《橘子红了》 第1章 《橘子红了》 作者:琦君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 这是真正的灯红酒绿的世界。各路宾客端着各种颜色的酒在舞池中穿过,频频地微笑着与人打招呼。舞池里许多白头发、花白头发、黑头发、黄头发但都穿着一样的西装与晚礼服的男女们正在忘情地跳着。舞池上方那些五颜六色的灯光照耀在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上。使他们的衣服不断地变换着颜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蓝,一会儿又是花的。 舞池四周的沙发上也坐满了人,沙发之间的茶几上摆着名贵的酒水,客人们或在一阵高声打趣后仰天长笑或嘴巴对耳朵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动嘴巴的人不停地动着嘴巴,那听的人不断地点头…… 这是容公馆,到这儿来的人都是社会名流或是富商巨贾,那这儿的主人也一定不是个等闲之辈了。是的。这儿的主人容耀华是一家丝厂的老板,家产万贯。今天就是他在这儿设宴招待宾客。 这时,容耀华正在跟来客中的一对年轻母子玩下棋。那孩子只有七八岁。可下起棋来却很有功力。 “爷爷!你又输了,再来再来!”那小孩子似乎越赢越高兴,缠住容耀华不放。 容耀华五十岁左右年纪,长得魁伟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副成功商人的模样。他耐不住小孩的磨缠便说:“就这一盘了,爷爷只陪你下这一盘,好不好?” 一旁孩子的母亲开口了:“小伟,别缠爷爷了,爷爷还有很多事儿呢。等爷爷有了小弟弟,让小弟弟陪你一起玩好吗?” “爷爷什么时候才会有小弟弟呀?” “哈哈哈……快了!今年就应该有了,到时候爷爷再请你过来,天天跟他玩儿。”容耀华笑着答道。 “耀华,你快来,林老板来了!”只见二太太余嫣红打扮得花枝招展,向容耀华走来。 “二太太您好!”那位母亲打着招呼。 “您好!你们尽情玩,一会儿过来陪你们啊!”说着拉起容耀华的手就走。 “慢慢玩啊!小伟,爷爷先走了。”容耀华边走边说。 “噢……容老板好!二太太好!”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老远就在打招呼。 “林兄好,别来无恙啊!哈哈……”容耀华笑容可鞠地迎上去说。 “林老板好!”二太太小鸟依人地偎在容耀华身边说。 “这位是汤老板。”林老板把身后的一位客人介绍给容耀华。 “汤老板好!” “这位是容老板。” “容老板好!” “好,大家到那边坐。” 容耀华领着林、汤两位来到大厅一角的一个方桌上,大家落坐。二太太为三个人倒上了葡萄酒。 汤老板望着举止大方的二太太说:“容老板真是老有所为呀!” “噢!是吗?” “容老板真是金属藏娇哇,二太太真是美貌若花呀!”汤老板继续夸奖。 “哈哈……哪里哪里,其实我觉得女人的美倒是在其次。”容耀华说到这里端起高脚酒杯抿了一口酒。 “那其首要是……”汤老板发问。 “首要是育子,传宗接代!对吗?嫣红。”容耀华回答完了之后又转向二太太说。 “是的,老爷说的是。”二太太答道。但脸上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因为二太太想起了几小时前跟曾大夫会面时的情景。 “你那是暂时的闭经!这在女人来说是非常平常的事情,你并没有怀孕。” “曾大夫,我求你再帮我好好检查一下,我还有想吐的感觉呢!”余嫣红并未死心。 “二太太,请你相信医学、我已经十分精确地帮你做了检查,证明你确实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曾大夫肯定地说。 二太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事儿先别让老爷知道。” “万一,老爷问起来咋办?” “就说还不清楚。” “这” “照我说的办!” 曾大夫没再说什么,收拾好提包准备出门。 “走后门吧!别让人看见了。”二太太有气无力地说。 可是过了不一会她又花枝招展地出现在客人面前。她原是这城里有名的交际花,后来让丝厂老板容耀华看中,娶来作了二姨太。容耀华并不完全看中她的美貌,而是盼着能给自己生个儿子。因为他那位在乡下桔园的原配夫人没有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但是同居三年多以来,二大大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大起来。 “二太太!”有人在远处叫她,打断了二太太的沉思。她向老爷望了一眼。容耀华挥了挥手,她就走了。 “容老板,怎么不见耀辉呢?”林老板环顾了一下说。 “嗅,六弟回乡下去了,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嗅,我就说咋不见他的踪影。” “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列车轰隆隆地向前飞驰着。 容耀辉拉开车窗,望着眼前碧绿的山j;旧野,深深地呼吸了几口从田野里散发出来的清新的空气,感到精神是那么的爽朗。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天真的微笑。他才二十多岁,童心未泯。 他已好久没有呼吸过这么清新的空气了。平常城市里的喧闹纷繁令他厌倦,他早就想回到乡下来过几天清闲日子了。 下了火车,他就快步朝家里走去。走过半个多小时的田间小路,他在一座高大的院门外停下了,院门上房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容府。 他用手拉响了门环。 “六叔!”随着院门的拉开,一声银铃般的叫声也一下子飞了出来。 “宛晴,快帮六叔拿这包,六叔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耀辉笑着吩咐宛晴。 宛晴赶忙过去接过包来提着往院里走。 “你大妈在吗?” “在呢?还在书房里算帐。” “算帐?她怎么能算帐?每年算帐不都是她说我写,我们一起算的吗?她又不识宇。”六叔惊讶地说。 “呀,你不知道。”宛晴得意地说,“你只知道每年收桔子的那几天的帐是你算的呀!其实平常大妈也算帐、记帐的,不然你不在家她找谁算去?” “她怎么算法?” “她会用一种符号来表示要记的帐,比如说交租吧:交了的她就画‘v’,没交的她就画‘x’,这不都记清楚了。”宛晴边说边比划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大妈的门口。 “大妈,六叔回来了!”宛晴抢着去报信。 “懊!六弟,你回来了呀!”大妈放下手中的帐本迎上来说。一旁的管家阿川忙给耀辉沏来一碗茶。 “大嫂,您在忙什么呀?”耀辉接过茶说。 “这不正在看帐吗。”大妈又坐了下来说。 “那您接着看吧!”耀辉喝了一口茶说。宛晴取了一把扇子来给耀辉扇着风。 “你大哥,他在城里还好吧?”大妈边翻着帐本边问耀辉。 “他很好,就是手里的生意挺忙的。” “那你跑回来干什么?不在那边帮你大哥忙生意。” “我,我是想回来帮大嫂忙忙家里的事儿,马上就要收桔子了。” “是你大哥叫你回来的?” “不是。” “嗯。” 大妈不再开腔,只顾翻着手里的帐本。 “阿川,这李福的地租过了这么久怎么还不交?” “太太,像李福这种游手好闲的人……” “备轿!”大妈果断地吩咐道。 “去哪?”阿川说。 “去李福家。”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下起了雨,阿川面露难色。大妈又说了一声:“备轿!” 耀辉站起来说:“大嫂,外面下着雨,你要出去啊?” “嗯,你在家帮我看着宛晴,这个东西调皮得很咧!”大妈说着,人已经走出了门外。 李福的老娘正害重病躺在床上,不停地咳着嗽。李福的妹妹李秀未正跪在母亲的床边不停地为母亲抚着胸口。 “娘,你好点儿了吗?” “咳咳……秀禾,娘求你一件事儿,今后,无论如何……咳咳……得找一个好婆家,过上好日子……” “娘,我知道……娘……” “娘死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你哥是靠不住的……” “娘……娘你不会死的……娘……” 李福老婆端来一碗开水放在桌子上,问娘要不要喝水。娘摇了摇头。 “砰!砰!”门被拍得山响。 李福老婆跑去把门拉开一道缝说:“找谁?” “李福在家吗?我们太太要找他说话。”阿川大声地说。 “李福不在家。 “李福不在找他娘也行,快开门。” 李福老婆只得拉开了门拴。阿川为大太太撑着伞,大太太径直朝院子里走去,边走边大声说:“我可不想把那么好的地交给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人给糟踏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们,这地要是你们不种,我可就要收……” 大太太这句话还没说完,只见从屋子里跑出一个人来,跑到院子中间,跪在雨中哭着说:“求太太别收回我们家的地。我娘病重,已经快不行了,收了地会夺了她的命的,哥哥欠下的债,我做牛做马替他还!只是恳求太大别收回那地,呜……” 大太太没有料到会有这一着,怔住了。半晌,她才问道:“你是……” 阿川接道:“李福的妹妹,秀禾。 第2章 大太太从阿川手中接过雨伞,自己撑着,走到秀禾跟前,弯下腰说:“你起来,起来吧!” 秀禾依然不动。 大太太弯下腰看她把脸埋在地下说:“你起来,抬起头来说话。” 秀禾把头慢慢地抬起来,雨水把她的头发浇得湿湿的、乱乱的,她的眼里流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大太太刚望了她一眼,便惊住了,像被击中了什么神经一样,手中的雨伞掉落在了地上,阿川忙捡起来撑到她的头上。 大太太弯下腰用手托起秀禾的脸蛋,半天望着说不出话来。最后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好孩子!我不逼你,你是个好姑娘!也是你娘的好女儿。”说完站起来对阿川说:“咱们走吧。”便又径直往院门外走去。 临上轿时,大太太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下,只见秀禾还倚在院门口呆呆地望着她。大太太冲秀禾笑了一下,笑得那么慈祥,像一个母亲对女儿笑那样。然后上轿回容府去了。 晚上,大太太走进老爷的书房兼卧室。擦拭着老爷的烟嘴,笔筒以及书籍上的灰尘,虽然容耀华一年中只有收获桔子时才回来住那么几天,但她仍然是每天都要来收拾这屋子,让它像天天有人居住一样。 当她在整理着容耀华的床铺时,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从前她就是在这里和老爷同床共枕,这里仍摆着他们成亲时的红色的被褥和印着双喜字的枕头。她坐在床沿上,想起当年她就是坐在这里,老爷为她揭去了红盖头。她仍想着老爷胸上佩着大红花,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揭去了盖着的红绸,接下来她知道老爷会紧皱眉头。因为她看到的是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可奇怪呀!老爷却笑了,她也非常惊奇,自己不知怎的已不在床沿上坐着,而是站在一旁。老爷把盖头揭开了,盖头下却是秀禾那张脸,老爷正望着秀禾笑哩…… 大太太从幻象中走了出来,整理好床铺。就走了出去。她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是自己设计好的一个理想。一个美好而又庄严的理想。 城里,容公馆。 二太太嫣红抱着一大堆婴儿用品一件一件地向容耀华展示。 “看,耀华,这条婴儿褥多漂亮,是美国货,林夫人介绍的。还有这个小褂,纯棉的,让咱们的小宝宝不受湿气!还有……” 容耀华一声不吭地默默坐在沙发上抽烟。任二太太在那儿磨缠着。 “嘻嘻……看,耀华,这个小奶瓶。”二太太举着一个小奶瓶说,“多好看!你看适不适合咱们未来的宝宝?” “哼,我最恨人家骗我!”容耀华终于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唉!你干什么呀?人家有什么得罪你了嘛?你这话说谁听的?” “你自己清楚!我见过曾大夫了。你没必要再给我演戏了!” 二太太顿时焉了下来:“耀华,有可能是检查失误了,今天早上我又吐了,幸许……” “把这些东西拿走,我有客人!”容耀华语气异常坚定、冷硬。 “耀华……” “上楼去!” 二太太慢慢地收拾起她了半天的东西,又慢慢地上楼去了。 容耀华吸着烟,瞥见茶几上还有一个奶瓶没有拿走,便从沙发上猛地弹起来,抓起奶瓶狠命地朝地上一摔,只听“咣”的一声,奶瓶被摔得粉碎。 此时,正巧容公馆总管万吉进门来,见老爷正在生气,迟疑了一下才报到:“孙先生到了。”说完就往外走。 “万吉,把这收拾一下。” 第二章 大太太坐在院子里的一张藤椅上,宛晴正在为她梳着头。 “大妈,这桔皮熬的头油可真管用,您看您的头发多柔顺啊!”宛晴边梳边说。 “是多雪白吧!”大妈笑着说。 “哪儿哟!大妈的头发也没白多少嘛!” “愁啊,头发都愁白了。”大太太自顾自地说。 “大妈您愁什么啊?” “愁洪水,愁大旱,愁谷子晒不干,愁麦子不发芽,愁老母鸡、愁老母猪……” “还愁大伯不回家!”宛晴打趣道。 “鬼丫头,撕了你的嘴巴!” “大嫂,我出去一会儿。”耀辉在远处喊。 “去吧,早点回来!” “知道啦!” 耀辉走到院门口,却见打杂的胖妈在跟一个人说着什么,只听胖妈在挥着手说:“去去去……我们太太没空,你回去吧!” 耀辉赶过去。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放着几个红颜色的蛋。 耀辉见那姑娘十分可爱而且苦苦哀求就说:“你想见太太是吧?” “六爷,这姑娘刚克死了她妈……”那胖女人还想说下去,耀辉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她只得咽下了。 “老爷,我嫂子刚生了孩子,这是红蛋,由于家里穷,没有几个,还望太太见谅!”那女孩小声地说。 “好,好!难得你有这一片好心。这蛋我先替太太收下了,谢谢你!”耀辉说。 “不用谢!”姑娘说完放下红蛋转身就跑了。耀辉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这姑娘是谁呀?”耀辉问胖女人。 “哼!是李福的妹妹秀禾,天生一个扫把星,这不刚克死了他妈……” “好了,好了!你把这蛋拿去给太太,我先走了。”耀辉说完就出去了。胖女人也嘟哝着提着红蛋进院去了。 晚上,阿川捧着帐本来对大太太说:“太太!你把李福家的‘x’都变成‘v’了。这租子不收了?” 大太太指着桌子上的那几个红蛋说:“这几个红蛋就抵掉了他家的地租。小小年纪就懂得以德报怨,真是不容易。”说着就进屋去了。 留下阿川一个人在客厅里,半天才呆呆地说了一句:“好值钱的红蛋……” 城里,容公馆门口,阿川跟宛晴跟刚好出门的万古碰到了头。 “哟!大小姐,什么时候到的?看,还提了这么一篮桔子呢!” “快,带我去见大伯。”宛晴可不想跟他罗嗦,只顾往里走。 “大小姐,老爷这会正在会客,你们还是先到这边儿歇着吧。”阿吉笑容满面的说。 宛晴嚷道:“我不管,我要见大伯!”说着拉着阿川就往里走。 “大伯!”宛晴叫了一声。几位客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嗅!哈哈……宛晴来了,又长漂亮了。”容耀华哈哈笑着说。 “大伯,大妈叫你回去。”宛晴见大伯身后立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感到有点不舒服。 容耀华装着没听见宛晴的话说:“宛晴,快叫人啊!这些都是你认识的!” “叶伯伯、叶伯母、林伯伯好!” “好的,宛晴真乖!”叶夫人说。 这时,立在大伯身后的那位女人走到宛晴跟前说:“这就是耀华常提起的宛晴了!你不认识我呀!我可是听你大伯经常提起你。我在你大伯房中已经几年了。难道他没告诉你应当叫我一声二姨吗?” 宛晴打心里讨厌这个女人,她见这女人边说边朝自己走来,就往大伯那边闪,一闪就碰到了桌子角,怀里抱着的装着桔子的篮子一下子就倾倒在桌子上,把那正码得好好的麻将给搞乱了。 容耀华并没生气,只是笑着说:“噢,桔子都成熟了呀,我先来尝一尝。”说着就拿起一个剥了皮吃起来。 宛晴道:“这是桔园里第一批红了的桔子,大妈特意叫我送了来给大伯尝尝。” “你大妈的贤德是出了名的,回去代我向她问好啊!”叶夫人冲着宛晴说。 “好啦!好啦!你们大家先玩吧,我带宛晴去休息。”二太太走过来说。转身又来拉着宛晴的手说:“来,宛晴,二姨带你休息去。”宛晴极不情愿地跟着二太太上楼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无论容耀华多么挽留,宛晴就是要走。在回家的路上,宛晴跟阿川说:“你说昨天那女人是不是大伯又娶的女人?” “肯定是嘛!”阿川说。 “为什么?” “你没听她说在你大伯房里呆了几年,还叫你把她叫二姨吗?” 宛晴不再吭声。 回到家后吃过中饭,宛晴跟着大太太来到桔园,因为桔园里已经请人在采摘第一批成熟的桔子了。 只见成堆的桔子堆在桔林间的草坪上。工人们正搭着梯子,抬着筐子,在郁郁葱葱的桔林里采摘着桔子。 大太太伸手从一枝垂下来的枝头上摘下一个桔子,剥开尝了瓣,随即满脸喜悦地对宛晴说:“今年的桔子真甜,你大伯回来肯定高兴。” 宛晴却撇了撇嘴用眼睛去看别处。 “哎!宛晴,你昨天跟阿川去了城里,你大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宛晴转过脸来大声说:“我担心大伯他……” “大小姐是说,她担心老爷城里事儿忙,恐怕这几天回不来。”阿川赶忙接过话口掩饰道。 “你大伯再忙,但是桔子红了时他一定会回来。”大太太平静地说。 “大妈,大伯不回来啦!你还在这里苦苦地等他回来,你真傻!”宛晴哭喊道。 “好好儿的,怎么哭了?”大太太仍然平静地说,并用手帮宛晴擦泪水。 “大伯他娶……”宛晴哭着说。 “娶什么?二姨太吗?”大太太平静地问。 宛晴点点头。 “我知道,他在外面娶二姨太我不会怪他,谁叫我不会生孩子呢!”大太太还是很平静。 “我,我再不喜欢大伯啦!” 第3章 宛晴又哭了。 “宛晴,不许胡说!你大伯哪儿对你不好,你父亲去世后你大伯就把你当着亲生女儿来对待,你凭什么不喜欢他?!”大太太这才有点动怒。 “可是,可是他娶了姨太太了,永远都不会回桔园来了!” “傻孩子,”大太太边走边留下一句话,“但是他今年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今年的桔子比往年更红,熟得更透彻。” 就在秀禾送红蛋的十几天后。大太太乘着一顶小轿急急地往李福家赶去。李福夫妇远远地望着轿子来就急忙抱起孩子藏了起来。 阿川忙从柴草房里把李福夫妇拖了出来,得知并不是来催租的后,李福夫妇惶恐地把大太太迎进家门。忙不迭的一阵扫地、烧水、让座。 大太太跟李福夫妇密谈许久,然后都满面笑容地从房中走出来。大太太接着走进秀禾的房间,拉着秀禾的手又是一阵长谈。 最后大太太在门口又拉着秀禾的手,再把另一只手接到秀禾的手上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 然后,大太太一行就离开了。李福夫妇在后面点头哈腰一直送到院门外很远,秀禾依然在院门口向外望着。 大太太临上轿时又回头向秀禾望了一眼,眼神依然是那么慈祥,像母亲看女儿的眼光。 晚上,阿川告诉耀辉说大太太要他到她房里去一下。耀辉跟着阿川去了。 不一会儿,大太太的房中就响起了耀辉的大叫:“这我做不到,你这是把你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六弟,你必须得帮我这个忙。你是容家的人,你要为容家的未来着想。”大太太继续说道。 耀辉缓和了语气说:“大嫂,我从小就没有爹娘。是你从小把我照料大的。每当我做梦梦到娘的时候,梦里出现的都是你的影子。我曾发誓:只要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但是这件事……” “这件事就是我要你做的,就这一件!”大太太轻声但却坚决地说。 “真的必须吗?”耀辉近乎绝望的说。 “真的必须!因为这个女孩是可以帮我实现我一辈子也没能实现的那个愿望的人,是我长久期盼的人,我梦里的人。” 秀禾跪在母亲的灵前,手中捧着一个风筝。面前的纸灰随着一阵风的刮过而四处飞扬。 “娘,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该么办?容太太对我们那么好,出钱厚葬了你,还退还了我们家的地,免去了所有的地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怎样?我只感道好害怕!娘,你应当明白的。如果你泉下有知,就应当告诉我。这个风筝是你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如果我选择了这件事会快乐,你就化成风把它吹起来,这风筝能飞吗?” 容府上下正在忙着收拾屋子,安装新家具,进行大扫除。阿川指挥着众人忙得团团转。大太太也正跟几个婆子在屋里商量着什么。 不懂事的宛晴瞧着忙来忙去的人们问道:“这是在忙啥!有人来住这吗?” 却没有一个人理她。她又走到一个房间,却看到一个裁缝正在给六叔耀辉量身体。 她禁不住大叫起来:“哇!我说全家上下这么忙在干什么,原来是六叔要成亲呢!这不,还做新衣服呢,哈哈!” 耀辉可没她那么高兴,很沮丧的样子,他没有理睬宛晴,只对一直量过不停的裁缝说:“好了!好了!量了半天还在量,你下去吧?”那裁缝只好收起尺子下去了。 “六叔,成亲也不给我说一声,是谁家的姑娘呀?”宛晴又兴高彩烈地问。 “不是我结婚,你别来烦好不好?”耀辉朝宛晴凶道。 “嘻!不是你结婚那是什么?娶姨太太啊,难道你已经结过婚了。现在像大伯那样娶姨太太呀!”宛晴依然打趣说。 “这回倒是说对了,不是我结婚,是你大伯娶三姨太!”耀辉恨恨地说。 “什么,你不会骗我吧!”看着耀辉的神色,宛晴知道六叔没有骗他。顿时气得哭喊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充当大伯的帮凶?你难道就没考虑大妈的苦处吗?你还帮大伯娶三姨太!我砸,砸烂这些东西!”说着就冲过去抡一个花瓶。 “你砸吧,砸的都是你大妈的心血。”耀辉冷冷地说。宛晴听不明白,但放下了花瓶。 “从这窗户上的一个‘喜’字到三姨太的人选都是你大妈一人操办和安排的。这场婚事也是你大妈作主决定的!”耀辉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我去找大妈,我要阻止这场婚事!” “你是阻止不了的,因为你大妈已经决定了。” “不可能的!大妈不可能找一个人来跟自己作对的!”宛晴哭喊。 “她找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这或许就是她毫无怨言的理由吧?”望着宛晴跑远的背影,耀辉喃喃地说。 下午,耀辉感到心里特闷,便骑上那时乡里人都还没见过的自行车去田野兜风。 远远的,他看见一个姑娘在那儿放风筝,但却怎么也放不上天。他连忙蹬过去说:“你这样是放不起来的!” “为什么?”那姑娘转过脸来望着她说。那姑娘一脸的迷茫神色,好像并没有放风筝的兴趣。 耀辉觉得这姑娘好面熟:“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姑娘淡淡地说。 “放风筝需要寻找一个开阔的原野,四面八方的风吹过来,还要,还要有一个好心情,这样风筝就会飞起来了。”耀辉向姑娘说。 “我没有你那样的好心情,所以风筝飞不起来。”姑娘又淡淡地说。 “不,我的心情也不好!但现在不同了。来,上车来!让我带你去找一片空地。”耀辉把自行车推到姑娘面前说。 见姑娘望着他迟疑不决,他又说:“我不是坏人,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是好人,是上天派来的好人。如果那样做会让你有个好心情,我去!”姑娘依旧淡淡地说着,但却坐上了耀辉的车子。 耀辉带着姑娘来到了一片开阔的绿野。微风徐徐地吹着,耀辉帮姑娘放开了风筝,那风筝呼呼地窜上了天空,在蓝天白云下高高地飘着。耀辉跟那姑娘拉着风筝尽情地奔跑。那姑娘呆板的脸上也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你看,它飞得多高,离天空越来越近!”耀辉指着高高飘着的风筝对姑娘说。 “是的,离天空越来越近,离我却越来越远。”姑娘说着用手一把扯断了棉线。风筝一下子便飘得无影无踪了。 “哎!你为什么把官扯断了?”耀辉惊讶地问道。 “那风筝就是我,我要让它飞走。因为,我马上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风筝是自由的,也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既然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把它放走?”耀辉仍不明白。 “我要向我娘的在天之灵问一件事,她已经告诉了我。”姑娘说。 “对不起!我是不是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耀辉说。 “不!你没有,谢谢你帮我把风筝放上了天。”姑娘说完就转身走了。 “新娘子到了!” “快出来看新娘子哟!” 容府所在的那条巷子里吵吵嚷嚷的,大家都从家里探出头来想看看容家的三姨太的模样。猪羊被人们赶的到处乱跑。小孩子们更是往前跑去,等不及新娘子从自家门前经过。 “来了!来了!”随着前头人们的报信,人们自觉让开了一道路来,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婚服、头顶黑盖头的新娘由容府的下人胖妈领着,后面还簇拥着几个婆子走来了。 两旁的人们不时的议论纷纷: “这新娘子怎么戴顶黑盖头?” “这姑娘是个扫把星!” “听说她克死了她娘!” “容家真是瞎了眼!” 快到容府院门口了。容家的迎亲队伍早已等候在那里了。容太太带领着代替自己丈夫迎娶新娘的六弟耀辉、侄女宛晴、管家阿川等人立在院门口。 一脸不高兴的宛晴见新娘子搭着一块黑布在头上就悄悄地问阿川:“为什么搭块黑盖头在头上?” “挡晦气的!”阿川小声回答了。 大太太见一旁的耀辉也是苦着脸,便轻轻地碰了他一下说:“开心点,这是你大哥的喜事儿。” 新娘子终于走到了容府门口停下了。大太太使了个眼色,一个婆子立刻托着一块红盖头向新娘子走去。这边胖妈见红盖头送上来了,就动手一把揭去了原来盖在新娘子头上的黑盖头。 这一揭可把耀辉给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眼前站着的新娘子就是几天前和自己一起放风筝的那个姑娘。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姑娘说的那句:“我马上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就在耀辉发愣的当儿,胖妈已把红盖头盖在了新娘子的头上。耀辉不由自主地掀开了盖头的一角,呆呆地望着姑娘,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家对耀辉的异常举动感到可笑,只有宛晴撒着嘴生气。大太太碰了碰耀辉,耀辉没有反应。大太太便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对着他的耳朵说:“漂亮吧!” 耀辉这才从梦中惊醒,赶忙放下盖头。胖妈把耀辉拉着的红绸带的一头塞到新娘子手里,胖妈在前头带路,耀辉牵引着新娘子走进了容府的大门。 耀辉神情恍惚,不知不觉已到了新房门口。耀辉还要走,只听胖妈说:“哎呀!六老爷,你的功德圆满,现在把新娘子交给我,你可以走了。” 第4章 跟在后面的大太太和阿川等人也在新房外停下。大太太很满意地朝耀辉笑着。 耀辉感到十分的憋闷,他突然摘下礼帽、扯下红花,一下子砸到大太太手里。大太太也不恼,把东西交到阿川手中。 胖妈把新娘带到床边,为新娘子揭去了盖头。这时一阵响亮的鞭炮响起了,新房外腾起一阵青烟,青烟徐徐地向天空飘散着。 青烟中,大太太走进了新房,边走边说:“百子炮、百子炮、百子千孙代代荣。” 新娘子见大太太来到房中,便走过去,低着头说:“太太,秀禾从现在起,什么都听你的,你尽管吩咐吧!” “秀禾,我不会使唤你的,你只要好好的侍候老爷,将来给老爷生个胖儿子就可以了。”大太太说着叫胖妈拿来果品,然后一样样地拿给秀禾说:“这是柿子、红枣、桂元,吃了早点为容家生个儿子!”秀禾-一接过,每样吃了一颗。大太太很高兴。 胖妈在一旁说:“早生贵子早享福,早栽秧早打谷,祝容家再添人丁,家业兴旺!” “好!你说得准,明年这时再来领赏。”太太高兴地说。 胖妈喜滋滋地向门外走,走到门口却碰见宛晴立在那儿不动,就说:“大小姐!你怎么不进去道喜呀!” 大太太听见宛晴在外面,就说:“宛晴,进来,见见你三姨。” 宛晴只得进来了。她一脸轻蔑的对秀禾说:“怪不得你要送红鸡蛋给我们家,原来是想和我们家攀亲呀!” “宛晴,你怎么能这样跟人家说话,人家好歹还是你姨呢!”大太太生气地说。 “哼哼……”宛晴冷笑道,“让我叫她姨,我叫她,她敢答应吗?” “人家有什么不敢的!” “那好,我叫了,姨--”宛晴故意拖长声调朝秀禾叫道。秀禾却怯怯地背转身子。 “嘻……我说不敢了吧!”宛晴笑道。 “人家秀禾不是不敢答应你,而是不好意思。”大太太说。 “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给人当三姨太都好意思,应声话有什么不好意思?” “宛晴,不许你这样说话!”大太太怒道。 秀禾没想到一进门就遭到这么个开场白,心里也不好受,只得背过身子去。 大太太停了一会儿,拉起秀禾的一只手,又用另一只手拉起宛晴的手说:“好啦,不叫姨了,叫姐总可以了吧!来,拉拉手,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说着把秀禾的手和宛晴的手拉到了一起。 宛晴一下子挣脱了大太太的手跑了出去,边跑边说:“我不要什么姐,更不要什么姨。” 大太太只得安慰秀禾说:“宛晴这孩子,就爱耍大小姐脾气,都是我惯的。秀禾,你可不要见怪啊!”说着用手摸着秀禾的头,就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摸自己的女儿一样。 “太太,我求你以后不要叫大小姐叫我了。”秀禾突然说。 大太太没有答话。却从房中的一个柜子里捧出一个首饰盒来说:“秀禾,你哥嫂一定没给你准备嫁妆。这些是我当年戴的。你拿去,戴上它们,你会更加漂亮。” 秀禾推开大太太放到她面前桌子上的首饰盒说:“太太,我不能再要您的东西了,我已经满足了。” 大太太却又把盒子推过去,两眼望着秀禾,那眼神是那么的真诚、慈祥,充满着期待、盼望,柔声说:“你好好的给我收着,在你身上花多少心血我都愿意,你只要不让我失望,不要让一年才回来一次的老爷失望。你就是年轻时的我,我的就是你的。你只要好好的侍候老爷,把老爷留在桔园。” 秀禾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太太,望着她不停地说着,就迷茫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请太太指点。” 大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秀禾,继续柔声并带着几分激动地说着:“你要为老爷生个胖儿子,到那时就是再多几个交际花也抢不走老爷了。” 秀禾一步一步地退着,大太太继续自她走过来并说着:“床,我已为你们铺好了,这是老爷的床,上边还留着他的味道。”说到这儿大太太的声已变得十分轻、十分柔,好像要哭的那种:“你就睡在这儿,跟这气味躺在一块儿,等着他,让他喜欢你,永远也不离开你,永远!” 秀禾已经退到了床沿,大太太走近她,抚摸着她的身体说:“你的身体又漂亮,又结实,只要这儿能争个气,”大太太说着用手轻轻摸着秀禾的肚子说,“一定能为老爷生过胖儿子的。” 秀禾听到这里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立起来,往外跑。大太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说:“秀禾!听我的话。以后咱娘儿俩就系在一块儿了。” 大太太说完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惊恐的秀禾说了一句:“安寝吧!三太太!” 秀禾一个人惊恐的坐在新房,她惊恐的明白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她望着新房里的红烛、红帐,好像都在朝她冷笑着。她感到问极了,她推开房门,从楼上望着整个偌大的宅子已经悄无声息,只有飞檐下的长明灯还亮着,刻画出了整个宅子的轮廓。 是夜,耀辉坐在灯下给自己的女友写信。他没有参加结亲的晚宴,而是一个人间在书房里想问题。他感到无比的憋闷,于是想起了给女友娴雅写信。 他这样写道:娴雅: 我在无意之中做了一件最蠢的事情,一个年轻的人正在重复着大嫂的悲剧。而我,一个新时代的青年,却为了亲情而充当了这个悲剧的主要帮凶…… 耀辉又登上了去城里的火车。他不是向往那声色犬马的地方,而是又要去完成一项他极不情愿完成的使命,也就是说,他又要去充当一回帮凶。 容公馆灯火辉煌的大厅内,众客人又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翩翩起舞。 耀辉坐在这个大厅的一角,看着大哥容耀华搂着二太太余嫣红正跳得欢。 林太太向耀辉走了过来。老远就问道:“哟!耀辉,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跳舞呀?” “我不想跳,林夫人。” “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你大嫂叫你来的,劝你大哥回乡下的吧!”林太太神秘地问道。 “是的!”耀辉答道。 “看来二太太是不会放你大哥走的。”林太太说着倒了一杯酒又转身走了。 容耀华跳着也累了,就向六弟坐的角落走去。二太太像影子一样跟着他。 “大哥,你坐!二嫂好!”耀辉忙打招呼。 “六弟呀!你就是不喜欢社交活动,以后可怎么在社会上跑呀?”耀华一边倒酒一边教育弟弟不懂应酬。 “大哥,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桔园怎么样?”容耀华抿了一口酒叫道。 耀辉正要回答,二太太却接口道:“还能怎么样?每年都送那么多桔子来,吃得老爷嘴上都长泡了。” “问你话了吗?!”容耀华对二太太的多嘴多舌表示不满。 耀辉赶紧说:“桔园在大嫂的看管下,今年又获得了大丰收。” 容耀华点点头,“嗯”了一声。 耀辉接着说:“大嫂希望你……” “沈老爷、沈小姐到了!总管阿吉的高声一呼打断了耀辉的话。 “走!咱们去见客人。”容耀华朝弟弟说。 因为沈老爷的女儿沈娴雅正是耀辉的女朋友,所以他听到他们到了也坐不住了,起身跟大哥走了。 耀辉见过沈老爷后就跟娴雅在一起说着。沈老爷则被容耀华拉到一边谈什么去了。 “耀辉!咱们也跳舞吧!”娴雅是个比较有现代感的姑娘,她穿着米白色的西装,带着一顶白色的帽子,长得也很漂亮。奇#書*網收集整理她一见这里的人们都在跳舞,就伸出一只手邀请耀辉。 “嗯,还是算了吧!”耀辉懒懒地说。 “你有点不舒服?” “咱们出去转转。”耀辉说着就拉起娴雅的手往外走。 “你说,你乡下有个大嫂!”娴雅跟耀辉在厅外的一个栏杆处停下来。娴雅向耀辉说,“一辈子没能生下个孩子,于是就为丈夫娶了个三姨太,希望以此能把丈夫留在身边?” “是的。”耀辉抱着头说。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却要为一个比她大三十岁的人生孩子,真是太不公平了。”娴雅有些激动地说。 “我有责任,如果她有什么不幸的话。因为是我把他娶进门的。”耀辉痛苦地说。 娴雅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又把头靠在他的背上。两人就这样依偎在栏杆上直到深夜降临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耀辉起床下楼,见大哥耀华正在楼下一个池塘边的小桌上用早餐。忙上去打招呼:“大哥你早!” “早!耀辉,你过来。”耀华一边吃面包一边翻着报纸说。 “什么?”耀辉边说边走到大哥的桌前坐下了。 “你看,这报上登了洋纱绸要抢占中国市场。你今天跟我去公司,我们对公司的业务作一下相应的安排。” 耀辉没有回答哥哥的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耀华看他左顾右盼,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说:“你二嫂昨天晚上玩到很晚,今天早上不到10点钟是起不了床的,你奇--書∧網有什么话就说吧。” “大哥,你知道秀禾那事……” “知道,你大嫂不是已经把她娶过来了吗?” “大嫂的意思是想叫你早点回去圆房……” “你没看到公司的事儿有多忙吗?哪能为圆房这样的小事担务了事业。” 第5章 容耀华站起来说。 “可是,大嫂说……”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其它都在其次,你快点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就到公司去。”容耀华说着就往楼上走。 “大哥!”耀辉还想劝劝。 “嗯,什么?” “你也应当回去看一下嘛,人家那姑娘是个知书达礼的人。” “不知书达礼进得了咱容家的门吗?” “你不回去,让她一个人在家守活寡,像大嫂那样可怜吗?”耀辉激动了。 容耀华一怔,接着说:“你大嫂可怜吗?我觉得她挺幸福的。” “幸福!你以为不愁吃穿就是幸福吗?真正的幸福应当是--”耀辉越来越激动。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跟你争。快去准备,我们马上去公司。”容耀华说着便往楼上走。 刚上两步又退下来说:“还有!我好久没看到宛晴了,你把我买给她的那个相机走时给她带回,拍几张照片来让我看。” 耀辉望着大哥的背影感到气愤不已,他拿起一个插在面包上的叉子,“咚”地一声插在桌子上。 第三章 秀禾一个人呆在新房里。虽然每晚睡前大太太都会来陪她说一会儿话,但她还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她怕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烟斗、砚台,特别是那张铺着红锦被的床,更是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恐惧,她不敢在床上睡觉,每晚只是和衣躺在藤椅上睡。 刚才大太太给秀禾抱来了一床棉被,说是天气凉了,当心着凉。秀禾还是没有上床去睡,又在藤椅上睡着了。 突然,她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梳得光光的在向她招手,她像着了魔似的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那男人走去。 那男人一边招手,一边说:“六弟只是代替我把你娶进门的,我才是你的真正丈夫,过来让我看看你。” 秀禾知道那是老爷。她走到了老爷身边,老爷伸出了一只手,向她伸过来。她想逃,但腿怎么也迈不开。那只手在她的身上摸着,她感到万分的恐惧,她用一只手去掰那只手,嘴里叫着:“放手,放手!”但怎么也掰不开那只手。秀禾只得大声哭叫:“放手,放手!” “放手,放手!”秀禾一下从藤椅上跳了起来,哪里还有什么老爷的影子。烛台上的一枝红烛燃得还剩下几寸长一点了。飘摇的烛光中,秀禾望到了墙上那幅挂着的老爷的画像。她感到刚才的梦中的老爷是从那画像上走下来的,现在又回到了画像上去。她回过头,不敢看那张可怕的画像。 第二天,大太太领着秀禾来到容耀华的书房,大太太要让秀禾熟悉容耀华的一切,以便将来更好地侍候老爷,讨老爷欢心。 大太太指着满架的书籍对秀禾说:“老爷在家时最喜欢看书了,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老爷在看书时最喜欢让别人为他拿肩。你要学会为老爷拿肩。还有,老爷看完书后你要用书签夹在他看到的页数。看,就这个!”大太太说着拿起一根红色的书签向秀禾说,秀禾只是点着头。大太太接着说下去:“老爷最讨厌别人把书弄折了,所以要用书签。” 秀禾默默地记着大太太的每一句话,因为她从进这个家门起就抱定了随时听命于她的态度。 大太太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说:“秀禾呀!你过来帮我拿拿肩试试。让我也沾点老爷的光。最近我这肩不知怎的就爱疼。老喽!” 秀禾赶紧过去,用手在大太太的双肩捏着按着。大太太受用的说:“真舒服!秀禾呀,你的手可真轻呀!” 大太太一面享受着秀禾为她的按摩一面说:“秀禾呀!你难道就没想过要问我跟老爷的事吗?” 秀禾怔了任,手上也停了一下,但她没说什么。大太太继续说:“其实呀!我比老爷大五岁,他可没我这么老。女人比男人大,是人们所不喜欢的。所以老爷脸上挂不住,就走了。只是在每年桔子红了的时候回来一次。回来就住那么几天。成天从桔园回来就是在这儿看书。 大太太说着拿起一本压着书签的书说:“这是老爷上一次回来看的书,正好45页。一年了,我记得清清楚楚。 “哎!秀禾,”大太太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说,“听说你认得宇,你拿去看一下,老爷看的都是什么书,也好让我知道老爷平时都在想什么。 秀禾转到大太太面前,接过书来。向大太太说:“这本书的名字应当叫《觉醒》。 “给我念!”大太太吩咐道。 “是从头念还是从老爷看的这儿念?”秀禾向大太太请示。 “哎……随便念一段吧!” 秀禾“嗯”了一声,然后就从老爷翻到的那一段的下一页拣了一段开始念。大太太端起茶来准备喝。 “父亲咽气前对她说,你的婚事我替你作主,”大太太端着茶碗停住了,皱起了眉头。 秀禾不停地往下念道:“就这么定了,她刚想争辩,父亲说,为了这个家……” “别念了!”大太太放下茶碗,站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把书给老爷放回去!原来老爷平常就看这种书,我还以为是唐诗!” 秀禾没有把书放回去,而是偷偷地经常去看,最后这本书终于应了她的命。 容耀华早早地起了床,准备外出。他在对着穿衣镜梳理头发时从镜子里看见二太太嫣红正躺在床上抽烟。就怒气冲冲地说:“我警告过你不要在床上抽烟。” 二太太装着没听见,依然在那儿吞云吐雾。 “你没听见我说话了吗?!”容耀华提高嗓门说。 “我还以为你不说话了呢?成天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嘻……”二太太对容耀华的发火似乎很感兴趣。容耀华对她的嬉皮笑脸毫不理睬,只顾打着自己的领结穿着自己的衣服。 “你什么时候回乡下?”二太太又问。 “不知道!”容耀华冷冷地说。 “不要回到那个鬼地方去!耀华!我昨天晚上又吐了,可能这次是真的。”二太太从床上坐起来说。 “以后这种事情想好了再说!”容耀华的语气冷峻夹着愤怒。 “耀华!”二太太忽然一把抱住了容耀华说,“你到底还爱不爱我!你说呀!” 容耀华对她这种举动十分讨厌,听她这么一问,就冷冷一笑。 “你笑什么呀!你说你爱不爱我!” 此时,在楼下的耀辉正在等着大哥下楼来好一同回乡下去,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说服了大哥同意回乡下。等了一会儿,只听楼上传来争吵声,越来越大: “我不要你回去!” “我决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随着这句话,只见容耀华气冲冲地往楼下走。二太太也冲出了房门,对着楼下的容耀华道:“容耀华,你要是回乡下,我就死给你看!”说着把一只脚跷到了栏杆上。 耀华拉着耀辉的手说:“咱们走!” 耀辉不安地瞧着楼上说:“二嫂她……” “别理她,她就那样!” 说着两人相跟着出了大厅,刚走下台阶,只听得里面“砰”地一声问响。众下人在叫着“二太太!” “老爷!二太太真跳了!” 耀华耀辉听到响声马上又折回去,只见二太太已经昏死过去。大家赶忙把她送到医院。幸好只摔折了一条腿,没有什么大碍。 耀辉只得提着相机一个人回到了乡下。 耀辉径直走到大太太的房中,只见大太太正跟秀禾呆在一起说话儿。见耀辉回来了大太太站了起来,秀禾也显得挺紧张。 “你,你大哥呢?”大太太问。 “大哥本来要回来的。”秀禾听到这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又低下了头。 “可临时出了点事儿。”耀辉接着说。 “谁出事儿了?”大太太紧张起来,他生怕丈夫出了意外。 “是二太太。” “二太太,她怎么了?”听说是二太太,大太太也松了口气。 “她……她……她脚扭伤了” “哦!”大太太顿了一下又问,“你大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哟!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大太太指着辉耀手上提的木箱说。 “这是相机。”耀辉回答道。 “相机?”大太太惊奇地问。 “就是大哥不用回来就可以看见你们。大哥好久不见宛晴,想拍几张照片去让他看看。”耀辉回答说。 大太太很感兴趣地询问了相机的用处后。终于恍然大悟地笑着说:“你大哥不是想宛晴,是想秀禾啦!你大哥要回家了。” 秀禾羞得赶紧背过脸去,大太太却把秀禾拉到身边对耀辉说:“收吧!把我们收到那玩意里边去!” 耀辉支起相机架子,对她俩说:“看着远处!不要眨眼睛,一眨就照不好了!” “好啦!六弟,你快收吧!” 耀辉左手拿着光灯,右手按了快门,“咔嚓”一声,白光一闪,把秀未跟大太太都吓了一跳。 “哎!你怎么眨眼睛了?”耀辉指着秀禾说。秀禾只是不开腔。 接下来又拍了几张,但每次秀禾都眨了眼睛。正拍着,宛晴走过来,她委屈地说:“人家大伯给我的照相机,怎么你们竟先拍起来了。” 在城里的骑马场边,二太太正坐在一个小桌上看骑马。她的椅子旁边放着一根拐杖。几天前的那次事故使她的小腿骨被摔折了。她不得不暂时靠拐杖来行走。 “你要咖啡吗?” 第6章 一个身着骑马服的英俊男人走到二太大的桌前问道。 二太太没有答理他,一副高傲的样子。 “我马骑的不错吧?”那人又说道。 “哼……”二太太一阵冷笑。 “你终于笑了。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笑了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那人继续说。 “‘你在想不可能的事儿。”二太太冷冷地说。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想不可能的事儿。”那人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二太大怒道。 “也许容公馆的二楼还不够高吧?”那人不正面作答。 二太大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这回还不能阻止容耀华回乡下的话,请问你下次还从哪儿跳?”那人悠悠地说着。 “吴大伟,你给我走开,我下次从哪儿跳不用你操心。”说着,二太太扶着椅子站起来,准备走开。那个叫吴大伟的男人却一把抱起二太太上了马背。 马儿在跑道上飞奔。二太太大叫着:“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大太太在秀禾的房中为秀禾梳妆打扮。为秀禾梳罢头,又从粉盒中沾了脂粉往秀禾的脸上涂。 耀辉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嫂,你找我有事儿啊!” “嗯,六弟,你坐着吧!”大太太道。 “秀禾呀!你现在要学会侍候男人,就要先熟悉男人,家里没有其它男人,就六弟一个。”秀禾一听,眼中掠过一丝非常复杂的眼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六弟,你平常跟你大哥最熟,最了解他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扮成老爷,让秀禾接受你,侍候你,以后熟悉了就好侍候老爷了。”大太太向着耀辉说。 “大嫂,你这是何苦呢?”耀辉感到十分为难。 “容妈,把老爷的礼帽跟手杖拿过来!”大太太不理会耀辉。 大太太让耀辉戴上容耀华的礼帽,拿起手杖,说:“你现在站到门外,假如你刚从外边回来。” 又转身对秀禾说:“老爷进门后,你的第一件事是接他的手杖,然后是为他宽衣。去吧,当然要先请安。” “好,开始吧!”大太太说。 耀辉从门外跨到屋里。 秀禾慢慢地走过去,道:“老爷好!”声音生硬、微小。 “要用眼睛看着老爷说话。”大太太在一旁指点说。 秀禾又稍稍抬起眼睛说:“老爷好!” “好了,接手杖!”大太太指挥道。 耀辉把手杖举起来,等秀禾来拿。样子也十分生硬,他的心里也十分不情愿干这份差事,他真想一把摔了手杖就走。 秀禾看着耀辉举起手杖的手感到紧张。她不敢去接那把手杖,她想起了一个月前他们在一起放风筝的情景,那时,他们的两双手同拉着一根线,有时还碰到了一起。也不觉得害羞,可是现在,她却感到那根握在耀辉手中的手杖仿佛烫手似的,使她不敢接触。 “快去拿手杖呀!”大太太在一旁催促。 秀禾走近耀辉,一把从耀辉手中拿走手杖。 “别跟老爷抢似的!”大太太又说道,“把手杖放到门后边去,现在该宽衣了。” 听到宽衣,耀辉一怔,心里一紧。秀禾也感到更加害怕,但是她不能违背大太太的意愿,她必须遵照大太太的话去做。 秀禾低着头走到耀辉面前,她不敢看耀辉,她低着头,两只手伸向了耀辉的衣领。 “怎么又不看老爷了!”大太太说。 秀禾只得抬起头,但眼皮是垂着的,她那两只纤细的手不住地发抖。那抖抖索索的手摸到了耀辉的纽扣,却怎么也解不开,只在那儿索索的抖着。 “我自己来!”看着秀禾痛苦的样子,耀辉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下子跳开一点说。 大太太笑了:“老爷可不一样,不像六弟,他从来不会自己宽衣。而且他从来不会正眼看你。但你必须看着他,还要对他笑。” “什么!他一点都不尊重别人,尊重别人的心情,还要别人对他笑,这是为什么?”耀辉怒道。 “什么为什么?”大太太感到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你是他的妻子,这是为妻之道,是规矩。自古以来,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也一样。” 停了一下,大太太望着呆立在一旁的秀禾说:“女人一旦嫁了人,自己的心情就退在其次,要跟丈夫的心情保持一致,丈夫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在丈夫面前,要永远保持一个好的心情,这样才能笼住他的心,让他宠爱你。这一切,都是为了喜欢她的男人。”大太太一面说着,一面用柔和的如同母亲般慈祥的目光抚摸着秀禾。秀禾只是在那静静地立着,不时眨一眼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如果她不愿意?”耀辉说。 秀禾身子一怔,悄悄抬了抬头。 大太太坚定地说:“这是不可能的。即使不愿意,也要学会愿意。” “来,现在进行下一步,老爷睡前喜欢写字。你的任务就是彻茶、研墨、铺纸。老爷在写字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说话,所以你要尽量少说话!”大太太拉着秀禾来到老爷的书桌旁又一句一句地教着。 她让耀辉坐在书桌前,让秀禾为他端来一碗茶,接着铺好纸。又取来墨砚,让秀禾磨着。 耀辉皱着眉头,瞧着秀禾一下一下地研磨着。 黑汁磨好了,耀辉让笔吸饱墨水,提笔在纸上写起字来,秀禾见那张纸上写的是:“为什么要做三姨太。” 写完后,耀辉拿眼睛望着秀禾。秀禾抬头看别处。 大太太问:“写的什么字呀!” 耀辉不答话,抓起那张纸,揉成一团,扔掉了。然后站起来对大太太说:“大嫂!对不起,我实在不能帮你这个忙了。”说完拿上衣服就走了。 大太太对秀禾说:“你也下去吧,今天就到这儿了。” 大太太在房中摆弄着耀辉带回来的那台相机。她把相机放胶卷的地方给打开了。把里边的胶卷取了出来。一张一张地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她急得到处翻。 “大嫂,你干什么呀?”耀辉进门见大太太在那摆弄相机就说。 “我找秀禾呢!你那天不是把她给吸进去了吗?怎么没见呢?”大太太一边摆弄一边说。 “哎呀!你看,你把胶卷都取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哪?” “瞧着你收进去了的呀!”大太太说。 耀辉哭笑不得:“这要拿到城里去冲洗才能得出相片来!” “那,就没有胶卷了。”大太太慌张地说。 “不知道还有没有。” “快找!找到再把秀禾收进去,拿到城里洗了让老爷看。”大太太说。 耀辉找了一遍说:“就这一张了,等两天再给你们照。” “哦!这回我可不弄了。”大太太拍拍手走来说。 “大嫂。”耀辉跟着大太太出了门说。 “嗯!”大太太应道。 “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大太太停下来问道。 “让秀未读书!”耀辉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地说道。 大太太没有答话,径直往前走。 “因为读书是秀禾唯一的可以得到一点乐趣的事情?”耀辉跟上来说。 “这点乐趣只会让她胡思乱想。我怕现在的这点乐趣会成为她一辈子的烦恼。”大太大边走边冷冷地回答。 “难道你要让秀禾像你一样--”耀辉激动起来,但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大太太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说:“我怎么了?” “你幸福吗?”辉耀不正面作答。 大太太的身子似乎一震,把头扭向别处,停了一下才说:“我幸福!现在有了秀禾,我更幸福。” “那秀禾呢?” “她会更幸福。她将得到幸福。那是我盼望了一辈子都没盼到的幸福。”大太太略略激动的说。 “秀禾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她应当认识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思想,让她做姨太太已经使她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大太太又转身望着耀辉。 耀辉继续说道:“现在唯一的补救措施就是让她像宛晴那样去读书,还她一点自尊,而且,我可以教她!” 大太大开始往前走,走了几步,停下来说:“读书可以,但只能教她算术。”说完就走了。 晚上耀辉在楼上望着天空的月亮出神。忽然他看见秀禾正把浆洗了的被子晾到绳子上,他记起什么似的,急急地跑下楼来。 秀禾见耀辉下来了忙想回避。但耀辉却推开遮着两人的被子说:“我就要到老陶的岛上去了,临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秀禾接着说:“是你那大写在纸上的那个问题吧?” 耀辉点点头。 “因为,风筝飞起来了。”秀禾整理着被子淡淡地说。 “你难道愿意跟一个像你父亲一样大的男人过一辈子吗?秀禾?”耀辉激动地说。 见秀禾呆呆地不言语。他又笑笑说:“对不起!我能这样叫你吗?” 秀禾没理他,只是把耀辉掀开的被子拉上了。 隔着被子,耀辉听到秀禾的声音:“我小时候订过亲,可三岁的时候,那个男孩就得痢疾死了。算命的说我是克命。没有哪个男人能跟我过一辈子,做填房都不行,只能作偏房。其实,那天风筝飞上天,我很高兴。起码,我可以侍候大太太。” “秀禾!”耀辉还想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秀禾说。 耀辉只得走了,走了几步,他又大步折回来掀开被子就是一句:“那你也不应当做那些下人应当做的事情。 第7章 三太太!” 可是,被子那边已经没有人了。 秀禾回到房中,却见大太太在房中坐着。见秀禾进来了,大太太站起身来说:“六弟说的没错,那些活不是你做的。你去睡吧,三太太。”说着出去了。秀禾不知道大太太在哪儿听见了耀辉跟她的谈话。 还是在那个骑马场。二太大还是坐在马场边的一个桌子上,只是旁边没有放拐杖。那个叫吴大伟的英俊男人坐在她的旁边。 “我一直想对你说句话,可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吴大伟说。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二太太说。 “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这样,二太太。你不要对我说容耀华是这样。”吴大伟接着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喜欢你!”吴大伟很快接上了话头。 “哼哼……”二太太冷笑道,“我看你真是疯了,喜欢上你老板的太太。不怕他炒了你的工作吗?” “当然不怕,怕我就不会对你说这些了!”吴大伟急切地说。 “但是,我10年前就发过誓,我不会喜欢一个除了爱情,什么都没有的男人!”二太太冷冷地说。 “但你也不应当喜欢一个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爱情的人呀!”吴大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头伸向二太太说。 二太大扭过头去。 “你丈夫--容耀华,他一点都不爱你,甚至讨厌你。他只是想让你帮他生个儿子。你难道喜欢这样的男人吗?” 二太太站起来,捂着耳朵跑了。 吴大伟笑了,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冲着二太太的背影大声道:“你要的是爱情,不是孩子!” 第四章 秀禾躲在老爷的书房里如痴如醉的看着书。书中写道:“他走到她的坟前,看到一片兰花,好大的一片,就像娘生前种在园子里的一样,这兰花是娘给我捎来的口信。每次想她,就会长出一朵兰花来……·” 秀禾读着书,仿佛自己正置身于兰花丛中。她捧着那些兰花,就像见到了自己的亲娘。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娘的坟前,那里果然盛开着兰花,跟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 她采了一大把兰花就往容府赶。她径直走进大厅,见大太太跟胖妈等人在那儿。就把兰花交到大太太手里说:“‘太太!花是给你的!” 大太太刚一接过花,秀禾就朝后倒了下去。大太太慌忙叫叫人扶起秀禾,大声呼唤着秀禾的名字。 大太大叫人把秀禾抬到屋里床上去。胖妈端来一碗热热的姜汤,大太太接过来一勺勺地往秀禾嘴里喂。 “你醒醒啊,秀禾!”大太太眼中噙着泪水,带着哭腔叫着。 几口姜汤灌下去,秀禾醒了过来。但是却说着胡话:“老爷,求求你!别过来!”秀禾恐惧地望着众人直往床角落里缩。 大太太只是无声地流泪。 “兰花呢?那是我娘送我的!”秀禾惊慌地说。 “在这儿呢。”大太太忙答道。 “我的书呢?”秀禾仍然只顾慌忙地乱翻乱问。 “书我给你放在那儿的。”太太应着。 “我不能睡这儿,我会把床弄脏的。”秀禾说着跳下了床来,把红锦的被子叠了起来。 大太太挡住了她:“秀禾,你以后只能睡这儿,不许在腾椅上过夜!”大太太说着又把她按回了床上。 “太太,相信书上的事情吗?”秀禾停了一会儿,稍稍安静地问。 大太太不假思索地说:“书上的事情怎么能信呢?那全是骗人的。” 秀禾不再说话,静静地躺着。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 大太太停留了一阵见秀禾没有动静了才走开,她对众人说:“看来我太心急了,她不过是个孩子,我刚开始也害怕,害怕男人。老爷回来就好了。” 秀禾恢复正常后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撑着灯到老爷的书屋去找什么东西。她在她当初躲着看书的地方找,在老爷的书架上找,可怎么也找不着。 这时,门开了,宛晴站在门口问道:“你在找什么?是不是这个?”说着从背后拿出一本书来。书名正是《觉醒》。 秀禾轻轻地点点头。 宛晴走进门来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生病,就是因为这本书。”秀禾默默地低着头。 “书里的那个被老爷抛弃的女孩就是你。”宛晴用书指着秀禾说,秀禾的身子微微一颤,头低得更厉害了。 宛晴接着说:“你不敢在新房睡觉,还偷跑到你娘的坟上去哭,我都看见了。你还真不简单。还真有点骨气。” “你干嘛不跑?”宛晴忽然压低声音说,“因为大妈?”秀禾听到这话仿佛吓了一跳。 宛晴又恢复了原有的音量说:“我知道你不敢!你想不想知道这本书的最后结局?” 秀禾抬起头来,望望宛晴,轻轻地点点头。 宛晴道:“那我就告诉你:最后那个女孩死了!她的魂灵就在那个旧宅里出没。它是等男人等死的。其实,她的男人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秀禾拉了一下宛晴的衣角,宛晴不作声了,大太太走了进来。 “有这样的男人吗?”大太太问道。 宛晴知道大太太已经听到了她们的话就大胆地说:“你说大伯爱你吗?他拿了你的嫁妆去做生意,却一年到头不回来。这种男人难道还值得等吗?” “啪!”大太太抬手给了宛晴一记耳光。 “你给我跪下!书给我!”大太太怒道,宛晴跪下了。 “太太,不关大小姐的事,是我偷看这本书的!”秀禾为宛晴求情。 “你也跪下!”大太太说,秀禾慢慢地跪在了宛晴的旁边。 “这本书你也看了。”大太太问秀禾。 “看了,”秀禾低声回答。 “你相信书里的事情吗?” “我……”秀禾支吾着。 “你信是吧!你相信老爷会抛弃你,所以你想离开老爷,对吗?”大太太说。 “不……我没有!”秀禾小声说。 大太太不管秀禾说什么,只顾自己说:“我永远不离开老爷,你,秀禾,也不许离开老爷,到死都不离开。你是属于老爷的,因为你是我的,我属于老爷,你就必须属于他!” “可是秀禾她……”宛晴叫道。 “不许叫秀禾!”大太太打断宛晴的话说,“从今以后,不许你叫她秀禾,要叫姨!现在就叫,叫啊!” 宛晴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赌气似的大声叫道:“姨--” 大太太又转向秀禾:“快答应!” 秀禾张了张嘴,小声地应了一声:“哎。” “你们都起来!秀禾,把书给老爷放回去,以后不要再看了。”大太太把书交给秀禾。又对宛晴说:“你下去吧!”宛晴哭着走了。大太太也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秀禾来到大太太房中来给大太太赔罪,大太太没有怪罪她。她坐在梳妆台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说:“我老了,所以不能取悦老爷。我怕失去老爷,所以我让老爷喜欢你,从而喜欢我。” 大太太理理自己的头发,转过来对秀禾说:“我们长得很像,你就是年轻时候的我,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你这么漂亮。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秀禾低着头。大太太继续说:“不过女人的美倒在于其次,首要的是要育子,相夫,做一个好的妻子,让丈夫喜欢你,我要让你幸福。因为我不争气,不能生孩子。虽然我感到幸福,但是我喜欢的人没我那么幸福。所以我要为他解决这一问题,让他也感到幸福。” 大太太非常动情地说着。秀禾忽然问:“昨天宛晴说老爷靠你的嫁妆起的家,是真的吗?” 大太太说:“是的!但那是我自愿的。” “但书上说--” “又是书上说,书都是骗人的,只有我不骗你。听说城里的二太太也不会生孩子,这是老天在告诉我,老爷要回家了。你代替我,为他育子,我们一起侍候老爷。只求你把老爷留在家里,留在桔园,让我天天看到他。我们永远在一起,谁离了谁都活不成。”大太太双手搂着秀禾的肩膀,忘情地诉说着。她显得很激动,最后那几句话轻得只有她跟秀禾才能听得到。 秀禾从大太太房中出来后就偷偷地跑到母亲的坟墓前挖了许多兰花来种到院子里。她想每天都能看到母亲坟前的兰花,看到这些花,就像见到母亲一样。 宛晴正在书房里念书。老师在念着宋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宛晴没心思听老师念书,她从窗户里往院子下望去,见秀禾正在那儿给一丛新种的兰花浇水,她看秀禾的神情非常专注,望着花儿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她不禁好奇了,就一直望着。 大太太走进了书房,老师还在念着:“卷起千堆雪……”大太太见宛晴在窗户边一动不动的望,就轻轻地走过去,她也看到了正在浇水的秀禾。 “宛晴,你读书就是这样读的吗?” “啊!下课了,我走了。”宛晴被大太太的一声问话惊醒,赶忙跳起来,逃出书房,跑到院子里去和秀禾弄花去了。 大太太轻轻地摇了摇头。 晚上,秀禾抱着一摞书来到宛晴的房间。宛晴惊奇地问:“你这么晚来干什么?” “大小姐,我把你白天给我挑的那些书送来了。”秀禾说着把书放到宛晴的桌子上。 “怎么?不看了?”宛晴问。 “不看了!”秀禾说。 “为什么?” 第8章 “太太说书上都是骗人的。所以我以后不看书了,我不想再气太太。”秀禾低低地说。 “管她呢,她那么控制你。” “大小姐,请你不要忌恨太太。其实她就像书里的那个女人,她是最苦的。说自己最爱的人幸福,才是最大的幸福。” 宛晴好像不认识似的望着秀禾:“秀禾,你真是个好女孩,你真聪明。”说着上去拉着秀禾的手。 秀禾轻轻地笑了笑说:“你不要再在心里怨太太了,她打了你,她心里也许更痛苦。你去陪陪太太吧!我走了。”秀禾说着转身就走了。 大太太在床上做了个梦:她看见老爷从城里回来了。老爷带着礼帽,提着一个黑皮箱从桔园快步地穿过,又走到了容府门口。她领着秀禾等在大门外迎候。忽然从秀禾身边跑出一个孩于来,嘴里叫着:“爸爸!”就欢快地向老爷扑去。老爷放下皮箱,惊奇地笑着,蹲下身子,准备抱起孩子。可奇怪的事发生了:小孩子跑到老爷身边,老爷一下子张开双臂把孩子往怀里一揽,那孩子却不见了,老爷什么也没抱着…… 大太太从梦中醒了过来,爬起来坐在床上喘粗气。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宛晴走进屋来说:“大妈,你还没睡呀?” “宛晴,你来了,刚我才做了个梦,梦见你大伯了。你大伯要回来了。”大太太说。 “大妈,我不想让大伯回来了。” “为什么?”大太太问。 “我不想让他回来打破我们几个人的平静,我就想我们三个在一起。”宛晴坐到大太太的床边撒起娇来。 “你不怪我了,不怪我打你了?”大太太拍着宛晴的背说。 “我才不怪你呢!人家秀禾叫我来陪陪你的,我就来了。”宛晴说。 “秀禾可真是个懂事儿的孩于呀!”大太太感慨地说。 “可不是吗?大妈,我求你件事儿。”宛晴搂着大太太的脖子说。 “什么事呀?”大太太道。 “让我跟秀禾一起睡。” “不行!”大太太说。 “不嘛!大妈,人家秀禾一个人很害怕的。”宛晴缠住大太太不放。 “哎呀!快回去睡觉,别来烦我。” “你不答应,我就要缠你!”宛晴说。 “好了,好了,我答应。但是再也不许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了。”大太太同意了。 “好大妈,我今晚就跟你一起睡。”说着就钻进了大太太的被窝里。 这天早上,耀辉看到秀禾在院子里的那块兰花圃前忙着什么,就走过去问:“你在干什么?”秀禾只顾忙着,没听见。 “这是从你娘坟上带回来的素心兰吧?”耀辉问道。 “枯死了,我救不活它们。”秀禾喃喃地回答。 “我保证能救活它们。你那些书看完了吗?”耀辉又问道。 “我现在不看书了。太太为看书的事特别生气,我也以为书上的东西都是骗人的。”秀禾用铲子拍着土说。 “难道你真的连一点自己的个性也没有,只是一味地去为别人而活着?”耀辉说。 “念再多的书也只能给人家当妾。”秀禾冷冷地说。 耀辉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见秀禾用铲子使劲地拍土,就用手去抓那铲子,却一把抓到了秀禾的手上。秀禾一下子呆住了。因为这是第一次和男人的手相触,第一次和耀辉的手相触。她不想挣脱,相反,她希望这手久久地握住她,永远都不分开,她想到了他们在原野上放风筝的情景,那时他们的手也曾碰在了一起。 耀辉却好像没事似的,把着秀禾的手一下一下地松开被秀禾拍紧的土壤。边松边说:“别挤得太紧,这样就会让它失去了生长的自由,人也一样。” 晚上,秀禾跟宛晴住在一个屋子里。秀禾在一旁整理着衣服。宛晴却大声地读着小说,好像故意是让秀禾听的。 “他们在乡间的小路上走着,风好像一个呼唤自由的精灵,吹起了她的长发和他那条洁白的围巾。有时候,长发和围巾绕在了一起,他们的心也随着长发和围巾的挥舞而不断的跳动。只有在神能够看到的地方,两颗年轻的心靠得那么的紧。他们的手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两个人谁也没有出现一度让大家互相远离的慌张。他们就这样轻轻地牵着手,在原野上游荡,仿佛做着一场将要变成现实的清梦。在他们之间,一度看起来不可逾越的障碍和隔亥都不是真实的……” “我不听了!”一直默默坐着的秀禾站起来说。宛晴嘻嘻笑着放下了书本。 第二天,秀禾在往院子里去的厅道口碰到了耀辉。耀辉说:“兰花还好吗?” “暂时死不了。”秀禾淡淡地说。 “那就好!”耀辉笑道。秀禾也笑了。 “往这边看!”俩人听到一声喊叫都往外一看,只听“咔嚓”一声。宛晴在一旁举着相机哈哈大笑:“可拍到你们了!” “宛晴,你怎么能乱拍呢?”耀辉生气地说。秀未转走进屋子去了。 容耀华拿着阿川送来的照片。只见照片上的耀辉和秀禾站在门框的两侧,都很惊慌地瞪着眼睛。容耀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很仔细地看了这张照片,然后打着了打火机,点着了照片。那照片很快就在容耀华的烟灰缸内腾起一阵火焰和青烟,最后化为灰烬。 “1的平方是1,2的平方是4,请问4的平方是多少?”耀辉还在书房里教秀禾算术,可宛晴却在一旁读小说:“他们在原野上飞奔,人声和犬吠越来越远,雨水冲刷着他们脚上的泥水,也冲刷着他们的恐惧--” “宛晴,把书收起来!”耀辉停了一会儿见宛晴还不住声就干涉道。 宛晴假装没听见,而且提高了声音:“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们竟然跑到了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这时雨停了,他们抬起头等候着太阳刺破乌云,笼罩着他们;等候着那个春日重新降临在他们的磨难中。这时候,犬吠又从山的背后面传过来,他们并没有脱离危险。他拉起她的手,走进这个阴天和它所代表的一切,走进这艰险和不幸的旅程。他感到女孩越来越沉重的脚步。他停下来看着她苍白的面孔说:‘我们要坚持,只要跑过这个阴天,幸福的阳光就属于我们了。’她认真地点点头。” 读到这里,宛晴看着耀辉和秀禾,耀辉用手撑着头望着窗外。再看秀禾,秀禾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还没有从梦境中走出来。宛晴叫了一声,秀禾都没听见。宛晴笑了一下,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雨过天晴,雨后的原野,如此清新亮丽,他们已开始不再为逃亡而奔跑。他们奔向幸福的生活,奔向幸福与自由的人间天堂。” 宛晴终于读完了。秀禾呆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走出书房出去了。 宛晴对耀辉说:“我们得帮秀禾。” “怎么帮她?” “帮她得到自由啊!” 大太太接到城里的来信,说老爷过几天就要回家了。大太太很高兴。宛晴却走开了。 宛晴回到房中对秀未说:“大伯要回家了。” “我听说了。”秀禾淡淡地说。 “哎!你怎么了。你应当逃跑呀!跑得远远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汇呀!”宛晴对秀禾的麻木感到光火,于是大声说。 “你认为我还有追求幸福生活的可能吗?”秀禾说着就往楼下走去。 楼下,一家人都在忙着擦地板,摆桌椅,把该洗的毯子、帘子都拿出去洗。秀禾也走过去,到院子里去采了一束兰花。 秀禾拿着兰花走到正在指挥众人的胖妈面前说:“花放在哪儿?” “三太太,您歇着吧,这不要您干的。”胖妈忙过来说。 “花放在哪儿?”秀禾仍然问着。 胖妈见秀禾有点不对劲,就说:“那您,您就搁在桌子上吧!” 秀禾默默地把花放到了桌子上。大太太走了过来,秀禾对大太太说:“花放在那儿了。”说着就要走。 大太太拉着秀禾的手说:“明天,明天老爷就回家了,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秀禾不答话,眼中却流下了泪水,大太大帮秀禾擦干了眼泪。秀禾走出客厅,跑到院子里自己的兰花圃前,望着兰花又流下了伤心的泪。 宛晴见秀禾那难过的样子就气冲冲跑到耀辉的房间,准备叫他想办法。她进去后,却见六叔不在房中。只有桌上放着一封撕开的信。宛晴拿起信来,只见上面写到“xx丝绸公司”的字样。 这时,耀辉进来了。见宛晴在翻自己的东西。便道:“你在翻什么?” “六叔!你原来已经帮秀禾找到出路了哇?”宛晴高兴地说。 耀辉笑而不答。 “我还以为六叔真的要做大妈的帮凶呢?”宛晴跳了起来,“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一步应当这么办,你过来。”耀辉叫宛晴过来,悄悄地说了他们的行动方案。宛晴又跳了起来。 “这事儿先别告诉秀禾!”耀辉警告道。 “知道了,放心吧,六叔。”宛晴说着高兴地跑了。 晚上,突然下起了雷阵雨。漫天的大雨像瓢泼一样,闪电不时地划破长空,照亮了整个大地,照亮了容府。 耀辉踱出门外,望着大雨,想着大哥明天可能回不来了。想着心里还升起一丝快意。他又下意识地朝院子里秀禾的那块小兰花圃望去。这一望倒使他大吃一惊。 一道闪电划过,只见秀禾从台阶下往院子里那兰花圃跑去。 第9章 耀辉马上转身跑下楼去冲到雨雾中,拉着秀禾往回扯说:“你在干什么啊?” 秀禾挥脱了耀辉的手,朝花圃扑去哭着说。“别管我!你说你可以救活它们,可现在它们都死了!我要去救它们!” “现在你要先救你自己,这雷电会把你劈死的!”耀辉边拉边说。 “我不在乎!”秀禾哭叫道!”没有人在乎我!” “别人可以,你决对不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生命!人活在世上,只有一次!”耀辉大声而又恳切地说。 “我懂!”秀禾嘶声地哭喊道,”就是这个雷雨天,老天把我娘夺走了,我再怎么哭,她都回不来了。’”秀禾说着就扑在了耀辉的怀中,在耀辉怀中痛痛快快地哭着。她觉得,往日压抑着许多感情和悲伤都在此时一下子渲泄出来了。 耀辉让秀禾在自己怀中痛哭,他对着秀禾的耳朵说:“我知道没有人可以让你娘起死回生。但我保证,代表着你对你娘的思念之情的每一朵兰花,会永远开放在你的面前!” 停了一下,耀耀又说:“连花都有人怜爱何况是人。” 这时,闻讯赶来的大太太老远就大呼小叫道。“秀禾!你怎么了,快回来。” 耀辉看着赶来的人们说:“谁说没人在乎你!”说着拉着秀禾上了台阶。大太太忙扶着秀禾到房里去换衣服去了。 第二天早晨,大太太起得很早,她很认真地梳妆打扮了一阵子,然后就去把秀禾也叫了起来。大太太仔细地为秀禾打扮着说:“今天老爷要回来,可要漂亮点儿哟!”秀禾默默地任大太太忙碌着。 秀禾跟大太太分乘两乘小轿来到火车站。当最后一列火车上的乘客们都走光了时,还是不见容耀华的踪影。 “阿川。”大太太叫刚从前面去探望回来的阿川脱。 “什么事?太太!” “现在还有没有从城里回来的汽车?”大太太问道。 阿川看看怀表说:“应当还有最后一班。” “走,咱们去汽车站看看。”大太太命令道。 于是众人又抬着大太太跟秀禾往汽车站跑去。刚下轿,最后一班汽车来了。可下完了最后一个人,汽车又开走时,老爷也没出现。 “老爷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大太太焦急地说。 “也许老爷临时有事儿,回不来了!”阿川在一旁说。 大太太没理会阿川,又说:“也许老爷不坐火车汽车,可能坐船回来呢!” “太太,还是回去吧,可能老爷今天--” “去渡口!” 在渡口,大太太下轿,走到高处向江面望着,神情非常焦急。这时秀禾也下了轿,走到大太大身边。 大太太见秀禾也下了轿就说:“秀禾,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渡口边风大。”说着就把秀禾扶回轿中去。自己又折回来翘首张望。 天已昏黑了,大太太只得失望地命起轿回府。秀禾心里倒有一份喜悦和放松。这一天,等候老爷的这一天,她都感到惴惴不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太太的焦急的加剧,老爷回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她反而心情一阵比一阵轻松起来。 大太太等人刚进门,就见耀辉摇摇晃晃地走来说:“大哥回来了吗?” 见大太太失望的样子,耀辉竟哈哈笑道:“哈哈……好!大哥没回来!” “你大哥没回来你高兴吗?”大太太生气地说。 “当然高兴,这样秀禾就不会害怕了。”耀辉手舞足蹈地说。 “你喝酒了,连一点礼数都没有,胖妈,给六爷熬解酒汤去。”大太太冷冷道。 “礼数?我就是太讲礼数,所以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耀辉大声说。 大太太走到耀辉面前说:“六弟,我看这乡下不适合你居住,过几天你还是回城里去吧!”在他们说话的当儿,秀禾悄悄地上楼去了。当她听到耀辉说到“礼数”时不由地在楼上倚着栏杆不走了。 “大嫂,”耀辉说,“求你放了秀禾,反正你想要的只是为大哥生儿子的女人,再花钱买一个就是了。秀禾是一个有自己个性的女孩,你放了她,再去买一个没有思想的人来……” “你以为我只是买了一头只会生崽的母猪吗?”大太太叫道,“只有像秀禾那样知书达礼的女孩才能讨老爷欢心。” “难道你想让秀禾变成第二个你吗?”耀辉凭着酒劲大声地说道。 大太太怔了一怔,转过身来,逼视着耀辉缓缓地说:“你是不是对秀禾动了什么心思?”接着又大声说:“容家的体面都让你给丢尽了!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大哥吗?” 耀辉冷笑道:“什么体面、孝敬,都是你自私的借口,我要救她出去,我要给她自由!” 秀禾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耀辉那愤怒的叫声和激动的语调,她流泪了。泪水滑过她清丽的脸庞,她缓缓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大太太毫不理会耀辉的激动,她又用冷静的语气对耀辉说:“我亲自去给你熬解酒汤,希望你是因为喝醉了才说出这些话的。”说完,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大太太没有组织大家去迎候老爷。秀禾一个人来到院子里,来到她的兰花圃前。她看见那些兰花又重新活了过来,而且叶子更加绿了,花也开得特别鲜艳,特别有活力。花儿随风飘摇着,好像在为秀禾歌唱,为秀禾祝福。 秀禾用手摸着绿色的叶,白色的蓝色的花。轻轻地说道:”娘!你告诉女儿,你是派他来救女儿的,还是成全女儿的呢?” 第五章 晚上,又下起了大雨,耀辉冒雨蹬着自行车往镇上邮电局跑。 “砰砰砰……”耀辉甩下自行车就打门。 半天,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开了半边门问道:“这么晚干什么?” “我有急事,发封电报!”耀辉说。 “明天来吧,太晚了。”那人说。 “我真的有急事,明天就来不及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你进来吧!”那人很快打开发报机,“你的电文?” “娴:明天,你到火车站接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女孩。” 宛晴对秀禾说:“明天大伯就要回来了,你害不害怕?” 秀禾点点头。 “你想不想逃?” 秀禾又点点头。 “那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帮你逃走。”宛晴急切地对秀禾说。 秀禾先迟疑了一下,就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一会儿就把一个包裹打好了。 “现在六叔已经到邮电局去发电文叫人明天到火车站来接你。你现在就等天亮,我们就送你去火车站。”宛晴说。 秀禾不开腔只是点着头,她的手脚不停地发抖。因为这既是她盼望的事情又是她所不愿意做的。盼望的是她确是不愿意跟一个比她大三十岁的男人圆房,所以盼望离开这个地方;不愿意的是她不愿意背叛大太太,大太太对她家思重如山,对她也如同亲生女儿。 时间在焦急地等待中过去。鸡叫三遍了,耀辉无声地推门进来了。他招手叫秀禾和宛晴跟他出去。 三个人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穿过院子,出了院门。院门外放着一辆满是泥浆的自行车,昨夜的雨下得可真够大的。 “好了秀禾!我就送你到这儿,你坐六叔的车子去火车站,祝你幸福!”宛晴拉着秀禾的手说。 秀禾含着泪点点头。 耀辉载着秀禾在满是泥泞的乡间小路上飞驰着。秀禾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放风筝的早晨,也是这样坐着他的自行车在田野上奔跑。不同的是上一次是玩耍而这一次是逃亡。 耀辉领着秀禾往月台上走去,那儿站着许许多多的等待亲朋好友的人们。 “等会儿吧,一会儿我的一个朋友就会来把你接走,你应该脱离这儿,走向自由、幸福。”耀辉低声对秀禾说。 秀禾点点头,望着列车将要开来的方向,那就是她的希望,她的救星…… “呜……”一声长鸣,火车缓缓驶进车站,容耀辉和李秀禾互相看了一眼。容耀辉看到李秀禾的眼中掠过一丝焦急,但这时火车已经停了下来,吵吵嚷嚷的人们纷纷走下火车,他欲言又止,转过身去寻找女友沈婉雅的身影。 “耀辉!” 容耀辉听到身后甜甜的喊声,知道是沈姻雅,急忙转过身去。沈娴雅已经笑容灿烂地奔了过来,高兴得勾住容耀辉的脖子,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容耀辉。容耀辉也微笑着低头看着她,四目相视,犹如一对难舍难分的恩爱夫妻。 李秀禾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阵心酸,急忙别过脸去,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觉得她自己竟是如此孤独,寂寞,似乎老天爷已经忘记了世上有她这个人,她是被人们遗忘了的。突然,她被前方的什么给震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显得非常不安,“完了,走不了了!”她暗想。 “秀禾!秀禾!”容耀辉一连叫了她几声,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直愣愣地瞪着前方,他迷惑地顺着秀禾的视线从她背后望过去,“啊!大哥!”容耀辉大吃一惊,轻轻地叫了出来,心里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秀禾是大哥的三太太却跟着自己跑出来,并且是要逃走,这是违背家规的,大哥肯定会不高兴,秀禾这回不但走不成,而且等待她的将是更残酷的命运。 容耀华一脸的风尘仆仆,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的神情,直直地走到容耀辉一行跟前,容耀辉笑着小心地喊了声:“大哥!”沈娴雅一惊。 “嗯” “娴雅来这儿玩几天。” 第10章 容耀辉看了容耀华一眼,又指向秀禾,对他说:“这就是秀禾。” 谁知容耀华瞧都没瞧秀禾一眼,冷冷地说道:“知道了。” 秀禾心里一沉,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容耀辉赶忙转了话题:“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容耀华冷冷一笑,转向沈娴雅,说:“是啊,这么巧和沈小姐在一趟车上,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沈娴雅觉得气氛十分沉闷,和周围吵吵闹闹的氛围格格不人,她也不好怎么和容耀辉搭话,只是浅浅地一笑,说:“是啊。” “我们走吧。”没等他们回答,容耀华就一个人在前面走了。容耀辉不敢怠慢,会意地看了眼秀禾,秀禾一慌,羞得低下了头,她已不敢期盼逃了,赶紧跟上了容耀华,沈娴雅也挽起容耀辉,赶了上去。 而此刻,客家上上下下急得团团转。秀禾的私自出门,震惊了所有的人。大太太更是着急,秀禾可是她给容耀华找回来了,目的就是要讨他的欢心,如果在这个时候她不告而别了,叫她怎么向他交待呀。 “哎呀,你找到了没有?” “没有啊,大太太。” “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没有。” “哎,这可怎么办呢?你说她能跑哪儿去呢?快,你再去找找!” “大太太,大太太!”一名家丁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爷来电了,……他……他说……今天就回来啦,大太太。” 大太太一听大惊失色,迎上去颤抖着拿过家丁手中的电报,脸色变得苍白,嘴唇没了一丝血色,仿佛一副看懂了电文的样子,惊慌失措地嘀咕着:“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这三太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哎呀,这叫我怎么办啊?你们,你们快去找,快去。哎,容妈,你跟我回去收拾收拾,我得去迎接老爷。” “是” 虽说是老夫老妻了,但大太太还是叫容妈给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容耀华不就是迷上了城里的那个交际花吗?大太太心里想,虽然她是老了,不能浓妆艳抹的了,但是还是要有必要的修饰,这样,容耀华也不至于讨厌她了,再加上,如果能把秀禾找回来,凭着秀禾的花容月貌,他一定会高兴她为他所做的一切的。左右仔细看过了,大太太满意地笑了笑,站起来,对容妈说:“容妈,你瞧我这样,好吗?” 容妈笑着回答:“好,老爷一定喜欢。” “嗯,走吧。”转身急步走出了门口。 看到家里管家阿川,大太太冲着他喊道:“阿川,快备轿,我要去迎接老爷。 “是,大太太。备轿,准备起轿了,快,快,快。”阿川不敢怠慢,接到大太太的命令就匆匆忙忙地跑出门口对轿夫吩咐道。 大太太在容妈的陪伴下快步向门外走出去,这时,一名男了满头大汗地急冲冲地从外边跑了进来,把大太太吓得停下脚步怔在原地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责骂道:“跑那么快,干嘛去啊,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男了差点撞上了大太太,也吓了一大跳,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喘着气就说:“大太太,老爷已经回到家了。” 正说着,就看到容耀华坐着三轮车已经在大门口停下了。原来还一片惊慌的客家马上变得死一般沉寂,都跟着大太太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当大太太看到容耀华身后的秀禾时,一颗悬着的心就落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不再是勉强的了。 容耀华走到大太太面前停了下来,朝着她浅浅地一笑,大太太恭敬地说道:“老爷,您回来了?” “嗯。”容耀华向她点了点头走进屋里去了。尽管他不再爱大太太了,但由于她对容家,可谓尽心尽力,管理得有条不紊,叫他这个做丈夫的,不得不尊重她。 秀禾紧跟着容耀华,当她走到大太太跟前时,突然被大太太抓住了,轻声在她耳边说:“去端莲子汤给老爷喝。”秀禾抬头看了大太太一眼,轻轻地“嗯”一声就走了,大太太于是就紧跟在容耀华的后面,随他进屋,容耀辉和沈嫡雅也跟着进了屋。 在屋厅里,容耀华和大太太坐正中间,容耀辉和沈娴雅则坐在旁边。 大太太和颜悦色地把茶端给容耀华,说:“老爷,您辛苦了,先喝点茶吧。” “嗯。”容耀华脸上仍露着微微的笑容。 屋里面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看着客耀华喝茶。他啜了口茶后,皱起眉头问:“怎么那么安静,宛晴呢?” “大伯,我在这儿呢?”宛晴欢快地从房内奔了出来,一见到容耀华,就乐得贴了上去,撒娇道:“大伯,您终于回来了,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你还喜不喜欢我嘛?” 看到宛晴甜甜的笑,容耀华慈爱的笑了,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呀,还是老样子,调皮任性,一点都没变啊。” “您不就是喜欢我这个样子嘛?”宛晴俏皮地说道。 “对,我喜欢,没变的好啊。家里好像也没怎么变。”容耀华环视了一番这屋子。看着这土生土长的大屋子,容耀华心头忍不住涌上一股热血,这才是他真正的家啊,这里充满了爱心与温馨,他的脸上的安详的笑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然而,当秀禾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时,他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会破坏这个家的安宁,但她只是个替人传宗接代的工具。刹那间,容耀华的变化似乎传染给了每个人,屋里又变得沉闷起来。宛晴看到秀禾时也吓了一大跳,但也不敢说话,静静地站在容耀华的旁边。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秀禾。 秀禾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她战战兢兢地端着托盘,脚下像有千斤重般缓缓地走向容耀华,在一旁的容耀辉紧紧地握着拳头,为她担心着。 走到容耀华跟前,秀禾不敢看他,眼睛一直盯着盛有连子汤的碗。把汤往他眼前一送轻声说道:“老爷,请……请喝汤。” 容耀华也没看她一眼,直接端起碗就喝了。秀禾心里一宽,就想赶紧退后,谁知却被大太太在背后用手给顶住了腰,秀禾有点惊慌地看向大人太,大太太朝她会意地笑了笑,又对容耀华说:“老爷,她就是秀禾。”她想着,只要秀禾主动点顺着容耀华,到时候就不怕他不喜欢她了,她可把一切希望寄托在秀禾身上,所以她不会让秀禾那么快就退场的。 可是容耀华也是没什么表情,低沉着声音道:“在火车站时就见过了。 秀禾心里又是一凉,在一边的宛晴也为她捏了把冷汗。大太太心里也纳闷着为什么容耀华会有如此冷淡的反应,看来她们得下更大的功夫了。大太太悄悄地在秀禾耳边催促:“说话呀,快说呀。”然而秀禾却吓得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话来,屋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着急着,都在等她说话,毕竟是新进门的太太初次和老爷见面啊! 过了好一会,秀禾始终都没道出一个字,容耀华绷着个脸猛地站了起来,直接对着容耀辉说:“耀辉,这次回来,我主要是为了你。你现在先把沈小姐安顿好,我到桔园去走走,你等会儿来找我。” “嗯。 也不管其他人惊讶的样子,容耀华径自走了出去。 容耀华走后,容耀辉看了一眼秀禾,碰上了她那双惶恐的双眸,心里一阵心乱,但大太太就站在_旁,他也不敢过去说什么,心一横,对大太太告辞说:“大嫂,我先带娴雅去休息了。” 大太太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脸带笑容说:“好,沈小姐一路辛苦了,好好招呼,沈小姐呀,就在这儿多住几天。” 容耀辉就拾起行李把沈娴雅带走了。 秀禾望着他们远走,近乎绝望了。在容家,容耀辉是唯一能替她出主意的人,她是如此依赖他,然而现在,她们的计划落空了,容耀华又回来了,没有人会帮她了,她唯有自求多福了。 大太太看到秀禾呆呆的眼神,虽说着急,但她也理解她的心情,因此只长长地叹了一声,转身回房去了。 其他人也依次退出了这个屋子,只剩下秀禾一个人愣在那儿,眼泪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她的脸庞。 容耀辉把沈娴雅带到老陶岛上去住,他觉得那是最安逸的地方,容家太沉闷,他不想让她感受那种令人不愉快的气氛。看到沈娴雅刚到岛上时沉醉的样子,他知道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没到半个小时,沈娴雅就睡下了。容耀辉也不敢再耽搁片刻,就一路跑去桔园找他大哥去了。 容耀华走在桔园的小径上,背着手,望着这片桔园,一棵棵桔树上垂挂着红红的桔子,甚至地下也撒满了红灿灿的桔子,犹如身在另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此时,一阵轻风拂过他的脸庞,他笑了。这笑里含有骄傲也含有满意。 “大哥!”容耀辉跑了过来。 容耀华应声转过身去,看到弟弟气喘吁吁的样子,笑着说:“耀辉,别跑那么快。”容耀辉憨憨地笑了笑,来到大哥面前,两人继续往前散步。 “大哥,觉得三嫂怎么样?”容耀辉小心翼翼地问,既然秀禾跑不了了,那么就只能祈盼大哥能待她好一点。 “怎么样?”容耀华一副不屑的样子,“人长得挺漂亮的,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女人,但是,在我眼里,那种只懂得替人传宗接代的女人……”容耀华哼笑着摇了摇头,“根本不值得一提。” 容耀辉一听心里来气,但也不敢发出来,赌气走在了前面。容耀华当然看不出来,仍慢慢踱着步。 第11章 “我觉得你应该试着了解她,”容耀辉气稍平了些,“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见,她不是认命的女人,既然大哥决定回来成亲了,那就应该多了解她。 容耀华呵呵地笑道:“你似乎很了解她,也很关心她呀。 “大哥,她是我替你娶进容家的,我只想她过得好些。 “女人,算什么?我们别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这次回来,是叫你回去帮忙的,最近生意忙得我透不过气来,英国那边又来人了,没有你,大哥快不行了。 “可是……”容耀辉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可是什么?” “哎,没什么。”他怎么敢说秀禾其实并不愿意嫁给他,又怎么敢乞求大哥放她走呢。 “没什么就好,我们回去吧。”说完拉着容耀辉就往回走,并且边走边赞着桔园:“你看这一个个熟透了的桔子,今年真是大丰收…·” 晚饭的时候,容耀华坐在最中间,其余的人依辈份挨着坐。佣人们都站在一边侍候着。等容耀华拿起筷子后,其他人才敢开饭。 大太太笑着对沈娴雅说:“沈小姐住得还习惯吧,这六弟也真是的,什么地方不好住,却把你安排到老陶岛上去住。 沈娴雅也微笑着说:“我觉得岛上挺好的,空气又清新,环境又优美。 “那你就多住几天,让耀辉陪你到处玩玩,到时候,就让耀辉陪你一起回到城里去。”容耀华吞下嘴里的莱,也笑着说。 “嗯。对了,听说这次您回来要成亲,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您的喜酒?”沈娴雅对容耀华说。 这时,阿川正好替容耀华倒酒,一听到沈娴雅这么问,就乐呵呵地回答道:“赶得上,赶得上,明天就成亲。只是因为三太太已经进了门了,明天只是简单的意思意思,只有家里人庆祝。” 他这么一说,把秀禾、宛晴还有容耀辉都惊呆了。今天,他们还期望着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明天,这个梦想将彻底破碎。这对秀禾是不公平的。然而,容耀辉和沈娴雅,就算他们再怎么心急如焚,再怎么为秀禾打抱不平,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难道敢站出来为她求情吗?只有宛晴,这个心地善良感情用事的大小姐,才有那份勇气。她倏地站了起来,冲着容耀华道:“大伯,其实秀禾姐他根本不愿意嫁给您,他一点也不喜欢您。” 大太太脸色大变,宛晴这么没大没小的,容耀华肯定要生气的,于是她赶忙唬住宛晴道:“宛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大伯说话?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又转过身去歉然说:“老爷,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把宛晴管教好。” 容耀华阴着个脸,低沉地说道:“这都是你宠惯坏的。” “是。”大太太低下了头。 “我不逼她,如果她说不喜欢我,我就放她走。”容耀华冷冷地说道,这又使人们吃了一惊,但秀禾却茫然不知该做什么决择。 宛晴高兴地跑到秀禾身旁,看到秀禾愣在那,像木头人似的,焦急地摇晃着她的肩,说:“秀禾姐,你快说啊,说你喜不喜欢大伯,秀禾姐,你怎么了,你那天不是跟我说你不……” “宛晴,你不要再逼我了。”秀禾打断了宛晴,抛下这句话就泪流满面地冲了出去。 “快,快去把她追回来。”看到秀禾又跑出去了,大太太心里焦急万分,秀禾是她的最后一线希望了,只有她才能把容耀华从交际花余嫣红手中抢过来,所以在这关头,可不能让她轻易跑掉呀。 容耀辉也着急,说:“我去!”就跟着跑了出去。 “秀禾,秀禾,你等一下,秀禾。”容耀辉一直追,但是秀禾走得太快,怎么喊她也不停下来,他只好快步走到她前面,堵住了她的去路。秀禾低着头,任泪水滴下脸颊,轻轻地啜泣着。 “秀禾,你为什么不说。只要你说你不喜欢我大哥,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到城里去念书,可以去找你自己的幸福了。你不能因为我和嫡雅在一起就不去寻找你的幸福啊?你是个好姑娘,会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丈夫的。”容耀辉关心地开导她,希望她勇敢地去追求她自己的梦想。 秀禾慢慢地抬起头来,脸庞上仍挂着泪痕,深情地望着客耀辉说:“一旦你的手指碰上了合适的琴弦,你的人生就会弹奏出人间最美妙的乐章。现在,我已经碰上了我的琴弦,可是我知道,这只能是梦想,我宁愿拥有这个梦想,也不希望它破碎。” 容耀辉既同情又不知所措地深深疑视着秀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秀禾看进他那深邃的眼眸,久久不舍离开。 第二天,一切都按着大太太的意思进行。整个容家上上下下,忙里忙外,挂红绸的,搬桌子搬凳的,杀鸡宰鸭的……忙了大半天,才准备就绪。新郎新娘也装饰好了走了出来,本来成亲是件喜事,可是新郎新娘的脸上都看不出一丁点的喜悦之色。新郎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只当这是一个必要的手续,根本不值得重视。而新娘脸上看到的只有忧郁。她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容耀辉不在,掠过一丝失望与无奈,又低下头宋,按部就班地完成这所谓的成亲。她的心早就随着客耀辉走了。 原来容耀辉知道自己已无能为力去救秀禾,但他不想看到她再次拜堂。他想到是他犯的错,是他自己把一个年轻的生命引到深渊的,他却无力把她救出,他内心只有对秀禾的深深的负疚感。今天一大早,他就和沈娴雅回城里了。在火车上,沈娴雅看到他紧经双眉,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知道他的内心痛苦,所以她也没有打扰他,只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希望离容家老宅越远,越能使他的心情轻松起来。 坐在新房里,秀禾开始害怕起来了。这次可是真的成亲,等老爷回到新房里,他们就要一起生活,要行同房之事,以后还要为他育子,这可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 “吱”一声,容耀华推门走了进来。秀禾心里一颤,忙躲到床角,用红绸帐遮住了半边脸,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扯住帐子的手不断发抖。可是容耀华正眼也没瞧她一眼,边向床走去,一边自己动手脱衣,这可是不符合规矩的,从来就是新娘子在新婚之夜替丈夫宽衣解带的。然而容耀华是最讨厌这些繁文褥节的,再者,秀禾也没动静,所以他也不在乎地自己动手。脱了衣服,容耀华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着实把秀禾又吓得再往里躲起来了。容耀华斜着瞪了她一眼,看到她脸吓得苍白,心里冷冷一笑,不动声色地一个人掀起被盖躺下就呼噜呼噜地睡觉去了。秀禾听到他睡着的声音,才稍微放心了一点,但是她也不敢再坐在床角那了,因为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慌得很。于是她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站起来去到藤椅前又坐了下来,再次不放心地望了眼躺在床上的容耀华,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没过多久,秀禾确实顶不住瞌睡,眼皮上下打架,好几次头都垂了下来,而头饰却每次都发出“噗”的一声响,把她从瞌睡中惊醒,又担心地看了容耀华,直到她确定他仍在熟睡,那颗颤抖的心才又慢慢镇定下来。后来,她就靠在旁边的靠椅上睡着了,直到天亮。 大太太看到容耀华进了新房,猜想着他们肯定会如她所想的,行云雨之欢,然后一个个胖娃娃就会从秀禾的肚子里钻出来,不禁乐得睡梦中都笑呵呵的。然而,’当第二天天亮,秀禾告诉她,她就是靠在那张藤椅上一个人睡到天亮的,容耀华也没碰过她,大太太又惊又气又急:“你说什么,你……你们昨天晚上……都是一个人睡的?” “太太,对不起,我……我怕!”秀禾眼里泪水闪烁着。 “那你以后还打算睡在藤椅那?”大太大的语气有点僵硬。 “不,太太,我再也不要睡那儿了,也不要回新房了,太太。”秀禾的双眼充满了哀求,稚气未脱的她显得楚楚可怜。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大太太把口气缓了下来,长叹了口气,哀怨地看着秀禾,说:“我不逼你,再也不逼你了。我也不期盼把老爷留下来,就让他待在城里,去爱那个交际花,不久老爷就会把整个桔园还有这老宅都赏给她,到时候,我一无所有,比你娘还可怜,流落街边,饿死。”眼睛里挤出几滴泪水,深深地看了秀禾一眼,转身就要走。 “太太,你去哪里?”秀禾听她这么一说,心地善良的她果然心软了,大太太对她有恩,她又怎么能如此知思不报呢? “我去告诉老爷,说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要你嫁到客家来的,你根本就不愿意,我要放你走。”大太太故意这么说,她心里最清楚秀禾,秀禾肯定会被她说动的。 “太太,你别去,我会好好伺候老爷的,我今天晚上就去。”秀禾啜泣着拉住了大太太。 大太大笑着转过身来对着秀禾说:“真的?秀禾,你真的愿意去了?” “嗯!”秀禾含着泪水使劲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大太太就一直躲在房间的窗户后,像昨天晚上一样偷偷地看着秀禾的新房,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秀禾身上,她又怎能不着急呢? 容耀华推门进来,看到秀禾也是坐在床沿上,刚要自己脱了外套,却见秀禾低着头向他走来,他正纳闷呢,秀禾就默默地帮他脱下外套,拿到藤椅上放好,再转过身来对着他站着,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鞋子看,不敢正视他。容耀华脸上闪过一丝浅浅的笑,他对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开始有了一点点好奇。 第12章 走到床边,像昨天晚上一样,他准备解开长袍的钮扣,秀禾碎步走了过来说:“老爷,我来。”头仍低着,任由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直铺而下遮住了她的半边脸,边说她的小手摸索着容耀华的钮扣,她。;的手一直在抖,以致于解了半天也没解开一个钮扣。 容耀华忽然对眼前楚楚可怜的她产生了怜爱之心,猛地把他的大手覆在她的纤纤玉手上,想握住她,可是秀禾在惊恐中已把手抽了出来。容耀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笑,对她说:“我自己来吧。”说着就真的自己动手解衣了。秀禾刚才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但听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柔和多了,所以她也没那么害怕了,但仍旧不敢抬头看他。 容耀华把衣服丢在一边,轻轻托起秀禾的脸,真是张诱人的脸庞。他的亲密举动吓得秀禾心里直颤着,如果不是她今天曾向大太太承诺过,她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但是现在她只有僵僵地站在原地不动,默默地接受前面大她几倍的老爷的所有要求。容耀华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低下头来吻了一下她的丹唇,秀禾害怕得大口大口地直喘气,几乎就要往后退了,却被容耀华用手搂住了她的腰,他不让她走,此刻的他是多么期望得到她,包括她的身体与她的心。但是,当他看到惶恐的眼神时,他改变主意了。“宛晴说得对,只有你亲口说出你喜欢我时,我才能要你。”他放开了搂着她腰的手。秀禾又害怕又着急,“老爷,我……我……”容耀华看她的表情料想她说不出来,也就没去管她了,径自躺下就睡,剩下秀禾愣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太太的话一直围绕在她的耳边,大太太对李家的恩惠她铭记在心,她答应过大太太一定要帮她…… 秀禾强迫自己把一切梦想全都抛在脑后,按照大太太教她的,解开外衣,露出迷人的花肚兜,慢慢地坐在床上。容耀华觉得奇怪,睁开眼睛,秀禾雪白细腻的肌肤,羞答答的姿态让他看呆了眼。把红绸帐拉下后,他迫不及待地抱住了秀禾…… 在窗户后的大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她的计划开始进人正轨了,她坚信容耀华会回到她的身边。她悄悄回到走廊上。 “大妈,你怎么还没睡啊?”宛晴也走到走廊来,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宛晴。”大太太看到宛晴有点意外,问:“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睡不着。”宛晴撅着嘴说,“大妈,你呢?” “我也是啊。”大太太叹了口气。 “哎,大妈,你看,那不是秀禾姐吗?”宛晴望向秀禾的新房吃惊地说道。 大太太一听,立刻扭过头去,看到秀禾正捂着脸跑了出来。 “秀禾,秀禾!”宛晴追了过去。 大太太觉得不对劲,皱了皱眉头,直接往新房走去。 走进房里,大太太吓了一大跳,容耀华正坐在床上,紧皱着眉头,沉着脸。看到大太太走到跟前,低沉地说道:“一模一样!她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愿抬头去看大太太。 大太太心里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强装糊涂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笑得那么不自然。 “你知道。因为她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所以只要我喜欢上她就等于我喜欢你,我说的没错吧?”容耀华冷冷地说道。 大太太心里咯噔一下,她低下了头,不敢顶撞他了,低声说:“老爷,我……秀禾她会为容家生下胖娃娃的。” “哼” “老爷,要不我叫老陶把岛上收拾收拾,你和秀禾过去住一阵那儿环境好些。”大太太知道容耀华气已消了大半了,便顺势建议他们住到老陶岛上去,一来让他们单处相处,以后他就会更爱她,二来可以把他留在乡下多呆几天。 “随便你。”容耀华平淡地回答,其实已经间接地表明他愿意和秀禾单独相处了。 容耀华和大太太心里各怀着各的心事。 再说秀禾,自从跑出新房后,宛晴一直把她追到她的房间,趴在床上哭个不停,任宛晴怎么劝也不行。 “秀禾,你别哭了,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大伯欺负你了,我帮你去骂他。”秀禾还是不动,宛晴倏地站起来,哼了一声,道:“肯定是他了,我这就去找他。” “宛晴。”秀禾抬起头来叫住了她,脸上挂满了泪水,眼睛红红的,“老爷他不要我跟他睡,把我赶出来了。” “那正好,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睡了。”宛晴笑着说。 秀禾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宛晴这么一说也点了点头笑了。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秀禾紧紧地挨着宛晴坐着,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也不敢看容耀华,她以为昨天晚上是因为他不喜欢她才把她赶出去的,所以现在仍很怕他。容耀华自然也看得出来,只是他一味地吃饭,没说什么。倒是大太太的话又把那两个女孩吓了一跳,大太太假装首次向容耀华提出建议似的说:“老爷,我看老陶岛上空气挺不错的,要不你和秀禾就到那去住一阵子?” “也好。”容耀华继续吃着饭。 秀禾一听,刚要往口里送饭的筷子半中间停了下来,求助地看向宛晴。宛晴一着急,站起来就说:“我也去。” “不行。宛晴,不准胡闹。”大太太发声把宛晴唬住了,再加上容耀华严厉的眼光,宛晴也怒不可言了。 秀禾的心往下一沉,更加惶恐不安。到岛上就只有整天对着容耀华了,她的命运又不知会发生什么变化。 就这样,两天后,容耀华就带着秀禾到岛上去了。 在老陶岛上,容耀华在老陶的陪同下观看着一筐筐红桔子。老陶是这个岛上的管理人员,他一个人把整个岛修饰得整齐漂亮,特别是今年的桔子,又红又大又甜。看着这丰收的桔子,老陶就禁不住眉开眼笑。容耀华也被他感染了,因为这也是他的事业的一部分,他为自己的事业而骄傲。 不知不觉地他们走到了大门口,老陶还在继续为他解说,容耀华左右瞧着。当他往门内看时,秀禾绰约的身姿一下把他吸引住了。 “一到了秋天啊,这里就更漂亮了,因……”老陶发现容耀华久久看着里面,也顺势探头往里看去,他才明白原来老爷的心思早飞到了新娘那儿了。他淡淡一笑,能赢得老爷欢心的新娘子又年轻又漂亮,作仆人的当然也为老爷高兴。 秀禾一个人在正屋里埋头摆饭菜,容耀华不在,她才可以做回自己,悠闲自在的,脸上已不见了那种忧郁惶恐,也没了拘束,嘴里轻轻哼着歌儿,时不时嘴角边还会露出快乐的笑意。手脚利落地摆放好饭菜后,她准备转身回房,可是不经意间眼角膘到了门口似乎有人在凝望她,她猛然一抬头望去,吓得她动都不敢动一下,赶紧把头埋下了。 “陪我到桔园走走。”容耀华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对这个脱俗的女孩动了心。 “哦。”秀禾挪着小步顺从地向容耀华走去。 老陶知趣地笑着走开去了。 容耀华一直盯着秀未清秀的小脸,就算不经修饰,比起城里的娇小姐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弯又长的细眉下,双眸犹如一泉深潭,晶莹剔透还略带点粉红的脸颊也不是涂脂抹粉的缘故,她那缨桃小嘴就更吸引人,让人恨不得啃住它。 秀禾感受到了容耀华火辣辣的目光,心里更颤得厉害,脸也红红的,一直到耳根都热辣辣的。 容耀华看着她的娇态,轻轻牵起她的小手,他感觉得到她的颤动与逃避,但他却更紧地握住了她。秀禾被他这么紧紧抓着,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害怕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但久了之后,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她把他当长辈一样,乖巧地让她牵着,反而让她联想起了最疼爱她的母亲。小的时候,母亲就是这样牵着她,无论是下地干活的时候,还是出门的时,她总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可是母亲最心疼的女儿啊。想着想着,泪水就紧不住要溢了出来,可是一看到身旁高大严厉的容耀华,她就忍住了,因为这样或许会让他不高兴,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所以,她--不敢! 踏在桔园的小泥路上,容耀华放眼欣赏这片桔子树,硕果累累,令他胸禁顿然开阔,得意万分,而且有美人相伴,更是沉醉,不禁笑出了声。秀禾也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只有站在一边保持沉默,随时准备着应付他的问话,他的举动。 容耀华笑着说:“今年的桔子大丰收,你看,这一个个熟透了的桔子,多美!”又托起秀禾的瓜子脸,说:“不过,你更美。”说得秀禾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心里一动,突地把她搂进了怀里。 秀禾没想到他会如此,吓得用手抵在他的胸前,身子往后仰着,脸也别开去了,嘴里轻声惊叫:“老爷……老爷。”可是她马上又想起了,他是她的丈夫,他有权利对他这样,于是她没有再挣扎,只是急喘着气,埋着头,准备随他怎么做。可是容耀华却没有再侵犯她,他紧紧地搂住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小嘴,就放开了她,低沉地问:“我真有那么可怕吗?你为什么会那样怕我?” 秀禾心惊胆跳地低头不语,他继续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老了,不像耀辉这样年轻了?” “耀辉!”秀禾咯噔一惊,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容耀辉的身影。 “你喜不喜欢耀辉?”容耀华拉起秀禾慢慢走着,问道。 “啊?” 第13章 秀禾又是一惊,她不知道容耀华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难道他看穿了她内心的秘密?秀未想着想着竟忘了看路,额头被一个垂挂下来的红桔子碰了一下,她心慌意乱地拨开去,偷偷地看了一眼容耀华,谁知却正好碰上他的双眼也在看她,心里一颤,但看到他脸上充满爱意的笑,她又放心不少,起码她猜得到他仍不知道她的心里已经装有了他的弟弟容耀辉。 “怎么?你不喜欢他?”容耀华看到她害怕的样子,以为她是不喜欢容耀辉,脸上稍稍有些迷惑。 “不,不是的。他……他人很……”秀禾有点迟疑,她可不能被他看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否则不但她完了,而且也会连累到她所喜欢的人。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容耀华就笑着打断了她:“他人很好,是不是。他这个人啊,就这样心地善良,经常帮助别人。从小我就看着他长大,我把他当儿子了。”说着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听到容耀华如此评价容耀辉,秀禾心里也甜滋滋的,浅浅地笑了。她这一笑,容耀辉看着她越发动人,敛住笑声,深情地看进秀禾的双眸,说:“当你在另一个人眼里发现了你自己,那么你就知道,你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他了。现在,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我自己,你呢?来,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容耀华用手抬起秀禾的头。然而,此时的秀禾,哪里还能容得下他呀。她禁不住想起成亲前一天,在走廊那,当她和容耀辉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已经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她已经喜欢上他了。 秀禾许久都没有看他,容耀华以为那是因为她害羞,所以也没再逼她,又牵着她往前走着。秀禾庆幸自己又没露出破绽。 “秀禾,我到了城里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叫宛晴给我写信--哦,不行,宛晴要到城里去读书了,那你就……”容耀华想清楚地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他已经舍不得离开她了。 “老爷,我会写信。”没等容耀华说完,秀禾就插话道。她显然又使容耀华感到了惊喜,更加觉得她与众不同。 “你读过书?每次你都会带来惊喜。”容耀华笑着,语气中含有爱意又含有喜悦。 而在老陶岛上的剩下的时间中,容耀华更是对她另眼相看。她有着与那些只懂得替丈夫生儿育女的妇女不一样的思想,她有自己的主见,她识字,有着惊人的棋艺,能煮色美味全的饭菜,更有着像他弟弟一样善良的心。容耀华已经爱上了这个特别的女孩,他是不会轻易再放她走了的。 接触多了,秀禾也没有那么怕容耀华了。而老陶岛上的笑声越来越多了。只听秀禾那动听的笑声和欣赏她那灿烂的笑容,容耀华就觉得无比幸福,他对她的迷恋使他作出了个决定,他要带她走。 晚上的时候,秀禾又和他闹了起来,像往常一样,她无拘无束地笑着,没有一丝扭怩,这也是她与其他女的不一样的地方,容耀华喜欢她这样的笑。他把她抱起来旋转着逗她笑,越转着,她的笑声越清脆响亮。直到他开始感到疲劳的时候,才喘着气把她放下。 容耀华看到她那么高兴,自己也笑了,问她:“从来没这样被男人抱过吧? 秀禾笑着坐到他的身旁,点了点头说:“嗯,真高兴,不过除了我爸,小时候,我爸就这样抱着我旋啊旋……”秀禾突然觉得不对劲,容耀华有点不高兴,她知道说错话了,赶紧把头低下了,颤着声说:“对……对不起,老爷。我不该把你和我爸比。” 容耀华看到她惊怕的样子,有点心疼,于是叹了口气,又笑着说:“没关系,我是老了嘛。老了并不可怕,只要人的心不老就会永远年轻你说对吗?” 秀禾不敢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她已经不再那么害怕他了,她已经慢慢习惯接受他的爱了。 “秀禾,我想把你带到城里去……” “啊?”秀禾瞪大了眼睛,“老爷,我不想去城里。” “我不想你离开我,我要把你随时留在我的身边,看着你快快乐乐的。” “可是我不能离开太太,太太对我很好,我不能……” “好了,好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容耀华知道她心地善良,既然她说大太太对她那么好,也不是没有理由,可是他要弄清楚他的大太太到底在她身上下了什么功夫,让她如此感激她。他不会让她控制他心爱的女人的。 当容耀华热恋于秀禾时,城里的二太太开始不安起来。 容耀华一去就没了音讯,余嫣红暗暗害怕他不会回来了,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懂得怎么为他花钱的女人,以后该怎么办呢?她坐立不安,也不知该找谁去商量。突然,她的脑海里想起了那个一直说喜欢她的男人--吴大伟。她想这个时候,恐怕只有他能帮自己了。于是经过一番精细地打扮之后,急急忙忙地就去了吴大伟住的地方。 “叮当叮当……”她按响了门铃。 “谁呀。”几分钟后,衣冠不整的吴大伟开了门。一看到风采依旧的余嫣红,吴大伟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的寒酸与她的华丽衣着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又看看自己衣冠不整,急忙红着脸整理一下,才敢把余嫣红请进房里来。 余嫣红高傲地走到沙发边,刚要坐下,却被吴大伟叫住了:“二太太,请等一下,这……这是我唯一的一件西服,你要坐皱了,明天我就没得穿了。”吴大伟显得很尴尬。 余嫣红愣了一下,等他取开西服,才紧盯着他慢慢地坐了下来。吴大伟被她看得更不安,他不愿被他心始的女人笑话,“你……你怎么找来了?”他赶紧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余嫣红没有回答他,环视了一下这个简陋的房间,有点迷惑:“你怎么会穷成这样?” 吴大伟心里一震,苦笑着摇了摇头,问:“抽不抽烟?” 余嫣红摇了摇头。 “那……”吴大伟不知该怎么招呼这位老板的二太太,他太穷了。“你找我有事吗?”他问。 余嫣红怔了一下,突然就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吴大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左右为难着,急忙中从裤袋中掏出一块白手绢递给她。她拿过手绢仍哭着,用手绢拭着泪水。突然她一抬头,盯着手绢,厌恶地说:“脏死了,我要毛巾!”把手绢还给了吴大伟。 吴大伟脸露难色,但还是去给她找毛巾去了。找了半天,他发现自己的毛巾都是旧的,怕余嫣红又生气,于是他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说:“二太太,我给你去买个新的毛巾去,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下。”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几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刚一推开门,他就被余嫣红的大胆动作吓住了。只见余嫣红抽着香烟,侧身躺在他的床上,姿态诱人,妩媚地望着吴大伟。 “二太太,你……你这是干什么?”吴大伟不敢看她。 “怎么,你不是很喜欢我吗?来真格的就不敢了?”余嫣红冷冷一笑,自嘲地说道,“容耀华回乡下去了,我想他是不会回来了,我就像是他穿破了的衣服,不要了就扔。你也嫌弃我?” “不。”吴大伟正言道,“我坚信容耀华会回来。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随便,这儿有他的事业,他不会放弃,他是那种标准的大男人。”又笑了笑,说,“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想不喜欢你的负气。你不能这样,这样不但救不了你自己,我也会失望的。来,起来吧,我们出去走走。”吴大伟笑望着她,把手伸向她。 余嫣红没想到她一向看不起的吴大伟此刻站在他面前,竟显得她自己是多么渺小。她脸上露出了愧意,恨自己的懦弱,红着脸把手交给了吴大伟。 不过,吴大伟绝没有耻笑她的意思,他希望她快乐,也希望通过她得到他想从容耀华那儿得到的东西。 第六章 在老陶岛上过了一阵后,容耀华又带着秀禾回到容家大宅了。而他们之间的微妙变化成了容府上下讨论的话题,当然,秀禾能让老爷高兴,他们肯定也会高兴。特别是大太太,看到容耀华疼爱秀禾的样子,知道秀禾没有让她失望,不久,她就会怀上容家的骨肉,她的目的也可以达到了。她为秀禾庆贺,也为自己庆贺。 其实,谁也不会知道秀禾的真正的内心。尽管表面上与容耀华恩恩爱爱,对他体贴顺从,可是她的内心非常痛苦,不能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由于耀辉与宛晴时而给她灌输新思想,使她学会了追求自己的梦想,她有自己的追求与梦想,但为了报恩,她身不由己,她的苦只能自己体验。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秀禾仰头望着蓝色的天空,想着她与容耀辉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他们的巧遇,他帮她把风筝放上了天空,告诉她她可以像那个风筝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是他给了她梦想。可是,现在他又在哪里呢?又在干什么呢?秀禾的粉颊挂上了不断的泪水。 “秀禾,秀禾。” 秀禾一听是宛晴,赶紧用袖口把泪水擦干,免得让她看出她有心事。可是这哪逃得过宛晴的双眼。宛晴跑过来,看到秀禾哭得红红的双眼。双眉间多了份忧郁,关心地说:“秀禾,你去找六叔吧。” 秀禾一惊,慌忙说:“你……你胡闹些什么呀。” “你明明喜欢六叔,为什么要和大伯在一起?你根本就不快乐。走,我跟大伯说去,让他放你走。”宛晴拉起秀禾就要走。 秀禾使劲甩了开来,着急道:“宛晴,你瞎说什么呀,别让老爷听到了。” 第14章 “秀禾,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大怕了吧?”宛晴瞪大了眼睛盯着秀禾,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爷他好像喜欢我。”秀禾没有正面回答宛晴的疑问,她知道宛晴是个急性子,一旦告诉她她确实喜欢耀辉,容耀华也会知道了,她只有无奈地皱着眉,说:“他说要把我带到城里去,但我不想去。” “什么?那大妈怎么办哪?”宛晴又气又惊。 “宛晴,你千万不要告诉太太,她会不高兴的,我不会走的,我要留下来陪太太。”秀禾知道宛晴一向最爱大太太,所以赶紧劝慰她,而且她也了解她对大太太的影响力有多么重大,她是大太太的希望寄托,大太太对她有恩,一旦她走了,大太太的希望岂不是破灭了吗?她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啊。 “秀禾,你说的是真的吗?’宛晴的情绪被稳定了下来。 “嗯,你千万不要告诉太太。”秀禾不放心地一再叮咛,但是她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她的预感后来证明是对的,宛晴不久就给城里的容耀辉写了封急电。 当天晚上,秀禾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容耀华笑呵呵地走了进来,看着镜子里的秀禾说:“秀禾,明天我带你到叶家去。叶家和容家是世交,正好他们在乡下也有幢老宅,昨天他们才回来了,给我们发了请贴,邀我们过去做客。你呀,”抚摸着她的脸,笑着又说,“就是稚气未脱,明天好好打扮一下,嗯?” 秀禾把头一低,为难地轻声说道:“老爷,我不想去。” “为什么?”容耀华皱了皱眉头。 “我怕给老爷丢脸。” “嗅,原来这样啊。没关系,慢慢学嘛,什么事情总有第一次啊。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容耀华对她的体贴感到窝心,这就更使他坚定了要带她去叶家的决定。说完,他就要秀禾给他宽衣躺下了,秀禾也不敢再说什么。 第一天一大早,秀禾梳妆打扮好之后,在佣人的陪同下,慢慢走向楼梯。然而,当她走到楼梯口时,发现大太太也经过仔细打扮,拿着包袱要从她对面的楼梯下去。而此时,大太太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她心下一冷,难道老爷要带秀禾去?不,不会,一向都是由她陪老爷去叶家。或许,是带她们一起去?又或许她只是去送他们走的。秀禾心里紧张得很,老爷说过带她去的,那太太怎么办呢?她的心很乱很烦。 容耀华这时正在大堂里等着秀禾下来,看见秀禾从里屋出来,漂亮年轻的她永远让他满意,他准备迎上去。可是,大太太也从另一边出来了,从外表看来,容耀华知道她也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的,他一下子就显得有点尴尬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对大太太说:“嗯!我……我忘了告诉你,我准备让秀禾陪我去叶家。” 大太太心里一沉,头里发胀,几乎要倒下了,但她撑住了,她强装着笑缓步走到秀禾跟前,把手中的包袱交到秀禾的手中。秀禾知道她难过,愁着脸正要说话,却被大太太用手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什么。笑着说:“你总是不会照顾自己,这件袄子你拿着,走吧。”秀禾的眼睛含着泪花,却被大太太推着走了。 可是等他们走出了门口后,大太大再也撑不住了,头一晕,幸好容妈看见了才把她扶住没倒下。 宛晴看着躺在床上的大妈,几乎就忍不住要把秀禾跟她说的话告诉她了,可是她又害怕大妈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就又把话吞了回去。她心里暗暗为大太太难过。 自从上次找了吴大伟之后二太太就经常跟着他到处去玩。日子过得倒也潇洒。 今天吴大伟又把她带去打台球去了。她不会打,吴大伟就手把手地教她,但是就算如此她仍跟他挑明了说:“你竟然会喜欢上老板的女人,你活该,我是不会喜欢你的。容耀华回来之后,他还会爱我的,而我也只爱他。” 吴大伟像没听见一样,说:“知道你和容耀华的问题所在吗?”看到余嫣红茫然地摇头,他笑着说:“你只会为他花钱,却从来不懂得如何为他赚钱。” “我不懂嘛。”余嫣红撅着嘴说。 “容耀华视事业为首,如果你能为他赚钱,他自然会回到你身边。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余嫣红迷惑了,难道会有人愿意把他心爱的人拱手让给别人吗? “我知道我没钱,但我希望你快乐,我愿意帮你。”吴大伟深情地望着她,低声说着,不禁让她心动。可是她马上又否定了她的心动,她再也不想回到从前贫苦的日子了,她穷怕了。 于是,在吴大伟的帮助下,余嫣红开始亲自参加业务洽谈。 容耀辉回城后,尽管忙于业务,但是仍念念不忘那个乡下的可怜的女孩。是他犯的错,他就要极力挽救她,他的心情也不知怎么的,时好时坏。 那天去沈嫡雅家,看到鱼缸里的鱼,令他不禁又想起了秀禾,没了自由,她的一生将会像这条鱼一样被困在容家大宅里。 “耀辉!” 容耀辉一抖,显然是由于太注意那条鱼而被沈娴雅的叫声给吓了一跳,闷闷不乐地说:“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啊?”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呢。”沈娴雅微微一笑反问道,她理解他的心情。 容耀辉一想,知道是自己态度不好,觉得不好意思,又低头俯视着鱼儿。 沈娴雅觉得气氛沉闷,就开玩笑着说:“怎么?大英雄当不成生闷气呢?” 可是容耀辉顿然变了脸色,大发雷霆冲着沈娴雅说:“什么大英雄,只有你们这些富家小姐才整天想着什么大英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些人,他们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他们没有人生自由,他们……” “耀辉!”沈娴雅眼里溢出了泪水,她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他从来没这样对她说话,现在竟然为了那个女孩冲着她大喊,难道他变了吗?她难过地转身冲了出去。 容耀辉才觉得自己失了态,连声说对不起,可是沈娴雅已经跑了出去,任他怎么喊也不回头,追又追不上了,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经过书店时,他习惯性地走了进去。随便翻着书,突然他瞄到了《李清照诗词》,脑海里又显出了秀禾的样子,他不假思索地就买了两本,这是给秀禾的礼物。 “容爷,你怎么也喜欢看李清照的诗词啊?今年的大学生都喜欢看。”店家笑着问。 “不一定是大学生才喜欢看的。”容耀辉意有所指地说。付了钱容耀辉正准备回家,一看外面却下起雨来了。于是他用手护着书,自己却被淋得湿透了。第二天就感冒了。 沈娴雅得知他感冒了,心里的气早就消得无影无踪了。早早地就赶到容耀辉的住所,为他熬了药又熬汤。 容耀辉看在心里,既愧疚又高兴,让沈娴雅坐到床边。拉起她的手说:“你真好。” 沈娴雅假装生气地甩开了他的手,嗔声道:“你真坏。”不禁害羞地笑了,顺手拿起一个红桔子剥了递给容耀辉。 她的羞滴滴的样子让容耀辉突然心里一动,激动地握紧她的手,诚恳地说:“我们订婚吧。等我病好了之后我们马上结婚。我不想等了,结了婚以后我们就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你不是喜欢巴黎吗?我们就去那,或者天津,对,那儿也有依的事业,我们可以到那儿去。”他急切地看着沈娴雅。沈娴雅微微一笑,两朵红晕印上了两颊。 可是,还没等他病好,宛晴从乡下寄来的急电就促使他匆匆忙忙地赶回乡下了。 坐在火车上,宛晴信上的内容始终困扰着他,虽然双眼是望向窗外,可是他看不到一草一木,任外面的世界快速倒退,他的眼里只有一个目标--秀禾。 他要知道她是否真的变了,变成什么样了,真的像宛晴所说的喜欢上他的大哥了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又是什么使他改变了初衷? 而他自己还没知道,他已经放不开秀禾这个麻烦了。 容耀华和秀禾是正午的时候到达叶家的。刚到叶家,叶老爷和叶太太就亲自出门迎接,可见他们叶容两家关系不一般。 “哎,容爷,你这三姨太可真是标致的美人啊。”叶太太左右打量着秀禾,眼里尽是羡慕。 秀禾见到叶太太和叶老爷,一个珠光宝气,一个容光焕发,暗想着城里住过的人就是不一样。由于不习惯这种应酬,她不敢随便乱看,只是低下头,紧紧地挨在容耀华身边。此时,她才如此依赖他。听叶太太这么一表扬,更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容耀华心里当然很高兴,但仍谦虚地微笑着说:“过奖了,叶太太,你还是那么精神啊。” 容耀华在叶老爷的邀请下人席。原来叶老爷特地为了见见新娘子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秀禾自然也挨着坐下了。当叶老爷刚要说开饭时,下人跑进来说:“客家六爷到了。” 大家先是一愣,随后又高兴起来。虽然说宴席中没有安排到容耀辉的位置,但是他们都是看着容耀辉长大的,心里都喜欢他,所以他的突然到来,也没打扰了他们的雅兴。叶老爷笑着说:“快请他进来,快请他进来。”话刚说完,只见容耀辉已大口喘着气跑了进来。 秀禾心里又惊又喜又慌,她不知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他。她是容耀华的三太太,而他是她的六爷,她与他是绝不可能圆的梦,但是她仍然强烈地渴望着。 第15章 看到容耀辉进来,秀禾的双眼久久地盯住他,不舍离开,她好久没见到他了,她一定要好好地看着他。他瘦了,长出了短短的胡茬,她的心疼啊。 容耀辉一跑进来,看了那么多长辈,笑着问了好,待叶老爷热情地邀他人席后,他的眼望向秀禾。看到她顺从地挨着容耀华,心中莫名地顿冒怒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看着。 叶太太越看越喜欢乖巧的秀禾,举起酒杯,笑着对容耀华说:“容爷,你们的喜酒,我们还没喝呢。来,我们喝了这杯,就当是喝了你们的喜酒了。 “对,容爷、三姨太,喝了。”叶老爷在一边也笑着说。 容耀华听他们这么说,心里高兴,于是就笑着说:“好,干了。秀禾,来。”转向秀禾。 秀禾脸露难色,轻轻摇了一下他的手肘,低声说:“老爷,我不会喝酒。” “哎,不会喝也得喝,这喜酒可不同一般的酒哦。” “这……”容耀华一面不想扫大家的兴,一面不想娇妻为难,倒使自己陷人尴尬之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我来替三嫂喝了?”容耀辉站起来,恳求容耀华道,他不想看到她被迫着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耀辉,这喜酒可不能随便由别人代喝的,这会让人家笑话的。”叶太太仍紧迫不舍。 “这……”容耀辉无奈地望向秀禾。只见秀禾也左右为难,然而紧张的气氛,逼得她不得不喝。 “我喝!”秀禾猛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容耀辉,才转向叶太太和叶老爷,淡淡地说。容耀辉看到她的眼里掠过一丝赌气的表情,好像是故意做给他看的,然而他又能怎样呢? 秀禾轻轻啜了一口,又苦又辣的酒使她打了个颤,看了看剩下的酒,有种想把它立即扔掉的冲动。可是叶太太和叶老爷兴致很高,没等她放下酒杯,就嚷着:“一口气把它喝完。”旁边的人也跟着哄闹起来。秀禾没办法,一抬手,把酒全都倒进了口里。 容耀辉紧皱双眉,心里不安地看着她。他希望她能快乐,希望能帮她,可现在,在她遇到难题时,他却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她默默地承受一切。他知道她的心思,她是跟他赌气。但是他和她是不可能的梦。他现在只希望她不要再傻了,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然而秀禾偏偏就不让他如愿。一口气喝完那杯酒后,她自己又拿起酒壶,又自己斟满了一杯,对叶太太说:“这是我敬你的。”喝完之后,再跟着又敬了叶老爷一杯,一连喝了五杯酒,才坐了下来。 容耀华想止住她,但碍于叶老爷和叶太太在,也不好说什么,任她喝。一颗心却为她担心着。直到看见她坐了下来,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脸红了而已,才放心了。叶太太和叶老爷笑着连声说“好”!容耀华也转过身去背着秀禾准备和叶老爷干杯,突然秀禾就哗啦哗啦地吐了一地。容耀辉只有干着急。容耀华被她吓了一跳,她这个样子,他是不敢再让她待在叶家了,可是刚到叶家,他又怎么能立刻回去呢?这可是有失礼节的。 “大哥,要不我先送三嫂回家?”耀辉知道大哥为难,而且他也想送她,于是就说。 “那也好,小心照顾好你三嫂。”容耀华再三叮咛。耀辉办事他一向都很放心,让他送她回去,再好不过了。于是他就让耀辉扶着秀禾走出了叶家。 叶老爷和叶太太也没有太在意了。等宴席结束后,他们就同在一起打起麻将来了。 可是容耀华哪有心思玩麻将,心不在焉地,老是出错牌。 “容爷,该你出牌了。”叶太太催促道。 “哦,好。”容耀华赶紧瞟了一眼自己的牌,漫不经心地抽出了个牌甩了出去。 “哎哟,容爷,听牌你也打呀?糊了!”叶太太笑着调侃道,“我看客爷的心啊,早就跟着新娘子跑了。” “我认输,认输了。”容耀华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高兴。 “我看照容爷这热乎劲啊,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看到容爷的红蛋了。”叶太太继续笑着说,倒使容耀华更心开怒放,笑得更开心了。 “容爷,你真打算把她带到城里去啊?”叶老爷探问。 “那要看她受不受调教了。”容耀华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却已经坚定了要随时把她带在身边,不让她离开。 “受不受调教不要紧,人家二太太可是个能人啊,她见过世面……”叶太太继续说着。但是容耀华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因为他的心早就移到了秀禾的身上。 出了叶家,秀禾迷迷糊糊地左晃右晃,容耀辉拿她没办法,只好紧紧地搀着她。一直走到河边,容耀辉雇了个船,把秀禾小心地扶进船里,让她坐在船头,自己则坐在船尾。虽然让她坐着,她也没倒下,但容耀辉还是害怕她会掉下河里去。 “小小船儿哎,水中流耶……”秀禾突然往旁边一侧身,容耀辉差点以为她要掉下去了,赶紧站了起来正要跑过去抹她,谁知她却笑呵呵地用手拨玩着清澈的河水,他才又放心地坐回了原位。秀禾接着就忘情地放声歌唱起来。声音很动听,容耀辉听得不禁沉醉其中了。 秀禾看他呆呆的样子,停止了唱歌,笑着问:“好听吗?” “嗯!从来没听你唱过歌。” “嗯--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喝醉过。”秀禾迷离着眼睛望着他,说,“小时候,我妈把我背着,经常给我唱歌,我就学会了。这船就像我妈的背,不过它是在水里的。呵呵,你听懂了?”秀禾逐渐有点语无伦次了。 看着她那红红的脸蛋与摇晃不定的身子,容耀华不禁笑出声来,摇头说:“我--不是很明白。”眼前的她和刚才餐桌上的她判若两人,但他从心底是喜欢无忧无虑的真正的她。 秀禾眨了眨双眸,说:“哎,算了,你听过你妈唱歌吗?” “我没见过我妈,我一生下来她就死了。”容耀辉有些难过。 秀禾一怔,随即又笑着说:“那好吧,我唱给你听,好吗?” “嗯。”容耀辉又笑了,她的笑总能带动他的快乐。 “小小船儿哎,水中流耶,流啊流啊……”秀禾像小孩子一样昂首高歌起来。 她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河面上,久久不离去,河两岸高高的绿芦苇点头哈腰地像是被她的歌声所折服。容耀辉听着看着,这迷人的风景,这动人的歌声,还有这漂亮的脸,他深深地陶醉其中,禁不住希望这一刻能到永恒。小船顺着曲折的河一直往前划,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达岸口。 容耀辉首先跳上了岸,伸手想把秀禾扶上岸,可是秀禾像孩子一样站在船里展开手左右摇晃,嘴里不断地说:“我没醉,我没醉,谁说我醉了?看,我站得多稳啊!” 船儿也跟着晃动起来,船家也着急了,容耀辉没办法只好再回到船上一把抱住她,秀禾直闹着:“放开我,你放开我呀。”双手不停地拍打着他。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至把她抱到岸上,让她站稳了,才返回把钱付了。 等他一回头,秀禾早已跑远了,一摇一晃的。容耀辉急忙跑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秀禾,走慢点。” 正说着,秀禾站在苹果摊摊前不走了,容耀辉凑上脸去问她:“怎么了?” “买苹果。”她撅着樱桃小嘴。 容耀辉怕耽误了赶路,就赶紧挑了两个就拉着她走了。 一路上,秀禾仍像个好久没上镇的小孩,见到好吃的就嚷着要买,容耀辉只好哄着她硬是把她拉着走。 “买包子,香喷喷的大包子。” “包子?”秀禾看到前面的小店里一个个白白的大包子还冒着气,眼睛一亮,使劲甩脱了容耀辉径直往里面跑去,直瞪着包子,容耀辉抓也抓不住。 “买包子啊?”店主招呼道。 “嗯!”秀禾发现容耀辉没跟着,左右瞧着。嘀咕道:“人呢,人呢?” 容耀辉喘着气跑了过来。“秀禾,快走啦?”拉起秀禾的手就要走。 秀禾却又挣脱了,嘟着嘴说:“我要吃包子。” “可是,你才吃过了的。”容耀辉简直拿她没办法。 “我不管。”秀禾赌气说。 “好吧,来一笼包子,我们吃了包子就走了。”容耀辉无奈地哄道。 “两位客官,要不要来壶酒?” “酒?”秀禾惊喜地叫了起来,“什么酒!” “上等的女儿红,自家酿的。” “好啊,烫一壶。”秀禾不管一旁着急的耀辉就只管要了酒。 “等一等,这酒就免了。”容耀辉耐心地哄着秀禾,“我们还要赶路呢,乖,我们吃完了包子就走了。”像她这样醉熏熏的,再喝,他们今天就回不去了,他还能让她喝吗? 秀禾一下子就僵住了笑容,生气地说:“为什么?你是谁呀你,我是你三嫂,你的责任就是照顾我,你得听我的。”容耀辉知道她这是酒气发作,扭不过她,只好随着她。 店主把一壶酒烫了端到他们的桌上,秀禾给她自己倒了一杯,她给容耀辉倒了,像没事一样,笑着递给他,说:“来,干杯” 容耀辉绷着个脸,低沉道:“我不喝。” “为什么?” “心里不痛快。你还不是不痛快吗?” “我很痛快呀!”秀禾苦笑了,但没让泪水溢出来,容耀辉怎么一言击中她的伤,她确实不快乐,但谁能帮她? 第16章 “我有什么不痛快的,容家大太太对我那么好,免了我们家欠下的债,容老爷又那么喜欢我,容家六爷还想把三姨太解放到城里去,当然啦,是和她的女朋友一起。” “别说了!”容耀辉被她说得既内疚又心痛,猛的端起酒杯喝了干净,闷声道:“我对不起你。” 秀禾鼻子一酸,呵呵笑着说:“你终于喝了。” 于是两人接着喝了起来,不知不觉喝了几壶,直到两人都醉熏熏的才离开继续赶路。 两个人摇摆地到了桔子园。半路买了花环歪歪斜斜地戴在头上,互相取笑着对方,一路你撞我我撞你的。“过来啊,我帮你把花环放正。”秀禾扯住容耀辉肥花环挪正,仔细瞧着满意地笑了。容耀辉趁她帮他挪花环的时候,也定睛地看着秀未,又弯又浓的细眉,细腻的粉颊,红红的樱桃小嘴,他怎么从来没发现她竟是如此地漂亮?小时候他梦中的白雪公主不就是这样的吗?他看呆了。真想亲她,把她拥进怀里。秀禾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可是她又立即想起了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不能存非分之想,于是她赶紧别过脸去,说:“天晚了,我们该赶路了。”一个人先走了。 容耀辉愣了一下,赶了上去,笑着嚷道:“我们再玩一会儿吧。”也像个孩子一样哀求着秀禾。秀禾看了看他,仰着头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好吧,不过,我醉了,也累了,你要背着我走。”容耀辉呆呆地回答说:“好,上来吧。”于是,容耀辉就背着秀禾继续走着。迷迷糊糊地,他们竟来到了老陶岛上,他刚要调转头,秀禾在他耳边说:“我困了,在岛上睡会儿再回去吧。”容耀辉也困了,就听了秀禾的话。 走到岛上的屋里,容耀辉一直喊着老陶,但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只好背着秀禾去了卧室。两个人倒下就睡着了。 第七章 “大太太,师太说后院女眷的住房都安排好了。”阿川轻声说,因为在菩萨面前,大太太正虔诚地烧香,一向调皮的宛晴也待在一边,一听阿川说房间好了,就赶紧说:“大妈,那我先睡去了,今天好累啊。”她知道大妈这次拜佛求的是什么,但那却是她所不希望出现的。 “宛晴,有些事情是逃都逃不开的。”宛晴停止了脚步,“你和秀禾那么要好,你要是不想她受苦啊,就过来求求菩萨,保佑她早点为容家生下贵子,这样我们的日子就都会好过。” “菩萨?它一尊泥像能干什么呀?”宛晴不服气地瞪了菩萨一眼,她是不会相信它能给秀禾带来快乐的,要不然秀禾早就脱离苦海了。 “不准胡说。”大太太着急道,“秀禾的肚子会争气的,到时候,一个个胖娃娃就会像桔园里熟透了的桔子一样呱呱落地。容家就会充满了笑声,快乐的笑声。” 宛晴既心疼她孤苦又怨她竟拿秀禾当作她的幸福的赌注,左右为难,干脆转身回房去了。 大太太没有再理她,仍专心拜佛。 半夜的时候,雷电交加,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秀禾觉得冷飓飓的,慢慢睁开双眼,周围一片漆黑。突然一个闪电把她吓得缩了起来。正好碰到了旁边睡着的容耀辉,把他弄醒了。两人瞪着对方,愣住了,他们居然躺在一起睡着了。 秀禾心里开始害怕起来,猛的坐了起来,离容耀辉远远的,虽然她曾经幻想过和他同床共枕,可是此时她却恐惧了,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他们都会完了。 容耀辉当然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共居一室,叫她怎么办呢?可是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他也心慌意乱的。 秀禾也不想听了,冲了出去。容耀辉一惊赶紧跟了上去,一看外面还下着倾盆大雨呢,她这么一出去,会病的,一着急他冲着跟上了秀禾,用袖子替她挡雨,两人就这样一直奔跑回到了客家。 “阿川,阿川,开门,开门。”容耀辉一边用手替秀禾挡雨,一边拍门大喊。好一会,才看见阿川朦朦胧胧地打开了门。一看是容耀辉和秀禾,全身湿湿的,大吃一惊,赶紧把他们用伞送回了屋里。 “阿川,给三太太煮碗姜汤。”容耀辉边拍打着身上边对阿川说,下那么大的雨,他生怕她会着凉生病。 阿川答应着转身煮汤去了。 屋里剩下他们俩人泪想起床上那一幕,都端坐着不敢看对方,心里面仍惴惴不安的。 “六爷!” “秀禾!” 他们不约而同地叫了对方。“秀禾,你先说吧。” “我……我只是想说,我今天很快乐。”秀禾看了一眼容耀辉,这是她的真心话,她想让容耀辉明白她对他的情意,她想让他知道他们共同犯的错她不后悔。 容耀辉心里一动,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继续犯错了,尽管这会让她失望,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误会。”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奇--書∧網好像被绊住了似的。 秀禾一听本来就凉冰冰的身子一下就变得更冷了。她的脸上毫无表情地说:“误会?我不会误会的。”她的心在颤抖,可是她还要装着很镇定。 容耀辉以为是他自作我情,心里一沉,苦笑说:“是啊,我有什么……值得你误会的。” 这时,阿川端着两碗姜汤进来,说:“三太太、六爷,姜汤煮好了。”容耀辉让他把汤放下之后就叫他先去睡,但秀禾却把他叫住了,问道:“床铺好没有?” “六爷和三太太的床我都铺好了。” “我不在这儿睡,我马上回老陶岛上去。”容耀辉心想他要离开容家,避开秀禾,否则他会忍不住再次犯错,这也会害了秀禾。 秀禾有点失望,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对阿川脱:“你去睡吧。” “等等。”容耀辉害怕大太太怀疑,问道:“大太太他们都睡了吗?” “太太今天和宛晴小姐去了庙里,不回来了。” “哦。”容耀辉松了口气,又吩咐阿川:“如果老爷太太追问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就说……”他想撒谎瞒着其他人,这样,秀禾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你就照直说。”秀禾天真地以为大太太和容耀华不会责问他们。容耀辉欲言又止,确实在这里他只能听她的。 阿川听完交待后就回房了。秀禾端起姜汤笑着对容耀辉说:“为我们今天的快乐干杯。”她不怨他,喜欢一个人不是占有,只希望他快乐她也会快乐。容耀辉迟疑了一下,也端起姜汤,两个人相对着笑了。 “咦?秀禾,大妈,秀禾回来了。”宛晴挽着大太太从庙里回来,一进门就看见秀禾在摆饭菜,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大太太却皱起了眉头,心里疑惑着。 秀禾脸上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静静地摆着饭菜。看到大太太走了过来,说:“太太,吃饭吧。” 宛晴倒没觉得不对劲,一屁股坐下去,看到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一副流口水的样子,就等着大太太和秀禾开饭了。可大太太就不一样了,她迷惑地看着秀禾问:“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喝醉了,就回来了。”秀禾直述道。 “醉了?”大太太自责道,“是我不好,你不能喝酒,我该早点把规矩给你说清楚的。” “太太,还是吃饭吧。”秀禾不想回忆昨天的事。 “嗯,老爷呢?” “他没回来,是六爷昨天夜里送我回来的。” “什么?”大太太突然吃惊地叫道,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把刚拿起的筷子放下,冷冷地对秀禾说:“你上来。” 秀禾什么也不想,就直接跟着大太太回到了她的房间。 “啊?你……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说。”大太太听完秀禾关于昨天的事,大吓了一跳,这件事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不但她的希望破灭了,而且秀禾也不会好过的。 “嗯。”秀禾没想到大太太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她知道大太太一向是对的,也紧张地点了点头。 这时,下人来叫:“大太太、三太太,老爷回来了,正等着你们吃饭呢。” 大太太和秀禾都是一惊,大太太着急地说:“快,秀禾,扶我下去,别让老爷等急了。” 等她们又重新回到饭桌前时,看到老爷已经坐在饭桌前和宛晴说笑,看到她们来了,笑着说:“我等你们吃饭,这还是头一回呀。” “对不起,老爷。”大太太陪笑着说。容耀华也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就吃了。 “酒醒了?”容耀华像没事般问秀禾。 “嗯。”秀禾心里咯噔一跳。 “昨天什么时候到的家?”容耀华不慢不快的语气简直逼得秀禾喘不过气来,愣愣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这时,大太太赶忙笑着插嘴说:“是昨天中午回来了的。”可是当她看到容耀华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的奇怪的眼神,她就禁不住发抖,后悔自己说了谎话。 “是吗?”容耀华浅浅地笑了笑,长叹了口气,拿起茶杯,离开了饭桌,背着她们问:“你昨天不是不在家吗?” “嗯……我……阿川,阿川说的。”大太太害怕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是吗?”容耀华摇了摇头,说:“阿川学会撒谎了。他刚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呀。”转过身去紧紧地盯着大太太肥大太太和秀禾吓得直冒冷汗。 原来,容耀华一回来,阿川就如实地把昨晚的事告诉了他。 第17章 他可不是个笨蛋,当然起了疑心。 现在看来,他们确实有事瞒着他。于是他绷着脸,说:“你们都不用在这陪着我了。” 话刚一说完,大太太就恨不得自己多长几条腿快点离开这里,可是容耀华低沉的声音却把她喝住了:“你留下。”宛晴和秀禾俩人对视了一眼就走了。 大太太心虚,埋着头不敢说话。 容耀华冷笑一声,道:“这可是你第一次骗我啊。” “没有啊。”大太太死撑着,脸上勉强地笑着:“可能是我听错了,最近我的耳朵也不知怎么了,老是听不清楚。” 容耀华轻轻摇了摇头,说:“你有事瞒着我。秀禾和耀辉在路上躲了半天的雨,回来晚了,你说这值得瞒吗?” “不值得。”大太太听他说得如此顺口,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暗自叫苦,但她也没办法,只能任他处理了。 “那你在怕什么?”容耀辉挑起眉疑声问,“怕我吃我弟弟的醋?怕秀禾被他抢走?哼!” 看到他一副不屑的样子,大太太悬着的心总算掉了下来,看来他没有想到那方面去了。大太太轻松地笑着说:“他们毕竟都是年轻人嘛!” “什么!你是说我老了?管不住自己的女人了?”容耀华突然大发雷霆,冷冷地说,“我看你是害怕她被抢走了吧?”拂袖而去。留下大太太一个人愣站在那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太太真恨自己的嘴,她心惊胆跳地为秀禾担心,也为她自己担心。 容耀华从屋里走出去后,沿着走廊慢慢地踱步,心里想起刚才大太太说的话就冒火。他真的很老吗?突然间他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离年轻太远了,可是秀禾的心是怎么想的,她也以为他老吗?比起耀辉?她和耀辉?容耀华心不安起来,难道真会被大太太说中了?不,他不信。 想着想着,容耀华已不知不觉地踱到了新房门口,里面传来宛晴和秀禾嬉闹的声音。 “秀禾,我给你梳小辫子吧?你梳这个头发,像个老太婆,难看死了。”宛晴动手就要给秀禾扎辫子,却被秀禾柔声止住了。 “宛晴,别胡闹了。我已经是嫁了人的了,是不能再梳辫子了,这是规矩。”秀禾自己其实也讨厌这个,但是她也无奈。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好看就行了。”宛晴接受过新思想,她可不把这些所谓的规矩放在眼里。 “哎--”秀禾长叹了一声。 这时,容耀华缓步走了进来。宛晴和秀禾一看到他,就不敢再说话了,紧紧地看着他,战战兢兢地叫道: “老爷!” “大伯!” 容耀华微笑着走近她们,问:“在干什么呢?” 秀禾与宛晴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敢开口。容耀华很奇怪她们为什么会那么害怕,难道他自己在她们的眼里竟是那么不可亲近吗?“我有那么可怕吗?”但他也不想为难她们俩个,她们一个是他心爱的娇妻,一个是他喜欢的侄女,于是他松开了紧皱的双眉,笑着说:“啊,算了。你们啊,女孩子家神神秘秘的,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转身就要走。 “老爷,是宛晴在帮我梳头。”秀禾急忙说,她害怕容耀华会生气。他对她的好,使她不忍再令他不高兴。 “哦!那就继续梳吧。”容耀华很高兴秀禾能对他说,他希望秀禾能尽快接受他.他不想只是他单方面的对她好,更想让她喜欢他。 秀禾和宛晴又各自恢复原来的姿势,但心里都蹦蹦地跳。 “宛晴,你刚才不是说梳辫子好看吗?那就梳辫子吧。”容耀华笑着。 “不行,不行,秀禾要是梳辫子的话,和大伯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父女了。”宛晴刚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目瞪口呆地直直望着镜子里的秀禾,只见她脸色也变得苍白。秀禾可知道容耀华最害怕听到的就是这个,宛晴也太快言快语了,这下可闯祸了。 容耀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把头凑近秀禾,也看着镜子,平静地问宛晴:“宛晴,大伯真的很老吗?” “不是的,大伯,只是比你上次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更老--”宛晴又被自己惊吓了,她真恨自己的笨言笨语。秀禾也再次颤了一下。“我先走了。”宛晴觉得如果她不走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糟糕的事情,所以赶紧溜了。 梳妆台前,容耀华和秀禾大眼瞪小眼。秀禾紧张兮兮地看着容耀华,以为他要发脾气了,她动都不敢动一下。可是容耀华没有发脾气,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轻声问:“我真的--很老吗?”他害怕她点头。可秀禾轻轻摇了摇头,眼睛里仍充满恐惧。 “真的吗?”容耀华不放心。 “我……我不知道什么是老,什么是不老,但我觉得你不老。”秀禾小心翼翼地说。 容耀华眉头舒展开来,满意地微笑着说:“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注重自己的年龄。你太年轻了。”容耀华显得有些无奈。 “老爷,你不是说过,只要人的心不老,他就会永远年轻吗?”秀禾安慰他,他喜欢她,为了她才会难过,她又怎么忍心呢? 容耀华很高兴她能这样说,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的目的只是让他开心,他相信他有办法让她爱上他的,这是个好的开始。 “来,我帮你梳头吧。”容耀华笑着拿起梳子,抚摸着秀禾的柔软顺滑的长发,从发间散发出来的清香犹如身临偌大的桔园时由阵阵微风传送过来的桔子香味,令他顿觉心情舒畅。 秀禾从镜子里看到他平和的样子,心里的恐惧也就消失殆尽了,任由他抚摸自己的秀发,一下一下地为他梳头,他的举动,让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是那么喜欢她,他就是她的丈夫。以后她可是要忠于他的,而她心里的梦只能永远埋藏在心灵深处了。 梳起发髻,容耀华把发髻一个个按他喜欢的方式给她插上,心里甜滋滋的。突然,大太太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的心又开始慌起来,尽管他不想怀疑他的弟弟,但是大太太说得对,毕竟他们都是年轻。不,他不会让秀禾离开他的。 “秀禾……你--和耀辉昨天晚上到哪儿去躲雨了?”容耀华像没事闲聊一样问道。 秀禾一怔,不知道容耀华为什么多问这个,难道他已经怀疑了?秀禾断断续续说:“我……我们到老陶岛上去了。半路下雨了。”秀禾盯着容耀华。 “到了岛上呢?” “我们躲到屋子里了。”。 “然后呢?”容耀华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肩。 “一直等到天黑……雨都没停……我……我们就回来了。”秀禾被他捏疼了,企盼着他赶紧松手,她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 “真的吗?”容耀华竟然听不进她的解释,他的怒火已经盖住了他的理智。他想象着他们会在老陶岛上,就在他和秀禾曾经住在一起的房间里,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奇qisuu.书]…他几乎受不了了,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他们在背叛他似的,他的手劲越来越重了。 “老爷老爷……” 容耀华猛的被秀禾微弱的叫声惊醒了,“我疼,我……老爷,你把我弄疼了。”秀禾的眼里饱含着泪花,眼睛哀求地望着容耀华。容耀华看到她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回家向父母求救的孩子一样,不禁后悔自己不该这样对她,这是疼在她身上,痛在他心里。他心疼地轻轻揉着秀禾被他捏痛的双肩,歉然道:“哦,我……我把你弄疼了,哎。真是,都怨我。” 秀禾楚楚可怜地低下了头。她不恨他,只恨自己命苦,他是一家之主,他有一切权利,自己就像他的一样心爱的东西,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根本没有权利要求什么,就连自己的梦想,也要偷偷地埋藏起来。容耀辉文质彬彬的样子又浮现在她眼前。 容耀华低下头去,托起她漂亮的脸蛋,笑问:“你会怪我吗?” 秀禾摇了摇头,不敢看他。 “你喜欢我吗?”容耀华一直以来都渴望能从她口里听到她的答案,不过当然是他满意的答案。 “我……我……”秀禾害怕地抬起眼睛看他,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容耀华掠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轻松地笑了,对秀禾说:“不要紧,慢慢来,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说完就牵起她的小手,慢慢走下楼去,一边说,“城里的房子差不多重新装修好了,我会把你带到城里去。” “不,老爷,我不去,太太不会让我去的。”秀禾急忙说。 容耀华一听,脸上有点不高兴,低沉地说道:“我告诉过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提起她。”容耀华已经厌恶了大太太的所作所为,他不想让她把她那些古板腐朽的思想灌输给秀禾,一旦秀禾成了她的复制品,他就会失去了兴趣。 秀禾乖乖地没有再说话了。 容耀华牵着她走到大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颜色鲜艳的含苞欲放的兰花,问:“听说你一有空就来精心料理这个兰花圃,有什么意义吗?”他要进到她的内心世界。 “这是从我妈的坟头上摘来的兰花,我想这样我就可以经常和妈在一起了。”秀禾蹲了下去,爱抚着每一朵兰花。这是耀辉和她一起辛勤劳动的结晶,那次为了抢救这些花,他们淋湿了,他说过他要让这些花好好地活着。对妈的思念只是个借口。 “哦,那就应该好好地种。”容耀华点头说,静悄悄地在一旁看她沉迷在花圃里,他知道她心地很好,自然也很思念自己的母亲。 第18章 “好了,起来吧,别再看了。”容耀华体贴地把她拉起来,看到她眼睛红红的,有些心疼,想着该怎样才能逗她开心。于是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递给秀禾,说:“打开它,看看喜不喜欢。”脸上神秘地笑着。 “什么呀?”秀禾像孩子般,由于好奇,把刚才的忧郁早抛到脑后了,笑着打开红盒子,“啊!这……”秀禾吃惊地叫了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金光闪闪的漂亮的手饰。 “这只手表是我特意买给你的,喜不喜欢?”容耀华说着就拿起手表给秀禾带上,看看白嫩的手腕上被这金色手表一点缀更显得漂亮,他满意地笑了。 秀禾却紧张地瞪着容耀华说:“老爷,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这要是被大太太看到了,她会难过的,她只想帮大太太抢回老爷,但不想把他从大太太身边抢走,这会让大太太失望的。秀禾想把表摘下。 容耀华按住她的手,笑着说:“只有你这样的手才配得起这么名贵的表。戴着它,你要对得起它,知道吗?”他的眼里含有十分的固执。 秀禾不敢再推辞了,无奈地低下了头。 在容耀华深深被秀禾吸引的同时,城里的二太太在吴大伟的指导下,为容氏签了不少合同。 “今天晚上可是和外国人打交道,你看我行吗?”热闹的容府里,二太太和吴大伟在慢舞。二太太紧张地问吴大伟,她自作主张,开晚会请外国人到家里洽谈,如果不成功,那么容氏与外商的生意以后就难继续了,这样一来,倒帮了容耀华的倒忙,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不就功亏一溃了吗? “没事。大家都喜欢你,只要你在陪他们喝酒跳舞的时候,多提几个要求,一切都好了啊。”吴大伟轻松地说,他通过二太太施展了自己的才华,心里自然很得意骄傲。 “你好像对这个很在行。这么多天以来,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二太太笑着,她从心底里对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另眼相看。 “二太太,我并不是一个除了爱情就一无所有的人,我有智慧,如果有人给我机会,我会成功的。现在你给了我机会,我该谢谢你。” “可是你什么也没得到呀,你只是为容氏赚了不少钱,你的薪水还是没变啊。而且,等容耀华回来之后,我就会回到他的身边。”二太太疑惑地看着他,她甚至有点关心他了。 “不,我并不是一无所获。二太太,我说过,我喜欢你,虽然我得不到你的爱,但是我想你对我的看法应该有所改变了吧,你不会再认为我是那种碌碌无为的人了,对吗?”吴大伟自信地看了她一看,继续说:“而且,如果你愿意帮我,我的前程就一片光明了。” “帮你?怎么帮你呀?”二太太抬头仰望他,她不得不承认她已逐渐对他有了好感。 “很简单,只要在容耀华面前提一提我们的成绩,那……” “他就会提拔你?”二太太笑着抢先说了。 吴大伟也会意地点了点头,笑了。他从二太太的神情中可以预测自己不久就会出人头地了。 一直以来,容耀华就想知道为什么秀禾会如此感激大太太,受她左右,今天他把阿川叫来,让他把帐本给他过目。 看了帐本,他自然就知道了一切。大太太免了李家欠下的所有债务,这就够秀禾用她的一生来补偿了。秀禾相当于是大太太买回来的。但是他是一家之主,他不能让他所喜爱的女人受他人控制,谁都没有这个权利。 “阿川,把大太太叫来。” “是” 大太太走进屋里,看到桌上放着的帐本,她就明白他知道了一切,但是她这样做,也是为了客家能留下香火,他怎么能怪她呢? 容耀华不作声地示意她坐下,啜了口茶,靠在椅背上,说:“这么多年来,你无怨无悔地为容家做了那么多事,我很感激你。” “老爷,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是容家的媳妇啊。”大太太其实很感动,从来他都没这么跟她说过这些。 “甚至替我把秀禾娶进容家,她没让我失望。” 容耀华的话让她心宽了不少,只要老爷喜欢秀禾,她就有希望把他从二太太身边抢回。 “可是,我想告诉你,既然她进了容家,成了我的女人,她就该听我的。”容耀华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大太太,又说:“我们的事以后你最好少管。我不希望你总是教她一些什么规矩,像你一样来揣摩我的心思--行吗?”容耀华紧紧盯着她。 大太太打了个冷颤,他的意思很明白是不希望他去干涉他们,那么万一真像宛晴梦里所说的,秀禾要是被带到城里去了,她又将一无所有了。大太太怔住了,但老爷的话,她向来只能顺从,她能反对吗?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从城里买的补品,有空的时候你给秀禾煮一些。”容耀华丢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太太觉得心里空空的,难道她会再次失去秀禾失去他吗?她苦心积虑那么久,却得到如此的结局?她心里暗暗向上苍祈祷,这可是她最后的指望了。她可不能再输了,秀禾不能走,她无论如何要让秀禾留下,秀禾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大妈?你怎么在这儿呀?”宛晴跑进厨房,看到大太太在忙着亲自煮汤,很奇怪地问,“你干嘛亲自煮啊,叫下人煮就行了。”宛晴一向心疼大太太,看她满头大汗的怕她累着了。 大太太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这是你大伯叫我给你秀禾姨煮的,我不放心下人煮的,只好自己动手了。来,帮大妈扇扇火。”大太太捶着背缓缓站起来笑着把扇子递给宛晴,又去看另外一边的锅,一看水少,舀了半瓢水加了进去。 宛晴笑着说:“对呀,大妈这么辛苦,也该自己补一补了嘛。” “这可不是给我自己煮的。”大太太又添了根柴火,“这是给你大伯煮的,他也够累的了,精神也不太好,所以呀……” “哼,大伯坏死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大妈,干嘛要给他吃那么好啊。”宛晴赌气放下扇子,看到旁边有一盆姜,抓起锅盖把姜全部倒了进去,嘴里气哼哼地嘀咕:“让你吃,让你吃,哼。”一向疼爱她的大伯竟如此待大妈,宛晴为大妈愤愤不平。 大太太一见着急得手慌脚乱地用筷子一块一块地把姜夹了出来,对顽皮的宛晴,既爱又气,“真是的,这叫你大伯怎么吃啊?宛晴,我知道你是心疼大妈,可是大伯对你不是挺好的吗?我累点不算什么的,只要秀禾争气,我也觉得值。”大太太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 “大妈--”宛晴赌气转身跑了,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亲爱的大妈,一心希望大伯能回到她的身边,没想到现在却使大伯从二太太身边又到了三太太身上,自己竟死心踏地地等结果还不只是空欢喜一场嘛。她的大妈真是太傻了。 大太太以为宛晴又发小孩脾气了,也没再管她,只是专心熬汤,熬完后就让下人给客耀华和秀禾端过去了。她自己也累得腰酸背痛的,边捶着背边走到楼上走廊去坐着,不自觉地她向容耀华的房间望去,“咦?田嫂怎么还站在那儿啊?”大太太皱着眉头走了过去,明明叫回嫂端汤去了,怎么还没走,愣在门口干什么呀? “大太太。”田嫂脸露难色。 大太太一眼看见她手上端的汤质问道:“怎么还没端进去?凉了怎么办?” “大太太,我都敲门几回了,可是没人应门。”田嫂为难地说。 “我来吧,你先下去。” 等田嫂转身离去之后,大太太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应门,就轻轻叫道:“老爷,给你熬好了汤。” 没过一会儿,秀禾才披头散发地开了门,一见是大太太,赶紧带歉意地说:“哎呀,太太,这怎么能让您干这活儿呀。”她欠大太太的这么多,要太太给她端汤让她怎能心安呢,秀禾赶紧接过托盘。 大太太倒没在意这主次之分,她情愿为秀禾做任何事,只要她不让她失望。大太太笑着轻声说:“刚才下人来敲了好久门,都没人应,我只好亲自来了。” “哦,老爷睡着了,没听到。” “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好好伺候老爷,啊。”大太太转向就要离开。秀禾轻轻地按住大太太的手说:“太太,能进来陪我一会儿吗?” 大太太看秀禾如此诚恳地邀请,也不推辞,跟着她把汤放好后就对着坐下了。 房里没有其它声音,只听见容耀华打雷般的打呼噜的声音。大太太不禁望向熟睡的容耀华,感触万分。这么多年了,她好久没有听过他的呼嗜声了,没看过他沉睡的样子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秀禾看到她呆呆的样子,明白她现在的心情,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陪她看着他。 “宝贝,宝贝……”容耀华翻了个身,吃语道,一摸秀禾不在身旁,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叫:“秀禾,秀……”看到大太太和秀禾像被惊吓了一样看着他,容耀华停止了叫唤,一脸的不高兴,沉闷地冲着大太太说:“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别忘了前几天我跟你说的话。” “老爷,是我叫太太进来陪我的。”秀禾上前为大太太说话,她不想让他为难大太太,大太太太苦了。 谁知容耀华仍绷着脸说:“我没跟你说话。” 大太太不愿容耀华对秀禾不满,连忙道歉,“老爷,您别怪秀禾,都怪我,我这就走。”说完,看了一眼秀禾就转身回房去了。 第19章 回到她自己的空阔冷清的房间,大太太心里酸酸的,泪水就要溢了出来,这时,秀禾却赶来了。 “太太。”秀禾很是内疚。 大太太在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强笑着:“秀禾,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要你好好伺候老爷吗?老爷会不高兴的。” “太太,对不起……”秀禾含着泪花要说的话哽住了。她了解大太太,大太太心里很苦,只是她没表现出来罢了,她也够苦的。 “老爷是真的喜欢你呀,”大太太尽量表现出微笑说,“他从来没有叫谁‘宝贝’的,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大太太渴求地望着秀禾。 秀禾轻轻点了点头。 大太太转过身去背着秀禾,想了想问:“秀禾,老爷是不是说过要把你带到城里去?”她打了个冷颤。 秀禾一怔,心想着多半是宛晴嘴里守不住话,早知道就不该告诉她,免得大太太这会儿担心,但是她已经决定了,她是不会离开大太太的。 秀禾慢慢地走到大太太对面,用坚定地眼神望着大太太不安的双眼,说:“太太,你对我有恩,我不会离开你的。 大太太立即露出了笑容,高兴地说:“真的吗?秀禾。我就知道你最理解我。你是我的一部分,知道吗?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我们无论谁离开了谁,都活不了了,知道吗?”大太太激动得一把抓住秀禾的手腕。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愣了一下望着秀禾。 秀禾一想,糟了,那是老爷送给她的手表让太太看见了,她肯定会难过的,于是就想把手抽回来。然而,大太太敏感地紧紧抓住不放,秀禾只好心慌地看着她掀开自己的宽袖子,露出金光闪闪的手表。 “好漂亮。”大太太笑着,眼里充满了羡慕与妒忌,“老爷送给你的?” “太太,其实我不想要的……”秀禾慌张地解释,她想让大太太知道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不会跟她争的。 “不,秀禾,老爷送给你是因为他喜欢你,你就戴着它,好好伺候老爷。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把老爷多留在乡下几天,老爷就会离开那个交际花,回到我们这里宋。”大太太看到容耀华这么喜欢秀禾,她心里也为自己的未来高兴。 秀禾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盼望着大太太的愿望早日实现,那她也就报了思了,也可以安心了。 第八章 容耀辉送秀禾回去之后,也惊讶为什么突然对他的三嫂有另外一种感觉,那是一种不允许的感觉,所以他决定逃避,躲到老陶岛上去。只要不见她,那种异样的感觉或许就会慢慢退去。然而老天爷像是要故意捉弄他似的,秀禾的粉红嫩颊总是浮现在他的眼前,久久不离去。 容耀辉放下笔,踱出屋子,放眼望着这世外桃源。清澈的水紧紧地包围着他脚下的老陶岛,岛上花草成群,引来翩翩起舞的蝴蝶,一阵风吹来,让人感觉万分清爽,像刚喝下了一杯井水,凉冰冰的。屋外的兰花香味随风传到容耀辉的鼻子里,这兰花就好比为他们传递思念之情的天使,每当看到它们,容耀辉就禁不住回想起他和秀禾在一起戏耍时的快乐时光。 走到花圃前,容耀辉深情地看着一朵朵开得正灿的兰花,好像是秀禾正笑呵呵地看他呢,容耀辉不禁笑出了声。“哎,那边的怎么有点歪了?”容耀辉蹲了下来,以手代锄地整理着花圃。 “六爷,你怎么又干这活儿呢?”老陶迷茫问道,“我发现……这次你回来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容耀辉笑着看了老陶一眼,说:“陶伯,您说怎么不一样啊?” “你很少看书了,老是跑来弄这个兰花圃。”老陶皱着眉实事求是地说。 容耀辉没有说话,手里不停地拨弄着泥土。 老陶突然像明白了他的心事似的,若有所思地笑着说:“娴雅小姐真是个好姑娘啊。”就走了。 容耀辉愣住了,“娴雅?”是啊,她确实是个好姑娘,一连给他写了好几封信,可他却因为秀未忘了娴雅,娴雅才是他的女友呀! “耀辉,耀辉--” “啊!”容耀辉顺着声音扭过头去,容耀华正由老陶陪着向他走来。 容耀辉慌忙站了起来,高兴地跑了过去,叫道:“大哥。 容耀华笑呵呵地责备他说:“你怎么也不回家呀,一个人躲在这老陶岛上,还要我这个做大哥的来看你。 “我……”容耀辉很不好意思。 “开玩笑的,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二嫂在城里跟人家签了很多合同?” “知道。 “知道了你也不告诉我,是娴雅写信告诉你的?”容耀华知道沈娴雅很爱他的弟弟,所以应该会给他写信的。 “嗯。我只是觉得二嫂她干得不错,也没必要告诉你了。 “好了,不谈这个了。”容耀华笑着对弟弟说,“我给你说件事吧。”充满了神秘,他认为耀辉也会为他高兴的。 容耀辉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心里跟着开心问:“什么事啊?大哥。 “我打算把秀禾带到城里去!你觉得怎么样?” “秀禾同意了?”容耀辉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 “她不想去,不过--我还是要把她带走。”容耀华对弟弟的的反应有些疑惑。 容耀辉突然发脾气似的大声吼道:“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是有血有肉的人,她不是件东西……”看到容耀华沉着的脸,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说:“大哥,我……我还有事奇#書*網收集整理,就不陪你了。”说完掉头就走了。 “哎,你……”容耀华想叫住他但没叫住,闷着气嘀咕道:“越来越没规矩了。”转身看见老陶茫然的眼神,不想为难他,于是微笑着对老陶说:“你陪我走走吧。” 老陶就带着他在岛上闲逛。 “兰花?”容耀华猛然看到和上次见到的那个花圃一样的兰花花圃,一阵疑虑冲上心头。紧皱着眉头问:“这花是六爷种的?” “是。”老陶看到他阴沉的脸,不敢多说。 容耀华边想边向前踱步,他们竟有一致的喜好,这不能不令他疑心,而且秀禾看那兰花时又是如此着迷,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两个真的…… “老陶,马上把三太太接到岛上来,现在就去。”他不能让心爱的女人爱上其他的男人。 秀禾坐在梳妆台前理着发丝,一抬手左手边的袖子滑了下来,露出精致高贵的手表,秀禾缓缓地把手放下,盯着手表看了许久。它代表的是容耀华的爱意,可是她不能再要容家的东西了,容家大太太对李家实在太好,她不能让她难过,所以她不能戴着它。于是秀禾就要去摘它下来,这时,大太太赶来了。 “秀禾。”看到秀禾要取下手表,她知道秀禾的心思,对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秀禾她越是喜欢,笑着说:“不要摘掉它,只要好好伺候老爷就行了。去吧,老爷让老陶把你接到岛上去住几天。” 秀禾一惊,耀辉不就在岛上吗?她不能再见他了,“太太,我……我不想去。”她垂下了眼睫毛。 大太太看她的神情知道她是不想见到六弟,但老爷的意思她们是不能违抗的,她自己又何尝不想让她不去,她和耀辉再见面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可是老爷……走吧,记住那天晚上的事情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 秀禾无可奈何地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老陶去了岛上。 容耀华特意又把耀辉叫到屋子里,说是和他商量一下公司的发展前程、计划。容耀辉并不知道这只是个借口,认真地拿着图纸跟容耀华说他想在这附近的山上开垦个树园。把开垦的计划与利润得失-一做了简介,容耀华频频点头,但他真正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想看看秀禾来了的时候耀辉和她会有什么反应。 “老爷,三太太来了。”老陶出现在门口向客耀华汇报道。 容耀华瞟了一眼惊慌的容耀辉,笑着转向老陶吩咐说:“叫她进来。” “是。” “大哥,我先走了。”容耀辉心慌地说,他得躲开她。 “你那么急,赶着去哪里啊?”容耀华心里已明白了三分。 “我……想现在就去看看那山地。” “老爷!”秀禾拎着包袱走了进来,看到容耀辉,心里又激动又慌乱,但她也没忘记大太太临走时的叮咛。 容耀华得意地看着两人一个慌张一个镇定的神情,但秀禾的表面强装的镇定是瞒不过他的。他们都没有向对方问好。 “秀禾,还不向耀辉请安?” 秀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容耀辉,不知道老爷的用意,低下头轻声说:“六爷好。” “哦,三嫂好。我先去看那个山地了。”容耀辉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容耀华把他叫住了,说,“你和三嫂的爱好那么投合,连种兰花都一模一样,你们俩去一起看肯定能把花园开垦得更好。秀禾,你累不累,要是不累现在就陪耀辉一起去吧。”容耀华故意说兰花。 容耀辉和秀禾猛的一惊。容耀辉埋着头,急急地说:“不……不用了,三嫂刚到,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说完也不管容耀华同不同意就走了出去。 秀禾松了口气,偷偷斜脱了一眼容耀华,见他欲言又止,看不出是喜是怒。她也低下头直直地站在那,不敢说话。 容耀华微笑着说:“你先去放好行礼,再去弄几个菜,晚上我们再聊聊。” 秀禾正巴不得赶紧离开呢,容耀华这么一说她答应了一声就迈着小碎步急急回房去了。 第20章 容耀华望着她的倩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也走了出去。 而容耀辉心烦意乱地走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方向,累了的时候,他来到一个可以看到水的地方坐了下来。望着清澈透明的碧水,他的心才平静了下来。他需要整理一下脑里的贮存,他要把和她的一切都忘掉,他要强迫自己时时记住她已经是他的三嫂了,而且是他亲自娶进门的,他不该再扰乱她的生活,他的大哥会给她幸福……想通了,容耀辉倏地站起来,对着大自然轻轻一笑,迈着大步又走又跑地往回家的方向去了。 秀禾放好行礼后,煮了几个菜端到饭桌上,把碗筷都放好,正欲回到厨房,容耀辉就跑进来了。紧张的气氛被容耀辉的一笑就缓和了。 秀禾以长辈的身份关怀地说:“看你,还喘着气呢?”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她的心也平缓了,因为她紧记着她的本份。 容耀辉憨憨地笑了,抬头摸着他那短竖着的头发,却被秀禾发现了他手掌划破了的伤口,就有些心疼地抓住他的手,问:“你的手怎么了?”还用嘴轻轻吹着。 容耀辉被她这么一抓.蛮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刚才跑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的。”说完就要抽回手。 秀禾却不管他,仍抓住微皱着眉,不停地嘀咕:“不行,这得敷点药,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不用……”容耀辉一直不让。 就在他们拉拉扯扯的时候,容耀华回来了,看到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才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容耀辉和秀禾吓得猛地分开,紧张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容耀辉在饭桌前坐了下来,问:“你的手怎么了?让我看看。” 容耀辉战战兢兢地把手递到他面前,低声说:“哦,是我刚才跑得太快,摔了一跤。” 容耀华随便看了一下,淡淡地说:“这没什么,小时候每次回家都要带这么个口子回去,有一回呀,还嚷着叫你大嫂给你补一补,以为这和缝衣服一样,真是个傻小子。”笑了笑,责备道,“跑那么快干什么啊?怕赶不上吃你三嫂煮的饭哪。” 容耀辉和秀禾又是一惊。但容耀华没再追问。 晚上,像平常一样,容耀华躺在床上闭上双眼静静地听着秀禾给他朗读文章。秀禾甜甜的声音像优美的乐曲令容耀华沉迷于其中。 “他们就这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微风吹来,任由长发和围巾飘扬,有时候缠绕在一起……”秀禾停了下来,望向前方,目光涣散。 容耀华没听到她的声音,觉得奇怪,睁开眼睛,看到她呆呆地望着前方,目光没有焦点,叫了她一声:“秀禾。” 秀禾一愣,回到现实中来。 “在想心事吗?”容耀华轻声问。 “我……我以为你睡着了。”秀禾怕他不高兴,赶紧找了个借口。 容耀华淡淡一笑,继续问:“在想什么?告诉我,我想更多地了解你。” 秀禾犹豫了一会儿,微笑着说:“我为他们高兴。” 容耀华很高兴地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你总是能为我带来意外,这正是你吸弓俄的地方。”容耀华见她不吱声,就继续说:“你这样做是对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揣摩我的心思,那会令人觉得很累,也很可怕,知道吗?” “嗯!”秀禾乖乖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老爷,你该睡觉了,我……” 容耀华没听见似的,自顾倒了杯茶,问:“你还在想什么?你羡慕他们吗?” “我……”秀禾不知是该说真话还是说假话,她真害怕说错了话他会生气。 容耀华笑看着她,和蔼地说:“才说了你的,不要揣摩我的心思,说吧。” 秀禾定了定心,忧郁地说:“我没资格羡慕他们。” “不,没资格的人应该是我,我老了,已经没有资格享受年轻人的乐趣了。”语气中带有几分忧伤与无奈。 秀禾不忍地安慰他道:“老爷,爱情是没有界限的,它不分年龄、身份和地位,况且,正如老爷所说的,一个人的心不老,他就永远年轻。” 秀禾的话果然很有效,容耀华又变得开心起来,深情地对秀禾说:“谢谢你,看来你很了解这本书?” “我喜欢谈这本书,是因为它能给我带来梦想。”秀禾幽幽道,眼睛望向遥远的地方,一个永远难以到达的地方。 “梦想?”容耀华听到这个问题敏感地抖了一下,心想,难道是与耀辉的梦想吗?不行,他不允许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梦里出现另一个男人。他沉着脸,拿起外套,走到门口背后对着秀禾说:“其实,你并没有完全失去你的梦想,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考虑是否和我在一起生活,到了明天,我要得到你的答复。” “明天?”秀禾迷惑了,她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是。”容耀华没回过头来,低沉地说,“明天我们将再次举行婚礼,正式的婚礼,这次的新郎才是你的丈夫,耀辉将成为我的伴郎。”拉开门就走了。 秀禾怔住了,她不是已经是容家的人了吗?他为什么还要再次娶她,还让耀辉作伴郎。难道?是的,他肯定知道了,他是要提醒她,她不能再有梦想了,她只能属于他,她要紧记她的本份,他要让他们都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容耀华一直走到弟弟的房间,容耀辉正给沈娴雅写信,看到他进来了,赶紧起身给他拿凳子,倒茶。 容耀华笑着坐了下来,看看他的桌上,说:“给娴雅写信啊?” “嗯!”容耀辉显得有点腼腆,摸了摸自己的平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大哥,今天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的吗?”拿起茶壶要给容耀华倒茶。 容耀华变得心情沉重起来,说:“是秀禾!” 容耀辉一愣,倒水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随即又继续边倒边平静地问:“什么事啊?” 容耀华一脸的哀愁,说:“她……好像不喜欢我。” 容耀辉心里一阵清爽,但也为他的大哥担心,安慰说:“大哥,这怎么可能呢,你肯定是误会了。” “她喜欢的是你。”容耀华紧蹙双眉严肃地说道。 容耀辉又惊又喜又怕,连声否认道:“怎么可能呢?大哥,她是我的二嫂怎么可能呢?” “你也喜欢她吗?”容耀华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害怕从他的口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我……”容耀辉犹豫着该不该说真话,一想到从小到大容耀华对他的培育之恩,他摇了摇头说:“我对二嫂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容耀华怀疑着。 “我……我只是想让她在容家过得开心点而已,没别的。”容耀辉言不由衷。 容耀华终于放宽了紧揪着的心,着急地说:“真的?那好,你赶紧去把这些话告诉秀禾,让她别再有任何梦想。” “我……”容耀辉为难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真要对她说出如此残酷的话吗?他明明喜欢她,为什么却要违背自己的意愿呢?她又会如何呢? 容耀华见他不说话了,心急起来,神情凝重地说:“耀辉,你一定要帮我,我未曾想过这个女孩会对我有那么大的影响,我头一次发觉我的年纪……哎,我从来没对哪个女人如此,耀辉,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你,你这次一定要帮我,答应我,明大改作我的伴郎。” 容耀辉心软了,容耀华头一次如此恳求他,或许秀禾真的会快乐的,因为有个这么爱她的丈夫。 秀禾挣扎了半天,终于作出了决定,只等明天的到来,她将会忘记一切。 忽然门吱地一声,秀未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了,她的心很平静,她要告诉他她的答复:“老爷,我已经想好了,不用等到明天,我……” “秀禾,是我。” 秀禾猛地转过身去,站在她跟前的不是容耀华而是她梦想中的男主角容耀辉。她真的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喜。她已经作了决定了,他的出现又使她犹豫起来,她渴望的眼光久久不愿离开他。 容耀辉不敢正视她炽热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大哥--叫我来劝劝你。” 秀禾眼前一黑,几乎就要跌倒了,幸好她用手撑住了自己。她没想到这么残忍的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她绝望了,她的梦已经被他的话给打碎了。秀禾冷冷一笑,说:“劝什么?其实,你不用来劝我,我已经想好了。” “秀禾,我们……对家庭,对感情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有时候,我们是不能放纵自己真正的性情的。”容耀辉心里又何尝不痛苦呢。 “你放心,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分,我会收敛起自己的性情。” 容耀辉看着她一脸心酸的样子,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扳过她的身子,柔情似水地说:“相信我,我和你一样痛苦,只是他是我大哥,他从来没有这样求过我。我……我不能爱你,我无法爱你。” 隔壁执笔写对子的容耀华,实际上却是想听听容耀辉与秀禾的谈话,他想这样的话一切都清楚了,听到容耀辉这样说,脸色大变,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会欺骗他,然而……他还是帮他劝她。容耀辉手上的毛笔停在了半空中,笔尾还滴着墨水。秀禾哭出了声。 “你胡说什么呀,六爷,我……其实我很开心啊,大太太对我又好,老爷虽然脸上看起来是凶了点,但人还不错……” “可那不是真正的爱情。” 第21章 容耀辉生气的吼道。 容耀华执笔的手抖了一抖。 “六爷,那是我的命。我会好好伺候老爷的。”秀禾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容耀辉,“那样才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所有的人。” 容耀辉极力抑制住了眼泪,说:“那就好。晚了,你先睡吧,我走了。” 秀禾就眼巴巴地看着他消失在眼前,眼中充满了不舍与留恋。 隔壁的容耀华舒展开了双眉,松了口气,无论从前他们如何,以后她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了。对于耀辉,总算没白疼他一场。 容家大宅里,大太太坐立不安的,晚上总是睡不着。 这天晚上,她睡不着就坐了起来发愣。和她睡一起的宛晴感觉不对,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看见大太太叹气,关心地问:“大妈,你怎么了?” 大太太闷闷不乐地皱眉说:“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岛上会出事?”大太太真担心秀禾会做错什么事,万一老爷知道了她和耀辉那晚在岛上的事她们俩个都完了。 宛睛不以为然地说:“大妈?哪会有什么事啊?您尽瞎猜,快睡吧。”说完就倒下继续睡去了。 大太太可不会听她的,秀禾是她的全部,秀禾完了她也完了,她能放心得下吗? 第二天清早,吃饭时,老太太看着香喷喷热烘烘的饭菜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宛晴吃得乐滋滋的,对她大妈的杞人忧天真是没法子,只能由她去了。 没吃一会儿,大太太站起来对容妈说:“容妈,去叫他们备轿,我们马上去岛上。” “大妈,现在还下着雨呢。”宛晴着急道,“等雨停了再去嘛。” “是啊,太太,您今天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昨天晚上没睡好?”容妈担心地问。 “哎,人老了就是这样,心里有一点事啊就睡不着。”大太太心里仍然不安。 “大妈,不会有事的。”宛晴极力想把她留下,这么大的雨,她还担心大太太会滑了。 “哎--”大太太长吁了口气,定神想了一会,喃喃道:“六弟这次回来都没来见我。” “对呀,我也没见过他。六叔也真是的,回来也不告诉我就直接找秀禾去了。”宛晴赌气说。 “不行,我得马上去岛上。”老太太本来都听了宛晴的劝说不去了的,宛晴一提起六弟与秀禾她的心里就不安起来,她不能再耽搁了。也不管宛晴和容妈就一个人走了,宛晴一着急,赶紧跑着跟了上去,容妈怕她被雨淋了,也拿着伞跟上去替大太太和宛晴挡雨。宛晴生怕大太太滑倒了,紧紧地扶着她。 这天气也真怪,她们刚走到河边,雨就停了,空气格外清新。大太太一行坐上船向小岛驶去。 由于刚下过一场大雨,船下的水更显得透澈冰凉,微风送来阵阵清香,大太太心里的不安一下变得平静下来,她预感着岛上会有喜事。 第九章 秀禾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个大大的双喜。秀禾吃惊得一下子清醒过来,环视房子,所有可以挂绸缎的地方都挂满了红绸缎,绸帐也被换成了红绸帐,被套也换成了红色的,窗子上也贴满了双喜字。外边闹哄哄的。秀禾整理了一下穿着,打开门一看,更看呆了眼。桌子、案台、椅子等都被擦得于净闪亮的,屋子的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红绸缎,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忙着,洋溢着非凡的喜气。 容耀华正亲自指挥布置现场名陶也在他身边伺候着。 “老陶,你去吩咐他们仔细点,别太马虎了,啊!”容耀华的笑容是秀禾从没见过的灿烂,就为他这热乎劲,她一直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感激。 老陶答应着就要去办,一抬头看到秀禾站在房门口,笑盈盈地叫道:“三太太,恭喜啦!”就走了。 容耀华一转过脸欢天喜地对秀禾说:“你看这些,你觉得还满意吗?嗯--你昨天晚上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才早早起来作了充分的准备,只不过他想看到她点头。 秀禾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田嫂已经把她的新娘服送到房里,容耀华呵护着让她去赶快换衣服。他自己也一样,他恨不得马上就可以和她拜堂,掀开她的盖头。 没过多久,大太太一行就到了。大太太一看这喜气的场面就模糊了,这岛上有谁的喜事呢?秀禾与老爷已经是夫妻了,难道是六弟的? 正纳闷呢,老陶笑呵呵地走过来向她鞠躬问好:“大太太,您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大太太疑问:“你们这是--” 老陶这才-一道来:“老爷说还要重新正式地迎娶三太太,他说上次是让六爷替他,不算数。这不,一大早就张罗着让我们布置得喜气点,他说这红绸缎挂得越多啊就越显得隆重。” 大太太这才放心了,也眉开眼笑说:“哎哟,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说着就冲容耀华的房间赶了过去。 此时,容耀华也穿好了新郎服,左右打量着。容耀辉是今天的伴郎,自然也在他的房里,可是看不出一点高兴,一个人站在窗口边望向外边的世界,思潮澎湃。 “耀辉啊,你过来帮我看一下这花,好像有点歪了。”容耀华也了解他的不痛快,但他不能让秀禾离开他,所以对他的弟弟,只能表示感激了。 “哦。”容耀辉闷声闷气地答道,走过来认真地整理着,也不说话。 “谢谢你。”容耀华发自内心地谢他。 这倒使容耀辉不安起来,说:“谢什么?”假借糊涂以掩饰他的尴尬,勉强地一笑。 “我说过,你的话秀禾一定听。” 容耀辉沉默着。 容耀华还想继续说,大太太在老陶的陪同下已经进来了,看到他一身洋气的新郎服,与当年把她娶进容家时一模一样,心里不禁感触万分,笑着呆呆看他,她仍然那么爱他。 容耀华先是一愣,随即又解释说:“你来了,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呢。” 大太太笑着向他走近,边说道:“我早该想到的,现在还让老爷您亲自操心,真是我的不对了,恭喜老爷。” 容耀华看她说得那么诚挚心里更开心,说:“别说这些。”把手里的新郎帽往头上一套,征求大太太说:“你看这行头行吗?”高兴地转了个圈,紧张地问她。虽然他对她的爱已被尊重所替代,但是夫妻那么多年,他还是在乎她的说法,他从心底里感激她为他找了个已经赢得了他的欢心的新娘。 “怎么不行啊?您这一身穿起来显得比回来时精神多了。”大太太赞赏道。 容耀辉看到她来了,既对她感到同情,又感到高兴。秀禾是她替大哥找的,现在他大哥真的满意了,也不枉她的一番心血,可是她虽把大哥从二大大手中夺了回到却又把他拱手让给了三太太。容耀辉微微一笑,对大太太说:“大嫂,您来得真好,秀禾可是您给大哥找回来的,您……” “哎呀,六弟,说这些干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太太笑说。 容耀辉也不好再说什么,突然发现宛晴并没有跟着大太太,平时她可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大太太的,这会儿怎么不在呢?于是问大太太道:“大嫂,怎么没看到宛晴呢?” “哦,这丫头,可能跑去找秀禾去了。”大太太恍然反应过来。 原来,宛晴刚进门时,一听老陶说秀禾今天又结婚,即兴奋又疑惑,一溜烟跑去找她去了。 秀禾一个人坐在床上,她并没有好心情去穿戴打扮,拿着针线继续做那个没有完工的香囊,她原来那个已经送给了容耀辉。 “秀禾。”宛晴奔了进来,假装生气地说:“好啊,秀禾,你结婚都不告诉我,我不理你了。”一边走向秀禾,也在床边坐了下来。 秀禾以为她真的生气了,急忙说:“这……这是老爷的意思,因为太着急了,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们。”又问,“太太也来了?”她不知道太太会不会怪她。 “嗯。”宛晴又疑问,“那你不怕大伯了?你真的喜欢上大伯了?” “我……”秀禾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她有时候把他当长辈,有时候把他当丈夫,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六叔呢?六叔怎么说?”一向以来,宛晴就知道她喜欢容耀辉,而且她也很赞成他们在一起,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秀禾会舍弃他而嫁给了她的大伯。 “他……”秀禾哽住了,眼中掠过忧郁。 宛晴面露难色,也猜到了几分,赶紧转了话题,指着床上摆放整齐的新娘服,说:“哎呀,你怎么还不穿新衣服啊,来,我帮你。” 秀禾瞟了一眼衣服,无奈地任由宛晴帮她穿衣梳妆打扮。 从镜子中,着到秀禾闷闷不乐,宛晴只好安慰她说:“哎,这样也好啊,你以后留在容家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秀禾只是淡淡一笑。 就这样,秀禾和容耀华在众人的哄闹声中被拥进了大堂。 面对高堂,容耀华心花怒放,他终于亲自牵着她走进了他的生活,亲自把她娶回家了,他要让她对他有一个完整的记忆。他要她按他的规矩生活,同时,他也暗自决定,这一辈子会好好地待她,这都是不允许改变的。 而当他掀开秀禾盖头的那一瞬间,秀禾仍清楚地记得曾经容耀辉掀开她的盖头时,他们同时的四目相对,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愤怒,看到了后悔,看到了怜悯,看到了惊讶,可她清楚地知道从容耀华掀起她的盖头的那一刻起,她就要把一切都忘了,忘了容耀辉,他只是她的丈夫的弟弟。 第22章 容耀辉站在他们的身边,在热闹兴奋地氛围中却高兴不起来,只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他不愿再看了。 拜堂顺利完成。容耀辉在酒席上开怀大喝,可不胜酒量的他没两下子就喝醉了。所谓酒后吐真言,容耀辉把心里的不痛快,心里的不平,全部倒了出来。 “大哥,喝,喝啊,你不敢了?你怕输给我?哈哈,你老了,老了,你就是怕!”容耀辉大笑着。 容耀华越听越气,脸上阴沉沉的,拍案而起吼道:“你说什么?!” 容耀辉仍然不惊不怕地笑着叫:“我说--你老了!你怕输给我!” “我怕谁呀我!倒满!”容耀华不服气,他是没有耀辉年轻了,可是他最怕别人提到他的伤处。 “好,倒满。”容耀辉摇晃着给他大哥倒酒,瞄了半大没瞄准杯于,他已经迷糊了视线。 容耀华拿起酒杯猛的一干而尽,“啪”地一声把酒杯甩到桌上,喝到:“再倒!” 而在坐的三个女人吓得直哆嗦,大太太赶紧抱紧了秀禾和宛晴。这两个女孩脸色苍白,肯定被吓坏了。秀禾知道耀辉心里难受,她又何尝不是,可是她又能怎样呢? 看到容耀华和容耀辉都醉了还要喝,大太太害怕出什么事,赶紧上前想把他们止住,可容耀华一把把她推开了,冲着容耀辉喊:“说,你说比什么?我不会输给你,哼!” “比爬山!”容耀辉也赌气道。 “好!” 尽管众人左右劝着,但是两个人执意要比,拦也拦不住冲了出去。 容耀辉毕竟年轻,身强力壮,精力旺盛,所以刚跑开不久就把容耀华远远地抛在后面了。再者,他的酒劲还没消,一边沿着桔园的小路往上跑,一边得意地大声喊道:“我赢了,我赢了。”还哈哈大笑着。 而落在后面的容耀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缓下来想休息一下,可是空中却扬起容耀辉得意地叫喊声,他不服输,深呼吸后又猛地向前冲去。 容耀辉一口气冲到山坡,乐得直喊:“我赢啦,我赢啦,大哥,你输了,大哥,你输了。”等了好久,仍没看到容耀华的人影,毕竟是亲兄弟,容耀辉开始焦虑起来,真担心他大哥会出了什么事。放开嗓门大喊了几声仍不见他,容耀辉开始往下冲去,寻找容耀华。 “大哥大哥……” 容耀辉的声音回荡在桔园上空,容耀华坐在地上听到这充满焦虑的急呼,却不知它来自哪个方向,直抱住自己受伤的腿,不知所措,他曾经试了好几次想站起来,可都没有成功。 “大哥!”容耀辉惊喜地叫道,跑了过来,“哎呀,大哥,你的脚受伤了,我看看!”容耀辉蹲下就用手去摸容耀华的脚。 “啊!”容耀华痛得叫了起来,“别碰,痛!” 容耀辉心急如焚,说:“我背你去医院。”背起容耀华就狂奔下山,气喘吁吁地,满头大汗,但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下来。 在容耀辉背上的容耀华心里一阵感动,后悔自己对弟弟的猜忌,他应该相信他的弟弟不会伤害他的,一向耀辉都是那么顺从他,听他的话,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耀辉会背他。容耀华的泪水忍不住溢了出来,轻声哭了。 尽管他已尽力压低了声音,但容耀辉还是听到了。他放慢了脚步,问:“大哥,你怎么了。” 容耀华摸了把眼泪,感触地说:“谢谢你。从小到大,都是我背着你,哎,我是真的老了。” 容耀辉也开始为自己的失言后悔,脸有愧色地说:“大哥,都是我的错。” “没事,等我脚好我们再来比一下,我一定能赢你。”容耀华笑出了声。 容耀辉心清也轻松了不少,把容耀华在背上挪了一下就继续往山下跑了。 城里,二太太因为容耀华久久不回而焦急,沈妇雅表面上不说,心底下对容耀辉的思念如潮水。她一连给他写了好几封信,却一点回音都没有,尽管上次在城里的时候,他曾向她求婚,可是她看得出他的心里始终有秀禾的影子。他回去那么久会不会和秀禾摩擦出火花谁也说不准。她整天烦燥不安,又找不到可以诉说心事的人,只好常常跑到赛马场上去骑马,在场地上驰骋可以使她摆脱疑虑的困扰,忘记烦恼。 一天,沈姻雅刚从赛马场出来,就看见二太太面带微笑地向她走来。她对二太太说不上讨厌,但也不怎么喜欢,但二太太再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沈娴雅也笑着邀请她坐下了。 二太太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到沈娴雅面前,和善地笑着说:“沈小姐,这是耀辉给你的信。” 沈姻雅狐疑地看着她。 二太太显得不太自在,解释道:“我刚才到府上找过你,你不在,正好看见有你的信,我就帮你带来了。”二太太看沈娴雅不支声,心酸地说:“沈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从你刚才发愣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们是处在同一种心境的女人,我们都在等我们心爱的男人回来。” 沈娴雅一颤,垂下眼睫,呆呆地看着信封。 二太太继续说:“耀华回乡下那么久都不回来,我想你和耀辉感情那么好,他肯定给你写信说了点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沈娴雅苦笑着说:“二太太,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不太了解你罢了。如果我知道大哥的消息我就告诉你了,可是……这是耀辉给我写的第一封信,” 二太太一愣,不好冉追问,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桌面上的信,说:“如果有什么消息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走了。再见!” 沈姻雅拿起信时,手有点颤抖,她害怕看到她一直不愿意看到的内容,她苦等了那么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就在她刚要撕开信的时候,她想起了二太太,她不也像她一样吗?何苦要让她再受苦等的煎熬呢? “二太太!”沈娴雅把走出几步的二太太叫了回来,就紧张地打开容耀辉给她的信。 她没有失望。容耀华和秀禾再次成亲,沈娴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不过,这对二太太来说,可是个坏消息。沈嫡雅把信递了过去。 二太太着急地抓了过去。她的手一直在抖,信纸无声地落到了桌面上。 沈娴雅担心地问:“二太太,你没事吧’!” 二太太哭着说:“这就是我等的结果?” “二太太,我想大哥还会回来的,你别太着急。” “不,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让他回来,我一定想办法。”二太太制住了哭泣,意味深长地对沈娴雅说,“沈小姐,听我一句话,不要再等了,去抓住你心爱的男人,否则他就不会把你记到心卜,他会越来越放任自己的。” 沈娴雅听得迷迷糊糊的,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二太太已经跨出了赛马场门口。 沈娴雅仔细回味着二太太的话,男人的心是不能放飞的,自己的幸福要紧紧地抓住。沈娴雅决定亲自去乡下去追求她的幸福! 容耀华从医院回来好几天了,可是脚上的伤仍然没好,整天只能待在房间里。 秀禾的心也稳定了下来,每天都顺从地伺候着容耀华。最令容耀华开心的是她已经再不害怕他了。他觉得这是让她爱上他的第一步,不久的将来,他们两个就会思恩爱爱的,然后秀禾那结实的身子会给他生下个胖娃娃,他们一起把孩子拉拔长大,光是那孩子的哭声和笑声,就够他乐的了。 “哎哟!”刚想得乐呵呵的时候,容耀华由于腿上的伤口被不小心弄疼了而轻声叫了出来。 秀禾的手一抖,马上离开了他的伤口,惊怕地望向容耀华,说:“老爷,我……我弄疼你了?” 容耀华怕把她吓住了,就勉强地笑了笑,说:“是有点儿,不过已经好了。”容耀华拉住她的小手,疼爱地看着她漂亮的脸蛋,说:“秀禾,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我真的很高兴。” 秀禾害羞地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了红晕。 这时,宛晴扶着大太太走了进来。大家互相问好之后,大太太关心地看了看容耀华的伤口,却不禁大叫了起来:“哎呀,这……怎么能这么绑啊,血液循环……” “是我教她这样绑的,绑得挺好的嘛。”容耀华赶紧为秀禾辩护,他知道秀禾不会绑,可是只要她绑了他就高兴,不管是好是坏。 大太太领会了他的意思,也不敢说什么了。 倒是秀禾显得有点坐立不安,埋着头默默地站着。 “老爷,您的急电。”老陶急冲冲地跑进来,把一封急电放在了容耀华面前的桌子上。 容耀华不紧不慢地拿起电报一看,顿然拍案而起,吼了一声:“混帐!”不经意地把受伤的腿放到地下碰了伤口,疼得“哎哟”叫了起来。 大太太、宛晴和秀禾都吓了一跳,急忙又扶着他坐了下来。 容耀华冲着老陶吩咐道:“快去叫阿川给我订票。” 老陶莫名其妙地问:“现在吗?老爷。” 容耀华忍不住又发火:“马上!” 老陶吓得急忙跑了出去。容耀华虽说是他们的主人,可是对他们出那么大的火还是头一次。 容耀华稍微消了消气,说:“我得尽快回城里去。” 三个女人迷茫地站在一旁,也不敢问他原因。 宛晴快言快语问:“那秀禾怎么办啊?”她真担心容耀华会把秀禾带走,这样的话,不但她没人陪她玩,而且最伤心的人还是任劳任怨的大太太。 她这么一问,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容耀华欲言又止,对秀禾说:“秀禾,你先和宛晴出去,我有事要和美菱商量。” 第23章 宛晴还想说什么,却被秀禾拉着走了。 容耀华明白其实最关心这个问题的就是大太太,只是她一向只懂得相夫教子这些旧条例,她从来就好像没主意似的,但是对她为容家为他所作的一切,他是从心底里感激。 “你再帮我绑一下。”看着紧张的大太太,容耀华决定了。 “哦。”大太太蹲下,把布条一根根拆了,再重新给他包扎起来。 “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我是该把她带到城里去呢,还是把她留在乡下。”尽管他已作了决定,可是仍想试探一下她。 “随你便吧。”大太太顺从地回答,可是她内心里正向老天爷祷告希望容耀华不要把秀禾带走,秀禾可是她的全部啊。 “随你随你,每次我问你,你都是这句话,我不需要你揣摩我的心思。”容耀华显得不耐烦,可是大太太却没有再说话,一副委屈的样子让他不忍心责骂她,“我准备把秀禾--”容耀华故意停顿下来看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给他包扎的手突地停了下来,她的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 “留在乡下!”容耀华不想再让她失望。 大太太大大地呼了口气,默默地谢天谢地的同肘,她也纳闷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让秀禾留下来。手里仍不停地给他包扎。 等她包扎完了,容耀华站起来轻松地笑着说道:“还是你行啊。” 大太太也不好意思地笑着。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秀禾留下吗?”容耀华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茫然地摇摇头。 “为了你!” 大太太一愣,这不像他,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 容耀华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在想什么,淡然一笑,说:“很奇怪是不是?其实是我对你的感激,为了容家你做了很多。” 大太太感动得眼里闪烁着泪花,说:“老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不在的时候,我请你照顾秀禾。如果有了好消息立刻通知我。”容耀华盼望着秀禾的肚子能为他生下容家的后代,就像桔园的熟透的桔子,越多越好。 自然这也是大太太的心愿,大太太肯定地说:“老爷,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秀禾的肚子一定会争气的。” 容耀华呵呵地笑了起来,说:“你保证能有什么用啊,关键是秀禾。” “可是你很快就要走了呀?” “我会常回来的,不会又等到桔子红了的时候。” 容耀辉临走的前一天,容府上下又开始忙起来,秀禾亲自下厨炖了莲子汤圆,大太太也到厨房去督促着下人们要使出她们的绝活。 大太太突然看到秀禾的脸色不如从前,而今天晚上已是她和老爷的最好一个晚上了,于是大太太把秀禾叫出了厨房,边替她把围巾摘下,边说:“秀禾,我看一下。”说着用手按住秀禾的肚子仔细探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还没怀上。” 秀禾才明白她是着急着要孩子了,可孩子也不是她想要就有的,她也没办法。 “你看你,弄得跟黄脸婆似的,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下人的活就让下人们去干。明天老爷就要走了.今天晚上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老爷很想要个孩子。去.好好打扮一下,不要让老爷失望。”说完就拉着秀禾回房去帮她打扮起来。大太太让秀禾穿了那件红色的外衣。容耀华最喜欢她穿那件衣服。 开饭的时候,各人都人席坐了。唯独没看到秀禾。容耀华问:‘“秀禾呢?” 大太太笑着回答:“秀禾给老爷端莲子汤圆去了。” 说话间,秀禾端着汤圆羞答答地走了进来。 容耀华瞧她黛眉下一双丹凤眼,眼珠子犹如黑宝石放出光芒,涂了脂粉的她更显得俏丽动人,还穿了件他最喜欢的红衣裳。 容耀华暗喜,明白这多半是大太太的主意,向大太太投去感激的一瞥。 秀禾挨着容耀华坐了下来。 容耀华笑容灿烂地举起杯,对大太太说:“秀禾,我们应该敬大太太一杯。” 秀禾顺从地端起了酒杯。 大太太受宠若惊,慌忙说:“老爷,这怎么可以呢?”不过也举起了酒杯,她心里正高兴着呢。 “别推了,喝了吧。”容耀华先干为敬,这可是例外的一次。秀禾也不敢怠慢,跟着喝了。 大太太不好再推辞也干了。 容耀华给自己斟满后,也把秀禾的酒杯倒满。对容耀辉说:“记辉,这次能把你三嫂娶进容家,你也出了不少力用,按理我们该敬你一杯。” 容耀辉反倒不自在起来,说:“大哥,从小到大,大哥大嫂对我有培养教育的功劳,我怎么能让您敬我呢?”看了一眼秀禾又说:“只是我希望大哥大嫂还有三嫂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酒我就不喝了。” 容耀华还想说什么,大太太就先说了:“行了行了。我们不喝酒了,先尝尝秀禾亲手做的莲子汤圆。”她害怕又像上次一样发生酒后闹事。 大家一听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把酒搁在一边去尝汤圆去了。 大太太看着碗里边的汤圆,说:“老爷,刚才六弟祝我们像这汤圆一样团团圆圆。我就恭祝老爷早生贵子。’”一 宛晴也调皮地笑着说:“我也祝大伯心想事成。”。 这一顿晚饭是在欢笑声中结束的。 晚饭过后,宛晴和容耀辉有说有笑地趴在走廊扶手上观赏月亮。 宛晴对清澈透明的月亮特别喜爱,一时激动,对容耀辉说:“六叔,你看这月亮,又圆又明亮,好像是能猜透人的心事似的,秀禾一定喜欢,不如我们去叫她来一起看月亮吧。” “六叔?”宛晴发现容耀辉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她顺势也望过去,只见秀禾正搀扶着容耀华进房,叹了一声,对容耀辉说:“我真不明白秀禾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大伯对 容耀辉淡淡一笑,说道:“我希望她不是一味的顺从,这样她才会幸福。宛晴,答应我件事,把我们三个人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部忘了,行吗?” 宛晴不情愿地嘟着嘴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秀禾就起来替容耀华收拾行礼,准备送他出门。 临走前,容耀华偶然看到她的腰际间挂着个精巧的香囊。在秀禾弯腰替他扣钮扣的时候扯了下来。 秀禾一愣。 容耀华把香囊放到鼻子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笑着说:“好香啊,就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你自己绣的?” 秀禾点点头。 “这个香囊我揣着,随时带在身上,闻到这个香味,我就会想起你身上的每一处,每一寸。”容耀华暧昧地望了秀禾一眼,笑着把香囊揣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秀禾不禁想起了她曾经送给容耀辉一模一样的香囊。 容耀华走后,容耀辉没有再留在在容家大宅,他毅然回到了老陶岛上。 就在他把行李箱打开整理的时候。秀禾送给他的那个香囊跌落了下来。万般思绪一时间又涌上了心头。 看着这个香囊,容耀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秀禾专心致致地一针一线地为他绣香囊的情形。这个香囊蕴藏着秀禾对他的一撮浓情。可是,如今她已经是他的二嫂了、他们都不能再有什么遐想,他要把她忘掉,把对她的爱埋于心的角落。 容耀辉猛的冲出去,拿起地上的锄头就拼命地挖,他决定把香囊连同与秀禾的一切都理起来。 “六爷,六爷,你快停下,你刚回来怎么能干这么重的活呢?”老陶正好看到他的这副模样,还以为他要种花或者其它的,赶紧跑过去想止住他。可是容耀辉哪里听得进他的话,他把许久以来的压抑都发泄在这锄头上了。老陶没办法,只好干着急。 容耀华是晚上接近凌晨的时候回到城里容府的。管家笑着出门迎接,接过他的行李箱,说:“老爷,您回来了?” 容耀华一脸的不高兴,闷声闷气地回答:“嗯!”又问,“二太太呢,怎么不出来?” 管家小心翼翼地说:“二太太……可能睡下了吧。” “我还没回来她怎么能睡觉,真是越来越不规矩了。”容耀华生气了,边说着边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容耀华冲着管家骂道:“这屋里怎么黑灯晤火的?” 他话则说完,用上立刻灯火辉煌,同时响起了众人的鼓掌声。容耀华一愣,看到从房里面走出他的亲朋好友还有同僚,时间醒悟过来,这肯定是二太大为了迎接他回家耍的花样。众人纷纷上前围着他笑呵呵地说: “容爷,欢迎你回来。” “容爷,这都是二太太布置的。” “……” 正说着二太太浓妆艳抹地从楼上盈盈走了下来。众人知趣地发开去.好让他们夫妻团圆。 音乐响了起来,二太太娇滴滴地伸出手,笑着说:“老爷,欢迎您回家。” 容耀华托住她的手,搂住她的细腰,随同大家跳起舞来。 二太太终于盼到他回来了,心里当然很高兴,把头埋在他的肩上,一副沉醉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很甜。 容耀华脸上挂着微笑,但心里对二太太有所不满,因为这么多人在这,他不好骂她,只好装着笑脸,在她耳边低声责备:“我对你非常不满。” 二太太一惊,知道他说的不是今晚的事,而是公司的事。虽然她的成绩不错,可是毕竟是她自作主张。他要是不满意,她就完了,于是她小心地问:“您是嫌我多管闲事?” 容耀华语气更冷漠地低声道:“比这更严重!” 第24章 二太太害怕了,她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心里仍琢磨着,那是因为他不了解这段时间的具体成绩。她会让他知道她为他赚了不少钱,那么或许他会对她刮目相看,会重新赞赏她,她就可以重新赢得他的爱了。 第十章 容耀华走后,秀禾整天只能和宛晴在一起玩,不久秀禾就觉得无聊寂寞起来。 这天,她约了宛晴去散步,沿着桔园的小路走着,看着丰收的红桔子,秀禾脱口叹气说道:“哎--要想再吃到这么红的桔子还得等上一年呐。”以前容耀华在的时候,整天陪着她,哄着她,她却盼着他快走,她自己也落个清静,没想到他走了,反而觉得空虚,巴不得他马上回来。想到大太太说的等到桔子红了的时候他才会回来,她就觉得可怕,整整_年的时间,太难熬了。 宛晴在一边听了,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问:“不会吧,秀禾,你真的喜欢上大伯了?”她发现她自己越来越弄不懂秀禾了。从一开始,她就认为秀禾与她的六叔是挺配的一对,老想撮合他们两个,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秀禾一愣,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喜欢容耀华。若是喜欢,为什么没有当初对容耀辉的那种感觉;若是不喜欢,可现在为什么又盼着他回来呢?她自己也糊涂了,把桔子一放,往前走了,她不愿再想这些烦人的问题了。 宛晴也跟了上去,迷惑地望着她。 秀禾说:“宛晴,我们回去吧?” 宛晴觉得莫名其妙的,吸着嘴说:“哎.秀禾,你今天怎么了,明明是你叫我出来散步的嘛,刚出来你又要回去,为什么啊?”脚步缓了下来。 秀禾却没理她,径自往前走。 宛晴无奈地跑了上去,谁叫她喜欢和秀禾一起玩呢? 走着走着,宛晴忍不住又问:“秀禾,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呀?” 秀禾深呼了口气,说:“我只是想有个完整的爱情。我不希望和别人一起分享我的爱情。” 宛晴钦佩地说:“说得真好。” 秀禾笑了笑,说:“我是在做梦啦!一个做人家小妾的人还说这些。” 宛晴眨了眨眼睛,激动地说:“不,秀禾,你可以去尽管追求自己的幸福,何必在乎别人呢?” 秀禾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了。她已经不敢再梦想了,只有安安分分地做她的三太太了。 走过小桥,来到桔子库。看着满筐子的红桔子,她们两个人都显得很高兴,爱惜地摸着红灿灿的桔子。 突然,秀禾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宛晴吓得惊叫起来:“秀禾,秀禾,来人啊,救命……”她的眼泪都急得流了出来。 幸好,下人及时赶来小心地把秀禾抬了回去。 大太太闻声在容妈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跑向秀禾的房间,在房间门口碰上阿川,就问:“阿川,请了先生没有?” “太太,请了,先生正在里面给三太太看着呢!” “哦。”大太太稍微松了口气。 这时,先生从秀禾房里跨了出来,见到大太太,赶紧鞠躬道:“大太太。” 大太太也不管这些礼节,急忙就问:“三太太怎么样了?” 先生想了想,说:“大太太,三太太这段时间需要多点休息,不宜走动,否则动了胎气……。” “你说什么?胎气?你是说……三太太有了孩子。”大太太欣喜若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天以来,她每天都求神拜佛,就是为了今天,现在,她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她激动得对容妈说:“容妈,快,去拿五十两白银赏给先生。”说完就往秀禾房间走了进去。 先生大吃一惊,五十两白银,他一年下来也没有那么多钱,真庆幸自己走了大运,对着大太太的背影就是深深一鞠躬,道:“谢谢太太,谢谢太太。” 秀禾听到自己怀了孩子,也不知是为自己高兴,还是为了大太太高兴。她终于没有让大家失望,也算对得起自己的命,对得起她那死去的娘。 “秀禾!”大太太看到她脸色苍白,不禁为她担心起来。 秀禾刚想起来,大太太就赶紧上前按住了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心疼地说:“秀禾,你脸色不好,需要好好补补,我叫下人们去给你煮汤去,你要是想吃什么呀,就说啊。你现在有了孩子,不能随便走动了,知道吗?你有了孩子,老爷一定很开心,我会通知老爷的。我呀,也要谢谢你啦?” “太太,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欠您的。”秀禾有力无气地说道。 大太太知道她心地好,看她这虚弱的样子,一阵鼻酸,说:“秀禾,你别说话,啊,我这就去叫下人们给你炖补汤让你好好地养养身体。”大太太再次给秀禾扯了一下被子,生怕她着凉了,就急匆匆走了。 秀禾一直目送她出了房间,这才疲倦地入睡了。 大太太出了房间就吩咐阿川:“阿川,去把仓库里的所有珍贵的补品都拿出来,什么千年人参、鱼翅、海贝、鹿茸,统统拿出来,快去。” 阿川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就跑去了。 大太太不放心下人们,怕她们熬汤的火候不足或过旺了,对秀禾身体不好,就亲自看着火。一连开了几个锅,大太太一会儿忙这个,一会又忙那个,兴奋让她忘了劳累,汗水沾湿了她的发鬓,容妈在一旁伺候着,但大太太没让她动手,她也只好干愣着站在那儿,也不敢走开。她一直跟着大太太,害怕她累了,有什么不适,也好照顾她。 好不容易才炖好了汤,大太太硬是要亲自给秀禾端去,容妈拗她不过,只好紧紧地跟着她。 容家又热闹起来了,点灯笼的点灯笼,搬桌子抬凳的也不闲着,还有抬床的。 “哎,等一等,这床太硬了,怎么睡?去把老爷房里的梦思床抬出来。”大太太看到准备给秀禾另外躺的床硬邦邦的,怕秀禾不舒服,就赶紧吩咐下人去换了。 下人们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答了声“是”就立即去换了。 大太太刚要上楼,碰见了刚从岛上回来的容耀辉。 容耀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着问大太太:“大嫂,容家怎么那么热闹啊?” 大太太激动地说:“六弟,快,快去给老爷写信,就说秀禾有了孩子。” “三嫂有了孩子?”容耀辉心里咯噔一跳。 “是呀,是呀,老爷一定会高兴的。”说完就继续上楼去了。 容妈看她走得那么远,怕她摔了,说:“太太,慢点。”可是大太太的脚步却没慢下来。 容耀辉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心里空空的,站在那里发愣。 大太太走了几步,发现容耀辉还愣在那,就停住了脚,回过头去,叫道:“六弟,你怎么还不去写信啊?快去啊。” 容耀辉这才如梦初醒,是啊,秀禾是他大哥的妻子,他不能想什么了,这是容家的喜事,是他大哥一直盼望着的喜事,他该去写信了。容耀辉回头笑着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大太太看他走了,又继续往秀禾的房间走去了。 二太大为了让容耀华重新审视她,把她替容氏与其他公司签的合同摆在床上。 容耀华躺在床上,一张张地翻阅着合同,刚才还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二太太也换上了宽松的睡衣,妩媚地贴上了容耀华。 “给我拿根雪茄。”容耀华吩咐道。 二太太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笑着取了来,并为他点着了,仍旧把头贴近了容耀华的脸。看到容耀华笑了,二太太得意地说:“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她已有十分把握,他会表扬她。 但容耀华偏偏就不理会她,直接问:“谁教你的?” 二太太不高兴地撅着嘴,说:“什么啊?” “我还不知道你吗?除了花钱你什么都不会,如果没有人教你,你会干得那么出色?”容耀华把合同搁在一边,吸着雪茄,说,“好像在我回去之前,你的英文水平只会说good-bye?” “我请了个英文老师。”二太太不敢看容耀华,心虚得脸突的红了。 “我问你是谁教你的?”容耀华冷冷地说,他可不是傻子,他才不会相信她的谎话。 二太太见瞒他不过,只好全盘托出了:“是你们公司的一个小职员。” “谁?” “吴大伟!”二太太从他的神情看不出他的心思,既为吴大伟担心,也为她自己担心着,不知是福是祸。 第二天,吴大伟就接到通知容耀华要他到办公室去。 吴大伟暗喜,他的计划就要成功。通过二太太,他顺利地接触了洽谈。他早就计划着利用二太太,如果合同签了,自然老板不会怪他,而且只要有了二太太的提拔,他就肯定会高升,但如果事情搞砸了,容耀华也只能拿二太太出气。如今二太太被他哄得团团转,而且一出师就为容氏赚了不少钱,他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吴大伟敲了几下门,就推门走了进去。看到容耀华正埋头签阅文件,站在那儿进退两难。 过了好一会儿,容耀华才漫不经心地抬头望了眼他,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穿着不体面,领带也松松垮垮的,容耀华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文件去了。 这可把吴大伟吓了一大跳,心里纳闷着,容耀华叫他来难道不是来表扬他的,是不是对二太太的自作主张不满?于是就连带对他不满了。吴大伟提着一颗心,谨慎地问:“老板,您--找我?” 第25章 容耀华又重新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不敢置信地问:“你就是--吴大伟?” “是啊,老板。您找我--”吴大伟碰到容耀华严厉的眼神,吓得话都不敢说下去了。 “哦。坐。”容耀华又埋头看文件,他不会做一件事只做一半就停止了,又补了一句:“吸烟吗?”把一包雪茄递给吴大伟。 吴大伟对他前后态度急速的变化有点适应不过来,摆手慌张地说:“哦,我吸不来那个。” “哦。”容耀华继续他手上的工作。 吴大伟坐下来一个人觉得很拘束,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拿出他平常吸的烟闷闷地吸着。 容耀华放下手中的文件,点着了一根雪茄踱到吴大伟对面,坐了下来,说:“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允许别人在我的办公室吸烟的,但是--今天为了你我破例了。” 吴大伟受宠若惊,刚要说谢谢,容耀华立刻提醒他:“哎,你的烟灰,不要洒在别的地方了,把我办公桌上的烟灰缸拿过来。” “哦。”吴大伟恭恭敬敬地答应着去拿了烟灰缸放到他和容耀华之间摆着的桌上。 容耀华躺在沙发的靠背上,边吸烟边说:“公司里有上班穿西服的规定,你不知道吗?” “老板……我昨天……喝咖啡的时候把咖啡酒在身上了。我就只有一套西服,我……”吴大伟显得很尴尬。 容耀华笑着问:“你--平时喜欢和一些什么人一起喝咖啡呀?”尽管他现在的最爱是秀禾,但他不允许任何人给他戴绿帽。如果吴大伟说他和二太太一起喝过咖啡,那么就不存在嫌疑了。 吴大伟是个聪明人,憨笑着说:“有时候我一个人喝,有时候……和二太太一起喝。” 容耀华很满意他的答案,说:“你干得很出色,我记得你,你曾经给我写过一份计划书,本来我想过目一下,不过那回正好我和秘书一起走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不讲究,头发留得很长,看起来让人感觉不舒服的人,秘书指着那个人说二那就是你,于是我就没有再看你的那份计划书。我这个人呢,一向比较讲究形象。” 吴大伟窘得脸刷地红到了耳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容耀华笑着继续说:“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容耀华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吴大伟。 正巧二太太门也没敲就左一袋右一袋地拎着东酉进来了。刚要向容耀华报告她今天又买了什么东西,转身一看他正和吴大伟谈正事,就想退出去,却被容耀华叫住了:“你就这么感激你的老师啊。” 吴大伟乍一听还不明白什么老师的,一看到二太太会意的眼神就清楚了。 容耀华把二太太拉到吴大伟面前,笑着说:“我决定了,要把吴大伟--”他故意吊着他们的胃口,停一会才又说,“调到外务部去,以后直接向我提意见。” 二太太和吴大伟对视笑了笑,二太太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重视吴大伟了,所以他提升,她也为他高兴。 吴大伟站在那儿简直想狂跳庆祝了,但他表面上装得很镇静,充满感激地对容耀华说:“谢谢老板,我一定会努力干的。那我就先出去了。” 容耀华拉住他说:“回去再买件体面点的西服,要注意形象。至于你那长发嘛,就随你吧。”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二太太和吴大伟心里暗暗高兴着,这可是吴大伟的莫大荣庆,因为一般情况下,容耀华是不会容让别人的。 吴大伟对着容耀华深深鞠了躬就转身走了。刚拉开门时,他停下来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来对容耀华说:“老板,我有个提议。” “说吧。” “我觉得您应该把二太太也调到公司里来。” 二太太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容耀华肯定要生气的,于是赶忙抢着说:“不,老爷,我只想在家里好好地伺候老爷。” 容耀华脸沉了一下,皱着眉,问他:“为什么?” “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二太太充分发挥了她的外交能力,其实这么多合同能够顺利办妥,主要功劳还是二太太,我只不过是起了辅助的作用。” 二太太听着这话,既高兴又着急,也不知道容耀华到底喜不喜欢听这话。 容耀华考虑了一下,对吴大伟说:了我会考虑的。你先出去吧。” 吴大伟看了一眼二太太就走了。容耀华等门一关,转过脸紧盯着二太太,却没出声。 二太太吓得不敢看他,低声说:“老爷,您……您别听他胡说 “或许--这是个好主意。” 容耀华出人意料之外的话又让二太太一惊。 再说容耀辉,自从回到岛上后,终日消沉,尽管他极力去强迫自己忘记秀禾,可是秀禾却一再地闯入他的梦里。 太阳都升得老高了,然而容耀辉却懒洋洋地赖在床上。突然有什么人抚摸着他的脸,容耀辉猛的睁开双眼,大吃一惊。原来是沈娴雅。 望着她含情脉脉的双眸,容耀辉瞪大了眼睛问:“我这是在做梦吗?” 沈娴雅甜甜一笑俯身亲了一下他的脸。幽默地说:“你的梦里有人这样亲你吗?” 容耀辉握住她那纤细娇嫩的手,问:“你怎么来了?”瞬间他想起他自己好久没和她联系了。心中一阵惭愧。 “我要抓住我的幸福,所以我来了,我要走进你的梦里去。”沈娴雅深情道。 容耀辉一阵感动,说:“娴雅……嫁给我吧。秀禾已经有了孩子--这儿已经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了。我们结了婚,忘掉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容耀辉差点说漏了嘴。他真庆幸没让沈娴雅听出来。 沈娴雅甜蜜地笑着说:“耀辉,我已经决定了,我跟你留下来。” “不,娴雅,我们回城里去,在那里我们快快乐乐地生活。”容耀辉握着沈娴雅的手更紧了,笑着又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 容耀辉牵着沈娴雅的手沿着小路漫步着,太阳躲进了云层里,仿佛害羞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似的。 古老的容家大院又笼罩在烟雨蒙蒙之中。大太太正与侄女宛晴、耀辉,还有从城里来的耀辉的女朋友娴雅坐在房里闲话,渐渐沥沥的雨声衬得室内一片温馨,众人正在说笑,忽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四人出房往下看,只见阿川正与两个佃农说话,两佃农吵吵嚷嚷。 大太太下了楼,阿川迎上来报告说是两家因为租子的事正在闹得不可开支,一齐来要大太太评评理。 大太太仔细看了两人,认出两人都是种容家田地的佃农,还是邻居,于是说道:“我是没读过书的人,你们要我评理,我只能说,你们两家做了一辈子的邻居.难道不觉得情比理更重要吗?” 一佃农道。“大太太说得是,实在是因为家里孩子要念学,田里收成一半要缴租子,一半要缴学费,没多余的粮食还给马五家。” 另一佃农马五也道:“我家也是一样的啊,你家孩子念书,我家孩子难道就不念了?” 说罢两人又要吵起来,阿川忙厉声喝住。 大太太叹口气,叫阿川拿过帐本来.提笔在两家名字下画了两个红叉。 阿川忙道:“太太,你这是……” 大太太轻声说,:“庄户人家,都不容易。” 阿川转身对两佃农说道:“太太免去了你们两家一年的地租,等明年收成好的时候,再一起清算,行吗?” 两伯农急忙跪下,连声说:“谢谢太太,谢谢太太。” “起来吧,你们听着,日子再苦,孩子到学堂念书的事可不能中断,缺钱嘛,就来找我商量,你们只要好好耕作我的田,就算是报答我了。” 阿川在一旁忙道:“还不快谢谢太太。” 两人千恩万谢的离开。 大太太又叮嘱阿川几句,转身要上楼去,只听见“啪啪”的拍掌声。 她转身抬头一看,原来是宛晴、耀辉和娴雅。不禁笑着说:“拍什么手,你们当我是在演戏呀。” 宛晴满脸笑容,骄傲地说:“大妈,我真佩服您,我恨不得像那两个佃农一样给您下跪了。” 大太太笑道:“傻丫头。” 耀辉也跟着说:“大嫂,您做得真是太对了。” 大太太走上楼来,众人回房喝茶,她说:“你大哥将这里交给我,我自然得用心照顾好,要不等他回来我怎么交待呢。” 耀辉和娴雅对看一眼,低下了头,宛晴忽然说:“也不知道大伯在忙什么,还不回来。” 第十一章 此时,城里容府正是笙歌艳舞好不热闹。 容耀华刚刚同英国远东公司签了合同,得意之极,舞会开至很晚方散,他亲自送对方代表出门。 那代表操着生硬的中文连声道谢,“我们谈得很好,很高兴能有这样的进展。” “我也很高兴,能与贵公司合作,容某真是不胜容幸,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容耀华笑答道。 这时二太太余嫣红摇曳生姿的走了出来,满脸堆欢,站在容耀华身旁。 那代表与容耀华握手道别,说:“我非常羡慕你有这样一位太太,不仅人长的漂亮,而且,还是一位谈判高手。” 容耀华哈哈大笑,伸手搂住二太太道:“我也这么认为。” 众人目送客人远去,才转身回房。 容耀华边走边对二太太说:“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你知道这张合同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哈哈。” 二太太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那是当然,谁不知道老爷英明睿智,合同是一定会拿到手的。” 第26章 两人回到客厅,尤妈已带领佣人将客厅打扫干净退下了。 二太太娇媚一笑,说:“我去换衣服。”上楼去了。 容耀华给自己倒了杯酒,浅酌着,一边放开唱片,霎时轻柔的音乐飘荡在厅里,他傲慢地站在唱片机旁环顾自己的王国,志得意满地轻笑起来。晕黄的灯光朦朦胧胧,似乎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漂亮的女人的脸,呵,是她,他的三太太秀禾。一张轮廓相当美的瓜子脸,不大不小,活像可以轻易将她捧在手心似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望着他,那对眸子里闪耀着单纯的信赖和敬畏。是的,敬畏,她怕他,他知道财富、女人,他一生都得到了,只缺少一样:那就是孩子!秀禾的出现给了他很大的希望,她年轻、结实的身体一定会孕育出容家的下一代的。 “老爷。” 娇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容耀华转过身子。 余嫣红袅娜地步下楼梯,她穿了件白底碎花的素色旗袍。原来艳光四射的美色被掩饰不少,素裙艳脸,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容耀华呵呵地笑了。 “你笑什么啊?”二太太有些不明白。 “你怎么穿成这样?” “你回来前我特地去买的……不好看哪?” “呵呵,你以为我刚从乡下回来,就喜欢素色的了?” 二太太疑惑地望着他,“可是……” “我喜欢什么因人而异,衣服也一样,别人穿起来好看的,不一定你适合。如果你什么都要像别人一样,那你就不是你了,你现在的样子正好失去了我喜欢你的地方。” “那我马上去换。” “算了算了。”容耀华放下手中的酒杯,向二大太伸出手,“来!” 两人相拥起舞,沉浸在轻柔的音乐里。 “我没有想到你真行,我低估了你。”容耀华低沉的嗓音响起。 嫣红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他,把头埋在他肩上。 “看来,这个吴大伟说得还真对呀,以后我谈判一定要带着你,你是我容耀华的秘密武器。” 轻柔的音乐缓缓流泄,容耀华抬看了看时间,轻轻推开二太太的身子。 “好了,不早了,咱们也该……你哭什么?让我看看……” “抱紧我,耀华胞紧我。”嫣红不放手,紧紧抱住容耀华。 “好好好,再抱一会。” “耀华,我们好久都没这样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傻瓜,别乱想。” 万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封信,一看两人抱着跳舞,马上别开头,轻咳一声,说:“老爷,乡下来信了。” “什么时候?” “昨天,对不起老爷,我给忙忘了……” “好了,你下去吧。” 容耀华放开二太太,拿过信坐到灯下。取出眼镜看起来,忽然看到他的二太太递过酒杯,满脸怨恨地看他,不觉失笑,将信折好装回信封。 “老爷,你怎么不看了?” “说好今天都属于你。不看了,明天再看不迟。” 嫣红高兴地站起来:“老爷请喝酒。” 容耀华哈哈大笑,接过杯子放到一边,拍拍大腿,说:“来,坐这儿。” 嫣红笑嘻嘻地坐过去,搂着丈夫的脖子撒娇。 “今天可算完成了一件大事,你不知道,这个合同一签哪,我就可以把我生意的规模扩大至少两倍,到时候……”容耀华不禁得意地笑起来。 “耀华……” “嗯。” “对不起哦” “什么?”容耀华抬眼看她。 “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 “什么事呀?”容耀华笑问。 嫣红看着他,说:“我不该拦着你不让你回乡下,我现在想通了。” “哦,想通什么了?” “大太太给你取三太太,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容家有后,我以前不理解你,我太自私了,耀华,对不起哦。” 容耀华看着她,笑说:“嫣红,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呀。” 两人同时笑起来,“好啦,不早了,大老爷要休息了。”余嫣红站起来,拉起容耀华去休息。 容耀华坐在床头,手边放着那封信,他看看信,再看了眼浴室的门,扬声叫道:“怎么还不出来?” “别那么急嘛,就来。”嫣红答道。 容耀华拿起信,在灯下展开来。忽然,他怔住了,狂猛的惊喜一下子涌上来,他不能思考,不能动弹。 “耀华,我洗好了,等不及了呀?”嫣红从浴室出来,香风浓烈,媚眼含春,只为伊人,她款款走到丈夫身边。却发现他好像呆住一样。 “耀华!耀华!”她伸手碰了碰他。 终于,他像猛然清醒过来一样,他的手在剧烈地抖动,信纸沙沙地响;他的嘴唇在颤抖,他慢慢地看向她,嘴唇微微张口,像要说什么话,不过好像力气不够似的。 余嫣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看到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火焰,那是狂喜的、激动的,不敢置信的火焰。 他猛地握住她的肩,狂乱地说:“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 余嫣红瞪着他,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马上就去回信!我马上就去回信!秀禾是好样的,我没有看错她!”容耀华语无伦次地说,急急冲到书房去。 余嫣红恨恨地看他离去,她从来没有见他失态过,她忽然有些害怕,如果三太太生了孩子,那她在容家的地位,她在容耀华心中的地位怎么保住呢。 “不行!我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也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对自己说,“也许大伟有办法。”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斜斜地射在床上,空中浮散着欢爱过后的气息。余嫣红翻了个身,手臂伸过去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她睁眼看了一下,对窗边的男人说道:“大伟,你过来。” 吴大伟没有动,吸口烟缓缓吐出来。 “大伟,过来。”余嫣红的声音大了点。 “我不想过去。”吴大伟捻灭手中的烟,又说:“时间不早了,起来一起去吃点东西。” 余嫣红起身,披了件睡衣下床。走到吴大伟身边月:“你怎么了?” 吴大伟看了看她,依旧没有说话。 “怎么?你也想甩掉我?”余嫣红厉声怒喝,伸手抬起吴大伟的下巴,锐利的眼神扫去,吴大伟转过头去,逃避地看向别的地方。 余嫣红哈哈大笑,只是眼中全无笑意。 吴大伟低声道:“嫣红,你别这样。” “不这样怎样?”余嫣红大声咆哮,“你别忘了你怎么有今天的!吴大主管。” “我不会忘。”吴大伟甩甩头,无力地说,“我只是害怕。” “怕?”余嫣红瞅着他,眼神充满不屑。 “你怕什么?”她问,“怕容耀华解雇你?” “不!”吴大伟急忙说,他看着余嫣红。 “怕你新得的主管位置付之东流?”余嫣红继续问,一步步逼近吴大伟,吴大伟却一步步后退。 “你还算是个男人吗?懦夫!”余嫣红狠狠给了吴大伟一耳光。吴大伟一个趔趄,手撑在书桌上。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想他是喜欢她的,这个在狼狈中依然倔强的女人。他站直身子,说:“我怕……是因为失望。” 余嫣红讥讽道:“失望?对谁?我?哈哈。”她大笑起来,“你不是自诩了解我吗?现在失望是不是迟了?” 吴大伟摇头,两手抚上她的肩、轻声说:“我是对自己失望,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有风格。”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嫣红,我们不应该……” 余嫣红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东倒西歪。 “你笑什么,”吴大伟奇怪地问。 “我笑,这能怪我吗?”她拍拍吴大伟的肩,眼睛斜斜地瞅了他一眼,眉目传情般的风韵。一大波浪卷发弯弯地耸在肩头,翘起眉梢,颤微微地,牵动着他的心,他低叹,“是的,不能怪你。” “哈!你毕竟是个男人,而我呢。”她张开手臂,转了个身,展现出火辣的身段,“毕竟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 吴大伟哺哺道:“对,你是个不错的女人……”他不觉踏前两步,抚上余嫣红的裸露的香肩,“你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 余嫣红甩开他的手,径自坐到床边、掏出一支烟,吴大伟忙取出火柴给她点燃。 “说吧,你刚才怕什么?”余嫣红吸口烟后说。 吴大伟看着她吐出来的烟雾,眼神一时有些恍惚,他说:“我不是个小富即安的男人,偷情的男人。” “那你想怎么样?”余嫣红吐口烟,随意问道。 吴大伟依旧看着飘渺的烟雾,缓慢地说:“就在刚才,我坐在这儿,望着窗外,听着从背后传出的你徐徐的呼吸声,我的思想仿佛离开我的身体。” 余嫣红微微笑起来,温柔地看着他。 “突然在某一刻,我突然觉得,”他急切地说,有点狂乱,紧紧抓住余嫣红的肩膀,“我突然觉得我们是在巴黎,或者伦敦。”他热切地望着她,“嫣红,其实我们可以真的……” 余嫣红猛地推开吴大伟,转身换衣服,整理头发,她叫道:“这是不可能的!大伟,你太单纯了。” 吴大伟拉住她,问:“为什么?” 余嫣红瞪着他,厉声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这里的家,这里的房子,这里的人!” “我知道,可是巴黎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远,我已经攒了不少钱,我们完全可以……” “别说了!” 第27章 余嫣红打断他,甩开他的手往门口走。 “你要去哪里?”吴大伟急问。 “我要回家!”余嫣红拉开门,又回过头来问,“你有多少钱?你能保证我一辈子富贵?” 吴大伟皱眉道:“难道你还没对那个家感到绝望?” “绝望?”余嫣红放下手;转过身对着吴大伟,“哼!绝望不是我的个性,我不会像乡下的大太太那样坐以待毙,一辈子孤苦伶仃地等着她的男人。” “你当然不会,虽然现在三太太有了身孕,但毕竟你是城里的太太。”吴大伟说道。 “是,我的地位永远没有人能代替。”余嫣红狠狠地说,“所以我要去乡下,去认识我的敌人,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把她接到城里来。”看见吴大伟迷惑的看着她,她妩媚的一笑,“我会和她天天肩并肩地出现在老爷面前,看到底容耀华爱的是她还是我。” 吴大伟摇着头说:“嫣红,你太傻了,难道你还没明白?容耀华他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他看重的,是谁能给容家传宗接代,你不是说三太太怀孕了吗。” “那证明我也可以怀孕,况且,容耀华不是不会爱,他会。”嫣红的眼光有些混乱,有些迷离,她哺哺地说:“‘他会爱,你只要看着他护着那只香包时的神情,就会明白。”她回过神来,对吴大伟道:“他会爱,可是他爱的不是我!我决不会认输的!决不会!” 第十二章 树影摇动,月儿相随,院子里寂静无人,花香暗暗传送,容家乡下大宅里的二楼,徘徊着一道纤瘦的人影,她低着头,不时叹息,耳边不时传来楼下大厅里的谈笑声,更使她不敢下楼。 她是容家三太太,秀禾。 “耀辉呀,我这个做嫂子的,总算等到喝你这杯喜酒了,恭喜你呀,沈小姐。”大太太柔和的声音传出来,可以想象她脸上挂着慈祥的甜甜的笑。沈小姐一定会微笑着大大方方地接受祝福。只听她说:“刚才看见您替佃农解决问题,情理兼顾,这可不是城里那些只会打牌享乐的阔太太们会有的本事呀。” “我是个乡下女人,那有什么本事。”大太太垂眼浅笑,接着又看向耀辉,“耀辉呀,我可早说过了,你们回城里办完喜事,回乡下来,我一定再给你们办一个最风光的喜宴。” 众人都笑起来,只有宛晴轻脆的嗓音大声道:“这喜宴还不都一样,只不过是拜堂的人不同而已呀。” 大太太拍拍宛晴的肩,笑骂道:“真是傻孩子!喜宴当然不同了,这次你六叔娶的对象,可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呢,这就不一样了。” 宛晴调皮地说:“大妈是后悔嫁给大伯了?” “宛晴!你说话都不用脑子啊?说得什么话!”容耀辉忙喝住宛晴,阻止她更多的惊人的傻话。 大太太却笑着说:“大妈这岁数啊,后悔也来不及了。”众人又都一齐笑了。 “不过大妈不会让你遗憾的,大妈一定给你找一个你最喜欢的人。”大太太慈祥的看着宛晴,倒是宛晴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飞上两朵红晕。 容耀辉开玩笑道:“对,大嫂,赶快把地嫁出去。省得养在家里烦您。” “六叔你坏!你敢这么说我,大妈--”宛晴倚到大妈身上撒娇,指控六叔欺负她。 “傻孩子,六叔说的对呢,怎么一晃眼,你也这么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大太太怜爱地抚着侄女的秀发,充满了感慨。 “哎呀,我不理你们了。”宛晴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找别的话题,“我都快饿死了,秀禾怎么还不下来?” 大太太也觉得奇怪,一看外边,秀禾已经走了过来,连忙说:“秀禾,快快快,就差你一个人了、怎么换个衣服那么久呀。” 几个人都看向秀禾,秀禾却不进门,在门口跪了下来。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了?”大太太急忙过去问。声音里透着焦急,她觉得心慌的厉害,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秀禾仰望着她,盈盈大眼中蕴着泪水和无助,嘴角抽动着,一脸祈求的望着她。 “我,我,”她说不下去,眼前焦急。担心的大太太,将所有的希望和关爱都倾注在她身上,她怎么能,哦,她怎么能让她从喜悦的巅峰推人绝望的深渊?!太残忍了。 “倒底怎么了?秀禾,别吓我呀。”大太太伸手要拉起她,宛晴、耀辉和娴雅也围过来,四张疑惑、忧心的脸面对她。她觉得好无助,好难过。 秀禾跪着向前移了一步,双手捉住大太太的裙摆,仰起早已满面泪痕的脸,“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您。” “有活起来说,啊。”众人七手八脚要扶起秀禾,秀禾却死命跪着,只是流泪,看着大太太。 “我,我没有怀上孩子。”终于说出来了,却好像勇气也用完了。秀禾瘫坐在地上,低头哭泣。 仿佛晴天一声惊雷,大太太震惊地后退几步,两眼霎时失了焦距。其余的人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宛晴冲口而出:“秀禾,你说什么呀,好好地怎么又没了?”她扶住大太太,慌乱地安慰,“大妈,您别听秀禾乱说。” “大太太缓缓回过神来,眼睛看向秀禾,颤抖的问:“秀禾。是真的吗?这话不能胡说啊。” 秀禾缓缓抬起头,哽咽地说:“我没有胡说。我,我,我又来了。” “你说什么,说什么啊。”大太太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宛晴。耀辉忙扶她坐在椅子上。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大太太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不是请了郎中了吗?” 耀辉走过去,蹲下,看着默默流泪的秀禾,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年轻的女孩。她是那么温柔,那么无辜,那么无助。他拍了拍她的背,发觉她的擅抖,她的柔弱,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秀禾看着她,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眼中流下长长的一串泪,唇角绽出一个凄凉的笑。 那泪,那笑,炙痛了耀辉的五脏六腑,如一刀一刀地在行凌迟之刑。她是他娶进门的呀,可是,他带给她什么了。 夜深了,明月由窗照进,在墙上投下乱影,如同进容家大门的这么多日来的每一夜,秀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人眼。 她很担心,担心大太太如何承受得过这个打击。担心城里的老爷知道后会如何的愤怒,更忧心着她的来来,她还有未来吗?想到此,她的心就泛起阵阵绞痛。 一阵乌云遮明月,光影隐去,房间沉人浓浓夜色。渐渐有了雨声,似乎预兆她的前途多寋。 秀禾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房外郎中和大太太的对话。 只听见郎中说道:“三太太这病真是奇怪,我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碰到这种情况,她的脉息实在是像怀孕的样子。”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看的出来。可是,为什么呢?她会不会怀上孩子?”大太太焦急的问。 “这个……”郎中迟疑半天,吞吞吐吐不说。 大太太一愣:“难道她真的不会……” “不,不是的,三太太可以怀孕。”郎中急忙安抚大太太。 “那你还不快说明白。” “太太,我对不住您,诊错了害您失望。可是呢,有些话我不能不说。” “你说呀。”大太太焦急地问,一颗心又悬在半空。 郎中思量了一会儿,才说:“三太太气血两亏,这几年应少行房事。” 大太太急忙打断他,怒喝:“你胡说什么。” “太太,不是胡说,如果行房事,一是不利静养;二来呢,气血两亏容易造成小产。”顿了顿,他又说,“即使是勉强生产,那婴儿也可能会夭折。” 大太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住。她扶住墙壁,无力的挥挥手,郎平静静退下。她终于忍不住,额抵墙壁,痛哭起来。 门板轻轻地被拉开,身着睡眼的秀禾颤微微地走过来,柔弱的身子似一股轻烟,仿佛随时会飘然离去。 她轻轻地走到大太太跟前,大太太一惊,连忙说:“你怎么出来了?快躺着去,别听那些庸医乱说。” 秀禾默默地下跪:“太太,你休了我吧。”她抬起头,用那盈满泪水的大眼睛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抚着她的头发,垂眼看着她,那双大眼中有痛楚、有哀愁、有祈求。这眼光使她心痛,使她的胸怀涨满了柔情。她把她揽在怀里,“秀禾,为什么我们这么命苦!” “不,太太。”秀禾挣脱她的手,急切地说,“找个身体好的女孩替容家传宗接代。” “傻孩子。”大太太老泪纵横,哭道,“我们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老天要这么薄待我们娘俩。” 秀禾从此变得沉默了,她不再和众人说笑,不再听宛晴读诗。她默默地吃饭、做事、熬着苦涩的中药。 大太太病倒了,她急、她忧、她痛。 这晚,耀辉轻轻地走到厨房。厨房里一个削弱的背影仁立在火炉旁。 “秀禾。”耀辉轻声叫道。那背影停了一下,又继续扇着炉火。 容耀辉跨过ji槛:“你不能这样一整天不说话。其实这件事更应该伤心的不是你。” 见她不话,容耀辉往前走两步,继续说:“你这样不讲话憋着会生病的,难道你想像大嫂一样病倒吗?” 他走到秀禾身边,从侧面看她,火光映在她脸上,一闪一闪的,哦,那是泪水。 “秀禾,你哭出来就好多了……你没有怀上我大哥的孩子,也不必这样自责。 第28章 尤其是对大嫂,她是太着急了,有些失望所以会这样。她的病,吃几付药就好了。” 秀禾依旧不语。容耀辉看着她的脸,那张脸是那样秀气,高高的额,弯弯的眉,垂着的眼睑下是好长好长的两排睫毛,鼻子微翘,紧闭的嘴唇毫无血色,可怜兮兮的,他怔了几秒钟,移过目光看着炉火,呼出一口长气。 “其实,”他开口,“你为大嫂做的已经够多了,要说自责,自责的应该是她,而不是你。” 秀禾放下扇子,走到灶前添柴。泪水顺着洁白光滑如大理石的脸颊滚落。 “秀禾,不要着急,你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你还这么年轻。我一回城里去,就催大哥来看你。” “谢谢你,你为我的事已经尽心了。”秀禾突然说道。 容耀辉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这时药锅滋滋地响起来,他忙伸手去端,一时烫了手又缩回来。秀禾快步走过来,两人同时伸手去拿盖子,又同时缩回来。 “还是我来吧。”耀辉找到一块布巾,垫着手端下来。 秀禾低下头去,一时感慨万千,忍不住趴到桌上呜呜地哭起来。容耀辉走过去拍着她的背,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秀禾抬起头来,说:“人各自有命,你不用为我费心了。” 容耀辉坐到桌边,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刚经过泪水洗涤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里璀璨迷人,媚惑所有人的心。他不由地说:“秀禾,我对不起你。” 她的睫毛垂下去,唇边隐着凄楚的笑容,看着面前的烛火,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抬起头来,那脸上,没有了浓重的哀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怆然、认命,又释然的神色,那大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泪光。 “我只是怕。”她低声说。象个无助的,向亲人倾诉的孩子。 “你怕什么?告诉我好吗?”容耀辉的目光停在她黝黑又凄凉的眼眸里,柔柔地问。 秀禾看着他,低声地说:“我怕有一天,会像大太太那样,一辈子孤苦伶什地守在乡下。”那层薄薄的泪水终于汇聚成一条小河流下,“这也许就是我的命吧。” 容耀辉逃避地躲开她的目光,低头道:“人生有很多无奈的事……不过秀禾,你不会像大嫂那样的,大嫂的悲剧不会在你身上重演的。” “为什么?因为我还年轻吗?”她看着他,摇摇头,轻声说,“没有怀上你大哥的孩子,并没有让我很失落。” “对,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大哥……”他看她一直摇头,竟说不下去了。 “你知道我的愿望吗?”秀禾幽幽的声音响起,眼睛转向窗外,心神似乎穿过濛濛细雨,飞向不知名的遥远的地方。“我想要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地对我,不只是因为生孩子,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其实我大哥挺喜欢你的,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孩这样动心过,这是他亲口……”容耀辉的声音拉回了她的心神,她看向他。 容耀辉只得接下去:“他亲口告诉我的。”说完转过头去,不敢直视她。 “你不用安慰我。”秀禾道。 她说不下去,她已经泣不成声。容耀辉看着那张泪痕狼籍的脸,那份委屈的、瑟缩的神色,他的心脏抽搐痉挛起来,他明白了,明白了自己怎样伤害了这颗玲珑脆弱的心,伤害的这样严重。他注视着她,深深地,长久地注视着她。 容耀辉忙道:“不,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 秀未不禁苦笑,“可是你一直在自责。”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调动一身所有的力量和勇气。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已很感激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她唇角扬起淡淡的,几乎不可见的微笑,眼神又飘得很远,可是又在注视着他,迷濛似雾,如梦如诗,她柔柔地倾诉。 “是你,让我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做了一个美梦。当风筝飞向高高的天空,那一刹那,我真的感觉到幸福在向我招手。”她说着,仍然带着那个梦似的微笑,双眸清灵如水,温柔如梦,美丽如春花初绽,娇怯似弱柳临风。 容耀辉呆了,傻了,他的眼眶湿润了,带着无限的深情和痴迷,落在秀禾的脸上,他也许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泄露了太多的心事,他哽咽了,“秀禾,我对不起你。” 秀禾回过神来:“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即使有一天,我孤苦伶订地守在乡下,有了这个梦,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她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不,你不会的。”容耀辉急切地拉住她,在她的注视下赶忙放下手。慌乱地说,“你已经抓住了我大哥的心。抓住这个机会,你已经有了幸福的开始,你应该努力得到原本就该属于你的一切。” 秀禾看着他,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对,你是个勇敢的姑娘,要是换了我,就绝对没有那个勇气,把那个香包……” “那个香包!”秀禾猛地一震,像是从一个沉醉的梦中突然惊醒过来,她迅速的大声打断他。 这是一个炸弹,骤然在他们之间爆炸了,秀禾退后了两步,她的身子碰着了门框,她倚着门,用一种哀求的眼光望着他,好像哀求他不要再继续。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他看到她眼中的凄苦和绝望,她懂了他眸中的歉意和深情。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无奈的事呢。 门外的雨越来越大,骤雨打新荷,夜雨听芭蕉。现在,这雨,惊醒了凝望的两人。 终于,秀禾缓缓开口:“那个香包,是对你的感激,还有对你和娴雅小姐的祝福。” “可是,这对我是永远的自责,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如果你误会了我的意思的话,你就把它扔了吧。”她轻轻叹口气,说道,“其实你能来我很高兴,我的心情好多了。” 容耀辉低下了头。要是扔了可以换得秀禾的幸福,他连命都可以一并扔了。可是…… 秀禾望着门外,雨滴落入水洼中,泛起阵阵涟漪,然后消失无踪,再难寻觅,就像她稍纵即逝的美梦般。 “不早了,歇着吧。”秀禾迈过门槛,留下一声长叹。 江南的雨依然下着,远近的山林、房舍都氤氲成一片,溶人沉沉的夜里,在寂静中带着怆然的萧索、浓浓的哀愁…… 清晨的阳光洒在容家大院,大太太站在楼栏边凝望,对着雕梁画栋的整洁院落,心想:一夕之间由喜悦的高处被打到失望的低谷,所有的失落都涌上来,叫人情何以堪呢!她叹口气,布满皱纹的脸浮现落寞的神色。 不知道耀辉这次回城里,会不会劝动老爷回来。她想。 此时,容耀辉正与娴雅和阿川在等火车,终于火车来了,他们忙乱地挤上去。容耀辉安顿好女朋友,习惯性的把手插在口袋里,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口袋里没有香包!他一急,举手从架上取下行李箱翻着,阿川和娴雅忙问他找什么。他也不好说,只是急急忙忙寻找。最后哪里都找不到。他急忙对阿川d说:“阿川,你马上去换下班车的票。”回头对娴雅说,“娴雅,你等一下,我就回来。”说完匆匆下车,往回跑去,他的心跳得厉害,他懊恼自己怎么能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撞到几个路人,却顾不得说对不起,心中不住的喊着:秀禾,对不起,对不起。他的衣服在风中翻飞,江南多水,到处是泥泞和积水,他毫不在意。穿过乡间小路,过了渡船、桔园,他冲进容府,终于,在挂衣钩上,一个精致的香包静静地垂在那里。 容耀辉并没想到此时的娴雅会多么气愤,多么尴尬,是呵,爱她的婉雅是个聪敏的女孩,她不会不明白未婚夫这么慌张急切地寻找一个小小的香包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当容耀辉气喘吁吁的赶回车站时,她只是说:“耀辉,至于吗?下次让阿川寄来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吧。”容耀辉很窘,说不出话来。 阿川忙说:“这是最后一班车了。六爷,我们……” “今天决不能返回去,我岖码头。”容耀辉立即决定道。 在城里,容耀华与余嫣红正准备去码头接耀辉和娴雅。吴大伟恭敬地送两人上车,他婉拒了容耀华的盛情邀约,推说有约会先走了。 容耀华说:“这个吴大伟很精明。” “还是老爷您慧眼识英雄。”余嫣红时刻不忘逗丈夫欢心。 “呵呵,你这嘴巴啊,越来越甜了。”容耀华哈哈大笑。又说,“这笔生意吴大伟有很大功劳。记得下次请他吃饭。” 余嫣红答应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耀华,你什么时候回乡下?” “唉。”容耀华叹口气,“生意这么忙,怎么脱得了身。” 余嫣红沉吟了一会儿,试探道:“要不,我去一次,一来拜见一下大姐,二来把三太太接到城里来。” “哦?”容耀华好笑地看向她,“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嗯,老爷你是说我平时都不懂事了?”余嫣红撒娇道,伸手搂住丈夫的脖子。 “呵呵,”容耀华笑,“你现在知道了吧,一个家呀,太太不互相嫉妒,全家和睦相处,才能兴旺起来。” “知道啦,我以前不懂事。”余嫣红娇道。眼中却蕴满了怨恨,心中暗自愤怒。“这个家,您在最上头,我们想什么,图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您得满意。” 容耀华但笑不语。 两人接了人,又邀了媳雅之父沈先生一起回容府吃饭,为娴雅和耀辉接风洗尘。 第29章 面对丰盛的饭菜,欢笑的众人,容耀辉满肚子话没法说,只能暗自生气。 容耀华正与沈先生畅谈。他对在座的众人道:“作为耀华的大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得上他的父亲,来,我敬各位一杯。耀辉,可以这样讲吗?”他看向沉默的弟弟。 容耀辉的思绪还停在乡下,一时没有听见。对面的娴雅忙举杯,说:“容大哥,我先敬你一杯。” 容耀华哈哈大笑:“娴雅,还没过门就护着丈夫了。”说得娴雅霎时满脸飞红。容耀华又对弟弟说:“耀辉,你怎么了?” 容耀辉忙说:“没什么,大哥我敬你。”举杯一饮而尽。 容耀华继续说:“我相信做父亲的都有这个感受:做长辈的一生最快意的事莫过于儿女有一天找到幸福。” 沈先生忙道:“是,是。做父亲的都希望儿女幸福。” “说到幸福,子女对幸福的认识和选择若和长辈认识一致,那更叫人高兴。”容耀华意有所指的看向弟弟。容耀辉扯扯嘴角,回应了一个微笑,心中却万分厌恶大哥这样的论调。而娴雅则满脸幸福的看着他。 容耀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生弟弟的气,看来平日的说教他这个弟弟并没听进多少。于是接着说:“而今哪,你,沈兄,和我在一起享受这种快意。耀辉和娴雅的结合,是他们自己对幸福的选择。现在很多年轻人,追求所谓的自由,在我看来,大部分时间是在胡闹。我们两个应该感到由衷的幸运和满足……来,我们干一杯。” 沈先生也附合道:“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生意里,你我都是挚友,是伙伴,这很难得。这也使我在说话时免去许多客套。” 容耀华笑说:“都是自家人,沈兄何必客气。” “我听说,乡下的三太太怀上了容家的后代。”容耀辉和娴雅一惊,两人对望一眼。沈娴雅端起酒杯打断父亲,道:“父亲,我先来敬各位一杯。”沈先生置之不理,径自说得高兴,“要不由我来组织庆祝,好好款待一下这位对容家立了大功的三太太……” “那还用问,肯定是八抬大轿抬到城里来,到时我亲自服侍她,保管……”二太太余嫣红接着说。 “沈兄说笑了。今天咱们只谈耀辉和娴雅。来,为这对新人干一杯。”容耀华笑着打断他们。“我们的生意怎么办?还是正经事要紧。”转头看向容耀辉,“耀辉啊,你怎么了?”见容耀辉答应一声,继续说:“你要记住,结婚是男人一生的大事。男人啊,对女人要好,但不能失去男人的尊严,你明白吗?” 容耀辉点头称是,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大哥,三嫂她 “哎,说好了,今天是你们的事,不要谈别的。”容耀华满脸不耐地说。 “要提!”容耀辉突然大声说,众人一时静下来,都看着他,容耀辉沉吟了一下,鼓足勇气说:“三嫂怀孕是个误会!” “别提这个了。”容耀华尴尬的笑了笑,捏着酒杯的手抖动了几下。二太太的脸上露出惊喜。 “大嫂让我劝您别难过,还问您……” “我说了,这事待会再说,把酒喝掉!”容耀华厉声喝住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完。 容耀辉深吸口气,娴雅轻声叫:“耀辉!”拚命使眼色阻止他,可容耀辉置之不理,继续说:“三嫂也要我问您……” 砰!一声巨响。伴随二太太尖叫声,众人都静下来,仿如死寂。 容耀华手中的酒杯粉碎了,鲜血立刻染红了雪白的台布。旁边的二太太马上大呼小叫起来:“耀华,痛不痛?万古--快拿药箱来。” 筵席不欢而散。 容耀辉和沈嫡雅走在花园,容府里灯火辉煌,容耀辉却禁不住想起乡下蒙蒙雨色中的老宅、桔园。这时,他们在做什么呢? 大哥容耀华的男女论调让他厌恶,难道乡下孤苦伶什的大嫂,前景不妙的三嫂活该是这种命吗?他要如何才能帮大嫂和秀禾,手伸进口袋,触到那只精致的香包,不自觉地叹口气。 “你不该当着这么多人这样说你大哥,你也知道他是多么爱面子的人。”娴雅忍不住说,口气略带责备。 容耀辉不语,低了头,停住脚步。 “耀辉!” “嗯!”他抬起头,看着娴雅。作为容耀辉的同学,沈娴雅一直爱着他,对他相知甚深,她知道他对她有好感,喜欢她,甚至是爱她的。可是,她现在不敢确定了。 “耀辉,你老实告诉我一件事。”她郑重地说,“别怕伤害我。” “什么事?”容耀辉困惑地看着她。 沈娴雅吁口气,转身,仰头望着黑暗的天空,幽幽地道:“你对秀禾,除了内疚,还有什么其他的感情?” 原本低着头的容耀辉一惊,抬起头。 “什么……什么其他的感情?”他结结巴巴地说,心中一阵慌乱。 “你爱她?”沈娴雅转过身,问道:“对不对?” “没……没有,怎么可能。”容耀辉慌乱地看向别处。 “那你爱我吗?”沈娴雅镇静地问,她的心好痛,容耀辉慌乱,紧张的神情让她明白了一件事:他们的爱情发发可危。 容耀辉看向她,迟疑了一下,道:“爱,我当然爱你。”说出口了,感觉轻松许多,再说就很容易。他道:“我爱你,娴雅,你是知道的。” 沈姻雅默默无语。也许,他们的婚事,她得再想想了,她想。 正当沈姻雅与容耀辉谈秀禾时,房间里,二太太余嫣红与容耀华却正在提到他。 容耀华披了睡袍,斜靠在床头,二太太从浴室中出来,走到他跟前蹲下。 看到丈夫又在抚摸把玩那只香包,余嫣红原本愉快的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她狠狠地瞪着那只香包,恨不得一把抢过来,将它绞成粉碎。 容耀华注意到她,伸手将香包放人抽屉,问她怎么了。 余嫣红温柔的笑笑,对他说:“耀华。耀辉今天也是无心的,年轻人嘛,说话难免……” “好了好了。”容耀华挥挥手,打断她,“我知道,他是我弟弟。” “那老爷不生气了吧。”余嫣红高兴地说。 “秀禾的事到让我在意。”容耀华叹口气,合上眼睛仰头靠后。 余嫣红恨恨地想:只要是秀禾,你都偏向他,乍闻秀禾其实没怀孕,她简直欣喜悦狂,恨不得跳起来。 “最让我难过的是,”容耀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耀辉近来一直不太和我说话,我觉得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沉重地说。 余嫣红狐疑地看着她。 “要不,我去乡下把秀禾接到城里来,让老爷开开心。”她道。 “哦?”容耀华看了她一眼,不觉轻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大姐恐怕不会乐意,呵呵。” 第二天早上,容耀华坐在露台上喝茶,容耀辉走过来。 “大哥,这么早?”他边理衣服边问。 “早。”容耀华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小他数十岁的弟弟,无可否认,他正当年轻,长身玉立,玉树临风。他骄傲地看着弟弟。 “大哥,”容耀辉坐下来,“我,昨天真对不起。” “别提了,大哥不在意。”容耀华慈爱地看着他。 容耀辉四下看了看,又看了看客厅。 “别找了,你二嫂出门去了。”他哈哈大笑,深觉有趣。 “呵呵。”容耀辉干笑几声,不好意思地说,“您也知道,二嫂她…… “知道。”容耀华笑,“你永远记着,你是我弟弟,这点任谁都无法改变。” “嗯。”容耀辉点头,心中感动,眼睛也湿润起来。他看向大哥,容耀华的侧脸对着他,他看到大哥脸上的皱纹多了,它们当然不是旅游,它们是来定居的,刚硬的线条奇--書∧網,说明了他不易妥协的固执个性。 “大哥。”他迟疑着叫道。 “嗯?”容耀华从报纸上抬起头。 “我想问您……什么时候回乡下?”他问。 容耀华闻言,放下报纸,取掉眼镜揉揉眉心。 “这么忙,哪里走得开。”接着他突然笑了,“你二嫂今天去了乡下。” “什么?!”容耀辉大叫。 “怎么?她说要去接秀禾来城里。”容耀华好笑地望着弟弟。 “您,您也知道二嫂的为人……”容耀辉吞吞吐吐地说,“要是秀禾来了,不定受什么委屈呢。” “哈哈!”容耀华大笑,“嫣红是什么样的人?不让她去她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今天早上她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容耀辉不禁忧心忡忡。 乡下,容家。 “哎呀,叶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大太太满脸笑容地看着叶太太,长长的队伍抬着礼物进进出出。 “容家嫂子,您瞧我,这么久了都没来看您,真是该打该打。” “叶太太,您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我们都认识了一辈子了,您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大太太边说边往里边让,两人一起步入大厅坐了。 “哎,容家嫂子。”叶太太迟疑地说,“是这么个事。” “嗯?”大太太看向她,等着她说,她很奇怪叶太太的突然来访,不过她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会听到这样的话。 “这个嘛……城里的二太太托我向您问个好,这些礼物呀,都是她送的,她说……”叶太太说不下去,因为她看见大太太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着说: “其实哪,她很早就想来看您了,可是您知道,容老爷他 “叶太太,二太太进的是城里容家的门,可没经过我这里,所以,”大太太慢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她又何必来呢。” 第30章 “话是这样说,”叶太太吁了口气,“不过呢,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二太太她早就想来了,只是怕您怪罪,所以先让我来送个礼,陪个罪。” “叶太太,老爷在哪里,哪里就是容家,”大太太缓缓道,“她当时进了城里容家的门就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现在也可以完全不必理会我。您回去肥我这话儿转告给她。” 这时,秀禾端着茶,慢慢踱到大太太身边站定,不敢说一句话。 叶太太仔细瞅了瞅,干笑道:“容家嫂子,我这受人之托,您能不能冲着我这薄面,就见她一见?不瞒您说,她早来了,这几天就一直住在镇上我家里。” “恐怕……”大太太瞥了秀禾一眼,道,“她想见的,不是我,而是秀禾吧。” 叶太太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您是个聪明人,这一大家子,太太们和睦相处,家道才能兴旺,大嫂子、三妹妹,您说是不是?” 大太太只是微笑,唤过阿川问道:“叶府的陈管事在门外吗?” 阿川答是。 大太太吩咐道:“你去叫陈管事来,把这些礼品都送回去。” “是。”阿川忙退下去。 “容嫂子,您这是做什么?”叶太太笑不出来了,“您就看我薄面,让她进门拜见您……” “她做梦!’大太太厉声说,猛一拍桌子,茶盅茶盖跳起来,呕嘟地响,吓了众人一跳。 “这乡下容家大门,是我能退的最后底限,你让她别妄想!” 叶太太忙道:“有话好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容嫂子我就告辞了。” “烦劳您来这一趟,阿川--”容太太并不婉留,“送客!” 厅内,大太太、秀禾静静坐着,大太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秀禾不敢说话。 只有宛晴,不断数落城里二太太的不是,愤愤不平地对大太太道:“大妈,赶快叫大伯骂她,都欺负到咱们家来了。” 大太太拍拍她的手,安抚她,眼睛却看着秀禾。秀禾低着头,却不敢说什么。 “秀禾。” “嗯。”秀禾抬起头,马上站起来,看向威严的大太太。 “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大太太说,声音里带着恳求,带着不确定。 “不,不会的。”秀禾急忙说。她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坐在一张紫檀木的主母位置上,脸对着门,眼睛透过宅院,落在一个遥远的、遥远的、遥远的地方。她的眼光忽然看向她,秀禾本能的一凉,好锐利的一对眼光!她震动了一下。 大太太也震动了一下,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轻灵如梦,澄澈似水,垂手站在那儿,怯怯地看着她,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忍,自己将这女孩带到哪种地步了? 大太太毕竟是理智的人,她驱走不该有的思绪,静下心来思谋对策。 “这样好了,秀禾下午你随我去一趟镇上叶家。”她不看秀禾惊奇的目光,微仰下巴,平静地说:“我们去回个礼,拜访城里的二太太。” 秀禾无语地陪在大太太身边,坐船向镇上去。 平滑的水面映出濛濛楚天,人的心情也是灰色的、压抑的。 大太太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的秀禾,虽不是个艳光四射的尤物,却轻灵秀气,婉转温柔,象朵淡色的、精致的、小巧玲珑的桔花,轻易地抓住了老爷的心。她明白,能否彻底抓住老爷的心,关键就在于秀禾能否怀上容家的后代。 一路无话,两样心思。 到了叶府,奉上礼品,叶太太欢喜地笑道:“容嫂子,您来也不打个招呼呀,您看,还费这份心。” 大太太也笑答:“打什么招呼呀?又不是陌生人……二太太还在您府上?”她问。 “哎,”叶太太奇怪地问,“她不是去您府上了?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呀?怎么,您没遇着?” 大太太一惊,忙问:“没有啊,这……” “咳!她一大早就去了,我也是回来才听说的。您看看这是什么事呀。”叶太太拍腿,叫苦不迭,“她非要说去看您,说是去陪罪。” “您看这事闹的。”大太太立刻站起来,“我们先告辞了。” “哎,您吃完饭再走吧,您看,打老远的来。” “别麻烦了,您瞧这事,够给您添乱的了。”大太太叹道,挥挥手,“丢人,丢人呀。” 秀禾同阿川忙扶了大太太匆匆回去。 大太太是忧心的,她想插翅飞回去,去保卫自己的家园,那个女人,竟趁她不在的时候厚颜登堂入室。她感觉心被撕裂了。血管的血在翻涌,一股躁乱、怒意涌上来,她半阖着眼让自己平静。 半晌,她睁开眼,感觉心平静许多,望向河边一望无边的绿野,暮色瞑瞑,山色苍茫,远山近树,都在一片迷蒙之中。” 第十三章 穿过桔园,踏进大门,只见厅堂空无一人,容妈迎上来。 “太太,有个人自称是城里的二太太……” “人现在在哪里?”大太太挥手让阿川退下,秀禾去换衣服,顾不得歇脚,问道。 “在后院,与大小姐跳绳呢。” “是吗?”大太太缓缓答道,移步后院。 “大太太……”容妈道。 停住脚步,大太太转过身,问:“怎么了?” “嗯,是这样的,刚才那个二太太来,,我要奉茶,大小姐说她是咱们的死对头,叫我换成白水……” “呵!”大太太一笑,问道,“然后呢?” “嗯……我就换了白水。” “呵呵,”大太太摇了摇头,“这孩子。”又问,“还有什么?” “没有了,不过那个二太太不知道怎么走路的,一身狼狈,鞋也没穿。”容妈尽责地报告。 “没事了,你去叫三太太待会儿下来。” “是” 后院里,二太太余嫣红正向宛晴搭讪:“你今年16岁了吧,我上次见你时……” “你怎么一副倒霉相?”宛晴突然打断她。余嫣红大怒,正想发作,又想起自己的目的,忍住气没开口。 这边宛晴却不管那么多,斜瞅着她,慢慢道:“头也不梳、鞋也不穿……真难看!” 余嫣红慌乱地摸摸头发:“因为……因为走的太远了,我从来没走过这么远,路上还摔了一跤。” 宛晴不听她的解释,径自说:“我记得上次在城里见你时,你还挺漂亮的。”余嫣红正要笑。“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丑!”宛晴讽刺地说。 余嫣红又气又怒,却不能发作。讪笑几声,看见宛晴手中的绳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喜欢跳绳?我十六岁就会编花了,你会吗?”她不屑地看向宛晴。 “当然,不信你看着。”宛晴禁不起激,走到院中跳起来。 “怎么样?”跳完后她冲余嫣红问道。 “不怎么样!速度太慢了。”余嫣红轻蔑地答。 “哼!那你试试,看你速度有多快!我知道你们城里人爱骗人!” “我……我今天脚疼。”看见宛晴不屑的目光,她立即说,“拿来!” 接过绳子快速的跳起来。只见她身体轻盈,翩翩而动,赤脚跳跃,绳影翻飞,来去上下的佣人都好奇的停下来看她。 回廊下的大太太也静静地看着,看着那跳跃的年轻的身体,不自觉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宛晴发现了她,叫声“大妈”!兴冲冲地冲到大太太跟前。“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急死了。”她跺跺脚,嗔道。 “呵呵,快去清洗一下,瞧你满头是汗。” “嗯--大姐。”余嫣红又慌又急地叫了声。 大太太震动了一下,她看向她。 凌乱卷曲的头发,瓜子脸,一身贴身的粉色衣裙,将玲珑的丰满的曲线勾勒出来,又披了件深红的小上衣,多了几份艳丽。 大太太继续打量她,目光移到底下,余嫣红觉得脚底一片冰凉,慢慢将脚移到裙下,同时,她也打量起大太太。那锐利的带着审判味的目光,那坚强的却又柔和的脸,那稳定的、平静的神态,处处显示出她不是个等闲的人。余嫣红注视着大太太的眼,那深沉难测的目光此刻现出些笑意。她不禁恼怒了,为着自己现在一身的狼狈,可是,她忍住脾气,表现出谦卑温顺的一面。 两个女人彼此打量着,像江湖中武林高手决战前那一刻,静静的表面下暗涌风云,她们在估量对手的深浅,计算自己的胜算。 终于,大太太轻声道:“二太太,怎么不在厅里喝茶,却和孩子胡闹!”转身移步,“你打老远来的,也不怕思眷了。” 余嫣红干笑几声:“宛晴这孩子可爱呢。”说罢一破一破地跟着。 两人来到大厅,三太太秀禾和宛晴都已等在那里,容妈着人端了清水面巾,伺候大太太净面。 大太太抹了手,看着容妈道:“容妈,怎么突然不懂规矩了?还不伺候二太太净面。” “是。”容妈垂首退下去换水。 余嫣红冷笑两声,一跛一跛地走到椅旁,“大姐,这乡下景色可真美,人也纯朴,我真后悔怎么不早些来。”正欲坐下,只听宛晴大声说:“那是大伯的位子!”余嫣红一怔,无谓地转身向另一张椅子走去,心想:这乡下的规矩还真多。正要再坐下,“那是秀禾的位子!”冷冷的声音响起,大太太难以觉察的笑了一下,“你的位子在那里。”她下巴动了动,指向另一边的位子。 余嫣红缓缓坐定,手指握紧了椅子的扶手,握得那样紧,以至于那扶手上的刻花深深地陷进她的肉里,刺痛了她。 第31章 她的脸色是僵硬和深沉的。 大太太转身欲坐,看见秀禾还站在那里僵硬地站着,说:“秀禾,你坐下吧,老站着干嘛。” 秀禾道:“我已经习惯了。”抬眼快速地瞥过了二太太一眼,对方正充满兴味地看着她,她立刻低下头去。 大太太有些恼怒,厉声命令:“坐下!” 秀禾立即坐好,宛晴不敢胡闹,也乖乖坐了。 待余嫣红净面后,大太太道:“二太太,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是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也算一家人了,”微笑地说,“心应该连在一起了。” “好了,客套话说完了。”大太太打断她,不耐地说道,“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余嫣红一笑,道:“大太太是个聪明人,我也就直说了罢。”她看向低头,似小媳妇模样的秀禾。“我来是想把三太太接回城里去。” “不行。”宛晴第一个反对。 “坐下!”大太太命令道,转头微笑地说,“是你的意思呢,还是老爷的意思?” “是……”余嫣红迟疑了一下,暗骂大太太阴险,“是老爷的意思。” “哦?”大太太扬眉,取出一封信,“这可怪了,我刚收到老爷一封信,他可没这么说,甚至……没提到你来。”容妈将信拿给二太太。 余嫣红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地翻看着信纸。 大太太又道:“这个事我要是总拦着吧,好像有些不尽情理,对二太太也不够尊重……”她皱眉想了想,继续道,“我看这样吧,我们还是问问三太太的意思吧。” 众人都望向秀禾,大太太暗自捏了把汗。 秀禾迅速起身z跪在大太太跟前,“太太,秀禾哪里都不去。” 余嫣红变色。 “好好,不去就不去,跪什么。”大太太扶起秀禾,心中激动。“二太太,你也看见了,秀禾习惯待在这里。”她微笑地看向她,“我看你也就在这住两天吧。” 余嫣红只能说:“好。” 大太太叫容妈备好客房,领客人歇息,叫准备药和洗澡水,道:“脚都伤了,还跟孩子叫什么劲呀。” 余嫣红住了脚,却又不知说什么回应,讪讪地随容妈下去。 宛晴高兴地蹦到大太太跟前,说:“大妈,她的脚是我弄坏的,怎么样?还可以吧。” 大太太笑了,看了看秀禾,示意她也过来,“你们两个给我听着,你们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处事首要的就是讲究规矩、礼仪和风范,严于律己,正直行事,才能受到别人的尊重。”宛晴吐了吐舌头,两人答是。“即使碰见诡计多端的人,只要守住本份,任何阴谋都会不攻自破,仗着在自己家里欺负人的事,我可不主张哦。”说完横了宛晴一眼,秀禾和宛晴面面相觑,双双退下。 “秀禾,”秀禾止步,看向大太太,“你没有让我失望。”大太太眼睛直视门外说。 秀禾点点头,轻轻退下。 大太太注目门外,眼神幽远,二太太终于来了,来到她最后的城堡,她唯一的筹码:秀禾,却没有怀孕,她不晓得这场女人的战争何时会结束,也不确定谁输谁赢,唯一可以相信的是,老爷喜欢秀禾,她可以还掉部分欠老爷的债。 夜半,容府二楼传来凄厉的尖叫:打死你!打死你!啊--惊醒了众人。 宛晴边披衣边问赶来的容妈,只见二太太的房里灯火通明,窗上映出二太太跳来跳去的人影,不知道在扑打什么。 容妈与阿川正要过去看,宛晴拦住他们,扬声道:“三更半夜地你大呼小叫什么?” 房门打开,二太太余嫣红抱紧枕头冲出门,边叫边看底下。 “大……大小姐,快……快救我……”她慌乱地叫道,不时伴随着尖叫。 “叫的还真邪乎,”宛晴白白眼,“咋了?别人还要睡觉呢?” “有……有虫子!……啊……”余嫣红跑到对面走廊的宛晴跟前,“大小姐快救救我。” “哈!”宛晴、容妈、阿川相对一笑,松了口气,“乡下虫子多,这百年老屋呀,什么没有啊。”宛晴伸手打了个呵欠,“好了,好了,大伙都睡吧。”也不理会余嫣红求救的目光,赶容妈和阿川去了,自己也回房了。 余嫣红恨恨地看着他们离去,眼里射出凶狠的目光,她紧紧的抱住枕头,脸色青白交错。她想立刻离开这见鬼的乡下,这阴森的老宅、这些不识好歹的男女,可是,她心中迅速地权衡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她咬咬牙,沉吟半刻后怏怏回房。小小的虫子怕什么,她余嫣红从来是什么都不怕的。 坐在镜前,余嫣红望着镜中的脸,妖烧艳丽,眉目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勾人的风采,她是自信的。 “没有人,没有人能够击败你,余嫣红!”她听见自己说。立即,她飞快地动手整理凌乱的卷发,眼里射出战斗的光芒。 容家老宅沉浸在夜色中,走廊的灯笼映出老旧的地板,余嫣红轻手轻脚地走到大太太的房外,侧耳细听。 “二太太那么厉害,竟然会怕虫子。”秀禾好笑地说。 “城里人嘛。”大太太也笑着说。 “不过二太太长得真好看,个儿也比我高。” “你也不错啊,娇小玲珑的,眼睛大大的。”大太太拍拍秀禾,两人平躺在大床上。“男人都喜欢!” “砰砰!”突然传来敲门声,两人对望一眼。 “谁呀?”大太太坐起。 “大太太,是我,嫣红。”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大太太,我想和您聊聊秀禾的事。”余嫣红侧耳,笑着说。 “我们白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二太太,没事早些歇着,乡下风很硬的。”大太太缓缓道。 “哦……好吧,那您也歇吧。”余嫣红的脸蓦地沉了下来。 房内,大太太催促秀禾起身回房。 “为什么呀?”秀禾问。 “那还用问?二太太肯定要去你那儿,那儿是你在容家的位置。”大太太边说边催她下床回去。 “可是我怕。”秀禾站在床前。 “怕什么,我相信你。”大太太信赖地看着她。 果然,她推开虚掩的门,二太太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听到她进来,转身笑道:“你怎么不陪大太太了?” 秀禾移到桌前,问:“二太太,你找我有事吗?” “你为什么不睡在自己房里?”余嫣红问。 “我……我是睡在自己的房里呀?”秀禾快步坐到床边。 “哈哈,你不用骗我了,这床上都落了一层灰了。”余嫣红大笑,“你是不是怕老爷的味道?”她坐到秀禾旁边。 秀禾起身避开她搭上来的手,走到桌旁站定。 “还是,你和大太太有聊不完的天?”余嫣红也走到桌前见秀禾不语,径自说下去,“我说的对不对?” 余嫣红不耐烦了,猛地放下茶杯,拖住秀禾往镜前走去。注视着镜中两张丽颜,她捏起垂着头的秀禾的下巴,迫使她看向镜子。 “我们两个谁美?”她问。 “二太太美。”秀禾平静地答道。 “你看清楚了,哼,你的个儿是不高,这年头呀。”余嫣红放开秀禾,踱到一边,“男人都比较喜欢高个儿女人。” 见秀禾不理她,又说:“三太太,你爱老爷吗?” 秀禾看向她,答道:“爱。” “那可就难办了,”余嫣红装模作样地唉叹一声,“你我都喜欢老爷,可老爷只有一个,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这样就很好,城里只有你跟老爷,你不用担心会有人跟你抢。”秀禾快速答道。 “呵呵,你太天真了。”余嫣红笑道,“你是怕我,怕比不过我。” 秀禾端起茶杯给她,第一次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二太太,我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人,因为我从来不跟别人比。” 余嫣红震动地注视着秀禾,她没有料到她也有坚强的一面,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认清过她。 “你知道吗,二太太?老爷回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刻意地讨他欢心,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我,至于到城里会发生什么,我也没想过,如果老爷那时候还是喜欢我的话……”秀禾看向余嫣红。 余嫣红立即说:“那你就跟我回去!”她狠狠地瞪着秀禾,“咱们在城里真刀真枪的比试比试,我不在乎结果如何,总之,我要输得明白。”她烦躁地走来走去,猛得一回头,对秀禾吼道:“我已经厌倦了!我喜欢的男人,整天抱着别的女人的香包,我余嫣红就是这样的人,我爱,就一定要抓到手,不可能让任何东西挡在我中间……我一定要明白我是怎么输的!” 秀禾震惊地看着她,她从来没遇到过如此热烈、火辣的女人。敢爱敢恨,不择手段要达到自己的目标。 “怎么样,跟我去吧?”余嫣红瞪着她。 “我不会的,您别费心了。”秀禾轻声道,抬头吁口气,放松紧张的双肩,“二太太,有一点你不懂,你我其实是两种人。” 余嫣红狐疑地看着她,只见她缓缓地说道:“你只爱一个男人,而我呢,却爱很多人,不只老爷,还有大太太、宛晴,而且她们都是好人,都是值得被爱和被尊重的好人。他们给了我很多亲情和友情,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幸福离开他们呢……” 余嫣红有丝动容,她看到秀禾眼眸澄澈似水。明亮浑出,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她们需要我,因为她们除了老爷,一无所有……人是要学会感激的,是不是,二太太?” 第32章 余嫣红冷冷一笑,“三太太,你真是个好人……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爱的人里面,包括耀辉吗?听说是耀辉替老爷把你娶回来的。” 仿佛一声惊雷,秀禾惊呆了,她不得不佩服眼前的二太太,她是厉害、聪明的,仿佛很多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说,“我给二太太倒些茶。” 余嫣红冷笑着,说道:“茶洒了。” 秀禾惊醒,一时无措。 “好了,我不喝了,睡吧。”余嫣红得意地往门口走去,末了回头说,“我后天一早回城里,这次你不跟来,以后就别想进城里容家的门!” 秋日的清晨,薄雾绕绕,桔园妖烧。 大太太蹲在一堆采摘下来的桔子旁,品味丰收的喜悦,忙碌的工人担桔来来去去。 “怪不得老爷总是梦到桔园,这里的景色真美呀。” 余嫣红站在不远处,打着可欠,环顾四周美景。 “怎么不多睡会儿?”大太太起身问道。 “说实话,在城里我可还真没起过这么早。”余嫣红走过来,转眼又正色道,“大太太,我们为什么要争?’” 大太太明白两人正面谈判是少不了了,不由笑道:“也好,我陪你看看桔园。” 余嫣红不住口的赞美桔园。大太太道:“当然,桔园是容家兴旺的开始。” 余嫣红不以为然:“容家要兴旺下去,也不会靠这点桔子。” “是,容家最讲的是和睦和气度,家和万事兴,”大太太瞥了她一眼,继续走,“女人之间不该有嫉妒和猜忌。” “应该以这个姓氏的利益为重,您说呢?”余嫣红反问。 “你知道就好。”大太太并没反击。 余嫣红乘机说:“这正是我来的目的,也许这是上天对我这个二太太的考验,它让我来提醒您。” 大太太没有停步,她像在看她会说出些什么。 “您一是在和我争,为了抢回老爷,您不惜牺牲老爷和秀禾的感情,同时也忘了老爷的焦虑,甚至是列祖列宗的焦虑。” 大太太猛一停步,身后跌跌撞撞的二太太余嫣红也赶紧停下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大太太微笑地问。 “这不重要,事实是……” “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大太太打断她,转身继续走,“所以你总是用你自己的心思猜我,永远都是错的。”二太太露出困惑的神情。 “不过你口口声声提到容家和老爷,那你就要记住,老爷需要你总有老爷的原因,你应该知足,尽到自己的本分,安顿好城里的事。”她看向困惑的二太太,“至于乡下,老爷对我很满意,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好这里的一草一木,等到老爷回来的时候,原封不动地交给他。” “那我们可以一起……”二太太急忙说。 “你只知道老爷总是梦见桔园,”大太太猛地停住,正色说道,“可是你却不知道老爷为什么梦见桔园。”她一步步逼近二太太,“你只知道老爷想念秀禾,却不明白他是怎样想念秀禾的,我告诉你,“她深吸口气,”老爷想见的,是桔园的秀禾,反之,会让他失望的。” “我……”二太太张嘴想说。 大太太打断她:“别说了,好好住两天,乡下的空气会让你好好放松的,然后回到城里照顾老爷。” 第十四章 乡下太太们的针锋相对、水火难容并没引起容耀华的重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至多挂心一下秀禾会不会来城里。 睡梦中的容耀华频频咳嗽着,手指上勾住的丝线下坠着一只香包,没错,就是秀禾送的那只,随着他的咳声,香包一动一动的。夕阳穿过窗玻璃,射在他的脸上,他揉揉眼,醒过来。坐起身,不觉又凝望起手中的香包。 门外万吉轻轻叫道:“老爷,张医生在下边等着呢。” “就来,你先下去奉茶。” 容耀华吁口气,将香包放人床头恻屉里,起身下楼。 张医生闻声欠起身:“容先生。” “张医生,你来啦,一不留神就睡着了。”两人客套一番,张医生为他做了检查。 “还好,没什么毛病,就您这烟呀,可得少抽。”张医生边收器械边笑着说。 “都抽了这么多年了,哪戒得了。” “那就改抽纸烟。这人一步人老年呀,血管就自然的老化,容易出毛病。” “我已经是老年了?”容耀华摸摸下巴,问道。 张医生笑笑。 “可我怎么越活越觉得年轻哪?我还计划抱个大胖小子哪!”两人相视大笑。 容耀华留张医生吃饭,张医生不住称赞菜色好。 “张医生,我记得你是学中医的,怎么学西医了?”容耀华感觉奇怪,问道。 “是啊,其实,家父生前就是学西医的,他学的泌尿科。”张医生忙道。 “泌尿科,是做什么的?”容耀华大奇。 张医生擦擦嘴:“这是研究些前列腺、生殖之类的学问。” “这科不好,没前途。”容耀华断言。 “其实不然。”张医生笑着说,“咱们中国现在在这方面意识还很落后。比方说吧,我们一直认为生孩子主要是女人的事,其实男人更起关键作用……” 容耀华忙叫万吉退下,哈哈大笑起来。 至晚,容耀华一人坐在客厅,留声机里一个女声正低低的,如泣如诉地低吟浅唱。容耀华叫万吉换张轻松的唱片,问:“二太太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说,乡下没有信来。”万吉恭敬地说。 “耀辉呢?” “和沈小姐去看电影了。” 容耀华无力地挥挥手,一人面对满室孤寂。 余嫣红此时正充满狂喜。她怀孕了!她怀孕了!可以想象她有多么激动,她兴冲冲地换衣化妆。 “恭喜你呀,二太太。”叶太太高兴地道喜。 “是啊,为了这天我不知道盼了多久!”余嫣红喜滋滋地说。 “哟!您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做什么呀?”叶太太疑惑地看着她。 自从二太太从乡下回到镇上,一直病愤慨地,请了郎中才发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要到乡下去一趟。”余嫣红打扮好,穿上裘大衣,得意地说,“我要再次去拜访大太太、三太太。” 当她又坐到那条小船上时,心里是志得意满,骄傲自信的,比起前两天狼狈回镇上时欲哭无泪的心情简直天壤之别。 老宅里,宛晴正有模有样地唱:夜上海…… 大太太和三太太秀禾掩嘴微笑。 摹然,有人接到:歌舞升平…… 众人起看向门外,余嫣红赫然站在院中。 当大太太知道余嫣红已怀有身孕,她简直不相信所发生的一切,她震惊的那么厉害,她瞪大了眼睛,像夏日听到了一个焦雷,像看到了天崩地裂,她得心灵整个都被震碎了……她的身子开始颤抖,不能控制地颤抖,好几次她想开口,镇定地和她战斗,可是,她发不出声。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世界是完全粉碎了。终于,她使尽力气放下手中叮当做响的茶杯,用平静的口气说道: “容妈,带二太太去休息,二太太要吃什么,你就做什么,要照顾好她。” 余嫣红得意地笑着:“我还是住我原来的那间吧。”她刻意看了一眼秀禾,带着胜利的神情离开。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不用收拾了,只留三太太在就好。” 宛晴、阿川等人默默地下去,秀禾站起来,收拾桌子。 “不用收拾了。”大太太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秀禾眼里浮出泪水,望向她,大太太的眼睛张得那样大,那失望的、悲痛的、震惊的神情深深地撼动了她,她的嘴唇颤抖着,她的声音凄楚,悲愤地响着:“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啊?” 秀禾的身子开始颤抖,眼泪在她眼眶中旋转,她几次想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这个可怜的老妇人,大太太停止叫唤哭泣,雨还一直下着,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声音,偶尔一阵风过,吹动附近的竹林,发出一阵低低的呼号。 “我盼了二十年,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大太太低低地说,“我输了,你知道吗?我们输了。” “不,不会的。”秀禾急切地说,“我们不会输的。太太,还有我呀,我等着老爷回来的呀!”秀禾跪到大太太脚,安慰她。 “你还指望他会回来吗?不会了,他不会回来了。”大太太哺哺着说,抱头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迷濛夜雨。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欠老爷什么吗?你还记得你读过的书吗?”她幽幽道,眼光从门外调回来,注视着她,泪水滑下了她的面颊,滴落在衣服上,她拭去泪,开始幽幽的讲述她和容耀华之间的恩怨情仇。 “我还能清晰的记得那天,那天.我和耀华相遇,你相信吗?我们一见钟情,就像书上说的那样。当时,容家突遭变故,卖了许多房产.而我父亲是最大的买主。这样的情况下,两家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可是,当时的我们都那么年轻,以为这世上除了爱情,其他什么也无足轻重。于是,两家大人请了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怎么说?”秀禾插口道,她帮大太太放下发髻。 “说我们命相不和,如果耀华娶了我,容家注定会无后。”大太太叹口气,望着镜中苍老的容颜出了会神。 “后来呀,两家大人拗不过我们,只好答应了。”大太太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仿佛梦回少女时代,“后来……” “后来你们就结了婚。” 第33章 秀禾笑着接道。 大太太看着她,“是啊,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秀禾蹲下,服侍大太太净脚,仰头道:“为什么呢?” 大太太望着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的面孔,出了会神。“后来,问题就出来了呀。” 秀禾聚精会神地听着,她感觉陷入了大太太那曲折动情的故事里。 “什么问题?” “首先,是我比他大了五岁,你知道,男人总希望妻子年轻漂亮;还有呢,就是他娶我时家中跌落,他怕人家说闲话;而且,我一直没能为容家生个孩子继承香火。”大大大突然像想到什么,“秀禾,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在惩罚我?” “怎么会?”秀禾道,“您亲口给我说过您现在很幸福。” “我当时是这么以为的,以为天地间只有爱情。可是爱情不等于是幸福。说现在幸福,不过是要面子罢了。”她一脸落寞。 秀禾迷茫了:“可是,这辈子,能遇到相爱的人,能与所爱的人一起生活过,已经很值了。” “呵呵,你的想法和我年轻时的想法完全一样,可是,爱情和幸福还差很远……” 余嫣红胃口奇好,她指使容妈做了很多饭菜,同时喋喋不休地取笑大太太和二太太,引起容妈及下人的不满。余嫣红自然不会在意他们的看法,只管痛快淋漓地吃喝。忽然想到今天一天都没看到大太太和三太太了,不禁觉得奇怪。于是叫住容妈:“大太太和三太太呢?” “还没回来。”容妈答道。余嫣红不觉沉吟起来,思谋着她们还能干什么挽救大势。 大太太和秀禾去了寺庙,在庙中郑重地燃上一炷香,许下心愿,那观音菩萨俯视着他们,带着微笑。她们用虔诚的心情再拜,觉得冥冥之中,有个神灵在注视着她们。 阿川递过来签筒,秀禾慢慢摇动,大太太默默祈祷,希望老天赐福给她们,待摇出竹签,阿川取了交给师父去解来,说是上上签,大太太大喜,急忙让秀禾念给她听。 秀禾念道: 闲云野渡百花樵, 秋风佛影万木萧。 只待春雨滋沃土, 险峰之上有青苗。 大太太一时没明白过来,三人一起去问师父,那师父道:“意思是说尽管施主现在遭遇坎坷,处境不好,但这段时间一过去,来年春天就会有大好事,若求的是财,则财运来了挡也挡不住,若求的是子嗣,则必定会人丁兴旺。” 一番话听得三人大喜,谢了师父,起身回家。 大太太让秀禾收了签子,道:“以后,很多事都要靠自己应付,心里难过了、委屈了,拿出来看看……”秀禾的眼睛不禁酸酸的。 回到家,大太太领了秀禾到容家祠堂,两人跪拜,大太太道:“秀禾,你现在有资格成为容家一员了……”她沉重的望着秀禾,“我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女儿般看待。” 秀禾低头听到,心中越来越沉重,冰雪聪明的她已经猜到大太太要她做什么了。 果然,只听大太太说:“我是自私的,秀禾,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秀禾打断她:“我同意。” “你同意?”大太太惊道。 “是的,我同意,大太太是要我去城里吗?” 霎时,大太太老泪纵横,“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她哽咽了,搂住秀禾,秀禾也抱住她,想到无奈的命运,不觉失声哭泣。 “来,好孩子,我们一起求列祖列宗保佑容家,保佑你。”大太太拭去秀禾的泪水。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少的了我?”二太大的声音突然传来。两人回首,只见余嫣红倚在门边。 “好,既然你说你是容家人,那就来吧。”大太太道,“我正要和你说……” “我都听见了。”余嫣红走进来,站在两人身旁。 大太太没料到她这么直接,道:“那作为容家的二太太,请你到城里后要善待三太太。” “呵!”余嫣红嗤笑,“凡事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大太太无奈,随即叫她一起拜别祖先,三个女人在肃穆的祠堂内一齐下拜,各藏心思。 翌日,秀禾作别依依不舍的容家上下、怒气匆匆的宛晴,由大太太、阿川陪着送去火车站。 大太太将秀禾拉到一边,慈祥地看着她,象是母亲送别女儿,“到了城里,凡事都要小心……我相信你,等到桔子红了的时候,会带着老爷一齐回来……”她看着她,眼里蒙上一层泪水,“不过,如果你自己想回来了,也没关系,千万别受委屈了。烦了问了,往家里写信,宛晴会念给我听,记着,桔园永远是你的家。” “太太,”秀禾跪下,“秀禾明白,只要您心里惦记着我就行了。”说着泪水也滚滚而下。 余嫣红人逢喜事,喜气洋洋地说:“好了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的。” 这时火车来了,众人七手八脚地上了车,挥手道别,秀禾隔着窗玻璃,看着渐渐远去的大太太,感慨万千,突然宛晴出现了,她追着火车跑,边挥手,喊道:“秀禾一一我等你回来!” 秀禾笑了,泪珠却滚下来,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她呢? “大伟,今天你可得好好翻译。”容耀华边穿大衣边交代,“这件生意对我们很重要。” “是,一定。”吴大伟道。 正要出门,下人拿来一封电报,是乡下来的急电。 容耀辉看后很惊讶,容耀华问:“怎么了?” “二太太要回来了,一会儿就到。”容耀辉道,迟疑了一下,容耀华就说:“早该回来了,今晚的宴会需要她。” “三太太也要一起来。”容耀辉说。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乡下发生什么事了? “哦?”容耀华顿住,立时又哈哈笑道:“这个嫣红真行!”未了吩咐容耀辉去接人,与吴大伟去谈生意了。 秀禾下了火车,好奇地注视着这个与乡下竭然不同的世界,高楼临林,车水马龙的情景看得她眼花缭乱,陌生的事物令她不安。她紧紧跟在二太太身后,小心翼翼地瞅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容耀辉看到她时有一刹那的呆愣,他立刻回过神来,扶二太太、三太太上车,自己坐到司机旁边。 余嫣红凑到秀禾耳边,悄悄道:“别告诉别人我怀孕的事。”见秀禾答应了,便倚在窗边休息,梦里都带着笑。 秀禾默默地坐在后边,不敢抬头,容耀辉心中千转百结,始终想不透大嫂为什么放秀禾来城里。 到了家,余嫣红精力充沛地指挥下人忙上忙下,搬来搬去,要把主卧腾给秀禾。 秀禾一人坐在宽大的客厅,不时看看余嫣红意气风发,骄傲地指挥佣人的模样,毫无疑问,她在众人面前都是强悍厉害的样子,就不知道她在老爷跟前是什么样子,秀禾偷偷地想。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出结果了,因为容耀华回来了。 容耀华在门外就看到客厅中的秀禾,他快步走进来,眼睛一瞬也不离开秀禾,可见他是多么喜悦。 “老爷,您回来了。”秀禾忙站起来。 “坐,坐。”容耀华走过来坐到她旁边,仔细打量他的三太太,“怎么瘦了?”他担心的问。 秀禾笑笑,心想老爷是喜爱她的.顿时放松不少。 “你看我怎么样?”容耀华坐直身子,作势拍拍胸脯,秀禾被他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 “老爷没有变……好像瘦了点。” “哈哈!”容耀华开心的大笑,握住秀禾的手,高兴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路上还好吧?” “还行。”秀禾羞涩地答道。 “坐的几等车?” “不知道。”秀禾不好意思起来。 “第一次坐火车都是这样。”容耀华大笑,安慰她道,忽然听见楼上吵吵嚷嚷,抬头看见二太太在大呼小叫,扬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呀!老爷回来啦,瞧我都没注意。”余嫣红惊喜道,立即扭着腰肢下楼来。 “你那是干什么?”容耀华指着楼上搬东西的家人。 “我想三妹妹来了,把卧室腾出来给你们。”余嫣红笑道,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哦?哈哈!”容耀华大笑,“怎么样?这次去乡下怎么样?” “大姐人可好了。”余嫣红满脸笑意,“我真后悔没早点去拜见大姐。” 秀禾听得惊奇,突然听见二太太说:“我们三个相处得很好呢,是不是呀秀禾?”她忙点头称是,心中暗自佩服余嫣红八面玲珑,流利无比的说谎本领。 晚宴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众人起舞,余嫣红长袖善舞,尤如花蝴蝶一样穿梭在客人当中。 秀禾站在二楼,看着涌动的人群,鼓足勇气下楼。 耀辉自外边进来,发现人群很奇怪地围成一圈,不时哄堂大笑,他拨开人群,一看之下怒火冲天,只见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正拥着秀禾旋转,秀禾求助的目光看着周围,可是没有人出手相救,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涌上来,立刻冲过去,拉开两人,将秀禾拉到身后,迎面一拳打过去,那人立刻捂着脸倒下去,众人一阵喧哗。那人并不服气,爬起来冲过来,两人扭打起来。 立刻,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劝骂声响成一片。书房内的容耀华等人迅速赶过来,问明真相。 那西装男子惊出一身冷汗:“对不起容先生,我以为她是位下人。”迭声道歉。 容耀华大声地骂容耀辉,训了秀禾几句,秀禾心中委屈,转身冲到楼上。 容耀华颇恼怒,又心疼秀禾,一时又训二太太,怎么不给秀禾礼服,二太太大叫冤枉,说道礼服是早已备妥的,秀禾说不习惯呀。 第34章 容耀辉看不下这场闹剧,也扭头出去了。 容耀华道:“好了,一场误会,大家玩罢。” 舞会继续举行。 穿了二太太给她准备的礼服,紧身的黑色礼服将苗条的身材勾勒出来,她呆呆地看着。 “秀禾,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和她争些什么?”沈娴雅苦口婆心的劝阻她,“你应该呆在乡下,这里不适合你呀!” “帮我扯一下后头的扣扣好了没有,好吗?”秀禾平静地说。 沉娴雅愣住了,一会回过神来急忙走到她身后帮她扣好,她呆呆地看着身着礼服的秀禾,发现秀禾的双眼深沉不见底,紧抿的嘴角透出一抹倔强。 “你会化妆吗?”秀禾依旧看着镜子。 “会……可是秀禾……” “那给我化个妆。”秀禾打断她。 沈娴雅回过神来,急忙说道:“你要和她比什么?你很强的,你比她更强,秀禾……” 楼下二太太大声道:“诸位,今天晚上我有件好消息要宣布。”她转头看张医生,张医生跨前一步,轻轻喉咙,向安静的人群道:“凭我行医二十多年的信誉,我在此宣布二太太有喜了。”又补充一句,“这次是真的。” 立刻,众人鼓掌欢呼,容耀华看向二太太,边摇头边微笑,不敢置信、惊喜的样子,两人相拥。 楼上的容耀辉、娴雅对望一眼,明白了大太太为什么放秀禾过来。 庭院深深,人影寂寂。久远的容家老宅在夜色里显得神秘诡异。 大太太自噩梦中醒来,脸色惨白。她任愣了一会儿,想要找人宽心诉说,可是秀禾已不在身边,忽然想到宛晴。立刻披衣下床,手执油灯,轻轻地走到宛晴房里。 宛晴初时吓了一大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一听是大太太做了噩梦方松口气。 大太太道:“我梦见二太太用这么粗的鞭子,”她伸开两臂比划一下,“正在狠狠地鞭打秀禾。” “大妈,不会的,我做的梦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梦呀,”宛晴劝道,“您是太担心秀禾了。” “是吗?我太自私了。”大太太双眼无神、空洞地看着宛晴,“我太自私了,是我把秀禾拖到这步田地的。” 宛晴担心的看着大太太:“二太太不是个善待人的人,这可怎么办?老爷肯定一心在怀孕的二太太身上,这秀禾要是受了委屈……” “不会的不会的。”宛晴抢道,“老爷那么喜欢秀禾,怎么会让秀禾受委届呢,再说了,二太太总不能在老爷,在六叔眼皮子底下欺负秀禾的。”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太太摹然清醒,“对呀,还有耀辉,还有老爷呀。” 宛晴扶着大太太回房,大太太突然又想到:“要是二太太趁老爷和耀辉都不在,欺负秀禾,那怎么办?谁去救她呢?不行!”大太太猛地抓住宛晴的手腕,“我们快去给秀禾写信。” “……你种的那些素心兰,容妈已经移到房里了,就摆在我床前。……你走的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就看着那些花,我就跟你娘说:我们一起保佑秀禾平安吧……我在这里,每时每刻都祝福你。” 宛晴边写边掉泪。 容耀华满脸倦色地从房里出来,遇到尤妈,尤妈问:“二太太不吃早饭吗?” “睡了。累死我了,三天没合眼了。”容耀华伸了个懒腰。 “怀孕的女人都这样。”尤妈笑嘻嘻地说。 “都这样?”容耀惊奇,又问,“三太太呢?” 尤妈满脸笑容:“这三太太呀,闲不下来,一直在厨房帮忙呢,大太太调教的可真好。” “是吗,哈哈。”容耀华乐道。 “这会儿,正在她房里呢。”尤妈说道,去准备早餐。 容耀华轻轻推开房门,床上没人,他走进去,秀禾站在落地窗前,她穿着纯白的睡衣,歪着头,面向窗外,瀑布般的长发倾泻下来,手一上一下地梳着,微风拂来,薄裙飘动,长发微扬。 容耀华看呆了。 秀禾梳理好头发,转身欲换衣,猛一见容耀华仁立在床边,吓了一跳。 “来,过来。”容耀华回神道,握住秀禾柔软地手。 秀禾抬眼看着他。无可否认,年老的容耀华风采依旧,可见当年的容耀华与大太太是多么般配,郎才女貌的一对壁人。 “对不起,秀禾。”容耀华道,“这几大冷落你了。” “没,秀禾明白。” 容耀华开心地抚着她:“我要出门了,先过来看看你。” “哦,那我帮老爷拿咖啡。”说完要去。 “不用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容耀华抚着她的手,坐下,“看看你呀,我就有劲了,就像你一样年轻,有活力。” 两人聊了会儿,容耀华很开心,便拉起秀禾教她跳舞。 秀禾附和着,耳边响起大太太的话:如果你决定留在城里,遇到任何困难可别一味忍着;一定要争取主动,不要再犯我年轻时候的错误……这一点,二太太比我们都强…… “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帮我生个孩子,我坐梦都盼着。”容耀华叹口气道。 秀禾回过神来,羞涩地笑了。 “还记得你送我的那个香包吗?我一直保存着。那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我做美梦的那道门。” 两人对望一眼,秀禾忙低下头,容耀华突然停住,说:“快去换衣服,我要带你去公司让全公司的人都看看你。” 余嫣红下楼来喝茶,忽听尤妈说老爷在三太大屋里,立即沉下脸来,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秀禾换了衣服出来,正要开口,却看见容耀华已经沉沉地睡在床上。 忽然楼下传来惊天动地的叫喊声,秀禾忙叫醒容耀华,只见万吉来报告说:“老爷,不好了,二太太不舒服了。” 容耀华忙跑到楼下,只见二太太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哀叫,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余嫣红是做戏给秀禾看的。她拥到容耀华怀里,容耀华轻声哄着。秀禾看着,默不作声,低下头来。 尤妈上来请众人吃午饭。 余嫣红借着秀禾不会用刀叉之故暗讽她,容耀华冷眼瞅着。 秀禾鼓起勇气,叫道:“尤妈,请给我一双筷子。”又问,“老爷,行吗?” 容耀华一笑,忙道:“当然,尤妈,也给我一双。” 余嫣红见容耀华一直护着秀禾应即佯装呕吐,撒娇道:“老爷,我想吃炒饭。” “炒饭?什么炒饭?”容耀华疑道。 余嫣红不说话,拿眼看着三太太,说:“三妹,看在老爷的面上,你就给我做一次吧。” 秀禾迟疑了一下,道:“好的。” 容耀华冷声说:“下不为例。” 忽然万吉说有电话,他扔下余嫣红去接,她老大不高兴。 厨房里秀禾切菜炒饭,一不小心伤了手,尤妈立即过来,“孩子,怎么了?”惹得秀禾差点哭出来,尤妈连连叹气,却也无法,给她包扎好奇#書*網收集整理了,秀禾立即又开始做饭。 她端着炒饭出来,抬头一惊,餐厅里空无一人,她愣了。 万吉过来道:“三太太,老爷和二太太有事出去了二太太留话说谢谢你的炒饭。” 第十五章 这边,乡下大太太正接待叶太太,叶太太托大太太照顾她外甥,因为学潮运动,她外甥被开除了。 结果叶太太外甥古沛帆一见宛晴,两人就互相看不对眼,吵吵闹闹的。不过不久之后两人不打不相识,交情倒好起来了。 宛晴一蹦一跳从桔园往回走,突然一只桔子飞过来,正中她的胳膊,宛晴大怒,看向桔子飞来的地方。 “喂,你干吗打我?” 古沛帆正站在梯子上学剪枝,闻言转头不屑地说:“我正在学剪枝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你了?” 宛睛不服气,冲他叫道:“你是胆小鬼!打我你还不承认。” 古沛帆不理她,径自剪剪折折。 “你,你下来!”宛晴捡起一只桔子扔过去,打中他的腰。 古沛帆慢慢爬下梯子。 两人边走边聊。 “你这怪人去干吗了?”古沛帆开口就不客气。 “怪人?你说我哪里怪了?”宛晴不忿地大嚷,非要古沛帆说个理由。 古沛帆不耐地道:“你还不怪啊?”见她困惑地望着他,于是说下去.“你钓鱼的时候和鱼说话,放风筝的时候在风筝上写字,摘桔子的时候每摘一个说声对不起……你有毛病是不是?”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宛睛,存心惹宛晴发火。 宛晴怒道:“我还以为你会懂我呢!”她怒冲冲地超前了两步,又说:“原来你也是城里来的公子哥儿。” “我在上海见多了你们这些千金大小姐施种无聊的把戏。”古沛帆轻蔑的道。 “哼,你才是无聊的公子哥儿。”宛晴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了,笑道,“没事学做农民剪枝耕地,你知道你那样有多可笑吗?”说罢呵呵笑起来,银铃般的声音环绕在桔园中。 古沛帆看着那如春花般的笑靥,突然腼腆起来。 宛晴笑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他的反击。于是看他半晌,突道:“我发现你是个挺有理想抱负的青年。”她说的是古沛帆经常背后批评大妈的举动,“和我六叔一样。” “你六叔?”古沛帆奇道。 “是呀,你不认识吧,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很无聊,因为连秀禾也走了,没人和我说话,我才做那些怪事。” 第35章 “认识。”古沛帆得意洋洋地道:“我认识你六叔,还知道秀禾。” “你怎么知道?”宛晴大奇,困惑地瞅着他。 “我来的时候,我姨妈就告诉我了,秀禾是你大妈给你大伯娶的三姨太,可是她又和你六叔有暖昧不清的关系。” “你胡说,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宛晴怒道。 “那你六叔更可怜,他没有勇气反抗封建势力,连表达爱的,勇气都没有。”古沛帆搬出一些名词,听得宛晴一愣一愣的,却无比佩服他。 宛晴捏着那封信,脑子一阵混乱。 古沛帆想看看这个秀未到底写了什么给那凶凶的大太太,也是因为无聊找点有趣的事做,于是,这天宛晴取了秀禾的信,在他的怂踊、激将之下将信打开看,愈看愈心惊,一时六神无主,信里写道: ……太太,说实话,在这个家里,我感到很不适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老爷和二太太总在吵架,但很快又会和好……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这座房子很小,到处都充满吵架的声音,我从来不敢听他们吵架,在吵些什么,因为我害怕听到我的名字,我知道,我就是那个令他们感到不愉快的原因…… 事实上在很多时候,老爷还是挺护着我的。这让嫣红更加生气。我理解老爷,他真的很为难。毕竟二大太怀上他的孩子。 二太太处处跟我比,我没有一味地忍让,正像您信上所说的那样。最近老爷回家越来越晚了,他可能是跟嫣红吵架吵得累了,他宁可把时间花在办公室里,所以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 但是他总给我打电话,这几乎成了我们唯一能单独在一起的时光,我喜欢电话,两个人离得那么远,却可以得在一个房间里那样面对面地说话,我觉得挺神奇的,可就连这样,也让二太太紧张,好像每次我跟老爷通电话的时候,她都会出现在我身边,我倒觉得,二太太挺可怜的。 虽然她总是怀疑我,有时候已经到了很可笑的地步,比方说,她竟然觉得我在炒饭里放了毒药,要打掉她的孩子,但是尤妈说,怀孕的女人都这样,总是疑神疑鬼的,你也跟我说过:怀孕是一个女人唯一争取主动的机会。以前所有的不满和担心,都希望在这个时候解决;今后一辈子的希望,都想在这个时候建立,这时候的女人操。。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老爷已经很烦了,他说他都不爱回家了,曾大夫说这是正常的,还出谋划策要老爷少回家,避免正面冲突,老爷已经无可奈何,毫无办法了…… 城里也有快乐。娴雅小姐就对我很好,我们一起逛街、看电影、喝咖啡、吃西餐……她教会我许多城里女人喜欢的新鲜事,我现在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害怕城市了。 我真的没想到,除了服侍男人和生孩子,老天在这个世界上还给女人安排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娴雅让我明白了,我不比任何女人差,其他女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她还对我说,任何女人都可以按照她自己的意愿生活,就看她有没有勇气。 太太,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娘,现在,女儿有内心里话想跟您讲,说错了,您别见怪,还记得那天晚上,您给我讲了您和老爷年轻时候的故事、、回去之后,我哭了很久。为您更为我自己。 您想过吗?作为女人,我们做的梦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梦中的那个人是不一样的,您依然坚守着您那个希望,毕竞,是因为您第一眼看到他就爱上了他,而我却不同。 我同老爷恰恰没有和您一样的感情,我觉得同一个男人在一起,首要的是有没有爱情。 我是为了报答您,才和老爷在一起的,可是,我现在觉得,单凭这样的报答,不足以完成您所希望的要求。 太太,我想回家,我这样说,您能原谅我吗? 宛晴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然不能告诉大太太。”古沛帆没好气地道,“你大妈知道了只会百般阻挠。” “我也这么想的,大妈知道了肯定会伤心死的。”宛晴皱眉,忧心忡忡。 两个回到家里,大太太已经等了很久了:“信呢?” 宛晴结结巴巴道:“我……我……我给弄丢了。” “什么?”大太太,又气又怒,“你怎就给弄丢了?”她气极举手要打,“你不知道我在担心秀禾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秀禾,秀禾挺好的。”宛晴脱口道。 大太太疑惑,问:“你怎么知道?你看信了。” “是……是,我太担心秀禾了,所以就先看了。”宛晴不得不继续说。 “那秀禾都说了什么?她好不好?”大太太急切地问道。 宛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情急之下胡乱说道:“秀禾挺好的,她说娴雅挺照顾她的。”看大太太似乎信了,继续说下去,“大伯越来越喜欢秀禾了,越来越讨厌二太太了。”为了加强效果,宛晴的表情由喜人怒,惹得大太太脸色缓下来。 “我也这么想着,老爷怎么会不喜欢秀禾呢?”大太太喃喃道,“我最了解老爷了,他看秀禾的眼神,和看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宛晴并不明白大太太所说的感情,她只是心虚地看着大太太又喜又忧的面容,庆幸自己骗过大太太。 大太太的眼里盈满激动的泪水,她的视线模糊了。她开始回想,回想自己的年少时光,年少时的喜悦,年少时的笑语,年少时的爱情,当然,还有痛苦,挣扎,眼泪,误会,孤独……不由自主地,她发出一声长叹。 秀禾无意识地搅动着小勺,杯中出现一次次的漩涡,她觉得自己仿佛也身处人生的漩涡中,完全的身不由已,无可奈何。 “娴雅姐,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对面的娴雅放下咖啡杯,问。 “我刚给大太太写了信,信上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怕大太太会很伤心。”秀禾蹙眉,“娴雅姐,你说我错了吗?我恐怕不能做到大太太希望的那样。” “你没有错。”娴雅平静地说,令秀禾松了口气,“每个人,不论男女,都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可是,大太太对我那么好……”秀禾忧心地道,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沈娴雅笑笑,示意她看桌上的书,道:“我快结婚了。” “是吗?我听老爷说过,下个月吧?”秀禾眼睛一亮。不能说她是全心全意为她和容耀辉祝福的。但她喜欢娴雅,真心的喜欢。 “不一定,我要先出一趟远门。”她嘴边浮现一个无力的微笑。 “出远门?为什么?”秀禾睁大眼睛,疑惑的望着她,一可是,你们就要结婚了。” “正是因为要结婚了,才需要冷静地给彼此一个考虑的时间,”沈娴雅苦笑,“我希望我们的婚姻建立的纯洁的爱情上。” “如果你走了,耀辉一定会很伤心的。”秀禾想劝阻她。 沈娴雅笑道:“不用说了,我今天就是来跟你道别的。”她又看向桌上的几本书,“这是他让我买给你的,他很明白你想看哪些书。” 秀禾笑道:“在乡下,他也算是我的半个老师。”顿了一下,又道,“你不能留下来吗?” 沈娴雅摇头:“心已经伤过了。”她吐出一口气,“所以这次才要冷静、理智地考虑。” 之后,沈娴雅去公司找到容耀辉,说明来意。 容耀辉很震惊,却又无奈。他沉声道:“你别走。” “你爱我吗?”沈娴雅问,看着他的眼睛。 容耀辉逃避地躲开那专注目光,站起来走近她:“我爱你,我说过几千次了。” “就是因为你说得太多了,”沈娴雅低头,伤心道,“只要是真正的爱情,分离只会使它更纯洁,更真挚。”她吸吸鼻子,却止不住潸然泪下。 容耀辉无奈道:“可我们的婚礼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还是我大哥、你父亲的,是两个家族的。” 沈姻雅抬头,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耀辉继续说下去:“你也知道,我们婚礼那天两家公司也会宣布合并。” “你又来了。”沈娴雅气极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希望我们的婚姻只是简单地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而不是掺杂其他。” 容耀辉无话可说,末了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那你就先去吧,记得每天写信给我,告诉我你在哪里,要好好保重身体,早点回来。” 沈娴雅凝目望着他,投入他的怀中,哽咽道:“记住,我是爱你的。”说完挣脱他,冲出门去。 容耀辉捶桌叹气,不知道事情怎会演变到这个程度,他坐回椅子,拉开抽屉,里边赫然躺着那只精致的香包。 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关好抽屉,推门而人的是容耀华。 “我不管那位姑娘什么时候回来,总之你见到她时第一句话要说:我爱你,明白吗?” 容耀辉站起来,没有说话,垂头丧气地问:“大哥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我真后侮没回家,要不也不会听到这样丧气的话了。”他坐到椅子上,严肃地说;“耀辉,你要明白,你们的婚姻不是你们两个人的,是两个家族的,如果你是容家的好儿子……” “大哥,你别说了!”容耀辉不耐地打断他,“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 “明白就照着这些道理去做!”容耀华接道。 容耀辉叹口气:“做男人真累!” “哼! 第36章 是很累!”容耀华想到乌烟瘴气的家里,也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哥累了一辈子了,现在该你了。” “对了,大哥还不回去?”容耀辉奇道 “回去?我在躲!躲家里那个姑奶奶!”容耀辉生气,“嫣红仗着自己怀了容家后代,整天惹我生气。” 容耀辉立即想到了秀禾,“那三太太不是受委屈了?” “委屈?有我在谁敢给她委屈?” 容耀辉也不争辩,说:“那现在也该回去了,大哥,我送您回家。”打开抽屉收拾文件。 容耀华起身,正要出门,一阵头晕目眩,不由扶住桌边,容耀辉忙道:“大哥,你怎么了?”急忙赶过来扶住他。 容耀华站定,忽然瞥见耀辉打开的抽屉里躺着的香包,他一怔。 容耀辉发现了,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他立刻想关上抽屉。 容耀华沉声道:“怎么你也有一个香包?和秀禾给我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容耀辉不知如何回答,急中生智,道:“哦。这是在乡下时,我看着好看,就自己拿了一只。” “赶快还给秀禾。”容耀华沉默了一会儿,“明天你不用去了,我带秀禾去上海。” 从上海回来,容耀华惊怒地发现二太太余嫣红竟从家里搬出去了,他在饭桌上朝众人发火。 尤妈战战兢兢道:“二太太说风水先生说了,这对孩子好,她也是为了老爷……” “为了我,都是为了我!”容耀华怒道。 “要不……大哥,我去接二嫂回来?”容耀辉迟疑下,说道。 “你去接什么,她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疯。” “二太太可能是……”秀禾轻声道,还没说完,就被容耀华凌厉地眼神吓住了,噤声不语。 “要你说话了吗?没规矩!”容耀华冷冷地道。 秀禾垂头,心中叹息,却又发作不得,她仰人鼻息,喜笑怒骂皆得看人脸色,早该明白的,不是吗?一趟上海之行又算什么。恐怕抵不了二太太肚里孩子一根汗毛。不禁蹙眉自嘲。 容耀华沉吟了会儿,问:“秀禾,你刚才说可能什么?” 秀禾抬头看看他,道:“二太太可能生气了,因为老爷带我去上海。” “怎么可能?”容耀华不解,“她怎么能因为你就生我的气?” 秀禾站起来,轻声说:“我去,我去把二太太劝回来。” 容耀辉疼惜地望着她。 容耀华看着,冷声道:“她要去就让她去,耀辉,我交代你的事你做了吗?” 容耀辉看着冷漠的大哥,道:“我还是……改天再跟三嫂…” “现在就给!”容耀华厉声喝道。 容耀辉迟疑地看向秀禾。秀禾睁着一双水灵的、困惑的眼睛望着他,他慢慢掏出那只香包。霎时,秀禾全明白了,她的眼里涌上一层泪水。 “这个……三嫂,我在乡下看到这只香包,觉得好看,偷偷拿了一个,现在还你。”他把香包包轻轻放在桌上,不敢看秀禾的眼睛。 秀禾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眼里充满了不信、悲痛、震惊。这眼光使容耀辉心痛,痛恨命运,更痛恨自己。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秀禾说道,声音之大出乎意料,“原来是只香包,拿回来就好了。”她取回香包,捏在手里,紧紧的,仿佛捏着的是自己的一颗破碎的心。她居然能笑得出来,“那我先上楼去了。”说完匆匆向楼上走去。走到楼上,终于泪流满面。 秀禾抱着几包礼品,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余嫣红的声音传来,她走过来开门。见是秀禾,不由往秀禾身后看了看。 “二太太,是老爷让我来看看您的。”秀禾明白她在找老爷,可她又不解:余嫣红目光闪烁,似乎在担心什么。 余嫣儿闻言松口气,冷冷地道:“进来吧。” “老爷他很想你……”秀禾环顾四周,“这里也挺好的。” “是吗?他有空想我?”余嫣红不屑地说,挺着微凸的肚子,坐到沙发上。 “真的,这些补品是老爷买给您的。”秀禾立即奉上礼品,急切道,“他每天都想着您,二太太,您还是回家吧。” “哼,他只不过是怕他的孩子在外边。”余嫣红冷声道,“丢下一个孕妇在家里,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秀禾沉默了一下,突然说:“二太太,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您不回去,那我可以马上回乡下……” “哦?”余嫣红疑惑地望着她。半晌说:“你以为你回去了,老爷就会像以前一样?” 秀禾静静地望向她:“二太太,我记得在乡下时我们也谈过一次,我告诉过您,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我并没……” “并没有刻意付老爷欢心对不对?”余嫣红怒气冲冲道,“你是告诉我,你什么也没有做,老爷却像中了邪似的喜欢你?” “二太太,我要对你说,我不爱老爷,而你很爱老爷,我知道。”余嫣红没料到她会说出来,惊疑地望着她。 “可是老爷爱的是你。”余嫣红悲痛地喊道。 秀禾走了两步,站在卧室门边:“是的,也许是吧。”她叹息一声,“你只爱老爷,而我爱所有的人。” “哈!”余嫣红大笑,沉思起来。 两人都陷入自己的思绪,室内顿时寂静一片。 “不,你不能回乡下!”余嫣红突然激动地说,“你若回了乡下,老爷也会跟着去!”她连连摇头。 秀禾静静地道:“二太太,您忘了肚子里还有容家的后代,老爷不会回去的。” 余嫣红却没听见,她安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忽然兴冲冲地奔到秀禾跟前,热切地望着她:“秀禾,你必须留下!你必须留下!” 秀禾疑惑地望着她。 “你留下来,让老爷明白你爱的人不是他,让他死心。”余嫣红眼里闪着兴奋的、疯狂的光芒。 “你怎么能这样想!”秀禾不可思议地吼道,“这太残忍了,你也知道老爷的为人,你不是爱他吗?” “可是这样能让他清醒。”余嫣红喃喃道,呆立在那里。 “也会让他伤心欲绝!”秀禾愤然道。 秀禾不管她如何想,转头看向室内,却突然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轻轻步入卧房内,走向里间的浴室。 门一打开,里边果然有一男子,她怔愣了半天,心里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正是吴大伟,他穿着睡衣,目光闪烁,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你好,我是吴大伟。”他只好说,望着眼前清灵的女孩。 秀禾回过神来,也无措起来:“秀禾,”她道,“我知道你。” “我也知道你。”两人不禁都笑了。 余嫣红站在门边,看到秀禾与吴大伟面对,一时惊呆。她仿佛看到容耀华大发雷霆,把她赶出容家的景象。她只觉阵阵寒气袭来,心不觉冷了一半。 “秀……秀禾。”余嫣红结结巴巴地叫道。 秀禾转身看向她:“我也该走了,不打扰您了,您要快点回家啊!”她向门外走去。 “我什么也没看见,”秀禾静静地微笑,“二太太,人有时候不能想得到太多。”她笑笑,转身离去,余嫣红茫然地站在那里。 吴大伟换好衣服过来,将余嫣红扶回沙发,道:“我都听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相信秀禾不会出卖他们。 “完了,一切都完了。”余嫣红双手捂着眼,哭号道。 吴大伟看着她,这个他深爱的女人,如今为了她爱的男人,一身狼狈,他叹息道。“看来你爱的还是他。”取过帽子,凝声道,“再见!”推门而去。 余嫣红惨然地看着他离去,喃喃道:“大伟、大伟……” 第十六章 咖啡厅昏暗的灯光下,秀禾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抖着咖啡。 “你下午急着找我,就是为了带我去回忆你大哥的年轻时代?”她静静地问。 “哦不!”对面的容耀辉一慌,手不知往哪里放才好,他道,“其实,其实我找你,是想跟你解释一下那个香包的事。”他终于说出来,立时松了口气。 “你要解释什么?”秀禾抬头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香包?” “因为,因为……”容耀辉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感激你,”秀禾冷冷地接道,“你为什么会接受这个香包?” “也许,也许是我想接受你的……”他抬头,又逃避开秀禾如炬的视线,“你的感激。” 秀禾白了脸,低下头。 容耀辉抱首骂自己,他抬起头,看向秀禾:“那天我撒了谎,对不起。” “撒了谎?是那天,还是之前?”秀禾抬起头来,闪动着那满是泪雾的眸子,她望着容耀辉,好一会儿,就这样望着他。 ‘当然是。”他不敢看她的眼,‘当然是那天。” 秀禾并不像外表那样柔弱,在她的内心,她是倔强和坚强的。 “你知道吗?我给你那个香包,是因为我还对我的梦想存有一丝希望,”她平静下来,勇敢地注视着他,“给你大哥的那只,本来也是要送给你的。” 仿如一记闷棍,惊的容耀辉呆住了,他的目光里是抱歉、是欣喜、是无奈。 “你把它当作什么?当作一段感情的证明吗?”秀禾望向别处,“你给我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梦想,可是,你和你大哥联合起来把它们一一打碎。”她哽咽了,死死地咬着嘴唇让自己别掉下眼泪。 容耀辉满心的郁闷,他心底的每根血管里的血液,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比往日更强烈地鞭挞他。 第37章 “你知道吗?你让两个女人空守着你飘摇不定的感情。你伤害了两个爱你的女人。”她激动起来,控诉道。 “我,我,秀禾,你也知道我大哥他……”容耀辉无奈道。 “更可笑的是,原因是你大哥。”秀禾不理他,继续说道。 “我大哥的为人你也知道。”容耀辉痛苦地抱着头,两手插人发里低吼。 秀禾硬下心来,说道:“我今天明白地告诉你,我送你那个香包,是因为我对你有情。” 容耀辉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眸光晶莹,平静的面孔,震慑于她的话,她的勇气,他霍地站起身,双手握紧,似乎在汲取力量。 他的眼热烈地、疯狂地注视着她,秀禾觉得自己快烧着了,她战栗了,柔情似水地看着他,眸子渐渐发亮,她为着这个可能而欣喜而激动,她不由自主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容耀辉看着她,那双眼睛灵慧而深湛,此时映出眩目的神采,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眼里盛载了无数的东西,似在祈求,似在梦幻,热烈地望着他。 容耀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在鼓起勇气,他知道秀禾眼里的热切为何而来。他只觉得脑子一阵烧热。呵,这个美丽的女孩是如此的在乎他,他是如此的喜欢她、爱她,而她也是,他觉得自己在飘荡,在幸福地飘呀飘呀。 突然,容耀华的声音响起:“你要记住,这世上谁都可以伤我,唯有你,我的弟弟不能,如果你要伤了我,那就是杀了我。” 容耀辉头痛欲裂。鼓起的勇气刹时消失无踪,他不敢看秀禾,尤如迟暮的老人般缓缓地、沉重地坐下。 秀禾一个踉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里的光采淡淡地隐去,终至消失不见。 她脸孔雪白,痛楚地、但却坚定地说道:“你是怯懦的,你知道吗?”她目光惨淡,坚持说下去,“我仿佛看到从前的我,”她定定地瞅着他,“从前的我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愿望,可是,娴雅告诉我,女人也可以和男人一样,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只要她有勇气。“她含悲的大眼飘远了,“现在,我说出来了,你却怯懦了,哈哈。”她惨笑两声,“也许我们注定不会有结果。” 秀禾深深地看他两眼,毅然决然离去。 “秀禾!”容耀辉起身要追上去,邻桌突然一声巨响,是杯子落地的破碎声。他转头去看,竟然发现他是吴大伟。 他怔愣了一下。吴大伟只慌乱了一刻,马上对他说:“还不追上去!” 容耀辉看了看他,立即追了出去。 “秀禾!” 容耀辉追上撑伞疾走的秀禾,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握住了她的肩肿,那瘦弱的肩胛在他的大手掌中不盈一握。他微微用力,秀禾转身面对他。 “你追来做什么?想再戏弄我一次?”秀禾凄苦地问道,她的大眼睛盈满泪水,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盛满无助和痛苦。 容耀辉瞅着她,好半天,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目光上上下下在她脸上逡巡,最后落在她的眼眸里,那是怎样的深情和痛楚,绞痛了他的心,震动了他的灵魂。他觉得呼吸急促,满腔热血在沸腾。 他冲口而出的说:“不!我不怯懦!” 他瞪着她,沉重的呼吸扇动了他的鼻翼,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火焰,那火焰带着强大的热力逼着她,使她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你以为我在戏弄你?”他问,声音低沉而有力。 秀禾凝视着他,摇了摇头,双手紧紧地握着伞柄,指甲泛白。 容耀辉忽然将手伸至伞外,雨停了,他夺过秀禾手中的伞,扔到一边。 秀禾仰视着他,带泪的眸子带着无限的哀伤和祈求,恳求他不要再撕碎她的美梦。她脆弱的像根小草,不堪风雨摧折。但她的个性里又有一股强韧的力量。 “秀禾,”容耀辉深深地叫道,像是从心最底处发出的声音,“我爱你。”他说。 霎时,秀禾震动了一下,晶莹的泪珠一粒粒滚落,纷纷击碎在衣襟上。容耀辉的心绞痛起来,他伸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拭去那令人心碎的泪珠。 “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上你了。”容耀辉温柔地说,眼中泛着深情,“你是那么美,那么纯,秀禾,我知道我陷下去了。” 秀禾颤抖着,激动着,说不出话来,她笑了,开心的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她闭上眼睛,喉中埂着一个硬块,那层喜悦的浪潮淹没了她,她陶醉,她晕眩,她沉迷。“你是我献身、献心的唯一一个人。”秀禾凝视着他,“以后,无论我们遇到什么挫折,我都永远跟随你,永不放弃我们的爱情。”眼里却止不住流着泪。 “我多么高兴我当时有勇气接受你的香包。”容耀辉拭去她的珠泪,深情道。 “我也爱你。”秀禾突然开口。 “秀禾!”他的声音激动,他的心脏像擂鼓似的撞击着胸腔。 恍惚间他们来到耀辉的住处,年轻的男女呵,沉浸在热烈的爱河中的男女呵,总是做梦似的生活。 容耀辉凝视着秀禾,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是呵,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的千言万语,都倾注在凝望的深情眼眸中,暮色早已充盈在室内,室内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都朦朦胧胧的。 容耀辉搂紧了秀禾,他的头俯下来,她的唇迎上去,他的嘴唇一下子压住她的,她喘息着,手悄悄抚上他的背,他的背是那样强壮而结实,她在他怀中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而他的吻,那样热烈,那样狂猛,那样沉迷,那样辗转吸吮…… 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识,她的手不知不觉的抱住了他,她的身子柔软如棉,她沉醉地呻吟,迷醉地闭上了眼睛,和他同样热烈,同样沉迷地反应着,两人释放灵魂深处深藏的需求和渴望。 “秀禾,我爱你,我爱你啊!”容耀辉的声音压抑地透出来。 秀禾呻吟着、喘息着,神志迷离而恍惚,像躺在云里,踏在雾里,缥缥缈缈,神魂俱醉,一切都成了虚无,唯一真实的,是他的怀抱他的热吻,是他热切的声音:爱你爱你爱你,她本能地回应: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他们早已倘祥在爱的天地里,没有忧虑,没有顾忌,没有负担,没有规矩…… 那个早晨像梦,一清早,窗外的阳光温柔地穿过玻璃,铺在房里。秀禾睁开眼来,看到满室光明,那灿烂的,暖洋的目光使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梳洗过后,她站在镜子前面,打量着自己,那涣发着光彩的眼睛看不出失眠的痕迹,那润滑的脸庞、那神采飞扬的眉梢,那带着抹羞涩的唇角……她深深地叹息,拿起木梳,她慢慢梳起如云的长发。 忽然,她的手停住不动了,她想到了,就在不久前,她也是正在梳理长发,容耀华来了,他喜欢她,她知道。 随即,一连串的问题在脑中涌现:大太太的希望、容耀华的怒火、娴雅的伤心……天哪,发梳掉到地板上,她捂住脸。 容耀华的确发怒了,而且与秀禾有关,晚上二太太余嫣红挺着大肚子,来到他的办公室。 容耀华是高兴的,毕竟二太太目前怀着他们容家的后代,他说:“什么时候搬回来?我天天都想着你。” “把一个怀孕的女人一个人丢在家里,和现在有什么两样!”余嫣红怒气冲冲地道。 “你还在生什么气!”容耀华不悦,他不容许任何人挑战他的威严,看到她耸立的大肚子,口气缓和下来,“秀禾带去的补品你看到了?好好补补。” “我今天来是给你提个醒,”余嫣红不理,说道,“有人告诉我,看到秀禾和耀辉在一个地方约会……” “你胡说什么!”容耀华厉声喝断她,“我清楚耀辉的为人,你怎么能这样中伤耀辉!” “我只是来提醒你。”余嫣红惨笑,“我是怕你到时会更伤心。” 容耀华阴沉着脸,缄默不语。 余嫣红苦笑一下,拿起手提包要走。 “你站住。”容耀华低喝,“是谁看见的?” 办公室内暗了下来,容耀华没有开灯,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最后连腿也在抖。皮鞋与地板撞击,发出噔噔的响声。 他颤抖着拉开抽屉,取出一小瓶,倒出几粒药片,几颗滚落下去,他扶着墙壁,慢慢移到沙发旁,抖动着手倒了杯水,水洒得到处都是,万分艰难的吃了药,方好许多。 他瘫坐在沙发上,于黑暗之中思索起来。 敲门声响起,他知道是余嫣红和吴大伟来了,他坐直身子,扭开电灯,室内顿现光明。 “进来。” 门开处,余嫣红和吴大伟一先一后进来落座。 三人静默一会儿,谁也不开口,室内肃静。 吴大伟内心忐忑,他很气愤,对于余嫣红出卖他一事。他并不想给容耀辉和三太太秀禾添麻烦,因此他不主动开口。 余嫣红因为容耀华对秀禾的在乎和对自己的冷落而生间气,又怕容耀华发怒,只好忍住不说。 过了一会儿,容耀华先开口, “吴大伟,今天我找你来,是想问清楚两件事,你能诚实的告诉我吗?”容耀华沉着脸,威严地道。 “耀华……”余嫣红想问他怎么会是两件事,但却被容耀华喝住。 “你闭嘴!’容耀华向她吼道,她立刻噤声。 “这个……当然!”吴大伟说道,他有些迟疑,不管怎么说他不能害了那对苦命鸳鸯。 “很好。” 第38章 容耀华道,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想着如何措词会比较合适。 “听说你在某一个咖啡厅见过三太太和耀辉在约会。” 吴大伟瞥了一眼余嫣红,余嫣红瑟缩了一下,躲开他的眼光。 “是的,容先生。”吴大伟小心答道。 “他们说了些什么?”容耀华继续问,声音里已经暗蕴怒气。 “容先生,他们其实也没说什么。”吴大伟在容耀华如炬的凌厉眼神下,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 “后来呢?”容耀华将他的动作看在眼底,冷冷地道。 “后来他们就出去了,我也没跟上去。”吴大伟镇定地答道。 “好,你很诚实。”容耀华冷哼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 吴大伟握紧手中的茶杯,手心都是冷汗。 “我想问的第二件事。你还经常和二太太一起喝咖啡?……”容耀华缓缓道。 二人心中都是一惊。 “或者,做些别的?”他又加上一句,冷眼看两人坐立不安。 “老爷,怎么这么说呢?我……”余嫣红道,脸色灰白,吴大伟低头一声不发。 正在这里,有来敲门,是容耀辉。 容耀华静默了一会,道:“你们先走吧。” 余嫣红垂头丧气地看了他一眼,颓然走出去。 门外的容耀辉疑惑地看着两人先后出来,进去后问道:“大哥,这么晚了还在?” 容耀华没有吭声,一种怆然的感觉袭人他的心中,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弟弟,容耀辉还很年轻,他的面孔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非常清晰,那是张英俊的面孔,是张生动易感的面孔。而现在,那张面孔上流露出神采,眼睛中闪烁着小小的喜悦。 容耀华不禁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面孔。呵,他老了,看手下的皮肤是多么粗糙、松驰,他的手控制不住的在抖动。 容耀辉见大哥久久不做声,担心的看着他,他是来向大哥说明他和秀禾的感情的,无论如何,经过昨天,他已不能也不会让两人再回到以前无奈的境地。 “耀辉,刚才有人给我说,你和三太太在一家咖啡厅幽会。”容耀华缓缓说道,眼睛紧盯着弟弟。 容耀华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大哥这么快就知道了。他鼓起勇气,看着大哥的眼睛说道: “是的,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容耀华看着他无畏的、年轻的脸,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一刹那,他觉得仿佛一把利刃刺向他的心脏,血淋淋地、痛楚地感觉攫住了他,他失望的眼神看着弟弟,仿佛在指责他。 容耀辉面对这样的眼神,有一刻的退缩,他几乎不敢看向他,这个平日他尊如父亲、敬如师长的大哥,他那对失望的眸子仿佛在指责他的作为,而他紧闭的嘴正吐出让他激动的话。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合体统的事!”容耀华的语气是严厉的、失望的、愤怒的,他不止气愤弟弟的行为,也气愤三太太秀禾的行为,这两个人,都是他放在心里爱着的人哪,可他们同时背判了他,他气!他怒!他痛! “体统?”容耀辉血气翻涌,“什么是体统?你告诉我,什么是体统?”仿佛多年积压的不忿在这一刻爆发。 “我爱她,从我见她的那一刻起,”他俯在桌前,注视着大哥。“如果说我们不成体统,那一个男人要三个老婆算有体统吗?” 激动中的容耀辉没有注意到容耀华剧烈抖动的身体。 他缓下语气:“大哥,我一向敬你如父亲一样,你能理解我吗?”他沉重地道。 容耀华无神的双眼蓦然流下两道泪水,惊呆了容耀辉。 就在这时,容耀辉听到阵阵碰撞声,声音来自大哥的脚下,他急忙问道:“大哥,你怎么了?”他慌[奇qisuu.书]了,立刻冲到他身边。 容耀华歪着头,全身痉挛,重重地喘着气,困难地说:“耀辉,快……快送我去医院。” 容耀辉慌乱、自责、痛心,他手忙脚乱地挂电话,哭喊着:“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乡下,大太太因为做了噩梦:他梦见容耀华回到桔园,可是却远远的看着她,她怎么哀叫他都听不见。 第二天她即在神龛前点了香烛拜佛。 宛晴气冲冲地跑进来。 “大妈,你怎么把沛帆赶走了?”宛晴气急败坏的叫道。 “你大呼小叫什么?没规矩。”大太太不理会宛晴的焦急,径直侍弄贡品。 “沛帆一定是你赶走的。”宛晴急得快哭了。 “胡说,古沛帆是容家的客人,大妈怎么会赶走容家的客人呢。”她微笑着说。 “不对不对。”宛晴不依,“沛帆是我们的朋友呀。” “你这孩子,古沛帆是叶家来人接走的,不是吗?” “可是那天你还专门让我去镇上玩了一天,你是故意支开我的。”她生气地道。 “大妈还不清楚你在想什么,听大妈的话。”大太太好声好气地劝道,“那孩子不适合你。” “我就是喜欢他呀!”宛晴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大太太闻言生气极了,“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 “什么不懂?”宛晴抹把眼泪,“你要我和秀禾一样吗?” 大太太听这句话很奇怪,她疑道:“关秀禾什么事?秀禾怎么了。” 宛晴吓得立刻住声,小声道:“秀禾……秀禾被你送到大伯那呀。” 大太太放下心来笑了:“你看,听大妈的准没错。秀禾现在不是快乐幸福的吗?你放心,大妈一定会给你安排个好人家,你也会像秀禾一样快乐幸福的。” “你知道什么是快乐幸福吗?”宛晴索性大声质问,“你以为给我们着个好安排我们就会快乐幸福吗?我们自己想什么难道不重要吗?” 一连串的质问使得大太太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她醒悟过来,对低泣的宛晴道:“什么自己想要的,一切大妈会给你安排好的。” “什么安排?给人家做妾就幸福吗?”宛晴一时情急,冲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吓得停止哭泣,呆呆地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气急攻心,退后两步。一时全室死静。 “你,你这没规矩的丫头!”大太太转身取来一支鸡毛样子,怒喝一声,“跪下!” 宛晴扑陋一声跪下。 大太太举掸就要落下,阿川拿了封电报急急闯进来。 大太太一把把电报塞到宛晴手里,宛晴打开看了一眼,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大太太惊问:“怎么了?” “大伯,大伯病了!”宛晴叫道。 “啊?”大太太后退两步,吓呆了,她感到天崩地裂,她下意识地出口大叫:“宛晴、阿川,快准备行李,我们去城里。” 宛晴、阿川答应一声,慌慌张张去了,大太太无助地看着前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她凄厉地叫喊,声音回旋在屋内、屋外,回旋在容家老宅。 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十七章 昨夜一场暴雨,趁着容辉华住院之际洗劫了容家大宅。 秀禾慢慢醒来,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那雪白的窗纱静静地垂着,阳光倾泻在地板上,她轻轻扬起睫毛,神思恍惚地看着那窗帘,那地板……一时之间,她有些迷乱,有些眩惑,有些恍惚。她有些不清楚自己是谁?身在何地?是唯唯诺诺的乡下秀禾?还是那个对耀辉说我爱你的秀禾?她又在哪里呢?是在乡下老宅,还是…… 她蹙着眉,茫然地看着室内。 然后,突然间,她的意识恢复了,她想起了发生过的很多事:耀辉、老爷、大太太……她惊跳起来。 秀禾举起左手,看着那红肿的手心,那是大太太打的,大太太来了,哦……她捂住脸,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呀。 自从容耀华病倒住院后,大太太就自乡下赶过来,宛晴到底年轻,拉着秀禾的手说来说去,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其余的人则都满腹心事,心情沉重,谁还笑得出来。 大太太环顾了一下大宅,笑着对秀禾说:“很气派啊。” 秀禾陪着笑。 众人进了大厅,大太太新奇地看着雕梁画栋,豪华气派的房间,连声感叹。 秀禾给她指点:这是沙发,那叫电话…… 耀辉沉默地坐在对面,大太太问道: “老爷的病怎么样了?” “怎么?大哥也没见您?”容耀辉惊声问道。见大太太疑惑地望着他,又解释道:‘大哥谁也不见。” 大太太更疑惑了,她看耀辉,耀辉逃避地看向别处;看秀禾,秀禾低下头去。精明的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严厉地问。 容耀辉无措地站起来,对大太太道:“大嫂,您一路来也辛苦了,早点歇着。我有事先走了。”说完匆匆离开。 大太本看向秀禾。 秀禾顿了一下,道:“太太,早点歇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大太太知道问不出什么,遂上楼休息。 尤妈带了大太太进房,先打开台灯2回头对大太太道:“大太太,您要开灯关灯,按下这个钮就好了。” 大太太笑道:“好。”又问,“您怎么称呼呀?” “大太太您叫我尤妈就是。”尤妈笑呵呵地回答,要退出房去。临出门又回头道: “大太太,您把三大大调教的可真好!这容府上上下下,可都喜欢三太太呢。” 第39章 大太太腼腆一笑,道:“那是人家孩子自己争气。” 尤妈笑着退下。 第二天,众人都坐在客厅等医院电话,连二太太余嫣红都来了。 大家心情沉重,都无心谈笑。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来,众人皆一懔。 容耀辉拿起电话,余人都紧张地望着他。容耀辉放下电话,无奈地叹口气,道:“大哥还是谁也不见。” “那他的病?”大太太焦急地问。 “大哥的病需要开刀,曾大夫说大哥已经决定开刀了。”容耀辉对大太太道。 “开刀?”大太太显然被吓住了,“危不危险?” “大嫂,您也知道大哥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您放心吧。”容耀辉安慰道,“我有事,先走了。” 余嫣红从头到尾不发一言,这时也起身欲走,大太太叫住了她。 “我听说你早搬离了容家。”大太太拿出家长的风范,“既然你是容家的二太太,现在老爷病重,而你又怀着老爷的孩子,还是尽快搬回来吧。” 余嫣红到是没料到大大大会这么说,顿了一下说道:“大太太,您才刚来,什么也不清楚,过段日子再说吧。”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余嫣红看起来是憔悴的、狠狈的。那天她回到外边的房里,吴大伟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恶毒!你这是恶毒,你知道吗?”吴大伟走来走去。“你背判了我的信任,出卖了我!” “我,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他,我不知道他真的爱秀禾。”余嫣红哭泣道,“很爱……很爱。” “你这是把你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灾难上,你懂吗?”吴大伟愤愤不平,他简直不能原谅余嫣红的所做所为。 “我错了……我错了……”余嫣红哭号。 吴大伟走到她跟着蹲下,轻声道:“你复仇了,你快乐吗?” “不……我没有” 吴大伟一声长叹。 余嫣红不知道容耀华病好后会怎么对待她,她恐惧、无措,她一日比一日憔悴。 大太太拍拍身边,示意秀禾坐过来,秀禾听话的坐下去,心中千转百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慈爱的大太太,宛晴兴高采烈。一蹦一跳地坐到秀禾边,三人偎依在一起,感觉好像回到在乡下的日子。 大太太抚了抚秀禾脸颊:“你看你,怎么瘦了?” 秀禾笑了笑。 “这老爷怎么一下子就病了?秀禾,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大太太突然问道。 秀禾一惊,思索着该怎么告诉大太太。她迟疑着。只听大太太继续说:“二太太是早就搬出去了,你不会惹老爷生气,那么,是耀辉吗?” 秀禾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道:“我不太清楚,等老爷回来就知道了。” 大太太见秀禾闪烁其辞,不由心下起疑。 至晚间,尤妈过来,大太太顺口问了句:“尤妈,三太太没惹老爷生气吧?” “哪有啊,老爷特别喜欢三太太,一见了三太太就特别乐呢。” 大太太沉吟,想不出发生什么事让老爷气成这样。她睡不着,在房里踱着脚步。 夜深了,她走到窗边,想关窗睡觉。却惊讶地发现窗下有两人。定睛一看,赫然是秀禾和耀辉。她大惊,心中害怕。悄悄地注视着他们,仔细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庭园中,容耀辉心浮气躁地走来走去,秀禾悄立无语。 “秀禾。”容耀辉突然停在秀禾面前,“我会尽快向大嫂说明,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久等。”他注视着秀禾。 秀禾亦向着他,大眼似乎在诉说着千言万语,那么深、那么柔,容耀辉几乎溺毙其中。 “不要!”秀禾蓦然道,“现在这个家里,最要紧的是老爷的病,你现在要说了,只会让家里更乱。”她祈求地看着他。 两人对望,彼此都看懂了对方心中的无奈和痛楚。 “那么长时间我们都过来了,还怕再等这几天吗?”秀禾哽咽道,“我们现在只好将对彼此的思念藏在心中,等老爷好了……” “等老爷好了……秀禾,你是什么意思?”容耀辉急忙问道,秀禾痛楚的眼神,绝离的声音使他害怕,他捉摸不一定,即使秀禾现在正站在他身前,他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的扩大、拉长。他恐惧地道: “你害怕了?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不不!”秀禾脱口道,“怎么会呢,我是那么那么地想和你在一起,想的心都痛了。”她摇摇头,含泪看着他,”可是,现在老爷成了这个样子,他是无辜的,耀辉,你知道吗?整件事情中,老爷都没有错,他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人。” 容耀辉沉痛地低下头,举手捶着廊柱泄气。 秀禾冲上去抱住他的手,两人拥抱在一起,都止不住泪流成河。 楼上窗口的大太太心惊地看着他们,脑中一片空白,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捂住自己的嘴,整个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良久,容耀辉放开秀禾。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他痴痴地望着她。 “我也不知道。”秀禾含泪,转过头,不敢迎向他深情的目光,“我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定不要放弃,秀禾。”容耀辉捧起她的脸,像捧起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我们一起努力、争取下去。秀禾,答应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会的,会的,我答应你。”秀禾喃喃道,泪水一直流下不止,“耀辉,不论如何,你一定要记得,我是那么那么那么爱你。” 大太太转身,蹒跚着移动脚步。一造孽啊!造孽啊!”她悲痛地呼号,“不行,这是不合规矩的事,一定要制止他们。”她想。 秀禾踏着沉重的脚步,如同她沉重的心情,她轻轻打开大厅的门进去,转身关上。 “这么晚上哪去了?”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惊得秀禾猛地转身,定盯一看,借着微弱的夜光,她看到了大太太坐在沙发上。 秀禾伸手按开客厅的壁灯。 大太太木然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一眼都没看她。她迟疑着道:“我……刚一个人在外边走走。” “一个人吗?”大太太依然没看她。 “是,一个人。”秀禾慌乱地道,慢慢走进来。 “哦?耀辉这么晚了才回去,你没碰到他吗?”大太太冷冷地道,转头看着她。 “是……是啊,刚才遇到他,说了几句话,他很担心老爷的病。”秀禾说道,想快快逃离这恐惧的气氛,“如果没事,我先去休息了。”说完立刻往楼梯走去。 “你站住!”大太太突然大喝一声。 秀禾停住脚步。 整个房间昏暗暗的,秀禾看不清大太太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大太太一定看到刚才她和耀辉在一起了。那么,她是知道这件事了。她的心脏随着大太太的沉默而痛楚起来。可怕的绞痛,她的心发冷,她的头发昏,她的心变得冰冷起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大太太缓缓地说道:“你不该这样做的,你不该。” 她的声音是低低的、沉痛的、恼怒的。 秀禾低头,走到她跟前,跪下去。 “太太,我一直将您当作我的亲娘,现在女儿有句话想对您说。”秀禾硬咽了,她祈求地望着眼前冷漠、悲痛的大太太。 “我以为夫妻间重要的是爱情,可是,我对老爷……我做不到。”秀禾悲哀地说到。 “你是老爷的妻子,你应该爱老爷。”大太太看着她,严厉地说道。 “可是,可是他不是我的丈夫。”秀禾鼓起勇气。 “你瞎说什么,他不是你的丈夫是谁的?”大太太不敢置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秀禾看着她:“他是您的丈夫,大太太。” 大太太一愣,急急拍着自己心口:“我的就是你的,我不是给你说过吗。” 秀禾轻轻抬起头来,看着泪光盈然的大太太,心底的痛楚一点一点的扩大、扩大……变成一股强大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我已经有爱的人了。”她怯怯地说。 “谁?”大太太明知道是谁,却忍不住要听秀禾亲口告诉她。 秀禾深吸口气,清晰地吐出那两个字:“耀辉。” “你!不可以!”大太太惨叫一声,厉声喝道,“我们容家从来不做这样的事。”她气急败坏,拿出早备好的板子。 “既然你当我是你的亲娘,那我就管教管教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她擅抖着站起身。 “伸出手来!” 秀禾慢慢地举起左手,不敢抬头看她。 啪!啪!大太太打一下哭一下,更惹秀禾心酸,手在痛,可却抵不过心中的痛。 两人都没注意到楼上,宛晴抱着栏杆,无声地痛哭。 秀禾缓缓下楼,受伤的左手已经包扎的好好的,双目红肿,昨晚她哭了好久才睡着,却总是被噩梦惊醒。 早已等得坐立不安的耀辉看她终于下来,开心道:“秀禾,快来吃早餐。” 宛晴也高兴地起来,拉秀禾坐到自己身边。 秀禾默默地拿起碗筷。 容耀辉立即发现她的手受伤了,担心地叫道:“秀禾?” “没事,是我打的。”大太太冷冷地说道,“她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我管教管教她。” 容耀辉一时气愤,却又无奈,只得垂头吃饭。 大太太突然说道:“耀辉,这段时间你大伯住院,你就专心做公司里的事,这边你不用来了。” 第40章 三人都心知肚明,大太太要阻止秀禾与耀辉见面,容耀辉无法,只好答应一声。 只听大太太又道:“秀禾是我给老爷娶进门的,自然是我的人,她做什么都得听我的。” “大嫂,大家都是一家人……”容耀辉讪笑两声,坐立难安。 “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一家人,那就做好分内的事即好,别的事就不要操心,记住自己的身份。”大太太冷冷地说道。 一餐早饭不欢而散。 自此,大太太无时无刻不紧盯着秀禾。秀禾接个电话都让她紧张兮兮的。秀禾出门去买点东西,她也叫别人去买。秀禾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无时不在想着耀辉,常常彻夜仁立窗口,望着容耀辉所在的方向。 同样的,容耀辉也无时不在思念秀禾,他经常望着那只香包发呆,对着那只香包傻笑,仿佛那就是秀禾本人。 这对年轻的恋人阿,本应沐浴在爱河中,倘祥在浓情蜜意的甜蜜中,却因为世俗的礼教,家长的阻挠,千万种理由而陷入痛苦的相思里,一样相思,两地闲愁。 大太太轻轻推开房门,秀禾仍然站在窗边。她不禁叹了口气。 “秀禾,过来。”大太太坐下来,叫道。 秀禾心底一阵冰冷,她缓缓转过身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再一次的指责。 “来,坐下来。”大太太轻声说道,面庞是慈爱的。 秀禾走上前去坐下去。大太太执起她的手,一边拆开纱布一边轻声问: “还疼吗?”抬头看着她,继续道,“打了你,我一点都不后悔,谁教你不听话呢。” 秀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一直视她为亲娘般敬爱,也深深地感恩,可是,当她的爱情和恩情发生冲突的时候,她却不舍得,万分舍不得丢弃爱情。她与耀辉的爱情来的多不易啊。 “我简直不敢相信。”大太太说,“你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大太太静静地数落着。 桌上已空了两杯咖啡,烟灰缸中满是烟蒂。容耀辉不安地坐在那里,他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秀禾又没有来。 忽然宛晴跑来,她气喘吁吁地说: “六叔,秀禾来不了了。”看见容耀辉失望的样子,又道:“大妈知道你们的事了。她寸步不离地守着秀禾,秀未脱不了身。” 容耀辉双手插进头发里,垂下头去。 “宛晴,你说我们错了吗?”他的声音低低地从怀中发出来。 宛晴怜悯地看着他,“没有,你们没有错。为了爱情,没有什么错的。”她信誓旦旦地说。 容耀辉的心情是晦暗的,他的意识始终陷在一种痛楚的绝望里,没有见到秀禾,他就无法安下心来,他仿佛又看见大哥绝望的眼神。他不禁猛击桌面,发泄不忿。 咖啡店里所有的人都惊看这边,吓了一跳的宛晴急忙安慰道:“我有个朋友很聪明,和您很像,要不我写信问问他?他有很多主意呢?”宛晴突然想到古沛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算了。”容耀辉无精打采地说道,“你要喝些什么?” “就要上次娴雅姐给我点的冰激凌咖啡!”宛晴脱口而出。 两人都呆了呆。宛晴暗骂自己无事提起娴雅做什么,徒增别人烦恼。忙道:“我不喝了,待久了,大妈肯定会疑心的,我赶快回去。”说完匆匆溜走。 容耀辉已经陷入混乱中,娴雅也是个问题,不安与无奈压迫着他,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疾回公司,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吴大伟过来,看他如此痛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容耀辉置疑道:“你说我们错了吗?”他四处问人这个问题,带着对秀禾的深情。 “没有。”吴大伟干脆地答道,“为了爱情你们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对的。”他看的出来容耀辉在亲情、伦理和爱情的折磨下快崩溃了。 “你应该相信爱情,相信秀禾,她那么勇敢,努力争取,你更应该勇敢、坚强。”吴大伟动情地说。 男女两情相悦是多么不易的一件事。吴大伟想到自己痛苦的爱恋,不由叹息连连。 “你现在还和二嫂在一起?”容耀辉突然问道。 吴大伟看着他,没有回答。 “离开!赶快离开!”容耀辉不加思索道。 吴大伟不由笑道:“这句话由你口中说出来,显得更加可笑。” 容耀辉面无表情:“我大哥现在病成这样子了,你还和她 “你这是在自打耳光。”吴大伟冷静地说,“耀辉,你也明白爱情是什么,我深爱嫣红。虽然她爱的不是我。” 容耀辉无话可说。真的,要说该不该,他容耀辉更是那个不该的混帐,而大哥的病,大多都是因为他引起的,他自责、委屈,也没有用,他只能无奈地看着事态发展到这种状态。那种深深地无助感重重地打击了他。爱情,为什么不是单纯的两个人的事呢? 他眺望那月光下,容家大宅的方向。夜风卷来,声音幽然,和着寂寞的苍穹,黑暗的剪影,形成一幅怆恻的画面。他无法从白天的烦恼中逃脱出来。呵,他痛苦的心啊,让他经历过那样的狂喜、那样的思慕、那样的刻骨铭心。他整日整夜脑中索绕的都是她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晶莹的泪珠、她的轻声细语、她的坚韧温柔……他不能自己地追逐她的楚楚的韵致。那份渴望看见她,渴望得到她的心情是那么迫切、那么热烈,像一团火,燃烧着他,使他终日处在煎熬之中。 秀禾,秀禾,秀禾……他终日念着这个名宇。这个名字已经成为幸福的代表。可是,大哥和大嫂正在粉碎他的美梦、他的幸福。他有希望争取到自己的幸福吗?有吗?前不久的那天,他还信誓旦旦的告诉秀禾一定可以,但现在,他深深地不确定起来。 第十八章 大太太从秀禾房中出来,忧心忡忡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她既担心容耀华的病,又忧心秀禾和耀辉的不伦之恋。对秀禾,她是疼爱怜惜的,可是这种有违纲常的事怎么可能允许在容家发生呢。她满心焦虑,却又无法可施,只好先看着秀禾,阻止事情再发展下去。 万吉进来查看,一瞧大太太没有休息,说道:“大太太,夜深了,还不休息呀。” 大太太挥了挥手:“万吉,你先给我倒杯水来,自己先去休息吧。” 万吉答应了一声退下去。 容家大门外走来一个人,他轻轻地打开雕花大门,走进院中,脚步停顿了下,举目四望打量容府。接着,他轻轻推开大厅的门。 大太太看向门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眨了眨,不敢相信老爷就在自己面前。 “老……老爷……”她激动地颤抖,连忙迎上前去。 容耀华挺立在门口,望着已目瞪口呆的大太太。他没有穿病服,相反,他穿着十分考究和整洁,脸上神采奕奕,毫无病容,与病前几乎无二。唯一不同的是,他拄了根拐杖,步履迟缓。 “美菱,你来了,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吧。”容耀华笑着对大太太说道。 大太太此时已经热泪盈眶,有什么让她看到丈夫完整健康地回来更值得高兴的呢。她立刻趋前,接过丈夫的大衣帽子。 “还好,很习惯。”大太太激动地回答。 容耀华微笑着点头称好,坐下后又说: “小小的疾病怕什么,我容耀华从来什么都不怕。”说罢拍拍胸脯。 “是,是。”大太太迭声称是。又紧张无措地道:“我去把他们都叫下来。” “好了,这么晚了就让他们睡吧。”容耀华笑道,“来,坐这儿。”他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激动地坐过去,容耀华轻抚她的手,说道:“家里都还好吧?” “嗯……还好。”大太太迟疑道。 “秀禾和耀辉这些天都好吧?”他又问。 大太太不知该如何说明,不敢看自己的丈夫。 反而容耀华笑道:“美菱,你要相信自己的丈夫,有什么事我会不知道呢。” “老爷说的是。”大太太忍不住要掉下泪来,心疼地看着丈夫。 容耀华仿如新生一样,绝口不提生病的原因,也不问秀禾和耀辉,他踌躇一会儿,道:“这个家里,你的功劳最大。”他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赧然,垂下头道:“老爷说的哪里的话。” “如果不是当年的你支持我,你一直都在支持我,也不会有容家的今天。”容辉华突然有感而发。 大太太说不出话来,感觉多年的寂寞孤苦都有了回报,心情激荡,怎么还能说的出话来。 两人皆沉默了会儿。 万吉进来,万料不到老爷会出现在大厅,激动的手脚颤抖,呆立不语。 大太太发现了他,叫道:“万古,还不快给老爷送水过来。” 万吉才回过神来,兴奋地将水递到容耀华身前,容耀华笑道:“我今晚来的事谁也别对他说。” “是,是,老爷。”万吉高兴地退下。 大太太狐惑地看着他。 翌日,大太太召集了众人,连二太太余嫣红都叫了来。 众人得知她从医院回来,皆是激动,余嫣红眼尖,瞅着大太太手里捏了张纸,不由叫道:“那是什么?”伸手要抢过来。 “遗嘱!”大太太缩手,二太太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宛晴,念。”大太太沉着脸递给宛晴,身后的宛晴不敢怠慢,赶紧打开,一字一句地念起来。 容耀华分配了财产,提到如果二太太余嫣红如果顺利产下容家后代,才会得到他为她在银行的存款。 第41章 三太太秀禾也一样,至于弟弟耀辉,则继承了工厂,前提是必须与娴雅结婚,大太太自然是继承容家乡下的祖产。 众人心中难受,无话可说。 容耀华自医院回来已有几日。他拒绝见耀辉、秀禾和二太太余嫣红。这天,他点明召见了。 首先是秀禾和容耀辉。 容耀华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容耀辉和秀禾站在他跟前。此时,二楼的阶台上,大太太偷偷地看着。她既担心秀禾,怕老爷重责;又怕老爷重责,秀禾伤心,心中忐忑,万般焦虑。 “大哥,我……”容耀辉先开口。 “你什么?”容耀华坐起来,看向两个年轻人,眼底暗藏怒火。 “我想说,我不后悔向您说出这件事。”容耀辉看了一眼秀禾,仿佛汲取到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是吗?”容耀华面无表情,“你们看看后边!”他突然厉声说道。他原本以为两人知道闯下大祸,此刻一定会悔改,料不到两人会顽固到底,他怒吼:“看呀,你们看后边!” 两人转身,抬头看去,大太太颤微微地站在阳台上,见两人看她,后退了一步,隐在花墙后边。 “你们知道让她多伤心吗?”容耀华怒气勃发,站起身来。 “秀禾,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最懂得感激的人吗?”他咄咄逼人,厉声指责。 “耀辉,我记得我给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我,唯有你!你若伤了我,就等于是杀死了我。” 两人缄默,无法辩驳。 “现在,我重生了。”容耀华冷声道,“我希望我们都能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可是大哥……”容耀辉急道,“我是爱秀禾的!” 仿若一声惊雷,震退了容耀华、震惊了楼上的大太太。 容耀辉索性说道:“大哥,我们彼此相爱,求你成全我们吧。”他祈求地看向容耀华。 “好!你们想要再杀我一次吗?”容耀华气急败坏,“过去的事我可以不管,从现在开始,”他大声怒道:“你们给我听着:容耀辉,你是我容耀华的弟弟;秀禾是我容耀华的三太太,是你的三嫂!” “大哥!”容耀辉还想再说。 匆匆赶下来的大太太一手挽着一个,急忙拖他们回去,口里嚷嚷道:“你们两个孩子也真是的,乖乖地听话好了。”拖他们进去了。 容耀华吁出一口气,揉揉眉心,愤愤地躺回躺椅上。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容家大宅没有清静多久,雕花铁门又被推开,传来嗒嗒的高跟鞋声,可以听见来者是急匆匆的。 容耀华睁开眼,看向来人。 “老爷。”余嫣红轻唤道,她的肚子明显地凸出来,“听说你回来了,我着急着来看您。”她不自然地抚了抚头发,“急得我连头也没梳。” 容耀华重哼一声。 “老爷,您身子……” “好了,不用废话了。”容耀华冷冷打断她,“头发也不梳,衣服也乱穿,你还有没有规矩?” 受到指责的余嫣红沉默不作声,不自在地挺了挺腰,抚了抚凸起了的肚皮。 容耀华冷冷地瞅了一眼她突起的大肚子,说道:“好了,今天我没精神再训一次人,你回去吧。” 听着容耀华冷冷的话,余嫣红心痛如刀绞,她急道:“耀华,我看您身子不舒服……” “回去!”容耀华厉声喝道,手指大门。 一阵难堪的火热冲到脑上,余嫣红看看他深爱的丈夫,黯然离去。 大院又陷入寂静之中。 可是大宅中的每个人,包括刚离去的二太太余嫣红,莫不是满腹心事,心中沉重。 咖啡厅大都有这样的魅力,让心情不好的人宁可留在这儿,而不是起身离去,仿佛外面的所有地方都还不如这里。 “先生,您需要点什么吗?”服务生看着坐在一旁的吴大伟说,“一杯干红。”吴大伟心情不好,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把什么都告诉了他的老板--容耀华。“容耀华!容耀华!”吴大伟心里不停地唠叨着这个名字。这个男人是这么地让他嫉妒。他拥有他吴大伟所梦想的一切,汽车、洋房、事业、还有女人,他吴大伟不正在爱着他的二太太余嫣红吗。这个上海有名的交际花,是那么的美丽、娇艳,她是为男人而生的。吴大伟为了接近她,讨她一个微笑而努力。可是她余嫣红却一点也不在乎他,在她的面前,他吴大伟什么也不是。吴大伟喝了一点酒。 吴大伟喝了半瓶干红之后,已经有了醉意。这时,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儿不愿意走--没有人在等他,他不愿现在,在他尚还有几分清醒的时候回到他的住处,他受不了这种心境下那小屋带给他的孤寂和压抑,那小屋应该是只该是个为偷情而存在的地方那久久都没拉开过的窗帘肥屋里的一切跟外部世界隔开了,但他也不愿意喝醉以后回去,因为他受不了一个人从醉酒中醒过来时的难受,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他苦笑一下,继续喝下去,发现自己并不坚强。 吴大伟又喝了一杯,心情是不愿意留下来但又懒得走,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想余嫣红肯定睡着了,这是世界上跟他有关系的一个女人啊!一个男服务生走近吴大伟,低声说:“先生,能请您到旁边的酒吧接着喝吗?那儿有歌手。” 吴大伟迷迷糊糊地点头,随着服务生进了酒吧,服务员给吴大伟安排好位置,把他的酒瓶和酒杯又摆到桌子上,然后对吧台的人眨眨眼,便离开了。 一个女歌手正在唱一首吴大伟从没听过的歌,吴大伟觉得酒吧的气氛更适合他此时的心情,仿佛在他苦涩的舌头上撒了一层糖,滋味好一点儿,他又喝了一大口……他开始注意着那个有一头派发的女歌手,她的头发几乎遮蔽了脸。 歌声爬到最强的高音后,停止了。 女歌手好像也有了吴大伟一样感伤难过却沉溺其中的心情,在上首歌过后的片刻安静中什么都没说,便开始唱另一首歌。 女歌手低头唱着,长发像没拉到尽头的帷幕,把女歌手的面庞隐在一片虚幻中。吴大伟被女歌手的这首歌吸引了。他听不太清楚歌词,偶尔明白的几句词让他知道这是首跟爱情有关的歌曲。但这首歌的曲调以及这曲调所营造的氛围深深地感染了他,他好像通过音乐已经理解了它,又通过对它的理解明白了自己。他忘记了喝酒,忘记了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听啊听啊,仿佛这歌声把他和女歌手带离了这里。远离了生活苦恼和忧伤,只有阳光慷慨的笼罩…… 女歌手唱完了,她放下麦克风,朝吧台走来。吴大伟一直在看她,他喝得已经不少,但还能分辨,她并不好看,所以才用头发遮掩,女歌手要了一杯橙汁,吴大伟的位子离吧台很近。拉拉女歌手的衣裳,像一个小男孩儿一样认真地问: “我能请你喝这杯橙汁吗?”他尽量口齿清楚地说完这句话。 女歌手回头看看吴大伟,又看看他桌上的酒瓶,便端着橙汁坐到了他对面。 “什么?”她问。 她一这样问,吴大伟立刻对这个并不漂亮的女歌手有了很大的好感,她是个真正的歌手,他想。 “我想请你告诉我刚才那首歌的歌词。” 女歌手看了吴大伟一眼,很干练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惊喜。这是她最喜欢的歌之一,而歌词则是她更喜欢的。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打听这首歌词的竟会是一个男人,在酒吧里的一个男人,而且是快喝醉的一个男人,她原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对这首歌感兴趣,进而询问歌的内容。 “你为什么喝这么多?”女歌手没有马上回答吴大伟的问题,而是随口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但她的样子却在告诉对方,不必回答她的问题。 “没什么,就是想喝。”吴大伟说。 女歌手看着吴大伟笑笑,起身,并没接他的钱包。吴大伟举着钱包的手落到桌子上。女歌手又回到吴大伟身边时,交给他一张纸条。酒吧很暗,吴大伟掏出打火机,读完了字条。那上面写着: 你只有等到有人爱你时 你才会变得很重要 你只有等有人关心你时 你才会变得很幸福 嫣红自从容府搬出来,只去找过老爷一次,可老爷那态度,连瞧都不愿意瞧她一眼,那说话的口气是那么的冷淡、陌生。好像他对一个从不相识的女子说话时语气都要比对她--上海著名交际花、容府的二太太的语气平和些亲切些。他--容耀华还说什么她的头发乱了没梳好,请她以后打扮好了再去见他。“我真的变丑了,变胖了吗?”嫣红赶紧跑到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还好,眼角还没有生什么皱纹,皮肤依旧白晰、光滑,头发乌黑,只是脸稍微有一点点胖。毕竟身怀六甲,怀着老爷容耀华的亲骨肉,嫣红轻轻地,轻轻地摸着隆起的肚子,为了孩子,胖点不算什么。嫣红的脸上微笑着。“宝贝,妈妈好爱你呀,有了你,爸爸就不会抛弃你和妈妈了,你知道吗,你爸爸是多么希望有个儿子,继承我们容家的香火。”余嫣红轻轻摸着肚子,老爷不止一次当着大家的面说,女子的美永远是第二位的,相夫教子才是一个女人最最首要的本份。每当有人夸奖她二姨太太的美丽时,老爷总是这么说的,现在好了,她余嫣红拥有了天赋的容貌,又有了孩子……可是,老爷似乎不太在乎她怀孕。他怎么不来接我回去,“我是不是不应该从容府搬出来,这样不正好给她三姨太李秀禾挪地方了吗? 第42章 我要回去,要回去……”余嫣红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一想起那李秀禾她就气,秀禾生就了一副江南女子古典气质娇巧的容貌。那面孔是那般的玲珑剔透,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灵气,让人看了一眼之后,就永远不会再忘记。不怨所有到过容府的人,人人都喜欢她,甚至有些客人是特地到容府为了一睹三太太的风彩。 余嫣红烦恼地想着心事,突然发现大伟还没有回来。都这么晚了,他该不会又到酒吧去喝酒了吧。余嫣红虽然并没有在意这个小职员吴大伟,也从来没有爱过他,但有他在身边。她就不会再有孤独和寂寞的感觉了,甚至有时她会很快乐,一种被爱被关心被重视后所拥有的快乐,而这些是老爷从来没有给过她的。在老爷面前,她余嫣红似乎什么也不是,而在吴大伟面前,她就是公主,不,是女王,是上帝,是一切。“大伟,怎么还不回来。”就这样,嫣红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吴大伟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他已经醉了。杭州城还是那个老样子,“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变?”大伟喊道,就这样一摇一摇地回到嫣红的公寓。嫣红睡了,他没有去吵她,而是歪歪斜斜地自个儿躺在床上,衣服没有脱,领带松松地绕着脖子上。 清晨,一缕阳光照进这所公寓。嫣红、大伟没有被这新的一天打扰,他们还在睡,等到嫣红醒来,已经快十点了,发现大伟回来了。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大伟的脸,他还是年轻的,那脸也很英俊,那头发很有艺术家的气质,老爷为什么那么憎恶大伟这发型呢?就仅仅因为这发型而拒绝看吴大伟所写的策划书,不采纳他的合理建议,而只把他当做一个小小的翻译来用,老爷老了,而大伟却如此风年正茂,嫣红用手摸摸那张英俊的脸,笑了。 “你醒了。”嫣红温柔地说。 “嗯。”大伟一看到嫣红,昨晚那气又冒了出来。“你答应过我不告诉容耀华的,为什么。”。 “我,我只是……”嫣红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是答应过他的。 “也许,这样也好,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大伟看着嫣红不知所措的样子,心疼了起来,他是真心的爱着这个女人,虽然她是别人的二太太,怀着别人的孩子,不,这孩子有可能不是容耀华的,而是……可他吴大伟从来没有讨厌过这个小生命。生命应该是可爱的,大伟看了看嫣红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温柔。 “我们……我们跳支舞吧,一支完整的舞,在以前的舞会上,你总是忙于应酬,或是怕别人注意到我们,从来我们没有跳完一支曲子的,去,把留声机打开。”嫣红顺从地走到留声机旁,曲子响起了。 大伟拉起嫣红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他们此刻是自由的,不用再去注意别人的目光和言语,大伟希望这支曲子永远都不要结束,他就这样拥着嫣红直到永远,他要给她幸福,快乐伴她到生老病死,永远,永远…… 咋喳一声,把大伟和嫣红惊了一下,“对,对不起,我突然忘了这张唱片有裂纹,我去换一张。 “不,不用了。”吴大伟大失望了,又是一支仅仅只跳到一半的舞,不可能完整,不可能永远,大伟望着嫣红,苦笑了一下,“我上班去了,都迟到了。”大伟走到里间,梳洗了一下。 “你还没有吃早点,我给你准备。 “不用了。”吴大伟边系衣扣边走,把门带上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嫣红一个人,钟敲了十一下,“糟了!”嫣红从沙发上跳起来,”老爷约我十点半在家谈话,我得赶紧打扮好。 他--容耀华,容府的家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大太太和三太太在后花园里,那素心兰开着花,那么美,充满着生机和希望。秀禾看着花,脸上充满了笑容,那兰花,她和耀辉都喜欢的兰花,长得那么好。那天,就在这片兰花里面,耀辉把自己写的一篇散文拿给她看,是一篇写兰花的散文,又似乎是在写她的。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你看着我,我又看着你,一言话也没有,却又胜过千言万语,两双手紧紧地握着,笑着,欣赏着花…… “你在笑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啊,大太太,没什么,没什么。”秀禾上前轻轻地扶着大太太坐下,“太太,您请喝茶。 “尤妈,把我从乡下带来的点心拿点来,三太太最爱吃我做的点心了,对吧,秀禾。” “嗯。”秀禾望着大太太那张和蔼祥和的脸,答道。大太太对她就像娘对自己的女儿那般的疼爱。其实,大太太没有生过孩子,也是真心地把秀禾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秀禾,来,尝一点。尝点桔子,看着这些桔子,我又想桔子园来,还是乡下好,空气清新,没有什么车响声,人的嘈杂声,只听到鸟儿的叫声。那山,那水……”大太太轻轻地说道,她来城里已经有一阵子里,心里老是放不下她的桔园。 “大太太又在想桔园,我也想乡下呢。” “是吗,秀禾。” 秀禾点点头,她跟大太太长的真的很像,凡是认识的人都这么说。 “尤妈,老爷呢?” “在客厅呢,太太。” “哦,你先下去吧。”大太太说完,对着秀禾,她们开始了母女般才会有的谈话。 “老爷,我来了,路上塞车了,所以……”嫣红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带着一串珍珠项链。这是那年老爷第一次把她带进这个园子时送给她的礼物,她很喜欢这串珍珠,一般不轻意拿出来戴的。“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你迟到了一个小时,你改天再来吧。”说完,容耀华往楼梯上走去。嫣红赶紧上前抱住他,“老爷,你别生气,我错了,不该迟到的,是他,我们的孩子,早起时在肚子里踢我,我有点不舒服,所以……” 容耀华看了嫣红一眼,又看着她的肚子。毕竟余嫣红怀着他的骨肉,他是多么想要一个孩子的,他拥有成功的事业,人人羡慕,可是如此大的一份家业也需要一个继承人的。 “好,你说。”容耀华点着一根雪茄,坐在沙发上,“你也看到了,我是不会亲自去把你接回来的,前段时间,我是没有怎么好好地关心你,可你却采取了一个女人最愚蠢的报复方式,搬出去了。我以为你会永远再不回来的。 “老爷,我……”嫣红是知道容耀华的脾气的,她有点怕了,哭道:‘你应该知道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相夫育子,要守本份,而你却……”容耀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其实,我和大伟,不,吴大伟只是普通朋友,他教教我英文而已,我……”嫣红用哀求的目光辩道。 “好了,好了,我不管这些,什么吴大伟,李大伟,王大伟,你不应该让别人如此谈论你,你该守本份……” “老爷,求求你,看在我们的儿子份上吧,我们的儿子,你用手摸摸他。”嫣红跪在容耀华面前,握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 “这是什么,怎么在动。 “老爷,是我们的儿子,他在踢我呢,您别怕,再听听看,我们的儿子在听我们说话呢,我每天都在跟我们的儿子说话,讲他的爸爸……”容耀华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他把耳朵紧紧贴在嫣红的肚子上,仿佛听到了儿子在喊他爸爸。 嫣红幸福地摸着耀华的头发,她还是赢得了他。他是不会再抛弃她们母子俩的。 “老爷,我想搬回来住,行吗?” “好,好。”容耀华是如此地珍惜这个幼小的生命。他在专注的听,听他儿子的一举一动。 “老爷,曾大夫来了,老爷。”管家万吉前来道。 “嘘,我在听我儿子说话。”容耀华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儿子,半天才反应过来。“让他到我的书房里去。”接着又说,“嫣红,过会就搬回来吧。” 嫣红高兴极了,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是,老爷。” “容老先生,我已经把你所有资料汇到上海,这是上海最著名的专家会诊的结果报告,你要……” “哦,我刚才正跟我的儿子说话,小家伙真逗。”容耀华还沉浸在首次当父亲的快乐之中向曾大夫道,不十分在意的接过诊断报告,如果他早知道诊断报告的内容,也许他就不会愿意看,不会再让余嫣红进容家的大门一步的,可是,这份报告,他看了,那不长的一段文字,字字触目惊心,他--容耀华,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却不能……他全身在颤抖,随着拿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下。 “容先生,容先生,您冷静点。” 可是,此刻,又有谁能理解他容耀华的心情呢,他一直都在怨大太太--美菱,他的发妻不能给他生儿育女,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问题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而余嫣红肚子里孩子,不是他容耀华的,为什么?为什么? 曾大夫走后,太太和秀禾一直在等老爷吃饭,可只听到仆人说老爷一个人在书房里抽雪茄,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坐在客厅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老爷终于下楼来,但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门前的花坛上看花抽烟。 天黑了,容耀华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抽烟,谁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抽了多少包烟,他的眉头紧锁着,他好像老了,脸上有了皱纹。他已经不再像他的六弟容耀辉那种正处于风华正茂的年龄,全身焕发着青春的气息,秀禾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她和他的六弟耀辉是那么的要好,不,不,秀禾应该是他容耀华的女人,他的三太太…… 远处传来汽车的响声,汽车在容府门前停下,只见嫣红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下车。 第43章 “尤妈、万吉,快过来拿东西,老爷,我回来了。” 嫣红那声音惊醒了正在思考的容耀华,“把她轰走,不准她再走近容家一步!”老爷把正要去拿行李的万吉叫住,冲着铁门外的嫣红狠狠地喊了一声:“滚!” “为什么,老爷,老爷看在我们儿子份上……”嫣红被吓着了,佣人们又把她扶上车走了。 第十九章 容耀华和刚刚被吵着的大太太、秀禾、宛晴走进客厅里,那里是那样的安静,宛晴和秀禾不敢坐,容耀华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抽着。大太太坐在他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劝什么。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容府上上下下从来都没那么的静,平时这里却是那么的热闹,人川流不息,各种规模的聚会、冷餐会不断,人来人往,今天很特别,钟敲了十二点,这似乎提醒了容耀华点什么,“你们,怎么还不去睡,不用在这伴我,宛晴、秀禾,你们去睡吧。” “那,大伯,我们走了。”宛晴和秀禾也实在是累了、困了,就上楼去了。 “美菱,你也去睡吧,我一个人在这。”耀华望着自己结发的妻子深情地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了,她虽然比自己大五岁,却依旧那样端庄秀美。 “不,老爷,我不累,我在这陪您。” 是那个秋天,桔园里结满了桔子,红彤彤的一片,年轻时的他们常常手牵手在桔园散步聊天,也是在这片桔园里,他们相逢,相识,相爱,后来,容耀华娶了她。那年,容耀华从桔园走了,到了城里,他曾对他的妻子说,等到桔子红了的时候,他就会回来,桔子红了时,大太太就在园子等,年年如此。 容耀华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梦见了他和大太太年轻时在桔园时的情景。 秀禾和宛晴在床上睡不着。 “秀禾姐,你说大伯今儿是怎么了?” “不知道。” “秀禾姐,我觉得你和六叔应该永远在一起,你们两个人是如此的相爱,又是那么的般配,你们不要怕,我和沛帆一定会帮助你们的。”宛晴坐了起来,摇了摇秀禾说,“两个相爱的人就应该永远在一起,这才叫‘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大妈她总有一天一定会理解你们的。” “宛晴,睡吧,夜深了。” “秀禾姐,你有没有听说话呢,你别老不搭理我呀,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想六叔是吧,我也想沛帆。今天,沛帆又给我写信了,我好高兴,沛帆对我是真心的,一定的。”宛晴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她比秀禾小二岁,这是她的初恋,一个少女初恋时的情怀,她憧憬着自己美好的初恋。 沛帆此时正在上海某大学搞学生运动,他也正因为这被学校除名,被自己的姨送到乡下容家与宛晴相识的。沛帆是个热血青年,他的言语,他的思想都受着新文化的感染,他的思想同样感染了宛晴,宛晴也读了不少的书,有了自己的思想,她很崇拜沛帆并爱上了他,两个年轻的心因此而拼出了火花,他们应该是自由的。 宛晴把秀禾和耀辉的事都告诉了沛帆,他俩决定想办法帮助这对受封建礼教束缚而不能相爱的有情人。耀辉、秀禾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应该在一起,一定要在一起。 秀禾并没有睡意,虽然她已经很累了,她在想着耀辉:“他在做什么呢。” 容耀华醒了,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夜,大太太也坐在她的旁边睡着了,容耀华想说点什么……看着发妻,只有她才永远在自己的身边,可自己却……容耀华拿起一床被子给她盖了,端详着她。 “老爷。” “啊,您醒了。”他握着发妻的手道,“今天我们俩去骑马好吗?结婚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要带你去骑马,今天去好吗?” “嗯,老爷。”大太太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自己的丈夫如此亲密的对自己说话了,这种对话只是在新婚时才有的。 这是新的一天,容耀辉正在办公室办公,今天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耀辉一直都很忙。 “耀辉,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要去天津上任了。” “是你呀,大伟,好久不见了。”耀辉见大伟来了,很高兴地招呼道,给他倒了杯茶。“最近好吗,大伟,忙吧。”耀辉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上下职员都很有礼,没有一丁点大家公子的纨绔之气,自身又很有才干,所以公司上上下下都对他有很好的口啤,他哥哥因而也很放心把一些重要的业务交给他来打理。 电话响了,“喂,我是容耀辉,大哥,您好,什么事。” 吴大伟品了品茶,环视了一下耀辉的办公室,这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那盆素心兰给整间室子带来了生气,大伟看了一眼耀辉,才发现他面带难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大伟,我……我很抱歉,你被解雇了。我也觉得很奇怪、很突然,大伟……” “不,不,耀辉,我明白了,我们仍是朋友,再见。” 大伟离开了办公室,其实,昨晚嫣红回去时,他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会发生什么事,却未曾料想到会如此地快,大伟深吸了口气走进人群。 “家里出了什么事,大哥。怎么突然……”耀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吴大伟毕竟是一位很有才干的职员,虽然他与二太太嫣红有点什么不好的事,但…… “难道……秀禾现在怎么样呢,对秀禾?”耀辉给容府打了电话找秀禾,他从不敢如此直接找她的,这次例外。 那个熟悉的咖啡馆,耀辉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地等着微笑,以前,他和娴雅也常常来这,他非常喜欢这里的幽静的气氛,坐在这,就似乎可以忘记时间,忘记乡下的容府和城里的那所大宅子,娴雅以前也带秀禾来过这,她教会了秀未如何吃西餐,左手拿叉,右手拿刀,二太太曾经因为这而耻笑过刚从乡下来的秀禾,秀禾喜欢娴雅,不仅仅因为她是耀辉的朋友。 秀禾也喜欢这间咖啡馆,这里散漫着一种乡土气息,但却是另外一种,一种秀禾说不出来的气息,那种宁静,那种悠闲,那种可以让人忘却一切烦恼的气息,灯光是那样的柔和,远远地飘着萨克斯风的声音。 “你来了,秀禾。”耀辉笑着站起来,秀禾依旧是乡下那种打扮,梳着一丝不苟的优美的发髻,穿着和式的服饰,更有一种古典的美,透着一种江南女子才有的灵气,那身衣服也只有穿在秀禾的身上才让人真正地知道了什么才叫做真善美。秀禾真的很美,娴雅从不穿这种衣服,娴雅是个独立的女孩,她很小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父母对她宠爱有加,她读了很多的书,她是个新型的女性。而秀禾不,秀禾也很有思想,在耀辉的教导下也读了不少的书,但她是传统的中国女性,秀禾的美更在贤淑。 耀辉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就被她的那双清澈透彻的眸子吸引住了。他们之间的话很少,只用眼睛进行交流,可是他们之间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着什么,不用什么语言的,只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小小的动作,对方马上就会明白了,语言变得多余了。可是,有时候,他们俩之间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俩个人之间都抢着说,天南地北什么都说,什么都讲,可是这种俩个人可以毫无顾虑地进行交流的时间却很少很少,只有那么两三次而已。那几次,他们仿佛都回到了童年,变成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手牵手玩着,不怕什么世俗的眼光,不怕什么流言蜚语,蓝天白天下只有他们俩个人,他们俩人都是自由的,她不是他的三嫂,他也不是她的六弟,就是那天,相识的那天,他帮她放风筝,带她到开阔的田野里去放风筝,放她的希望,祈祷她娘的祝福--让女儿永远的幸福快乐。 “大哥、大嫂好吗?”耀辉轻声问道。 “挺好,老爷带太太骑马去了玩了一整天,从来不见老爷对太太这么好过。”秀未看了一眼耀辉,笑了笑。 “你呢?我最近有点忙,没去看你。” “我知道,太太平时总让我陪她,我很好,宛晴常常来陪我说话的。” “那就好。” “老爷,不知怎么了,昨儿,曾大夫一走,他就一整天不说话了,昨天还把嫣红给骂走了,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秀禾喝了口咖啡,慢慢的说道。 “哦,你脸色不太好,没病吧。”耀辉从秀禾一进来就注意到了秀禾的脸色很点白,着急的问道。 “没,没有什么的,我挺好的。”秀禾对耀辉笑笑道。这个时刻的咖啡厅是安静的,没有什么客人,萨克斯风的乐曲悠悠地飘过,客人们都在品尝着这正宗纯正的咖啡,咖啡馆里的服务生们把酒杯和器皿擦得很亮,除了萨克俾风的声音,没有什么其它声响。 秀禾和耀辉没说什么话,俩个人就喜欢这样静静地坐着。欣赏着乐曲,因为他知道她在想着他,她也知道他正在想着他。这就足够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够的吗。他们的两颗心可从来都没有分开过的,那怕是一分钟一秒钟,只是耀辉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她,他还没有堂堂正正地站在他大哥面前说过他要她,因为他爱她,他真正爱秀禾,也只爱她一个人,曾经,他以为他喜欢娴雅,就是爱她,她曾经准备娶娴雅为妻。因为他和拥雅俩个人从小在一起长大,一起玩,从来没有争吵了,他们俩人一直和平相处,可以说是亲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人又都是世交,家长都同意,并准备在他和嫡雅完婚的那天,两家的公司合并,交由辉耀来打理,娴雅的父亲沈老伯一直很器重耀辉,从小看着他长大,并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来疼爱。 第44章 娴雅是他唯一的女儿,把娴雅交给耀辉的手里,他可以放一百二十颗心,把公司交给耀辉,他更加地放心,他并想从此享享清福,享享天伦之乐了。 可是,当耀辉第一次看到秀禾时,他隐隐约约地发觉自己似乎错了,他和娴雅之间并不陌生,可他俩在一起时也并非不快乐,可是,可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和不快。他第一次见到秀禾时就觉得他俩似曾相识,是在梦里,还是在前世呢?他不知道也说不清。 当他替他的大哥把秀禾娶回家时,掀开盖头发现大哥的新娘,他的嫂嫂竟然是秀禾时,他惊住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惊要愣。他开始后悔自己替哥哥把秀禾娶进容家,他觉得自己对秀禾有一种责任,这责任就是要带给她一生的幸福和快乐,秀禾和大嫂不一样,秀禾应该是自由的,她应嫁给一个爱她和她爱的人,她应该看到幸福和快乐。她还那么的年轻,耀辉发现自己爱上了自己的嫂子秀禾,娴雅也发现了。因此,耀辉和妨雅的婚礼延期了。两家人很奇怪,但这个决定是娴雅做的,娴雅有耀辉,她也很喜欢秀禾,曾经要帮秀禾逃到城里去,娴雅一点儿也不怪耀辉和秀禾,她知道爱情是丝毫勉强不来的,那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虽然她是那么深深地爱着耀辉,从她小时朦胧的年纪时起就一直爱着他,最终娴雅决定出远门旅行去了,去北平,也是在这家咖啡馆,娴雅把这个决定告诉秀禾,耀辉没有过多地婉留娴雅,他了解娴雅,只是让她常常写信来,娴雅走了,她没有让耀辉到车站送她,她怕自己一见到耀辉后又会留下 “耀辉,娴雅有写信来吗?” “没有,我很久没有她的消息。” “哦,”秀禾笑笑,他俩就这样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聊了聊。“秀禾,我一定把我们俩的事跟大哥说清楚,我一定让你永远幸福。” 已经早下班了,办公室里只有耀辉一个人。他平进不住在容家,一个人在外有一套小公寓,他喜欢这样,虽然这样他不能天天见到秀禾,可是,这样他也避免了不少的烦恼,耀辉在事业上绝不亚于他的大哥,他还是这样的年轻,就有了这样的成就已经让很多人刮目相看了。窗外在下着雨,雨下得有点大,耀辉把窗户关好,给那盆素心兰浇了点水后,又站在桌前,看刚才交上来的企划书和一些报告了,雨越下越大,又打雷又闪电的,天色早已经黑了。 “你还没有走。 “大哥,你怎么来了。”耀辉华拄着一枝文明杖站在办公室门口,戴着一顶礼帽穿着黑呢的风衣,他那严肃和冷峻的面孔让人看到后只有一种威严感,不明地会紧张起来,耀辉和他大哥虽名为兄弟,其实,他是由他大哥大嫂带大的,情同父子一般,耀辉在他大哥面前更多的是学会了服从,虽然他有很多的想法和建议。他大哥对他也很疼爱,他曾经对耀辉说道,世界上任何人伤害他,欺骗他都行,他都可以承受得起,但只有他耀辉不能伤害他欺骗他,否则,那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比被让刀子绞过后还要疼还要痛的。 “耀辉,有件事我要跟你说。”耀辉华在沙发上坐下后,点燃一根雪茄,他喜欢雪茄,虽然医生已经告诫他无数次了,抽烟对他的身体不好,可他还是办不到。他这一生中很少有做不到的事,戒烟是其中的一件。窗外的雨声越来越紧了,耀辉正等着他大哥吩咐事情,他也有事情要跟他大哥说,关于他和秀禾的事,他答应过秀禾的。 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秀禾的面色不佳,也没有食欲,而且还很想吐,整整一天了,她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却吐了好几次,大太太很在着急,赶忙叫人去把曾大夫叫来。 这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天是那么的黑,容耀华告诉了他为什么解雇吴大伟,并且和他谈起了秀禾的事。“不!”闪电和耀辉的喊声一起响起,耀华从来都没有见自己的亲弟弟如此的激动过,耀辉一向斯斯文文的,对人也是彬彬有礼,虽然以前,他俩也为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的争吵,可这次不同,真的不同了,耀辉决定要和他心爱的女人永远在一起了。 “我爱她,秀禾是我的,是我把她娶进容家的,我不能让秀禾跟大嫂一样,在容家守一辈子,她还那么年轻,不能,大哥,秀禾有权利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和快乐,我有责任让她拥有幸福和快乐。” “耀辉,你应该清楚,秀禾是你的三嫂,是我的太太,为了名誉,我的名誉,你的名誉和秀禾的名誉,你应该理智些,你的情感应该受理智的控制。否则,你容耀辉爱上自己大哥的三太太秀禾要私奔的事传出去,将给容家的名誉蒙羞,将成为所有亲朋好友茶余饭后的话题,别人将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你容耀辉,看秀禾,你们将不被认识你们的人所接受,你们可以追求属于你们自己的幸福,可是,人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那些世俗的目光和议论,你、秀禾受得了吗?你有没有仔细的考虑过。我也喜欢秀禾,她和你大嫂不一样,你大嫂太爱我,太顺从我,所以我才忽视了他,而秀禾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我,不太在乎我,反而引起了我对她的在意,人是多么的奇怪,你不能跟秀禾在一起,永远也不能,耀辉。我是你的大哥,保护你,爱护你同样是我的责任,我不容许有任何有损你名誉的事情发生,这都是为你好。以前,我也很自私,秀禾为了容家也做出了牺牲……但是……” 又是一阵雷声、闪电,雨更加大了,耀辉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大哥如此动情,兄弟俩都沉默了,久久地沉默,没有人愿意先开口说话,大概他们累了,世俗的目光能被这雷雨打碎吗,能吗? 曾大夫仔细地给秀禾检查过了,大太太站在一旁很是着急,不停地问:“怎么样,曾大夫,有什么病吗?” 曾大夫吃了一惊:“奇怪!”他心里说了一句。“没什么,不是什么病,没病。太太,我先告辞了。”曾大夫起身走了。 大太太还是不怎么放心:“到底是什么病?” “我会告诉老爷的。” 太太特意吩咐厨房给秀禾备了几样可口的食物。 “秀禾,好一点没有,你想吃点什么?”太太拉着秀禾的手亲切地问,看着秀禾苍白的脸色,她也有点急了,“我还好,太太,我没事,真的。”秀禾用手擦了擦太太脸上的泪水,“奇--書∧網太太,您去休息吧,我真的没事。” “秀禾,别逞能,今晚我在这陪你。” 这几天,秀禾面色稍微好了一点,到餐厅来吃饭了,除老爷。大太太、秀禾、宛晴,还多了一位客人,老爷和这位客人不停地说点什么,容耀华转过身来,对大太太说:“你从乡下带来的那些特产呢。” “哦,对了,陈先生,这是我从乡下带来的糯米糕,您一定没尝过的,这东西与城里的是比不得的,尝尝,我亲手做的。”大太太带着一盘做工精致的小点心递到陈先生的面前,这糯米糕真的很漂亮,白白地,晶莹剔透。 陈先生尝了一块,“嗯,太太手艺真的不错。” 宛晴和秀禾在一旁默默地吃着饭,宛晴察觉了什么,大伯看大妈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大妈也比以前更爱笑了。 “老爷,我来了。”余嫣红腆着大肚子,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容耀华并没有朝她的方向看来,一眼也没有看她,余嫣红有点生气,他容耀华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的。 “陈律师开始吧!”容耀华向他的客人说道。陈律师连忙放下筷子,打开身边的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夹,宛晴和秀未在一旁愣了一下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容先生委托我修改遗嘱,将原遗嘱中第五条余小姐名下的那份财产收回,取消余小姐的继承权。”陈律师读毕。 “谢谢你,陈律师。”容耀华向他道谢。 “不,耀华,你不能这样对我…老爷…看在我们的儿子份上……”余嫣红听完后,大喊起来,却被万吉给拉了出去。 “老爷……”大太太想说点什么却被容耀华给打断了。 陈律师走了,秀禾和宛晴吃完饭后到后花园散步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了老爷和太太两个人,容耀华心里想了想刚才那一幕,他还是很生气的,余嫣红竟然背叛了他,余嫣红这种女人竟……他忍不住拿起一根雪茄放在嘴上,刚要点。 “你又抽烟了。”太太像抓住什么反柄,笑道。 “没有抽了,没有呀,我只是拿起来闻闻而已。”容耀华也像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不好意思道,随手把雪茄放回了原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抽烟了,美菱。” “好,好!”太太望着自己的丈夫,开心地笑道。 太太发现自己的丈夫越来越听自己的了,很高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一个人独自守在乡下,天天盼着,盼着,盼着桔子红了的那一天,丈夫能够从城里回来,回到自己身边。这一天,她一直盼了二十几年,每年桔子红了时,如果他忙不能回来,她总是亲自去摘些大个的、红红的桔子叫阿川送到城里去,她知道老爷最爱吃自己桔园的桔子的,那桔子个大,很甜很甜的。 余嫣红原来听到老爷喊她到容家去,还很高兴,特意打扮了一下,到理发室把头发洗了一下,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虽然现在她比以前胖了一点,但这是所有将要做妈妈的人所特有的。再说,他容耀华是最爱孩子的,哪怕他容耀华真要把她赶出容家,她也要拿回那份属于她的财产,她的青春赔偿金。 第45章 毕竟,她把她所有的青春都给了他的,她不愿意再过那贫穷的日子,小时候那种日于,没有钱吃不饱,穿着补了又补的烂衣服,这种日于她过怕了,她想都不愿再去想她那贫苦的童年、少年时代。自从遇到容耀华后,她拥有了她以前想都没有想到过的漂亮的珠宝首饰和衣服,容耀华把她从上海带回了杭州,容耀华从来不管她花多少钱,只要她高兴,她想买什么都行,每天她就是去逛街买东西,和另外几位太大打打麻将,容家经常举行舞会。酒会,她喜欢这样场面,她喜欢热闹,因为在这种场面上,她必是出尽风头,人人见了她都要夸她漂亮。她也确实风彩照人,现在,早已经习惯大手大脚花钱的她,无法想象没钱的日子该如何过。可是,现在,容耀华真的一分钱一个子都没有给她,彻彻底底地把她从容家赶了出来,一分钱也没有。 “不,不行,他不能这样对我。”嫣红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曾经是那么的爱他,她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这个男人。“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嫣红越想越气,越想越想不通,她大声地哭了起来。 在容家的后花园里,秀禾和宛晴看着那片素心兰。 “秀禾姐,你种的兰花越长越好了。” 秀禾微笑着,她看着兰花对宛晴说,“看到这些素心兰,我就像见到了我娘,所以,我把它们从乡下带来了,种在了这里,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是娘带大的……” “秀禾姐,你哭了。” “没……没有,太太和老爷对我都很好。太太对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秀禾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笑了一下。 宛晴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六叔好吗?他常见你吗!” 宛晴做了个鬼脸,想逗秀禾笑,秀禾并没想笑。 这些天,她身体一直不舒服,也没有出门,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耀辉了。耀辉也没有来看过她,她在想他出什么事了,可是又会出什么事呢,也许是他太忙了。她是了解耀辉的,耀辉是个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投入的人,凡事都要求尽可能完美的人,也许真的是公司里的事太多了,他忙不过来了。 “不说我,谈谈你和你的古沛帆,他又给你写了几封情书?” 宛晴被说的不好意思了,脸红了,“我不告诉你。”边说边跑,秀禾笑着追她,虽然大妈每次都要求她叫秀禾叫姨,但她不习惯也不愿意,毕竟秀禾大她两岁而已,私下宛晴总是叫她秀禾姐的,她俩也真的很投缘,如亲姐妹般的亲密。秀禾也把宛晴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 宛晴喜欢把自己在学校的所见所闻告诉秀禾,甚至一些女孩儿家的心里话也讲给秀禾,她是信任秀禾的,有很多不能跟她大妈说的话,却可以跟秀禾说,因为她知道秀禾会帮她出主意、想办法的,她把那些优秀的书拿来给秀禾看,她们常常边看边讨论,秀禾常常很羡慕宛晴,她那么年轻可以自由地去爱去恨,而宛晴又很欣赏秀禾的聪慧和美丽。 耀辉这几天正如秀禾所想的,是忙碌的,这种忙似乎是他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忙碌,一旦他停下来闲着,他就会想着秀禾,想起那晚和他大哥的谈话,家族的名誉、事业,大哥、大嫂,这一切的一切,孰轻孰重,他真的不清楚了,他是那么地痛苦,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苦处。不,秀禾是知道的,她是了解他的,她是会理解的。 沈娴雅离开杭州独自来到北平,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游览那些名胜古迹,她没有心情,无论怎样也提不起兴趣去玩了。 这次的出门旅行与其说是旅行不如说是逃避,她要逃避什么呢?逃避爱情?多半是这样的,可是这种消极的逃避并没有她增添一丝半毫的轻松和快乐,一点儿也没有,真的一点儿也没有。这个只有她自己心理最最清楚不过。娴是个庄端、聪慧的姑娘,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她周围的朋友都很喜欢她的。到北平后,她也交了几个新的朋友,也有男生约她出去。可是她总觉得跟他们在一起时她并不是真正的快乐,而且她还感到有点累。虽然她时常在笑,但这笑容中包含着一点点的忧伤和牵强。她努力地让自己忘记过去,忘记耀辉,忘记他们共度的美好的青春时光,忘记一切……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反而越试着忘记过去,她却越思念过去,越思念耀辉,她觉得耀辉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样,无法摆脱,不是耀辉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耀辉,她知道自己是爱耀辉的,可是现在她才真正地了解自己爱的有多深,她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早已经无法自拔了。 过去的一幕又一幕在她脑海中放影,他们曾经一起去上学,一起做功课,一起游戏。耀辉在大学社团里是个积极分子,发起过好多活动和各种形式的讨论,他是老师们眼中的高材生,得意弟子。有很多小女生崇拜他,敬仰他,暗地里给他写小纸条,可耀辉对这种事情往往付之一笑,他不会去伤别人的自尊,而是去鼓励别人与她们做好朋友,因此有很多人羡慕甚至嫉妒娴雅,她与耀辉那么地要好,他俩是被公认的一对才子佳人。“天造地设”“郎才女貌”这些用滥了的词汇似乎也无法去形容,他俩是那样的熟悉、彼此太熟了。 娴雅一个人在房间里静下来时就常想:耀辉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有没有和秀禾在一切?娴雅是喜欢秀禾的,她也明白事理,她也希望秀禾能够获得幸福和快乐,可当她想到耀辉和秀禾在一起时,她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她是在嫉妒秀禾吗?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怕想到秀禾,她情愿自己去想她和耀辉俩人在老陶岛上,一起钓鱼的快乐情景,一旦有鱼上钩,就会快乐的和一个小孩似的,大呼大喊。他俩一起把鱼拉起,有时他们也会把钓起的鱼放生,重新放到湖里去,给它们自由,鱼儿只有在水中才是自由的才会获得幸福快乐,它们也有自己的亲人,也有生的权利。他俩不忍心看到鱼儿的眼泪,甚至他俩在给鱼放生的快乐比钓到时更大。在岛上时,他俩常常相互依偎着散步,她会告诉他许多许多心事,说些乐子逗他发笑,他们有时静静地坐在一起看潮起潮落,看日出和日落,娴雅喜欢霞光、太阳,当霞光照到耀辉的脸上时,她常默默地、悄悄地看他。他的眼睛明亮有神,他的鼻子挺拔,他的额头他的嘴……他是完美的化身。这时候,她会静静地祷告,祈求上帝让他俩永远在一起,一直到地老天荒,甚至有时她情愿此刻就死去,只要能依偎在耀辉的身边,他拥着她,她就是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嫡雅喜欢岛上,喜欢江南,毕竟从小在那长大。在北平,她很不适应这儿的气候,时常生点小病。她很想家的,她曾答应过耀辉经常给他写信,保持联系,她是常常写,几乎天天都在写信,一封又一封,有时一天写几封,对耀辉她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她从来也没有把这些信寄出去,一封也没有,她不敢寄,她怕……她是希望耀辉快乐的,真心地希望,有时她认为他的幸福快乐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但是……真的,她有点矛盾,她只有把这些信一封封地收好…… 一早起来,秀禾又开始不舒服了,好像比以前更加严重的,容耀华把曾大夫找来,在书房里,曾大夫告诉他秀禾已经怀孕了。 “真的!真的!”他有点吃惊,曾大夫点点头,容耀华没有想到,他觉得有点意外,如果是在以前,他也许会立刻赶走秀禾,如同赶走嫣红一样,但是,秀禾不是嫣红,他是真的喜欢秀禾的,从见到她的照片的第一眼起,就开始喜欢上她的。秀禾的孩子应该是耀……不……,秀禾的孩子是自己的亲弟弟的,这可能吗?他们俩……容耀华从前是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的一生争强好胜,几乎从来没有失败的经历,事业飞黄腾达,人人羡慕,对女人,他一直没有把她看得很重,从来没有。 现在,容耀华有点累了,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书房很静,曾大夫是比较了解容耀华的,他们已经认识了二十年了,但是,他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劝劝容耀华的,做为容耀华的朋友,他应该这样做。可是他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有点犹豫。最近,他也发现容耀华的变化,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诊断书后,他是变了,他对大太太更加关心起来更喜欢和大太太在一起聊天了,凡事都要征求一下大太太的意见…… “耀华,我们认识已经二十年了,我也算是你的老朋友了。应该说,我了解你,你做任何事情都要求完美,对自己的要求则更加严格。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累……”曾大夫道。“他看了看窗外,有两只小鸟在自由地飞翔着,它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人间的酸甜苦辣,人们的悲欢离合的,但它们却那样快活。 “耀华,你看,就像那两只鸟儿,如果你把它们关在笼子,整天给它们喂水喂食,它们受到笼子的束缚而失去自由,就会不再快乐。而你自己也因为要看着它们而不能去做别的事情,也许这事比看鸟儿还要重要,你就失去了做别的事情的乐趣……” “耀华,不要太逞强了。” 容耀华自己也非常清楚,曾大夫这番话都是肺腑之言,也只有值得信赖的朋友之间才会有这样的谈话。他信任曾大夫,可他容耀华不能不顾及得他的名誉、耀辉的名誉、秀禾的名誉、容家的名誉,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后果……容耀华不得不好好想想,他不希望这种事情成为别人的笑柄,弟弟爱上自己亲大哥的三太太并且有了孩子,不…不……该怎么办呢? 第46章 容耀华很少有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一次他是真的犯难了,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他要保护他的弟弟,保护秀禾和孩子…… 又下雨了,这正值雨季时节,耀辉依然在办公室里,他差不多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做事一向都让他大哥放心的,今天的公务不多,耀辉早已经处理完了。 下班时,他的下属还叫他一起去喝咖啡的,可他谢绝了。他想一个人静静,虽然有时他也怕一个人静下来后仍不断想着秀禾,他是多么希望能够见到她,只要见一见,看看她,不说话也成,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但他又不敢回容家,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秀禾。他还清楚记得那天在咖啡馆里,秀禾对他说:“耀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哪一天如果你不再爱我了,或者要离开我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定。”当时,他还在笑秀禾傻,他怎么会不再爱她,永远离开她呢,不会的。 耀辉曾经是很喜欢娴雅,把她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他认为自己是爱娴雅的,但自从遇到秀禾后,他也真正地知道什么才叫爱情,对娴雅,他只是喜欢她,只是喜欢。他和娴雅从小认识又是同学,他俩没吵过架,也不可能吵架的,他俩一起做过很多事,但是他和娴雅之间最多的是友情,而不是爱情。娴雅走后,耀辉偶尔也会想起她,但却不曾像想秀禾那样思念娴雅。他也希望能收到嫡雅的一两封信,但他只是想知道一下她的近况而已,毕竟她是因为他而离开的,对秀禾,耀辉却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想知道她的一切。可是,他却不能公开地,堂堂正正的爱秀禾,秀禾是他的三嫂。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苦恼的事情,耀辉已经不止一次的责备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替大哥把秀禾娶进容家,命运为什么这么喜欢捉弄有情的人呢? 人的心情与天气有很大的关系。天又开始哭泣了,雨也越下越大,耀辉关好窗子坐下来准备看书,听到有人敲门,“谁呀?” “我,您的信。” 耀辉收到一大叠信.是娴雅写来的。耀辉: 你好吗?我一直在想念着你,离开杭州后,我就变成一叶浮萍到处漂泊,没有根没有了家。在北平,我已经有了几个朋友,他们对我也非常的好,但不知为什么跟他们在一起时总有种距离感、陌生感,这不仅仅因为我和他们才刚刚认识,而是一种心灵上的距离,心灵上的鸿沟是很难跨越的,每当这时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你。 耀辉,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离开家,而且这么长时间,我真的有点想家,家对我来说,不仅仅意味着有爸爸、妈妈,更意味着有你。我的家在杭州,因为那儿有你。这次我才真正了解了自己的感情,了解自己对你的情义,离开你,我的心都在痛,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孤独,什么叫做寂寞。我发现自己的空虚,哪怕我和北平的朋友们一起玩时,我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不快乐的,我无法融入那快乐的场面,因我的心是孤独的,那颗心在想念着你,而你又还在家乡。 离开杭州,我是为了逃避你,逃避秀禾,可我无法逃避自己,我一直在努力、尝试地去忘记你,忘记过去的一切,我发觉自己根本办不到,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不再想你,我真的做不到。 耀辉,你也在想我吗?我常告诫自己不要再给你写信,不要打扰你,可我……信写完了。我又没有足够地勇气把它们寄给你,这就样一封封收看,可我……今天终于决定把它们寄到你手中,让自己的心灵放飞,让它飞回家,飞到那个有你的地方…… “娴雅!”看到这熟悉的字迹,耀辉的手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他的眼睛里有泪水,耀辉不是个轻易爱哭的人,这次他真的控制不了。长久以来,他一直在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希望自己的理智能够战胜它,对秀禾的情感,他真的……他真的希望秀禾不是他的三嫂,而是像娴雅那样自由,这样他就可以好好地照顾她爱她一辈子,为什么?为什么秀禾偏偏是他的嫂子,他大哥的三太太?为什么?……耀辉痛苦极了,他不想伤害娴雅,更不愿意伤害秀禾,让秀禾痛苦难过,他该怎么办呢? 第二十章 “尤妈,尤妈,你们收拾东西干吗?去哪?”宛晴放学回来,看到下人们都在忙,很惊讶。 “大小姐,你回来了。老爷刚说要到乡下去,叫我们收拾行李。”尤妈边走边道。 “去乡下。”宛晴不敢相信,忙跑到楼上她大妈房里,“大妈,你们要去乡下,秀禾姐呢,她也去吗?” 大太太正在收拾衣服,看着宛晴进来,放下衣服,拉着宛晴的手道:“秀禾,我和老爷一起去,你一个人在城里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有事就去找你六叔商量。” “大妈,干吗要这么急呀,秀禾姐,秀禾姐。”宛晴不等她大妈说完,就跑到隔壁房间找秀禾去了。 “宛晴。” “秀禾姐,你也要走?” “嗯。”秀禾看了一眼宛晴,随手把刚刚写好给耀辉的信折好装进信封里装好,递给了宛晴,“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六叔。” “宛晴姐,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也要走,你走了,六叔怎么办……你不见见他?” “这次走,是老爷临时决定的,这么匆忙,来不及见你六叔了。”秀禾勉强的笑了笑,脸上带着一丝忧伤,她又何尝不思念耀辉呢,她比谁都更想见到他,马上就见他,可是她不能,不能,甚至连给他打个电话,她都不能,这是不容许的。 “三太太,老爷和太太在楼下等着呢,催您快点。”尤妈说道。 “好,我就来。”秀禾拎起了箱子,宛晴早已哭了。 “秀禾,准备好了吗?”太太上楼来看她,“你身体还好吧?” “太太,我没事。” 太太看到秀禾这些天不舒服很是担心,曾大夫又不肯告诉她秀禾得了什么病,她问自己的丈夫,他也说:“秀禾没病,没生什么病,过些天就会好的。”可是她却总是放心不下,回乡下也好,她可以请个郎中好好地给秀禾看看,秀禾可以好好的静养一阵子了。 这次回乡下,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宛晴,宛晴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她。 “宛晴,你一定要听你六叔的话,他会照顾你的,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太太不停地叮嘱。 “好了,宛晴也不是小孩子了,有耀辉在,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上车!”容耀华把太太和秀禾扶上车后,自己却不上车,“你们在车站等我,我去六弟那,跟他道别。” “好,我们等你。”太太笑着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秀禾站在太太的旁边,什么也没说,她看着宛晴,有点不舍。宛晴又如何舍得离开她呢,宛晴的眼睛湿了,她的心情很复杂,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秀禾一走也许不会再回来,她和耀辉也许就……可是,宛晴是多么希望秀禾能够和他六叔在一起。她真心地想帮助他们,可是她一个人的力量又是那么的渺小,她无法改变这一切。小说上不是说“两颗相爱的心要永远地自由飞翔”,那为什么六叔和秀禾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甚至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是什么剥夺了他们的自由,是什么剥夺了他们相爱的权利,是什么…… 汽车开走了,宛晴紧紧地握着那封信,眼泪一颗颗流了下来。 “大哥,你来了。” “耀辉,我把城里的所有的业务都交给你全权处理,这样你就更忙了。”容耀华拍了拍耀辉的肩膀说道,他一直很相信他弟弟的能力的,他相信他会处理好公司的。 “大哥,我已经决定了,决定与娴雅结婚。” “耀辉。”容耀华没有想到耀辉会告诉他这个决定,他一点也没想到,一路上他还犹豫不决是不是应该把秀禾怀孕的消息告诉他,他怕耀辉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不顾一切了,但现在他决定了……耀辉和娴雅结婚,这不正是两家人所共同期待的吗,也是容耀华所希望的,他们俩人是早应该结婚的,沈家非常喜欢耀辉,早已决定一旦他俩成婚,沈家的公司就由耀辉来处理,两家的公司进行合并。 后来,听到他俩决定将婚期延后,两家家长都很吃惊亦很气愤,但婚姻是终生大事,沈家父母非常珍视女儿,也就随她了,但沈家对耀辉还是有点意见的。 “大哥,我收到了娴雅的信后,想了很久才决定的,这样也许对大家都会好的。” “好,好,耀辉,谢谢!”容耀华望着自己的弟弟,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硬咽了,他知道耀辉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么的困难,他也清楚耀辉离开秀禾一定会非常痛苦,可是……他现在面对他的弟弟不知该说什么,第一次他跟别人说谢谢,而他要谢的,要感激的就是他的弟弟,耀辉的决定打消了他所有的顾虑。这下他终于可以放心的去乡下,回到他的桔园,回到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他属于那儿。兄弟俩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泪水,他们紧紧抱在一起。 “耀辉,我走了。”容耀华放心的走了,耀辉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 吴大伟离开容氏企业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闲在家里,嫣红更不会去找工作了,她好像除了会花钱买东西外,什么也不会,他们没有收人,银行存款也快用完了。嫣红每天都在和吴大伟争吵,她太怕过穷日子了,她以前从来没做过家务,一点儿也不会,大伟只好自己做,大伟偶尔也会靠朋友的介绍,找几份稿件来翻译挣点钱,但那点点钱哪够嫣红的开销呢。 第47章 钱!钱!嫣红每天都在问大伟要钱,而他又没有,嫣红是花惯钱的人,有时实在没办法,大伟只好拿着嫣红的首饰去当铺,在当铺里又被老板狠宰一顿,卖个很低的价钱,仅仅够几天的生活费,嫣红未曾感到她会过这样拮据的生活,否则…… 大伟清早一起床就开始工作了,是一份翻译英文小说,稿子催要的很紧,得抓紧时间,这份工作大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争取到,还欠了一个朋友的一份人情,薪水不是很高,但对于现在的大伟来说,简值就是一份财富,节约点够生活好几个星期了。 大伟一醒时就没有见到嫣红,不知她跑到哪去了,嫣红不在,他反倒可以静下来安心地工作,翻译的进程更快些,还好这几段文字翻译起来并不困难。大伟进行非常顺利,心情也很好,窗外的阳光还算明媚,对大伟,已经算是个不错的好天气,他还很迷信地认为这是个好兆头,希望今天能把它多译点,余些时间可以多陪陪嫣红。在心里,他是喜欢嫣红的,当他在容家的宴会上,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已经暗暗地喜欢上她了。 那天晚上,他仅仅是容耀华的一个小翻译而已,容耀华请了不少外国商人,与容氏的生意都有来往,他的工作也就很忙,可是他还是被容家二太太--余嫣红的光彩照人的风姿所吸引,他那晚表现得也非常的好,流畅、纯正的标准剑桥英语也得到不少宾客的赞赏。但大伟自己心理明白,是因为余嫣红,他才会表现的如此出色,他非常想吸引她的注意,哪怕她向他看一眼,微微一笑,他就会快乐地死去。但余嫣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看他向他微笑,她是那晚的女主人,更是舞会的主角,她的舞姿是如此优美,她的微笑是如此的迷人,她的声音是如此的甜美,所有的客人都在称赞二太太的美貌,舞会上的气氛因她而变的异常欢悦,也许容家就因为有了这样一位二太太才会有这么多的宴会和客人。 从见过嫣红后,大伟一直在想法再次见到她,让她认识他。大伟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期待过,这是第一次,大伟不是个为事业而存在的男人,他也认为不是,他看重爱情,认为精神比物质更为重要,他是为爱情而生,金钱对他而言是只要够用就好,事业上也只要求有份自己喜爱的事情做就好,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他希望她快乐,天天都在笑,她的快乐比他自己的还要重要,他要让她高兴,后来大伟也见过几次嫣红,但嫣红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他有点伤心但没有失去嫣红。 其实,那个宴会上,嫣红也见到大伟的,对他的映像仅仅是会说一口流利英语的家伙,嫣红是真心的爱容耀华的。在上海,人们都把她看成交际花,她也认识了不少的阔老阔少。她清楚,这些情爱不过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容耀华不同,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嫣红,他只在乎他的生意,反而让嫣红觉得这种的男人才更加的可靠,当然容耀华拥有大量的财富,足以让嫣红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甚至很奢华的生活。 嫣红很会察颜观色,讨人欢心。当她赢得容耀华的时候,她想方设法很快就变成容府的二姨太,随着容耀华来到杭州,她喜欢杭州。这里虽然比不比大上海的繁华,但却比她在上海的生活多了一份温馨,至少她自己这样认为,容耀华并没有因为嫣红而改变,依旧我行我素。他的全部精力还是放在他的生意上,生意越做越大,他很少有时间陪嫣红的,他是不爱她的,从来也没有爱过,嫣红靠逛百货公司,做头发、美容,和其它几位姨太太打打麻将过日子,她对这样的生活是满意的,她小时过怕了穷人的日子,她早已不敢想穷日子了,她很爱花钱,除了花钱外,别的家务事她很少做的。她认为自己是爱容耀华的,容耀华是值得她去爱的。 当然,容耀华是个有钱人,在嫣红眼里,她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观点,面包重于爱情,把爱情重于一切的思想只有那些初涉情场的少男少女们才有。 秀禾来了后,嫣红才突然发现容耀华原来也是一个懂得爱的男人,她发现了容耀华看她和看秀禾的眼神中的巨大的不同。 她气、她恨、她怕自己在容家的地位会动摇,一气之下搬出去,她以为老爷会接她回去,但他没有,她才发现自己快输了。吴大伟是满足不了嫣红的,吴大伟拥有的只是爱而已,他给了嫣红他所有的爱,这样只会促成嫣红在大伟面前的自以为是,大伟越爱她,她越伤害他,像容耀华对她那样。 “大伟,大伟。”嫣红从门外抢了进来,飙头火地,像有点急事,她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大伟停下了工作,抬头看着她。 “出什么事了,嫣红,你这么着急。” “老爷带着太太、秀禾到乡下去了。”嫣红走到边上倒了杯水,边喝边说。大伟有点失望,让嫣红如此着急的竟是容耀华,你余嫣红现在已经不再是容家的二太太了,你跟容耀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大伟没有支声但脸上明显有丝不快,他没有说出来,继续在打字机上打他的东西。 “大伟,你说,为什么老爷会这么匆忙的回乡下去,公司里有这么多事,他是不会丢工作在一边而不管的人。”嫣红没有注意到大伟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她真的觉得很奇怪,直觉告诉她,出什么事了,对,容家一定出什么事了。但是,是什么事呢?她想不出来。 “大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嫣红见大伟正在打字,生气地说,上前一把把书拿在手里丢在地上。“你每天在家都干什么呀,只会拿了我的首饰到当铺去当,连当铺的伙计都要骗你,你能干什么?”嫣红边哭边骂,“这两天又没钱了,我们怎么办,我怕过穷日子,你译书的稿酬,还不够我两天的开销……” 大伟更气了,停了下来,他本也要发火但是又忍了下去:“嫣红,等我把稿子译完,我们就又有钱了,够我俩花好几个星期的,只要节约点!” “节约,难道现在我们还不够节约吗,我们还不穷吗,我讨厌过穷日子,我怕,我怕再过小时候那样的日子……”嫣红哭得更大声了。 “不,不会的,我不会让你过那种日子的,嫣红,我爱你,爱你比什么都重要!你现在有我,难道还够吗,我们会好起来的。”大伟递了块手巾给嫣红,慢慢的劝道。 “我们现在连面包都快吃不起了,还谈什么爱,跟你在一起,连面包都没有。” “嫣红,人不能要的太多,你有了我还不够吗。” 光拥有爱情对嫣红来说当然是不够的,吴大伟最后哪句“人不能要的太多”,嫣红根本没有留心去听,她依然在想容耀华为什么会突然带着秀禾到乡下去哟?难道……那天她去找容耀华,他是答应她搬回去住的,他是那么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静静地跟未出世的儿子说话。可是,曾大夫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容耀华把她从容家赶了出来,不要她了,也不要他的亲骨肉了,为什么呢?一直以来,容耀华是这么想要个孩子,他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儿子呢?曾大夫,对,曾大夫一定跟他说了些什么,曾大夫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大伟,你这么聪明,你替我好好想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嫣红抓住大伟问道。 “嫣红……”大伟长长地叫道,“你别再闹了,我要工作。”又回到打字机前继续他的翻译。 嫣红突然发现了点什么,脑子里有了点头绪,“对了!”她自言自语道,“去找他。”嫣红也不再跟大伟说话,稍微打扮了一下又出门了。 “嫣红,你去哪?”没人回答大伟的话,他叹了口气。 乡下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人们依旧在那片土地上平静的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概只有哪儿花开花香,春去秋来,才能告诉人们时间在流逝,但是那蓝天,那白云依旧,容家那住了几辈人的老宅子依旧没有改变,石牌上那两个大大的“容宛”已经显出了岁月的痕迹,被雨水浸透了,不再清晰。容耀华这次回来,是要永远住在这的,他久久地站在石牌前,似乎有无限的感叹,宅子老了,他也老了,他终于回来了,又回到了桔园。 “老爷。”站在旁边的太太看着丈夫望着石牌发神,说道,“我们进去吧。” “哦,你看那两个字已经不清楚了,它老了,我老了!”容耀华感慨地说。 “对不起,老爷,是我疏忽了,明天就找人修。”太太忙道。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美菱,我们进去吧。”容耀华拉着大太太的手道,大太太看着老爷拉着自己的手有点惊讶,受宠若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牵她的手,他的手是那么地温暖有力,直暖到她的心里,她的心在颤动,她的确非常的激动,眼睛里充满喜悦的泪水。这一天,她一直等了二十几年,终于等到了。他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回来了,而且以后他们也不会再分开了,永远也不会再分离。大太太真的很高兴,她看了看秀禾,她要感谢秀禾,是她让老爷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秀禾是她恩人。 容耀华挽着他的太太走进了家,就像他们结婚的那天一样,他俩都很激动。这所老宅于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又有了生气,佣人们又开始进进出出,忙碌起来了。 抬行李的下人正准备把容耀华的东西往秀禾房里抬,“把东西抬到太太房里去!”容耀华说。 “老爷,还是抬到秀禾房里去吧。” 第48章 太太看了看秀禾。 “太太,老爷回来了,他该好好陪陪您,您等了二十几年了。”秀禾说完,回到自己的房里,想这二十几年来,大太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她爱的人,一生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这二十几年的孤独和寂寞都没有白过,老天有眼啊! 一路的辛苦让秀禾更加不适,大太太请来了那位老郎中给她看脉。 “恭喜,恭喜大太太,三太太没有生病,是有喜了,这次我敢用自己的脑袋做担保,不会错了。” “真的,真是太好了。”大太太高兴,对郎中说,“领赏去吧!”又吩咐厨房熬些补品来。 有了孩子,秀禾的心里说不出是惊还是喜,自己竟然要做妈妈了,做妈妈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在太太和老爷的眼里,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有了孩子,她就可以报答太太,对得起她了,容家有后了,太太当初把她带来容家不正是想让她为老爷生个孩子,让老家再回到她的身边,她终于完成了太太的心愿,也了却了自己要报答太太的心愿。 可是,秀禾又觉得自己对不起耀辉,她是那么的爱他,而自己却怀了别人的骨肉,耀辉会怎样想呢,耀辉一定会不高兴的,不,不,耀辉不会不高兴的,他也会喜欢孩子的,不管怎么说,秀禾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我一定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一定。”秀禾心里想着。 “秀禾,来,喝点鸡汤,补补身子。”大太太端着汤,喂到秀禾的嘴边。“我要写封信给耀辉,他知道后也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嗯。”秀禾答应着,看着太太,“太太,你今天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老爷回家,你又有了孩子,真是双喜临门,怎么能叫人不高兴,这二十多年来,我没有白等。”太太看了看秀禾,拉着她的手,就像母亲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眼睛中充满了慈爱和感激,“秀禾,我要谢谢你,真的,是你让我有了今天的快乐,你和耀辉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太太,您别这么说了,您对我这么好,就像我的亲娘一样……”秀禾擦掉眼泪,望着床前的那盆兰花,这兰花是秀禾亲自从娘坟上移栽过来的,每当她想起娘时,她就弄弄兰花,兰花被秀禾照顾得很好,长得很茂盛,“太太,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曾发过誓,要用我的一生来报答您对我家的恩情。” “秀禾,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太太抱着秀禾,俩人都硬咽了。 “六叔,六叔,你怎么不看秀禾姐给你写的信,为什么,你那么爱秀禾姐,你应该看看……”宛晴追着耀辉道,宛晴还不知道耀辉已经决定和姻雅结婚的事,她还想帮助她六叔和秀禾,她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这些天,在学校里,她和她的同学也常常在一起讨论解放中国妇女的问题,中国妇女应该和男人是平等的,她们有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和自由,她们应该自由恋爱、自主婚姻,而不是听从父母之命,媒的之言的,她把她六叔和秀禾的姐的故事告诉了她的同学,同学们都义愤填膺,批判这吃人的礼教和封建旧思想,同学们正在准备开展“寻求中国妇女解放道路”的大讨论。 “六叔,六叔,你看看嘛!” 耀辉难道真的不想看秀禾写给他的信吗?不,他天天、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秀禾。可是他要控制着自己,控制着自己的情感,让理智战胜它,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样做有多么地痛苦,思念爱人的痛苦,每天他的心都在流泪,心在呼唤“秀禾,秀禾”。可是,理智却在一旁告诉他:“不要再去想秀禾了,不能再爱她,你要全心全意地对待娴雅,你爱的人应该是娴雅,沈娴雅而不是李秀禾,你的妻子是沈娴雅,你要忘记秀禾,忘记秀禾吧!”耀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他快受不了……但是,他还活着,不得不承受着这一切。 他比任何人都想看秀禾的信,想知道秀禾说些什么,她在想什么。可是,他又怕知道,他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一冲动……毕竟他已经答应了他大哥,答应了娴雅娶她为妻的,作为一个男人是应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的,他不能也不想伤害他大哥、娴雅,他更不想伤害秀禾,可是他却不得不伤害秀禾,难道他何尝又不是在伤害自己吗。所以,秀禾的信他是不能看的,他早已命令自己不许看了。他在心里祈求秀禾的谅解,他知道秀禾会了解他的,秀禾会原谅他的。 “宛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再瞎闹了。”耀辉停下来,对宛晴说,语气带了份生气。 其实,他是在气自己的脆弱和无力,当他像宛晴这般年纪时,也曾经是满腔的豪情壮志的热血青年,他看了大量进步书籍,亲自组织过许多反帝反封建的活动,宣传民主救国的新思想。可是,现在,面对着巨大的压力,面对着自己的事情要解决时他却无能为力了,毫无办法,打破封建思想的枷锁不是靠喊几句响亮的口号,开几场轰轰烈烈的讨论会就可以解决的。有时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自己又是多么的傻,有时他也会喝点酒,靠着酒精的麻醉作用让自己忘却痛苦,可是等到酒醒了的时候,他发现世界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地球仍在旋转,他则会更加痛苦。 对宛晴来说,她是无法了解的,她根本没法体会耀辉现在的心情和处境,宛晴的确还是个小孩子,她还没有接触社会,她太单纯了,她只是个从小在衣食无忧,父母暖翼下长大的富家的大小姐,她所有接触的人除了亲朋好友,就是同学,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去伤害她呢。对于爱情,她正处于善于幻想的年龄,刚刚尝到初恋的甜蜜滋味,她仅仅只看到人世间的真、善、美,却还不知道另一面是假、丑、恶,可能听说过却没有亲身经历过。 耀辉怎能不说宛晴还是个小孩呢,她的心是如此的善良,实心实意想要帮助他和秀禾,可是谁也无法帮助他们,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没有看到未来的曙光。耀辉好羡慕宛晴的年龄,可以不顾一切,敢爱敢恨,永远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可他却不能。耀辉打心底里感激宛晴的好意,可这种帮助只是徒劳的啦。 “六叔,我真不了解你,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勇敢,有思想,敢做敢当的,可现在……秀禾姐爱你,你不能伤她的心啊!”宛晴也很生气,气他六叔的绝情,难道他不爱秀未姐了,连她的信都不看。 “宛晴,你不懂,你根本不了解……”六叔已经快烦透了,皱着眉头说。 “我不懂,不懂什么,不懂爱情。你懂,你懂的爱情就是让相爱的人永远分离……六叔,我认错你了!”宛晴失望极了,话还没有说完,就打开门,耀辉最后只听一句“六叔,我认错你了”!就看见宛晴跑了出去。 耀辉看到宛晴离去的背影,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宛晴错认了他,他有点伤心:“宛晴,你小,你不懂我们的心啊!”耀辉想了想,他想哭却没有泪水,也不知该于什么,“刚才,要干什么来着,怎么忘了,好像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电话响了,“喂,您好,我是容耀辉。” “容老板,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您……”是了,耀辉终于想起来了,要去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会议结束后还要去见一个外国客户,洽谈一笔很大的生意,这是他接手公司后要做的第一笔大买卖,在他大哥临走之时,就已经吩咐他要做成这笔生意,他不会令他大哥失望的。 耀辉强打起精神,走出家门,他还是要直接面对他的人生,无法逃避的人生。 宛晴从家里跑出来后,很伤心,不知该到哪里去,她好恨,恨这个世界,恨老天爷为什么这样的不公平。秀禾姐是个如此善良的人,为什么却不能获得那份属于她的爱情,宛晴实在想不明白,她又回到学校,找到古沛帆。也许,沛帆会告诉她为什么的,沛帆会告诉她什么叫做真正的爱情,宛晴很信任沛帆,认为他是个特别的男生,他懂得好多好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沛帆。”宛晴来到沛帆的寝室,一见到古沛帆“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其实,宛晴平时是不怎么爱哭的,更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哭。此刻,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古沛帆他就会哭了出来,她是很伤心的。 古沛帆见到她哭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点手足无措,只有轻轻地抱着她安慰着:“怎么了,宛晴,发生什么事了?” “是六叔和秀禾姐,”宛晴哭完后,觉得一下轻松了好多,松开沛帆,轻轻地说:“秀禾姐走之前,给六叙写了封信,请我转交给六叔,今天,我把信给了六叔,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气人,他连看都不看,还说什么我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不懂爱情……”宛晴向她爱的人轻诉着,她知道他是会有办法的。 沛帆听完后,并没有马上回答宛晴,他也恨,恨这个吃人的封建旧思想、旧礼教。他早已经从宛晴的口中知道了耀辉和秀禾的故事,他同情他们俩,为此他主动发起了一个名为“寻求妇女解放道路”的大型讨论会,地点和时间目前还没有订下来,他也想帮助他们,甚至他还想邀请耀辉参加这个讨论会,因为他早就听说耀辉是他们社的最早发起者、元老,他是很崇拜耀辉的。 “宛晴,我们一定要帮助你六叔和秀禾得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不能再让这吃人的旧思想、旧礼教厄杀这对恋人的幸福,我们一定要打破这封建枷锁,让他们得到自由,让所有的人都能自由、平等的相爱!” 第49章 沛帆对着宛晴激动的说。 “我们要冲出这封建旧社会,进人新社会,那时人人都是平等的、自由的,人们有权利得到幸福,和自己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听着沛帆这些话,宛晴知道今天没有白来,沛帆说的多好啊。 “法国的《人权宣言》中说,人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人人都有爱和恨的权利,我们要自由的恋爱、结婚,不能再听父母之命、媒的之言,我们应该努力去争取幸福自由的生活。”宛晴的心被这话深深的打动了。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没有人告诉她,此刻的沛帆在她心中的地位更上了一个台阶。他多么的睿智,懂得那么多的道理。 “沛帆,会有哪么一天吗?”宛晴问道。 “一定会有的,只要我们努力寻找。” 相爱的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努力地想帮助耀辉和秀禾。他们觉得自己也很幸福。 第二十一章 夜已经很深了,耀辉刚刚陪着外国客人吃完饭,他很累了。今天,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他原来的担心也已经很好的解决了,再过几天就可以签下合同,生意成交,这笔大买卖终于做成了。外国商人很欣赏耀辉的才干,更不断的称赞他的为人处事。他们信任他,耀辉出色的外语也为这次谈判增色不少,一切问题都不成其为问题,都得到了很好的解决。耀辉多么希望爱情也能像事业那样,这么容易处理就好。 沈娴雅又给耀辉来信了,这个获得幸福的姑娘把自己对情郎的思念全部都写在了纸上,字字句句透着抑制不住的真情。她真地好感激上苍,终于如她所愿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 耀辉: 你在想我吗,最近几天我好快活,干什么事都很顺利,难道爱情的力量真的这样伟大…… “是的,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它可以催人积极奋进,亦可以使人消极。”耀辉看完娴雅的信,心里想到,娴雅马上就要回来了,他们也要顺理成章的结婚,以后,他们还会生孩子,再生孩子……耀辉知道娴雅一定个是个好妻子的,她善良、温顺,也会是个好母亲……他以后就会过上与平常人没两样的家庭生活,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直到老死…… 他不敢想秀禾,不敢,耀辉累了,带着忧伤睡去。 嫣红从公寓出来后,直接来到曾大夫的办公室,恰好曾大夫不在,出诊去了。“也好。”嫣红心里想道,她悄悄地叫来曾大夫的秘书,问他要容耀华的病理报告,并递给他几张大钞,秘书见钱后,大概是觉得钱太少了,可能并不愿意干。 “余小姐,这样不好吧,我们有规定,要替病人保守秘密,这事要传出去,我是会被解雇的。”秘书盯着余嫣红的钱包,故意推托道。 余嫣红是个聪明的人,又在交际场上混了这么许多年,她马上明白了秘书的意思,咬了咬牙,把剩下的几张钞票全部交给了秘书。这可是她和大伟这几天全部的生活费,但为了补偿自己的青春损失,找到容耀华的把柄,她可以不顾一切,她不会轻易放过容耀华的,她要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份财产。 秘书看到这么多钱,终于打开了保险箱的锁,嫣红找了半天,终于,眼前一亮,嘴角上露出了笑容:“找到了!” 嫣红吻了吻那张诊断书:“天助我也,太好了。” 在乡下静养了几天,秀禾脸上渐渐红润了起来,她每天依旧弄弄兰花,看看书,还时常和腹中的小宝宝说说话。老爷对太太也越来越好,他俩经常一同去爬山,去陶伯岛玩,很晚才会回来。这么大的一所老宅子,往往只有秀禾和几个下人在,秀禾常趴在栏杆上想着那个她爱却不能爱的人。 太太早吩咐人给秀禾的娘修了个祠堂,秀禾常常到那里去陪她娘,去烧点香和纸,小声地跟她娘说点话,在那里,娘会保佑自己的女儿的。 嫣红高兴地跑去家里,还没进门,大伟就听到她在大声快乐的喊“大伟,大伟”。很久以来,吴大伟没有见嫣红如此高兴过了,嫣红扑到了大伟的怀里,快乐的像一个小鸟儿,“大伟,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这张诊断书足以补偿我的青春损失,大伟,我们又有钱了。” 大伟起初并不明白嫣红在说些什么,嫣红在大伟脸上吻了一下,把诊断书递给了吴大伟。 “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大伟看完后,也高兴地大叫道。 “容耀华这回跑不掉了,我要让他赔偿我的青春,赔偿我的损失,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他,他竟这样狠心……大伟,以后我们又要过上好日子了,过着富裕的生活。” 吴大伟很高兴,这样一来,嫣红怀上的孩子不正是他吴大伟的吗,他要当爸爸了。 “嫣红,我们有孩子了,这孩子是我的,太好了,怪不得,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讨厌过这个孩子,而是从心里喜欢他,直到告诉我 “大伟,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大伟一下被嫣红给问住了,他不明白嫣红在说什么。 “我要马上到乡下去,带着这张诊断书一起去。”嫣红边说边开始收拾行李。 “嫣红……”大伟想劝劝她。 “大伟,我一定要找回我的青春……” “嫣红,人不能要的太多……”这些话嫣红好像并没有听进去,很快的,她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了,在大伟脸颊上吻了一下要走。 吴大伟原想拦一下她,但他哪里拦得住呢,他和嫣红原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公寓里,只剩下吴大伟一个人,他一个人站了会儿,又回到打字机旁,继续他的翻译。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文字,词汇用的都非常的简单,对大伟来说,应该是不难的,可是他现在连续译了好几遍自己都觉得不够满意,撕掉了,又重新开始。可是,这一句话又才写几个字,他又把它撕了,来来回回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字篓已经快满了,笔没水了。大伟索性停了下来,不写了,他不知道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他现在的心情是复杂,刚才还工作得好好的,嫣红来了,告诉他一个不错的消息,他却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以至于他无法工作。 说心里话,大伟实际上是不希望嫣红去找容耀华的,他真的不想让嫣红去,他不想可是他却无法去阻挡嫣红,嫣红一向我行我素,做事也从来不会和大伟商量的。 她根本从来没有听过他的,更何况是这次,这么大的事,嫣红是有权利这么做的,她没有做错。容耀华把嫣红从家里赶出来,却不留给嫣红一个子,对嫣红来说,这当然是不公平的,容耀华只顾及了自己的颜面,却没有设身处地地为嫣红考虑她今后的生活。 容耀华强硬了一世,却把“去财消灾”这不起眼的四个字忘了,他不记得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也忘记了余嫣红也并不是盏省油的灯,他根本没有想到或者说根本没有去想。嫣红并不会从此善罢甘休,对这种事情一笑了之,余嫣红不是这种人,这都是容耀华太自信的缘故了,他太自以为是了。 容耀华忘了或者他根本没在意,余嫣红向来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能爱一个人爱得忘记她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对这个人比对她自己还要好一千倍、一万倍,但是一旦她恨起一个人来,则会想方设法不择手段的害他,她的爱憎过于分明了。对这一点,大伟想的是比较透彻的,容耀华不了解余嫣红,他从来没有爱过她,却把她娶进了容家。这是他一生做的最最愚蠢的一件事,也许他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嫣红去找容耀华了,这对大伟来说,他心里当然是不高兴的,可是,他又能怎样。吴大伟比容耀华要了解余嫣红多得多,他可以想象得出余嫣红会在容家演出怎样一场闹剧,余嫣红又有什么样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嫣红你回来吧,回来吧,我们靠我们自己的双手来养活我们的孩子,过着宁静快活的家庭生活,这难道还不够吗?大伟心里想到,可是,他马上又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很大声,如果当时有人和他在一起,一定会被他的笑声所镇住,吓坏了,那笑太刺耳,听了让人觉得是一种心酸的感受,是一个人的心在流泪时才会有这种笑声。 “吴大伟啊,吴大伟,你怎么会爱上这个女人,还爱得如此痴迷,如此投入。”大伟跟自己说道,与余嫣红这样的女人过简朴平淡的家庭生活,这种想法简直太可笑,愚蠢的可笑之至。大伟在嘲笑自己的笨拙和愚昧,这种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呀,余嫣红,这个上海著名的交际花怎么可能和你过一辈子的贫苦宁静的日子呢。 大伟一直以来是个淡泊名利的人,是个看重精神生活的人,他一直梦想着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个幽静的有山有水的乡村度过此生,他们还要养育几个聪明、可爱、活泼的小孩,幸福的家庭比金钱更重要。 他一直深信金钱是买不来幸福、快乐,更买不来爱情的,大伟一直执着寻求着自己的爱人。当他遇到嫣红时,他知道自己完了,他从此要陷进一个不可自拔的泥潭了。虽然他知道自己爱错了人,他努力地解救自己,希望自己从无望的深渊中爬出来,可一段时间过去后,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是真心地爱嫣红,爱得天昏地暗,爱得死心塌地,也许这就叫做爱情,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说明,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怎么样,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大伟这样跟自己说。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余嫣红是怎样一个女人,她是个著名的交际花,是一个人以伶俐、美貌而被人称赞的女人。 第50章 他是无法满足她的,即使她跟他在一起也许也只是图一时的兴趣和高兴而已,她是个可以随随便便就可以和那个男人好上的那种女人,也并不是真心爱他的。 大伟看着窗外,天开始阴沉着,大片的乌云默默地滞留在天空,毫无散去的意思,没有风,空气中好像充满了压力,让人有时候觉得需要深呼几口气,看这样的天气,每个人都觉得一场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大伟觉得自己完全错了,余嫣红根本就不会因为他而改变,他曾经试图用自己全身心的爱去改变嫣红,让她完完全全地爱他,属于他吴大伟。现在,他发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大伟也陷入了混乱、忧郁,现在该是自己从情感的泥潭中爬出来的时候了,他要改变目前的生活状态了,否则,他就会输掉自己,输掉自己的一生。 虽然大伟知道他和嫣红有了孩子,可是孩子不可能成为他和嫣红维持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的借口,大伟是爱孩子的,但嫣红不爱她,也不属于他,永远不属于他。 大伟想了好久好久,终于下定决心了,开始新的生活观,大伟长长吸了口气,明白了,想开了,心情也好了,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才对。 余嫣红走出家门后,甭提有多么的高兴,她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如此高兴过了。她终于又有钱了,这一次,她可以向容耀华要更大的一笔,比他想象的还多,她的生活费、青春赔偿金、孩子的抚育费……反正容耀华有的是钱,余嫣红一想到钱,又马上乐了,她要去当铺把吴大伟偷着当掉的所有东西都赎回来。不,才不稀罕那旧东西呢,要再去订做些新型的首饰,再去裁几身合适的新衣服,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做新衣服了,再去租套大大的公寓,里面按西洋的风格进行装修,落地的大窗帘、软软的床,对了,再去百货公司,给未出世的宝宝买个小摇篮,买新衣…… 去乡下的路很不平,少不了颠簸,但对于心情正好的余嫣红来说,这点颠簸,算得了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了钱这点颠簸之苦值。余嫣红开始设想容耀华和大太太再见到她时的表情,他们一定很吃惊,嘴都张大了,不,不,容耀华还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他一定是非常非常的生气,连正眼都不给她看,让她站在一边,说她几句再赶她走。大太太更是个精明有修养的人,可能会叫她“余小姐”而不再叫“二太太”,下人们大概也如此。大太太一定会站在老爷一边,但她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我还是应该争取让老爷再让我回到容家的。”嫣红心里想。毕竟,她还是爱着容耀华的,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会这么深,这么执着地爱他,虽然他曾那样对待她,把她的心都伤透了。可是……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余嫣红的脸上又飘来一丝的忧伤,是为了她所爱的男人而伤的。 余嫣红又想到了秀禾,这个令许多人都疼爱的三太太,老爷更爱秀禾,不就是因为跟秀禾争风吃醋,她才一气之下离开了容家的吗,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举动,如果当初不离开,也许事情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也许容耀华和她、秀禾、大太太仍旧生活在一起,过着表面上风平浪静、和谐、幸福的优越生活了。 “老爷肯定不是因为她搬到乡下去的,他为什么这么突然的下乡了呢,是什么事。”这个问题一直困绕着嫣红,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的事,很多的人,而这些事这些人都不能促成容耀华做出这种决定的。 在容家住时,从看见秀禾第一眼起,她就发现秀禾根本不爱容耀华,秀禾并不十分在意容耀华,她不会因为容耀华而跟别人争风吃醋,也不会因为他而伤心难过,她秀禾只是服从他容耀华而已,这一点余嫣红早看明白了。但是秀禾对容耀辉却不一样,他俩在一起时间不多,也很少说话,也很少看对方,可俩人在一起时就会很不自然,说话也就吞吞吐吐了。刚开始她余嫣红还觉得有点好笑,可后来,她发现,秀禾和耀辉这样有点不对劲,他们俩人之间的眼神很奇怪,这只有相爱的人之间才会有的那种眼神,这种感情她嫣红是最最了解不过的,否则就冤枉了她余嫣红在交际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 当然嫣红是理解秀禾的,秀禾这么年轻、美貌,又读过书,很有灵气和思想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爱上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呢?现在这个年代,很多女孩子都有反叛的思想,主张自由恋爱,而耀辉和秀禾年龄差不了多少,俩人正值青春年华,难道不会……再说是耀辉替老爷把秀禾娶进容家的,他俩早认识,秀禾认识容耀辉比认识老爷在先,爱上他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这也难怪自从秀禾进城住在容府后,耀辉就很少回来了。他们总是避开的,嫣红有时也有点同情秀禾,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是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更何况要和这个男人生活一辈子,而自己爱的人却是丈夫的弟弟。嫣红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了解容耀华的,他这个人爱惜自己的名声比爱自己的生命只有甚之而无不及,难道秀禾出什么事了,秀禾和耀辉之间出什么事了,对,对,只有这样才会让老爷做出这么出人意料的决定,搬到乡下去,是秀禾出了问题。 嫣红似乎想出了一点什么头绪,火车的颠破让她很难受,再加上目前她正身怀六甲,就比普通的旅客更加的辛劳了。她累了,想靠着小睡一会儿,可又不敢一个人放心的睡去,怕出点什么意外。一个人,嫣红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到乡下去,她觉得有点孤独起来,这时,她想起一个人来,要是有大伟在身边该有多好啊!这样,她就可以靠在他的身上,他抱着她,说几段小笑话给她听,她笑着笑着就慢慢地放心的睡着。嫣红这才觉得大伟的重要,她也许真的离不开他了。大伟是真正爱我的男人,大伟才是真的爱我的。 嫣红终于明白了,她开始思念着大伟,大伟现在在做什么呢?他翻译的书稿译得怎么样了,他吃晚饭了吗?余嫣红也想早一点拿到支票就马上回城里,找大伟跟他结婚,他们开始新的生活。对了,还有他俩的儿子,嫣红的手轻轻的放在肚子上,摸了摸,笑了起来,脸上荡漾着做一个幸福的妻子和母亲的脸上才可以看到的笑容。 真的希望每个人的梦都能在为现实。 北京的气候真的与江南相差很大,一向以身体强壮,从不生病而自豪的娴雅,也因为着了点凉,感冒着。这种气候,正值流行感冒传染的季节,有一种说法是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一定病的不轻的,这句话应验在娴雅的身上,她的确病得有点严重,只是因为她好强嘴上不肯说出来,心里想着挺挺一咬牙感冒这种小病就会抗过去的。可是,她已经病了几天了,再加上是因为逃避而北上的,心情自然不好。 她的姨妈来看她,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才知道她病了,硬把她接回家住了。嫡雅先还是不肯。的,但是姨妈执意把她接走,她才肯。姨妈对娴雅是真心的好,跟自己的亲妈妈差不多。姨妈也早听说了娴雅和耀辉之间的事了。她有时看见娴雅一个人在房间里流泪,也很伤心总希望能找个时间与娴雅聊聊天。 其实,远在娴雅逃离杭州来北平之间,就过着一种悲伤的生活,她的父母看到她难过心里也非常的着急。 某天,在一种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平静中,娴雅对父亲说,她要去北平。 她并没有在父母面前过分显示出相信自己的样子,她平静甚至有点无所谓似的望着父母,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诉父母,别阻挠我,在我的脸上你们看不见答案吗?! 母亲的目光在女儿的脸上逡巡着,她看到了女儿心里的伤,耀辉这次是真的伤了娴雅了,这些伤都写在了脸上。但母亲又怕,怕进而触动女儿的神经,其实,她想提醒女儿,这样是不能出门的,你这样出远门一个人到北平又怎能叫父母放得下心呢。 父亲拦住了要说话的母亲,他似乎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目光果断地迎向女儿的目光,传达的是鼓舞和理解,他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决心和对待生活的那种态度,他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女儿真正得到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如此从容面对父母,她甚至不想表白和强调什么,这让做父亲的百分之百相信了她,他想女儿现在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对带来生活的选择,而不再是试探,好像女儿是从这一刻才变成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父亲对女儿点点头,女儿报以微笑,然后走出了家门,父亲允许了妇雅的决定。 “爸,妈,那我先回房了。” “你去吧,给在北平的姨妈和同学朋友先写封信,通知他们你要去,好让他们有个准备,我也会给他们写信的,你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再决定哪天起程好吗?” 娴雅回屋了。 “她会做什么?”母亲多少还有些不放心,“娴雅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我们半步,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她还不满二十岁,你怎么就答应她了呢,你真是糊涂!”母亲听到自己的女儿要离开开始伤心的流泪了,“嫡雅在江南长大,怎么会适应北平的气候,再说现在她的心情并不好,一个人尤其是个女孩子,我怎能放心,耀辉平日里是个多好的孩子,他俩到底是怎么了说延迟婚期,就延迟婚期,而娴雅又突然决定要走,这是为什么呢?” 娴雅的父亲没有马上回答妻子,她来到窗前,看见女儿慢慢地走出院子,他这时对妻子说:“她现在干什么,我们都得接受和承认。” 第51章 他停了一下又说,声音有些异样,“你没看见女儿长大了?” 妻子发现丈夫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懂了。于是,自己的眼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这是父母心头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女儿带着伤要走了,他们为女儿的勇气骄傲,但女儿表现出的勇气却让他们心疼。 娴很快地就处理好了在杭州的事务,跟父母商量了一下启程的日期,也通知了耀辉,本来她并不想再见他的了,怕见了他又忍不住而改变自己的决定,不去北平,但她还是告诉了他。 那天,耀辉和娴雅约到他俩常去的那家咖啡馆也就是耀辉和秀禾也常去的那家。那天下午,天气不错,耀辉穿着时下非常流行的条条图案的西服,显得更英俊帅气。娴雅穿着一条粉蓝的裙子。带着一顶乖巧的帽子,耀辉喜欢娴雅穿这条裙子,说这样她就更贤淑,她很配蓝色,而蓝色又是耀辉最喜欢的颜色。咖啡馆也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客人不多很清静,远远飘来萨克斯悠扬的曲子。他俩静静地听着,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好像谁先说了就会打扰这份宁静,他俩还想继续保持这份气氛。 耀辉来时,给娴雅带了束花,那是娴雅最喜欢的香水百合,这点耀辉很清楚,娴雅很喜欢花,她喜欢白色,白色象征着纯洁。美丽,甚至她还跟耀辉说:“她结婚时要做一套白色的礼服,手中的捧花也要百合花,她要自己那天像百合仙子一样美丽。 她也这样跟她母亲说,她母亲还说婚礼服做成白色就跟丧服一样,不吉利,还是传统的大红旗袍好,喜气洋洋的,她是从来没有见过新娘子穿着白衣服的,但在她一再的坚持下,母亲还是为她准备了一套白色的婚纱礼服,这是她们特意跑到上海订做的,面料等都是从外国进口的。她还记得那天她穿礼服出来后,耀辉看到她满面惊讶的表面,她心里清楚,他是被她的美镇住了,半天不见面好像认不出她来,当时她得意极了,他俩都是很幸福的,所有的人都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可是,现在,娴雅却要跟耀辉说再见了,她要一个人到北平了,她看看那百合花,实在不想开口,她怕看耀辉的眼睛…… 曲子停了下来,又是一阵沉静。 “耀辉,明大,我要走了。”娴雅终于开口了说话了,她不敢看耀辉,眼睛盯着百合。 “去哪?”耀辉有点意外。 “去北平,我姨妈在那。” “哦。”耀辉明白娴雅为什么这么做,娴雅很了解他。 “去多久?” “不知道,也许不回来了,也许……”其实,搁雅自己也不清楚。 “哦,那也好,北平,北平,距杭州好远,你要常给我写信。”耀辉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缓缓地说。 “好!”娴雅有点控制不了,眼睛好像有点湿了,在灯下有点闪,好在耀辉并没有看她。此刻,她多希望听到耀辉跟他说“请你留下来,不要走”,嫡雅就会马上改变自己的主意的,但耀辉并没有说话,他的心情很沉重。 虽然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相处的很融洽,亦很快乐,她知道她是爱他的,但她很想再听耀辉说他爱她,很想听的,他曾经爱过她吗? “耀辉。”娴雅鼓起勇气。 “什么?” “你……你以前真的爱过我吗?”娴雅问道,眼睛直视着他。 “这……这我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时,我和你都很快乐,我们从小就认识……”耀辉吞吞吐吐地说道,的确。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很奇怪惊讶娴雅怎么突然想起这么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那你爱过秀禾吗?”娴雅很伤心听到耀辉的回答。 “我……”耀辉有点局促不安了。 嫡雅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又是一阵沉默,咖啡早已经凉了,萨克斯风又重新响起,两个要分离的人有一天还会再相逢吗,没有人说的清楚。 “秀禾现在好吗?”娴雅并不恨秀禾,秀禾抢走了他的耀辉,她还是关心她的。 “不,我不太清楚,她大概还好。”耀辉答道。 “你应该多关心她,常常回去看看。”这些是出自娴雅内心的。 最后,俩人都觉得坐的够久了,决定回去。 “你要好好爱秀禾,祝你们幸福。”娴雅对耀辉说。 “好,常给我写信。” “好,再见。”嫡雅笑了,但她不让耀辉看见自己的眼泪。 “好,再见,照顾好自己!”耀辉勉强笑了笑,对娴雅挥了挥手。 这就是她们俩分手时的情景,娴雅没让耀辉送她上火车,那天耀辉也很忙。 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娴雅总是觉得非常伤感,秀禾和耀辉现在怎么样了。 “你在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姨妈已来到了她的身后。 “你在生病,不要老想家,姨妈不许你再胡思乱想的了。好了,该吃药了。” “姨妈跟自己的妈妈真像!”姻雅心里想道,吃下了姨妈递过来的两颗药片。 娴雅的姨妈是在燕京大学毕业的,现在大学教学,已是教授了,是位知识型女性。娴雅常常听母亲提出自己这位出色的妹妹,娴雅来北平后,她跟她姨妈变得更加亲密起来了,她知道姨妈是很有修养的,她会帮助她的。 “姨妈,你真好!” “傻孩子,以后病了要吃药看大夫,知道了吗?”姨妈摸摸娴雅的头,温柔说道。 娴雅也很听话,温顺地点点头 “以后,有什么话就跟我说说,好吗?…不许一个人躲着小声地哭了。” “姨妈。” “孩子,说吧,说吧,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些的。”姨妈抱着伤心的拥雅,轻轻道,眼神中充满着慈爱的目光,那是理解和信任的眼神,只有在母亲的眼睛中才会有的那份关爱。 娴雅终于忍不住了,大哭了一声。 “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他!”娴雅向姨妈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她知道姨妈是会理解她的。 娴雅向姨妈讲了关于她、耀辉、秀禾的事。她说她也希望秀禾能得到幸福。 “娴雅,你是个善良的人。”姨妈说道,“你爱别人胜过爱你自己。” 姻雅信任的望着姨妈,静静的听着。 “世界上,感情是最最复杂的东西,每个人都需要有亲情、友情、爱情,这三者缺一不可,尤其是爱情,最让人捉摸不透了,孩子,你还很年轻。” “你爱耀辉,就希望他过得比你还要幸福,还要快乐,这样你才会有幸福、快乐而言,你说对吗?”姨妈看着娴雅,笑了笑。 娴雅点点头。 “这就是爱的本质,在于付出,不期待有所获得。” 娴雅突然觉得姨妈好伟大。 “所以,你希望耀辉和秀禾都能幸福,而你自己就选择逃避。可是,孩子,这不是解决问题最根本的方法,有很多东西根本是逃不掉的,是要靠自己亲自去面对的。” “听你说来,耀辉也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你们……” 那天姨妈跟娴雅说了很多话,娴雅到北平后,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放松过,她的病很快好了起来。 就是从那以后,姻雅才决定将自己写给耀辉所有的信都寄给他的。 终于有一天,娴雅高兴地告诉她姨妈:“耀辉来信了。” 等到嫡雅再次接到耀辉的信时,嫡雅流泪了。 娴雅: 你好,原谅我过去所做的一切,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 娴雅,忘记过去那件不美好的事情,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这次我会好好珍惜你了。 想你的耀辉 耀辉要她回去,要娶她为妻,他在向她求婚,娴雅把这消息第一个告诉她的姨妈,姨妈看到她满脸的笑容也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这是个好消息,难道不是吗?”姨妈拥着娴雅道,“孩子,你会幸福的,一定会的,你是这么的善良,耀辉也是个好人,姨妈祝福你们,你们会幸福的。” 娴雅决定回杭州,回到心爱的人身边,这次她是多么快乐,又可以见到耀辉,他长胖了还是瘦了呢?还有她朝思暮想的、年过半百的父母。杭州,是个美好的地方,嫡雅要回家了。她迫不及待的告诉耀辉她的日程,她知道他一定会在车站等她,他会带一大束百合花的,一想到这,娴雅就忍不住想笑,她好幸福,这份失而复得的情感。 耀辉很忙,忙他的工作。在办公室,他接到娴雅的信,知道她要回来了。他放心了,一切就要过去了,自己该忘记秀禾了,忘记她吧。好好的,一心一意地去爱嫡雅网,她是值得你容耀辉用一生去爱的女人,给她幸福和快乐,否则,你就对不起沈家大伯。大妈,他们一直以来祝你为自己的亲生了儿子一样对待。容耀辉娶娴雅,是对的,容耀辉对自己说。看到桌子上,那封秀禾临走时写的信。他还是没有去拆它,他一直告诫自己,忘记她忘记她。 第二十二章 余嫣红终于下车了,她有点累,但强打起精神来,她一定会赢得自己的权利。在这所容家老宅子面前,她感到一种特殊的情绪,她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容耀华想到已经三天没去陪秀禾了,便上楼来到秀禾房间,推门进去。秀禾一脸的惊慌忙起身低垂着头道:“老爷,您来了。” 第52章 容耀华有点不自在地坐下来没话找活似的问道:“你身子还好吧?”然后关心的叮嘱道,“天凉了,多添两床被子,千万别着凉了。” 秀禾微微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倒好的茶送到老爷手里,容耀华喝着茶小声地柔和说:“孩子还好吧。” 秀禾依旧低着头但想到肚中的孩子便疼爱地说:“孩子好着呢,老爷放心。” 容耀华想起嫣红怀孕时自己曾被孩子胎动吓了一跳,便问秀禾:“这孩子经常动吗?” “不常动,老爷,他还太小了,您摸摸。” 老爷却不敢把手放在秀禾的肚子上,脸上有点难言的痛苦。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却又知道这孩子对容家对他意味着什么,他的手被排斥、忌妒、怜爱的力量控制着,颤抖的不知该如何移动。 秀禾并没有发现这一切,她慢慢地靠近老爷慢慢地抬起老爷那温暖而厚重的大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摸索着,她欣慰地认为这是孩子的父亲应该体会到的快乐。容耀华的手按在秀禾的肚上,尽管胎动很轻微,他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心被揪了一下,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一股做父亲的冲动和怜爱让他坚定下来:“这是容家的骨肉!” 坚定的口气让秀禾欣慰而满足的笑了,这个年轻的女孩桃花般的脸绽着笑容,这是她报答容家的唯一方式了,她肚子里孕育的果实是大太太盼了多年的,今天终于可以让大太太了去一桩心愿了。 乡下的天气总是很好,远离了城市的繁华与嘈杂,天空也分外蓝。阳光照在容家的大院子里,虽然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却给家人心里凭添了几许欢快。秀未在饭厅忙碌着,一盘盘地摆好仆人们端上来的菜,一大桌子的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这在容家却是再平常不过了。 秀禾抬起头和气地问下人:“老爷和太太怎么还不来吃饭呢,菜都要凉了。” 仆人答道:“老爷太太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八成是不会回来了,老爷太太这几天也不知怎的,天天一大清早就去爬山钓鱼,要不就去桔园散步,可大不像从前呢。” 秀禾微微地点点头笑着道:“也该了,太太孤单寂寞了二十年,老爷是该陪陪她了,我们吃饭吧。” 正坐下来动了动筷子的当儿,嫣红走了进来,半高跟的红皮鞋嗒嗒的钉着地板引起了全家人的注意:“哦,我来的巧呀!还真饿了。”说着转向秀禾故意客气似的问道:“我,可以坐下来吃饭吗?” 秀禾说:“当然可以。”然后让下人给嫣红拿一套餐具来,伯嫣红用不惯乡下的筷子,她知道嫣红在城里可是向来只用刀叉吃饭的,谁知嫣红却毫不见外的顺手拿起桌上的筷子:“没关系,我就用这个。”说着筷子已经到盘中夹起一块藕片送入涂得红艳的口中,边吃边打量着倒显得有些不自在的秀禾,用她惯常的口气说:“呵,咱们俩有同样的经历却有不同的命,我不明白凭什么,我付出的不比你少,我为他付出青春和智慧,尽心尽力地让他开心,他却这样对我。你和我一样却受到不同待遇。” 秀禾吃不下去了:“二太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嫣红笑道:“你不必再叫我二太太,我已经不是你们容家的人了,哈哈……秀禾,我并不想成为你的敌人,我们的命运相同或许你比我更不幸。” 两人正僵着却听见大太太的声音:“你也该看看你的年纪了,还跟年青人似的,跟自己身子赌气呀,看鞋带都跑开了。” 大太太搀扶着老爷进了院子,看见老爷那沾满泥土的黑皮鞋的带子松开了,便亲自蹲下来疼爱孩子般地帮老爷系鞋带,只要老爷在她身边她当然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一切,牺牲一切。何况现在的容老爷已将城里的一切事业都交给了六弟管理,从此不再像以前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耀华了,也没有了那个尖酸刻薄漂亮风骚的二太太来跟她争什么,秀禾已经怀上了孩子,一切的一切都像她预想的那么好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好。她可以给老爷系鞋带也让她觉得是上天恩赐给她的幸福,是观音菩萨可怜她二十多年的操劳痛苦所赐的补偿,况且容耀华已经好久没有像年轻时代那样真心对她好过了,现在她得到了,她满足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比现在更快乐了。 本来心情很好的容耀华却一眼望见坐在那吃饭的嫣红,心中的怒火油然而升。这个女人就像一把刀子一样一点一点的揭着他内心最脆弱的伤疤:“你来干什么?阿川,把她赶出去!” “容先生回来了啊。”嫣红冷静地笑着说,“你先别急嘛,说完了我会走的。” 大太太走过来和气地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吗?” 秀禾站起来缓缓走到大太太身边不安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隆起的肚子却引起了嫣红的注意,“哟!秀禾你也怀上了,真是太妙了!”说着用轻蔑而嘲讽的眼光望了秀禾一眼,又望着容耀华说:“我来是要回属于我的财产。” 看着如此猖狂的女人,容耀华的怒气大增。他是决不容许一个女人这样对他说话,来搅乱他的家庭,他吼道:“给你财产?做不到!” 嫣红笑道:“容先生,你不觉得你对不起我吗,我为你付出了我的青春我的爱,你却冷酷无情地抛弃了我,你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 这一点好像正刺痛了容耀华的痛处,他微微地低了下头,略带歉疚似的眨了眨眼睛,眉头触到了一起,始终不敢再看嫣红一眼,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坚毅。他微舒一口气说:“那是自己不检点才酿成今天的结局,你走吧。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眼神中的愤怒着实把大太太和秀禾吓了一跳。 嫣红却没有多大恼怒的反映,跟她以前动则摔东西扯衣服的撒娇又撒泼的风格截然不同。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头依旧高高地抬着镇静而自信地说:“跟你说白了,你必须把属于我的那份给我,如果……”说到这抬头朝大太太望了一眼接着说道:“容先生,能不能请大太太先回避一下,我有事想跟您单独谈谈。” 大太太想说什么却被容耀华阻止了。“美菱,你们先回避一下吧。” 大太太看了嫣红一眼不放心地朝楼上走去,生怕嫣红再说什么惹老爷生气的话。她是一心想要老爷快乐的。 余嫣红绝望地望着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我第一次进容家的时候你就开始折磨我,因为你根本不爱我,你娶了我只是让我为你生个儿子,就像你常说的女人外表其次,育子为先。我就一心一意想为你生个孩子,我以为我用我毫无保留的爱就可以换回你的心,换回你对我真正的爱,可是我错了,你可以整天不回家不正眼看我。当你用温柔的眼光看着三太太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我一辈子渴求的,可我永远也得不到,我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你丝毫的真诚和爱意,我用尽心思让你高兴让你满意却让你认为我只是个会花钱会玩会享受的女人!我……真傻啊!”嫣红已经泣不成声了。 容耀华在嫣红的指责中低下了头,眉头皱的更紧了,双手不知放在哪里却在发抖,身子却像一节干老的树桩一样无力而僵硬的堆在椅子中,眼神中有的再也不是愤怒和坚毅,而更多了一种无奈。 他老了,头发已经不像当年那样乌黑发亮,尽管在大太太精于打理的照顾下一丝不乱,却透着些斑白和黯淡,加上那致命的心理创伤已经再也不能让他像以前那个容耀华那样冷酷倔强了。但紧压在心中的火气还是本能般地迸射出来,却像强弩之末般无力:“那你也不应该背叛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我绝不允许一个不检点的女人欺骗我,这个容家是我的!是受我支配的,明白吗!” 嫣红用更加绝望的但带有万般恨意的眼神盯着容耀华:“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像你大太太那样?我嫣红不是!我是一个有付出就要有回报的女人,我要你为自私付出代价!” 容耀华越是不想听越是怕听嫣红却越要戳他的痛处,挺着肚子缓步移到容耀华的面前继续说着,声音却不再那么硬咽了,也许是未来那个华丽的美梦让她更能直面纸老虎般的容耀华:“你不是神!不要以为万事都会随着你的意愿发展下去,我要你的愧意,我要你的补偿!” 容耀华微微抬起头吃惊地瞟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女人:“愧意?补偿?我不能破坏我的原则,就算你曾经付出了,现在你失去的是你自己的行为造成的,怨不得别人,更怪不得我,我曾经警告过你休怪我无情!” 嫣红见容耀华并无半点补偿她的意思,她并不惊慌,一脸怒气说:“好,那我就直说了吧,我需要钱,你看这是什么?” 容耀华看见嫣红手中的诊断书,彻底崩溃了,那铺展开的诊断书像他的遮羞布般握在嫣红的手中,他感到万分羞辱,脸涨的通红。 嫣红得意地看着眼前这个无助的老爷:“这诊断书上写的真叫人寒心哪,你真不幸,可更不幸的是你的两位姨太太又都怀孕了。可我还算有良心没把这事说出去,要是让你的那些朋友知道了。哼,你们容家将是人们口中最大的笑柄,你容耀华的地位,名声……?这些不都是你的最爱吗?哈,顷刻间将化为乌有,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我今天要赶晚上三点钟的火车回去,容先生自己考虑吧,我下午六点回来等你的答复。”然后狂妄的走出屋去,边走边环顾着四周,却远远看见大太太站在楼上,紧张不安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却不知所云。 第53章 嫣红傲慢地看了大太太一眼,就如同大太太是这古老的房子的一部分,一根柱子或是一个屋角:“我最讨厌这房子了,打一进来就没喜欢过,”突然停下脚步大声说,“不过容先生,你这辈子唯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大太太!”然后优雅地走出了院子。 本已惶恐不安的大太太匆忙走下楼来,见老爷捂着头一个人坐在屋里忙上前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却见老爷用孩子般的眼神望着自己,无助而脆弱,她从未见过老爷竟会有这种表情。容耀华突然抬起手猛打了自己几个耳光:“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呀……” 大太太死命地抱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折磨自己。“你说出来吧,老爷,我求求你说出来吧,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求求你了。” 容耀华的眼泪顺着脸颊流着,带着满脸愧疚和羞辱说:“我,我不能生!是我不能生,我是个废物!”然后在大太太怀里痛哭起来。 大太太此时不知是怜悯还是有几分释然问道:“那么说秀禾怀的是六弟的孩子?嫣红来到底要干什么?” 容耀华哽咽着说:“她手上握着那份检查报告,要我给她钱,如果不给的话,她就把这事说出去。” 大太太听了紧张的倒退了几步,失神地说:“不能……不能……我不能让她说出去。”说着匆忙走出客厅去找嫣红去了。 此时的容耀华似乎老了十几岁,他懊恼地想着过去,他觉得自己毁了一切,毁了容家,他对不起大太太,对不起秀禾,也对不起耀辉:“我是个罪人呀,老天永远都不会饶恕我。” 秀禾躺在自己的房里对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她虚弱地斜靠在床边,不住地咳嗽、呕吐,脸色苍白。柔顺的头发技在肩上。 嫣红正在房中坐着与秀禾谈话,忙起身为秀禾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在床边坐了下来,半开玩笑地说:“你和耀辉怎么样了?要是我是你,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找他,女人的命运不是全掌握在男人手里的,你可以追求自己所爱,你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 秀禾喝了一口水低垂下眼睛慢慢地说:“六爷他在城里忙着老爷交给他的事业,很忙的。”接着又镇静地望了一眼嫣红,清澈而纯洁的眼睛透着令人怜悯然而信服的光芒,倒让嫣红不由得佩服她起来。秀禾直了直身子,柔软而刚毅的话从两瓣略显苍白的口中徐徐送出:“其实,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爱情,它会让你满足,它不会让你感到恐惧,它又可以让你有勇气追求你放弃自己的一切,一切,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然后便不愿意再和嫣红说什么了,“我要休息了,真对不起啊。” 嫣红知趣地起身对秀禾笑了笑,离开了秀禾的房间,秀禾握着手中的水杯发愣,她的梦死了吗?也许在回乡下之前那个梦就已经死了。她深爱着耀辉,耀辉也深爱着她,她想着,她们曾经相爱过就足够了。秀禾就是一个这样容易满足的女孩子,她所追求的应该说得到了。 嫣红刚一走出房间便见大太太站在走廓的拐角处,依旧像老房子的一处黯淡的风景。说实话,她倒有些钦佩这位精明利落、善于持家的大太太来,但脸上却仍是一脸的傲慢与不屑。 由于坐了较长时间的车加上情绪波动太大,嫣红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她一手撑着楼梯扶手,一手捂着肚子。大太太见状忙走了过来扶着她问:“没什么事吧?”见嫣红好像并无大碍便说:“余小姐的心情我很理解,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劝老爷答应的。不过,我请求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嫣红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此时她已经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她认为自己还不至于恶毒到那个地步,只要容家把她应得的财产给她。她当然不会抖出去,大太太的话多少有些激怒她,她捂着肚子独自下楼去了,撇下大太太一个人在楼上站了很久很久。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洒在这座古老陈旧的宅子里,偌大一座宅子显得更加黯淡了。容耀华一手扶着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边生气地质问道:“我问你什么叫损失费?” 嫣红哭着解释道:“我把我的青春都给了你,我最美的时光都耗在了容家,耗在了你身上,这难道不叫损失吗?” “那我为什么还要给你孩子的抚养费,那个野种不是我的,你还有脸来要抚养费?”容耀华已经怒不可遏了。 “这孩子是你的!你的!你应该负起这个责任!答应她!”这时里屋传来大太太坚定的话,大太太麻利精干的态度一下子显露的那么有力,她稳健地走到嫣红身边说:“这下你应该把诊断书交给我了吗。” 嫣红不信任地看了大太太一眼说:“不行,我一定要在看到钱后才能把诊断书交给你。” 大太太走到容耀华身边几乎是喝到:“答应她!”容耀华无奈的拿起笔,用力地似乎要把纸戳烂似的写下了嫣红索要的数目,愤愤地将支票交给大太太,大太太转身走到嫣红身边给她支票:“这下你该满意了,可以给我了?” 嫣红从紫色的绒面皮包里取出诊断书交给大太太,耳边已传来容耀华那如雷般的吼声:“叫她滚!” 嫣红也怒骂道:“只有钱才能挽救你的命运,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你除了钱一无所有!” “你滚!”容耀华再也不能容忍嫣红继续说下去,他的神经已经被这个女人扭了几个圈,系了几个结,马上就要崩断了。他一把从大太太手里夺过诊断书,颤抖着用打火机烧着了诊断书,仿佛烧了那张记载着他全部脆弱和耻辱的检查报告后,他就可以逃避这种种可以伤他杀他的致命的现实,他额上暴起的青筋上渗着豆大般的汗珠,血液仿佛聚集在那里就再也不流动了一样。这就是一个男人对这件事的恐惧,可怜的样子远远惨过以前误以为自己不能生育的大太太。 嫣红昏昏噩噩地走着,尽管她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这座阴森的宅子却让她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恨意却上心头,突然肚子又疼起来,她整个人萎缩下去,踉跄着步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容家的仆人赶忙扶嫣红进容府休息,大太大觉得情况不对忙吩咐阿川请了郎中来给嫣红检查。 嫣红躺在容家的床上,略微发黄的卷发已经乱做一团,嘴唇泛着紫色,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如果此时容家将她赶出去,她想不到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郎中把着她的脉搏,眉头紧皱还不住地摇头,不一会儿起身将大太太拉到外面急促而细声地说:“太太,这位女士已经动了胎气,脉络紊乱,请太太马上把她送回县城去,要去迟了,恐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善良的大太太忙遵照郎中的嘱咐让下人们收拾嫣红的行李将嫣红送回城里,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容府,但更担心的恐怕是嫣红自己。难道真的是得到什么就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吗?世界上或许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迟早的事。嫣红付出了自己认为是浪费在容家的青春,可这又能怪谁呢?贪图富贵的她想拥有浪漫的爱情和豪华安逸的生活,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以为这样付出就永远只会得到而不会失去,女人的头脑有时是让男人给弄成一团浆糊了的。 娴雅去了北平,可她和耀辉的婚事似乎已成定局,至少在双方家长和旁人的眼里,他俩是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 耀辉穿着笔挺的西服,手里拿着一束盛开的太阳花来到娴雅的家里,只见岳父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轻轻摇晃着舒坦的红木椅子,微胖的身体很满足似的动也不动,身上那质地很好的蓝色马褂闪着华贵的光芒。身边桌上的唱片机吱吱地转着,舒缓的乐曲环绕着整个房间,仿佛把他那微胖的身体唱的更浮肿了一样。岳父依旧躺在那里陶醉着唱片中那女歌手的嗓音,没有发觉耀辉的到来,耀辉望了岳父一眼觉得不好打扰,就捧着手中的花独自走到娴雅的房间去,推门时吱嘎一声惊动了躺在摇椅上的岳父,沈先生睁开眼睛一眼望到耀辉站在女儿的房门前,便立刻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笑着说:“哟,是耀辉呀!” 容耀辉谦恭地说:“啊,伯父,我带来娴雅最喜欢的花给她放在花瓶里。” 岳父用颇为满意的目光望着未来的女婿走进女儿房里插花,笑着走回椅子旁坐下。 容耀辉插好花深情地望了花一眼,然后回到客厅在岳父身旁坐下。沈先生问道:“耀辉啊,你大哥最近身体可好?他呀,一回乡下就不回来了,还真让我挂念呢。” 耀辉笑着回答道:“伯父,我大哥他挺好的,乡下比较安静,休养一段时间也好,您老不用挂念的。” 沈先生点起一支硕大的烟斗用慈祥而满意的目光望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眼光也带着几分得意,女儿能够找到这样有前途的人就算她福气了。在沈先生眼里两家门当户对,实力相当,公司合并后实力将更加强大,面对这样少有的一表人材的年轻人,沈先生当然要颇为器重和自得。笑着继续说道:“耀辉啊,你这孩子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你的人品和能力我是不会看错的!哈哈……” 耀辉倒显得颇不自在,尤其是在娴雅走后的这段日子,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她的来信了,以前无论他走到哪里或是娴雅走到哪里两人总是鸿雁来往,书信不断,也许娴雅是在好好考虑他俩之间的感情吧。 自打秀禾的出现,耀辉的心像割成了两半,他的心无时无刻不被秀禾牵动着,只要他想起秀禾那无助的样子,她的清澈的眼睛,她瘦削的双手,他的心就隐隐作痛。 第54章 他不能否认那种感觉和他跟娴雅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当他面对秀禾时,他感到心灵里有一个通道那是直通秀禾的心的,两个人就算沉默不语也可以心心相通,秀禾的眼睛似乎装着乡下那片桔园,装着老陶那片小岛,装着乡下的风,乡下的水是那么地让他难以忘怀,似乎在她的眼里,他就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的奔跑,自由的飞翔,他真心地爱她。 可这一切都像梦样的破碎了。大哥把秀禾带走了,他没有办法和日渐衰老的大哥争什么,他想起从不求人的大哥似乎是在哀求般的让他把秀禾让给他。对于这个严父般的男人,他不忍去伤害,就一次又一次地浇灭自己心中燃烧的火,心里的压抑酿成了一杯又一杯的苦酒却不会有向外倾倒的机会。他没法告诉娴雅,更不能面对娴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娴雅,他怕再次失去,也许秀禾说的是对的,他伤害了两个同样爱他的女人。想到这些,他再也坐不下去了,跟岳父匆匆道别,最后望了一眼他带来的盛开的花离开了沈家。 医院的墙壁刷得白晃晃的,嫣红虚弱的躺在同样苍白的床上,就像沾了点热气的鸟羽般掩在洁白的背单里,虚弱的随时会飘走。 她的眼角已经没了泪光,吴大伟那一身上黄色的风衣从门里闪了进来,慢慢地映到了嫣红眼前:“嫣红,我来,是向你道别的,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奢华的没有爱情、只有钱的铜臭味的城市”。 “为什么要离开这儿?”嫣红挣扎了一下。 “因为我的孩子死在她母亲的腹中,而她是最应该保护她的人,可她,没做到……” “大伟,我求求你,千万别离开我,我是为了你为了孩子才去乡下的呀,你不能这样对我呀!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我们可以在一起过幸福的生活的,我们现在可以了,孩子没有了我们以后可以再生,生好多好多,然后孩子的孩子再生孩子,我们可以离开这儿去找我们自己的生活。大伟,你不可以离开我的。” “我劝过你多少次?人不可以要的太多,可你就是不听,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如果根本没有我,你是不是还会到乡下去找容耀华要钱?” 嫣红迟疑的想了想,她不敢承认,如果没有吴大伟,她还不是一样会冲到乡下找容耀华要钱,她哭着说:“我怕,我真的怕了,我不想再过贫穷的日子,我不想……” 吴大伟伤心地望着这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他曾经想用自己的爱情博得她的快乐,甚至使他背着良心出卖朋友的女人,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也许我也要的太多?也许我也要了自己不该要的东西吧,她走到嫣红面前缓缓说道:“我再说一次,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嫣红急得从床上坐起来:“你真的要走?你难道真的不爱我了?不!你必须爱我,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为了你我一无所有,你最好的回报就是爱我,你爱我,我也爱你。这不是你一直都向往的爱情吗?” 吴大伟冷笑了一下:“对,我曾经以为我是一个除了爱情一无所有的人,可你不是,你更爱权,爱钱,就算我爱你,我迟早会有一天没有能力去爱,因为你心中欲望的沟壑是我永远也填不满的,我不是容耀华,不是其他那些有钱的男人。我是吴大伟!我永远也不能让你满足!” 嫣红哀求道:“光是爱是不够的呀,我们还要有生活,生活,你明白吗?爱是让人生活的豪华而得以美满。 吴大伟不说话了,他知道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有多难,尤其是一个深陷于贪婪和报复的深渊的女人,改变她,用爱来打动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放弃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接着说:“所以我们是两路人,两个世界的人,我们的轨迹只会越来越远,也许我真的应该谢谢容耀华,要不是他对你的冷漠。也许,我根本无法接近你,无法让你接受我的爱,甚至无法和你跳一支完整的舞。我得到了我曾经最想要的东西,尽管它不完整或许仅仅是梦的一个带刺的碎片,我不能不承认你我付出的代价,我失去了……” 吴大伟再也说不下去了,“再见!”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给绝望的嫣红一个梦幻般的背影。 嫣红从床上硬撑着走到地下,哭叫着:“大伟,别离开我!大伟……大伟!” 她留不住他,甚至留不住他曾经的梦,因为那个梦已经碎的再也捡拾不起来了。 嫣红像朵开败的玫瑰一样落在地板上,泪水已经带走了全部的过去。她想起大伟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女人要是全部依靠男人,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迟早是会被抛充的。当时他是在责备嫣红只把希望寄托在容耀华身上而今,这根嫣红唯一死抓住不放的救命稻草也无情的被夺走了,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男人。 女人也许是会被真爱,也许不是真爱,都总是处于被动的位置,尤其是嫣红这样的女人,她会珍惜自己,但却永远也学不会让男人珍惜自己。离开了有钱而没有爱的男人,或是离开有爱而没有钱的男人结果是一样的,把自己伤得再也愈合不了。命运是这样的,让别人安排,受别人支配,就算再好的人也难免有不公平的时候,人都会自私,当他们不再需要或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女人的时候,他们就会抛弃她,像脱一件衣服般那么简单。 第二十三章 老爷容耀华带着大太太和三太太回乡下去了,原来宽敞高大的小楼更显的空旷了。没了容耀华那严肃而多变的性格后,这小楼倒是多了几分自由与和气。虽然空荡荡的,却和谐的多,因为这里再也不会有容耀华的火爆脾气;再也不会有二太太尖酸刻薄的话语;再也不会有大太太叮咛嘱咐秀禾老实本份的痴心;再也不会有六爷那痴痴的眼神;再也不会有秀禾那寂寞而又充满爱的悸动的心,都再也不会有了。 依旧擦得干干净净的皮制沙发摆在那里,镀金的电话还时尔会召唤着它曾经的主人们。家具还是那样富丽堂皇,并没有因为主人的搬迁而移动位置。朝楼上望去,一间半开窗户的小屋映人眼帘,窗台上的鲜花开放着,当然少不了秀禾曾经最爱的淡紫色的兰花,临走前她把这些惹人怜爱的花交给了婉晴,让婉晴帮她好好照料它们,透过微掀微闭的窗帘里面摆放着一张舒适的大床,放着一个粉色的大毛毛熊,那是娴雅送给婉晴的礼物。收拾的很整洁的书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有中文的,英文的。许多都是些年轻女孩爱看的爱情小说,像婉晴这样一个感情丰富、敢爱敢恨的女孩子常常会被书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感动得落泪。她羡慕那些书中的故事,或喜或悲却又总能给她生活的启示,她常常想到六叔和秀禾姐的爱情然后问自己:她们到底会怎样呢?要是我能帮帮他们就好了。 可她却怕大伯,大伯的怪脾气可以吓得人心惊肉跳,她也怕大妈,她从小在大妈身边长大,对她就像对自己的亲娘,她对大妈心疼极了,生怕惹大妈生气。尽管她怪大伯大妈糊涂,怪六叔的怯懦却不能说什么,因为在这个家里她还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支配不了,充其量也就只有用自己的热心和同情来安慰安慰秀禾而已。但这对于秀禾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因为在这个家中,了解她,真正懂他的人也就只有婉晴和耀辉了。 走廓上传来两个年轻男女的声音,古沛帆和婉晴正讨论着在客厅举办讨论会的事。穿着中山装,头发的中分梳的一丝不苟的古沛帆自豪地给婉晴讲着:“你看人家那上海学生大会开的,场面很热烈呢,学生们踊跃发言,那才叫民主,那才叫有志向有理想的青年人……,咱们那个讨论会也得这么开,说不定比那还要好呢!”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客厅的布置,想着怎样可以将讨论会的会场布置的像模像样。他得意地甩了甩中分头说:“对了,那得有一些花,就那,”说着指给婉晴看,“这可以加两条沙发,然后这,这可以放黑板,哎呀,那……”望到客厅的佛像说,“反封建势力就要反的彻底,这个佛像得搬开,放在那整个就不协调。” 古沛帆只顾自个的安排了,全然没有发现婉晴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婉晴摸着自己的小辫子思考着:“你说六叔和秀禾姐到底怎么办呀,秀禾姐已经回了乡下,见面都难了,他们俩可能真的完了,我们怎么救他们啊?”说着气呼呼地走到古沛帆的面前把他拉过来对着自己。 “什么怎么办呀,你六叔还不是新时代的年青人,他们不也开过讨论会的吗,反封建礼教他比咱们还懂呢?”古沛帆满不在乎的说着依旧四处打量着,心思根本没放在婉晴的问题上面。 婉晴生气了:“反封建礼教要身体力行!我们~定要救他,把他唤醒,要不算什么呀,秀禾姐可是受封建礼教毒害最深的了,打六叔把她娶进门的那天起,大妈就天天逼着她,看着她,她过的一点也不快乐。只有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和六叔才是真正相爱的一对,可大伯大妈却怎么也不成全他们,六叔也真是的,他躲着秀禾姐,连秀禾姐从乡下寄来的信都不敢看,那封信都放那几天了,可他就是不肯拆,他在躲什么呀?”说完又不高兴地低下头,嘟起嘴巴絮叨着。 “你六叔呀,就是受封建礼教的压制太深了,他脑子里想的肯定是那些辈份呀,本份呀,名声呀!” 古沛帆一副很明白容耀辉的样子说着,却激怒了婉晴:“你胡说什么呀,六叔不是那种人,他是……” 沛帆接过来:“他是什么呀?” 第55章 婉晴气呼呼地说:“反正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我最敬佩的六叔。” 沛帆走过来望着婉晴说:“所以呀,你要救他,他越是不敢看信,你就逼着他看呀,他不愿意看,你就读给他听呀!至于我,我则可以让他焕发青春,让你六叔也来参加我们的讨论会吧!” 正说着,容耀辉拎着皮包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了沛帆和婉晴在一起笑了笑。婉晴对容耀辉说:“六叔,这就是古沛帆。”又转过脸对沛帆说:“沛帆,这就是我六叔。” 古沛帆已经猜到这就是婉晴经常提起的六叔,一个很了不起却很有人情味的人。虽然容耀辉比婉晴他们大不了几岁,本就是同一个年代的年青人,却比他们显得成熟稳健的多,而且英姿勃发,眉间的锐气倒是让古沛帆有些意外,他心中的功可能多少有些怯懦无能吧,可眼前的这个朝气蓬勃的人却怎么也不能让他把他和弱小顺从的秀禾联系在一起,可是年青人不愿服输胆大好胜的心情却也不由地让他对这个六叔有几分嘲讽和瞧不起。在他心里,年青人就该勇敢地同封建势力做斗争,妇女也应该解放。他们都应该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就算有家庭的压制,对自己所爱的女人也该勇敢的追求,不能那样就放弃了。否则,封建礼教是永远也推翻不了的。 容耀辉看着眼前这对年青男女笑了笑,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问道:“你们还开讨论会呀?” 古沛帆答道:“开呀,经常开的,听我们老师说,这个开讨论会的惯例还是您发起的呢?您那时总是勇当先锋!” 容耀辉冲着他笑了笑,拍了拍沛帆的肩膀问道:“你们现在都讨论什么题目呀?” 古沛帆流利而自豪地回答道:“反帝、反封建、民主救国!六叔,你们那时都讨论什么呀?” 容耀辉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答道:“都一样!”然后突然的慢了脚步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慢慢说道,“也许,心情也一样吧。” 沛帆的这句话勾起了容耀辉对他学生时代的记忆,那时的他像他们这样年轻,这样有傲气。他和娴雅都是学生活动的骨干,他们对中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梦想,热气方刚的青年们都发誓要用自己的满腔热血报效祖国。可现在,娴雅离开了,他不知道娴雅还是否爱他,他生命中的两个女人,一个勇敢地直视,反省自己的感情,另一个却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想用牺牲自己来报答大哥,报答大嫂的恩情。想到这容耀辉痛苦极了,现在的他是那般无力。他甚至帮不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他恨自己。 乡下的大宅院里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气。嫣红走了,老爷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他现在活的放松、自然,他已经没有什么怕人揭穿的秘密了,他心口的伤在大太太的精心照料下慢慢地恢复着,在乡下和老伴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他才体会到什么是幸福。 大太太的房间里灯火摇曳,容耀华和大太太依偎在床上聊着天,这张床大太太已经独自睡了二十年,她每年盼着桔子红了,桔子红了的时候,老爷会回来看她,二十年,媳妇熬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婆。那新婚时的红被子依旧闪着喜气的光,两个人像久别重逢似的靠在一起,说着不尽的悄悄话。 容耀华喃喃地说:“我以前以为我是这个家里的一切,这个家是我撑着的,现在我才明白,这个家一直都是你在撑着。”低下头看着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伴怜爱地问,“在想什么呢?” 大太太带着一种迷茫的眼光说:“我在想下辈子的事,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会是怎样的……” “下辈子还嫁我吗?”容耀华悄悄地问。 “下辈子还嫁给你。” “要是下辈子我还不能生还嫁给我吗?”容老爷接着问道。 “当然嫁,为了情,女人不会在乎他有什么缺陷,她会包容他,包容一切。” 这几句话给容耀华的心里带来一股暖流,同时又酸楚的刺痛了他的心。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以事业为重的男人,他一直以为大太太不能给自己生个孩子,于是有了充分的理由娶了二太太,苦命痴心的大太太又帮他娶了三太太秀禾,一个更苦命的少女。他对大太太说:“秀禾很像你,长的像你,性格像你,几乎什么都像你,可她唯一不像你的地方就是她并不像你那样爱我。为了还债,她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容家,我们剥夺了她的感情,她的自由。你越是教她、逼她就越让她痛苦。现在秀禾已经怀了容家的孩子,我们真对不起她啊!” 大太太也心疼地懊恼道:“我们太自私了,尤其是我想把秀禾当做自己的替身为容家生一个孩子,与其说秀禾欠我们的,倒不如说是我们欠秀禾的,我这一生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呀。如果还有下辈子,我真的嫁给了你,那我们就没法还秀禾的情了呀!”容太太已经在老爷的怀里哭作了一团,泪流满面的一对老伴就像燃烧的蜡烛般不断地消逝,不断的老去。 一个新的生命正孕育着、成长着。秀禾那脆弱的生命正一点点的溶进肚中的胎儿体内,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她安心的照顾着还未出生的孩子,她要用这个孩子偿还欠容家的债。她不知道耀辉是否收到了她的信,白天的时候,她时常坐在楼上的走廊边,望着远方,高高的宅子上就仿佛挂了一只彩色的风筝。她回想着过去,回想着美丽的桔园和耀辉在一起的时候,美梦总是像天上的风一般,托着洁白的云和彩色的风筝一样缓缓的远去了,远去了。她想婉晴,这个曾经给她勇气给她鼓励的女孩子,她现在可好?是不是在城里那个可以读书可以恋爱的地方住着永远都不想回来了。 容耀辉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随意地翻着一本书,这样闲的时候太少了,生意上的事已经让他烦透了,加上心里面的事,他已经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婉晴突然闯了进来生气地质问到:“你为什么不看秀禾姐的信,你不敢看是吧?” 容耀辉虽然有点生气但却对这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侄女十分疼爱,故意端起六叔的架子说:“小孩子,胡闹什么,去去去……让我安静一会。”背过身去不再理睬婉晴。 婉晴咚咚咚地几步走到六叔的床边说:“你难道要老死在这床上吗?” 容耀辉有些来气了,怒道:“你闹什么?去找那个谁谁玩去,让我老死前有一份安静。”盯着婉晴,看婉晴又委屈又倔强的样子知道她今天是非要让他看这封信不可了。他飞快地起身穿上衣服,一把抓过书桌上的公文包大踏步的往外走:“好,你不走,我走!行了吧。” 婉晴见六叔始终不敢看秀禾的信便想起沛帆教他的方法:他不看你念给他听呀!她急忙追了出去大声说:“好,那我念给你听!”说罢,一下子扯开信大声地念了起来,整个房子都响着她的声音,容不得耀辉再躲到哪去,他怕听又想听,他深怕秀禾的信里会有什么东西刺痛他,怕他去找她,去找大哥,他怕伤了大哥和大嫂的心,他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婉晴念着:“耀辉,你好,我代老爷太太向你问好,我们在乡下生活的很好,而且我还怀……”念到这婉晴惊讶的嘎然而止。耀辉突然愣住了疯了一般的从楼下冲上来,皮包“咚”的一声被甩出去很远,他一把夺过婉晴的信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信纸从他手中慢慢滑落。 婉晴又气又急的说:“秀禾,秀禾她怎么怀孕了,晚了,一切都晚了。”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六叔那呆若木鸡的表情。 容耀辉转过身去慢慢地恍惚地一步步向楼下走去,突然间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又快步下楼,朝门外冲去。 婉晴被这一切惊呆了,她不明白秀禾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原以为秀禾还像她一样有着对生活的美好的梦想,会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她心中的秀禾姐究竟要做什么呀,难道她对六叔真的死心了?不会的,这不可能,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们都没有屈服过的呀。只要再努一把力,我和沛帆再帮他们一把,一定可以成功的。这是为什么呀?秀禾姐怎么还这么傻,还有六叔,这下可完了,如果他早点行动,说服大伯和大妈让秀禾留下也就不会弄成今天这种不可收拾的事态,这对他们不公平!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六叔已经不知去向了。容耀辉匆忙地来不及收拾行李,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乡下,赶到秀禾身边去,他不能放弃。就算是大哥,也不能再阻拦他了。他要秀禾,他知道那孩子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忍让了。 寂静的夜晚总是让人心里涌起阵阵的感激,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黑夜掠去了白天的一切喧哗与浮躁,细密的雨丝拨弄着人们思念的心弦,容家的大宅子里灯火通明,对于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晚上灯笼也是不灭的,这里虽然没有城里彩色的霓虹,没有城里女人那充满诱惑的香水味,但却透着乡间的纯朴与宁静。月光黯淡,乌云几乎完全遮住了它,只是在这样的夜,人们是无论如何看不清是乌云黑些,还是夜更黑些,远处的桔树的清新香味一阵阵地飘过来,让愿意在这沉谧的夜里入睡的人们睡的更香甜。老爷和太太自然是睡不着的,他们依偎着站在楼上的回廊边细听着浙沥的细雨的声音,仿佛在听着古老的宅子在讲着他们的故事。 这所宅子的故事,秀禾的故事,还有每年桔子绿了又红了的故事,那故事缠绕着大太太多少思念的愁苦。 第56章 数也数不清,烟雾般飘散开去,笼罩着桔园。 老爷和太太欣赏着这并没有什么新意的夜景,太太已经一个人看了这夜十几年了。现在她日思夜盼的老爷终于回到了她身边,依然深爱着她,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让她兴奋不已,却又增加了她对秀禾深深的愧疚,她早已经把自己和秀禾紧紧连在一起。她把秀禾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当做自己的影子,现在想到这些,她又觉得不对,秀禾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她更应该是自己的好女儿。 她的愧疚终于让她释然了一些,容耀华和太太看见秀禾房间的灯还亮着,便决定进去看看她,大太太心疼地说:“这孩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小心累着身体呀!”两人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秀禾桌上的煤油灯已经快烧完了,跳动着的烛苗映着秀禾那最近才稍微丰满些的脸,红扑扑的,秀禾躺在床上已经睡去,身边的正在刺绣的针线筐翻倒在床边。秀禾的黑发松松的搭在枕头上,枕上那鲜红的喜字刺的容耀华眼睛一晃一晃的,宽大的睡衣罩在秀禾的身上,绸面的被子半盖着。 容耀华一下子想起新婚的第一个晚上,秀禾也是穿着这身发白的衣服,头发技散着,大眼睛里透着对自己的畏惧,着实让他有些心惊胆颤了。可如今,他看秀禾的眼神完全像一个慈祥的父亲。秀禾睡得很香,均匀的呼吸像唯-一点温暖似的,安慰着床边的老爷和太太。大太太轻手轻脚的帮秀禾整理好散在床边的针线,展开秀禾亲手缝制的婴儿的小衣裤,满脸怜爱地悄声说:“你看秀禾这双手有多巧呀!宝宝穿上这样漂亮的衣服不知有多可爱呢!”说完满意地笑了。 容耀华满是沧桑的脸也舒展开来应道:“是啊,秀禾一定是最疼爱他的妈妈了。”大太太把展开的乖巧的小衣裤一件件的折好放好,又端详着秀禾那张酷似自己年轻时候的脸,那个一直困扰她的梦境涌上心头,那个梦里的年轻女孩像是秀禾却又更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穿着崭新的嫁衣远远的送着进城的丈夫,一脸期望与渴盼地问着远走的丈夫:“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丈夫只留给她宽宽的长长的背影头也不回地说:“桔子红了的时候。” 那年轻的姑娘再也追不上丈夫的步伐,就像她永远也留不住丈夫的心一样。桔园的那条长长的石板路不知洒了她多少眼泪,她盼着桔子红了的时刻赶快到来,满树的桔于绿了又红,红了又绿,一切景象都恍如昨天,大太太念叨着:桔子红了,桔子终于红了…… 一旁的老爷纳闷的看着身边的大太太奇怪地问:“美菱,你怎么了?什么桔子红了?” 大太太这才缓过神来慌张地说:“哦哦,没什么,我想起以前做的一个梦来了。” 两个人正悄声说着,突然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容耀辉落汤鸡般的站在老爷和太太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把睡梦中的秀禾也吵醒了,耀辉的出现使她从床上惊坐起来用惊慌的眼神看着她周围的三个人,这三个人在半夜时刻突然出现在她房里,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她心里想着。 老爷和太太望着眼前的六弟,一种不祥的预感和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 容耀华故作镇定地看着浑身上下湿乎乎的六弟奇怪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容耀辉一言不发,瞅也不瞅大哥一眼,直盯盯地看着床上惊慌不安的秀禾。 在来这之前,他已经把事情反反复复地想了无数逾。他是那么深爱着秀禾,他要带她离开容家,不再让他受一点点委屈,他不能像他大哥那样折磨女人,特别是对心爱的秀禾。他绝不允许,他想起大哥对他说的话:“我绝不允许别人欺骗我!别人谁都可以伤害我,唯独你,你不能让我伤心!”如同魔咒般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记起在陶伯岛上大哥和秀禾的婚宴中,他和大哥喝了好多好多的酒,然后自己借着酒劲和大哥比爬山,当看到大哥那不再敏捷的身影和扭伤的脚后他的心痛了,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尊敬这位兄长,就像尊敬自己的父亲,当他想起背起大哥从山上走下来时,他又想起了大哥那么坚强的人竟流下了眼泪。 大哥用几乎哀求的口气要求他把秀禾交给他,大哥亲口允诺他要好好爱护秀禾,用全部的真情,大哥老了,他想着,他不应该和他争的,他矛盾着,大嫂那渴盼的眼神又来推他回去,他习惯似的又想退缩了。想到秀禾那纯真无邪的眼睛他又不禁振作起来,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能退缩,为了秀禾,为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能再忍让了,那样只会让等待了多年的秀禾伤心。是的,那样她会骂我怯懦,我不是个懦弱的男人啊!秀禾啊,你告诉我,我让你证实了你自己,你又何尝不是给我机会一次又一次地让我证实我自己!我要带你走,一定要带你和孩于走,离开这个让一切都脱离本位的容家。 他在门外踌躇了半天,是秀禾房里那微弱的灯光召唤着他,指引着他来找他心爱的人,那光线就像灯塔般照亮他飘忽不安的心。容耀辉挪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秀禾,每走一步,身上和鞋里的雨水都渗出来,淋在地板上。 容耀华看着弟弟神经错乱的走向秀禾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弟弟那坚定的话语塞住了嘴:“大哥、大嫂请你们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秀禾讲。” 大太太慌忙上前拦阻道:“六弟,不用了吧,秀也刚刚睡下,你让她好好休息吧。” “请你们出去!”耀辉几乎是吼着将这几个字挤出喉咙。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望着秀禾,身子也不动一下。脸上的表情融着裸裸的思念、爱恋。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容耀华拉过大太太望了望六弟又望了望斜靠在床边的秀禾出门去了。 容耀辉一步步走向已经泪流满面的秀禾,坐在她的床边,仔细地望着她的脸,一分一寸,柔顺的眉毛,亮晶晶的双眼,会说话的眼神,小巧的双唇盯得秀禾都不好意思了,脸上虽还挂着泪珠却生硬地咧开樱唇笑着问耀辉:“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啊?是不是变丑了?” 耀辉怜惜的用宽大潮湿的手擦干秀禾脸上的泪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秀禾从他红肿的眼中也可以看出耀辉正经历着多么痛苦的煎熬。容耀辉轻轻地捧着秀禾洁白的脸颊轻轻地说:“秀禾,跟我走,我要带你离开这,离开这个充斥着恶梦的家,你不是他们的工具,不是他们的玩偶,你就是秀禾,那个活生生的有思想有知觉的秀禾,我们一起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什么也不怕了,什么也不用躲了,将来的世界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秀禾跟我走吧!” 秀禾的反应痛苦万分,如果是以前,她也许会毫不迟疑地跟自己从见第一面就觉得是命里的人远远高飞,而如今,自己已经怀了容耀华的孩子,她觉得对不起深爱自己的耀辉,这样一走了之不知会多伤太太和老爷的心啊!她哭着对耀辉说:“耀辉,我配不上你,我不值得你爱,我已经怀上了你大哥的孩子,我不能走,我对不起你呀!” 容耀辉听到这再也坐不下去了,霍地站起来冲出门外一眼望见大哥和大嫂站在门外,心里的火气让他头一次用生硬的口气质问大哥:“你早知道她怀孕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你太自私了,你从来都是只为你自己着想,你有没有为秀禾想过?有没有为我想过?你为了你自己,压抑大嫂的感情,牺牲秀禾和我的感情,你还有良心吗?”耀辉的拳头握的嗝吱嗝吱直响,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握紧的拳头又僵硬地松开了。 大太太看到事情已相当严重,扑通一声跪在了六弟的面前:“六弟,我求求你,原谅你大哥吧,回去吧,不要再闹了,求你成全我和你大哥的心愿吧。” 容耀辉看着眼前这位慈母般的大嫂跪在他面前,心如刀割一般,他们总是用这种似乎无私的亲情和恩情来压制他和秀禾,为了秀禾,为了他的孩子他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下去,想到这他也顾不上老泪横流的大嫂了。 这时候,秀禾挺着肚子从房中慢慢地走出来,默默地跪了下来,跪在太太的旁边缓缓说到:“耀辉,我求你了,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一切都结束了。” 雨停了,惨淡的月色照在秀禾那满是泪痕的脸上,耀辉铁了心一定要带秀禾走,他继续质问大哥:“你为什么不在回乡下前就告诉我秀禾怀孕了?那个孩子是我的,我要带着他们母子一起生活,请你允许我带她走。” 大太太听到耀辉说出这样的话,生怕秀禾听出什么似的慌忙解释道:“不不……不,秀禾,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秀禾此时只是一心想把孩子生下来,以报答老爷和太太的恩情,并未想过要跟耀辉离开。她不能就这样丢下老爷和太太,否则就算她和耀辉生活在一起,她的良心也不会好过的。所以,她并未察觉老爷和太太在对她隐瞒什么。 耀辉多想把这件事告诉秀禾,可是在跪着的嫂子面前,他忍住了。 容耀华此刻已经恢复了镇静,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无能为力留住秀禾,拦住自己的弟弟了,他转过身对耀辉说:“六弟,你以为大哥真的那么自私吗?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吗?我又何尝不是在保护你,如果我在回乡下之前就把事情告诉你,你的冲动只会让事情弄的更糟!你能让所有的人都原谅你的大逆不道,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和你三嫂搅在了一起;让容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吗? 第57章 你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容耀辉带着藐视的目光向前移了几步,背对着容耀华平静地说:“我和你不一样,为了爱情我可以抛弃名声、抛弃地位,甚至生命。爱一个就要理解她、尊重她!” 容太太和秀禾在一旁默不作声,秀禾心里感到欣慰了,那团燃烧的火却被她死命的扑灭了,她在心里想着,值得。 容耀华的话在六弟倔强的坚持下显得那般苍白无力。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放松了似的将双手交叉在一起说:“好吧,既然你主意已定,那么坚持要带她走,我也无话可说了,你带她走吧,命里没有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秀禾注定是不属于我的,你们走得远远的吧,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过去,不会耻笑你,不会羞辱你们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去吧,我不会再拦你,也不会再求你了。你们走吧,从此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大哥,没有这个你怨恨的容家,改掉你们的名字开始新的生活吧!”说罢走过去扶起秀禾和大太太,大太太的梦一下子碎了,她近乎绝望的表情让秀禾和耀辉刀绞般心疼。 耀辉低下头去,任泪水姿意流淌,再也不敢多看大嫂一眼,大太太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拉起秀禾走到房里坐了下来。大太太变了个人似的说:“秀禾,我再也不会强求你留在我身边了,耀华说的对,命里无时莫强求,一个女人可以为男人牺牲一切,抛弃一切,那么男人也可以为了女人抛弃一切甚至他的家,他的亲人,六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值得你爱。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把你当作我自己的女儿,像对我自己那样对待你,我原以为我没得到的,你帮我得到了,可现在我错了,我命里注定得不到的,我就永远也得不到。不过,我不会怪你的,孩子,放心地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吧。” 秀禾望着泪眼婆娑的大太太仿佛想起了自己的亲娘,此时的大太太就像送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嫁般细细叮嘱,秀禾望着她的头发,她原本柔顺的头发又斑白了许多,眼角的皱纹也被这段时间的操劳挤的更深了。秀禾想起了自己亲手扑灭的那团心火,欣慰了许多,她的主意已定,她不会离开容家的,直到把这个聚集着容家的期望和心血的孩子顺利生下来,这样才对得起她死去的亲娘,对得起老爷和太太。 大太太拉着秀禾的手说:“大妈叮嘱的话你都记住了吗?”耀辉悄悄地走进屋来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秀禾和大嫂。大太太见六弟进来,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低着头默默的走出房间下楼去了。 跳动的烛苗闪着惨淡的光,虽是有些凉意的深夜,房子里一下子变得温暖了,曾经让秀禾惧怕的新婚的屋子似乎也亲切起来,因为有她心爱的人在身边,恐惧与委屈又能算得了什么呢?秀禾的长发柔顺的垂着,纯真的眼里透着几分沧桑,她呆呆地看着满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耀辉,嘴唇颤抖着,就像朴素而高洁的一株兰花一样靠在床上,秀禾咬了咬嘴唇,眼泪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似的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耀辉轻轻地走到床边坐在秀禾的身边,拿起她纤巧的手抚摸着,轻轻地在自己的脸上摩梭着。秀禾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她含着泪对耀辉说:“耀辉,能再拖我一次吗?” 耀辉噙着眼中打转的泪水帮秀禾擦干脸上的泪水,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两个人似乎都在依恋着对方的体温,这温暖似乎是从内心的深处传来的,溶进秀禾那冰冷的血液里,她是如此深爱着耀辉,爱总是给人以超凡的勇气,又让人能够勇敢的抛弃一切。一个男人若爱一个女人,他就必须爱她所爱,而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她命里的男人的时候,她却可以为了他舍弃她至爱的东西,乃至生命。 秀禾虽然出生在乡下,她知道自己终究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而她更爱自由,她是多么渴望有一天能像断线的风筝那般投入蓝天的怀抱,投入心爱的人的怀抱,而现在她得到了,耀辉那结实的胸膛就是她一度梦想的天空,她觉得此刻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把头紧紧靠在耀辉的肩上,泪水把耀辉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秀禾就这样哭着告诉:“耀辉,原谅我吧!我对不起你,耀辉,我真的说错了,你不是一个怯懦的人,我知足了……知足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你已经努力了,我知道了。” 耀辉扶起嘤嘤哭泣的秀禾,捧着她的憔悴的脸怜惜的说:“不,秀禾,我不够努力,不应该让你爱得这么苦,打你嫁到容家的那天起,你是否快乐,是否幸福我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今我身上的已经不仅仅是责任和愧疚,更多的是爱,是爱,明白吗?我一直在让你受折磨,如果我不那么怯懦,忘记那些压制人的本份、辈份,你早该可以获得新生的,秀禾啊……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容耀辉呀!” 秀禾拉着他捂住他的嘴泣不成声了:“耀辉,我配不上你,我不值得你爱,我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你会嫌弃我的,离开我吧,耀辉……是我对不起你,是命运对不起我们……” 容耀辉心里像被两堵墙挤住了似的,把头低垂下来,扶着秀禾肩膀的手撑直了,他几次鼓起勇气想说出口可又始终不能说出来,他用坚毅而充满憧憬的眼神看着秀禾说道:“秀禾,跟我走吧,你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值得我爱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爱你一辈子,我的秀禾啊,请你相信耀辉,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要在山上开个果园吗?我们可以种好多好多的果树,然后在我们的房子周围种好多好多的兰花,你不是最喜欢兰花吗?我们坐在自己的世界里赏花,晚上还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等孩子出生以后,我们要让他快乐的生活,让他读各种各样的书,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呀,秀禾,听我的,跟我走吧!” 秀禾的眼中含着感动和期望的泪水,柔弱的身子像一叶浮萍那样慢慢地飘着,她仰着头,听着耀辉讲那些她曾经向往的生活,满足地点点头,笑了。 秀禾的泪水从眼角边滑落,就像莲花那透着清香的花瓣上滚落的露珠。“耀辉,我们是相爱的,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你的妻子,我们可以像你说的那样生活。你是一个勇敢的男人,你已经证实了你自己,你是值得我把感情和生命托付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珍惜我的人,你让我看到了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幸福,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些东西,那就是亲情与恩情,我们不能太自私,老爷和太太需要这个孩子,太太的恩情是我今生今世都报答不完的,我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知道,伤害了你大哥会让你痛心一辈子,你不知道,每当我看到太太满怀期望的看着那片桔园,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是何等的让人揪心和凄苦,我不能啊,如果我走了,老爷和太太盼了一辈子的东西就没了,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上辈子的时候,我一定欠了太太什么,欠了容家什么,老天是公平的,这辈子他罚我一定要为太太和老爷生个孩子,这一定是老天在罚我的,所以耀辉你就成全我吧,否则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安心的。” 耀辉眼中的那团火慢慢地熄了,连最后的一丝余温都消失不见了,秀禾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无声的滑落。耀辉的眼神僵死了,他感觉到秀禾那影子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飘忽不定,破碎成无数个白色的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秀禾也冷静下来,对于一个心已经死去的年轻女人来说,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再能打动她的心了。她站起来对耀辉说:“耀辉,你回去吧,回去把娴雅接回来,她是个值得你好好去爱的好姑娘。” 容耀辉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他抬起已经麻木的腿,拖着冰冷的身体来到秀禾旁边,轻轻地理了理秀禾凌乱的头发说:“秀禾,那我走了,你自己以后多保重。”说完默默地离开房间,心沉的像一潭死水,他擦干脸上的泪水,看见年迈的大哥、大嫂站在门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所让他曾经有梦,而今却让他心碎的宅子。 第二十四章 月光如银,乌云已经散开去,院子里的积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鳞鳞的波光,这么静的夜沉睡着不安分的孩子,偶尔传来鸟儿们的啁啾声却也听起来那么凄婉。 容耀华和太太彻夜不眠了。大太太原以为是自己挽救了秀禾的命运,让她过上了不愁衣食的大户人家的生活,她以为自己是秀禾的恩人,是她给了秀禾一切。 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秀禾身上。她盲目地认为只要有了秀禾,老爷就可以回到她身边来,她不断地逼秀禾,神经质般看着她,她原本是多么善良的女人呀!在别人眼中她是和蔼可亲的化身,而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多么的恶毒,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比剥夺一个人的灵魂和自由更恶毒的事情呢? 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利用一个年轻女子的爱情和肉体更自私和可耻的呢?而这一切的来源在哪?是为了爱,为了获得爱,而她却以牺牲别人的爱来成全自己的爱,惹下的祸已不可收拾,现在对于大太太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秀禾肚子里的孩子,那是老天送给她最珍贵的礼物了。可一旦秀禾离开了她,离开桔园,就带走了她的命,她这一辈子唯一企盼的东西。如果秀禾走了,她的生命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与其说自己是秀禾的恩人,倒不如说秀禾是她的恩人,是她们容家的恩人。 第58章 秀禾是个好姑娘啊,容太太一直害怕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秀禾会留在她身边,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想到这她那张凄苦不堪的脸终于舒展开了,眼角却露出了万分的愧疚和不安。黑夜里,总有一些人们不愿再提起的事情在人们的内心深处躲闪着,它们问进黑夜,闪进丛林,却期待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跳跃出来见见日光,白天的时候,它们就闪进人们心窝里最脆弱的地方,像咸涩的盐粒般磨着那难以愈合的伤口,男人和女人都一样。 岁月流逝,人们在老去,房子在老去,房中一切看似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它们一样在老去,青春年华也流水般消逝着蒸发着,有些凝固在看不清的尘埃里落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沉沉睡去,再也找寻不见了。一些青春时光却在升华,它们有的飞上了天空,化成了洁白的云朵追逐远方彩虹般的梦想,有些躲藏在白鸽的羽翼中带到远方的爱人那去了,另外一些则滴洒在田野,挂在校园老槐树的枝头,挂在高高举起的旗帜和标语上,挂在课桌前的日光灯下,挂在那些恋爱的悲喜故事里,还有的一些,则干脆挂在少年那软软的胡须上,飞进少女们或短或长的秀发里。 娴雅伫立在耀辉的房间里打量着四周,一切都是老样子,干净整洁的书桌摆放着他爱看的书,墙上还贴着在学校时一位极喜欢他的老先生送他的字画,娴雅随意地翻阅着耀辉的书,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脸上的微笑就像仿佛看到了耀辉一样。刚刚旅行回来的她顾不上路途的辛劳直奔耀辉家里,她只是想让他知道,在她心里耀辉是多么的重要,她虽然身在北平,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家,思念着故乡的空气,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为他--耀辉的存在。 娴雅离开时见的耀辉最后一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需要离开,好好想想自己的感情,她心里明白自己已经不是耀辉的全部,她不相信自己不在乎,她怕自己不可以接受一份已经不真挚的感情,而这样,她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全部委托给耀辉呢? 她矛盾着,她想逃避又逃不远,因为她是那么地爱耀辉,她不怪他,因为她是一个新时代的女性,而且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她当然不会像妻妾那样争风吃醋,对于秀禾她只有理解和同情,可对于耀辉和秀禾之间的感情,她是如何也体会不到那份人骨的痛苦的,她理解了也只能是基于同情和怜悯,又怎么会刻骨铭心呢?但娴雅并不是个不懂得放弃的肤浅的女人,她同样心地善良,更多于那份知识女性的端庄和理智,这种理智不会让她有任何疯狂的念头和行动,所以在她矛盾万分的时候,她只能选择离开。 在北平的那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越发地理解耀辉了,那是他的未婚夫,她没有理由不思念他,于是每当娴雅思念的时候,她就将这种情感付诸于笔端,她写了很多很多的信。她给他讲北平的美景,讲天坛,讲故宫,讲北平的学生,讲北平的老房子,一切她看到的触目惊心的美景,可那些信却又因为心头的矛盾被扣押了下来,虽然没有寄出去,虽然耀辉看不到感受不到她的思念和牵挂,她还在坚持写着。她记述着自己的日子,写信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毕竟远方还有一个值得她好好珍惜的男人。 然后她又在洁白的信封上充满爱意地写下耀辉的名字,把它轻轻地关进箱子里,这就是娴雅,一个同样温柔善良的女子。 直到那些信越积越多,崩发的爱和思念像洪水般那样想姿意渲泄拦也拦不住,逃也逃不了的时候娴雅把那厚厚的一大包信一并寄给了耀辉,她多么希望耀辉能认认真真地读这些信,了解她是多么地爱他,可这些,耀辉又怎么能不知道呢?一个优秀的女子的真挚的爱洪水般席卷着他的心,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伤害了秀禾也辜负了娴雅啊! 娴雅走到窗台前,俯身去看插在花瓶里的那些太阳花,这些不起眼的花开得多么灿烂呀!她禁不住把鼻子凑了上去,花香沁人她的心扉,就像耀辉的爱那般芬芳。 容耀辉无精打采地从门外走进来,一眼看见放在门口的娴雅的行李,眼睛亮了一下慌忙冲进屋去,推开门只见娴雅正陶醉在那诱人的花香里面,阳光穿过她的睫毛落在盛开的花朵上,高挑的娴雅仿佛一束淡雅的百合般和那些太阳花盛开在一起。容耀辉看的呆了,仿佛隔了几十年没见过她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出来一句话:“你……你回来了。” 娴雅倒是被他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笑着说:“是啊,我回来了。” 耀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魂魄又列人正轨了。“哦,怎么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去车站接你呀!” 娴雅撒娇般说:“我拍电报来了呀,又找不到你,回来听婉晴说,你去乡下了,我就自己来了,对了,大哥、大嫂和秀禾他们还好吧?” 这句话正刺到了容耀辉的痛处,他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他们,……他们都挺好的。” 两个如陌生人般地寒喧了几句后又都不言语了。娴雅忽然抬起头正冲着耀辉那深情的眼光,慢慢地走过去一下子扑入了耀辉的怀抱,像个孩子般的哭了起来,耀辉在她耳边说着,热气扑的娴雅耳朵上直痒:“嫡雅,这一次不要再离开我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伤害了秀禾,也伤害了你,我再也不能对不起你了,我不能伤害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娴雅幸福地望着耀辉,泪珠大颗大颗的从眼里滚落下来,这是她多么渴望听到的话呀,如今她终于听到了。耀辉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再失去似的不肯放手,又接着说:“娴雅,我们结婚吧。” 娴雅羞涩地低下了头,幸福地笑了,脸上还没落净的泪花却折射着五颜六色盛开的太阳花。她怎么会知道此时容耀辉心里有多么痛苦,感情的交织几乎让他寸步难行,寝食不安。他永远也忘不了秀禾那哀怨的眼神,那恍惚的神情,那坚定的信念,这一切水鬼般地把拉扯下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于是他只有借酒消愁,每次喝醉酒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天他和秀禾喝醉酒的情形,秀禾也许说的对,酒可以让人忘记本份,让人忘记一切约束和控制,只有在喝醉的时候,人才可以发自内心的快乐,他一想到这就禁不住醉熏熏地喊一声:“是……呀,酒……真是个……好东西……哈……哈” 容家的小楼依旧矗立在那里,从外表看并没什么变化,可里面的大客厅都被沛帆和婉晴布置成了开讨论会的会场,会场里多了几条沙发,上空也拉着许多闪闪发亮的纸制拉花,就在二太太从楼上跳下来的地方还挂着硕大的红底黑字的彩幅,上面赫然写着“热血青年讨论会”几个大宇,房子的四周吊满了长长的布制帘幅,每一幅都是一条醒目的标语,若不是红底黑字,倒颇有点像道士捉鬼搞的道场,那尊被古沛帆指着鼻子骂的佛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容耀华那幅大型的画像也被随意地丢在一边被几幅红纸遮盖了。 这些年青人不会理会他那威严的面孔,也许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在他们年轻人的眼里,那画像里的老太爷就仿佛是一个过时的古董,早该被扔进历史博物馆了。 沙发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些年青人,男的有的穿着浅灰色的中山装,有的穿着黑色的中山装,这可是近期学生中最流行的服饰,他们绝不肯像他们的父辈们那样穿上土里土气的长袍马褂,他们是先进思想科学知识带领下的一批年青人,他们的头型也几乎一致,一致的中分或是偏分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油光蹭亮,几乎跟他们脚上的黑皮鞋泛出的光泽有的一比。 女同学都穿着新式的校服或洋装,有的梳的是齐耳短发,有的则把头发编成小辫子盘起来。这样的发型也许正如婉晴所说,可以让他们看起来更年轻更有青春活力一些。 年青人个个精神抖擞,全神贯注的听着台上一个同学大声地念着自己准备多时的发言稿;还不时地埋下头来记下笔记,女生们还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不住点头。只听见那时而激昂时而低沉的铿锵顿挫的声音在“会场”里回荡着:“解放女性,必须从我们的身边做起,我们都有姐妹,都有母亲,解放女性就是解放我们的母亲!解放我们的姐妹!人类要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女性则占了一半,我们提倡博爱,追求自由,就不仅仅是解放我们自己,我们需要用我们的满腔热血,用时代的激情去拯救她们,让她们摆脱封建礼教的束缚,她们是我们的姐妹,是人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不是封建势力的牺牲品,更不是男人传宗接代的工具,不是男人们姿意摆布的玩偶,古往今来多少名门烈女为国家和民族做了重大的贡献。我们没有理由不尊重女性,这个社会也不应该忽视女性的重要作用,我们应把周围的姐妹团结起来,给她们自由和尊严,让她们能为自己的生活作主,这样社会才会进步,历史才会发展。所以,现在我们必须……” 这个台上的同学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惊奇地朝门口望去,坐在沙发上的同学们不约而同扭过头去朝门口张望,只见容耀辉敞胸咧怀的摇晃着朝客厅走进来,皮鞋上沾满了泥土,裤子松垮垮的沾着泥污,上衣扣子咧开着,衬衫的领扣也没有系找,领带歪在一边湖子似乎也有几天没有刮过了,一身的酒气不禁让客厅里的学生们皱起了眉头,婉晴慌张的看着六叔,又求助似的看了沛帆一眼,不知怎么办才好。 第59章 整个屋子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个他们老师曾经给他们提起过的先进青年先锋分子容耀辉,怎么也不能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婉晴此时尴尬极了把裙带绞来绞去真不知如何是好。 容耀华手里握着酒瓶子摇摇晃晃的走到会场中间,几次都几乎跌倒在地,他似笑非笑的把周围的新式布置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突然饶有兴趣地盯住古沛帆身旁的那块足有大半个人高的黑板上的字笑起来:“这是在讨论什么呢?让……让我瞧瞧,”说罢又晃晃悠悠的凑近黑板一个字一个字大声读着:“论……妇女解……放途……径!”一边呵呵地笑着抬头问古沛帆:“你们为她们找到出路了吗?” 那个穿黑色中山装的学生立刻站起来大声答到:“我们正在找!”说罢颇有些得意的坐下来,一听到这话容耀辉笑的更夸张了,几乎笑出了眼泪,那个刚才答话的学生有些生气了但又不敢发作,他觉得容耀辉的笑里带着嘲讽的卖老的味道,你有什么资格笑我们,这很可笑吗,不就是以前在学校里有点小名气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想着不耐烦的望了古沛帆一眼,容耀辉喝了一大口酒,酒瓶里的洒洒了他一身。 他摇晃着向楼上走去,边走边笑着说:“好……好,那你们慢……慢找,慢慢找,沛……帆,你们继续,继续讨论……啊!”说着抬起早已瘫软的脚费力地向楼梯阶迈去,谁知刚踏上第一个。阶就重重地摔倒在楼梯旁。 婉晴见状,忙跑过去想扶起六叔,可六叔那一滩烂泥般的身体却怎么撑也撑不起来,她嗔怒道:“沛帆!过来帮忙呀!” 本来就有些冒火的沛帆气鼓鼓的走过来,不情愿的要帮婉晴拉起烂醉的容耀辉,心里嘀咕着:“六叔怎么这样啊,讨论会开的好好的全让他搅了,这可是我第一次组织讨论会啊,那些同学怎么看我们啊!” 谁知容耀辉却硬躺在楼梯上不起来了,满嘴酒气地说:“婉晴,你们甭管我,让我听……一会,听一会儿。”说完似睡非睡的闭上了眼睛,酒瓶里的酒“咕嘟咕嘟”地流在地板上。 婉晴见状也不好阻拦六叔对沛帆说:“我们接着讨论吧,让他躺在这听一会儿。” 沛帆向台上那位拿着长长的演说搞的同学递了个眼神,那个同学就又激昂的说起来:“所以我们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唤醒她们,唤醒她们的觉悟,让她们意识到自己的不幸,认识到自己的命运自己是可以主宰的!” 台下的一位同学突然站起来问道:“那你认为我们怎样才能唤醒他们呢?我们不能光用嘴巴说说,我们要有具体可行的方法才对!” 台上的同学结束了自己的讲话,精精神神地从上面走了下来,微笑的看着身边的一位女孩,那女生用敬佩的眼神望着他悄声说道:“讲的不错嘛?” 男生得意地甩了甩分头答道:“那当然。” 古沛帆大踏步的走上台去镇静的说道:“刚才那位同学问得好!我们帮助她们要有具体可行的措施,不能只是空喊几句口号,哪有不流血,不牺牲就能换来的胜利呢?封建势力的残余对人们还有极深的毒害,几千年的封建礼教也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推翻的,这需要极大的力量,武器、炮火、利箭也许都解决不了问题,因为这种毒已经侵人了人们的心里,我们必须用超越这些毒素的力量去拯救她们,去唤醒她们,这种伟大的神奇的解药就是爱情!” 躺在楼梯上的容耀辉突然大笑起来,用强硬而有力的话问道:“刚才,谁在那说爱情呢?你相信爱情可以挽救一切,抵毁一切不幸吗?” 古沛帆颇为自信地昂起头答道:“我信!我相信爱情的力量可以治愈毒药所伤害的心灵!我不仅信,而且身体力行!”说完得意洋洋地朝婉晴望了一眼,似乎婉晴就是被他从灾难与礼教压抑的家庭中解救出来的不幸女子一样。不过,不可否认,婉晴愿意离开容家独自留在城里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受古沛帆的影响,可这却成了古沛帆引以为豪的同封建势力做斗争的证据。听到沛帆这样说,容耀辉挣扎着从楼梯上站起来,踉跄着走到古沛帆面前死命地盯着他那张脸,脸上的血管膨胀着,盯得古沛帆有点心虚似的不知瞅哪里好,容耀辉的眼睛仍旧粘在他脸上似的慢慢说道:“如果将来你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你就会非常非常地恨自己,你会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王八旦,王八旦!然后你就会喝醉,你还会穿着这身衣服去上班。”容耀辉撕扯着自己的外套摇晃地走到会场中间继续说道:“再然后就是继续当回你的王八旦!”最后三个字炮弹般从容耀辉的口甩出,落在地上就爆炸了。 “你们以为爱就可以挽救一切?啊?你们现在讨论的跟我昨天讨论的一模一样,你们有什么资格谈爱情?”一边说着一边倒退着到墙角边又倒下沉沉睡去。 沙发上的同学们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对婉晴说:“婉晴,你看今天就暂时讨论到这吧,我们先走了。” 不等婉晴回答,屋中的人就所剩无几了,婉晴和剩下的几个同学七手八脚地把容耀辉抬到沙发上,容耀辉突然一把抓住沛帆的领口吼道:“你真的爱婉晴吗?你爱她吗?回答我!” 古沛帆一把把容耀辉推开说:“当然爱。” 容耀辉从沙发上爬起来大声的说:“你要是爱她,就带她离开这,你也离开那个有钱的家!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你会把爱情变成可耻的错误!”容耀辉跌跌撞撞地环绕着客厅走着念叨着:“我犯罪了……我犯罪了,我是个罪人,走!你们都给我走!” 沛帆和其它几个学生已经被耀辉又哭又笑的样子惊呆了,“爱情,伟大的爱情,什么是爱情?哈……哈……,沛帆,你告诉我?爱情,它只会让我们看到自己的软弱和卑鄙,你们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心里有毒!这种毒再高明的医生也看不见,这种毒素藏在这里。”容耀辉指着自己的心脏红着眼睛说,“这种毒素叫男人!”说完又疯疯傻傻地看着四周,看到屋里挂的红色条幅,疯了一般冲过去用力将它们撕扯下来吼道:“哪来这么多破布,你们以为用这些破布就可以挡住那些罪恶的毒素吗?”满屋子破碎的布凌乱不堪的铺满了一地。容耀辉仍不停地撕扯着咆哮着:“这些布都在散发着毒素,你们感觉不到吗?感觉不到吗?” 丢在一旁的容耀华的画像这才在一堆烂布中显露出来,容耀辉看着大哥的画像弯下身子冲他笑着,“你神气什么呀?你发火呀!哈……哈……”说着又直起身子把画像举起来扶正,站在一旁嘻笑着说:“你们看,我和他像不像,啊!像不像?”说完又一把把古沛帆拉过来站在画像旁边,“你们看他跟这个人多像呀,像不像?” 古沛帆被容耀辉的举动吓了一跳,另外一个男生刚想走掉却又一把被容耀辉拉过来说:“你们看他像不像这个人?哈哈哈 被吓呆了男生转身向门外飞奔出去,容耀辉跌撞着追出去:“回来,你给我回来,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谁敢走?”沛帆和婉晴也跟着追了出去。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凌乱的标语和红色的碎布条,还有那永远不会更改表情的画像,在落日的余辉里也变得惨淡起来。 这栋小楼里昔日的盛况再也不会重现了。 婉晴已经被六叔恍惚的精神状态折磨的几天睡不好觉了,六叔整个人瘦了一圈,英姿勃发的样子再也见不到了,公司里的事务也弄的一团糟。婉晴担心的要死,可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六叔得知秀禾怀孕后那么冲动的就回乡下找大伯和大妈?为什么从乡下回来又整天喝很多很多的酒,连娴雅姐也不去管了,整天痴痴傻傻的一个人发呆,要不就去看看花圃里秀禾姐种的兰花掉眼泪,唉,看来六叔和秀禾姐真的结束了,要不六叔不会变成这样的,可是也不对呀,大伯带秀禾回乡下的时候,六叔也没有这么冲动的呀,唉呀,到底是怎么的了? 婉晴在房里是踱着步子不停地想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她忽在听见沛帆在楼下喊她的名字,便打开窗子探出头去,看见沛帆站在楼下朝她挥着手:“婉晴,下来呀,给你看样好东西。”婉晴的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对着镜于搂了搂额前的头发,带上一顶淡粉色的帽子飞下楼去,年轻的女孩子总是这么容易忘记烦心的事。她拉住沛帆的胳膊问道:“什么好东西呀?快给我看看。” 古沛帆从背着的手中一下子亮了本并不厚的书给婉晴看,婉晴高兴地叫起来:“呀,《小王子》,你从哪找到的?我可是一直想找这种译本的都没有找到呢。” 沛帆得意地笑着:“当然了,我什么找不到呀,我已经看完了,要不要我讲给你听听?” 婉晴眨眨眼睛顽皮的说:“好,但只许你讲一段,我要自己看!”两人便来到院里的长椅中坐下讲起了那个故事。 “小王子常常来到森林里的那片草地上玩耍,可是他没有朋友,他遇到一只漂亮的小狐狸,他问小狐狸:‘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小狐狸回答说:‘要我做你的朋友,你就必须先驯养我,只有当你驯养了我,我才听出你的脚步声,别人的脚步声会让我畏惧的躲回洞穴里,只有你的脚步声才会召唤我。我不眷恋麦穗的金黄,只有你头发的金黄色才可以吸引我。’小王子答应了,于是他天天来驯养小狐狸,他们在森林里奔跑、游戏。终于有一天,小王子要离开了,对小狐狸说:‘我只能驯养你,如今我已经把你驯养好了,驯养不是抚养,不是圈养,所以我要离开你了。” 第60章 婉晴伤感的听着沛帆讲的故事几乎呜咽地问道:“最后怎样了呢?小王子就这样离开了吗?” 沛帆接着讲着:“小王子望着小狐狸说:‘我走了以后,你还可以得到什么呢?’小狐狸说:‘我会记住麦田的金黄。’说完,一滴清泪从小狐狸的眼睛中滚了下来。” “完了!”古沛帆喊道,婉晴依然陶醉在故事的悲伤里,她又想起了六叔和秀禾的故事,她问沛帆:“你说六叔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他难道也像小王子那样只是留给秀禾姐一段美好的回忆吗?” 沛帆说:“别担心,你六叔那个样子证明他怕了,你六叔还有救,我们要帮他不要再受你们家家长制度的压迫!” 婉晴想了又想一个念头涌上心来:“莫非秀禾肚子里的孩子是六叔的,这问题一定就出在这孩子身了。”为了证实这一想法,她忽忙地给曾大夫打了一个电话,曾大夫告诉了她真相。 这一夜,婉晴失眠了,泪水打湿了枕巾。可怜的秀禾姐还蒙在鼓里,要是她知道孩子是六叔的,她非得疯了不可,我要不要告诉她呢?大伯大妈会崩溃的,大伯也太自私太无情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六叔和秀禾,他剥夺了他们的爱情,难道还要剥夺他们的肉骨吗?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秀禾姐事情的真相,她的命太苦了,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扭亮台灯给秀禾写了一封长信。 夜静寂而漫长,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的,就家人们谁也阻挡不了黎明的到来一样。 第二十五章 容家乡下的大宅子里人来人往的忙碌着,一律身着青色布衣的仆人们在院子里轻快地穿梭着,阿川站在院子当中指挥着:“对,过来,把灯笼挂那,那个挂那挂那!挂高点呀!” 几个年纪稍大的仆人们擦着桌椅,把红红的蜡烛摆在供神像的台子上,院子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打老爷娶三姨太的布置整理后,容家的大宅子可再没有像这样张灯结彩过了,院子里摆放着成筐成筐的红的通透的桔子,堆的像小山一样,活像筐子里燃烧的火,映得全家人上下暖洋洋的。 今天是三姨太的生日,仆人们轻快地忙碌着,他们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年轻的三姨太,他们觉得三姨太是那么勤劳、善良、美丽和聪慧,她从来都不对他们发火,还经常帮着下人们做事,尤其是在目睹了容家发生的那么多是是非非后,就更同情这位贫苦人家出身又死去了亲娘的姑娘来。 这片热闹的景象给这栋许久都没有欢乐过的宅子带来了一丝生气。 仆人们端着一篮子一篮子的粘糕和水果走出门去,将这些难得的礼品送给附近的邻居家,邻居家的孩子们成群地嬉戏着打闹着,大人们连声道谢:“谢谢老爷太太了,祝三太太身体健康,早得贵子啊!” 人们对容家的事情也许并不了解,但他们羡慕住在这个宅子里的人们,她们生活的富足,他们有屋有田,不愁吃穿,这世界上除了这些事情,可能就没有什么可以再烦恼了的,真是住在宅子里的人想出去,而在宅子外面的人却又巴不得想住进去。 大太太在厨房里忙碌着,在热气腾腾的寿桃上贴上五颜六色的糖果丝。 自打秀禾怀孕以来,不,应该说是打秀禾嫁到容家的那天起,大太太就经常亲自下厨房为秀禾炖制鸡汤,熬一些补品,人参鹿茸这些药材几乎像吃菜那样普通了。特别是在秀禾怀了孩子后,大太太对秀禾关爱备至,万事具细,连熬汤都怕下人们掌握不好火侯。 在大太太的精心照顾下,秀禾的脸渐渐红润以来,也许,时间真的是世上最好的慢效药,它让秀禾慢慢尝试放弃了一切疯狂的念头,忘记和耀辉曾经的日子。 大太太将一切准备就绪后吩咐仆人上楼去喊三太太下采准备开宴了。三太太挺着丰满的肚子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楼来,今天的她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桃红色的新绸衣服,那花边绣的那么精致,远远看去就像春天里开的最美的一株桃花,她淡淡的打了些脂粉,光滑的脸上透着红晕,嘴唇湿润润的,可唯独眼睛有些红肿,这是抹多少脂粉都遮盖不住的。她把头发高高地挽起,如云船的黑发上零星而协调的插着些珠宝银钗,镜中的她已不像以前那样羞涩胆小了,她现在名符其实的成熟了。她记起太太对她说的话,一个女人只要怀了孩子就不再是姑娘了,她整个人都属于她的丈夫,所以她要全身心地爱她的丈夫,不能有丝毫的背叛与不忠。 秀禾缓缓地走下楼来,看见房子被老爷太太布置的焕然一新,眼睛湿润了,一屋子的人都望着她,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大太太见到如此漂亮的秀禾,眼睛亮了一下忙走过去搀住她:“来,秀禾,还愣着于什么?来看看这。”说罢把秀禾拉到摆着硕大的寿桃的红木饭桌前。 容耀华走上前来补充道:“本来我是说打算叫人到城里给你订一个生日蛋糕的,可你大妈非要按家乡的习俗为你做了寿桃,吃了这寿桃人要长寿呢!” 精致的寿桃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四周燃着的红蜡烛映红了秀禾的脸庞。 这时,阿川突然从外面走进来,手里举着一封信说:“老爷太太,这有三太太一封信呢!是婉晴小姐寄来的。”说罢快步走上前来把信递到三太太手中。 太太说:“哟,婉晴来信了,秀禾你先慢慢看,我和老爷去端菜,你先慢慢看吧。”说完就和仆人们到厨房去准备饭菜去了。 秀禾仔细端详着婉晴的字迹,仿佛看到婉晴那倔强而又调皮的样子,她顺着信封的一角将信拆开来,这封信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厚重,仅有一页纸,可捧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婉晴工整的字迹映人她的眼帘:“秀禾姐,你好!代我和六叔向大伯大妈问好。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你,可我的良心警戒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不能再做旧时代的帮凶。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和大伯的,那是你和六叔的,大伯和大妈想把他占为已有,秀禾姐,不要再傻了,你不欠他们什么,离开容家吧,离开那儿的生活,你才会更好的生活。” 容太太带着一队端盘子的仆人走到餐桌前忙着上菜,老爷也亲自动手把秀禾喜欢吃的东西端到她的面前,要知道,老爷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做过的,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秀禾捧着那封信的呆呆的神情,秀禾的脸就像照机里的底片定位了,泪水只有在心里涌动,痛苦涌动着,那种滋味已经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都僵硬了。 大太太望了秀禾一眼问道:“你怎么了?秀禾,婉晴都说什么了?”’ 秀禾也不回答,只是眼里噙着泪水将面前的酒杯轻轻举起:“老爷、太太,我祝你们永远快乐。”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老爷、太太,谢谢你们为我过生日,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说完瞅也不瞅被惊呆了的容耀华和大太太独自上楼去了。 容耀华和大太太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面对面相望着却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一大桌子的莱就冷冷地被摆在客厅中央,让所有的香气都冷了下来,让人没了味口。 渐沥的小雨总是可以把人们的思念化作寒冷冰凉的湿气笼罩在身子周围,雨丝接连不断时长时短,却量出了天地间的距离。在天上的人只消把眼泪挂在雨丝的一端,便可以让地上想念他们的人们感觉到了。 秀禾跪在死去的亲娘的灵位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把她的衣襟和蒲团前面的地板打湿了一大片。秀禾柔弱的像一株禾苗,一阵风就能把它连根拔起似的,阿川手里提着装着烛火、纸钱的篮子悄悄地站在一旁。 秀禾颤抖着起身为娘点上一束香烛,望着娘的灵位满肚子的苦水却不敢轻易的倒出来,她怕地下的娘亲知道了会为她担心的,她缓缓退到蒲团前跪下来像跟娘对话似的讲着:“娘,女儿来看您了。您在那边过的还好吗?我在这边挺好的,老爷太太他们都对我很好,这个祠堂,是太太出钱给您修的。” 说到这秀禾已经哭得颤抖起来,细弱的声音也不成声了,她呜咽着接着说下去,仿佛只有在娘的面前,她才可以倾述自己的痛苦,才可以说出自己想说又不能说的话;“娘啊,秀禾累了,秀禾真的累了……我好像一生下来就在为别人着想,很多人都因为我找到了幸福,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娘,你不是说风筝飞起来了我就会幸福快乐吗?娘啊,风筝飞走了,可我却成了多余的人,娘,你倒是说话呀!” 祠堂里静极了,秀禾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和话语慢慢溶进雨里,那在天上的灵魂能听得到吗?秀禾的身子抖的厉害,仆人们想上前搀扶,她却怎么也不肯起来:“你们就让我和我娘多呆一会儿吧,娘啊,女儿真的好想去见您啊,娘,你说话啊,你告诉我女儿要到哪去找您吧,女儿累了,女儿不想一无所有的孤伶伶的活在这个世上啊!”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晕倒在地。一旁的阿川红着眼圈忙上前搀扶起三太太安慰到:“三太太,天凉,您回去吧,别哭坏了身子,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呀!” 秀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在不停地抽泣着,脑袋沉的再也抬不起来了,她挣扎着拉着阿川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阿川,你说我娘会回答我吗?” 阿川咬着嘴唇深深地点了点头说:“三太太,会的,你娘在天之灵会知道的。” 秀禾听到阿川这么说欣慰地点了点头,朝娘的灵位又看了一眼,昏了过去。 第61章 她仿佛看见了蓝蓝的天上,彩色的风筝在飘呀飘,飘呀飘的,娘亲的声音便风般的追逐着风筝:“女儿啊,来吧,娘就在这里,娘等着你呢!”秀禾感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仿佛风筝般飞上了蓝天,只是有一根线总牵扯着她不能继续向上飞去,她听见娘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可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娘啊,你等我呀,等我呀2等我呀!”秀禾早已被仆人们抬到了房间的大床上。 在一旁焦急的大太太听见秀禾在梦里的呓语忙走到她身边轻轻地用热毛巾给秀禾擦着额上渗出的汗珠:“秀禾,秀禾!你怎么了?” 秀禾被大太太的轻声呼唤弄醒了,虚弱的睁开眼睛说:“太太,我梦到我娘了,我变成了一只好大的风筝,在天上飞呀飞的 大太太被吓了一跳,脸上充满慈爱的看着秀禾说道:“一定是想你娘了吧,傻丫头,人怎么会变成风筝呢,就算是,我也不让你从我身边飞走。”说完帮秀禾盖好被子,让仆人们照看好秀禾,独自下楼去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夜刚至,大宅子的灯火就全亮了起来,远远地望着就可以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暖意。 大太太一家正围坐在摆满丰盛饭菜的饭桌旁吃晚饭。大太太不住的劝秀禾多吃点,秀禾也孩子般的点点头,“嗯,太太,我自己来,您和老爷也多吃点。”说罢埋头很有味口地吃着碗里的菜,吃完一碗又将空碗递给站在一旁侍侯的阿川高兴地说,“阿川,再给我盛一碗!” 大太太抬起头笑着看着秀禾道:“秀禾,今天的味口不错嘛?”大太太觉得秀禾已经很久没这样开心的吃过饭了,心里很高兴,一旁的老爷也高兴地看着秀禾,这么好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苍老的脸闪过一丝满足。 秀禾很轻松地边吃边说:“嗯,今天味口特别好。老爷太太,那天真是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们扫兴的,你们为我的生日花了那么多心思,我却那么失礼,真对不起你们啊。” 太太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慈爱与关怀,那眼神仿佛就像看自己的虽然犯了错却又不忍心罚的孩子一样,秀禾端着碗突然又不说话了,眼睛很大却失去了光彩,好像极度的忧愁都积在里面似的,她慢慢地说:“太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一旁的大太太看了看秀禾呆呆的样子,还以为秀禾是怕生孩子,忙安慰道:“别怕,孩子,所有的姑娘在生孩子都会害怕的,没事的秀禾。” 秀未仍旧愣愣地说:“太太,我不怕。”说罢又抬起头孩子般的冲着老爷和大太太笑着说:“因为孩子一出生我就不欠你什么了。”又看着老爷那有些不知所措的脸说:“老爷,孩子一出生我就对得起您了,就对得起您对我的宠爱了,是吧?” 大太太和老爷总觉得秀禾说的话不对味,回答是也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好。秀禾放下饭碗站起身来轻轻地说道:“老爷,太太,我有一个请求,等孩子生下来以后,请赐我离开容家吧,我想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大太太不放心的匆忙问道:“你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呢?况且没人照顾,你自己靠什么生活呀?” 秀禾望着大太太说:“太太,你们别为我担心,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的生活,却做一个像风筝一样自由的人。打我生下来的那天起,我和我娘就一直想过这样的生活,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我可以靠我的头脑和双手养活自己的。”说罢走过去轻轻拉着大太太的手说着:“太太,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桔子就红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老爷,眼神中满是欣慰却没有一丝的留恋与责怨继续说道:“太太,我羡慕您。您终于等到桔子红了,这是你苦苦盼了二十年的事了,如今,老爷和他的爱又都回到了你的身边,你终于成功了,看到你得到幸福就像女儿看到母亲得到幸福一样。” 秀禾轻轻抚摸着大太太头上的白发说:“太太,我知道你对秀禾好,你对我就像对待你自己一样的好,你得不到的你却希望我能得到,他们都说我跟年轻时的您真的像极了。其实,您一直都不了解秀禾,秀禾只是长的像您,秀禾赶不上您的娴慧,更赶不上您对老爷的爱,您太爱老爷了,可您知道吗?您爱的越深,秀禾的痛苦就越深。太太,您的恩德秀禾会记在心里的,我会在我的世界里为您烧香,为您和老爷祝福,女儿长大了,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的。” 大太太听了秀禾这番话心里痛苦而内疚,她的罪恶是什么也不能抵消的,她怎么配当善良的秀禾的母亲呢?她拉着秀禾的手,像以前那样轻抚着说:“秀禾,你不要走,你娘走后,网是我把你领进容家的大门,让你离开这在外面受苦,你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的。” 秀禾摇摇头背对着大太太,头透着窗子向远处那漆黑的夜望着喃喃地说:“这是我娘稍给我的口信。”夜黑的透底也开阔的无边。古老的宅子在夜幕的映射下像二口会反光的古钟,时而颤抖般的发出沉闷的声响,为桔园的树木们刻画着岁月的伤痕。夜空里,时而有流星坠落,可漆黑的夜里幕般罩住了它们那瞬间的光辉,那是谁的灵魂开上了天堂?人们看不见,也猜不透,尤其是这座宅子里的人们。 自打秀禾提出把孩子生下来就离开容家独自生活的要求后,容耀华和大太太心里像装了块大石头,如果这样就让秀禾走了,不说邻里街坊会说他们容家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就连他们自己的良心也不会安稳的。不让秀禾走,又确实对不起秀禾,此时的秀禾不就像被圈养的小马一样吗,闷在容家虽不愁吃穿,可她的心会被折磨死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走,随她去了。 容耀华想着秀禾那时笑时哭的恍惚的样子终于下定决心让她走了,这个女孩是他永远也留不住的了,就算留住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她是那样的柔弱,她的胳膊甚至不能和柔弱的柳枝相抗衡,可她却又很坚强,支持她的便是对新生活的向往,对自由的渴望。大太太却仍像母亲般想:“我不能让秀禾走,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外面,生病了没人照顾,寂寞了没人陪她说话,不能,我不能就这样让女儿走呀。”容耀华斩钉截铁地打定了主意地对大太太说:“美菱,还是让秀禾走吧,你放心,她在外面我会帮助她的。” 大太太着急地说:“你帮她?秀禾这个孩子很倔强的,她一定不会接受我们给她的钱物的。” 容耀华坚定地说:“既然她那么想独自生活,就让她走,她不愿接受我们的财物我也自然有办法帮她,只要我容耀华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了,美菱,放心吧。” 大太太无奈的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子了,秀禾怀的是容家的骨肉,是她为我们送了这个孩子呀。” 天气越来越冷了,桔园里的树木也不如秋季那样结实葱宠了,黄色的桔叶一片一片飘落下来,是生命的凋零,还是等待着来年再叙,它们在风里飞舞着,穿过老人们那深邃的目光,落在黯淡的背景里,在阳光的穿梭中静静地黄了,落了,藏在一层又一层的淤泥中沉沉睡去。 迷迷沉沉的容家大宅打着嗑睡却不敢睡去,因为它在期待着,期待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它渴望看到他清澈带水的眼睛,渴望他用稚嫩的小手挠着小树的痒痒,所以它幸福的等待着,睁大了眼睛观察着,即便他还在母亲的腹中,这宅子却又不知用了多少只有这孩子能懂的语言与他交流着。 夜里,外面又飘起了细雨,这是个多雨的时节。秀禾房里的灯还亮着,她倚窗站着,望着漆黑的夜,听着浙沥的雨砸着楼梯和窗棂,她想起了从前的日子,从前的旧人。此刻她思念婉晴,她多想再和她聊聊天,听她讲讲那些浪漫的故事,说说她的生活还有她的沛帆,已经好久没有给她写过信了,那么多的话想要和她讲。于是她扶着窗子慢慢走到桌子旁铺开了久违的信纸,她研着墨,想着应该怎样对婉晴讲述她的生活,她现在心里的想法,哈,婉晴一定盼望着看着这个即将出生的小家伙呢。 她拿起毛笔低头写着,这世上终还有个人了解她,在她最难过的日子里分担她的忧愁痛苦:婉晴妹妹:你好!好久没给你写信了,千言万语都倾述不尽我对你的思念,自从回到乡下来就没有人可以像你那样与我谈心了,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老爷和太太也常念叨着你,最不放心的就是太太了,她经常说:婉晴现在怎么样了啊,一定被沛帆那小子带坏了。老爷可不这么看,他放心你,你六叔他还好吧,他和娴雅的婚礼也应该快举行了,代老爷、太太和我祝福他们。”写到这,秀禾的鼻子又酸了。 “婉晴,我的好妹妹,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我就会离开容家,过安静的生活,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写着写着,秀禾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狠狠踢了妈妈的肚皮一脚,秀禾轻抚着肚子就好像抚摸着孩子的额头般笑着说道:“小家伙,生气了?好!妈妈不写了,妈妈倒点水喝。” 说完撑着桌子起身去倒水,秀禾摩梭着手中的杯子慢慢走到床边斜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她喝了口水润润干涩的嘴唇,然后爱抚的摸着肚子,她感到肚中的小生命在调皮的乱动,她甚至触到了他的心跳。秀禾欣慰的低头看着他说:“你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宝贝了,也是老天送给妈妈最好的礼物,妈妈来来到这个世界上得到了许多的爱,可妈妈能报答这些爱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生下你,把你--妈妈的好宝宝送给这些好心又苦难的人们,妈妈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过妈妈有个条件,你要把它当做一个永远的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不许告诉任何人,乖宝宝,如果你答应妈妈就踢踢妈妈!” 第62章 秀禾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像听明白似的踢了踢妈妈的肚皮,秀禾高兴地笑了接着说:“那妈妈就当你答应了,可不许赖皮啊,妈妈要跟你说的就是有关你的身世,还记得我常和你提起的六叔吗?他才是你真正的爸爸。孩子,你想知道爸爸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吗?妈妈讲给你听。我跟你爸爸见第一面是在院子前面的那个窄窄的小巷子里,妈妈拿着你外婆留给妈妈的唯一的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漂亮的风筝,外婆说等妈妈出嫁时就把风筝放起来,如果风筝放起来了,就说明妈妈出嫁后会过上快乐的日子;如果风筝飞不起来,妈妈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幸福。妈妈拉着风筝在巷子里走着跑着,可风筝怎么也飞不起来,正当妈妈要灰心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车铃声,你爸爸出现在雾气蒙蒙的巷口,你爸爸放下车子走过来对我说,放风筝要找一片开阔的空地,要有合适的风,更要有个好心情,风太大太急都不能让风筝飞起来,而那天的风偏偏又太大太急可见筝还是飞起来了。这就是命,可这是错误的。这是妈妈对大太太犯的最大的错误,所有的人都说这是错误的,除了婉晴,婉晴是唯一了解妈妈的人,她是妈妈最亲的妹妹。你爸爸是个好人,是世界上最勇敢的男人,可是你爸爸不应该让妈妈知道那么多事情,不应该唤醒沉睡在妈妈心里的梦,他应该让妈妈简单的生活,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如果你是妈妈的好孩子,就不要怪老爷,你名义上的爸爸;也不要怪你爸爸,虽然他救了我,但他在太太和老爷眼中还是个孩子,他是容家唯一的指望,我们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男人,男人就要承担责任,他们就要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否则就会被别人耻笑。乖孩子,你一定要原谅老爷和你爸爸。还有大太太,她将是天下最善良又慈祥的母亲,她等了老爷二十年,辛辛苦苦支撑着这个家,让老爷可以放心地在城里搞他的事业,妈妈嫁到容家后,她就非常非常地疼妈妈,还把她出嫁时那些珍贵的嫁妆送给了妈妈,她爱护妈妈就像爱护自己一样。孩子,要是没有太太,哈,你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补品喝了哦,那些都是太太亲自熬的呀,你喝的都是太太的心血,明白吗?如果你真的要怪,就怪妈妈吧,怪妈妈那么狠心离开你,离开这个家。” 月光如水,雨早已停了,滴答滴答地从房檐滚下,把人的心也润的湿湿的。 秀禾抬头望着从窗缝中透出的纱一般的月光若有所思似的接着说道:“孩子,知道吗,妈妈是多么不愿意离开你呀,可妈妈命里欠了别人的情,妈妈注定不能留在你身边,妈妈怕有一天自己会像婉晴一样不顾一切的告诉你实话。孩子,妈妈说的话你一定不要对任何人说,现在不能说,等你成了人也不要说,因为说出了这些话只能给你周围的人们带来伤害和不幸,妈妈不想让你因为说了实话而再一次的把灾难和不幸降临到容家。孩子,妈妈的好孩子,妈妈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世界可以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像婉晴和娴雅说的那样,人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就可以追求爱情、追求一切你向往的东西。妈妈离开你以后你要像爱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去爱老爷和太太,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必须这样做,记住,要学会爱,学会感激。宝贝,你一定要记住妈妈今天和你说的一切,答应我吧,好了,如果你答应的话就再像刚才那样踢踢我。” 母子的血脉是相连的,无论秀禾想什么,说什么,第一个知道的定是肚子里的孩子,他也许真的可以感应到妈妈的欢乐与愁苦,于是听话的又动了动。秀禾脸上的幸福是每个做母亲的女人都难以掩盖的,眼看着这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她不得不惊叹世间造物的神奇,孩子便是成熟后将老的生命的延续。 她满足的闭上眼睛轻轻哼着娘曾经在她儿时经常给她哼唱的歌曲:“一江春水哎……,向东流哎,小小船儿哎,水上游哎,幸福的人儿哎……,要上岸哎!” 她想起了她童年的时光,跟兄弟姐妹们在小河里抓鱼,在河滩上捡漂亮的石头。哦,这将要出生的小宝宝一定会比自己那时快乐的多,有那么多的人爱他,关心他。可一想到自己将离开容家,离开自己的骨肉,她又是多么舍不得呀,秀禾又泪眼婆娑了,“孩子,妈妈只能和你在一起呆九个月,妈妈也舍不得你呀,妈妈多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妈妈在这永远是个多余的人,孩子,风筝都飞起来了,妈妈也就知足了,你若是想妈妈了,就在桔园那高高的山顶上放风筝吧,若是妈妈远远看到你放的风筝,就会知道你过得很快乐,妈妈就会很开心了。” 秀禾已经泣不成声了,仿佛明天就要和孩子分离似的,不过快了,快了,桔子马上就要红的通透从枝头坠落了。 娴雅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闺房,一遍又一遍,从床头的台灯到挂在屋角的油画,眼睛里闪着依恋又夹杂着对来来的憧憬。耀辉插在那漂亮的水晶花瓶里的太阳花已经枯萎了,可她却舍不得将它们丢出去,花枯萎了,房中的人也要走了,到一个新的地方去,重新建一个新家,一个只有耀辉和她两个人的家。那时的耀辉会每天为她在花瓶里插上伴着太阳盛开的鲜花,就像她的青春一样,也像他们未来的生活一样,一切的一切都是新的。 再过几天,自己就要成为耀辉的新娘了,她幻想着自己身穿洁白的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耀辉也一定非常精神,要知道他的西服可是娴雅找了许多家店铺亲自为他订做的,婚礼终于要举行了,这是妇雅的心愿。耀辉将是个好丈夫,一个成功而有责任心的好丈夫。窗外的阳光多么好啊,虽然天气已凉却又从阳光里渗透着丝丝暖意,那待嫁的新娘仿佛是沐浴在光影中不安分的精灵。 容家宅子的大院子里仆人们紧张而忙碌的走来走去。秀禾马上就要生了,已经折腾了一天的她没有了一丝的力气,一阵阵的剧痛几乎让她背过气去,可孩子就是生不下来,几个接生婆在她周围焦急的走来走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们头一次遇见这么痛苦的产妇。 秀禾虚弱的身体再也禁不住这般痛苦的折磨,枯黄如柳叶般躺在床上,只消一阵微风就可以把她吹走。她已经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突然又到来的一阵撕心裂胆的疼痛让她昏了过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秀禾就被那疼痛从昏迷中揪醒,然后又抛人另外一个更深的痛苦的深渊中,她的痛苦的尖叫声让整个宅院颤抖着,给人们带来极度的紧张和恐惧,那痛苦狂风一般席卷着每个人的心,善良的心在颤抖,一阵阵的尖叫让大太太瘫坐在椅子上,一夜间她似乎老了许多,她的眼睛早已肿了起来,嘴唇不住的颤抖,用手帕捂着胸口。容耀华站在旁边紧紧扶着她,生怕大太太因为担心和焦急昏倒过去。已经傍晚了,秀禾冰凉的身子没有丝毫动的力气,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半睁着眼睛嘴唇蠕动着喃喃地说着什么,微弱的声音时断时续:“孩……于,你快出来吧,别……舍不得妈妈……妈妈很勇敢的,你要是真的爱妈妈……就别再折磨妈妈了……” 时至深夜,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秀禾虚弱的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染在被子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一个接生婆匆忙地赶到老爷和太太的屋子说:“太太,太太,孩子还是生不下来,这孩子是长倒了,脚冲下,已经快第三天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太太、老爷们必须要做个决定了,到底是保大人,还是要孩子。” 大太太看着接生婆那双沾满鲜血还没来得及洗的双手,不由地后退了几步,声音抖得厉害:“造孽呀,让我们容家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们?真是造孽啊……”大太太的眼泪泉水般涌了出来,“秀禾,秀禾她怎么样了,我的苦命的秀禾呀……” 接生婆说:“秀禾身于很虚弱,流了那么多的血,可就不见孩子生下来,她已经快禁不起折腾了,太太,你们再不作决定,秀禾会死的。” 大太太和老爷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跌撞着三步并成两步上了楼,也不顾门口仆人们的阻拦,冲到秀禾的床边,眼前的秀禾脸色苍白的像纸,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布满了血丝,嘴唇已经发紫,大太太痛心地握着秀禾的手说:“秀禾,让你受委屈了,好孩子,我们不生了,啊,我们不生了,我们再也不要什么孩子了。” 秀禾勉强地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轻声地说:“太太,没想到生孩子这么麻烦,太太,我不怕,不怕的,我还能挺得住。” 大太太含着泪说:“秀禾,我们不生了!你不能再生了,这个孩子会要你的命的,你放心,你不生我们也一样让你走,走的远远的,想到哪就到哪,啊?” 秀禾轻轻握了握大太太的手,又望了望站在一旁紧张而心疼的老爷说:“老爷、太太……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他在我肚子里呆了九个月了,看来他是离不开我了,我天天都要告诉他很多很多事情,我告诉他老爷太太长什么样子,告诉他容家有几间房子,告诉他桔园里有多少棵桔树……”突然又一阵剧痛终止了秀禾的声音,她大声叫着,“太太,他来了,让我再试一次!” 大太太拉着秀禾急促地说:“秀禾,我们不生了,我不能再作孽了,不生了!” “让我再试一次,再试最后一次,求求你了,太太,你就成全我吧!” 第63章 “不行,不行的!”呆在一旁的容耀华再也看不下去了,秀禾那撕心裂肺的尖叫让他的心裂成了几半。 秀禾紧紧地握着大太太的手说:“太太,相信我,我再试最后一次,太太我求您个事,你去帮我烧个香,求菩萨保佑我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秀禾那企盼的眼光让大太太心碎,她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只许再试最后一次,啊!”太太和老爷起身去了香房。 老爷和大太太跪在香房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为秀禾祈求着:“观音菩萨,我求求你,一定要让秀禾顺利地生下这个孩子,下辈子我当牛做马都感激不尽您的恩德!” ……漫长的等待是痛苦的,眼看着秀禾忍受巨大的痛苦却又帮不上忙,大太太心里内疚极了,她已经被秀禾痛苦的尖叫声折磨的崩溃了?她只有不停地烧香,不停地祈求。 黎明到来了,教学的钟声浑厚的响着,震憾和洗涤着每一个向善的灵魂,深厚的婚礼乐曲中,美丽的新娘穿着结白的婚纱挎着英俊的新郎缓缓走向教堂。慈祥的神父在冲着这对幸福的新人微笑,新郎把一枚闪亮的钻戒带在新娘那纤细的手指上,新娘也轻轻拉着新郎的手把一枚钻戒带在他的手上,新郎低头吻了吻新娘那白皙无暇的脸,新娘笑了,眼睛里荡漾着爱的情丝和幸福的光芒。随即,天使般的孩子们为他们唱起歌来,那音乐是那般的圣洁,绕着新郎那略有一丝恍惚的神情的脸。 秀禾仍在不断挣扎着,接生婆唤着她,一盆盆鲜红的水泼了出去,在晨光中那般刺眼。老爷和大太太已在香房里跪得没了知觉,整个村庄都地动山摇般的痛苦的挣扎着,一缕阳光从云缝中钻钻了出来,漫长的夜仿佛过了一万年,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将整个宅子唤醒了,那个充满希望的小生命终于呱呱坠地了。村庄醒了,桔园醒了,宅子里的老树醒了,这一切古老的生命都在被这个新的生命震撼着,摇曳着。 容府在痛苦的煎熬中解脱了,大太太缓缓站起身子向秀禾房间走去,那响亮的婴儿的啼哭让她惊喜,召唤着地跳动的苍老的心。 秀禾整个人苍白的像天空中的云朵,她断断续续地说:“太太,孩子生下来了,孩子一生下来我就可以无牵无挂了。”僵直的眼神一点光彩都没有了,那眼神却流露着满足,似乎她真的没有一点留恋,真的无牵无挂了。“老爷、太太,桔子终于红了,我要去当一只风筝飞上天了,我听见娘在呼唤我……” 大太大哭着拉着她的手喊道:“秀禾,你留下,你不能走啊!” 容耀华忙说:“快!快把孩子抱过来。” 接生婆踏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快速的走过来把孩子抱到秀禾的枕边,那孩子沉沉的香甜的睡着了,那么招人喜爱,秀禾望了那孩子最后一眼,满足的笑了笑,睁着眼睛去了……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漫天的纸钱雪花般在空中飞舞,远处仿佛有一个洁白的凤筝断了线,冲着蓝天飞远了。风虽然太大太急,可是风筝还是飞起来了,那是谁的灵魂飞上了天,人们不知道,只有这座古老而陈旧的宅子知道,只有那枯萎的等待来年再绿的桔园知道,只有老陶伯那孤伶伶的岛上的兰花草知道。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