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娇夫人》 第1节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重生之天娇夫人 作者:昭文 文案: 窦静妤集三代皇帝的荣宠为一身,风光无限,不是太后,胜似太后。 她的夫君镇国公视她如珠如宝,她为夫君生儿育女,夫妻生活美满。 她本以为,自己会幸福到老,可是,她的儿子们却一个个的忤逆她! 大儿子,未来的大将军,为了一个女人,与国公府决裂,战死沙场! 三儿子,未来的大学士,为了一个女人,与她断绝母子关系,病死庙中! 四儿子,未来的名医,为了一个女人,不仅与她断绝母子关系,更是为了那个女人远赴边疆,生死不知! 她一生育有四子,在她白发苍苍的时候,却只有一个儿子在膝下尽孝。 窦静妤死后重生在一切都未发生的时候,她决定一定要将儿子们一个个都掰过来,决不能再同上辈子那样的悲惨! 穿越女,重生女,还有那一朵摇曳的白莲花! 总而言之,誓死要做恶婆婆! 本文将于下周一8月17日入v,希望大家多多支持。v后每天九点半更新,周四除外,周四下午四点半更新。 请不要无视这个——ps:本文雷点甚多,不喜者请左上角点叉,作者有点玻璃心,不喜欢就别告诉作者好吗么么哒(*/w\*)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强 主角:窦静妤 ┃ 配角:盛怀瑾,顾柏青,盛临辉,盛临遥,盛临远,盛临毅 ┃ 其它:重生,恶婆婆 ================== ☆、第一章 镇国公府内的荷花池子里荷叶碧绿,荷花米分中透白,直挺挺的立在荷叶群中,微风扫过,将荷花的香气送入府中女主人的玉香园中。 窦静妤在睡梦中忽然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她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睛。 坐在一旁执扇为她扇风的侍女茭白看到她眼皮动了动,神色一喜,却连忙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流光道:“快去告诉国公爷,夫人醒了。” “我这就去。”流光低头应道,临走前往回一瞥,便看到窦静妤在茭白的搀扶下扶着额头坐了起来。 “夫人,您终于醒了。”茭白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喜悦,姣好的面容映入窦静妤的眼帘。 窦静妤伸出手,茭白忙将她扶坐起来,屋中角落里放着冰盆,令窦静妤在这夏季的炎热之中,仍然盖着薄被,未曾感觉到严酷的暑意。 “我这是怎么了?”窦静妤略微迷茫的看着茭白年轻了许多的面容,她不禁将视线转向自己的手背,皮肤紧致,光滑白皙,丝毫不像年逾五十的老女人。 “夫人从宫中回到府里,在荷花池子那里晕了过去,太医诊断说是中了暑气,须得好生休养几天。夫人昏迷的时候是昨天中午,如今已是第二天中午了。”茭白认真的回禀。 “中暑?”窦静妤微微疑惑,自从儿子们相继离开她之后,她便整日里闭门不出,连舅舅的宣召也从不听从,国公府内又无人敢亏待她,怎么会中暑? 不过,茭白说的荷花池? 窦静妤忽然想起来,二十年前国公府内是有一座荷花池,但自从大儿子喜欢的那个女人失足落水,滑了胎之后,就被填上了。 “你说,我在荷花池?那不是早就被填上了么?”窦静妤皱起眉头,她精致秀美的面容仿若二八少女,根本不像是已经有了四个成年儿子的女人。 “夫人可是记错了?荷花池不是您最喜欢的吗?谁敢填了它?”茭白心下疑惑顿生,夫人在府中可是一等一的尊贵,谁都不敢冒犯夫人,更别说填了夫人最喜欢的荷花池了。 “许是我做了个噩梦吧。”窦静妤叹了口气。 她竟然梦到了自己以后的事情,而那些将来发生的事情却如同真的发生过一般,在她的灵魂上印上了无比深刻的痕迹。 窦静妤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前半辈子受尽亲人与爱人的宠爱,过得无比幸福,可是后半生儿子们一个个的忤逆她,不愿娶她亲自定下来的儿媳妇,要娶自己找到的所谓“真爱”! 前半生窦静妤如何被天下女子艳羡,她后半生就如何被天下女子可怜! 四个儿子一个个的与她离心,离开国公府,最后能够在她膝下尽孝,为她养老送终的,只有二儿子盛临遥,其他三个儿子,不是死亡就是踪影难寻! 窦静妤痛苦涌上心头,眼眶红了起来,泪水毫无预兆的倾巢而出,很快打湿了她手旁的那块锦缎被面。 她不喜欢深色布料,总觉得老气,于是她用的都是浅色系的蓝色,米分色,紫色,这被面就是皇帝舅舅亲赐的蜀锦,浅蓝色的帝女花蕊忽然被水打湿,变成了深蓝色,格外显眼。 茭白在窦静妤沉默的时候担心不已,她的夫人从来不会这样,难道是暑气未消,身子还难受?但当她看到夫人的眼泪留下来时,茭白还是心疼坏了,她是从小就跟在窦静妤身边的,窦静妤性格好,脾气好,一点都没有被宠坏的样子,也很心疼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实在是个好主子。 茭白着急,她的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连哭都不出声! 于是茭白连忙安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呢?一哭就不好看了。” “茭白,你说我是不是个好母亲?”窦静妤突兀的出声,她抬头认真的看着茭白,似乎要看出茭白的内心所想。 “夫人当然是个好母亲了,夫人在少爷们小的时候就亲力亲为,连换尿布都是您亲手来的,别的母亲哪像您这样细心呢?!”茭白柔声安慰。 “可是我觉得我做的还不够。”窦静妤声音沙哑,她抽泣着说道。 茭白一边拿出手帕帮她擦眼泪,一边道:“夫人做得够多了,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夫人是个好母亲啊,夫人对少爷们的认真劲,让茭白都嫉妒了,茭白都恨不得做您的女儿呢!” “瞎说!”窦静妤被她的话逗得破涕为笑,茭白一脸认真:“怎么会是瞎说呢,茭白真的很想做夫人的女儿呢。” “就你嘴贫!”窦静妤接过茭白手中的手帕,抹了眼泪,又问道:“临辉他们呢?” “少爷他们上午来看过您,但您还在昏睡,老爷方才一直陪着您,只是中途有人禀报要事,暂时离开了。”茭白见她不伤心了,便缓缓道来。 “静妤!”屋门被人推开,来人一向平静无波的面上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他快步走到窦静妤床前,茭白在他走到之后方才反应过来,起身站到了一旁。 镇国公盛怀瑾握住窦静妤的双手,一双星眸盯着她直瞧,看得窦静妤微红了脸颊。 “怎么哭了?”盛怀瑾看到窦静妤微红的眼眶,顿时拉下了脸色,他转身对茭白斥道:“谁又惹夫人生气了?” 茭白在盛怀瑾的怒意之下身子微微发抖,她急忙跪下来,窦静妤拉住盛怀瑾的手,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柔声道:“不是茭白,我只是,我只是……” 窦静妤的未完之语让盛怀瑾心中担忧不已,窦静妤的身子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太医早就说过要好好将养,她的身子都是因为生双胎的时候胎位不正,难产时伤了身体,留下了病根。盛怀瑾将窦静妤捧在手心里宠,他早在窦静妤难产的时候就痛恨自己,如若不是他,静妤又何须再受这产子之痛,甚至还会难产?! 自那次之后,窦静妤身体的状况被盛怀瑾当成了大事看待,这次她中暑晕倒,盛怀瑾恐惧不已,他爱窦静妤胜过自己的生命,倘若窦静妤去了,盛怀瑾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她走的。 这个沉默的男人心中对窦静妤炙热的爱恋宛若火焰一般,永不衰竭,当窦静妤闭上眼睛的时候,深得皇帝信任,权势滔天的镇国公盛怀瑾也毫不犹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盛怀瑾在窦静妤死后的所作所为窦静妤自然不知晓,但这无妨窦静妤清楚这个男人有多爱自己,她看着这个男人年轻了十几岁的面容依旧俊美如初,与上辈子那个因为妻子愁了半辈子,鬓发斑白的男人大相径庭。 她在儿子死后闭门不出,连盛怀瑾都不愿再见一面,盛怀瑾每日在她门前久坐,希望能够让她回心转意,出来看他一眼。数十年如一日,但已经死心的窦静妤丝毫不在意门外苦苦等待的丈夫,她糟蹋,作践自己的身体,使盛怀瑾花费无数精力为她调养的身体破败不堪,直到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夺去了她的性命。 窦静妤当时有多么的无情,现在看到盛怀瑾就有多么的后悔,盛怀瑾一腔心血全放在了她身上,可她却对盛怀瑾视而不见。 窦静妤悲从心起,眼泪又落了下来,盛怀瑾看着又落泪的窦静妤心疼不已,可最笨的他最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只会干巴巴的说:“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我不好看你还要我么!”窦静妤心中委屈,看着盛怀瑾那满含神情的眼睛,顿时撒娇道。 “当然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盛怀瑾连忙说道。 “怀瑾!”窦静妤被他的话激的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伤心事,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她想要宣泄十多年来的委屈与不甘,她恨自己无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与她决裂却毫无补救之法,她恨自己无情,抛弃了深爱她的丈夫数十年,最后更是离他而去。 盛怀瑾手足无措,窦静妤越哭越厉害,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身旁的茭白早就退了出去,给他们二人让出了空间,无人支招,盛怀瑾只好紧紧抱住窦静妤的身子,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就像儿子们小的时候哄他们睡觉一样。 窦静妤哭着哭着,抱着她的人背后轻柔的安抚让她哭声渐小,慢慢低了下来,最后她直接睡了过去。 窦静妤情绪几次起落,又逢暑期刚过,身体着实虚弱,很是昏迷了几天,这可急坏了盛怀瑾。 盛怀瑾在怀中人睡着的时候,特意探了探她的脉象,确认她只是睡着之后,便将窦静妤放到了床上,在一旁守着她。 但在一天过后,窦静妤依然毫无苏醒的迹象,这让盛怀瑾着急了,他连忙派人进宫请太医,请得还是专门为窦静妤看病的太医。 他这一请太医,皇帝就知道了,皇帝知道了,大长公主和骠骑将军也知道了。 两天前窦静妤才因为中暑昏迷请了太医,怎么现在又请太医了?是不是你盛怀瑾对我们的静妤做了什么,才将静妤气病的?! 皇帝顾柏青御驾亲至镇国公府,彼时盛怀瑾还巴在窦静妤床前,皇帝到了地方之后,便看到窦静妤苍白的脸色。 顾柏青疼爱窦静妤是出了名的,窦静妤未出阁前,顾柏青将她宠上了天,说要星星绝不摘月亮,说往东绝不往西的那种,现在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姑娘现在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顾柏青心中的怒气便上来了。 ☆、第二章 盛怀瑾与窦静妤两人的亲事一开始并不是顾柏青愿意的,他巴不得窦静妤多留几年,又怎会早早的为她选夫? 可盛怀瑾却在当年定国寺中的一眼,便对窦静妤一见钟情,至此念念不忘。 他为了心中所爱,不仅拒绝了母亲为他安排的通房丫环与侍妾,清心寡欲,而且还一心扑在仕途之上。 盛怀瑾本是镇国公次子,他是无权继承镇国公爵位的,而皇帝是万万不会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窦静妤嫁给一个纨绔子弟的,盛怀瑾想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让皇帝点头答应他们两个的婚事。 盛怀瑾运气不怎么好,边境有羌族来犯,而朝廷有兵力强盛,实乃好儿郎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可是当他踏上前往边境战场的途中,镇国公府遣人飞马报信,镇国公世子病危,镇国公命他即刻回京。 盛怀瑾和他大哥的关系不怎么好,因为他母亲是镇国公继室,他的大哥盛怀瑜是原配嫡子,镇国公原配生下盛怀瑜时身子便已受损,可是她为了给国公府开枝散叶,硬是咬牙撑着又怀了一胎,怀胎七月之时,受惊早产,产下一名死婴。她生产之时便已经是困难,熬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孩子出来了却早已夭折,经受不住打击的她便撒手人寰,彼时盛怀瑜已经五岁。 盛怀瑜自幼聪敏,幼年丧母之后,父亲的再娶也让他早慧的内心蒙上一层阴霾,更别说这位继母一年之后便产下一名健康的男婴,也就是盛怀瑾。 于是盛怀瑜从小便不待见盛怀瑾,盛怀瑾生性豁达沉稳,他并不在乎国公世子之位,可是盛怀瑜却一直视他为敌,就算自己已经被皇帝封为世子之后,也从未对盛怀瑾有过好脸色。 盛怀瑾乍闻此消息时心中格外惊讶,他记得自己离府之时盛怀瑜尚且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怎么才离开四日就性命危在旦夕? 盛怀瑾满心不解,仍是跟着报信人回了京城。 回京之后,他找到父亲,询问原因,镇国公当时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他说,国公府近年势微之象太过明显,如今这一代更是找不到往昔镇国公的威势,昔日的仇敌也渐渐开始展开手脚报复,身为下一代继承人的盛怀瑜便首当其冲。 第2节 盛怀瑜在一次友人小聚之时被人暗算,回府两日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中毒颇深,尽管如此,盛怀瑜还是大胆的隐瞒了镇国公,因为他当时参加的聚会着实不妥,若是说出来,必会惹得镇国公对他不满,影响他将来继承爵位。 就因如此,盛怀瑜毒入骨髓,瞒不下去的时候才命人禀报了镇国公,可此时为时已晚,盛怀瑜为自己的私心付出了代价,他已经无药可医了。 下毒之人着实太过明目张胆,但偏偏镇国公和盛怀瑾根本无法查出到底是谁干的。 事情禀报皇帝之后,皇帝虽说也命人查了,可是皇帝却隐隐包庇着罪犯,这使得盛怀瑾对皇帝有了嫌隙,便是上辈子皇帝驾崩之时,他们两个人也依然是水火不容的。 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盛怀瑾继承了镇国公的爵位之后,不仅要做出一番成就,也要振兴镇国公府,忙得不可开交,但百忙之中能够安慰他一二的,只有回忆中窦静妤那美好的笑容了。 盛怀瑾在对窦静妤的怀念之中情根深种,痴情不已,得悉窦静妤已经及笄之后,彼时已经在军中立下了赫赫威名的盛怀瑾便迫不及待的向皇上请求赐婚了。 顾柏青本不愿将窦静妤嫁的那么早,可在年轻一代之中既找不到能够与盛怀瑾相提并论的人物,也找不到对窦静妤足够痴情的人,再加上另一边长公主的说服,他只得同意,将捧在手心宠了十五年的宝贝疙瘩嫁给盛怀瑾。 女婿是岳父上辈子的仇人,这个在盛怀瑾与顾柏青两人身上同样适用,顾柏青恨不得将这个从他手中夺走窦静妤的臭小子千刀万剐,而盛怀瑾也恨不得将这个总教唆窦静妤与他和离的舅舅千刀万剐。直到窦静妤生下长子盛临辉,两人之间的关系才开始缓缓上升。 但顾柏青仍然对盛怀瑾百般挑剔,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顾柏青走到门口的时候,盛怀瑾还坐在窦静妤床边守着她,当顾柏青打开门时,盛怀瑾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了。 顾柏青差点气歪了鼻子,这家伙挺嚣张的啊,连君臣之礼都不行了! 可是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顾柏青三步并作两步走,走到窦静妤床前,看着窦静妤毫无生气的脸色,饱含怒气的开口质问道:“静妤是怎么回事?!” 盛怀瑾无视了他一次,是因为窦静妤从皇宫中回来才开始不好的,但有一不能有二,他也不想在窦静妤昏迷的时候和顾柏青吵,于是盛怀瑾便沉声道:“太医诊过,说静妤是忧思过重,心力交瘁,身体受不了才昏迷的。” “忧思过重?!心力交瘁?!”这几个字顾柏青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恨恨的盯着盛怀瑾,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起来格外阴沉:“盛怀瑾,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朕的静妤变成这样?!” “皇上,静妤是我的妻子,镇国公夫人!”盛怀瑾很不喜欢顾柏青这样的语气,仿佛窦静妤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哼!”顾柏青冷哼一声,道:“可朕是静妤的舅舅!” “来人!”顾柏青大手一挥,他身后的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露出了站在门外一溜朱红服饰的大内禁卫,与米分色衫裙的宫女。 盛怀瑾眼中瞳孔微缩,他紧紧盯着顾柏青身后的人,声音里充满危险之意:“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他起身挡在窦静妤床前,浑身紧绷,仿若警惕的雄狮,面前人稍有不慎,便会被他抓住机会,咬断喉咙! “你镇国公照顾不好朕的静妤,三番两次让她生病,朕担心静妤在这里待久了身体会变得更差,朕此番来便是为了将静妤带回皇宫静养。”顾柏青冷静的说着,毫不在意盛怀瑾对他露出的獠牙。 他更是在盛怀瑾愤怒的目光下坦然自若的道:“至于静妤的孩子,临辉他们,朕准他们每隔四日可进宫探望静妤一次,缓解静妤的思子之心。” “那我呢?”盛怀瑾紧盯着顾柏青的面容,低沉这声音开口说道。 “你?”顾柏青嗤笑一声,“你连静妤的安危都无法保证,朕又怎能让你再见静妤?!”顾柏青眼露厉色,他对盛怀瑾的深切不满之情完全暴露出来。 “皇上是要让臣与静妤永无相见之日?”盛怀瑾满怀怒意的说道。 “这是……”没等顾柏青继续说出激怒盛怀瑾的话语,盛怀瑾身后床榻上的窦静妤便□□了一声。 盛怀瑾面色一变,再也顾不得和顾柏青对峙,他急忙转身,趴到窦静妤床前。 “静妤,你醒了吗?”盛怀瑾压低了喜悦的声音,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窦静妤眼皮微动,慢慢张开了眼睛。 窦静妤眼中布满朦胧之色,她还有些迷糊,当盛怀瑾握住她的手,唤出她的名字时,窦静妤眼睛方才一亮,她急急追问道:“我刚刚听到了舅舅的声音,舅舅是不是在这里?” 盛怀瑾眼中光芒微黯,却舍不得骗她,而且也不容他欺骗,顾柏青自己就站在了旁边的位置,握住了窦静妤的另一只手。 “静妤!”顾柏青唤出窦静妤的名字,窦静妤看向他,看到他的容颜时嘴角勾起一抹欣喜的笑意:“舅舅!” “真的是舅舅,我以为,我是在做梦!”窦静妤看着同样年轻了十几岁的顾柏青,心中喜忧参半。 喜得是自己能够重新回到这个时候,说不定可以扭转上辈子的悲惨局面,忧得是这一切的感觉都不真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就好像醒来之后,她还是那个可怜的老女人。 “怎么会是做梦。”顾柏青握紧了窦静妤的手,目光柔和,声音温润:“我在握着静妤的手,静妤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窦静妤点头,脸上显现出了喜色:“舅舅很温暖。” 顾柏青闻言温柔一笑,道:“那舅舅不放手好不好?” 盛怀瑾再也忍不住了,他强硬的插入两人之间,道:“静妤,你刚醒,渴不渴?” 窦静妤这才将注意力放在盛怀瑾身上,上辈子顾柏青离开了好多年,再次见到他窦静妤难免会疏忽盛怀瑾,她听到盛怀瑾的话后,忙点了点头,道:“我渴了。”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盛怀瑾说道,在窦静妤点头之后,看了一旁的顾柏青一眼,方才起身。 顾柏青在盛怀瑾让开有利位置之后,便站了过去,道:“静妤,你……” 窦静妤不明白顾柏青的欲言又止,却也知道顾柏青担心她,她只好挑着自己身体状况说:“舅舅,我很好。” “很好?”顾柏青意味不明的道,“你若是在这里真的过得很好,又怎会接连昏迷两日?” 窦静妤词穷,之前那次昏迷她着实不记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后来这次却是她自己因为回到过去而情绪巨变,身体受不了才昏过去的,可这又怎么能跟舅舅说。虽说舅舅不会不相信她,但她不想让舅舅为她伤心,上辈子因为临辉他们的事情,舅舅顾及到她的感受,在对待临辉他们之时也缩手缩脚,施展不开。 那时候,舅舅被临遥喜欢的女子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唾弃不已,其中言语之难听让她这个不在场的人也觉得气愤不已,跟别说当时首当其中的舅舅了。 但这女子是临遥带上朝的,倘若发作这女子,势必要牵连临遥,临遥又是她的儿子,舅舅不忍她伤心,竟然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 ☆、第三章 窦静妤出身尊贵,她父母是当朝大长公主与骠骑大将军,当今圣上是她亲舅舅,她从小就入了皇帝外祖父的眼,将她捧在手心里宠,外祖父去世后,舅舅接了他的班,不仅当上了皇帝,还将她视作福星,荣宠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柏青很疼爱她,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竟然心甘情愿咽下这口恶气,只因为他怕窦静妤受到牵连。 窦静妤思及此,不免眼眶微红,又要落泪,顾柏青看出了她的情绪,连忙说道:“静妤莫哭,谁欺负了你,你告诉舅舅,舅舅帮你报仇!” “没有谁欺负我,我只是,想舅舅了而已。”窦静妤泪汪汪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顾柏青,这时候的顾柏青虽然已经年逾四十,却因为保养的好,看起来宛若三十多岁,尚且年轻力壮,而且距离她上辈子临死前,她已经六年多没有见过舅舅了。 “真的么?”顾柏青故作疑惑的问道。 “真的!”窦静妤肯定的点头。 “那……”顾柏青的话又一次被盛怀瑾打断了,顾柏青看着盛怀瑾弯腰的背影,眼中闪过几丝阴霾。 “先喝点水润润喉,一会儿还要吃药。”盛怀瑾低沉的声音传入窦静妤的耳中,窦静妤听闻还要吃药,立马皱眉:“怎么还要吃药,我不要吃!” “吃了药病才能好。”盛怀瑾劝道。 窦静妤不喜欢吃苦的东西,若是她现在还是二十八岁,她肯定会撒些小性子,但若论真实年纪,她已经五十六岁了,临死前还喝了那么多的苦药,此时说一说便罢了,又怎能做出那样的娇态? 于是窦静妤点头应了,而一旁的盛怀瑾和顾柏青却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他们也知道窦静妤的嗜好,她是万万吃不得那些苦药的,平日里吃些药都要人三催四请的,尽管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个甜蜜的负担而已。 不过,两人暂时将疑惑压了下去,盛怀瑾接过窦静妤递过来的水杯,转身将它放回桌子,便听到顾柏青想要将窦静妤拐进皇宫的话。 “静妤,既然你想舅舅了,不如就去皇宫住几日?”顾柏青眼中略带期盼。 窦静妤有些迟疑的看看另一边站着的盛怀瑾,她重生回来,还未见到四个儿子,而且与丈夫也只相处了一会儿,着实有点不想离开。 “静妤,舅舅在宫中很冷清,静妤陪陪舅舅怎么样?”顾柏青接着说道。 “舅舅,”窦静妤迟疑良久,盛怀瑾站在一边不开口,因为他知道这决定只能由窦静妤单独决定,否则顾柏青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手段使出来。而让窦静妤自己决定的话,她还有机会从宫中出来,况且,窦静妤昏迷一事,给盛怀瑾敲响了警钟,好端端的怎么会中了暑?还昏迷这么长时间,她又怎么会忧思过重,心力交瘁,谁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怀瑾,我想进宫陪舅舅几日。”窦静妤做下了决定,她看着盛怀瑾说道。 窦静妤眼中满是期盼,盛怀瑾不忍心拒绝她,何况窦静妤已经说了只是“几日”,他这个做丈夫的又怎能不通人情呢? 盛怀瑾便走上前揽住她,道:“好,我让人给你收拾东西。” 顾柏青眼神冰冷的盯住他环抱窦静妤的手,盛怀瑾却视若无睹,愣是将那两束灼热的目光无视。 顾柏青看向窦静妤,目光温柔,他温声说道:“宫中什么东西都有,何须再收拾东西?” “额,”窦静妤顿了顿,道:“怀瑾,那就不用收拾了。你放心,舅舅不会亏待我的。” 她笑意盈盈的看向顾柏青,顾柏青颔首:“这是当然,我又怎会亏待静妤呢。” 盛怀瑾黝黑的眼睛看向顾柏青,二人对视良久,才在窦静妤的诧异眼神中分开。 顾柏青带着窦静妤回了皇宫,撇下盛怀瑾一人,盛怀瑾坐在书房里,等着儿子们的归来。 “咚咚咚!”书房的门终于被人敲响,盛怀瑾放下手中打发时间的兵书,沉声道:“进来。” 门被人从外边推开,走进来两个少年人,年长的少年一身赤红劲装,手脚上皆绑缚了绷带,高高束了马尾,面容充满英气,脸上带着俊朗的微笑。 年少的少年着浅蓝锦袍,束了玉冠,面容坚毅,脸上毫无表情。 “儿子见过父亲。”两人见过礼后,盛怀瑾方才道:“坐吧。” “父亲,你叫我们来是干什么啊?娘醒了么?”年长的盛临辉问道。 盛临遥虽然不言语,但眼睛之中也露出了同样的意愿。 盛怀瑾默然片刻,道:“你娘醒了。” “那儿子先去看娘了。”盛临辉想要站起来,却被见状不妙的盛临遥按住了。 盛临辉疑惑的看向盛临遥,盛临遥扬扬下巴,让他自己看父亲的脸色。 盛临辉转眼一看,便见盛怀瑾脸色黑青,浑身上下围绕着一股郁色。 盛临辉心道不妙,果然盛怀瑾下一刻蕴含怒气的开口斥道:“整天毛毛躁躁的,你何时才能稳重一点!” 盛临辉心中哀叹,每次父亲因为娘受了舅公的气就会拿他们来出气,父亲真没用! 盛临辉瘪着一张嘴,道:“父亲,我……我觉得,我挺好的啊。” 盛临遥扶额,他侧过脸,不去看那个傻哥哥,明知道父亲现在还在气头上,不让他好好出气你还顶撞他,真是找死啊…… 盛怀瑾因他这一句话怒气又上心头,大儿子的长相本就偏向顾柏青,而他一向惯于将在顾柏青那里受的气发泄在盛临辉身上,不过,对于这个不爱书本,只爱刀枪棍棒的大儿子来说,盛怀瑾发泄的方法便是拎着他好好打一顿,倒是方便的很。 于是盛怀瑾拎着盛临辉去了练武场,盛临遥看着父兄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就知道会这样!” 父亲一向沉稳,寡言少语,但在大哥面前却会经常这样子,不知道大哥长了像舅公的脸到底是好是坏,盛临遥小大人似的摇摇头,他今年不过十三岁,脸颊尚还有些婴儿肥,做出这样的表情格外引人发笑,和后来那处变不惊的镇国公尚且差距甚大。 盛临遥摆摆手出了书房,他迈着步子走出院子,准备去看看母亲。 半道上,盛临遥遇上了从学堂回来的盛临远和盛临毅,这两人虽是双胞胎,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盛临远是偏向盛怀瑾的俊美,而盛临毅却偏向窦静妤的精致秀美。 盛临远小小年纪脸上便常带着温柔笑意,在族学之中,身边经常围绕着女孩子,而盛临毅因为自己偏向母亲的精致容貌常常会受到一些男孩子们的骚扰,因此,盛临毅便学会了瘫着一张脸,对谁都是一副面瘫脸,大大的打击了男孩子们的热情。 “二哥!”两人身穿一模一样的橙红锦袍,见到盛临遥后,齐齐行礼,盛临遥道:“三弟四弟是要去父亲的书房吗?” “对。”两人齐齐点头,盛临遥道:“现在不用去了,父亲带着大哥去了练武场。”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母亲吧。”盛临远建议道。 “好。”三人并排往窦静妤的玉香园去,路上,盛临遥做出兄长的样子询问两个弟弟的课业,盛临远和盛临毅两人回答的仔仔细细,正是一派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场面。 “什么?娘进宫了?!”盛临遥皱眉,茭白点头道:“是的,夫人半个时辰前便随皇上进宫了。” “难怪,”盛临遥暗中嘀咕,他转身看着两个弟弟,道:“娘进宫了,我们今天看不着了。” 第3节 “我想娘亲。”盛临远不免拉长了嘴角:“我都好几天没和娘说话了。” 盛临远不像大哥盛临辉那样莽撞,也不像盛临遥那样沉稳,更不像盛临毅那样寡言少语,他有一张巧嘴,惯会讨好人,和窦静妤母子之间的关系特别好,四兄弟中,他最受窦静妤的宠爱了。 “茭白姑姑,我们可以去皇宫看望娘亲吗?”盛临远一脸认真的看着茭白,茭白也很喜欢这个嘴甜的三少爷,于是她想了想,回忆了一下窦静妤进宫前的嘱咐,道:“夫人说少爷们若是想她了,随时可以进宫看望的,皇上也答应了。” “这样的话,实在太好了,二哥,四弟,我们现在就进宫好不好?”盛临远欢呼一声,他看向盛临遥和盛临毅。 “嗯。”盛临毅点头,盛临遥却摇了摇头,道:“今天不行,娘今天才进宫,而且天也晚了,进宫不方便。” “可皇上不是答应了我们可以随时进宫的么?”盛临远不满的嘟囔道。 “娘今天刚刚苏醒,若是我们进宫了,娘还得分神照顾我们,肯定又会累到的。”盛临遥解释道。 “那就明天吧。”盛临远虽然不满,却也明事理,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三人出了玉香园,盛临远想要去看看盛临遥的书,盛临毅沉默的跟在二人后面。 盛临远跟着盛临遥进了其书房,盛临毅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见他们二人读书很认真,也不好说自己饿了,便独自一个人出去了。 盛临毅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毛病,他路痴,就算是生活了十二年之久的镇国公府他走着走着也会迷路,而此时,他本想去国公府的厨房,却走错了路。 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色,盛临毅明白自己又走错了,他转身想原路返回,刚踏出一步,后颈便被人敲了一下,他心道不好,咬着牙关撑了一会儿,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身国公府仆人装束的男人提起晕过去的盛临毅,将他夹在腋下,看了看周围,快步顺着小路走出了国公府。 ☆、第四章 天黑了,书房里也点上了蜡烛,盛临遥从书中回神,他揉了揉眉心,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睛不是那么酸后,才看向周围。 盛临远依旧安安静静的在那里看书,盛临毅也是,等等! 盛临遥睁大了眼睛,盛临毅呢?他记得盛临毅是坐在他左手边的那只椅子上的,可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 盛临遥走出书房,问站在房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看见四少爷了吗?” “四少爷一个时辰前出去了。”其中一个小厮回道。 “一个人?”盛临遥皱眉问道。 “是。”那小厮点头说道。 “糟了!”盛临遥心中暗道,盛临毅的路痴在他们心中着实特别严重,就他自己看来只是个小问题而已,每次如果没人跟着盛临毅,盛临毅就会七拐八拐的走到不知名的地方,有时候甚至还能走出国公府!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去的,明明国公府每个门口都有下人守着,可他偏偏不走寻常路。 这下子得派人去找了,盛临遥按了按发紧的眉心,他道:“还不快派人去找!” 这小厮也知道四少爷盛临毅的毛病,可那时候他还得在门口值班守着,不能擅离职位啊。 既然盛临遥发话了,那小厮也赶紧行礼跑出去通知管家了。 盛怀瑾和其他三个儿子四人围坐在国公府中的百音堂内,几人面前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精美的菜肴,可是在座的四人却毫无一丝食欲。 往常盛临毅失踪,通常会被人早早的发现,然后迅速的找回来,往来之间花费不到半个时辰。 而这次盛临远和盛临毅两人是从学堂回到府中,因为在门口就已经被通知过盛怀瑾要找他们,便遣散了身边跟着的小厮仆从,二人相携前往盛怀瑾沐秋园中的书房。 也因此,盛临毅身边才没有跟着下人指路,而盛临毅有好强,倘若不是他人提前开口说要带路,盛临毅是绝不会自己开口要求的。 盛怀瑾沉着一张脸,窦静妤才离开府中不过三个时辰,他便弄丢了一个儿子,到现在了还没有找到,这消息倘若让窦静妤知道,恐怕窦静妤会受不了。 “临遥。”盛怀瑾语气略微沉重。 “父亲。”盛临遥闻言站了起来。 “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什么错误吗?”盛怀瑾看向盛临遥,字字铿锵的问道。 “父亲,儿子太过自以为是了。”盛临遥低下了头,他以为,带着两个弟弟回到自己的书房,这样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却根本没有想到四弟临毅不爱这些书籍,不可能对这些有兴趣,而他们二人却看得格外认真,自然不会选择打扰他们自己离开了。 “不!”盛怀瑾此言一出,三个儿子齐齐的看向他。 “临遥,这出自御下不严。”盛怀瑾沉声说道。 “父亲?”盛临遥惊愕的看着盛怀瑾,怎么问题会拐到这个方面? “临遥,若是你的下人都已被你□□好,那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么?”盛怀瑾紧盯着盛临遥的眼睛。 盛临遥心下一紧,没错,如果他将下人管教好了,又怎会出现下人眼睁睁的看着临毅离开,既不禀报又不跟上去指路?府中谁人不知道盛临毅最容易迷路? 盛怀瑾在他们四兄弟十岁之后,一方面为了霸占窦静妤的注意力,一方面为了让他们成长起来,他们四人院落中的仆人全部由四人自己管教,而他只派个经验丰富的老人去教导四个儿子,其余的一概不管。 盛临遥平日里训诫下人,也只顾规矩,规矩是定死了的,任何人都不能犯错,否则就会受到惩罚。 盛临遥制定的守门的下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擅离职守,他定的规矩死板而不近人情,平常看着是很齐整,但一到特殊时候,缺点便暴露出来了。 就比如这次,下人为了不被惩罚擅离职守,眼睁睁看着府中的四少爷失踪。 盛临遥想到了关键的地方,顿时面上涌上薄红,他羞愧的道:“父亲,我知错了。” “嗯,这次虽然全部罪责不在你身上,但你依旧要受罚。”盛怀瑾道。 “儿子愿意领罚。”盛临遥道。 “不过,你的惩罚暂时押后,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临毅。”盛怀瑾说完之后,盛临遥应声便坐下了。 此时气氛较为沉重,桌子上的饭菜四人一筷未动,眼看着连汤都已经凉了,守在一旁的奉菜侍女上前一步,道:“老爷,菜已经凉了。” “端下去吧。”盛怀瑾挥手,让她们把菜端下去。 奉菜侍女略微为难,道:“可是老爷和几位少爷……” “赶紧端下去,我弟弟不知所踪,我们怎么会有心情吃饭?!”盛临辉没好气的开口斥道。 奉菜侍女浑身一抖,颤巍巍地道:“是。” 一双双玉手将桌子上冷却的珍馐玉食端了下去,待桌子上的饭菜全部撤下,有侍女端来了茶水,盛怀瑾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心中的烦躁丝毫未减。 盛怀瑾站起来,快步走到大门口,他定睛一看,眼中顿时一亮。 院门外出现了一点亮光,由远及近,提着灯笼的人走了过来,盛怀瑾不待他开口,便率先问道:“四少爷找到了吗?” 来人面色略显灰败,他摇了摇头,泄气的道:“已经找遍了国公府,根本找不到四少爷的踪迹。” 盛怀瑾眼神一厉,道:“府中大大小小的都找过了?” “是,属下等连各个角门都找过问过,可他们都说未曾见过四少爷。”北敬无奈的说道。 “各个院落的值班人呢?” “除了二少爷听涛阁的人,其他的都说没看见过。” “这就奇怪了,”盛怀瑾意味不明的看向手掌,转身回到了大堂中。 “临远,你和临毅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遇上哪些奇怪的人?”盛怀瑾看向坐在一旁低着头的盛临远。 “奇怪的人?”盛临远闻言抬头,道:“没有。” 盛临远摇头,眼中略带迟疑之色。 盛怀瑾又问:“真的?你在犹豫什么?” 盛临远依旧摇头,闷声不吭。 “盛临远。”盛怀瑾沉声,叫出了盛临远的名字。 “父亲。”盛临远抿唇,“有什么事?” “临毅是你的弟弟,我希望你能够将你知道的事情,详细的说出来。”盛怀瑾目不转睛的盯着盛临远。 “额,”盛临远咬咬牙,他道:“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说?”盛怀瑾皱起了眉头,他看着盛临远的神情,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能够说什么啊?”盛临远表现的很无辜。 “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自为之。”盛怀瑾准备离开这里,他背对着三人,道:“要知道,临毅是你的亲兄弟,不仅如此,他还和你一母双胞,你们两人之间的情谊,就如此的淡薄?” 说完这句话,盛怀瑾就离开这里了,他对盛临远略微失望,他可以肯定,盛临远绝对知道盛临毅此刻在哪里,不论盛临远出自什么目的隐瞒他,这都表明了一件事,他不相信作为父亲的盛怀瑾。 盛怀瑾对此也无话可说,他很爱窦静妤,非常爱,但这不代表他会像珍爱窦静妤一般去喜欢自己的儿子。 盛怀瑾将一生的感情都倾注在了窦静妤身上,再无其他一丝能够分给别人,包括他们二人的爱情结晶。 对于盛临辉四兄弟,一开始盛怀瑾甚至是嫉妒,愤恨他们的,因为他们抢夺了窦静妤的全部注意力,当他们和他出现在同一处时,窦静妤永远是首先看到她的儿子,然后才是他。 这对深爱着窦静妤的盛怀瑾来说完全无法忍受,倘若这些孩子身上没有窦静妤的血脉,盛怀瑾是完全不介意将这些孩子们全部杀光的。 不过,盛怀瑾一向在窦静妤面前伪装的很好,盛临辉四兄弟也习惯了父亲对他们的冷淡,况且,京中大多数豪门子弟父子之间的关系都是这样的浅淡,没有什么差别。 回到沐秋园的书房中后,盛怀瑾立刻发号施令,派出镇国公府明面上的所有势力去寻找盛临毅,至于这么大的动静窦静妤会不会知道? 窦静妤现在刚刚苏醒,身子骨尚有虚弱,疼爱窦静妤和盛怀瑾有得一比的顾柏青会让她知道这个消息吗? 一点都不会!盛怀瑾非常肯定,顾柏青一向讨厌他和窦静妤的几个儿子,就算是盛临毅这个格外肖似窦静妤的孩子,顾柏青也不会多么喜欢。 何况,盛临毅失踪表明了盛怀瑾很不靠谱,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弄丢,又怎能照顾好窦静妤呢?顾柏青收到消息后表示喜闻乐见,倘若不是窦静妤现在身体虚弱受不得刺激,顾柏青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消息。 第二天中午,一夜未睡的盛怀瑾仍然精神奕奕的上朝,顾柏青一看到他就感觉浑身不对劲。 索性今日朝中无事,顾柏青便想找找盛怀瑾的茬子,只听他轻咳一声,大厅中站着的诸位大臣顿时绷紧了神经。 “盛爱卿,朕听说,你的小儿子失踪了?” ☆、第五章 金銮殿上,落针可闻,顾柏青的话语一出,许多知晓此事的大臣都有点同情盛怀瑾。 皇帝和盛怀瑾不对付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每隔几个朝会,朝中的大臣们都可以看上一出镇国公智斗皇帝的好戏,而且每次都不重样,非常精彩。 对于顾柏青的问话,盛怀瑾很镇定的说道:“回皇上,微臣的幼子的确失踪了。” “那盛爱卿需不需要朕派人帮你一起找?”顾柏青微微一笑。 “皇上愿意出手相助,微臣不胜感激。”盛怀瑾低头抱拳。 “这样最好。”顾柏青深深的看了盛怀瑾一眼,然后宣布退朝。 留下来的大臣面面相觑,怎么回事,皇上和镇国公对上通常不是要很长时间吗?今天怎么结束的这么快?什么都还没看到啊。 第4节 盛怀瑾却是知道顾柏青这次为什么没有为难他,此时窦静妤待在宫中,顾柏青是非常愿意陪着她的,在顾柏青看来,和窦静妤相处的时光非常珍贵,怎么能够将它浪费在与盛怀瑾的交锋上? 盛怀瑾想到此处,脸色不免更为严肃,这让一旁想要上来搭几句话,示示好的大臣们心中一紧,悻悻的退了下去。 盛怀瑾转身离开大殿,大步流星的朝宫门方向走去。 “镇国公请留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盛怀瑾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来人。 “岳父大人,”盛怀瑾沉声唤道,来人正是骠骑大将军窦鸿卓,窦静妤的生身父亲,他的岳父。 窦鸿卓此时神情有些憔悴,他走到盛怀瑾身前,道:“文正,听说静妤昨日进宫了?” 盛怀瑾点头道:“嗯。” “静妤身体怎么样?”窦鸿卓并没有问盛怀瑾为什么窦静妤进了宫,原因显而易见,窦静妤未出嫁前经常会进宫玩,出嫁后因为避嫌,进宫的次数少了很多,这在窦鸿卓等人看来,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精神好了许多,太医说日后要好好调养。”盛怀瑾道。 “那就好。静妤母亲也担心许久,日夜不得安枕。”窦鸿卓叹了一口气。 “都是小婿不是,应该先通知岳母的。”盛怀瑾略微抱歉的说道。 “也不怪你,哎。”窦鸿卓打量了他一眼,道:“临毅怎么样了?还没有一点消息?” “……暂时没有。”盛怀瑾摇头沉默。 “这倒怪了,国公府中守卫森严,到底是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带走?”窦鸿卓挑眉疑惑道。 盛怀瑾拱手:“不知小婿可否与岳父一同回府相商?”他抬头看向窦鸿卓,道:“小婿也想给岳母请安。” “好吧,在这谈也不方便。”窦鸿卓扫了周围的大臣,道:“走吧,今日我是骑马来的。” “是。”盛怀瑾跟着窦鸿卓一齐出了宫门。 他们二人前脚踏出宫门,后脚就有人带了消息上报顾柏青。 顾柏青听完下面的人说话,抬手示意他住嘴,旁边的总管李清便开口道:“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人俯身行礼之后恭敬的退了出去,顾柏青拿着毛笔在摊开的奏折上划了几道,他忽然轻嘶一口气。 “皇上?”李清连忙开口询问,他时刻准备着命人请太医。 “大惊小怪什么!”顾柏青轻斥一声,左手按上了一侧的太阳穴。 他紧皱着眉头,李清被他训斥后,见状低声问道:“皇上可是头风犯了?” “嘶!”顾柏青却顾不得理他,他只感觉头痛欲裂,脑中似乎有一双手在紧紧捏住他的脑髓,随时都有可能将他捏碎! “啊!”顾柏青实在难受不已,他一手将桌子上的奏折纸笔还有茶杯全部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瓷器的碎裂声清脆响起,反而更让他烦躁不安。 李清慌张不已,他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张口急呼:“快去请太医院方院正!皇上急召!” 书房内几座灯架处守着的小太监见到这番阵仗尚有些愣神,冰盆旁边看顾的一个蓝衣宫女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她迅速的跑到门前,打开门冲了出去。 李清见有人去请太医,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但看到顾柏青难受的样子心中的不安却升了起来,他连忙上前抓住顾柏青的一只胳膊,高声喊道:“皇上!太医一会儿就来了,还请您暂且忍住!皇上!” 顾柏青虽然听到了他说的话,却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头中的疼痛让他急需发泄,然而胳膊上那只手却无比的碍事。 顾柏青朝那只手的方向抬起一脚踢了过去,他平日素来注重保养,练武锻炼身体更是一样不拉,此时的一脚颇有分量,直接踢中了李清的大腿根。 李清命根子虽然已经没有了,却还是被这一脚踹得生疼,疼得他松手弯腰捂住了下半身。 顾柏青一手紧箍自己的脑袋,连推带踢的,将身前的紫檀木书桌踢倒,他离开位子,走到不远处的柱子前,一手摸着柱子就要用头往上面撞。 李清看的目疵欲裂,皇上这一撞上去,他这小命可就没了!他尖声叫道:“快拦住皇上!” 幸好这些个小太监也不是没有眼色,离得最近的小太监冲了过去,将顾柏青撞开了。 顾柏青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抬起的脸一双眼睛通红,李清连忙命人打开门将御前侍卫叫进来,先制住皇上,让他安静下来。 先前冲出去叫人的蓝衣宫女一路上跑得飞快,路上有人眼尖认识她是皇上书房的人,便匆忙让路,这番跑了几条道,迎面却撞上来一个华丽的妃舆,抬轿的太监被她撞上去后,一下子摔倒在地,她自己也趴在了太监的旁边。 妃舆一角倒了,其他三处未免不平,竟是直接倾斜,其上的华衣妃子尖叫一声摔了下来,恰好摔在了蓝衣宫女身上。 “啊!”蓝衣宫女短促的尖叫一声,又急忙的压低了声音,她知晓自己犯了大错,心中却只期待这位娘娘能够暂时饶过她。 一番人荒马乱,华衣妃子被人扶了起来,又整理了形容,这才开始发怒。 “来人,将这个贱婢给本宫掌嘴!”华衣妃子的声音很是悦耳,宛若出谷黄鹂,但在蓝衣宫女的耳中却宛若索命阎罗。 她急忙解释求饶道:“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饶命啊!” 这一求饶,她也看清了这位妃子的正脸,顿时心下一咯噔,怎么好死不死的,竟招惹了这位煞星! 华衣妃子姓韩,乃是韩氏一族的嫡长女,韩氏一族在大周权柄极重,而在永丰一朝,权势虽然大不如前,却也是个庞然大物,不容常人侵犯。 而这样的世家大族中出来的妃子,手腕自然不凡,这位韩氏女甫一入宫便被册封为贵妃,人称韩贵妃,深得皇帝宠爱,更是从掌管后宫大权的皇后手中夺来了一份权柄,着实厉害。 韩贵妃入宫便风头极重,手中又掌了权势,性子本来就骄横,如今更是嚣张跋扈,后宫之中就连皇后也不敢轻易招惹她的不快。 韩贵妃虽然在皇上面前是一副刁蛮傲娇的样子,在她们这些后妃宫人面前可算不上什么好性子,蓝衣宫女乐怡入宫也有些年头了,算算时间还在韩贵妃之前,韩贵妃教训人的手段她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知道归知道,若是让她来试,那是万万不可的。 眼见着着她这次便要翻身,怎么能够在这时候出了岔子?!乐怡心中暗恨,嘴上依旧连连求饶。 可韩贵妃又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皇帝讲究后宫不得干政,从不让后妃前往上书房伴驾,在书房伺候的乐怡自然也没入过她眼,更何况她是被这宫女从妃舆上撞了下来,如今胳膊腿都还在隐隐作痛,如何能轻饶了她? 韩贵妃眉一挑,妖娆的凤目之中满是厉色,她恨声道:“哼,该死的贱婢!今日你冲撞本宫,本宫若是轻饶了你,日后威严何在?!给我狠狠地打!” “娘娘恕罪啊,娘娘!”乐怡还想求饶,“奴婢是皇上身边的……” 话未说完韩贵妃手下的粗使嬷嬷劈手下去,狠狠地扇了她两个巴掌。 韩贵妃听到“皇上”二字眉心微动,却依然不松口:“皇上身边何时多了你这人物?本宫日日得见,却从未见过你,贱婢,你以为你搬出皇上来本宫就会饶你一命吗?!” “呜呜呜……”乐怡被打的无法张口说话,却也不敢惨叫出来,唯恐惹得韩贵妃不满惩罚加重。 她不敢说出皇上急症的消息,李清总管在她们刚进上书房的时候,就警告过,在书房里面看到的任何事情都不得外传,更别说皇上患有头风了,若是泄露,恐怕她的这条命都是保不住的。 此处距离御花园很近,韩贵妃本来也是要往御花园赏花去的,她素来爱花,听宫人说外族上贡的珍品玉叶荷花开了,很是漂亮,而她左右在宫中无事,便趁着上午不算太热的天出来看看,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碍眼碍事! 韩贵妃越想心中越气,额头上不免附上了细汗,身边的宫女语春递上了蜀锦帕子,她刚接过,还未待擦拭汗水,便听到有个声音在问:“这是怎么了?” ☆、第六章 韩贵妃朝声音飘来的地方瞥去,但见来人一袭紫色的曳地长裙,浅浅薄薄的紫色如风似梦,衬得她肌肤似雪如玉,高高挽起的云髻,颊边垂下来的一缕青丝,她的容貌精致秀美,胸脯高耸,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韩贵妃见到来人真容,神情竟是微微变色,她侧头问身边的宫女:“语春,她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回娘娘,是昨日下午入宫的。”语春踮起脚,在韩贵妃耳边低声说道。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窦静妤缓缓走到韩贵妃身前,微微欠身道。 韩贵妃后退一步,急忙道:“免礼,原来是镇国公夫人。多日不见,夫人容色更胜三分。”她脸上挂了笑,窦静妤那美丽的容颜在她看来竟如洪水猛兽,绷紧了神经。 “娘娘过誉了。”窦静妤微微一笑,她看向依然在行刑的嬷嬷,道:“娘娘,臣妇斗胆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宫女方才撞到了本宫的妃舆,害本宫从上边摔了下来,”韩贵妃看着脸上已经被打出红肿的乐怡,眼中厉色闪过:“这过道如此宽敞,倘若不是她有意相撞,本宫又怎会遭此劫难?!” “所幸这宫女做了垫背,娘娘未受到重伤。”韩贵妃身后的语春付声道。 “原来如此,这宫女倒也该罚。”窦静妤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也下了定论。 乐怡本在窦静妤出声的时候抱起了希望,但在听到窦静妤的结论之后,心中蓦地冰凉,脸上的刺痛越来越强,口中的舌头被她咬破,血迹从嘴角溢出,她觉得自己,这一回恐怕是过不去了。 韩贵妃听到窦静妤这句话,心中松了口气,谁知窦静妤又开口道:“不过,这宫女我倒是在皇上的书房里见过一次。” “什么?!”韩贵妃惊道,随后她发现不妥,及时稳住了自己的神情。 乐怡闻言,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她努力看向窦静。 窦静妤又道:“想来是皇上有什么急事差她去办,着急了一些也不是不可能。” 韩贵妃眼中微起波澜:“你说得对。” “所以,我看还是让她先去办事吧,莫要耽误了皇上的要事,贵妃娘娘若是担心这宫女消失的话,不如我命人跟着她,待她办完了事情,便将她领到娘娘宫里头,到时候,如何惩处便是娘娘的自由了。”窦静妤温柔笑着说道:“娘娘以为如何?” “夫人说的对,就按夫人说的办吧,本宫先走一步了。”韩贵妃说完,就直接上了已经摆好的妃舆。 “起!”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贵妃舆驾离开了此处,韩贵妃也不去御花园了,掉头回了自己的建章宫。 掌嘴的嬷嬷一离开,乐怡跪在原地对窦静妤磕了几个响头,感激的说道:“奴婢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快起来吧。”窦静妤温声说道。 “多谢夫人。”乐怡站了起来。 “若有急事,便速速离去吧,路上小心些,莫要再如此番了。”窦静妤教导道。 “是,奴婢这就离开。”乐怡行礼之后急忙跑开了。 窦静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被她甩开的宫女们找了过来,带头的绿衣宫女是以前宫中惯常伺候她的,唤作敏香。 “夫人怎么走到这边了?”敏香有些责怪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窦静妤温柔一笑。 说起来,盛临毅的路痴还是从她身上继承下来的,窦静妤本就有点路痴,但她出行常有许多人跟前跟后,哪里需要她自己辨路呢? 敏香也是知道窦静妤的这个毛病,可是方才明明紧跟在窦静妤身后,谁知偏偏跟丢了。 好在窦静妤并没有走得太远,也没出什么事情。 窦静妤带着敏香往回走,走到半路,她忽然道:“方才我见着舅舅书房里的宫女了,看她行色匆匆的样子,我感觉有点不妥。” 敏香闻言,便问道:“夫人还记得那宫女往哪里走的方向吗?” “我还记得,就是那里。”窦静妤抬起芊芊玉手,指了一个方向。 敏香认了方向,又低头想了想,道:“那边,好像只有一个太医院。” “太医院!”窦静妤眼睛微微张大,她猛地抓住了敏香的手。 “啊!”敏香吃了一惊,她看向窦静妤,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舅舅身边的宫女怎么会跑去太医院?”窦静妤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着急的说道:“敏香,你带我去舅舅的上书房!” “夫人,”敏香为难道:“前朝除了皇上身边当值的宫人,其她人是完全进不去的。” 窦静妤皱了眉头,她道:“你带我到太极宫宫门口就好,其他的我自己来。” “这……”敏香皱眉,她道:“夫人,皇族世代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啊夫人!” “敏香,我是舅舅的外甥女,我去看看舅舅不行吗?”窦静妤不满道。 第5节 “夫人,奴婢无法做主啊。”敏香求饶:“夫人饶了奴婢吧。” “你!”窦静妤不再看敏香,随手指了一个人,威胁道:“你带我去太极宫,不然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被她指到的人倒不像敏香一样畏惧,皇上最宠的只有这一位了,就算这位去了太极宫,也不会有什么事,虽然她可能最后会受罚,但入了这位的眼,以后什么得不到? 她便大大方方的走出畏畏缩缩人群,道:“奴婢给夫人带路,夫人请。” 窦静妤满意的笑道:“走吧。” “夫人,太极宫到了。”路上被窦静妤问了名字的浅黛在太极宫门口站定,她转头对一旁的窦静妤说道。 “嗯,你先走吧,我一人进去。”窦静妤吩咐她退下。 浅黛听命退下,她转身得意一笑,迅速离开了这里。 窦静妤走到宫门口,正要迈步进去的时候,两边一直守着的禁卫拦住了她。 “镇国公夫人恕罪,皇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我也不行?”窦静妤皱眉问道。 “这是自然。”禁卫答道。 “那我偏要进!”窦静妤道。 “夫人,请不要让我等难做。”禁卫苦了脸,在他们刚当上太极宫守门的时候,之前的前辈就告诉过他们,这位难缠的主儿,不过因为她嫁了人,进宫的次数也少了很多,他们倒是一次都未遇见过。 窦静妤心中不免有些不愉,她在好些年前,也是宫中一霸,舅舅很是宠爱她,这宫里还没有那处是她不能闯的! 那时候,谁敢说三道四的阻拦她?窦静妤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冷哼一声,抬手就去推两个禁卫架起来拦到的□□。 那□□的枪刃寒光凛凛,一看便知格外锋利,窦静妤的手刚碰上,细嫩的肌肤便被划出了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掌滴下去,在地上留下了痕迹。 禁卫忙收回□□,二人看着窦静妤手上的伤口,心中暗道糟糕,还不待他们请罪,窦静妤便趁机跑了进去。 “这……”二人看着地上的血迹,对视一眼,心中皆懊悔不已。 窦静妤一路闯了进去,半路还找了一个人问路,当她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口守着四个身着朱红官服的御前侍卫。 “皇上果真出了事?”窦静妤上前问道。 御前侍卫的统领见到窦静妤,还未出口询问,便听到窦静妤的问话,他只好道:“是,夫人。” “那你们让开,让我进去。”窦静妤道。 “夫人,书房内此时情形不妙,您若是贸然进入,恐怕会受伤。”徐世谦劝道。 “受伤?”窦静妤挑眉,“书房里是最疼我的舅舅,舅舅又怎会伤害我?” “这,”徐世谦词穷,的确,皇上是最疼窦静妤,可是此时房内的皇上尚且神智不清,倘若此时将窦静妤放进去,皇上在浑噩之下伤到窦静妤,日后不仅皇上后悔,他们这些纵容者也讨不了好。 “夫人还请见谅,莫让我等为难。”徐世谦一脸恳求。 “哼!”窦静妤轻哼一声,她道:“你只知道你为难,但皇上是我舅舅,是我的亲人,他现在在书房里面,现在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你们又不让我进去,我难道不为难吗?!” “夫人……”徐世谦无话可说,却依然不让开。 “让开!”窦静妤喝道,她上前几步,逼得徐世谦后退几步。 “快点让开!”窦静妤愤怒的瞪着他,徐世谦后背靠到了房门上,他身边的几个侍卫根本不敢上前。 “你不让开是不是!”窦静妤环顾四周,从离她最近的侍卫腰间拔出了一把刀。 “夫人小心!”徐世谦见窦静妤拿了刀,心中顿时紧绷,他用眼神示意周围的侍卫去夺了窦静妤手上的刀。 收到示意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夺,看窦静妤那纤细的手腕,拿着刀还颤颤巍巍的,万一他们上去夺出事了怎么办? 窦静妤把刀尖指着徐世谦,眼睛微眯,口中振振有词的威胁:“快点让开,不然本夫人砍了你的手!” “夫人,这……”徐世谦无奈苦笑,他道:“夫人,你真的不能进去啊,就算你杀了微臣,微臣也不能让你进去啊!” “你!”窦静妤心中着急,几人耳边却又响起一阵巨大的声响。 “里面又发生什么了?!”窦静妤蹙着眉头,美目之中满是担忧,她紧握着刀柄的双手散发出一圈无形的光。 窦静妤忽然感觉自己手臂好似有了无穷的力气,她心急之下,挥刀朝徐世谦劈了下去。 徐世谦在刀劈下来的时候感觉到了危险,他急忙侧身,却依然被刀刃砍伤了右侧的肩膀。 ☆、第七章 鲜血挂上了刀刃,徐世谦右肩上的朱红官服已经被渗出的血液染成了褐色,窦静妤面色苍白,她惶恐的看着刀刃上滑落的血液,紧握着刀柄的双手顿时松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嘶!”徐世谦皱眉,他伸手夹住刀刃,一旁的侍卫也反应了过来,上前将刀拿开,徐世谦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捂住肩膀的伤口,对着窦静妤无奈的笑笑,又重复了一遍:“夫人,就算你杀了微臣,微臣也不能让你进去啊。” “是吗?”窦静妤轻声答道,她双手紧握,眼睛余光扫到地上的血迹,她急忙侧过头。 房中又传来一声巨响,窦静妤实在担心,她抚了抚鬓发,看向徐世谦:“今日这书房我是一定要进去的,徐统领,还请让开!” “难不成,在舅舅心里,我就是个外人吗?!”窦静妤逼问道。 徐世谦闻言无奈,皇上头风一犯,那可是失去理智,六亲不认的,此时若是放这位祖宗进去,倘若伤到哪里,皇上肯定会痛心,他们肯定会受罚啊。 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窦静妤方才那一刀似乎砍得不是地方,血液一直往外流,徐世谦垂下来的右手臂袖口已经被血液浸湿,正在往下低着血水。 徐世谦嘴唇发白,他艰难的说:“夫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可是此时书房内情形实在不妙,夫人若是进去受了伤,皇上可是会后悔莫及的。” “我此时不进去,也会后悔莫及。”窦静妤烦了,她打算硬闯。 “夫人!”侍卫们在房门口站成了两排,窦静妤看着刚好挡住两扇门的侍卫恼怒不已。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转头一看,是方才御花园前碰到的宫女,她带着一个老太医往这边跑。 “夫人!奴婢见过夫人!”敏香见到窦静妤,微微吃惊,却没忘记行礼,她身边跟着的老太医也连忙行礼。 窦静妤满意一笑,这下子,带她进去的人有了。 “夫人。”徐世谦无奈的唤道,窦静妤理也不理的带着太医进了书房。 徐世谦站在门口守着,他的旁边有个侍卫关心道:“统领,你的伤……” “不碍事,一会儿房中有任何动静,你们都要第一时间进去!”徐世谦严声嘱咐道。 “是,统领。”其他三人肃容道。 窦静妤刚一进去,便看到她那一向威严神武的舅舅竟然被侍卫按在椅子上,两人按手两人按脚,使得顾柏青动弹不得。 “你们在干什么!”窦静妤怒目斥道。 闻言,准备上前查看病情的太医扭过头,对她说道:“夫人,皇上这是头风犯了,若是不如此禁锢,恐怕皇上会伤及自身。” “什么?!”窦静妤不敢置信,可此时情况紧急,她催促太医道:“那你快去给舅舅诊治!” 太医上前,观察了顾柏青的容色,又把了把脉,随后动作麻利的打开背上背着的药箱,从中拿出一把金针,拿出一根便用颤巍巍的手朝顾柏青的头顶刺去。 金针刺穴之后,太医又指挥着一旁待着的李清为顾柏青按摩穴位,窦静妤无所事事的呆在一旁,仿若一个局外人。 顾柏青原本赤红的双目在太医的一番诊治后恢复原状,他脸上焦灼的神情也略微放松,太医松了口气,道:“皇上此次病状如何?” 他问的是李清,李清一边给顾柏青按摩,一边道出方才发生的事情。 窦静妤这才有时间打量四周,她听着李清的描述,周围一片狼藉的摆设让她很轻易的便想出了那副画面。 那时候,舅舅一定很痛苦吧,窦静妤想。上一辈子,她活了五十多岁,舅舅照顾了她四十多年,而她却从未发现舅舅居然有这样的恶疾,在她心中,舅舅的形象一直高大无比,无所不能,甚至连丈夫盛怀瑾都无法与他相比。 她这个外甥女,做得好不称职!窦静妤整理了思绪,看李清回答完了太医的问题,而太医也去思考药方了,她便问李清:“舅舅这病,多长时间了?” “回夫人,已经三年了。”李清见窦静妤已经看到了这番情境,根本无法依皇上的意思再隐瞒下去,便利索的说出了实情。 “三年?”窦静妤讶异,那岂不是永丰二十五年?那时候,临远和临毅尚且不满十岁,她的大部分精力都倾注在两个孩子身上,根本无暇顾及旁人。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窦静妤质问道,若是早早的告诉了她,她也不会一心想着儿子,忘记了一直关心她,照顾她的舅舅! “这,是皇上的意思,他不想让夫人您担心。”李清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一个一个的都喜欢把事情瞒着我。”窦静妤不禁有些失望。 “额!”李清明显吃了一惊,他以为窦静妤知道了盛临毅失踪的事情。 窦静妤看见了李清的表情,她直觉她说得和李清惊讶的不是同一件事,于是,她试探道:“你们还瞒了我什么?!” 李清见窦静妤仿佛知道了什么的表情,便苦着脸说道:“夫人,奴才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您也知道,皇上不想让你担心,何况,四少爷失踪,皇上也暗中加派人帮忙,很快……夫人!” 窦静妤闻言,心中震惊,她瞪大了眼睛,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天地仿佛都在摇晃,随后她腿一软,竟然直接倒了下去。 “哐当!”书房的门被人从外边打开,四个红衣侍卫闯了进来。 原来是李清最后一句声音太大,引得外边守着的四个侍卫以为房中发生了什么巨变,直接闯了进来。 徐世谦练过一阵内家功夫,他跑的最快,将欲要倒在地上的窦静妤抱了起来。 “夫人!夫人!”徐世谦急急唤道,可窦静妤却依然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哎!”在一旁思索药方的太医摇了摇头,李清连忙道:“方院正快为夫人诊治!” “这就来!”太医走过来,环顾四周,看到书架不远处有一张小榻,便道:“先把夫人放在那张榻上吧。” “好。”徐世谦拦腰抱起窦静妤,走了几步将她放在榻上。 敏香上前,拉开榻上的薄被,牵起一角,盖在了窦静妤的身上。 徐世谦对敏香的动作微微侧目,在太医凑上来时让开了位置。 太医仔细把了把脉,皱眉叹了口气。 李清此时撇下了顾柏青,跑到了窦静妤这边,皇上对窦静妤的身体比他自己的身体还要关心,凡事关窦静妤,皇上是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 李清见太医这番表现,心里一咯噔,他问:“方院正,夫人的情况如何?” “不妥,”太医皱眉,道:“夫人这脉象看来,似乎前一阵子有心力交瘁之兆?” “额,是,三天前夫人曾经中暑昏迷了一天半,后来又昏迷了一天,当时诊断的太医曾说过是因为夫人忧思过重,心力交瘁的原因,难道,现在?”李清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严重。 “夫人此次昏倒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时承受不住,才昏倒,按照脉象来看,日后恐有性命之危。”方院正沉声道。 “这,方院正,你能治好吗?”李清道。 “此次万幸夫人未曾吐血,否则,寿命有碍,要是难医啊。”方院正沉重的说道。 “朕要你治好她,否则,朕让你为她陪葬!”顾柏青虚弱的声音响起,李清连忙转身跑到顾柏青身边,顾柏青挣扎着站起来,原本按着他手脚的侍卫请罪后退开。 第6节 “臣参见皇上。”在场的人慌忙下跪,顾柏青也顾不上跪在地的人,他在李清的搀扶下,走到窦静妤身边。 看着窦静妤煞白的嘴唇,毫无红润之色的脸颊,顾柏青指着方院正道:“起来回话!” “遵旨。”方院正站起来,低着头道:“夫人的病未尝不可医治,但若是日后经常让她受刺激,或者大怒,难免会如今日这般,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顾柏青闻言勃然大怒,他道:“醒不过来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李清急忙劝道。 “皇上息怒,夫人这次是能够醒过来的,臣只是说说以后。”方院正解释道。 “以后也不行!”顾柏青道,他在窦静妤身边坐下,道:“夫人这次怎么会昏迷?” 完了!李清心中哀叹,见徐世谦和方院正两人毫无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顶上,道出实情:“夫人知道四少爷失踪的事情了。” 顾柏青眼中闪过厉光,他道:“谁告诉她的?” “额……”李清吞吞吐吐,在顾柏青发怒之前道:“是奴才。” “胆大包天的狗东西!”顾柏青一脚踹过去,将李清踹倒在地。 李清浑身瘫软,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他哀声求饶:“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跪在地上的人一齐说道。 “皇上,您现在必须减少发怒的次数,否则,头风一再复发,会让您痛苦不堪的。”方院正劝道。 “哼,区区疼痛,朕还不放在眼里!”顾柏青不屑一顾。 “皇上,你这次犯病……夫人也知道了。”李清道。 “什么?!”顾柏青怒视徐世谦,他道:“徐世谦,你好大的胆子!” “夫人担忧您,微臣无法阻挡。”徐世谦道。 顾柏青闻言心中一甜,静妤果然还是关心他这个舅舅的,可转眼看见窦静妤苍白的脸,心中又满是担忧。 ☆、第八章 “得得得!”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长公主府门前的守卫眼光一扫,其中一人便后退几步,对待在门房道:“驸马爷和姑爷到了,快去禀告长公主。” 门房应声后,飞奔而去。 本朝惯例,公主出宫之后,会立公主府,所招夫婿为驸马,驸马并不限制为官,但不许三妻四妾,而公主出嫁后,会住在公主府,而驸马则依然住在自己家。公主思念夫婿,可召驸马入府,驸马不可随意进出公主府。 因此,窦静妤的母亲端慧长公主顾从云住在公主府中,而她的父亲骠骑大将军窦鸿卓住在自己的将军府,二人感情说不上好,当初顾从云在京中无数世家子弟挑中当时还是个从五品昭武将军,无甚建树的窦鸿卓,虽说顾从云乃是自保之举,但后人无不称赞她慧眼识珠。 顾从云与顾柏青乃先帝高贤妃所出,顾从云为长,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尽管不是皇子,但也极为尊贵,受尽宠爱。 顾从云十五岁时,高贤妃因后宫阴私受了牵连,从而卧病在床,命不久矣,顾从云为了保护仅有十岁的幼弟,自降身份,亲自点婿,嫁给了窦鸿卓。 顾柏青二人身后的母族高家没落,而高贤妃所出的六皇子又格外打眼,他有个受尽宠爱的长公主姐姐,先帝如此宠爱他的姐姐,一定会将她嫁个有权有势的夫婿,那么顾柏青就拥有了数不尽的人脉,这在众多皇子之中是无比打眼的。 有人按耐不住出手,高贤妃手段虽然高明,却也只能牺牲自己保住了顾柏青的一条命。 顾从云嫁给窦鸿卓,这在当时的人们眼里看来,是低嫁,而高家军中并无建树,六皇子一脉已是没落,于是,在高贤妃因病去世之后,暗中的人反而放过了六皇子,说不清到底是因为当时先帝的掌上明珠蒙尘,从而使先帝大怒,还是因为六皇子已经无缘帝位。 六皇子成年之后,一直碌碌无为的窦鸿卓却一鸣惊人,不仅在夷族来犯时大获全胜,而且带兵深入,攻破了夷族王庭,消灭了夷族这个大周心腹大患,先帝大喜,晋升他为一等骠骑大将军,掌中军帅印,管辖中都数万大军。 当初小瞧了窦鸿卓的人无不后悔不已,而当年因此放过了顾柏青的人更是追悔莫及,顾柏青此时已然成年,先帝爱屋及乌,给了顾柏青权势,这些人再想下手,意识难上加难。 窦鸿卓年少风流,最喜温婉动人,容貌秀丽的女子,当初虽然已经做了从五品的小将军,却依然流连花丛,不思进取。 顾从云身为长公主,容貌端庄,无法与其他美貌的女子相比,但却因为自幼聪慧无比,整个人浑身的气质端庄大方,尊贵无比。 窦鸿卓娶了顾从云之后,自然不喜欢这个妻子,而顾从云也看不上窦鸿卓的风流,婚后,顾从云一个月会召见窦鸿卓□□次做做样子,二人见面气氛通常很僵硬。 窦鸿卓因为去了公主,无法再去青楼,憋闷的时候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练武堂里,窦母虽然担心儿子会闷出什么病来,却也因为公主之威不敢冒犯。 顾从云嫁给窦鸿卓三年,两人除了洞房花烛夜,再无其他房事,但在窦鸿卓出征夷族前夕,顾从云担心窦鸿卓一去不回,便召他入府。 窦鸿卓离京九月,顾从云产女窦静妤,当时她几乎要去了一条命,好在老天保佑,终究是母女平安。 窦鸿卓立功回京的庆功宴上,先帝想起了产下一女的大女儿,兴之所至,便宣召顾从云携女进宫。 此后,先帝盛宠窦静妤,顾柏青一脉崛起。 窦鸿卓与顾从云再无子嗣,两人将全副心血放在了窦静妤身上,而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慢慢缓解,虽然不再像刚成亲时的剑拔弩张,可也没有多么的甜蜜,两人之间宛若朋友,再无其他。 窦鸿卓与盛怀瑾二人进了顾从云的留凤院,而顾从云收到下人报信之后,也从床上起来,梳妆打扮好,坐在椅子上等待。 “小婿见过岳母,岳母近来身体安泰?”盛怀瑾行礼后,问安道。 “何须多礼,快坐下。”顾从云连忙吩咐下人让二人坐下来,才道:“前几日听闻静妤昏睡不醒,我有些心急气躁,又时逢酷暑,多少有些不适。不过,皇上遣人送来了几车冰块,放在屋子里也凉爽许多,身子也感觉好些了。” “岳母无恙便是最好。”盛怀瑾道。 “这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怀瑾,你向来是不肯撇下静妤一个人的,怎么今日一个人来我这了?”顾从云笑着打趣。 盛怀瑾扭头看了看他左边的窦鸿卓,窦鸿卓微微点头示意,用眼神告诉他顾从云尚且不知道窦静妤入宫的事情。 盛怀瑾欲要说出口,便听到合上的门被人从外敲响,顾从云打发了人去外边看。 片刻之后,两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行过礼后,顾从云明显高兴了许多,她命两个丫鬟近身,其中一个丫鬟放下托盘,拿出了一个陶瓷碗摆在顾从云身边的案几上。 顾从云面带笑容,道:“近日来,有人进献了一个方子,叫做酸梅汤,夏日里喝格外消暑,味道也喜人的紧。怀瑾,你尝尝,你和静妤口味差不多,好喝的话我已经着人抄了方子,你带回去。这东西好做的很,一学就会,让静妤也尝尝,她最是苦夏,有了也好受一点。” 盛怀瑾闻言也不推拒顾从云的好意,在丫鬟摆放好之后,端起碗喝了一口尝试。 顾从云又对窦鸿卓道:“你也喝点,里面放了冰块,很是清爽。” 窦鸿卓怕热,窦静妤便是袭了他的,每到夏天,光窦鸿卓一人,便要用掉七八车的冰块。 窦鸿卓应了之后,也尝了一口,随后眼睛一亮,端起碗喝了个干干净净。 顾从云见两人都是很喜欢的样子,很是满意,然而她发现盛怀瑾忽然放下了碗,她坐在高位,还能看见盛怀瑾的碗中还剩下大半碗的汤水。 “怎么了,是不合胃口?”顾从云蹙眉担心道。 “不是,酸梅汤很好,只是,”盛怀瑾停顿一下,才道:“静妤昨天已经入宫了。” “入宫?”顾从云展颜道:“皇上总不会亏待静妤的,宫中到底清凉。” 她住在宫中也有十五年之久,在宫中那十五年中,每到夏天,宠爱女儿的先帝会命人将冰块优先送给她,还经常派人送来消暑的膳食,各种物品,而那时大周尚无现在国力强盛。如今在顾柏青的统治下,大周国泰民安,蒸蒸日上,宫中的各种消暑之物只多不少,窦静妤若在宫里边,着实会比在国公府好很多。 盛怀瑾眼底微黯,窦鸿卓放下碗后,轻轻瞥了他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顾从云道:“你还要再喝一点吗?” “可以,这味道不错。”窦鸿卓点头应允,随即便有丫鬟拎着大型的铜质茶壶为他倒满。 “岳母,小婿此次前来,并不只为了这一件事,还有一事,小婿想要寻求岳母指点。”盛怀瑾恭谨的说道。 “什么指点不指点的,怀瑾,你且说吧,我能帮上忙,就一定会帮你的。”顾从云道。 “实不相瞒,昨日傍晚,小毅失踪了。”盛怀瑾道。 “小毅失踪?”顾从云微惊,她问:“现在还没找到?” “小婿已经派人连夜搜查京城,却一无所获。”盛怀瑾并未说出盛临远的事情,他又道:“今日临朝,皇上欲派人帮忙,我并未拒绝,但,却不知从何找起。” “静妤知道了吗?”顾从云着急的问道。 “没有通知她,我怕她大病刚愈,突闻此事会受不了。”盛怀瑾摇头。 “呼,你做得好。”顾从云微微松了口气。 “你在国公府中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窦鸿卓忽然开口。 “不,”盛怀瑾眼睛稍显厉色:“我府内虽不比皇宫之中守卫森严,但也时有人巡逻,并在各处出入之地皆有人把守。” “可令我奇怪的是,偏偏只有临遥院子里的看见了小毅,其他人竟然根本没有看见过他。”盛怀瑾脸色不变,缓缓说道。 “国公府中的守卫严谨我在京中也久有耳闻,”顾从云道,盛怀瑾娶了窦静妤之后,便发现了窦静妤有些路痴的毛病,他发现此事后,就大肆采买人手,将国公府中的各处出入口都设下了看守的下人,京中耳目通灵之人听闻此事后将其传的沸沸扬扬,盛怀瑾宠妻的名声也传了出来。 “小毅离开临遥的院子,倘若走了岔路,也应该有人看见为他指路才是,怎会只有临遥院子里的下人看见了,其他的人莫不都是瞎子?!”顾从云皱眉道。 “就怪在这里,那么多人,偏偏无一个看见小毅的踪影,难道,那贼人会障眼法?”窦鸿卓放下喝光的碗,疑惑的说道。 “这也说不定。”顾从云道。 盛怀瑾和窦鸿卓看向她,顾从云为二人解惑道:“天下间奇人异士无数,我年幼时,曾见过一名身怀高明术法的女子。她令一棵寻常的常青树,结出了各种水果,甚至连不合时宜的水果都有,那么多种类的果子,竟然挂在一棵常青树上,当时许多人都很惊奇,有人不信邪,认为是哄人的戏法,便去摘了一颗试吃,结果竟然是真的。” “你说的可是茂真道人?”窦鸿卓出言询问。 “正是。”顾从云点了点头。 “那时候京中也流传了茂真道人的传说,也有很多人见过茂真道人这一术法,京中求仙问道的风气大盛,我父亲,也是其中的一员。”窦鸿卓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怎么愉快的事情,说完此话便不再开口。 盛怀瑾幼年时也听过茂真道人的传闻,但他并未当真,只以为那是话本里的故事,却没想到,岳母竟然亲眼看过。 “那么,这障眼法自然也有人懂了。”盛怀瑾心下微沉,拥有这般神通之人,竟然会对盛临毅出手,那镇国公府,看来也是危险了。 ☆、第九章 盛怀瑾未竟之语顾从云二人自然知晓,这些奇人异士无不行踪诡谲,世人难查其踪影。 当初京中风行一时的茂真道人,也在亮相一个月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先帝因为淮阴大旱,淮阴百姓颗粒无收,而国库空虚,派出的赈灾官员贪污犯上,饿死无数灾民之后,想要寻求茂真道人的帮助时,却无从寻起。 淮阴尸横遍野,先帝大怒,号令天下百姓不可再寻所谓“术法”,违者以叛国罪论处! 自此,天下不敢再有人谈论。 三人还待再论,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公主,是国公府遣人报信。”有丫鬟答道。 顾从云看了盛怀瑾一眼,盛怀瑾不动声色,她便让人进来。 来人是盛怀瑾身边的长随,他先跪地行礼后,才在盛怀瑾的询问下道出:“老爷,府内各处守卫的人,全部七窍流血暴毙身亡了!” “什么!”顾从云打翻了手边的杯子,杯内的茶水浸湿了顾从云轻薄的袖子。 “岳母,小婿先行告退。”盛怀瑾站了起来。 “你快回去主持大局!”顾从云让他赶快回去,老镇国公和国公夫人已经去世多年,府内唯二的两个主子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府外,此时府内仆从死去大半,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大乱,三个孩子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惊吓。 “是。”盛怀瑾带着长随行色匆匆出了长公主府。 第7节 窦鸿卓见顾从云神思不属,任由袖子上浸湿的茶水肆意流淌,便出声安慰道:“怀瑾能够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幸好静妤不在,否则,她会怕成什么样子。”顾从云紧皱着眉,久久未曾舒展。 “你要相信静妤啊,她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当家主母了。”窦鸿卓道。 “这又怎能一样。”顾从云叹气。 “现在府内情形怎么样了?”管家丁光收到消息后迎到国公府门口,盛怀瑾下马后,快步往府内走,一边走一边问。 “府中除了昨日在各处出入口当值的人外,俱都安全无恙。”丁光回禀道。 “只有昨日当值的人死了?”盛怀瑾问。 “是的。” “谁先发现的?” “今日辰时,厨房的帮工小兰去叫她的同乡福贵吃早饭的时候,发现福贵七窍流血,躺在床上。小的去看的时候,发现福贵已经死去多时,尸体已经僵硬了。依小的来看,昨晚审问过后,福贵便已经死了。而与他同屋的宝贵是福贵的同乡,他与福贵是轮番值守,据宝贵所说,昨晚审问过后,他曾唤过福贵,福贵没应声,他便以为福贵已经睡着了,当时他并没有感觉到异样。”丁光将来龙去脉说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盛怀瑾微微颔首,他又问:“后来那些人是怎么发现的?” “轮值的人都住在那一片地方,大厨房的薛厨娘丈夫薛平也是轮值的人,她去凑热闹后,便回屋叫薛平,发现薛平也已经死了,死状和福贵一模一样,便叫来了小的。当时小的发现不对劲,便将昨晚当值的人都叫过来,可派过去的人跑过来告诉小的屋里没一个人应声。小的便带着人去叫门,一一打开后,便发现昨晚当值的人一个不漏,全都死了。” “七窍流血?”盛怀瑾停了下来。 丁光道:“是,仿若中毒而死,窍穴内流出的血液皆是乌黑无比。” “前面带路。”盛怀瑾道。 “是。” 盛怀瑾神情冷肃,整个人仿若万年不化的寒冰,他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繁冗的朝服脱下,扔给后面跟着的下人,露出了内里玄色的劲装。 远远地,盛怀瑾便听见不远处那座院子里传出的哭号声,声声令人涕泪直流,凄惨至极。 丁光等人面露不忍,盛怀瑾却面色如常,只是看起来却比平常难以接近不已,浑身气势令人惧怕。 踏入院子后,一阵恶臭扑鼻而来,盛怀瑾道:“之前有这味道吗?” “并无。”丁光强忍着捂住鼻子的异样,勉声回道。 “多长时间了?” “有两柱香的时间了。” 盛怀瑾不再询问,直接进了靠院门最近的一间房,这间房是就是丁光说过的那位薛厨娘的丈夫,薛平的房间。 甫一进门,浓烈的尸臭味便扑鼻而来,其味之浓郁连盛怀瑾都不免掩了掩鼻子。 “老爷,您身体尊贵,这些事情,还是由……”丁光后面的话被盛怀瑾转过来目光盯的吞进了肚子里,他支支吾吾的,不说了。 “派人去大理寺了吗?”盛怀瑾看着缩在床下一角哭泣的女人问道。 “没,没有。”丁光道。 “父亲,父亲!”丁光正在盛怀瑾饱含压迫性的威势中汗流浃背,房外却响起了盛临辉的声音。 盛怀瑾放过了浑身冷汗的丁光,他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甩袖出了房门。 “临辉。”盛怀瑾沉声唤道。 正准备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的盛临辉听到盛怀瑾的声音连忙从一个房间出来,他看见盛怀瑾后,迅速跑到了盛怀瑾身边,忙道:“父亲,大理寺的人来了。” 盛怀瑾回头瞥了身后的房间一眼,道:“不是没有派人去请吗?” “我去请了,父亲!”盛临辉眼睛熠熠发光,似乎在等待盛怀瑾的夸奖。 可惜的是盛怀瑾现在并无心情,他道:“人在哪?” 盛临辉眼中光芒微暗,他不怎么精神的道:“在我后面。” 脚步声在院门口响起,盛怀瑾抬头看去,大理寺少卿常文广带着身后一群官差进了院子,常文广见盛怀瑾站在那里,便带着身后的人单膝下跪行礼道:“大理寺少卿常文广见过镇国公。” “免礼。”盛怀瑾抬手道。 “下官听闻令公子来报案,便点齐人手迅速过来了。敢问,案件发生的地点就在此处吗?”常文广早就闻到了尸臭味,他微微抬眼见盛怀瑾目光深邃的盯着他,急忙低下头问道。 “嗯。”盛怀瑾沉声应道。 “老爷,小的来说吧?”丁光受不住屋内的恶臭,出了房间,便听常文广的问话,他急忙向盛怀瑾毛遂自荐。 “嗯。”盛怀瑾颔首,随后带着盛临辉离开了院子。 常文广本想问问盛怀瑾案情,但见盛怀瑾离开院子,便闭上了嘴。 “常大人,接下来,就由小的为你了解情况吧。”丁光道。 “好。”常文广答道。 盛怀瑾坐在正山堂内的主位上,盛临辉坐在下首,盛临遥与盛临远两人因为年纪尚小,并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件事情。 盛临遥不远处站着一个面容普普通通的男人,一身国公府侍卫统领的蓝衣,声音沉稳的回报盛怀瑾事宜。 “京中九条大街,二十八个胡同巷子,四十二条小街都已搜遍,并未发现任何四少爷的踪迹。京城附近三里也已搜遍,包括诸多村落,依然没有发现。” “继续搜。”盛怀瑾握紧了左手边的把守,坚硬的蛇纹木已经被他握出了裂纹。 “是!”男人听令退下之后,盛临辉看向盛怀瑾,却见盛怀瑾眉目间满是阴霾。 “父亲!”盛临辉犹豫片刻后出声唤道。 “你有何事?”盛怀瑾目光似乎飘无所依。 “小毅他会回来吗?”盛临辉眼中满是期冀。 盛怀瑾闻言,站起来走到盛临辉身边,伸手抚摸盛临辉的头顶,无比肯定的道:“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保证。” 午饭过后,丁光喘着气来到盛怀瑾书房门口,平复了呼吸之后,方才敲响了门。 “老爷,小的丁光。” “进来。” 丁光打开门走了进去,盛怀瑾负手站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摇摆的树叶。 “怎么样了?”盛怀瑾也不回头,就这样背对着丁光站着问道。 “回老爷,大理寺的仵作剖开了一具尸体,在其中发现了两只形状怪异的虫子,那虫子似乎对活人无感,剖开尸体后,那虫子依然在啃食尸体内脏,而被它啃过的脏器,已经发黑腐烂掉了。”丁光在叙述时语调微颤,方才看到的一切还在令他作呕。 “而且,当仵作又剖开剩下的那些尸体后,发现腐烂最严重的,就是薛平的尸体,虫子已经进入了他的大脑内部,脑浆都发黑了,脏器破破烂烂,发黑发臭。”丁光说着说着有些不寒而栗。 “结果呢?”盛怀瑾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仵作言,这些虫子乃是蛊虫。”盛怀瑾目光一厉,摩挲扳指的动作微微加快。 “苗疆有奇人异士善驭蛊之术,他们手握母蛊,驱使子蛊进入人体,利用蛊虫来牵引人的思维动作,而被蛊虫附身的人,便成了傀儡。”丁光说道。 “他们控制蛊虫的时间有长有短,但通常会有十日之久,昨晚被附身的人突然暴毙,恐怕是驭蛊人受了伤,无力在操控蛊虫所致。”丁光说完便不再言语,书房内的气氛恢复了平静。 盛怀瑾沉默片刻,忽然道:“这位仵作哪里人士?竟然如此博闻广见。” “这……”丁光失声,当时听那仵作说的实在太为惊奇,他只顾得上惊讶,并没有去深究其人来历。 “看来是有人帮我们,不过不知道,这是不是借刀杀人了。”盛怀瑾轻声道。 “丁光。”盛怀瑾蓦然出声,他道:“你去将何进找来,我有事吩咐。” “是,小的这就去。” ☆、第十章 “何进,你现在立马分出一队人马,去搜查所有生病受伤的人,特别是外地人租用的院落,还有医馆,客栈。凡是表现异常的人,都抓过来!”盛怀瑾吩咐道。 “是。”何进拱手。 “另外,腔调诡异之人也要重点搜查,包括外地方言。”盛怀瑾叮嘱道。 “属下明白。”何进道。 “快去快回。”盛怀瑾道。 大周字顾柏青继位以来,大力推行语言统一。尽管各地水土不一,百姓们说话的语调略有不同,但依然能听出京中语言的腔调来,而从大周之外来的人,他们的语言虽有请本地人教导过,但依然会留有本来的腔调,听起来会有些不一样。不论舌头多么灵巧的外来人,如何娴熟大周语言,他们总会在各种地方暴露自己的身份。 大周推行的语言乃是历代学者的心血铸就,因为当初大周初建,疆土之内的百姓尚未从战乱中平复过来,蛮夷便蠢蠢欲动,意图攻入中原。蛮夷常派人假扮外乡人,潜入百姓之中,偷学知识,甚至有蛮夷当了大官,掌握大权这等可笑之事发生。 事情暴露之后,大周祖先才开始着手编制语法,试图令蛮夷无法通过伪装进入大周国土,偷学一些能使蛮夷强大起来的东西,比如,火药之术。 何进行动飞快,他分出了一队人马,亲自带路,挨家挨户的搜查。 在搜到第十个客栈的时候,终于有了眉目。 何进带着身后数十个身着甲胄的士兵进了这家客栈,客栈内装饰很是简陋,看样子生意不怎么兴隆。 柜台处的掌柜单手撑着额头,低着头全神贯注的看着柜台上翻开的书籍,似乎很是专注,专注到他们一行脚步沉重的士兵都没有发现。 何进走进柜台,将腰间的刀连着刀鞘重重的放在了柜台上。 沉重的声音惊醒了看似认真的掌柜,他是一个中年男人,尖嘴猴腮,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掌柜的故作惊讶:“呀!原来是几位官爷,不知道几位官爷来小店有何贵干?” “店家,你这客栈里有几位客人住店啊?”何进平淡的扫了他一眼,问道。 “呦,小店的情况官爷您也看见了,哪有什么客人啊!”掌柜谄媚的笑笑。 “你胆子挺大,从来没有人敢骗我的。”何进“赞叹”道。 掌柜在背后抹了把冷汗,连连解释道:“官爷,小店的确没有客人啊,小店已经连续十多天没有生意上门了,别说客人,连个吃饭的人都没有啊!官爷您看,这厨房里的师傅我都给请回去了。” 掌柜快步走出柜台,往楼梯后面的布帘走去,他掀开布帘想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何进挥手,他身后的三个士兵越众而出,进入了厨房搜查。 “唉唉唉,官爷,您这是要干嘛?”掌柜见何进想要上楼,他赶忙跑到楼梯口拦住。 “你说没有客人就没有了吗?”何进道:“若是再敢阻拦,刑部的大牢会很欢迎你的。” 一对上何进冰冷的视线,那铺天盖地涌过来的杀意令掌柜感觉到一阵阵的恐惧,在这个人眼中,仿佛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反正钱也收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放他上去也没什么吧?掌柜僵硬的对何进笑笑,手脚不甚灵活的让开了道。 何进带着一行士兵上了楼,掌柜听着楼上杂乱的脚步声,心中暗暗祈祷那个危险的人已经走了。 第8节 谁知,他刚做好心理准备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身着五颜六色衣服,头戴黑纱斗笠的人静悄悄的站在柜台墙壁旁边。 掌柜瞳孔紧缩,接着他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那人黑纱下的黑色嘴唇微微勾起,似乎极为得意。 他抬了抬手,将爬在尸体上的蜘蛛收到袖子里面,提步就要无声无息的离开,何进却持刀悄然站在了客栈门口。 两人隔着一层黑纱对视,只听何进道:“四少爷在哪里?” “本尊凭什么告诉你?”斗笠人阴森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客栈内。 “我倒数三声,三声过后,不论你说还是不说,你这条命都没必要留下了。”何进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毫无起伏。 “好大的口气!”斗笠人甩袖,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凭空出现,张牙舞爪的朝何进袭去。 “三。”何进手一抖,他手上的刀微微抖动,那蜘蛛便被劈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二。” “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孩儿!”斗笠人阴森森的声音略带气急败坏,他伸手从腰间取下一个紫色的葫芦,拔开塞子,反手将壶口翻转,壶中诡异的事物便如一道紫色的长线连在地上,那诡异之物倒在地上之后,很快蔓延成一片,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地板上的紫色已经铺满了整个客栈。 “一。”何进数完数后,竟然对地上那片诡异的紫色之物视而不见,只持刀逼近斗笠人身前。 斗笠人看着何进脚踩紫物逼近他时,竟然不惊反喜,这紫色的事物乃是他的杀手锏,无往而不利,在江湖之中有着赫赫凶名,多少自命不凡的习武人都死在了这上面。 斗笠人心中快数五下,等着何进毒入脏腑一命呜呼,可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何进竟然安然无恙! 不仅如此,何进甚至劈刀朝他砍来! 斗笠人武功不高,他本身依仗的便是出人意料的毒物,这时他见难以躲避,只好侧身避开了要害,顺便扔出一只米粒大小的蜈蚣,扔进何进的脖子里。 距离太近,何进并未躲开这个蜈蚣,脖颈被蜈蚣狠狠咬了一口,伤口处如同火灼,随后麻木起来。 毒素很快扩散全身,何进只来得及伸手将蜈蚣碾死,便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嘶。”斗笠人捂住被何进重重砍了一刀的肩膀,鲜血很快顺着他垂着的手臂流下,血液滴到地上之后,血液所在之处上,原本的紫色瞬间消失了一块,平整的青石砖上顿时被腐蚀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圆洞。 “呼!”斗笠人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和一卷纱布,他扯开伤处的衣物,咬牙将瓷瓶内的诸多小蜘蛛撒了上去,而后嘴咬着纱布的一头,艰难的用一只手为自己包扎伤口。 “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吃了这么多大的亏!”斗笠人语气阴晴不定,他走到何进身边,眯着眼打量了一圈。 当他看到何进衣摆下闪过一道金属光泽之后,顿时眼睛一亮,他从何进手中夺过刀,用刀刃挑开了何进的衣服下摆,那乌黑的铁质靴子便映入他眼帘。 “原来是这东西挡着了,难怪你毫无顾忌。”斗笠人明了之后,用刀背在何进脸上拍了拍。 何进此时脸上已经蔓延上了青黑色,在斗笠人看来,这正是毒入骨髓的表现,他不由得放松了些许警惕,毕竟,一个将死之人又能做出什么呢? 他略微得意的一笑,那黑色的嘴唇看起来令人感觉不寒而栗,他伸手一推,想要将何进推倒,好喂养他的壶中的紫色事物。 他却推不动,何进就好像脚下生根一般,长在了原地。 斗笠人微微恼怒,他憋足了劲儿,奋力推何进。 斗笠人累的直喘粗气,何进却依然巍然不动。 “算了。”斗笠人放弃了,他越过何进,准备离开这里。 门口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斗笠人已经迈出了脚,只待放下,便可离开此处了。 但他却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何进不知何时已经驱散了体内的毒素,他的右手从斗笠人的胸口穿过,一直被甲胄掩盖的手上寒光凛凛,就算是从血肉之躯穿过,也依然闪烁着银光。 何进收回手,斗笠人的尸体倒了下来。 地上的这些紫色之物似乎也如蛊虫一般,斗笠人死后,遍布整间客栈的紫色之物顿时萎缩起来,最后留在斗笠人尸体旁边是一只紫色的虫子,模样倒是和寻常菜地里的青虫很是相像。 何进弯腰将这虫尸捡了起来,从暗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将虫尸装了进去。 何进手上戴着手套,这手套乃是天蚕绢丝制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别说小小的毒素了。 手套自然是盛怀瑾所赠,它本是皇帝宝库中的珍宝,顾柏青在为窦静妤准备嫁妆时,特地在宝库中翻找了许多宝物,这便是其中之一。 窦静妤却不喜欢,因为这手套的样子很是冰冷,令人见之胆寒,她清点嫁妆的时候把它拿出来给了盛怀瑾。 而如今国泰民安,盛怀瑾并无用它之日,便将其转交给了何进,何进刀法高深,但比他刀法更精通的乃是掌法,此物给他正是恰当。 一直待在客栈二层的士兵们见紫物退去,便下了楼梯。 “统领,四少爷找到了。”抱着一个孩童的士兵道。 “嗯。”何进踢了踢脚边的尸体,道:“把这两具尸体都带回去。” “是。” “太医,我儿怎么样了?”盛怀瑾问坐在床边为盛临毅诊治的太医。 “四公子病情奇特,乃是下官平生罕见。”太医摇了摇头,叹气道:“国公爷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到底是怎么个奇特法?”盛怀瑾身边的盛临辉问道。 盛怀瑾的四个儿子此时都在这里,盛临遥带着盛临远两人站在不远处,盛临遥一向沉稳的脸上闻言略有担忧,盛临远看床上面色苍白的盛临毅,心中似有悔恨:明明,明明说过不会伤害临毅的! ☆、第十一章 盛临遥似乎注意到了盛临远的不对劲,他道:“临远,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盛临远宛若惊弓之鸟,他连忙摆手。 “你在担心临毅吗?”盛临遥见他神情不对劲,便出言试探。 “额,是,我在担心临毅,难道,临毅被绑架他的人下了毒吗?”盛临远道。 “四公子是否中毒下官并未看出来,但是,”太医忽然住了口。 “但是什么?你快说!”盛临辉追问。 “四公子身体一切正常,按理说现在已经清醒了,但不知为何依然在昏睡,依下官之见,四公子似乎被人施了蛊。”太医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还有点犹豫。 “施蛊?可是那个人不是被何进杀死了吗?”盛临辉疑惑不已。 “下蛊的另有其人。”盛怀瑾沉声道。 “梁太医,你是太医院三位院正之一,我对你的医术是很相信的,我相信你一定找出令临毅苏醒的办法。”盛怀瑾将一鼎高帽子戴到了梁太医身上。 梁太医苦笑道:“国公爷如此厚望,下官愧不敢当。” “不,我相信梁太医一定能够做到。”盛怀瑾声音冰冷,梁太医大着胆子对上盛怀瑾的视线,立刻被吓的心肝乱颤,他听出了盛怀瑾的威胁之意,急忙点头:“是,下官一定努力找出好方法。” “嗯,梁太医若有其他事情便可离开了,临毅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他人知道。”盛怀瑾道。 “是。” 梁太医离开屋子之后,盛临辉立马好奇的问道:“父亲,为什么不让梁太医将临毅中蛊的事情告诉别人啊?” “父亲想必是不想让娘知道。”盛临遥为盛临辉解释。 “这和娘知道有什么关系吗?”盛临辉不解的挠了挠头。 盛怀瑾闻言抬手敲了盛临辉一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去书房把兵法抄三十遍,明天早上我回去检查。” “父亲!我没做错什么啊!”盛临辉高声叫屈。 盛怀瑾抬脚就要踢他,盛临辉见状不妙迅速跑出了这间屋子。 “临遥,临远,你们两个先回去吧。”盛怀瑾让两个孩子回去休息。 盛临遥却道:“父亲,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今日我先守着临毅,您去休息吧。” “对。”盛临远在一旁附和。 “临毅醒不过来,我也睡不着。”盛怀瑾低沉的声音令二人略有感触,但他接下来的话让二人明白盛怀瑾对儿子的感情永远比不上窦静妤。 “静妤若是回来,我又该如何告诉她?”盛怀瑾叹道。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是他们的父亲,可这个父亲永远和别人不一样,他爱妻子胜过儿子千倍万倍,甚至于,为了妻子可以随时抛下儿子。对于他的儿子,他从来都是冰冷相待,有时候还会敌视他们,寻常人能感受到的父爱,他们四兄弟从来未曾感受过。 盛临遥感觉眼睛酸涩无比,似乎很快就要落泪,他急忙转身,道:“父亲,那我先走了。” “嗯。”身后低沉的声音似乎永远一成不变,盛临遥大步跨出了房门,在瞬间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变回了沉稳的二公子盛临遥。 窦静妤看着面前的高大俊美的四儿子盛临毅有些疑惑,她不是回到从前了吗?临毅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娘,我喜欢欣然,就算您不同意,我也要和她在一起。”盛临毅俊美无匹的脸上,一双眼内蕴满深情,他说罢,执起另一个人的手,握得紧紧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了那个人身上。 窦静妤茫然的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惊怒交加。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她害得临毅失踪,寻遍世间再难查其踪影! 付欣然长相不似窦静妤一般的精美绝伦,她是偏向小家碧玉的秀美,偏生整个人的气质宛若不染尘埃的白莲。她又心怀善念,热爱帮助他人,在深爱她的盛临毅看来,付欣然就像一朵纯净无暇的白莲花,走进了他的生命里面,为他乌黑的生命中,带来了独一无二的光芒。 窦静妤见儿子依然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将他一巴掌打醒!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会让我们母子之间再无相见之日啊! 窦静妤气急开口:“临毅,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她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娘,你乱说什么!”盛临毅闻言对窦静妤露出了不满的视线,他一把将微露害怕之色的付欣然抱进怀里,柔声安慰道:“欣然别怕,有我在呢。” “临毅,你究竟将娘当成了什么?我是你亲娘,而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难道会害你不成?!”窦静妤被盛临毅这一举动伤到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这样对待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隐隐有一道声音警示,她的儿子早就变了,他不再需要你这个母亲了。 “娘的手段,儿子自然非常了解。”盛临毅用一种了然的口气说道:“大哥和三哥,不都是被娘你逼走的吗?” “你说什么?”窦静妤不敢相信,她做错了什么吗? “娘何必装傻?”盛临毅第一次对窦静妤露出了讽刺的眼神:“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两位嫂子出手,大哥三哥为了保护嫂子自然得离开了。” “她们不是你嫂子!”窦静妤愤怒不已,“何况,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好!倘若……” “倘若什么啊?”盛临毅不耐烦的打断了窦静妤的话,“难道我们要和二哥一样,做一个傀儡任你摆布?” “傀儡?你怎么能这么想!临毅,娘自认从未有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窦静妤满脸的痛恨之色,她从未这么照顾某个人,她从来都是被别人照顾,而当她生下这些孩子们后,她便开始一心一意的学习照顾他们,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不舍得交给别人,生怕她人对他们不细心,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她的关心,她的爱护,满腔的母爱却被自己的儿子不屑一顾,甚至恨不得撇得远远的。 “哼!你从未对不起我们?那是你自己认为的!你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我们身上,你从未问过我们到底喜不喜欢!”盛临毅毫不客气的指责窦静妤,却没想过,倘若他们自己先告诉了窦静妤,那么深爱儿子们的窦静妤难道不会考虑他们的意见吗?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真是好笑。”窦静妤不免有些灰心丧气,二十多年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她养出了三条白眼狼。 “欣然,你累了吗?我们回去休息吧。”盛临毅搂住怀中柔弱的女子,转身就走。 窦静妤蓦然爆发:“盛临毅,你若是再往前踏出一步,你以后就不再是我的儿子!” 第9节 “求之不得!”盛临毅冰冷的声音响起,其中还带着丝丝点点的愉悦。 窦静妤心痛的无以复加,盛临毅决然的带着付欣然离开了镇国公府,根本没有一丝留恋,仿佛,这个偌大的国公府,就是一道巨大的枷锁,他得到自由,再也不愿回来了。 不知过了几日,一直恍恍惚惚的窦静妤听到丫鬟说,四公子失踪了。 窦静妤宛若惊天霹雳,她立马派出人手寻找,甚至进了宫,找到了她照顾多年的皇帝,求他张贴皇榜寻人,更是央他命各地官府也加入了寻人的行列中。 可无论她怎么找,仍然找不到,好像世间根本不存在盛临毅这个人一般。 “夫人!”窦静妤蓦地睁开了眼睛,嘴中还喊着盛临毅的名字。 “夫人!赵公公,夫人醒了。”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一直在响,窦静妤迷茫的眼神渐渐清醒过来,她好像才明白刚才只是在做梦一般。 窦静妤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抓住身边人的袖子,急急问道:“临毅呢?我的临毅呢?” 身着嫩黄色衣衫的宫女词穷,她跟本不知道窦静妤口中的那个临毅是谁啊。 可是窦静妤却神情惊慌不已,根本受不得打击。 “静妤。”万幸的是皇帝赶到了,顾柏青一身玄色锦袍,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静妤,舅舅在这。”顾柏青抱住窦静妤柔声安慰,还不忘身后拍拍窦静妤的脊背,好让她安静下来。 “舅舅?”窦静妤不自觉的喊道,随后她渐渐安静下来,抬头看向顾柏青。 “嗯,舅舅在这里,静妤不要怕。”顾柏青柔和了声音,那是一种仿若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临毅呢?”窦静妤没忘记她昏迷之前听到的事情:“我听李公公说,临毅失踪了,舅舅,临毅找到了吗?” “临毅啊,他,先不说他好不好,你身体还没好,这些先不要管。”顾柏青揉了揉她的头顶。 “临毅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不管!”窦静妤哀声道,不管盛临毅如何对她,但他到底是窦静妤受尽痛楚生下来,费尽心思养大的孩子,又怎能不管呢? “静妤。”顾柏青无奈叹了口气,对上窦静妤期冀无比的视线,顾柏青却没有盛临毅的消息。 盛怀瑾将盛临毅昏迷不醒的事情瞒得很好,连为盛临毅诊治的梁太医都是在家休沐时请过来的,所以顾柏青是真的不知道。 “舅舅,临毅还是没有消息吗?”窦静妤眼眶通红。 “静妤,这只是暂时的,舅舅已经派人去找了,有消息后,舅舅立马告诉你,你先休息好不好?”顾柏青讨好的说道。 窦静妤盯着顾柏青的表情,良久才道:“舅舅,我想回去,我想回去问问怀瑾。” ☆、第十二章 顾柏青闻言一愣,但是窦静妤已经知道了盛临毅失踪的事情,倘若她再不想回去那就奇了怪了。 顾柏青只好迎着窦静妤的视线点头答应。 盛怀瑾给盛临毅硬灌下了一碗汤药,药汁不免洒了些许,打湿了盛临毅洁白的寝衣。 盛怀瑾拿出帕子为盛临毅擦了擦,然后随手将它扔进了不远处的铜盆里。 大概过了一刻钟,盛怀瑾打开门,对站在门外的长随道:“去告诉梁太医,这方药没丝毫反应。” “是。”长随行礼后跑了出去。 盛怀瑾在门口站了站,准备再回到屋里,此时,他却看见一个人快速的跑了过来。 盛怀瑾停下脚步,等那人进了跟前,问道:“有何事?” “老爷,夫人回来了。”那人气喘吁吁的说道。 “当真?”盛怀瑾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夫人已经到了二环门了。”那人道。 待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盛怀瑾已经消失了。 “咦?府中怎么少了好些人?”窦静妤见府内各出入之处都少了些看守的人,不禁问起身边带路的丁光。 丁光擦了把汗,他没想到窦静妤这么快就注意到了,他想了想,道:“夫人,这几日府内事物颇多,这一时半会儿的,小的说不过来,不如,等您先看完四少爷,小的再给您好好说道说道?” 窦静妤也是随口一问,听丁光这样说,便不再追问了。 顾柏青派人将她送到了国公府门口,本来那些人还想将她一直送到玉香园呢,但窦静妤直接让他们回去了,已经到了国公府了,就一步的距离,她还能出什么事呢?而且管家丁光也已经收到消息迎出来了。 窦静妤走过一道拱门,迎面走过来的人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窦静妤本想挣扎,但她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盛怀瑾身上的檀香。 “静妤。”盛怀瑾低沉的声音中满含思念之情。 “怀瑾,”窦静妤被他感染,也不禁深情的唤出他的名字,可窦静妤心中毕竟还装着事情,只是片刻,窦静妤便连声问道:“怀瑾,我听说临毅失踪了,你找到他了吗?” 窦静妤离开了他的怀抱,眼睛巴巴的看着他,生怕他嘴中吐出不好的答案来。 盛怀瑾叹了口气,道:“找到他了。” “那你快带我去看看。”窦静妤拉住他的袖子,忙道。 “好。”盛怀瑾答应了。 看着躺在床上,身体瘦弱,面色苍白的盛临毅,窦静妤难过不已,她问盛怀瑾:“怀瑾,临毅能醒过来吗?” 上辈子,临毅一直健健康康,根本没有这一出失踪的戏码,自然也没有昏迷不醒过。 窦静妤也做不了先知,因为她不知道,盛临毅这次能不能熬过来。 看着这样毫无生气的盛临毅,窦静妤恨不得他像上辈子那样,尽管他将窦静妤气得痛苦不已,但好歹他还健健康康的,还能对她说话,跟她吵架。 “能的,一定能,静妤,你要相信临毅。”盛怀瑾抱住她,柔和了声音,温柔安慰她。 “对,我要相信临毅,他一定能醒过来。”窦静妤含泪哽咽道。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走了一路,你身体也还没好,一定累了吧。”盛怀瑾方才一眼便看出了窦静妤此时的身体状况,顾柏青身边一定有人嘴不牢靠将临毅失踪的事情告诉了窦静妤,否则她怎么会撇下顾柏青回府? 而原本盛怀瑾打算等盛临毅醒过来之后再告诉窦静妤,那时候告诉她,她身体也好了,也免得她再受打击。 “我不累,怀瑾,我想在这里看着临毅。”窦静妤摇了摇头。 “静妤,”盛怀瑾不认同的看着她,“乖,这里由我看着就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窦静妤对上盛怀瑾的视线,盛怀瑾眼中满是关怀深情,窦静妤想起上辈子遭她拒绝后盛怀瑾失望无奈的样子,终究是不忍点了点头:“好,我回去休息。” “乖。”盛怀瑾温柔的在她额前印上一吻,如蜻蜓点水,在她心中泛出点点涟漪。 “不过,怀瑾,”窦静妤郑重了神色:“如果临毅苏醒,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是当然,你放心。”盛怀瑾见她认真,说此话的时候也肃了神色。虽然在他那一成不变的脸上看不出差别。 “嗯。”窦静妤看了盛临毅一眼,却因为上辈子受到的冷待无法上前触碰他,只好转身走出房间。 再怎么在心里安慰自己,也无法做到从前那副亲密无间的样子,窦静妤知晓自己还被因为前世的记忆困扰,但那却是真实的发生过,临毅那副决然冷漠,恨不得跟她断绝所有关系,连自己身上的血肉都要抛却的样子,着实让她心寒无比。 二十多年来一如既往的关爱似乎在他看来便成了掣肘,变成了枷锁,束缚了他向往自由的翅膀,而那个给了他光芒的女子,是令他飞翔的勇气与希望。 回到玉香园,窦静妤思绪繁杂,好在茭白端来了一碗汤药,这是顾柏青派人送过来的。 汤药中似乎有安神的药物,她喝完药后,吃了一颗茭白递来的蜜饯,睡意便涌上来,窦静妤放弃了思索,由着那股睡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窦静妤意识渐渐清醒,她恍惚听到门口有人在絮絮叨叨的说话,有些惹人心烦意乱。 窦静妤坐起了身子,屋中的凉意却解不了她心中的燥热,毫无由来的烦躁之气令她烦闷的开口唤人:“来人!” “夫人!”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身亮蓝衣裙的茭白走了进来,她赶到窦静妤床前,柔声道:“夫人醒了,可要喝点水?” “屋外是什么人?”窦静妤不甚好气的开口问道。 茭白微愣,立刻反应过来,道:“是二少爷和三少爷,两位少爷想进来看看您。” “让他们进来吧。”窦静妤懒怠的吩咐。 “是。”茭白应声而去。 盛临遥和盛临远走了进来,两人各一身玄色、亮米分衣袍,看上去倒是年华正茂。 窦静妤看着上辈子唯一没有忤逆她的二儿子,心中不免偏颇了一些,她直接唤道:“临遥过来。” 盛临遥愣了一下,平日里窦静妤对盛临远盛临毅这对双胞格外好,哪次不先叫他们? “愣什么,快过来啊。”窦静妤催道:“娘感觉好久没看见你了,你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盛临遥闻言心中略微酸涩,他因为性子沉稳,做事稳当,容貌也毫无出色之处,在四兄弟中,他永远是最受忽略的一个。 他不如临辉临远那般会讨人喜欢,临辉大大咧咧,做事经常出错,这时候,不论母亲还是父亲,他们的注意力都会被临辉吸引过去,尽管他们都是为了教训临辉。 而临远相貌出众,又有一个好性子,嘴又甜,哄得母亲特别开心,母亲也格外中意他。 临毅肖似母亲,不论父亲还是舅公,都会分出一份关爱给他。 盛临遥最让盛怀瑾和窦静妤放心,因为这个孩子做事情从不会让他们担心,正因为如此,盛临遥也是经常被他们忽略的。 可以说,盛临遥这个老二,格外不受重视。窦静妤生下他之后,便再次怀孕,怀得还是双胎,这一胎又格外不安分,根本没办法分出精力去照顾他,只能偶尔在身体舒服的时候去看看他,给他换换尿布什么的。 当窦静妤生下双胞胎之后,又因为难产,身体虚弱了好些日子,恢复过来后,盛临遥早就乖巧的让人放心了,反而是闹腾的双胞胎又分去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 上辈子临辉和临远忤逆她后,只有这个一直无甚存在感的临遥娶了她本来为大儿子定的儿媳,挽回了国公府的颜面,令她不至于无人送终。 听得窦静妤催促后,盛临遥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却听旁边的盛临远不满道:“娘,你怎么只叫二哥,不叫我啊,我也很想你啊。” 盛临遥顿时止住了步伐,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下来,平日里他经常会被双胞胎这样子夺去母亲的目光,尽管他心中也不愿意,但做一个听话乖巧的儿子,也只能放弃了。 可是谁知窦静妤却不顾盛临远的话,又唤道:“临遥过来。” “娘,我……”“你过来。”窦静妤道。 “嗯。”盛临遥走近床前,被窦静妤一把拉着坐在床沿。 窦静妤上下打量他,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盛临遥在她印象中一向是沉稳可靠,和他父亲一般的高大,可现在,这孩子也只是个孩子,身体较刚才粗粗略过的临毅相比,还瘦弱了一些。 “娘怎么看你瘦了许多?”窦静妤眼中涌上心疼,她摸上盛临遥手腕,道:“这阵子是不是有人亏待你?” “没有。”盛临遥摇头,他胃口和兄弟们比起来小很多,而且也不爱吃肉,平常只吃些青菜之类,而此时时逢盛夏,他也遗传了窦静妤的怕热,胃口更是小的可怜。 “那怎么这么瘦,临毅都比你胖好多。”窦静妤眼中满满的愧疚:“都是娘不好,没注意到你的身体。” 盛临遥心中微暖,他道:“我身体很好,娘别担心。” 他好歹也是府中的二少爷,而窦静妤除了对自己人,对待下人都格外的严谨,有谁敢亏待他呢? “不过是天气有点热,胃口小了点。”盛临遥为自己的身体情况解释道。 第10节 二人母子情深,一旁的盛临远眼红了,他凑到窦静妤跟前,将盛临遥挤在身后,道:“娘,你怎么不关心我,我也瘦了呢!” ☆、第十三章 盛临远噘着嘴,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在配上他那肖似盛怀瑾的容貌,若是往常,窦静妤立刻会心疼的将他搂住安慰。 窦静妤却对他的情态视若无睹,甚至还斥责道:“临远,我在和你二哥说话,你作为弟弟,怎么能没大没小?” “娘!”盛临远不可置信的看向她,窦静妤却伸手将被他挡在身后的盛临遥拉了过来。 盛临远眼眶微红,怎么回事,明明以前他这样做了娘什么都不会说的,为什么娘今天变了? “临遥,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就算胃口小你也得多吃点,否则以后长不高怎么办?”窦静妤不免打趣道。 盛临遥本来还想让开,让盛临远过来,但是窦静妤握着他的手腕,在他想要退开的时候使劲拉住他。 盛临遥迎上窦静妤关怀的视线,道:“知道了,娘,我会多吃点。” “这就好。”窦静妤满意的笑笑。 盛临远以为窦静妤和盛临遥说完话后就会和他说话了,谁知等了又等,两人一直在说,好像他不存在似的。 盛临远暗暗埋怨盛临遥,怨他不知道自己让开,他也很想娘啊。 “夫人。”茭白站在屏风处,手中端着托盘。 “怎么了?”窦静妤闻言看向茭白。 “老爷从公主府里带出来一个方子,说是格外消暑,便令厨房做了送了过来。”茭白缓缓走过来,将托盘上的两只玉碗放了下来。 “怎么只有两碗?”盛临远疑惑的看向茭白。 “三少爷,因为夫人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吃这些冰的。”茭白解释道。 “临遥也去吃吧,看你,在这屋里边也出了一头汗。”窦静妤拿出身上的手帕,为盛临遥擦了擦汗,然后推了推盛临遥,而此时盛临远已经端起了一只玉碗了。 “嗯。”盛临遥点头走了过去。 “好喝!”盛临远喝了一口后称赞道,他又转头看向盛临遥:“二哥,你觉得怎么样?” 盛临遥也尝了一口,道:“味道我觉得还行。”随后一饮而尽。 “茭白,你去吩咐临遥的长随,告诉他每天给临遥端碗汤喝,我看这汤似乎也有开胃的作用。”窦静妤叮嘱茭白,这酸梅汤倒是熟悉,她恍惚记得上辈子就有人弄出了这个方子。但那时好像是临遥成年了吧,那年夏天,窦静妤因为大儿子的出走,对临遥多了些关心。她还记得因为喝了这酸梅汤,临遥一向不怎么好的胃口好了不少,也好在因为那年身体养的不错,熬过了那次京都一带大面积的时疫。 “是,夫人。”茭白笑笑出去了。 “娘,”盛临远见状委屈的唤道,“娘,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为什么你只关心二哥不关心我!” “哎!”窦静妤叹了一口气,临远和临毅两人做下的事情令她永远也无法释怀,而如今虽然两人还小,但窦静妤却无法毫无隔阂的对待他们,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两人为了与他们相爱的人长相厮守,对她这个亲生母亲做下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盛临远当年一举中第,被皇上点为状元,官至正三品翰林院院首,可堪盛宠。 翰林院乃是天下读书人最为向往的地方,更是文官晋升的必经之地,而盛临远坐上院首之位,可谓是极为风光,官场上大半部分都是他的可用人脉,顾柏青给足了窦静妤的面子。 谁知,盛临远温文尔雅的面貌下却隐藏着冷血无情,他将自己的自负隐藏的很好,没人看出来,就算是与他朝夕相处的窦静妤也一样被瞒在骨子里。他深知自己的官位是如何来的,他以窦静妤为耻! 盛临远早慧,他很小便自认为看出了顾柏青对窦静妤的龌蹉心思,他认为窦静妤是在装傻,她明明知道顾柏青对她的好是别有图谋,却装糊涂,对父亲盛怀瑾不忠。 而每次顾柏青召窦静妤入宫,窦静妤便会在宫中住很长时间,他还认为,肖似顾柏青的盛临遥就是窦静妤出轨的证据! 别说什么外甥肖舅!四个儿子里面为什么就一个儿子那么像顾柏青? 他为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父亲痛心,可每当他要告诉父亲这个事实的时候父亲总会避而不谈。因此,盛临远在心底强烈的痛恨着窦静妤,那深埋的恨意是那么的惊人,直到盛临远下定决心与爱人离开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却遭到窦静妤的严厉反对时爆发了出来。 “临远,这个青楼女子到底有什么好?!”窦静妤严词质问前来辞别的儿子。 “嫣儿哪里都好,她在我眼里,没有一处不完美。”盛临远痴迷的看向身旁的绝色女子,上官语嫣,口中诉说着自己的神情。 上官语嫣头挽青蛇髻,一身凸显身段的梅红束腰裙,面容妖娆惑人,听到盛临远的爱语,妩媚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但这在窦静妤眼里,上官语嫣就是个迷惑人心的狐狸精!她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临远,她不过是一个下贱的青楼女子,就连身体也不干净,又哪里好了?!”窦静妤难得说出脏话,尽管这对她来说很难,但为了儿子不误入歧途,窦静妤竟是硬逼着自己说了出来。 谁知这话竟是捅了马蜂窝,盛临远当场怒道:“嫣儿非常干净!至少,比你干净多了!” “你说什么!”窦静妤拍桌而起,气得双眼泛红,脸色泛青。 “我说的不对吗?”盛临远好歹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他招来窦静妤身后的茭白,让她将上官语嫣带了出去。 “你和皇上的关系还用得着我说吗?”盛临远充满鄙视的眼神看向她,让窦静妤不免伸手按着胸口,以免自己被气得昏厥。 “什么甥舅,我看就是一对奸夫□□!”盛临远说完伸手在嘴边扇了扇,嫌弃的道:“哎,说出来脏了我的嘴!” “呼呼——”窦静妤胸口剧烈起伏,她想要说出什么反驳他,可她的身体向来不好,一向养尊处优没人敢违逆她,但前一阵子盛临遥断绝关系另辟府门的事情让她昏迷了几天,身子大不如前,这时又受了盛临远的刺激,只感觉眼前发黑。 “反驳不出来了吧,哼!我告诉你,我很早就知道了,你以为你做的一丝不漏?可你也不想想,若是你两人没有这样的关系,他又怎么会将儿子交给你养!你真是让我恶心,我恨不得不是你生的!”盛临远丢下这句诛心之言扬长而去,离开前还吩咐门口的茭白不要去打扰窦静妤,指使茭白去为窦静妤熬点杞蓉汤,这汤窦静妤向来爱喝,不过做法很是麻烦,稍不注意就会走味,茭白却是熟手,这汤向来都是茭白做的。 茭白很疑惑,盛临远却说,他会派人守着这里,不会让窦静妤出事。但茭白亲眼看到了窦静妤当时被盛临远气得浑身颤抖的样子,可府中老爷和二少爷去阅兵了,四少爷是个医痴,待在太医院里三四天不回来是个常事,现在只有这么一个主子,茭白便假意去厨房,拐到一个拐角处就往回走去看看情况。 门口守着盛临远的亲信,茭白不敢硬闯,就想去请管家来看看。 可走到一个院门口,却有人把守着,茭白拉了一个身边的小丫头去试探,果不其然,小丫头被拦住了。 茭白见状不妙,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里,翻出胭脂水米分衣服和银钱,去了厨房。 厨房有一个送菜送柴的小道,今天正好是送柴的日子,把守的人也有点轻忽,茭白在一处无人经过之地拿出胭脂水米分改了样貌,又换了身衣服,给那人一些银钱,便出了国公府。 窦静妤在屋里面被气的眼前发黑,呼吸渐渐跟不上,身子遥遥欲坠,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口喊人:“来人啊!” 本来就算她轻轻一唤也会过来许多人,可此时却无一人回应,窦静妤艰难的大声唤道:“茭……茭白!来人啊……茭……白!” 窦静妤喊不来人,心中愤恨,用力握住的手心被指甲掐出了许多月牙状的红痕,甚至还溢出了血迹。 她想试着以前太医说过的呼吸之法调整自己的气息,却渐渐使不上来气,喉中发痒,一口血吐了出来,窦静妤挣扎的往前走了走,最终无力的昏倒在地。 收到茭白报信的父子二人当场夺了骑兵的马立刻往回赶,飞马回到国公府后,管家宋茂还想拦一拦,却被暴怒的盛怀瑾拦腰一刀劈成两半,那血迹溅了盛怀瑾父子二人一身,此后再也无人敢拦。 原本守在门口的盛临远亲信看着如索命阎罗一般的盛怀瑾吓得屁滚尿流,盛怀瑾没工夫理他们,直接踢开门进去,盛临遥大怒之中却也派人将他二人捆住听候发落。 盛怀瑾见到窦静妤趴在地上恍若死去的样子时几乎要发狂,好在盛临遥待在一旁,他吩咐人立刻去请太医,随后又劝慰几近癫狂的父亲将母亲抱到寝室。 盛临远这是想要窦静妤的命,他故意将人封锁门庭,就是为了让窦静妤在里面活生生气死,不再为盛怀瑾戴绿帽子。 盛怀瑾恨不得杀了盛临远,可窦静妤依然昏迷不醒,盛怀瑾不舍得离开她,就派盛临遥去办。 可想而知,盛临远对这个窦静妤与“奸夫”所生的儿子有多么痛恨,盛临遥可是窦静妤对盛怀瑾不忠的证据,铁一般的事实! 盛临遥被气回来了,却并没有告诉盛怀瑾,盛怀瑾现在根本受不得刺激。 而当窦静妤好不容易醒了之后,盛临远又写下《母论》,广告天下。 他自从当了状元郎之后,天下人皆知他文采出众,崇拜他的读书人本以为此论乃是他赞扬母亲支座,谁知文中将他心中认为的窦静妤写了出来,写她水性杨花,于夫不忠,又以言辞美化盛临辉和他两人的爱情,窦静妤参入其中棒打鸳鸯,种种诛心之言尽书纸上,使窦静妤天下扬名! 本朝不以孝治天下,盛临远此篇文章一出,天下人皆知窦静妤的“所作所为”,骂名尤甚,流言蜚语喧嚣尘上,顾柏青闻之大怒,罢黜了盛临远的官位,将他打入天牢。 谁知盛临远手段频出,硬是以天下人之语逼得顾柏青将他放了出来,否则就是被盛临远“说出事实,恼羞成怒”。 他还派人深入守卫森严的国公府,将盛怀瑾父子二人隐瞒下的流言传入窦静妤的耳朵,再次气得窦静妤吐血昏迷,不气死她誓不罢休! 后来顾柏青压下了天下人的言论,可窦静妤的身体再不复从前了,她甚至经常会走神,回过神后直哭,那时声名远扬的神医盛临毅言其已入疯魔,顾柏青和盛怀瑾两人第一次联手便请天下名医为她诊治。 窦静妤好不容易好转,四儿子盛临毅又闹出了事端,到头来,她生的四个儿子,除了临遥,全部都是讨债鬼托生,也不知她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本来幸福美满的人生惨淡收场。 ☆、第十四章 窦静妤看着盛临远无辜讨人喜欢的脸蛋,却再也毫无顾忌的抱住他了。 据以后的盛临远所言,他很早就知道了窦静妤与顾柏青的“不正当关系”,可他依然能在表面上做出这副表现,小小年纪如此做派,实在令人胆寒。 “我有点累了,你们回自己的院子去吧。”窦静妤抚了抚额头。 盛临遥赶忙道:“娘你累了就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嗯。”窦静妤微微点头。 盛临远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盛临遥拉了出去。 两人刚走出窦静妤的玉香园,盛临远便狠狠的甩开了盛临遥的手。 盛临遥站在一旁看着他,盛临远俊俏的脸上浮上怒意:“你现在很得意了吧!” 盛临遥不解:“我得意什么?” “哼!娘这次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她是最疼我的!”盛临远眼中笼起淡淡的阴霾,他阴沉的看了盛临遥一眼,那与顾柏青肖似的相貌让盛临远心中翻滚不已。 盛临远一方面恨着窦静妤红杏出墙,另一方面却借着胞弟的手抢夺着窦静妤的母爱。以前,他们做的很好,盛临遥在四兄弟中永远是最受忽略的那一个,每次当他看到盛临遥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角落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盛临远心中总会涌上一种得意之感,就算你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人的血脉又如何?你永远也得不到母爱,而窦静妤,你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盛临遥虽然知道盛临远一向嫉妒心重,总会在窦静妤要关心他时抢走窦静妤的目光,盛临遥对盛临远的方法已经习惯了,而且他是兄长,自然要让让弟弟。 可是他没想到,就这一次没有成功,盛临远便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盛临遥不认可的看着盛临远,他道:“临远,你怎么了?” “我怎么?哼!你别得意,她只对了你好了一次而已!下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盛临远虽然已经十二岁了,但他到底没有已经和盛怀瑾开始接触外界的盛临遥气量大,心思缜密。以往的成功迷惑了他的眼睛,仅此一次的失败不免让他露出了些许马脚。 “临远!你应该叫娘,不能无礼。”盛临遥尽管对盛临远的态度有些恼怒,但还是认真为他纠正。 “哼!”盛临远哼了一声走了,留下了站在原地的盛临遥一个人。 盛临遥望着盛临远离开的背影,眼中情绪微沉,盛临远现在很奇怪,之前对盛临毅行踪的吞吞吐吐,现在又对母亲的诡异态度。 可是看盛临远的表现,之前一直很正常,但似乎打从盛临毅失踪后就有些诡异。 莫非,这对双胞兄弟,有事情瞒着他们? 盛临遥将疑惑暂且压下,步履从容的离开了。 “夫人。”茭白走了过来,弯腰唤道。 “有什么事?”窦静妤问道。 “您今晚想吃些什么?”茭白问道。 “随意一些,”窦静妤脱口而出,后来仔细一想,又道:“慢着。” 茭白迈出去的步子停了下来,道:“夫人还有何吩咐?” “我才从宫里回来,还是吩咐厨房做些好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吧。”窦静妤道。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吩咐。” 第11节 “嗯。” 茭白打开门出去了,窦静妤在一片寂静之中却想起了一件事情。 之前在御书房门口,她居然用刀砍伤了徐统领的肩膀,那血液流出的样子,伤口像是很深的样子。 窦静妤从来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更别说用刀伤人了,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记得自己一股脑的想打开拦路的人,然后,就感觉手上突然有了力气,她就那样子,一下子劈了下去。 当时徐统领身上流下来的血让窦静妤受惊不小,倘若不是书房内及时传来声响,恐怕窦静妤还要好长时间回不过神来。 窦静妤很清楚自己的力气,想之前那样砍伤一个大男人,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那时候她却犹如被鬼神附身一般。 她抬起双手,将手举到眼前,仔细打量,想看出什么不同之处,结果却一无所获。 夕阳渐斜,国公府内的下人们早已忙活开了,一盘盘的珍馐佳肴送上桌,光看着便觉香味扑鼻,美味不已。 窦静妤走到百音堂时,盛怀瑾也恰好赶到,盛怀瑾上前,和她并肩而行。 二人落座后,窦静妤粗粗一瞥桌上的菜色,对身边的盛怀瑾道:“今天的菜有好些是你们父子爱吃的,我看你都瘦了好多,等下一定要多吃点。” “嗯。”盛怀瑾柔声应道。 二人温存片刻,盛临辉和盛临遥便到了。 “父亲,娘。”盛临辉两人齐声唤道,而后盛临辉利索的坐在盛怀瑾身边,盛临遥欲要坐到盛临辉身边,却被窦静妤叫了过去。 “临遥就坐在这吧,”窦静妤对盛临遥说道。 盛临遥不禁看了眼盛临辉,却见他低着头,而盛怀瑾轻咳了一声。 “好。”盛临遥走过去坐了下来。 盛临远一直未到,窦静妤对他的耐心早在上辈子被挥霍一空,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便道:“我们先吃吧,一会儿临远如果还是没到,我便吩咐下人将饭菜给他送到他的房里。” 盛临辉闻言有些诧异,他抬头看向窦静妤,道:“娘,不如再等一会儿吧,我不是太饿。” “我早就吩咐茭白去通知你们,今天晚上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你们都来了,他不能来就不能派人来说一声?”窦静妤皱眉,心中也有些恼怒。 “可是,以前……”盛临辉还想再说什么,窦静妤直接打断了他,正色说道:“以前是以前,他现在已经不小了,过几年就能成家了,难道还要一直这样,连点礼貌都不懂?我可以原谅他一次两次,但次次都这么忙么?连个使人来报个信的时间都没有?” 窦静妤又叹了口气:“什么事情能比家人还重要?看来是我把他惯坏了,一直纵容他随心所欲,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盛临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究竟那里不对劲,他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不会放太多的心思,拍了拍额头就放下了。 盛怀瑾默默看了窦静妤一眼,也不做声,反正自始至终,他爱的只有窦静妤一个人而已。 盛临遥想到了之前盛临远那副奇怪的样子,心中有了点底,莫不是因为母亲看出了临远的不对劲所以才如此的吗? 气氛有些莫名,盛临遥破天荒的开口道:“娘,我有些饿了,我们吃饭吧。” “嗯,吃饭,娘给夹菜。”窦静妤点点头,然后拿起筷子给盛临遥夹了一筷子蔬菜。 盛临遥埋头苦吃,盛临辉吃饭的时候一般是心无旁骛,一心只有盘中的饭菜的。 盛怀瑾经常给窦静妤夹菜,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恩爱。 一顿饭吃完,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府中的下人将桌子收拾干净后,窦静妤便问起之前的问题:“怀瑾,府中怎么少了许多下人?” 盛怀瑾本想继续瞒着她,她身体受不得刺激,可谁想窦静妤竟然发现了。 “我回到府内时,各处路口竟然没人守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窦静妤问道。 “这几天府内发生了许多事情,而这个事,”盛怀瑾顿了顿,道:“静妤,你先养好身体,然后我再告诉你。” “你想瞒着我?”窦静妤不怎么高兴的看着他,道:“怀瑾,我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府主母,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么?” “我怕你身体受不了。”盛怀瑾握住窦静妤的手,眼中满是神情缱绻。 “……”窦静妤沉默了一会儿,道:“和临毅失踪的事情有关?” “嗯。”盛怀瑾颔首。 “那好,我先不问。”窦静妤站起身,道:“我先回房了,临辉,临遥,你们也回房吧,明天你们还要去国子监吧,睡早点,明早也能起得早点。” “娘,我和临遥又不会赖床。”盛临辉道。 “哦,快回房吧。”窦静妤温柔笑道。 “好。”两人走了出去。 “你生气了。”盛怀瑾在窦静妤身后道。 “我哪敢生气啊,”窦静妤淡淡说道,“你们一个个都将我当瓷做的,碰一下就会碎掉,我又哪里敢乱生气?” “静妤,我只是怕你害怕而已,那情景连我见了也有些作呕,你又哪里能受得了?”盛怀瑾从背后将她抱住,柔和了声音,道:“静妤,不要生气好不好?” 窦静妤转过身,抬头看向盛怀瑾,盛怀瑾脸上平静无波,但她知道这个男人向来感情内敛,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只有那一双眼睛,那是他独有的深情。 “怀瑾,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妻子?” “静妤!”盛怀瑾想要解释,窦静妤却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道:“我嫁给你,便是你的妻子,夫妻同体,生死与共,这是你我当初立下的誓约。” “可是现在呢?我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你在干什么说什么我都不清楚,你将一切都瞒着我,让我当着尊贵的国公夫人,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窦静妤故作平静的说道。 “我,静妤,我不是故意的,我……”盛怀瑾慌神了,他的神情泛起了波澜。 “我想为你分忧,可你总是拿怕我担心害怕的接口搪塞我,我真的有那么脆弱吗?”窦静妤抿唇。 “你这样,真的,是爱我的吗?”窦静妤悲伤的问道。 ☆、第十五章 盛怀瑾着实慌了神,他深爱着窦静妤,爱到情愿为她失去自己的生命,可他的情绪内敛极了,那浓烈的爱情根本表达不出来。 他所能表达出来最深的程度,也只是我喜欢你罢了。 窦静妤有时候真的没办法相信盛怀瑾是爱她的,盛怀瑾不善言辞,她知道,盛怀瑾寡言少语,她也知道,但知道不等于了解,就算上辈子相处了三十多年,窦静妤也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盛怀瑾。 盛怀瑾默默的付出,窦静妤却一无所知,她只看到了表面上的东西,于是她也还给了盛怀瑾她所看到的东西,比如说喜欢。 窦静妤从小便在父母亲人的宠爱下长大,父母生了她,对她的宠爱无比,先帝宠爱她,因为她肖似母亲,顾柏青宠爱她,因为她能够带给顾柏青足够的利益,比如先帝的喜爱。 那些爱护对她说来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也因为这些,所以她很难爱上一个人。 盛怀瑾就不一样了,于他来说,窦静妤是他奋斗的力量源泉,他如今的地位权势,全都是因为窦静妤。 倘若不是他对窦静妤一见钟情,他哪里会因为要建功立业离开京城?盛怀瑜也不会因为庆祝盛怀瑾这个眼中钉离开了而大意中了别人的算计,盛怀瑾也不会是如今的镇国公了。 “静妤,我爱你啊,我怎么可能不爱你?!”盛怀瑾心中宛若刀割,他将窦静妤紧紧地搂在怀里,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永不分开。 “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爱我?”窦静妤眼中溢出泪水,她带着哭腔哽咽道:“每次你都这样说,每次都是这样……呜呜……” 盛怀瑾连忙安抚道:“别哭,静妤别哭,我,我……” 窦静妤不管不顾的哭着,盛怀瑾担忧她的身体,便抬手轻抚她的后颈,窦静妤顿时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盛怀瑾弯腰将窦静妤打横抱起,他凝视着窦静妤的美好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静妤,你为什么这么想?”他顿了顿,“到底,是什么人在你面前嚼舌!”盛怀瑾目中微泛寒光。 百音堂中的人早就被盛怀瑾遣了出去,而现在,他抱着窦静妤出门后,一旁守着的茭白道:“老爷,夫人这是?” “前面带路。”盛怀瑾对下人说道,说完立刻有人打起灯笼走在前面引路。 “夫人睡了,你就别打扰她了。”盛怀瑾一边走一边吩咐。 茭白快步跟上,在他身后道:“可是夫人今晚还未喝药。” “那就先不喝了,明天再请江院正来为夫人诊治。”盛怀瑾道。 “是。” 盛怀瑾来到窦静妤的玉香园,将她抱进卧室,放到床上。 盛怀瑾坐在床沿,伸手抚摸窦静妤的脸颊,眼神温柔无比。 待了一会儿,盛怀瑾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清晨,窦静妤缓缓清醒,慢慢张开了眼睛。 她撑起身子,外边的茭白便听到了动静。 她嘱咐身边的丫鬟:“你快些去打水,动作利索点。” “是。” 茭白打开门进了屋,走到窦静妤床前,窦静妤看了她一眼,问道:“老爷呢?” “老爷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茭白伸手扶她坐起来。 “呵,又是这样。”窦静妤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茭白微怔,她从未见过窦静妤这样的表情,窦静妤一直是温柔,美好的。 窦静妤不再继续说下去,她在茭白的伺候下穿上衣服,洗簌完毕后,茭白便告诉她:“夫人,老爷命人请了江院正来问您诊脉。” 窦静妤闻言皱眉,她烦躁道:“又是大夫!整天请大夫!” “夫人别生气,老爷也是为了您好啊。”茭白在旁边安慰,窦静妤从小就讨厌大夫,长大之后虽然不再表现出来了,可这几日请大夫实在太频繁了,也怪不得她这样了。 “……”窦静妤不言,茭白让人上了早膳,她却没什么胃口。 “我没胃口,不吃了。”窦静妤扔了手中的筷子。 茭白看着竹筷落地,走到跟前弯腰捡了起来。 “夫人,您还是吃点吧。”茭白劝道。 “今天实在没胃口,撤下吧。”窦静妤摆了摆手,站起来出了房间。 桌子上的饭菜一筷未动,茭白微微叹气,招来丫鬟,道:“夫人不吃了,撤下吧。” “是。” 茭白站旁边看她们收拾了一会儿,还是出去跟在窦静妤身后。 早上的空气格外清新,在院中走了走,窦静妤心中的烦闷倒是去了许多。 不知不觉,窦静妤走到了荷花池,池里头的荷花,一个个花瓣舒展,其上点缀着晶莹圆润的露水,格外的好看。 窦静妤目光有些朦胧,她想到了池子被填了之后,再也看不到这些花与叶了。 盛临辉喜欢的女子是一名商家女,她唤作沈芙,本是一名农家女子,却天资聪慧,想到了许多赚钱的法子,白手起家,开了一家店,她经营的不错,竟然开遍了全国。 沈芙的店开到了京城,她便搬来了京城,她又开了家酒楼,在京中这高手云集的地方,竟然也闯出了一套名头。 第12节 盛临辉便是在酒楼中遇见她的,然后两人便一直纠缠不清。 盛临辉身上本是有婚约的,她在那年初,便和女方定下了口头上的婚约,谁知当她告知盛临辉后,盛临辉竟然大发雷霆,不愿娶那名女子。 窦静妤不高兴,将事情告知了盛怀瑾,让盛怀瑾去和盛临辉去说。 后来盛临辉答应了,不过却只是暂时订下了婚约,后续的章程得等他建功立业之后才能开始进行。 这很正常,男儿立业之后成家在京中司空见惯,窦静妤答应了,女方也答应了。 所以,当盛临辉告诉窦静妤他有了喜欢的人,要解除婚约时窦静妤是很生气的。 窦静妤斥责了盛临辉,盛临辉却再次大发雷霆,指责她一意孤行。 “临辉,你为什么这样说?”窦静妤不满的问道。 “娘,难道我说的不对?本来这婚约我是不愿意的,如果不是你硬要定下来,我会答应吗?”盛临辉同样深感不满。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愿意?”窦静妤问。 “我反对过,可是你却让父亲来对我说。”盛临辉说到此,停顿了下,将后面的话隐瞒了下来。 “可后来你答应了啊,如果你坚持反对,讲理由说出来,我哪里会给你订下婚约?”窦静妤质问道。 “你都把父亲派过来了,我敢不答应吗?”盛临辉讥讽道。 “临辉!”窦静妤怒道,“我是你娘,我会害你吗?” “呵,”盛临辉意味不明一笑,“这婚约,我是解定了!” 他说的坚决,窦静妤也不是顽固之人,她想了一会儿,便道:“那你喜欢的是什么样女子?你将她领来,我看看。” “娘你是答应了?”盛临辉有些意外。 “那得看你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若是让我满意,这婚约你不说我也会帮你解除掉。”窦静妤道。 “那儿子就先谢过娘了。”盛临辉高兴的说道,“儿子先告退,明天,明天儿子就将她领过来。” “嗯。”窦静妤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窦静妤早早的起床,从清晨等到晚上,盛临辉孤零零一个人回来了。 窦静妤没问,心中却对盛临辉喜欢的那个女子极为不满。 而后一个月,盛临辉一次次的告诉她能将他喜欢的女子带过来,却一次次的失望而归。窦静妤耐心也被挥霍一空,她对盛临辉道:“这样的女子,哪里值得你喜欢?连来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我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 盛临辉为沈芙辩解道:“娘,她不是故意的,她这一个月很是忙碌,而且她有点害羞。” “害羞?”窦静妤皱眉:“都害羞了一个月了,难道以后嫁过来时也来个害羞,你还娶不娶了?” “娘,她不是故意的。”盛临辉无力的为沈芙说好话。 “还有忙碌,一个闺阁女子,有什么好忙碌的?”窦静妤道。 盛临辉顿时哑然,他还没告诉窦静妤沈芙是个商女,在窦静妤这样的贵妇看来,商户女子上不得台面,她们对这样出身的女子,是极为看不上眼的。 顾柏青有一位皇商出身的嫔妃,因为貌美,颇受顾柏青的宠爱,可皇后的一次寿辰上,那位嫔妃出席之后,从头到尾,根本没人接她的一句话茬,弄得她尴尬无比。 比她位低的妃子,位分不如她高,却有贵妇与她们说话,整场宴会下来,那个嫔妃孤零零的,很是可怜。 但有资格参加皇后寿宴的女眷,大都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夫人,不说丈夫有多大的权势,都是尊尊贵贵的,自视甚高。 本朝商人地位低微,商户人家虽然不禁科考,但在那群清高的读书人中,商户子弟很让人看不起,官员根本没有娶商女为妻的,商女最高的地位,也不过是个良妾而已。 盛临辉是内定的镇国公世子,倘若他未来的妻子是商女,那是会连累整个国公府的,别说窦静妤不答应,顾柏青也不答应。 他想要娶沈芙,可谓是困难重重。 盛临辉不能说出实情,窦静妤对未见过的沈芙更为不满,大抵婆婆对儿媳之间的关系总是不好的,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儿子被一个女人轻而易举的拐走,甚至会为了她对母亲遮遮掩掩,这是每个母亲都不愿看到的。 ☆、第十六章 当窦静妤知晓沈芙这个人后,她立刻遣人将盛临辉叫了回来,因为那时的情况是窦静妤派茭白出去办事,结果在一家酒楼里看到了与沈芙相处极为亲密的盛临辉。 被茭白看见了的后果可想而知,她当即就打道回府告诉了窦静妤,盛临辉身上的婚约未解,倘若女方看见了他们二人,那让国公府脸面何在? 女方的势力虽不如国公府,可能当未来的世子妃的女子,家世也不可能太过弱小。 窦静妤派人查了沈芙,对沈芙的印象更是直落三丈,她未婚便和一男子在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丝毫不在意别人都看了去,甚至还和盛临辉二人私密相处过好几次,窦静妤无法再往深处去想。 沈芙身世低,出身也不好,但窦静妤又岂会是那般肤浅之人?若这个女子品行好,她出手为沈芙谋个好出身轻而易举,可这般不自重自爱的女子,国公府要不起! 盛临辉自从答应婚约之后,从未想过要去了解那名未婚妻,他只知道反抗,因为他向来肆意,高贵的出身也令与他来往之人不免退让三分,盛怀瑾通常不管儿子,都是窦静妤再管。可窦静妤也是个待在闺中的女人,鞭长莫及,所以,盛临辉有些长歪了,当他遇到沈芙后,变得更歪了。 窦静妤勒令盛临辉不可再与沈芙来往,盛临辉不愿意,他摔门而去。 那时候的窦静妤还未经受儿子们接二连三的打击,常年养尊处优的她生起气来也不可小视,当她得知摔门而去的盛临辉再次出府去见沈芙之后,她从盛怀瑾那里要了人手,派人将盛临辉在众目睽睽之下,绑了回来。 盛临辉里子面子全都丢光了,而当时在场的人群中,少有人不知道他镇国公长子的名头。 窦静妤命人将他绑回来后,也不见他,把他关进了房间,门外还有人把守着,没有她的允许,盛临辉不得出去。 盛怀瑾因为此事动静太大,所以问了问她,窦静妤如实说出后,又让盛怀瑾去劝劝盛临辉。 盛怀瑾满口答应,然后他去和盛临辉谈了谈,出来后窦静妤问他说了什么,盛怀瑾说是男人间的秘密。 窦静妤无话可说,被盛怀瑾劝说过的盛临辉服了软,很是乖觉了一个月,窦静妤不免放松了些须警惕,盛临辉便趁机会偷偷出了国公府,又跑去找沈芙了。 这一找可不得了,盛临辉出门时还是一个人,回来后却变成了三个人,沈芙有身孕了。 窦静妤知道后气得不轻,好嘛,行动真快,你们才相处多长时间,连孩子都有了? 不过,窦静妤再气,沈芙怀得却是盛家的血脉,于是,窦静妤便答应盛临辉娶沈芙,但有一个条件。 盛临辉必须将沈芙接来国公府安胎,但沈芙暂时不可嫁给盛临辉,倘若沈芙生下男儿,盛临辉便可娶了沈芙。 这里窦静妤玩了个心眼,就算你沈芙生下男儿,也不可能做正妻。 不过窦静妤有些昏头了,她忘了盛临辉的未婚妻知道她嫁过来就要当娘会是什么心情了。 女方的家中虽不可能时时注意着国公府的动静,但国公府平白无故接了个女子进府的事情可是很大的消息。 多方人马打探后,女方家也知道了沈芙。 女方的当家主母来国公府了,窦静妤因为盛临辉的事情不免有些气弱,那位夫人虽然生气,可她却不敢摆脸色给窦静妤看,因为两家联姻他们家本来就有求于国公府。 窦静妤保证那位夫人的女儿嫁过来一定是正房夫人,未来的世子妃,那位夫人满意了,只要盛临辉疼爱的这个女人不会越过她女儿,正妻之位还是她女儿的,那就一切好说。 那夫人高高兴兴的走了,沈芙却不高兴了。 盛临辉告诉过沈芙窦静妤不喜欢她,沈芙便想要按照她看过的电视剧小说来讨好窦静妤,让窦静妤满意她这个儿媳。 没错,沈芙是穿越的,否则一个平凡的农家女,最出彩的也不过是有个好手艺,哪能有魄力有眼界打拼出偌大的家业? 于是沈芙便每日过来请安,想改观窦静妤对她的看法。 可她哪知窦静妤看到她就心烦,心生厌恶?戏终究是戏,窦静妤永远不会落魄,沈芙永远也没有机会如同那些戏中所演绎的,对婆婆不离不弃的照顾,安慰。 不仅如此,沈芙有孕在身,而这最初的三个月是最为紧要,最为危险的,后院里的勾心斗角窦静妤虽然没经历过,但每次她参加的那些贵妇人聚会上面,听得还不够多吗? 窦静妤不免会想到沈芙会故意滑胎,将罪名栽赃到她身上,惹得盛临辉与她离心。 所以沈芙来得越勤快,窦静妤就越不待见她。 今日沈芙来得晚了些,恰好听到窦静妤与那位夫人说的话。“我保证,修雅一定是临辉的正妻,临辉的正妻,只能是修雅。” 沈芙如遭雷劈,盛临辉已经有了未婚妻?那她算什么?! 沈芙是不甘做妾的,她在一夫一妻的现代社会生活了那么多年,小三是极为被人唾弃的,沈芙穿越过来之后,越发心高气傲,她有怎么能容忍自己做别人的妾? 沈芙惊怒之下有些心神恍惚,而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是窦静妤亲自调过去的,对她也不会有多上心,沈芙的贴身丫鬟还在国公府外,没有跟过来。 于是沈芙在心神恍惚之下走到了荷花池边,这时候正是冬季,天上还飘着几片薄雪,池子表面也结了层薄薄的冰,池子旁边的岸上也覆了层雪。沈芙又贪图富贵穿的是府中特质的软底鞋,这鞋子底较为平滑,走起路来很是舒服,但走在被雪浸湿的滑腻泥土上,便特别容易摔倒了。 沈芙失神之下,往前踏了一步,谁想身子却猛然下滑,她身后的丫鬟拉扯不及,沈芙就跌入了池中。 后来有人将沈芙救了出来,可沈芙的孩子却保不住了。 大冬天的掉进池子里,甚至还怀有身孕,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盛临辉本是满心欢喜自己要做父亲了,而且孩子的母亲还是他心爱的女子,可才欢喜不到一个月,孩子便去了。 当他知道沈芙是失足落水才滑的胎后,为了泄气,命人将府中所有的水池都给填了。 窦静妤怜他失去未出世的孩子,便任由他去做了,尽管他填的是她最爱的池子。 沈芙滑了胎,悲伤不已,整日里不吃不喝,只抱着肚子痛哭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盛临辉很是心疼,因为沈芙每日以泪洗面,而他从沈芙哭泣的只言片语之中,了解到沈芙是因为窦静妤滑胎的,便气冲冲的去找了窦静妤。 “娘,你究竟对芙儿做了什么?!”盛临辉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我能对她做什么?”窦静妤对沈芙滑胎的事情也很不满,不管怎么说,沈芙怀得是她的长孙,她对孩子还是很期待的。 “你如果没有对芙儿做什么,那芙儿为什么会流产?”盛临辉怒目而视。 “我什么都没做,我再讨厌她,她怀得依然是你的孩子,我怎么会对你的孩子,我的孙子下手?”窦静妤皱眉为自己辩解。 盛临辉不满道:“可芙儿却是在你的院子里出的事。” “问题也就在这,我要对付她,又怎会在自己的院子里出手?”窦静妤顿了顿:“那岂不是脏了我的院子?” “娘!”盛临辉瞪眼:“芙儿都对我说了,如果不是你说的话害她失神,她又怎么会失足落水?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说什么了?”窦静妤惊愕,她看向盛临辉,道:“我那天在她落水前,可是从没见过她。” 盛临辉有些词穷,虽然他现在气势汹汹的来质问窦静妤了,可沈芙说的让他心中也感觉有点不妥。 “芙儿,芙儿她听到你说不会让她做我的正妻。”盛临辉支支吾吾的。 窦静妤闻言怒道:“原来那时候她在外边偷听!” “娘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盛临辉烦闷的嚷道。 “我说她偷听,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说的又哪里难听了?”窦静妤诧异的看向这个儿子,好似从来都没看过他似的。 “反正都是娘你的错!”盛临辉不耐烦的吼道。 “你这个逆子!”盛怀瑾推门而入,一脚将盛临辉踹翻在地。 窦静妤伤心不已,她没想到儿子竟然这么忤逆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她。 “静妤,你别搭理他,他在胡言乱语而已。”盛怀瑾走到她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第13节 “胡言乱语?”窦静妤泪眼朦胧的看向盛怀瑾:“若是胡言乱语,现在怎么不见他反省?” 盛临辉翻身站起来,道:“娘,我要搬出去。” 窦静妤还来不及继续伤心,乍闻他这话,惊讶的看向他:“你为什么要搬出去?” “芙儿才入国公府不到一个月,她便失去了孩子,我不敢想象若是她再待下去会出什么事情。”盛临辉振振有词。 “国公府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吗?”窦静妤质问他,“她失去孩子难道自己没有错吗?” “倘若她爱护自己的身体,又怎会将我的话置之不理?我早就告诉过她,让她安心养胎,不用再来请安了,可她怎么做得?” “难道娘就没有错吗?”盛临辉不搭窦静妤的话茬,“娘你不是已经答应芙儿生下孩子就让她嫁给我吗?难道娘说的都是假话?” “我是让她嫁给你,但我说过让她做你的正妻了吗?”窦静妤咄咄逼人:“那样的身份地位,有未婚先孕,这样品性的女子我又哪能让她嫁给你当正妻?!” “说到底你还是看不起芙儿的出身!”盛临辉怒道。 “临辉,你是内定的国公世子,你父亲已经在准备折子为你请封了,你是未来的镇国公!那沈芙根本没有资格做你的夫人!”窦静妤苦苦劝道。 “既然我要做这个世子就娶不了芙儿,”盛临辉低下了头。 窦静妤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不免握紧了盛怀瑾的手。 “那我就不做这个世子了!”盛临辉依旧低着头。 “你敢!”窦静妤大怒,可盛临辉依旧继续说:“您是执意不许我娶芙儿了。若是做您的儿子,便娶不了芙儿,那我宁愿不做您的儿子!” 盛临辉说完转身便走,窦静妤急急说道:“站住!” 盛临辉却当做没听到,甚至加快了步伐,从窦静妤眼前消失了。 “怀瑾,你快去派人将临辉追回来啊怀瑾。”窦静妤抓住盛临辉的手臂。 “静妤,你别着急,我会派人去找他的。”盛怀瑾安慰她,却并没有派人去追回盛临辉。 窦静妤伤心过后,盛临辉早已带着沈芙离开国公府了。 ☆、第十七章 微风淡淡扫过,惹得荷花池中的花与叶微微摇曳,细挺得长茎碧绿碧绿的,送来满园的荷香。 自打临辉将池子填了之后,窦静妤也从这玉香园搬了出去,院子里少了些东西,她便感觉很是不舒服。 旧事历历在目,窦静妤思绪纷飞,她不禁想到,如今孩子们都还小,那她是不是可以阻止未来那些事情的发生? 可想想他们上辈子那决然无情的样子,窦静妤却有些不想再与他们接触。 倾注全部的心血养育而成的孩子们,却一个个的离开她,甚至憎恶她,窦静妤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她一辈子都是被人宠着,对自己的儿子也是照着父母舅舅的样子来做的。 “夫人!”从院门口跑来了一个米分衣人,她脚步急匆匆的,到窦静妤身前的时候,还差点跌倒。 茭白伸手扶了她一下,窦静妤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 “夫人,奴婢是四少爷院子里的,夫人,四少爷醒了!”米分衣丫环喘了会儿气,急急道。 “真的?!”窦静妤面露喜色,但将要迈出的步子却收了回来,临毅,他…… “夫人?”米分衣丫鬟见窦静妤不动身,诧异的唤道。 茭白也略感不妥,她伸手扶住窦静妤一边的手臂。 窦静妤在茭白碰到她手臂时才做下决定,她道:“走吧,我要去看看临毅。” 现在的临毅还没有做以后的那些事情,而且临毅才失踪醒来,想必一定很需要她这个母亲。 “嘶!”盛临毅扶头缓缓坐起来,他感觉头晕乎乎的,还有些胀痛,颇有一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意味。 “周桐!来人,周桐!”盛临毅有些不耐烦的喊人,周桐平日里就懒惰,可他碍于自己身体不好,屋里屋外的事情都得由周桐去做,少不得多忍耐她。 “少爷,你醒了!”蓦然有一个惊喜的声音传入他耳内,盛临毅惊奇的看过去,他如今早已落魄,谁还会叫他少爷? 这个人的脸有些眼熟,盛临毅想,但他却不认识这个人。 “太好了,少爷,小的马上派人去通知夫人。”这人一脸惊喜,盛临毅迷惑不已,夫人是谁? 眼看着那人就要跑出去,盛临毅急忙叫住了他:“等等!” “少爷,你还有何吩咐?”那人停下脚步。 “你是谁?”盛临毅微微眯起眼睛。 “小的刘贤,少爷你忘了小的了?”刘贤纳闷的说道。 “刘贤!”盛临毅顿时如遭雷劈。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去打量一直被他忽略的身体,他原本枯瘦如柴的身体竟然变得小了,而那一直令他作呕的如枯骨一般的双手,竟然也跟着变得圆润修长。 刘贤唤了他几声,但他却一直沉浸在自己身体的变化中,刘贤担心极了,只好快步走出门,吩咐门外当值的丫鬟小厮去通知府里的主人。 “刘贤,刘贤!”屋里传来盛临毅的呼喊声,刘贤又赶忙进去,谁知一进去一大堆问题便迎面而来。 “刘贤,今日是何日?何月?何年?当今皇帝是谁?”盛临毅语气格外惶急,又格外的脆弱。 “少爷,你慢点说,不着急的。”刘贤见他说的有些上不来气,便上前柔声劝道。 “你快告诉我!”盛临毅双目泛红的瞪着他。 “好好好,小的说,今年是永丰二十八年,今天是七月初五。”刘贤细声说道,生怕惊了他,盛临毅这副样子着实有些令人担忧。 “永丰?二十八年?”盛临毅低声喃喃自语,而后他又抬起头来,道:“刘贤你过来,”他伸出手,等刘贤到了他跟前,又道:“你掐我一下。” “小的不敢!”刘贤苦着脸道:“少爷你金尊玉贵,小的不敢以下犯上。” “废话,让你掐你就掐!”盛临毅的态度让刘贤有些诧异,盛临毅目露凶光,刘贤有些害怕,却还是畏手畏脚的伸手掐了盛临毅一下。 盛临毅吃痛,轻轻吸了口气,这痛感格外明显,倒不像是他做的黄粱一梦。 “这是真的么?”盛临毅有些癫狂,难道,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那么,一切是不是都有机会重新再来?他一定不要重蹈覆辙! 盛临毅那疯魔的样子让刘贤格外担忧,盛临毅没注意他,他便一直眼神飘忽的往门外看,耳朵还一股劲儿的听着外边的动静,这一分一秒刘贤都感觉是煎熬。 终于,门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刘贤急忙冲到门口打开门,正准备叫门的茭白微微有些吃惊,神情也露出了些许,刘冲才发觉自己太过急切,有些失礼,他赶紧给窦静妤行礼:“小的给夫人请安,夫人,您快去看看少爷吧,少爷很不对劲啊!” “不对劲?”窦静妤看了屋内一眼,住了脚步,站在门口问刘贤:“哪里不对劲?” “这,小的说不清,还请夫人亲自去看看少爷吧。”刘贤挠了挠头。 窦静妤抿抿唇,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微微攥起,提起步子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床上坐着的那个孩子扶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窦静妤出声唤道:“临毅。” 这世上会如此叫他的只有一个人,盛临毅听到这声呼唤后不禁想到,付欣然只会叫他阿毅,而叫他临毅的人,却早早被他伤了心,对他失望透顶了。 盛临毅没有一点反应,窦静妤还不待说些什么,一旁的刘贤便急急说道:“夫人你看,少爷就是这样,一直在发愣,之前醒来问了小的一些问题就这样了。” “嗯。”窦静妤也不上前,问茭白:“老爷请的江院正什么时候过来?” 茭白想了想,回道:“算算时辰,江院正也快要到了。” “那就好,刘贤,你现在叫人去府门口等着,一见到江院正便把他领到临毅这里。”窦静妤吩咐刘贤道。 刘贤连连应是,他一弯腰跑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窦静妤茭白盛临毅三人,窦静妤看着发愣的盛临毅有些担心,盛临毅失踪后被找回便一直昏迷不醒,这还是茭白告诉她的,窦静妤不知道盛临毅是被会蛊术的人带走,但她也怕盛临毅会出什么事情,现在这样发愣的表现很令人担心。 窦静妤走到床前,轻声唤道:“临毅?” “临毅,你怎么了?临毅,我是娘亲啊,临毅,你快醒醒。”耳边一直传来的呼唤让盛临毅忽然清楚了这不是在做梦,他蓦地抬头看向窦静妤。 “娘!”盛临毅高声喊道,他猛地一下扑进了窦静妤怀里。 窦静妤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分辨盛临毅那一声呼喊里的复杂情绪,本能的伸手环抱住盛临毅的身体,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就好像盛临毅他们小时候一样。 “临毅乖,不怕了,娘在这,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窦静妤语气温柔的安慰道,她伸出空闲的手轻抚盛临毅的后脑,眼中的情绪却颇为复杂。 夏天的衣服都较为轻薄,窦静妤身穿的更是纱制的衣裙,盛临毅面靠着的腹部有些湿润之感,盛临毅好像是流了眼泪。 窦静妤只当他是被贼人掳走后,一时回不了神惊吓所致,便轻柔的安抚他。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早就出去为她们母子间相处腾地儿的茭白走了进来,她道:“夫人,江院正来了。” “哦,那快请江院正进来。”窦静妤吩咐道。 “是。” 茭白再进来的时候便带来了一个须发黑白参差的老人,江院正进来后便弯腰行礼:“下官见过国公夫人。” “不必多礼了,院正还请尽快为我儿诊治。”窦静妤示意让他起来。 江院正走到这边,道:“夫人,还请……” 窦静妤发觉自己这番动作极为不妥,便将盛临毅拉了出来,盛临毅还是满脸泪水,而窦静妤身上淡米分色的纱衣有一处地方已经浸透变成深色了。 所幸这湿了的地方也方便遮掩,窦静妤将手臂横到身前,宽大的袖摆便以挡住了,也省了她再去换衣服的麻烦。 江院正伸手探脉,谁知他刚碰上盛临毅的手腕,盛临毅便宛若发疯一般,狠狠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 “嘶!”江院正吃痛,他嗖的一下收回手臂,摇头叹道:“令郎果真年轻力壮,力气不小啊。” 窦静妤见此情形也略微尴尬,她忙道:“临毅是受了惊吓,这会儿还没恢复过来,还请院正多多见谅。” 她又对一直盯着她瞧得盛临毅轻声哄道:“临毅乖,让大夫看看,很快就好的,不用怕,娘在这呢。” 盛临毅微微点了点头,窦静妤看到他回应,才对江院正道:“院正请吧。” “嗯。”江院正颔首,再一次伸出了手,这回盛临毅没有打开他的手,反而伸手抓住了窦静妤的手。 窦静妤双手反握住他,那手心温暖无比,让盛临毅一直恍恍惚惚的心情出奇的平复了下来。 良久,江院正才收回了手,窦静妤问他:“院正,请问我儿情况如何?” “夫人莫担心,令公子身体康健,就是心火有点旺,吃点清火的药就没事了。”江院正道。 “这我便放心了。”窦静妤微微点头,她侧头对茭白道:“你去拿纸笔来,请江院正开药方。” “是,夫人。”茭白扭头去了盛临毅院中的书房,等她拿来纸笔的时候,江院正已经在桌旁端坐好了。 ☆、第十八章 第14节 江院正一挥而就,将手上满是黑字的药方交给茭白,又道:“夫人,您的身体情况今日感觉如何?” “娘,您也生病了?您有哪点不舒服,能不能告诉儿子?”一直默不作声的盛临毅闻言忽然开口,让窦静妤有些奇怪。 窦静妤抚了抚盛临毅的头,恰好对上他的双眼,盛临毅眼中满是对她的关切之意,窦静妤却觉得有些陌生。 “哦,没什么,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药熬好了你可得把药喝光,知道吗?”窦静妤温柔道。 “知道了,娘。”盛临毅有些失落,他看着窦静妤几人离开房间,屋内霎时只剩下了他与刘贤两人。 刘贤见盛临毅一直低着头,不免有些担心,他又想到刚才太医说的话,说盛临毅心火过盛,想必一直在屋里闷着也不好,他便想劝劝盛临毅出来走走透透气。 刘贤刚上前一步,便见盛临毅立马看了过来,刘贤讨好的笑笑:“少爷,您要不要出去走走,这大夏天的,也就清晨最为凉爽了。” 盛临毅听过之后又垂头深思,不过在此之前,他扔下一句话:“一会儿不是还要喝药吗?等吃完药再说吧。” “是。”刘贤应道。 若说上辈子盛临毅最恨的那一个人是谁,那一定是付欣然了。 盛临毅最初遇到她的时候,是在江南,那样的烟雨繁华之地。 烟雨江南,就连下雨的时候也是极为美丽动人的。 那是一个细雨绵绵的日子,盛临毅初到江南,便迎来了一场小雨。 美丽的景□□得盛临毅出了歇脚的客栈,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青石砖铺就而成的街道上缓缓而行。 江南总不缺桥,而盛临毅就在桥对岸看到了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 桥对岸走来一个撑伞的女子,她一身素缟,乌黑的发上戴着一朵白色的玉簪花,宛若一朵在雨中静静开放的白莲,在这一刻的盛临毅眼中,她比母亲院子里那些名贵的荷花更漂亮。 那女子慢慢走近,盛临毅这才看到她手臂间还挎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边是一些时令瓜果,还有一些被油纸包裹着的糕点。 女子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她走到盛临毅身边,盛临毅正准备离开,女子却一头撞了上来,手臂上提的篮子自然摔在了地上。 而后一切便顺理成章,盛临毅与这名女子相识,知道了她叫做付欣然,此番便是要去为父亲上坟,她父亲过世十年,她与寡母和弟弟坎坷求生,每月只凭她和母亲的刺绣活计艰难生存。 盛临毅对她生出了好感,本以为这是一场偶遇,谁知他却在义诊中又碰见了带着母亲前来求医的付欣然。 付母所患之症乃是沉疴旧疾,积年累月所致,这等病症要治好讲究的便是慢慢调养,对付欣然颇有好感的盛临毅便决定留下来,亲自出手为付母调养身体,改了自己的行程。 盛临毅为付母治病花了三个月,不长也不短的时间里盛临毅对付欣然有了更深的理解,知道她喜欢帮助人,尽管自身条件也不好,但她总会将自己的午餐分给那些没饭吃的人,自己饿着肚子。 盛临毅一开始对她这种行为很是不以为然,这样的施舍会让那些人习以为然,更不愿意去找些事做填饱自己的肚子,付欣然的一番好意总会白费。 果不其然,那些人成了付欣然身上的毒瘤,他们赖上了她,赖上了这个尚且年幼的女子,付欣然虽然暗中痛哭,却还是存着善念,依旧帮助他们。 盛临毅恨铁不成钢,但也因为付欣然身上这些光明温暖的东西而对她心动,出手整治了那些人。 盛临毅开始告诉付欣然道理,两人也因为这逐渐加深的了解而对彼此心动,爱情蒙蔽了盛临毅的双眼,短短三个月,他治好了付母,留下了足够付母母子二人生活一年的银钱之后,带着付欣然回到了京城。 他将付欣然带到了母亲窦静妤面前,而经受了两次打击之后的窦静妤宛若惊弓之鸟,在他说出要娶付欣然为妻之时便遭到了窦静妤的强烈反对。 盛临毅愤怒不已,他深爱着付欣然,就像父亲深爱母亲一样,为什么母亲不同意他们两个相爱?她逼走了大哥三哥,难道还想再逼走他吗?! 盛临毅与窦静妤决裂之后,便带着付欣然去了江南。 路上付欣然有些不对劲,但盛临毅没发觉什么。 盛临毅到江南之后,做了自己的老本行,开了一家医馆。 神医开了医馆的消息很快在天下传播开来,每天来此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盛临毅离开国公府时身上的银钱根本没有多少,开了这家医馆后更是少得可怜,为了养活付欣然一家人,盛临毅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很长一段时间,盛临毅除了每天晚饭时能碰见付欣然,其他时间根本没见过她。 盛临毅最初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一方面是因为很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每晚付欣然对他的态度都跟以往一样。 但当医馆慢慢清闲下来,盛临毅也有机会到处走走,而不是每日待在医馆里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了。 盛临毅发现,每天晚上,付欣然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敷衍,当他提出两人何日成亲的时候付欣然一如往常的推诿,有时候,还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可谓是天之骄子的盛临毅,再怎么深爱付欣然也不会允许她这样的表现,盛临毅在一次付欣然弟弟付文然来送饭的时候叫住了他,“问”出了这一段时间的实情。 原来每日的三餐一直都是付母做的,而付欣然从来都是食指不沾阳春水,所以她那纤纤玉手一直白嫩如初,根本不是她口中所说的天生异禀。 而付欣然每天早上都是在盛临毅前脚出门,后脚也跟着出去,直到盛临毅晚上回来之前才提前回来。 再细问付欣然做了什么,便问不出来了,付文然也不知道,盛临毅对付欣然有些失望,但对她还有一些念想,便警告付文然不许将此事告诉付欣然,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盛临毅有天没去医馆,却还是装作出了门,跟在付欣然身后,一直观察付欣然的表现,付欣然那蹩脚的掩饰痕迹在清醒了的盛临毅看来是那么的明显,盛临毅告诉自己要忍耐,他还没找出付欣然的目的地。 一路尾随着毫不知情的付欣然,亲眼看着她走进一户豪宅,看着她投入一个可以当她爷爷的男人的怀抱,盛临毅心上一直燃烧着的火焰被从天而降的冷水扑灭,心如死灰。 听她口中说着他的一文不值,说他傻得天真,明明有着富可敌国,权势滔天的父母,却自己离开父母,要和她两人辛苦奋斗。 听她说她愿意做一个小妾,只为了不再受贫穷的痛苦,可谁知盛临毅却一意孤行,连给她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便带她离开了国公府。 在她的口中,他傻,他天真,给不了她豪华奢侈的生活,她宁愿做富人的小妾,也不愿当一个穷人的正妻。 此时此刻,盛临毅昔日为她抵抗母亲,一定要让她成为他的正妻,不愿让她受丝毫委屈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可悲! 盛临毅怒发冲冠,在相拥的两个狗男女之前暴露了身形,而他虽医术超群,可武功不怎么精通,在被富人叫过来的十几个护院抓住后,被那人命令护院生生打断了腿,扔出了府门。 盛临毅爬回了医馆,不待他养好伤,第二天便被富人派来的人砸毁了医馆,而付欣然的母亲与弟弟,根本不愿收留他,唯恐给攀上高枝的付欣然带来麻烦。 江南并非没有人直到他的身份,可在他离开京城之前,便已高调的宣告天下,盛临毅不再是窦静妤的儿子,从此和国公府再无任何关系。 他做的很绝,令窦静妤伤心透顶,而心疼爱妻的盛怀瑾本就对孩子们无甚深刻之情,对让窦静妤伤心的盛临毅极为不满,便在窦静妤不知情的时候暗中默许盛临毅的说法,他日后也不会承认这个儿子。 盛临毅穷困潦倒,他的腿伤虽然自己能够治好,可因为没有工具与药物,双腿终究是废了。 盛临毅那段时间很是痛苦,他每日靠着乞讨为生,可就连这个付欣然也不愿让他继续待在江南。 付欣然始终对盛临毅当日撞破她和富人时脱口而出的话怀恨在心,她根本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以往和盛临毅相处时的种种都是装出来的,她和富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甚至连身子都给了他。 那天她和富人在一块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富人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公,有个儿子来了江南。 付欣然有些意动,她问清了一切,又给富人保证当她做了国公爷儿子的小妾后会给富人好处的。 没错,付欣然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盛临毅的小妾,她很有自知之明,高贵的国公夫人是不可能让她这样背景身份的女子做儿媳的,当个小妾就是她的愿望了。 付欣然设计好了一切,就等着盛临毅一头撞上去。 事情很顺利,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但唯一出了差错的是——盛临毅居然对她保证说,要让她当他的正妻! 别开玩笑了,付欣然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几次三番在言语中透漏自己做个小妾就行了。 可每次当她这样的意思露出来,盛临毅便会信心满满的告诉她一定会让她当正妻的。 多次下来,付欣然也对正房夫人的位置有了奢望,可最后却被盛临毅自己打破了。 国公夫人的确高贵无比,她没有对付欣然说任何话,态度中也丝毫没有看低她的意思,付欣然是这样认为的,可盛临毅却对母亲不认可的态度极为不满,与窦静妤断绝关系了。 付欣然那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花费的这么长时间原来就是白做的?这下子还得回去继续跟着富人,甚至得讨好他,因为她的目的根本没有达成,富人抛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付欣然一直对自己没有出生在富贵的家庭里耿耿于怀,而盛临毅盛怒之下骂出的那些话没有一个女人会不放在心上,他骂她是个□□!倘若她家中条件好,就像盛临毅一样,她会这样做吗?! 付欣然命人对付盛临毅,将盛临毅赶出了江南。 盛临毅离开是离开了,可付欣然没想到,她的末日也来了。 盛怀瑾就算不在乎盛临毅,可盛临毅身上也流淌着他和窦静妤的血,又怎容他人随便践踏?! ☆、第十九章 盛怀瑾根本没露面,整个江南的官场却遭到了血洗,那些与官员们有过阴私的商人们全部被抄家灭族,付欣然跟着的这个富人也不例外。 付欣然因为当了富人的小妾,也和富人一起被押上了断头台,而她的母亲弟弟,因为与富人的姻亲关系,尽管留了条命,可付文然却永无出头之日了。 这些事情盛临毅很久之后才知道,他被付欣然赶出江南,被一个好心人救了回去,当他表示自己会医术,可以治病之后,他忽然发现,他的双手,竟然已经拿不起金针了。 他的双手,曾被付欣然命人打断过,被丢在乱葬岗的时候,盛临毅将双手接了回去,可休养好后,却成了废人了,双手经常会打颤别说给人施针,就是诊脉也不能了。 救他的人生活也不富裕,只是凭着一时的不忍,当他知道盛临毅什么都做不了之后,虽然没狠心扔了他,却每日里打骂,盛临毅苦苦忍受,但好歹他也读书认字,在那偏僻的小镇上给人读信,教孩子们认字。 磕磕绊绊的,盛临毅艰难的活了下来,他后悔过,可世上从没有后悔药可吃,盛临毅的身体越来越差,可他并没有多余的钱来买药,平日里就是一天一天的拖着。 盛临毅此刻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的黑暗依旧让他喘不过气来,每日里都要担心周桐,也就是捡他回来的人会不会将他扔出去自生自灭,还要担心自己每日所赚的钱多少。 不过,现在他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盛临毅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四肢,一切能够重新来过,上天对他多么的仁慈,让他还有修改自己命运的机会。 这一辈子,他不会再喜欢上付欣然,也不会为了她而忤逆母亲,母亲生他养他,多年的心血他怎么能辜负? 而且,大哥和三哥的事情,他也一定要阻止,大哥和沈芙两人之间的故事,在上一世他的眼里,是很动人的爱情故事,可大哥战死沙场后,据说对大哥感情深厚的沈芙却毫无动静,三年守孝之期还未过,便嫁给了一个富商,还说什么大哥一直希望她过好,希望她幸福。 呸!盛临辉号称大周战神,是上任战神盛怀瑾的儿子,由盛怀瑾亲自教导,他对自己每次上战场都很有信心,又怎会告诉沈芙这样的话? 可那时候,盛临毅便已成了废人,就算他听到了这个消息,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盛临远,他的同胞哥哥,他做的一切都极为极端,不仅恶意宣扬母亲对父亲不忠,还大肆说二哥不是父亲的孩子。 盛临毅死的虽然不算早,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却从未听过盛临远的消息。 “少爷,小的给您把药端来了。”刘贤的话在耳边响起,盛临毅从回忆中回了神,他道:“那给我吧。” “哎。”刘贤一边将药碗递给他一边说:“少爷,这药厨房的人可是放凉了许多,一定不烫。” 盛临毅接过药碗,仰头一口喝尽,喝完后便将药碗递给刘贤,刘贤将碗放到一边,从旁边端来了一个蜜饯盘子。 上面的蜜饯金黄剔透,看上去便格外诱人,刘贤笑着说:“少爷,这是夫人让茭白姑姑送过来的,您吃一口,解解苦。” 盛临毅盯着盘中的蜜饯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拿了一颗吃掉,口中甜丝丝的滋味在蔓延,驱散了原本的苦涩之意。 盛临毅忽然开口:“刘贤。” “小的在。”刘贤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刘贤,你说,娘对我好吗?”盛临毅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好啊,夫人对少爷当然很好啊!”刘贤不假思索的回答。 “对呀,娘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盛临毅接下来的话越来越低,刘贤听得不怎么清楚。 “少爷?”刘贤唤了唤,道:“少爷还要出去转转吗?” “当然要出去。”盛临毅理所当然的说道。 “夫人,二少爷来了。”窦静妤身边新晋的丫鬟桂荣进屋说道。 窦静妤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快叫二少爷进来。” 第15节 “是。” “娘,儿子给娘请安。”盛临遥进来之后,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何必多礼,你快过来,看看娘给你做的衣服。”窦静妤笑着让他来自己身边。 盛临遥走到窦静妤身边,窦静妤拿起手中只有个形状的布料让他看,盛临遥道:“娘费心了。” “一点儿的功夫,我又那里费心了?”窦静妤笑道,“说来,我这个当娘的也不称职,竟然不知道你的尺寸。” 窦静妤神情有些悲伤,盛临遥见状,赶忙安慰道:“娘很好。” “呵,”窦静妤宛然一笑:“和你爹一样,都是个闷嘴葫芦,说话就那么几个字。” 盛临遥腼腆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恰好茭白端着一个托盘来了,她走到窦静妤身边,道:“夫人,该喝药了。” 窦静妤闻言便皱了眉:“总该喝药,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叹着气,盛临遥安慰她:“娘病好了就不用喝药了。” “哎。”窦静妤只好喝完了药。 “临遥,你去看过临毅没有?”窦静妤问他。 盛临遥点了点头,道:“去看过了,临毅说,他很好。” “那临远他们呢?”窦静妤又问。 “大哥今天早上跟着父亲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三弟去看过了,比我早。” “也不知道你父亲整天忙着什么。”窦静妤放下手中的针线,有些烦闷的说道。 “娘别担心。”盛临遥道。 “我哪里有担心他。”窦静妤不肯承认。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窦静妤留了盛临遥吃晚饭,而这一天,直到窦静妤睡觉之前,盛怀瑾也没有出现。 接连两天,盛怀瑾都是早上出门,晚上窦静妤睡得早,但据茭白她们说盛怀瑾都是很晚才回来。 一直见不到盛怀瑾的面,这让窦静妤不免想到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他们两人冷战从来不超过一天的。 窦静妤耐不住,这天晚上便让茭白提了壶茶,坐在房间里熬夜等盛怀瑾回来。 子时已过,盛怀瑾才回到府中,他本想去看看窦静妤,再回院子里的书房,可谁知他进了玉香园之后,才发现窦静妤的卧房依然灯火通明。 盛怀瑾不禁皱眉,按理来说窦静妤平常这个时候都已睡着了,今晚这个时候还亮着灯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盛怀瑾为自己的想法担忧无比,他快速走到窦静妤房门前,却发现门口守着的是茭白。 茭白一见他便连忙说:“老爷,您快进屋看看夫人吧,夫人这两天一直没见到您,今晚说什么都要等到您回来。” 盛怀瑾一听急了,连忙推开门进去。 听到门口的动静窦静妤慌忙起身,终于看到自己一直期盼着的人后窦静妤不免红了眼眶。 “你可算回来了。”窦静妤的话中充满幽怨之意。 这让盛怀瑾无比心疼,他走到窦静妤身前,将窦静妤抱入自己怀中。 “静妤,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盛怀瑾心疼说道。 “你还知道我会担心。”窦静妤埋怨了一句,“为什么这两日一直早出晚归?什么事让你这么忙。” “额,”盛怀瑾有些支支吾吾。 窦静妤闻言怒道:“你还不愿意告诉我?!我整日里为你担心,你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那我还做什么国公夫人!” “不是这样的,静妤,你听我说,”盛怀瑾闻言惊慌不已,他抱紧窦静妤,对上她的双眼,殷切的说道:“我只是怕你烦心,所以……” “所以什么?”窦静妤看着他的眼睛,“你还是不愿意说对不对?” 盛怀瑾无言以对。 窦静妤沉默着推开了盛怀瑾的怀抱,她道:“既然这样,我们和离吧。” 窦静妤背对着盛怀瑾,看不见盛怀瑾瞬间方寸大乱的表情,他惊慌的说道:“静妤,你不要吓我,我们孩子都这么大了,静妤……” “夫妻之间若没有一点信任,那我还做你夫人干什么?”窦静妤道:“在你眼里,我很脆弱,受不得一点刺激,那我就退位让贤好了。” “想做你夫人的女人多的是,总有一个能够和你并肩,而一直让你担心,担忧的我,想必根本没有资格和你并肩吧。”窦静妤一直以来的想法终于吐露出来,她真的这样想过。 窦静妤一直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而这样的她,自然受不了一丁点的打击,稍微受到什么刺激,就会昏倒,这么多年来,盛怀瑾在她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唯恐她受刺激昏倒。 窦静妤很脆弱,但她也有坚强的一面,可盛怀瑾却不给她机会去面对,所以后来,失去儿子的她才会疯狂,将自己锁在房中十几年不迈出一步,那时候的她,就已经疯了。 “你说什么,静妤,我爱你啊,我只是,只是心疼你而已。”盛怀瑾终于露出了慌张的神情,“我们这段婚姻,是我亲自向皇上求来的,你是我最爱的人,静妤,我……”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所有的事情,你认为,一直瞒着我便是最好的吗?”窦静妤质问他。 “自从生下临远和临毅,你的身体就一直不好。”盛怀瑾说起了往事。 “这我知道。” “那时候我没敢告诉你的是,从今往后,你再也无法怀孕了。”盛怀瑾神情悲伤,更是悲痛的说:“这让我怎么告诉你?!” 窦静妤如遭雷劈,“你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是你却再也怀不了孕,这样的事实让我怎么告诉你!” “原来……”原来是这样,所以那时候,盛怀瑾便对她有了隐瞒。 “后来的事情都是官场上的,算不上什么危险,就有点忙,我也就没告诉你,直到临毅失踪。”盛怀瑾道:“你还在宫里,我便想着,尽快找到临毅,你无故昏迷了两次,我害怕你再听到这个消息,就会,就会……” 盛怀瑾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窦静妤伸手将他抱住,道:“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盛怀瑾轻抚窦静妤的后背,他道:“但是一直没找到,第二天上朝回来,府中却又出了事。” ☆、第二十章 “什么事?”窦静妤追问道。 “临毅失踪的那天,在各处关口当值的所有下人全部身亡,死相凄惨,直到第二天才有人发现,那时候,尸体已经有了恶臭。”盛怀瑾发觉怀中人身体有些颤抖,连忙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窦静妤点点头,她没想到盛临毅隐瞒的这个事情竟然这么可怕,倘若她知道了,恐怕会再也醒不过来也说不定。 窦静妤思绪有些飘飞,她想起了那天江院正为她诊治时说的话。 “夫人近日来受尽刺激,心力交瘁,有力竭之症,夫人尚且年轻,还需多放宽心,否则寿命不长。” “我便更不敢对你说了,这两天,我便一直在忙着处理这件事情,这些人死的蹊跷无比,而主使之人的手段也极为令人惊心,皇上知道后,命我细察此事,京中若有这样的人,恐怕噩耗频出。”盛临毅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他不免有些不习惯。 “怀瑾,”窦静妤唤着他的名字,盛怀瑾低下了头。 “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我一直爱你,永远不会变。”盛怀瑾一如既往的温柔深情,一双眼睛内都是她的身影,仿佛这便是永恒。 “我也爱你。” 今年夏季的天气格外炎热,今日尤是,就算屋内四处皆摆上了冰盆,却依旧热得窦静妤出了身汗。 “夫人可要沐浴更衣?”茭白持着扇子,手中动作不停。 窦静妤轻喘了口气,她道:“你也去歇着吧,大热的天,再让厨房的人去烧柴也不好。” “奴婢不累,夫人,您受不得热,厨房的人为您烧水是应该的,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茭白不赞同,她说完后,桂荣也在一旁附和。 窦静妤只好点了头,茭白将手中的扇子交给桂荣,就出去了。 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让茭白有些受不了,面上感觉灼烫无比,她急忙抬起胳膊用袖子挡住脸,门外的丫鬟赶紧给她递上一把青绸制成的“遮阳伞”。 “茭白姑姑,这是管家前几日遣人送过来的,说是在太阳下行走,打着伞就不会太热了。”荷云为茭白解释道。 茭白接过伞,并未打开,吩咐了一边的小厮让他跑腿一趟,而后反而盯着荷云红彤彤的脸看了许久。 她看的荷云有些不好意思,荷云害羞的说道:“姑姑……” “呵,”茭白柔柔一笑,道:“我看你倒是有点脸熟,却不像是府内的老人。” 荷云腼腆一笑,“姑姑,不久前府内不是又找了一批下人么,奴婢就是那时候进府的,奴婢好运,被管事分到了夫人院子里。” “嗯,对了,这是‘遮阳伞’,对吧?”茭白这才打开了手中青色的伞,屋檐下,阳光照进来,这伞的布面竟然流光四溢,美丽的不可思议。 “真是个好东西。”茭白赞叹道,她拿着伞柄转来转去欣赏了一会儿,触不及防的开口询问荷云:“怎么今日才拿出来?” “今日天气不同寻常,而且夫人往日也常待在屋里,奴婢就没有将这东西拿出来。”荷云沉稳回道。 “原来如此。”茭白轻咳一声:“往后,管家送来什么东西,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都要向我禀报,知道么?” “奴婢知道了,日后定不敢再犯。”荷云微微低头。 “这样便是最好。”茭白将伞收好,随手靠在了门边,转身便进了屋子。 荷云看着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在门边的伞,默不作声的拿起来,放到身边的伞框里。 随后,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跟旁边的丫鬟香云搭话:“今天的天气可真热。” “可不是吗,这么热的天我都快被烤熟了。”香云有些鄙视荷云刚才凑上去和茭白示好的行为,可她脸上却没露出分毫,依旧挂着混不在乎的笑意。 窦静妤沐浴后倒是感觉稍微凉爽了一点,她坐在椅子上,茭白拿着帕子为她绞干头发。 “茭白,少爷们的住处冰盆什么的都放好了吗?” “夫人别担心,奴婢早就安排好了。”茭白轻声说道。 “你做事我放心。”窦静妤微微一笑。 京城一处大户人家的后院,一个身着米分嫩纱裙的女子坐在花园中央的凉亭里,任凭这太阳如何晒人,她的皮肤却丝毫都没有变化,甚至连汗都未出一滴。 她皮肤很好,肤质细腻,白皙而有光泽,她的手也长得格外好看,手指修长,宛若上好的玉雕。 那双格外美丽的手捧起一只玉碗,碗中深褐色的汤汁泛着冰凉的气息。 她缓缓将玉碗捧到面前,小巧的鼻子轻嗅,最后竟然突兀的将玉碗摔碎在地。 清脆的破碎声音响起,碗内的汤汁流淌一地,本来站在亭中四角的丫鬟们齐齐跪下。 “酸梅汤,呵,可真是个好东西,阿佩,你说,我这三妹是不是很了不起啊,连长公主都派人来夸她!”女子美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笑意,却依然不损她的美貌。 唤作阿佩的丫鬟连忙道:“小姐莫气,这酸梅汤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倘若为这而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是得不偿失啊,小姐。” 女子视线转移到凉亭对面的假山处,清楚地看到了那蓝色的衣角,她顿时柔柔一笑,道:“对,我怎么能生气呢,气坏了自己得益的还不是别人?” 第16节 “小姐这样想就对了。”阿佩面带笑意的回道。 女子抬起一只手臂抚了抚鬓角,温柔地说道:“阿佩,明日镇国公长子盛临辉是要去宁安寺吧?” 阿佩想了想手下人传来的消息,肯定的点头:“没错,盛少爷明天一早便要去寺里边。” “说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女子双颊微红,她道:“阿佩,你说我明天穿什么好看呐?” “小姐花容月貌,不管穿什么都漂亮得跟仙女一样。”阿佩夸赞道。 “说什么呢?!”女子轻嗔了她一下,复又扭头坐在石椅上。 “奴婢说的一言一语可都是真话。”阿佩继续夸她,女子虽然刚才嗔怪了她,但实际上女子还是很愿意听这些好话的。 这女子姓陈,唤作陈瑶,是朝中左相之长女,也是镇国公长子盛临辉的未婚妻。 左相一脉因为多年前两国交战时选出的将领大败失利,而被右相一脉抓住了把柄,趁着机会一直打压,近年来越发的没落,掌握实权的官员很少,而手掌军权的将领也只有左相嫡系中的一人。 眼看着左相要彻底落败,顾柏青出手了,朝堂上最重要的便是平衡,倘若左相一脉一蹶不振,顾柏青难道还要亲自去和右相一派的官员杠上?那未免也太跌面子了。 于是,左相便于国公府联姻了,而他的嫡长女陈瑶便是最好的人选。 陈瑶从小便受父母宠爱,但她却并不像窦静妤一般,父亲只有一个妻子,父母只有一个孩子。 左相好女色,娶了多位夫人,这便导致陈瑶的兄弟姐妹也不少。 说道陈瑶最讨厌的人是谁,在今年以前,陈瑶是没有讨厌的人的,但今年年初,她的三妹,陈凝,昔日蠢笨的女孩,忽然变得聪明无比,甚至还搞出了许多新鲜玩意,连她都忍不住喜欢上其中的一些东西。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陈瑶也不会太讨厌陈凝,因为这和她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在她偶尔听到一次陈凝和她贴身丫鬟的私房话时,她便恨上了陈凝。 陈凝一开始并没有说陈瑶她如何如何不好,只说配不上,究竟是谁配不上谁她没说,但后来她的丫鬟接了一句嘴,说“大小姐性子那么高傲,恐怕盛公子不会喜欢。” 陈凝默认了,而后她又表达出自己的“目标”,她那句话至今仍在陈瑶耳边回响:“镇国公夫人的位子,一定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陈凝说的肯定无比,简直是无视了陈瑶的存在,她似乎根本不在乎亲姐姐与盛临辉的未婚夫妻关系,直接视国公夫人的位子犹如掌中之物,这让陈瑶深恨无比。 从此之后,陈瑶便和陈凝结下了梁子,处处找陈凝麻烦,打断她的一些发明,甚至还拿走了一些属于陈凝的发明,冠上了自己的名头。 可是陈凝自从陈瑶夺走她一些东西之后,便开始收敛起来,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大出风头了,反而在暗地里做手脚。 就比如这次,她弄出的酸梅汤外边都知道了,可府里边却是最后知道的,若不是长公主派来人问她询问新的方子,恐怕整个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竟然和长公主搭上了关系。 刚才那座假山后面的蓝色衣角便是陈凝的衣服,陈瑶早上给自己母亲请安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她刚才说的话便是故意的,故意引陈凝明天前往宁安寺。 你陈凝不是想做国公夫人吗?好,我便让你做,不过,对象是谁我就不肯定了,谁让我也是个闺阁女子,外边的事情知道的不怎么清楚呢?陈瑶得意一笑,甚至连地上的残渣都不在乎了,心中高兴无比。 身着蓝色裙子的女子大概十五六岁的年龄,她脚步匆匆的走出花园,心中暗暗思索方才陈瑶透露出的信息。 宁安寺,明日盛临辉是要去那座寺庙吗?可是,陈瑶为何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竟然不怕府中下人传出流言蜚语? 看来其中定有阴谋,陈凝下了定论,决定明天定不迈出府门一步。 而花园的另一个出口走出了一个同样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她口中不断念叨着宁安寺,看她的方向,竟然进了左相四女儿陈蔷的院子。 ☆、第二十一章 一大清早,国公府门口就停了辆马车,府里的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忙活着,窦静妤带着盛临遥从里面出来。 “娘,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用麻烦娘和我一起去的。”盛临遥有点不赞同的说道。 窦静妤脸上带着笑意,她道:“哪里来的麻烦二字?娘在府里也待久了,想出去透透气,恰好你要去宁安寺,娘也去转转,为一家人祈福。” “哦。”盛临遥干巴巴的应了声,略有一点不好意思。 母子二人说着话,桂荣过来了,她欠了欠身,道:“夫人,马车已备好了。” “那就上车吧。”窦静妤拍拍盛临遥的手,拉着他走到马车旁边。 “娘,我先上去吧。”盛临遥见窦静妤点头后,他便动作利索的上了车,随后朝着窦静妤伸出了手。 窦静妤莞尔一笑:“瞧你的小身板,拉得动娘吗?” “娘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娘受伤的。”盛临遥伸着手,满脸的坚定认真。 窦静妤放心的搭上了盛临遥的小手,盛临遥身子一向瘦小,才十二岁的他拉着一个大人实在让人不放心,窦静妤身后跟着的茭白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时刻准备扑到窦静妤身下当“人肉垫子”。 不过盛临遥常年跟着盛怀瑾习武,力气不可与同龄人相比,顺顺当当的便将窦静妤拉上了马车。 窦静妤上车后也略感惊险,这次是她头一次没踏脚凳上马车,脚下悬空的感觉着实有些令人心生不安。 盛临遥一直看着她,窦静妤温柔的笑着表扬道:“临遥真棒。” 盛临遥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双颊似乎有些泛红。 两人说话间,茭白桂荣也上了车,茭白随手将一把伞放到车里。 “夫人,咱们启程吧,”茭白询问道。 “时辰也不早了,那就走吧。”窦静妤点头。 “是。”茭白掀开帘子,探出了身子吩咐赶车的马夫。 马车微微震动了一下,盛临遥探了探握住了窦静妤的手。 马车绝尘而去,国公府内却奔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盛临远看着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眼眶不禁微红,心下滋味难辨。 “三少爷,三少爷!”匆忙从府里跑出来的小厮赶到盛临远身边,语气匆匆的说道:“三少爷,四少爷找您呢!” 盛临远正背对着他,听完他说的话后,微微仰头,整理了一下情绪,才缓缓道:“临毅找我?那走吧,去看看临毅。” 盛临远到的时候盛临毅正在喝茶,盛临毅脸色好了许多。 “临毅,你找我?”盛临远进屋后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嗯。”盛临毅放下茶杯,那动作让盛临远觉得有些陌生,可看看盛临毅依旧是熟悉的模样。 “三哥,你知道我这次被人绑架的原因吧。”盛临毅淡淡说道。 盛临远闻言,眼神不由闪烁,他道:“临毅,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三哥似乎对我回来有些失望?”盛临毅看向盛临远,仔细的盯着他面上的表情。 盛临远微惊,连忙掩饰道:“怎么可能?” 见盛临毅不相信,盛临远继续道:“临毅,你是我亲弟弟,你被人绑架我是很担心的,而且,你回来了我很高兴,我怎么会失望呢?” “三哥,你说实话吧。”盛临毅依旧盯着盛临远。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临毅,你究竟怎么了?三哥感觉,自从你醒来以后,便有点不对劲,这让我很担心。”盛临远面上一副关心无比的神色,似乎在真切的为盛临毅担忧。 盛临远叹了口气,没想到盛临远小时候便这么难搞,果真不愧是隐藏了自己真面目十多年的人啊,竟然打小就开始装模作样。 论这点,盛临远只能自叹弗如:“三哥,大哥告诉我,父亲在我失踪的那一天晚上,曾经询问过你,可你当时表现很奇怪。” “奇怪?”盛临远心中有些不安,“我哪里奇怪?” “父亲问你,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见过可疑的人,可你说没有,可是在我的记忆中,你有!”盛临毅肯定无比的说道,他紧紧盯着盛临远的神情,盛临远这才有些慌了。 “临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可疑的人,我根本没有见到过啊。” “明明当时你只要把那个人说出来,我就能够提早回到国公府,也就不会被那个人下蛊!”盛临毅眼中满是失望,盛临远的这般表现在他以往的记忆中实在很少。 盛临远和他是双胞兄弟,按理来说应该是无比的亲近,可盛临远从来都将黑锅扔给他背,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上辈子一直被蒙在骨子里的盛临毅不清楚,可当他回到小时候,记起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他才发现,盛临远的心机是如此的令人胆寒! 盛临毅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当日被何进一手穿心而死的异域男人。 他们会碰见那个男人,是在一个午后。 盛临远一如既往的嫌弃学堂里的人蠢笨无比,连夫子也是格外愚蠢,明明他们两人都完全学会了,偏偏要浪费自己的时间陪着那群笨猪一起上课,早熟的盛临远非常不满,便拉着盛临毅如往常一般逃学了。 他们俩人这般行事经常被夫子告诉窦静妤两人,可盛临远通常都是将盛临毅推出去,让盛临毅说自己累了或者饿了,不想在学堂里待着。 盛临毅天生肖似窦静妤的样貌让他赢得了多人的宠爱,比起盛临远利用一张巧嘴,盛临毅却是什么都不用做。 于是每当盛临毅出面之后,很多应有的惩罚便不了了之,盛临远做事便越发明目张胆,因为他知道,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只要把错推到傻乎乎的盛临毅身上,那什么惩罚都不会和他有关了。 这次逃学的最后结果显然也会不了了之,而越来越大胆的盛临远这次带着盛临毅甩下小厮出了城。 两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衣着还很华贵,在一些歹人眼中,那便是金光闪闪的肥羊,他们二人刚上街就被人盯上了。 没有经验的两个人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两人兴冲冲的跑出城,不成想却迷了路,失散了。 盛临远觉得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身旁的盛临毅便不见了,不过他完全没有害怕这个念头,他反而觉得很兴奋,因为他清楚盛临毅那强大的迷路功能,每次寻找盛临毅,他都会将这当做一趟探险。 以往在家中,盛临远在寻找盛临毅的途中感觉非常乏味,没意思,但此次是在荒郊野外,惊险和刺激满满的,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精力十足! 反之,盛临毅却觉得有些害怕,明明刚才他还和三哥一起并肩往前走的,可是一眨眼三哥就消失不见了。 一直饱受宠爱的盛临毅不禁红了眼睛,刚才还空旷无比的地方居然变成了树林,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太阳的光线,显得这里阴森无比。 盛临毅不由得想到了盛临远往常用来吓他,捉弄他变色的鬼故事,感觉这里寒气四溢,说不定脚下这一堆堆散发着陈腐气味的烂叶枯枝中,就会突然冒出一只骷髅的手,握住他的脚腕将他拉入深渊地狱。 被自己联想的事物都快吓死了的盛临毅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样子,这让在暗处观察的人觉得“孺子可教”。 殊不知盛临毅下一刻如果受到惊吓就会白眼一翻晕过去,他的面部一向如此,表情很难有所变化,就是通俗意义上的面瘫而已。 好在暗处之人自觉已经看到了盛临毅万物崩前而面不改色的本质,并没有再出手试探,盛临毅才得以战战兢兢的在这片阴森的树林里保持清醒。 而另一边的盛临远,他满心都是探险,因为这个,他才对周边事物的巨大改变视之不见。 盛临远走到树林旁边,却有点犹豫,停下了脚步。 他再怎么胆大也是个孩子,而且因为犹豫而回来了一点的理智告诉他,胆小的盛临毅,经常会被一只老鼠吓得不敢动的盛临毅不管怎么迷路也不会进这片林子的。 但暗处之人也观察了他们两人好长时间,在将盛临毅带到这片树林时就拿下了他身上的一块玉佩,丢在了林子入口的一颗大树根部。 细心的盛临远很快便发现了那块玉佩,认出了是盛临毅今日出门带着的玉佩。 他想过要回头叫大人来一起找盛临毅,可万一他回去叫人了,盛临毅在这段时间又失踪了怎么办? 盛临毅迷路的深厚功力是他们一家人非常清楚的,如果现在不进去找他,说不定就在这里找不到他了。 盛临远咽了口唾液,暗暗在心中为自己打气,然后手中紧攥着盛临毅掉下来的那块玉佩,踏进了这座诡异的树林里。 盛临毅看着面前骇人无比的景象,脸色发青,嘴唇发白,随后在暗处之人错愕惊异的眼神之下,眼睛一闭,身子宛若无骨一般倒在了地上。 ☆、第二十二章 第17节 这片林子里静悄悄的,连一声蝉鸣都没有,乌压压的树叶遮天蔽日,只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叶子间的间隙照射下来,使得林子里的光线不是一片漆黑。 盛临远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他,可当他扭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人都没有发现。 有时候他听到了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但依旧没有看见什么人,反复几次,盛临远后背渐生冷汗。 这林子里实在太静,也太诡异了,盛临远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浑身紧绷,他几次抿唇,终于决定出声呼喊。 “临毅?临毅你在哪?”孩童清脆的喊声惊起了一大片的飞鸟,那翅膀张开震响的声音极为明显,盛临远看过去,只看到一大团的黑影。 这里好奇怪,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他却感觉到一阵阵的冷意,盛临远此时心头涌上后悔之意,他想掉头回去,可当他准备回身时,原来他走过来的那条小道没了踪影。 “临毅!临毅!你在哪啊?我是临远,听到就告诉我!”盛临远双手在身前交握,眼中抚上恐惧之色。 林中依然一片安静,若是一直呆呆站在这里,恐怕永远也出不去,盛临远这样想着,便提步往前走,边走边喊着盛临毅的名字。 “临毅!啊——” 盛临远伸手捂住了自己发出尖叫的嘴,他只不过是视线转了个方向,就看见盛临毅被人用绳子缚住双手,吊在一个半人高的大树横生出来的树枝上,头低垂着,生死不知。而绑缚他双手的绳子另一端却盘卧着一条花斑大蟒,那沉甸甸的身子几乎要将树枝压弯,大蟒张开的猩盆大口中鲜红的蛇信时不时的收缩,危险的头颅悬在盛临毅的头颅旁边,闪烁着寒光的双瞳盯着他,使盛临远感觉自己就像是逮捕的羔羊。 “临……临……”盛临远强压着声音,却还是颤抖不已,一双眼睛在周围不断地打量。 能将盛临毅绑在树上,这条大蟒肯定做不到,那旁边一定有人,等待他这个诱饵上钩。 盛临远心中发颤,越发后悔自己今日带着盛临毅逃学的行为。 “哈哈哈哈……”蓦然间林中忽然飘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引得盛临远僵硬的躯体缓缓地动了起来。 “谁?谁在这里?” 盛临远的询问并没有得到答案,那诡异的笑声依然环绕着整个树林,忽近忽远,近时好像就在耳边,远时又缥缈的几乎听不见。 “别藏了,我看见你了!”盛临远想哐他一哐,他本也是尝试一下,谁知那人真的自己出来了。 “小娃娃,胆子倒挺大的嘛。”腔调有些诡异大周国话从那整个被黑色的斗篷笼罩起来的人口中传出,盛临远听得出这人是边疆来的,因为本土的人语调没这么拐。 “快放了临毅!”那条蛇蛇信上淌下的涎液就快要滴到盛临毅的脸上了,盛临远的脚不免往前迈了一步,当他回神后,脸色不免有些苍白,瑟缩的收回了那只脚。 那人似乎做了一个扭头的动作,然后盛临远也没见他做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人只伸了手臂,花斑大蟒便乖乖的从树枝上滑下,缠上了站在树下的那人的手臂。 “我这宝贝可是很喜欢这个小家伙的。”那人亲昵的抚了抚大蟒的头,而后又将蛇头往盛临毅脸边凑了凑。 “你抓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盛临远强作镇定的说道。 “我可没有抓你们。”那人的语气很是无辜,他道:“你们可是自己走进来的,我什么都没做。” “你敢说,林子口的那块玉佩不是你放的?”盛临远高声质问。 “嘶,别那么大声。”那人似乎抬手揉了揉耳朵,“吓着我的宝贝,它做出什么事来我可不保证哦。” 那人手臂上的蟒蛇配合的张开了大口,而盛临毅细细的脖子便在蟒蛇张开的大口之间,蟒蛇的涎液不免沾到了盛临毅的领口。 “别伤害临毅!”盛临远赶忙压低声音,目光愤怒的低吼道。 “嘿嘿。”那人得意一笑,他道:“要想不让我伤害他,你就得乖乖替我做件事情。” 盛临远紧盯着他,道:“什么事?” “带我入宫。” “这不可能!”那人话音刚落便遭到盛临远斩钉截铁的拒绝。 “别急着拒绝啊,难道你不想要他的命了吗?”那人将蟒蛇从手上摘了下去,下一刻蟒蛇便顺着树干缠上了盛临毅的身体。 “住手!”盛临远目疵欲裂,当他看到那人拍了拍蟒蛇的身体,蟒蛇不再绞紧身体后微微松了口气。 “你可要想好了啊。” “带你入宫可以,但是,我不可能带你出来。”盛临远故作镇定的说道。 “呵呵,你可是镇国公的儿子,你娘那么受皇帝宠爱,你怎么可能没办法带我出来。”那人一口道出了盛临远的底细。 盛临远乍闻此人之言,心中微惊,但却立刻稳了稳心神,道:“我的确没办法带你出来,你既然知道我家中的事情,自然也知道我像我父亲,皇上一向不喜欢我父亲,当然也不可能喜欢我,而我也很少被允许和我娘一同入宫。” “我能在我娘入宫的时候将你塞进下仆之中,但你并没有告诉过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所以,出宫之法还得由你自己来解决。”盛临远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盛临毅。 整片林子顿时安静下来,那人似乎在思考盛临远话中的真假,盛临远也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大蟒的头一直在盛临毅脖子边徘徊。 “谅你也不敢骗我!”那人思考完后,闪身到了盛临远身边。 盛临远瞳孔瞬间紧缩,他后退一步,却被那人按上了头顶。 他虽不爱习武,却曾在盛临辉练武时旁听过几次,教盛临辉的那个武师曾说过,头顶有一个致命的穴位,若被人袭击,必死无疑,除非受袭之人练了铁头功一类的法门,不过这种武功失传已久。 盛临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人的手冰凉无比,仿若死人,那黑色斗篷里面好像藏着什么恐怖的事物。 盛临远被抬起头,那人掰开他的嘴,扔了一颗黑色的药丸进去,盛临远想吐出来的时候,却被那人抬起了下巴,随后那人在他后背某个穴位一敲,他便咽了下去,方才松开手。 盛临远往旁边走了几步,便伸手探入喉咙,很是干呕了几下。 “哼,我的药吃了就别想再吐出来!”那人极为得意的说道。 “我喂你的药叫做十日丧命散,倘若十天之内无法服入解药,等待你的便是永久的死亡。”那人一边解释一边慢慢走到了盛临毅那边,他悠悠道:“你尽快安排,将我送进皇宫,我办完了事情自然会来给你解药,倘若你故意拖拖拉拉,我办不完事——”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用冰冷的声音道:“你也只好黄泉路上走一遭了。” 盛临远干呕了片刻,听到这番言论之后,心中着实冰冷许多,此时他的心中如何后悔言语根本无法描述。 “好,既然我答应你了,你就快点把临毅放下来!”盛临远朝着那人说道。 “这是自然。”那人将花斑大蟒从盛临毅身上硬生生扯了下来,那粗鲁的动作让盛临远不免打个寒颤。 待那人将盛临毅手上的绳子除去之后,便将盛临毅拎着提了过来,扔到了他身边。 盛临远急忙去接住他,又听那人说道:“今晚我会去镇国公府找你,你最好尽快安排下来。” “我知道。”盛临远压下心中的不满,沉声说道。 “呵呵。”那人发出笑声之后,便从盛临远眼前消失了。 盛临远看了看被高大树木环绕的四周,又看了看肩膀上昏睡着的盛临毅,咬紧牙关,微微弯腰,将盛临毅背了起来。 盛临毅的分量着实不轻,而盛临远也只不过和他一般大小,盛临远又不喜欢习武,背着盛临毅往前走几步便要歇一会。 走走停停,这样过了一会儿之后,盛临毅也模模糊糊的苏醒了。 盛临毅只感觉身下的床竟然会动,他意识模糊的拍了一下床,谁知谁知那床竟然将他掀翻了。 屁股着地时的钝痛让盛临毅清醒过来,盛临毅揉揉眼睛,发现面前只有盛临远一个人,便开口道:“三哥?” 他意识还有些不清醒,待得盛临远出声回应之后,方才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回想起那条张着猩盆大口的蟒蛇,盛临毅着急的叫道:“三哥,那条蛇呢?” 盛临远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当他四周都看了一遍,才发现他们两人竟然又回到了之前出城的时候经过的地方。 他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泥土上都是细碎的脚印,那脚印的样子和他的鞋底一模一样。 见此,盛临远心中暗惊,难道,之前他只是在这一片打转吗? 这一块的地上都是他和盛临毅两人的脚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再往远处看,除了他二人来时的方向,更是除了一些车轱辘的痕迹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又是何方神圣?!听声音像是个男人,可回想一下盛临远又不敢肯定。 盛临远神思有些恍惚,盛临毅拉了拉盛临远的袖口,他没有丝毫反应,盛临毅皱眉,而后开口询问道:“三哥!三哥!” 盛临毅惊魂未定,急需有人安慰一下他,盛临远回神后看向盛临毅:“你,刚才说什么?” “三哥,我昏迷之前看到了一条特别大的蟒蛇,它还张着大嘴,好可怕!”盛临毅一直挺怕蛇,盛临远回想起那条大蟒,那样的大块头让他看了也有些胆寒。 盛临远发觉盛临毅似乎除了这些什么都没看到,盛临远也不想让他知道刚才的事情,于是选择了隐瞒下去,便哄骗他道:“临毅,我没看到啊,你刚才是做梦了吧?” ☆、第二十三 盛临毅就这样被盛临远哄着回去了,两人回到国公府时天色竟然不晚,而学堂里的夫子因为之前曾经告过盛临远二人的状,被盛临远恶整了一次,就对他们二人敬而远之,不再管他们了。 所以盛临远两人逃学之事并没有人告知窦静妤和盛怀瑾,盛临毅被盛临远糊弄过去后,也因为那场“噩梦”实在恐怖,不敢再去回想了。 “三哥,你究竟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盛临毅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座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盛临远眉毛微动,他眼中神色渐渐黯淡,启唇道:“临毅,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昏迷之前看到的景物一定十分可怕,否则,你怎么会晕倒呢?” “为我好?三哥,你扪心自问,倘若你真的为我好,为什么不告诉父亲真相,让他能够提早将我从那个下蛊人手中救回来?”盛临毅大怒,“啪”的一声,将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瓷器叮咚作响。 “我……”盛临远神色有些愧疚,吞吞吐吐的想说出什么话。 “你若是为我好,又怎会任由那人将我掳走!你知道我这几天,经受了多么可怕的折磨吗!”盛临毅眼中泛起红色的血丝,就算在他这个成年男子看来,那个苗疆人做出的事情也着实可怕残忍,盛临远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胞兄弟饱受折磨? “他将我的手腕割破,你知道那伤口有多大吗?你知道血液渐渐流逝的冰冷感觉吗?不仅如此,他还将蛇蝎放在我的伤口上,那些畜生喝我的血!还啃食我伤口处的血肉!”盛临毅厉声说着自己所遭受的可怕经历,双眼紧紧地盯着有些坐立难安的盛临远。 “但你看看,我手腕上现在完好无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盛临毅将袖子拉上去,露出完好无损的手腕,他故意将手腕伸到盛临远面前,盛临远身体微微后倾。 “那些畜生将我的手腕啃得只剩下一段白骨,可我依然神志清醒,想晕倒也晕不过去!可那个人拿出了一种药,洒在了我的伤口上,我痛得死去活来,他却又割开了我的脚腕!”盛临毅破天荒的说了这么多的话,先前喝的茶水已经消磨的一干二净,他停下来咽了几口唾沫。 “他还在我身上试蛊,有时候,甚至会割下我身上一片片的血肉,还会打断我的骨头,可是他又会让我好起来,每每如此,我恨不得就这样死过去!”盛临毅声音中满是凶狠之意,他眼中的恨意无比明显,令盛临远不自觉攥紧了双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手掌内的冷汗到底有多少。 “我总会想,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一切?为什么不是你呢盛临远!”盛临毅冲向盛临远,抬起双手紧紧抓住了盛临远的衣领。 “临毅,你先放开我,我们两个好好说,你别这样。”盛临远一手掰着盛临毅的手,一手推着盛临毅。 盛临毅愤怒之间的力气格外巨大,可他终究还是被苗疆人的多番试验搞坏了身子,在盛临远的顽强抵抗下还是被盛临远推倒在地。 “哈哈哈哈,盛临远,你和我不是双胞胎吗?我承受这些疼痛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啊?!”盛临毅眼角溢出了些许泪珠,朦胧的视线中,他看见盛临远侧过了脸,向来温和无比的声音在现在的他听来是那么的冰冷。 “临毅,你糊涂了吧,你身上好好地,一点伤都没有,这些,都是你做梦梦到的吧?”盛临远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温柔的看向盛临毅,盛临毅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法置信,“我果然应该明白的,盛临远,你从头至尾,都不是个好东西!” 盛临毅撑着地面站起来,他身边刚好是个小几案,上面盛放着一个花瓶,盛临毅便伸手掐住花瓶细细的瓶口,朝盛临远扔了过去。 盛临远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他看了看地上的瓷瓶碎片,慢悠悠的开口:“临毅,你刚醒,还是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对身体不好。” “不要叫我的名字!”盛临毅恶狠狠的瞪着他,上辈子,他决定毅然离开国公府,其中也有盛临远的手笔,倘若不是盛临远在暗中添油加醋的告诉他母亲是多么疯狂的反对大哥和他两人的姻缘,恐怕盛临毅还不会那么干脆利落的离开国公府。 窦静妤多年的爱宠也不是白费的,起码盛临毅对她也有着深厚的孺慕之情,而大哥盛临辉和双胞胎兄弟盛临远的相继背叛,已经令窦静妤无比伤心,他再怎么如何也不会在窦静妤伤痛未愈时在她伤口上撒盐! 可盛临远却暗中作梗,利用他人将窦静妤的反对丑化,更是将听从窦静妤意见的盛临遥的生活是多么的不自由告诉他,故意编织出窦静妤做出的“丑事”,让盛临毅对窦静妤失望透顶。 现在想想,不仅如此,他和付欣然的相遇盛临远也似乎在其中插了一手。 盛临毅去江南散心的事情除了窦静妤和盛怀瑾二人,就只有和盛临毅关系亲近的盛临远知道了。 第18节 “四弟,现在天气炎热,你生这么大的气可不好啊。”盛临远好心劝道。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兄长。”盛临毅恨恨的说道,“你走,不要再踏进这里半步!” “呵呵,要求这么多,真是孩子脾气。”盛临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盛临毅的要求一般,他毫不在意的笑笑,与他相比,盛临毅仿佛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给我滚!”盛临毅抓起身边的椅子扔过去,盛临远避开,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临毅,你好好休息吧。” 门“吱呀”一声,被人关上了,盛临毅的眼神沉寂下来,现在,他和盛临远已经撕破了脸皮,依照盛临远睚眦必报的性子,他日后肯定会遭受到盛临远的报复。 不过,盛临毅并不担心,他和盛临远可是真真切切相差了二十多年的光阴,他一个成年男人,难道还玩不过才十二岁的盛临远? 宁安寺乃是大周的国寺,坐落在京郊的荣山的半山腰上,前往宁安寺的香客信徒,一般都是从山脚下徒步上山,以表诚心诚意。 “娘,您是不是累了?”盛临遥听到窦静妤沉重的喘息声,有些担心的看过去,立刻发现窦静妤额头上挂了满满的一层汗意。 窦静妤微微抬头,扶着她的茭白立刻递上米分白的汗巾为她擦汗,见状,盛临遥更是担心了:“娘,我还是为您叫辆抬椅吧。” 抬椅是用一把靠椅做成的,靠椅两边的扶手下各加绑了两根两米长,一人拳头粗细的长棍,抬椅子的有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在荣山这一代很是常见。 荣山上因为有了宁安寺这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往来的香客中不乏许多达官贵人,其中也有些身体虚弱,无法徒步上山的人,他们通常都是坐着这种抬椅上山的,因为坐着马车上山,会被视为对寺中佛祖的不敬。 而抬椅上下一趟的报酬很是丰富,于是山脚下便有许多农闲的年轻汉子做这一行当。 窦静妤来此处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寻求答案,为了彰显自己的诚心,她特意不坐抬椅,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这才走了不到二里的路,她便已经气喘吁吁了。 “夫人,不然咱们现在在这里歇歇脚,您看,那里有个亭子,咱们去那里坐一坐好不好?”桂荣四下张望,顿时眼睛一亮,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好。”窦静妤点头答应,然后在茭白和桂荣两人的搀扶下走向凉亭。 盛临遥领着人率先到了凉亭,他身边跟着的小厮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将亭子里的座椅擦干净。 “娘,您坐。”盛临遥拉着窦静妤的手让她坐下。 窦静妤坐下后才舒了口气,双腿有些酸痛,茭白不用她说便半跪在她腿边为她捏腿按摩,桂荣让带着茶点篮子的下仆把东西拿出来放在石案上,倒了杯茶水奉了上来。 “夫人喝口水,润润喉。”桂荣递到窦静妤面前。 窦静妤伸手接过,看向盛临遥,道:“临遥,你也喝点水吧。” “好。”盛临遥乖巧的点头。 一行人便在这座亭子里歇息。 荣山风景很好,窦静妤坐了一会儿便感觉差不多了,就告诉茭白可以走了,哪知她们刚准备走,迎面就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领头的是个姑娘家,观其年纪大概十五岁左右,长相极为艳丽,一袭淡米分的衣裙,发上的钗环极为简洁,只有一支晶莹剔透的翡翠簪子,随着她的越走越近,窦静妤可以闻到一股格外清新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 窦静妤此次出门,带的人也有十多个,一行人还有大半站在亭子外面,而国公府的下人向来便高人一等,虽是遇见这种看起来便身世不凡的大家小姐,却也敢伸手拦人。 “这位小姐,我家夫人在此歇脚,还请小姐另寻它处吧。”说话的语气虽不盛气凌人,但也令人听得格外不舒服。 窦静妤听此话有些不妥,何况她们也准备离开,便要开口让出亭子。 谁知那小姐眼睛弯弯一笑,那姝丽的颜色令人惊艳。 ☆、第二十四章 “这荣山我也来了不下五遍了,这山道上的亭子也就两处,一处在这里,另一处却在宁安寺旁边,再无其他了。”这位小姐笑着说道。 窦静妤走出亭子,道:“下人无礼了,这位小姐,我们已经准备离开了。” “那就多谢这位夫人了。”她对窦静妤微微低头。 “不客气。”窦静妤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小姐,人都走了。”这小姐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窦静妤等人离开的背影,一动不动的,她身边的丫鬟见时间太久了,便出声提醒道。 陈蔷被丫鬟提醒后,才回过神来,她想起刚才所见到的少年模样英俊,身材挺拔修长,羞红了一张脸。 盛临遥本就肖似顾柏青,而顾柏青能有窦静妤这样的外甥女,自己的样子自然也不差,盛临遥今年十三岁,却因为发育的有点早,个头窜得快,和盛临辉也只差了半个头。 这也怪不得陈蔷会认错人。 陈蔷那天的丫鬟听到盛临辉今日会前往宁安寺后,便告诉了陈蔷。 陈蔷家中行四,她和陈瑶是一母所出,偏偏陈瑶却一直压在她头上,容貌比她好,受到的宠爱也比她多,甚至连亲事都比她好上千倍万倍! 陈蔷心中一直憎恨着陈瑶,打小,父母就格外疼爱陈瑶,针黹女红,琴棋书画,不管她多么的努力用心,却依然比不过陈瑶,父母赞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陈瑶身上,而她陈蔷,就像是个不起眼的灰尘,她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个衬托陈瑶多么出彩的小丑一般! 陈蔷不服气,就一直和陈瑶作对,陈瑶喜欢的东西,她偏要插一脚夺过来。 陈瑶不屑和她争,往往当她以为,自己胜过了陈瑶的时候,陈瑶却会得到比她手中更好,更珍贵的东西! 陈蔷一直以来压抑着心中的不满,而当她的丫鬟听到陈瑶的未婚夫,镇国公长子盛临辉要去宁安寺的时候,她便横生一计,她也要去宁安寺,她陈蔷,要抢走陈瑶的未婚夫! 今日出门,她格外用心的装扮一番,穿上了母亲所赠与的珍贵无比的素锦长裙,戴上了祖母所赐的翡翠玉簪。 陈蔷对自己格外自信,因为她身具奇特之处,她生来便身携异香,香味清淡雅致,闻者会令人感觉神清气爽,比什么药都管用。 不过也因为这种作用,父母对她不怎么重视,反倒是年迈的祖母对她格外青睐。 陈蔷据闻镇国公夫人身体不怎么好,而她的祖母却因为她常伴身边,身体越来越好,这一作用,便让她格外有自信了。 今日一早,她便出了门,到了荣山山脚下的时候,她为了好好表现一番,给盛临辉留个好印象,便没有坐抬椅。 陈蔷本身也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走了一会儿虽然有点累,但也不是那么想休息一下,但当她看到凉亭里那位夫人身边的丫鬟时,她便知道那些人便是镇国公府的人了。 窦静妤身边的丫鬟有一个叫做茭白的,茭白很受窦静妤的信赖,一些事情常派茭白出面。 陈府因为和国公府有个姻亲的关系,再加上这门亲事是窦静妤亲自挑选的,过年节时,茭白便会带着下人上门送礼,陈蔷有一次陪着母亲学习管家的时候见过她,打听过她的身份。 这次看到了茭白,那她正在伺候的那位夫人一定是镇国公夫人了,亭子外边站了一群下人,能够和国公夫人坐在一个亭子里面的少年公子除了夫人自己的孩子,还有谁呢? 而那位少年公子大概十五六岁,这年纪和陈蔷打听到的盛临辉一般的年纪,照这样想,他肯定就是盛临辉了。 陈蔷无比肯定,刚才她便一直盯着盛临辉的背影,越看她心中越是痴迷不已,但回过神之后,陈蔷心中愤恨交加。 凭什么陈瑶能有这样出色的未婚夫?她凭什么?我也不比她差!我一定要将这门亲事夺过来! “走,先进去歇一会儿。”陈蔷说完便进了亭子。 “是,小姐。”丫鬟紧跟着她进去。 不着急,现在先不着急跟上去,我得慢慢来。陈蔷看着远处的草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 “夫人,方才那位小姐是陈家的四姑娘。”茭白见窦静妤走路时有些失神,便出声道出了陈蔷的来历。 “陈家?你说的是临辉的亲家?”窦静妤本来还在思索这位小姐有些面熟,但听茭白一说,便问道。 “是的。”茭白点头。 “那位小姐叫什么名字?”窦静妤对陈蔷有些在意。 “单名一个蔷字,蔷薇的蔷。” “哦。” 窦静妤安静下来,而后一行人专心赶路。 窦静妤因为身体不好,在途中又歇息了几次,但不知怎的,之前落在她们后面的陈蔷一直未赶上来。 但窦静妤却不关心这个,因为离宁安寺越近,她心中便越是忐忑不已,不只是因为她的重生,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威严大气的大雄宝殿内檀香环绕,庙中僧侣虔诚的诵念佛经,殿内佛像众多,佛像雕刻得栩栩如生,金身耀目,一派宝相庄严的景象。 窦静妤在僧侣的引领下来到蒲团前,她看着佛像,双手合十,闭目跪在了蒲团上。 盛临遥跪在她旁边,对着佛像磕了三个头便站起来了,他转眼看到窦静妤依然垂头闭目,便走到旁边。 “小施主,老衲有礼了。”忽然耳边想起一个慈和的声音,盛临遥转头看去,一个身着主持袈裟的老和尚笑眯眯的站在那里。 “慧法主持。”盛临遥双手合十,行礼后出声道。 “小施主此番已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所求之事皆有所成啊,老衲在此恭祝小施主。”慧法主持笑呵呵的说道。 “……”盛临遥不知该说什么,干脆就沉默下来。 慧法主持也知道他的性子,依旧眉目柔和,他道:“老衲刚才掐指一算,算出小施主近日红鸾星已动啊。” “红鸾星?”盛临遥念叨了一句,问道:“主持算出是谁了吗?” “天机不可泄露啊,还得小施主自己去参悟。”慧法主持道了一声佛号。 盛临遥再次沉默下来,他想,慧法主持还不如不说这事情。 两人站在一起,盛临遥沉默着,慧法主持开始低声诵念经文。 窦静妤睁开眼睛,茭白便上前扶起她,她在茭白的搀扶下站起来,走到了一旁,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就来了一个老和尚。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慧法,见过女施主。”慧法主持稽首道。 窦静妤见他的衣着乃是寺庙主持所穿的袈裟,便道:“原来是慧法主持。” “施主心中可有疑惑?”慧法主持笑着问道。 “疑惑难解,信女心中如今迷茫不已,不知主持可为信女解惑?”窦静妤双手交握在胸前。 “施主,前尘种种,皆以逝去,又何须再纠结于此?”慧法语中似有深意。 窦静妤闻言,转头看向身边一直看着她的盛临遥,不禁有些茫然的说道:“逝去?哪里有能够如此简单?发生过的事情,真的可以不去在意吗?” “过去的事情便已经过去了,眼下,最为珍贵的,不正是未来吗?施主,莫要让前尘遮住了眼睛,误了今生之路。” 宁安寺的后山有一片生机盎然的竹林,林中的竹子郁郁葱葱,绿意浓浓,身在此中,仿佛夏日的炎热尽数退去,令人感觉清爽无比。 “夫人,小心脚下。”茭白在窦静妤身后提醒她,窦静妤有些失神的看着周遭的景致,却连一物都未曾入眼。 慧法大师劝解的箴言还回响在耳边,前尘已过,所以我必须珍惜如今的时光? 那些事情,那些我亲身所经历过的事情,都可以轻松的忘记吗? 窦静妤心中似乎有了一道亮光,没错,我真的已经回到了现在,孩子们年纪尚小的时候。 她偏头看了看走在她旁边沉静无比的盛临遥,临遥现在的个头尚在她的下巴处,不是日后那比她高出两个头的个子,就连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格外稚嫩。 如今,临辉才十五岁,还未遇到沈芙,她还有机会去教导临辉,不能再让他爱上沈芙了。 窦静妤重新拥有了四个儿子,她再也无法承受孩子们一个个离她而去的痛苦了! 临辉,临远,临毅,还有临遥,娘一定会好好教导你们,不会让你们再重蹈覆辙,怀瑾,我这次,一定不会辜负你! 窦静妤眼中溢出光芒,盛临遥只感觉母亲似乎有些变化,但看她神情坚毅,脸上丝毫没有异样,盛临遥也只当母亲因为出来散了散心,心情好了许多,身体也开始好转了。 第19节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你想干什么!” 嘈杂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窦静妤皱了皱眉,盛临遥见母亲不舒服,便开口训斥道:“何事如此喧哗!” 盛临遥出声后,原本吵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盛临遥不悦的道:“刚才闹事的人过来!” ☆、第二十五章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见一个小厮带着两个女子过来了。 “小的长富见过二少爷,夫人。”那小厮弯腰点头,说话的声音有点底气不足。 “原来是你们。”长富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开口说道,盛临遥看过去,发现是方才上山时碰到的那名女子。 盛临遥皱眉,不悦的看向长富,问道:“怎么回事?” 长富抬手用袖子擦了把汗,回道:“回二少爷,方才小的看见后面有个人鬼鬼祟祟的,但宁安寺的香客多,说不定就是路过,或者和夫人少爷只是顺路而已,所以就没在意。但小的回头看了几次,她们两个也一直跟着,不敢露脸,而且也已经到了竹林,算是隐蔽的地儿了,香客也少,她们两个还藏在一块石头后面,小的觉得不妥,就想让她们两个出来问清楚,后面,就闹了起来。” “这位小姐,你也听到了,长富说的没错吧。”盛临遥听完看向陈蔷。 陈蔷和盛临遥对上话,紧张的手心都冒出了汗,手里一直攥着的丝绸软帕都被她的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没,没错。”陈蔷脑子里有些模糊,她支支吾吾的回答。 她身边的丫鬟都急死了,恨不得狠狠掐着陈蔷手臂上的肉让她清醒过来,可终究是没敢那么做。 “那么请问,这位小姐你一直跟着我们,有何目的!”盛临遥冷声喝道。 清冷的声音好似带着魔力,让陈蔷感觉浑身都舒服极了,她看着盛临遥俊美的容颜,不禁有些痴了。 她牛头不对马嘴的答道:“你真好看!” 说完陈蔷就被盛临遥冰冷的视线冻得回了神。 “呵呵。”窦静妤被陈蔷马虎的表现逗得笑了起来,她道:“你是陈家的四女儿吧,看来是随了陈夫人,真是风趣。” 陈蔷没想到窦静妤为她解围,顿时对这个美丽的妇人印象好了几分,她立马嘴甜的夸赞道:“夫人也很美,我从未见过这样有气质,又美丽的夫人呢。” “果然是陈夫人的性子。”窦静妤笑眯眯的说道:“临遥,算了吧,都是认识的人。” 盛临遥沉默的点了点头,陈蔷见气氛好了点,立马打蛇随棍上:“夫人,敢问您是?” “我夫家姓盛。”窦静妤含笑道。 “盛夫人,宁安寺的素斋做的不错,而今日又如此有缘,不如一起吃顿便饭?” 陈蔷的目光经常往盛临遥那里看,窦静妤笑着推辞了:“多谢陈小姐的好意了,但我们今日事情有些多,需要早点回去。” “这样啊,”陈蔷的表情有些失落,她的丫鬟拉了拉她的袖子,陈蔷才道:“那就下次吧,夫人再见。” “再见。”窦静妤说完后,也不往竹林深处走了,直接带着一群人往来时的方向走。 陈蔷依旧站在原地看盛临遥的背影,可惜的是,竹林四处都是竹子,盛临遥的身影被下人们遮挡住了,看不清。 “小姐!今日的事太鲁莽了。”她身边的丫鬟揪住她的衣袖,摇了摇,陈蔷方才回神。 “有什么鲁莽的,”陈蔷满不在乎。 丫鬟心中努嘴,您今儿个的表现跟从没见过男人似的,简直恨不得贴到那位公子身上去。 心念电转之间,丫鬟发现了一件事情,她立马开口提醒:“小姐,你发现了没有?” “发现什么?”陈蔷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的竹子,还伸手从地上捡了片叶子。 “那位公子,刚才盛夫人说的,他叫临遥?盛临遥不是国公府的二少爷吗!”丫鬟一语惊人。 陈蔷顿时醒悟,她惊道:“盛临辉才是国公府的大少爷!错了!这下子全错了!” “小姐,”丫鬟为难的看着陈蔷,“看来今日是……” 陈蔷不说话了,她紧抿着唇,视线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呼吸有些急促。 竹林里安静下来,丫鬟也被吓得不敢出声。 陈蔷心中本来是无比喜悦的,因为盛临辉长得如此和她口味,那她去和陈瑶抢也抢得心安理得。 这样的话,不管前景再怎么艰难,她都要搏一搏,为自己挣个好郎君。 可谁知她搞错了人,原来她喜欢的人不叫盛临辉,叫做盛临遥。 一字之差,便错了一个人。 她从小便经常输给陈瑶,盛临遥又偏偏是盛临辉的弟弟,倘若她嫁给盛临遥,那便平白矮了陈瑶一头,更重要的是,盛临辉日后能够继承镇国公的爵位,可盛临遥以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倘若她真的嫁给盛临遥,那岂不是要永远被陈瑶压在头上?! 这让陈蔷如何能够甘心?! 我一定要嫁给你,盛临辉! 陈蔷心中终于下了决定,至于那个她喜欢的盛临遥,便也只能是曾经了。 “银翠!”陈蔷唤道。 “奴婢在,”银翠眼巴巴的看着陈蔷。 “日后消息一定要打探清楚,若是再出现今天的事情,你就去做粗使丫鬟吧!”陈蔷严声教训道。 “是,奴婢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不中别人的圈套。”银翠目光坚定的说道。 陈蔷今日上山时没碰见陈瑶本来很是愉快的,因为今天她特意求了祖母,让祖母把陈瑶拦在了家中,但现在想想看,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说不定陈瑶还在家中笑她太傻了呢。 陈蔷心中越来越不忿,很快就将盛临遥从脑海中抛了出去,转头就兴致勃勃的准备下山,再去和陈瑶大战个八百回合。 “临遥,那位陈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回程的马车上,窦静妤有些无聊,喝了口桂荣递上来的茶后,便想起了陈蔷,顺便也想起了陈蔷那花痴一般的表现,不禁振了精神打趣盛临遥。 “娘,”盛临遥唤了一声,便不开口了。 “你这孩子,”窦静妤有些无奈,刚好茭白接话道:“夫人,这位陈小姐看样子和咱们不是偶遇。” 茭白也看出窦静妤精神有点不好,怕是今日走的有些累了,但马车上晃晃悠悠的,睡觉也不好,于是便想法子让窦静妤精神点。 “不是偶遇?”窦静妤迷惑的看向茭白,询问:“我怎么看挺巧的,这姑娘倒是挺向佛,说的头头是道。” “可夫人,这陈小姐倘若是常来佛寺,都会知道,这里的素斋做的很清淡,旁人一句夸奖,也不过是看在国寺的面子上,寻常人都不会请人一起吃斋饭的。”茭白柔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啊,那她干嘛要说自己常来此地啊?”窦静妤不解的问。 “夫人刚才也看见了,陈小姐一来便直盯着二少爷,目的明确,想必是打听到了消息,才到宁安寺来个偶遇的。”茭白笑着道。 “……”窦静妤顿时有些沉默,不说话了。 “夫人?”茭白轻声唤道。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窦静妤摆了摆手。 可她都这样的表现了,茭白又怎会不开眼色的继续说下去? 茭白推了推桂荣,桂荣一惊,连忙道:“夫人,您要不要喝点茶?” 窦静妤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茭白见状喝道:“做事怎么这么毛躁!” “夫人,奴婢,奴婢该死。”桂荣慌张的赔罪道。 “算了算了,一惊一乍的,唉。”窦静妤叹了口气。 她心情有些莫名,因为她想起了上辈子临遥的事情。 临遥娶妻很早,他与临辉相差两岁,但却比临辉成熟,临辉与她断绝关系,离开国公府后,临遥便草草的成了亲,算是成家了。 而后或许盛怀瑾火眼金睛,在盛临遥成亲之后,便请了奏折,立盛临遥为镇国公世子。 圣旨一下,那便是贴板上订钉了,纵使之后的盛临远闹出来的流言多么的庞大,盛临遥的世子之位依旧妥妥的。 时间久远,而窦静妤上辈子又将自己封闭了十几年,对临遥日后生活的记忆也很模糊了。 或许父母总是对不乖的孩子投入了更多心力的,但此刻窦静妤却无比的愧疚。 上辈子,窦静妤做错了太多的事情,她不该为三个儿子的噩耗就抛下仅剩的儿子与丈夫,将自己封闭那么多年。 她没有想到,失去儿子,痛苦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盛怀瑾也会很痛苦,但他却要振作起来,安慰自己的妻子,还要教导唯一的儿子。 盛临遥的事情,窦静妤只模糊的记得,他成亲的很早,本来他的妻子人选还未定下,但因为出了盛临辉的事情,左相很不满,经常在朝堂上给盛怀瑾下绊子。 他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分寸,不会太为难盛怀瑾,让疼爱外甥女的皇帝下不来台,但也不会让盛怀瑾太轻松,因为皇帝也乐得见盛怀瑾吃瘪。 左相经常给盛怀瑾使绊子,虽然盛怀瑾不怎么在乎,可左相就跟个苍蝇似的,非常令人讨厌。 这时候,一个朝中不怎么起眼的人站出来了,威武大将军,朝中唯二的两位正一品大将军,对盛怀瑾伸出了橄榄枝。 文武两派互不干涉,骠骑大将军近年来年事已高,虽宝刀未老,但皇帝也舍不得外甥女的父亲再上战场,于是便慢慢提拔了威武大将军,让他手里也有了点军权。 再加上威武大将军渐渐有点靠向左相的意思,朝中的风向有些诡异,皇帝为了再加一把火,便下了道圣旨,命威武大将军的长女薛如意嫁给镇国公世子盛临遥,为正妻。 ☆、第二十六章 薛如意虽是武将家的女儿,却温柔娴淑,秉性纯良,是一个极为规矩的人。 她的长相随了父亲,纵使盛临遥不是一个在乎容貌的人,但面对一个糙汉子的脸也高兴不起来。 那时候盛临遥成亲后的第二天早上,新媳妇拜见公婆的时候,窦静妤才发现薛如意竟是这般模样。 可圣旨已下,而且已经成了亲,再反悔肯定是不行了,就算是窦静妤有多大的不满,却也不会去跟顾柏青提要将薛如意休弃,若是提了,顾柏青肯定会让她满意,但金口玉言,倘若皇帝出尔反尔,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薛如意性子再怎么好,也依旧不得丈夫的喜欢,她曾找过窦静妤,婆媳俩谈心时,窦静妤看着她那张脸就不舒服,感觉是跟个男人说女人家的私房话一样,总是会忽略薛如意那不差的身材。 后来,盛临遥似乎又纳了两房姬妾,但那时候,窦静妤已经把自己关起来了,可她曾听说,薛如意像是病死了,到她死之前,盛临遥也未曾再立世子夫人。 窦静妤从回忆中回过神,盛临遥安静的坐在马车的一角,在她看过来时对上她的视线唤了一声。 “娘。” “额,临遥,怎么了?”窦静妤问。 “没什么。”盛临遥摇了摇头。 窦静妤温柔的抚了抚他毛茸茸的头顶,将他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挽上耳畔。 “你累了吗?” 第20节 “娘,儿子不累。” “娘!” 窦静妤刚下马车,从府里便窜出来一个人,眼看他就要扑到窦静妤身上了,盛临遥沉稳的错步,挡在了窦静妤身前。 “三弟,你稳重一点。”盛临遥手中抓着来人的衣袖,板着脸教训道。 “哼!”盛临远哼了一声,手一抬,扫下了盛临遥的手,然后绕过他,走到窦静妤面前。 “娘!我好想你啊!”盛临远扑到窦静妤怀中。 窦静妤身子微微僵硬,但她心中告诉自己,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孩子们好好教育过来吗?几个孩子一定要一视同仁,不可再忽略谁了。 窦静妤用手拍了拍盛临远的后背,道:“临远,在外边多不好,咱们进府吧。” “嗯嗯。”盛临远在窦静妤怀中点了点头。 回到玉香园,桂荣去了趟厨房,回来时带了三碗玉露羹。 “夫人,您喝点玉露羹吧。”茭白从桂荣手上的托盘上端起一碗奉到窦静妤面前。 玉露羹汤色雪白,汤底清澈,味道清甜可口,可冷藏,但考虑到窦静妤身体不好,只冷藏了一小会儿便端了出来,现在喝刚好。 “让临遥他们先喝吧,我暂时不怎么想喝。”窦静妤摆摆手,让茭白把东西放在一边。 盛临遥和盛临远俩人端起碗便喝了个干净,俩个孩子都是发育的时候,每日除了一日三餐,还得吃许多糕点。 盛临遥从山上下来时,早上吃的餐点早就消化干净了,回来的路上一直忍着肚饿,窦静妤去时带的糕点也被他吃完了,现在又渴又饿。 “临遥饿了?”窦静妤也只是一问,她说完便吩咐茭白再让人端来几碟点心和羹汤,让他们吃个饱。 盛临遥放下碗时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挠了挠头,道:“娘,不用麻烦您了。” “这怎么算得上麻烦?你正在长身体,万一饿着了怎么办?”窦静妤略嗔道。 “娘,我也饿了。”盛临远撒娇道。 “缺不了你的。”窦静妤道。 “对了,临遥,临远,你们去看过临毅了吗?”窦静妤忽然问道。 正在喝汤的盛临远动作微顿,他想说什么,但盛临遥开口了:“看过了,四弟恢复的很好。” “嗯,太医说他很快就能痊愈了。”窦静妤看向盛临远。 “我也去看过了,临毅精神挺好的。”盛临远笑着说道。 “你们也去多陪陪他,看看他,他这几天一直闷在屋子里,恐怕已经待不住了。”窦静妤叮嘱道。 “知道了娘。”两人点头应道。 天黑了,盛怀瑾今晚回来的早了,赶上了晚饭。 “事情都办好了?”窦静妤本准备在自己的屋中用餐,但盛怀瑾回来时就已经有人告诉她了,她便收拾了一下,让人把晚饭摆到厅堂里。 “差不多了,已经快结案了,临辉这几天表现不错。”盛怀瑾微微颔首,随后拿起筷子为窦静妤夹菜。 窦静妤出言拒绝:“我自己来就好。” 盛怀瑾看着她不说话,窦静妤无奈的笑笑,道:“好吧,我也给你夹。” 两人互相夹菜,碗中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好了,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忙了一天了,快些吃完去洗漱吧。”窦静妤柔声催促道。 “嗯。”盛怀瑾闻言便埋头吃饭,窦静妤吃了几口便有了饱腹之感,不想再吃了。 先前吃饭时,茭白又端来了一碗苦药,她苦着脸喝完,却也没了吃饭的胃口。 若不是陪着盛怀瑾吃饭,她自己也只是一碗稀粥应付了事。 “怎么吃得这么少?”盛怀瑾动作很快,他吃完后看见窦静妤碗中只少了一点,皱了皱眉头。 窦静妤微笑道:“饭前喝了碗药,根本不想吃东西。” “那也得多吃点。”盛怀瑾不赞同的说道。 “好了好了,别皱眉了,再皱下去,你就不好看了。”窦静妤笑着打趣。 盛怀瑾闻言面色一肃,立刻整了表情,不再皱眉了。 “来人,把饭菜收拾下去吧。”窦静妤唤了下人收拾,随后便催着盛怀瑾去洗漱。 “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快点吧。”窦静妤推了推他的肩膀,盛怀瑾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头上。 “哎呀,你都快臭了,快去洗漱,否则别靠近我!”窦静妤嗔怪道。 “那你在屋里等我。”盛怀瑾吻了吻窦静妤的额头。 “好好好。” 皇宫,太极宫。 夜已深了,可太极宫中依然灯火通明。 “皇上,时候不早了。” 顾柏青身着寝衣,半靠着软垫,手中翻看着书籍。 李清凑上前,轻声提醒道。 顾柏青闻声伸手抵上眉心,他有些困顿的问道:“什么时候了?” “已经子时了。”卯时便要早朝,皇上若是再不安寝,就只能睡两个时辰了。 “啧。”顾柏青皱紧眉头。 李清见状心都提了起来,他连忙拽来身边的徒弟,吩咐他去找太医,随后自己凑上去,轻声问道:“皇上可是头又疼了?” “啊!”顾柏青拧眉,闷哼一声。 李清赶紧伸手,在顾柏青头上找出穴位为他按摩,顾柏青这次的头风似乎不怎么严重,李清按了一会儿,太医过来之后看了看,开了方宁神的药,然后告诉顾柏青:“启禀皇上,您最近头风频繁发作,倘若长此以往,恐怕药石难医啊。” “朕明白。”顾柏青闭着眼睛敷衍的说道。 “哎,还请皇上顾念自己的身体,勿要劳心劳力,多多休息。”太医道。 “是啊,皇上,您得想想自己啊。”李清也劝道,此时的太医都是顾柏青自己的人,他敢说出来就不怕顾柏青怪罪。 李清见顾柏青还是没什么表示,便大着胆子道:“皇上,就算您不念着自己,您也得想想元福公主啊。” “大胆!”顾柏青顿时睁开眼睛,眼中厉色闪过。 “奴才也是为元福公主想啊,您若是病倒了,公主得到消息,难道不会担心吗?倘若和上次一样……”李清话未说完,顾柏青便危险的看着他。 元福公主是窦静妤未嫁之前的封号,窦静妤自小便受先帝的宠爱,但她幼年时身子便不怎么康健,先帝唯恐她早夭,就用了民间的法子,在她七岁之前不赐封号,封位,未免天妒。 长安三十五年,先帝病重,缠绵病榻,严重之时甚至口不能言,先帝勉强撑了几个月,便去了,而后便是夺嫡之战。 顾柏青登基之后,改年号为永丰,永丰四年,依照先帝的做法,先是封她为元福县主,永丰五年,封为元福郡主。 但在她刚被封为郡主那一年,窦静妤便生了一场大病,极为凶险,顾柏青后悔莫及,直到窦静妤出嫁前,也就是永丰十年,才封她公主之位。 “若是和上次一样走漏了消息,你这内宫总管,也不必再当了!”顾柏青对于上一次走漏风声的事情还是极为恼怒的。 “皇上恕罪。”李清立刻跪下,磕头求饶。 “皇上,李公公说的也没错啊,您一病,那便是全天下的大事,元福公主也因为上次的事情知道了您的身体状况,您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啊。”太医也跟着劝道。 “连自己的女人都瞒不住,盛怀瑾这国公也不必做了!”顾柏青不满的说道。 话虽如此,顾柏青却也吩咐李清明日罢朝,他也明白最近头风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可近来朝中事务繁多,前几日赣西又传来急报,赣西大旱,百姓作物颗粒无收,派去赈灾的官员贪污了不少赈灾的银两,顾柏青为此大怒,而今日岭南又发了大水,他一时着急,不免又犯了头风。 “哎!”顾柏青长叹一声,他的叹息中带着无奈,李清明白其中的意味,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毕竟,国家大事也是最为紧要的,顾柏青愿意罢朝休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帝虽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可也是天下最不可粗心大意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看。 顾柏青这恶疾,是万万不可透漏出来的。 顾柏青年近五十,虽保养得当,却也有了白发,而他子嗣虽然不可与先皇相比,但成年的皇子也有三个,最大的皇子也有三十多岁了,各个对皇位都虎视眈眈,暗地里的小动作一个接一个,朝中的大臣也有不少被拉拢过去,今儿个栽赃你,明个儿你栽赃我,这次的贪污赈灾银两便是他们的手笔。 “明日,宣镇国公,工部柳承安进宫一趟吧。”顾柏青疲惫的说道。 “是。” ☆、第二十七章 清晨,窦静妤刚用完早膳,宫中便有人传信回府。 “奴才拜见元福公主,公主万安。”身着深青色太监衣服的男子嗓音尖细的说道,他弯下身体,等到窦静妤吩咐的时候才直起身子。 皇宫之中唯有顾柏青宫中的人才会依旧叫她公主,自她嫁给盛怀瑾,被封为超品国公夫人之后,外人见她便叫国公夫人。 “皇上可有何事嘱咐?”窦静妤问道。 “启禀公主,今日皇上留国公爷在宫中议事,午膳便直接在宫里用了,国公爷怕您担心,便差奴才前来告诉公主。”这太监低头回答。 “那就多谢这位公公了。”窦静妤点点头,茭白便从袖中掏出一只纯色荷包,正要递给这太监。 太监连忙推辞,道:“公主,奴才……” “收下吧。”窦静妤微笑着说道。 “这,”太监犹豫了一下,才接过荷包。 “今日皇上的身子可好?”窦静妤想到顾柏青的身体,那日病发的可怕样子到现在还在她的脑中飘荡,挥之不去。 “公主不用担心,皇上的身体很好,前几日,奴才还见到皇上去骑马了!”太监笑呵呵的说。 窦静妤虽然还有些不放心,可想到今日盛怀瑾离开前说的话,就放下了还想问出口的话。 “这便好。” “公主若是无事,那奴才便退下了。”太监准备离开了。 “嗯。” 镇国公府门前,盛临辉骑着马在门前走来走去,他身着浅蓝色劲装,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的那匹棕色骏马精神奕奕,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无比。 门前站岗的四个兵士看着盛临辉就这样反复了将近半个时辰,着实诧异,便有人出口问道:“大少爷可有什么事情?” 盛临辉反射性的回答:“没事!” 第21节 得此答案,四个兵士便目不斜视的继续站岗,只留一丝精力注意他。 盛临毅依旧在府门前来来回回,到了午膳的时候也不回府吃饭,大太阳照的盛临辉满面汗水,可他依旧是那样的行为。 直到盛怀瑾从宫中回来。 盛怀瑾同样骑着马,远远的边看见盛临辉奇怪的行为,他拍马上前,询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啊?父亲!”盛临辉被晒的有些迷糊了,在盛怀瑾出声后才反应过来,他一扭头,就看见父亲穿着朝服看着他。 这一眼差点让盛临辉从马上栽下来。 盛怀瑾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微微皱眉。 盛临辉有了支撑,松开一只手擦了擦汗,才在盛怀瑾的注视下翻身下马。 “父亲,我……”他感觉有些晕乎乎的,脚底下有些不稳当,盛怀瑾身后跟着的长随连忙上前扶住他。 盛怀瑾皱眉,道:“先回府。” 盛临辉在烈日下暴晒了两个多时辰,刚走进府里就晕了过去,盛怀瑾为他探了探脉,方知是中暑了。 而后盛怀瑾派人请了大夫,询问了站岗的兵士,又派人将跟着盛临辉的下人从学堂里抓了回来审问。 盛怀瑾刚问完,窦静妤便得了消息过来了。 “怀瑾,我听说临辉中暑了?”窦静妤神情有些担忧。 “嗯,他在太阳下骑着马站了两个时辰。”盛怀瑾说完,见她神情有些慌乱,又安慰道:“别担心,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这孩子,怎么那么傻,热了怎么不知道回府里头!”窦静妤略带责怪的说道。 “怀瑾,我刚才看见临辉的随从,你问出原因了吗?” 闻言,窦静妤见盛怀瑾脸色微黑,盛怀瑾冷声道:“他和别人打赌,赌输了。” “打赌?”窦静妤狠狠的皱眉,道:“和谁打赌?” “江家的两个孩子。”盛怀瑾抓起窦静妤的双手,对上窦静妤的视线,安抚的说道:“你别担心,我会处理的,临辉这次太莽撞了。” “他和别人赌的是什么?”窦静妤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盛怀瑾沉默了,他本不想说,但在窦静妤殷切的注视下还是张口说了出来:“青楼的花魁。” “你说什么!”窦静妤惊道。 “昨晚京中有家青楼办了个花魁赛,临辉被人带了过去,和人赌了花魁的人选,结果他输了。”盛怀瑾沉声道。 “花魁?!”窦静妤听到这两个字便想到了那个上官语嫣,对将盛临辉带过去的人印象顿时飞流直下,她不悦的说道:“临辉怎如此不知轻重?那种地方是他能去的?还和别人打赌!真是越来越不学好!” “怀瑾,你可要好好教训他,若是再这样下去,难保他会不会就此学坏!” “放心,我会的。”盛怀瑾道。 “嗯。”窦静妤点头,“我去看看临辉。” “好。”盛怀瑾目送窦静妤离开,等到房门重新关上,屋内隐去的人再次现身。 “江家的人调查清楚了吗?”盛怀瑾此刻的声音无比的冰冷,盛临辉的事情他只挑拣了一些告诉了窦静妤,还有一些他隐瞒了起来。 比如说,盛临辉被人带去了青楼,不只和别人打了赌,还一掷千金,参与了那青楼暗地里的赌坊,还受人引诱,吸食了五石散。 五石散是如今京中盛行的一种药品,吸食之时飘飘若仙,人世间的一切烦恼仿佛一下子全部消失了,让人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 京中的达官贵人,很多都在暗地里服用这种药品,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药可以成瘾,吸食过五石散的人,身体会渐渐的衰弱下去,精神会越来越崩溃,到最后便是“疯了”。 它是一种毒,很难戒掉,或许那些达官贵人是知道这种药的毒性的,但他们根本没办法戒掉。 五石散最初的来历已经没人知道了,就算是盛怀瑾派人去仔细盘查,也没有结果。 盛怀瑾向来洁身自好,这种东西是从来都不碰的,可想而知,盛临辉被人引诱服下五石散是如何的令他震怒。 跪在下方的人有些颤抖,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调查出来了,江家最近暗地里和长乐侯走的很近。” “哼,长乐侯,”盛怀瑾冷哼一声,随即挥手让那人继续说。 “属下查出,长乐侯一直在暗地里结交官员,赣西赈灾灾银被贪污之事,其中就有长乐侯的手笔。” “他拿了多少银子?” “二十万两。” 盛怀瑾眼中神色微沉,此次赈灾,顾柏青开了国库,从中取出了六十万两银子,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贪污一案,曝出来被贪污的灾银足有五十万两之巨。 顾柏青大怒之下派人抄了那贪污官员的家,结果从中才翻出了十万两银子,其中四十万两不知所踪。 朝堂上,三位皇子互相诬陷指控,各自推出了一个代罪羔羊,朝廷又回收了十万两银子,可就算如此,还有三十万两不知身在何处,为此,三位皇子着实安静下来。 尽管这三十万两对他们来说算不上大数目,要自己掏钱补贴也能补得上,但如果他们真的掏了,恐怕皇位就会离他们越来越远。 “另外十万两呢?”盛怀瑾沉思片刻,又问道。 “并未查出来。” 闻言盛怀瑾又将思绪放到了长乐侯身上:“长乐侯用那笔钱做了什么?” “属下查出,长乐侯并未使用这笔钱,也没有使用的意向,将钱收入库房之后,便未动过。” “江家的两个儿子,听说天分不错?”盛怀瑾勾起了唇角,俊美的面容上满是诡异的冰寒之意。 “江大善文,师从内阁学士方文清,江二善骑射,曾射虎狼。” “你说,如果他们没了手,一个没了腿,怎么样?”盛怀瑾意味深长的说道。 “属下明白。” “那就去办吧。” 盛临辉醒来的时候,窦静妤不在,盛临遥因为天气太热,便被夫子早早的放了学回来,听闻盛临辉中暑,就来看望他。 “大哥,你醒了。” “额,嘶,”盛临辉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顿时吸了口气。 “大哥你没事吧?”盛临遥走到他床前,担心的问道。 “没事,临遥,我这是怎么了?”盛临辉扶着头苦着脸问道。 “你中暑了,大哥,你怎么这么傻,当真在太阳底下站了两个时辰。”盛临遥略带责备的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已经和别人说好了,又怎么能反悔?”盛临辉拍了拍胸脯,很是豪迈的说道。 “是吗?”盛临遥有些不满,他道:“那你知不知道,娘很担心你啊?” “啊?”盛临辉语塞,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不是故意让娘担心的。” “你知道就好。”盛临遥沉默下来。 盛临辉抓耳挠腮,随后一翻身从床上下来了,可他刚站稳,头就有些晕,这是中暑的后遗症。 “小心。”盛临遥赶忙上前一步扶他坐到床边,道:“大哥,你刚醒,还是在床上多躺一会儿。” “我想喝点水。”盛临辉小声说道。 “我帮你倒。”盛临遥去桌边给他倒了杯水端了过来。 盛临辉端着杯子一口气闷完,把杯子放到一边后,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上,□□了一声:“真舒服!” 盛临遥微微摇头,伸手将被子拿起来放到不远处的桌上,刚放好,便听到一阵动静。 “大哥!”盛临远兴冲冲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第二十八章 “吱呀”一声,盛临远推开门跑了进来。 盛临遥见他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水,便问道:“临远,你有急事?” 盛临远随手抹了把汗,道:“没有啊,我就是听说大哥回来了,就过来看看。” “哦。”盛临遥闭上了嘴。 盛临辉此时在床上坐了起来,他道:“临远,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先不说这个,大哥,我听说你中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盛临远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大碍,我感觉歇一歇就没事了。”盛临辉有些不在意的摇头说道。 盛临遥闻言不赞同的说道:“大哥,大夫说了,你还得喝几服药。” “喝药算什么啊,临遥,我自有分寸。”盛临辉满不在乎。 “可大哥你偏偏中暑了。”还是那么可笑的中暑方式。 盛临遥的未尽之言盛临辉也知道,他挠了挠头,道:“可……” “没什么可是的,大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那些人的真情假意你难道现在还分不清楚?”盛临遥盯着他。 “这,”盛临辉有些支吾,见状,盛临远忙打岔道:“大哥,我听说你得了一匹上好的宝马,让弟弟我看看呗。” 盛临辉也乐得盛临远帮他解围,连忙道:“行,我这就带你去!” 说着,盛临辉就弯腰捞起一旁的靴子,准备蹬上靴子出门,盛临遥却阻止道:“慢着!” “二哥?”盛临远疑惑的看向他。 “临远,大哥才刚刚醒来,现在外边又热得厉害,万一又中暑了怎么办?”盛临遥道。 “我哪有那么娇弱,临遥,我……”盛临辉看着盛临遥越发严肃的神情渐渐住了嘴,盛临远本想再劝,可谁知盛临遥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原本还盯着盛临辉,当他想说话的时候,却立马转过来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只默默的盯着他,让他着实有些不舒服。 盛临远转了转眼睛,道:“大哥,那我今天就不看了,我换个日子再过来。” 盛临辉见盛临远要走,连忙唤道:“临远,明天我就带你去看!” 盛临远在门前应了一声,便打开门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盛临辉和盛临遥两人,盛临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便想要下床。 盛临遥再次阻止他:“大哥,你想干什么就告诉我吧,我帮你。” “二弟!”盛临辉闻言正色道:“我只是中了暑罢了,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碰一下就会坏。” “我知道,大哥,可你现在还虚弱着。”盛临遥道。 第22节 “哎。”盛临辉无奈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随你去吧。” 盛临辉又反身趴在床上,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枕头的布面是窦静妤特意从宫中带回来的上好冰丝,就算是在炎热的夏天,它也是清凉无比。 盛临辉趴了一会儿,听见门口有动静,他抬了头往门口看。 盛临遥正准备出去,见盛临辉看过来,便解释道:“大哥,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行了,临遥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盛临辉劝道。 “那好吧,大哥记得喝药。”盛临遥说完,把门关上,似乎又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才走。 盛临辉呼了一口气,他想起了之前打赌的事情。 盛临辉今年已有十五岁,他身份有贵重,自然入了当今圣上亲办的太学受教。 他是内定的镇国公世子,不需要同那些寒门士子一样,十年寒窗苦读,才得金榜题名。 而镇国公这一脉向来便是在军中根基深重,盛怀瑾是少有的文武兼修的一位国公,他在朝中也建树颇深,可身为他的儿子,盛临辉打小就不爱读书,喜欢舞枪弄棍,未来已经极为明确,而他一直的目标便是当一位大将军。 太学之中,除了豪门贵胄之后,也不乏一些出色的寒门子弟,可惜到底是出身不同,眼界也不同,两个差距巨大的人群间也有着巨大的隔阂,所以,太学中的寒门子弟大多数抱成一团,有些激进的还颇为敌视他们这些豪门纨绔。 盛临辉文不行,但他的武功很不错,盛家世代相传的武艺让他在同龄人中极为拔尖,而寒门子弟中也鲜少有习武出色之人,毕竟穷文富武,光是练武之人平日里的花销便是寻常人家难以承受的。 可太学是皇帝网罗天下人才的地方,寒门子弟中天赋出众的人也会被武夫子看重,而得以出资培养。 于是盛临辉便有了一个对手,此人姓季,全名叫做季鸿儒,据说他父亲是个秀才,可惜才学不够,考举人总是名落孙山,多次科举竟然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过幸运的是,季夫人生下季鸿儒之后,季秀才便放下了自己中举的念头,专心培养儿子去了,还给他取了个“鸿儒”的名字,盼望他能够超越自己,成为名闻天下的大儒。 但季鸿儒从小便力大无穷,两岁时就能举起村中祭祀祖先的青铜大鼎,七岁就便打死一头牛,力气非常,却对书本不感兴趣,季秀才逼的紧了,他甚至连书都撕过。 季秀才气得用巴掌粗的木板打他,可季鸿儒皮糙肉厚,而且季秀才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还因为科举败坏了身子,他打人能有多痛?季鸿儒刚挨过打,转头就忘记了,而后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最后季秀才终于放下了要季鸿儒科举的念头,实在是季鸿儒难堪造就,榆木脑袋,刚给他念过的经义诗词,季鸿儒眨眼就能忘得干干净净,科举考试背诵理解就占了一大部分,季鸿儒要去科举,估计能交个白卷回来。 季鸿儒失了父亲的管教之后,性子越发野了起来,上山下河,打虎摸鱼,在周遭几个村子里,都是声名赫赫的“恶霸”。 但季鸿儒运气也好,恰好周围的村子里出了一个神童,名声都传到京城里去了,惊动了太学里的搜寻官员,当这官员过来的时候,居然“慧眼识珠”,将季鸿儒也带了回去,自此,太学中寒门子弟也有了武艺出色的人了。 季鸿儒比盛临辉大两岁,在太学中也是个凶名赫赫的人物,寒门子弟大多都是文生,本朝虽然没有太过重文轻武,可文人骨子里的清高还是让他们不屑于与“莽夫”为伍,贵族子弟可不管季鸿儒武力有多强大,再强,他们叫来一堆下人玩个车轮战,季鸿儒还落得了好? 谁知他们都小瞧了季鸿儒,季鸿儒天生神力可不是吹的,三个豪门公子,将近五十多个下人,轮番上去,季鸿儒却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打完下人,还将那三个底子不弱的豪门公子给揍了一顿。 这愣头青干的事让那三个豪门公子的家长格外生气,本想出手对付他,可季鸿儒平日里通常不出太学,毕竟太学里管吃管住,吃饱了没地发泄,还能去练武场宣泄一下精力。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季鸿儒极是无聊,他没事干只好去做一个恶霸了。 太学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谁都不敢往里面插手,这被抓住了,不仅会被剁手,恐怕连性命都不保。 季鸿儒不出来,他们的人手伸不进去,他们又不可能不报仇,季鸿儒打了他们的孩子,就等于落了他们的面子,一般贵族都对自己的面子很是看重,不管他们在私底下多么的无耻不要脸,但明面上都会注意自己的名声的。 于是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季鸿儒在太学中便再也无人敢惹了,毕竟谁都不想气没发泄出去,反倒惹了一身骚。 季鸿儒在太学过了两年逍遥日子,直到盛临辉进了太学。 盛临辉家学渊源,他又从小受到身为大家的父亲教导,一直以来顺风顺水,一进太学便因为有心人的推手和季鸿儒对上了。 季鸿儒本来也瞧不起这个看起来金贵无比的小少爷的,可耐不住盛临辉身边总有奸人挑拨,盛临辉心性豁达,但常年在同龄人中找不到对手,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总是要先打了再说的。 季鸿儒虽然比不上盛临辉的武功套路,但他比盛临辉大了两岁,后来尽管在太学之中与武夫子学习了正规的套路,可他以前在村子里打架时学会的阴招还是保留了下来,他又是有一身力气,用阴招的时候特别阴损,盛临辉不敌,被他一拳打中了腹部。 好在季鸿儒这次也通过夫子知道盛临辉的身份不一般,和往常的那些豪门子弟不同,若是将盛临辉打得重伤,之前作为他后盾的皇帝可是会第一时间把他拎出来重惩的。 所以他留了手,盛临辉只是受了点轻伤——牙齿咬破了舌头,当时他嘴角流的血是舌头上的伤口所致。 说来盛临辉这伤受得实在不光彩,他被季鸿儒打中腹部后,疼痛让他受惊之下咬破了舌头,这才流了血。 盛临辉伤不重,可盛怀瑾还是知道了,不过他也知道儿子的功力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习武之人,谁有敢说自己从没说过呢? 可他受的伤就有些滑稽了,盛怀瑾罚了他,盛临辉回到太学之后便看季鸿儒不对眼了,两人虽不在同一个班级,但矛盾却越来越升级,抄家伙干架的次数也不少。 但好歹没闹出人命,不过是今天你眼角青了,明天我嘴角挂彩了。 时间久了,盛临辉也有点厌烦了,毕竟,经常做某一件事,也会烦的不是吗? 于是有机灵的人便给盛临辉出了个主意,那便是两人找机会和解一下。 ☆、第二十九章 盛临辉听到这人出的主意的时候,最初是不愿意的,因为他出身贵重,又是长子,每日里愿意对他阿谀奉承的人数不胜数,从来都是别的人讨好他的,现在让他去讨好季鸿儒?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盛临辉不愿意,出主意的人又说了,和解的机会不需要他亲自去找,有人自会帮忙。 盛临辉一想也就答应了,反正对于和季鸿儒和解不和解,也没什么差别,顶多他再找季鸿儒过招的时候,季鸿儒不会经常推拒了。 没错,自从季鸿儒打伤了盛临辉之后,他就被人暗地里指点过,指点他的人身份不一般,他自是不能忽略过去。 所以之后他在盛临辉找上门时不时推拒个两三次,而且下手也有了分寸,不会让他们两个都很难堪。 然后那个给盛临辉出主意的人便顺理成章的勾搭上了江家的两个少爷。 江家这一代,嫡系里有一对双胞胎,是一双男儿,历史上双胞胎之事也常有发生,世人倒并不愚昧的认为双胞男儿是为不祥,反而认为是吉兆,家中大兴之兆。所以这一对双胞胎,被江家的老太爷赐名为江祥、江瑞,取之祥瑞之意,希望他们能为江家带来祥瑞。 江祥是兄长,他文采非凡,被家中的长辈视为未来的希望,江瑞虽然好武,但也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恰恰相反,他足智多谋,计策频出,虽然,他的聪明都不往好处使罢了。 江家世代为官,百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很是可观,按理说江家出个丞相之类的高品官员,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但是,江家的上一代家主在顾柏青夺位时站错了队,顾柏青登基之后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那一代的家主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不死,新帝一定会迁怒整个江家,于是,他自裁了,还未等顾柏青将搜集到的罪证摆到他面前,他便已经畏罪自杀了。 顾柏青心中含怒,却又不得不对江家手下留情,但江家后人也从此再也没有升迁之路了。 所以,江家的一代人郁郁不得志,恰逢长乐侯伸出橄榄枝,他们便欣然上钩。 长乐侯描述的前景非常美好,而且他也非常有自信,于是江家便心甘情愿的当了他的刀,这第一刀,便挑了盛临辉下手。 江祥江瑞邀请盛临辉到合欢楼小聚,这合欢楼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盛临辉当场拒绝,可在那接线人的劝解和江祥江瑞两人的激进法之下,盛临辉年轻气盛,终究还是答应了。 等到了地方,盛临辉立刻便后悔了。 合欢楼名字满是风尘味,但它却是京中最大的青楼,楼中的花魁姑娘流莺名声甚为响亮,每个月都有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富商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盛临辉此夜到此,刚好赶上了合欢楼三个月举办一次的花魁大赛,合欢楼中可不仅仅只有一位花魁,流莺是最顶级的那种,而在她之下还有十魁,这十魁是由每三个月一次的花魁选出来的姑娘们担任。 三个月一次的盛事,合欢楼格外重视,楼里楼外一片旖旎富贵,金玉销魂窟的景象,盛临辉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楼中蔓延着特质的香料,不刺鼻,却令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柔情缠绵之意,格外适合这个温柔乡。 盛临辉对整个楼中的气氛极不适应,迎上来的姑娘直接奔向他的怀中,却被他一把推开,推倒在地。一旁的江祥江瑞嗤笑一声,他不好意思的扭头一看,见季鸿儒也是如此模样,心中尴尬解了不少。 江祥江瑞伴着接线人贺席再三劝解,盛临辉二人才消了打道回府之意,不过,经此一番折腾,花魁大赛也开始了。 盛临辉少年热血,平日里的一番心思全在习武念书之上,猛一看到台上姑娘们露骨的表演,未免热血上头,他见自己这么不冷静,便借着掩饰狠狠掐了大腿,心火才下去。 再看江祥四人,俱都露出了洋相。 后来,花魁赛的胜出者被人出价竞走,江祥两兄弟也出过几次价,但他们毕竟没有那些富商有钱,只好悻悻收手,而后,江祥鬼鬼祟祟的拿出了一个小纸包,说里面的东西吃了会飘飘欲仙,比和姑娘滚床单更爽。 起初江瑞和他们一齐表示不信,但在江祥的再三劝导下,他和贺席都尝试了。 看两人的表现不似作假,盛临辉有些跃跃欲试,一旁的季鸿儒却面不改色,似乎对江祥拿出的东西丝毫不心动。 盛临辉见他这样,也觉得自己应该再矜持一点,说不定季鸿儒就等着他先来看他出丑呢! 盛临辉又等了一会儿,但江祥摆在桌上的小纸包被他们三人一个一个的拆开,眼见桌上只剩下三包了,盛临辉就上前拿了一包,学着三人的样子,打开服用了。 他服用完之后,果然感觉非常好,浑身轻飘飘的,像是什么重量都没有,精神格外放松,舒服非常。 然后他就和江祥江瑞他们开了赌局,模模糊糊的,他便输了,输了便要接受惩罚,但当时几人都已经喝了酒,伶仃大醉了。 第二天早上盛临辉醒来,江祥便提醒他要受罚,盛临辉回忆了一下惩罚内容,自信的离开了合欢楼。 之后便是骑马在家门口徘徊,终于中暑昏倒了。 盛临辉回想起来,竟然想不起那赌局的具体内容,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参与赌局的似乎只有他们四人,季鸿儒不见踪影。 仔细想想,季鸿儒似乎中途有事离开了?盛临辉不怎么确定,因为那时候他神智已经很模糊了。 盛临辉摇了摇头,头似乎有些胀痛,他便不再去想那些事情,而此时房门被人敲了敲,在盛临辉的应声下,来人推门而入。 “大少爷,奴才给您送药来了。”来人是他身边的小厮方继,他手中端着托盘,一进屋盛临辉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第二天清晨,盛临辉喝完药,方继便让人端来了早饭,随后他出去了一趟,回来便带给他一个令他惊愕的消息:“大少爷,江家的江祥江瑞,一个被人削去了双手,一个被人砍断了双脚。” “什么?!”盛临辉手中的筷子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临辉,你怎么了?怎么有些魂不守舍的?”午膳时,窦静妤见盛临辉一直用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时不时的夹一口白饭,就连旁边他最喜欢的红烧肘子也视若无睹,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 盛临辉被她惊醒,茫然的说道:“啊?” 窦静妤柔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能告诉娘吗?” 盛临辉放下筷子,低头看着碗内被他捣得乱七八糟的白饭,低声道:“娘,没什么事。” 盛临辉不愿说,尽管窦静妤还是有些担心,不过饭桌上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儿,而且她一开口,盛怀瑾和三个儿子都不吃饭了。 “那好吧,你先吃饭,吃完饭再想其他的事儿。”窦静妤让人用筷子给盛临辉夹了几筷子肘子肉。 盛临辉又拿起筷子,吃完碗内的肉,也不去夹菜,迅速的将碗内的米饭吃的一干二净,就放下了筷子。 “父亲,娘,我忽然想起还有一点事,我先出去了。”盛临辉说完便一溜儿烟的跑了出去,也不等窦静妤两人回答。 “这孩子,”窦静妤摇摇头,道:“他走了,咱们继续吃吧。” 盛临辉火急火燎的离开国公府,骑上马就直接飞奔太学。 太学此时也是中午午休时分,往常遍布院中各处的学子也因为毒辣的日头和饥饿的肚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偌大的太学,盛临辉竟然找不到一个人。 不过好在太学有个大食堂,大多数家贫的学子都会选择在那里吃饭。 盛临辉往日总是回到国公府吃饭,因为和国公府的饭菜相比,太学的伙食真的不算好。 可此时他却因为平常的习惯,连大食堂都不知道在哪,找人都没法找。 盛临辉急得抓耳挠腮,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盛临辉去了平日上课的课堂,刚好有个学子忘记带东西回来取,他便拦住人问了路:“哎,等一等!” “盛公子?”那学子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季鸿儒在哪?” “季鸿儒?!”那学子闻言有些瑟缩,他以为盛临辉和季鸿儒又发生了什么矛盾,唯恐自己暴露季鸿儒的位子,季鸿儒找他算账,便连忙摇头道:“我不知道。” “快说,我耐性一直不怎么好!”盛临辉找人找的满头大汗,心里也烦躁的很,一听这学子的话,便想发怒。 学子被盛临辉的语气吓住了,他在心里想了想,得罪了季鸿儒,最坏不过是被揍一顿,吃一顿皮肉之苦,而且季鸿儒向来不怎么为难他们这些贫家子。 第23节 但得罪了盛临辉可不一样了,盛临辉身份高贵,在太学中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得罪他估计要被扒下一层皮。 学子怯怯的道:“那好,季鸿儒,他,他在自己房里。” “那还不快带我去?!”盛临辉喝道。 “这就去。”学子苦着脸带着盛临辉去了季鸿儒的房间。 ☆、第三十章 盛临辉推开季鸿儒房门的时候,季鸿儒正光着膀子吃饭,他手中的碗是大海碗,碗中饭菜堆得满满当当的,而他面前的桌上,竟然还有一份分量相同的饭菜。 季鸿儒将口中的饭菜咽下,看向门口的人。 “是你。”季鸿儒看清楚人后,说了一声有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这屋里很是闷热,根本不像盛临辉自己房间里的清凉爽快,尽管季鸿儒在房间内放了三个盛满水的铜盆,温度还是丝毫不减。 季鸿儒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汗水,他浑身肌肉分明,却不难看,八块腹肌的完美形状让盛临辉也有些嫉妒。 盛临辉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他看到季鸿儒吃饭的时候便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于是便默默的待在一边,领路的学子早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就跑了。 季鸿儒当盛临辉不存在,呼噜呼噜扒完一碗饭菜之后,端起一边的大碗灌了一口水,就又端起另一碗饭菜开吃。 他吃饭的样子很是香甜,让在家中只吃了一点白饭的盛临辉也感觉腹中有些饥饿。 盛临辉扭头不去看,过了一会儿,季鸿儒吃完了饭,将饭碗摞起来,放到了一个水盆里,然后端着水盆出了门。 他在太阳底下洗完碗筷,将盆里的水倒掉,又从屋中端出一个水盆,冲了冲洗碗的水盆,便端起剩下的水从头往下倒。 盛临辉见他这样做吃了一惊,在他走回来的时候嘟囔了一声:“这样做对身体不好。” 季鸿儒咧开嘴一笑,道:“凉快了就行,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 盛临辉闻言一怒,也想起了自己前来所为的事情,刚想要出口询问,季鸿儒又端着一盆水出了门。 重复了一次倒水的动作后,季鸿儒浑身已经湿淋淋的了,他还穿着裤子,此时也湿了,他走回屋子,从角落里拿出一条汗巾,解开头绳随便擦了擦头发,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问道:“盛大少爷,你来我这有什么事?” “我,我想问问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前天晚上?”季鸿儒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随后调笑道:“怎么,难道盛大少爷前天晚上不尽兴,今儿个还要让我说说回忆一下?” “你!”盛临辉涨红了脸,“我不是为这个,我想问你离开之前,我做了什么事情?” “你做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季鸿儒矢口否认。 “可那时候,只有你没碰那包药。”盛临辉皱眉说道。 “我没碰那药又怎么了?”季鸿儒呵呵一笑。 “这就说明那时候你是清醒的,”盛临辉没等季鸿儒再次否认,就直接道:“所以,你一定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又怎么样啊?”季鸿儒耸耸肩,一副无赖的样子。 “你!”盛临辉再次被气得脸涨红不已,他气愤的道:“你只要告诉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给你好处的!” “呵,说的这么轻巧,那你告诉我,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啊?”季鸿儒轻蔑的问道。 “我能给你钱,也能给你官位。”盛临辉很自豪的说道。 “钱?官位?”季鸿儒站了起来,非常不屑的说道:“我可不在乎这些东西,盛大少爷,你不会不知道我能待在这里的意义吧?” “意义?”盛临辉有些不解,来到太学不都是为了学习吗?难道还有什么意义? 似乎看出了盛临辉的想法,季鸿儒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盛大少爷,我如今既然能够好好待在这里,就算我出手打了你,也没人会把我赶出去,而太学是皇上亲自管辖的,这就是意味着我的后台是皇上。只要我不闹出人命,那么,皇上的人就会为我扫除一切障碍,因为,我的潜力无穷,能够成为皇上看重的人才。” “而且,我身家清白,不像你这样的贵族子弟,那我将来就会成为皇上最锐利的刀刃!” “所以,我不在乎你给我的东西,只要我足够努力,难道皇上还会不给我这些东西?!”季鸿儒说完,便转头坐下来,拎着水壶倒了杯水,仰头喝光。 “我只是想问问你,那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已。”盛临辉有些委屈。 “可是我不会告诉你。”季鸿儒微微顿了顿。 “为什么?”盛临辉疑惑的问道。 “我不想告诉你啊,哈哈哈哈哈。”季鸿儒开口大笑,看向他的双眼中闪过戏谑的光芒。 盛临辉顿时脸上泛红,他勉强按下心中的火气,故作平静的道:“你耍我很好玩?!” “的确很好玩啊,你比别的人有趣多了!”季鸿儒说完,又猖狂的大笑起来。 盛临辉终于忍不住了,他用力伸出拳头,往季鸿儒那张欠揍的脸上袭去。 清晨,盛临远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便想起了前天盛临辉答应他的事情,想到很快就能看到那匹他念了两天的马儿,他就兴冲冲的往盛临辉的院子跑。 中途不小心撞到了出来散步的盛临毅,两人对面无话,盛临远说了句抱歉就匆匆的走了,盛临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他的小厮刘贤前来找他回去喝药,才离开这里。 “大哥,大哥!开开门啊,我是临远,大哥!大哥!”盛临远敲门的动作很是急促,盛临辉门前守门的两个小厮劝他道:“三少爷,大少爷还没醒,要不您先回去吧,等大少爷醒了,小的再去通知您。” “这么晚了大哥还没醒?那我更得叫他起床了,你们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大哥现在应该去练武场吗?!”盛临远将小厮训斥了一顿,反身继续敲门。 盛临辉在屋中叹了口气,他早就已经穿戴好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出去而已,但如今盛临远敲门的如此急切,再让他等下去,恐怕连窦静妤都给叫来了。 盛临辉还是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门一开,盛临远就兴奋的说道:“大哥,你今天就带我……” 他话未说完,就看见盛临辉的左眼角和右嘴角各有一处淤青,看上去极为搞笑。 “大哥,你的脸怎么回事?!谁打你了?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盛临远义愤填膺的说道。 “别别别,”盛临辉拉住盛临远的一只胳膊,看了看两边站着的小厮,转头对盛临远道:“临远,你先进来,我们进屋说。” 盛临辉拉着盛临远进了屋,还仔细的关上了门。 “大哥,到底谁打你了?”盛临辉刚关上门,盛临远就问道。 盛临辉闻言想咧嘴,结果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吸了口凉气。 “嘶,啊,临远先不说这个,你那里有伤药吗?”盛临辉摸了摸嘴角的伤口。 “前几天父亲让人送来了几瓶跌打损伤药,嗯,我想想,好像是有一瓶药油。”盛临远认真回忆了一下,才道。 “那你能不能先借大哥一用?” “大哥,你这就客气了,兄弟之间,哪来什么借不借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拿。”盛临远说完,也不再问盛临辉受伤的事情,直接走出盛临辉的屋子,去拿药油了。 “啊,疼疼疼,临远你动作轻点!”拿来药油的盛临远见盛临辉自己上药不怎么方便,就自告奋勇,不过盛临远手上的力气也没个轻重,药油涂上去时,不免加重了力气,盛临辉脸皱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吃痛的喊道。 “哦,我轻点。”盛临远见状力气轻了点,一边擦药,一边道:“大哥,我这样行不行啊?” “行,就按照这样的力道。”盛临辉连忙说道。 待盛临远将盛临辉的两处伤口都上完药,棕红色的药油已经染了盛临辉大半张脸,看起来很是滑稽。 盛临远将药瓶塞子盖上,道:“大哥,你现在总该告诉是谁打了你吧?” “哎,”盛临辉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我自己找的,我这伤是季鸿儒揍得。” “季鸿儒?就是那个太学一霸?”盛临远好奇的问道。 “一霸?他算什么一霸!”盛临辉闻言有些不满。 “怎么说?” “哼!”盛临辉冷哼了一声。 “大哥,要不要我找人替你报仇?”盛临远轻咳了一声,换了话题问道。 “不用了,男人间的事,不用别人插手。”盛临辉连忙拒绝。 “那大哥又为什么说是自找的?”盛临远对这个有些疑惑。 “我,我是想知道那天晚上,也就是我中暑前一天。”盛临辉说道这还有些不好意思。 “哦,那季鸿儒和大哥那晚的事情有关系?”盛临远道。 “嗯,那晚江祥江瑞带我去合欢楼的时候,也带了季鸿儒,他们邀请我的意思就是要我和季鸿儒两人和解一下。”盛临辉缓缓道来。 “哦,咦,合欢楼?”盛临远看向他。 “嗯哼,对,就是合欢楼,不过不要在意它,”盛临辉虽然这样说了,可依然没有打消盛临远对合欢楼的兴趣。 “大哥你去了合欢楼,那合欢楼是什么样子的啊?里面的,嘿嘿,漂不漂亮啊?”盛临远意有所指的问道。 “临远!”盛临辉斥道,脸上浮上了一层薄红。 ☆、第三十一章 “大哥,你去都去了,就给弟弟我好好讲讲吧。”盛临远讨好的说道。 “临远,你还小,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盛临辉劝道。 “大哥只比我大了三岁而已,大哥都能知道了,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啊。”盛临远不满的嘟囔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盛临辉摆出了大哥的威严。 盛临远悻悻的闭上了嘴。 昨天盛临辉灰溜溜的从季鸿儒那里回来后,因为自己脸上带了彩,就没有去和厅中吃饭,他又警告了下人,不许他们将他受伤的事情告诉窦静妤与盛怀瑾,回到自己房间后,又发现屋中的伤药已经快没了,恰好盛临远来了,也带来了伤药。 盛怀瑾给孩子们的药都是上好的药物,盛临辉早上抹了,下午淤青就消的差不多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于是,在房里憋了一天多的盛临辉忍不住出来放风了,顺便带着盛临远去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临远,你看,大哥的这匹马不错吧。”盛临辉得意的说道。 盛临辉所指的那匹马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长长的鬃毛光滑而有色泽,四蹄强壮有力,就连双眼中也有着难得的灵气,让人一看便知此马不凡。 “很棒!”盛临远上前,伸手抚摸马身,白马本想让开,却在盛临辉的拍头示意下乖乖的站着不动。 “这马好听话!”盛临远赞叹的说道:“大哥,我能不能骑一下试试啊?” “行啊,不过,你可要小心一点,这马的性子还是有点烈。”盛临辉点头答应。 可当盛临远上了马的时候,盛临胡伸手拽住了缰绳。 “大哥?”盛临远疑惑的看向他。 第24节 “要不,临远,你还是别骑了吧,我有点不放心。”盛临辉犹豫的说道。 “大哥,你放心吧!我骑术很好的,不会有事的。”盛临远拍怕盛临辉拽住缰绳的手背,将他的手从缰绳上扒下去,然后兴冲冲的扬起马鞭,使劲儿一挥,马儿便如离弦之箭,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唉!”盛临辉想阻止也不成了,他心中还是担心,便从身旁的马棚里又牵出了一匹马,翻身上去,驱着马去追盛临远。 盛临远眼角余光看见了身后的盛临辉,心中顿时升起想要喝盛临辉比一比的念头,于是他大声道:“大哥,我们来比一下,看谁跑得快!” “临远!”盛临辉闻言就心道不好,盛临远□□的那匹马的来历不凡,它是从羌族那片盛产千里马之地的草原上被人捉来的,据说,它还是一群野马的马王,能够和狮子搏力。 不过因为受了伤,腿脚有些不便,被人施了手段逮了回来,献给了顾柏青。 顾柏青命人将这匹马训好之后,便作为生辰礼送给了盛临辉,盛临辉和这匹马相处也不到一个月,顶多只处了个面熟,让它知道盛临辉对它没恶意。 他骑这匹马的时候,也只敢用匀速跑一跑,像盛临远这样放纵的让它跑,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万一这马的野性又上来,恐怕盛临远会摔出什么要命的事! 盛临辉用力的挥舞马鞭,身下的马儿也加速往前跑,可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盛临辉渐渐落后了好大一截。 盛临远享受着风驰电掣的快感,不禁高声大喊了一声,他□□的白马似乎也有所感受,又加快了速度。 盛临远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扭头望了望身后,见盛临辉被他落下一大截,便高兴的喊道:“大哥,你快追上来啊!” “临远!”盛临辉惊声叫道,盛临远有些诧异,当他回过头时,才发现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吁——”盛临辉急忙喊停,可□□的马似乎跑红了眼,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这座马场地处京城的一处郊外,空旷无人,地势平坦,极为适合跑马。 于是京中便有人出资建了这座马场,很多有钱人都会在这里跑马,炫耀自己得来的宝马。 马场的地域很大,盛临远骑得又是很难得的宝马,这一跑就跑的很远,盛临辉情急之下也忘了喊人来帮忙,盛临远此时就是骑马难下。 盛临远双手紧紧抓住缰绳,想要凭此让马安静下来,谁知却勒痛了马儿,白马猛地一冲,复而忽然停下,盛临远身子往前倾的厉害,白马却双蹄离了地。 “咴咴——”白马高声的嘶鸣,盛临远被暴怒的白马掀了下来。 落地之时,盛临远急中生智,将双手抱住了头部,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便不动了。 迟迟赶到的盛临辉只看见远处一抹白影,他还想追上去,却眼尖的看见地上的盛临远。 盛临辉慌忙下马,到地上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他却无暇在乎,盛临辉匆忙扑到盛临远身前,急声唤道:“临远,临远!临远!” 盛临远毫无反应,盛临辉将他的头抬起来,手上却感觉有些濡湿,盛临辉心中咯噔一声,他将手收回来,发现上面沾满了鲜血,再看盛临远身下,他原本头躺着的地方突出了一块拳头大的尖石,石头上也残留这鲜血。 盛临辉心中本就担心不已,此时再见到盛临远的鲜血,顿时有些六神无主,好在他扔在一旁的马儿发出一声嘶鸣,盛临辉才慌里慌张的将盛临远抱起来,横放在马身上,自己又上了马,挥着鞭往马场那边走。 “娘,父亲,娘!”盛临辉焦急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坐在厅中的盛怀瑾与窦静妤好奇的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见盛临辉额头上沾着血迹,而他手上还抱着盛临远,盛临远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双腿双手都已软趴趴的垂了下来。 窦静妤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茭白见状不妙,便掐了掐她的手心,高声唤道:“夫人,坚持一下,夫人!三少爷还要您操心呢!” “还不赶快去请太医!”盛怀瑾冷声喝道,被盛临辉惊道的众人才恍然大悟,管家丁光匆忙赶来,急急道:“老爷,属下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那赶快把三少爷送回屋里!”窦静妤缓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话,便连忙出声指示道。 “是。”下人刚走到盛临辉身前,顿时有些犹豫,怕再一转手,再动到盛临远的伤口就不好了。 盛临辉见状,道:“还是我来吧,娘,我还不累。” “那动作快点!”窦静妤催促道。 “嗯。” 一群人跟着盛临辉急匆匆的走了。 迟来的盛临毅看着空旷的大厅,疑惑的拽来厅前的丫鬟,问道:“老爷和夫人呢?” “回四少爷,老爷和夫人去看三少爷了,三少爷从马上摔下来摔到了头呢!”那丫鬟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一听盛临毅问她便将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盛临远受伤?”盛临毅心中暗道,也对自己方才忽然的心悸原因明白了过来。 不过,盛临远受伤我便有了如此的预感,那么,我受伤的时候,不知盛临远是如何感受?!盛临毅凉薄的想到。 “他们去哪了?”盛临远见那丫鬟还看着他,便顺口问了句。 “去了大少爷的院子。”丫鬟回道。 “那好,刘贤,我们去看看吧。”盛临远挥手,带着刘贤脚步匆匆的走了。 “太医,我儿情况如何?”窦静妤见那老太医收回手,便急急问道。 “静妤,你别着急,让太医先想想。”盛怀瑾握住窦静妤的手安慰道。 “我不能不着急啊,看那些血,我就心慌,我就害怕。”窦静妤眼眶微红:“太医,我儿是不是没什么大碍啊?” “哎,夫人,三公子头部撞到了石头,听大公子所言,那块石头还是块尖石,看着出血量,只怕三公子情况不妙啊。”老太医摇了摇头。 窦静妤闻言心惊不已,此时她对盛临远不管什么不满,怨憎全都忘记了,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要他平安无事,听老太医这样说,窦静妤便道:“太医,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孩子,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静妤!”盛怀瑾闻言抱住她,安抚道:“静妤,别这样,临远一定会好的,相信我。” 窦静妤泪眼朦胧的看着盛临远苍白的面色,耳畔是大儿子和二儿子央求老太医为盛临远治病的声音,她道:“太医,只要你治好临远,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我都给你!只要你治好他!” “夫人,唉!”老太医为难的摇了摇头,只好道:“下官只能开服药,暂时缓解三公子脑中的淤血。” “淤血?”盛怀瑾问道。 “没错,三公子头部撞到石块,脑内因为撞击产生了淤血,三公子迟迟不醒,便是因为这淤血压迫着经脉,经脉无法自由运转,倘若长此以往,恐怕三公子会因此,因,因此丧命啊!”太医神情有些无奈的说道。 “丧命?!”窦静妤惊道。 “你能暂时淤血,这样难道不行吗?”盛怀瑾皱眉问道。 “暂时缓解淤血指的是下官能够疏散淤血团,但无法让它彻底消除,药效一退,淤血反而会重新聚集,继续压迫经脉。”太医解释道。 “那你不能完全驱散吗?”盛临辉追问道 “哎,”太医摇了摇头,道:“下官医术不精,使劲浑身解数,也只能暂时疏散淤血了。” ☆、第三十二章 送走了太医,盛怀瑾回到盛临远暂住的房间,便见窦静妤神情恍惚的坐在盛临远床前。 “静妤。”盛怀瑾走上前,柔声唤道。 “怀瑾?”窦静妤茫然道。 “你别担心,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盛怀瑾放缓了声音,温柔的安慰道。 “好起来?”窦静妤心中很是茫然,前世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她还记得,孩子们小时候似乎并没有这么多灾多难的。 怎么她一回来,孩子们就一个接一个的出事,难道,她的重生,就是一个错误? 对,没错,就是因为她,否则,这些不幸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都是我的错,”窦静妤低声喃喃。 盛怀瑾敏锐的听到窦静妤的自责,他连忙安抚着说:“怎么是你的错呢,静妤,你别自责。” “娘,不是你的错,临远受伤,全部是因为我!”一旁一直沉默的盯着盛临远的盛临辉忽然出声道。 “你!”盛怀瑾抬头看向盛临辉,本想责怪他,却见盛临辉眼眶通红,眼中凝滞着泪水,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来。 再看窦静妤,母子俩的神情此刻竟然相似无比。 突然的,盛怀瑾未出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盛临遥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此刻他见盛临辉的神情有些不妥,便道:“大哥,不要把错误全部揽到你的身上。” “不是我的错,难道会是临远的错吗?!都怪我,明知道那匹马性烈,却偏偏让临远骑上了那匹马,若我当时及时阻止了他,临远又如何遭受这无妄之灾?!”盛临辉握紧双手。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反省一下就足够了,你现在需要想的,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盛怀瑾训斥道。 “解决?”盛临辉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他。 “难道你想让临远就这样慢慢等死?!” “我不想!”盛临辉急道。 “这样就好,既然一个大夫没有办法治好临远,天下这么大,难道连一个能治好他的大夫都找不出来吗?”盛怀瑾暗示道。 “我明白了,父亲!”盛临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坚定的说道。 “我会派人帮你,临远情况危急,必须要最快的速度找到大夫!”盛怀瑾吩咐道。 “是,父亲!”盛临辉点头。 “嗯。” 盛临辉匆匆而去,盛怀瑾揽住窦静妤,道:“静妤,你先回去吧。” “不,我要在这里守着他。”窦静妤摇头拒绝。 “你身体不好,今天就由我暂时守着临远好不好?”盛怀瑾道。 “我不看着他,心里不踏实。”窦静妤目光从未离开过盛临远。 “怀瑾,你就让我在这里守着他好不好?”窦静妤哀求道。 “好好好,静妤,我陪着你。”盛怀瑾道。 窦静妤安静下来,盛怀瑾看向盛临遥与盛临毅,道:“你们两个先回自己院子吧。这里有我和你们娘亲。” “父亲,我想再待一会儿。”盛临遥道。 “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吃完饭就早点睡觉吧,明日,不是还需要上学吗?” 盛临遥点了点头,带着盛临毅离开了。 盛怀瑾看着眼中无神的窦静妤,无奈的叹了口气。 “请太医?怎么回事?”宫中正在书房批阅奏折的顾柏青听到李清的回报,皱眉问道。 “难道是静妤?”顾柏青想到这里心中就有些急了,还好李清将未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他道:“不是公主,是公主三儿子,盛临远。盛三公子骑马时从马上摔了下来,头部磕到了石头,现在昏迷不醒。” “我听说盛临远的骑术还是不错的。”顾柏青想到了有人暗中下手,顿时心中就生了怒意。 李清连忙解释:“盛三公子骑得马,是皇上您一个月前赐给盛大公子作为生辰贺礼的那匹马。” “朕赐的?”顾柏青回忆了一下,还真是这样。 “那匹马虽然在宫中驯养了两个月,可终究是本性难移,据御马监的人回报,两个月中,那匹马竟伤了十八名太监。” 第25节 “这样的烈马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朕?!”顾柏青质问道。 李清打了个抖,急忙解释道:“启禀皇上,那匹马在御马监待了两个月,渐渐地乖巧了些,而您要赐马的盛大公子又是出了名骑术高超,所以您赐马之时,奴才并未阻止。” “但谁知这烈马终究难训,时隔一月,竟然再次伤人!”李清义愤填膺的说道。 “既然烈马难训,那就杀了吧。”顾柏青冷冷说道:“会伤人的畜生,朕可饶不得它。” “是,奴才遵旨。”李清恭敬的回道。 “太医呢?”盛临辉询问着从太医院内出来的方继。 方继道:“少爷,那太医院里的太医,似乎都听了之前为三少爷诊治的柳太医所言,俱都推辞,说自己医术不精,无能为力。” “什么!”盛临辉不满的皱眉,“他们竟敢欺我盛家?!” “盛公子慎言啊!” 盛临辉背对着太医院,此时从他背后传来的声音让盛临辉转过了头,看向来人。 来人白发苍苍,却精神满满,正是去过盛家的江院正。 “你是?”盛临辉未曾见过他,便出言问道。 “老夫姓江,曾去过贵府一次。” 这样说盛临辉就明白了,去过国公府的姓江的太医,只有那位江院正了,见到正主,盛临辉年少气盛,之前又受了气,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家中三弟病重,可太医院中的太医却个个推诿,难道,这不是欺负我盛家无人吗?!” “盛公子此话便言重了,这朝堂上下,谁人不知镇国公的威名?谁人不知元福公主的盛荣?” 江院正年纪也大了,说话不免慢吞吞的,盛临辉本就着急,根本不想听他再说一些废话,便道:“哼,你拦住我难道就只为这些?” “仅听一人的一面之词便不敢前往,这对医者来说乃是大忌,老夫不才,愿随盛公子过府探脉。”江院正拱手。 “既然如此,那便随我来吧。”盛临辉心中不禁对这个老太医产生了些许好感。 依然是盛临远的病房,他头部的伤口处已经被之前的太医用纱布包扎好了。 盛临远面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无一丝血色,窦静妤坐在他身边,心中是满满的担忧。 盛怀瑾坐在不远处的桌前,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他正手持毛笔,批阅公文,可他明显不够专心,不时的还往窦静妤这边投来视线。 “咚咚咚!”门外有人道:“夫人,大少爷来了。” 窦静妤闻言立刻起身,道:“快让他进来。” 盛怀瑾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站起来走到窦静妤身边。 “父亲,娘,我带来了太医院的江院正。”盛临辉匆匆走进来,手上还抓着一个年迈的老太医。 窦静妤认出了这个江院正,连忙道:“江院正医术高明,还请江院正为我儿诊治!” “下官这就来,夫人莫急。”江院正慢悠悠的将肩上背的药箱放到桌上,盛临辉看他那缓慢的动作心中不免有些上火,说话间也带上了几丝火气:“江院正,我弟弟还等着呢,你快点。” “大公子莫急。”江院正拍了拍袖子,走到盛临远床前,在窦静妤让出的位子上坐下来,伸出手为盛临远把脉。 把完脉,江院正沉吟了片刻,道:“下官要查看三公子的伤口情况,还请夫人命人将三公子伤口处的纱布除去。” “拆掉纱布?”窦静妤疑惑的问:“这样对伤口是不是有些不好?” “会有一些小问题,但后果不大。”江院正道。 “可……”窦静妤不放心,还想再说什么,江院正却道:“夫人,三公子伤处的治疗可是需要越快越好啊。” “这,”窦静妤犹豫了,盛怀瑾却道:“那就拆。” “怀瑾!”窦静妤看向他,盛怀瑾道:“若是耽误了,恐怕……” “我明白了,临辉,你去外边叫——”窦静妤还想叫茭白进来,谁知盛怀瑾却撸起袖子,道:“我来吧,我在军中待过,对这些熟悉一点。” “那好吧。”窦静妤跟上去,站在一旁,看着盛怀瑾的动作。 盛怀瑾将纱布一层层的拆去,直到拆完后,江院正又让他将盛临远的身体扶起来。 盛临远受伤之处的头发已经被人剃光了,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凝固成痂,江院正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他道:“三公子的病情下官已经清楚了。” 盛怀瑾问:“江院正,你可有治愈我儿的良方?” “下官并不敢保证能够完全治好三公子,但让三公子醒过来时没问题的,只是,”江院正有些犹豫。 盛临辉催促道:“只是什么,你快说啊!” “只是,头部永远是人体最为繁复的部分,下官无法保证三公子醒来之后会如原来那般完好无缺。”江院正道。 “完好无缺?你是说,临远醒过来之后……”窦静妤惊疑的看向他。 “三公子可能会忘记一切,如同初生稚子,也有可能会因此落下后遗之症。还有种种,但下官无法一一细说。”江院正道。 “你只能做到这些?”盛怀瑾拍了拍窦静妤握上来的双手。 “下官只能做到这些了。”江院正道:“坠马之人通常受伤的是腿脚,因为人常常会用手护住头,这是本能,但三公子运气有些不好,偏偏撞到了石头。” 窦静妤默然,大周皇宫中的太医院几乎拥有着全天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就连江院正也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若是寄希望于民间卧虎藏龙之士,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盛怀瑾果断的命江院正出手,虽说他之前让盛临辉去寻找那些民间的神医,可是他也知道希望渺茫,不如先让江院正去治。盛临远若是能够醒来,那就是最好,不过派人寻找大夫也不能停下来,盛临远醒后,他的后遗症还需要人来治疗。 江院正说屋中人太多,他不方便出手,于是盛怀瑾就带着窦静妤和盛临辉出去等候,当然,他并未忘记让下人将原本桌上的东西都带出来。 夜已深了,三人候在门外,下人早已搬了桌凳让他们休息,盛临辉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从下午等到现在,大概已有四五个时辰了,若是往日,盛临辉早就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窦静妤心中有着一股担忧之意,从得知盛临远受伤到现在,全凭着那股劲儿支撑着她,她现在根本不敢放松,恐怕放松之后,连她也要晕过去了,这对国公府将会是雪上加霜。 盛怀瑾为她端来一杯茶,让她喝点醒醒神。 窦静妤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房中有了动静。 窦静妤三人皆站了起来,聚拢到房门前。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江院正拿着一块手帕擦拭着面上的汗水,脚步蹒跚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江院正,临远他怎么样了?”窦静妤急切的问道。 “呼——”江院正重重的喘了口气,道:“若无意外,下官肯定三公子五日后就可苏醒。” “还需要五日?”窦静妤问。 “对,这五日内,下官每日都会来此为三公子施针。” “那就谢谢江院正了,院正这五日不妨先住在国公府,”见江院正还有些拒绝之意,盛怀瑾又道:“犬子情况危急,院正这几日住在国公府,若是犬子病情有些万一,院正也好及时救治,还望院正不要拒绝。” 窦静妤也觉得这样挺好,便附和道:“对,江院正这五日就住在国公府,院正不要担心,本宫一定会让院正住的舒舒服服的。” “下官并无此意,”江院正又擦了擦汗,道:“既然国公爷与夫人相邀,那下官就住几日,不过,明日下官还需要进宫告假。” “明日上朝之后,我会亲自告诉皇上,院正也无需再费一番功夫。”盛怀瑾道。 江院正无法,也只好苦笑着道:“那就麻烦国公爷了。” “不麻烦,只要江院正只好犬子,江院正想要什么直接说!”盛怀瑾道。 ☆、第三十三章 安排了下人带江院正去房间休息,盛怀瑾对盛临辉道:“临辉,时候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那临远他……”盛临辉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临远他就由我来守着。”窦静妤说完,对想要拦着她的盛怀瑾说道:“怀瑾,如果今晚不守着临远,我恐怕无法安心。” 盛怀瑾理解的点头道:“那好,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你明日还要上朝,再不睡万一明天没精神怎么办?”窦静妤勉强带了一点笑容,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盛怀瑾想要跟上去,窦静妤却反手将房门关上了。 “父亲,”盛临辉唤了一声,盛怀瑾无声叹了口气,道:“都回去吧。” 他迈步离开了这里。 盛临辉走在后面,看着盛怀瑾略显落寞的背影,心中百味陈杂。 窦静妤静坐在盛临远床前,看着他苍白的面颊,心中很是不好受。 她想起了江院正所说的话,他说临远会失去记忆,这样对她和临远自己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 上辈子临远说出的那些绝情的话,还有他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都表明盛临远在小时候就已经深切的误会了她和舅舅两人的关系。 窦静妤知道顾柏青对自己很是宠爱,在别人看来,她的确圣眷深厚,可顾柏青一介帝王,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他的一举一动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若是窦静妤真的毫无一用,若是真凭着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爱”,顾柏青还会这么宠着她吗? 窦静妤出生的时机很好,迎上了窦鸿卓大胜归来,又女由母贵,入了先帝的眼,先帝那时已经年迈,又是父子离心,说不上太期待亲情,但窦静妤的到来,也给先帝添了含饴弄孙之乐,也给顾柏青讨好先帝带来了机会。 顾柏青手段高超,凭着先帝的那一点青睐,就将诸多兄弟拉下马,赢得皇位,这其中窦静妤起了大用,而她又是女孩,给她诸多的宠爱又不怕未来危机皇位,也拉拢了窦鸿卓。 顾柏青并不相信窦鸿卓娶了顾从云就会跟他一条心了,手握军权,又功劳显著的骠骑大将军可不是以前那个可怜兮兮的公主驸马了,他若是想再娶一个女子,先帝和他也没理由阻止。 窦鸿卓看样子很是喜欢这个女儿,顾柏青就从这地方下手,因为窦静妤的存在,他得了两利,可谓是双赢。 再后来,过了初登皇位那一段比较艰难的时候之后,顾柏青宠爱窦静妤也成了个习惯,窦静妤聪明懂事,又相貌讨人可爱,和宫中那些在他威严下瑟瑟发抖的公主们差别甚大,虽然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缘故,但长久下来的相处顾柏青也习惯了。 日积月累,顾柏青也将窦静妤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他将窦静妤视为自己手中的珍宝,而窦静妤也因为顾柏青的疼爱,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好。 窦鸿卓对女子是一把好手,但对自己的女儿总不能拿出对那些女子的手段吧?他和顾柏青相比,窦静妤自然更愿意亲近顾柏青一点,所以尽管窦鸿卓是她亲爹,窦静妤却更愿意将顾柏青当做自己的父亲。 窦静妤和顾柏青之间的关系是亲密了一点,但这也是父女之间的亲情,只不过比较黏糊一点罢了,这一点盛怀瑾很清楚,否则他是万万不会让窦静妤进宫的。 盛临远的误会,在窦静妤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可现在想想,或许暗地里是有奸人挑拨她与孩子之间的感情。 以前,她认为自己管辖下的国公府很是严密,所以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可重生之后发生的一件件事情,都仿佛在无声的嘲笑她的愚蠢。 窦静妤伸手抚上盛临远的脸颊,临远现在应该已经受了贼人的挑拨,误会了她与舅舅之间的关系,若是之前,她恐怕没办法解决临远的心结,可现在…… 若是临远失忆了,他就会忘掉之前的所有事情,就像一张白纸一样,那么,她就还有机会,将临远的好好教养,日后那些事情,就永远也不会发生! “临远,忘了也好,忘了,也好……”窦静妤空中喃喃着,目光有些空洞。 清晨,茭白带着身后一群丫鬟,来到盛临远暂居的房门前,屈起手指轻叩房门。 几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屋内方才响起一声沙哑的声音:“谁啊?” “夫人,是奴婢,茭白。”茭白回道。 又过了一会儿,屋内才重新有人说话,这回声音稍微清亮了这一点:“进来吧。” 第26节 茭白打开门,当先走了进去。 一进屋,她就看见窦静妤站在屋中间的桌子旁边,神情憔悴,眼下还有两片青黑。 “夫人!”茭白惊道,随后立刻走到窦静妤身边。 “夫人,您这是……”茭白伸手准备扶着她。 窦静妤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熬夜了有些不习惯。” 她声音依旧有些沙哑,茭白连忙命身后的丫鬟上前来为她收拾。 窦静妤洗漱完,又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梳了头,这才感觉精神了一点。 “这茶?”一个奉茶的丫鬟习惯性的打开桌上茶壶的壶盖,发现壶盖内滴水不留,她惊讶的发出了声音。 “茶怎么了?”茭白皱眉看过去,见那丫鬟拎着茶壶摇了摇,窦静妤在旁边说道:“我有点不习惯熬夜,就喝了点茶水提神。” 茭白不赞同的说道:“夫人,这铁观音寒凉,您身子又虚,不能多喝。” “不喝我就睡着了啊。”窦静妤揉了揉眉头。 “夫人头可是有点难受?奴婢给您按摩。”桂荣站到窦静妤身后,为她按摩。 窦静妤放下了手,茭白道:“夫人昨日就应该将奴婢带进来,您不知道,奴婢昨晚也为您担心了一夜呢!” “是呢,茭白姐姐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呢。”桂荣添嘴说道。 茭白责怪的看了她一眼,斥道:“多嘴!” “她也是好心,茭白,你可得好好休息,我倒下了还得由你呢!”窦静妤挽唇一笑。 “呸呸呸,夫人万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茭白拍了拍嘴。 过了一会儿,茭白道:“夫人,奴婢让人给您端一碗粥暖暖胃吧,您自从昨晚起,就没吃过东西了。” 窦静妤闻言,道:“好。” 国公府的粥自然也不简单,清淡的粥内里面也不知放了多少珍贵的食材进去,喝完这碗粥,窦静妤也觉得身体好受了些。 “怀瑾呢?”窦静妤问道。 “老爷今日天未亮时便已去上朝了。”茭白回道。 “嗯。”窦静妤轻轻地点头,站起身又坐到了盛临远床前。 见窦静妤似乎还要一直守在这,茭白不禁有些急了,她道:“夫人,您已经守了一晚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 “不在这里守着他,我心里不踏实。”窦静妤神情有些忧郁,江院正说的那些让她心中忧虑不已,临远醒来,不仅仅会失去记忆,他也还有很大的几率会患上什么后遗之症。 “夫人,江院正不是说了吗,三少爷要五天才能苏醒,请恕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您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恐怕没等三少爷苏醒,你就已经病倒了。”茭白担忧的说道。 “可……”窦静妤看向茭白。 茭白道:“夫人,您若是今晚还想守着三少爷,那今天白日就先休息吧,这样也不会太累。” 窦静妤想了一会儿,点头妥协了,她道:“好,我先休息。” 她刚站起来,又道:“不行,我走了谁来守着他!” 茭白笑笑,她道:“夫人,国公府里这么多人,难道连一个守着三少爷的人都腾不出吗?” “我真是头有点晕了,唉。”窦静妤拍了拍头。 “夫人也是担心则乱,”茭白道:“夫人若是不放心其他人,那就由奴婢守着吧。” 窦静妤想了想,道:“也好,你在这里我放心。” “那夫人就去休息吧。”茭白道。 “好。” 窦静妤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睡下了,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夕阳西下。 窦静妤醒来的时候感觉神志清醒,竟然没有昨晚熬了一夜而病倒,她不由得开心了一会儿,随后便准备起床。 “怀瑾?”屋内光线有些暗了,窦静妤准备唤人的时候才发现床前坐着一个人,仔细看去,身着朝服的盛怀瑾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是我。”盛怀瑾动了动,往前移了移。 盛怀瑾露出了面容,窦静妤发现盛怀瑾脸上也有些憔悴,眼下的青黑虽然不明显,可他眼底还残留一丝疲惫。 “怀瑾,你累了?”窦静妤迟疑的说道。 盛怀瑾这番样子窦静妤从未见过,他一向习惯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有些。”盛怀瑾出乎意料的承认了,窦静妤有些吃惊。 吃惊之余也不免心疼,她道:“那你怎么不去休息,你在这儿守了我多久?” “我怕。”盛怀瑾淡淡的说道,那双沉静而又深情的眼睛由始自终的停留在她身上。 窦静妤一滞,她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消失。” “……”盛怀瑾沉默着。 “我不会再生病了,为了临远,也为了,你。”窦静妤故作淡定的说道。 “真的?”盛怀瑾问。 “我骗你做什么?”窦静妤道:“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窦静妤动了动身子,她往前坐了坐,然后伸手环住了盛怀瑾的脖子。 盛怀瑾抱住她,一向冰冷的声音中却隐藏着淡淡的温情:“那就好。” ☆、第三十四章 窦静妤与盛怀瑾温情片刻,窦静妤心疼他,便提出让他先去休息。 盛怀瑾走了之后,窦静妤唤来下人整理了一下,桂荣还让人端来了晚饭,吃完后窦静妤便去了盛临远那边。 窦静妤在房门前见到了刚刚出来的盛临毅,盛临毅出声唤道:“娘。” “临毅啊,去看过临远了?”窦静妤微笑着问道。 “是,已经看过了,三哥的情况比昨日好多了。” “这得多亏了江院正的高明医术啊,如若不然,恐怕,”窦静妤住了口。 “娘,您别担心,三哥一定会逢凶化吉的。”盛临毅板着张脸认真的安慰窦静妤,心中却暗道如果盛临远永远醒不过来那该多好。 “嗯,你近来怎么样?”窦静妤见盛临远面上有些乏累,便道:“虽然耽误了一点功课,但也不要太累,累坏了身子可是得不偿失。” “我知道的,娘。” 窦静妤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吩咐桂荣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些燕窝,你回去挑几个好的送去厨房,让厨房的人做了给少爷们端去。” “是,夫人。”桂荣低头应道。 “没事了的话就回去吧,多休息休息。”窦静妤对盛临毅说道。 盛临毅点头道:“那娘,我就先回去了,儿子告退。” 盛临毅离开了,窦静妤站在房门前敲了敲门,屋里立刻就有人应了一声,茭白打开门出来了。 “夫人。”茭白低头道。 “辛苦你了。”窦静妤道。 “奴婢为夫人分忧,是应该的。”茭白谦辞。 “桂荣为你留了饭菜,你回去吃完好好休息。” “是,夫人,奴婢告退。” 茭白走了之后,窦静妤就往屋里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停下来,对身后的桂荣道:“老爷回来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 桂荣回道:“老爷一回来就去了您那儿,还未沾过水米。” “这都一天了,什么都不吃哪受得住!”窦静妤皱了眉,她嘱咐桂荣:“桂荣,你去吩咐厨房,让人时刻备着新鲜的饭菜,若是老爷醒了,就第一时间送过去。” “是。” 桂荣出了门,在门外差了两个丫鬟办事去了,她转身又进了屋子。 “夫人,今晚奴婢陪着您吧,奴婢和您轮换,万一你困了还能小憩一会儿。”桂荣道。 “嗯。”窦静妤允了。 听桂荣说,白日中午之时,江院正便已给盛临远施过针了,只是还是没有开药方。 医术方面的窦静妤也不懂,她虽然对江院正为什么不开药方让临远吃药有些疑惑,但总归是对临远没害处的。 在盛临远床前枯坐了一会儿,房内的各处烛火就已全部点亮了,窦静妤感觉口有些渴,便吩咐桂荣端一杯茶来。 接过茶杯,尝了一口,窦静妤就发觉这里面竟然是参茶。 “怎么换了参茶?”她蹙眉问道。 “江院正至您体弱,恐您劳累成疾,便开了个方子,命人煮了这参茶,夫人,这对您身体有好处的,您就喝了吧。”桂荣知晓窦静妤不爱喝药,便柔声低低的劝道。 “江院正?哎,我最不喜苦味了。”窦静妤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这杯子也不大,窦静妤端着喝完了。 “桂荣,你去给我换杯水来,要净水。”窦静妤皱着眉头将茶杯放到桂荣手里,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喝了水,空中的苦味也去了些,窦静妤又撑了大半晚,虽然有着参茶中的苦味提神,可她终究不习惯熬夜,便半途睡了过去。 昨晚一心着急担忧,才使窦静妤熬了整夜,今日松了口气,再加上参茶里也有安神的作用,她睡得沉沉的。 桂荣睁着眼睛坐了一晚,第二天窦静妤醒来的时候,见她眼下显了一层薄薄的黑青。 “桂荣,你回去休息吧。”窦静妤道。 “奴婢伺候完您洗漱,就回去。”桂荣推门叫了丫鬟,帮她洗漱完后,便退了下去。 茭白给窦静妤上了早饭,吃完后,她又在这里守了一个时辰,茭白劝她回去,一出门就碰上了江院正。 这一碰到他,窦静妤便又在门外守了半个时辰,直到江院正出来说过盛临远的病情之后才回去。 昨天就缺了一顿午饭,今天刚回到玉香园,茭白便端上来几盘点心,让她吃了垫垫肚子。 第27节 窦静妤食量一直很小,这个时候早饭还未消化,着实吃不了太多,茭白也不逼她,吃了几块点心之后,茭白搀着她在院中的廊下散了散步。 上午的阳光远远没有到最烈的时候,人还能在院子里坐坐,窦静妤看了会儿荷花,又走了走消食,才回到房中准备睡下。 临睡前,她吩咐今日在她身边当值的丫鬟,若是盛怀瑾再来,便先让他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万不能再和昨日一样,一直守着她直到她睡醒了。 丫鬟应了,伺候着她睡下了。 茭白在窦静妤回房之前,就去了盛临远那里守着他了。 三天后。 窦静妤被桂荣摇醒,她本是模模糊糊的,可心中忽然想到了盛临远,立马清醒过来。 “临远?”窦静妤讶异的看着坐起身的盛临远。 而此时的盛临远脸上一片茫然,眼神空洞无比,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盖着的薄被。 “你醒了!”窦静妤反应了过来,她急急唤道:“桂荣,快去叫江院正!” “是。”桂荣应声后立刻转身推开门跑了出去。 “你?”盛临远被她的声音惊动,眼睛之内有了一丝光芒,他转头看向窦静妤。 “临远,还认得娘吗?”窦静妤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她却想起了江院正曾经说过的话,于是便小心的试探。 “娘?”盛临远皱眉,他道:“娘是谁?” 窦静妤闻言悲从心起,她连忙伸手捂住嘴,硬生生吞下了将要出口的悲泣。 “那你记得你是谁吗?” “我是谁?”盛临远歪头看向她,忽然笑着说道:“你不是叫我临远吗?我一定是临远吧。” “对,你是临远,你就是盛临远。”窦静妤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静妤!”盛怀瑾推门进来,见到盛临远的样子之后,面色不改的走上前。 他将窦静妤抱入怀中温柔安抚,而盛临远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窦静妤悲伤的道:“临远他忘记了,他把一切都忘记了,他甚至不知道我就是他娘,怀瑾……” 泪水从她眼中滑落,打湿了盛怀瑾胸口的衣物,盛怀瑾道:“不要哭,临远能醒来就是最好的,失去记忆没关系,我们还能帮他找回来。” “下官参见镇国公,国公夫人。”江院正来了。 “快快免礼,江院正,我儿的情况……” 盛怀瑾说着就让开位置让江院正上前查看,江院正一番查证之后,便下了定论:“看来三公子的确是失忆了,而且还是彻彻底底的失忆,他忘记了一切,而且,” 江院正有些难以开口,盛怀瑾心中突生不妙之感,而窦静妤勉强开口道:“江院正,难道,临远还得了后遗之症?” “这……”江院正为难的看向盛怀瑾,盛怀瑾抬抬下巴,示意他直说。 “属下官直言,三公子他,他,日后行动与常人相比,会迟钝一点。”江院正将自己刚才的发现说了出来,在试探盛临远的时候,他就发现盛临远每次开口或者摇头的时候,反应都会慢一点。 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盛临远刚刚苏醒,对一切反应慢一点也是常理,可是时间久了之后,盛临远的情况依旧如此,这不得不让他得到这样的结论。 “什么!”窦静妤如遭雷击,可她却记得之前承诺过的话,强撑着自己没有晕过去。 盛怀瑾紧紧抱着她,生怕她出什么事。 “临远他,他,不可能的,临远看起来这么健康,一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的,你走,你这个庸医!来人,将这个庸医,给本夫人赶出国公府!”窦静妤挣开盛怀瑾的怀抱,冷着脸喝道。 “哎,夫人。”江院正摇头叹了一声,盛怀瑾道:“江院正……” “国公爷不必多说,下官这就走。”江院正大步离开了这里。 窦静妤看向呆坐在床上看着他们的盛临远,心中不由得浮上深深的哀痛,她走到窗前,不禁抱住盛临远哭了起来。 被她抱在怀中的盛临远眼神茫然,过了一会儿,他才学着刚才盛怀瑾安慰窦静妤的动作,用手拍着窦静妤的后背。 不过他也不懂,手劲儿也没个轻重,拍的窦静妤有些上不来气,但一个刚醒的病人有多大力气?窦静妤全当按摩了,继续抱着他哭。 盛怀瑾看着盛临远宛若孩童般稚嫩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 “父亲,三哥醒了?”盛怀瑾的书房中,盛临毅问道。 “对,早上就醒了。”盛怀瑾皱了眉头。 盛临毅又道:“难道,三哥他……” “临远失忆了,什么都忘了。” 盛怀瑾的话让在场的盛临遥和盛临毅极为吃惊,尽管在江院正说完诊治方法之时他们也做了些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们受惊不小。 “你们有时间就去看看他,另外,”盛怀瑾沉默片刻,道:“临毅,我记得你们学堂有位极为出色的启蒙夫子。” “额,是,唐炳文唐夫子极为出色,经常有京中富贵人家来到学堂请他为家中子弟启蒙。”盛临毅道。 “那明日我随你去趟学堂。”盛怀瑾道。 “哦。”盛临毅不解,却也应了。 ☆、第三十五章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一眨眼,三个春秋就那样过去了。 窗外大雪纷飞,纵情的散发着凛凛的寒意,屋内已经燃起了地龙,暖烘烘的。 可纵是如此,窦静妤还是被茭白催着穿上了厚厚的冬装。 窦静妤坐在软榻上,温度适宜,身上盖着火红的狐裘,狐裘长长的下摆垂到她的绣鞋旁边,极为暖和的汤婆子被她抱在怀中,她微合着双眼,似睡非睡。 忽听外间的房门发出一声轻响,桂荣带着一身风雪进来了。 茭白皱皱眉,道:“你在外间站一会儿。” “是。”桂荣应了,窦静妤却睁开眼睛,道:“在风雪地里走了一趟,可是冷了,快进来吧。” “夫人,她身上还带着寒气。”茭白不赞同的说道。 “丁点大的寒气算得了什么,桂荣,快过来吧。”窦静妤松开一只手,向桂荣的方向招了招手。 “夫人,茭白姐姐说的对,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就算身子再怎么康健,也得小心一点。”桂荣语带笑意的说道。 “你们啊,”窦静妤微微嗔了一口。 “夫人,芙蓉鸡汤已经给大少爷送过去了,大少爷的伤口奴婢看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桂荣汇报着自己刚才的任务。 “那就好,成天舞枪弄棒,上蹿下跳的,这回可得安生几天了。”窦静妤慵懒的开口说道。 “可不是嘛,不过,听说季公子脸上的淤青现在还没消呢!”桂荣絮叨着,这是她从府中下人那里听过来的消息。 “还没消呢?”窦静妤轻皱了眉头,道:“这都四五天了吧,临辉下手这么狠?” “哪能啊,夫人,奴婢听说,大少爷这回下的手可不重。”茭白帮盛临辉说话。 “是啊,夫人,只不过这天寒地冻的,季公子他可没老爷那么好的伤药。”桂荣帮腔道。 “老爷的药好?”窦静妤有些疑惑。 “是啊,奴婢听人说,旁的人家,若是受了和大少爷那样的伤,若是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别想下床!” “哦。”窦静妤点了点头,吩咐道:“那桂荣,你有空就去临辉那问问,看他那的伤药还多不多,多的话就给小季送去一些,快过年了,也不能让人家顶个伤过年。” “好嘞,奴婢这就去。”桂荣一口答应。 “那你慢点。”窦静妤道。 “是,奴婢会注意的。” 桂荣又出去了,茭白和她又说了会儿话,见窦静妤又昏昏欲睡,便将一旁小火炉上一直热着的小水壶拿了下来。 壶底在桌上发出的声音惊动了窦静妤,她睁开朦胧的睡颜,见茭白从壶中倒出了乳白色的汤汁,不由得苦了脸,道:“茭白,我现在感觉很好,就不用再喝那汤了吧。” 茭白笑笑,随即将手中的拳头大的玉碗奉了上来,“夫人,您若不喝这汤,可就要去喝那安胎药了。” 窦静妤叹了口气,有些生无可恋的说道:“算了,我还是喝汤吧。” 她闭着气,将温热的汤汁一口咽下,茭白接过她递来的玉碗,顺手将蜜饯塞入她的手中。 蜜饯含入口中,补汤那略苦的味道渐渐消散,窦静妤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扬起一抹充满母爱的笑容。 “夫人坐了一会儿腰也累了吧,那奴婢扶您去床上歇一歇吧。”茭白道。 窦静妤闻言,伸手微微拍了拍有些酸的腰,点头道:“好。” 茭白小心翼翼的扶着窦静妤到床上睡下,房中一直装作木头人的一群丫鬟们这才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务必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睡眠很浅的窦静妤。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就比如,早已被断定无法再怀孕的窦静妤又怀上了一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重生之后,窦静妤很重视自己的身体,也会经常注意不碰一些让自己会生病的东西,大夫开的滋补药物也不再耍花样不喝。 总而言之,窦静妤的身体好转起来,盛怀瑾又很是宠爱她,于是,今年十月份,盛临辉遍寻天下请来的神医孔千方,在每月例行的平安脉时,诊出她已怀有一月身孕。 此消息一出,阖府皆惊,盛怀瑾更是欣喜中带着不安,平常几句话都憋不出来的人愣是追着孔千方问了个彻彻底底。 这么大的事一发生,还不等国公府的人去报喜,皇宫和公主府的礼就已经来了。 顾柏青更是赏了无数珍宝,其中人参燕窝之类珍贵的药物占了大半。 这些都是从顾柏青的私库里出来的,李清送来的时候还特意说明要窦静妤放心用,不够尽管告诉他,他再送过来。 而窦静妤方才喝的,便是那些药材熬成的滋补汤品。 窦静妤时隔十五年又怀上身孕,纵使盛怀瑾早已有了经验,可他还是不免担心,整日里除了必要的处理公事,几乎都黏在她身边,赶都赶不走,窦静妤怀孕时脾气也不大好,有时候气性一上来,就揪着他打骂,他也不嫌弃,左脸挨完一巴掌,还把右脸凑上去,打完了又问她的手掌疼不疼。 窦静妤对他也无可奈何,随他去了,毕竟当年太医诊断的的的确确,窦静妤不可能再怀孕了,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但或许是因为那个原因,这个原因盛怀瑾和窦静妤心中都有底。 三年前,窦静妤闯入上书房时,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竟然砍伤了一个功夫底子不弱的侍卫统领,这着实不一般。 窦静妤就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贵妇人,那时候她还病歪歪的,估计能不能拿起那把凶器都够呛,再怎么极限爆发也不可能那么厉害。 而且据盛怀瑾之后调查,徐世谦统领肩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连那露出来一点的骨头上都有一点刀痕,这对盛怀瑾来说用大点力气也能做到,可对窦静妤来说就不一定了。 窦静妤后来将这件事当做稀奇的事情告诉了盛怀瑾,盛怀瑾仔细询问了情况,问清楚她当时是怎么做的。 可窦静妤当时心中着急,只记得要用力,然后她力气就便那么大了,迷迷糊糊的回想起来,她也不怎么清楚。 但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盛怀瑾为此让她试了很多次,比如说手上拿着一把普通的长剑,努力去想把它提起来砍到靶子上。 第28节 好几次都没反应,就在窦静妤决定最后试一次的时候,居然成功了。 于是盛怀瑾对这更为重视了,他去找了幕僚,又去查阅古籍,而窦静妤有次突发奇想,既然她能够将武器用出来,那或许别的也可以? 她命人去买了一块劣质的玉石,脑中认真想将它变成一块毫无瑕疵的宝玉,居然一次成功了。 当时她驱散了众人,她清晰的看到双手散出的淡淡白光。 叫来盛怀瑾两人商量之后,认为这或许是上天的恩赐,让窦静妤拥有这般神奇的能力。 但盛怀瑾不许她经常用,唯恐这种能力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什么损伤。 窦静妤心中略微感觉到这或许是重生之后的福利,可这种能力的好坏她的确也不清楚,也就听了盛怀瑾的话。 但后来她想起了顾柏青的头风,她进宫问了药方,驱散宫人,将药方中的药材用能力净化了一下,虽然将诸多药材弄完之后,她出了浑身的汗,劳累极了,可当天顾柏青喝下窦静妤处理过的药材之后,竟然好了很多! 听李清说,顾柏青竟然隔了一个月才复发头风。 于是窦静妤就不顾盛怀瑾的阻止,经常使用能力将药材处理一下送入皇宫,顾柏青怜她的心意,每次喝药之时都命人熬煮她送进宫来的药材。 顾柏青喝了两年窦静妤处理过的药,头风竟然完全痊愈了。 这可让他欣喜若狂,这头风折磨他近十年了,他本以为没有痊愈的希望了。 顾柏青再次赏赐窦静妤,封窦静妤为一等夫人,位同国公,见者百官跪拜。 窦静妤原本就是正一品的元福公主,但因为不是皇帝亲女,百官拜见之时,高位者俯首作揖便可,而她嫁给镇国公之后,身兼超品国公夫人,高位者低头便可,见了皇后,她依然要半跪行礼。 而此次被封一等夫人,和国公同爵,这时候的她便和盛怀瑾一样了,只不过盛怀瑾的国公位还有一个高位者俯首作揖,但她却是百官见了她必须下跪行礼,而且,她现在除了皇帝,谁都可以不跪,见了皇后,笑一下就行了。 古来至今,从未有过一等夫人这般爵位,顾柏青颁布之时,满朝争议,但顾柏青自从头风好了之后便派人搜查出了给他下蛊的凶手,还从朝中揪出了帮凶,他将事情化简说明,轻描淡写的说过他被人毒害的部分,重点诉说窦静妤为他治病。 于是,救了顾柏青一命的窦静妤便顺理成章的受封了,没人敢说皇帝的一条命比不上区区一个爵位。 盛家出了两位国公,更是没人敢惹,尽管有一个国公没什么权利,但她却有天底下最大的后台。 ☆、第三十六章 雪势越来越大,人站到雪地里,几息之后,头上肩膀上便覆上一层雪。 国公府内的亭子很多,大都是为了满足女主人的喜好,后花园的亭子里,披着棕色大氅的盛临远坐在被铺上一层软垫的石凳上,拥着暖暖的汤婆子,百无聊赖的看着亭外飘飘洒洒的大雪。 花园里的梅花不多,只有零零散散几株,窦静妤不喜欢寒梅,她偏好牡丹芍药一类艳丽之花,后花园也迎她喜好,栽种了许多名贵花木。而这个时节,大多数都变成枯枝烂叶了,漫漫的白色之中,唯有三年前,宛若稚子的盛临远种下的两三棵针松添了几点绿意,却也很快被大雪掩盖了。 韩生有些急,他道:“少爷,这雪越来越大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要不然万一受了凉,染了风寒,可就要喝药了,而且也不能出去活动了。” 他的话语中还带着诱哄之意,现在心理年龄大概□□岁的盛临远听着很受用,他慢慢点了点头,道:“哦,可是,小毅还没来。” 盛临远说话时还有些迟钝,韩生闻言,有些狼狈的说道:“可少爷,咱们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而且,这雪也太大了,四少爷不可能再出来了。” 盛临远隔了一会儿才露出委屈的神色来,他道:“可小毅说了,要我在这等他的,他为什么不来。” “或许四少爷是有事耽搁了,这几天四少爷忙得很,少爷,咱们先回去,等雪停了,奴才就去四少爷那里问一问,您说好不好?”韩生哄道。 “好吧。”盛临远皱眉站起来,今年已经十五岁的他眉眼渐渐张开,肖似盛怀瑾的轮廓让他看起来俊美不凡,但眉眼间撇不去的那一抹稚气让他多了几分可爱。 见盛临远准备走了,韩生欣喜的拿起靠在一旁的油纸伞,率先除了亭子,打开伞等着盛临远。 盛临远依旧皱着眉头,黑色的靴子迈出了亭子,他正要下台阶,却突然感觉脚下一滑,韩生见状立刻拉住他的袖子,谁知盛临远另一只脚也打滑了,整个人就要躺地上了,韩生咬牙丢开伞,身子一冲,垫在了盛临远身下。 “嘭!”重重的碰撞声响了起来,韩生闷哼一声,感觉胸口处涌上了一股血腥味。 盛临远由于身下垫了个人,倒没受多大的伤,他听到了韩生的那一声□□,连忙翻身爬了起来。 韩生在他醒来之后便一直陪在他身边,关心照顾他,盛临远很是依赖他,见他此时一直趴在地上,心中便着急了起来,一向不怎利索的口舌竟然顺利的随着思维说了出来:“快来人啊!有人受伤了!快来人啊!” 府内各处都有人看守,这一听有人呼喊,而且听声音还是府里的三少爷的,后花园临近的两处看守都跑过来了。 “三少爷,出什么事了?”有人问道。 盛临远慌张不已:“你们快来看看小生,他受伤了!” “三少爷别急,奴才这就去看看。” 几个人将喘不上来的韩生扶了起来,韩生和盛临远一般的年纪,但盛临远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比起盛临远,韩生还要瘦一点。 而且盛临远平日里也得练武,那身子骨重得很,韩生被他狠狠一砸,感觉内脏都要从口中跑出来了,估计内里已经出血了。 “哈——”韩生出了口气,好歹换了过来,他断断续续的说道:“多,谢几位,大哥。” “小兄弟怎么样了?”有人好心的问道。 “我已经差不多了。”韩生勉强抬手顺着胸口拍了拍,盛临远见状眼眶微红,却强忍着没有流出眼泪,他道:“小生,你生病了对不对!我砸了你,你一定很痛的!” “这?”剩下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概在脑中都有了个大概,估计是盛临远摔跤了,韩生救主心切就自己垫上去了。 有人见韩生呼吸越来越急促,有些不妙之感,便提议道:“三少爷,奴才去请大夫吧,这小兄弟的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妙啊。” “对对,请大夫,请大夫,小生,我给你请大夫!”盛临远口中絮絮叨叨,他的毛病府里的下人们都比较清楚,那提议的人见盛临远说了要请大夫就跑出亭子请人去了,要是等盛临远反应过来,恐怕韩生早就过去了。 “大夫,小生怎么样了?”须发皆白的大夫一脸严肃认真的为韩生诊脉,盛临远见气氛有些肃穆,便凑到大夫跟前,小声的询问。 盛临遥回府的时候遇到了请来大夫的下人,他心中奇怪,便跟着人过来了,看到受伤的人不是盛临远后,心里松了口气。 盛临远凑到大夫跟前,那专心看诊的大夫皱了皱眉,盛临遥无奈的将盛临远拽了过来,在他要抗议的时候竖起食指轻嘘了一声,道:“临远,大夫正在为韩生看病,你不能打扰他。” “为什么啊?”盛临远不解的问,“我担心小生啊。” “因为看病要很专心,就像,临毅一样,临毅看书的时候,是不是不让你说话啊?”盛临遥拉着他走到外间说话。 “临毅,对。”盛临遥想了想,皱着鼻子说道:“临毅今天没来。” “二哥,小毅说过要我在花园亭子等他,可他一直没来。”盛临远委屈的向家长诉苦。 “花园亭子?”盛临遥皱眉,道:“你等了他多长时间?” “听小声说,有半个时辰。”盛临远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点着头认真说道。 “刚才吗?”盛临遥对盛临毅有些不满:“这雪这么大,不能来就不能让人告诉你一声?万一你染了风寒怎么办?!” “对!”盛临远义愤填膺的说道:“而且还让小生生病了。” 盛临遥容貌愈发俊秀,而他常年冷着的脸让其显得冷酷无比,近年来他常跟着盛怀瑾办事,被人笑称小盛怀瑾,颇有其父和顾柏青两人雷厉风行的风范。 他拧眉,问道:“他是怎么受伤的?” 盛临远被问倒了,他纠结眉头,仔细想了想,然后有些断续的说道:“我,我不等小毅了,就回去!下台子,的时候,右脚,”他伸手指着刚才打滑了的右脚,道:“划了一下,就像这样,”他将右脚在地上摩擦了一下。 “然后,我倒了。”盛临远摆手,又补上:“小生,我倒在他身上了。” “以后不管下雨还是下雪,都乖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谁叫你都不要出去了。”盛临遥听完他说的话,几次皱眉,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好!”盛临远用力点头。 盛临遥无可奈何的伸手摸了摸盛临远的头顶。 这时候大夫也拿着一张药方,背着药箱出来了。 盛临遥二人迎上去,盛临遥问道:“大夫,里面那个人怎么样了?” “脾脏有些出血,不过不打紧,吃几天药就行,不过不要太累。”大夫说到这住了嘴,估计也明白里面人的身份。 盛临远在一旁点头应道:“嗯嗯,我会看着小生吃药的!” 盛临遥没发表什么异议,他继续问道:“大夫,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寻常受伤之人的禁食之物都得注意一下,辛辣之物,寒凉之物都不要吃,内脏娇嫩,必须好好注意。”大夫说完,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屋内的小子遇上了好主人。 “好的,长富,和大夫去抓药吧。”盛临遥吩咐完,就带着盛临远准备回到他的屋子。 谁知道盛临远不想去,他要去韩生的房间。 盛临遥赖不过他,便随他去了。 “临遥,你平常身边也得多跟点人,以后可不能像这样只带着韩生一个人了。你想想,如果今天,你多带了人,那么你滑倒的时候,还有人帮把手扶住你,这样韩生就不会受伤了不是吗?”盛临遥开口教训道。 “……”盛临远沉默着不回答。 “我们身后跟着那么多人也不只是为了排场大气,也是为有时候的方便,你现在每日只在府内,若是以后,要去外边见见世面,经历事情,只凭韩生一个人了那就万万不够了,到那时,你难道,想累死韩生吗?”盛临远自从醒来后,唯一固执的便是不让下人们跟在他身后,为此盛临遥和窦静妤不知说过他多少遍,也只让他带了韩生一个人而已。 “二哥知道你很喜欢韩生,可是,如果韩生被累病了,就像现在一样,你心里好受吗?”盛临遥再接再励。 “我不要!”盛临远憋出了一句话。 盛临遥有些不明所以,问了句:“什么?” “我不要韩生在生病了!”盛临远吼道。 “你不怕吵到韩生了?”盛临遥被他拔高的声音吼得耳朵有点难受。 盛临远连忙压低声音,道:“我不要他生病了。” “所以,”盛临遥看着他。 “我以后出去,”盛临远低头摆弄着手指,“会多带人的。” “明白就好。”盛临遥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盛临遥又在盛临远这里坐了一会儿,眼见天快黑了,便道:“二哥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在大雪里站了那么久,别生病了。” 盛临远低低的应了一声,盛临遥便离开了。 ☆、第三十七章 “呼呼——”傍晚时又起了大风雪,盛临遥中途拐了窦静妤的院子,当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已是满身的风雪。 门房在影影绰绰的风雪之中看到了他的身影,忙撑起伞迎了出去。 “少爷,您回来了。” “嗯。”盛临遥轻轻应了一声,带着为他撑伞的门房走进了院子里。 小厮早就在他的房间里热了羹汤,见到他进屋,一个上前为他脱下大氅,一个动作麻利的倒碗热茶,奉上去让他暖暖身子。 “少爷,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颇得他信任的小厮笑嘻嘻的问道。 盛临遥坐在炉子旁边,搓了搓有些冰凉的双手,边烤火边道:“三弟那里出了点事,长裕,我不是说过让你多照看点那边吗?” 先前说话的那个小厮,也就是长裕流了点冷汗,他道:“额,少爷,奴才该死。” 第29节 “茶。”盛临遥扫了他一眼。 “是。”另一个小厮长信倒了茶,盛临遥接过去喝了一口道:“难道我的话你都当作耳边风?” “奴才不敢!”长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说吧,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见今天雪这么大,就估摸着三少爷也不会出门了,就,就没有去三少爷那边看看。”长裕支支吾吾的说道。 “哼!”盛临遥冷哼了一声,他只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让跪在地上的长裕感觉到阵阵的冷意。 膝下的寒气仿佛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可这屋中明明生了地龙,长裕感觉自己恐怕没办法再在三少爷这里待下去了。 长裕与长信、长富相比,他来伺候盛临遥的时间很晚,可他人很机灵,有那么一股子聪明劲,于是后来者居上。 长富忠厚耿直,也不乏聪慧,盛临遥便带着他在外边行走,而长信沉默寡言,是个老实的人,盛临遥吩咐的事情他一定会规规矩矩的做出来。 但长裕不一样,同样的事情吩咐下去,长裕就能办出一朵花来。 盛临遥一开始不喜欢他这样的人,但无奈这人是窦静妤调过来的,他知道窦静妤大多是一番好意,他更知道长裕身后还有人,可因为窦静妤,也因为长裕做事一向谨慎,就一直没有动他,没有把他踢出去。 这次抓到了把柄,盛临遥不仅要把长裕赶出去,还要把长裕背后那个人找出来。 “临远是我同胞兄弟,而你,只不过是下人,雪大了又怎样?难道这就是理由?!你知不知道临远差点就出了事!”盛临遥声音越来越冷,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杯座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长裕闻声浑身一抖,颤抖的回道:“奴才知错了,求少爷饶恕奴才。” “哼!” “临遥把长裕赶出去了?”窦静妤有些不相信。 此时窦静妤坐在主位上,下首坐的是盛临毅,旁边站了丫鬟婆子们。 盛临毅来给她请安,外边大雪未停,他现在也没什么事,窦静妤就留了他说话。 谁知说着说着忽然说到了盛临遥身上,一边待着一直沉默着的荷香忽然搭腔说道:“二少爷昨儿好像把长裕赶出去了。” “今儿一大早,奴婢去厨房时,遇上了长裕,长裕过来求奴婢,求奴婢在夫人面前说说好话,让他继续留在国公府。”荷香道。 “临遥要把他赶出国公府?”窦静妤问。 “听长裕的话,二少爷是这样的意思。”荷香道。 “夫人,二少爷一向处事冷静理智,不会不辨是非清白的。”茭白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荷香。 “这是当然的。”窦静妤听到茭白夸盛临遥,顿时骄傲的说道。 如今盛临遥跟着盛怀瑾办事,交给他做的事情都做得极为出色,窦静妤未被诊出孕事时,出席了几次贵妇聚会,满堂的人都是夸赞盛临遥的,让窦静妤极为自豪。 盛临毅眼中有几丝阴郁,却很好的掩饰了。 这三年,窦静妤和几个儿子的关系改善了不少,但盛临毅因为重生了的缘故,一直很想补偿她。盛临毅一如既往的走上了神医之路,他苦读医书,两世为人,又经过生死间的冥冥之意,他的医术如今更上一层楼。 盛临毅给窦静妤献上了滋补的药方,他这几年在外名声渐显,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镇国公府里出了一位小神医。 盛临辉寻来的孔千方是他这一辈子的师父,孔千方认为他早就可以出师,便沉浸到了医术钻研之中,除了每月必备的平安脉,孔千方都不怎么出来。 盛临毅对这一世窦静妤对盛临遥的偏爱很是不满,更何况盛临遥居然一直护着盛临远。 盛临远失忆之后,盛临遥怜惜这个兄弟,便经常陪着他,而窦静妤因为事物颇多,陪着盛临远的时候也远远不如盛临遥。 盛临远依赖盛临遥,盛临遥没事的时候总会在盛临远身边转转,这让准备报复盛临远的盛临毅极为不方便。俗话说痛打落水狗,盛临毅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样来之不易的报复机会,却再三的被盛临遥破坏,盛临毅便连带着恨上了盛临遥。 “娘,但长裕终究是您调过去的人,”盛临毅悠悠开口,话语中意味分明。 窦静妤也皱了眉,她道:“哎,临遥来了,我便问问他吧,真是年纪大了,眼神都不好使了。”她话中略带揶揄,茭白连忙说道:“夫人还年轻呢,怎么能说年纪大了呢!何况有哪个人能一直不犯错呢?” “是啊,娘,您还年轻着呢。”盛临毅语带笑意。 “这话我爱听。”窦静妤挽唇笑道。 说话间,盛临遥到了。 “娘,临遥给娘请安。”盛临遥道。 “快坐吧。”窦静妤让人给他搬来软凳。 “临遥,今日你父亲休息,你也可以休息了吧。” “是,风雪太大,昨日回来前,尚书大人已经说过了。”盛临遥正在工部当差。 “能休息就好,要我说,你们那个尚书也着实有些糊涂,昨天早上那么大的雪,就该沐休一日,今年天气不好,工部要赶工,但凡是都该有个度,这都快到年关了,也不松散一点。”窦静妤说起这个就有些生气,盛临遥刚进工部,是得做出一点成绩来,可今年时候不好,雪下的多,压坏了许多房屋,盛临遥忙得不可开交,很多时候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就被叫走了。 盛怀瑾比他轻松一点,可也多不到哪里去,要不是顾柏青体谅她怀孕了,需要盛怀瑾多陪,恐怕盛怀瑾也是如此。 窦静妤也只是嘴上说说,她虽然对此颇有怨气,但她也知道轻重缓急,发发牢骚而已。 “……”盛临遥默默的听着,等到窦静妤说完,他才转移了话题:“娘,昨日长裕犯了错,我将他赶出去了。” “嗯。”窦静妤点了点头:“我听荷香说了,临遥,长裕犯什么错了?”她有些好奇。 “国公府里容不得比主子还金贵的下人!”盛临遥语气格外冰冷。 闻言,盛临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道:“二哥这就言重了,长裕是娘给二哥的,茭白姑姑手底下出来的人是最规矩的,怎么会向二哥说的那样。” 茭白也有些尴尬,长裕出了事,说到底和她也撇不了干系,谁让长裕是经了她手的。 茭白便想告个罪,盛临遥却盯着盛临毅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长裕很聪明,他想隐藏什么,茭白姑姑和他相处的时间又短,恐怕也难看出来。” “夫人,奴婢……” “这倒不怪你,茭白做事我最放心。”窦静妤笑着看了看茭白。 盛临毅也住了嘴,茭白是窦静妤身边的人,再说下去,就等于打了窦静妤的脸,何必为一个下人让窦静妤心生不悦? 他倒小看了盛临遥,不过,等着瞧吧! 盛临毅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杯灌了一口。 窦静妤看见了他的动作,招手吩咐人:“都愣着干嘛,快给少爷倒热茶啊,临毅的茶已经凉了吧。” 盛临毅迎上窦静妤关心的目光,微微低头道:“娘,不碍事的,一点冷茶而已。” “哪里是一点点?!”窦静妤嗔了一口,待丫鬟们将二人身边的茶杯都添上热水才罢。 “对了,前几日府里得了个新奇的东西。”窦静妤想起了什么,吩咐桂荣将那件东西取来。 桂荣拿来的物件是个毛绒绒,外表有点像羊的玩偶,做工很是精致,看上去很讨人喜欢。 “你们看,这东西挺讨喜的。”窦静妤拿着玩偶,捏了捏,又揉了揉,看样子很喜欢。 “这东西好像叫做什么‘喜羊羊’。”盛临毅想了一下。 “喜羊羊?还挺像。”窦静妤抱着玩偶。 “儿子听说,这东西是陈府的三姑娘制出来的。”盛临毅见窦静妤挺喜欢这东西,便想讨讨她的欢心。 “陈府的三姑娘?我听说过,隔壁的莫夫人也常跟我说起她,没想到这也是她做的。”窦静妤不由得对这位陈府的三姑娘生起了些许好感。 盛临毅和盛临遥对视一眼,对这位陈三姑娘感官骤然下降。 镇国公府与永康侯府相邻,如今的侯夫人娘家姓刘,和左相夫人是同族的姐妹。 “听说这位陈三姑娘心灵手巧,近几年京中流行的物件都是她想出来的点子,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她。”窦静妤把玩着手里的玩偶说道。 ☆、第三十八章 “夫人,那位陈三姑娘奴婢倒是见过几回。” 闻言,窦静妤惊奇的看向茭白,没等窦静妤问出口,茭白便解释道:“夫人还记得那位陈大姑娘?” “陈大姑娘?哦!”窦静妤想起了那个与盛临辉有婚约的陈瑶,恍然大悟:“她不是临辉的未婚妻吗?我明白了,你是之前过年去送节礼时看见她的。” 窦静妤微微笑道:“陈大姑娘秀外慧中,常听人言,若是李玉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李玉乃是前朝的一位奇女子,李玉姿容并不出色,但她熟读诗书,由她所著的锦绣诗词极多,其中不乏天下老弱妇孺皆知的传世诗篇。 可惜前朝出了个女帝,女帝驾崩后,皇帝好不容易夺来皇位,他一生隐忍,半生的光阴都被女帝肆意压迫,她又怎容忍得下这样一个声名远播的李玉? 纵然李玉才惊天下,可她家世并不出色,父亲最高也只当了个员外郎的闲职,就算有高门大户相中她的才名愿意聘娶,但皇帝暗中下绊,好几个大户人家的婚事都被搅黄。 甚至有一阵子,李家无人敢登门拜访。 李玉又自视甚高,她也有这个资本,可惜生不逢时,她的年龄拖到二十三岁之后无法再拖下去,被其父草草嫁给了一个富商。 富商粗鄙,不在乎李玉的什么诗词歌赋,再加上李玉不愿意这门亲事,嫁过去之后,不出一个月,李玉便郁郁而终。 如今人们说起李玉,也不乏诸多惋惜,李玉年纪尚轻,若是她得了好时候,就比如现在,那李玉恐怕能够做出更大的成就。 盛临毅也读过李玉的一些诗词,他佩服这些诗词,却不佩服李玉这个人,首先,李玉不知道藏拙,明知道女帝刚死,现任的新皇年岁已高,做不了什么大作为,但他被女帝压迫、牵制了大半生,对女帝这样比男人还要强的女人恨之入骨,却偏偏还要展现自己的才华,这不是傻还是什么? 其次,新皇年纪不大了,而且身体也有很重的暗伤,这从他登基了不到五年便驾崩就能看得出来。 李玉死在前头,她死后七个月,皇帝也死了,从风头正胜的十八熬到了二十三,她若是再熬一段时间,想要与富商和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朝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苛,女子和离再嫁也是较为寻常的事情,李玉性子要强,却又容易感伤,看到叶落就想流眼泪,这从她晚期那些伤春悲秋的诗词便可看得出来。 盛临毅听到窦静妤赞赏陈凝的话,不屑一笑,道:“娘,李玉的下场可不好,那位陈三姑娘恐怕也……呵呵。” 盛临遥觉得他此话不妥:“临毅,李玉的才华极为出色,我们就事论事,你莫要说如此扫兴的话。” “就是就是,”窦静妤不悦的道:“临毅,人家陈三姑娘招惹你了吗,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 “那好,我闭嘴,我不说了。”盛临毅端起茶杯掩住了嘴唇。 “对了,今天怎么没见临远?”窦静妤询问的看向盛临遥。 盛临毅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轻抿了一口茶水之后,他好整以暇的放下杯子,视线转向盛临遥。 “临远他,昨天临远的小厮韩生受了伤,临远和他感情深厚,便陪着他了。”盛临遥解释道。 “三哥倒是关心下人,连娘也顾不上了。”盛临毅永不放弃给盛临远上眼药。 “……”因为这话,窦静妤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因为个下人,就不来看看母亲? “娘,临远只是昨天……”盛临遥笨拙的想要解释,盛临毅却添了把火:“再怎么重要也能重要过娘?我看着这韩生在三哥眼里,一定比娘重要多了吧。” “不是的,”盛临遥还是不善口舌,他想为盛临远说点好话,却总被盛临毅半途打断。 “够了!”窦静妤训斥道,将手里的玩偶扔到一旁。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她数落两个儿子:“临遥你也这么大了,怎么总和临毅杠上!还有你,临毅,你二哥说话,你就不能让他说完?一点大小都没有!” 第30节 “娘,儿子知错了。”被窦静妤训斥的两人低头说道。 “临远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临毅,你二哥好不容易有空,能坐下来几个人说说话,你非得把他气走才行?!”盛临毅这样针对盛临遥已经好几次了,窦静妤不得不想难道这次有人在他耳边蛊惑他,认为临遥不是怀瑾的亲骨肉? 盛临毅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有些过火,但针对盛临远的谋划一次次被盛临遥打破实在让他恼怒,他不擅长阴谋诡计,只能在医术上面下手,若是盛临远受几次伤,那么盛临毅就能靠着自己的医术让他好好吃几次苦头。 盛临毅讪讪的点了点头。 左相府,陈三姑娘陈凝的闺房。 陈凝一手持着打磨的光滑无比的铜镜,一手执着细细的眉笔,描画着眉毛。 她肤质极好,光滑细腻,肤色有莹白如玉,头发乌黑,色泽极为亮丽,很少有女子拥有这样美丽的头发。 她的容貌姿色远远不如陈瑶陈蔷这两位嫡出姑娘,但她身段极好,尤其是那纤细的腰身,不堪盈盈一握。 陈凝不太出色的容貌在她出神入化的化妆技巧之下,也成了一位清秀佳人,陈凝对着铜镜轻轻一笑,极为满意自己清雅到极致的样子。 她上身着淡紫的夹袄,外罩一件米分紫的绣花长褂,下身是一件深紫的长裙,料子花样,都是现在时兴的样式。 陈凝动作优雅的起身,侍女阿薇毫不吝啬的赞道:“小姐真好看。” 陈凝嘴角带着笑意,她自在的转了个圈,无比自信的道:“那当然。” “哦对了,小姐,这是方才永康侯夫人送来的请柬。”阿薇从袖子里掏出了还未来得及让陈凝查看的请柬。 陈凝伸出修长美丽的玉手,青葱玉指落在淡米分色的请柬上面,极为漂亮。 陈凝打开请柬,那娟秀的簪花小楷很明显是永康侯的嫡女莫秀文的字迹。 陈凝看了自己满意一笑,她不过是左相一个妻妾生的庶女,却得了侯爷嫡女亲手书写的请帖,只这一样,便值得她骄傲了,不过,陈凝相信,她以后的成就绝不会至此而终的! 外界传她聪敏灵慧,乃是李玉再世,可陈凝却觉得,李玉算什么?她不过是挥霍着前人的智慧,无耻的剽窃者,还大言不惭的将这些前人的诗词冠上自己的名字,她的优势,只不过是穿越而已,若她陈凝与李玉生在同时,绝对会将李玉压得抬不起头来! 陈凝手下的书斋,报纸都办的极为出色,而她自己,也不乏亲自出马,书写了红楼三国之流,但她却自负自己改编了红楼,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过目不忘,记住厚厚一本书的,陈凝也不例外,她只记得大概的情节,但她自信自己的文笔出色,改写了红楼。 红楼梦出世之后,几乎所有读书人都知道了陈凝,陈凝得到了巨大的名声与利益,于是陈凝再接再励,又改编了三国演义,但她阅历不足,更没有足够的心智,甚至还忘记了许多东西,她这次的改编极为失败,三国在各处书斋上市之后,几乎无人问津,陈凝失败了一次后,便转而继续写起儿女情长,《西厢记》《桃花扇》《牡丹亭》之类层出不穷。 因为作品性质,有不少大家闺秀也读过一些,这让陈凝有了机会接触豪门贵女,而永康侯嫡女莫秀文,便是与她私交甚好的一位。 莫秀文很羡慕陈凝笔下的那些才子佳人,那些缠绵缱倦的爱意,感动天地的爱情,让她很是向往。 这次莫秀文送来请柬,便是邀她参加三日后的赏雪宴,赏雪宴由永康侯夫人做东,邀请了京中所有的公子贵女。 永康侯夫人娘家底蕴不凡,先皇后就是刘家出来的,而永康侯夫人年轻时也是先皇后身边的红人,虽然现在永康侯府不怎么样了,但永康侯现在管着国库,有的是人愿意同他交好。 思来想去,陈凝脑中衡量了这次赏雪宴的利与弊,判断这次赏雪宴对她极为有利,于是她便让阿薇给莫秀文送了回信,表明自己一定会去。 “香兰!”陈凝唤人,香兰应声后,陈凝吩咐道:“香兰,三日后我要参加永康侯府的赏雪宴,秀文给了我一张请柬,你去二姐那里问问,看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香兰心中满是疑惑,她也问道:“小姐,为什么要去叫二小姐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凝神秘一笑。 香兰一头雾水的去了陈二姑娘陈婉那里,陈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是欣喜若狂,赏雪宴名义是赏雪,可大家都知道它实际上就是个相亲宴,陈婉不过一个庶女,若是有了这次机会,陈婉得了某个豪门公子的青睐,那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要知道,她这样的庶女,最后也不过嫁个芝麻官而已。 而同一时间,和她同时打开请柬的美丽女子挽唇一笑,永康侯府,不正是镇国公府的隔壁吗?她恰好知道一条秘道,能够从永康侯府进入镇国公府的秘道! 三日后的赏雪宴,注定会风起云涌! ☆、第三十九章 赏雪宴的日子到了,似乎老天爷也知道这个京中豪门子弟的大喜事,也赏了脸给了好日子,往日里纷纷扬扬,仿若要埋了京城一般的大雪停了,只漫漫飘着细小的雪花。 而怕冷的女儿家们,也收起了厚重的棉袄,美美的穿上凸显身段的袄裙,身上皆披着今年京城时兴的披风,一个个都美得好似画中人儿。 窦静妤早上起来吃完早饭,茭白看天气还行,就扶着窦静妤出去散散步子,解解闷气。 道上的雪已被早起的下人清扫干净,丝毫不用担心会滑倒,窦静妤怀上这一胎后,府中上上下下都谨慎的很,她这年纪,这一胎已经有点危险了,倘若不是窦静妤现在的身体还不错,恐怕盛怀瑾是万万不让她生下这个孩子的。 在玉香园里的回廊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窦静妤有点不耐烦,怀孕之后她的脾气向来古怪,于是就没好声的说:“总在这里走我感觉不舒服,我要出去。” “夫人,老爷去了书房,您要不要过去看看?”茭白提了个建议。 “不去不去,”窦静妤摇了摇头,“总看他那张脸我都烦死了!” 茭白无奈,这时候她也不敢出声为盛怀瑾说些好话,怀孕中的女子天大地大。 “那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少爷们?”桂荣道。 “不看!”窦静妤闷闷的道:“就没别的好玩的吗?我都闷死了!” 茭白和桂荣面面相觑,茭白心细,她见窦静妤扶了扶腰,便道:“这,夫人,您看,您也走了这么长时间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你一说我也感觉有点累,算了,我们回去吧,哎!”窦静妤叹了口气,有些无聊的回去了。 这走了一趟,也消了消食,窦静妤回屋坐到软榻上,一股睡意便涌了上来。 她捂着嘴巴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茭白就说:“夫人要不要小睡一会儿?” “好困,”窦静妤眼里泛出了些许水花,她道:“好吧,不过茭白,如果有什么好玩的事儿,你可得叫醒我。” “好好好,如果有好玩的事情,茭白一定第一时间把夫人叫起来。” 茭白答应之后,窦静妤就躺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茭白为她盖上棉被,小心的将她的手推进被子里面,放到她的身侧。 “茭白姐姐,今天隔壁府里不是有个赏雪宴吗?”桂荣看到茭白从里间出来,便迎了上去,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道。 “是有个赏雪宴不错,你问这个干嘛?”茭白将手放在炉子上方烤火。 “那刚才夫人不是问……”桂荣眼睛闪亮的看着她。 “哼,看来你还得历练些时候。”茭白不满的说了一句,桂荣立刻求饶的说道:“茭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实在是不清楚里面的玄机啊。” “这里面的玄机,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看见的吗?你眼睛长哪去了?”茭白伸手点了点桂荣的额头。 桂荣被她点的身体微微后仰,桂荣抓住茭白的手左右摇了摇,亲亲热热的说:“茭白姐姐,你就给我指点迷津一下嘛。” 桂荣人不错,是茭白一手提拔上来的,她性子淳厚,茭白一方面喜欢,另一方面又讨厌,简直是又爱又气。 爱她做事仔细,认真,又气她人情世故都不怎么通顺,经常搞不清楚状况。 茭白只好为她解释:“三日前,隔壁府里送来的帖子的时候,都送给谁了?” 桂荣被她问住,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惊讶的说道:“都送给四位少爷了,他们没给夫人送帖子,这是,哼!” 她最后那一声的情感有些复杂,茭白擦了擦头上的汗,知道这家伙想歪了,叹了口气,茭白无奈的说道:“只送给府中少爷们,不送夫人老爷,那就代表着,主家请的是年轻一辈的人,而且永康侯府人脉不差,估计这帖子送遍了京城豪门,今日参加这赏雪宴的,无一不是青年子弟,也就是变相的相亲会!” “原来是这样!”桂荣一副恍然大悟状。 “而且,老爷只爱夫人一人在京中是出了名的,而夫人身份高贵,没人敢去请老爷,否则那意思,不说你也懂。”茭白盯着桂荣点头。 “年轻一辈的事,夫人去凑热闹也不好。”茭白说完,盯着桂荣仔细看了一会儿,把桂荣看得惊奇道:“茭白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啊?” “我的意思是,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桂荣再次用力点头。 “不过二少爷不爱这种宴会,而三少爷,也不方便,今日会去的,估计也只有大少爷四少爷,大少爷已有婚约在身,恐怕,今日宴上的大家闺秀,估计都会盯着四少爷呢!”茭白笑笑,笑容有些骄傲。 “对对对,咱们四少爷医术高明,天下皆知,又是一表人才,肯定有许多女子会喜欢上四少爷。” “四弟,你看那边儿那些,盯着你连眼睛都不眨呢!”一身似火锦袍的盛临辉一脸揶揄,他如今年方十八,正是大好年华,身材因为常年练武,显得修长有力,他的容貌硬朗,笑起来阳光大方,英俊极了。 盛临毅身着浅蓝锦袍,头戴玉冠,肤色白皙,俊美无匹,他常年养生惯了,便多穿了件披风,翩翩公子,陌上少年也不过如此。 可惜盛临毅一脸的生人勿进,如果他脸色稍微和缓一些,恐怕一些胆大的女子早已迎上来攀谈,加深映像了。 盛临毅不在意的朝盛临辉指的地方瞥了一眼,那边的亭子里站着五六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姿容不俗,光是他周边站着的几个公子哥,便频频回顾。 “大哥不也如此吗?”盛临毅淡淡回了一句,就算知道盛临辉早有未婚妻,有些女子也宛若飞蛾扑火,自打到了这里,盛临辉已经打发走了三位女子。 “呵呵。”盛临辉讪讪一笑,然后看向四周。 盛临毅身边着实安静了一会儿,能让他好好欣赏一下永康侯府后花园中清丽的寒梅。 “临毅,你看!那边儿那个,是不是那个姓季的家伙?!”盛临辉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盛临毅皱眉,有些不满的看向盛临辉所指的方向。 “哦,是他。”盛临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如今季鸿儒进了兵部,和盛临辉进的同一处,而且季鸿儒做的成绩着实出色,皇上也很赏识他,今天会被邀请过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果然是他!这家伙上次打我的事情还没完!现在竟敢出现在我面前,哼!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盛临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盛临毅感到一阵苦恼,他拽住了盛临辉的袖子,盛临辉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临毅,你干嘛阻止我?” “大哥,你好歹也要注意一下场合!”盛临毅冷声低斥道。 往日里在别处和季鸿儒打架便罢了,今日可是全京城的豪门子弟都在这里,若是盛临辉在这里和季鸿儒打上一架,镇国公府的面子里子可就丢大了。 这么没轻没重的,怪不得父亲早早开始培养二哥,盛临遥虽然有些耿直,但为人处世没的说,比这个脑子里一根筋的盛临辉好的不是一星半点。盛临毅默默地想到。 “场合?”盛临辉脑子里似乎打了结,他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 他憨憨一笑,道:“临毅,我知道错了。” 看来也不是太笨,盛临毅这样想到。 “以后和他打架,我一定挑个没人的地方!”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他,盛临毅眼睁睁的看着盛临辉走向季鸿儒,好在之后并没有发生盛临辉拉着季鸿儒走到一个隐秘的小角落开始斗殴的事情,不过据盛临辉面部开始发红,盛临毅肯定他被季鸿儒嘲讽了。 不过他和季鸿儒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吵吵打打了这么多年,两个人也没彻底闹翻过,这也算是个好处了。 盛临毅看着盛临辉很快笑起来的样子想到,盛临辉太单纯,能交到季鸿儒这样的朋友也算是三生有幸吧,起码季鸿儒不会利用他。 永康侯府门前过来一辆马车,一位身着深蓝色袄裙的女子笑意盈盈的走了下来,从她身后又下来了一位淡紫色袄裙的美丽女子,她们二人便是陈婉与陈凝。 “三妹,永康侯府果然名不虚传。”递了请帖,两人被候在一旁的丫鬟引进府,陈婉看着永康侯府内繁华美丽的景象,不由赞叹的说道。 永康侯府是皇亲贵胄之后,府里的一山一水都是左相府内比不得的,左相早年出身普通,不过是五品官员的后代,只不过有了大造化,得了贵人青眼,一步步的往上爬到如今这个位子,连底蕴都是相爷夫人嫁进来之后慢慢磨出来的。 “那是当然,不过二姐,收收你那情态,莫让人小瞧了去。”陈凝有些不屑陈婉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在前世连皇宫都看过了,这小小的侯府在她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 陈婉被她这一说,有些难看,但也知道陈凝这句话是为她好,便悻悻的整了仪容。 陈凝有些不依不饶的教训道:“二姐,一会儿你可要少说多看,咱们出身不比人家,但规矩上可不能差了!” 这次陈凝虽然带陈婉过来是有别的意思,但若陈婉表现的太蠢也会影响到她,因为陈婉和她是一家出来的,陈婉出了差错,陈凝也得不了好。 第31节 陈凝说的陈婉也知道,她虽然不忿陈凝这般高人一等的样子,但也只能乖乖点了点头,陈凝能带她过来,自然也能赶她回去,这次这样的好机会,她决不能错过了,否则便是傻子了。 ☆、第四十章 陈凝和陈婉两人走到半途,便遇上了莫秀文带着一群丫鬟行色匆匆,但看神色,莫秀文脸上还带着一点惊喜的笑意。 “陈妹妹!”莫秀文看到她,脸上带了温婉的笑意,莫秀文走过来拉住陈凝的手,高兴的说道:“这可真巧,陈妹妹,可要陪我去府门前接个人?” “乐意之至。”陈凝心中暗喜,能让莫秀文这个侯爷嫡女出来迎接的人,来头肯定不小,她过去肯定有好处。 “这位是?”莫秀文疑惑的看着陈婉。 陈凝笑了笑,解释道:“莫姐姐,她是我二姐,闺名陈婉。” “原来是陈婉小姐,”莫秀文看了陈凝一眼,依然温柔的笑着:“请恕我招待不周,陈婉小姐,我让阿绿送你去宴厅吧。” 陈婉压下心底的嫉妒,勉强一笑:“莫小姐太客气了,我有人引路了。” “我借走了陈妹妹,自然要还你一个人,阿绿,去吧。”莫秀文示意身后的阿绿上前。 叫做阿绿的姑娘走上前弯腰行了礼,便轻声说道:“陈小姐请。”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陈婉眼睛略过陈凝。 “嗯。”莫秀文优雅的点头。 陈婉走了,莫秀文的称呼也亲切起来。 “阿凝,你今天一定想不到来人是谁!”莫秀文带着陈凝站在府门后,语气略带兴奋的说道。 “哦?能让姐姐这么高兴的人,恐怕来历不凡。”陈凝很有见地的说道。 “岂止是来历不凡。”莫秀文笑道:“我先给阿凝透个底儿,免得阿凝到时候吃惊的下巴收不回来。” “那妹妹我可要认真听清楚了。”陈凝做严肃状。 莫秀文被她逗得开怀一笑,“阿凝啊,你可真皮,不过,人到了之后,你可要像刚才那样子,不能再嘻闹了。”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的。” “嗯,阿凝做事我是最放心的。”莫秀文微笑着说道。 “小姐,人来了!”在外边张望的小丫鬟提着裙摆跑过来,说了消息之后,莫秀文便带着陈凝走出府门,在大门前站着。 远处缓缓行来一辆装饰奢华富丽的马车,那高头大马浑身上下是不掺一丝杂色的血红,精神奕奕,迈着清脆有力的步子,而马车上似乎也缀着风铃,被风吹来的铃声很是悦耳。 马车走到永康侯府门前才停了下来,莫秀文走到马车旁边,陈凝也急忙跟上去。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淡米分袄裙的宫装女子,陈凝看见她的打扮微微一惊,这副模样,就好像曾经来相府里的太监身后带着的宫女一般,只不过比那些宫女穿的更为华贵一些。 陈凝见到她心里也有了一些底,能让莫秀文这个侯府嫡女亲自出门来接的人除了皇宫里的公主们,还会有谁呢? “公主,咱们到了。”那先出来的宫女看了看四周,莫秀文对上她的视线后抿唇微笑着点头,那宫女便敲了敲马车的门框。 “嗯。”从车里边传出一个慵懒华美的声音,听起来便让人觉得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容貌绝佳的美人,陈凝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车的帘子,心中极为执着的想要看看这个人的样貌。 车里又出来一个宫女,她打开帘子,那位公主才伸出一只玉手搭在门框上。 那只手极为白皙,形状也格外优美,仿若集天地之造化,日月之精华一般,陈凝心中不由得升起了点滴的嫉妒。 而后那位公主便露出了真容,她一身深紫的袄裙,身披火红的狐裘,发髻繁复华丽,却又不失优雅,发上佩戴的钗环做工极为精美,其上一支璎珞凤凰栩栩如生,日光照着,璀璨夺目。 公主的肤色很白,陈凝自愧不如,她的眉如远山含黛,清浅一弯好如柳叶,狭长而有神的凤目波光流转,轻轻一瞥,其中的风光便让人失了三魂六魄,小巧的琼鼻自然挺立,丹唇不点而朱,她的唇形很美,微微抿着,便是一股不尽的风流意。 莫秀文拉了陈凝一把,两人齐齐下跪行礼,“臣女参见公主,公主千岁。” 公主虚扶了一把,没让她们二人真的跪下,缓缓地说道:“免礼,起来吧。” “公主今日能来参加赏雪宴,实在是臣女的福分。”莫秀文脸带着笑容,她的话语带着谄媚之意,但由她口中说出来,就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这天寒地冻的,出门喘口气儿就能结成冰块,本宫只能待在宫里头,想出去换换气都被人拦着,你提的这个赏雪宴呐本宫极为中意,刚好解了本宫的燃眉之急。”公主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她这一笑,就仿佛百花盛开,陈凝竟产生了这时不是冬天,而是百花齐放的春天的错觉。 “公主哪里的话,今年的天气也着实不好,不让您出去也是为了恭祝您的身体。”莫秀文恭维道。 “本宫当然知道,要不然,她们还能拦住本宫?”公主得意一笑,她拍了拍手,道:“本宫听说永康侯府内的寒雪冰梅是京中最好的风景,今日得见实乃本宫之幸。” “公主过奖了,寒雪冰梅又哪里比得上御花园中的美景?不过公主既然想看,那就请公主入府吧。”莫秀文道。 “嗯。”公主颔首,莫秀文便带着公主往府内走。 莫秀文和公主一来一往之间,两人都没顾得上陈凝,陈凝脸色微沉,却又匆忙收了起来。 多年前皇上御花园夜游,偶生雅兴,命人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摆酒独酌。 当年是秀女初选入宫之时,秀女们都被安置在储秀宫,储秀宫离得御花园很近,夜晚时宫中虽然设了宫禁,但也常有胆大的秀女偷偷离开储秀宫来到御花园散心,秀女入宫后要在宫中待满三个月才能离开,时间久了思乡情切,御花园便成了她们疏散心中念想的地方。 事情极为凑巧,当晚便有一个秀女来到了御花园,她先到,因此没有被皇帝身边的宫人们驱散,后来她想出也出不去了,恐惧害怕之间,她竟然直接跑到了皇帝喝酒的那个亭子。 皇帝不胜酒力,醉酒后迷迷糊糊的便将那个秀女在亭子里宠幸了,后来皇帝震怒,将秀女打入了冷宫,谁知秀女竟然在冷宫中曝出了孕事,皇帝又把她从冷宫里接了出来。 那秀女在冷宫中伤了身子,怀胎七月的时候早产了,生下一位女婴之后就去了。 皇帝对这个秀女极为不喜,到她死去也没有给她一个封位,虽然不至于对这个女婴不好,但皇帝在将这个女婴交给韩贵妃抚养之后,便对她视而不见。 韩贵妃在后宫也是个威风八面的人儿,忽然得了个女儿,尽管她娘死了,韩贵妃对这个女儿也膈应的很,谁让她娘怀上她的方式不好呢? 韩贵妃身家雄厚,虽然不至于克扣皇嗣,却也将她当做透明人,八岁了还没个正式名字。 皇帝的女儿一生下来就是公主,但一般都有封号,这位没名字的公主也一直被宫人们叫着公主,直到窦静妤出嫁之后,皇帝思女情切,路过韩贵妃的长乐宫时碰到了她,便将她看进了眼里。 于是这位公主便得宠了,皇帝赐名锦福,封号为绵福公主,但这位公主得宠之后也没有嚣张跋扈,把之前受过的气报复过去的意思,她依然当着宫里的透明公主,但宫人们不敢再无视她。 绵福公主在宫里是唯一一个受宠的公主,皇帝对她的宠爱就是想窦静妤了,见不到,就把锦福叫过来看看。 锦福心性也是极为骄傲的,小时候她不屑和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说话,就闭着嘴不理他们,长大了成了窦静妤的替身,虽然不敢和皇帝当面顶撞,但常常回绝皇帝的诏令。 但皇帝因着思念窦静妤,也没有因为她的频频回绝而发怒,这让宫里宫外的人更加清楚这位绵福公主的受宠程度。 莫秀文之前试探着往宫里给绵福公主送了请帖,但她也只是例行公事,这位公主不常在京中的各种宴会露面,和其他常用各种名头举办宴会的公主比起来,她算得上隐姓埋名。 但因为绵福公主的超然位置,莫秀文还是往宫里递了请帖,公主不来是一回事,但她没递请帖是另一回事。 但万万没想到绵福公主竟然来了,莫秀文可以算的上惊喜了,她可只在宫里的一次宴会上见过绵福公主一次,就绵福公主的得宠程度,不论哪位贵女都想和绵福公主搭上关系的。 于是莫秀文便顾不得陈凝了,她喜欢陈凝笔下的文字是不错,陈凝这个人很得她喜欢也不错,她向往陈凝笔下的故事更是不错,但莫秀文也很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她身为永康侯嫡长女,注定了无法得到那些故事里传说中的美好爱情。 喜欢一下就罢了,今日她能带陈凝过来迎接绵福公主,就算是给陈凝写出让她喜欢的爱情故事的回报了。 陈凝能抓住机会在公主面前露个好,那是她的本事,抓不住,那也是她没福气。 莫秀文眼角余光扫了陈凝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因为被她们忽视而产生出来的不忿,心中微微放下了一点。 莫秀文带着绵福公主到了设宴的正厅,这时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收到了绵福公主回来的消息,几乎都是匆匆回到了厅中坐下。 绵福公主一露面,众人齐齐下跪,口中齐呼:“臣女(臣)参见公主,公主千岁!” 绵福公主微微点头,悠然道:“都起来吧,不用多礼。” ☆、第四十一章 众人整理仪容站起来,陈凝在心里极为不屑的想到:若是真的不想让我们跪下,干嘛不早点说? 但她还是谨慎的脸上没露出丝毫情绪。 莫秀文带着绵福公主走到上首坐下,陈凝也跟着一旁的丫鬟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开始原本还有人看她这个跟在公主身后的人,但当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后,那些目光全都收了回去。 陈凝本来还想在这里出一下风头,但没想到她的打算全被绵福公主给破坏掉了。 这让她心中略恨,她抬起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陈婉。 陈婉低着头,看着桌案上的花纹出神,这厅里的人分为男女两边坐,陈婉和陈凝两人的位置虽然有莫秀文特意安排,但她们现在坐的地方也只是那些四品官员女儿的左边,前面还有许多闺女挡着。 陈凝见陈婉一直低头,知道她过来了也不说一声,不由得不悦道:“二姐,你怎么了?” “三妹啊,没什么。”陈婉抬头勉强笑笑。 陈凝听她这样说,也就不问了。 绵福公主一到,这厅中的气氛也热烈起来,不时有人和公主搭话,绵福公主看起来似乎兴致也很好,对那些和她说话的人和颜悦色的,很是给那些人脸面。 莫秀文坐在一边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绵福公主这样做也是给足了她的面子,她不高兴才怪。 看到往日里和她不怎么对付的贵女们现在一副巴结的样子,莫秀文心中别提多爽快了。 大厅的门忽然被打开,吹进了许多冷气,很多人不悦的看向门口,看见来人时却悻悻的收回了视线。 来人正是盛临辉、盛临毅与季鸿儒三人,盛临毅听到绵福公主要来的消息之后,便想着要回厅里面坐着,但盛临辉却一眨眼不见,连带着季鸿儒也消失了。 虽然娘很得宠,但也不能落公主的面子吧,盛临毅这样想着,就去找人了。 这一找,两人正在池塘旁边玩扔石子,看谁扔的石子又高又远。 盛临毅当场就气笑了,合着你们两个抛下公主就是为了玩这个? 季鸿儒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就有点害怕盛临毅,原因是盛临毅给他看过伤,当时他是在镇国公府里受的伤,盛临毅在家,就腾出手去给他看伤了。 季鸿儒下手重,盛临辉被他揍得眼青鼻子肿的,盛临毅虽然不喜欢这个大哥,但我大哥是你能欺负的?盛临毅好好的给他“治疗”了伤口。 打那起,季鸿儒就有点怕他了,伤口疼一点不害怕,但季鸿儒怕痒,盛临毅那时候给他伤口治得痒死了,却偏偏不让他挠,说什么挠了伤口就更加严重了,说不定还会破相。 季鸿儒看见盛临毅冷着一张俊脸走过来,就赶紧停了手里的动作,偏偏盛临辉傻不拉几的在那催他:“老季,该你了,快点啊!老季,快,不然我就当你输了啊!” 奶奶个熊!季鸿儒气劲上来了,我就看你能把我咋样!他一狠心,弯腰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朝着池塘扔了过去。 谁知盛临毅过来之后根本没看他,只拍了盛临辉的肩膀:“大哥。” “啊?”盛临辉转过头,看到盛临毅,茫然的问:“临毅你不是在看什么花吗?你怎么过来了?” “哦,你难道也想玩?来,给你!”盛临辉做恍然大悟状,然后把自己手里的石头子塞到了盛临毅的手心里。 盛临毅有洁癖,那些石头子上还带着泥,让他恶心死了,盛临毅扔了石头就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手,一边擦一边道:“大哥,公主来了,咱们得回去。” “公主?”盛临辉疑惑的问:“什么公主啊?” “是绵福公主,好了别玩了,大哥,咱们赶紧回去吧。”盛临毅憋着气说道。 “哎呀看公主有什么好玩的,老季,来咱们继续玩!”盛临辉撇了撇嘴,从地上又捡了石子,还拉了拉季鸿儒的袖子催促道。 第32节 “呵呵,”盛临毅冷冷一笑,阴森的道:“公主不好玩,公主是拿来玩得吗?!” “临毅,你怎么了?”盛临辉觉得临毅这副表情有点渗人,他脸上带了担忧的表情。 “临辉,咱们还是回去吧,绵福公主很得皇上宠爱的。”季鸿儒道。 “看来还有个明白的人,大哥,你现在不去,小心爹回来后教训你。”盛临毅威胁道。 “爹,”盛临辉听到这个字便缩了缩脖子,然后他拍拍手上的泥土,道:“那临毅,咱们赶紧回去看看公主吧。” 他撇下盛临毅与季鸿儒先走一步,盛临毅看了季鸿儒一眼,把手里的手帕扔到了季鸿儒怀中。 盛临毅走了,季鸿儒愣愣的看着怀中的手帕,猛然惊醒,他将手帕塞进胸口的暗袋,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三人一进大厅,就显得格外特殊。 盛临辉俊朗,盛临毅俊美,季鸿儒虽然不如他们两人长得好,但胜在身材健壮,五官端正,一时间有些贵女也不看公主了,都把眼睛放到他们三人身上了。 盛临辉大大咧咧的走到自己的席位上,盛临毅拽了他一把,他反应过来后,对绵福公主拱了拱手,道:“见过绵福公主。” 盛临毅也是这样的态度。 季鸿儒比不得他们,但皇帝曾在一次狩猎中他一举得魁,特奖他以后除了见皇帝不用下跪,于是他也拱手道:“臣见过绵福公主,公主千岁。” “免礼了。”绵福笑笑,目光隐晦的注视着季鸿儒。 季鸿儒微微有所察觉,但身上的视线太多,他也不肯定到底是不是。 三人落座后,厅里的气氛才缓缓恢复过来。 窦静妤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她便想着出去逛一逛。 这时候,永康侯府的赏雪宴正式开始了,一大群的大家闺秀和名门子弟来到侯府的后花园,在各处欣赏梅花,偶尔还有人诗兴大发,当场便吟诗一首,得了众人青眼。 陈凝自是不甘落后,她一首《咏梅》夺尽风头,就连一开始对她视若无物的绵福公主也频频回顾,甚至将她唤道身旁,两人开始对答起来。 陈凝这时候极为庆幸那位李玉没有将一众名诗名词全部剽窃完,不然她这个时候用什么来出风头? 陈凝享受着众人羡慕,嫉妒与欣赏的目光,还不忘字句严谨的和绵福公主讨论诗词。 盛临毅也随大流看向陈凝,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泯然众人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的心智。 “零落尘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倘若他上辈子也有如此胸襟,恐怕后来的下场也不会有那么凄惨。 “季兄,要不要试一下这个?这可是好东西啊。”有个眉眼间带着淫邪之意的男子靠近季鸿儒,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季鸿儒认得他,他是兵部的一个同僚。 “什么好东西?”季鸿儒如今也学会了做人,不然就凭他以前在太学里的作风,恐怕会得罪不少人。 “嘿嘿,你看。”同僚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在季鸿儒面前晃了晃。 季鸿儒接过去,正准备拆开,盛临毅的手却伸了过来,按住了他准备拆开纸包的手。 季鸿儒抬头看,见是盛临毅,不动声色的将纸包扔给了同僚,他道:“我还是不看了,你找别人去吧。” “你!”那同僚有些恼意,但盛临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中蕴含着深深的冷意,似乎看穿了他的一切。 他摔了袖子,一扭头转身走了。 季鸿儒见盛临毅准备走,连忙拉住他,道:“你……” “有什么事?”盛临毅平静的看着他。 季鸿儒忽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想问我为什么阻止你?”盛临毅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便自顾自的说道。 “那里面的东西是五石散。” “五石散?”季鸿儒被他打乱了思绪,皱紧了眉头。 “是,临辉三年前吃过的那种东西?”季鸿儒回想了一下,然后问道。 “对。”盛临毅视线依旧平淡:“有人想要陷害你。” “我与旁人无冤无仇,他们干什么要陷害我?”季鸿儒摊了摊手。 “我不知道,可能是你挡了别人的路吧。”盛临毅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帮我?”季鸿儒揉了揉眉心。 “……”盛临毅偏头,他看向一旁盛开的梅花,道:“你是我大哥的朋友。” “谢谢。”季鸿儒说完便沉默下来,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阿辉,”一处人少的角落,被许多盛开满雪白梅花的枝桠所遮挡的地方,有两个人站在那里。 一名身着米分色梨花千树雪长裙的女子站在梅花树下,枝头那傲雪寒梅也不如她眉间的清丽之色,她身后那些美丽的花朵也成了点缀。 她面对的男子眉目俊朗,丰神俊秀,极为符合她脑海中的想象,这便是她的如意郎君,陈瑶想着,便羞红了脸。 盛临辉却烦恼至极,他刚才一个人在池塘边转悠,但转眼间便冒出了一个女人,还拉着他到这边,说什么要说一些话。 若不是窦静妤时常教导他,对女子要温柔一点,不能跟对待男人一样,不想搭理就不跟她说话,恐怕他早就翻脸走人了。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吗?”盛临辉不耐烦的问道,不过他也知道给别人一点面子,说话中那股子不耐烦的意思也不是很明显。 “我……”陈瑶顿时有点结巴,她竟然忘记了,盛临辉根本不认识她。 但陈瑶也有点委屈,自从知道盛临辉是她的未婚夫后,她便千方百计的打听他的一切消息,还不知羞耻的命人画了他的画像回来,可盛临辉却像是不喜欢她一般,这都十几年了,竟然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我是陈瑶。”陈瑶委委屈屈的说了自己的名字。 盛临辉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其实他在回忆昨天窦静妤告诉他的消息。 陈瑶被他那深邃的眼神看得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偏过了头。 “哦,原来是你。”盛临辉想起了陈瑶是谁,在窦静妤和盛怀瑾多年的教导下,盛临辉对陈瑶这个未婚妻也不是那么反感了。 “阿,阿辉,我一直,一直很想,见到你……”陈瑶支支吾吾的低声说了出来,声音跟蚊子叫一样,整句话说完的时候,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一般。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一声拔高的尖叫蓦地响起,陈瑶眼睁睁的看着盛临辉留下一句“我去救人”之后飞一般的跑走,心中既是为盛临辉速度的骄傲,又是为自己表白不成功而后悔。 早知道刚才说快一点,声音大一点就好了!陈瑶想着,愤恨的用米分拳锤了梅花树嶙峋的树干,结果树干上横生的怪物差点划伤她的手背。 ☆、第四十二章 “小姐,小姐!”阿佩走了过来,原本她站在周边替陈瑶望风,但谁知就是这么的不凑巧,竟然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情。 盛临辉出来后,阿佩不见陈瑶,就进来看看情况。 陈瑶收起了小女儿情态,她撩起鬓发,淡然的问道:“阿佩,外边出什么事了?” “小姐,是有人落水了。”阿佩道,她没办法去看个仔细,但却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喊落水了。 “是什么人?”陈瑶迈开步子,带着阿佩离开了这个地方。 阿佩摇头:“奴婢不知。” 事故发生的地点就在这个花园内的中心池塘,池塘上层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唯有离岸边较近的地方被破了一大块窟窿。 陈瑶和阿佩赶到的时候,池塘周边已经围了一大堆的人,原先在各处赏花的贵女公子全都聚集在这里。 盛临辉在其中显得尤为醒目,仿若鹤立鸡群一般,陈瑶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眼便看到了盛临辉,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脸颊又是浮上了血色。 阿佩收到陈瑶的示意之后,就去打探消息了,没等阿佩回来,陈瑶便看见一个身穿深蓝色锦衣的人从池塘中那块窟窿里浮了上来,那人伸手扒着岸边,另一只潜在水中的手上好像挽着什么东西。 岸边的人连忙搭了把手,将那人拉了上来。 待那人上岸之后,众人才发现,他手里拉着的那人竟然是一名女子! 陈瑶见那女子身着的衣衫颜色与那人相同,那女子的衣衫已然湿透,不过冬袄厚重,又落了水,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陈瑶和周边的诸多贵女一般,见人救上来了便想离开避讳,谁知今日设宴的主家莫秀文竟然朝她走了过来。 “陈小姐请留步。”莫秀文出声阻止道。 陈瑶转过身来,皱眉道:“莫小姐可有事找我?” “陈小姐,今日落水的人,便是府上之人。”莫秀文正色道,连一向的温婉笑意都收了起来。 “我家的人?”陈瑶更是疑惑,她回想了一下,忆起之前在厅中叙话之时,她在绵福公主进来后看到了陈凝。 陈瑶一向和她不对付,便移开了视线,但她有一次不经意的掠过,好像陈凝身边是坐着一个人。 “我去看看。”陈瑶和莫秀文点头后,便上前查看。 这次赏雪宴竟然出了事故,莫秀文因此便将花园中的人都请回了大厅,又派了自己的嫡亲妹妹去主持大局,而她便在这里处理这件事情。 说实在的,若不是陈婉跟在陈凝身后给她打过招呼,恐怕发生这件事后,莫秀文还得花时间去查这个人是谁。 陈瑶走到躺在地上的女子跟前,那女子已经浑身发抖,脸色微青,神智早已没了,侯府的下人拿来了棉被,将她裹在了里面。 莫秀文吩咐了人去找大夫,将这女子暂时送入客房内。 陈瑶一看到这女子的脸,就认出了陈婉。 “她是我二妹,怎的竟然落水了!”陈瑶惊讶道,“莫小姐,不知你可查出了什么?” “派人打捞之前我便询问了周遭的丫鬟下仆,结果,就是这位陈二小姐和陈三小姐起了争执,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二小姐就落水了。”莫秀文轻蹙眉头。 “和陈凝有关?!”陈瑶心中暗道,但她心细如发,便指出了疑点:“我二妹是陈凝带过来的,陈凝没道理害她,而且,不知莫小姐看到了没有,这片池塘中的冰层极厚,一个大男人踩上去估计都不会掉下去,我二妹身子轻巧,又怎么会摔出这么大的冰洞?!” “陈小姐说的我很清楚,但是,”莫秀文似有些难言之隐。 “莫小姐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陈瑶理解的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治我的二妹,莫小姐一片好心举办了这次宴会,总不能让陈家来做这个坏人破坏了宴会才是。” “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陈小姐了。”莫秀文轻舒了一口气,尽管陈婉是个庶女,但她也是陈府的人,代表了陈府的脸面,若陈瑶一直揪着不放,恐怕今日的事情会难以收场。 “不过,莫小姐可看到了我那位三妹?”陈瑶问。 “陈凝小姐?”莫秀文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没有,说来也奇怪,陈三小姐似乎在陈二小姐落水后就不见了。” “那还得麻烦莫小姐帮我找一下我的三妹。” “无妨,陈小姐客气了。”莫秀文展眉,脸上神情轻松了一些。 “那就好,莫小姐,我就先去看我的二妹了。” “嗯,馨儿,带陈小姐去客房那边。”莫秀文吩咐了一个丫鬟带她过去。 第33节 莫秀文送走陈瑶,心里松了口气,但没等她走几步,她最为器重的大丫鬟绿歌迎面走了过来。 绿歌神情有些惶恐,莫秀文顿生不好的预感,绿歌是她之前派出去查事情的人,她现在这副摸样,恐怕是又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端。 莫秀文的预感果然准确,绿歌脚步如风的走到她身边之后,便说出了个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小姐,您让我去查的到底是谁下毒手暗害陈二姑娘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有下人说,之前看到了盛大公子与季公子在这里不知做些什么,据那人说,他看到两人总是弯腰,但他离得远,也不敢上前打扰二人。” “怎么会牵扯到了盛家的人!”莫秀文厉声斥道,绿歌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气,不由得瑟缩了几下。 莫秀文伸手抚抚胸口,却又泄了口气。 “小姐……”绿歌犹犹豫豫的唤道。 “那下人在哪?带我过去!”莫秀文严声吩咐道。 “是。” 莫秀文办这个宴会,暗地里也是有长辈盯着的,出了事情,她想瞒不了多久,而且这事可大可小,陈婉如果不是及时被人从池塘里边救了出来,恐怕连命都没了! 这下人攀扯到了盛临辉,莫秀文的母亲祖母也就坐不住了。 “秀文呐,问的怎么样?” 莫秀文审问完那个“口出狂言”的下人,刚走出去,蓦地听到一声,她差点被吓到了,转身一看,原来是她的娘亲刘氏与祖母冯氏站在不远处。 “祖母,娘。”莫秀文唤了一声,走到了两人跟前。 刘氏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以做安慰,“秀文,那下人到底怎么说?还是咬着盛家不松口?” 莫秀文为难的点头道:“祖母,他一口咬定是盛大公子与季公子,说自己看的清清楚楚,绝不可能出错。” “笑话,盛家公子那样的身家,缘何要用这等手法去害一个庶女?!”冯氏震怒,手中握着的盘蛇杖重重的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咱们侯府可得罪不起盛家!”冯氏辞严色厉,老太君的气势极为厚重。 “儿媳知晓,儿媳一定不会让侯府做了别人手中的刀!”刘氏缓缓说道,她曾在先皇后身边侍奉过一段时间,看过的听过的数不胜数,而她也掌管侯府数十年,这几年因为莫秀文年岁渐长,也快到了出嫁的年纪,便松了手让女儿历练,谁知差点阴沟里翻身! “嗯,你办事,总是最妥当的。”冯氏满意的点头,她又敲打莫秀文道:“秀文呐,以后多学学你娘,你总是不忍处罚那些下人,可你知不知道,严法才能调教出规矩的奴才!” “孙女知道了。”莫秀文抿唇点头。 “小姐不好了!”绿歌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冯氏还想训斥绿歌的行为,但绿歌的下一句话便让她大变颜色:“小姐,有位贵女从咱们侯府不知哪个地方穿入了国公府,冲撞了国公夫人!” “什么!”三人皆是一脸惊色。 “绿歌,你说的是真的?!”莫秀文当先回过神来。 “奴婢不敢欺瞒小姐,那位贵女,冲撞了国公夫人,让国公夫人摔倒了!”绿歌的话仿若晴天霹雳! 侯府与国公府相邻,自然窦静妤再次怀孕的消息他们也知道,窦静妤摔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这下子三人也顾不上什么下人了,她们三个女子听到这个消息便赶紧往国公府里去,冯氏着急,走路绊了一跤,但幸好被莫秀文扶住了。 “娘,您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盛临辉打横抱着窦静妤,神情恐慌不已,他用最快的速度往窦静妤的院子里跑去。 窦静妤双手捂着小腹哀哀呻吟,她感觉腹中一阵阵的坠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离开她! 不行!不可以!窦静妤强忍着痛意,她一只手抓着盛临辉的手臂,手背已然浮起了青筋! “大哥!”盛临毅在他身后唤着,关心则乱,盛临辉竟然忘记了盛临毅也是个大夫,可盛临毅他没有盛临辉那样快的速度,追也追不上。 刚才窦静妤摔倒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和季鸿儒是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过来的,盛临辉在窦静妤摔倒的那一刹那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抱起窦静妤便往她的院子方向跑,迟了一会儿的盛临毅想上去把脉也没办法。 茭白也是慌忙不已,见着盛临辉抱起窦静妤,便带着一群丫鬟跟了上去。 盛临毅见状又返了回去,他差点忘了将这罪魁祸首押起来了。 此时此刻,任由那女子惊慌的神情有多么的令人怜爱,盛临毅也视若无睹。 不管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若是娘她出了什么事,你就永远留下来吧! 盛临毅目露凶光,冷厉的目光让那女子感觉浑身冰冷,如坠深渊地狱! ☆、第四十三章 “来人,将她绑了押下去好好审问!”盛临毅冷声道。 “是。”一边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下人应声,几个身材高大的下人就向那个女子走去。 “不要过来!”那女子神色惊慌,她一步步后退着,想要逃开。 可几人却充耳不闻,依然接近那个女子,其中一个人已经将身上带着的绳子拿了出来。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禹王的女儿!你们敢碰我我就让我父王处罚你们!让你们不得好死!”那女子似乎还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她嚣张的叫嚣着,骄纵的表象之下掩盖的是恐惧,以往若是她搬出父亲的身份,那些被她得罪的人总会离开,可她这次却踢到了铁板。 镇国公府的下人可不吃这一套,几人上前便将那女子捆绑住手腕脚腕,而后分出两个人抬着她的手脚,往柴房去了。 盛临毅在原地站立了片刻,吓得暗处之人连喘口气都不敢。 直到盛临毅离开,藏在暗地里的人才重重的喘口气。 她弯腰解开被树枝缠着的裙角,方踩着泥泞的土地离开了。 “小姐小姐!”阿薇的突然出现让陈凝心中一紧,待看清楚人的样貌,陈凝才松了口气,大大方方的走出了这片格外茂盛的梅林。 “什么事啊?”陈凝随意的拍了拍袖子。 “小姐,大小姐和莫小姐一直在找您呢!”阿薇额头上出了层细密的汗水。 陈凝消失的时候,跟她一起来的阿薇还在,莫秀文和陈瑶找不到陈凝自然便来找她,但陈凝一开始便打发她离开,阿薇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陈婉出事,还跟陈凝有关系,阿薇自然着急,她自告奋勇的到处寻找陈凝,就想着第一时间告诉陈凝刚才发生的事,让陈凝也有个准备。 还好她找到了,于是陈凝听完阿薇的话,面上不动声色的安慰阿薇不要着急,心中却慌乱不已。 “走,咱们去看看陈婉醒了没有。”陈凝带着阿薇走了。 陈凝的身影从这里消失之后,竟然还有另一个人从梅林中走了出来。 她头上戴着的璀璨的凤钗,更是彰显了她的真正身份,她便是绵福公主锦福。 “区区一个赏雪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呵呵,此行不虚。”锦福勾唇一笑。 窦静妤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盛怀瑾听到消息之后立刻赶来了,请来的太医坐在椅子上闭目为她诊脉。 屋子里窦静妤她的四个儿子一个不少,就连盛临远也知道了娘亲现在很危险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出来。 “太医,她怎么样了?”盛怀瑾声音有些微颤,盛临毅不禁抬头朝他看去,盛怀瑾此时的面色镇定极了,但他额头上总会出现豆大的汗珠。 “夫人情况不妙,”太医说着忽然目光一凝,窦静妤忽然抱着肚子微微抽搐一下,她脸色越发苍白。 太医连忙伸手为她探脉,而后他摇了摇头:“夫人怀胎未满三月,而女子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为危险的,夫人今日受此大罪,腹中的胎儿已经,”他抬头看了盛怀瑾一眼,终于下了判决书:“国公爷,夫人已经,滑胎了。” “什么?!”盛怀瑾一时竟然有些站不稳,他身后的盛临辉连忙搭了一手扶住他。 “父亲!”盛临遥担忧不已。 “我没事。”盛怀瑾摆手,追问太医:“那内子的身体是否会有损害?” “夫人近年来身子调养的很好,滑胎之后好好疗养便无大碍。” “好,好,多谢太医。”盛怀瑾对太医拱了拱手,太医连忙表示惶恐。 “劳烦太医为内子开个疗养身体的方子。”盛怀瑾说完,便命人送客。 盛怀瑾让人为窦静妤更换了衣物,又换了一张床榻,随后将屋内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他有些踉跄的走到窦静妤床前,低头对上窦静妤茫然的视线。 “静妤,”盛怀瑾轻柔的唤着她的名字,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怀瑾……”窦静妤苍白空洞的目光渐渐有了一丝神光,她无力的说道:“刚才,那个太医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盛怀瑾如她所愿的点头:“对,他在骗我们,我让人去抓了他好不好?” “好,一定要抓住他好好惩罚他!让他再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谎言!”盛怀瑾坐下来,扣住她的双手,将她的双手捧在手心里。 窦静妤此时的双手很是冰凉,盛怀瑾握着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想要将她的手暖热。 “都听你的,静妤,一切都听你的。”盛怀瑾温柔着声音,他用柔情似水的目光看着她,让窦静妤冰凉彻骨的心中有了一些微微暖意。 “呜呜……”窦静妤忽然哭了起来,盛怀瑾心疼的抱着她,伸手环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孩子没了!怀瑾,孩子他没了!”窦静妤哽咽着:“我刚才,很清楚,他从我身体里掉了下来!” “静妤……”盛怀瑾抚着她的后背,窦静妤靠着他的胸膛,哭泣不止。 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她从未想过的,即使三个孩子一个个的忤逆她,离开她,她都不曾期盼过再怀上一个孩子。 重生之后,这个孩子的到来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惊喜,她也格外精心的养着身体,期待着他降世之后的样子,甚至亲手做了他的小衣服,可没想到的是,他离开她,竟然是这么的突然! 他还从没有看到过这世上的一切,窦静妤还从未见过他,他也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兄长,怎么能够离开她呢?! 窦静妤悲痛欲绝,如果人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话,失去之后便不会这么伤心,若早知这个孩子的未来,窦静妤绝不会抱着满怀的期盼! “三位请回吧,我家主子暂不见客。”莫秀文与刘氏冯氏三人站在镇国公府门前,国公府守门的兵士拦住了三人。 “额,老身可不可以问一下,贵府的夫人现在好吗?”冯氏腆着一张脸,问道。 “我不知道,三位请尽快离开!”兵士冷着脸,一脸的不近人情。 两次被拒,一向养尊处优的冯氏也不想再去问了,莫秀文轻唤一声:“祖母。” 冯氏脸皱成了一朵菊花,她老了,站了一会儿就站不动了,莫秀文和刘氏在两边扶着她的手臂,冯氏摇头后,两人便带着身后的一大群人打道回府。 “祖母,这可怎么办呐?”莫秀文着急的问道。 “哎,今天可真不太平。”冯氏感叹一声,“但愿国公夫人无恙。” “秀文,国公夫人现在情况如何我们也不知道,但这赏雪宴是万万不能再办下去了,凡事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冯氏语重心长。 “是,”莫秀文点头,倘若国公夫人出了事,那侯府还欢声笑语不断,那便是诚心让人不快了。 国公府势大,若是国公夫人出事的消息传入皇宫,那侯府这个导火索也摆脱不了罪名,为今之计,便是尽快查漏补缺了。 “对了,祖母,刚才绿歌说的是有人找到了一条从侯府通往国公府的秘道。”莫秀文忽然想到了绿歌之前说的话。 “对!差点忘了,刘氏,你赶紧派人去查那个秘道在哪!”冯氏神情也有些慌张,“侯府咱们都住了这么多年,怎么谁都没发现有那么一个秘道,而且偏偏在今天让别人发现了,还闯出了事端!” “是,婆婆,要不要去找侯爷回来?”刘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说不定这是他人的阴谋! “你说的没错,赶紧将侯爷找回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侯爷!”冯氏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催促着刘氏派人去找永康侯。 第34节 莫秀文宣布了送客之后,有些人不怎么高兴,认为莫秀文和侯府实在耍他们玩,但莫秀文又不能将国公府出事的消息告诉他们,尽管他们日后也会知道。 待客的大厅中人一个个的散去,莫秀文心中也有些落寞,本来,她还想了若是这次的赏雪宴举办成功,那她会是多么的风光得意,连带着众多豪门长辈们也会高看她一眼。 可惜了,莫秀文叹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发现锦福还坐在那里,便走了过去。 莫秀文走到锦福身边,弯腰屈膝行礼:“见过公主。” “起吧。”锦福有些漫不经心的叫起。 “公主,真是不好意思,没能够让您尽兴。”莫秀文有些惭愧的说道。 “这也不能怪你,谁能够预测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锦福笑笑,“不过,不知道莫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本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你半途撤掉宴会?” 锦福那双波光流转的美目盯着她,似乎意味深长。 莫秀文以为是错觉,果然再看过去的时候,锦福眼中是一片好奇之色。 “公主,实不相瞒,是国公府里出了事。”莫秀文也不瞒她,毕竟一个正受宠的公主她还得罪不起。 “哦?看来国公府的势力还真大,竟然让侯府连个宴会都办不下去。”锦福话语略带嘲讽。 莫秀文有些讶异,这锦福公主怎么这么大胆?众人皆知她是因为窦静妤而受到皇上宠爱的,怎么好像对国公府很有怨念的意思? 莫秀文也没放在心上,这点念头在心里一闪就过去了,她家中现在事情一堆,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她也无暇关心。 “公主慎言。”莫秀文笑着提醒了一下,锦福似乎也明白了过来,笑着道:“既然侯府送客,那本宫也就启程回宫了。” “臣女恭送公主。”莫秀文客气的回道。 锦福起身,带着身后的两个宫女走了一段路,转过头来见莫秀文有送她出府的意思,便道:“莫小姐不用送了,本宫还认得出府的路。” “多谢公主。”莫秀文低头,但她还是指派了一名丫鬟为锦福领路。 锦福走出侯府,临上马车之前回望了一下与侯府相隔不远的国公府的大门,唇边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意,而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马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国公府这么大的一颗树,风刮不倒,也有别的蛇虫鼠蚁要去啃它的树根! ☆、第四十四章 窦静妤哭累了,盛怀瑾便让她睡下了,盛怀瑾在她身旁又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悄悄离开。 “老爷。”门外一直候着的茭白迎了上来。 “夫人睡着了,你们长点心好好看护着。”盛怀瑾冷淡的吩咐道。 “是。”茭白一直高高提起的心还未放下来,盛怀瑾又动了动唇,道:“今日夫人出事,你们看护不利也是根由,跟着夫人出去的人去管家那里领罚。” “是。”茭白诺诺应是,终于松了口气。 茭白看着盛怀瑾的背影渐渐走远,才入了屋内,守在外间。 “这就是贼人闯进来的地方?”盛怀瑾站在窦静妤出事的花园一角,当时窦静妤和一干下人在这里散步,去没想到会有一个人忽然闯出来,还状似疯魔的直接冲到窦静妤身前,将她撞倒。 这里青石板上还残留着几滴血迹,下人们还未来得及打扫。 “是的,老爷,属下命人在周边仔细搜查,结果寻到了一处被乱枝杂草所掩盖的洞口。”何进一板一眼的禀告着他的发现。 “带我过去看看。”盛怀瑾一声吩咐,何进便带着他来到了洞口。 “老爷,这洞口的砖石还有着新鲜的痕迹,属下可以断定,这洞口是不久前刚刚挖出来的。”何进捡起一块地上的砖石,送到盛怀瑾面前让他细看。 盛怀瑾看了一眼砖块,随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周围的乱枝上。 他伸手指着洞口处作为掩饰的乱枝,一针见血:“府内各处无一不是干净整洁,为何只有这处如此杂乱?!” “属下也想到了这点,已经将打理此处草木的花匠找了过来。”何进回身指着刚被带过来的一个人。 盛怀瑾面容有些阴郁,他冷着脸走到那花匠身边,何进跟在他身后,示意擒着花匠双臂的下属松开手。 花匠得了自由,立马跪在地上,哭天哭地的哀嚎道:“老爷,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老爷!求求您饶了小的吧!” “老爷还什么都没说,你承认的这么快干什么?!”何进察觉到盛怀瑾极为不愉,那花匠还在不知死活的哭号求饶,立刻当先一步喝道。 “小的真的是无辜的啊,老爷,求老爷饶过小的吧!”花匠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哀求。 盛怀瑾微微一动,何进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一眨眼的功夫,那花匠便颓然倒地。 何进再细细看去,那花匠脖子上有一道很不起眼的血痕,盛怀瑾手中也多出了一把刀,下垂的刀尖上滑落下一滴血液。 盛怀瑾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反手将手中的长刀送回何进腰间耳朵刀鞘,只听他道:“去查长乐侯!” 何进低头应诺,带着身后的众多士兵匆匆而去。 盛怀瑾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下人将花匠的尸体拖走,什么都不说。 三年前,盛临辉被人引诱服下五石散,他查出是长乐侯的阴谋,甚至私吞灾银也有其一份,可当他伸开手脚去报复长乐侯的时候,却在暗中被顾柏青所阻止,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到了如今,窦静妤被害滑胎也有长乐侯的影子,那花匠脖子后面有一道隐蔽的黑印,三年前,盛怀瑾派人捉到的一个长乐侯的死士身上也有这样的印子。 长乐侯,你多次欺我镇国公府,我忍耐你你竟然当我国公府无人! 盛怀瑾压下心中的愤怒,让自己冷静下来,镇国公府已经多年没有遭到这样的挑衅了,或许是因为他这几年蛰伏了下来,那些暗地里的臭虫已经忘记了昔日他盛怀瑾的威名! 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顾柏青一把将书案上的奏折全部挥落,李清跪在下面,双股战战,劈头而来的奏折都是特殊的纸张制成,砸到他身上着实有些疼痛。 “……”李清一声都不敢吭,生怕说错什么话被顾柏青狠狠责罚。 顾柏青大怒不已,他视若珍宝的窦静妤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滑了胎!而这些欺上瞒下的恶奴居然直到现在才告诉他! 如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顾柏青因为这几天风雪一直连绵不断,也罢了几次早朝,而后宫新晋的几个宫妃也想出了新的花样来讨好他,窦静妤出事的时候他正和那几个宫妃待在一起。 “来人,将那几个女人通通给朕将为低等宫女!打入冷宫!”顾柏青青着脸下令,李清身后走出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跪地诺了一声之后,迅速的跑了出去。 “今日值守的人,都给朕刑部领罚!”顾柏青说的刑部可不是六部之一的刑部,而他要罚的人也并不在殿中这些被他浑身怒意吓得发抖的宫人之中。 李清眼角余光扫到右边的宫绸微微动了一下,他悄悄送了口气。 不过没等李清彻底放松下来,顾柏青立刻点了他的名字:“李清,你跟朕已经几十年了,这么长时间你都是干什么吃的?!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你都分不清吗?!那朕要你何用?!” 李清顿时求饶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呵,”顾柏青冷笑一声,“李大总管何罪之有啊?” 李清浑身上下已经出了层冷汗,上书房内是皇帝御所,室内的温度总是合宜的,但李清却很不得此时屋内的温度再低一点,让他能够再清醒一点。 李清冷静下来,镇定的说道:“奴才不该毫无警惕,被小人施了手段灌醉了去!奴才再也不敢了!” “朕看你这个总管做得很威风嘛,倘若有朝一日,朕死了,那岂不是要你这个总管称霸皇宫了吗?!”顾柏青阴阴说道。 “皇上啊,奴才是万万不敢的!皇上,奴才知错了!看在奴才,侍奉皇上多年的份上,皇上就饶了奴才一次吧!”李清被这诛心之言吓得肝胆欲裂,他用力的磕着头,书房的地板是大理石做的,这一磕下去,短短三次,李清的额头上就显出了红印。 顾柏青冰冷的视线无动于衷,直到李清将额头磕破,他磕头的那处大理石上已经布满血痕,李清的身躯摇摇欲坠,顾柏青方才冷淡的道:“行了,朕就饶你这一次,不过,大总管一职必须换人来做!” “奴才叩谢皇上!”李清又磕了一个响头,“皇上肯饶奴才一名便是奴才天大的福分!” “来人,带他下去吧。”顾柏青吩咐下去,便有一直跪在两边当隐形人的太监站起来将李清带走了。 “朕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顾柏青闭目平息怒气:“罪魁祸首是谁?” 顾柏青是万万不相信禹王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害窦静妤的,禹王那个愚蠢的女儿恐怕是当了别人的手中的刀。 在顾柏青说话的时候,书房内的宫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全部退了出去。 “已经有了眉目,是长乐侯。”顾柏青书桌前方几尺之处,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又是他,长乐侯!”顾柏青一字一字的念着,那声音仿佛是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慢慢蹦出来一般。 “当初饶他一命,似乎还让他的胆子大了起来。”顾柏青冷声笑了起来,他张开双眼,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时间到了吧,朕看,既然已经有人按耐不住,那就尽快收网吧。”顾柏青淡淡的说道。 黑衣人化风而去,不留一丝痕迹,书房内除顾柏青之外已无一人。 此时的顾柏青才放松表情,脸上露出一丝后悔之意,若是早知窦静妤会因为长乐侯而受此大难,他就不改选择这缓慢的方式来收拾长乐侯! 左相府,庶女陈婉的房间,陈家大小姐和三小姐破天荒的都在她房间内坐着,只不过二人之间气氛极为僵硬。 “嗯……”陈婉□□一声苏醒过来,陈瑶和陈凝两人齐齐的看了过去。 “我这是……在哪里?”陈婉的嗓音很是沙哑,她高烧刚刚退去,苏醒后意识还有些迷糊。 “二姐,你现在在家里边。”陈凝一边说一边让人把陈婉扶起来。 陈婉发髻已经解开,长发松散的垂了下来,她的脸色因为高烧还残留着几丝红晕,迷蒙的睡颜微睁,颇有一番动人的风采。 可惜在座的都是女子,并不因为她这样的柔弱之姿而有所触动,陈瑶不顾她刚刚苏醒,便直接询问道:“陈婉,你掉入池塘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陈婉不解的看向陈瑶,柳眉轻蹙:“大姐,你说的,我怎么都不懂啊?” “呵呵,二姐,你好好回忆,你昏迷之前是怎么回事,你可得仔细想清楚了,免得到时候,有人冤枉好人。”陈凝冷笑一声,用话语挤兑陈瑶。 “冤枉好人,我看倒不算上,你算什么好人?!”陈瑶也不怕和她撕破脸皮,再说了,她们两个早就已经决裂了! “我昏迷之前?”陈婉拍了拍额头,轻轻“嘶”了一声。 没人看她,陈婉有些尴尬,不过她道:“大姐,三妹,我现在暂时想不起来,可能是因为睡迷糊了,真是抱歉。” “道什么歉啊,反正受罪的人是你,你想不起来凶手,到时候再被害了,我可不管。”陈瑶悠然的站起来,美眸极为轻蔑瞥了陈凝一眼。 “阿佩,我们走吧,做好人可真不容易。”陈瑶感叹了一声,带着阿佩莲步缓移,离开了屋子。 ☆、第四十五章 门被关上之后,屋内就只剩下陈婉与陈凝两人。 “三妹,你,还有什么事吗?”陈婉柔和的目光注视着陈凝,陈凝觉得有些膈应,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了,既然二姐还有些不舒服,那妹妹我也不打扰了,不过,二姐还是好好回想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能害你一次,当然也能再害你一次。”陈凝意有所指,她和陈瑶一样,都认为是对方下的手。 “啊?”陈婉有些害怕,她面带惊慌的看向陈凝,“有人要害我?” 陈凝嫌弃的皱眉,她也坐不住了,当下便站了起来:“看来我说的二姐还没想清楚。” 陈凝道:“二姐先一个人静静吧,妹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好吧,三妹路上当心一些。” 第35节 “小姐。”陈凝出来后,阿薇走了过来。 “嗯,走吧。”陈凝拂袖道。 窦静妤滑胎之后,元气大伤,因为心有郁结,十几天后才能下床走动。 临近年关,朝廷百官都忙的不可开交,为了过年时能够舒舒服服过几天年假,连皇帝都格外的拼命。 盛怀瑾已经好久没露过面了,窦静妤听茭白说,盛怀瑾每天都很晚才回来,累得过来看她时,坐着就睡着了。 窦静妤也担心他累坏了身子,便打起精神,好好养身子。窦静妤熬不了夜,但她每日都要命人时时热着羹汤补品,盛怀瑾一回来就立刻给他送过去。 往年没有这么忙过,窦静妤身体一好,在屋里走了走,顺了顺心,想到了这一茬。 心念一起,窦静妤让茭白叫来了何进,问问话。 “何进,今年怎么老爷这么忙?” 何进一脸风霜,他刚才在府内巡逻,听到夫人有请,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一听窦静妤的问话,何进放下心来,这事盛怀瑾和他打过招呼,他胸有成竹的说:“夫人,今年天气不好,雪太大,不少地方的百姓,房屋都压塌了,皇上几日前正在为此事发怒,国公爷和朝廷的官员都在为此事烦心。” “天灾人祸,”窦静妤轻叹了一声,“今年着实不好,只希望明年有个好时节。” “夫人仁慈。”何进夸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就不麻烦何统领了。”窦静妤面色有些忧郁,她振了振精神,道:“库里似乎有一件金丝软甲?” 茭白道:“是的,夫人,是前几日皇上所赐的那一批里面的。” “何统领整日为国公府的上下安全操劳,真是辛苦了,茭白,你就把那件金丝软甲拿出来送给何统领吧。”窦静妤吩咐完,直接摆手让他们出去,何进连个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茭白姑娘,守卫国公府是我分内的事,夫人的赏赐就免了吧。”出来后,何进对茭白说道。 茭白轻笑一声,道:“何统领,东西是夫人赏给你的,要拒绝你就去找夫人,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何进已知没有了拒绝的余地,接过茭白从库房中取出来的包裹,将其挽在手臂上,向她拱了拱手,干净利落的离开了。 茭白看着他的身影,视线许久没有移开,竟是有些痴了。 “茭白姑姑,”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唤醒了茭白。 茭白拍了拍面颊,转身看向来人:“荷云?” “你找我有什么事?” “姑姑,夫人正找你呢!”荷云说道。 “嗯,我这就去。”茭白应了一声,迅速的离开了此处。 荷云看了看她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盛怀瑾今晚依旧深夜才回来,他看过窦静妤后,去了自己的书房。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盛怀瑾捏着疲惫的眉心问道。 “属下无能,至今一无所获。”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书桌前,此人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的布料中,只露出一双如寒霜般的眼睛。 “我给了你们十天的时间,你却告诉我,什么都没做到?!”盛怀瑾语调渐转,连神情都变得冷酷起来。 “属下无能。”他跪了下来,低着头,一句话说完,再也不肯说了。 “我暂且不罚你,我问你,倘若再给你三天时间,你能办好吗?”盛怀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最少五天。” “你竟也学会了讨价还价?”盛怀瑾冷酷的视线宛若一支利剑,浑身上下散发着摄人的气势,跪在下方的黑影明显身子压低了许多。 “属下不敢。” “哼!”盛怀瑾冷哼一声:“那我就再给你五天时间。” “下去吧。” “是。”黑影如同来时一样不留痕迹的去了。 盛怀瑾轻叹一声,目光转向书桌上的杯盏。 他进入书房时,下人便同时送上了这盅羹汤。 想起窦静妤美好的面容,盛怀瑾微微一笑,竟如百花齐绽,美丽无边。 窦静妤的温柔好意,盛怀瑾永远也无法拒绝,他喝完羹汤,便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封折子,方才看了一眼,脸色却变得铁青起来。 “长乐侯!”盛怀瑾吐出这个名字,牙关紧紧咬合,神情冰冷无比。 “我似乎小看了你!” “小生,你快来啊!”盛临远坐在被窝里面唤着韩生的名字。 “少爷别急,小的来了。”韩生在外间应了一声,然后捧着灌好热水的汤婆子走进里间。 盛临远眼睛发亮的看着韩生手里的汤婆子,韩生笑着将汤婆子塞进被子里面,将东西放在盛临远的脚头。 “真暖和!”盛临远满足的叹息一声,然后踢着汤婆子躺了下来。 盛临远今夜本来睡得很早,但也因为睡早了,所以汤婆子里的热水也早早的凉了,他暖不热被窝,一定要靠着暖暖的汤婆子才能睡着,于是半夜便被冻醒了。 韩生今晚在他屋子里守夜,听到他的动静后,立刻起身过来查看,知道原因后,便将汤婆子拿出来,倒掉里面的凉水,换成热水又给他送了进来。 “小生的被窝暖不暖和啊?”盛临远在韩生为他掖被角的时候问道。 “暖和,小的被窝很暖和。”韩生笑眯眯的回答。 “小生是不是也用汤婆子啊,那小生也得换热水啊!”盛临远认真的叮嘱道。 “是,小的听少爷的!”韩生哄着盛临远再次入睡,见他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将周边的几个烛台吹灭,端起唯一亮着的烛台走到外间,吹灭蜡烛上了床。 一夜无梦,早上起来后,洗漱完毕,盛临远有些想念窦静妤了,就问了问韩生窦静妤身体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窦静妤一直疗养身体,因为受不得寒气,很少让孩子们去看她,就连盛怀瑾看她时也是站在屋外的。 韩生也得到了消息,盛临远一问他就说了,于是盛临远决定去看窦静妤,顺便在窦静妤那里吃一顿早饭。 或许兄弟之间有一种感应吧,盛临远在去窦静妤院子的路上碰到了结伴而行的盛临辉与盛临毅。 “大哥,小毅,你们也是要去看娘的吗?”盛临远见到两人便扑了过来。 盛临辉笑呵呵的接住盛临远,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对啊,小远也要去看娘啊,真巧!” “嗯嗯嗯!”盛临远连连点头,盛临毅在一旁冷着一张俊脸,一声不吭。 “那咱们一起过去!娘也好长时间没看见我们兄弟了,可惜临遥那工部忙的很,今天一早又早早的出去了。”盛临辉叹了口气,兄弟几个的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以聚到一块,他和二弟都开始接触朝堂,忙的时候几乎十几天都难见着一面,明明都住在一个家里头,哎! “二哥,二哥会回来的!”盛临远看着盛临辉无比认真的说道。 “是啊,大哥知道,好了,小远,小毅,咱们快走吧,去晚了说不定赶不上娘那里的早饭了!”盛临辉双臂一边一个揽着两个兄弟。 “好。”盛临远点了点头。 盛临毅依旧冷着张脸,不过两人都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也没怎么在乎。 盛临远虽然喜欢跟他玩,但现在有他更喜欢的大哥在,小毅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盛临辉比起盛临遥这个关心他,照顾他的二哥来说,对他更加宽松一点,盛临远虽然心智有些小,但他也很敏感,知道小毅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知道二哥疼他,大哥喜欢跟他玩! 盛临辉年岁渐长,比以前稳重许多了,但他心里还是那个大男孩,喜欢玩,和三弟盛临远相处的很好。 盛临辉空闲在家的时候,经常带着盛临远一起玩,不过盛临辉再也不敢带着盛临远去骑马了。 这是盛临辉心中的一块疙瘩,他对盛临远这么好也有这的一部分。 他找来的大夫没有一个能治好盛临远的后遗之症,一个个的看过盛临远的情况都摇头说无能为力。 若不是当初有江院正站出来让盛临远成功苏醒,盛临辉恐怕无法走出自己亲手害了亲生弟弟的阴影。 盛临辉看着盛临远带着天真美好笑容的脸庞,心中因忆起往事而泛起的波澜渐渐平息。 如今盛临远好好的,纵使他心智不全,他也依然是我盛临辉的弟弟,我就算照顾他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大哥,”盛临毅忽然出声。 “啊?”盛临辉边走边疑惑的看向他。 “小心脚下。”盛临毅说完,盛临辉就摔了个趔趄。 “临毅你……”盛临辉站稳之后哭笑不得的看着盛临毅,盛临毅依旧冷着一张脸,心中暗搓搓的想:大哥怎么松手了,刚才绊倒盛临远该多好。 “大哥,你好笨哦!”盛临远指着盛临辉笑得开心无比,盛临辉阴笑着上前揉乱了他的头发。 ☆、第四十六章 大年三十很快就到了,一大早的,国公府里的下人就起来准备了。 大户人家的年夜饭都格外讲究,国公府更不用说了,厨房从早忙到晚,就这样还有好些东西没准备完。 吃饭的大厅内点了灯笼,门口贴了对联,都是一派格外喜庆的气氛。 窦静妤不禁被此情此景感染,对着坐在她左边的大儿子打趣道:“临辉,你什么时候准备将陈小姐娶进来啊?” “娘!”盛临辉有些扭捏,“我这不还没见过她几面吗?!” “没见过,我怎么听说人家陈小姐来找过你?” “哪有!”盛临辉脸有些红。 窦静妤笑起来,盛临远好奇的看向他们:“娘,我要有大嫂了吗?” “对啊,你大哥过了今年都快二十岁了,别人家向他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窦静妤想到之前参加宴会时,听几位夫人在谈论自己的孙子孙女,不禁有些愤愤的说道。 “娘,我这不还没立业吗?”盛临辉很认真的说:“您和父亲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允许我做出一番成就之后再娶妻的吗?” “哎,”窦静妤闻言叹了一口气,面带几分愁色:“我能等,你父亲能等,你也能等,可人家姑娘等得了吗?” “前几日,陈府送礼的人来了,你知道人家姑娘多大了吗?!”窦静妤顿时有些埋怨的意味:“她只比你小三岁,又是家中老大,若是再被你耽搁下去,陈府的女儿们还要不要嫁人了?” “女儿家大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你好意思一直耽搁着?”窦静妤恨铁不成钢,陈瑶那姑娘她也见过,虽然性子有些大了,但品貌可是一等一的。 盛临辉沉默下来,他对那位陈瑶姑娘的确有些不怎么在意,但一直耽误她也不是他的本意。 盛临遥见气氛有些不对,冒出声来打圆场:“娘,大哥,过年咱就不说这些了吧。娘,您看,三弟都流口水了。” “啊?”盛临远听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茫然的看了过来。 第36节 窦静妤掩唇一笑,道:“既然临远饿了,那茭白,你将桌上的那盘点心拿过来让临远垫垫肚子。” 茭白应声将点心端到盛临远的面前,盛临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说了一声“谢谢娘”,就夹起一块点心开吃了。 母子五人说笑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渐渐过去,盛怀瑾一直不见回来,窦静妤的脸上也挂上了几丝愁绪。 “娘,要不我们先吃吧?”盛临辉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大年三十晚上的团圆饭是一定要全家人在一块吃的,否则来年一家人恐怕会分隔两地,寓意极为重要,这风俗流传了几百年,天下人都格外重视。 窦静妤本想斥责他,却看到孩子们或隐蔽或明显的都表示出自己饿了,她也心疼,但…… “算了,吃吧,”窦静妤故作开心,唇边的笑意也带了几分勉强:“咱们吃慢一点,你们父亲他说不定也能赶上。” “嗯,娘,饭菜这么多,父亲他一定能赶上!”盛临毅劝慰道。 “都吃吧。”窦静妤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在眼前的盘子里夹了第一筷子。 窦静妤没了胃口,可是几个儿子都吃的开心,她也陆陆续续吃了几筷子,也渐渐的饱了。 早上盛怀瑾离开时,她殷殷叮嘱过,让他早点回来,盛怀瑾明明答应过的,可现在为什么还不回来! 窦静妤咽下心酸之意,命人斟了屠苏酒,她与孩子们举杯相碰,随后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液烫喉,窦静妤被激的咳嗽了几声,四个儿子都投来关心的视线。 她摆摆手示意无碍,让他们继续吃。 “夫人。”桂荣走到她身边,凑到她耳边道:“老爷出事了!” 窦静妤瞳孔忽然紧缩,她按耐住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目光扫过孩子们的脸,冷静的问道:“怎么回事?” “宫里不久之前传来消息,皇上的家宴上有刺客袭击。”桂荣整理了一下语言:“当时老爷在皇上的书房里,听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谁知刺客人数众多,还在酒水中下了秘药,一时间,竟然被刺客捉了许多妃嫔皇子当做人质。” 窦静妤再也无法冷静,她慌忙看向桂荣,没看见四个儿子中,除了盛临远,三人皆眼中微黯,停了手里的动作。 “那皇上有没有事?”窦静妤问出口前想起了不要让孩子们担心,急忙压低嗓子问道。 “皇上……”桂荣皱了眉,“传来消息的人说,那时候宫里已经大乱,老爷为了护驾被刺客伤了手臂,然后他便被老爷派回来报信了。其他的并未来得及看。” “怎么会?”窦静妤惊疑不已,“皇上不是最显眼的吗?怎么……” “娘,我和二弟进宫看看!”盛临辉忽然出声,窦静妤看过去,见他和盛临遥已经让下人拿来了外衣披风,正在着装。 “我也去!”盛临毅应和道。 “不行,宫里现在一团糟乱,而且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万一你们进宫之后,也被刺客擒住要挟你们父亲怎么办?!”窦静妤一下子否定。 她振作起来,道:“既然你们父亲还能让人回来报信,那他暂时还是安全的,在这种时刻,我们都要稳下来,不能够着急,也不可以着急,我们要相信他,安心等他回来。” “可是父亲他……”盛临辉欲言又止。 “他受伤了是没错,可你父亲他总是很厉害的,我相信他能保全自己,而我们也不能让他担心。”窦静妤眼神坚定。 “好了,现在我们都坐下来,茭白,你去找何进统领,让他加紧巡逻,府内的安全全靠他们了。”窦静妤故作平静的说道。 “是,夫人。”茭白听完她说的话后,便小跑着出去,所幸何进此时也在厅外守着,刚才带人来禀报消息的时候,就是他带过来的。 茭白交代完窦静妤的命令后,何进说:“茭白姑娘请告诉夫人,让夫人尽管放心,有我何进在,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嗯,我知道。”茭白点头,她犹豫了片刻,才道:“何统领也请小心。” 何进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事情紧急,他随意点头回应一下,就带着人走了。 “临远是不是有些困了?”盛临远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他眼中蔓上了水雾,窦静妤看过来时便是这般情景,她温和的问道。 “娘,我还不困。”盛临远揉了揉眼睛。 “困了就去睡吧,这里还有娘和你的兄长,临毅也是,我看你也累了。”窦静妤温柔的劝慰道。 “可我想等父亲回来。”盛临远强打起精神。 “好孩子,”窦静妤眼中愈加温柔,她让人拿来了毯子和靠垫,座椅很宽,将靠垫放在背后,还能仰头舒服的靠上去。 窦静妤亲手给盛临远盖上了毯子,让他睡一会儿。 “娘,父亲回来了一定要叫醒我!”盛临远临睡前这样说道。 “嗯,一定会叫醒临远的。”窦静妤笑着答应。 盛临远闭上眼睛,很快的睡着了。 窦静妤干坐了一会儿,又看到了盛临毅,她问:“临毅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盛临毅摇了摇头:“娘,我不困。” “晚上寒凉,这样坐着恐怕明天早上回感染风寒,茭白,你去再拿几个毯子,让少爷们都暖暖身子。” “夫人,要不要再拿几个汤婆子过来?”茭白问道。 “对,还得拿汤婆子,我记得临远身体凉,不用这个睡不好。”窦静妤催促茭白快点去。 天微微亮的时候,盛怀瑾带着满身的寒霜回来了。 他一踏进府门,就有人告诉了窦静妤,她也来不及叫醒打盹的孩子们,就匆匆的赶了过去。 盛怀瑾依旧冷着面容,他换了一身衣服,但左臂略显臃肿,窦静妤走上前,有些激动的抱住他的腰。 “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窦静妤喜极而泣。 “莫哭,静妤,我没事了。”盛怀瑾用右手覆上她的后背,轻柔的拍着。 四个儿子见到盛怀瑾后也是好一般问候,窦静妤让人送来了热粥,让一家人喝了暖暖身子。 喝完粥,盛怀瑾也被窦静妤带回了屋子,她的屋里时刻都是暖烘烘的。 “你的伤怎么样了?”窦静妤心疼的看向他的左手臂,有些瑟缩的不敢摸上去。 “没事,并不严重。”盛怀瑾轻描淡写的摇头,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碍。 “可我看……” “没事,相信我。”盛怀瑾极为认真的看着她的面颊。 窦静妤双颊红了,她微微偏头,道:“没事就好。” 盛怀瑾将她拥到怀中,夫妻二人好一般缠绵缱倦。 “对了,怀瑾,舅舅怎么样了?”温存片刻后,窦静妤想起了顾柏青。 “皇上没有受伤,你放心。”盛怀瑾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窦静妤放下了心,她此刻才有闲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昨日本想宣召我商量一些事情,但宫宴已开,他便先过去了。因为当时事情还没有讨论好,皇上便准备再回来商量一下。”盛怀瑾缓和了声音,抚摸着窦静妤顺滑的发丝。 “但是皇上却被绊住了,于是我便在书房里等,”盛怀瑾说到此,不禁生出了许多歉意:“对不起静妤,我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 “这不怪你,”窦静妤理解的说道:“国事为重,而且能让你和舅舅如此费心操劳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嗯,然后,宫宴便出事了。”盛怀瑾压低了声音。 当时他还在书房里静坐,翻看着顾柏青让他看的一些资料,但忽然有人过来通知他,宫宴上竟然有刺客来袭! 盛怀瑾也管着皇宫的御林守卫,出了事,他当然也得过去,但谁知那些刺客训练有素,而且宴上的酒水也被下了软筋散一类的秘药,他们竟然挟持了多位后妃皇子公主。 幸好皇上身边保护的人众多,皇上没有被他们擒了去。 盛怀瑾赶到时,那些刺客还想试试能不能突破御林军的防线,将皇上也擒过来。 ☆、第四十七章 盛怀瑾一时不慎被刺客砍伤了手臂,情势愈发僵持起来。 本来,如果一直对峙下去的话,对顾柏青这一方极为有利,皇宫可是皇帝的大本营,一声令下,随时随地都有兵马赶过来。 可是,永乐侯等人一直在暗中用各种名义招兵买马,而且皇宫的守卫大权也不是盛怀瑾一人握在手中的,而另一个禁卫军的统领早已被永乐侯一脉收买。 情况危急,而刺客一方的人马却越来越多,他们手中还有金贵的皇子公主,顾柏青这一方极为被动。 顾柏青年岁已大,一个皇子公主的死去都是极大的损失,对他来说,皇子们死在相互的争斗中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是被别人杀害,那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刺客之中有一武艺高强之人带着四五名刺客一掠而起,他用其他几人作为掩护,竟然将由御林军层层守卫的顾柏青抓走! 盛怀瑾一方大惊,抓着顾柏青的那名此刻迅速逃走,其他的刺客也纷纷抛下手中人质,四散逃命。 盛怀瑾下令抓住那些刺客,若事情危急,可先斩后奏,点了几个统领的名字,他便带着御林军去救顾柏青了。 盛怀瑾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带人出了皇宫,就在京武大街——直通皇宫的那条大道上,碰见了被一女子搀扶着的顾柏青。 盛怀瑾拦下那女子后,顾柏青也验明了正身,他并未受什么伤,只是体内的软筋散的药效还未消除,身体还有些疲软罢了。 “舅舅没事就好。”窦静妤惊魂归位,她拍了拍胸口,轻轻舒了口气。 “怀瑾,那救下舅舅的那个女子是谁?我要好好奖赏她。” “那女子叫做沈芙,听她说——静妤,你怎么了?”盛怀瑾刚说出那女子的名字,就发现窦静妤花容失色,惊异之情溢于言表。 “她真的叫沈芙?!”窦静妤定了定神,抓住盛怀瑾胸前的领子,略显焦急的追问道。 “是,三水那个沈,芙蓉的芙。静妤,难道你认识她?”盛怀瑾问道。 “不认识,不认识!”窦静妤肯定的摇头,她咬字颇重,似乎在告诉自己什么。 “哦。”盛怀瑾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柔的道:“静妤,你等了我一晚上,也累了,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好,”窦静妤勉强笑笑。 盛怀瑾为她卸下头上的钗环,解开发髻,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他半蹲下去,为她脱去精致的绣鞋。 窦静妤盖上被子,盛怀瑾不久也躺了下来,他的手臂伸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腰身。 “静妤,睡吧。”盛怀瑾温柔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嗯。”窦静妤轻轻点头,看着盛怀瑾闭上了眼。 “沈芙……”窦静妤默念这个名字,她以为,前世种种,她全部都放下了,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她竟然还会想起那些事情。 身边的男人俊美无匹,这是她最为得意的夫君,前世今生,有多少女子羡慕她有这样好的郎君?! 窦静妤心中复杂,沈芙,沈芙,你为何再次出现?不过,窦静妤将手轻轻的覆在盛怀瑾被子里的大手上,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负你,孩子们,我也一定要保全! 盛怀瑾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将她的手完全握住,窦静妤抬眼看去,盛怀瑾温柔无比的声音在她耳边再次响起:“静妤,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37节 “我也一样。”窦静妤顿时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沈芙?”顾柏青气势威严,他坐在软榻上,一手在小几案上微微拍打,深不可测的眸子百无聊赖的扫过跪在下方的锦衣女子,状似随意的问道。 “民女便是沈芙。”锦衣女子有一副张扬艳丽的好相貌,她肤质细腻,极为光滑。沈芙穿越过来前便是一个时尚界的尖端人士,穿越过来之后,尽管前身是一届农女,本身的资质又不算顶好,但在她的细心保养之下,也可算得上品美人,因为如此,她就算双膝跪地,背也挺得直直的。 “你救了朕,朕允你一件事,说吧,要朕赐你什么?”顾柏青问道。 “民女身为大周子民,皇上有难,理当挺身而出,又怎敢要什么赏赐?”沈芙大义凛然的拒绝了。 “哦?”顾柏青终于正视了她,道:“抬起头来。” 沈芙闻言,按耐下心中止不住的喜悦,缓缓地抬起头,露出她极为骄傲的美丽容颜。 “果然是一副好相貌,不愧芙蓉之名。”顾柏青赞了一声,“不过你身为农女,却又如此见地,果真不凡,朕这下子可明白了你是如何将天然居开得有声有色。” 一句话便揭了沈芙的老底,她心中的火焰一下子被扑灭了。 沈芙一向对自己的底牌掩藏的极为隐秘,天然居也是她最大的底牌,而且天然居的幕后主人身份沈芙从未暴露过。 京城里天然居的生意最好,未尝没有眼红的人,但天然居幕后主人的身份极为神秘,不少人去里面找过茬,但都被整治的不敢再犯,还有人猜测其和皇宫的那位有所关联。 “皇上,皇上谬赞了,民女,”沈芙有些不知所措,话语断断续续的。 “不必担心,朕不会将你的天然居怎么样的。”看出了沈芙的小心思,顾柏青淡淡的说道。 “皇上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和民女这样一个小女子计较。”沈芙拍了个马屁。 “哼。”顾柏青轻哼一声,道:“既然你都说了朕英明神武,你救了朕,朕却不给你赏赐,未免让天下人嘲笑朕忘恩负义。” “民女不是这个意思!”沈芙连忙低头。 “你不是这个意思,别人会这么以为。”顾柏青眼中微微闪过一道暗光。 “这样吧,你救驾有功,朕便记你一等功,赐你郡主之爵位,仪同公主,赐住郡主府,如何?!” 虽是商量的语气,但沈芙是万万不敢发表什么意见的,而且顾柏青已经一语说定,她也只能磕头谢恩:“民女谢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好了,你先下去吧,朕命人拟好圣旨,裁定郡主府之后,再召你入宫!”顾柏青挥手让人带沈芙退下。 沈芙再次谢恩,随后起身跟着宫女退下了。 从皇上那里出来,沈芙不由得大喘了一口气。 没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气势的人,在那里待了近半个小时,沈芙也只敢在皇帝让她抬头的时候看了皇帝的真容一眼。 皇帝果真是皇帝,就算是老了也依然俊美。 昨夜沈芙救下他时,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相貌,她也只是凭着微微的灯火看见了他身上金丝线绣着的龙袍认出身份的,随后盛怀瑾很快就带着人来了,就算有了火把,皇帝也是第一时间被人接过去的,她根本没时间去细看。 回想完毕,沈芙想起了身前带路的宫女,心想这宫女刚才没发现她的样子吧? 她不确定,带路的宫女也没有转过头的意思,沈芙被带进皇宫的时候已经被人嘱咐了少说少看,谨言慎行,就算来时还有那么一些傲气,现在早就被皇帝摧残的一丝不剩了。 沈芙不敢东张西望,但这条从书房出来的路会经过御花园,女人总是会喜欢美丽动人的花,就算隆冬时间,御花园中也不过有几株稀有的梅花。 沈芙所擅长的美容调养之法,便与时令鲜花有关,这时看到了御花园中珍贵美丽的梅花,不禁有些流连忘返。 她步子一慢,带路的宫女也发现了,宫女便出声催促她:“沈姑娘,李公公命奴婢速速送你出宫的。” 言下之意便是耽搁不得,可这些梅花实在太为罕见,沈芙着实有些舍不得,一时之间竟然失了分寸,她道:“这梅花很好看,能不能让我摘一枝带回去?” 宫女的神情有些错愕,随后她点了点头:“若只是一枝便无妨,不过,沈姑娘动作可得麻利些,宫门口还等着接您的马车呢。” “嗯。”沈芙表示明白,然后她走到一棵梅树旁边,伸出手,准备折一枝梅花来。 “住手!”沈芙手刚刚碰上树枝,正要折下来,便听到一声厉喝。 沈芙手一抖,直接把梅枝摘下来了。 “你是何人,竟敢摘本宫的梅花?!”迎面绕过来一群宫装女子,带头的女子一袭繁复华丽的宫装,头上戴着展翅欲飞的凤钗,女子一向顾盼生辉的美目中第一次出现了寒霜凛冽的怒意。 “额……”沈芙词穷,她有些难看的看向身边的宫女。 宫女显然也是一惊,她没想到这里的梅花竟然还是“某某人”的。 不过细看来人,宫女松了一口气,她直接走到沈芙前头,带着沈芙弯腰行礼:“奴婢见过锦福公主。” 沈芙也猜到了这位大概是公主,但听到宫女说出锦福的名号,她才大吃一惊,暗暗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 绵福看着沈芙手中被她蹂躏的梅枝,心疼转化成了对她不爱惜的怒意:“大胆,本宫的梅花岂能让你如此践踏!” “来人,将她给本宫绑了!”绵福深受皇帝疼爱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实,她的命令是没有人敢违抗的,于是,她一声令下,身后的宫女便出来了一大堆,准备将沈芙擒住。 ☆、第四十八章 “请公主息怒,这位沈姑娘是皇上宣召进宫的,沈姑娘初入皇宫,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见谅。”宫女挡在沈芙身前,垂着头,一副恭谨的模样,但她的话却让绵福有气没地儿发。 “原来是父皇宣进宫的,本宫就说呢,这宫里宫外的,怎么会有这样不知礼的人!”绵福刺了一句,下巴微抬,她身旁的梅树上的白雪红梅,便做了她的陪衬,衬得她姿容更是不凡。 沈芙不忿,却因为之前受过了皇帝的气势压迫,再不敢小瞧这些皇宫里的皇子公主,而且,这在她身前挡着的宫女也极为不凡,气势凛然,连这位受宠的锦福公主也不会忽视她。 “公主,宫门外的马车还等着这位沈姑娘,奴婢就先告辞了。”宫女说完,绵福冷哼一声,也没有再搭理她,带着身后的一群宫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绵福等人走得远了,沈芙才对宫女表示谢意:“多谢姑娘的出手帮助,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 宫女目不斜视的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奴婢乐怡。” “乐怡是个好名字!”沈芙笑着赞了一声:“我这个人别人帮我一次,我就要还她十次,这次是我不谨慎,也多亏了乐怡的你帮忙,我会还你的。” “沈姑娘,时候不早了,奴婢尽快送您出去吧。”乐怡眼中微微一黯,竟不在乎沈芙说的话。 沈芙有些诧异,刚才皇上说要赐她郡主之位时,乐怡应该也听到了,她怎么…… 不过,既然她说不要了,沈芙也不会上赶着要回报别人,顶多记住,来日若她遇上了难处,沈芙伸手帮一下就等于还了这次的恩情。 将沈芙送出宫,乐怡亲眼看着沈芙上了马车,马车驶向远处,渐渐消失在乐怡的视线中。 帮你一次,你就帮我十次吗?乐怡有些落寞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良久,冷清的宫道上响起一声嗤笑:“不过是说说罢了,如何能当真?!” 马车将沈芙送回她在京城购买的一座小院前,她刚下马车,院中听见动静的父母兄妹就迎了出来。 “大姐儿!”沈母眼睛在她身上扫视来回,见她外表齐整,并未有受伤的痕迹,这才一把搂住她,“安全回来就好!你知不知道,娘都快要吓死了!” 沈芙伸手环住她的后背,安慰的轻拍她的后背:“娘,你放心,皇上没有罚我,还要赏赐我呢!” “姐姐(小芙)!”沈芙的兄妹围上来,沈芙抬头便看见了父亲和他们眼中的关心,登时便有些热泪盈眶。 沈芙道:“爹,娘,外边不放便,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对,他娘啊,咱们回家再说!”沈父也看见了几户邻居都探出了头,正往他们这边瞅,连忙伸手将沈母拉起来。 沈芙一家知道沈芙要被封为郡主后,如何欣喜暂且不提,盛怀瑾今日进宫之后,和皇帝商量了一下皇宫家宴遇袭的事情之后,第二天,两道圣旨便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乐侯郑炳偕同易王顾昌英大逆不道,意欲谋权篡位,倾覆天下,更于三十宫宴暗袭天子,其罪当诛!永乐侯郑炳罢黜官爵,满门抄斩!易王顾昌英削其爵位,贬为庶人,上感悲,特恕其死罪,但死可免,活不饶!圈于易王府,永世不得出!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沈芙,德才兼备,端柔敏慧,救驾有功,深得朕心,特封为正三品柔媛郡主,仪同二品公主,并赐入住郡主府,钦此!” 随着两道圣旨的下达,各路人马风涌云动,永乐侯府早在皇上被救回皇宫之后,盛怀瑾就已派出手下的兵马将其围了起来。而永乐侯暗中的兵马,也被盛怀瑾和皇帝先前的雷霆手段打散,正是因为如此,永乐侯在昨晚才会拼死一搏。 本来若是将皇帝捉回来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惜中途却出了个沈芙,沈芙阴差阳错的将顾柏青救了回来,永乐侯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永乐侯府的门终于开了,而侯府门前守着的御林军统领,早已成为新任的统领的徐世谦,他骑着马,一身深紫的官服,其上点缀着暗色的狮子纹,一张俊美的脸上凝结了冰霜,他手中持着缰绳,冷眼看着永乐侯郑炳提着一把沾血的刀走了出来。 “你们,呵,来的可真快!”郑炳自嘲的笑笑,手中的刀晃来晃去。 “郑炳,还不快束手就擒!”徐世谦冷声喝道。 “让你们抓本侯?呵呵,你们那脏手休想碰本侯!”郑炳提起手中的刀比划了一下,昔日和盛怀瑾一样名震边关的将军竟然踉跄了一下。 “圣旨已下,你早已不是永乐侯!”徐世谦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不是?!本侯为他顾柏青出生入死,荡平海寇,结果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他的走狗!本侯愿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郑炳仇视一切,徐世谦这个出头的人更是让他所有的怒火全部倾泄在其身上。 “郑炳,你说的那都是昔日往事!皇上仁德,将你封为永乐侯,便是对你极大的恩赐!可你野心勃勃,和易王相谋,竟欲颠覆朝纲,实乃大逆不道!”徐世谦说完,不耐继续与他说下去,直接挥手下令,让他身后的御林军上前,将其捉拿。 “哈哈哈哈……”郑炳忽然癫狂的大笑起来,“我大逆不道?哈哈,我大逆不道!我就是想谋反,你能拿我怎么样?!想杀我全家,哈哈哈,你们休想,他们早被我杀光了!哈哈哈哈哈……” “统领,”徐世谦手下被他话中的意思所惊。 “既然他自己已经下手了,我们就轻松了,不过,他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将他抓住,押回天牢,令搜寻侯府,一个漏网之鱼都不能放过!”徐世谦沉着的下达命令,而后他端坐在马上,冷眼瞧着。 郑炳见一群人朝他涌来,郑炳冷冷一笑,将手中的刀横在脖间,就算死,我也不会死在你们这些顾柏青的走狗手里! 徐世谦看见他这一动作,立刻将腰间悬挂着的长剑出鞘,朝郑炳射了过去。 长剑袭来,郑炳反射性的将刀横起来,挡住长剑,却被想到长剑所具的力量庞大,他早已被富贵荣华养废了的身体武艺根本无从相抗。 刀剑清脆的落地声响起来,而郑炳失魂落魄的被士兵围了起来。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侯爷灰头土脸的被一群兵士打落武器,擒住双手,徐世谦冷冷一笑,这个郑炳以前可是很得意的,他和镇国公一同成名,并称将军。 但郑炳得势后很是嚣张,得罪了好几位文臣武将,而徐世谦身为孱弱文官的父亲便是被郑炳推下正大光明殿前的楼梯,摔坏了骨头,缠绵病榻多年之后一命呜呼。 而郑炳因为当年他正势重,皇上也因为他的功劳对他另眼相看,出了此事后,皇上罚了他几年俸禄,又赐给徐世谦之父珍贵的药材疗伤,可终究于事无补。 正是因为如此,徐世谦才会投笔从戎,他仇恨着郑炳,如今郑炳这般落魄的样子实在令他心甚快慰! 郑炳也早就忘了徐世谦父亲是什么人,他根本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仇人。 徐世谦派人进入侯府搜寻,结果发现,郑炳的老母妻儿,皆如他所说一一被他斩杀,可郑斌却将他的一个孙子藏起来,若不是有一个兵士因为细心发现柜子的一角不对劲,恐怕已被郑炳得逞! “带回去吧。”徐世谦瞥了将士手里的男孩一眼,就偏过了头,不愿再看。 易王府,得知圣旨后,顾昌英颓然的接受了一切,他失神的看着王府的人事交接,看着王妃儿女嘤嘤哭泣,烦躁的大吼一声“都给本王闭嘴!” 王妃和孩子都愣愣的看着他,顾昌英痛苦的捂住了头,他早就不是王爷了!不是了! 王府的大门被关上了,连带着被关上的似乎也有顾昌英的心,他的神情一下子灰暗下来,吐了一口血,浑身瘫软的倒了下去,耳边惊慌失措的呼喊也渐渐消失了。 而与这两位截然相反的,便是沈芙一家了,那穿着华丽的太监来到他们家,宣读完圣旨后,还对沈芙恭敬的行礼,然后他身后的一众宫女都帮着他们搬家,搬到了那华丽的郡主府里。 沈家除了沈芙都看花了眼,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院子,以后他们都会住在这里,天啊,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沈芙肯定的告诉家人,让他们安心住下来,并且沈芙还将郡主的宝印金册,和代表着郡主身份的衣饰钗环都拿出来让他们看。 “阿芙,你果然是我们沈家的福星啊!”沈父感叹一声,沈芙笑笑:“爹,我这个福星也是爹娘你们生下来的啊。” 本来还对沈芙新身份有些畏惧的沈父沈母,听到她这句话,心中不由大定,对啊,沈芙身份再大,那也是他们的女儿啊,十月怀胎可做不得假! 沈父沈母放下了心,而沈家兄妹则兴致冲冲的准备去逛逛这座郡主府。 圣旨上说了,沈芙虽然现在只有个郡主的名头,但她的一切都仪同公主,所以这明面上的郡主府,实际上是公主府,一字之差,差别甚大,公主府可是皇家园林,其中盛景,便已让这些见识稀少的人看花了眼。 第38节 沈芙的大妹妹沈蓉跟着沈芙去了她的闺房,沈蓉之前已经看过了自己的房间,再看沈芙的房间,与她的差别甚大,不由得有些酸酸的说道:“姐姐这房间里头的比我的好看多了。” 沈蓉就这样的性子,沈芙也很清楚,当下就没理她,但领路的公主府的宫女对她这样不敬的样子有些不满,就道:“郡主的房间自然与你们的不一样。” “你!”沈芙若是忽视她,沈蓉说一说就算了,可这下子有人搭理她了,沈蓉气劲便上来了。 “姐姐,这下人真无礼!”她转脸就跟沈芙告状。 沈芙也沉了脸:“阿蓉是我的妹妹,你也应该对她恭敬。” 宫女有些委屈,她对郡主卑躬屈膝是应该的,可这个女人不过平民百姓,身上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她一个公主府的大丫鬟,凭什么要她恭敬以待? 这宫女也是在公主府里待惯了,这公主府平时都是闲置着的,只有公主到了年岁,出嫁之后另立府门才会有用处。宫女因为身上有个官职,所以时常在府里横行霸道的。 但她还知道主子,沈芙这样一说,她就对沈蓉说了声道歉,心中却道:什么妹妹的,这样的妹妹,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沈蓉对这宫女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正准备再教训她,却被宫女打开的首饰盒子吸引了视线。 ☆、第四十九章 “啊,姐姐,这簪子可真漂亮!”沈蓉迅速从打开的首饰盒中抢出一支簪子,上下其手。 沈芙眉头微皱,还是应了她的话:“嗯,是很漂亮。” “那姐姐你就送给我吧!”沈蓉蹬鼻子上脸的说道,她跟沈芙要东西要习惯了,就算十次中有七八次都是被拒绝的,她还是不放弃。 现在还有一屋子的下人在,沈芙不想让下人在下头议论她连个簪子都舍不得给妹妹,就点头答应了,然后客气的话也不说了,她如果说“有什么喜欢的,你尽管跟我说,”恐怕沈蓉真的能将她一整盒的首饰都拿走! “阿蓉,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刚刚也只是看了一下屋子,不如你现在回去看看还少什么东西,免得到了晚上不方便。”沈芙下了逐客令,沈蓉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她感觉极其丢人,而且她也不会看人脸色,没看见那些下人们隐藏的鄙视之情。 沈芙依然一副笑脸,可沈蓉就知道她现在已经很生气了,于是沈蓉紧紧握着手中的簪子,“好,那大姐,我就先走了。” 沈蓉走后,沈芙伸手“砰”的一声将首饰盒的盖子合上,沉着脸色转身坐在她早就看好的椅子上。 屋子里的下人都不敢吭声,沈芙很是满意,她轻轻颔首,开始震慑这些下人。 国公府,朝堂上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原本已经开始休假的官员们也不敢继续休息下去了,除了各地的百姓继续过着新年,京城之中,也唯有每日清晨例行的鞭炮散落的红纸,能够添几分喜气了。 今日已是大年初二,顾从云早就捎来了口信,让他们不必再去公主府拜年了。 “圣旨都下了,舅舅这次的动作真快。”窦静妤不经意的将手放在小腹上,话语中喜怒难辨。 在她身边站着的茭白桂荣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茭白道:“夫人的大仇得报,应该开心才是。” “仇?”窦静妤嗤笑一声:“报了又怎样?我的孩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茭白心中也不好受,明明夫人这次怀孕之后,他们都抱着很大的期望的,结果却无疾而终。 桂荣宽慰她:“夫人,您和老爷还正年轻呢!” “都三十多了,还年轻个什么啊。”窦静妤接了桂荣的话头,她也不想继续再想那些悲伤的事情了。 “夫人这般样貌,任谁看了,都不会认出您的真实年龄的。”桂荣嘴甜的说道。 闻言,窦静妤抚上面颊,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茭白附和道。 她们两人说的话也不假,窦静妤身具奇特的能力,虽然她至今为止只试过净化药材,但她也常用药材进补,除了给皇宫一些,当然还有一些留在府里边。 这些药材的功效显著,窦静妤也不吝啬,经常变着方的让厨房的人做些好东西送给盛怀瑾和儿子们进补,当然她也是有度的,自然不会发生补过了的事情。 窦静妤因为这些药材的功效,显得越发年轻漂亮,府里面曾有一个丫鬟见她皮肤比她们这些正在年轻韶华的女孩子们还要好,嬉笑着问过她呢。 窦静妤笑笑:“只不过,如今我担心的,便是临辉的亲事。” “夫人,大少爷不是已经答应过了吗?”茭白问道。 “他答应的是爽快,哎,就怕他心有怨气,我当时,怎么给他定了个娃娃亲!”窦静妤言语之中尽是后悔,关于盛临辉的婚事,窦静妤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思来想去,尽管陈府对镇国公府来说是一个好选择,但还是草率了一些。 “夫人也是为了大少爷,旁的人想求也求不来夫人您的一眼呢!” “哦?”窦静妤看向说话的桂荣,“有谁想求我?” “是隔壁永康侯府的大小姐。”桂荣说罢,就见窦静妤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茭白见状,知道窦静妤不愿见她,这桂荣今天可是昏了头了,竟然提了这个人! 看来,她可是看走眼了,刚受过教训,就敢再犯! 茭白斥责道:“桂荣,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啊?夫人,奴婢,奴婢只是见那位大小姐哀求模样可怜极了,这才答应了……”桂荣一听慌了,她急忙求情。 茭白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的话:“她求情可怜?哼,那夫人就不值得可怜了?!来人,给我将她赶出去!” “是。”旁边的一群丫鬟在需要安静的时候就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但在需要她们的时候,绝对是第一时间响应的。 茭白一声令下,那些丫鬟一上来,就先堵住桂荣的嘴,然后一边一个押着桂荣的肩膀出去了,行动格外麻利。 窦静妤沉默的看着,直到丫鬟们带着桂荣出去。 “茭白,你说,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彻底安安分分的,不再妄想别的东西呢?” “利动人心,夫人,您也别伤心了。” “伤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一颗活生生的人心,竟然比不上那些金银财宝!”窦静妤有些灰心丧气的讽刺道。 茭白也不再接下去,沉默着听窦静妤的话。 “日后,我看你别在培养丫鬟了,我有你一个就够了。”窦静妤感叹着,“茭白,我都不愿意将你放出去嫁人了。” “夫人看重奴婢,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愿意永不嫁人,伺候夫人到老。”茭白郑重的说道。 “那怎么行?将来若是你老了,孤单寂寞了,恐怕,会怪罪我这个夫人呐!”窦静妤想到了上辈子茭白的事情,因为她也想到了另一个人。 “夫人,您别打趣奴婢了。”茭白道。 “茭白,我给你说个事。”窦静妤兴致一起,便想做个媒。 夫人请说。” “府里的侍卫统领何进,你看他如何?” “夫人,”茭白有些惊慌的看着她,“这,夫人这是何意?” “不必惊慌,我只是想给你说门亲事。”窦静妤笑着安抚她。 “哦。”茭白平静下来,脸上却涌上丝丝红晕,清秀的容颜带了几分绮丽之色。 “看你这样子,是满意了。”窦静妤也满意的笑笑。 “一切,但凭夫人做主。”茭白害羞的说了句,任由窦静妤再怎么打趣,也只红着脸一声不吭。 当晚,夫妻二人同寝的时候,窦静妤对盛怀瑾说了这个提议。 “何进?”盛怀瑾语带几分惊奇:“你怎么想到他了?” “怎么?你不舍得你的手下?”窦静妤不满的戳戳他的胸膛。 盛怀瑾温柔的将她的手指包裹在掌心里面,道:“我以为,你身边那个茭白,至少要说一个府里的管事,而且,我手下的这些粗人,你估计也看不上。” “哼!”窦静妤哼哼一声,道:“我都看上你这个粗人中的头子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好好好,对不起,我要感谢你看上了我这个粗人头子。”盛怀瑾将她的手抬到唇边,贴了上去。 手指触到一片温润,窦静妤脸上不禁带了几丝薄红,她推了一下,见推不开就忽视了那里。 “我说的你答应吗?” “当然答应,明天我就跟何进说。”盛怀瑾连连点头。 “那就好。”窦静妤满意的笑了。 “什么?”盛怀瑾的书房里传来了一声惊愕的叫声。 “……”盛怀瑾沉默的看了惊愕不已的何进一眼,这一眼让何进平静了下来,他低头想了想,道:“老爷,这是真的?” “……” “这,茭白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人。”何进还是有些不相信,夫人身边那些肤白貌美的丫鬟他可是从未敢生出妄想的,他虽然会几分武艺,但现在那些丫鬟们都喜欢白面读书人。他也时常听府里的丫鬟谈论二少爷四少爷这样文武兼修,彬彬有礼的男子,而他这样的粗人,一般都是拿来作对比,被那些丫鬟们不屑的。 “你问她去啊。”盛怀瑾不负责任的撇下这句话,就将何进赶出去了。 盛怀瑾说了窦静妤的意思后,何进根本没有不满的意思,这也让他放了心,虽说他可以强硬的让何进答应,但夫妻之间的事情旁人也不好过问,就算是主子也一样,茭白如果过得不好,恐怕窦静妤知道了也不会开心。 “茭白……”何进呢喃了一句,脑中却开始回想茭白与他之间的交集,他们第一次相遇,好像是在老爷去偷看夫人的定国寺里。那时茭白被窦静妤吩咐出来办件事情,老爷怕露相便躲开了让他这个还是个小侍卫的人顶上。 算算也有二十多年了,可是,当年茭白的样貌,似乎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一年一度的灯会又开始了,而今年的新年京城没一个点过年的气氛,上元节这个好日子便格外的热闹,天边的夕阳刚刚落下,京城各条大街上的摊位就已摆了出来。 镇国公府,窦静妤和盛怀瑾决定带着孩子们出去好好逛一逛,这样的好日子待在家中多没意思。 于是一家人站在门口,四个孩子准备走路去逛灯会,而窦静妤要和盛怀瑾一起坐马车去。 “阿远,路上一定要小心一点,跟着哥哥们,不要走散了。” “是,娘,我会跟好哥哥们的!” “临辉,你是大哥,可一定看好弟弟们,不能只记得玩,若是季家小子来了,你可别跟人家怄气,知道吗?!” “知道的,娘你放心吧!” “别敷衍,要是回来后你几个弟弟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给我跪祠堂去吧!” “娘你放心!谁要伤害我的弟弟们,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才像话!还有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紧紧跟着少爷们,尤其是你!” “夫人放心!”被特意指出的韩生连忙应道。 “嗯。”窦静妤训完孩子训下人,全部训完了,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静妤,时候不早了,让他们尽快出发吧,咱们也是。”盛怀瑾揽着窦静妤上了马车。 “都给我尽心了,否则回府之后,本夫人要你们好看!”窦静妤留下这句话才进入马车里面。 ☆、第五十章 第39节 上元佳节,寓意美好,而且也因为今年的特殊情况比往年热闹的多,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个个摩肩接踵,就连路边的摆摊的摊位上也很少能腾出空隙来。 “大哥,我要吃那个!”盛临远伸手指着一个摊位,然后拉着盛临辉往那边挤。 盛临辉无奈的跟着他过去,兄弟四个身后的小厮手中都拿着许多打包的小食,今天知道要出来游玩之后,他多嘴说了一句街上会有很多好吃的,竟让临远一直念到了现在,就连晚饭临远也没吃多少,特意腾着肚子来吃这些东西。 盛临遥和盛临毅两人就站在一边的花灯摊子旁边等他们两个人,京中能工巧匠甚多,就连这街上的寻常摊位,也有好些精品。 盛临毅看中了一个走马灯,便着人买下,他从摊主手中接过灯笼后,听见了盛临远的呼声,他转过身来,忽然有一个人撞到他身上,手上的灯笼也掉了下来,被路过的行人踩踏的不成样子。 “啊,这位公子真是对不起!”撞到他的人连忙道歉,灯影明灭之下,盛临毅看到这是一名女子,模样在他匆匆一瞥之下,倒也算得上清秀。 盛临毅虽然有些不高兴,却还是轻轻摇头:“没关系。” 这女子似乎很匆忙,他说完之后,她便急匆匆的跑走了。 “给。”盛临毅刚转头,一盏八宝灯出现在他面前。 他顺着灯的手柄看过去,盛临遥进入他的眼帘,“二哥。” “店家说,那样的走马灯已经卖光了,不嫌弃的话,就提这个吧。” “嗯。”盛临毅接过灯,唇角勾起一抹不起眼的笑意。 “临远!”身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盛临毅闻声知道是盛临辉便没有转身。 果然盛临辉又拍了盛临遥一下,他道:“临毅吃得有些走不动了,咱们找个地方歇一下吧。” “好,不远处那个酒楼还不错。”盛临遥一口答应,盛临毅闻言转过来,看着面上带有些许痛苦之色的盛临远讽刺道:“真没出息,来吃个东西都能吃撑。” “小毅……”盛临远耷拉下头,放在肚子上的手也垂了下来。 “怎么说哥哥呢?”盛临辉轻锤了他一下,“走吧,我听人说,一会儿还有舞狮的,咱们歇完了就看舞狮子。” “嗯。”盛临遥应道。 他们两个人决定了,盛临远和盛临毅的意见都就不重要了,四人便来到了盛临遥所说的酒楼。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横批为“天然居”,这家名为天然居的酒楼在京中可谓是赫赫有名,四人进来之后,被小二带着上了二楼,在二楼的大厅中看到了许多达官贵人。 “盛兄!”从角落传来一声,兄弟四人一同朝来人看去,那个走过来的锦衣公子伸手揉了揉眉心,道:“瞧我,竟然没发现这里有这么多盛公子。” “狄公子,幸会。”盛临遥走上前道。 “没想到你也会出来玩。”狄公子脸上带了些揶揄的笑意,盛临遥抿了抿唇,没理他。 “各位好,我是狄严,严肃的严。”狄严显然和盛临遥很是熟悉,他没在乎冷场,笑着对盛临辉三人说道。 “狄兄好,我的名字就不用介绍了吧?”盛临辉笑应了一句,又给狄严介绍道:“这是我三弟,盛临远,这是我四弟,盛临毅。” “盛大公子我当然知道,三公子四公子晚上好啊。”狄严笑着道。 “不知几位可有位子?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坐吧。”狄严盛情相邀,四人也不会否决,于是,盛临辉挥退了小二,狄严就带领四人去了他的桌子旁边坐下。 “兄弟多也好啊,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去哪都是孤零零的。”狄严见四人谦让有礼,不禁有感而发。 “狄兄这可说笑了,孤家寡人也有孤家寡人的好处,不过,我记得狄兄姐妹也不少,怎么今日没见?”盛临辉笑呵呵的说道。 “唉,别提了,她们可不想和我这个臭男人一起,今日城中的姻缘树那里很热闹,我娘带着她们都往那边去了。” “喝点茶。”盛临遥倒了杯茶,然后将杯子推到盛临远的手边,盛临远“哦”了一声,端起茶杯慢慢饮。 狄严不着痕迹的投来一个目光,暗道看来盛临远的传言也是真的。 盛临毅眉头微皱,有些不习惯这热闹的环境,他有些烦躁的将视线投向远处,忽然目光一凝。 楼梯口处上来了一个身着浅米分色袄裙的女子,尽管这女子打扮大变了样,看上去贵气了许多,盛临毅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沈芙。 “怎么了?”盛临毅耳边响起一声询问,他收回视线,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道:“没什么。” “那位姑娘,你是看中了吗?”盛临遥竟然问出了这句话,盛临毅惊讶的看向他,盛临遥撇过头,耳根有些微红。 他也不好意思问这个,但这几天被窦静妤灌输了好多关于这个的思想,今天见临毅对这那位姑娘有些关注,就不自觉问出了口。 “没有,我怎么会看中她。”盛临远大方的否认道,他说话间还看向盛临辉,这对上辈子的真爱夫妻会不会心有灵犀呢?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沈芙便已经看了过来,但盛临辉正和狄严臭味相投,说得起劲,根本没发现。 狄严正和盛临辉两人极为猥琐的谈论着如今在座的贵女们,刚刚上来的沈芙狄严也发现了,于是狄严便示意盛临辉往这边看。 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盛临毅眼睁睁的看着他忽然高兴的笑了起来,甚至还起身走了过去。 盛临毅有些惊愕,盛临遥也是如此,狄严也有些吃惊,唯有盛临远还在慢慢喝着消食的茶水。 沈芙明显有些意外的意思,她看着这个风采不凡,极为俊朗的男子朝她走了过来,他脸上还带着几分惊喜的笑意,难道,这个人,他喜欢我?是因为我所以…… 沈芙脸上的笑容愈发美丽,眼见着盛临辉走到了她面前,她已做好这个男人跟她搭讪的准备了,谁知,这个男人竟然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沈芙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一幕,但她感觉丢脸极了,她收下脸上的笑意,带着下人走回了自己位子。 “噗!”狄严忍不住笑起来,盛临遥也摸了摸鼻子,眼中带上了些许笑意,盛临毅抿着唇,唇角却也弯了些许。 盛临辉可不知道刚才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他走到楼梯口,锤了刚从楼梯下上来的季鸿儒的胸口一下。 “你小子,今天也舍得出来啊?”他玩笑的说了一句,季鸿儒也手下留情的还了一下:“就许你出来,不许我出来啊?” “嘿嘿,走,跟我来,咱们一块喝一杯。”盛临辉搭上季鸿儒的肩膀,将他拉了过来。 “季公子。”季鸿儒一到,椅子上的人都站了起来,盛临辉道:“都坐,都坐,你也坐,狄兄,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叫季鸿儒,是我的兄弟。” “季兄好。”狄严笑脸相迎,盛临辉又道:“这位是狄严,和我二弟都是工部的。” “狄兄好。”季鸿儒矜持的笑了笑,又和盛临遥三兄弟挨个儿打了个招呼。 几人间的气氛很快热闹了起来,狄严还和盛临辉两人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盛临辉很是错愕,他根本没那个意思,而且,他能说他根本没看见那位姑娘吗? 季鸿儒当时站在沈芙身后,完全看不见沈芙的表情,狄严这一说,他也只当个笑话听听。 这边六人说的开心,沈芙却暗生闷气,对盛临辉也恨了起来。 自从她被封为三品郡主之后,明里暗里示好的人数不胜数,可从没有受过今日的委屈。 她身边的宫女见她自己一个人闷着,就想开解开解她:“郡主,一会儿的舞狮大会就要开始了,听说是外省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呢!” “……”沈芙胸口起伏几下,她问身后的宫女道:“刚才那人,是谁?” “郡主,那位是当朝镇国公的大公子。”宫女不敢说盛临辉的名字,只说了他的身份。 “镇国公?”沈芙暗想,她认识这个人。 当晚她救了皇上之后,从她手中接走皇上的就是这个人,当时虽然她的身份动机都没说明,但那个镇国公还是很有礼节,而她在朦胧的灯光之下,也看见镇国公长相很是俊美。 “我怎么看,他不像是那位镇国公的孩子啊?”沈芙出生呢喃道。 “郡主慎言!”她身后的宫女忽然凑近她耳边说了这句话,吓了沈芙一跳。 “你怎么搞的?”沈芙皱起眉头,很是不满。 “郡主,恕奴婢多嘴,镇国公府您是万万惹不起的。”宫女连忙跟她解释。 “国公嘛,很了不起,我知道的。”沈芙这几日来一直在应付来来往往送礼的豪门,她有时间了解的,都是来往的世家的消息,而国公府根本不用这样做,所以她暂时还只知道一些明面上的。 “郡主,国公府可不简单,不过,回去之后奴婢会跟您细说的。至于您刚才说的,盛大公子样貌上,有点国公夫人的影子。”宫女解释道。 “哦。”沈芙应道。 “为什么拦着我们不让我们上去?店大欺主啊?瞧不起我们?”楼梯下忽然传来高声的大喊,沈芙顿时皱了眉,她这天然居也开了好长时间了,一楼是普通人待得地方,二楼是达官贵人的地方,这样的规矩已经是众人皆知。守楼梯的伙计也是熟手,既然不让这人进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但这样故意吵嚷,便是过来找茬的了。 ☆、第五十一章 楼底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沈芙亲眼看到厅中的人已经有很多人频频回顾,沈芙心中无名怒火忽起。 她深知这时并不是发怒的时候,于是,她便吩咐身边的一个宫女:“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郡主。” 狄严招了招手,随后他身后不起眼的小厮就凑到他耳边:“少爷,您有什么事吩咐?” “去,去看看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好久没看见有人敢在天然居闹事了。”狄严说完,正对上盛家四兄弟与季鸿儒五人好奇的目光,当然,盛临远不算。 “怎么,盛兄不知道?”狄严问道。 “嗯,我们的确不知道,天然居也是最近才来的,以前都是在东大街那边。”盛临辉说道。 “东大街?太学那边的银凤楼?” “对。”盛临辉点头。 “那我就给几位讲一讲,这天然居的东家可不简单,曾经,那边那个,你们看——”狄严伸手隐蔽的在桌子上点了几下,盛临辉感兴趣的往他指的方向投去视线。 那边坐着两个锦衣公子,其中一个面色有些发黄,一派纵欲过度之相。 “侯家的?”盛临辉一脸兴奋:“那家伙在这里闹过事?” “对,闹得很厉害,差点将整个酒楼给砸了!” 盛临辉嗤笑一声,道:“那家伙就是嚣张,不过,他也有点背景。” “可是最后,他被天然居的东家派人给打了一顿,轰了出去,他后来想找事,却不了了之。”狄严又接着说:“不仅是他,京中有名两个纨绔也来找过事,都是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天然居就传出了东家是这个的传言。” 狄严伸出一根手指,朝天指了指。 “皇上?”盛临辉疑惑了一下,道:“但没听我娘说过皇上在京中有这个产业啊?” “哎呦!”盛临辉说完便被季鸿儒在桌子底下踩了一下脚,他低声叫了一声,还想还手,盛临毅就将一个斟满茶的杯子放到他面前。 “大哥,说了这么长时间,你也口渴了吧,喝点茶吧。”盛临毅一手在桌上轻点,一边悠悠说道。 “啊?”盛临辉不解的看了盛临遥一眼,然后闭上了嘴,乖乖喝茶。 “盛兄说笑了。”狄严笑呵呵的仿佛没听到盛临辉刚才的话,刚才被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了,被他示意直接说。 “少爷,下面闹事的是合欢楼的一个花魁。” “花魁?额,不知是哪一位花魁?”狄严等人面面相觑。 “是蝴蝶姑娘。” “蝴蝶?原来是那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嫣然?”狄严恍然大悟。 第40节 盛临辉好奇的问道:“这花魁怎么有两个名字?” “看盛兄这样子就知道盛兄你没去几次合欢楼。”狄严带着一副男人都懂的笑容道。 “但花魁不是只有一个名字的吗?这我还是懂的!” “这可是嫣然姑娘搞出来的名堂,蝴蝶是嫣然姑娘的艺名,嫣然是她的真名,这两个名字一个是在合欢楼里面叫得,一个是外出的时候叫得。蝴蝶姑娘经常出台子,为了方便,就又起了个名字。”狄严详细的为他们解惑。 “区区一个青楼女子,还搞出这么多花样,哼!”盛临毅很不屑,他冷笑一声,使得桌上的人微微一愣。 “临毅,不要破坏气氛嘛,咱们不都是说着玩玩吗?”狄严面上有些尴尬,毕竟刚才是他说的,盛临辉这一次竟然开了窍,帮着他解围。 “那我先出去透透气。”盛临毅扔下手中的杯子,顺便将盛临远拉了起来:“吃了那么多,跟我出去消消食。” 盛临毅拉着盛临远就要下楼,盛临遥不放心要跟着出去,季鸿儒站起来将他按下:“二公子,我去跟着他们吧,临毅的性子你们都明白,你们先聊,一会儿我们就回来了。” “临遥放心吧,有老季在,他们不会出事的!”盛临辉笑眯眯的将盛临遥拉住,然后跟季鸿儒摇摇手。 “哎,好吧。”盛临遥只好重新端坐。 楼梯下面围了一大堆人,盛临毅拉着盛临远的手臂,缓缓往下走,季鸿儒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距离下面越来越近,盛临毅锐利的视线投向正中间的那个一身火红的女子,她身段风流,就算浑身包裹在厚重的棉袄内,身材曲线也清晰可见。 发梳灵蛇髻,上簪琉璃璎珞,一身的环佩玲珑,晶莹剔透的钗环更显其人的肤质光洁如玉,面容艳丽妖娆到了极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勾引着周遭男人的视线,而她神情高傲,下巴高抬,似乎对周围那些对她露出猥琐视线的男人不屑一顾。 上官语嫣,果然是你! 盛临毅意味深长的瞥了身边的盛临远一眼,他很想看看,上辈子将盛临远迷得什么都不要的人,现在还能不能和痴傻了的盛临远有所交集,他们所谓的真爱,命中注定到底可不可以延续到如今。 眼中划过一道暗光,盛临毅的视线似乎被上官语嫣发现了,她看向楼梯,随后目光停留在盛临远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楼梯出口还留出了一条出入的道路,盛临毅带着盛临远准备走过去,一直任由丫鬟出面的上官语嫣破天荒的开口阻止道:“公子请等一下。” 话一出口,她周围的人四处回顾,想找出那个被她眷顾的人。 盛临毅故意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带着盛临远往前走,没想到上官语嫣竟然推开了拦路的人往这边跑了过来。 “公子请等一下。”上官语嫣推开那么多人之后,有些气喘吁吁,她高耸的胸脯起伏间引得有些人面露痴态。 盛临毅却视作无物,盛临远如今的心智尚在年幼,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而且他也根本没有去看上官语嫣。 盛临毅挑眉:“你是何人?拦路作甚?” 上官语嫣轻抚鬓发,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不愧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名,一瞬间季鸿儒竟然感到心神有些恍惚。 “这位公子,奴家名叫嫣然。” 说完,她看向盛临远,一字一句深情款款的说道:“公子,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我?”盛临远疑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上官语嫣笑着点头,然后盛临远毫不迟疑的否认:“我没见过你!” “公子?”上官语嫣很是吃惊,她没想到竟然有男人会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她。 “呵呵,这位姑娘,还请让路,我兄弟根本不认识你。”盛临毅冷笑一声,拉着盛临远的胳膊直接走出了酒楼。本书由书 香门 第会员凝涉为你整理 上官语嫣还想追,季鸿儒却挡在她面前:“姑娘,适可而止。” 季鸿儒的样貌硬朗,身材健壮,浑身的腱子肉很是有力,他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满满的威胁之感,上官语嫣表情一僵,眼睁睁的看着季鸿儒追着盛临毅两人出了酒楼。 上官语嫣如此被人当众下了面子,心中很是难受,各种心情交错,她也不想再上这家店的二楼了:“琉云,我们走,不上去了!” “是,姑娘。”因为上官语嫣刚才的动静而停下争吵的丫鬟琉云应道,然后她狠狠瞪了一下一直拦着她的掌柜,跟上了上官语嫣。 上官语嫣带着身后两个丫鬟走向酒楼大门口,身后却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慢着。” “在我的酒楼闹事,闹完了就想走?”上官语嫣转过身,刚才她硬要上去的楼梯上缓缓走下一个浑身充满贵气的女子。 这女子样貌虽比她差了一点,但衣着首饰样样都比她强,她甚至还在这女子身上看见了一支她垂涎已久的玉簪! “敢来我这里闹事的人,从来没有完完整整走出去过的。”女子的声音带着冰冷之意,话中矛头直指上官嫣然。 “是吗?那我今日就要做那个第一人!”上官嫣然丝毫不落下风的说道。 “姑娘!”身后合欢楼里的小丫鬟拉了她的袖子,上官嫣然不为所动,依然与那女子对视。 “口气倒不小,不过,眼睛似乎有点问题,来人,将她本郡主拿下!”沈芙冷笑一声,立刻下令。 天然居借用皇上的名头已经够久了,而且皇上已经表示了不满,沈芙当然也不能再继续用下去了,否则惹怒皇上她也没好果子吃。 沈芙现在这个郡主的名头也能管用,甚至更加有效。 先前用皇上的名头,那是很隐晦的,也有很多人不相信,他们只是懒得来惹事罢了。如今她自己这个柔媛郡主之名,是皇上亲封的,而且圣旨上也写明是她救驾有功,单凭这一点就没人会惹她,天然居亮出她的名字来更加管用。 而此次的事件刚好给了她一个机会,为天然居正名的机会,虽然一开始她的确很是愤怒,但她也很快的冷静下来了。 “是!”沈芙已经下令,酒楼里的护卫们立刻朝上官语嫣走去,她出来游玩时可带了许多护卫暗中保护。 “郡主?”上官语嫣脑袋有些懵,郡主?怎么会是郡主? 可那些护卫已经有人接近了这边,上官语嫣色厉内荏的喊道:“别过来!” “赶来天然居闹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沈芙冷冷的说道。 “啊!”上官语嫣见那些人就要抓住她,匆匆忙忙的就要往外跑,结果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的胸膛磕的她额头好痛。 “原来是柔媛郡主,同为女人,郡主何苦为难嫣然姑娘呢?”一道非常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听得沈芙手臂上出了一些鸡皮疙瘩。 沈芙微微抖了一下胳膊,暗道:这男人声音好魔性! ☆、第五十二章 沈芙冷面看向抱着上官语嫣的男人,这男人身着淡米分锦袍,还披着雪白的貂皮披风,眉眼精致如画,肤色雪白,和他怀中的上官语嫣相比,他竟要美上三分。 “你是何人?”沈芙喝道。 那男人将怀中的上官语嫣扶起来,让她站到身旁,然后他一甩袖,缓缓走了进来。 “不知郡主可听说过我柳霆?”柳霆从头到尾都是笑意吟吟。 “郡主,吏部尚书的公子就是柳霆。”沈芙身后的宫女附耳说道。 “尚书大人的公子,本郡主还当你是谁呢,若是你父亲知道你为一个青楼女子出头,不知他会不会生气啊?”沈芙眼睛一转,朗声说道。 “不用郡主担心,倒是这天然居不就是个吃饭的地方吗,嫣然姑娘也只不过是想上去歇歇脚,喝喝茶,这店里的人居然拦住她,可真是店大欺客啊。”柳霆意味深长的说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然居自然也有天然居的规矩,虽然来者是客,但不遵守规矩的人可不算是客人。”沈芙冷声道。 “哦,是吗?” “当然,她若是真心想休息喝茶,在一楼同样能做,本郡主相信,这店里的小二是不会怠慢她的,可她却硬要上二楼,柳公子,你应该也知道本店的规矩吧。”沈芙反问道。 “知道,可我想,凭嫣然姑娘的身家,这二楼也是能上得的。”柳霆似乎存心想要和她作对。 沈芙眼神冰冷,果然,一曝出自己的身份,就有人急着上门找茬,这柳霆她曾经见过,是在京中一家曾经客似云来的酒楼里面看见的,但当时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看他对那家酒楼掌柜的样子,估计就是那家酒楼的真正东家。 天然居的火爆自然将其他酒楼的生意挤了下去,天然居不光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它连老百姓的生意也做,眼红的人也多不胜数,以前有皇帝做后盾,但现在换了她,那些人就按耐不住了。 “她的身家?”沈芙嘲讽一笑,她高傲的抬头轻蔑的看了上官语嫣一眼,其中浓厚的鄙视之意谁都看得出来。 于是厅中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笑了起来。 上官语嫣气红了脸,她往日的脾气也傲的很,可此刻她却无法将怒气发泄出来,憋极了。 “柳公子不会是在跟本郡主开玩笑的吧?”沈芙好整以暇的问道。 “郡主此言差矣,柳公子并没有开玩笑,嫣然姑娘是跟着我来的,现在,她能上来了吗?”楼梯上方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沈芙转身抬头看去,站在上面的,是一位身着深紫锦袍的男子,他风度翩翩,模样比常人清秀一点,但他脸上那抹温柔的笑意,却让他风采与柳霆相比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郡主,他是卫国公。”宫女在沈芙耳边小声说道。 大周开国至今,当初的四位国公如今只传下了两位,镇国公之外还有一位卫国公,卫国公如今不比当年,而且卫国公一脉子嗣单薄,向来一脉单传。 上一位卫国公四十岁才得了一个儿子,他早年为了后代辛勤耕耘,纳了十几位妾室,最后一个孩子都没生下来,反倒是败坏了身子,好在老天爷没让卫国公绝户,国公夫人老蚌生珠,生下了现在的卫国公崔允。 不幸的是,崔允先天不足,刚出生就害了一场大病,然后再也离不开药罐子了。 不过就这一个儿子,卫国公夫妻悉心照料,还是将他抚养成人。 崔允身子虽然不好,但他却文才出众,极为不凡,入朝为官之后,被皇上青睐有加,一路从小小的侍郎做到了如今的右丞相之位。 沈芙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朝堂中的事,眼前这个人她是惹不起的,但让她轻易放下这件事却又不可能! “卫国公此话当真?”沈芙不等他回答,直接道:“不过,天然居万万不可被一些人污了地儿,若是你硬要她上来,那本郡主只好也请你出去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柳霆凉凉的说道:“柔媛郡主口气真大,竟然连卫国公也要赶出去。” 崔允笑着看着沈芙,刚才被沈芙那样说他也不生气,他道:“郡主一定要坚持这点不放?那恐怕以后没人敢来这里了。” 这是在威胁我!沈芙心中一惊,镇定的说道:“不过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卫国公为了她就不怕有人参你一本吗?!” “这是哪家的姑娘,干嘛搂住我家少爷不放!”外面有人喝了一声,然后上官语嫣便被扔了进来。 柳霆蓦然一愣,看戏看得爽了,他竟然忘了上官语嫣。 上官语嫣此刻躺在地上,感觉天地都负了她,她不过想和上辈子的男朋友再续前缘,为什么总会半途总会蹦出个程咬金?! 原来她刚才趁着人们的视线都不在她身上,她又在门口,能看见盛临远被盛临毅牵着在外边散步,那张俊美的脸一直在她眼前晃着,上辈子男友深情款款的眼神再次浮上脑海,她脑子一热,就走了出去。 试探着跟盛临远说了几句,哪知盛临远一直牢牢记得不能和陌生人说话,根本不搭理她,上官语嫣又想起了上辈子男友被她误会时悲痛的表情,一时间只以为盛临远在生她的气,前世今生搞混了,就抱了上去,想和上辈子一样,抱住盛临远撒撒娇。 但盛临远根本不认识她,被她抱住时吃了一惊,他身边的盛临毅和季鸿儒上来了,可上官语嫣就想抱住个命根子一样不肯松手,僵持了一阵,刚好盛怀瑾和窦静妤来了。 窦静妤见到儿子被女人纠缠,立刻让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上去,将那个不知羞耻的女子从盛临远身上扒下来,听了盛临毅的话将她扔到了酒楼里面。 上官语嫣简直想死,柳霆虽恨她不争气,还是走近跟前将她扶了起来,上官语嫣站起来后,扯过她的丫鬟让丫鬟挡住她。 沈芙顿时心中一笑,看着崔允神色有了变化愉快的紧。 窦静妤领着丈夫孩子进来了,一踏进门,就看见了站在中央很是显眼的上官语嫣。 刚才光线暗了一点,这时她看清上官语嫣的脸后,怒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这女子是谁家的?” 众人面面相觑,老百姓们都不认识她,但有的是人认识她。 当下,就有人出声道:“这位夫人,她是一位花魁。” “花魁?!”窦静妤眼中带了刺,被她紧紧盯着的上官语嫣直感觉身上仿佛被人扎了针一般。 “我就说呢,哪位良家姑娘会不知羞耻的纠缠一个男人,果然是从那肮脏地儿出来的人!” “这位夫人,她可是卫国公带来的人呐。”沈芙还嫌不够热闹,火上添油的加了一句。 第41节 “卫国公?!”窦静妤一说话,上官语嫣一声都不敢吭了,她瑟瑟缩缩的,窦静妤也不屑再去找她。 “他在哪?” 沈芙怕一个卫国公,但她窦静妤可不怕,不说盛怀瑾这个镇国公的爵位,也不说顾柏青是她舅舅,单说她这个女国公就能跟卫国公正面刚! “夫人,我们先上去吧,估计卫国公也在上面,这里这么多人,也不好。”茭白收到盛怀瑾的示意,就在她耳边轻声劝道。 “好,咱们上去,上去看看卫国公带来这样一个是什么意思!”窦静妤说着就往前走,挡路的人纷纷如潮水一般让开,今天他们这些老百姓可看过瘾了,天然居可真热闹,什么大官都有,唱的戏也比旁的精彩! “卫国公,本郡主就退一步,让嫣然姑娘也上来吧,毕竟,这当事的人还是到齐了好。”沈芙极为满意的看着崔允苦笑,然后立刻让人将还想走的上官语嫣带了上来,当然也有柳霆,刚才和她“论理”的人,一个都别想走。 沈芙命人开了个包厢,崔允和窦静妤一行几人都在,不过窦静妤这边的人太多,下人们都留在了外头,除了何进与茭白。 “卫国公,好久不见啊,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的喜好都变得我认不出来了。”窦静妤讽刺的说道。 “夫人说笑了。”崔允赔着笑,他脸上的笑略带着苦意。 “这人是你带来的,没错吧。” “是我带的。” “那就好,你承认就好,咱们来好好算算账,她刚才缠着我儿子不放,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我儿子估计要被她吓出病来!这事你说怎么办吧!” “夫人,我看没这么夸张吧,嫣然不过一个女子,令公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 “我难道会骗你?!”窦静妤斥一声,“本来今日上元佳节,我们一家人都是高高兴兴的出来玩,谁知却发生了这样扫兴的事!” “嫣然你说。”崔允有些无力的指了指上官语嫣。 上官语嫣嘟了嘟嘴,道:“我只是,只是一时情切,所以,才抱住了他,夫人求求你相信我,我并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她的视线停留在盛临远的脸上,见状,一同进来的盛临辉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盛临远挡在身后。 “哼!你说你没有,难道就真的没有吗?我可不相信,卫国公,她是你带来的人,我给你面子,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置她?”窦静妤看了一眼盛怀瑾。 盛怀瑾道:“崔大人,内子也是爱子心切,失礼之处还请崔大人见谅。” “这我当然能够理解,夫人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不如这样吧,嫣然她这次冒犯了盛公子,就罚她禁闭一个月,为盛公子诵经祈福吧。”崔允道。 “卫国公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既然你不愿处罚,那就由我代劳吧。”窦静妤目光冷凝,随后她道:“先将她押回国公府,再命人审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柳霆早已被窦静妤和盛怀瑾震得不敢吭声,此时更是不敢说话,上官语嫣倒是一直挣扎,却无人理她,何进打开包厢的门,点了下人将上官语嫣押了出去。 窦静妤最后看了沈芙一眼,还是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带着丈夫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包厢里只剩下崔允,柳霆与沈芙几人,沈芙道:“卫国公还有什么事吗?” 崔允摆了摆手,站起身,想要离开,柳霆见状急忙跟上。 “等一下,本郡主还有话要说。”沈芙阻止了他们。 崔允脚步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她。 沈芙那艳丽的脸上绽放出极为美丽的笑容,崔允只觉得那是他看过最美好的笑容,他晃神片刻,回过神来时,沈芙已经说出了她的话:“劳烦卫国公以后带人来时可要多加审核,万万不可同发生如今天这般的事情,天然居也很欢迎卫国公的到来。” “我会过来的。告辞。”崔允转身就走。 哼!沈芙看着崔允显得有些狼狈的背影不屑的哼了一声,还以为你多么威风呢,结果还不是这样?!被人教训的跟孙子一样。 ☆、第五十三章 “娘,您别生气了,三弟这不是没什么大碍吗,好不容易一家人都出来玩,就别为这样的事儿生气了好不好?”盛临辉跟在窦静妤身后,讨好的说道。 “那要临远再受一次重伤才算是大碍吗?” 窦静妤停下步伐,转身揪住盛临辉的耳朵。 “嘶~娘,好疼啊!”盛临辉夸张的大叫。 “我让你看好弟弟们,你就是这样看的?自己坐上边吃喝玩乐,放任弟弟在外边受人欺负?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 “娘,我……我错了。”盛临辉无话可说,他哭丧着一张脸道。 “娘,我想去看舞狮子。”盛临远有些害怕的拽了拽窦静妤的衣袖。 盛怀瑾在一边帮腔道:“静妤,咱们一家出来一趟就好好的玩,临辉照顾不利的事情,回去好好教训他就行了,可是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窦静妤松了手,看了看四个孩子,又看了看盛怀瑾,“别人家都是父亲教训儿子,可咱们家偏偏是我当了黑脸。” “静妤。”盛怀瑾伸手为她整理了肩上有些滑落的披风,道:“人都带回府里了,想跑也不跑不了,而且,临远刚刚也受惊了,咱们去看看别的,让他压压惊。” “好吧,回去再教训你们。” 盛家一家人渐渐走远,季鸿儒的脚步越来越慢,他的心中不免有些落寞,此等佳节美景,他却只能一个人度过。 季鸿儒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他的父亲因早年科考落下的病根,在他从太学完业时,便已去世;母亲身体虽然健康,但是丈夫一去,儿子也踏上了人生路途,她松下了一直紧绷着的那口气,然后便驾鹤西去。 短短两年,他接连失去了父母,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季鸿儒少有的沉浸在感伤之中,冷不防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老季,想什么呢?这么入迷。”盛临辉大大咧咧的笑脸映入他眼中。 说来奇怪,见到盛临辉这幅样子季鸿儒什么感伤都没了,他反手拍了盛临辉一巴掌,道:“你怎么不跟临遥他们?” “嘿,我这不是好心看你挺孤单的,所以可怜可怜你,让你也和我们一起!” 季鸿儒开怀一笑:“那行啊,快跟上去!” 两人赶上窦静妤一行人时,他们已经占好了地儿正在看舞狮表演,场中的舞狮人身手灵动,配合默契,那憨态可掬却又灵活不已的大狮子让看客们纷纷拍手叫好。 很少见到这样场面的盛临远手都拍红了,脸上的神情很是兴奋,嘴上还不停的随着周围人的叫好乱喊,他旁边的盛临遥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快看天上!”不知有谁叫了一声,引得众人抬头看向天空。 静谧的夜空上忽然绽开一朵金灿灿的花,有人喊道:“烟花!” 随后天空上不停的绽放着美丽的花朵,地上的人们开始喧闹起来,孩子们打闹的声音也常常传入耳中。 “烟花易冷,岁月常在,生生世世,我都愿和你在一起。”盛怀瑾与窦静妤交握的手掌渐渐用力,将她紧紧攥在掌心。 “此生有你,足矣。” 盛怀瑾与窦静妤两人并肩而立,身后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若时间可以定格,那我希望,永远停留在这一瞬间。 几日后,合欢楼。 鸨母青姨破天荒的大白天出现在合欢楼中,她沉着脸,在一楼的大厅中不断的迈着小碎步走来走去,手中的丝绸锦帕被她用力攥着,丝绸上的刺绣已经被她扯开了线,眼看着就要被她扯烂了。 合欢楼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打开,青姨有些期盼的看向来人,结果那个男人却摇摇头。 青姨顿时有些灰心,却仍旧有些不甘的说道:“国公府真是小气,抓一个人,连半句话都没个交代。” “青姨,嘘——”男人伸出手指,竖着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道:“咱们可惹不起啊。” “哼!”青姨扔了手中的手帕:“这都五六天了吧,他们还想关嫣然几天?!” “青姨息怒哇。”男人走到青姨身边,讨好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嫣然冒犯了国公府的三少爷,虽然咱们都知道,那位三少爷是个傻子,但她不知道啊,嫣然那性子青姨您也了解,她一犯左,谁都拉不回来。” “她那性子?”青姨不屑的甩手:“要不是看在她那张脸的份上,我哪会花这些功夫捞她出来?” “青姨高见。”男人急忙说道。 “我花在她身上那么多功夫,就指望着她安安分分给我当个摇钱树,可她却只想着让人把她捞出去,真是笑话,我还能亏待她不成?!这下子,跟着卫国公出去惹事了吧,看看人家管不管她!”青姨叹了口气:“这还得凭我,可惜我这一大把骨头,还得成天陪着她折腾。” “青姨您别气,我给您捶捶肩,揉揉腿。”男人笑眯眯的说道。 “免了,”青姨扶着额头,摆手道:“就为这一个嫣然,闹得我几天都睡不好觉。” “青姨您费心了。” “她还没给我回本呢,想想就气!哎,老马,你再去探探国公府那边的口风,不管她缺胳膊还是少个腿,最起码得告诉我一声,她还能不能回来啊?!” “行,我这就去给青姨探一探。” 青姨皱眉看着男人再次出去,这嫣然真能给她惹麻烦,但她总是这合欢楼里出来的,主子放了话,后果不论怎么样,都要把嫣然给弄回来。她就不明白了,合欢楼能弄出一个嫣然,就能够弄出更多的嫣然,为啥主子铁了心的想要把嫣然弄回来呢?还要拼着得罪国公府的后果? “把她带回去后可得好好看着啊,要是再让我们碰见她,后果可不是你想知道的,明白吗?”何进大马金刀的站在国公府的后门口,对扶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的男人说道。 “是是是,您放心吧,我一定不让她再出来招您眼的!”男人低声下气的应道。 “行了,赶紧走吧。”何进不耐烦的挥挥手,男人立刻将手上扶着的人往旁边的小轿子里一塞,然后匆忙吩咐轿夫们抬轿。 那顶小轿子的影子渐渐消失,何进身边走出来了一个人,冰冷而又俊美的容颜上蓦地挂上一抹嘲讽的笑意:“什么时候一个青楼这么有情有义了?” “四少爷。”何进恭谨的道。 “嗯,派人去查查,这合欢楼费尽心思的想要把这女人带回去为的是什么。”盛临毅淡淡的吩咐道。 何进道:“是。” “娘。”盛临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屋里的笑声停了下来,窦静妤笑着安抚性的看了坐在她右手边的陈瑶一眼,道:“可算来了,临辉,快来看看这是谁?” “娘在说什么,这么高兴。”盛临辉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坐在一边的陈瑶时,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 “陈姑娘。”盛临辉收了笑容。 陈瑶有些慌乱的站起来,道:“盛公子。” 窦静妤笑吟吟的看着两人对视,但时间久了她也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转头对茭白说:“快给临辉上座。” “是,夫人。” 茭白搬来了椅子,窦静妤挥手让盛临辉坐下,“临辉,今天忙什么了?” “天气这么冷,大家伙儿都是聚在一起聊天,没什么特别的。”盛临辉有些不给面子的冷场。 “……”窦静妤见陈瑶面有难色,也不好不给人家姑娘面子,“聊天聊了什么呀,娘总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些有意思的让娘听听?” 盛临辉无意中瞥了陈瑶一眼,那姑娘眼中的期盼之意很是浓厚,让盛临辉有些愧疚,他明明是准备接受她的,可是…… 盛临辉还是说了起来,他性子开朗,和谁都能聊得开,就单看他愿不愿意了,他这一说,屋子里的气氛也好了许多。 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窦静妤问了茭白时间,热情的对陈瑶道:“都已经晌午了,陈姑娘不如在府内吃顿便饭?” “这……”陈瑶不禁看了一眼盛临辉,刚好盛临辉也在看她,顿时羞红了脸,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推拒道:“夫人客气了,我……” “你今天陪着我我很高兴,要不是你,临辉还不愿意给我说这些趣事呢,我可得好好感谢你。”窦静妤眼带笑意,对盛临辉使了个眼色。 盛临辉收到她的意思后,扭捏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想走的话,我送你。” 窦静妤惊呆了,陈瑶也很惊愕,她眼中很快溢满泪珠,却倔强的微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用手帕掩了掩唇角,道:“好,那就麻烦了。” 第42节 两人就这样走了,窦静妤在两人出去后,有些晕乎乎的问茭白:“茭白,我刚才让他送走陈瑶了吗?” 茭白同样有些无语:“夫人,或许,是大少爷理解错了。” “我明明是让他留陈瑶在府里吃饭!这孩子,怎么越长越缺心眼了!”窦静妤有些气急的说道。 “夫人您别生气。” “这,瞧他这理解的,还不如什么都不懂!”窦静妤怒冲冲的拍了一下桌子。 “夫人,小心您的手。”茭白忙扑上去。 陈瑶第一次头也不回的坐上马车离开,以往若是见了盛临辉一面,她连离开都要四回头的,可如今,陈瑶伤心极了,哪来的心思再去看他。 一上马车,陈瑶一直忍着的委屈的泪水便落了下来,她的丫鬟阿佩心疼的哄道:“小姐您别哭,您一哭,阿佩心疼啊。” “呜呜呜……盛临辉,他怎么这样!呜呜呜……”陈瑶哽咽着,不时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水。 阿佩不知如何再劝,此次受到镇国公夫人的邀请,陈瑶本是满心欢喜的过来的,甚至还在昨天晚上精心准备了带来的礼物,今天更是一大早的起来穿衣打扮,她满心的期待过来了,却被接二连三的打碎。 陈瑶在阿佩心中,永远是心高气傲的大小姐,而她也有这样的资本,永远骄傲着。但是再心高气傲的人,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也会放下身段,来祈求他们的回顾,陈瑶便是如此,她自从知道自己身上的婚约是什么意思,就一直严苛要求自己,让自己变得完美无缺,一言一行都要优雅美丽。 陈瑶想将最美丽一面展示给盛临辉看,但盛临辉却视若无睹,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她的心意,她作为一个女子,几次三番假装与他“偶遇”,想要和他有机会相处,这便是她做的最胆大的事了。 可惜先爱上的人总是先输,无论她做的如何出色,在不爱她的盛临辉看来,总是对牛弹琴,毫无用处! 如何祈求老天爷,才能让你喜欢上我?陈瑶悲哀的想。 ☆、第五十四章 陈瑶乘坐马车回到了相府,她回房途经花园时,见到了陈凝。 陈凝正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燃着火炉,喝着热茶,好不惬意。 “妹妹给姐姐请安了。”陈凝看见她,便走出亭子,袅袅婷婷的朝她走去。 陈凝脸带笑意,陈瑶有心不理她,她却在后面哎呦一声:“姐姐,妹妹怎么看你的眼眶红了啊?” 陈瑶停下脚步,陈凝赶了上来,绕着她转了一圈,口中啧啧作响:“谁这么大胆,竟敢欺负陈家大小姐?!” 陈凝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连连追问道:“姐姐,你告诉妹妹我,我帮你报仇去!” “不用了。”陈瑶抿唇,忽而宛然一笑:“三妹何时如此关心我了?真真让姐姐我受宠若惊啊。” “瞧姐姐你,你看你说得哪的话,我们可是亲姐妹,妹妹关心姐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劳妹妹费心了,姐姐我还有事,妹妹先玩吧。”陈瑶丢下一句带着下人走了。 陈凝笑了笑,又走回了亭子里坐下。 “小姐,您干嘛去热脸贴冷屁股啊?!”阿薇不解的问。 “阿薇,你这话就不对了,她作为我的亲姐姐,我当然要去关心她了。”陈凝眼角瞥到身后拐角处的一抹深紫色衣角,说完便对阿薇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 “欺人太甚!”陈瑶将桌上的茶壶杯子挥到地上,耳边那嘈杂的瓷片碎裂声让她更加烦躁。 “小姐息怒。”屋里的丫鬟乌拉拉的跪了一堆,陈瑶用力的呼吸着,胸脯不断的起伏,她握紧了双拳,狠狠的砸在桌面上。 “小姐!”阿佩惊叫一声,原来是桌面上残留了一块碎片,陈瑶的手刚好砸在上面,手背划出了一道伤疤。 “还不快去请大夫!”陈瑶的母亲听说了陈瑶的事情,怕她气坏身子,就来了陈瑶的院子,谁知一进门就看见陈瑶的手上的伤口。 陈母绕过地上的碎片,走到陈瑶跟前,小心翼翼的抬起陈瑶受伤的那只手,心疼的说道:“阿瑶,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你看看,伤口这么大,万一留了疤痕怎么办?” “娘,他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陈瑶眼中溢满泪花,她抽噎几声,愤恨道出的话语几近嘶吼。 “阿瑶乖,咱们不生气,不生气,别气坏了身子,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娘想一想啊,阿瑶,娘的阿瑶。”陈母将陈瑶揽到怀里,陈瑶在母亲怀中终于放声大哭,似乎要哭出这所有的心酸。 窦静妤收到陈瑶受伤的消息后,已是一日之后了,当然关于陈瑶时如何受伤的,传信的人自然美化了一些,说陈瑶是一时神思不属,打碎了杯子,被碎片划伤了手背。 “去把临辉叫来。”窦静妤皱眉吩咐。 一边派人去叫盛临辉,窦静妤一边吩咐丫鬟将库房里的玉肌膏拿来,东西拿来的快一点,窦静妤打开玉肌膏闻了闻,满意的点了头。 盛临辉到的时候,窦静妤让人把玉肌膏递给他。 盛临辉看着手上的盒子,不解的问道:“娘,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陈瑶姑娘的手受伤了,你去看看她,这盒子里是玉肌膏,用上这个,伤口不会留下疤痕。” “她受伤了?怎么会……” “还不是因为你?!”窦静妤略带几分不满,于是训斥道:“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教训你,长这么大了,连个眼神都看不懂,我让你把人家姑娘留下来吃顿便饭,你却张口要送人家走,你想想,如果是你去别人家做客,别人却赶着你,让你走,你生不生气?!” 盛临辉哑口无言,窦静妤又道:“而且,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和陈瑶好好相处的吗?难道你说的都不算数?” “我,我没有反悔。”盛临辉低着头诺诺的说道。 “你没反悔,临辉,你认真告诉娘,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婚事?也不喜欢陈瑶?”窦静妤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我就把这婚约给解除了!” “真的?”盛临辉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讶的抬头看向她。 窦静妤更加无奈:“临辉,本来这婚事,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不愿意,这简单啊,你认真的告诉我,我和你父亲商量商量,或许就皆大欢喜。但你却一直应付我,说要先立业再成家,硬是将陈瑶拖到了现在,你知不知道,再拖下去就是毁了陈瑶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 “娘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不愿意,不愿意被我左右人生是不是?” “娘,不是这样的!”盛临辉忽然有些惊慌。 “你现在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可千不该万不该,用一个女孩做自己叛逆的武器。” “……”盛临辉无言以对。 “娘一直以为,你们四个兄弟中,你是最老实的,因为你性子大大咧咧,有勇无谋,但现在,娘错了,彻底的错了。”窦静妤失望的神情映入盛临辉眼中,他不禁有些恐慌。 “娘,是我错了,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你别这样了,是儿子不对。” “你有什么不对呢?都怪我太专制,不愿意去了解你们的想法,哎,真的是老了,连说都说不动了。”窦静妤忽然感觉很是疲惫,她不想再对盛临辉说些什么了。 “你把这玉肌膏给陈瑶送过去,顺便去拜访一下陈夫人,就说我明日想邀她过府一叙。” “娘,我……”盛临辉还想再说什么,只见窦静妤摇了摇手,茭白便将他送出来了。 站在窦静妤的房门外,盛临辉有些茫然无措,他看到茭白,急忙说道:“茭白姑姑,我,是不是惹娘生气了?” 茭白摇头,安慰他道:“大少爷,夫人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什么大碍了,奴婢劝您还是按照夫人的吩咐把东西给陈瑶姑娘送过去吧。” 盛临辉握紧手中的冰凉的瓷瓶,失神的应了一声,脚步有些蹒跚的离开了。 明明已经如我所愿,娘答应了要接触我和陈瑶的婚约,可为什么我心中还是很难受?盛临辉心中一片迷蒙,我喜欢陈瑶吗?不,我不喜欢她,她在我心中,一直只是个枷锁,让我无法透过气来。 盛临辉脑海中忽然浮现陈瑶的身影,她温婉美好的笑着,眼睛伸出还带着些许期许,看到他眼睛就会一亮,然后她会红着双颊,带着几丝羞意和他搭讪。 盛临辉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人影摇散,这只不过是幻象罢了,我永远不会喜欢上她。 盛临辉带着下人,骑马去拜访陈府。 他到陈府时,陈瑶正卧在床上,病恹恹的看着书籍。 阿薇给她送来了消息:“小姐,盛大公子来了,他还给您送来了这个。” 阿薇将手中的瓷瓶递到陈瑶眼前,还特意晃了晃,陈瑶不耐烦的将瓷瓶推到一边:“拿到旁边去。” “小姐,这是玉肌膏,您伤口抹上这个之后,就不会留下疤痕了,盛大公子真细心。”阿薇讨好的夸赞道。 “我说了拿到旁边去!”陈瑶摔了书籍,厉声斥道。 “小姐……”阿薇被她吓了一跳,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没听到我的话吗?!”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阿薇离开陈瑶的床前,走到外间,将瓷瓶放到柜子里。 阿薇又回到陈瑶身边,安静下来。 陈瑶静不下心了,她看了一会书,不禁伸手揉了揉眉心。 恰好她用的是受伤的手,阿薇连忙阻止:“小姐,小心。” “知道了,”陈瑶放下手臂,眼睛四处看了看,“他来干什么?” “啊?”阿薇有些诧异,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了:“盛大公子在奴婢离开前,正在与夫人说话。” “娘?”陈瑶一手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 “小姐,您这是准备去哪啊?” “我去看看娘。”陈瑶连声吩咐:“快给我穿鞋!” 幸好陈瑶是梳妆后才在床上看书的,这时只需穿上鞋子,简单整理一下身上衣服的褶皱,就可以出门了。 她带着丫鬟脚步匆匆的往陈母那边去,刚到陈母的院门口,便见陈蔷正从里面出来。 “姐姐。”陈蔷娇声唤道。 陈瑶心中着急,正欲越过她,忽听她道:“姐姐是要找盛公子吗?可惜姐姐来迟了,盛公子刚才就走了。” “你说什么?”陈瑶转身注视她。 陈蔷娇笑着,笑得花枝乱颤,头上夺目的璎珞朱钗不住的摇摆:“我说盛公子走了啊,姐姐你真不走运,若是早来一会儿,姐姐还能和盛公子说句话呢。” 陈瑶双眼微眯:“你和他说话了?”语气很是肯定。 “当然了,盛公子人很风趣呢,他还夸我呢,夸我比姐姐你漂亮多了!”陈蔷得意的说道。 “不可能的。”陈瑶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在说谎。” “我可没说谎,姐姐,他不喜欢你,不代表不喜欢我啊。”陈蔷存心想要激怒陈瑶。 “大小姐,夫人让您进去。”两姐妹对峙之际,陈母的贴身丫鬟出来了。 “回去再找你算账。”陈瑶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跟着丫鬟进去了。 “哼!”陈蔷冷哼一声,甩袖而走。 ☆、第五十五章 第43节 “阿瑶,”陈瑶一进门就听陈母在唤她,她一眼看过去,陈母脸上带着几丝忧虑,这让她心中不禁“咯噔”一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女儿见过娘亲。”陈瑶上前福了福身,陈母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娘,您叫女儿来是为何事?”陈瑶问道。 陈母叹了口气,道:“刚才国公府的大公子过来了,他送来的玉肌膏你用了没?” 陈瑶脸色微淡,道:“还没来得及。” “你啊,娘就知道你在耍性子,但这事关你的身体,万不可任性。”陈母将她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抚摸她受伤那只手的胳膊。 “女孩子身体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何况你的伤还是在手上。那玉肌膏,最是好用了,就那一小瓶,都能让京中的夫人们抢破了头,盛公子能给你送来这个,也是对你有心的。”陈母见她脸色并不好,便用言语宽慰她。 陈瑶不为所动,她甚至有些哀伤的道:“说不定是国公夫人让他送来的。” “阿瑶……” “娘,先不说这个了,您能告诉我,盛公子他对您说了什么吗?”陈瑶直言问道。 “娘也不瞒你,国公夫人明日邀我过府一叙,盛公子他做了个传话筒。”陈母说完,陈瑶惨然一笑。 “他果然不是专程为了我来的。”陈瑶差点将眼泪也笑出来,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娘,不用为我担心,我坚强的很。” “娘知道你最是好强,可咱们女人不就是为了个好丈夫和儿女?你若早按娘说的,别太对他上心,如今有何至于此?”陈母又气又心疼:“娘统共就只有你和你大哥两个出色的儿女,你妹妹娘是指望不上的,可你还未嫁入国公府,就受了这么大委屈,如何能让娘放心?” “娘,可我就是喜欢上了他,一想到他不喜欢我,我心里就跟被针扎一般,难受无比,不得安生。”陈瑶拍了拍胸口,哀伤的道。 “作孽啊!”陈母无奈的哀叹,她道:“像咱们这样的女子,哪能有爱啊,若是娘跟你一样,喜欢上你爹,娘恐怕熬不到现在。” “娘,我……” “本以为,国公府家风严谨,如今的国公老爷连个通房都没有,他的儿子前途也是一派光明,你身上有这门亲事,就是顶好的,可惜,哎!”陈母恨恨的叹了一声:“你如今都十八了,再不嫁,相府都压不下那些闲言碎语了,明日和国公夫人说话的时候,娘一定要催催她!” “可是娘,女儿有点害怕。”陈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恐惧。 “害怕什么?” “女儿怕,女儿也说不清,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陈瑶摇头。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了,既然国公夫人都送上了这么好的机会,娘一定要趁这个时候把你们两个的亲事谈妥!”陈母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陈瑶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感愈烈。 “娘,您明天,还是小心一点,女儿还是害怕。”陈瑶握紧了陈母的手掌。 “好,娘一定万分小心,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等着娘的好消息吧!”陈母笑吟吟的道,而后她又敲打陈瑶身后的丫鬟:“阿薇,侍玉,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照顾大小姐,如果大小姐少了一根汗毛,本夫人的手段会让你们好好享受的!” “是,夫人!”两个丫鬟跪下应道。 “对了,阿瑶,那玉肌膏你一定要抹啊,别不用。”陈母叮嘱道。 “嗯,娘,女儿记住了。”陈瑶乖巧的点头。 清晨的雾气伴随着细碎飘洒下来的雪花降临,前几日刚刚回暖的气温瞬间降低,让刚从暖和屋子里出来的茭白打了个冷颤。 “呼。”茭白捧着着双手,低头往手掌里吹了口气,然后快速揉搓起来。 荷云端着铜盆过来了,身后跟着一群端着洗漱用具的丫鬟们,荷云带头,看到她就行了个礼:“茭白姑姑。” “嗯,今儿怎么这么慢?”茭白倒也不是责备,只是天气有些冷,窦静妤醒得有些早。 荷云也知道,就道:“这不又下雪了,奴婢等手脚都冻僵了,走动起来有些不麻利,姑姑就原谅这一次嘛!” “就你会讨饶!”茭白笑着回了一句。 “姑姑,您大人有大量。”荷云笑嘻嘻的道。 “那好,我就做一次主,上次丁管家说,前几天送来的那批碳数量多了些,几个主子用不完,还想做储备来着,不过,你今儿说了,我就去给他说一声,让他从大头里拿出来一点,让你们也用点。”茭白感觉手暖和了,就停下了动作。 “太感谢茭白姑姑了,姐妹们,咱们快谢谢茭白姑姑!”荷云一听满脸喜色,她身后的丫鬟们也叽叽喳喳的谢茭白。 “好了好了!”声音有点吵,茭白便沉下了脸色,故意道:“再不安生点,这碳可就没有了!” 话一说完,声音就没了,茭白很满意的笑了笑,道:“夫人还等着呢,动作都麻利点!” “是。” 窦静妤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丫鬟正为她梳头。 窦静妤忽然问道:“今儿个外边是不是下雪了?” “是,夫人。”茭白应道。 “雪不大,但看样子不到明天,是停不了的。” “我昨天还邀请陈夫人来着,就是看着这几天天气还不错,谁知今天就下了雪。”窦静妤叹了口气。 “夫人,您别担心,陈夫人今天会过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哎,年纪一大,就容易东想西想。” “夫人……” “这事儿我也有点对不住陈夫人,昨日若是让临辉暗示一下她,那就好了。也能让她有个准备。”窦静妤眉间挂上了一缕愁色。 窦静妤随后闭口不谈,吃完早饭,在外边走了一圈,浑身冷冰冰的回来,坐在屋里暖和了一会儿,陈府派了人过来。 “我家大小姐昨日夜里受了凉,感染了风寒,病得正厉害,我家夫人为了照顾大小姐,脱不开身,就命小的过来告诉夫人您一声,今日不能来了。”陈府的下人如是说道。 “陈小姐病了?”窦静妤皱了眉。 “是的,说起来小的就伤心,大小姐如今已经烧得迷糊了,都开始说胡话了!”那下人抹了把眼泪。 窦静妤见状也不禁有了几分忧伤,她道:“前几日我见她,整个人还是健健康康的,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夫人,小心身体。”茭白在旁边劝了劝。 “小的该死!竟惹夫人伤心!”陈府的人也听过窦静妤体弱的名声,急忙自责道。 “不碍你的事,是我自己,这样吧,你回去告诉陈夫人,我明日就去探望陈小姐。”窦静妤道。 “夫人,这可使不得!”他连忙摇头阻止,茭白也在一边劝:“夫人,您万万去不得。” “有什么去不得的!”窦静妤轻斥了一声,她现在身体好得很,可不怕什么风寒。 茭白依然不赞同,那可是风寒啊,而且陈府那人已经说了,陈小姐已经快要烧糊涂了,可见病得多严重,夫人您再去那里不是添乱吗?而且去了陈府的人还要顾着您的身体,若是您在那里染了风寒,陈府还能落得了好? 在茭白和陈府下人的连连劝阻下,窦静妤也只好放下了去探望的想法,窦静妤命人送走陈府的人后,对茭白也拉下了脸色。 “茭白,我现在身体好得很,去看看陈小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窦静妤有些不满的说道。 “夫人,刚才那人说话言语不清的,奴婢又没见到人,不知道陈小姐现在真正的病情,奴婢哪敢让您去探病?”茭白苦心劝道:“而且夫人您身体好是好了,可您身子前些日子亏损的还没养回来,真有个万一,您让奴婢怎么活啊?!” “瞧你说的,哪有这么严重啊。” “事关您的身体安全,奴婢万不可有一丝马虎。”茭白严肃的说道。 “但陈小姐病了,国公府作为她未来的亲家,不能置之不理。”窦静妤道。 “夫人,奴婢替您走一趟吧。”茭白自告奋勇。 “也好。”窦静妤想了想,道:“你将库房里的药材补品带过去,陈小姐这一病,定是元气大伤,届时一定需要这些补补身子。” “是,夫人,奴婢一定会办妥的。”茭白道。 “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别只顾说我,忘了自己。”窦静妤叮咛道。 “是,夫人,奴婢也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茭白笑着说道。 “嗯。” 荷云得了窦静妤的吩咐,将手中正忙活的绣活放到一边,小跑着去了盛临辉的院子。 “谁?”盛临辉院子的门房听到脚步声走了出来,一见是夫人身边的荷云,连忙带了一副笑脸道:“原来是荷云姑娘,不知道荷云姑娘有何贵干?” 荷云气喘吁吁,她站定身子,双手叉着腰缓了缓,道:“大少爷在吗?夫人派我来告诉大少爷一点事儿。” “真是不巧,荷云姑娘,大少爷刚才出去了。”门房道。 “出去了?”荷云蹙眉问道:“去哪儿你知道吗?” “荷云姑娘说笑了,大少爷去哪儿怎么会跟我说。”门房赔了个笑脸。 “哎,大少爷回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我就先告诉你,你等大少爷回来再告诉他。” “好嘞,我一定把荷云姑娘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的。” “不是我说的,是夫人说的。”荷云正色道:“陈家大小姐生了大病,若是大少爷回来了,便让大少爷表示一下。” ☆、第五十六章 盛临辉当晚并没有回来,第二天辰时才从外边回府。 “表示?”盛临辉对母亲留下的话有些不解,他坐下来,道:“所以,我该去看她?” “夫人应该是这个意思。”长贵附和道。 “可娘不是已经答应我要取消婚约了吗?”盛临辉皱眉不满道。 “少爷,但在未解除婚约之前,您应该去探望陈小姐,否则,在外人看来,您就是无情无义。”长贵给他解释道,盛临辉身手好,但脑筋上就不怎么灵活了,他与季鸿儒相比,季鸿儒能胜他一大截。 盛临辉不爱读书,盛怀瑾小时候还逼着他读过几天书,可后来见他实在是不感兴趣,就没有再强迫他了,导致盛临辉到如今还有些不通人际,好在他身上没发生过“何不食肉糜”这样的事情。 “真麻烦。”盛临辉不耐的说了一句,站起来抓过下人手里拿着的披风,迈着长腿出了房门。 “少爷,你慢点!”长贵也跟了出去。 盛临辉边走边伸手抖开披风,披到肩头,系上系带,大步流星的走过下雪的庭院,随手接过门房递来的伞。 “少爷,这是夫人刚刚让人送来的东西,说是让您带着过去。”门房将手中的深蓝色锦盒交到他手中。 盛临辉也不打开盒子,等到长贵赶上来后将盒子放到了他手里:“我娘给的,你拿好了。” “是,少爷。” “大少爷,小的已经将马给您备好了!” “嗯。”盛临辉走到马房的下人牵出来的骏马旁边,轻巧的翻身上马,长贵将锦盒塞到胸口,驾驭着马儿跟上盛临辉。 雪地里闪过一抹红,天气太冷,陈府的门房都躲在大门里面不出来,直到他们听到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才有一个人开了一点门缝,从门缝里往外看去。 身披大红披风的盛临辉麻利的下马,长贵动作迅速的将手中的锦盒交还给他,盛临辉走到一半,陈府的门房就看清了他的脸,急忙叫起三个同伴,把门打开迎了他进来。 “盛公子,您真是稀客啊,不知盛公子今日造访有何贵干?” 第44节 “我听说,陈小姐病了。”盛临辉淡淡的说道。 “哦,原来您是来看大小姐的,快快请进。”一人将二人迎进去,一人去牵雪地里的两匹马,还有一人腿脚利索的去通知陈府的主子了。 “盛公子请跟小的来。”原先那人给他领路,一路顺畅的走到了陈府的待客大厅。 “盛公子,我家老爷夫人就在里面了,小的就先退下了。”那人说完,盛临辉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长贵也伸手帮忙,不过在雪地里一通纵马狂奔,他身上的披风早已被雪中夹带的露气打湿了。 披风本来就是路上御寒的物件,此时到了陈府,盛临辉便将披风解了下来,随手一折扔给了长贵。 “你先在这等着。”盛临辉吩咐了一句,然后正色,轻咳一声,带着锦盒进入了大厅。 左相陈艺之与其妻陈氏早已在厅中等着了,盛临辉上前行礼:“盛临辉见过陈相爷,陈夫人。” “贤侄免礼。”陈艺之抚须道了一句,两人客套了一句,他便引了正题:“贤侄此次前来的目的我已知晓,可惜小女病重,无法相看。” “不瞒相爷,我这次来,便是想要知道陈小姐的病情如何?”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盛临辉将手中的锦盒递了出去。 陈艺之令丫鬟接下,道:“贤侄多礼了,小女不过风寒入体,严重了一点。” 盛临辉颔首,道:“陈小姐没有大碍就是最好的,家母担心陈小姐的病情严重,早已命身前侍女准备礼物前来探望。” “不敢劳烦国公夫人,贤侄,小女不过一介晚辈,哪能惊动国公夫人。”陈夫人闻言连忙推辞道。 “家母最早知道陈小姐病重的消息,是陈夫人派人传过来的。”盛临辉淡淡的说道。 陈夫人脸上有些惊愕,道:“是我?老爷……”她看向陈艺之,陈艺之诧异了一会儿,脸色立刻有些不妥。 “相爷,夫人,还望能让我去探望一下陈小姐,由我转述家母,相信她也会安心一点。”盛临辉表情诚挚的请求道。 陈艺之静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夫人,那就请你带贤侄过去吧。” “好的,老爷。”陈夫人应道。 “贤侄,老夫还有些要务待处理,就先失陪了。”陈艺之道。 陈艺之走后,陈夫人也带着盛临辉去看陈瑶。 路上,盛临辉问她:“夫人,陈小姐如今病情可有好转?” 陈夫人闻言神情忧虑不已:“还是那个样子。” “哦?什么样子?” 陈夫人强笑了一下,道:“贤侄跟我来吧。” 陈夫人一路低着头,连应付他都没心思,看来不像陈艺之说的那样简单。 一路无话,走到陈瑶的房间门口,来来往往的丫鬟端着手中的铜盆忙碌,她们有人还端着药碗,盛临辉闻到了那股难闻的中药味。 盛临辉微微皱眉,站在陈瑶的闺房不进去,他见有个丫鬟在陈夫人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陈夫人慌慌张张的撇下他进去了。 这里的人不论主子还是下人都忙忙碌碌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留意到盛临辉。 长贵唤了一声:“少爷。” “嗯?”盛临辉站的位置有些不好,刚才差点让一个端着盛满水的丫鬟撞到了,他悻悻的走到走廊的扶栏前。 “小的拦住几个问问消息?” “问也问不出来。”盛临辉道:“没看他们忙的都有些昏头了吗?看来陈小姐的病情很重,但是,为什么陈相爷他们要骗我呢?” “这……小的也不知道。”长贵拍了拍头,他手一松,竟然将怀中盛临辉的披风掉在了地上。 “你啊,真是的……”盛临辉轻斥了一声,左右有些无聊,他弯下身子准备捡起地上的披风。 视野内出现了一只玉手,那双手上还涂着朱红的蔻丹,亮眼的颜色很是漂亮,与那形状优美的手相得益彰。 而那只手与他的目标是同一个披风,盛临辉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女子一身素淡的衣裙,相貌也清雅至极,见他看过去,女子微微一笑,宛若莲花盛开,淡雅无声。 女子将地上的披风捡了起来,拍打了上面的灰尘,双手举着披风递到他面前:“公子。” “长贵。”盛临辉叫了长贵,道:“多谢姑娘了。”长贵直接从女子手中拿走披风。 这女子就是陈凝了,陈凝淡淡一笑,道:“若我猜得没错,公子就是姐姐的未婚夫盛公子吧。” “对。”盛临辉转身,不再去看她。 陈凝被他这干脆的动作惹得有些面容僵硬,好在她惯会做戏,瞬时笑了笑,带着丫鬟进入陈瑶的房间。 盛临辉继续去看园中的景色,来时细碎的小雪花渐渐演变成了鹅毛大雪,盛临辉见天色有些暗,问了问长贵时间。 “申时了,过的挺快。”盛临辉感叹了一声,时间不早了,他准备离开了。 盛临辉转身,叫住了一个正要进去的丫鬟:“你等等。” “公子有何吩咐?” “时间不早了,我也不便在此逗留,劳烦告诉陈夫人一声。”盛临辉道。 “好的。”丫鬟端着盆子进去了,不到一会儿,陈夫人就带着丫鬟出来了。 陈夫人眼眶有些红意,她道:“贤侄今日来此,不妨在府里用膳。” 盛临辉推拒了她的好意,直接辞行:“陈夫人,我在此多时了,家母还在家中等待消息,容我先告辞。” “这,那我就……”陈夫人话未说完,她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从里面出来的丫鬟有些急促的对她说道:“夫人,小姐醒了,说要见您!” “阿瑶醒了?!”陈夫人有些惊喜,她不好意思的对盛临辉笑了笑,连话都来不及说就又进去了。 “少爷,陈小姐醒了,说不定病很快就能好。”长贵听盛临辉叹了口气,还以为他在担心陈瑶的病情,用话宽慰他。 盛临辉摇了摇头没说话。 陈凝从陈瑶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些被陈瑶呵斥的怒气。 手中捏着方才装作关心样子给陈瑶擦汗的手帕,陈凝小心的用手指夹着没有沾过陈瑶身上的一角的布料,将它拿的远远的。 正好身边走过一个端着脏水的丫鬟,陈凝叫住了她,然后将手上的帕子丢在盆里,吩咐道:“这手帕不用洗了,直接扔了。” “是。”丫鬟诺诺的应是。 陈凝离了那张手帕,连站在一边的盛临辉也顾不得了,看到一个丫鬟端着一盆干净的热水,便让她端到自己身前,将手伸进去洗了个干干净净。 那丫鬟有些不满的嘟嚷了一句,阿薇听到后斥道:“三小姐难道连一盆水都用不得了?!” “奴婢不敢!三小姐您尽管用,不够奴婢再去给您端来。”那丫鬟连忙告罪。 “阿薇,行了。”陈凝洗完手,又拿出一方手帕来,将手擦干净。 她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顺着视线看过去,见是盛临辉,陈凝轻笑着说道:“我有些洁癖,让公子见笑了。” “你对我说干嘛?”盛临辉左性又犯了,说了一句就扭过头,不去看她。 陈凝被他的话噎的一滞,又见他背对着她,脸色灰暗下来。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从陈瑶房间里出来,她走到廊前,叫了一个小厮:“快去请老爷过来!要快!赶紧的!” ☆、第五十七章 “出什么事了?”陈凝走到那丫鬟背后,问道。 “三小姐!”那丫鬟吃惊的转过来,连忙伸手掩住长大的嘴巴。 “怎么?”陈凝道。 “哦,大小姐醒了,想要见见老爷。”丫鬟道。 “原来姐姐醒了,”陈凝说道:“盛公子还未离开,若是姐姐知道盛公子来看望她一定很高兴。” 丫鬟随着陈凝的视线看向盛临辉,随后眼睛一亮,道:“对对对!大小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那丫鬟匆匆跑了进去,没有看见陈凝掩在手帕里的笑脸。 “大小姐!”丫鬟兴奋的跑到陈瑶床前。 往昔光彩照人,肤如凝脂般的陈瑶如今已是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 她的肤色很白,隐隐泛着青色,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似乎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陈夫人握着陈瑶放在被子外的手,不住的流眼泪:“阿瑶,你一定会好的,娘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娘……”陈瑶嘴唇微动,想要安慰陈夫人,只可惜力不从心。 她这场风寒来势汹汹,晚上受凉,到了早上人已经烧的迷糊了,陈艺之特意为她请旨,请了太医回来。 太医虽然开出了药方,但是却丝毫不管用,喝了反而更加的严重,她睡前喝的那副药让她睡到了现在,醒来后,却感觉浑身虚软无力,手指无法动弹,话难出口,头更是胀痛难忍。 “大小姐,盛公子来看您了,他现在就在门外呢!”那丫鬟在旁边说道。 陈瑶耳尖的听到了她的话,眼中蓦然一亮,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盛公子……”陈瑶艰难的咬字,祈求的看着陈夫人。 “哎……”陈夫人无奈的叹气,摆手道:“去请盛公子过来吧。” “是。” “她要见我?”盛临辉诧异了一会儿,道:“好。” 陈瑶偏头紧紧盯着屏风处,直到屏风后面走出一个靛蓝色身影,“盛公子!” 屋里聚着很多女人,而且屋子里的味道也很难闻,盛临辉一向不喜欢这股中药的味道。 盛临辉微微皱眉,听到陈瑶的唤声之后,加快步伐走到她床边。 陈瑶此时的形容让他有些吃惊,或许他的眼神也表示出来了,陈瑶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有些灰暗,却立刻恢复过来。 “陈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盛临辉沉声问道。 “我,我很好。”陈瑶费力的从嗓子里掏出这几个字眼,然后毫不意外的看到盛临辉眉间隆起的小山。 “看见你,我就很高兴,很高兴。”陈瑶露出了笑容,容颜焕发出动人的光彩,盛临辉心中微微一动。 “陈姑娘……” 陈瑶此时对陈夫人道:“娘,我想跟盛公子说话。” 第45节 “好,你和他说,娘出去等你。”陈夫人挥退众下人,掩面而走。 陈瑶目光炯炯,盯着他不放,盛临辉有些不适,便道:“陈小姐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你能叫我一声‘阿瑶’吗?”陈瑶忽然来了气力,她期待的看着盛临辉。 “陈小姐只想说这个?”盛临辉避而不谈。 陈瑶失望的垂眸,她道:“我喜欢盛公子,很喜欢的那种。” “……” “盛公子,你喜欢过我吗?” “……” “看在我快要病死的份上,你就不能骗骗我吗?”陈瑶眼中含泪,哀怨的问道。 “陈小姐,你的病会好的。” “不会的,我有预感,我这次好不了了!”陈瑶脸颊上滑下一道泪痕,她呜咽着说道:“我这次差点都醒不过来了,我刚才一直在做着过桥的梦,那座桥的名字我看的清清楚楚,匾额上巨大的两个字就是奈何。” “梦都是相反的,这说不定昭示你会很快好转起来。”盛临辉有些不忍。 “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盛临辉,我有哪点不好?!”陈瑶忽然这样说。 “你我既然有缘能够从小定下婚约,那就是天定的姻缘,为什么,只有我喜欢你,而你,却不喜欢我?!” “我一心一意的想要成为你的妻子,可你为何一拒再拒?!” “够了!”盛临辉不耐的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喜欢你?” “我是你未来的妻子,难道你不该喜欢我吗?”陈瑶撑着笨重的躯体坐起来。 “而且,我那么喜欢你……” “你喜欢我又关我什么事情?!”盛临辉有些恼怒:“陈瑶,难道别人喜欢我就一定要喜欢她吗?” “不许你喜欢别人!”陈瑶一听就有些慌张的喊道。 盛临辉紧紧皱眉,他眉峰高高耸起,薄唇终于不耐的说出了无情的话语:“陈瑶,我再告诉你一次,喜欢还是不喜欢是我一个人的自由,而你,不要妄想将你的想法强加到我的身上。我明白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而且,从小到大,我都很讨厌这个婚事,一点都没有期待过。” 陈瑶似是有些痴了,她痴痴地问道:“为什么?” “盛临辉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陈瑶挣扎的想要抓住盛临辉的手,可惜盛临辉站得远,她探出身子在床边伸手够了几下却够不着。 “哪来的那么多理由,就像你的毫无道理一样。”盛临辉冷酷的说道。 “十几年来,我整颗心装得都是你,我一直将自己当做是为你而生,你为何如此无情?!”陈瑶声嘶力竭的喊道。 “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盛临辉淡漠的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陈瑶伸手去追,竟从床上跌了下来。 “呜呜呜……”看着盛临辉从眼前消失,双眸中光芒黯淡,她双手捂着脸无力的哭了起来。 “阿瑶!”陈夫人一进来便看到陈瑶跌坐在地上,心急的扑上去,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 陈夫人不清楚两人到底谈了什么,但陈瑶这副样子已经很明显了,两个人应该谈崩了,盛临辉刚才出来时的脸色很差。 “别哭,阿瑶,振作一点,娘陪着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陈夫人将陈瑶搂入自己的怀中,用温柔的手抚慰着怀中伤痕累累的女儿。 “呜呜……”陈瑶哭着摇了摇头,她有些绝望的道:“娘,他说我是一厢情愿,他根本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娘,我的心好难受!”陈瑶抽泣了一声,哽咽的说道。 “他不喜欢你是他没长眼睛,看不到阿瑶的好,阿瑶,不要哭了,哭在你心,痛在娘身啊!你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让娘这样心疼好吗?”陈夫人心疼道。 自那天起,陈瑶的病情一直不见起色,小小的风寒越拖病情越诡异,时常高烧到神志不清,她有心结,却一直无法纾解,终成心腹大患。 须发皆白的太医缓缓摇了摇头,陈艺之忽然感觉脑袋有些晕眩,脚底下都有些晃晃悠悠。 “老爷,您小心。”身后的下人扶着他的半边身体,陈艺之站稳后,询问道:“太医,小女的病情如何?” “风寒入体之症原本只需几服药服下便好,可惜令爱的病况着实奇怪,令人无从下手,只得以它处寻法治疗,更兼之令爱心有郁结,从而导致病情一直难以康复。如今寒邪深入五脏六腑,蔓延全身,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太医慢慢说出了自己的诊断。 “回天乏术?”陈艺之不敢相信的连忙追问:“太医,小女不是患了风寒吗?怎么会回天乏术?!” “相爷,下官所说句句属实,令爱如今,的确已经无药可医了。”只能等死了,太医将最后一句话压了下去。 “阿瑶!”陈夫人哭嚎一声,仰头昏了过去。 “夫人!” 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陈艺之将下人都赶了出去,他捞了一把软登放在身下,坐在陈瑶的床边。 “阿瑶,爹的好女儿,你快醒醒啊。”他在旁边喃喃着。 耳边垂下的发丝中,灰色掺杂着雪白之色,他颤巍巍的抬起手,这手上的皮肉已经松弛,皱痕与斑纹驳杂。 “阿瑶,爹这个老不死的还没走呢,你怎么就要赶到爹前面呢?”陈艺之满脸颓然之色。 陈夫人生下陈瑶时,陈艺之已经四十五岁了,他年轻时搞坏了身子,醒悟之后好好调理,子嗣才渐渐多起来,陈瑶的大哥二哥,与她相差了十多岁。 老来得女,陈艺之将全部的父爱都倾注在了陈瑶身上,就算后来陈夫人与几个妾室陆续为他添了几个女儿,他也只喜欢这一个女儿。 陈瑶在他的娇宠里长大,却早早的就知道了自己未来的丈夫——盛临辉。 当初订下的娃娃亲本是他的一句笑言,谁知窦鸿卓这个老家伙心血来潮,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外孙,和窦静妤说了,竟然就这样定下来了。 陈瑶一开始自是不知道未婚夫是什么意思的,但后来有一天她在陈夫人那里听了一句,便缠着他要去看自己的小未婚夫。 若是早知道陈瑶会因为盛临辉落到如此地步,陈艺之任她百般痴缠也不会带她去看盛临辉。 陈艺之心痛无比,脸上老泪纵横,泪水有些模糊了视线,他伸手拿出手帕擦掉,继续说:“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舍得离开啊,你还没嫁给那个盛临辉呢,你怎么甘心啊?” “阿瑶,醒来吧,跟爹说说话,你娘她没出息,居然晕过去了。阿瑶,你看爹多厉害,爹没跟她一样,你就睁开眼睛,看看爹吧。” 陈艺之再次擦去脸上的泪水,忽然看见陈瑶的眼皮微动,他顿时激动起来,身体离开凳子,口中的话有些语无伦次:“阿瑶,你听见爹的话了?你醒了!你来看看爹啊!” “爹?”陈瑶的声音沙哑的不行,她挣扎的睁开眼睛,用力的说道。 “阿瑶!爹在这!”陈艺之拉着她的手,急急应道。 “爹,我想见见盛临辉。”陈瑶艰难的说出一句话。 “阿瑶,那个臭小子让你伤心,咱不见他好不好?”陈艺之哄道。 “爹,我想见他,最后一面。”陈瑶嘴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说什么傻话呢,只要你好了,不管想见他多少面,爹都让人把他抓过来!” “爹,我想见他!”陈瑶固执的说道。 “好,爹让人去把他叫过来!”陈艺之无法忽视女儿执着的目光,一边应了,一边高声将下人叫进来,吩咐他们快马加鞭去请盛临辉,速度一定要快。 陈瑶听到他的话,有些满足的笑了笑,却让陈艺之看的满心苦意。 ☆、第五十八章 盛临辉既上次不欢而散后,再次来到了陈府,与上次来时相比,陈府里的人脸上都不带一点欢喜,沉浸在一片悲寂之中。 盛临辉被这气氛所染,被窦静妤逼着来此的不甘愿也消解了许多。 “老爷,盛公子来了。”下人刚在陈艺之耳边说完,他就看见陈瑶睁开了眼睛。 “爹,他来了?”陈瑶目光微亮。 “嗯,阿瑶,爹这就让他进来。”陈艺之道。 盛临辉走进陈瑶的房内,闻着比一个月前来此更加深重的中药味道,心中有些不妥之感,当他看见陈瑶被病情折磨的憔悴不堪的脸色时,不由得问出声:“你,你的病?” “盛公子。”陈瑶虚弱的唤了一声,然后视线移到陈艺之身上。 陈艺之明了的道:“阿瑶,爹先出去,你先和他说话,说完叠再进来。” “谢谢爹。”陈瑶脸上绽放出笑容。 陈艺之出去后关上了房门,盛临辉往前走了走,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咳咳……”陈瑶忽然咳嗽了几声,那声音很是激烈,似乎要将肺腑咳出来一般,盛临辉伸了伸手,还是将手放到身旁两侧。 陈瑶看到他的动作,眼中有了一些满足,起码,他还是有关心我的,“咳咳!”待她终于停下咳嗽,嘴角已溢出一大堆的红色血液。 盛临辉眼睛之内闪过惊慌的神色,他忘不了四年前盛临远出事的那回,也是如这般一样鲜红无比的血液! “陈姑娘!”盛临辉走到她床前,有些焦急的道:“陈姑娘,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去叫他们!” “别走!”陈瑶用尽浑身的力气,才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别走好吗?让我用最后的时光和你一个人相处一小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陈瑶眼中星星点点的光芒皆是期盼,盛临辉无法再狠下心肠,他没有在去撇开陈瑶拉住他的手。 “临辉,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陈瑶满足的笑了,她嘴角的血液从下巴滑落下来,白色寝衣上沾染的血色无比刺目,盛临辉掩在袍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陈瑶颇有些无赖之感的说道:“临辉,你能来看我最后一眼,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你没有因为我上次的表现,再也不愿见我。” “临辉,我从小便喜欢你,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小时候,我的妹妹们在玩耍时,我为了能够配得上你,认真刻苦的学习琴棋书画,学习能够成为你合格妻子的一切,可惜,我为你所学习的一切,如今却再也来不及让你看看了。”陈瑶有些失望的道,她拉住盛临辉的手,不顾盛临辉僵硬的手臂,硬是将脸依偎了上去。 “……”盛临辉笨拙的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咳咳……”陈瑶的咳嗽又起,愈发的厉害起来,盛临辉不忍道:“你别说了。” “不,我要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两行清泪从她的脸上划过,陈瑶神情悲哀,“我为你而活,可你却从来不是缺我不可,甚至,我所谓的为了你,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从来都没爱过我!” 陈瑶凄切的哭诉如同杜鹃泣血,一字一句,都是由血液书成。 “你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可你为什么连句欺骗我的话,都不愿说呢?!” “你就说‘我爱你’骗一骗我,好不好?”让我安心的走,好不好? 陈瑶仰着头,眼眶通红,昔日那双潋滟的美目内满是乞求,她将自己置身于尘埃之内,盛临辉的话语不是她的救赎,就是能够将她十八层地狱的无情铁索! “对不起,我不爱你。”盛临辉无法说出违心的话语,他话一出口,陈瑶双眼中的亮光霎时间黯淡下来,她松开紧紧拉着盛临辉衣袖的手,那只手无力的跌落在被子上面。 陈瑶不再说话,盛临辉有些慌乱起来,屋内除了他的呼吸声,陈瑶那重重的呼吸声响停下了,盛临辉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盛,他终于将手放到陈瑶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上。 盛临辉接触到陈瑶的手抖了抖,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失声道:“陈瑶!!” “砰!”房门被人从外边猛烈的撞开,陈艺之一马当先跑了过来。 陈艺之跑到陈瑶床前,一把推开了占地的盛临辉,扑到了陈瑶床边。 陈艺之叫了陈瑶几声,不见陈瑶的回应之后,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探向陈瑶的脉搏。 第46节 手指下的没有一点动静,陈艺之认为是自己的手失去知觉了,他又换了一只手,还是没有动静,陈艺之皱眉唤人:“来人,你们来看看小姐怎么样了,阿瑶是睡着了,一定是我的手出问题了,你们快来!” “老爷,”屋子里跟进来的下人哭丧着脸,陈瑶生病时,那脸色就有点不像活人了,此时更是满脸雪白,隐隐泛着青色。 “还不赶紧过来!”陈艺之吼道,有一个下人走出来了,他哆嗦着身子,摸摸了陈瑶的脉。 “老爷!”那下人哭嚎一声跪了下来:“老爷,小姐去了!” “滚!”陈艺之大怒,一脚将那下人踹走老远。 其他的下人们见陈艺之的情绪着实有些不对劲,但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为了他的身体考虑,下人们跪下来,齐声说道:“老爷,小姐去了!” “你们都给我滚!”陈艺之狼狈的大吼:“我的阿瑶怎么走!她还年轻!她还不该这么早就离我而去!你们都在骗我!阿瑶怎么舍得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我?!” 盛临辉在一旁一顿,若是他刚才应了陈瑶,说出了那句“我爱你”,陈瑶是不是就能见陈艺之最后一面了? 没错,都是因为他的不肯,陈瑶若是得到了他的那句话,说不定就能够再坚持几天。 盛临辉心中后悔不已,陈瑶,陈瑶,她是因为我而死…… 陈艺之反身扑到陈瑶床边,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阿瑶!爹的阿瑶!你怎么就舍得离开爹呢?!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呢?!阿瑶!” 盛临辉就缩在房间的一角,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陈夫人听到消息赶来了,她和陈艺之一样,哭得泣不成声,死去活来,她哭晕过几次,其哀伤的程度让盛临辉不禁想起盛临远出事那年,窦静妤也是如此悲痛,可两个人最大的差别是,一个人孩子还在人世,另一个已是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之期了。 陈家的人都聚在陈瑶这里,一个个都哭红了双眼,悲伤无比,盛临辉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却没人不长眼的去接触他,全都在为陈瑶哭丧。 陈艺之到底是一代左相,陈家的家主,他勉强振作起来,吩咐管家到亲戚家里报丧。 国公府收到讣闻时,陈府报丧的人还将盛临辉捎了回来。 “陈小姐去世了?”窦静妤有些难以置信,她道:“怎么会这么突然?” 那陈府的下人看了盛临辉一眼,窦静妤心中忽起不妙之感,幸好那下人什么也没说,只道:“小姐走的的确突然,夫人与老爷,受不得这个消息,已经晕厥过几次了。” 闻言,窦静妤拿起手帕在眼皮上抹了抹,道:“陈小姐那么好的人,真是红颜薄命。” “若是小姐在天有灵,能够听到夫人的夸赞,想必也能安心的去了。”那下人道。 窦静妤命人送走陈府的人后,矛头指向盛临辉:“临辉,之前你在陈府里面,你见到陈小姐了吗?” 盛临辉不语,他低垂着头,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你这孩子,你说话啊!”窦静妤不禁催促道。 “娘,若是,若是我和弟弟们有一天,也不在人世了,你会不会伤心?”盛临辉很突兀的问道。 “你在说什么?!”窦静妤呵斥道:“好好地怎么能自己诅咒自己?!” “娘,你还没回答我。” “……”窦静妤抿唇:“当然伤心,你们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怎能不伤心?” “临辉,到底你在陈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问出这样的话? 盛临辉握紧双手,手背上绷起了青筋,他站的离窦静妤很近,窦静妤看的一清二楚。 “娘,陈瑶去世的时候,我就在她床前。”盛临辉默然片刻,道出了这句话。 “什么?”窦静妤皱眉,她问:“你是眼睁睁看着她?” “没错。”盛临辉点点头:“她那时,求我说一句我爱她,我,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窦静妤转问道。 “娘?”盛临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不喜欢她,我不想违背自己真正的内心,但我没想到,她居然,居然……” “居然绝望了,对不对?”窦静妤无比失望的看着他:“临辉,你长了这么大,为什么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陈小姐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很可怜,对不对?” “……” “你明明只需要一句哄骗的话,就能够让她安心一点,她是不是也告诉你了?” “是。”盛临辉默默点头。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善意的谎言?”窦静妤道:“我曾经告诉过你们兄弟四人,不能够说谎骗人,但这说谎也分几个类别,若是能通过说谎,让一个人得到内心的幸福,那说谎也是对的,对不对?” “对……” “陈小姐那时的情况就是那样,对不对?” “对……” “那你为什么不欺骗她一下?难道你对你身上的那个婚约厌恶到这种宁愿看着一个人死去的地步吗?!”窦静妤厉声道。 “娘,我没有,”盛临辉抱住头。 “回去好好反省吧,我本以为,你不通人情世故,那么,未来国公府的爵位就由临遥来继承就好,但现在看来,若是让你一直这样下去,以后,你老了,谁还能够在你身边陪伴你?” ☆、第五十九章 大周风俗,人死后需在家中停灵三日,方可下葬。 陈府上下挂上了白幡,府中人也都穿上了白衣,随处可见哀意。 身为盛临辉未婚妻的陈瑶去世,窦静妤应当前来祭拜,她身着素色衣衫,头上不带金银彩饰,尽管她身为长辈,无需严苛的守礼,她却还是只戴了一根白玉钗,米分黛未施。 走入陈瑶停灵的大厅,一入眼的便是正中央那副巨大的奠字,而后便是黑色的棺木,棺木前方是乌木大桌,其上陈放着灵位与香炉。 大厅通往灵位的道路两旁放置着许多的白色蒲团,蒲团上皆跪着身穿白衣的人,神情皆是哀痛不已,哭嚎不止。 陈府还请来了和尚为陈瑶做法事,窦静妤闻到了一股檀香的味道,和尚念经的声音嗡嗡作响,她有点不适应,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眉心。 “夫人,”茭白唤了一声,窦静妤放下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恰好陈蔷看到了她,走了过来。 陈蔷一边用帕子擦拭着通红的眼角,一边朝她走过来,“参见国公夫人。” “不用多礼,”窦静妤道:“节哀顺变。” “谢谢夫人安慰,可是,我一想到我姐姐,我心中,就难受,就很想哭。”陈蔷说着说着抽噎起来。 “唉。”窦静妤轻叹一声,道:“四小姐莫要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夫人,多谢关心。”陈蔷眼泪止住,她道:“夫人可要为我姐姐上柱香?” “正有此意。” “夫人请跟我来。”陈蔷将她带到陈瑶的灵位前,香炉边的丫鬟见状递来三炷香。 窦静妤接过来,就着烛台上的火焰点燃,擎着香闭目默默祈愿,方才睁开眼睛将香插入香炉中。 “姐姐若是在天有灵,相信她看见夫人,也会高兴的。”陈蔷悲伤的说道。 “只希望,陈小姐,来世能够一生平安,顺顺畅畅。”窦静妤感叹道。 “不知陈夫人此刻身在何处?”窦静妤问道。 “家母悲伤过度,正在房中平复情绪。”陈蔷说道。 “这样的话,我就不便打扰了,烦劳陈小姐告诉陈夫人一声,我有要事与她相商,请她抽出时间与我商谈吧。” “我知道了,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将夫人的话告诉家母。” “嗯,那我就告退了。”窦静妤点了点头,带着茭白和身后的下人们离去。 陈蔷见她走了,终于松开一直暗中捏着大腿的手,她看了看厅中的下人,又看了看陈放的棺木,眼睛一转,虚弱的叫了一声,迎着众人看过来的视线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四小姐!”有人这样唤了一声,陈蔷闭目不答,似是昏过去了一般。顿时厅中有人慌张的叫了几声,随后分出了几个人将她半抬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蔷等到下人们都离开她的闺房之后,才张开眼睛。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刚才一直假哭,哭得她嗓子都哑了,不过也幸亏嗓子哑了,才让窦静妤对她有了一个姐妹情深的好印象。 其实陈瑶的死对于她来说,她并没有感到多么的伤心难过,她反而更加高兴一点。 这不仅是因为陈瑶一死,压在她头上的大山消失了,还因为陈瑶一死,盛临辉正房妻子的位置就空了。 陈蔷一直很讨厌陈瑶,从小就是如此,陈瑶抢了父母的宠爱,更是抢了她的未婚夫,如今陈瑶一死,陈蔷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感。 突然间,陈蔷听到外边有点动静,而她此时应该在床上“昏睡”,于是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回到床上端端正正的躺着。 她刚刚躺好,房门就开了。 “阿蔷,你可得好好的,不要出事啊,娘受不起了。”一声无力的叹息在她耳边响起,陈蔷闻言,对陈夫人有些愧疚,更多却是说不出来的得意。 让你一直宠着陈瑶,看看,现在陈瑶死了,你还能继续宠她吗?不还是得来找我。 陈蔷闭着眼睛,她感觉陈夫人一直在看她,忽然陈夫人将手伸了过来,陈蔷感觉有些不好,她连忙呻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用自己沙哑的声音呢喃着:“娘……” 陈夫人应了一声:“阿蔷,娘在这,”随后陈蔷就发觉自己的手被她握起来了。 陈蔷看向她,道:“娘,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 陈夫人面带愧色:“阿蔷,娘不该只顾着伤心你姐姐,忽略了你,让你竟然因为操劳过度而昏倒。” 陈蔷闻言,故作大方的说道:“娘,您言重了,姐姐去世,我也很伤心,娘为姐姐这样难过,身为陈府的四小姐,我理当站出来为娘分忧。” 陈夫人感动不已:“阿蔷,你长大了。” “我已经十五岁了,长大是应该的。” “阿蔷,”陈夫人眼眶微红,她无比动容的说道:“娘没想到,娘的阿蔷居然已经这么懂事了。” “娘一直以为,阿蔷还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陈夫人抹了抹眼泪,道:“阿蔷说的没错,娘也应该振作起来,主持大局,不该因为难过而将所有事情都压在你身上。” “娘……”陈蔷依偎到陈夫人怀中,陈夫人伸手环住她,母女之间暖意融融。 国公府,后花园中的亭子里,盛临辉和盛临遥对坐。 “大哥,娘今天去了陈府,你怎么没去?”盛临遥喝了口茶,问道。 盛临辉有些神思不属,盛临遥的问话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盛临遥皱眉,将茶杯放到石桌上时,故意弄出了声响。 又唤:“大哥!” “什么?”盛临辉被惊醒,茫然问道。 盛临遥看着他,道:“我说,娘今天去了陈府,你怎么没去?” 第47节 “陈府,我,我不想去。”盛临辉摇头。 “你不想去?陈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她的葬礼你不去?!”盛临遥不满道。 “我,临遥,我真的不想去。”盛临辉再次摇头。 盛临遥劝道:“大哥,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陈小姐,可如今人都已经去了,你好歹也去送她一程啊。” “……”盛临辉静默不语。 盛临遥对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有些恼怒,他略僵硬的说道:“我听说,陈小姐在世时,很是喜欢你,她明天都要入土了,你却不肯见她一面,为她上柱香,若是她在天有灵,恐怕会后悔喜欢你。” “二弟,你如今也变得伶牙俐齿。”盛临辉苦笑一声,忽的一愣:“等等,临遥,你刚才说——她明日就要入土?!” “对。”盛临遥冷冰冰的点头,他虽然冷漠了一点,但和盛临辉这样看似热情,实则冷酷无比的人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可能!怎么会,不是要停灵三日吗?怎么会那么快?”我连再去见她的准备都没做好,盛临辉很是无措的道。 “大哥,今天就是第三日了。”盛临遥淡淡的提醒道。 “我记错了?”盛临辉回想自己浑浑噩噩的那几天,似乎的确已经过了两天了。 “我都干了什么?!”盛临辉狠狠揉了揉额头,他猛地站起来,离开凳子就要往外跑。 “大哥!”盛临遥想要叫住他,谁知盛临辉动作很快,话还没出口,盛临辉就已经不见了。 “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盛临遥轻斥了一声,然而人不在,他说的正主也听不到。 盛临遥转头一看,盛临辉的小厮还在亭子里,他似乎有些愣神,于是盛临遥催促道:“你主子都已经走了,你还不快跟上去?” “额,是是,小的这就跟过去。” 盛临辉等人走后,盛临遥安静的坐在桌子旁边品茶,自从入了工部,他身上的事情就变得特别多,有时候忙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他很爱这样安安静静的喝茶,无奈总是没有时间,今日好不容易有时间能在这里喝杯茶,盛临辉却在他眼前叹气,闹得他无法安生。 饮一口茶,盛临遥惬意的眯上了眼睛。 “二少爷,奴婢参见二少爷。” 似乎老天爷看不惯他这样悠闲,盛临遥才享受一会儿,耳边又响起了声音。 盛临遥睁开眼睛,略带无力地看着不远处低着头的丫鬟。 “有什么事?”一般凡是他在这里喝茶的时候,过路往来的丫鬟下人们都不会凑到他跟前找不愉快的。 “夫人派奴婢过来寻找大少爷,不知您见过大少爷没有?”荷香小声的问道。 “哦,原来如此。”盛临遥道:“你去告诉我娘,大哥已经出门了,他去陈府祭拜了。” 荷香点点头:“是,奴婢告退。” “嗯。”盛临遥颔首。 荷香回禀之后,窦静妤诧异的对盛怀瑾道:“临辉这是变了性子?我还没催他他就自己去了?” 盛怀瑾道:“他也这么大了,早就该懂事了。” “但愿吧。”窦静妤道。 陈府大门前,盛临辉很是犹豫不决。 长贵见他烦闷不已,也不敢去打扰他,而他的异状早就被陈府的门房看进眼中,上禀了陈家的主子。 “盛临辉?别让他进来!”陈艺之听到下人的禀报后,干脆了断的说道。 “快让他进来吧。”陈夫人与他截然相反,而且动作要比他快一点,让下人去把他领进来。 “盛公子,我家夫人有请。” 盛临遥有些愕然,跟着那下人进了陈府。 而盛临辉进入陈府的消息也很快传入陈府的各处主子耳中,其中陈艺之气势汹汹的朝盛临辉的目的地——灵堂赶来。 陈艺之离灵堂不远,盛临辉到的时候,他也到了,他看见盛临辉的身影后,高声阻止道:“站住,你不许进去!” ☆、第六十章 盛临辉闻言转身,他一身墨色锦衣,衣衫花纹全由银色丝线绣成,头戴玉冠,面容俊美,脸侧却有一缕不羁的的发垂下,明光下挺直身躯,双手负于身后,寒风拂起他的衣角,宛若神人天降。 跟在陈艺之身后的陈凝有些痴了,她见过的男子没有一个如他这般浑然天成,风华满身,此刻纵然她明知盛临辉有如何多的缺陷,却也无法阻止自己痴迷的心。 或许,陈瑶便是见过他这一面,所以才如飞蛾扑火一般献上自己的爱情。 陈艺之毫不为盛临辉的样子所动,他疾步走到盛临辉身前,厉声阻止道:“你不能进去。” “为何?”盛临辉不解的问道。 “为何?你自己做的事还要让我说吗?!”陈艺之眼底是深埋的恨意,尽管他自己也清楚陈瑶的死不全是盛临辉的错,但是他也无法原谅盛临辉。 “陈相爷是指我在陈瑶姑娘临终前的事吗?”盛临辉思索片刻,脱口而出。 “呵呵,”陈艺之冷冷笑道:“既然你知道,就更不应该进去,阿瑶不会想要再见到你。” “老爷,”陈夫人拎着裙摆迈出灵堂的门槛。 “夫人?”陈艺之侧头看向她。 陈夫人无视了站在不远处的陈凝,她对陈艺之道:“老爷,阿瑶临终前是如何模样,我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可我们也知道阿瑶对他是如何的一往情深,阿瑶在天有灵,想必也是愿意见他一面的。” “不可能!”陈艺之无法忘记陈瑶去世时那副绝望的模样,回想起来,陈艺之心中钝痛,他断然拒绝道:“有我在这里,你盛临辉休想进去一步!” “老爷!”陈夫人无奈的唤了一声:“老爷,你不是不知道,阿瑶她……” “夫人,阿瑶就是为了他而死,我不会忘记的。”陈艺之愤恨的说道。 “你走吧,阿瑶不会想见你。”陈艺之冷淡的说道。 “……”盛临辉默然片刻,陈艺之态度坚决,而他来此也是为了祭拜陈瑶,不可能硬闯。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退了。”盛临辉转身一丝留恋不带的离去,他的脚步很急,走得也很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便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你看看他,根本不像是要来祭拜阿瑶的样子!”陈艺之不满他这么干脆,对着陈夫人埋怨道。 “还不是你不让他进来!”陈夫人瞪了他一眼,甩袖进入灵堂。 陈艺之也跟着进去,两人都忽视了陈凝追着盛临辉而去的背影。 盛临辉大步流星的走出陈府,他来时所骑的马被下人牵着还留在原地,他憋着一口气翻身上马,狠拉了一把缰绳。 马儿吃痛,两条前腿竟然抬了起来,盛临辉驭马有术,很快就把马儿安抚下来,他扬起鞭子,还未落下,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唤。 “盛公子!”他调转马头,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裙,身披青色披风的女子从陈府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陈小姐,你找我有何事?”盛临辉不等她缓过气来,直言问道。 “盛公子,可否下马一叙?”陈凝微喘着气,她仰头看着盛临辉道。 盛临辉默默地看她一眼,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 见他动作,陈凝心中赞了一声,盛临辉站直身体,沉默的等着她的话。 “盛公子,家父刚才的话请你莫放在心上。” “……”盛临辉不语。 “盛公子,家父一直对姐姐疼爱有加,姐姐去世,家父悲痛难当,如有何等失礼之处,还望盛公子见谅。”陈凝对他福身行了一礼。 盛临辉侧身避过,冷淡的道:“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盛公子这样想便是最好不过了。”陈凝淡淡一笑,宛若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美不胜收。 “你只有这句话要说吗?”盛临辉不耐烦的侧过脸。 陈凝笑容悄然遁去,她又道:“姐姐去世至今,已是第三日了,明日,父亲就要将姐姐葬入祖坟了。” 她看着盛临辉渐渐沉下去的脸色小心道:“盛公子今日前来想必也是为了见姐姐最后一面,可惜,家父……” “怎么,你有办法让我进去?”盛临辉抬眼问道。 “我没办法让你进去。”陈凝道。 “那你还说这些废话做甚!”盛临辉一跃上马。 “等等,盛公子,尽管今日我不能让你进去祭拜姐姐,但我能将明日的送葬的路线告诉你。”陈凝伸手阻拦。 “送葬……”盛临辉微微呢喃道,若是能知道路线,他也可以送陈瑶最后一程了。 这样,总不枉她爱过他一场吧,盛临辉默默想到,却又清楚这远远不够,陈瑶用她的死亡在盛临辉心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成功的实现了她曾经想要让盛临辉永远记住她的愿望,可是伊人已逝,徒留沧海化桑田。 陈凝默默地凝视着盛临辉俊美的容颜,心中有些激荡,她在盛临辉看过来时及时的回过神。 “你想要什么?”盛临辉问道。 “什么?”陈凝有些疑惑。 “需要付出什么你才会说?” “不用,你不用给我什么,我是自愿的,我,只是不忍姐姐的最爱的人无法去送她最后一程。”陈凝满面同情,她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怎么知道?”盛临辉问了个傻问题。 陈凝闻言轻轻一笑,她道:“姐姐在世时,总是要命人打探盛公子你的消息,凡是盛公子做成了什么,姐姐都要比你还高兴,若是盛公子受了伤,或者难过,姐姐也要比你难过千倍万倍。久而久之,我们就都发现了。”所以,我才会知道你这个人,所以,身为一母同胞的陈蔷才会加倍的恨着陈瑶。陈凝看着盛临辉默默地想:陈家的三姐妹,为什么全都栽在了他一人身上? 陈瑶深深的爱着他,陈蔷因为陈瑶的关系,早就将他当成了自己未来的丈夫,而她自己,也因为那一眼,对他生了爱意。 “陈小姐她……”盛临辉眉峰皱成一座小山,陈凝有些情不自禁的说道:“盛公子不要皱眉了。” 迎上盛临辉诧异的视线,陈凝连忙补救道:“姐姐若是在天上看到了,恐怕也会伤心的。” “……”盛临辉哑然,他道:“我这样的人,陈小姐应该早早摆脱了好。” “盛公子,”陈瑶忽然将沉思中的盛临辉惊醒。 “盛公子,我和我姐姐都姓陈,盛公子口中所言的‘陈小姐’有些模糊,我脑子较笨,都有些搞不清楚了。”陈凝道。 盛临辉道:“陈三小姐何来自谦,家母手中也有陈三小姐的杰作,陈三小姐心灵手巧,乃出色女子。” “多谢盛公子夸赞了。”陈凝不好意思的说道,盛临辉竟然看到她的双颊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避开眼睛,道:“还请陈三小姐将明日的路线告诉我吧。” 陈凝将路线告诉他,然后看着他说告辞之后,驾马而去,那背影身姿潇洒,风采卓然。 第48节 “看够了吧,盛公子的背影好看吧。”她身后忽然有人这样凉凉的说道。 那语调带着嘲讽,与居高临下,陈凝很是熟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 “四妹,你不在姐姐的灵堂里守着,跑来这里做什么?”陈凝悠然转身。 那人果然是陈蔷,陈蔷依然穿着一身孝服,头上缠了一圈白色的布带,不施脂米分。 尽管如此,她的容颜依旧精致的让人窒息,不过她的神情过于倨傲,或许是因为不在父母面前,在这些下人面前放肆了一些。 陈蔷眼高于顶,对她们这些庶子庶女都是视之为“下人”、“奴婢”,好在虽然同母所出,她姐姐陈瑶倒是没有这么过分,顶多视为无物。 陈蔷心里头的那点小心思,陈凝一清二楚,她一直恼恨自己在父母面前比不上陈瑶,陈瑶夺去了父母的宠爱。可陈蔷心眼小,根本没有世家大族嫡女的气度,眼界又低,经常因为受了陈瑶的气就去找庶女庶子的麻烦,她在陈家的庶子庶女的眼中,就是个乱蹦跶的蚂蚱,陈艺之和陈夫人不宠爱她也是因为这些。 陈艺之不宠她是因为好几次亲眼看到她刁蛮任性的样子,女孩子刁蛮一点没事,但刁蛮任性到让自己的庶出哥哥姐姐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就太过分了,她庶出的哥哥身上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可她却根本不当一回事。 还没宠她就闹出这样的事,若真的宠她跟陈瑶一样,岂不是要给陈府惹来天大的祸事? 陈夫人不宠她是因为眼前已经有了陈瑶,而且陈夫人要管理这个相府,花时间宠一个懂事的女儿她愿意,但要让她花管钱财管妾室的功夫来宠一个根本没什么脑子的女儿她怎能愿意? 陈瑶一死,相府唯一的嫡女陈蔷便又入了陈氏夫妇的眼,他们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了,不宠她难道要宠一个庶女吗? 陈夫人不愿意,庶女不是她所出,若是让庶女得了势,她的生母岂不是要在府内扬眉吐气?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陈艺之不怎么在意,对他来说,女儿中,除了陈瑶,其他都是能够交易的货物,区别只在于货物的分量轻重。 这样一个人,纵使她如何掩饰自己的心思,终究会暴露出来的,陈凝就发现了她的心思,如果她想的没错,估计陈婉也知道。 陈蔷最恨的就是陈瑶,又怎么会乖乖给她守灵?之前是为了在陈母面前讨个好,顺便让陈母接替她,这不,她这就找了个由头出来透气解闷了。 刚好看见了陈凝的身影,这是她第二恨的人,等陈蔷又看到陈凝再和她未来的丈夫盛临辉说话,就更加恨了,盛临辉一走,她就蹦出来了。 ☆、第六十一章 陈蔷高抬下巴,站在高处的石阶上蔑视着她,道:“我做什么,你没必要知道。” 陈凝无视她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只道:“哦,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慢着。”陈蔷拦住她,道:“我让你走了吗?” 她的语气极为盛气凌人,陈凝在心中微叹一声,看来陈蔷是不准备轻易的饶过她了,可陈凝却也不惧她,侧身上了一个台阶,与陈强同在一个高度上。 但陈凝比陈蔷大一岁,她的身材有很高挑纤细,两人站到一块,她比陈蔷整整高出了半个头。 这样一来,陈蔷的气势就显得弱了很多。 陈凝道:“四妹还有什么事情?” “哼,我的姐姐只有陈瑶一个,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叫我妹妹?!”陈蔷刁蛮的说道。 陈凝温婉一笑,她看着陈蔷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四妹,你我都是父亲的女儿,而我又比你大,怎么会不是你的姐姐?” “少往自己脸贴金!”陈蔷冷哼一声,“你刚才和盛公子说什么了?” “四妹,这是我和盛公子之间的事情,不方便告诉你。”陈凝微微笑道。 “不方便?我觉得很方便,盛公子迟早是我的丈夫,你和我未来的丈夫那样说话,我问问又如何?!”陈蔷说出的话自己一点也不脸红。 陈凝眼底深处充满鄙夷之色,表面上却依然是一副温柔微笑的样子:“四妹慎言,盛公子是姐姐的未婚夫,何时成了四妹的未婚夫呢?” “哼!”陈蔷不屑的睨了她一眼,道:“你没资格知道,我警告你,以后最好离盛公子远远地,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陈蔷撂下这句狠话之后,双手抱胸反身进了陈府大门,陈凝待她的背影消失之后,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不见。 盛临辉……陈凝默念着他的名字,眼前又浮现盛临辉那宛若天人的样子,她此生第一次这样痴迷于一个男人,又怎会轻言放弃?更别说陈蔷的威胁,她敢于和陈瑶那样的贵女相争,陈蔷那草包的威胁她怎会放在眼里? 陈凝心中念头一定,神情放松下来,迈着轻巧的步伐走进陈府。 “娘。”盛临辉在窦静妤面前站着,神情因为刚才她的问话有些低落。 “怎么了?”窦静妤看着他问道。 “陈相不让我进陈小姐的灵堂。” “什么?”窦静妤微微皱眉:“他为什么不让你进去?” “他,我是陈小姐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陈相对我有些偏见……”盛临辉道。 “只是因为这样?”窦静妤道:“难道陈相将陈小姐的死怪罪到了你的身上?” “……”盛临辉不说话,但看他神情,已是默认了。 “既然他不让你去,你就别去了。”窦静妤淡淡说道。 “娘?”盛临辉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生死无常,谁又能预料得到?”窦静妤神情愈发缥缈:“你虽有错,但是陈小姐硬要见你,陈相派人将你请过去的,这样一来,最有错的,不应该是陈相吗?” “我……可是我……” “若你知道你说出那句话后陈小姐会死,那么,你是不会说那句话的,对不对?” “对!”盛临辉很是肯定的点头。 “这就行了,错终究不在你身上。”窦静妤好言安慰他。 经过窦静妤的一番安慰,盛临辉这几日的懊悔终于放下了,他临走前也说了明日要在陈瑶下葬路上送她最后一程的打算。 “也好,不枉你们身上的一段婚约了。”窦静妤点头答应,目送盛临辉离开。 “夫人?”盛临辉一走,窦静妤便沉默下来,茭白担心的问道。 “茭白,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窦静妤问她。 茭白道:“夫人都是为了大少爷好。” “唉。”窦静妤叹了口气,陈瑶死在盛临辉面前,还是因为盛临辉的那句话受了深刻打击,难以承受才去的,盛临辉很清楚这一点,连着几天过的都是浑浑噩噩的,作为母亲,就算他有多么不对,还是很心疼他的,她宁愿弯曲事理,也要让盛临辉走出这片阴影。 同上辈子盛临辉的叛逆相比,这一辈子的盛临辉还是安分许多,没有再喜欢上沈芙,虽然他让她操的心依旧不少。 陈瑶再好,也不是她的孩子,盛临辉与她,窦静妤当然选择盛临辉。 转眼第二天就到了,盛临辉穿上黑色锦袍,将身上所有其他的颜色配饰全部卸下,骑着马出了府门。 陈艺之疼爱陈瑶,就连给她办的葬礼也无比的隆重,陈府上下的主子下仆,除了必须要守在陈府的人,都去为陈瑶送行了。 白幡被人持着,寒风吹起它,在空中飞舞,打头的人手中撒着纸钱,飘飘洒洒的,哀乐的声音凄凄惨惨,再加上送葬的人神情悲伤哀痛,竟是无比哀戚的景象。 盛临辉驾马藏在拐角处,他出来的急,没有披上披风,在寒风中的身躯微微有些发抖。 他腾开一只手放在嘴边呼了口热气,随后又紧拽缰绳,拍马上前跟着。 一路随行,陈府送葬的人走出了城门,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盛临辉隔得远远地,将马儿拴在一棵树上,徒步赶了过去。 他藏在一块巨大的石碑之后,看着陈府的人遵循着仪式将盛放着陈瑶的棺木下葬,然后用厚土掩埋,堆筑成墓。 墓碑立上,哀乐又响,待得一切尘埃落定,陈府的人已经走了。 盛临辉走到陈瑶墓前,低下了他的头:“……陈小姐,一路走好。” 盛临辉在陈瑶的墓前待了许久,才回到自己拴马的地方。 他走到树旁,却看到了陈凝。 陈凝一身白衣,面色有些惨白,此刻看来,很有一番弱不禁风的美感。 盛临辉微微皱眉,道:“陈三小姐。” “盛,盛公子。”陈凝冻得口齿有些不灵活,她回来时见到这里栓了一匹马,看马鞍的样式,是盛临辉昨日所用的,就找了个借口,想要在这里等盛临辉。 她本以为盛临辉会很快回来,谁知竟让她等了这么长时间。 “陈三小姐找我有何事?”盛临辉问道。 “我,看到了这匹马,想是盛公子来了,所以便在这里等。”陈凝搓了搓手心,嘴唇冻得有些发白。 盛临辉闻言道:“天气这么冷,陈三小姐身为女子,又何须在此等我?我总不会迷了路。” 陈凝不好意思的笑笑,依旧是那么的温婉动人,寒风中,盛临辉竟然有些迷了心神。 “本来,我是以为盛公子会很快回来的,但没想到,盛公子在姐姐墓前待了那么长时间,时间越等越长,我,也不想去打扰盛公子,就干脆一直等下来了。”陈凝道。 “……” “何况,我还想对盛公子说句话。”陈凝满足的笑着:“我终究是等到了盛公子,盛公子,这个给你。”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黛色的荷包,递到盛临辉眼前。 盛临辉没有伸手去接。 陈凝却执着的伸着手,一股他不拿誓不罢休的意思。 盛临辉通常是不会受这种威胁的,但当他看着陈凝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身体,眉间也经常不着痕迹的轻蹙,苍白的面容时,却有些不忍心了。 “陈三小姐,你还是收回去吧。”盛临辉推拒道。 “盛公子之前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吗?”陈凝不介意他有些冷凝的面色,自顾自的说道:“我当时说了不要盛公子还,但女子任性一点,也没什么不妥吧。” “我不要盛公子做什么承诺,我只想让盛公子你能收下这个荷包。”陈凝又道:“我不会借着这个送出的荷包来做什么文章,盛公子,求你了,收下它吧。”她的神情带着乞求,身段放得极低。 盛临辉在她说出欠人情时,就有些不高兴,但陈凝后来的话却让他的脸色由阴转晴,而此刻他竟然对陈凝生出了些许误会她的愧疚之意。 盛临辉在陈凝期待的眼神中,伸手接过荷包,入手的触感有些鼓囊囊,软乎乎的,他将荷包放到胸前的暗袋中。 “只有这个吗?”盛临辉问道。 “嗯。”陈凝轻轻应道。 盛临辉默不作声的解开拴住马儿的绳子,他拍了拍马鞍,四处望了望,问道:“陈三小姐要如何回去?” 陈凝尴尬的笑笑:“我,我走回去就好。” 盛临辉有些不赞同的道:“天这么冷,而且此处据城内很远,你又是女子,恐怕到天黑也走不到京城。” 陈凝面上的窘迫很明显,盛临辉道:“如果陈三小姐不嫌弃,就请与我同乘一匹马吧。” 陈凝闻言双颊微红,盛临辉又急忙补充道:“我不会冒犯三小姐的。” “盛公子的人品我自然清楚,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陈凝脸红的低头说道。 盛临辉耳后也升起红晕,晕染了他整个耳朵。 第49节 “三小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盛临辉道。 陈凝轻轻点了点头。 盛临辉翻身上马,对着陈凝伸出了手。 他将陈凝放在身后,叮嘱了一句:“三小姐抓住我的衣服,若是……若是不放心,可以搂住我的腰,路上有些颠簸。” “嗯。”陈凝微不可查的应了一声,在盛临辉听来就跟蚊子嗡叫一般。 盛临辉挥舞长鞭,身下的马儿跑动起来,陈凝伸手搂住了他的腰,然后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盛临辉的动作微微一僵,却也没说什么。 若是盛临辉后背长了眼睛,现在一定能够看到陈凝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 ☆、第六十二章 二人同骑一匹马,一直到了城门口不远处,盛临辉才勒住缰绳,让陈凝下马。 盛临辉为了避嫌,待陈凝下马站好之后便先一步进城,在大道的一旁等着,等到陈凝也走入城门,与前来接她的丫鬟会和,盛临辉才上马走人。 时间太晚,盛临辉回到国公府时,长贵已经在门口望眼欲穿了。 长贵一瞧见他,立刻欣喜的上前,顺便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大少爷,夫人等您都等急了!” “那我先去看娘。”盛临辉边说边往门里走。 长贵将马交给别人,他快步回了盛临辉的院子,取了暖和的皮裘大袄,小跑着赶到玉香园。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到家?”窦静妤问道。 窦静妤也没等他回答,又道:“冷不冷啊?茭白,去把汤婆子拿过来,让大少爷暖一暖。” “是,夫人。”茭白把一旁早就备好的汤婆子放到盛临辉手中,盛临辉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娘,我不用。” “什么不用啊,外边天这么冷,你看你衣服上的霜,在荒郊野外待了那么长时间,说不冷骗谁呢?”窦静妤轻斥道。 盛临辉傻笑着摸了摸后脑手。 “夫人,银耳羹。”荷云轻巧的走来,将手中托盘上的汤盅端了下来。 窦静妤瞥了一眼,对盛临辉道:“这汤挺好的,虽然甜了点,不怎么合你的口味,但喝了对身子好。荷云,给大少爷端一碗。” “是。” 盛临辉连连点头:“嗯,娘,我会喝的。” “晚上回去,叫长贵给你弄碗姜汤,睡之前一定要喝,记住了吗?”窦静妤认真的叮嘱道。 “娘你放心吧,我一定听您的话。” “只有这个时候,你才愿意听我的。”窦静妤微微感叹。 “娘……” “好了,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窦静妤催了他一句。 盛临辉拿起勺子开始喝汤,窦静妤停了一会儿,对站在一边的荷香说道:“荷香,你去门外看看长贵来了没有,他如果没给大少爷带衣服你就让他回去拿,再告诉他,晚上一定要盯着大少爷喝完姜汤。” “是,夫人。”荷香恭敬的行礼,走出了屋子。 “荷香姑娘。”长贵早就等在门外,荷香一出来他就到荷香跟前唤道。 “长贵,夫人吩咐你今晚一定要盯着大少爷喝姜汤。”荷香见长贵带了衣服,就转述窦静妤的话。 “是是是,小的今晚一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盯着大少爷喝完姜汤,保管一滴都不剩!”长贵拍拍胸脯,一本正经的保证道。 荷香笑了笑,转身就进屋了。 一个月后,这天晚上,窦静妤与盛怀瑾两人说着私房话。 “怀瑾,你说,临辉这婚事该怎么办?”窦静妤坐在软榻上,眉头轻蹙,她很是苦恼。 “全由你做主。”盛怀瑾在她旁边坐着,听到她所言,就放下了手中正批阅的公文。 “我做主?我之前做的那桩婚事,临辉却是非常不满意,还连累一个女子的终身。”她想到了陈瑶,说到底,她对陈瑶,是非常愧疚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盛怀瑾淡淡的说道,他和窦静妤的婚姻便是由皇帝下了旨意,方才成就这桩美好的姻缘,如果不是皇帝的旨意,窦静妤这样的备受宠爱的天之娇女又怎会嫁给他这样冷冰冰的木头疙瘩? “说是这样说,可我不忍心。”窦静妤长叹一声,盛怀瑾闻声握住她的手掌。 “临辉今年都十九岁了,再过一年就该二十而立了,别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窦静妤愁眉不展的说道。 盛怀瑾道:“我二十的时候,你还没嫁给我。” “这能一样吗?!”窦静妤白了他一眼,盛怀瑾受得心甘情愿。 “你二十的时候在干什么?你还是战场上,现在又没什么战事,临辉好好的在京城待着。” “也不知临辉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再拖下去,临遥他们怎么办?他们怎能越过长兄?!”她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临辉和陈瑶的婚约因为陈瑶的去世也烟消云散了,他现在浑身轻松,一点都不想和她谈谈之前说的婚事了。 盛怀瑾不忍她难为自己,就将自己这几天属下查到的事情告诉她:“静妤,别担心,临辉最近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我没发现啊?”窦静妤疑惑道:“哪里不对劲啊?” “临辉这几天,经常去一家酒楼里面静坐。”盛怀瑾说罢又补充道:“而且通常一坐还是半个时辰。” “哪家酒楼?”窦静妤听到酒楼就有些不安,她连忙追问。 “酒楼的名字叫听云山庄。”盛怀瑾说完,窦静妤神情明显松了口气。 “静妤,怎么了?”盛怀瑾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窦静妤微笑着说,她问:“怀瑾,你知道临辉在那里都干些什么吗?” “我没让人留意,不过,你要想知道,我明天让他们去查一下。” “好。” “夜色深了,咱们就寝吧。” “嗯。” 蜡烛被吹灭,安稳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什么?他和一个女子私会?!”窦静妤闻言震怒,她拍桌而起,旁边的盛怀瑾安抚她:“静妤,你先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十几年的教导都让他记到哪里去了?竟然和一个女子私会,他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国公府蒙羞?!”一瞬间,窦静妤似乎和上辈子知道沈芙怀孕时的那个她重合了,整个人震惊而又怒气冲冲。 “静妤,你冷静一下,临辉不会那么不懂事的,你先安静下来,听他把话说完。”盛怀瑾将窦静妤抱在怀中安抚,直到窦静妤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表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之后,才松开双手。 “你继续说,”盛临辉冷声吩咐道。 “是。”跪在下方的黑衣人低了低头,继续道:“大少爷这一个月,自从半个月前收到一封下人带来的信之后,便日日前往听云山庄,每日必在此处待上半个时辰,方才离开。这段时间里,通常会有一个女子出现。属下发觉,这女子在和大少爷相处时,经常会交给大少爷一页字,然后与大少爷共同研习上面的内容,据属下观察所得,这女子是在教导大少爷。” “并未有逾越之举?”盛怀瑾问。 “这几天看来,并没有。” “静妤,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盛怀瑾转头看向窦静妤。 窦静妤却依然没有松开紧攥的拳头,她直接问道:“那女子的身份你可知晓?” “属下已查明,她是陈艺之陈相家中的三女儿,陈凝。” “陈凝?!”窦静妤咬紧牙关,却是忍不下去了,她又拍了一下桌子,道:“去把大少爷给我叫过来!” “静妤——” “你不用劝我,陈家小姐新丧未过,他居然和陈小姐的妹妹搞在了一起,我不管什么教导不教导,他这样做,对得起陈小姐的在天之灵吗?!”窦静妤咬牙切齿的说道:“十几年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 窦静妤已是气急,盛怀瑾见状也不再相劝,这股怒气还是发泄出来的好,若硬是憋在心里头,恐怕窦静妤会出事,尽管她如今的身体好了很多,但盛怀瑾不敢赌。 “来人,叫大少爷过来!”盛怀瑾拂袖,黑衣人悄然退下。 厅外有人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茭白带着盛临辉进来了。 “夫人(娘)。” “逆子,给我跪下!”窦静妤厉喝道。 “娘!”盛临辉不解得看向窦静妤,却听盛怀瑾也在旁喝道:“跪下!” “噗通”一声,盛临辉双膝着地,他抬头看着父亲与母亲,疑惑不已:“父亲,娘,孩儿犯了什么错?”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窦静妤高声斥道。 “娘?孩儿不知,到底隐瞒了娘什么。”盛临辉一脸委屈的说道。 “你不知道?”窦静妤冷笑一声,道:“都是你做的事情,你却告诉我你不知道?临辉,你竟然也会撒谎骗我了?” “娘,孩儿从未撒谎。”盛临辉梗着脖子说道。 茭白见这情形有些不妙,连忙走到窦静妤身边,道:“夫人,您小心自己的身体。” 窦静妤的胸口猛烈的起伏,凌厉了眉眼,她只看过来一眼,就让茭白心惊。 “你没撒谎?那好,你告诉我,这几天你都去了哪里?”窦静妤厉声质问道。 “娘,这几天我去的地方很多,我要不要详细的说?” “就把你去的最多的地方告诉我。” “是兵部,我每日必去。”盛临辉很肯定的说道。 “不,你少说了一个,听云山庄!”窦静妤说完,仔细的盯着盛临辉的面部表情。 他闻言果然震惊,还有些被揭穿谎言的窘迫与尴尬,他向来不擅长掩藏面部表情,此时他的神情已经证明了窦静妤所说的真实性。 “我没说错吧?” “娘,我……” “你不想承认吗?” “……”盛临辉咽了口唾沫,随后看了盛怀瑾一眼,盛怀瑾面无表情,很是冷淡。 盛临辉心知一定是父亲知道后告诉了窦静妤,这一下子被窦静妤揭穿,他也没准备继续狡辩,干脆的承认了:“我承认,娘你说的没错。” “那么,你清楚和你每日私会的那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吗?”窦静妤目不转睛的盯着盛临辉的面容。 ☆、第六十三章 第50节 盛临辉低下头,说话的声音极为低细,窦静妤冷面瞧着,他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清楚,很清楚。” 窦静妤冷笑道:“你清楚还和她私会?临辉,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的几个弟弟哪个像你一样,这样乱来?!” “陈小姐尸骨未寒,你就和她妹妹纠缠不清,你这样,对得起她吗?!” 窦静妤冰冷的话语激的他浑身一抖,盛临辉握成拳头的双手打着颤,他无言反驳。 “你和她的苟且之事,若是陈相知道了,他会如何看待国公府?别人知道了,又如何看待?”窦静妤恨铁不成钢,她离开椅子,站起身伸出手指着盛临辉,“国公府树大招风,你和她的事情暴露出来,到最后,给你收拾后果的还是国公府?你有没有想过,这事情会给国公府带来多大的危害?!” “临辉,你已经不小了,我催你成婚都催了十几次了,你说你都这么大了,这年岁都长到狗的身上去了吗?!”窦静妤口不择言的骂道。 “娘,我不是故意的!”盛临辉急忙辩解道。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开脱你的罪名了?临辉,娘真的好后悔,为何当初,一时心软就放开了你的管教,让你变成如今这不知轻重,不懂人情世故,频频犯错的样子!”窦静妤痛心而又后悔的说道。 她重生的时间还是晚了一点,盛临辉的性格早已定型,再想更改他的性子已经很难了,何况她对盛临辉还有点愧疚,她不该让沈芙听到那些话,让盛临辉的第一个孩子就那样化为乌有。 上辈子这个时候,盛临辉已经和沈芙深深相爱了,陈瑶也没生这场要了她性命的大病,所以后来婚约解除之后,国公府补偿了陈府之后,陈瑶依旧好好活着。 可如今,她重生了,却让陈瑶死去,窦静妤对她很是愧疚,可人死不能复生,她能做的也只是让盛怀瑾对陈府的补偿多一点,给陈瑶的嫡亲妹妹做个后盾,能让她嫁个好夫婿。 谁知陈瑶才去不到一个月,盛临辉就和陈府的另一个女儿搞在一起,这让窦静妤的脸往哪放?好好一个嫡女你不喜欢,偏偏喜欢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庶女?陈凝,她就算弄出了好些东西,但她能改变自己的出身吗? 不管盛临辉现在和陈凝感情到底如何,她都要将这个源头掐灭,国公府的长媳,绝对不能是一个庶女! “娘,孩儿知错了。”盛临辉声音中带着悔恨之意,他抬头看向盛怀瑾,目带祈求。 盛怀瑾微微摇头,他冷淡的说道:“临辉,犯了错总要有个深刻的教训才能记住这个错误,从而铭记在心,不敢再犯。” “怀瑾,你说,该怎么罚他?”窦静妤问。 “静妤,就让他去祠堂面壁一个月吧。”盛怀瑾道。 “太轻了,不够。” “那,面壁中,一日只可一餐,不可夹带任何取暖之物,面壁结束后,交上三百篇《礼则》。”盛怀瑾淡淡的说道。 “好,就按你说的来,茭白,你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往祠堂里送其他东西,记住,是任何人!”窦静妤吩咐完后,茭白走出了大厅。 “娘,”盛临辉还有话要说。 “你想求情?不可能。”窦静妤道。 “娘,我只想说,我和陈小姐相处时,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盛临辉忽然大胆的说道。 “龌龊?我怎么想了?难道,你没和陈凝私会?你们两个是正大光明相处吗?你们两人在一起时,有别的人吗?”窦静妤气极反笑。 “这,娘,反正我和陈凝之间没有任何越距之事。”盛临辉道。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你好好想想,若是陈凝她将此事暴露了,陈相会不会相信你这句话!”窦静妤冷冷一笑。 “我真庆幸,当初并没有选择你成为未来的国公世子,否则,现在恐怕我就该哭了!”窦静妤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盛临辉惊愕不已。 “娘,你说什么?!”盛临辉失声喊道。 “我没有选择你当世子啊,怎么,临辉,你有意见?”窦静妤略带嘲讽的说道。 “娘,我不是长子吗?” “但祖训并没有坚持要让长子继承爵位。” “可,可……”盛临辉依旧难以置信,他本以为,这国公的位子,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 “你们四个都是我的孩子,可将来继承爵位的人,又怎么能够轻率的由出生的顺序来决定?当然要看谁的能力更为出色。别人家的爵位继承很是残酷,手足相残屡见不鲜,可我不忍心你们也如同那般,我想让你担起这份责任,让其他的弟弟轻松一些。” 窦静妤说着有些怀念,她想起还怀着临远临毅那时,还念着要让临辉这个大哥继承盛怀瑾的爵位,他比弟弟们都大几岁,那时候盛临辉还是很聪明,后来那些顽劣的迹象未曾展露出来,尽管调皮了一点,却仍然很讨人喜欢,就算一直对盛怀瑾没什么好脸色的顾柏青也挺亲近他。 “不过,我没想到,你如此难堪大任,性子莽撞,人情世故一点都不懂,经常犯错,若让你当了国公世子,成了镇国公,那镇国公府真的还能延续下去吗?皇上能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你一命,可这点颜面能够让你一直用下去吗?”窦静妤恨声道。 “所以,尽管你是长子,而且是嫡长子,依然不会是世子,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你可以当一个战场上冲锋的将军,却不够格成为一个国公。” 盛临辉被她的话说的丧气不已,他心灰意冷的瘫坐在地,口中喃喃:“真的吗?我真的不够吗?” 盛临辉的神情足够悲哀,盛怀瑾怕窦静妤再说一些让她日后后悔的话语,便出声道:“静妤,先让临辉他去祠堂吧,你也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惊醒了盛临辉,盛临辉立刻直起身子,满含期望的看昂盛怀瑾:“父亲,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盛怀瑾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停留在窦静妤身上。 闻言,窦静妤道:“临辉,你不会以为世子由谁来当全部都是我来决定的吧?你父亲当然也同意了。” “父亲……”盛临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盛怀瑾。 “嗯。”盛怀瑾轻轻点头,打破了盛临辉最后一丝期望。 盛临辉神情顿时变得万念俱灰,他绝望的说:“原来,在娘你们的心中,我是那么的没用……” “来人,将大少爷带往祠堂。”窦静妤不理他,高声喊道。 “是!”厅外有人推门而进,两个下人走到盛临辉身边。 “大少爷……”其中一人轻唤了一声,盛临辉毫无反应,他伸手在盛临辉眼前摇了摇,盛临辉才蓦然回神。 “我自己走。”盛临辉一边摇头低声说着,一边撑起身子站起来。 盛临辉有些踉跄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窦静妤方才无力的倒下,盛怀瑾焦急的伸手将窦静妤扶住,将她打横抱起,绕过身后的屏风,把她放在软榻上。 窦静妤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她脆弱的说:“怀瑾,我心跳得好快。” “没事的静妤,你不要紧张,慢慢放松下来,你身体很健康,不会出事的,不要担心。”盛怀瑾强制自己放缓声音,柔着声音安慰她。 “我听你的。”窦静妤缓了片刻后,深深的呼吸几次,呼吸频率才慢慢稳定。 “怀瑾,我对临辉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窦静妤平复下来之后,不出盛怀瑾所料,果然有些后悔之意。 “你没说错,临辉若是再放任下去,迟早会闯下弥天大祸,你我还在的话,还能帮他一把,可如果我们都不在了,他怎么办呢?”盛怀瑾坐在软榻边沿,温柔的安抚道。 “说到底,都是我没教好他。”窦静妤自责道。 “不怪你的,静妤。” “如果以前,我没有为他跟你求情,一直被你教育的临辉,现在可能大不一样,都是我不好,让他变成这样。”没有一点你的风范。 “长于妇人之手,着实耽误了他。” “临毅他们不都是好好的吗?静妤,别太自责,有些事我们没办法决定结果的。”盛怀瑾道。 盛怀瑾的话让窦静妤心中为之一缓,却又让她想起上辈子四个孩子的事,顿时灰心不已。 “怀瑾,日后孩子们的事,都由你来决定吧。我身居闺阁,出门也不过是赴宴,听她们说东家长,西家短的,眼界不宽,看不到什么太远的事情,难免会出差错。”窦静妤道。 “静妤,何必自贬?” “怀瑾……”窦静妤拉了拉盛怀瑾的手,眼神祈求。 “好吧。”盛怀瑾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一口答应:“不过静妤,孩子们的婚事还得由你来定。” “我怕再弄出临辉那事来。”窦静妤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连忙抗拒的摇头。 “那你就先筛选一下京中合适的贵女,然后将结果告诉我,我来选。”盛怀瑾道。 “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太累?”窦静妤犹豫着道。 “你照顾孩子们的时候,累不累?” “累是当然的,但为了临辉他们,这都是应该的。” “我也一样。”盛怀瑾道。 窦静妤被他这句话感动了,有些哽咽的道:“怀瑾……” “静妤,你的事能让我来帮忙,我是非常开心的,更别说,是为了孩子们。我娶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所以,做这些,我甘之如饴。”盛怀瑾一双星眸布满光辉,他深情无比的凝望着窦静妤,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窦静妤羞红脸颊,投入了他的怀抱。 ☆、第六十四章 翌日,陈凝来到了听云山庄。 今日她一进门竟然没有人来给她带路,陈凝心下有些惊疑不定,她带着丫鬟走到掌柜的柜台前。 “掌柜的,我问你一件事。”陈凝道。 埋头算账的掌柜抬起头,看见是她这个常客,换上了一副笑脸:“陈小姐,是您啊,有什么事,你尽管问!” “今天,盛公子没来吗?”陈凝微微咬唇,道。 “盛公子还没来,不如我让小的先带陈小姐去您那间包厢里等着,盛公子来了我就带他过去怎么样?” “好吧。”陈凝迟疑的点了点头。 来到他们以往两人长待的包厢,陈凝拂袖坐下,阿薇站在她身后。 小二将茶端上了桌,热茶倒好放在她眼前,热气很快升腾起来,陈凝看着这气雾弥漫,有些恍惚。 意识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包厢的门恰好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小姐,奴婢去开门。”阿薇道。 “嗯。”陈凝轻轻点头。 阿薇打开门后吃了一惊,她惊讶的道:“你是……” 来人紧抿唇角,不苟言笑的朝她点头示意。 “阿薇,怎么了?”阿薇的身体挡住门口的人,陈凝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她疑惑地询问道。 “小姐,是,”阿薇被来人竖起食指挡在双唇上的动作所迫,不敢再说话,带着来人默默的进了包厢。 “阿薇,到底是谁?”陈凝起身走了几步,见到来人的真面目时瞪大了双眼:“茭白,姑姑!” 来人正是身着青色袄裙的茭白,她面色平淡的朝陈凝福了福身,道:“陈小姐这一句‘姑姑’,我可担当不起。” 陈凝慌忙侧身避过,她道:“茭白姑姑,这是哪里的话?你又何须多礼?” 茭白不为所动,她继续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说道:“不敢当,今日我家大少爷没来,来的是我,想必陈小姐应该明白什么了吧?” “盛大公子?我该明白什么?茭白姑姑,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根本听不懂啊,我只是闲来无事,出来逛逛,在这个酒楼里歇歇脚而已。”陈凝心底一慌,可她很快又镇定下来,笑着说道。 第51节 “陈三小姐是个聪明人,又何必做个拎不清的人呢?”茭白轻叹一声。 “拎不清,茭白姑姑,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啊?”陈凝故意忽视她可以咬重的“三小姐”,“我怎么弄不明白呢?” “陈三小姐,你硬要逼我说出事实吗?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茭白冷冷的看她一眼,语气冰冷的说道:“陈三小姐连着一个月都在这里与我家大少爷私会,每次都要半个时辰,不知,到底是做什么事情?!” 她话中的意思太过暧昧,陈凝白了脸,却道:“茭白姑姑,就算你是国公夫人身边的红人,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诬赖我!” “我是堂堂左相的三女儿,茭白姑姑,麻烦你说话,对我尊重一点!” “尊重是别人给的,而不是你要求的!”茭白也不留情面的回道。 陈凝闻言神情可怜,竟要落下眼泪来,她含泪哽咽道:“茭白姑姑,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子侮辱我?!茭白姑姑,你告诉我!” “侮辱你?我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去浪费你在身上,陈凝,叫你一声三小姐是给陈相的面子,否则你以为你一个青楼歌妓的女儿,还能让我给你脸面?!”茭白可谓是将她的家底掏的清清楚楚,就算她天资异禀,风采出众,京中素有美名又如何? 建立起一个好名声很不容易,但毁了一个人的声誉却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窦静妤是为了教训盛怀瑾,让他知道自己的错误,所以才将事态说的很严重。凭着国公府的势力,轻而易举的就能够让陈凝这个人消失,而相府,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进肚子里头。 陈凝被茭白的话气得脸色通红,她道:“茭白姑姑为何这样无礼?我恭敬待你,你却这样对我?!” “那你为何一定要拉开话头?”茭白睨了她一眼,道:“大少爷不是你能够肖想的,我好意劝你一句,还是早早放弃吧。否则,下一次,来找你的,可就不是我了。” 陈凝心里一咯噔,她敛起怒气,强笑道:“茭白姑姑,大少爷喜欢谁,是他自己的自由。没有人能够替他做主的,就算我也不行。” “口气还真大,”茭白嘲讽一笑:“大少爷喜欢你吗?谁给你的自信?” “何况,这男女婚姻,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我家老爷夫人说了算!”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场噩梦,一直缠着她无法离去的噩梦,上辈子,她爱的人,就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才离开她,他家中的父母势力庞大,而她只是一个平凡家庭中奋力打拼的女子,辛辛苦苦十几年,却永远比不过那些生来便有个好家世,好爹娘的人! 陈凝被这四个字激起上辈子的回忆,那个富豪的掌上明珠轻而易举的就将她呕心沥血经营了五六年的男友夺走,她甚至连报复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深爱的男友结婚,悲伤自己不是新娘。 陈凝气极反笑,她道:“盛老爷盛夫人说了算?门当户对?可为什么我大姐却死了?” “陈大小姐身体不好,香消玉殒也是我家老爷夫人没有想到的。”茭白淡定的说道。 “可笑!”陈凝冷笑一声,道:“我大姐是因为盛公子的拒绝,从而怀怨在心,一病不起,甚至最后还因为盛公子而魂归黄泉!” “……”茭白不语,陈凝却咄咄逼人:“无话可说了吧?你口口声声的父母之命,却硬生生的逼死了一个人!” “陈凝,现在不是说陈大小姐的时候,我是在说你的事情。”茭白强调道。 “你自己也说了,陈大小姐是因为大少爷而死,可你为什么也要招惹大少爷?你不怕你也会死吗?”茭白有些恶意的道。 “我怎么会死?我会一直活得好好的。” “有自信是件好事,但太过自信便是自负!”茭白瞥了她一眼,道。 “哈哈,茭白姑姑这是在威胁我吗?”陈凝轻笑着说道。 “随你怎么想,不过,若是陈相知道陈大小姐尸骨未寒,你就和她生前深爱的男人搞在一起,爱女如命,愤怒的陈相会做出什么来呢?”茭白道。 “……”陈凝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也很清楚陈相知道这件事后会如何大发雷霆,所以才特意惹了陈夫人,顺利的让陈夫人惩罚她禁足,每日待在房内诵经拜佛,通过偷梁换柱偷偷出来盛临辉约会。 “陈凝,你无话可说了吧。”茭白反过来质问她。 “庶女永远就是庶女,不要妄想翻身。”茭白无比轻蔑的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到门口,回头又道:“陈凝,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大少爷的婚事不是由他自己决定的,父母之命,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包厢的木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合上,陈凝呆立在原地,阿薇不敢出声。 “又是出身!”陈凝从思绪中回过头,她惨笑一声,动手将桌子上的瓷器全部挥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仿若是在为她伴奏,她神情悲哀又疯狂,丫鬟阿薇躲在角落里,捂着嘴大气不敢出。 全是出身!都是你出身不好,所以所有的好事都轮不到你!好工作轮不到你!好老公轮不到你! 可出身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吗?!人若是生下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到底会有个什么父母就好了,我也一定要好好选一个权势钱财样样不落的好家世! 陈凝悲从心起,她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趴在充满水渍的桌子上嚎啕大哭。 从阿薇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陈凝的身躯一直颤抖着,她哀切的哭声渐渐低落下来,变得低不可闻。 陈凝可以沉浸在悲伤之中尽情的哭,尽情的宣泄自己的情绪,可阿薇不可以,她不能陪着陈凝一起悲伤。 陈凝趴在桌子上,也不抬头,不说话,阿薇轻手轻脚的站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压低声音道:“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迟了。” 良久不见陈凝回应,阿薇准备再催催她:“小姐,” “知道了。”陈凝嗓音有些沙哑低沉,阿薇走到她跟前,听候她的吩咐。 陈凝抬起头,一双眼睛周围的皮肤红肿了一大片,眼球上还布满红色的血丝,脸上还有着泪水的痕迹,她出门时上了妆,此时妆容已经花的不成样子,形容极其狼狈。 陈凝从她的神色上看了出来,她伸手摸了摸脸颊的一侧,放到眼前一看,她制作的米分液化妆品米分末在她手指上形成黏膏状。 “阿薇,去叫底下的人打盆热水来。”陈凝急忙吩咐道。 “是,小姐。” 阿薇出门了,顺便还将门关上了。 陈凝站了起来,她一向好强要面子,绝不肯在别人面前露出一点不妥,她走到墙边,假做欣赏上面挂着的山水画。 若是从门外进来,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不会让人看见她那狼狈的妆容的。 “动作麻利点,快!”阿薇一边催一边打开了门,小二一手拎着冒着热气的水桶,一手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 “这?”小二进屋看见这满地的碎片疑惑不已。 “别管那么多,快把东西放桌上出去!”阿薇道。 “可姑娘,我们店里的东西打碎了都得赔的。”小二一边将铜盆放到桌上倒热水,一边说道。 “我们当然会赔的!废话少说,赶快出去!”阿薇见他已经将水倒好了,就撵他出去。 “哦。”小二将手中的木桶放下,离开了。 “小姐,来洗把脸吧。”阿薇唤了一声,陈凝才转过身,走到桌前,弯下腰捧起水洗掉脸上的脏污。 ☆、第六十五章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窦静妤细细的抚摸着膝上那块锦缎的花纹,略带着漫不经心之意。 “奴婢已经将您的话转告给陈凝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茭白恭敬的低头回话。 “聪明?哼!”窦静妤冷哼一声:“她若是真的聪明,就不心存侥幸,来勾引临辉!” “说到这个,夫人,奴婢听说,大少爷夜里受了凉,现在咳嗽不止。”茭白将话头引到了盛临辉身上。 果然,窦静妤一听盛临辉生了病,立刻有些坐不住了:“临辉受凉了?” “嗯,奴婢还听说,送饭过去的下人,站在老远都能听到咳嗽声呢!那声音撕心裂肺的,让人担心死了。” “什么?!”窦静妤一下子站了起来,膝上原来的那块锦缎随着她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她似乎觉得自己有些一惊一乍,又弯下腰,准备将那块锦缎捡起来。 茭白见状,赶在她前头将东西捡起来。 “夫人,让奴婢来就好了。”茭白把手中的锦缎放在她身边。 窦静妤轻咳一声,道:“祠堂我不是吩咐要点火炉的吗?怎么还会让大少爷着凉?” 茭白给她解释:“夫人,在大少爷进去的那天起,老爷就吩咐不准燃火盆一类的东西,说是要让大少爷好好醒醒头脑,不要再迷迷糊糊的。” 知道是盛怀瑾的吩咐,窦静妤当下按耐住自己的双腿,轻轻埋怨了一句:“罚就罚了,这么严重做什么。” “静妤,若不罚得重点他怎会知错?怎会不再犯错?”盛怀瑾无声的走了进来。 窦静妤闻声看向来人,见是他,就道:“但临辉都病得那么严重,是不是有点过了?” 窦静妤金蹙着眉头,盛怀瑾安抚道:“没她们说的那么严重,临辉好歹也是个练武之人,怎会轻易的着凉?” 他目光平淡的瞥了茭白一眼,茭白悻悻的后退了一步。 窦静妤轻嗔道:“瞧你说的,难道临辉真的生病了,你还要说他是练武不认真吗?” “做事不能三心二意,当初如何做了,如今就要付出的什么样的代价,若他真的因为不勤习,病了的话,我只有一句活该。”盛怀瑾语气极为清淡的说道。 “怀瑾!”窦静妤不满的唤道。 “静妤,你不是说,要把孩子们都交给我教育,你不再插手了吗?” “我,我是这样说过,可,可是你也太……”窦静妤不想说出来伤他的心。 盛怀瑾轻叹一声,将窦静妤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轻道:“静妤,我们的儿子吃硬不吃软,你已经将他们宠成如今的样子,若不下狠药,又如何能令他们迷途知返?” “是我的错……”窦静妤颇为自责的说道。 “我也有错,静妤,我不该忽视他们,以前,我应该做出一个父亲的样子,可惜我并没有那样做,好在如今,为时不晚。” “嗯。”窦静妤理解的点点头。 “对了,静妤,”盛怀瑾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之前你不是说,京中适龄的大家闺秀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吗?” “对,我看中了几位女子,茭白,你去将昨日我选的画像拿过来,让老爷看看。”窦静妤说起这个,顿时精神满满。 “是。”茭白应声退下,她在暗处轻轻摇了摇头,老爷再一次成功的阻拦了夫人的脚步,大少爷呀,这次真的不是茭白不帮你。 这边夫妻两人看画像选儿媳兴致勃勃,而另一边冰凉祠堂里的盛临辉神情焦急,他坐在一张小桌子前,高大的身躯窝在窄小的椅子里显得有些憋屈。 桌子上摆放着文房四宝,盛临辉手中拿着一根毛笔,他身边的地上,已经有许多毛笔的残肢。 盛临辉烦躁的翻开《礼则》范本,一手按着白纸一角,一手用毛笔书写着黑字。 他的情绪太过糟糕,写字时不用心是无法写好的,尽管他不在意这些,但不到一会儿,他一不小心在白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写了半张字的纸就废了,还得重新再写。 盛怀瑾对抄写的东西很严格,必须一张纸上不能有一个错字,污迹,否则宁可将这张纸撕了,也不能把它交给盛怀瑾。要不然,就等着盛怀瑾加倍的惩罚吧。 盛临辉很久都没有抄过这些书了,盛怀瑾也很久没有罚过他了。但是小时候他因为调皮撕烂了教书夫子的课本被罚抄书的阴影实在太深刻了,那次他差点将双手抄废,最后还是窦静妤为他求情,盛临辉才免了他一半的数量。 “该死的!”盛临辉焦躁不安的骂了一声,伸手将这张写废的白纸拿起来,用双手把纸揉成团,随意的扔了出去。 祠堂的门恰巧被人从外边打开,盛临辉这一个纸团扔的太过巧合,朝着来人的面袭来。 盛临毅侧身,轻松的躲了过去,而他身后的小厮却没这么巧,被砸了个满脸。 盛临辉听到动静,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转身看过来。 第52节 “四弟,怎么是你?”盛临辉有些失望的说道。 “那大哥希望是谁?”盛临毅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挥手让小厮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盛临辉身边。 “这是什么?”盛临辉避而不答,略带好奇的探手去摸盒盖。 “慢着。”盛临毅道。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啊四弟?”盛临辉问。 “是一些热食,这食盒现在还是密封的,能够保热,里面还有一碗驱寒的姜汤,你晚上记得喝。”盛临毅叮嘱道。 “真的,四弟你真是太好了!”盛临辉顿时开心起来。 “别高兴的太早,大哥,你还是先想想你那个《礼则》怎么办吧。”盛临毅踱步来到他身边,扫视了他椅子下面那些坏毛笔与纸团。 “哎,我真是烦死了!”他闻言烦恼的伸手揉乱了头发。 “大哥,我听爹说,这次你抄书还给你限制了白纸的额度,你若是再浪费下去,恐怕《礼则》没抄几篇,这纸就给你用没了。”盛临毅好心提醒道。 “啊?爹真是的!”这对盛临辉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他心不静,写出的东西当然总会出错,浪费白纸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大哥,你还是静下心吧,这次的禁足,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盛临毅好意相劝。 盛临辉却有些不领情:“好事?你若是想要这件好事,我可以让给你。” 盛临毅神情冷淡了下来:“弟弟我可不敢要,大哥做了那等好事,弟弟我可拍马不及。” 盛临辉对他这样的态度不满:“四弟,你怎么说话呢。” “大哥还是先想想自己吧,到底谁对你好,谁对你坏,顺便早点抄完书,说不定,父亲看你认错态度好,也能让你早点从这里出去。”盛临毅临走前又道:“大哥,你不要再想别的方法了,父亲这次是铁了心的,娘自是听父亲的,你若是在做些小动作,后果恐怕会更严重。饭菜我只能送来这一次,不能再有下次了。” 盛临毅出去后,门被关上,屋内的盛临辉还听到了门上锁的声音,他心中不得意,手中用力,便听“噼啪”一声,毛笔又被他废了一根。 看着桌上的白纸,盛临辉愈加烦躁,可刚才盛临毅说的他完全不能忽视,白纸如果用完,但他所抄的还没完成,盛怀瑾发现肯定会更加严重的惩罚他。 抄书的这几天,盛临辉终于想到小时候那噩梦一般的岁月,知道盛怀瑾的厉害手段。 盛临辉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将心中繁复的思绪都抛开,让自己静下心来,方才从笔筒内重新拿出一支笔开始书写。 他安安静静的抄写了许久,不知不觉间,祠堂内的光线昏暗下来,四处的长明灯的灯光变得起眼。 盛临辉放下笔,舒展双手,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揉了揉困顿的双眼,发觉天黑之后,就着灯光点了点自己抄写的页数。 数完后,盛临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动了动几乎要有些麻木的双腿,在原地蹦跶了几下。 活动几下后,身体暖和起来,盛临辉感觉身体舒服多了之后,就把食盒的盖打开。 一打开盖子,一阵热气便迎面而来,盛临辉只觉得格外醒神。 鼻间蔓延着饭菜的香味,盛临辉光看着那色泽诱人的菜肴就已经口水直流,他急忙将桌子上的文房四宝收起来放到一边,把菜从食盒内取出来,一一摆好。 盛临辉拿起筷子,端起碗,发挥自己练武多年的实力开始夹菜吃饭。 盛临辉吃的狼吞虎咽,这一顿饭有荤有素,还有他最爱的红烧蹄膀,盛临辉第一筷子就夹了一大块泛着有人色泽的肉块,配着米饭塞入口中。 “好吃!”一口下去,盛临辉口齿不清的赞了一声,便来不及说话了,只见一片风卷残云,桌子上的菜盘就只剩下一些菜叶了。 这几天每天只有一顿饭着实饿坏了他,他正是大好年华,忽然这么饿着可真的有点受不了,更别说他还在禁足,厨房受了盛怀瑾的吩咐,不敢做什么好的给他送过来,今日送来的还是白菜炖米分条,里面连根肉丝都没有。 盛临辉吃晚饭,随意的擦了把嘴,把碗筷收起来,放进食盒里。 刚才被他拿出来放在桌角的汤盅很是显眼,盛临辉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拿起来,打开盖子,憋着一口气一饮而尽。 姜汤喝完了,东西也收拾好了,天也黑了,该睡觉了。 盛临辉可没有挑灯夜战的毅力,他打了个哈欠,走到床铺前,脱了鞋子外衣,钻进了被窝里。 冰凉的被窝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但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体火气旺,不在乎这点冷意,很快就睡着了。 门外的人听见里边的动静,分了一个人跑去回禀盛怀瑾。 盛怀瑾一边握笔批阅公文,一边听人的汇报。 那人说完,盛怀瑾道:“他倒是挺轻松的。” 那人没搭话,盛怀瑾也没想让他说一下自己的意见:“好了,你退下去吧,回去好好盯着。” “是。” ☆、第六十六章 “二哥。” 门外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来的还有另一道声音,伏案办公的盛临遥闻声放下手中的笔,抬手按揉了自己的眉心,道:“进来吧。” 盛临毅推门而入,进屋后随手关上了门。 “今天怎么来了?”盛临遥微抬下巴示意他坐下,待他坐好后出言问道。 “我刚刚去给大哥送过东西。”盛临毅拂过袖子,扫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嗯。”盛临遥淡淡点头。 “二哥,你见过陈家三小姐,陈凝吗?”盛临毅忽然问他这句话。 盛临遥摇头道:“未曾见过,怎么了?” “大哥这次被父亲禁足就是因为她。”盛临毅说罢有些嘲讽的冷笑一声:“我就知道,那女人不是个乖顺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把手伸到了大哥的身上。” “那你想做什么?”盛临遥端起早已放冷的茶水喝了一口,苦涩冰凉的茶水并未让他皱眉,他反而精神了一点。 “当然是报复她了,我们兄弟同气连枝,哪能让一个女人来破坏掉?娘对她的教训也未免太小太轻了一点。”盛临毅双眼紧盯着他,眼中满是兴味盎然。 “她只是个女子,我们又何须与一介女流计较?”盛临遥对盛临毅这样的想法不赞同。 “女子和男子是生来平等的,这是她宣扬过的,那么,她犯了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将用在男人身上的方法来教训她?”盛临毅嘴角溢出冷笑。 盛临遥依旧保持着不赞同的态度:“那种话也能当真?临毅,你未免太过胡闹了。” “我可不胡闹,既然二哥你不愿帮大哥报仇,我自己去做。”盛临毅将话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临毅,不要去找临远。”盛临遥跟着站起来阻止他。 “我们可是双胞胎兄弟,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他呢?” 盛临毅大步流星的离开盛临遥的书房,盛临遥面色微紧,他屈指在桌案上点了点,终究是没有迈出脚步。 “临毅!”盛临远一听下人来报盛临毅来了就格外兴奋的跑了出来,临毅好久都没来找他玩了! “三哥,慢点。”盛临毅轻轻叮嘱了一句,盛临远果然放慢了脚步慢慢走过来。 两人虽是双胞胎,但面容却有着巨大的差别,让人能够一眼辨出他们的身份。 盛临远兴冲冲的道:“临毅,你怎么好久没来找我?我好无聊啊!” “这不前一阵子特别忙吗,不过,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做一个游戏的,你想不想做?”盛临毅诱哄他,他一听“游戏”二字,急忙点头,盛临毅根本不需花费多少口舌。 盛临毅带着盛临远两人出了府,万万没想到窦静妤和盛怀瑾两人正在为他们挑选妻子,不然他肯定会抛下什么陈凝过去打扰他们两个的。 窦静妤和盛怀瑾两人商量了一下午,当盛临毅带着盛临远报复陈凝回来的时候,盛临遥和盛临毅两人的妻子已经商量的差不多,窦静妤就要给看中的这两家回复了。 盛临远在外边玩的很愉快,一回来就直冲大厅,因为这个时候一般窦静妤和盛怀瑾两人都在那里。 “娘!今天我在外边玩的好开心啊!”盛临远一瞅见窦静妤,便迅速跑到她身边,绕着她转圈圈。 “嗯,你开心就好。”窦静妤满面含光,笑得也极为高兴。 “娘,你今天也很高兴啊,能不能告诉我啊?”盛临远支着头问。 “嗯,这个啊,先等你二哥和临毅到了再说还不好?”窦静妤笑着追求他的意见。 “好好好!临毅就在我后面,二哥,娘,我去叫二哥!”盛临远眼中一亮,一边说一遍就想跑。 “不用了临远,娘已经派人去叫你二哥了,你先坐这等。”窦静妤拉着他的手,将他按在身边的椅子上。 盛临远顺着窦静妤的力道乖乖坐下,然后他才看见盛怀瑾,顿时拘谨的跟盛怀瑾打了声招呼:“爹,您好。” “嗯。”盛怀瑾应了一声。 盛临远有些拘束,他不怎么喜欢跟严肃的父亲待在一块,但他却和严肃的二哥相处的很好,这可真奇怪! 窦静妤含笑对他说:“临远,在外边跑了半天饿不饿?渴不渴?” “嗯——临毅有带我去茶楼里喝茶,不过,那茶好难喝,没有我在家里喝的好。”盛临远说着有些义愤填膺,很不满茶楼里的茶不好喝。 “怎么一个难喝法?临远能告诉娘吗?”窦静妤引导着他继续说话。 他犹豫了几下,道:“我只喝了一口,就感觉好苦,临毅就让人给我倒白水了。” “茶叶苦就对了,你在家里喝的茶和人家茶楼里的不一样,你那是时令水果再加上合适的药材熬制的,而且也特地为了你的口味调整过,所以不苦。但人家茶楼里买得就是茶叶的原汁原味,进店的客人,买的就是这种原汁原味。”窦静妤一句句的为他解释。 盛临远不怎么理解的问:“那么苦,怎么会有人愿意去买啊?” “当然有人买,你看你父亲,他现在喝的,就是那种很苦的茶叶。”窦静妤指了指盛怀瑾。 正在喝茶的盛怀瑾动作微微一顿,他听到两人说话时带上了他,就放慢了动作。 “啊,父亲,你好厉害!”盛临远很是惊叹。 见盛怀瑾又喝下一口,盛临远又叹了一声。 盛怀瑾的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盛临远意犹未尽的转移视线。 “茶叶说完了,临远那你饿不饿?饭菜虽然还未端上来,但点心却是有的,临远,你要不要先吃一点垫垫肚子?”窦静妤询问道。 盛临远思量了一会,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有些委屈的说道:“娘,我饿了,我要吃点心!” “去把那盘点心端到三少爷身边。”窦静妤对身边的丫鬟说了一声,就有人将原本放在桌子中央的点心碟子端过来了。 “味道怎么样?”看到盛临远用筷子夹了一块糕点入口,他咀嚼了一会儿,就咽了下去。 “好吃!”盛临远又夹了一块糕点。 他吃的忙,窦静妤边叮咛让他少吃点边让人给盛临远倒茶,让他喝点水免得不小心噎到。 这边母子情深其乐融融,盛怀瑾有些孤单。 盛临毅到了之后,先叫了一声父亲,才跟和窦静妤说话。 “娘。” 第53节 “临毅到了啊,快坐。”窦静妤温柔的说道。 “嗯。”盛临毅坐在盛临远旁边,盛临遥来了之后,就坐到盛怀瑾旁边。 一家人除了面壁的盛临辉都到齐了,窦静妤道:“人都齐了,上菜吧。” 丫鬟们一个个的手中端着托盘,将托盘上的精美菜碟放到桌上摆好,期间窦静妤制止了盛临远吃点心的念想,命人将开胃的汤舀了一碗给他放着。 饭菜上齐后,盛怀瑾说了一声可以吃了之后,三个年轻男孩行动迅速的吃东西,难得的是吃饭时的动作也不失优雅。 等几人都吃的差不多了,窦静妤放下筷子,吩咐让人收拾桌子,盛上消食的茶水。 “临遥,临毅,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有没有意中人啊?”窦静妤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娘,没有。”盛临遥干干脆脆的说道。 盛临毅道:“没有啊,娘,你忽然问这个,难不成,是要给我兄弟二人相看亲事?” 窦静妤点了点头,道:“嗯,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这件事早该提上议程了,不过,之前娘一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竟然没顾上你们。” “临遥,你听说过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吗?那孩子品貌上佳,性子也温和,更难得的是,她还有一手好厨艺,这年头,会下厨的大家小姐可是少之又少啊。”窦静妤望向盛临遥,礼部尚书家那位小姐名叫曲相宜,而礼部尚书也是几代清流,与国公府这样的贵胄之后可谓是相差巨大。 盛临遥摇了摇头,他并未听说过礼部尚书家的曲相宜,工部清闲的时候,能让人长出草来,但忙的时候,却让人恨不得多长几双手脚。可惜盛临辉一入工部就赶上了最繁忙的时候,整日里忙的天昏地暗的,哪有机会去听什么闲言八卦? “没见过啊,不过娘这有她的画像,曲大小姐姿容都是上上之选。”窦静妤说的极为满意,盛临遥对这不置可否,他淡淡的说道:“此事全凭娘做主。” “瞧你说的,临遥,这可不光是我选过的,你父亲他也帮忙了的。”窦静妤的视线移到盛怀瑾身上,盛怀瑾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谢谢父亲。”盛临遥恭敬的说道,盛怀瑾闻言应了一声:“嗯。” “剩下临毅了,临毅,你听说过方从文大学士的掌上明珠吗?”窦静妤将注意力集中到盛临毅身上。 “方从文大学士?”盛临毅表示没听说过。 “方大学士世代书香,他的掌上明珠名字就是方明珠。” “明珠?”盛临毅轻轻重复了两个字,嘴角上挑,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娘觉得方小姐人很不错,当然了,这只是娘从纸上得来的,你们若是现在没什么疑问,娘就抽个时间上门拜访这两家。”窦静妤道。 ☆、第六十七章 窦静妤说完后,盛临遥和盛临毅两人异口同声道:“一切但凭娘做主。” 盛临遥不用说,他为人一向严肃而且重规矩,婚姻之事他跟本没想过要去反抗。 而盛临毅,上辈子他瞎了眼看错了一个女人,给他带来的阴影到现在还未消退过。更何况他对窦静妤是心怀愧疚的,执意忤逆了深爱他的母亲,最后却下场凄惨,重生之后,他是下过决心在这方便绝不和窦静妤起什么矛盾的。 他对女子已经没了多大的兴趣,娶什么人随意而已。 听到两人的回答,窦静妤满意一笑,不经意间,又想起了盛临辉,她感叹道:“若是临辉能像你们这样听话,又何至于闹出这些事情?” “娘,发生过的,就不要再去想了,我们应该往前看。”盛临遥道。 “娘,二哥说的没错,您不要再往心里去了,多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凡事还有我们兄弟呢!”盛临毅附和道。 “娘,有我们!”盛临远在她身边狠狠点了点头。 窦静妤展颜一笑,她伸手摸了摸盛临远的头顶,“嗯,娘还有你们呢。” 她看向盛怀瑾,盛怀瑾恰好也看过来,窦静妤迎着盛怀瑾的视线微微一笑,盛怀瑾眼中也显露了不常有的笑意。 一个月后,盛临辉禁足结束。 盛临辉站在盛怀瑾的书房里,他面前不远处是盛怀瑾的书桌,平常堆满了公文的书案上此时放了一层厚厚的纸张。 他心里忐忑不安,尽管此刻盛怀瑾还未进来,但他却依然有些发憷。 不为别的,盛怀瑾积威深重,盛临辉禁足这一个月因为盛临毅之前送来的话,很是焦头烂额,而且他抄写的《礼则》最后一份还少了一页,因为最后纸不够了,他前面浪费的太多了,而后来就算心中谨慎,却还是不免写错了些许。 不知道父亲究竟会不会看得出来,盛临辉脸上没了往日的大大咧咧,他双手交握于身前,手心里出了一层的汗。 “吱呀”一声,门开了。 盛怀瑾迈步走入书房,瞧见他后,清淡的说了一句:“来了啊。” “儿子见过父亲。”盛临辉慌忙说道。 “嗯。”盛怀瑾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 案上那厚厚的纸页极为显眼,盛怀瑾并未走入书桌后面,站在离盛临辉并不远的地方,他伸手拿起了一张。 他的心脏忽然紧紧地提了起来,猛的低下头,不再看过去。 “抬起头来,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盛怀瑾转眼就看见盛临辉那一副垂着头的熊样,顿时皱眉轻斥道。 “啊!是,父亲。”盛临辉急忙抬头,看向盛怀瑾的双眼内有一丝闪躲。 盛怀瑾当然没错过,他却没说什么,伸手将那厚厚的纸张拿起来一点,粗粗地看了一遍。 “写的不错。”盛怀瑾盯着脸上神情惊喜不已的盛临辉,眼中意味难明。“但我要你抄写《礼则》的意思,你明白了没有?” “父亲,儿子明白了。”盛临辉道:“我日后,定会时刻恪守礼节,时时警惕,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 “不仅如此,临辉,你虽涉世未深,但行事务必要谨慎小心,万不可再像从那样,说话做事不经过思考,这一点,也是我不选择你的缘故。”盛怀瑾没有顾忌太多,“我知道你心中对世子的人选不是你心中还有怨言。” 他看了盛临辉一眼,盛临辉表情有些失落,他道:“父亲,我清楚我远远比不上临远,以后,我会放下这些说不清的心思,好好辅佐临远的。” “你明白就是最好的,我不希望你们兄弟之间发生手足相残的事情,那样的话,你娘她会很伤心。”他瞥了盛临辉一眼,道:“你娘她为你们付出了很多,可你呢,临辉,你为她做了什么?仅仅只是说些话逗她开心就好了?” “儿子知错了。”盛临辉呐呐的说道。 “爹娘照顾自己的孩子是应该的,但远远不是必须的,你娘她大可以将你们抛给下人,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可她为什么要这样折腾来?难道存心是想让你们不高兴?她到底图什么这样做?!临辉,做人得知恩图报,你若对自己的母亲都做不到,又何谈对自己朋友呢?” “父亲……” “你应该好好学学你的弟弟,起码他们都很听你娘的话,不会做出什么让她生气伤心的事情,而且,从古至今,婚姻大事,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生来这么长时间,从未听别人说过,父母健在的人会想要自己亲自决定另一半的人选。”盛怀瑾第一次这样絮絮叨叨,他可谓是用心良苦:“盲婚哑嫁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你这么特殊?说难听点,就是你值得吗?临辉,你年纪不小了,可却连一子半女都未留下,近年边关战事又起,蛮夷又重振旗鼓,欲颠覆我大周河山,你们这一代是注定要上战场的,往坏处想,万一你回不来了,那又该怎么办?!” “父亲,我,之前是不喜欢陈瑶。”盛临辉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不喜欢就能拿出来当借口吗?”盛怀瑾语气有些冷厉:“我还是那句话,临辉,你凭什么认为你那么特殊?” “我……”盛临辉顿时哑然。 “功未成,名未就,你除了镇国公府长子的名头,还有什么?你若生在平常人家,哪里能够让你这般任性?!” 盛临辉垂头不语。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盛怀瑾道。 盛临辉低低的应了一声,就听盛怀瑾又道:“不过,明日晚上之前,我要看到你少的那一张的一百倍。” 盛临辉心中咯噔一下,宛若大石落地,他连声道:“父亲,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把一百张交齐的!” “下去吧。”盛怀瑾将手上的东西随手放在书桌上,淡淡的说道。 “是,父亲,儿子告退。”盛临辉恭谨的说完,皱眉走了出去。 “端茶过来。”盛怀瑾吩咐道,他的声音也不高,但门外立刻有人端着一杯茶送了进来。 盛怀瑾掀开杯盖,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沙哑的嗓子,果然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实在太难受了,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一个月的时间,能做的事情很多,窦静妤已经和曲府方府两户人家交换了子女的庚帖,商议了婚礼事宜了。 如果认真去做某件事的话,时间过得真的很快,窦静妤从忙忙碌碌的准备婚礼过程中回过神来后,才发现一个月已经过去,盛临辉已经从祠堂出来了。 所以听到盛临辉来请安的时候,她有些惊讶。 茭白在一边轻轻提醒道:“夫人。” “哦,临辉来了,快让他进来吧。”窦静妤道。 盛临辉脸颊有些消瘦,身体被衣服遮掩,她看得不太分明,却依然能够察觉盛临辉他瘦了好多。 “儿子参见娘亲。”盛临辉单膝下跪行礼问安。 “快起来!”窦静妤身子离开了座椅,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想要伸手拉起他。 “娘,儿子知错了!”盛临辉没有起身,他低着头,沉痛的悔过。 “知道就好,来,快起来,地上凉,你小心别着凉了。”窦静妤心疼的催促道。 盛临辉依言起身,他眼眶微红的看着窦静妤,窦静妤蹙眉问道:“临辉,怎么了?” “娘,在祠堂这一段时间,儿子想了很多,儿子身为您的长子,却屡次犯错,不仅没有做到为弟弟树立榜样,还让您担心生气,着实不孝!”盛临辉在盛怀瑾那里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双眼眼眶湿湿的,眼中蕴含着泪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犯错知道改就好,临辉,你懂事娘比谁都开心,开心的不得了。”窦静妤心中尽是苦尽甘来之意。 “娘,您没放弃儿子,是儿子的大幸!”盛临辉被窦静妤的话所感动,这世上,恐怕只有母亲会不计前嫌的接受孩子的悔过吧,纵使此刻之前盛临辉心中还有些许怨气,现在也飞得无影无踪了。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会轻易的放弃你呢?傻孩子!”窦静妤轻嗔一声,她拉着盛临辉双手,手掌触感有些冰凉,顿时窦静妤心疼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等盛临辉接话,她扭头便催促茭白:“茭白,厨房里是不是还热着人参乌鸡汤?快让人送来让大少爷喝点暖暖身子,瞧这手凉的,哎。” “是,夫人。” “娘,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喝点热水就行了。”盛临辉阻止道。 “哪里麻烦?不过是她们跑个腿的功夫而已。祠堂里那么凉,回想起来,这一个月的天气也不好,临远都病了,你在那里待了那么久,可得吃点好的,补一补!省得伤了身子。” “临远病了?娘,临远现在还好吗?”盛临辉一听连忙追问道。 “临远他啊,下人照顾的不尽心,晚上他蹬了被子竟然没有人发现,硬是让他早上被冻醒了,这下人啊,不敲打,就是不知道尽心尽力!”窦静妤说着说着就生起气来。 “娘,您别生气,这些不尽心的下人,干脆全部打发了,省得他们光吃不干,时刻偷懒。”盛临辉也跟着说道。 “说起这个,我这气就压不下来,临辉,你说说,这下人照顾不尽心,不应该罚吗?可临远就是要护着那个下人,还说什么要打那下人就先打他!你说这像话吗?!”窦静妤气愤的说道。 “真是不争气!”窦静妤紧皱着眉头,对盛临辉道:“一会儿你去看看临远吧,他现在还有些发热,临毅说过,已经不要紧了,咱们都能去看他了。” “嗯,我知道了。”盛临辉点头应道。 ☆、第六十八章 “三少爷,大少爷来了。”韩生带着盛临辉进了房间。 盛临远没什么精神的躺在床上,眼睛也眯着,听到动静后动了动头。 “临远,身体怎么样了?”盛临辉迎着他突然亮起来的双眼问道。 第54节 “大哥!”盛临远明显很是惊喜,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哥!你出来啦!” “一个月时间都过去了,我当然会出来。临远,你身体还好吗?”盛临辉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 “真的?那我怎么听娘说你生病了?”盛临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盛临远急了,他道:“大哥,我真的好了!你看,”盛临远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盛临辉拦住他,笑道:“好吧,就当你病好了,但好了也得养几天,你还是乖乖在床上躺几天休息休息吧。” “嗯。”盛临远的神情顿时有些萎靡,看来一直生病卧床这段时间,让他憋得闷了。 “那大哥先走了。”盛临辉道,“你一定要乖啊。” “嗯,大哥再见。”盛临远撅着嘴有些不舍得说道。 盛临远目送盛临辉离开后,又精神不振的躺在床上,闷闷的数着羊催眠。 “大少爷!”盛临辉一进门就听见一个饱含着激动、兴奋、想念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就站在不远处,那模样正是长富。 “长富?”盛临辉唤了一声,长富赶忙小跑过来,道:“少爷!” 长富打量了他半天,道:“少爷,您瘦了。” 盛临辉扬眉一笑:“一个月不见,你怎么有些磨磨唧唧了?” “小的打小就跟着大少爷,还从没离开大少爷这么长时间,所以有些失态。”长富解释了一下,又道:“大少爷,您快进屋!小的已经给您备好了洗漱之物。” “嗯。”盛临辉点头,进了房间。 沐浴完后,盛临辉的头发湿漉漉的,刚走到桌旁坐下来,长富一声“少爷,小的给您把头发擦干。”拿着布巾走了过来。 盛临辉没吭声,他静静的盯着桌面发呆。 长富擦干头发后,就走出门,吩咐在外边守着的下人上饭菜。 饭菜上了桌,盛临辉被悄然入鼻的香味唤醒,回过了神。 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顺便问了一声:“府中近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少爷,二少爷和四少爷定下了婚事,夫人已经和女方家中交换了庚帖。”长富回答道。 “什么?”盛临辉皱眉,道:“怎么回事?” “啊?”长富有些不明白。 “这么快就定下?”盛临辉问。 “哦,二少爷和三少爷他们的婚事是您进祠堂几天后发生的,夫人对二少爷三少爷他们的当场点头很是高兴。” “是我娘?她……”盛临辉依然不解。 “小的听人说,夫人说二少爷三少爷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也不能一直耽误下去了。”长富低着头。 “耽误?原来是我耽误了他们!”盛临辉嗤笑一声,连夹菜的动作都停了。 长富小心的唤了一声:“少爷……” “哼!”盛临辉冷哼一声,有些食不知味。 “少爷您别生气,先吃饭吧,生气也不能和身子过不去。”长富见他将碗筷放了下来,连忙劝解道。 “我还能吃下饭吗?”盛临辉斥了一声,“你还真当我是没心没肺的人啊?” “小的不敢!”长富摇头连忙喊道。 “行了!”盛临辉揉了揉耳朵:“那么大声干嘛?” 长富讪笑几声,又道:“少爷,您快吃饭吧,而且,夫人也是关心您的,您看,这几盘菜都是夫人吩咐厨房备下的。”他近前,将几个碟子往他这边推了推。 盛临辉看到自己喜欢吃的菜,又是娘亲口吩咐的,之前那些恼怒顿时消去了,他重新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吃完饭,盛临辉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觉得不尽兴,跑到马房,让人牵了一匹骏马,骑上马出了府就去找季鸿儒了。 禁足的一个月中,盛临辉的心思全被抄写所占,昔日里对陈凝的点滴心动早已退去,他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人,若是将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在心里藏着掖着,那就不是盛临辉了。 尽管他被这一个月的《礼则》折磨了许久,心中生出了大家公子应有的谨慎,性子却依然如过去一般,不过少了几分鲁莽而已。 窦静妤仪态万分的端坐在软榻上,一双美目看着她下首坐着的人,这名女子模样美艳,是她记忆中的样貌,但一身衣着打扮却和记忆中相差甚远,金珠玉络皆配在身,发髻上所插的栀子花白玉簪精美绝伦,绝非凡品。 她穿着靛色的宫装,是如今宫里时兴的样式,雪肤红唇,贵气万分,让人不禁感叹,住在哪里果然会产生巨大的差别。 “柔媛郡主今日造访有何贵干?”窦静妤轻轻抚着手背,缓缓说道。 “夫人,此事说来,让柔媛有些脸红。”沈芙双颊微红,为她的姿容更增几分颜色。 “但说无妨。”上辈子有多么恨她,今生却只剩下防备,窦静妤在上元节时见过她一面,当时盛临辉没有对她产生多么深的好感,这让她很是庆幸。 如今的沈芙身份依然不一般,虽然还是比不上盛临辉,但“女高嫁,男低娶”已成一种默认的风俗,被皇帝亲口册封的郡主若是对盛临辉有意,她连拒绝都不好说出口。 今天沈芙的忽然到来,窦静妤心中更是生出警惕。 “夫人,不知夫人可曾记得,上元节时,柔媛曾和夫人见过面。”沈芙声音低下来,却依然能够让坐在她上首的窦静妤听到。 窦静妤心中因她这一句话揪了起来,看着沈芙的眼神也越发有点不善。 茭白暗道不好,沈芙身份比不得窦静妤,但她是皇帝金口玉言封得郡主,窦静妤不能明着对她出手啊。 于是茭白示意丫鬟为两人奉上热茶,窦静妤端起茶杯,看了身侧的茭白一眼。 她明白过来,将对沈芙的敌意压在心里头,摇头道:“上元节?原来,那日我与柔媛郡主见过?可惜,我不记得了。” “时间过了这么久,夫人记不清也是在所难免的。”沈芙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窦静妤这样说,她心里也没有尴尬。 “当时的情形,柔媛对夫人印象深刻,夫人的威仪让柔媛极为仰慕。”沈芙一脸崇拜的神情。 窦静妤倒是从没见过沈芙这样子过,一时间心里爽快几分:“郡主这么说,我倒是有一点印象。” 沈芙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那夫人可记得天然居?” “郡主就是天然居的东家?”窦静妤作回想的样子,有些惊叹的说道。 前世今生,窦静妤着实很佩服沈芙的经商才能,从古至今,奇女子很多,但多是以才华出名,哪个女子能够像沈芙这样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女变成大富商? 但佩服不等于愿意让她做自己儿媳,这样的女人让窦静妤很担心,她到底能不能做到一个妻子的本分? 沈芙的产业很大,她和盛临辉上辈子相爱也是聚少离多,她要去全国各地巡视,免得商铺有人欺上瞒下,败坏她商号的名声。 也因为相聚的时间太短,盛临辉对她的爱慕在思念中逐渐加深,宁愿为了她而与窦静妤反目成仇。 “天然居是柔媛的产业。”沈芙大方的说道。 “哦,没想到京中闻名的天然居会是郡主的。” “话又说回来,郡主今日来的原因到底是?”窦静妤笑吟吟的看着她。 “听说夫人的长子还未婚配,柔媛不才,想要毛遂自荐。”沈芙低头道。 “什么?”窦静妤惊疑不定,道:“郡主,此事可容不得戏言。” 沈芙抬头看着窦静妤,摇了摇头道:“夫人,柔媛的话不是戏言,柔媛是真心的。” “柔媛知道,今日这样来着实有些不和礼数,但柔媛对盛公子是真心的。” “你见过他几面?”窦静妤皱眉问道。 窦静妤已经有些生气了,沈芙清楚这一点,她道:“夫人,柔媛只见过盛公子一面,就是上元节那一次。” “不过夫人,柔媛,柔媛,”沈芙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驱散那些心中的羞意:“柔媛对盛公子一见钟情。” “还望,夫人成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窦静妤挑眉质问道。 “柔媛很清楚。”沈芙认真的点头。 “好,既然你说清楚,那你知不知道,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柔媛懂的,但盛公子的身影一直在柔媛心中徘徊不去,柔媛整日里坐立难安,若不亲自前来,不仅礼仪有失,而且,柔媛也很想再见盛公子一面。”沈芙从脸红到了脖子。 “果真大胆。”窦静妤意味不明的赞了一句,这两人上辈子果然是气味相投的一对夫妻。 一个想要婚姻由自己决定,一个是以女子之身来求婚,大胆的不可思议。 窦静妤瞥了身边的茭白一眼,茭白面上也吃惊不已,她从没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子,她也爱过一个人,但却是压在心里头,若不是窦静妤看出来,亲口将她许配给何进,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第六十九章 “茭白,去请大少爷过来。”窦静妤吩咐道。 茭白低头应是,沈芙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窦静妤一直在盯着她,倒是发现了她的不妥之处。 “上茶。”窦静妤对沈芙说道:“这时候,喝花茶最为养生,说起来,郡主的店中似乎也有?” 沈芙道:“有是有的,但,或许比不上国公府里的。” “郡主过谦了,谁人不知天然居里的茶是最好的。”窦静妤夸了一声,说话间,丫鬟们已经将茶端了上来,窦静妤道:“难得这次有机会,不如请郡主品评一番?” 沈芙接过白瓷茶杯,笑语:“恭敬不如从命。” 窦静妤也喝了一口茶,这花茶是茉莉香片与龙井茶叶共同泡制而成,饮后口内留香,是为上品。 沈芙尝了茶水后,将杯子放下,道:“夫人,这茶花香浓郁,醇厚鲜爽,口感很柔和,不苦也不涩,是我喝过最好的茉莉花茶。” 她言语中带着几分恭维之意,窦静妤只当没听到,唇边却勾出了几分笑意,道:“多谢郡主的夸赞了。” “不敢当。”沈芙腼腆的笑着推辞。 “夫人,大少爷到了。”茭白敲门后走了进来,说了这个消息。 “嗯,让他进来吧。”窦静妤敛起笑容,神情也淡了。 沈芙见状有些不妙之感,难道窦静妤不愿意? 这次她的确大胆了一些,可窦静妤听说是个挺开明的人,不会因为这个就拒绝吧?而且,她叫盛临辉过来干什么? “儿子见过娘亲。”盛临辉进门首先低头对窦静妤请安,得到窦静妤的免礼之后才站起身子。 沈芙心中暗暗咂舌,果然国公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大,母子之间规矩也这么多。 “这位是柔媛郡主,还不快给柔媛郡主见礼?”窦静妤抬了抬下巴,给盛临辉介绍。 第55节 “哦,见过柔媛郡主。”盛临辉做了个揖,沈芙连忙起身,道:“盛公子多礼了。” “礼不可废。”盛临辉破天荒的说了这句话。 沈芙神情顿时有些尴尬,窦静妤隐晦的笑了笑,盛临辉表情僵硬,她便出声解围道:“好了,都见过礼了,就坐下吧,给大少爷搬个座儿。” “是。”丫鬟听话的搬了张椅子,盛临辉坐下后,沈芙伸手拂过刘海,也坐了下来。 “临辉,今日来,你可知我找你何事?” 盛临辉道:“儿子不知,娘可否为儿子解惑?” “呵呵,”窦静妤笑了笑,道:“此事与郡主有关,我就不卖关子了,临辉,郡主今日来,是为了你。” “我?”盛临辉眉头微蹙,他的眼神移到沈芙身上,那不经意间露出的冷冽让沈芙心中一颤。 “咳咳。”沈芙掩唇轻咳一声,面上流露出几分红润,她开口道:“夫人,还是由我来说吧。” “那,就请郡主说吧。” 沈芙不好意思的看了盛临辉一眼,微微侧过脸,道:“我心悦盛公子,今日来,只为毛遂自荐,不知,盛公子可否愿意?” 盛临辉面色微沉,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一个女子找上门来提亲,他的声音顿时转冷:“我未曾见过柔媛郡主一面。” “盛公子或许忘了,上元节,在天然居二楼。”沈芙轻声的提醒。 “那一次?”盛临辉眼神微动,回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好像没有见过你。” “就算盛公子不记得,我记得就好了。”沈芙一双美目中蕴满深切的情谊,直直的盯住盛临辉不放。 盛临辉皱眉道:“娘,我……” “临辉不是想找一个兴味相投的妻子吗?”窦静妤意有所指的瞟了沈芙一眼,道:“这一次,娘不插手,临辉来决定吧。” “我……”盛临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窦静妤干脆的打断:“我在这里你们也不好说些话,不如,临辉,你带郡主到花园里走走吧。” 窦静妤笑容满面,盛临辉想要用《礼则》中的话来拒绝,窦静妤直接用话堵了回去:“此事关系着你的终身,娘不愿插手你的婚姻,免得促成一对怨偶。” 盛临辉只好带着沈芙往花园去了。 茭白等人都走远了,方才问她:“夫人,您为何?” “临辉不一直想着自己决定婚事吗?既然有人找上门来,我就给他机会,让他自己决定去吧。我是不愿再给他做主了,倘若再发生陈大小姐的事情,我恐怕要抱憾终生。”窦静妤话语有些幽怨,她道:“听闻陈大小姐去世的消息,我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后来再清楚了原因,我都不知道该对临辉他说些什么了。可我终究是他的母亲,我不管他,又有谁去管呢?难道要让别人都看国公府的笑话?但他总是不争气,我对他是越来越失望,也不想去管他的事情了。” 茭白柔声劝道:“您不管,让谁去管呢?” “对啊,能让谁管?老爷身为男子,不方便插手这些事情,有时候,我都想把临辉塞进肚子里重新生一回,唉!”窦静妤长叹一声,孩子多了是福气,可孩子多了闹心的事也多了,这辈子虽然孩子们都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可光临辉一个人就够她焦头烂额了。 “也不知到底是谁给临辉他灌了迷魂汤,铁了心的要去自己做主,他不想想,哪个做人子女的会像他这样?!”说得多了,怨气也上来了,窦静妤烦闷的拍了拍腿。 “夫人息怒,大少爷总会明白过来的,今日大少爷不就懂事多了?”茭白开解她。 “懂事了就好。”窦静妤悠悠的说道。 “盛公子。” 花园中的下人很少,偌大的花园都是由五个花匠管得,这个时辰,大多活计都忙完了,在隐蔽的地方歇息。 盛临辉把沈芙带到这里后,就默不作声的一个人走在前头,一点和沈芙搭话的欲望都没有。 沈芙咬咬牙,唤了一声。 “什么事?”盛临辉脚步停了停,问她。 “盛公子可还记得我方才说的话?” “当然记得。”盛临辉停顿片刻,才说道。 “那盛公子的意思是?”沈芙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盛临辉转过身,眉目冷冽的问她。 冰冷的气势一下子将她包围,初春的天气带着几分寒意,出门前沈芙穿的衣服就挺厚的,可此时,她却有些瑟瑟发抖。 “我不明白盛公子的意思。”沈芙诺诺的说道。 “我根本没见过你。” “我见过盛公子。”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我对盛公子你一见钟情。”沈芙咬着这句话不放,“所以,盛公子为何不给我一点机会呢?” “给你机会?郡主,自重你懂不懂?”盛临辉目光深邃,美好的唇中吐出刻薄的言语:“哪有一个女子像你一样?你懂得自爱自重这两个词吗?” “盛公子!”沈芙喝了一声,她眼眶微红,道:“盛公子,难道,我喜欢你不行吗?难道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是天下难容的事情吗?” “你说得这么伟大干什么?”盛临辉极为不满的说道:“我不喜欢你。” 沈芙急红了脸:“盛公子,我不可以吗?” “可以什么?”盛临辉冷面问道,颇有盛怀瑾的一丝风范。 “陈凝可以,我就不可以吗?”沈芙破釜沉舟的说道。 “陈凝”这两个字一出口,沈芙心中就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盛临辉神色忽然沉了下来,这两个字眼似乎唤醒了他尘封的记忆,他眼神不善的盯着沈芙,道:“你说她干什么?” 沈芙有些骑虎难下,她摇头道:“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你当我很好耍,是三岁小孩是不是?” “没有!” “哼,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沈芙坚定的摇头。 “好,那你要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盛临辉神情如一块岩石,他冰冷生硬的威胁着。 “嗯。”沈芙使劲点头。 盛临辉转身就走。 沈芙连忙叫住他:“盛公子等等!” “你没答应我呢!” “答应你什么?”盛临辉背对着她说道。 “我想要嫁给你。”沈芙羞涩的说道。 “你想用这个交换?”盛临辉背对着她的脸上似笑非笑。 “不是,我是真的想嫁给你,盛公子,自从我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我是为你而生的!”沈芙深情表白:“那一刻的心情,我从未忘记过,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喜欢你盛公子!”她仰起头,凝望着盛临辉的背影,似要将他的背影印刻在心上。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盛临辉念了一句,不再停留,他步伐如流星,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神女有意,襄王无梦?”沈芙呆呆的注视着盛临辉离去的方向,她不禁跟了几步,却被身后的宫女拽住了衣摆。 “郡主,盛公子已经走了。”宫女阻止她,出声提醒道。 “绿杉,你说,为何世间不可万事如意?”沈芙吃吃问道。 “郡主,奴婢懂得不多,但是,奴婢听过一句诗,‘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绿杉道。 “柳暗花明又一村?”沈芙反复念着这半句诗,凄凄的笑了一声,喃喃道:“倘若柳暗花明之后,真的会有一个村子,那就好了。” “郡主?”她的声音太低,绿杉并未听清,便询问道。 “没事,”沈芙摆了摆手,落寞的说道:“走吧,主人都走了,我们还留在这儿干嘛?” ☆、第七十章 “郡主,您小心点。” 沈芙第三次绊了一跤,所幸有着前两次的前车之鉴,她身后的宫女都看得格外严实,她身形一歪,宫女们就赶上去搀住她的双手。 “郡主!”绿杉在沈芙身边很得看中,她见沈芙失神这么严重,便严肃着脸庞,沉声唤道。 连唤三声,沈芙才回过神来:“绿杉?你叫我作甚?” “郡主,咱们该回去了。”绿杉道。 “回去?”沈芙恍恍惚惚的说道:“我不是正在回去的路上吗?” “郡主,现在咱们还在国公府的花园里呢!”绿杉唤醒她,沈芙轻轻拍了拍额头,头皮处的轻微疼痛让她定了定神,再往四周一看,的确,这里的景象就是盛临辉带她过来时一样。 “本宫知道了。”沈芙神情有些忧郁,她摆了摆手,吩咐宫女们继续走。 待沈芙一行离开花园后,盛临遥从花园深处走了出来,他看着沈芙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大少爷和柔媛郡主谈得怎么样了?”窦静妤询问茭白。 茭白正在为她揉肩,听到窦静妤的问话后,道:“夫人,柔媛郡主刚才就走了。” “走了?”窦静妤不禁生起一丝不满:“怎么没让人告诉我一声?”真是无礼,窦静妤这样想着。 茭白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奴婢听人说,大少爷拒绝了柔媛郡主。” “拒绝了?”窦静妤脸上流露出惊讶之意,道:“他怎么拒绝了?” “报信的人不敢站得太近,也没听得多明白,他只看到了柔媛郡主红了眼,离开之前还差点摔倒。”茭白解释了一下。 “哦。” “夫人,要不要请大少爷过来?”茭白请示她。 “算了,时候也不早了,老爷也快回来了吧?”窦静妤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天边已经染上了一层橙红的光晕。 “是的,夫人。”茭白早前就已经在心中暗暗琢磨过时间,这个时候,盛怀瑾的确应该到家了。 “那就好,今天的事,我得和老爷好好计量一下。” 夜深了,盛怀瑾和窦静妤在床上说这话,窦静妤给他说了说白天发生的事儿。 “那你的意思是?”盛怀瑾听完,这样问道。 “我?什么意思?”窦静妤眉目间弥漫上不解的神色。 “临辉不愿意和郡主成婚,你的意思呢?” 第56节 “唉,他都不愿意了,我又哪里敢给他做主。”窦静妤深深叹了一口气。 “陈大小姐那一事,已是让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我是万万不敢自己做主的。” “那就让临辉的婚事暂时搁置吧。”盛怀瑾道。 “搁置?怀瑾,临辉年岁不小了,他不成婚,底下的临遥怎么办?”窦静妤紧蹙着眉头问道。 “先略过他吧。”盛怀瑾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这个答案。 “怀瑾?”窦静妤不确定的问他。 “嗯,静妤,总不能为他一人耽误了别人,我们以前,就是太惯着他了,若是强硬一点,事情便与如今大不一样了。”盛怀瑾环在窦静妤她背后的手微微搂紧了一点。 “好吧,都听你的,那,临遥和临毅他们两个的婚事是一同办还是分开?”窦静妤仰头问他。 “府里好久没有喜事了,不如,就一同办吧,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份喜意给府里带来什么好事。”盛怀瑾道。 “就依你说的,我过几日派人去和曲家、方家送个信儿。” “嗯。” 柔媛郡主府,主院,来来往往的下人络绎不绝,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阿芙,你妹妹她怎么样了?”沈母神情焦急的盯着紧闭的房门,不时的看向沈芙,想要从沈芙那镇定无比的神态中求得一丝安慰。 “娘,您别多想,妹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沈芙语气极为轻柔的安慰沈母,可惜沈母根本没有受到安慰,她反而更加担心起来:“我,阿芙,我怎么觉得,你妹妹她,现在很危险呢?” 沈母的声音中带了哭腔,沈芙有些无奈,沈蓉今天来她这里,明面上说得好听,是来给她请安,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趁她梳妆的时候从她这里顺走几个好东西? 沈蓉这样做很常见,沈芙也奇了怪了,她挺大方的啊,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沈蓉一份,尽管这是为了沈蓉不会去将父母那里的东西哄走。钗环首饰、金银珠络、绫罗绸缎更是少不了她,每每铺子里有了什么新花样,沈芙都会第一时间从铺子里拿几样给她,可偏偏沈蓉就跟得了红眼病一样,什么东西,都要从沈芙这里拿过去才算好的。 这次就是沈蓉看中了她首饰盒中的一对上好的翡翠玉镯,那绿是透彻无比,美得令人惊叹。 这对镯子是铺子里新进的那批货里的,沈芙那次恰好去巡视,一眼便相中了它,把它带了回来。 这镯子沈芙到手的时间还不久,正是喜欢得紧的时候,肯定不想让给她,谁知沈蓉没脸没皮的硬从她首饰盒里拿了出来,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向她炫耀。 不想那镯子竟然有问题,沈蓉戴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些头晕,当时沈芙正和她怄气,根本没工夫搭理她。 等沈芙消完气后,沈蓉就在她面前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一倒可真是马乱兵荒,沈芙赶紧让人去请大夫为沈蓉看诊,沈母听到消息后,也赶来了。 母子俩在门口等得焦急不已,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沈母迅速的挤到须发花白的老大夫跟前,急切的问道。 “令爱是中了毒。”那老大夫看了看周围的下人,说道。 “啊?”沈母惊讶极了,她道:“大夫啊,我女儿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端端怎么中了毒啊?!” “咳咳。”老大夫轻咳了一声,沈母有些茫然,沈芙却是懂了,凭着刚才那大夫的话来看,接下来他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些下人能听的。 沈芙叫来绿杉,吩咐道:“绿杉,你把下人都带出去吧,一个都不许留。” “是,郡主。”绿杉恭敬应道,然后把人都带了出去。 “现在,大夫,你可以说了吧。”沈芙敛眉。 “夫人,令爱所中的毒,老夫刚才已经用金针逼出来了,令爱现在已无大碍了。”老大夫抚须说道。 “多谢大夫您了,我,我无以为报,还请大夫您收下我这一拜!”沈母说着说着屈膝就要往下跪。 老大夫被请进来时就已经很清楚主家的身份,这时候哪里还敢受沈母这一拜?他当然是摇头连声拒绝。 沈母硬要下跪,她的思想还停留在以前的层面上,大夫的地位比她这样的农妇高的多了,而且女儿还被大夫救了,自然是要跪下来磕头感激的。 沈芙皱着眉拉着沈母,将她拉了起来:“娘,无需行此大礼。” “那怎么行!”沈母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不赞同。 “这位大夫救了你妹妹的命,怎么能不感谢呢?” “还是先听大夫说完吧,娘。”沈芙轻轻唤了一声,她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让沈母的动作顿住了。 “大夫,还请继续说吧。” “嗯,这种毒是蝎毒的一种,不过,这种蝎子在京城这一带非常罕见,而且,这种蝎毒必须要被人摄入体内,才会毒发。” “罕见?京城这边没有,那哪里有?”沈芙沉吟片刻问道。 “赣西那一带的深山终年湿冷,这种蝎子便是生活在深山之中。”老大夫说道。 “赣西?今天,我妹妹早上来找我的时候身体还非常健康,那,蝎毒到底是在哪里沾到的?”沈芙想了想,“难道是吃食里面?” “郡主不必多猜,老夫已经发现了令妹的伤口所在。” “哪里?” 老大夫并未及时回答,他反而是将一对透彻的翡翠玉镯拿了出来。 他拿着玉镯的手上还缠着雪白的绸缎,似乎在躲避某些东西。 “这……”沈芙有些失声,还好她很及时收敛心神,硬是让自己平复了下来:“这是今天早上,妹妹从我这里拿走的玉镯,难道,是这镯子?!” “老夫为令妹诊脉时,偶然发现她手腕有一点血迹,便托了丫鬟将这镯子取了下来,这一取,老夫就看见她的伤口所在。” “就在被镯子遮掩住的地方,郡主,您可曾注意到,这只镯子有点不对劲?”老大夫从镯子中拿出一个,让她细细观看。 “这,这处有点凸起?”沈芙惊愕的指了指,随后她很是肯定的说道:“这不是我那双镯子,我那一双,品相上佳,没有一点瑕疵,更没有这样明显的突起。” “但这双镯子的确是令妹手上的,郡主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刚才和老夫一同在屋内的丫鬟。” “这样尖利的突起,就算划破了一点伤口,但根本不痛,很难让人发觉,或许令妹就是因为戴上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划伤了手腕,导致这镯子中的毒液进入她的身体,所以,才会中毒。”老大夫说的一板一眼,沈芙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回想之前沈蓉戴镯子时急不可耐的样子,真的有可能划伤而不自知。 “大夫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妹妹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能惹到谁?竟然会对她下如此毒手?!”沈芙一脸痛恨的神情,痛恨中更饱含着疑惑与不解。 ☆、第七十一章 沈芙命人送走老大夫后,和沈母进了沈蓉的病房。 沈蓉的昏迷的很突然,沈芙就让人将她暂时安置在院子里的空闲屋子里,这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跟其他的房间相比,还有些简陋。 不过此时沈母也顾不上这些,她快步走到沈蓉床前,坐在床边抹眼泪。 沈芙也上前看了看沈蓉的情况,睡着的神态很是安详,安安稳稳的。 既然已无大碍,沈母哭得她又闹心,沈芙直接皱着眉,叫来一个宫女在这里守着沈母,自己出去了。 沈芙拿着那只有问题的镯子,离开了郡主府。 锦绣阁待客厢房,沈芙示意宫女将盛放镯子的盒子放下来打开,“莫掌柜,这镯子你还熟悉吗?” 莫掌柜看了一眼,道:“郡主,小的很熟悉,这不是您前几日从锦绣阁里拿走的那对镯子其中的一个吗?” “这镯子到了店里以后,你检查过吗?”沈芙问。 “当然检查过,店里的东西都是清清白白的,郡主,小的不敢欺骗您呐!”莫掌柜听出了她话中的未语之意,连忙辩白道。 “是吗?”沈芙清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你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检查过的?!” 莫掌柜心中一惊,将盒子端起来,在明光下认真的观察起来,未发现什么后,又将镯子从盒子里拿出来。 “这,这!”莫掌柜惊讶不已:“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本宫还想问你呢!莫掌柜,这镯子你是从哪来的?”沈芙表情变冷,厉声问道。 “这镯子是小的从陇西进的那批货里面的,最初,最初并没有这件东西,到京城后开了箱子,小的才发现,里面多了这件东西。”莫掌柜有些瑟缩的说道。 “什么!”沈芙眼中的冷光刺痛莫掌柜垂下的面皮,只听她冰冷的声音道:“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也敢往店里摆?!” “这,郡主,小的本来还以为这是卖家不小心遗漏在里面的,所以才……郡主,您饶了小的这一次吧!”莫掌柜赶忙求饶。 “莫掌柜,你跟了本宫也有三年了吧,三年的时间,就让你变了?”沈芙质问他:“锦绣阁里的东西是卖给谁的,你还不明白吗?若这次这对镯子不是本宫拿走了,而是让别的人买走了,出了事后,锦绣阁可就彻底名声扫地了!” “郡主,小的知错了!”莫掌柜干脆的认错。 “鉴于你这是初犯,而且也跟了本宫这么多年,劳苦功高,本宫就不卸了你的职位了。” “多谢郡主!”莫掌柜闻言喜出望外的应了一声。 “不过,犯了错就该罚!”沈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否则,你们不还翻了天去!” “是是是,小的该罚!”莫掌柜讨好的回道。 “哼,就罚你半年的月钱,你可愿意?” “小的愿意!” “若有下次,你这掌柜也不用当了。”沈芙说完,莫掌柜连忙在她面前表了一番忠心志气,见他还有滔滔不绝的样子,沈芙就用话打断了他:“行了,废话不用多说,你们的表现如何本宫心里清楚,当务之急,你是要尽快将这镯子来历调查清楚,记住,中间的一丝一毫,都要给本宫弄的明明白白了!” “是,小的一定会将它查清的,郡主放心!”莫掌柜拍了拍胸脯保证。 “嗯。” 赣西陇西,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却相隔十万八千里,那么赣西的蝎毒怎么会落到陇西进来的货上?沈芙心中诧异万分,若说是陇西的那条商道途径赣西,也是说不通的,难道,是有人在路上,或者是在锦绣阁里的下的毒? 那他是怎么确定中毒的人会是沈蓉呢?沈芙在马车中百思不得其解,她烦恼的来回抠弄指甲,为什么,为什么呢?咦——或许,下毒的人目标是她,而不是沈蓉! 沈芙心中一惊,对,若是有人存心想要知道她的喜好,并不困难。现在锦绣阁和天然居幕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已经曝光,对京中的情况稍微清楚一点的人都知道柔媛郡主名下的两大店铺,而她的喜好也是出了名的喜欢翡翠玉石。 有人会投其所好,将这对镯子下毒,设法放入锦绣阁中,让她看见,从而带回去也很有可能。 但下毒的人可能没想到,她对镯子只是欣赏,并不像别的事物一样会时常戴在身上,她不喜欢手腕上带一些束缚的东西,所以手腕上一直光秃秃的。平常她穿的衣物袖子大多宽大,遮住了手腕,下毒的人没发现。 这次,或许沈蓉真的是为她受了难。 沈芙这样想着,不免对为她受难的沈蓉有了些许的愧疚之意,决定等回去之后好好补偿她。 至于对她下毒的人是谁,沈芙还没有头绪,这毒并不致命,医馆里随便一个精通医术的大夫就能一眼看出来,将毒解了,这难道是警告? 沈芙摇了摇头,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回去再想吧,车上想不怎么不舒服。 同车的宫女将一个软垫靠在她身后,沈芙软了身体懒散的靠了上去。 还没等她好好享受一会儿,车子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沈芙身体摇晃起来,她睁开眼睛,赶忙将双手撑在车壁上。 “郡主,奴婢也不知道啊。”她旁边的宫女也是一脸惊慌,宫女一时不查,竟然从座上摔了下去,在不大的车板上滚了几圈。 看到她的狼狈境况,沈芙连忙加重了力道,不让自己倒下。 第57节 幸亏这次出来所为的事情不怎么光彩,她并没有乘坐大一点的马车,否则,现在她早就和宫女一样了。 “外面到底怎么回事!”沈芙提高声音问道。 “郡……惊马!”沈芙听得断断续续的,最后那两个字简直让她神魂欲裂,这古代的惊马可是和车祸差不多啊,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啊! 车子不断的颠簸着,沈芙期待着车夫驭马有术,能够将马儿安抚下来。 “啊!”她脚下的宫女惨叫一声,沈芙惊道:“怎么了?!” “嘶……”宫女抽了一口气,她道:“奴婢,奴婢后背撞到了。” “啊?这可怎么办啊!”沈芙有些六神无主,此时此刻,她只期盼着有人能从天而降,解救她。 沈芙坐在车里,并没有看见此时她的马车已经接连撞翻了好几个街上的小摊位,狂性大发的马双目赤红,看谁不顺眼就往谁身上踢,踢完了还要用后蹄踢蹬几下。 它的蹄下已有好几名百姓受伤,车夫在勒缰绳的时候被它掀翻了,早已不知摔到哪里去了。 危急之时,骑着马的盛临辉在前方露了面。 盛临辉见到这番惨景,连忙拍马上前,弯身掏出了腿上藏着的匕首。 这马的样子一看就被人下了药,他的御马之术算不上高明,这时候根本没法让马停下来,这孽畜已经伤了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宰了它,让它再也不能动弹! 盛临辉动作迅猛,赶到烈马身边后,出手快如闪电,一手擎住马头,一手挥动匕首,在马脖子上深深的划了一圈。 疯马动作蓦地一停,随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啊!”马车里传来一声尖细的惨叫声,盛临辉眉头一皱,骑着马站到了旁边。 从车里跌出一个米分衣的女子,那女子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爬起来,口中唤着:“郡主!”,掀开车帘探进了身子。 “郡主,您没事吧!” 沈芙姿势别扭的倒在车子里,刚才那一摔,让宫女摔下了马车,而她也从坐上掉了下来。 沈芙撑住车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 听得宫女这一问,她摇摇头:“没事,没事。”她伸手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脏,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郡主,您要不要出来?”宫女问道。 “出来!”沈芙急切的说道,宫女伸出手,沈芙抬手按上去,被宫女带着下了马车。 “郡主,您慢点。”宫女叮咛着,沈芙跨过车栏,走了出来。 刚站定,沈芙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疯马,那马的身下流了大片的血迹,沈芙侧了侧脸,却看到了骑马的盛临辉。 “是你。”未待沈芙说些什么,盛临辉就蹙眉说道。 “盛公子,是,是你救了我?”沈芙见到他,刚才那些惊慌与不安,全都不翼而飞了,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惊喜。 盛临辉扬眉,道:“郡主,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抚受伤的人吧?您这匹疯马,可伤了好些百姓呢。” “哦,我知道了。”沈芙点了点头,道:“不过,还要多谢盛公子救了我,若不是你,恐怕,我今日的下场……”她脸上还有些残留的害怕。 盛临辉道:“郡主,惊马伤人之事,你最好派人去京畿衙门一趟,我身上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盛临辉不待沈芙出言挽留,骑着马悠悠晃晃的走了。 沈芙咬了咬唇,转头对身旁的宫女道:“跟本宫去后面看看伤者。” “是。”宫女低头应道,却抽气了一声。 沈芙看了她一眼,忽然恍然大悟:“哎,本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不要紧的,郡主,奴婢还能忍着。” “今天本宫着实失策了,竟然只带了你一人,如今出了事,连个帮手都没有!”沈芙自责了一番,没等宫女安慰她,就道:“为今之计,也只好让你忍一会儿了。” “是,郡主。” “回府之后,本宫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沈芙做了承诺,带着宫女去处理被疯马踩踏撞翻导致受伤的百姓,顺便还找到了被掀下马的车夫,让他回郡主府找些人,并带些银钱来。 ☆、第七十二章 沈芙第二天便备了礼命人送去国公府,交代送礼的人只说是报答救命之恩。 窦静妤问清楚之后,收下了她的谢礼,然后就让人送到盛临辉的院子。 沈芙送来的谢礼是一把长剑,盛临辉未曾想到她送会是兵器,下人打开后,吃了一惊,连声唤他过来看。 “少爷,这里面是一把剑啊!您快来看看!”长富唤道。 “剑?”盛临辉轻咦一声,放下手中的物事走到旁边。 盛临辉手探入盒中,握住剑鞘,将剑拿了出来。 剑鞘上的花纹很是古朴,有些地方的刻痕已经模糊了,但剑柄上却光滑的发亮,黑色的剑柄上仿佛抹上了一层油一般。 除了这些,外表看起来与平常的剑别无二样。 盛临辉拔剑出鞘,“噌!”一声响亮清脆的剑鸣,剑刃上寒光凛凛,毫无锈迹,盛临辉脸上微微感觉到一股冷意。 他示意长富拔下一根头发,然后将头发放在剑身上,刚放上去,头发便一分为二,断成两截。 “吹毛断发,好剑!”盛临辉满意的细细打量,赞叹道。 “可惜,我用不上。”盛临辉摇了摇头,收剑回鞘。 “那少爷,这剑就放着?”长富指了指盛临辉手中的长剑。 “当然不能这样放着,否则,这把剑岂不是明珠蒙尘?”盛临辉抚了抚剑鞘,道:“临遥用剑,还是将这把剑送给临遥吧。” “可柔媛郡主那边怎么办啊少爷?”长富有些烦恼的问。 “柔媛郡主?”盛临辉挑眉,“关她何事?” “这剑不就是郡主送过来的吗?” “她送过来,娘给了我,就成了我的东西,那我的东西转送给别人她管得到吗?当然,如果她不愿意我送出去,我直接给她还回去就好。”盛临辉说着就把剑放回桌上的礼盒中。 “少爷,小的只是说说而已,您别当真,这东西您当然有权利处置啊。”长富赶忙阻止道。 “哼。”盛临辉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将盒子盖上拿起来就出了房间。 “哎哎哎,少爷您要去哪啊,等等小的啊!”长富连忙跟了上去。 盛临辉出了门就直往盛临遥的院子方向走,途中碰见了也要去盛临遥那里的盛临远。 “临远!”盛临辉远远看见他就喊了一声,盛临远听到喊声后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左右前后的寻找叫他的人。 盛临远看到他后,高兴的朝他挥了挥手,盛临辉加快了步子走到他身边。 “临远,你也要去临遥那儿?”盛临辉问他。 他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到了盛临辉手上的那个长长的礼盒,好奇的问道:“大哥,这是什么啊?” “这个啊……”盛临辉拿着礼盒的手往上提了提,道:“别人送的东西,不过我用不到,正好临遥他用,我就给他送过去。” “那大哥,能不能让我看看啊?”盛临远歪着头问。 “临远,到临遥那边再看好不好?”盛临辉笑着征求他的意见。 “是送给二哥的,那我就等二哥打开的时候再看!”盛临远乖乖的说道。 盛临辉笑笑,带着他一起往盛临遥那边去。 一进盛临遥的院子,盛临远就大声的喊:“二哥,临远来看你了!” 盛临遥听见动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两人时,有些疑惑,盛临辉平常很少会来找他,从小时候开始,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没别的兄弟那么好。 说来也奇怪,明明窦静妤怀孕时,他们两个应该是难兄难弟,可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像旁人猜想的那样,反而有些生疏。 “大哥,有什么事吗?”盛临遥走到盛临远身边,拍了拍他的头,问盛临辉。 “今天得了一把好剑,不过我用不上,就给你拿过来了。”盛临辉将盒子递给盛临遥。 “好剑?看来,不是大哥你的朋友送的。”盛临遥接过盒子道。 “呵呵,算不上朋友。”盛临辉笑道。 “二哥,你快打开让我看看这剑长啥模样!”盛临远在旁边催促道。 “好。”盛临遥依言打开了盒子,拔剑出鞘。 剑芒凛冽,剑身泛着寒光,盛临遥随手一动,身旁花坛里的树枝便倒了大片。 “哇!”盛临远惊叹一声,盛临遥脸上也很是满意:“多谢大哥了。” “好厉害的剑啊!”盛临远说完,就缠着盛临辉道:“大哥,我也要一把这样的剑!” “你要这剑做什么啊?”盛临辉略带好笑的问道。 “额,”盛临远皱眉深思一会儿,道:“像二哥这样!”边说,他边做了刚才盛临遥的动作,口中还配着音。 盛临辉顿时笑起来:“临远,剑可不是这样用的,你二哥刚才只是试一试剑的锋利而已。” “啊?可我还是想要,大哥,你也给我一把吧!”盛临远诧异了一下,又对着盛临辉祈求撒娇。 盛临辉耐不住他的祈求,就点头答应了,点头之后,立刻有点后悔了。 盛临遥看出了盛临辉的后悔之意,他对盛临远说:“临远,大哥这阵子有些忙,不如,二哥帮你找如何?” “嗯?”盛临远闻言有些为难的看着两人,盛临辉忙道:“临远,大哥真的有点忙,一会儿,大哥还要出门办事呢!” “哦。那好吧,那就拜托二哥了!”盛临远侧头对盛临遥说道。 “嗯。” 盛临辉见两人已经有些顾不得他,便偷偷的溜走了。 盛临遥带着盛临远进了书房,领着他在桌边坐下,又给了他一本小人书,让他自己看着玩,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后坐下办公。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盛临远的注意力全被小人书上的图画吸引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书页,看的非常认真。 盛临遥不时的抬头看他一眼,见他如此,也很放心。 盛临遥挥手示意旁边侍立的下人上茶,不一会儿,盛临遥桌上就多了一杯泛着雾气的香茗,而盛临远身边是一杯热果汁。 这果汁是从外边的一家酒楼中学来的,是将时令蔬果捣碎碾成汁制作而成,府里的大厨学会后,在简单的果汁中添加了不少好东西,盛临远尝过一次后,便爱上了这味道。 盛临远闻到了果汁的香味,他的视线从书页上离开,移到了果汁上。 第58节 盛临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回味着酸甜可口的味道,不禁就想到了刚才看的书上的内容。 于是,他愣愣的问盛临遥:“二哥,大哥娶了大嫂以后,会不会对娘不好啊?” 盛临遥抬起头,看着盛临远一脸迷惑的神情,道:“当然不会。” “啊?”盛临远不解的问:“为什么啊?” “孝字天大地大,为人媳对婆婆不好,可是会被休弃的。娘身份贵重,哪个女子敢胆大包天的对娘不好?而且,还有父亲呢,大哥也不会任由嫂子乱来的。不过,临远,你怎么会突然为这个问题?”盛临遥为他解答一番,好奇的问道。 “嗯……”盛临远又喝了一口果汁,道:“我刚才,看到小人书上演,一个男人娶了妻子,可他成亲后都听妻子的话,他妻子对他娘不好,他也任由妻子做,甚至,还和那妻子一起不给他娘饭吃!好坏!”盛临远皱了皱鼻子。 “这样的人,也枉费他的母亲生下他,养大他了。”盛临遥说了一句后,就听盛临远又问道:“那二哥,你会不会呢?” “当然不会,临远,你要记住,娘十月怀胎,历经百般痛苦折磨生下我们,又将我们养大成人,她对我们恩重如山,凡是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娘。”盛临遥说教道。 “我知道了。”盛临远明白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又问:“二哥,你娶了妻子以后,还会对我好吗?” “当然会对你好了,别想那么多。”盛临遥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二哥,你要娶妻了。”盛临远肯定的说道。 “嗯。”盛临遥轻轻点头。 盛临远他接着说道:“小毅也要成亲了。” “嗯。” “可是,我为什么不成亲呢?”他疑惑的看向盛临遥,“大哥也说过要成亲,可是,为什么娘和你们都没说我要不要成亲啊?!” “为什么我和你们不一样?” 盛临遥语塞,他看着盛临远认真的神情,有些不知如何说的感觉。 “二哥?”盛临远不明白的唤了一声。 “临远还小。”盛临遥干巴巴的说了这句。 “可小毅和我一样大。”盛临远不满的嘟囔道:“为什么小毅可以,我不可以?” “二哥,你能不能告诉我?”盛临远道:“你们都要有妻子了,我也要和你们一样!” “临远,大哥不也和你一样吗,他也没有妻子。”盛临遥说起了盛临辉,想要借他转移盛临远的注意力。 “不一样!”盛临远说完还用力的点了点头:“就是不一样,大哥有过妻子,就是不久前的那个,那个,陈大小姐!” “……”盛临遥叹了一口气,这让他如何告诉临远他自己和其他兄弟不一样?难道要说他有病不能够娶妻吗?不可能! “临远乖,这件事咱们先不说好不好?”盛临遥安抚的说道。 “为什么不说呢?二哥,你是不是要想谎话骗我?”盛临远狐疑的问道。 ☆、第七十三章 盛临远清澈的双眼中布满疑惑之意,他真的不懂为什么兄长和弟弟都可以娶妻而他不可以。 盛临遥不知该如何说,难道要他告诉盛临远,因为你是个心智有残疾的人,所以不能娶妻?开什么玩笑! 这话他如何说得出口?他想不回答,但对上盛临远那双眼,那双太过清澈的眼睛,仿佛能够看清所有隐藏在阴霾下的肮脏与罪恶,他连谎言都说不出口。 “二哥,你怎么不说话了?”盛临远问道。 “要不,二哥帮你问问娘,让娘也给你找个妻子。”盛临遥只能这样说。 “这么简单啊?那不用二哥你帮我,我自己就能跟娘说了。”盛临远道。 “啊。”盛临遥看着盛临远站起来了,忙问:“临远,你去哪?” “我去问娘啊!”盛临远听他这样询问,有些不解的瞅着他。 “问娘?临远啊,今天还是先不要去打扰娘了,我听茭白姑姑说,娘今天有事,很忙很忙的。”盛临遥放缓言语哄着他。 盛临远一听就撅起了嘴:“这样说来,就不能去找娘了。” “其实,临远也可以去找父亲的。”盛临遥给他推荐了一个人选。 盛临远听到“父亲”这两个字就赶忙摇头,他才不要去找凶巴巴的父亲呢! “我还是等娘不忙的时候去问她吧,现在,我要看书!”盛临远回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将扣在桌面上的小人书翻过来,做一副格外认真的样子看着书。 盛临遥松了口气,他才重新拾起扔在一边的毛笔开始办公。 “把这羹汤给少爷们送过去吧。”窦静妤坐在榻上慵懒的吩咐道。 茭白在旁边应了一声,转头出去吩咐了小丫鬟跑腿,又回到了屋子里头。 “夫人,今天二少爷来找过您。”茭白轻轻说道。 “临遥?他来找我有什么事啊?”窦静妤挺了挺后背,问道。 “二少爷说,今天,三少爷忽然问他,为什么他和临毅都要有妻子了,可他却没有妻子。”茭白道。 “嗯?”窦静妤用双手撑着坐了起来。 “好端端的,临远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窦静妤盯着茭白。 茭白不慌不忙的说道:“夫人,三少爷是因为看到一本书中,有个男子娶妻以后,对母亲不孝,联想到了大少爷身上,然后才想到娶妻的。” “想的真多。”窦静妤道:“茭白,去把前些日子我常翻那本名册拿过来。” “夫人是想要?” “嗯。本来我是想着过些时日再给临远打算,但我没想到,临远居然自己问了出来。” 窦静妤喝了口茶水,接过茭白递来的蓝皮书册。 “临远虽然是如今这副样子,但无论他怎么样,都是我的孩子,镇国公的三子,身份尊贵,他未来的妻子,身份也不能太低。”窦静妤虽然这样说着,却依然有些发愁:“可依他的情况,门第高的都不会喜欢嫁过来,门第低的,我又嫌委屈了他,哎。” “夫人,你别着急,慢慢来。”茭白宽慰她,她道:“茭白,你也过来帮我参详参详。” “是,夫人。” 这边主仆两人忙着为盛临远选妻,远在皇宫的人却忙着摔东西。 “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很是清脆,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个个秉着气息,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儿。 “噼啪”又是一个,碎片落到了一个太监身前,那太监惋惜不已,这可是上等的青花瓷啊,就这样被摔成碎片,真是浪费啊浪费。 不过纵使他再怎么惋惜,也不敢娶老虎嘴里拔牙——找死。 宫里宫外的人都道绵福公主性子淡薄,是个极好的人,从不与人红脸皮子,连个和谁不对付的传言都没有。 可他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却很明白,绵福公主性子是淡,但她心眼极小,君不见以前欺负过她的那些宫人们,现在还有几个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不是失足落水就是掺进了后妃的争宠,没一个有善终的。 不和人红脸,这可不是绵福公主的养气功夫好,那是和她红脸的人都不敢说出来罢了。 绵福公主在贵人面前都是一副极好的样子,可她深谙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真功夫,假模假样做的极为细腻,寻常人发现不了,她也驭下极严,也没在她跟前伺候的人暴露她底细的。 就比说今天这次,她偶然听到了几个宫女闲来无事的碎语,不知听到了哪个消息就在这里大发雷霆,破天荒的将这个宫殿里的瓷器都摔得米分碎。 “气煞本宫!”锦福喘着粗气拍了几下桌子,宫人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公主息怒。” “哼!”锦福冷哼一声:“你们除了会说这句话,还会说什么?!本宫养你们何用?!” “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的,却都给本宫装聋作哑!”锦福恶狠狠的瞪着他们,随手指了一个人:“你!就是你!给本宫站出来。” 被她指到的宫女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还是站起来走了几步,在她脚边不远处跪了下来。 “把你刚才说的话,都给本宫再说一遍!”锦福喝令道。 “是。”宫女牙齿上下打颤,不过一个字语气却百转千回,可见锦福平日里积威深重,短短一句话就能让她害怕成如今的样子。 “你怕什么?本宫只让你说一句话,难道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锦福神情格外不悦,也所幸这个宫女并非不长眼的人,她连忙道:“奴婢,奴婢刚才说镇国公夫人已经为她的二子、四子定下了亲事,昨日这消息才放出来。” “你还说了,镇国公夫人连聘礼都下了是不是?”锦福问。 “是,奴婢是说了。” “动作可真够隐蔽的,连点风声都没透漏出来,呼——”锦福深深的吸了口气:“本宫竟然被蒙在骨子里,真是气煞本宫!” 锦福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管她如何让自己放松下来都没有用处,到最后,她干脆抛弃了以往淡然的面孔,她头上戴的八宝珠钗随着动作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而她的脸上,也漫上红晕,一双美目内是愈发升腾的怒气。 偌大的宫殿中越发安静了,只留下锦福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锦福才缓过来,恢复了往日里那清淡的样子。 她姿态优雅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柔声吩咐道:“都起来吧,赶快把宫里都打扫干净了,免得让人看见了,说我惯坏了你们,让你们都懒惰起来。” 锦福说完,宫人们自然应了一声,站起来各自寻各自的事情做去了。 宫女和太监们打扫着地面,首要的就是扫出一条路,让锦福能够自由出入。 锦福常年脚上穿的是极为柔软舒适的绣鞋,平时的地板都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她才愿意在地上行走,并且每晚临睡前都得用热水混着宫中的秘方精油洗脚,按摩脚底。 多年如此,日日坚持习惯不改,锦福终于养出了一双极为美丽漂亮的脚,若是让别的女子看见了她脚的样子,那定然会红了双眼的。 所以,每日她对地面的干净程度要求得极为严格,地不扫干净,她绝不下床。 今天她把地板上扔得到处都是瓷器碎片,她当然不肯下地走路,就连她现在的坐姿,双脚都不是沾地儿的。 等宫人们迅速扫了一条路出来,锦福才悠悠的按着身边宫女的手站了起来,只听她道:“今天,五妹约本宫去御花园赏景,本宫出去后,尔等务必要尽心打扫,两个时辰后,本宫回来,宫中要如同今日早晨时那般,倘若出了差错,本宫决不轻饶!” “是。” 锦福优哉游哉的出去了,留下宫人们欲哭无泪,她摔碎的东西里面可还包含着皇上的御赐之物,皇宫外头,谁家有这些东西不是放在案上,摆个香烛供奉的? 就算在皇宫里头,也没人敢对这些御赐之物下狠手的,绵福公主可算是宫里宫外的头一个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哪来的胆子,就算这锦荣宫被她把持的跟个铁桶一般,但万一有人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让宫里神出鬼没的人看到,一个藐视皇恩,不敬皇上的罪名盖下来,皇上就算之前再疼她也都作废了啊。 说她聪明吧,可她摔东西时却最先捡着御赐之物摔,用的力气十足,让打扫的宫人们想将碎片捡起来拼一下都没办法,说她不聪明吧,可她也知道要将宫里的摆设全部恢复。 皇上御赐的东西每日里自然有人保管,这些人也记得那些瓷器的样子,眼见着无法将碎片拼回去了,不仅是因为绵福公主的吩咐,也为了他们自己的小命也要去将这些东西“找”回来啊。 这如何找嘛,自然就要去买赝品了。 有人发愁自然就有人高兴,这不,沈芙的妹妹沈蓉苏醒了,沈母守了女儿一天一夜,见女儿终于苏醒,自然非常高兴。 “快去告诉阿芙,阿蓉醒了!”沈母笑容满面的吩咐宫女去给沈芙通报这个好消息。 ☆、第七十四章 第59节 沈芙撕碎了手中的纸条,她情绪有些不稳的粗喘了几口气,待下人敲门时,她起身将手中的碎片塞入了花瓶内。 “什么事?”沈芙背着身问道。 “启禀郡主,蓉小姐醒了!”宫女回道。 “哦,本宫知道了。”沈芙转过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本宫现在还有要事,无法前去看望,你去通知她们吧。” “是。”宫女行礼后退下,沈芙眼珠一转,唤道:“绿杉!” “奴婢在。”绿杉从门外走进来,应道。 “给本宫备车,本宫要进宫一趟!”沈芙吩咐道。 “是。” “二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皇宫的御花园中,一座凉亭内,长相很是可人的五公主司悦出声问道。 锦福状似出神的轻应了一声,司悦见状,大着胆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五妹?”锦福好像回过了神,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司悦。 “二姐,你在想什么啊?”司悦嘟着嘴,不开心的说道:“不是说好的要来陪我赏景的吗?可你怎么只顾自己发呆啊?” “司悦不开心,司悦不高兴!二姐你快来哄哄我!”司悦拽着锦福的手摇了摇,锦福嫣然一笑,宛若百花齐放,美丽的令人惊叹。 司悦不禁有些失神的说道:“二姐,你好漂亮啊!” 锦福神色柔和的笑了笑,她道:“司悦也很漂亮,二姐从没见过这么聪敏可爱的女孩子。” “二姐!”司悦笑眯了眼睛,锦福夸她的话,她听得非常开心。 “你看。”锦福忽然伸出手指点了某个方向,司悦看过去,却没发现什么,她问道:“二姐,看什么啊?” “那朵迎春花。”锦福轻轻一笑,道:“那一支上的那一朵,是不是最好看的?” “离得有些远,看得不太分明,二姐你眼神真好!” “我看你啊,是没看到到底是哪个吧。”锦福打趣了一句,牵着她的手站起来:“来,我们也坐了许久,就走一走吧。二姐带你去看迎春花。” “嗯嗯嗯!”司悦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看,你就这朵。”锦福带着司悦走到花坛边,“二姐帮你戴上。” 边说锦福便将手中摘下来的嫩黄色小花插在司悦的发髻上,司悦呆着身体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转个不停,她不是催促道:“二姐,戴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你先别动。”锦福收回手道:“嗯,这下好了。” 锦福上下打量了她,满意的说道:“很好看。” “真的?”司悦原地转了几个圈,身上穿的锦绣衣裙烨烨生辉,锦福笑着不语。 “真是好一幅姐妹情深呐。”忽然有人不阴不阳的说了这句话,司悦不悦的回头寻找说话的人。 “五公主可要小心别被绵福公主给卖了才好。”从拐角处的万年青旁边走出来一个宫装女子,她一身高品级的宫装,看其制样,竟与司悦锦福两人一样,也是一位公主。 “大胆,你是何人?!”绵福公主性子好,从不与人红脸,司悦当仁不让的接过了担子,对准那女子开火。 “本宫?”那女子嗤笑了一声,司悦渐渐明白过来,双颊顿时通红。 “你是谁?”司悦收住窘色,正色道。 “本宫封号柔媛。”沈芙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虽是回答司悦的问题,视线却是从一开始就紧紧盯着锦福不放。 “哦,本宫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柔媛郡主啊!”司悦将“郡主”两字咬的很重,明里暗里的提醒她的身份。 沈芙却不在意,当初册封的圣旨早就说明了,她虽然是三品郡主,但却仪同二品公主,皇帝如今的女儿之中,除了一个特殊的窦静妤被封过一品公主,其他的都和她品级相同,只不过称呼不一样而已,谁又敢真的将她当做郡主看待?! 何况,她还有封号,和这些没封号只有顺序排名的公主相比,她的地位更高! “绵福公主为何要让五公主帮你出头呢?”沈芙走到两人身前不远处,笑意不明的问道。 “二姐不屑和你说话,本宫不忿你这样的态度,二姐是长,论礼你还要给她请安,你的请安呢?”司悦扬眉,娇俏的脸庞上也微显寒霜。 “那五公主你的呢?”沈芙嗤笑一声,同样不屑的说到。 “只顾着教训别人,却把自己给忘了,五公主的礼仪学的可真好。”沈芙慢悠悠的刺了一句,不再去看司悦那溢上气愤的脸庞,矛头对准锦福。 “绵福公主,你怎么不说话呢?难道就像五公主说的那样,对我很不屑一顾?” “怎么会。”锦福柔柔的笑着,将五公主拉到身后,道:“五妹年纪还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二姐,你对她说这些干什么!她明明不安好心!”司悦很不忿锦福对沈芙低头。 锦福回过头对她一笑,轻轻唤了一声“五妹”,司悦顿时不敢再说了。 “年纪还小?”沈芙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让本宫想想,五公主似乎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呢?虽是童言无忌,但五公主可算不上吧。”沈芙道。 司悦收到锦福的眼神示意,不敢再开口说话,却依然坚持用灼热的视线死死地瞪着她,企图用眼神将她杀死。 沈芙毫不在意,笑吟吟的盯着锦福:“绵福公主,本宫说的对不对?” “柔媛郡主,宫里有宫的规矩,宫里的人自然也轮不到外边的人管,你说是不是啊?”锦福笑着问她。 “呦,瞧绵福公主说的哪里的话,本宫只不过轻轻说一句,绵福公主就搬出了宫规,哎呀,啧啧,本宫真是好害怕啊。”沈芙虽是这样说的,却无一丝惧怕的神色,将锦福噎得不轻。 但锦福是谁呢?她向来面上功夫做的非常不错,又哪里会将气愤表现出来?她不用说就有人帮她出头讨好她,这不,司悦就忍不住了:“二姐不过是教你一下宫里的规矩而已,你何必反应如此夸张?像是谁欺负了你一样,本宫可是从头看到尾,一切只不过你是在自导自演而已。” “哼!”沈芙轻哼一声,好似没听到司悦说的话一般,对着锦福道:“绵福公主,你说是不是啊?” “柔媛郡主,本宫自问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一直死缠着我不放?” 锦福模样很是无辜,仿佛被人冤枉了一半。 就像一朵白莲花,这朵白莲花却让沈芙恶心不已,“你若是真的无辜,本宫哪里来的功夫和你说这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的事情,怎么能忘得一干净呢?用不用本宫提醒你一下?” 沈芙略带恶意的开口说道:“绵福公主,你身居皇宫,一个堂堂正正,备受宠爱的公主,用得着管别人的家事吗?手也太长了吧!” 这次调查的结果,背后黑手直指宫中的绵福公主,沈芙自问打从第一次进入皇宫遇见过她,摘了她一枝寒梅,便从未得罪过她,一国公主气量竟然如此之小,为一件小事耿耿于怀,甚至要下毒害她! 倘若这次不是沈蓉代她受过,现在病恹恹在床上躺着的就是她!而且后来那个大夫还告诉她,这种蝎毒对女子身体的害处极大,就算及时将毒逼出来,也会破坏女子的生育功能,严重的甚至会让女子从此绝育! 如此阴辣狠毒的手段,实在出乎她的想象,这位公主不愧是在宫中长得的,这些手段用的驾轻就熟,毫无生涩之感,若不是她命人扫尾的人不坚定,轻易被她的人诱惑了,恐怕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你说谁呢!”司悦在一边听得着急了,焦急的插嘴说道。 “本宫说绵福公主呢!五公主难道是耳朵不好,说了这么长时间还听不清楚?” “你!”司悦气急了脸,扬起巴掌走上前就想掌掴她。 “啪!”沈芙可不是吃素的,直接用力打歪了她的手:“五公主,说不过了你就想打人?!呵!真是可笑!” 沈芙用的力气很大,司悦只感觉被她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她娇生惯养的,从小到大受过的皮肉之苦不过是罚跪,就算是罚跪膝盖底下也是铺了软垫的,手臂上的疼痛一起,她眼眶就红了。 却依然强忍着不哭,看着格外可人怜。 “五妹!”锦福担忧的唤了一声,拉开她紧紧捂住伤处的手,一看果然红了一大片,锦福见状,连忙吩咐宫女去找太医:“羽然,快去叫太医!” “是!”她的宫女行礼后小跑着离开了,锦福气不过的对着沈芙斥道:“柔媛郡主,五妹还是个小孩子,你干嘛和她计较,还下如此重手!” “本宫早就说过,她不小了,也是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担下责任了。再说,难道,本宫就应该站在那里被她掌掴?!哪里来的道理!”沈芙很是嚣张的说道。 五公主司悦母家势力不强大,她的生母也仅仅是个因女而贵的嫔而已,沈芙又没有直接打到司悦脸上。若是司悦向皇帝告了状,到时候她只说是女儿家的玩笑,没想到手下竟然失了轻重,谁又敢说什么? 这可是司悦先动的手,告诉皇帝,可说不定是谁吃亏呢。 沈芙是吃定了司悦只能将苦果往心里吞,司悦也像她说的那样,尽管想告状,可到底是她没道理。 “二姐,咱们不跟她说了,二姐,咱们走吧。”司悦拉着锦福的袖子,躲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好好好,咱们先回去处理你的伤口。”锦福抱了抱她,轻轻用手抚了抚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本宫敬告柔媛郡主你一句话,有些人,是你永远也惹不起的!”锦福第一次在人前面露冰冷,眼带寒霜,冷冷的威胁沈芙。 司悦被她这样的维护感动了,登时就无比感动的唤了一声“二姐”。 “哦,绵福公主再说谁啊?你吗?”沈芙笑了。 “到底是谁,你心里很清楚。这一次,算我们姐们两个倒霉!”锦福拉着司悦的手,道:“五妹,我们走!” “嗯。”司悦用力点头,跟着锦福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七十五章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沈芙格外满足的笑了笑,这可只是开始啊,锦福。 “郡主。”沈芙身后跟上来的绿杉轻唤了一声,沈芙悠然应道:“嗯。” “郡主可是遇见了什么开心事?”绿杉问了问。 “嗯,非常大快人心的事呢。”沈芙走到刚才那两人站得花坛旁边,随意的伸手拂过嫩黄色的迎春花瓣。 “郡主,您喜欢迎春花?”绿杉跟着也往花坛边走了几步。 “这花虽好看,我却不怎么喜欢。”沈芙收回手,从袖子中抽出一条手帕,认认真真的将手擦得干干净净。 “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沈芙嫌弃的将擦过手的手帕扔在脚边,绿杉见了也视作无物。 沈芙迈开了脚步,看方向是出宫的路,她今天进宫本来就是为了报复锦福,所以只给皇后递了牌子进宫请过安后,打听到锦福在御花园便过来找茬了。 绿杉快不跟上,听到沈芙的询问,回想一下,点了点头:“奴婢闻到了,是一股很淡很淡的绿黍子香味。” “这御花园不是天下珍草奇花的聚集地吗?怎么会有这样的野花?” “这……”绿杉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她道:“奴婢并不知道,郡主,可否容奴婢去打探一番?” 沈芙不无不可的点头应允,她今天进宫匆忙,只带了两个宫女,绿杉跟着她进来了,另一个宫女在宫外的马车边守着。 不过,她一个人待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绿杉去打探消息了,沈芙就在这片的四周打量了几下,找了一处露天的石凳坐下等着她。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也没出什么事,绿杉很快就回来了,她在刚才两人分手的地方四处张望了几下,就看见了在一边歇脚的沈芙。 绿杉小跑着,来到她身边,沈芙悠然的问道:“问清楚了吗?” 她边问边抬起手,绿杉很机灵的伸出胳膊,她便按着绿杉的手臂站了起来。 主仆两人边走边说,只听绿杉道:“郡主,奴婢问清楚了,这几处的迎春花,全都是绵福公主吩咐种下的。” 第60节 “哦?怪不得,原来就是她啊。”沈芙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接着吩咐绿杉:“你继续说。” “是。”绿杉道:“本来宫里是没有这种杂草似的花,但绵福公主在某日出宫敬香的路上看到了这种花,这一看便喜欢上了,回宫之后,便立刻吩咐宫里的花匠将这种迎春花移栽到宫里来。” “那她肯定没有在自己的宫里种这些迎春花。” “郡主真是料事如神,奴婢也问过这个问题,但知情人说,绵福公主的宫中,从来没有一个花瓶里是有这种花的。”绿杉讨好了沈芙一句。 “呵呵。”沈芙轻笑一声,不作回答。 御花园离出宫的路不长,沈芙主仆两人这一问一答,这一段路就这么过去了,宫门口等着的宫女看到沈芙出来了,连忙摆了凳子,让沈芙踩着上了马车。 “绿杉,你知不知道绿黍子这种香的益处与危害?”沈芙莫名其妙的问了这句话。 绿杉神情很是茫然,她问:“绿黍子还有什么危害吗?” 这不是京中一直以来最流行的香料吗?自从流芳斋推出了这种香料,因为香味及其淡雅动人,久用更是有着美肤美容的功效,绿黍子香料的价格便一路居高不下,很是火爆。 “对,没错,绿黍子哪有什么危害呢。”沈芙满带笑意的说道。 她是流芳斋的主人,这绿黍子的诞生她自然也在其中插了一脚,对这香料的底细是知根知底,极为清楚。 绿黍子香味清雅宜人,久闻能让人心情平和,性格变得温柔宽和,不易暴躁,这让它在达官贵人之中很受青睐。 但它还是有害处的,却从未有人知道。 能够让它变成□□的就是这种看着毫不起眼的迎春花! 绿黍子香料其中的成分很是复杂,其中也少不了一些单独拿出来让人闻之骨冷的毒花毒草,可它们经过调香师缜密的测量,悉心的搭配之后,有害之物便被祛除了,只剩下对人有好处的因子。 可它不能和迎春花同处一室,迎春花就像一枚药引子,能够引起绿黍子本身的剧毒因素的反应,强化它,使绿黍子变成一种能够毁人容貌的剧毒。 这种毒一旦沾上,就去不掉了,沾上这种毒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容貌一日一日的腐烂,毁坏,却无力阻止。 自从发现迎春花与绿黍子的关系之后,沈芙就下了禁口令,命知情的调香师谁也不能将这件事透露半个字。 为什么?因为绿黍子在京城里实在太火爆了,简直供不应求,每日里香坊做出来的成品远远不够达官贵人们购买的数量,沈芙只能每日限制了绿黍子的购买量。 绿黍子开卖至今,从未有人发生过毁容中毒的事情来找他们算账,这也在沈芙的预料之中。 绿黍子的价格之昂贵,远远不是平民百姓有能力购买的,而有能力购买的达官贵人,他们的花园之中,栽种的无不是名贵的花草树木,迎春花一般都会被他们的花匠看作杂草拔去,根本盛开不到引起毒素发作的那一天。 宫中的女人自然也会使用外边的香料的,更何况绿黍子的名声之盛,方才,沈芙便在五公主的身边闻到了绿黍子的味道。 看来绿黍子与迎春花的关系也被锦福知道了,所以她才会带着五公主来到这处有迎春花的花坛,而且,看来,锦福已经靠着这点无声无息的害了不少人了,因为绿黍子的配方全掌握在沈芙手中,鼻子再灵敏的太医也问不出里面的成分,那些毁容的人自然也想不到香料的身上。 锦福若是将这件事爆了出来,沈芙这个流芳斋的主人自然逃不了京中所有使用过绿黍子的贵人们的讨伐,她这就算是握住了沈芙的一处要害。 但她休想拿着这件事来逼迫她,宫里的迎春花是她命人种的,最后曝光,那些被她隐秘害过的人早晚放不了她,而且,沈芙自从发现绿黍子这一点后,早就做好了后路。 愿过几天宫里不会传出五公主容颜尽毁,现已疯癫的消息吧。 沈芙悠哉的想到。 “五妹,你还疼吗?”锦福无比心疼的看着司悦被纱布包了一圈又一圈的手腕,关切的说道。 “二姐,我不疼了,药膏抹上去后,我感觉凉丝丝的,很舒服。”司悦嘴角咧开笑容。 “你啊,做事总是太莽撞,今天受到了教训,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马马虎虎的。”锦福语气很是亲切,她柔声教训着司悦,司悦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摸了摸后脑勺,道:“二姐,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莽撞了。” “知道就好。”锦福在她旁边坐着,挥挥手,让人送来了一盘糕点。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芙蓉酥,本来,我还想趁着赏花的时候命人端上来的,谁知……”锦福忧郁的叹了口气。 “二姐,这不怪你,谁知道会突然蹦出来个沈芙!”司悦一说到沈芙就恨得牙痒:“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都吃亏一次了还想再去找她啊?”锦福责备道。 “可是,二姐,就这样白白被她打脸,我心里不舒服!”司悦噘着嘴气氛的说道。 “你不舒服,二姐就舒服了吗?二姐身为你的亲姐姐,却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锦福难过的红了眼眶:“二姐真没用。” “二姐,你别伤心,是司悦不对,不应该提起她惹二姐想起伤心的事情。”司悦连忙拉住锦福的手,安慰她。 “二姐,你看!”司悦拿起一块芙蓉酥,张大嘴狠狠地咬了一口,模样很是凶狠的咀嚼着。 但她那一张脸却是娇俏可人,这番动作下来,逗得锦福破涕为笑。 “五妹真是个鬼灵精。”锦福伸出玉指轻轻点了点司悦的额头。 “真好吃!”司悦赞叹的说道:“二姐给我的东西就是比别人给的好吃千倍万倍!” “哪里有这么夸张。”锦福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说的是真的!”司悦很认真的睁大眼睛盯着她。 锦福服了软,道:“好好好,五妹很认真!” “嗯!”司悦满意的点头,继续吃芙蓉酥。 “慢点吃,来,喝点茶水,小心点,别噎住了。”锦福一边倒茶一边叮嘱她。 司悦哼咛了几声,但因为嘴里有东西说的不太清楚,锦福只是笑笑,将盛满的茶杯推到她面前。 两人好一番姐妹情深,快到晚膳时,司悦才送走锦福。 “恭送绵福公主。”司悦伴着这样的请安声走入宫殿,她看着桌子上一干二净的盘子,还有那被她喝得一点水珠都不剩的杯子,不禁怒从心起。 她快步走上前,不顾自己受伤的手臂,用力的推着实木桌子的一边,使劲儿的将桌子推倒在地。 “公主!”殿中的宫女见状慌忙下跪,“公主息怒啊!”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用着乞求的语气劝她。 司悦抿紧了嘴唇,恨恨的说道:“我该如何息怒?!每日里装疯卖傻的讨好她!看到她那张脸我就想用刀一点点的划破,让她面目全非!” ☆、第七十六章 “公主慎言啊!”司悦的贴身宫女连忙挨着她说道。 “呵呵,在自己的宫中,我也要注意这些,真是可笑!”司悦苦笑着说道。 “公主啊,”她的贴身宫女原是她母妃身边的人,对她自然是忠心耿耿,她这番话语一出,让本就心疼她的宫女更为心酸。 “你们都下去吧!”玉玲吩咐,让宫内的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都出去,好让司悦能够尽情的宣泄一下自己心中的委屈与不甘。 “是。” 等到宫人们都出去了,司悦看了玉玲一眼,终是扑到桌前,埋头低泣。 “公主,”玉玲走到司悦身边,将手放在她微微起伏的后背上,轻轻的拍着。 “镇日里跟着她,做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我真是受够了!”司悦带着颤音哭道。 “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了,千万不可前功尽弃呀!”玉玲安慰她,却也知道司悦只是在说说气话,并未当真。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该是个头啊。”司悦紧紧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不停的飘过往日里那些跟在锦福身后绞尽脑汁讨她欢心的模样,真真令她无比的痛恨,深感折磨。 “公主莫急,很快就能成功了。”玉玲语气格外高深莫测。 镇国公府,窦静妤捧着一块精致的绣品仔细打量,良久之后,她惊奇的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赞叹道:“真是心灵手巧,不过普普通通的一颗小草,也能绣出这般精致而又栩栩如生的样子。” “夫人谬赞了。”被她夸奖的女子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眼望过去,女子白皙光滑的双颊上漫上了红晕。 “我哪里是谬赞,茭白,你来看看,你说,是不是很漂亮?”窦静妤叫来茭白,让她也观赏一番。 “真的很漂亮,明珠小姐果真是兰心蕙质。”窦静妤心中也是对这个四儿媳很满意的,茭白清楚她的想法,自然不会给她添堵,她和窦静妤是一条心的,窦静妤一夸,她也跟着夸。 “嗯,我就说嘛,我看过的人,从来都没出错过。”窦静妤一脸骄傲的说道。 “对了,明珠,我实在是很喜欢这方绣帕,你能把它送给我吗?”窦静妤忽起一念,便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笑着看向方明珠。 方明珠一听,急忙道:“夫人喜欢,尽管拿去。” “这可不行,我得通知你啊。”窦静妤笑道,“茭白,你说是不是啊?” “夫人,是这个道理。”茭白笑吟吟的说道。 窦静妤用眼神示意茭白,两人主仆多年,茭白立刻明白了窦静妤的意思,便道:“夫人,奴婢听说前几日,四少爷丢了一张手帕,那块手帕四少爷很喜欢,是您送的,都有好几日闷闷不乐了。” “这孩子!”窦静妤轻轻嗔怪了一句,道:“哎,总是丢三落四的,可我这些时日也有好长时间没动过针线了,也没办法再送给他一个。” 她叹了口气,眉头微蹙,很是烦恼的样子,方明珠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细听,也听出了一点门道,于是,她便红着脸,细着声音说道:“夫人,可否,让明珠代劳?” 窦静妤满意的与茭白对视一眼,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方明珠连忙摆手,道:“我很乐意为四公子做这些事情。” 她后面的那句话声音又细又低,都快让窦静妤听不到了。 “这样啊——”窦静妤故意拉长了声音,去看方明珠的神情。 方明珠听得急了,就抬头想看看窦静妤的意思,谁知正与窦静妤看过去的视线对上,登时一张芙蓉面通红不已,又羞又窘的低下了头。 “哈哈哈……”窦静妤掩唇与茭白两人笑起来,方明珠在两人的笑声中头垂地越来越低,都快栽到她的膝盖上去了。 “夫人……”方明珠低低的唤了一声,任凭窦静妤再怎么逗她,也不肯说话了。 “时候也不早了,明珠今天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窦静妤面带柔和的笑意,她拉住方明珠的手说道。 “不了,”方明珠连连摇头,她道:“夫人,明珠还是回去吧,这太麻烦您了。” “不过是添双碗筷的事情,明珠何必推辞呢?”窦静妤好言挽留。 “那,那就麻烦您了。”方明珠红着脸说道。 下人来通知的时候,窦静妤便带着方明珠去了大厅,今天盛怀瑾公务繁忙,并未回来,家中只有盛临远和盛临毅这两个身上无甚差事的人。 窦静妤带人过去的时候,盛临远和盛临毅两人已经做好了,她一进门,两人就站起来行礼。 “娘。”盛临毅唤了一声,走到她身前,道:“娘,您先坐。” “明珠就跟我一起坐吧。”窦静妤笑道,随后拉着方明珠走到了位子上,让方明珠坐在她右手边。 盛临毅是坐在她左手边第一个位子上,桌子又大,倒没发生两人一抬头就对视上的事情。 “娘,她是谁啊?”盛临毅旁边的盛临远有些好奇的问道。 “娘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方从文大学士的掌上明珠。” “娘,我刚才听到你叫她明珠啊!”盛临远带着几分疑惑道:“你为什么这样叫她呢?这是她的名字吗?” 方明珠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窦静妤可以猜出方明珠此时一定脸红了,她道:“当然是她的名字,方学士对女儿的宠爱可是满城皆知的。” “夫人……”方明珠羞窘的说了一句,盛临远却道:“娘,她好害羞啊,自从进来后,她一直都没抬过头呢!这样低着头,脖子不会酸吗?我以前只低了一会儿,脖子就很难受啊。” 第61节 “这……”窦静妤词穷,盛临毅解围道:“娘,还是吃饭吧,这老鸭汤是您特意叮嘱厨房做的,过一会儿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嗯,临毅说得对,我们都吃饭。”窦静妤第一个拿起了筷子,然后三人才陆续拿起碗筷,吃起饭来。 方明珠或许是因为不在自己家中,所以吃的很是拘谨,夹菜也是只夹自己面前的。 窦静妤看不惯,便用身边闲置的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入她的碗中,惊得方明珠抬起了头。 “夫人……” “不用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只吃一个菜能尝出什么味道?”窦静妤笑着道。 随后,她挥手命身后伺候的丫鬟给方明珠添了一碗老鸭汤,“我听说,你最喜欢喝这种火候到了的老鸭汤,尝尝看,和不和你的口味。” “夫人用心了,明珠,明珠谢谢夫人。”方明珠竟然感动的红了眼眶。 “瞧你的样子,不过一碗汤而已,快吃饭吧。”窦静妤无奈的安抚她,方明珠才低头继续吃饭。虽然还是老样子,夹菜只夹面前的,但窦静妤派了一个丫鬟去给她夹菜。 盛临远一直低头吃饭,他在吃饭的时候是很专心的,别的都不去看,而盛临毅在她出声的时候看了几眼,又漠然的自己吃自己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方明珠偷偷的看过盛临毅几眼,发现他根本毫无反应,不禁有些失望。 吃完饭,窦静妤又留了方明珠坐了一会儿,方明珠再次提出告辞,窦静妤就让盛临毅出去送送她。 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婚期还未商定,现在见面也不算失礼。 方明珠太过害羞,低着头跟在昂首阔步的盛临毅身后,像个小媳妇似的。 盛临毅面容俊美,身材修长,像极了窦静妤的容貌让他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好漂亮,不过他那独特的气质,却让人根本无法将他当作女子。 方明珠面容姣好,也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性子,这次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婿,惊鸿一瞥之下,只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她自愧不如,甚至有些感慨,他们两人很不般配。 方明珠走到国公府的大门口,便道:“四公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嗯。”盛临毅清淡的应了一声。 方明珠拧着手帕,抬头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在对上盛临毅冷淡的视线时,脑海中的话语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告辞了。”方明珠侧过头说道。 “嗯。”依旧是平淡的声音,方明珠忽然感觉心底煞凉。 她带着身后的丫鬟默不作声的上了门口停着的马车,盛临毅出于礼节跟到马车旁边,等她进了车厢后,盛临毅想走,谁知方明珠却突然探出了头。 “四公子,”方明珠叫住了他。 “你有何事?”盛临毅这样问道。 “我……”方明珠在盛临毅认真的目光下,脸上漫上一层红晕,又变得词穷起来。 “一路平安。”盛临毅等了好久,方明珠却只顾着低头害羞,并未说什么,他还有要事要办,便道了一声顺风。 “嗯。”方明珠闻声点头,盛临毅便转身上了台阶。 方明珠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落寞的道:“走吧。” “是。”车夫应声挥动马鞭,马车缓缓的走动起来。 方明珠坐在车厢内,双手交握置于膝盖上,她的手帕也被攥在其中,神情有些萧索的出着神。 丫鬟也低头不吭声,车厢里除了外边车轮传来的响声,再无其他,安静极了。 “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丫鬟有些迷茫的看向方明珠,方明珠忧郁的蹙眉说道:“他是不是不喜欢这桩婚事?” “小姐,您在说什么傻话?!”丫鬟往她跟前凑了凑,道:“盛四公子若不喜欢这桩婚事,岂会拖到现在?” “您刚才也看到了,国公夫人是那般好的性子,盛四公子若是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勉强?您放下一万个心吧。”丫鬟开解她,方明珠性子是温柔,但她也太过优柔寡断,遇事总爱多想,丫鬟有时候就感叹,她家老爷那般温和大气的人,怎么小姐就偏生了这般心肠?明明夫人也是端庄大气的女子啊。 ☆、第七十七章 丫鬟的话对方明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她依然故我的低头想着心事。 刚才,盛临毅的态度是那么的冷淡,这让心中充满对未来丈夫期望的方明珠来说非常的失望。 盛临毅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想,难道,她在盛临毅眼中,就是那么令人厌恶吗? 哪个女子不想嫁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何况盛临毅一表人才,一身医术在京中赫赫有名。 方明珠蹙着峨眉,在车中唉声叹气。 而盛临毅回到府里之后,先去窦静妤那边回禀自己送走了方明珠的消息。 窦静妤屏退左右,屋里只留下盛临毅。 “临毅,你跟娘说说,你觉得方明珠怎么样?”窦静妤尽量放柔声音,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她?就那样吧。”盛临毅淡漠的说道。 “那你喜不喜欢啊?” 盛临毅微微皱眉:“娘,我不喜欢她。” “额,好吧,你们两个是初次见面,娘不该这样问的。”窦静妤又问:“那娘换个问法,你觉得明珠能当你的妻子吗?” “她实在太过害羞,本来,娘以为她是那种温柔大方的女子,谁知道,这一见面,她从未抬头看过娘几次。”窦静妤回想到方明珠刚才的表现,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妥,刚开始的时候,方明珠的表现还差不多,可她不过打趣了一下,她就害羞的再也不敢抬头。 “这以后,她如何见外人?”窦静妤苦恼的说道。 “娘,您别担心,总有办法让她改过来的。”盛临毅劝解道。 “但愿你以后,不会埋怨娘给你找了这样的妻子。”她叹了一口气。 “儿子永远不会埋怨娘的,您放心。” 窦静妤神色依然有些不妥,盛临毅想法子安慰她,刚好看见她旁边的小几案上摆着的手帕。 “娘,这手帕是您绣的吗?”他走到旁边,拿起那张手帕问道。 窦静妤抬眸看了过去,看清他手上拿的东西后微微一笑:“这是明珠绣的,你觉得好不好?” “很漂亮。”盛临毅赞了一句。 “明珠说,她要给你再绣一个手帕,你那个不是丢了吗?” “是丢了,她要送的话,我就收下。” “嗯,这样做很好,千万不要像你大哥那样,哎……”窦静妤挥手让盛临毅离开:“娘这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忙自己的吧。” “娘,您不要再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您这个年纪,应该开心点。”盛临毅说道。 “好好好,娘听你的,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窦静妤欣慰的笑笑。 皇宫,锦荣宫。 锦福一身玫红的华丽宫装,满身的金尊玉贵,头上所戴的蝴蝶绕花掐丝步摇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摇曳,分外的妖娆。 锦福身边的宫女仔仔细细的向她回报打探的消息,宫女说完后,锦福脸上已经氤氲出了怒气。 “方明珠!”她咬牙切齿的说道:“谁给她的胆子,竟然,竟然敢!!” “公主息怒!”宫女们劝着她,她却给了其中一个宫女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一声“噗通”,宫女跪了一地:“公主息怒。” “全部都是没用的东西!人家亲都订好了,你们才告诉本宫!本宫养你们何用?!”锦福气得脸色涨红。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锦福身边较为得脸的缠枝在这时候开口说道:“公主,国公夫人与方家商量亲事时,都是暗地里进行的,直到已经差不多的时候,才公诸于众,奴婢等,实在是无法去打探。” “你告诉本宫没办法?”锦福气极反笑:“缠枝,你脑子都被狗吃了吗?!窦静妤和方家来往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她做的都这么明显了,你却告诉本宫,她是暗地里做的?”锦福指着缠枝斥道:“是不是非要她窦静妤昭告天下,我要去方家商量亲事,你们才会告诉本宫?!” 缠枝等宫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当自己没有听到锦福那一口一个窦静妤的无礼之言。 宫女们不敢吭声,锦福一个人生着闷气,她坐在绣墩上,拍了拍桌子:“你们瞎子吗?给本宫上茶!” “是!” 宫女们连忙端上一杯香茗,锦福掀开茶杯的盖子,任由雾气氤氲了视线。 锦福喜欢盛临毅,从那次赏雪宴见到他,锦福就心动了,尽管他是锦福最讨厌的窦静妤所生的孩子,锦福也不在乎。 回到宫里之后,锦福暗中派人调查盛临毅的一切,她甚至还吩咐人每日盯着盛临毅的所作所为,每一件事都要回来仔细的告诉她,不得有一丝延误。 可她派去的人手,只盯梢了一天,就被国公府的人全部拔掉了,她甚至还收到了国公府的警告。 锦福自然是不怕的,但她却怕皇帝知道,顾柏青是喜欢她这个女儿,但却是远远排在窦静妤之后的,她只是窦静妤的替身。 况且锦福除了是皇帝的女儿这一身份之外,就再无其他了,她是皇帝酒后乱性的结果,皇帝可以算是对她母亲厌恶不已,不然不会宠幸之后便将她打入冷宫。 锦福也是偶然入了皇帝的眼,才飞上了枝头当凤凰。 国公的儿子,她想嫁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是盛家,盛家风头太过,两位国公并存可是前所未有,一个皇帝的女儿嫁过去,尽管她没有母亲,没有母族的力量,那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简直是将朝堂上所有的目光吸引过去。 树大招风,国公府近年来发生过不少事情,大多都是眼红或者嫉妒的人做的,百密一疏,有千日做贼,可哪有千日防贼的? 顾柏青一开始只是为了让窦静妤更加的尊贵,将自己对她的珍视完全表露出来,但他却忽略了旁人的嫉妒,认为凭着他和盛怀瑾两人一定能将窦静妤保护的滴水不漏,谁知,窦静妤却还是被人暗害,失去了一个孩子。 自此以后,顾柏青便明里暗里的命人打压盛怀瑾,打压国公府的风头,提拔另一个人,让众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别人身上去。 所幸盛怀瑾也非常了解这个道理,而他也告诉了几个儿子,让他们不要给窦静妤透露口风。 这段时间他们的公务繁忙,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盛怀瑾风头不胜往昔,那些眼红或者看不惯的人给他们下的绊子。 不过那些人也不敢做的太明显,国公府里还有一尊大佛,当今皇帝在位一日,那尊大佛就永远不会倒,国公府自然也不会倒,皇上对盛怀瑾一时厌弃,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翻身呢。 所以这时候,顾柏青是万万不会将众所周知深受宠爱的绵福公主嫁入国公府的。 锦福心中对这个也很清楚,所以她才没告诉顾柏青,她知道,如果对顾柏青说了,恐怕她立刻就会遭到厌弃,嫁给盛临毅的事情永远都不要想了。 可是锦福不甘心,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她又怎能不去争取?就算,这是无望的,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事情就有了转机,她就能够如愿以偿,尽管希望渺茫。 “去查方明珠的一切!本宫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方明珠凭什么?!”锦福眼神狠厉,若是方明珠现在在她跟前,她早就将方明珠一刀了断了。 锦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缠枝有些犹豫,尽管之前公主暗恨窦静妤,但那是暗地里的,做一点旁人也不当回事。 这回就不一样了,两家人都开始商定婚期了,这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亲。”坏人姻缘的事情时做不得的,以后会遭报应的。 “来人,给本宫把她拉下去,狠狠地打!打死勿论!”锦福暴怒的话语响起,缠枝惊恐的看向锦福,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这时候说可谓是火上浇油,锦福不发怒才怪。 第62节 缠枝连忙求饶:“公主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公主,公主!” 太监听到锦福的吩咐就走了上来,两个太监一人拉着缠枝一只胳膊,拖着她把她带了出去行刑。 “还有人有什么想法啊?”锦福慢慢的平息自己的怒意,眼神却依然凶厉,被她扫过的宫女们全都瑟瑟发抖。 “你说!”锦福指了一个人。 “奴婢没有。”被她点到的人连忙摇头。 “很好,以后,缠枝手上的事情,都由你来做。”锦福吩咐道。 “谢公主恩典!奴婢万死不辞!奴婢一定会办好每一件事情!”那宫女欣喜若狂,连忙对着她磕头谢恩。 “嗯,方明珠的事情,本宫就交给你了。”锦福冷淡的说着,边说边站了起来。 “是!” 锦福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柔媛郡主府,沈蓉早就从沈芙的院子里搬了出去,而今天天气不错,沈蓉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阿蓉,身体怎么样了?”沈芙缓步走了过来。 “大姐!”沈蓉看见她,眼睛顿时一亮。 沈芙走到她旁边,沈蓉赶紧吩咐下人:“快去给我姐姐搬座儿!” “不用了,姐姐还有事,过来看看你就走。”沈芙一边说,一边让身后的宫女把挎着的篮子放下来。 “这里面是我让人给你从外边买回来的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另外,”沈芙示意宫女将手中的实木盒子放到她手中。 “这是姐姐给你的补偿。”沈芙亲自将盒子交给她。 沈蓉拿到盒子后就打开了,她看着里面满满一盒子金银玉饰双眼发光,她可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首饰,之前沈芙那首饰盒可没这个盒子大。 “阿蓉喜欢吗?”沈芙问。 “喜欢!大姐,我太喜欢这个了!”沈蓉笑得看不见眼睛,听到她的问话,连忙点头。 “阿蓉喜欢就好,姐姐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大姐慢走!”沈蓉眼睛极为不舍的离开盒子,目送沈芙离开。 沈芙一走,她立刻收回视线,爱不释手的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清点。 ☆、第七十八章 锦福要做的事情,没有人敢拖她后腿,何况有了缠枝的前车之鉴,接替她的宫女香娥更是不敢怠慢,当天就拿着锦荣宫的牌子出了皇宫。 香娥办事的效率非常快,事情的发生是需要酝酿的,时间不长,三天刚好,于是三天后的中午,用过午膳的窦静妤就知道了方明珠的“好事”。 “岂有此理!”窦静妤不顾疼痛,将手掌心狠狠的砸在桌案上。 “夫人息怒。”茭白边说边让屋中的下人动作麻利点,都退下去,直到只剩下主仆二人。 “方家,方家这是瞧不起国公府?竟然,竟然在今天传出这样的丑闻!”窦静妤气得直喘粗气。 今日,本来她上午已经去了一趟方家,商量盛临毅与方明珠的婚礼事项,谁知她前脚刚出来,还未等她好好歇歇,方明珠就闹出了这等好事! 下人来报,方家有人找上了门,那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口口声声说手中有方明珠留给他的手帕,要向方家提亲。 这让刚刚才与方家开始商量婚事的窦静妤如何不气?况且,方家的下人还没有将这闹事的男子赶出去,反而与他僵持了一阵子,后来方家的下人还恭恭敬敬的将人接了进去! 盛临毅与方明珠两人的婚讯不久前刚刚公布,京中许多人还记忆犹新。方家坐落的街道并不像国公府这一代周遭都是豪门显贵,没有百姓来往,他们家那边周围都是一片清流文臣聚集之地,不远处就是人来人往的闹市,这男子在方家门前这么一闹,百姓们凑热闹的过去看,这一来一往的,方家大小姐私定终身的情人上门求亲的事情,居然闹得满城皆知。 盛临毅的头上无端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这让窦静妤如何不气?! “差点忘了,茭白,你吩咐下去,这件事情,绝不能让临毅知道。”窦静妤叮嘱道。 “夫人,难道要一直瞒着四少爷?”茭白为难的说道。 “临毅的性子我很清楚,他根本不像自己表面那样冷淡,火爆的很,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很害怕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快去。”窦静妤催了一声,茭白应后匆忙离开。 “静妤。”盛怀瑾一下朝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回到府中后,未更换朝服就先来找窦静妤了。 “怀瑾!”窦静妤一个人坐在桌旁边,桌子上摆着还未送出去的礼单。 她听到盛怀瑾的声音后,眼睛一亮,顿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迎了上去。 “那件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嗯,中午的时候下人来告诉了我这件事。”窦静妤带着盛怀瑾回到桌旁坐下来。 窦静妤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盛怀瑾接过来,喝了一口热茶,道:“方家来人了没有?” “方家?”窦静妤摇了摇头:“还没有。” “这就奇怪了。”盛怀瑾道。 “奇怪?因为方家没派人过来解释?” “嗯。”盛怀瑾点头说道:“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找上门的人说的是真的,不然,方家也不敢拖到现在也不来给个回复。” “这!”窦静妤又拍了桌子,盛怀瑾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免得她在那自己身体出气。 “真是岂有此理!”窦静妤气愤无比。 “这次也是我也有错,派去调查的人竟然没有查出这件事。”盛怀瑾口中所指的哪件事窦静妤当然明了,不过,“可你的那些手下做事是最谨慎的,以前哪件事情不都是妥妥当当的吗?现今不过调查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静妤,你说的很对。”盛怀瑾附和的点头,道:“这次的事情有点蹊跷。” “不过,再怎么蹊跷的事情现在也成了事实了!”窦静妤下了决定:“临毅与方明珠的婚事便不要再提了,一会儿,我就派人去退婚!” “好。”盛怀瑾顺着她的话语点头。 “哎,我不过是想让孩子们成亲,娶妻而已,怎么事情一个接一个的?”窦静妤叹了口气,她扶着桌子站起来,想往外走。 “静妤,你先歇一会儿,我去就行。”盛怀瑾拉住她的手,也跟着站起来。 “就几步路而已,我哪会累着?倒是你,忙了一天回来,衣服都没换,哎,你坐着,我马上回来。”窦静妤将他按在椅子上,好生叮嘱了一遍,等到盛怀瑾点头之后,才安心的出了屋子。 “去给老爷端盆水来洗漱。”窦静妤吩咐了旁边的丫鬟,丫鬟清脆的应了一声。 “茭白,怎么样了?”茭白迎面走了过来,窦静妤抓着她问了问。 “夫人,奴婢去了一趟四少爷的院子,四少爷并不在里面。”茭白神情有些异常,窦静妤发现不妥之后,皱眉追问:“他去哪了?” “下面的人,四少爷出府去了。” “出府?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大概是,您吃午膳之前的那一段时间。” “那时候?”窦静妤仔细回想,忽然想到了:“那时候不就是方家门口出事的那段时间吗?” “这下糟了!”窦静妤心道不好,反身推门进了屋子。 盛怀瑾正坐在桌边喝茶,见她神色不好的冲进来,就放下杯子站起来迎了上去。 “静妤,怎么了?”盛怀瑾放柔声音询问道。 “怀瑾,临毅不在府里,他在方家出事的那时候就在外边。”窦静妤有些惊慌失措,她紧紧抓住盛怀瑾的袖子不放。 “我本来还来还不让下人告诉他这件事情,虽然临毅面上冷冷淡淡的,但他却是个火爆脾气。他在外边,现在一定知道了方家发生的事情,我真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静妤,你先别慌。”盛怀瑾忙着安抚她,茭白带着丫鬟们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临毅现在脾性好了不少,你应该相信他才是。而且,临毅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再如何生气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盛怀瑾为盛临毅辩解道。 “可,可是……”窦静妤吞吞吐吐的。 “你放心吧,静妤,就算再怎么生气,临毅他要是想发泄,也一定会有分寸的。” “好吧。”窦静妤依然愁眉不展。 “这样吧,静妤,我让临遥去找他回来。” “临遥?他现在有空吗?”窦静妤询问道。 “近些日子工部繁忙的时间也过去了,临遥手中的事也少了,腾出时间来找找临毅不是问题。” “真的不会耽误临遥吗?”窦静妤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会的,要不然我把临遥叫过来?” “算了算了,”窦静妤摇头道:“就照你说的办吧。” “少爷。”盛临遥书房的门被人敲响,执笔写字的他微微皱眉,被打扰了思绪的他出口的话语也带着一股寒意,让人闻之有些颤抖。 “进来。” 门打开,复又合上,盛临遥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有些发紧的眉心,无声的舒了口气。 “什么事?”盛临遥抬头,一双清淡的眼眸看向来人。 进来的人是长富,尽管他伺候了盛临遥这么多年,却还会因为盛临遥威严而害怕的发抖。 盛临遥收敛了浑身有些不耐的气势,他放下笔,端起搁置在一旁的凉茶饮了一口,道:“说吧。” “少爷,四少爷的未婚妻,方家出了事。” “继续。” “方家门口有个男人拿着一张方大小姐亲手绣的手帕,在方家门口闹事,口口声声说着要向方大小姐提亲,结果,方家竟然没把人赶走,还将人迎进府去了。”长贵道。 “我娘知道了吧。” “是,夫人已经知道了。”长贵又道:“夫人本来不想让人把这件事告诉四少爷,但,没想到四少爷竟然早就出去了。” “所以,老爷想让您去找找四少爷。”免得他惹出什么事情不好收场。 “临毅他应该不会闹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情啊。”盛临遥对盛临毅很是放心,两人一直以来都因为盛临远交手数次,盛临遥自认还是对他比较了解的,盛临毅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闯什么大祸。 盛临遥心中叹了一声,道:“端盆水过来。” “是。” 长贵伺候着盛临遥洗完手,换了一件衣服,打理好后,长贵便跟着盛临遥出了国公府。 第63节 盛临毅以往一直在府中钻研医术,很少出来,偶尔出来几次不是因为窦静妤就是因为要找一些珍稀的草药,所以现在盛临遥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才好。 盛临遥有些茫然的在街道旁站着,他的脸上神情很是平淡,如果没有人仔细去看他的眼睛,那么根本没人会发现他现在竟然很迷茫。 站的时间有些长了,长贵的养气功夫不行,他按耐不住问了盛临遥:“少爷,咱们该去哪里找四少爷啊?” 长贵不解的挠头,盛临遥摇头道:“四处找找看。” “那少爷,咱们先去方家那边看看吧?”长贵试探的问了问。 “方家?”盛临遥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道:“好,在那边要是等不到临毅,应该就可以放心了。” 娘他们担心的应该是临毅会怒不可遏的去找方家的麻烦,到那边如果没发生什么事的话,娘就应该放心了吧。 盛临遥当下便带着长贵往方家去。 “这路上人可真多!”再一次的被人撞了肩膀的长贵不禁发了个牢骚。 盛临遥微感不妙:“快去看看,这方向不对劲。” ☆、第七十九章 盛临遥带着长贵两人随着人流的方向跟了过去,再走几步,就远远的看见了方家的匾额。 只听周围聚拢的百姓嗡嗡隆隆,竟是连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不清楚。 长贵凑近盛临遥耳边,道:“少爷,咱们挤进里面看看吧,在这儿什么都不看到啊。” “嗯。”盛临遥点了点头,长贵便当先在前为他开路。 好在盛临遥锦衣冷面,一身贵气,看起来就不像寻常人,那些被长贵挤开的人看到他身后的盛临遥时,也不敢不满惹事,口中只发了几句牢骚而已。 盛临遥紧皱着眉,走到被人群包围的内圈,也就是方家大门口。 台阶前那纠缠到一块的男女吵得不可开交,万幸这里面的人并没有他熟悉的面孔。 盛临遥心中暗道还好盛临毅并没有真的来找方家的麻烦,这想法一出,他顿时一晒,他本来不就是相信盛临毅他不会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情吗? “少爷,这里没有看见四少爷啊。”长贵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他打起了万分的精神,在人群中寻找盛临毅那张可以说是醒目的俊脸,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既然这里没有,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盛临遥抿唇道,“走。” “是。” “长裕,下去把二哥请上来。”不远处的一栋酒楼的二楼,其中有一个包厢打开了一扇窗户,从中探出了一个人的半个身子。 盛临毅手中还端着一杯酒,他轻抿了一口,热辣的酒液入喉,激得他咳嗽了几声。 守在他身后的长裕领命而去,他从窗口看到了盛临遥与长裕的人影。 长裕似乎给盛临遥指了指他所在的方向,盛临遥向他投来一眼。 盛临毅举杯相敬,盛临遥低下头走了过来。 盛临毅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后便“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二少爷,这边请。”门随着长裕的声音打开了,盛临毅悠悠的转身走到桌边,拂袖道:“二哥,请坐。” “你饮酒了?”盛临遥自打进门闻出酒味后就皱眉不满。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盛临毅似乎非常愉快,他伸手拎起酒壶又为自己斟了满杯的酒。 “二哥,你要一起吗?”盛临遥摇头拒绝:“我一会儿还有公事要办,就不喝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盛临毅惋惜了一声,也只是一声而已,他再次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别喝太多。”盛临遥见他这样的喝酒方式,不由劝道。 “二哥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盛临毅摆摆手道,“二哥,是娘让你出来找我的吧?”他说的很是肯定,盛临遥轻点了头,道:“嗯,父亲和娘担心你会鲁莽行事,便让我出来找你。” “呵,娘他们也太小看我了,我会因为这个生气?”盛临毅很是潇洒的说道:“不过一个女子,要嫁给我的人多了去了,还少她一个不成?” “出了这事,娘不会让她进府门了。”盛临遥很肯定这件事情,窦静妤是不会让盛临毅娶一个有污点的女人的。 方家在处理这件事上,就像一个傻子一般,若是当场将闹事的男子赶了出去,在京中也不会传出太难听、败坏姑娘名声的流言。方家是几代清贵,书香门第,家规虽不如豪门大族那般繁重严苛,但也是出了名的有规矩。 “数代积累的名声,居然败在了一个女人身上,若是方家的祖宗知道了现在的情况,气得活过来还是最轻的。”盛临毅嘲讽道,话语之毒也表明了他并不是像表面那样不在乎。 一个男人平白被人带上了一定绿油油的帽子,他会不生气? 盛临毅活了两辈子,却也无法按捺下气愤,方家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将国公府的面子弃之不顾?!方明珠和他定亲的事情已是满城皆知,这样做的后果他们到底想过没有? “方家门口现在那两人,是你找来的?”盛临遥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他想起之前盛临毅露面的窗口,于是他走到窗前,打开了那扇窗。 盛临毅转身,很是无赖的说道:“对啊,就是我找的!” 盛临遥叹了口气,道:“方家现在是满身的污水,你小心一点别沾染了。” “污水?”盛临毅冷笑一声:“只是污水又哪里足够?” “你想做什么?”盛临遥语气带了些许质问,盛临毅淡淡道:“二哥你现在不用知道。” 盛临遥皱眉看着他,盛临毅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砰!”沉重的响声在这个包厢中回荡,长裕与长贵两人屏气凝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隐藏到最小。 “你这是什么意思?”盛临遥问。 “没什么。”盛临毅不在乎的说道,他站起来,走到盛临遥身边,抓住盛临遥的衣袖,将他扯到了窗边。 不得不说盛临毅选的位置很好,这个包厢的窗户一打开,能将方家门口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只除了听不见声音。 “二哥,你看!”盛临毅将手臂伸出窗户,指着方家门口说道。 “你看,我让这两人在门口闹了这么长时间,可方家却一直紧闭着大门,连个下人都不出来,你说,这是为什么?” 盛临遥瞥了他一眼,道:“不知道。” “嘿嘿,这很明显嘛,方家里面出了事!”盛临毅重重说道。 “你说,方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盛临毅恶意的道:“会不会是方明珠她和那奸夫私通,珠胎暗结,这一闹被爆了出来?!” “临毅,别乱想。”盛临遥听他说的太过分,阻止了一下。 “不乱想?”盛临毅凑近盛临遥的脸,故意对着他吐了一口气。 迎面是一股浓厚的酒气,盛临遥狠狠皱眉,道:“你喝了多少酒?” “要让我不乱想,方家为什么没人出来澄清?这不是心虚,不敢出来了吗?”盛临毅松开揪着他衣袖的手,在窗棱上锤了几下。 “你喝醉了。”盛临遥平静的将自己有了褶皱的袖口整理平整,淡淡说道。 “我可没喝醉!”盛临毅他很肯定的说道。 “让那两人走吧,闹得太难堪也不好。”盛临遥道,迎着盛临毅山雨欲来的表情伸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别人如何你不担心,也不关心,但娘她可是非常担心你会生气。”盛临遥轻轻说道:“你喝成这样,回去娘会更担心的。” 盛临毅凝眸,紧紧盯住盛临遥的脸不放,似乎在验证他话语的真与假。 “二哥不骗你。”盛临遥收回手,就在他收回手的下一刻,盛临毅的身体倒了下来。 盛临遥眼疾手快的将他的身体拖住,在身后的长贵长裕迎上来后,将盛临毅交给两人搀扶。 “走吧。”盛临遥道,亲手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在楼梯口,盛临遥忽然想到盛临毅还没让方家门口那闹事的两个男女离开,于是,他便转头问长裕:“方家门口的那两人,临毅之前是怎么交代的?” “二少爷放心,少爷早就告诉过他们,只闹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方家没人出来,就直接走。”长裕一边搀着盛临毅的半边身子,一边说道。 “嗯。”盛临遥点了头。 回到府里,盛临遥直接将盛临毅送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盛临毅被放到床上不到一会儿,收到消息的窦静妤便匆匆赶了过来。 “夫人。”外间丫鬟小厮细碎的声音传了进来,盛临遥转身便见到了神色带着几分焦急的窦静妤。 “娘。”盛临遥迎上去,唤道。 盛临遥扶住她的胳膊,窦静妤眉眼含忧:“临遥啊,”她眼神不住的往盛临毅那边飘。 “临毅怎么样了?” “娘,临毅只是喝酒喝得太多,醉倒了,并无大碍。”盛临遥的话语却并未安抚到她,窦静妤依然有些担忧:“酒多伤身,临毅他真的没事吗?” “没事,娘,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神智还清醒。”盛临遥道:“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喝醉一回又算不了什么。” “你们大男人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年轻时候这样浪费糟蹋着,等你们老了就知道痛了!”窦静妤觉得他这话很不中听,伸出指头下重手在盛临遥额头上点了一下。 盛临遥摸摸额头,没说话反驳她。 窦静妤往盛临毅床边走,盛临遥也跟了过去。 窦静妤一到床前,就被盛临毅浑身的酒气熏得捂住鼻子。 “这么重的酒气,他到底喝了多少?”窦静妤边说边抬头询问的看向盛临遥。 盛临遥摇头做不知,他过去的时候,也只看到了盛临毅喝了一杯酒而已,在酒楼掌柜那边结账的时候,掌柜也说账早被人结了,他也没多嘴问。 “我去让人熬些醒酒汤过来,这孩子,哎!”窦静妤叹了口气,站起身,盛临遥趁机松手。 “嗯……”昏睡的盛临毅□□了一声,将两人的视线吸引到他的身上,却发现他依然闭着眼睛,毫无苏醒的迹象。 窦静妤无奈的笑笑,拍了拍盛临遥的后背,道:“临遥你不是还有事吗?这里就交给娘了,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娘,那,我就先走了。” “嗯。”窦静妤点头道,她跟盛临遥一起出了盛临毅的房间。 目送盛临遥离开之后,窦静妤带着机灵的送来醒酒汤的小丫头反身进了房内。 ☆、第八十章 “啊……”盛临毅□□了一声,他只觉头胀欲裂,似有千万只手在他脑海中翻搅、撕扯,极为难耐。 “临毅。”耳边传来一声饱含关切之情的呼唤,盛临毅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因为头痛而无法细细分辨。 “临毅,临毅!”呼唤声变得急促起来,盛临毅抬手使劲拍了拍疼痛不已的脑袋,头皮刺疼的睁开眼睛。 第64节 眼前的景象有些朦胧,依稀可认出是一个女子,那女子弯下身子,伸出手在他额前探了探,温热的手掌覆在额头上,那柔柔的暖意似乎缓解了疼痛,让他好受了一点。 “头疼不疼?”女子语气格外温柔的关心道。 盛临毅双手撑着床板坐起来,他闭上眼睛,使劲的摇了摇头,将刚醒来那股子迷茫的劲全都甩出去。 “临毅,怎么了?”这回窦静妤的声音他听的很清楚。 “娘,没事,我只是有点头疼。”盛临毅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虚弱。 “那娘去叫人给你端杯蜂蜜水来。”窦静妤本是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的,他这样一说,窦静妤立刻就站了起来。 盛临毅连忙阻止:“娘,只是一点头疼而已,不要紧的。” “临毅,怎么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你也是大夫,应当知道身体康健的重要性。”窦静妤不赞同的说道。 “娘,儿子受教了。”盛临毅不欲和她争辩,也因为窦静妤对他的关心,心中很是慰贴。 “嗯。”窦静妤伸手找来一个丫鬟给他按摩,自己先出去了。 蜂蜜水端来后,被窦静妤好好教训一番的盛临毅松了口气,接过下人呈上来的汤碗一饮而尽,就跟喝酒一般。 “慢点喝,瞧你这样子,我就能看出你喝酒的时候如何胡来的。” “娘,孩儿只不过是渴了,想多喝点水罢了。”盛临毅苦笑着为自己解释。 窦静妤道:“哦?那好,娘看你喝的水还不够,娘让人再多端来几碗?” “蜂蜜水够了,娘,这东西喝点就行了,我现在感觉头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真的?”窦静妤问道。 “真的!”盛临毅点头回答道。 “我不骗你,娘。”盛临毅诚恳的说道。 “那娘就相信你这一次。” 窦静妤想起了什么,便道:“你都睡了快一天了,娘听你院子里的人说,你中午出去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在酒楼里也光顾着喝酒了,现在饿不饿?” “娘,我没什么胃口,不想吃。”盛临毅有些苦恼的皱眉。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你都两顿没吃了,不行,一定要吃!”窦静妤不同意。 “可是,娘,我真的没什么胃口。”盛临毅哀哀的看着她。 窦静妤忍住恻隐之心,道:“你心里不想吃,但身体不吃受不住啊,临毅,你听娘的话,不吃饭那就喝点粥暖暖胃,然后再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 “……”盛临毅实在不怎么愿意,他道:“粥不好喝,娘,我不吃。” “怎么净发些小孩子脾气?”窦静妤被他那哀怨的眼神逗笑了:“瞧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当娘的,如何难为你了。” “娘……”盛临毅唤了一声,伸手拉住了窦静妤的衣袖,小幅度的晃着撒娇。 “你就给娘安安心心的喝粥吧,放心,这粥娘是特意让人学来的,很好喝的。”窦静妤拍拍盛临毅的额头,做安慰状。 待粥呈上来后,雪白之中带着几点红绿,闻之香味扑鼻,很是引人胃口大开。 纵使盛临毅之前再怎么不情愿,如今也是端着碗狼吞虎咽,他着实饿狠了,方才那股子难受的劲儿徘徊不去,掩盖住了身体的真实状况,现在被粥香味一激,盛临毅只觉得胃口大开。 连喝两碗,盛临毅还要再唤人盛饭的时候,窦静妤不赞同的阻止了他。 “临毅,凡事都要适当,你两顿饭未食,喝了这两碗粥肚子也差不多了,不要再吃了。否则,身体受不了,撑着了怎么办?”窦静妤好笑的说道:“你也是大夫,怎么连这些都忘了?” “娘,这粥味道真好。”盛临毅夸了一句。 “当然了,你父亲他可是也称赞过的。”盛临毅说起这个,窦静妤的心思便被引到这上面来,她很是骄傲的说道:“你大哥二哥也很喜欢,不过临远小孩子脾气,爱吃酸甜可口的,这粥没有甜味儿,临远不喜欢。”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窦静妤让丫鬟小厮将桌上的残羹剩炙都撤下去,随后转头问道。 “还好。”盛临毅站起来在屋中走了几步。 “要不要出去走走?”窦静妤问道。 “不用了,娘,我在这屋子里转转就行了。” “那娘让人把窗户给你打开,透透气。”窦静妤话音刚落,就有人把盛临毅屋中的窗户打开了。 “嗯。”盛临毅清淡的应了一声,窦静妤又道:“以后啊,多出去走走,一直闷在屋子里,心气都给憋小了。” “嗯。” “临毅啊,你是不是有点困了?”窦静妤见他面上带了几分疲色,便出言询问道。 “不碍事的,娘,我还能陪您一会儿。”盛临毅摇头说道。 “娘哪用你陪啊,你们这些大男人,都不喜欢在家里多待,就像你大哥,可你却和他们不一样,”窦静妤看他一眼,见他眉头微蹙,便放缓声音:“临毅,你心思多,这娘知道。” “娘?”盛临毅眼睛深处有几分惊慌之意,面上却是疑惑的看着她。 “但不管你心思如何,追根究底,你还是娘亲生的,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能不关心你呢?”窦静妤叹了一口气:“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这把守秘密的人心里也能松快些。临毅,娘希望你以后,改变一些,当然了,娘并不强求你马上变得跟你大哥一样,他那人,是最不着调的,毛毛躁躁的,看着都烦!”窦静妤故做嫌弃,盛临毅忍着笑劝道:“娘,大哥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那不说他,说你!” “娘我……” “这次方家弄出了这件事情,她方明珠的名誉尽毁,娘是不会让她再嫁进来了!”窦静妤想起方家干的好事就很生气。 “嗯。” “娘可真对不起你,挑了半个月,竟然挑了这样一个人,想想娘就后悔,当初,怎么就选了她呢!哎!”窦静妤无奈叹气。 当时相看儿媳时,盛怀瑾看好的人选并不是方明珠,是一个员外郎家的小女儿,但窦静妤觉得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员外郎家里的女儿,与盛临毅实在不相配。 她选人的时候也顾着几分树大招风,没往豪门贵族那边选,国公府的荣宠的确很是旺盛,而且旺盛的时间也太长了些,有些眼红或者嫉妒的人忍不住暗中下手,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是牺牲品。 不过盛怀瑾看中的人家身份实在太低,让她嫁进国公府当临毅的正妻实在委屈了临毅,窦静妤便催着盛怀瑾又选了一个。 这才选中了方明珠,而婚礼前面的准备也很顺利,窦静妤看也差不多了,便公布了这个消息。 谁知消息才传出来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让窦静妤心里自责不已,若是当时,她听了盛怀瑾的,没有不同意再让他选一个,或许就不会出现如今的这番景象了。 “娘,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却总会变,没有哪个人能够准确猜出别人的想法,”盛临毅道:“孩儿对您并没有不满,您生养了我,又操心我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又怎能因为几件小事而对您心生不满,责怪您呢?” “哎,你二哥的婚事商量的差不多了,本来,娘还打算让你们兄弟二人一起成亲,也算是京中的一段佳话。”窦静妤有些忧郁:“可世事难料,如今,你的妻子人选还得重新决定,选了人再重头走一遍章程,恐怕,到今年年底,你的亲事也办不成啊。” “娘,不要紧的,我又不急。”盛临遥道。 “你是不急,可娘急啊!”窦静妤白了他一眼,道:“前不久,娘在一次宴会上碰见了你和临远儿时玩伴的母亲。” “贾然?”盛临遥仔细回想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说出这个名字。 “对,就是贾夫人!”窦静妤道:“人贾然可孝顺多了,贾夫人让他成亲,他就听话乖乖的成亲,贾夫人想要抱孙子,他妻子立马就怀上了,这人和人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盛临毅听得有些好笑,硬忍着不笑出声来:“贾然那胖子现在也不知道胖成什么样了,那小子小时候脸长的就不好看,现在有了儿子,估计也跟他长,好看不到哪里去。” “呦!人家的儿子不好看,你倒是给娘弄一个孙子出来啊!让娘看看,你的儿子好不好看!”窦静妤瞪了他一眼,盛临毅悻悻的不说话了。 “你看看你,一说到这个,嘴巴全都闭上了!”窦静妤不高兴的说道。 “娘,孩儿以后,一定给您添许多孙子孙女,让您整天忙得照顾不过来!” “那可最好!到时候,娘就只管你们兄弟的孩子,不管你们!”窦静妤闻言乐呵呵的说道。 “这可不行!娘,你一定也要管我们!”盛临毅做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撇嘴说道。 “去去去!”窦静妤嫌弃不已:“几个大男人哪有小孩子可爱!” ☆、第八十一章 “做得很好。”锦荣宫中,锦福满意的勾唇而笑,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足见香娥办的事非常如她的心意。 “说,想要什么,本宫都给你。”锦福一时有些忘形,话一出口她心中就有些后悔了。 但她面上依然不露分毫,只不过,一直注意她神情的香娥还是察觉了那么一点的不对劲。 香娥自是不会说出什么太无礼的要求,她是个明白人,当然不会做出自断性命的蠢事,就比如缠枝。 她恭敬的对锦福磕了个头,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能得到公主赏识就是奴婢的万幸了,奴婢不敢奢求其他,只求公主能够重用奴婢。” “嗯。”锦福听了,瞧她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好的,当下就道:“这是自然,你以后就在本宫身边听候差遣吧。不过,本宫还是要赏你,来人,赐她东珠一挂,黄金百两。” 锦福手里的东西,好是出了名的,她说赏赐东珠,那就不会是次品,她赏给宫人的东珠,比一些嫔妃手里的都要好,所以,听完赏赐,香娥更加开心的磕头谢恩:“谢公主恩典,奴婢愿为公主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本宫还要你替本宫做事,用不着你下刀山火海。”锦福这时也有了点兴趣开个玩笑,她说完,香娥见她心情不错,便又说了几句好话逗她开心。 主仆二人说得开心,锦福抑郁已久的心情经过这厢灰飞烟灭,也有了心思谈笑,方明珠出了这样的事情,先不说窦静妤还会再相看儿媳,就算她要再选人,那订婚成亲的日子都要推到明年了,时间还多的是,锦福一点都不着急了。 天然居的一个包厢内,沈芙皱眉不满的盯着坐在窗户旁边的男子,道:“没查出来?” “嗯,查不出来,对方做的很隐蔽,手法很少见。”男子抬头露出一张妖娆到极致的脸,仔细看过去,此人的容貌与柳霆有些相似。 “这可难办了。”沈芙手放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道:“到底,是谁呢?” “不过,这手法,好像是宫里头的。”男子看她苦恼至极,便给她提了个醒。 “宫里?等等!”沈芙瞳孔微缩,她抬起手抚上额头,道:“宫里的人,宫里……难道,是——锦福!” 她神情很是惊讶,而且,她根本想不出来锦福为什么要针对方明珠。 “柳旸,你肯定是宫里的没错?!”沈芙再次询问道。 “没有把握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是宫里人干的,我很肯定。”柳旸与柳霆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同的是,柳旸的母亲是柳父的妾室,柳霆的母亲,是柳父的正房夫人。 柳霆样貌精致,比女子还要修理三分,声线更是惑人,和他那死板的父亲相比,简直不像亲生的。 而俊美似妖的柳旸,声音却很普通,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女气,他就算平常的勾唇一笑,就能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妖媚惑人。 沈芙与他合作挺长的一段时间,两人私下里很常见面,不然沈芙不会那么凑巧的每次都出现在被人搞鬼使坏的店铺里处理事宜,更是未卜先知,打败无数对手,走上如今的地步。 尽管与柳旸见过多次,沈芙也经常会被他这妖娆的样貌所惑失神。 这不,沈芙听到他说话就朝他看去,他正低头喝着一杯茶,雾气笼罩着他的脸,更是令她有一种沉醉之感。 柳旸轻轻闭上眼睛,笑了一声:“沈芙。” “抱歉了。”沈芙回神侧脸相对。 “你要我调查绵福公主吗?”柳旸不置可否,他抬眸看向沈芙。 沈芙吐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没错,我有预感,这件事情一定是她做的!” “不过,我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针对方明珠,方明珠和她没有交集,也没招惹过她啊?”沈芙疑惑不解。 第65节 “你忘了你的前车之鉴吗?”柳旸点了一句。 “前车之鉴,你说我?”沈芙低头想,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锦福她因为方明珠要嫁给盛临毅,所以要针对方明珠,甚至要毁她名誉,国公夫人是不会允许一个名誉败坏的女子嫁入国公府的。果然狠毒!竟然这样轻易毁去一个女子终身幸福!”沈芙很是义愤填膺,柳旸却轻蹙眉头。 “但方明珠也不干净,否则,哪会变成如今的地步。”柳旸说了这一句,可沈芙却很不满。 “你不要为她说话,她绵福公主能耐可大得很,什么做不到啊?区区一个大学士,她会放在眼里?” 柳旸摇头道:“你太想当然了,朝堂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顾沈芙的不满,直接说道:“方大学士,在士林中很有名望,朝堂上,有很多低品官员以及翰林都拜他为师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尽管这些人人微言轻,但上面的人命令下来,还不是要靠他们去办?若是谁暗中使个绊子,恐怕就出什么大骡子。” “这么厉害?”沈芙吃惊的叹道,她又想到:“这样说来,暗中也有人推波助澜?” “嗯,不过这些人尾巴扫得很干净,我只抓住了绵福公主这条大鱼。”柳旸说道。 “呵呵,真有意思,锦福一定没想到,其实她的真面目早就暴露了!”沈芙想想就开心,就想放声大笑! 一想到锦福的伪善模样其实早就被人看穿,可锦福却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沈芙就忍俊不禁,觉得锦福是那样的傻。 “这些人大多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他们经历的多,看穿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他们来说很简单,旁人就不一定了。”柳旸道:“绵福公主现在年纪还轻,等她再长几岁,能看穿的人恐怕会更加少了。” 沈芙可不管这些话,她带着得意的笑意问道:“柳旸,你说,皇上如果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会如何?” “最多只是宠爱尽失罢了,除非她想不开谋朝篡位,否则,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柳旸说的清淡,可他眼中却流露着几分不快,他母亲是妾室,于是他永远都要比那个娘娘腔的柳霆低上一头,甚至柳霆那番不堪的模样,纵使他表现出多么强大的能力,柳父依然要让柳霆继承柳家! 沈芙也听的很不舒服,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可人家的确会投胎,这世上,永无公平。 “不说这个了。”沈芙瞧见柳旸的神色也见不得多开心,心知他也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就想转个话题。 “说什么?”柳旸随手一抛,他手中的茶杯便稳稳的落在了桌子上。 “我之前让你帮忙查着盛临辉的事情怎么样了?”沈芙问道。 “盛临辉?他啊,最近不去听云山庄了。” “这我知道,我就想问一问陈凝。” “陈凝最近的日子挺不错的,有滋有味的,过得比以前还开心。”柳旸话音刚落,沈芙就不悦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她之前不是还和盛临辉勾勾缠缠的吗?!” “那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国公夫人派人去警告过她,她自然不敢再在国公夫人眼皮底下犯事了。”柳旸又好心劝她:“如果你选择盛临辉是为了国公夫人的尊荣,我想劝你早点放弃他。” 沈芙的心思柳旸大多都知道,沈芙暗地里见不得人的事情都经了柳旸的手,自然对她很是清楚。 沈芙也不辩解,问道:“为什么?” “盛临辉难堪大用,国公世子早就换人了。”柳旸抛出这惊天的消息,沈芙瞪大眼睛,这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可盛临辉他不是嫡长子吗?国公夫人爱子如命,怎会不让盛临辉当世子?” “呵呵,盛临辉若是当了世子,成了国公,就算他有再多的能干的兄弟,国公府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柳旸嘴角勾人的笑还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窦夫人一去,国公府立刻会倒!” “你说的真肯定,像是看见过一样。”沈芙不相信。 “盛临辉那般蠢笨,不堪造就,若不是窦夫人第一个孩子,他永远也没机会成为世子。”柳旸神色有些阴郁:“说到底,百般努力也比不过会投胎!” 怎么说来说去又到这个话头上了,沈芙郁闷,柳旸神色不好看,她也不能任由着柳旸这样想下去,便道:“可他现在不是已经没机会了吗?这可证明,投胎好了,有时候也得不到好东西。” “有道理,恐怕,这十几年来,盛临辉一直将国公爵位视为他的囊中之物!真想看看,他知道自己没机会以后那时的表情。”柳旸阴恻恻的说道。 “你还没告诉我,国公世子到底会是谁呢!”沈芙问他,柳旸手掌扣在腿上轻点,他道:“窦夫人四个孩子,一个蠢,一个傻,就两个正常的,可其中一个还不务正业,当什么大夫!你若是盛国公,你会选谁啊?” “盛临遥!”沈芙顿时后悔不已,她懊悔道:“我当时,真应该问了你再去国公府的!不然,我早就……哎!” “这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盛国公爱妻如命,什么事情都要窦夫人决定,这换世子的事情,恐怕也是窦夫人彻底对盛临辉失望后,才定下的。”柳旸开心的笑起来:“你说的那个陈凝,还在里面添了把火呢!” “她算什么东西呢,也只会挑别人用不着的东西拿出来显摆罢了。”沈芙这话说得有点酸,陈凝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都能与前朝奇女子李玉相提并论了,可恨她在现代时,开始工作之后,将学校里的东西全都忘光了,不然她也能抄本书来过过瘾。 柳旸但笑不语。 ☆、第八十二章 国公府,盛怀瑾的书房,盛怀瑾将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信纸放到桌子上。 “只有这些?”他淡淡的问道。 不远处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最小的黑衣人回话道:“是。” “……”盛怀瑾道:“去盯着她,临遥的婚事,决不允许再出差错。” “是。” 盛临遥的婚期定在八月初七,为了这一天,国公府和曲府整整准备了四个月,每一个物件、摆设都要细致完美,半分差错也不能容许。 八月初七这一天,在国公府举行的婚礼无比的隆重,新娘子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京城各处街道都铺上了红色的地毯,让天下的女子见之无不艳羡,恨不得自己也变成曲相宜,在今天嫁给有权有势的国公府二公子盛临遥。 今日受邀前来参加婚礼的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盛临遥成婚的规格有些不一般,记得二十年前窦静妤与盛怀瑾成婚盛况的人,对此情景有些莫名的眼熟。再仔细一想,这国公府的仪仗,岂不是和那时相差无几吗?两次的区别只在于,当年有圣旨天降、天子亲临,不过那时窦静妤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最受宠爱的公主,受宠的程度天下皆知,她出嫁皇上亲至似乎也很理所当然。 这一次她的儿子盛临遥成亲,纵使没有了皇上亲至,但她和其夫盛怀瑾两人也是两尊大佛了。 窦静妤身具与国公同级的一等夫人爵位,但她平常不怎么爱出门,底下想攀高枝的人找不到机会去她面前表现,这次就是个好机会。 盛临遥已经去了曲府迎亲,窦静妤便在府中招待女眷,不时的有人凑上来想和她攀谈,窦静妤也不是那种看不起别人的,今天又是盛临遥的大好日子,谁过来她都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而盛怀瑾则在另一边和三个儿子接待男宾,盛临远有些不方便,他便让盛临远坐在那里,不论谁过去,他微微一笑就行。 能够接到国公府婚礼请帖的人,大多数都是知道国公府情况的,盛三公子痴傻的名声在京中早就传了开来,就算有少部分人不知道,但盛临远那张肖似盛怀瑾的脸微微笑起来,尽管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盛怀瑾就在旁边,也是不敢去找盛临远麻烦的。 花轿回来时,窦静妤携着盛怀瑾两人一并坐在正堂主位上,等待两位新人拜堂。 婚礼繁琐复杂,却格外隆重,就连盛临远也没喊一声累,待司仪高声:“送入洞房!”之后,这礼便算成了。 一群年轻人跟着新人往新房去了,窦静妤和盛怀瑾两人留下来招待宾朋。 又是一波人前来敬酒,盛怀瑾举杯一干而净,窦静妤端起酒杯酒水沾了唇就放下了,她微微挺直了后背,盛怀瑾察觉到后,便在她耳边说道:“是不是累了?” “没有。”窦静妤摇头,道:“坐久了,腰有点酸。不过,没什么大碍。” 她伸手锤了锤后腰,感觉舒服一点了就放下手了。 “喝点汤吧。”盛怀瑾知道劝不动她,就没有出言让她回去休息,就命丫鬟舀了一碗热汤放在她面前。 窦静妤喝了点汤后感觉身体舒服了点,也有了精神。 这天晚上,客人到深夜才散去,敬酒的人络绎不绝,窦静妤到后来只是摆手,连唇都不沾了,她本来就不胜酒力,鲜少喝酒,长大至今,也不过成亲那天晚上和今日喝的最多了。 盛怀瑾也有些醉了,他有些狼狈的站起来,扶着桌子环视一圈,看到了仰倒在椅子上张着大嘴呼呼大睡的盛临遥,还有他旁边的季鸿儒。 盛临远和盛临毅两人在半夜的时候就走了,盛临远要按时休息,盛临毅是除了盛怀瑾和窦静妤两人之外,被灌酒的主力之一,这几天府里一直为着盛临遥成亲的事情忙碌,盛临毅也不好整日关在房中不出来,竟然忘记配些解酒的药丸子。 盛临遥酒量不错,他伙同好兄弟季鸿儒两人喝倒了大半的人,盛临毅却不行,喝了二十多杯之后,实在受不了,醉了过去,被窦静妤命人送回屋去了。 “来人!”盛怀瑾伸手在眉心捻了捻,高声唤道。 “老爷,您有何事吩咐?”丁管家麻溜的跑了过来。 “临遥还没回房啊?”窦静妤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道。 “嗯,把临遥和鸿儒带回临遥的院子,备好解酒汤,给他们灌进去。晚上守夜的人警醒点,看好他们。”盛怀瑾吩咐道。 “是,老爷,小的这就办。”丁管家点头应道。 “还有临远临毅那边,也要看好了,若有差错,我拿你是问!”窦静妤皱眉说道。 “是是是,小的一定办好!” “临遥那边,让下人都长点眼色。”窦静妤说完,有些撑不住了。 “累了吧,咱们回房吧。”盛怀瑾牵住她的手说道。 “嗯。”窦静妤跟着盛怀瑾回了房间。 第二天清晨,新媳妇敬婆婆茶,窦静妤硬是撑着起了床,却有些熬不住的一直打哈欠,茭白感觉不妥,端来一本醒神茶让她喝了之后才好点。 窦静妤和盛怀瑾两人坐在主位上,她强打精神的模样让盛怀瑾有些心疼,便道:“静妤,要不你先回去补眠,敬茶不管什么时候都行。” “规矩不可废,你见过哪家新媳妇儿不在进门第二天早上敬茶的?我知道你心疼我。”窦静妤带着甜蜜的笑容说道:“大不了一会儿喝完茶我再睡一会儿。” “好。”盛怀瑾不再劝她,命人拿来一本杂记翻看。 儿子成婚,顾柏青也放了他几天假,身上繁重的公务一下子减轻,盛怀瑾还颇有些不习惯,只能拿本书看着找找感觉。 “老爷,夫人,二少爷二少夫人到了。”门外的丫鬟进来通报,窦静妤骤然有些紧张。 上辈子她和儿媳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三个儿子都跟着女人跑了,唯一一个听她的话乖乖娶妻的盛临遥,娶得又是男人脸的薛如意,她看人喜欢看脸,薛如意那般样貌,实在不得她的喜欢。 盛怀瑾放下书册,发现她的紧张后,便柔声安慰道:“静妤,别紧张,你不需要紧张,需要的是临遥的妻子啊。” “我,我这不是头一回吗?”窦静妤拍拍胸口,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 “好点了吗?”盛怀瑾问道。 “好多了。”窦静妤抬头说道。 片刻后,一对璧人走了进来。 盛临遥一身深紫的锦袍,头戴玉冠,腰间佩戴着羊脂白玉佩,贵气满身,英俊潇洒。或许是因为成亲的缘故,盛临遥的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面上微微带着一点笑意。 而他身边的女子,身穿浅蓝的梨花压海棠百褶裙,头上梳了合礼的飞云髻,钗环玲珑,温柔大方,她美丽的脸庞上红光满面,一双翦水秋瞳温柔似水。 曲相宜窦静妤是见过的,这孩子性子很不错,窦静妤对她也很满意。 本来没见着人的时候窦静妤还有些紧张,但一见了人,这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顿时什么紧张都没了。 夫妻二人走到窦静妤两人身前不远处,双膝下跪磕头问安。 “儿子(儿媳)给爹娘请安。” “安,都安!快起来吧!”窦静妤笑眯眯的说道。 然后一旁有丫鬟端着托盘上前,盛临遥和曲相宜两人搀扶着站起来,曲相宜先端了杯茶慢步上前,恭恭敬敬的低头弯腰端到窦静妤面前。 “儿媳给娘敬茶。”曲相宜柔柔的说道。 “嗯。”窦静妤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曲相宜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害怕窦静妤为难她。 “赏!”窦静妤话音落地,茭白便给曲相宜递上了红包。 “儿媳多谢娘的赏赐。”曲相宜说完才接过红包,而后又给盛怀瑾端茶。 盛怀瑾同样给了红包,然后盛临遥和曲相宜两人坐在一起听他们两人的教导。 “国公府中,人丁有些单薄,还望你能够为临遥开枝散叶,多多益善。”窦静妤说道。 第66节 曲相宜羞红了脸,道:“是,儿媳谨遵娘的教导。” “嗯,你进了国公府,就是国公府的人了,以后,可要和临遥夫妻同心,切不可生出嫌隙。”窦静妤道:“你在闺中学的那些东西,有些需要忘记的,便一定要忘记,国公府内,不讲纳妾,除非,正妻四十无所出,才可纳妾一名。” 曲相宜万万没想到窦静妤会和她说这个,心下半忧半喜,忧得是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尽快如了婆婆的愿,生下孩子;喜得却是以后不会有娘亲整日里操心妾室的烦恼,她能够独占夫君一个人。 尽管盛临遥有些不善言辞,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哄她开心,但这不就证明了他不会和其他女人说这些吗?!没有一个女子喜欢丈夫被别人抢走,娘亲从小就教导她,一定要遵从未来丈夫的意愿,三从四德,要为丈夫纳妾。 曲相宜感慨自己遇上了这么好的夫君和婆婆,简直是她三生有幸,连忙应道:“是,儿媳一定记得娘说的话!” “不仅要记得,还要办到。” “是。” “嗯,时候不早了,临遥他们应该也起了吧?”窦静妤询问的看向茭白。 茭白刚才出去了一次,听窦静妤这一问,便道:“是,夫人,少爷们都起来了,现在在餐厅内等着。” “咱们就去餐厅吧,一家人吃一起吃顿饭。” “是。” ☆、第八十三章 窦静妤一行四人来到了餐厅,厅中坐着盛临辉三兄弟,窦静妤他们一到,盛临辉三人离坐走了过来。 窦静妤笑着对曲相宜说道:“认一下人吧,这是临辉,这是临远,这是临毅。” “见过大哥,见过三弟,四弟。”曲相宜连忙上前叫人。 盛临辉三人早被嘱咐过,此时曲相宜叫过人后,三人皆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她,这是习俗,曲相宜便红着脸收下了。 曲相宜嫁入盛家的第一顿饭吃的很和谐,很平静。盛临遥虽然对这个妻子还有些陌生之感,但在吃饭时还是很照顾她的,曲相宜也没受到冷落。 饭毕,盛怀瑾和盛临辉、盛临遥三人去了官衙办差,窦静妤则带着曲相宜认认府中的管事下人,顺带着熟悉熟悉国公府。 另一边,柔媛郡主府。 沈芙摒退下人,一个人待在书房内。 按理来说,此刻书房内应该只有她自己,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一个月前和她见过一面的柳旸正优哉游哉的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惬意极了。 他神情悠闲,很是放松,可沈芙面部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我说你现在纠结个什么呢?木已成舟,还是早早放弃吧。”柳旸撩起一缕鬓发,横在嘴边,吹了一口气,将发梢吹得摇摇晃晃。 反复几次,即使已经有些无聊,他也没有端坐好去看沈芙的表情。 柳旸这话实在不中听,沈芙在知道盛临辉的继承权一杯剥夺,现在国公爵位继承人是盛临遥时,就一直对柳旸很不满,谁让他没有调查清楚国公府到底是有谁来继承呢?! 他在沈芙对盛临辉表过心思之后才来告诉沈芙,就已经非常迟了,现在,盛临遥娶了正妻,她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至于沈芙什么时候起了这个心思,沈芙自己也有些模糊了。 她只记得,那次深夜救驾,看到镇国公盛怀瑾带着一大群的兵马威风赫赫、号令八方的样子让她产生了对未来丈夫的一丝憧憬,她未来的丈夫,也一定要向镇国公一样,有权、有势! 后来,她被封为柔媛郡主,她的年龄也已及笄,前来求亲的人数不胜数,沈芙不耐烦,这些求亲的人无不是为了她身上的功劳,救了皇帝一命的天大功劳而来,想要靠着她一介女子在皇帝面前露脸,可这样的男人又如何能入她的眼? 沈芙一一拒绝,有时候拒绝的太多,她也有些迷茫,她想要的丈夫,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镇国公盛怀瑾?不行,他太老了,他不但深爱着自己的发妻,连一名妾室都未曾有过,而且他的妻子身世更为显赫高贵,她一个普通的郡主想要嫁给盛怀瑾,恐怕被她救过一命的皇帝第一个不放过她。 可不是盛怀瑾的话,她又能嫁给谁呢?这一辈子的通天之路无比的顺畅,她走得非常快,也使她的眼光一下子提升到极为高的地步,京中的许多青年才俊,她都看不上眼。 后来,她见到了盛临辉,这个镇国公的嫡长子,铁定的未来爵位继承人。 那时候,沈芙便跟着了魔一样认定盛临辉一定会成为镇国公,将自己一腔心血全都倾注在他身上,甚至跑到国公夫人面前去毛遂自荐。 结果自然不美好,盛临辉一直忽视她,更加厌恶她,尽管盛临辉曾经出手救过她,可这大概是盛临辉心中的正义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罢了。 她哪里能够知晓,盛临辉竟然早就被爵位剔除在外,真正能够继承国公府的,是盛临遥,不是盛临辉。 一字之差,两人之别,沈芙还记得,那次在国公府的花园,她向盛临辉表明心意,盛临辉无情拒绝之后,她离开时好像还看到过盛临遥的影子。 她在盛临遥心中,应该早就被打上了巨大的叉号。 沈芙心中拐弯抹角的心思柳旸自是不清楚,他格外悠闲的端起桌上放凉的茶水,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道:“郡主,这茶凉了。” “凉了你不会自己倒啊。”沈芙语气不怎么好,还有些冲。 柳旸不在乎这些,他当真将茶杯反过来,将已经冰凉的茶水倾倒在地上,拎起茶壶,重新给自己添了一杯热茶。 沈芙看了一眼他脚下的湿地,道:“走之前,将你弄得痕迹清扫干净。” 柳旸瞥了一眼脚下的水迹,道:“郡主就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翻了杯子。” “我为什么要给你掩饰?”沈芙不悦的说道。 “呵呵,郡主忘了?咱们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说,你应不应该帮我掩饰啊?”柳旸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妖娆惑人的脸上更添几分勾引人的意味。 “……”沈芙深呼吸几次,道:“你还有什么事?” 柳旸慢悠悠道:“不着急,郡主这里的茶,可真香啊。” 他细细的品茶,一口水入口要回味几刻方才能入喉下肚,沈芙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这样品茶方法,第一次见他这样喝茶的时候,沈芙鄙视了他半天。 “你要觉得茶香,我可以让人给你送几包茶叶过去。”沈芙盯着他说道。 “郡主,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你的态度很不对劲?”柳旸说了句废话。 沈芙道:“废话!柳旸,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想告诉一下郡主,咱们两个最需要的不正是冷静与耐心吗?”柳旸道。 “冷静?耐心?”沈芙一顿一顿的念了这两个词,随后柳眉高挑:“它能帮我成为国公夫人吗?”她那美丽的容颜显出几分凌厉之色,就如蔷薇带刺一般动人心弦。 “这当然不能。”柳旸话头一转:“不过,难道郡主你认为,曲相宜能够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动弹吗?” “你的意思是?”沈芙眉目间的厉色收了起来,她因为柳旸的一句话若有所思。 “这人可是活生生的人,不动弹不就成了死人吗?”柳旸妖娆的笑容在沈芙面前从不遮掩,他笑得极为诱人,连对他心中有些不满的沈芙也不禁沉醉在他美艳的笑容内,分不清东西南北。 沈芙闭上眼睛,她明白了柳旸的意思,□□华富贵是她毕生的追求,她向来有野心,有欲望,国公夫人的位置她曾唾手可得,她不会放弃的。 所以,成为她绊脚石的曲相宜,她只能在心中对她说一句对不起了。 “……”沈芙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柳旸满意的微笑起来,走到她的书桌前,将一个信封放到她面前,随后挺直身子,紧束的腰封显出他的身材曲线,浓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沈芙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性感的喉结。 柳旸尽情舒展自己的魅力,沈芙努力低下头不去看他,将信封握入手中,道:“我会看的,你现在,可以走了。” “卸磨杀驴啊……啧啧。”柳旸感叹几声,却也只是感叹而已,沈芙一低头抬头的功夫,他就已经消失了。 沈芙将信封放好,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刚才柳旸坐着的地方,刚想找借口唤来丫鬟将这块狼狈的地面收拾干净,就发现地面和其他的地方无一不同,仿佛之前她看到的水迹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沈芙深深皱眉,她走到放置信封之处,将信封的红漆撕掉打开。 “啊!”沈芙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又神经兮兮的环顾四周,似乎想要揪出隐藏在暗处的人。 沈芙一眼看完信纸上的内容,本想就这样将信收起来,又怕打扫的丫鬟发现端倪,便四处翻找,找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一个蜡烛,将信纸连同信封一起烧的一干二净。 烧完之后,屋里还留着一股子的焦味,沈芙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透风散气。 “小姐,饭菜端回来了。”阿薇一袭青色的衣裙,手中端着白粥小菜和馒头,在陈凝的房门口唤了一声,听到里面的应答声之后,才腾出一只手,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屋内,香兰站在陈凝身边,为她研墨,陈凝趴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 陈凝现在屋中的摆设有些寒酸,当然,这是和她以前相比,屋中连个古董花瓶都少了好几个,时令的鲜花更是一株都没有。 细看过去,主仆三人的衣着都很朴素,陈凝身上是一袭浅米分的衣裙,做工很是精致,但布料却已经失去了光泽,给人一种陈旧之感。 陈凝头上更是只有一个玉兰花式样的银簪,一张美丽的脸也未施米分黛,虽然有清水出芙蓉的美丽,但也说明了她现在的寒酸。 至于香兰,她和阿薇一样,一身浅绿的衣裙,跟着主人在头上戴了一朵小巧的花朵样子的发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点缀。 “小姐,该吃饭了。”阿薇端着托盘走进来,边走边道。 陈凝低低的应了一声,却还是没准备放下手中的笔。 “小姐,还是先吃饭吧,这东西又跑不掉。”香兰劝她,陈凝放下笔应了一声,道:“好,先吃饭吧。” 阿薇在房间内的另一张小桌上将饭菜摆了下来,香兰帮着陈凝洗漱完毕后,陈凝来到桌前坐下,她看到这简陋素淡的饭菜时,不由得蹙紧了一对柳眉。 见陈凝久久不动碗筷,阿薇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为何,她也心疼陈凝,便劝道:“小姐,您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没胃口,你们吃吧。”陈凝说着就想站起来。 “小姐,奴婢求您了,您就吃一口吧,午饭您都没吃,这都忙了一天了,您不吃饭,身体怎能受得住?”阿薇好言哄道。 香兰也在一边帮着附和:“是啊是啊,小姐,您就吃点儿饭吧,万一饿坏了身子,生病了怎么办呢?” ☆、第八十四章 陈凝知道香兰和阿薇是为了她好,可是她真的吃不下,也没有胃口去吃这些饭菜。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过的不好,锦衣玉食早就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她偷偷私会盛临辉被陈蔷告诉陈艺之与陈夫人之后,她就被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等她解除禁闭之后,她屋子中,好些名贵的古董摆设都不翼而飞,就连梳妆台上的首饰也少了许多。 这些东西都是陈凝穿越过来之后一点一滴的攒下的,她向来都很珍惜这些东西,主要是因为,这些东西非常值钱,若有朝一日她要从陈府脱身,这些就是她脱身的依仗、本钱、 她自然质问了香兰与阿薇,谁知竟是陈夫人命人搬走的,陈凝去找了陈夫人说理,陈夫人好生嘲讽了她一通,句句不留情面,种种难听的话语一个接一个的往她身上扔,将她贬的一文不值,最后还是一句话,她不配! 要不是为了不被陈夫人拿捏住不敬长辈的把柄,陈凝早就破口大骂和她闹翻了! 陈凝又去找了陈艺之,结果陈艺之也因为她之前勾引盛临辉的事情怀恨在心,已经不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了,简直就像看仇人一般,陈夫人的做法自然令他满意,毫无为她做主的道理。 陈凝这时才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了盛临辉而不择手段,故意忽略了陈瑶故去,作为她的妹妹要给她守三个月的孝期,惹得还未从痛失爱女的悲痛之情回过神的陈艺之陈夫人大怒。 可是那时候,她既然选择了要抓住盛临辉,当时便是最好的时机,否则,她一个被紧紧束缚的闺阁女子,又哪里能够随心所欲的见到盛临辉? 所以她必须那样做,只不过,她心急了一点,而且,也高估了自己的手腕,为她遮掩的下人暴露了她的行踪,让陈艺之与陈夫人发现了。 陈凝的生母梁夫人来找过她,给她送过银子,因为打从她上陈夫人的院子闹过之后,她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吃的用的都比别人低好几等,连之前阿薇香兰她们吃的都比不上。 因此,她要花更多的银子去打点厨房,贿赂一些胆大的下人给她添一点好东西。 至于用的,府里的库房是陈夫人的心腹在管,她这个堪称陈夫人心腹大患的人,那库房总管又怎会接受她的贿赂? 她想告陈夫人的状,可陈艺之对她避而不见,每次去陈艺之的院子里找他,都有下人告诉她老爷不在,有好几次她亲眼看着陈艺之前脚进去,她后脚跟上,但下人该怎么对她说还是那样说,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第67节 这时候她无比的后悔自己办的事情,她发现,如果一家主母铁了心的想要对付庶女,那么庶女是根本没办法反抗的,但凡明智一点的男主人都很明白,一个庶出的子女,除非主母无所出,否则死几个都没关系,一点都不重要。 更何况,陈艺之也很恨她,只不过是不好自己亲自出面,借着陈夫人的手在惩罚她罢了。 可硬刀子人疼一下就不疼了,软刀子却磨人的紧,陈凝母亲梁夫人还算受宠,陈夫人也是那种比较大度的正房夫人,吃穿用度上从未克扣过这些妾室,而且如果妾室生下了子女,陈夫人还会将她的月例往上提,保证庶子庶女能够吃得好穿得好,不会像个小可怜似的,拎出去丢人现眼。 所以,陈凝过惯了荣华富贵的日子,举一例子,往日里一口茶都要讲究是什么时候摘下来,用几分热的水煮的,又泡了多长时候,可如今却是茶叶沫子泡的水,一入口就感觉苦涩难言,甚至口中还会有细碎的渣滓,这样巨大的差别,不管谁能受得了,她是万万受不了的。 陈凝自己的积蓄自然是很多的,但她外边还有一个书斋,积蓄全投到书斋上面了,她每日里靠着书斋的红利过活,也过得滋滋润润的。 但那是她主仆几人行动都不怎么被限制的时候,放到现在,出个门都要被人拦住几次寻根究底,末了直接把你打回去,这银钱能从外边飞到她房里吗? 往日里陈凝为了避嫌,都是让阿薇出去拿钱的,现在,出都出不去了,她被减淡份例的前几天非常不习惯,将银两大笔大笔的掏了出去给自己改善伙食。那时候她可不知道自己会缺银子,掏钱的手笔大得很,十两十两的往外拿,就为了吃一顿好的。 日子长了,她手里没钱了,那些收受她银子的人,胃口却被她养大了,一个个咬定钱少了就没好饭菜,她只能往上加,到了惯例出去取钱的日子却出不去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已经没一分钱了。 这一没钱,什么东西都没了,陈凝吃惯好的,又哪里会吃被陈夫人特意交代过的饭菜? 尽管这些饭菜是普通人家常见的粗米饭、炒青菜、咸菜丝,甚至还有平常农家很少会吃的炒鸡蛋,这些饭菜加在一起,已经足够称得上丰盛了。 陈凝恹恹的吃了几天,便受不了的给梁夫人送了信,梁夫人来看过她,见她短短几天便消瘦了一大圈,之前对她犯傻办错事连累自己被相爷冷待的心情也少了许多。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且梁夫人只有陈凝这么一个女儿,看她如此消瘦,也是非常不忍心的,就掏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了陈凝十几两银子。 梁夫人出身不高,她是平常的农家女,因为长得漂亮,在十里八村的很有美名,陈艺之当年路过她住的村镇,偶然遇见了她,便将她带回了相府当一个妾室。 有这样出身的梁夫人,她对银子方面是能省即省,她自己当年没能八抬大轿的被陈艺之抬回去,怎么着她也要给女儿赞一副好嫁妆才是。 可陈凝却是一次一次的让她失望,在她看来,十几两银子好好打点一下厨房,不说大鱼大肉的,但每日顿顿有荤腥就足够了,她哪里知道自己女儿是那样的败家。 陈凝一看只有十几两银子当场就对梁夫人发脾气甩脸色,梁夫人好心送来银子让女儿过得好一点,却被女儿这样使性子,泥人尚有几分土性呢,更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梁夫人站起来就走。 陈凝傻眼了,她没想到自己说一句银子这么少就让梁夫人生气了,这人也太小气了吧。 陈凝这样想着,却还是让阿薇将银子收了起来,现在对她来说,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这十几两银子,还能让跑腿的下人去外边给她捎点肉食,整天吃青菜,她感觉自己脸都吃绿了。 有了这一遭,梁夫人再也不亲自过来送钱了,每月只让丫鬟送来十几两银子,她还特意嘱咐丫鬟,放下银子看一眼就走,别的什么都别说。惹怒了陈夫人,梁夫人也没办法保她,那次陈艺之好不容易来她这里一趟,她就提了陈凝一句,陈艺之就黑着脸走了,让她好生没脸。 不过,经过这一阵子的起起伏伏,梁夫人也看出了什么,她不年轻了,眼看着陈凝指望不上了,只能靠着陈艺之还能怜悯她们这些跟了他快一辈子的人,所以,低调点最好,等陈凝出嫁那天,她把自己攒的嫁妆钱都给陈凝,不管她长不长心,愿不愿意回来看看她这个娘,都无所谓了。 梁夫人想的很豁达,陈凝却对此耿耿于怀,梁夫人的态度越来越冷漠,陈凝也越来越心冷,她对梁夫人彻底失望了。 这几个月来,陈凝主仆三人一是变相被人囚禁在陈府,一步都不能出去。 陈凝每个月靠着四两银子的月例和梁夫人十八两的补贴过活,她知道厨房的人是将她当了冤大头耍,可她现在说的话根本不管用,所以她不再给厨房的人钱,而是让能够外出的下人跑腿,带回来一些熟食,比如烤鸡烤鸭、糕点之类的,改善一下伙食。 今天她并没有让府里能够出府的下人带东西回来,于是饭菜只是一如往常的白粥炒菜,别的都没有。 陈凝这几天吃的饭,鸡蛋少了好多,阿薇问过,那厨房的人说,现在的鸡下蛋都少了,鸡蛋涨价了,采买的人减少了采买的数量,改成买了别的。 之前有鸡蛋的时候,陈凝各种嫌弃,现在没鸡蛋了,陈凝想嫌弃也嫌弃不了了,她看腻了,也吃腻了这些东西,简直到了一看到就想吐得地步了。 于是她只好饿肚子,反正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陈夫人惯例找她麻烦的时候,她反抗不了,只能忍着。 阿薇和香兰见劝不动她,又被她吩咐让她们两个分食便是,只好作罢。 香兰从一边的柜子中端出一盘陈凝昨日吃剩下的糕点,陈凝就着热水,将带着几分甜意,口感却跟面米分一样的糕点吃了下去。 吃了几块糕点,肚子里也有了底,陈凝又坐回了放着笔墨的桌边,提笔书写。 ☆、第八十五章 陈凝此时正在奋笔疾书的内容是她新写出来的一本书,当然,说“写”,其实也不过是抄袭而已。 被变相囚禁之后,陈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陈夫人自从她偷跑出府暴露之后,加强了守门的人手和强度,根本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轻而易举的跑出府。 陈凝什么事都办不了,出门逛逛还会遇到陈蔷,她现如今可是风光的很,头上没有了陈瑶的完美光环压迫,她简直可以说是大翻身,陈夫人将一腔母爱全部倾注在她身上,她现在嚣张的敢和她大哥的妻子,出身永定侯府的嫡女薛氏甩脸色。 放在以前,薛氏是理都不理她的,有陈瑶这个性子虽然傲气一点,但秉性还是非常不错的小姑子珠玉在前,怪声怪气的陈蔷一向不得她的嫂嫂们的喜欢。 但现在陈蔷被陈夫人陈艺之宠上了天,陈蔷的两个嫡亲哥哥也开始看到了她,似乎想要将来不及疼宠陈瑶的亲情全部弥补到陈蔷身上一般,对她宠爱的很。 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任陈蔷的嫂嫂们身份有多高贵,但她们也不能一直顶着身份说事儿,更何况,陈艺之和陈夫人都还没去世,一个从外边来的媳妇,和生他养他的父母,有良心的儿子都会选择父母,否则一个不孝的大帽扣上来,几十年都别想翻身。 薛氏和狄氏两人只好忍气吞声,选择忍让。 这更加助长了陈蔷的气焰,陈凝在她面前简直被压得抬不起头来,更可恨的是,陈蔷总拿她在陈瑶丧期内勾引盛临辉来说事,每每她这样一说,后来都会闹到陈夫人跟前,思女心切的陈夫人一定会处罚她。 结果就是,陈凝的份例一减再减,减到不能再减的地步了,她以前每个月月银十五两,如今已经减到五两了,再减下去,传扬出去,丢人的就是陈夫人了。 不过,减不了月银,还能减吃穿用度。以前府里每个月进了什么新的布匹绸缎,金银玉饰,都要例外弄出来,分成几样送到府里几个女人的院中去的。 陈凝这一被减,新的绸缎布匹首饰是想都不要想了,每个月送来的,都是库房里放旧的东西,尽管没有一摸一手灰尘那般糟糕,可已经褪色的缎面与不再光滑的布料,就是剪出一块做成手帕都拿不出手。 这种布料做出来的衣服陈凝又怎会去穿?她又不能对着这些送来东西就消失的下人发脾气,阿薇和香兰两人陪着她受苦已经是她的死忠了,再对她们发脾气只怕让两人冷了心,认为她不值得他们这样忠心就糟了。 陈凝只好让丫鬟将这种布料束之高阁,只穿以前的旧衣服。 她衣柜里头的旧衣服可都是没过十天就要换一批的,也幸好香兰生性节俭,在陈凝以前提出要把这些衣服全部扔掉时保存了下来,不然,这几个月只有几件衣服轮流换着穿陈凝可受不了。 而且这些衣服因为香兰保存得当,看起来和新的差不了多少,陈凝也就勉强接受了。 不过,打从被禁足,陈凝手里的银钱不多,也使唤不动外边生着一对势利眼的奴仆们,她以前那些衣物可都是上好的布料制成的,香兰能够保存好也是因为废了人力物力,光是除虫除螨的香料都值几十两了。 所以,无法保养,再好的东西也要明珠蒙尘,陈凝身上穿的这件芙蓉绣金边荷花百蝶环绕锦绣襦裙,原本穿在身上可是熠熠生辉,尤其是上边绣着的栩栩如生的蝴蝶,绣线上掺了金丝,行动间这蝴蝶宛若在展翅飞舞一般动人。 可现在,蝴蝶已经是不细看,看不清楚了。 陈凝受了几次教训,也很少出门了,每次出去,也是趁着清早难以睡眠,或者傍晚饭菜难以入口出去散散心,免得散心变成糟心。 她现在是趁着现在整天无事,有大把的空闲来抄书,前一阵子,她因为名气大噪,书都很少抄了,和以前她一个月完成一本,还能连载一本的效率难以相比。 这书出的少了,除了日日翻阅的人,谁还能记得住她?而陈凝写的书也不过是情情爱爱,才子佳人的故事,谁有会为了这些而时常记挂在心?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个可以看过就忘的故事而已。 陈凝为了出名可以算是大费心思,她先是请了说书的先生在酒楼里说讲她的武侠故事,在结束的时候,宣传一下她的话本,然后,她的武侠故事就卖得出去了,再然后趁机推出她的爱情故事,在京城各处请点人来做个宣传,被她名头吸引过来的人一看,觉得还不错,就推荐给了别人,一来二去,陈凝的名声就这样起来了。 但名声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几个月不出一本书,比起人家一个月一本的人,哪里有胜算? 陈凝如今出不去,只要安下心来在房中抄书,所幸她要点笔墨纸砚陈夫人不会不给,毕竟陈艺之有一个会讲故事,还讲得脍炙人口的女儿也是一个资本,只要她不在陈艺之眼前晃,提出这点要求陈夫人还是允许的。 这五个月来,陈凝已经写了十几本了,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骇人听闻,但她可是有一个世界作为后盾的女人,选几本短小精湛的故事来冲量是非常简单的。 阿薇和香兰两人吃完了饭,赶紧将东西收拾下去,阿薇去送东西,香兰就过来给陈凝研墨。 “小姐,奴婢今天晌午出去倒水的时候,听到了一件事情。”陈凝今天一直都在写,香兰担心她的身体,就想说点事情让她放松一下。 “什么事情?”陈凝刚好写到一点她忘记了的段落,左思右想想不出来,香兰这一说,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奴婢听人说,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成亲了,娶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 “什么!”陈凝手一顿,还停留在纸上的毛笔顿时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了一块黑漆漆的墨痕。 “小姐,您?”香兰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陈凝回头一看纸上的墨迹,连忙沿着墨迹写出一个字,这样一来,这个字除了某一笔画粗了一点就没别的不妥了。 陈凝为了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直接随手将毛笔放在了笔架上。 香兰见陈凝放下了笔也比较开心,连忙从一边的桌上倒来一杯热茶,送到陈凝面前。 陈凝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的苦涩已经无法让她动容了。 “我是说,之前,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陈凝放下茶杯问道。 “这,不瞒小姐,奴婢听那两人说话,也是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香兰为难的说道。 “哦。”陈凝应答了一声,然后又问:“礼部尚书家的那位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那位曲小姐在京中也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偌大的京城,她连个手帕交都没有,奴婢也不知道她叫什么。”香兰摇了摇头,作不知状。 陈凝听完有些失望,香兰见状,补充道:“不过,小姐,奴婢还听那两人说,那日,从国公府里出来的大人物都说,镇国公二公子已经是铁定的爵位继承人。” “怎么可能!”陈凝大惊失色,她差点失手打翻桌上的砚台,毁了她写了一上午的成果。 “不应该是盛……盛大公子的吗?怎么变成盛二公子了,国公府怎可如此胡来,盛大公子是嫡也是长,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他来承爵,盛二公子虽是嫡子,但,嫡长子还在,哪来的道理让他承爵?”陈凝说了一大通,句句都是不相信。 香兰听得有些迷糊,不防陈凝又道:“这可是历来的祖宗规矩,国公府的人,竟敢破坏规矩?!” “可是,小姐,奴婢听人说,盛二公子成亲的那天,宫里还来了太监给国公夫人贺喜呢!”香兰不解的说道。 “什么?!”陈凝这次真的惊讶了:“难道,皇上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做法?皇上怎能识人不清!盛……盛大公子才是最有资格当上镇国公的人呐!” “小姐慎言!”香兰被陈凝的不敬话语吓得赶紧跪在地上,陈凝听到她的话,神色也是微微一变,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摆摆手不怎么在乎的说:“天高皇帝远,而且,我这里这么偏僻,谁会在这里偷听。” “香兰,你赶紧起来吧。” “是,小姐。”香兰刚从地上起来就劝她:“小姐,国公府里谁继承爵位是人家的事,咱们根本没理由插手,您就别乱想了。” 陈凝有些一惊一乍:“我怎么没理由?!我理由充分得很啊,我可是盛临辉……”她猛然回过神,道:“……我好像,的确没什么资格。” 此话她说的很是落寞,也低下了头,情绪非常低落的样子,香兰有些手足无措,她为了开解陈凝,伸手打了自己一耳刮子。 “啪!”皮肉交接的声音格外清脆,陈凝皱眉看过来,见她在自己打自己,惊异的阻止道:“住手,香兰,你干什么呢!” ☆、第八十六章 陈凝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伸出手想要将香兰拉起来。 香兰却摇头说道:“都是奴婢不好,不该提这些让小姐伤心的事情,香兰该死。” “怎么能怪你呢?快起来吧。”陈凝哪里会眼睁睁的看着香兰自己惩罚自己呢?人心难测,何况,香兰已经跟着她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说不定心中已经受不了了,她说什么也不能用这样生硬的理由去罚她啊。 “我并没有那么脆弱,区区一句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陈凝说着,恰好阿薇推门而入,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陈凝暗道不好,连忙出声唤道:“阿薇,快来把香兰扶起来。” “是,小姐。”阿薇听到后,拎起裙角小跑过来,双手过去搀扶香兰。 香兰见状,也不好继续跪着拿大,就顺着阿薇的力道站了起来。 “小姐……”香兰看着她,陈凝柔声道:“香兰,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你觉得我是那种因为一句话就耿耿于怀的人吗?” 香兰摇头,道:“小姐不会那样的。” “所以,你干嘛要打自己呢?我又不会怪你,况且,我的确,没什么资格去插手国公府的事情。”陈凝说完,见香兰想开口,便摆摆手,阻止她:“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如今,尚且自身难保,哪里又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呢?” “小姐,您一定能够重获自由的!”阿薇扶着香兰,目光担忧的劝她。 “阿薇,这种千万不要在外边说。”陈凝道。 “小姐,阿薇一定不会在外边乱说的!”阿薇点头应道。 第68节 “嗯。”陈凝扶着桌子坐下来,道:“我听到盛二公子会继承爵位,就很担心盛大公子,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陈凝单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但熟悉她的阿薇香兰,却知道她在想着盛大公子盛临辉。 香兰和阿薇对视一眼,道:“小姐,咱们手中还有一点银子,不如,奴婢就用这银子去打探一下消息?好让您也放心一点。” “万万不可。”陈凝连忙回神阻止道。 “夫人她一定在时时刻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否则,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准确的拦住你们。”陈凝沉下脸色:“而且,府里的人都知道我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你去找他们,说不定你一走,就有人将你说的事情偷偷报信给夫人了。” “就算,有人愿意帮忙,可,香兰,咱们还有多少钱?”陈凝想起钱就心痛。 “小姐,还有十八两银子。”香兰每日都会仔细点一遍银子,而且,现在还是月初,除了陈夫人那里发下来的五两月银,还有梁夫人定时送过来的十七两银子。 她们这几个月已经学乖了,每个月不讲究什么大鱼大肉,虽然厨房的人还是老样子,可给点钱到底还是能吃得好一点,省着点花,嘴少馋一点,每个月底还能剩下几两银子来。 不过,八月初二那天,陈凝晚上不小心着了风寒,陈夫人不至于在看病方面难为她,给她请了大夫,看诊和抓药的钱都不用陈凝出,可她到底生了一场大病,很是花了几两银子托人带了些补品吃。 这补品是好东西,可从古至今,好东西没一个便宜的,陈凝光这一进补,就花了好些银子,如今听到只剩下十八两,顿时心疼不已:“十八两银子,若是在使出一些,咱们这一个月剩下的二十多天,怎么过?” “我不至于,为了一个男的,去难为自己吃糠咽菜。”陈凝说的很是豁达,栽在一个男人身上,她就已经够倒霉了。 盛临辉无法继承国公府,但他日后也是注定了荣华富贵,陈凝她可没法比。 和盛临辉相处的那些时日,陈凝早就看出了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虽然他不算软弱,可却也是无能,更无情的很。 她穷尽心思与他相处了一个多月,两人分开后,就算盛临辉被家中长辈惩罚,关了禁闭,但这都五六个月了,谁家父母会忍心将孩子关这么长时间? 更别说那是出了名的疼爱儿子的窦夫人了,恐怕盛临辉早就出来了,可他硬是从来没有到这里看望过她,连买通个下人打听一下消息的动作都没有。 那样无情的人,现在,恐怕早就忘记她是谁了。 陈凝心中一痛,她看得很清楚,很明白,盛临辉忘了她,但陈凝却忘不了他。 被禁足的这六个月中,她每天都会想起盛临辉,盛临辉的一切都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久久无法褪色,尤其是他那天的身影,宛若天神降世,令她无比着迷。 但是,想他喜欢他是一回事,为了他饿肚子形容消瘦是另一回事。 这古代的男人啊,都是三妻四妾,她这样的身份,注定了是不可能进门就能当上盛临辉的正妻的。 盛临辉喜爱容貌姣好的女子,虽然他从未表露出来,可陈凝早就试探出来了。 听云山庄一个月的相处,陈凝有好几次装扮的美丽不可方物,盛临辉每次都被她牢牢的吸引住视线,陈凝在那种状态下,经常会发现盛临辉走神,而当陈凝恢复日常装扮时,盛临辉总会流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 所以,陈凝要想抓住盛临辉的心,必定要有一副好样貌。 这一辈子,陈凝的皮相生的美丽,稍加打扮,就能让见识少的古人惊为天人,更别说陈凝还有好些压箱底的化妆手法未展现出来呢!上辈子身为知名时尚杂志的主编,陈凝就算不会,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未被处罚之前,她顿顿吃好的,喝好的,她精心配制的食物加上相府厨师高超的厨艺,简直令她胃口大开,养的她红光满面,肤色白皙而又光滑。 现在,每天的营养都不怎么跟得上,陈凝瞥了一眼自己有些缺水干涩的皮肤,不禁想到了以前用着蜂蜜鸡蛋清之类清奢侈护养的日子。 “这十八两银子,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打听盛大公子的消息的事情,暂且不谈。”陈凝道。 “是,小姐。” “香兰,这个月还剩下二十多天了吧?” “小姐,今天是八月初十,还剩下二十一天。”香兰报了日子。 “额,我记得,八月十五,府里边好像还会再发一遍银子?”陈凝有些记不清了,毕竟以前,她对这点银子着实看不上眼,那时候,她屋子里随便搬出一个罐子,就能够她好吃好喝过一个月了。 “是,中秋节,夫人会另发赏钱,并每个人都会赏一盒月饼。”香兰回道。 “很好,上个月的份例稍微减一点,应该能撑到月底。”陈凝吩咐道。 “是,小姐。”香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嗯。”陈凝面对着桌子坐好,又拿起了笔,见状,香兰又走上前帮她研墨。 阿薇则走到旁边帮她整理写好的纸页,一时间,屋内只剩下阿薇翻动纸页的声音。 每逢佳节,陈夫人都会阖府赏赐银钱,对于陈凝也不会吝啬。毕竟每年一度的好日子,她也不想因为陈凝而失去了好兴致,并且,这种施舍的感觉让她感觉非常舒服,心中很是爽快,她指甲缝里稍微露出一点东西,就能让陈凝装乖卖巧讨好她。每当她这样做,她就感觉像是在为她可怜死去的女儿阿瑶报仇雪恨,恨不得多来几次。 “今天是八月初十,夫人,距离中秋节还有五天时间。”茭白对着窦静妤说道。 “中秋,没想到,一晃眼就到了中秋了。”窦静妤感叹时间流逝,曲相宜坐在她下首,闻言便道:“娘,现在是否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窦静妤微微一笑,道:“不用,相宜啊,咱们国公府是每到八月十三才开始准备中秋的。” 曲相宜还在闺中的时候,家中母亲每次都是早早的开始准备中秋节。她父亲身兼礼部尚书之职,司掌皇亲贵族的礼仪,每到这时,父亲都会在忙于宫中的中秋宴会,繁忙之余,还会和母亲商讨,如何办理家中的中秋宴。 所以,每到这时候,都是阖府上下除了过年最热闹最忙的时候,曲相宜也帮过母亲一两次,如今听窦静妤一说,心中是非常的疑惑。 “娘,这么晚是不是会有点着急啊?”曲相宜有些犹豫的说道。 “不着急的。”窦静妤好言道:“国公府上下,办事都很妥帖,就算拖到八月十四,十五那天也一定都很完美,没有粗陋之处。” “原来如此。”曲相宜诺诺的点头,道:“儿媳知道了。” “相宜你也是第一次,虽然那天要经我手并不多,但,你也该了解一些了。”窦静妤话中的意思让曲相宜心中一喜,她便抬头看了过去。 窦静妤柔和了神色,慈祥的看着她,让曲相宜感受到了无比的信任与温暖,曲相宜感动的说道:“娘,儿媳一定会努力的!” “这国公府啊,日后都要交给你们,我早点教会你,也能早点放下担子,自在几天。”窦静妤道。 “儿媳一定不负娘您的重望!”曲相宜握拳,坚定的说道。 ☆、第八十七章 曲相宜样子很是认真,一双美丽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窦静妤看。 窦静妤掩唇轻轻一笑,道:“凡事要尽力而为,做什么事都要慢慢来,你还年轻,时间与机会多得是。” “啊?”曲相宜眼眸中闪过几丝错愕。 “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吧。”窦静妤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远处的天边飞过一群排成人字形的大雁,落下几声清啼。 “是,夫人,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了。”茭白在她旁边说道。 “嗯,厨房的饭菜应该准备好了,今天,我们就在大厅里一起吃饭吧。”窦静妤放在膝盖上的手抬了起来,放在身旁软榻的小案上。 “是,夫人,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茭白弯了身子行礼后,便走了出去。 曲相宜看着茭白走出去的背影,有些不明白。 “这个时候,临遥也回来了吧。”窦静妤话中带着肯定,曲相宜想了想,道:“娘说的没错,临遥他现在,是该回来了。” “我这里刚好有件东西要送给他,你帮我拿给他吧。”窦静妤示意丫鬟将东西拿出来。 丫鬟将手中的虎裘披风呈到曲相宜面前,曲相宜接过去,这上面的花纹很是特别,白色的绒面上是一道道的黑色与灰色的条纹,她伸手覆上毛皮,触感有些异样。 “娘,这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啊?”曲相宜疑惑的问道。 “这是老虎皮。”窦静妤说完,曲相宜惊讶的瞪大眼睛,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老虎……皮,这,这世上还有白色的老虎?”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白虎在书中也有过记载。”窦静妤平静的说道,“这是临遥他们在一个月前狩猎时的战利品,临遥那次可谓是出尽风头,猎到了一只白色的老虎。” “娘这样一说,儿媳倒是想了起来。”曲相宜低头自语道:“临遥他那时候的事情,京中传了好长一点时间。” “嗯,没错,皇上对他很满意,也赐了恩典,命人将那只老虎的皮毛制成皮裘披风赏赐给他,这件披风就是了。”窦静妤道。 “可是,娘,儿媳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月前的事情,这披风现在才拿到手?”曲相宜手中举着披风不解的问道。 “宫里的事情不是你我能过问的。”窦静妤明显不高兴起来,曲相宜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说得不对,但窦静妤生气的这么明显,她也不好多问,赶紧低头认错:“是,儿媳知错了。” “相宜啊,虽然我和临遥他的父亲身上都有爵位,在你们看来,深受皇上信赖,可这信赖若不是靠着精心的维持,又哪里能撑到现在?!”窦静妤将视线转到她身上,她垂着头,脸上的神色看不清楚。 “国公府,说到底还是由临遥他们父子撑着的,我一介女流,真的做不了什么。” 倘若是盛怀瑾他们犯了什么大错,顾柏青顶多会看着她的面子上,给他们留点颜面,让他们不会狼狈的死去,这一点,窦静妤从上辈子到现在都看的很清楚。 窦静妤是顾柏青教养大的,因为是女孩子,所以顾柏青并没有要求的太严格,但对于这方面,为了避免她以后的丈夫会借着窦静妤的身份做些什么,让窦静妤帮他当挡箭牌,令顾柏青失望,顾柏青可是非常认真的教导过她。 或许她在孩子们的问题上做出的选择都不够好,可凡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做出某种错事,谁又能从始至终的保持冷静呢? 窦静妤在大局上面看的还是非常明白的,从不会仗着顾柏青对她的宠爱做出什么坏事,这多亏了她的父亲母亲对她的教导。 小时候,在皇宫里,窦静妤小小年纪就能做到洁身自好,什么事情都不沾,而顾柏青也将她保护的很好。 出嫁以后,除非顾柏青邀她入宫,否则她是不会擅自入宫,尽管顾柏青已经给了她随意出入的宫牌。 更不会随意的对宫中的事物说一些自己的看法,就比如现在的这件虎裘。 正是因为如此,顾柏青对她的宠爱才会经久不衰,顾柏青也会经常想起她这个女儿,时常从宫中赏赐一些东西给她。 顾柏青对她的宠爱太过复杂,若要顾柏青他自己来说,恐怕他也搞不清楚其中到底有哪样的感情。 窦静妤小时候,因为靠着她,顾柏青入了先皇的眼,有了机会能够坐上这至高无上的龙椅,成为天下第一人。 而这几年,顾柏青也因为她,纠缠了多年的恶疾痊愈,身体也健康了许多。 顾柏青对她甚至还有一点感激的心理,或许还有点骄傲,这是他养大的女儿,已经有了如此本领,实在是可以放下心来了。 窦静妤又看了一眼曲相宜,道:“宫中的事情,不是你我可随意置喙的,要知道,祸从口出,相宜,你是临遥的妻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都应该有尺寸才行。” “娘,儿媳受教了。”曲相宜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光芒,窦静妤不欲去分辨其中的意思,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那,儿媳就先告退了。”曲相宜起身行礼。 “嗯。” 窦静妤微微的颔首,曲相宜带着身后的丫鬟朝门口走去。 “二少夫人。”曲相宜走到门口的时候,茭白刚好从门外走进来,曲相宜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便捧着手中的白色虎裘离开了。 “夫人,已经吩咐下去了。”茭白道。 “嗯。”窦静妤抬手锤了锤肩膀,茭白见状,道:“夫人,奴婢给您捏捏肩膀吧。” “好。” 茭白的手劲不轻不重,刚刚好,窦静妤被她捏的很舒服,便闭上了眼睛享受。 她感叹般的说道:“果然人老了身体就不行了,刚坐了那么一会儿,我的肩膀就有些酸了。” “天气渐凉,夫人也该多添件衣服。”茭白抽出空隙说道。 “我看啊,是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要是以往,我肩膀哪里会这么累啊。”窦静妤微叹了口气。 “夫人,您这些日子胃口也不怎么好,是不是季节一变,您的身体有些受不了了?”茭白皱着眉担心的问道。 “除了这点,我倒是没别的地方不舒服了。”窦静妤不以为然道。 第69节 “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您这一段时间,一直有些不对劲,请恕奴婢多嘴,二少爷成亲那天,您振作了一回,但奴婢感觉,您好像是将精气神全都集中起来,在那天挥霍一空了。您自己又没有察觉,这几天有些力不从心呐?”茭白却不赞同她这样的态度,将她的不对劲说了出来。 窦静妤闻言,便皱紧了眉头,道:“我,没这样的感觉啊,就是,每到这时候,都会有点累,想休息。” “奴婢觉得有点严重。”茭白停下了手中揉捏的动作,走过来面对着她严肃的说道。 窦静妤看着她认真的双眼,有些无奈的说道:“茭白,我真的没那些感觉啊,去请大夫,未免会惊动舅舅,我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 窦静妤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而且,她也一直有在进补,用的都是经过她手,精心提炼过的药材,每天都很精神,根本没有像茭白说的那样子。 “可是,您每天到这个时候,都会感觉很累,这样又该怎么说呢?”茭白道:“找您这样的说法,一点都行不通啊,您看我,身体虽然说不上非常健康,但我一般不到晚上是不瞌睡的,当然了,夏天的午睡除外。” “你说的也有道理。”窦静妤伸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眼角情不自禁的溢出几点泪水。 “既然您不想请大夫,那便请四少爷过来为您看看吧。”茭白道:“四少爷的医术府里的人都赞不绝口呢。” “临毅?”窦静妤听到茭白提起他不禁有些皱眉,她道:“临毅今天应该很早就出了门吧?” “是这样吗?”茭白呼了口气,道:“奴婢失策,奴婢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每个月惯常是这个时间出门采药的,不过,他一般都是在京城里那些药铺里购买药材,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应该是上山了吧。”窦静妤回想片刻说道。 “原来如此,奴婢竟然忘记了。”茭白拍了拍头。 窦静妤笑道:“每天等着你做的事情都很多,太忙的时候忘记了也说不定,不过,这也不要紧。” “可是,夫人的身体,奴婢觉得,您还是早点让四少爷看看为妙。” “瞧你说的,好像我得了重病似的。”窦静妤揶揄的瞥她一眼。 茭白连忙赔罪:“奴婢该死,不应该提这些的。” “我说说而已。”窦静妤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你也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夫人,今晚,大少爷似乎也不在家的样子。”茭白想起了这件事情。 “什么?”窦静妤扬眉,道:“临辉他去哪里了?” “奴婢不清楚,之前去大少爷院子那边的时候,院子里的下人支支吾吾的,奴婢就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进了院子查看,结果,发现大少爷并不在家。” “今天兵部沐休啊,这孩子,又跑哪疯玩去了。”窦静妤叹了口气。 “夫人,还有件奇怪的事情。”茭白想起这件事情就很是疑惑,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很明显。 窦静妤挺惊奇的,茭白她一向很是稳重,就算心中很不解也不会流露出来的。 “什么事情?” “四少爷他,听院子里的下人说,四少爷今天应该是去店铺中买药才是,因为四少爷出门前,并没有嘱咐下人说他是去山上了。” “什么?!”窦静妤惊道。 ☆、第八十八章 “人都能跟丢,真是一群酒囊饭桶!”锦福挥手将桌子上的“珍品”青玉壶连同杯子全部打到地上,瓷器噼里啪啦的碎片飞溅到跪在她不远处的三个侍卫其中一个的脸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红痕。 “公主恕罪!”侍卫连忙磕头赔罪,被瓷器划破脸颊的那名侍卫道:“公主,盛四公子虽然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盛四公子也有不逊于属下几人的武力,盛四公子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们三个人在跟踪他,所以才会甩了属下三人。” “这是当然,本宫看中的人,怎会是一个小白脸?!”锦福语气带着几分的骄傲,跪在下方的侍卫三人对视一眼,哑然无话。 “你们回来禀报的时候,盛四公子有没有回到国公府?”锦福举起手,伸长五指,看着新修剪的指甲,满意的吹了口气。 “额,属下等,并没有去查看国公府。”侍卫三人的头垂的更低,几乎用双手将头埋了起来,生怕锦福再生气,狠狠的惩罚他们。 “没有?”锦福声音拐了几个弯,却意外的没有生气的意思。 “是的。” “那还不赶快去查看?!还要本宫请你们去吗?!”锦福双眼一瞪,厉声喝道。 “是是是!”三个大男人竟被锦福这样的弱女子吓得浑身打了个冷战,狼狈的磕了个头,扶着佩刀站起来跑出了殿门。 “怎么,你们也一样要靠本宫提醒,才知道收拾东西吗?!” 锦福不满的瞥了一眼地面上那些瓷器的碎片,冷冷的说道。 “奴婢该死!”宫人们赶紧小跑着拿来工具,开始捡拾地面上的瓷器碎片。 这青玉壶是皇上的御赐之物,还是有一阵子锦福忽然喜欢上了品茶,皇上听到这件事后,便将江南新贡的珍贵青玉壶赏给了她。 这青玉壶浑身上下呈淡淡的青色,形体浑圆如玉,色泽剔透,仿佛能看见壶中的景象。据敬献的人说,这是一批贡品瓷器在窑中烧制时,其中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变异,烧好之后,从窑中取出来时就是这个样子,简直可以说是浑然天成,堪称完美。本来窑厂的主人还想将这个壶留下来当做传家宝,可是因为不敢犯下欺君之罪,只能将壶献上。 皇上得到这个壶之后,很是喜欢,那一阵子,每次喝茶都要让人将壶放到眼前,亲眼看着壶中倒出来的茶水才会喝的。 由此可见皇上对于青玉壶的喜爱程度,能够听说锦福喜欢喝茶便将这把青玉壶赐给她,对锦福的宠爱可见一斑。 不过,收拾残局的宫人心中暗暗惋惜,这样精致美好,足以成为当今瓷器巅峰的青玉壶就这样被破坏了。 宫人们现在正在收拾的青玉壶碎片其实是一件赝品。 真正的青玉壶早就被锦福打碎掉了,现在恐怕连一点残渣都找不到了。 那是青玉壶被赐给她的第三天,锦福喝的茶水中,她忽然喝到了一股子陈涩的味道。 锦福认为,这是有人在糊弄她,故意将陈茶冲泡后给她喝,这简直是在侮辱她,锦福大发雷霆,将桌子上的还装有茶水的青玉壶摔到了地上,青玉壶碎成一片一片了。 锦福后来查出来在茶叶上做手脚的人,将那个做手脚的人砍去四肢,塞进了装满陈茶的大罐子里,扔进了护城河中。 可是青玉壶是世间唯有一件的珍宝,她这一怒之下随手毁掉的东西又是皇上喜爱的御赐之物,万一哪天皇上来了她的宫中,看不见那个壶,她能找什么借口隐瞒? 在这锦福左右为难之际,有个人给她出了个主意。 这青玉壶左右看起来就像一块玉雕成的,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这是用黏土烧制成的瓷器,恐怕锦福也会这样认为。本书由书 香门 第会员凝涉为你整理 如今这个瓷壶碎掉了,那不如让手艺高超的玉雕师傅用玉石雕出这样的一个壶? 锦福采纳了这个建议,命人找了个玉雕师傅用相同颜色的玉石雕了几个“青玉壶”备用。 或许是因为这玉雕师傅的功力实在深厚,皇上来过一次荣福宫,竟然没有发现桌上的这把壶其实一个赝品,让锦福逃过了一截。 锦福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等着宫人收拾残局,待宫人将碎片都整理好了,她才站起来,用穿着轻薄软鞋的脚步履轻柔的离开外殿,走入内殿。 “嘶——”盛临毅捂着左臂抽了口冷气,他的左臂刚才一不小心被一条花环的毒蛇咬了一口,他将那条蛇从手臂上扯下来之后,扔到地上立刻便消失不见了。 “真是的,居然忘记掐死那条蛇!”盛临毅紧皱着眉,那蛇身上的花纹,尽管有些仓促,但他依然看的非常清楚,那是一条有剧毒的蛇。 不过,他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根据医书上载,那种毒蛇不能够在这座山上生存啊,这座山林的气候、温度根本不适宜那种毒蛇的生长。 所以,这座山上,也不会有能够解毒的药草。 这下麻烦了,盛临毅心中暗道。 左臂被蛇吻袭击过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的刺痛,盛临毅虽然已经及时的封了手臂上的穴位,可毒素依然霸道的扩散,他现在,已经感觉有些晕眩了,眼前一闪一闪的,会出现好几块黑色的块状物,遮挡住视线。而且不管他多么努力的眨眼,依然那些遮挡视线的东西依然不会消失。 这是毒素造成的,盛临毅很肯定,可他现在却已经没了力气,伸手拿出那些可以救他一命的金针了。 果然,蛇中之王,银环蛇果然名不虚传,百闻不如一见,这种蛇毒,他只在医书上看过几次,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过。 不过,现在已经经历了,盛临毅趁着最后一点力气,咬破了舌尖。 强烈的疼痛感让盛临毅稍微有些清醒,可这依然不够,盛临毅颤抖着手从腰封中,艰难的拿出一个白色的布包。 他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为厌恶自己为何那么的洁癖,竟然将金针包裹的这样严实,连他自己都快打不开了。 盛临毅终于颤颤巍巍的将布包打开,他拿出一根银针,咬牙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用右手将金针插在了左边的肩膀处。 他现在很不方便,也根本来不及像以前那样,金针入肉之后,还要捻一捻,让金针更加深入一点。 用金针封完左肩,他又拿出一根金针刺入了头部。 他刺得非常肯定,似乎完全不害怕自己若是插歪了或者插错了怎么办。 “呼……”盛临毅将自己的头已经茶城了马蜂窝,随后他又拿出许多金针将四肢都插满金针。 他感觉现在好了一点,起码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那么得想睡过去。 他靠着背后的树干,慢慢的将身体滑落下来,让自己坐在了地上。 盛临毅手在腰间摸了摸,摸出了一把匕首。 他将匕首从刀鞘中□□,在那一刹那,匕首的刀刃反射着寒光,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盛临毅嘴咬着刀鞘,然后,他右手持着刀柄,在左肩、临近伤口的地方划出了一道伤口。 从伤口中流出深黑色的血迹,盛临毅帮了把手,在手臂的前方按了一下,血液又变成红色了。 盛临毅稍有疑惑,难道,毒就这样简单的排出去了? 不不,盛临毅想到,这种蛇的毒素最是顽固,而且,他排毒的时机也不是最快的,没做到立刻,马上就将毒排出去,恐怕身体中还有毒素的残留。 盛临毅很快就证实了这一点,他的右手,手掌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刚才,因为伤口在左臂上,他在只能用一只手,另一只手上还插满了金针的时候,右臂上金针刺穴的力道变小了。而且,他习惯使用右手,用左手使用金针实在很不方便,于是,左臂上的毒素被排出来,可在之前,毒素就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右臂上。 右手似乎要一直这样的红肿下去,他之前红肿的左臂已经消肿了,连手掌也干干净净的,毒似乎排除的很干净。 盛临毅依然没有拔掉身上各处的金针,没有将身上的毒全部派出去之前,让他取出金针实在是不可能,那样很危险,对于他来说。 盛临毅左手拿着匕首,特别难受的在右手背上划了一道。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内流出来,盛临毅看着血液的颜色错愕异常:“怎么会,竟然没有毒?!” 可是右手掌仍然在红肿,似乎要将他的手给撑破一样,他的手,实在…… 他头顶上,遮天蔽日的大树,投下来的光束也暗淡了许多,盛临毅心中暗道不好,天快黑了,晚上在这山中,可是非常不安全的。 更何况他现在还中毒在身,盛临毅不禁感叹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盛临毅用左手撑着身后的树干站了起来,他晃着头在四周仔细打量了一番,竟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出去的那条路了。 盛临毅本就对道路很痴,路痴的毛病就算两辈子也好不了多少,现在的盛临毅起码能够认识家里的路了,但他这几年来沉稳的表现让好些人都忘记了盛临毅还是个大路痴。 ☆、第八十九 树林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头脑发晕的盛临毅勉强撑起身子,提留这一条腿往前走了一步,他就感觉腿一软,差点要跌倒在地。 右边整个手臂都开始红肿起来,盛临毅下意识的在摔跤的时候用左手使力,然后,左手竟然又开始刺痛起来。 这蛇毒好生霸道!盛临毅心道不好,可却连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双腿软软的,仿佛面条一般,风一吹就会飘起来似的。盛临毅身上所带的金针都已经用完了,而他身上虽然随身带着解□□丸一类的药品,可他在之前还能自如活动的时候就吃了一颗。 第70节 毒发至今,已经过去了挺长时间,到现在还没有一丝解毒的迹象,他准备的解□□根本不起作用。 盛临毅有些无奈,倘若他事先知道今天上山会遇到这样的毒蛇,甚至会被它咬伤,他一定不会上来的。 今天他本来只是惯例的出门采买药材,他使用的药材,棵棵都是由他挑选看中的,他从不让下人帮他去买。 谁知道去了他常去的那家药店,他偶然想起了一种药草,就问了问药店掌柜店里有没有,谁知药店掌柜说这种药草挺稀少的,前不久刚刚卖完了,现在并没有补货。 而且,药店掌柜还好心告诉他,京中的几大药铺,唯有他们这家才会卖这种药草,如果非常需求的话,刚好离京城不远的那座大林山上就有生长,他也可以帮忙介绍一位很熟悉山中情况的采药人带他过去采药,不过,得需要他自己掏钱。 盛临毅并不是非要这种药草不可,但既然有了能够得到药草的方法,看起来也很轻松,盛临毅没理由不答应去一趟,于是,药店掌柜就带着他去找了一个采药人,这个采药人就带着盛临毅上了这座大林山。 走到半途,盛临毅居然和采药人走散了。 大林山的森林中生长着许许多多的野生草药,甭管是珍贵的还是寻常可见的,都能在森林地上的草丛中找到,当然了,不适宜京城这边气候生长的草药不可能生长在这里。 尽管盛临毅经常来这座山,他名下也有一座药园,但还是被这“草药之森”吸引住了视线,而且,那名引路的采药人一路上也很沉默,除了提醒他路线的时候会出声提点,其他时候,都是一路静默,存在感非常的低。 所以,盛临毅非常自然的和采药人走散了。 在走散时,盛临毅也曾想过自己路痴的毛病,以前每次上山的时候,他都有带下人,让他们背着背篓,带着采药的药锄,跟在他身边。可今天他是要去店里,通常以往他都是独自一个人出门,到药店里把自己需求的药材成的名单交给药店掌柜,药店掌柜也会点清药材,派人送到国公府。 这不过是个跑一趟的功夫,窦静妤也经常催着他出去走走,盛临毅拗不过她,就每个月差不多这个时候亲自出去一回,算是交差。 盛临毅以为,他可以凭着来时路上看到的药草一路走回去的,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山路崎岖,大林山上风景不似祁山秀丽,也没有荣山上那座宁安寺来吸引香客,这里是采药人赖以为生的山林,它自身蕴含着非常丰富的草药资源,年年都有采药人上山采药,贩卖给药店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虽然大林山称不上是人迹罕至,但也少有人烟,丛林间被人们踩出的小路几乎没有,每个采药人上山的路都不一样,大林山并不是太危险陡峭的山,一般懂的保护自己的采药人都不会遇上太大的麻烦,这座生长着许多草药的山也可以称作一个奇事了。 山中的树木如果不仔细分辨,大概都可以看成一个样子,再加上大林山的天生资源,他自以为的可以靠着草药来分辨来路的方法根本不可能,而且,他之前因为忽然迷路而有些匆忙,结果在一开始找路线的时候就已经走错了,根本找不到了。 所以,身中剧毒的盛临毅,唯一的期望,就是那个采药人发现他失踪后,能够下山通知其他人来寻找他,不然,他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盛临毅苦涩的笑笑,脑中的睡意越来越大,不停的叫嚣着“睡吧!”“睡吧!”,仿佛催眠,他已经有些撑不住的半眯着眼睛,眼睛的缝隙越来越窄。 他现在浑身都丧失了力气,可身边却还存在着危险。 之前那条咬了他的银环蛇,匆忙之间,他并未将其弄死。蛇是一种充满报复之心的动物,现在,它一定在暗处虎视眈眈,只等着最好的机会,一击致命。 “就是在这里,你们走散的吗?”寂静的山林中忽然多了许多手上持着火把的人影,似乎是带头的那个人出声问道。 那声音若是盛临毅还在这里,一定能听出是盛临遥的声音。 果不其然,从一个人的火把下露出来的人,那样子正是盛临遥。 他此时皱着眉头,询问身边跟着的人,那个人一身粗布麻衣,衣服上面还有许多的污渍,一双手上伤痕累累,还有许多的老茧。 “对,我之前就在这里和那位公子走散的,当时,我一直默默的走在这边。”这个人赫然就是之前给盛临毅领路的那个采药人,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的位置。 “我一般走路都特别快,而且,因为多年的采药习惯,我都是低着头走路的,这条路是我走习惯了的,走了许多年了,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采药人说道。 “你之前说,你在关键的时候,比如需要左转或者右转的时候,都会出声提醒他,可在这里,你为什么没提醒他?”盛临遥话中的语调渐渐转冷,眼神也冷厉起来。 “冤枉啊,我可没有故意不提醒他的啊,之前走的时候,那位公子都会弯下腰来看这些药草,我出声提醒过他之后,他就会跟上来的啊,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他没有跟上来。”采药人连忙解释道:“而且,走到这里,需要拐弯儿,就是从这边走,一直往前。那位公子或许学过武,他的脚步声很轻,一路上,除了我的脚步声,别的我都没听到,走到那边的时候,需要再拐一下,我说话的时候,偶然抬起了头,却发现,那位公子不见了。” 采药人看了看盛临遥的脸色,道:“我还回头找了找,结果没有发现人,于是,我就先下山了。我当时想着,或许那位公子,因为半途找不到我,他想要的那种草药没采到,就下山去找别的人了。我下山后,还问了问,谁知道,那位公子竟然没有下来。我就在山脚下等,一直等不到人。大林山虽然山上没有什么野兽,但蛇虫鼠蚁也少不了,一到晚上,就比白天危险很多,那位公子一直呆在山上的话,会非常危险。以防万一,我就去了药店,通知掌柜了。” “嗯。”盛临遥点头,他从身边的侍卫手中拿过一支火把,在周边照了照,想要发现什么东西。 盛临毅路痴的事情盛临遥尚且记得,他这样的行为也是想盛临毅或许会有些自知之明,防止自己迷路或许会在走过的路上做一些标记什么的。可盛临毅行动之前对自己信心满满,现在当然找不到什么记号了。 盛临遥搜寻一番一无所获之后,他皱着眉喝道:“现在去搜寻这一代,四少爷应该就在这里走不了多远。” “是!”他从国公府带出来的侍卫抱拳行礼,然后纷纷持着火把四散寻人。 盛临遥将手中的火把交还给身边的侍卫,他对采药人道:“现在晚上也不安全,你就暂且跟着我一起找他吧。” “哎!”采药人应了一声,盛临遥就带着一个打着火把的侍卫和采药人一起在这周围寻找。 或许兄弟之间真的有什么心灵感应,盛临遥就像被什么指引一般,来到了盛临毅所在的那处,侍卫在那一片晃了一下火把,盛临遥就眼尖的看见了盛临毅。 “在那!”盛临遥出手指出了方向,侍卫连忙将火把往那边伸。 火把带来的光芒让盛临遥看清楚了盛临毅此时的危险处境,盛临毅软软的靠在一棵树上,而那棵树对准他脖子的正上方,有一条浑身布满银色圆环状的毒蛇正狰狞的露出了鲜红的蛇信! 盛临遥瞳孔猛然一缩,他反手从腰间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剑,手腕一转,使力将长剑投掷了出去。 “二少爷!”他长剑掷出的方向正对着盛临毅的脖子,为他打着火把的侍卫很是吃惊的喊了一声,他以为盛临遥要对兄弟狠下杀手。 “砰!”一声极为沉闷的声响传来,距离盛临毅脖颈一指处,长剑穿过毒蛇的脑袋刺入树干内。 一击毙命,毒蛇被盛临遥一剑掷死,连半点临死前的反抗都没有。 侍卫微微松了口气,盛临遥一手拨开身前的灌木丛,朝盛临毅走去。 ☆、第九十章 “临毅!醒醒!”盛临遥伸手扶住盛临毅的身体,可是盛临毅一直紧闭着双眼,他出声急唤,盛临毅并没有给他反应。 刚才误会了盛临遥要杀害盛临毅的侍卫猛然回神,赶紧走到盛临遥身边,举着火把为他照明。 盛临遥心中担忧,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忧虑。 盛临毅此时的形容非常的不妙,他脸色苍白中还泛着青色,双眼还紧紧闭着,身上,还有许多的金针。最重要的是,不管盛临遥怎么叫他,他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盛临遥鼻间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他之前接触到盛临毅的时候,还以为是那条被他杀死的毒蛇的鲜血,可他现在已经将盛临毅抱离了那棵树,血腥味依然很清楚。 盛临遥打量起盛临毅的全身,然后,他发现盛临毅的双手衣袖上,有很多血迹。 盛临遥抬起盛临毅的右手,掀开了他的衣袖,他红肿充血的手臂和手掌让盛临遥感觉无比刺眼。 而且,盛临毅的手臂上还有一道伤口,伤口处的血液刚刚开始凝固。 盛临遥又掀开盛临毅左手的衣袖,他发现盛临毅的手臂上有个牙印,那块皮肤还泛着青紫,并且也有一道伤口,伤口处的血液还在往外流。 盛临遥见状,顾不得什么,当即就扯开自己的外衣,伸手从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条。 “二少爷,这让属下来吧。”为他打着火把的侍卫连忙说道,他说着,就想去解自己的外衣。 盛临遥一边用布条为盛临遥捆扎伤口,一边拒绝道:“不用了,一条就够了,你去把那条毒蛇带回去,四少爷他,是被这条毒蛇咬伤中毒了。” “是。”侍卫还是从身上撕下了一个长布条,他伸手把长剑拔下来,用布条将蛇捆起来,留下一段布条提在手里。 盛临遥暂时给盛临毅处理好伤口之后,盛临毅身上的金针也给他添了一点麻烦,他不懂医,但盛临毅懂,这些金针一定有什么用处,盛临遥为了把他带回去不可能不背他,但不将这些金针取下来,万一金针因为动作幅度大断了怎么办? “二少爷?”侍卫拿好毒蛇以后,有些疑惑的看过来,盛临遥道:“你懂医术吗?” “啊,什么?属下对此一窍不通。”侍卫摇头。 “事情从急,还是先将这些拔掉吧。”盛临遥听后,只能选择先将金针□□。 拔掉金针后,盛临遥将金针交给侍卫拿着,然后他背着盛临毅就开始行动。 侍卫带着一旁被忽略了的采药人通知了周围还在搜寻的人后,就跟着盛临遥下山了。 一到山下,盛临遥骑上马就带着盛临毅飞马赶往国公府,而国公府的人给了采药人三百两银子的报酬就离开了。 “啊!”一回到国公府,盛临遥就背着盛临毅赶往孔千方的住处。 路上碰见了曲相宜,曲相宜正想问盛临遥事情,谁知道她竟然看见了盛临毅露出来那张血色全无的脸,还有他衣服上的血迹。 盛临毅的情况一看就是非常不好,再加上灯笼模模糊糊的光芒,曲相宜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心中惊诧之间,下意识的认为盛临毅这是死掉了,大惊之下,就尖叫了出来。 盛临遥一路走来并未停顿,现在他的兄弟生死未卜,可突闻曲相宜这不合时宜的尖叫,他神色狠厉的瞪了曲相宜一眼,就神色匆匆的离开了。 盛临遥背着盛临毅的身影消失,曲相宜仍然惊魂未定。 “少夫人!少夫人!”她身后的丫鬟唤了她几声,不见回应之后,丫鬟拽了拽她的衣袖。 “什么事?”曲相宜声音中还残留着些许惊恐,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盛临毅那副惨状还是因为盛临遥那恐怖的一眼而惊恐的。 自她嫁给盛临遥,盛临遥整个人虽然都是很严肃,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泰然自若,而且,盛临遥对她虽然说不上多体贴,但也很温柔,和她说话,或者一些动作交流都是尽量放温柔。盛临遥刚才那样恐怖的脸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二少爷回来了,说不定夫人还不知道,您现在应该去一趟夫人那边,告诉她啊。”丫鬟说道。 “夫人那边?”曲相宜定了定神,道:“国公府一直都在夫人掌辖之下,少爷回来的事情,说不定,门房早就告诉夫人了,我再去,也是自讨没趣,还不如,先跟上少爷,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地方。” “少夫人说的是。” “那我们,就先跟上去吧。”曲相宜攥了攥手指,提步走了过去。 “是。” 待曲相宜赶到孔千方的地方时,盛家全家人都到齐了。 迟来一步的曲相宜很是尴尬,站在窦静妤身后的盛临辉看到她后,很不满的皱了眉。 曲相宜想赔个笑脸,谁知道并没有人看她,偶然看到她笑的盛临遥心中对她的反感更增了些许。 “少夫人。”趁着窦静妤在询问孔千方,她的丫鬟在她身后拽了她的袖子。 “……”曲相宜收起脸上的笑,看到窦静妤那副焦急的样子,她也回过神了,现在盛临毅生死不知,她如果在傻乎乎的笑,恐怕会惹盛家全家人发怒。 她默默的走到盛临遥身边站好,盛临遥察觉到动静后,不甚满意的看了她一眼。 孔千方抬起了盛临毅被蛇咬到的那只手臂,观察了一下伤口的牙印,道:“这是被蛇咬过的伤痕,那条蛇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盛临遥连忙将刚才从侍卫手中拿来的毒蛇递到孔千方面前。 孔千方一看到蛇的样子便睁大了双眼,有些颤抖的说道:“这,这是银环蛇?!!” “银环?”盛怀瑾来到这里第一次开了口,窦静妤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追问道:“这银环蛇怎么了?它的蛇毒很厉害吗?” “非常厉害。”孔千方好歹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他很快的平静下来,抚了一把胡须说道。 “被它咬过的人,几乎无一生还。”盛怀瑾淡淡的补充道。 “什么!”窦静妤感觉有点头晕,她腿一软,被早就做好准备的盛怀瑾揽住。 窦静妤掐着盛怀瑾的手臂,道:“没有一个人活下来过吗?” “医术上是这么说的。”孔千方道:“银环蛇毒性非常强大,而且,尽管临毅被咬到后做了解毒之策,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毒素已经蔓延了半个身子。”孔千方老脸皱成了一多菊花:“他红肿的右臂就是证明。” “那,孔大夫,真的没办法了吗?”窦静妤祈求的看着他,道:“你是神医,一定知道怎么救他,对不对?!” “夫人,请——”孔千方话没说完,就被盛临辉一把揪住了领口:“老头!你一定有办法救临毅,快点说!” 盛临辉高声吼着他,面目有些狰狞之色,孔千方被他吓了一跳,盛怀瑾喝道:“临辉,放下孔先生!” “放下!”盛怀瑾重复了一遍,盛临辉才哼了一声,悻悻的松开铁牢一般的手掌。 第71节 孔千方狠狠的咳嗽了几声,盛临遥给盛临辉辩解道:“抱歉,孔先生,我大哥他对这,有些阴影,所以着急了些。不过,孔先生,你一定有办法救临毅的吧!” “救小毅!”盛临远似乎也知道了盛临毅的处境,呆呆的跟了一句。 盛家五个人全都双眼充满期望的看着他,孔千方倍感压力深重。 “孔先生,求求您救救临毅吧!”窦静妤脸上已经有了泪水的痕迹,她带着哭腔哀求:“孔先生,求您看在临毅做过您弟子的份上,就出手救他一命吧!” “夫人不必如此,就像你说的那样,临毅是老夫的徒弟,唯一的衣钵传人,不管怎样,老夫也不会让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去了的!”孔千方暗下了决心。 “太感谢孔先生了,我,我给您跪下——”说着热泪盈眶的窦静妤就要跪倒在地。 她要跪,别说盛家人不答应,孔千方也不答应啊,窦静妤身兼一等夫人爵位,还有公主的位分,真真正正的尊贵无比,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孔千方也不敢想像窦静妤给她下跪啊。 孔千方连忙上前阻止,幸好在她身边的盛怀瑾及时拦住了她,不然孔千方受这一跪可能命都不长了。 “夫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您无需多礼。” 窦静妤还要说些什么,盛怀瑾却看出了她今天情绪异常,便道:“静妤,我们先不打扰孔先生为临毅诊治了,我们先去外边,让个地方让孔先生能够静下心来怎么样?” “对,我们不能打扰孔先生。”窦静妤被他说服,盛怀瑾给孔千方使了个眼色,便拥着窦静妤离开了。 夫妻两人一走,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出去了,给孔先生让个地儿让他安心给盛临毅诊治。 “少夫人,夫人对四少爷非常疼爱啊,她居然,居然要给那个大夫下跪!”曲相宜从曲家带过来的丫鬟知春无比羡慕的说道。 曲相宜说不出什么滋味,就在刚出来的时候,她想凑到盛临遥跟前,谁知盛临遥一撇头,绕过她走了。 “哼!”她忽然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道:“不过是做戏罢了,说要给人家下跪,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谁会真的让她跪下?!” “少夫人……”知春感觉不妥,曲相宜身边,不仅只有她自己从曲府带来的人啊,她看看旁边的玉春,这位可是国公府里的人啊,这样口无遮拦,说不定玉春会把这话告诉少爷,那时候,少夫人不就惨了吗? 玉春好像感觉到她在看她,便侧过脸,对她微微一笑。 知春眼皮轻轻一跳,她赶忙转过头。 ☆、第九十一章 “少夫人,现在也不早了,少爷也说不定回到屋子里去了,咱们还是先回房再说吧。”知春对曲相宜说道。 曲相宜抬头望了望天色,冷哼一声:“他会回房间?开什么玩笑!” “少夫人,不要再说下去了,这里……也不方便,我们回房吧。”知春暗叫不妙,仍然出声阻止曲相宜。 “回房间?我才不要!”曲相宜伸手将头上的飞燕簪拔了下来,随手扔到了旁边漆黑的花坛里面。 “少夫人!”知春惊讶的叫道。 “乱叫什么!”曲相宜不满的瞥了她一眼,知春喏喏的闭嘴,神情有些瑟缩。 见她如此,曲相宜面不改色的看向玉春。 一直安安静静待在旁边的玉春恰好抬头,曲相宜对上她的视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玉春,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玉春摇摇头,很是乖巧的说道。 “嗯,你记清楚了,你什么都没看见。”曲相宜拍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我现在有点饿,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宵夜吧。” “是。”知春玉春两人一齐应声,随后知春默不作声的跟在曲相宜背后,玉春手中握着灯笼手柄走在两人前方引路,如同刚才来时一样,三个人离开了。 三人走远后,花坛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手探入刚才曲相宜扔掉飞燕簪的地方摸索。 盛临遥手中拿着刚刚找到的飞燕簪走到鹅卵石铺就成的道路上,借着远处照来的灯光,伴着天上的月光,手中这支银质的飞燕簪上的珠翠更加耀眼,点缀的宝石熠熠生辉,与之前戴在曲相宜头上那副灰扑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这支飞燕簪,是皇上赐给窦静妤的,白天看来,它的样子与寻常廉价的珠钗并无不同,然而一到晚上,尤其是在漫天的月光照耀下,却会非常的美丽绝伦。 窦静妤得到这支簪子的时候,皇上亲口告诉了她这个秘密,她自从看过一次之后,就很喜欢它,将它当做一件宝贝,这么特殊而又珍贵的一件首饰她却亲手送给了曲相宜,她的第一个儿媳,可以看来她是很重视曲相宜的。 她将簪子交给曲相宜的时候,盛临遥自己也在场,窦静妤故意没有告诉曲相宜这支簪子的秘密,就想让她自己发现。可是,窦静妤一定不会想到,曲相宜竟然毫不在意的就将这支簪子丢弃。 盛临遥盯着发光宝石的双眼愈发的沉静深邃,眼底深处的黑暗比之身周的黑夜更为厚重。 “少夫人,奴婢将这些碗碟先收拾下去。”玉春道。 坐在椅子上悠哉的品茶的曲相宜脸上是无比惬意的笑容,她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玉春便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剩炙,丫鬟端着托盘等待她将东西放上去。 玉春带着丫鬟将东西收拾好,她跟丫鬟要出门的时候,忽闻身后的曲相宜说道:“对了,玉春,你让厨房给我做一碗人参乌鸡汤,一定要小火慢炖,仔仔细细的炖好哦,里面还要放燕窝,我明天早上起来要喝。” “是,少夫人,奴婢知道了。”玉春对曲相宜这样的说辞并未提出不解疑问,她一副顺从的姿态,走出门后,把门关了上去。 在屏风后铺床的知春走了出来,她也听到了刚才曲相宜的话,她犹犹豫豫,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对曲相宜说。 “怎么了?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曲相宜眼角瞥到知春的样子,眉梢高挑。 “额,少夫人,府里这样的情况,吃这种东西不太好吧。”知春对对手指,支支吾吾的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曲相宜横眉,振振有词道:“三弟生病了,我很担心,但是为了担心他反而将自己累倒也不好吧,我吃点补品给自己好好补补身体不行吗?” “而且,我啊,”曲相宜放下杯子,用手摸了摸腹部,道:“现在最主要的,不就是怀上一个孩子吗?只要我怀上国公府的血脉,怀上盛临遥的儿子,我以后在国公府的地位,就永远不会动摇!” “所以啊,我现在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好?”曲相宜反问知春,知春被她这一番话给说服了,反正她是跟着曲相宜的,曲相宜只要好了,她也能够跟着好起来。 俗话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管别人的事,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呢? “少夫人说的是。”知春恍然大悟的说道。 “哼哼。”曲相宜得意的笑起来。 房门外的人同样勾起嘴角,这主仆两人说话时,从来不会避开别人,比如说,现在外面守门的丫鬟。 她们两个人说话声音也不会放低,想要偷听的人,只有将耳朵靠在门上面,就能清楚的听到里面详细的说话声。 这样的话,若是让窦静妤知道了,曲相宜哪里还能继续做世子夫人? “玉春姐姐。”守门的丫鬟唤了她一声。 屋内的笑声消失了,玉春摆摆手,道:“有事吗?” “少爷正在找你。”其中一个丫鬟说道。 玉春一直在注意房间内动静的耳朵忽然听到里面的人站起来了。 “找我?”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所站的地方调整到外侧。 “对的,少爷找了你好长时间呢。” 丫鬟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打开了。 “少爷现在在哪里?”曲相宜出声问道。 “少夫人?哦,少爷正在书房里。”丫鬟被刚才挺大的开门声惊到了,她回过神,看见曲相宜后,就才道。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少爷找你不找我?”曲相宜用一种莫名的视线看着玉春,那眼中的光芒,仿佛闪烁着狐狸精的意思。 “这……”玉春苦笑着摇头:“少夫人,奴婢也不知道。” “是吗?”曲相宜瞅了她一眼,依然不怎么相信。 知春出来打圆场,她道:“少夫人,少爷还在书房里等着,就先让玉春过去吧,说不定少爷有急事要安排玉春去做。如果耽误了时间,少爷可能会对您不满的。” “这样啊……”曲相宜随手一指,“好了,那你就去吧。” “多谢夫人,奴婢先告辞了。”玉春行了礼,急急忙忙的走了。 曲相宜照着廊下的柱子踢了一脚,在红色的木头柱子上留下一个脚印之后,转身进了屋子。 知春紧跟着进去了,她在关上房门之前,对两个守门的丫鬟笑了笑。 门关上后,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齐齐轻声笑起来,那两双弯起来的眼中满是对曲相宜的不屑之意。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坐在书桌后默默盯着桌面上那只檀木盒子的盛临遥出声询问。 “谁?” “奴婢玉春。”门外的人这样说道。 “进来。” “是。” 玉春推门进来了,她进屋之后,便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少爷。” “嗯,起来吧。”盛临遥道。 “谢少爷。” 玉春起身站好,从进来到现在,她一直恭恭敬敬的低着头,眼睛规规矩矩的,丝毫不敢乱看。 “如何了?” “并没有什么迹象。”玉春摇头答道。 盛临遥眼神一厉,玉春明显感觉到身上的视线顿时冷厉起来,她虽然心中有些畏缩,但是依然挺直腰背,她深知,要骗过别人,首先就要骗过自己。 盛临遥的视线缓缓收了回去,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说话,玉春也摄于他的威严,不敢说话。 察觉到身上的视线消失之后,玉春暗自抹了把冷汗,要在盛临遥这样的人物眼皮底下撒谎,的确很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她这不就成功了吗?玉春为自己打了打气,就听盛临遥道:“你要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人是我的眼线。” “奴婢知道。”玉春很肯定当时只有她在,没有别的盛临遥的人在。 “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盛临遥语声转冷,似乎知道了玉春正在欺骗他。 “奴婢也从未欺骗少爷您。”玉春自信的说道。 “是吗?”盛临遥淡淡问道。 “是的,少爷,难道你不相信奴婢吗?” “相信是你给我的,而不是,我给你的。”盛临遥眼中似有一道光芒滑过,他不耐和玉春继续说下去,挥手道:“你自己有什么心思我管不着,但是,做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玉春惊讶的抬头,第一次这样无礼的直视盛临遥。 盛临遥凡是这样说,就已经表明他知道了些什么,难道说,他,他知道了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 “看来你也知道了,这样也好,不用我多说什么。”盛临遥抬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玉春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黑衣人。 她大吃一惊,尽管知道盛临遥身边有一些神出鬼没的人物,可是与这些人物近距离的接触却是仅此一次。 “有些机会,抓不住,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你真的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盛临遥叹了一口气:“总有那么多自作聪明的人,带她下去吧,我相信,你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黑衣人无声的点头,玉春刚想尖叫,就被他捂住嘴巴,随着黑衣人,一起消失在这里。 第72节 盛临遥起身,将放在桌子上的盒子拿起来,放到了书架上。 ☆、第九十二章 这一晚,除了曲相宜,其他人从未合上眼过。 窦静妤和盛怀瑾两人待在一个房间里,两人互相依偎着,双手紧紧相握。 一夜未睡,窦静妤不习惯熬夜的身体已经有些难受了,她的神情很是憔悴,眼眶更是通红,盛怀瑾比她看起来要好很多。 他毕竟是男人,也是这一家子的依靠,他万万不能脆弱的,他还要为窦静妤和儿子们撑起天空。 天放明的时候,光线透进屋子里的时候,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窦静妤忽然说道:“临毅一定能够活下来的。” “嗯,他一定会的。”盛怀瑾覆在她背后的手动了动,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两人复又安静下来,直到茭白送来了早饭。 “老爷,夫人。”茭白行完礼后,就带着丫鬟将早饭摆上了桌子。 “静妤,吃早饭吧。”盛怀瑾道。 “我不想吃,你先吃吧。”窦静妤从他怀中退出来,扶了扶有些歪掉的发髻。 “夫人,厨房送来了人参燕窝汤,您吃点补补身体吧。这样也有力气去照顾四少爷。”茭白一边从汤盅里盛汤,一边劝她,然后将汤碗放到她面前。 “茭白说得对,静妤,你也不想临毅苏醒的时候,看不见你吧。”盛怀瑾也劝她。 “哎……”这一次窦静妤没让两人多劝,拿起了汤匙开始喝汤。 吃完早饭,宫里来人了。 “奴才参见公主,参见国公爷。”李清的弟子钟树儿给两人行完礼,便直接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皇上听说,盛四公子中了蛇毒,如今生死不知,便命奴才将解毒圣物血蝉送到府上。” “血蝉?”窦静妤闷闷的出声,钟树儿进到这里,第一次听到了窦静妤的声音,刚才一直是盛怀瑾在说话。 “是的。” “我记得孔先生现在刚好去吃饭了,不如将孔先生请来这里,看一看这血蝉对临毅到底有没有用。”窦静妤说完,就有人应声,道:“夫人,奴婢这便去请孔先生。” “嗯。” 孔千方来到这里之后,窦静妤让人将装着血蝉的盒子打开,让他看。 孔千方刚看到血蝉时,神情就严肃起来,他立刻站定,把盒子举起来,仔细的审视起来。 片刻之后,他似乎将血蝉看完了一遍,他舒了一口气,道:“这下子,临毅有救了。” 说完,他便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身体。 “真的吗?!”窦静妤惊喜的瞪大双眼,盯着孔千方连连追问。 “是真的,夫人,血蝉可解天下所有毒物,就老夫已知的,没有血蝉解不了的毒。”孔千方自信的说道。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窦静妤喃喃自语着,忽然大笑起来。 她神情恍若癫狂,可在场除了钟树儿一众皇宫的人,皆明白窦静妤这是因为太高兴,大悲大喜之下的反应。 盛怀瑾有些心疼的将窦静妤抱住,动作小心翼翼的,如同他手中是绝世的珍宝。 是的,没错,窦静妤就是他盛怀瑾的绝世珍宝。 窦静妤安静下来之后,终于想起了被她忽略在旁的钟树儿,她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牵起一抹微笑,对他说道:“这位公公,劳烦你回去禀报皇上,等临毅病情好转以后,我会亲自进宫,叩谢皇恩。” “是,奴才记得了,奴才回去一定会将这句话完完整整的上报给皇上的。”钟树儿连忙恭敬应道。 “好,今日府内事物繁多,就不留公公喝茶了,茭白,你送这位公公离开吧。”窦静妤对身后的茭白说道。 “是,夫人。” 茭白将钟树儿送到门口,她对钟树儿行了一礼,钟树儿连连摆手,口称不敢,又伸手去扶她,茭白便趁此机会,将袖中的荷包塞入他手中。 钟树儿显然做惯了这种事情,身为御前总管的弟子,每天来给他送钱的人不要太多。 他也练成了一种只要摸一摸荷包的鼓胀程度,就能分辨出里面的银两或者银票的到底多少的功夫。 茭白给他的荷包里面只有一百两的银票,比起他在宫里收到的那些可少了好几倍,可钟树儿却没有一丝不高兴。 这位是谁身边的人?皇上最宠爱的元福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啊!这位从小跟着元福公主长大,可是元福公主身边的红人啊,她若是因为钟树儿失礼,在元福公主面前告了一状,搞不好,钟树儿就不在这个世上了,钟树儿是万万不敢在她面前拿大的。 可以这样说,这整个国公府的人,除了窦静妤他需要恭恭敬敬的捧着以外,就只有茭白有这个资格了。 她是元福公主身边的老人,是皇上亲自为元福公主挑选的,元福公主也愿意给她脸面。 何况,这一次,是皇上的意思,这可是长脸的事情啊,只要他办好了,在皇上眼里就有了好印象,这一百两可意味着元福公主对他很满意啊,就算给的再少,钟树儿也心甘情愿啊。 别人就算给一千两,一万两,都比不上这一百两的作用! 更何况,这一百两,其实,他不应该收的。 钟树儿捧着手里的荷包乐颠颠的走了,他一走,茭白自然也回府里了。 “孔先生,请等一等。”窦静妤叫住了小心翼翼端着血蝉要离开的孔千方。 “怎么了夫人?”孔千方疑惑的看着她。 窦静妤侧脸和盛怀瑾对视一眼,方才对孔千方说道:“孔先生,能不能让我也看一眼血蝉。” “当然可以,夫人请看。”孔千方边将盒子地给她,边道:“血蝉既然已经有了,临毅的康复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哦。”窦静妤接过盒子,然后她伸手将血蝉拿了起来。 这血蝉整体形状就是一只蝉,夏天喋喋不休鸣叫的那种蝉,它通体呈现红色,看起来很不寻常的样子。 窦静妤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拿着血蝉的那两只手指上,她感觉身体里忽然一下子失去了很多东西,有些头重脚轻。 一旁的盛怀瑾与孔千方却清楚的看到窦静妤面容一下子变得非常苍白,在透窗而来的阳光下,就像透明一般。 “静妤!”盛怀瑾惊慌的将她抱入怀中。 窦静妤还有些迷糊,她将手中的血蝉放到盒子里,道:“怎么了?” 经她手之后的血蝉红得更加妖异,诱惑人心,孔千方不解的看了一眼,随后就在盛怀瑾的催促下,为窦静妤把脉。 “气血两虚?!”孔千方惊愕的说道,他万分疑惑的道:“夫人刚才明明健康的很,现在,又怎么变得气血两虚?” “孔先生!”盛怀瑾不满的唤他,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哦,夫人现在很虚弱,最好尽快吃些补气血的东西,要尽快!”孔千方说道。 “好,我这就让人去炖补品!”盛怀瑾正想要吩咐下人的时候,外面有人说道:“娘,父亲,你们在吗?” 是曲相宜,盛怀瑾道:“我们在。” “儿媳给你们送来了人参燕窝汤,不知父亲你们有没有空喝?”曲相宜小心的问道。 “快进来!”现成的补品送上门来,盛怀瑾大喜过望,孔千方在一侧点头:“嗯,人参燕窝现在吃正好。” “静妤,你先坐。”盛怀瑾伸长手将一把椅子拉过来,让窦静妤坐下。 孔千方则是在曲相宜进来前,将装有血蝉的盒子盖起来收好。 “孔先生啊……”窦静妤虚弱的唤他,盛怀瑾忙问:“静妤,你有什么事要跟孔先生说?” “让他先去,救临毅。”窦静妤转而看向盛怀瑾,断断续续的说道。 “好!”盛怀瑾听完,对孔千方点头示意:“孔先生,临毅那里就拜托你了。” “那老夫就先告退了。”孔千方拱手之后,便离开了。 曲相宜目不斜视的端着托盘走进来,她上前将托盘放下,把上面的东西一一摆放到桌子上。 她放好后,盛怀瑾正要上前,却看见她站在一边,似乎有伺候的意思。 盛怀瑾便挥手说道:“相宜,你先走吧,你娘她有点不舒服,这里有我就行了。” “哦。”曲相宜本来还想做个孝顺的样子,哪知盛怀瑾根本不给机会,她应了一声,乖乖的走出去了。 盛怀瑾舀来一汤匙,递到窦静妤嘴边,窦静妤张开口,他便将汤匙喂进她的嘴里。 喝完一口汤,窦静妤勉强笑笑,道:“你把我当小孩子看啊,让我自己来吧。” “我喂你吧。”说完,他再次将汤匙送到窦静妤嘴边。 窦静妤无奈的张口喝掉,谁知吞咽的急了点,呛咳起来。 盛怀瑾急忙为她顺气,窦静妤勉强停下咳嗽说道:“还是我来吧,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静妤,你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享受,一辈子照顾你,是我的荣幸。所以,”盛怀瑾手中端着汤匙玉碗,认真的看着她:“你能给我机会吗?” 窦静妤倏然落泪,她明白过来,道:“这次是意外,怀瑾。” “可是我好害怕这样的意外。”盛怀瑾苦涩的说道:“那时候,我想,如果,你出什么事的话,我就跟你一起走。” “说什么傻话!”窦静妤抬起手,捂住嘴:“怀瑾,我们两个约好了一起到白头,你要相信我。” “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盛怀瑾低头,看着手上碗中的汤水,“每次,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到伤害,可我能做的,只是事后不轻不重的安慰而已。” “怀瑾……”窦静妤无法想象自己到底给了他多少的不安,她道:“我,我不对……” “我似乎,都帮不上你什么忙。” “盛怀瑾!”窦静妤突然叫他的名字,盛怀瑾抬头看她,只见她绷紧了脸色,苍白的脸上显出了红晕:“你干嘛这样看待自己!都是因为有你做我后盾,我才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啊!” “静妤……” 窦静妤主动伸手,将他空闲的那一只手捧在手心里,低头印上一吻:“你知道,这双手,给了我多大的勇气吗?” “他鼓励着我,照顾着我,守护着我,所以,才能有今天的窦静妤。” ☆、第九十三章 “少夫人。” 曲相宜从屋子里出来,守在门外的知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托盘。 “嗯。”曲相宜淡淡的应了一声,她环顾四周,发现有点不对劲:“玉春呢?” 第73节 “玉春?”知春疑惑片刻,道:“今天我好像一直都没有看见玉春。” “她到底在做什么!”曲相宜不满的皱起眉头。 “玉春她可能……额……”知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看着曲相宜越来越不满,她连忙说道:“少夫人,我们先回去吧,您的东西不是还没喝的吗?” “嗯。”曲相宜收敛怒气,攥着手帕走人。 刚才知春正好去厨房问补汤做好没有,谁知恰巧听到窦静妤身边的人正在吩咐厨房做些补气血的补汤来。 知春灵机一动,让人盛了两份汤端了回去,告诉了曲相宜这件事,曲相宜当机立断,带着知春和一份汤就到窦静妤这边来了。 果不其然,她的汤送的很及时,在窦静妤和盛怀瑾面前都留了非常好的印象。 曲相宜回去的时候还想,只可惜厨房的人做的东西少了点,不然,她还能让人盛个五六份,府上的每一个主子都送过去一份。这样,既有了借口,还能得到窦静妤和盛怀瑾两人的另眼相看,更添了其他三兄弟的好感,可谓是一举三得。 曲相宜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坐在房间里喝汤的时候,玉春还看不见人影。 曲相宜当场就发了脾气:“玉春呢?!谁给她的胆子,竟然不过来伺候!” 知春在一边假意相劝,毕竟曲相宜信任的人少一点是一点,她还真不想让另一个人来分担曲相宜对她的信任。 “少夫人,或许玉春她有点急事要办,所以,才没工夫过来。” “她有急事为什么就能不来了吗?!她有没有将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曲相宜被知春劝得怒火频升,知春一边暗笑,一边火上浇油。 “少夫人,一定不是这样的,玉春可是夫人送来的人,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夫人!又是夫人!”曲相宜眼中似冒出了火焰:“什么事她都能来掺一脚,可恶!”曲相宜手握成拳,狠狠的桌面上锤了几下,锤的她手掌上皮肉通红。 “少夫人,您要小心,万不可气坏了身体。”知春赶忙抬起她的手,不让她再继续自虐。 曲相宜不悦的抽出手,道:“短短几天而已,我可真是见识到了我这位婆婆的好手段!一面告诉我,让我不用担心纳妾的事情,一面又安插过来这些年轻貌美的丫鬟!” 曲相宜待字闺中时,也是千娇万宠的女孩子,她是曲尚书唯一的一个女儿,家中阳盛阴衰,儿子多,曲尚书自然就很宠爱这个女儿了。 所以,她还是大家闺秀的时候,再怎么温柔大方,端庄贤淑,也还有大小姐脾气,那些好名声都是曲尚书命人美化过的结果。不过如今吗,有哪家权贵不会让人把话往好里说? 窦静妤让人去查的时候,不仅考虑到家世她是最合适的,而且对她“这点”小脾气也能理解,毕竟,她也是从那种备受宠爱的大小姐过来的,对曲相宜很有相同的感受,她认为,她们两个应该会相处的很好才是。 可她没有想到,曲相宜这脾气还要严重的很,两个人接受的教导不一样。 曲相宜再怎么受宠,曲家人也是将她视作一个联姻工具而已,和顾柏青非常大的差别。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了一个礼部尚书的曲家可没有那么注重礼节,他们只要求女儿不会在丈夫家中作出特别过分的事情,被人休弃坏了曲家的名声而已。 不过,镇国公府当然不一样,他们在曲相宜出嫁前很是教育了一阵子,但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曲相宜还真的没学到几分。 照窦静妤目前的所作所为来说,已经足够仁慈了,曲相宜嫁进来的时候,盛临遥身边连个通房丫环都没有,更别说庶子了。比起与他同龄,就妾室庶出的子女一大堆的人来说,够给曲相宜面子了。 一般来说,能拥有这种资格的女人,就只有皇上的女儿——公主了。 但是,人心总不会满足的,曲相宜一开始就有了这种待遇,心中的底气无疑就高了一层,她会越来越不满足的。 比如现在,她对窦静妤惯例的安插人手就很不满。 知春因为经常跟着曲相宜,想法也不知不觉的歪了,她认为,曲相宜说的没错,不过窦静妤不是她能够碎嘴的,而且,曲相宜的话让别人听到了也不好。 于是,知春便劝她:“少夫人,您就别气了,您若是气坏了身子,会让敌人高兴的。” “哼。”曲相宜瞟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才道:“我身子好得很!” “是是是。”知春笑着和道,她将汤碗往曲相宜面前推了推,道:“少夫人,汤凉了就不好了,您趁热喝吧。” “嗯。”事关补汤,曲相宜乖乖的低下头来喝汤。 话说,镇国公府里的东西果然都很好,这补汤里的人参和燕窝,都是上好的东西,连这乌鸡也炖的非常入味呢。 曲相宜享受的喝着汤,喝完之后,她打了个饱嗝。 声音有点响亮,曲相宜接过知春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这一抬头就看见盛临遥皱着眉站在门口。 “相公!”曲相宜赶忙站起来。 她动作有点急,差点被椅子绊倒,幸亏知春扶住了她,没让她继续出丑。 曲相宜暗地里接着宽大袍袖的掩饰,在知春手上狠狠掐了一下。 知春常年也习惯了曲相宜这种惩罚的方式,只是轻轻皱眉,面不改色。 “相公。”曲相宜站好,往门口盛临遥的方向走去。 “我听说,你给娘送去了补汤。”盛临遥冷淡的开口。 “这个啊,是我送的。”曲相宜承认道。 “做的不错。” 曲相宜被他称赞之后,显得高兴极了,尽管盛临遥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容,刚才的语气也很僵硬。 “没什么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嗯。”盛临遥点头道。 “少夫人。”曲相宜听到有人在叫她,她绕过盛临遥的身体朝门外一看,竟然看到了玉春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玉春的脸蛋红扑扑的,色泽很是喜人,她本来嘴唇就很漂亮,现在就好像特意涂了鲜红色的唇膏,嘴唇红嘟嘟的,泛着光泽,吸引人去一亲芳泽。 曲相宜感觉,刚刚压下去的怒气又浮上来了。 她为什么会是这种样子?还跟在盛临遥身后过来?!他们两个做了什么! 曲相宜一看便知。 盛临遥见她眼神不对,凉凉的问道:“你怎么了?” “哦,我看玉春今天很漂亮嘛。”曲相宜不阴不阳的说道。 谁知这一句话,便惹了盛临遥的不快。 “你还有心情注意这些?” “啊?” 曲相宜不知道为什么盛临遥忽然发怒了,她眼睁睁的看着盛临遥浑身散发着怒意,冰冷的看了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了。 曲相宜愣愣的看着盛临遥离开的背影,刚才,盛临遥那一眼,让她寒意彻骨,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地狱。 “少夫人!”知春和玉春在旁边焦急的唤了她好几声,曲相宜才回过神来。 “扶我回去。”曲相宜说完,被知春两人搀着双臂扶到椅子上坐下。 坐下之后,曲相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似是自语,又似是在询问她们两人。 知春与玉春对视一眼,玉春道:“少夫人,少爷可能是因为四少爷现在被蛇咬伤,至今昏迷不醒,心中担忧,所以才……” “都是因为你!”曲相宜拿起桌子上的刚才的汤碗就朝玉春砸了过去。 玉春惊慌的尖叫一声,侧身躲开了。 “少夫人!”玉春惊慌未定的看着她。 曲相宜冷冷一笑,她阴森的问道:“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去做什么了?” “少夫人,奴婢只是去帮少爷做事了啊。”玉春道。 “做事?”曲相宜丝毫不相信:“恐怕,做到他床上去了吧!” “少夫人!”玉春严厉的唤了她一声,道:“少夫人,你怎么能这样想少爷呢?!” “四少爷是少爷的亲兄弟,他中了蛇毒,生还希望渺茫,少爷担心还来不及,哪里能顾得上享乐!” 玉春很是痛心的说道:“少夫人,少爷非常重视你的,不说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在平常,少爷也不会做出偷腥这样的事情的!” “是吗?”曲相宜很鄙夷的说道:“哪个男人能管得住他的下半身?!” “少夫人!”玉春也有点怒了,她道:“你身为少爷的妻子,怎么能不相信少爷呢?” “我是他的妻子,这就是事实,我相不相信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曲相宜不屑的高抬下巴,眼神充满蔑视。 “少夫人!”玉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曲相宜意味深长的说道:“玉春,既然你那么关心我和少爷的事情,那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不能无视你的心意啊。” 玉春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记得,院子里扫地的下人好像有一个生病了,你就代替她吧。在外面扫地,也能时刻注意少爷的情况啊,少爷来了,你就过来告诉我,你看怎么样?”曲相宜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第九十四章 从主子的贴身丫鬟一下子变成扫地的粗使丫鬟,其中的落差之大,让玉春为之一惊。 她是窦静妤送过来的丫鬟,于情于理,曲相宜也不该这样贬低她,这简直就是在打窦静妤的脸。 “怎么,你不愿意?”曲相宜听不到她的回答,有些不悦的询问。 “少夫人,奴婢可否问一句这到底为何?难道就因为,少夫人您对奴婢的误会吗?!”玉春本就娇艳的脸上再添几分润色。 曲相宜瞪着她的眼睛里面充满怒意,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奴婢不敢!”玉春刚硬的摇头,却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阵暗风,为了不暴露,她硬忍着还击的愿望,被知春一脚踢弯膝盖,对着跪了下去。 “这样才对嘛。”曲相宜满意的勾起唇角,她虽面带笑意,可眼中的怒意丝毫未减。 “做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本分。你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却以下犯上,罔顾尊卑,我是你能够质问的吗?!”曲相宜声声刺耳,玉春一张脸上尽是难堪的表情,今日受此侮辱,简直是她人生永不会抹去的污点,尽管,她用的是这样的假名。 “你是娘那边送来的人,我看你如此表现,简直是丢尽了娘的脸!”曲相宜不忘窦静妤,玉春这样的态度,还是从窦静妤那出来的,她不正就代表了窦静妤的态度吗? “主子罚你,你就不要问原因,你总有做错的地方,否则,好端端的,怎么只罚你,不罚别人呢?知春,你说呢?” 知春向前迈出一步,恭敬的低头说道:“少夫人说得对!” “嗯,好好看看,这才是你对我必须有的态度,给你点脸面,你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曲相宜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掌,道:“我方才说的,你没听到吗?我可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而是在命令你,知春,把她赶出去吧。” “是,少夫人。”知春点头,然后对玉春道:“起来呀,难道要我三催四请,你才愿意动一下吗?” 玉春心中暗恨咬牙,她垂着头,扶着膝盖站起来,默不作声的跟着知春走出去。 第74节 原来玉春的房间是和知春相邻的,她们两个是曲相宜身边的贴身丫鬟,自然自己拥有一个房间。 知春一路带着她到了房间门口,玉春暗道她还会使些阴招,果不其然,知春推开玉春的房门,对玉春道:“进去收拾东西吧。” “我住在这里的。”玉春皱眉说道。 “呦,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扫地的丫鬟了,不再是少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了,自然得搬出去,不能再在这个房间住下去。”知春对着她得意一笑:“你见过哪个扫地丫鬟是自己住一个房间呐?” “你!”玉春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知春把脸杵到玉春面前,用着她恨得牙痒痒的语气说道:“怎么着?你可别忘了现在你的身份,你可没资格这样对我说话,小心我会惩罚你哦!” “哼!”玉春一撇头,自己进屋去了,知春还想跟进去,房门却被玉春一下子关上了,“砰”的一声,知春差点撞到鼻子。 “该死的贱蹄子!竟然敢这样对我!等着瞧,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知春在门外掐着腰高声骂道,她“呸”了一口,憎恨万分的走了。 玉春房内,并未如同知春想的一般,玉春没有在收拾行李。 她房中还多出了一个黑衣男人,玉春此时低着头,难堪不已的站在黑衣人面前。 “抱歉,头,属下失态了。”玉春懊悔的说道。 “我没有想到,曲相宜居然是那种货色。”她贝齿暗咬,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闭嘴!”黑衣人厉声训斥她:“她是少爷的妻子,我们身为属下,没有资格对主子说三道四!” “你还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应该早就忘了,你原来的身份!” “我!”玉春不忿的抬头,眼中氤氲着朦胧的水汽,姣好的面容带着丝丝伤痛之意,格外惹人怜惜。 “别把这种手段用在我身上。”黑衣男人冰冷的说道:“我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说着,黑衣男人手中便出现了一把匕首,他拿着匕首,将刀刃抵在玉春的脸颊之上。 “头!”玉春惊呼一声,连忙道:“头,这是属下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出来的面具,您就饶了属下这一次吧,下不为例,属下一定不会再犯的。” 刀刃与皮肉相接之处,已经显出了一道明显的红痕,玉春感觉到脸颊那处冰凉的地方,传出刺痛之感。 “哼!”黑衣男人冷哼一声,翻手将匕首收起来。 “你要记住,你是夫人手底下的人,别给夫人脸上抹黑。”黑衣男人训道。 “是,头,属下记住了。”玉春赶忙应和,她伸手摸了摸脸上刚才被刀刃比着的地方,触感有些黏腻,她把手指放到眼前一看,手指上竟然已经有了血迹。 玉春不敢再说些什么惹怒黑衣男人,黑衣男人却道:“少夫人既然让你做扫地丫鬟,你就规规矩矩的去做,别出什么岔子。” “是,属下不会再犯错的。”玉春乖乖的低头,黑衣男人环顾四周,感觉自己没什么要说的了,便道:“这一阵子我不会再联络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黑衣男人说完就不见了,玉春摸着自己的伤口,猛然回神,她翻箱倒柜的找出一瓶金疮药,打开瓶塞,往自己手里倒了一点药米分,给伤口上药。 扮演玉春的这个女人,和黑衣男人同为盛临遥手底下的人手。 因为黑衣人里的男女数目相差巨大,二十多个男人里面,只有五六个女人。 所以尽管黑衣人们已经变得冷血无情,但对于同属一个组织的女人还是会多少宽容一点,毕竟,男女相差本来就很大,能够成为盛临遥手下的人,都是能力非常强的人。 身为女子,能够和他们做到一样的地步,也有足够的资格让他们宽容一分。 玉春的性格并不好,一开始盛临遥要的只是能干的手下,再加上他们一穿上黑衣,带上头罩和面罩,除了体型有些差异,就没什么不同了,盛临遥因此不怎么在意。 后来,玉春的性格暴露出来,盛临遥为了培养他们耗费了心血,抛弃她也很不明智,所以干脆就让她当个打手,说打就打,还挺听话的。 这次代替玉春,盛临遥实在选不出人手,女手下都被他排出去了,而男的盛临遥又不愿意委屈他们去扮作女子,在后院里窝囊度日,便找到了玉春,让她来代替。 不过,刚来第一天就出这样的差错,这是盛临遥也没有想过的,他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玉春制作好面具,戴上之后,因为做的太薄,而且她第一次戴这种东西有些过敏的症状,所以才出现面色红润,仿佛被人滋润了一半的样子。 倘若玉春她知道如今的一切完全都是因为她不适应面具造成的后果,可能会后悔万分吧。 但是玉春现在完全将罪过都冠在曲相宜头上,在她看来,曲相宜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骂她简直跟个神经病一样,奇怪极了。 上好药之后,玉春口中发着牢骚,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来。 盛临辉坐在酒楼里,他对面坐的是季鸿儒。 “我听说,你四弟不小心被蛇咬了。”季鸿儒倒了杯酒,仰头一干二净。 “嗯。”盛临辉道:“是银环蛇。” “银环蛇?”季鸿儒眼神微缩:“这种蛇怎么会在京城一代出现?” “我也很奇怪,这种蛇,明明完全无法在这里生存,可却无比奇异的出现在那座从没有人出过事的大林山。”盛临辉日渐长进,更何况除了对自己的感情,别的事情他一向很敏锐。 “那你四弟现在怎么样了?”季鸿儒转移了话题,他们现在正坐在天然居人来人往的一楼,不适合说这种话题。 “幸好皇上仁慈,赐下解毒圣物血蝉,听孔先生说,临毅过几天就没事了。”盛临辉感叹道。 “万幸啊,好在天下间还有能够解毒之物。”季鸿儒夹了一筷子热菜。 “对啊,来,我们两个就提前为临毅庆祝一番!”盛临辉举起手中的酒杯。 “好!四公子痊愈之日,我必登门拜访!”季鸿儒端起酒杯与他碰杯,喝光酒后,他这样说道。 “到那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盛临辉开怀笑道。 “郡主,我们该走了。”绿杉在沈芙耳边低声说道。 她们主仆几人现在正站在一楼的楼梯口处,过往的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这穿戴华贵的女子,绿杉有些不堪忍受,她才出生提醒沈芙。 沈芙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盛临辉那一桌,看着盛临辉脸上的笑容,她竟不由得对季鸿儒升起了几丝嫉妒。 没错,沈芙知道盛临辉无法继承国公府后,并没有放弃他,经过百般的考虑之后,她决定还是在盛临辉身上用力。 她已经在国公夫人面前露了脸,若是现在想改主意,恐怕会让国公夫人很不满,到时候,如果国公夫人在她以后使个绊子,那就麻烦了。 季鸿儒夹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忽然对盛临辉说:“盛大公子果然魅力惊人,到哪里都有人盯着你目不转睛。” “嗯?”盛临辉对此有些疑惑,季鸿儒抬头示意方向,盛临辉也看过去后,见是沈芙,神情忽然冷漠起来。 ☆、第九十五章 盛临辉在季鸿儒揶揄的笑声之中收回视线,他拎起酒壶给季鸿儒倒了一杯酒,道:“喝酒!” “你不高兴了?”季鸿儒端起酒杯,却并未喝下,他摇晃着酒杯,杯中的酒水随着他的动作荡漾开来,他问道。 “不算是。”盛临辉神情减淡,道:“只是不耐烦而已。” “有一个身份高贵,还长得挺漂亮的女人喜欢你,你还不耐烦,我看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季鸿儒打趣道,他状似郁闷的感叹道:“不像我,没有哪个女人会看上我,哎,只能去合欢楼,才会有女人往我身边凑。” “你这么想要的话,我就把她让给你,怎么样?”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季鸿儒摇头,他转头看了沈芙一眼,对盛临辉道:“你看,人家来找你了。” 盛临辉闻言,皱眉的朝那边看去,见到沈芙果真要往这边来时,他当机立断的站起来,顺手也将坐在椅子上的季鸿儒也拉起来,往桌上扔了两三块碎银子,两人离开了天然居。 沈芙连忙追了出去,任凭身后的绿杉焦急的唤着“郡主”也丝毫不为所动。 她追出天然居的大门,门外的人流熙熙攘攘,沈芙找不到盛临辉的身影了。 她银牙暗咬,在原地狠狠的跺了下脚,恼怒不已。 “郡主!”绿杉跟上来,她急忙道:“郡主,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急什么!”沈芙本就因为没有追上盛临辉而心生怨愤,此时听到绿杉催促的话语,不由得拉下了脸,训斥道。 “可是郡主,这里的人太多了,您万金之躯,若是受到了什么冲撞,奴婢可是万万不敢当的。”绿杉一脸关心的劝她。 “这里是本郡主的地盘,谁那么大胆,敢在这里对本郡主出手?!”沈芙脸色一黑,眼神极为不善的瞪着她。 “郡主,以防万一啊,奴婢这也是为您好。”绿杉话音未落,就有一个人从人群中冲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面目凶狠的挥刀向沈芙刺来。 沈芙看到那人,简直惊呆了,绿杉在她身边猛推了她一把,将沈芙推了个趔趄,同时也将沈芙推回神了。 那个人一击不中,站稳身子又是一刀朝她袭来。 绿杉在一旁高喊:“来人啊!有人要刺杀郡主!快来人啊!” 她一边喊一边朝那个拿着匕首的凶徒冲过去,沈芙惊道:“绿杉!” “我跟你拼了!”绿杉口中一声怒吼,盯准凶徒那只拿着匕首的手臂,双手紧紧抱住他的那只手臂,双腿也同时踢着凶徒。 被这一幕惊呆的人因着绿杉刚刚的话语回了神,周遭的人也连忙上来,一群人围着那个凶徒,试图将那个凶徒活捉。 沈芙在一旁不知所措,幸好收到消息的巡城卫赶来,带头的巡城卫头领向她拱了拱手,问道:“郡主可有受伤?” 沈芙摇头,道:“我没有受伤,你们快去救绿杉!”沈芙说完,便伸手指着绿杉和凶徒的方向。 巡城卫头领应后,就带着身后的巡城卫们驱散众人,很快就将那个凶徒制服了。 绿杉气喘吁吁的瘫坐在旁边,沈芙见已经没什么事了,连忙走到她身边,伸手揽她手臂,关切的问道:“绿杉,你没事吧?” 绿杉听到沈芙问话,道:“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被那个人手里的匕首划伤了手背。” 她说着就露出手上的那只手,只见那手背上显露出一道横贯了整个手背的血痕,伤口周边的皮肉皆翻了过来,看着便觉一定疼痛无比。 沈芙吃了一惊,她道:“这么重的伤怎么会没事!快,我带你去看大夫!” 沈芙用力拉着绿杉的手臂,绿杉苦笑着道:“郡主,奴婢刚才把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现在奴婢,腿有些软,站不起来了。” “那我去给找顶轿子!”沈芙不顾绿杉的阻拦就要去找轿夫,没等她走几步,刚才的巡城卫头领过来了。 “郡主,犯人已经抓到,可是,他已经咬破牙齿中暗藏的□□,自尽身亡了。” “什么!”沈芙朝那人看去,那个歹徒此时毫无生机的倒在地上,但他的眼睛还大睁着,渗人的紧。 “就算他死了,也要把他是谁、幕后的真凶查出来!”沈芙心中怒意高涨,这是第三次了,接连着有人要她的性命,她沈芙的命果然值钱啊。 “郡主放心,微臣等一定会仔细查清的。”巡城卫头领说道:“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慢着。”沈芙叫住了巡城卫头领,对他说道:“你去给本郡主找顶轿子来,要快!” 巡城卫头领拱手应是,然后很快就有两个轿夫抬了一顶轿子过来。 沈芙在两个轿夫的帮忙下将绿杉送到了京中有名的医馆,为绿杉诊治完后,才回到郡主府。 沈芙在大夫给绿杉治伤的时候,就已经派人传了消息,她回到府里之后,沈父沈母就迎了上来,对她嘘寒问暖。 “阿芙,你没有受伤吧,来让娘看看。”沈母拉着她,仔细打量她的身体。 “娘,我没有受伤。”沈芙对着沈母摇摇头,她道:“受伤的是绿杉,绿杉为了保护我,去和那个歹徒拼命,将手背割伤了。” “是绿杉啊,这次可多亏了绿杉了,我要好好奖赏她。”沈母面带欣慰的说道。 “应该的。”沈父在一边点头附和,沈芙道:“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赏赐绿杉的,她救了我一命,我不会忘记她的。” 第75节 “最重要的是你没事。”沈母道:“你平安咱们全家都平安。” “娘,我以后,会多注意安全的,出门的时候,会多带几个人。”沈芙道。 “知道就好,你现在身份高贵,哪能只带一个下人呢!”沈母又殷殷教育了沈芙好久,才因为沈芙说自己受到了惊吓,想回去休息休息才放过她。 “喂!玉春,说你呢!”知春高声叫着玉春的名字,埋头拿着扫帚扫地的玉春不情愿的抬起头,她道:“干什么?” “我现在可是你的头头,这是你对我说话的语气吗?”知春不满的看着她,道:“重来!” “知春姑姑有什么事?”玉春深吸一口气,勉强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你看看你扫的地,这里,这里,还有那里!还有这么多的脏东西都没扫干净,你到底会不会扫地啊!”知春叫嚣道。 “那边我还没有扫到,而你说的这里,我明明已经扫干净了的,是你又弄得脏东西还说我没扫干净?!”玉春皱眉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把这里弄脏了的?”知春得意的高抬着下巴。 “你还讲不讲道理了?”玉春不满,她道:“分明就是你故意刁难!” “我故意?这同一个院子的,谁不说我知春做事向来公平公正,你哪里安的心,精然说我故意刁难你!”知春佯装着愤怒的神色,还高声问其他扫地的丫鬟:“你们说,我刁难她了吗?” 别的粗使丫鬟可没有玉春这般的有底气胆大,她们低着头,声音细小的说道:“没有。” 知春满意的点头,然后笑着对玉春道:“你看看,别人都说我没刁难你,分明就是你偷懒了!” “偷懒的人就应该惩罚,否则,人人都偷懒,那成什么样子了!”知春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下巴,她道:“我记得,马房的人刚才跟我说,他们人手少,现在马棚里的马粪还没清扫干净,玉春,你就去帮他们吧。” “你少欺人太甚!”玉春可不想去打扫马的排泄物。 “你偷懒了啊,我罚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说过,我没有偷懒!” “你说了,就是真的啊?”知春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这院子里的丫鬟都是由我管的,我说你要去扫马棚,你就得去!” “不然,你就滚出这个院子!” “你!”玉春愤恨的咬牙,她瞪着知春的视线如果能够杀人,知春恐怕早就被她碎尸万段了。 “还不快去?!”知春淡淡的喝道,玉春还有任务在身,不得不低头,她用力的将手中的扫把扔到地上,恨恨的瞪了知春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出院子。 玉春一走,旁边的丫鬟就讨好的围到知春身边。 “知春姐姐,你怎么会对那种人生气啊?” “哼!”知春冷哼一声。 “知春姐姐对我们一向很好,肯定是那个女人做了什么惹知春姐姐生气的事情,才会让知春姐姐这么生气!” “说得对,她的确非常惹我生气。”知春道:“不过,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感觉,她好像跟刚来的时候差别很大。” “咦?”有人轻咦了一声,知春看向她,那个丫鬟迎着知春的视线,说道:“原来知春姐姐您也有这样的感觉啊。” “你也感觉不对?”知春扬眉:“说来听听。” “就是,她刚来的时候,脾气挺好的,也不跟人红脸。我和她接触过,她还送了我一对耳环呢。”那丫鬟说着有些瑟缩,有点怕知春会迁怒于她。 知春看出来了,她道:“区区一对耳环,我还不会在意,你继续说。” “然而她被夫人罚扫院子以后,脾气就很不好,眼神也很不友善,花红去嘲笑过她几次,可她看人的时候,让人毛毛的。” “哦。”知春又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刚才了,她实在奇怪的很,就想和以前变了一个人似的,可是昨天,她还好好的。” 知春闻言若有所思,随后她道:“行了,都散了吧,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是。”丫鬟们便听话的走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第九十六章 “知春,你去哪儿?”曲相宜听到有人关门走进来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知春正朝她走来。 “少夫人,奴婢刚刚出去了一下,就在院子里。”知春走到曲相宜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金簪,在她发髻边比划几下,然后插到合适的位置上。 曲相宜看到刚才自己犹豫不决的簪子已经插好之后,也不在意知春去哪里了,她道:“快点帮我梳妆,一会儿,还要去大厅呢。” “是,少夫人。” “二少夫人。”门外的丫鬟齐声问安,厅中的盛临遥看着除了卧病在床的盛临毅以外,已经到齐了的家人微微皱眉。 等到曲相宜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盛临遥低声问道:“这么晚?” 曲相宜早就想好了说辞,她道:“昨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所以,起得有点晚了。” “嗯。”盛临遥对此也没多说什么,曲相宜轻舒了一口气。 窦静妤正在和盛怀瑾谈话,她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就抬头看过来,见到曲相宜,略带憔悴之色的面容勉强扯出笑容:“相宜来了啊,那咱们就吃早饭吧。” 曲相宜没来得及回答,盛临遥就代替她应答了一声。 “上菜吧。” 清淡的早饭很快就端了上来,一家人吃完饭,窦静妤说道:“临毅的身体康复有望,而且过几天就能够苏醒,你们也不用日日待在家里为他担心了。” “可是,娘……”盛临辉想说些什么。 窦静妤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家里临毅有我和相宜陪着就好,你们身上还有公职,各个还都身兼要职,临遥,我没记错的话,你快要升任工部侍郎了吧。” 盛临辉扭头,问盛临遥:“临遥,这是真的?” “嗯。”盛临遥淡淡的点了点头:“不过临毅出了事情,我没心情说这些。” “所以,也不能继续待在家里了,临辉你昨天也因为公事出去过一趟对吧。”窦静妤目光转向盛临辉。 “哦,对。”盛临辉有些心虚,因为他中途还去了一趟酒楼喝酒。 “你们就先去忙自己的吧,公事要紧,临毅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窦静妤果断的说道。 “好吧。”有公务在身的三个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 然后,他们三人就各自回房间拿东西前往衙门了,曲相宜想要娶送送盛临遥,却被窦静妤叫住了。 “相宜,我不放心临毅,所以想去守着他,府里的事情,就暂时先托付于你好吗?”窦静妤身后跟着茭白。 “娘,我……”曲相宜有些犹豫。 “我相信你能行的,如果有些事情你拿不定主意,可以来问我。抽出一点时间来帮帮你,我想我还是可以的。”窦静妤鼓励她道。 “好,娘,我会努力的。”曲相宜坚定道。 “嗯,那我就先走了,你可以来临毅的院子找我。”窦静妤笑着对她说完,曲相宜应过之后,窦静妤便带着茭白离开了。 窦静妤来到盛临毅房间的时候,孔千方还在。 “孔先生。” 坐在盛临毅床前,为他专心诊脉的孔千方动了动眉毛,窦静妤连忙伸手捂住嘴唇。 待孔千方放下手,同时睁开眼睛后,窦静妤才小声的问道:“孔先生,临毅他怎么样了?” “夫人。”孔千方拱了拱手,道:“临毅的身体正在快速的好转,今天早上老夫已经为他检查过,他体内银环蛇的毒素正在稳定的排出,您看,那就是排出的毒液。” 孔千方指了指床铺下的一个圆桶形状的瓷罐,窦静妤不解道:“这毒液不为什么不倒掉?” “这个啊,丫鬟已经倒过了,老夫刚才只是想给您指一下而已。” “哦。”窦静妤明了的点头,然后走到床前。 孔千方让开位子,走到一边的桌子旁,研墨写字,茭白见窦静妤没有用到她的时候,她也跟着走到桌子旁边,帮孔千方研墨。 盛临毅的脸已经消瘦了许多,往日里精致俊美的面颊因为暗黄的病容而黯然失色,他闭上的眼睛,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睁开过了。 窦静妤伸出手,握住盛临毅瘦了一大圈的手,他的手背上已经显露出了骨骼的曲线,单看这一只手,就能看得出盛临毅因为中毒吃了多少苦。 身为母亲,窦静妤心疼不已,临毅一直多灾多难的,之前被歹人掳去的是他,回来后也昏迷不醒好几天。 不过这一次,幸好有顾柏青赏赐的血蝉,希望她努力净化过的血蝉能够让盛临毅早点苏醒复原。 “噼里啪啦!”又是瓷器破碎的声音,锦福再次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同时,她伸出手掌,狠狠的掌掴跪在她面前的香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香娥不敢顾及脸上的伤处,她连忙俯下身子不停的磕头。 “公主恕罪,奴婢罪该万死,请公主息怒!” “还想让本宫息怒?!”锦福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们才告诉本宫这个消息!” “本宫说了多少次了,盛临毅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宫!”锦福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 宫里的宫女太监一下子都跪了下来,香娥道:“公主,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公主责罚!” “现在知道请罚了?”锦福极为不满的瞥了香娥一眼,她眼中一直氤氲着的怒火灼灼燃烧。 “那之前办事的时候死哪去了?!” “啪!”桌上的“青玉壶”再次遭殃,被锦福含怒一挥,刚好砸在香娥额头上,砸出一片红肿之后,摔在地上七零八碎了。 香娥不敢呼痛,尽管额头上的上疼得她手发抖,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公主恕罪!” “香娥,本宫本来以为,你是个好的,起码,比缠枝,你要出色一点。”锦福忽然收敛了怒气,她开始陈述道:“可本宫没想到,你和缠枝,终究是一丘之貉!” “公主,奴婢,奴婢无能!”香娥求饶道:“请公主责罚!” “让本宫责罚?本宫可不敢呐,你能将本宫的吩咐抛在脑后,可见胆子大的很。”锦福一拍桌子,吓得宫女太监们身体齐齐一抖。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香娥道。 “不是故意的?那你说,为什么,司悦那个小丫头片子都知道盛临毅出事的事情,可我还被蒙在鼓里?”锦福冷哼一声:“说啊!” “公主,其实……”香娥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不仅是因为她头上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还因为,那个威胁她的人。 “其实什么?”锦福眯眼问道。 “其实他——” “皇上口谕!锦福公主接旨!”殿门外尖细而又高声的声音一下子穿透了空间,清晰的传到殿中所有人的耳中。 锦福站起身,美眸轻轻扫过在场的众多宫女太监,她没有再去看香娥,挥挥宽大的宫装袍袖,锦福端着姿势出门接旨。 “锦福,接旨!”锦福带着身后的几个宫女双膝下跪,身着紫蓝色太监服的人目光平淡的说着顾柏青刚才的话语,说完后,他道:“公主请起。” 第76节 “多谢公公。”锦福说完,她身后的宫女机灵的给那传旨的太监一个荷包。 那太监动作敏而快速的收回荷包,脸上平静无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向锦福请辞:“公主,奴才就先退下了。” “张公公,希望你回去以后,回禀父皇,本宫立刻就前往上书房。”锦福说道。 “奴才一定会原封不动的禀告皇上的,请公主放心,奴才告退。”张公公行了礼,就离开了。 锦福转身回到荣福宫。 殿内还是一片狼藉。 锦福冷声道:“在我回来之前,所有的东西都必须物归原位。” “是。”殿内的宫女太监齐齐应道。 “香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锦福眼神不甚友善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香娥后背。 香娥感觉后背一阵浑身发冷,她听到锦福的话后,连忙说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锦福说完这句话,带着几个宫女在镜子前换了衣服,又重新戴上几支钗环。觉得自己装扮足够隆重之后,才走出殿门,坐上备好的舆驾,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前往上书房。 上书房内安静的很,这是一国天子处理朝政的地方,在书房内守着的宫女太监也非常安静,他们都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毕竟是侍奉天子的,稍有一点言行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书房顾柏青正坐在华贵的书桌后,认真的批阅着一份奏折。 “皇上,绵福公主来了。”李清脚步轻悄的出去了一趟,随后又轻轻的回来,他趁着顾柏青端着茶杯喝茶的空档,对顾柏青说道。 “哦,锦福来了啊,让她进来吧。”顾柏青喝完茶,慢悠悠的说道。 “是。” 李清这次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盛装打扮的锦福。 一到上书房,李清就走到顾柏青身后站着了。 锦福大大方方的走到书桌前,双膝跪地,俯下身子道:“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第九十七章 “起来吧。”顾柏青这句话一出口,本来还等着顾柏青来扶她的锦福心中不由得微微疑惑。 她抬头,顺着起身的动作朝李清看过去,却见李清神情一如往常的慈眉善目。 她心知不妥,可却不知道到底哪里暴露了,而顾柏青没有开口,她更不可能自曝长短。 “锦福,朕,可有待你不薄?”顾柏青忽然问道。 “父皇对儿臣恩重如山!”锦福赶紧回答,她大胆的平视顾柏青。 “是吗?”顾柏青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她道:“父皇,儿臣所说乃是句句真心!无一丝作假!” “你看看这个。”顾柏青轻描淡写的扔了一本奏折。 奏折摔在她脚边,她有些惶恐的道:“父皇……” “看看吧。”顾柏青抬了抬下巴:“既然你说自己做的都是真的,那就看看,不然,难道你在骗朕?” “儿臣没有!”锦福后背冷汗冒了出来,她硬是挺直了背,身体僵硬的将奏折从地上捡起来,打开翻阅。 随着锦福的动作,翻页的声音越来越大,顾柏青也不去看她,容忍度是有限的,他是挺喜欢这个女儿,但是,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儿罢了,一个女人,还想比男人强,难不成,是想当女帝?! “噗通!”锦福一下子跪在地上,膝盖接触地面发出的声音简直让人不禁牙酸,她低垂着头,仿佛斗败的公鸡。 “你骗朕了。”顾柏青淡淡的说道。 “儿臣……儿臣……”锦福没想到,那封奏折上,她的所有都写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她摔碎了多少御赐之物都名列其上。 她很想问这到底是谁献上来的,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你暗中操办自己的势力,前面做的还行,但锦福,朕要的,只是一个女儿。”顾柏青看着锦福,道:“你现在的势力,已经超出了朕所能够容纳的底线。” “谁都会有底线的,可惜,好像朕给你的宠爱,蒙蔽了你的心智,让你以为,你那些雕虫小技真的上得了台面。” “你太让朕失望了!”顾柏青说完这句话,锦福忽然哭道:“父皇,儿臣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平安!” “您可知道,在您没有给儿臣关爱的时候,儿臣过的是什么日子!”锦福捂着脸,声声悲恸:“每天吃得,是宫女施舍的残羹剩饭,连片烂叶子,儿臣都要仔仔细细的收起来。有时候,她们心情不好,连着五六天都不给儿臣一点吃的,儿臣,就要去挖虫子,捡树叶!甚至,还要去吃死掉的老鼠!” “尤其是冬天,那座宫殿年久失修,风一吹,寒风就从大大小小的墙洞里吹进来。儿臣从来都没有又厚又暖的棉被,更没有暖炉,吹一晚上,好不容易活下来,却风寒附体。若不是儿臣命大,活到了被您看到的时候,世上早就儿臣这个人了!”锦福越说哭声越大。 从顾柏青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锦福的后背,一耸一耸的,直让人觉得她是多么的悲伤。 “可朕当年不是问过你,要如何处置那些以下犯上的奴才吗?你是怎么说的?”顾柏青丝毫不为所动。 “父皇啊……呜呜……”锦福心中暗道不好,她加大哭声,试图感染顾柏青。 “你说,人人心中都有善恶,她们不过是心中恶多了一些,稍加处置,给她们一些惩罚,让她们受到教训,诚心改过。”顾柏青嗤笑一声,道:“可如今,你呢?” “你又是如何做的呢?”顾柏青到:“你不仅暗中让人砍断她们的手脚,却不让她们死去,每日只喂草根,让她们生不如死的过了一个冬天。” “你当时说的多么纯善,暗中做出却那么令人作呕。” “不过,那些只是个宫女罢了,时间也过去的太久,朕就不追究这些了。”顾柏青听着锦福渐渐弱下来的哭声,诡异一笑,又道:“但是,柔媛呢?” “父皇?”锦福扬起眼眶通红,布满泪痕的脸蛋。 “你三番五次的害她,这可做不了假吧?”顾柏青视线冰冷的盯着她。 “我没有!”锦福知道,如果她暗中加害柔媛郡主的事情暴露的话,她肯定得不了好,单不说柔媛只是一个郡主,可她头上那个皇帝救命恩人的名头就大到天边去了。 所以,她决不能承认! “不承认?” 顾柏青剑眉一挑:“上面写的还不够清楚吗?”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呐!儿臣绝没有去害柔媛郡主啊!儿臣……” “你喜欢盛临毅。” 锦福神情震惊极了,她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 “儿臣没有害柔媛郡主。”锦福知道自己失态了,她失落的低下头,低声呢喃道。 “一切证据确凿,你难道还要朕一一说出来?” 顾柏青神情一厉:“锦福,朕悉心教导你,你却一心想要害死朕的救命恩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锦福被他这一声充满威严与愤怒的话语惊得浑身一抖,她颤抖的说道:“儿臣……我……” “你还想狡辩什么?!”顾柏青在她面前初露狰狞,却已让她万劫不复,锦福颓然倒地,神情灰败无比。 宫里的人只知道今天,皇上将他一向最宠爱的绵福公主召进上书房。 然而这并非恩宠,反倒是一张催命符,将绵福公主彻底打落深渊。 皇上命人宣召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绵福公主肆意妄为,大逆不道,屡次毁坏御赐之物,不敬尊父,实乃不孝不忠之徒,朕羞于颜面,特命绵福公主削去封号,遣往达摩寺潜心修行,不得圣旨宣召不得回京!钦此!” 皇上的宠爱,来得快,却得也快,不管仗着什么都不能仗着皇上的宠爱。须知帝心难测,能够常年盛宠不衰的人行事也越发小心谨慎,谁都不会像锦福那般的肆意妄为。 当年有人看到了锦福会惨淡收场,可没人回想到锦福落幕的会这么快。 锦福享受了权势带给她的快|感,她并没有足够清醒的心智,也无法真正看清顾柏青宠爱之后到底是什么。 锦福的野心越来越大,手也伸得越来越长,直到——超出顾柏青容忍的底线。 在底线内,不管锦福做什么,顾柏青都可以容忍她,将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反正,顾柏青宠爱她也不过是想给窦静妤立个挡箭牌罢了。 倘若是聪明的人,自然会在顾柏青宠爱她的时候,挑个好驸马嫁过去,安安分分的,这样,不用她去求,该她有得,顾柏青一分都不会少给她。更不会去自大的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认为自己的分量,足够让顾柏青的心改变。 再说,锦福做的也不是太过隐蔽,她留下太多隐患了,她只在乎明面上大部分人的看法,别的,都不在乎。 顾柏青扔给她的那封奏折上写的很清楚,哪怕是锦福走在路上,被一个宫女冲撞,然后挖了宫女的一只眼睛的事情都记上了。 还有很多小事,恐怕锦福自己都不记得了。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有沈芙和司悦的手笔。 这封奏折是沈芙呈上来的,沈芙以自己三番四次遭到有人故意加害为理由,向顾柏青求来了查证的权利。 宫里的事情一部分是司悦暗中买通人手告诉沈芙的,另一部分,则是顾柏青让人后来添上的。 顾柏青的确对锦福已经容忍到极限了,他不在乎锦福到底珍不珍惜他的赏赐,但最不能容忍锦福出手下毒害人。 平时,锦福都是让下面的人动手,手段虽然毒辣一点,却从来没有下过毒。 顾柏青自己是深受毒物所害的,比如说,他之前的头风就是有人给他下了蛊。 宫里的妃嫔也很清楚顾柏青这一点,她们收敛了很多,从不敢拿药物来做文章,所以,顾柏青的儿子女儿才能这么多。 不然,像锦福这样,生母卑微,没有一点后台的,早就被想要出出气的人给毒死了,还能活到今天享受了这么久的荣华富贵?! 宫外郡主府里的沈芙收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她立刻联络了柳旸,让他务必在锦福被遣送到达摩寺的路上,好好招待锦福,一定要让锦福路上的日子,过得“丰富多彩,非同寻常”。 宫里的司悦心里头少了这么一大块巨石压着,也松快了不少,当天的晚饭,还多吃了一碗。 家丑不得外扬,除了一些机敏的人发现了锦福被送出京城这件事,顾柏青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大肆宣扬的。 于是,守在盛临毅床前的窦静妤自然是没有收到这个消息的,她这几天看着盛临毅一日胜过一日的身体恢复速度,心里是越来越高兴。 反倒是陈凝,她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很晚了,可还是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那个公主不是很受皇上宠爱的吗?怎么忽然被贬到那么荒凉的地方去修行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阿薇摇头,她也是道听途说,见陈凝每天伏案写作很辛苦,想让她休息一会儿才说这个的。 “果然,书上说的都是真的。”陈凝感叹了一声,香兰轻轻问道:“小姐,您说的是哪本书啊?” “哦,我记不太清是哪本书了。” ☆、第九十八章 一个月后,镇国公府,盛临毅的院子里。 刘贤紧紧跟在盛临毅身后,唯恐一时不察让盛临毅摔倒受伤。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虽是关心,却让盛临毅觉得烦。 “好了,你别跟得这么紧。”盛临毅宽大衣袍下掩盖的是他单薄了许多的身躯,他这次中了蛇毒,虽然没有要走他的命,但也让他元气大伤。 第77节 纵使有血蝉那等天地之宝解救于他,也只是从阎王手底下捡回了一条命,要想恢复到原来健健康康的样子,还得好好调养。 这不,自他醒来已有一个月了,五天前他才被允许出门走走。 “少爷,您小心脚下!”刘贤见他没注意到脚下那块凸出来的那块石头,赶紧出声提醒,然后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盛临毅停住脚步,清冷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些无奈的情绪:“行了,我自己会注意的。” “是。”刘贤话虽如此,可他依然没离开盛临毅身边一步。 “算了,你想跟就跟吧。”盛临毅无奈的说道,他摇摇头,身体因为这个动作有些摇晃,竟然将刘贤吓得面皮发紧。 “少爷啊,您可得小心点啊!千万别摔到哪里啊!”刘贤在一旁念叨着:“您现在的身体可不比从前呐。” “我知道。”盛临毅又在院子里走了走,索性今儿个天气也不怎么好,他也不想再听刘贤唠叨下去了,直接回了屋子。 “补汤给四少爷送去了没有?”窦静妤破天荒进了一次厨房,因为时候尚早,几个大灶都没点起来,只有两个小灶点着,架着两口砂锅。 现在这时候也清闲,窦静妤突然而至,也不至于让厨房的人慌了手脚。 于是,原来聚在一起闲谈的人有人回道:“已经给四少爷送过去了。” “嗯。”窦静妤点了点头。 她走进了厨房。 这一下可让外边的厨房的人惊了,窦静妤当了府中二十多年的女主人,她可是从来都进没过厨房的,他们厨房的人,几乎见她一面都难,平常都是她的丫鬟或者是茭白过来的。 于是厨房的大小管事都跟着进去了。 “这砂锅里煮的是什么?”窦静妤拿起手帕掩住口鼻,她刚刚走到那两个砂锅旁边就闻到一股非常难闻的臭味:“气味怎么这么难闻?” “这个……”大管事斟酌了一番,才道:“是二少夫人吩咐做的。” “相宜?这东西做出来了能吃吗?”窦静妤只说了一声,也没有多问。 “夫人可有何吩咐?”大管事恭声问道。 “没什么事,只不过今天有些闷,出来走走,来这里瞧一瞧。”窦静妤在厨房里转了转,还是觉得受不了这股子味道,快步离开了这里。 进了一次厨房,她感觉自己身上似乎也沾到了那种味道,窦静妤打道回府了,她这时也不感觉什么闷了,她只想赶紧回去,把身上的衣服都换掉。 窦静妤走了好一会儿,厨房的人才等来曲相宜的人。 知春走到厨房门口,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些坐在厨房外的人,她问道:“你们怎么都坐在厨房外边?” 她说的无辜,却不知全因为她主子让做的东西把厨房都给染臭了,那个砂锅也奇怪的很,味道越煮越臭,起初厨房的众人还能忍着继续收拾东西,可后来熏得人根本受不了。 时候还早,还不到主子们吃饭的时候,厨房的众人暂时出来喘口气,反正那两个小灶里的火只需要让它不灭就行,偶尔他们能憋气跑进去扔几块木材。 大管事看见知春来了,就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双眼发亮的快步走到她身边。 “知春啊,二少夫人吩咐的东西我都做好了,你感觉给端过去吧。”大管事的话中带着解脱之意,知春被他推了进去,那一瞬间的感觉简直能让知春晕过去。 “大管事!怎么这么臭?!你把什么东西放厨房了?”知春捂着鼻子出来,质问道。 “哎呦喂,可不是二少夫人的东西吗!” “不可能!二少夫人明明让煮的是药!药哪里会这么臭!”知春明摆着不相信。 可事实不由得她不相信,大管事已经让人把药都给盛出来了,大管事将放着药的食盒塞到知春手里,道:“东西是你给的,我们厨房的人可没动手脚,赶紧拿走吧,你不是说,二少夫人急着要吗?!” 知春被大管事推出了厨房,自打进了国公府,就没受过这种待遇的知春心里不满意了,她忿忿的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大管事正忙着让厨房的人打水清洗,就好像他们送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知春嫌弃的瞥了一眼手中的食盒,她身后的丫鬟小心问道:“知春姐姐,我们赶紧回去吧,少夫人还等着呢。” “行,赶紧回去。”知春一咬牙,拎着食盒回去了。 “少夫人,您真的要喝啊?”知春为难不已,她没想到,就算她带回来的汤药这么臭,曲相宜竟真的要喝。 “不然还是别喝了吧,奴婢看这汤药的味道,也有点不对劲啊。”知春劝她,那日曲相宜拿出一张药方,让她去库房里拿药材让厨房去煮,她还没觉得不对劲,可现在成品摆在眼前,这样诡异的味道,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呢。 曲相宜皱着眉,她不顾知春的劝阻,捏着鼻子端起一碗灌了下去。 曲相宜喝完后,脸色难看的紧,忽青忽白的,让知春担心不已。 “少夫人……”知春轻轻的唤她一声,她闭上了眼睛。 “您还好吧?” 曲相宜刚说了一句“没事”,转眼她就捂住了肚子。 “嘶——”曲相宜吸了一口凉气,她猛地瞪大了双眼。 “少夫人!” “好痛!”曲相宜额头上迅速的冒出了冷汗,看得知春两眼发直,她担忧的扶住曲相宜的胳膊。 曲相宜有些困难的说道:“快!带我……去……如厕!” 知春微愣,却在曲相宜接下来的一声痛呼中回神,她连忙叫了丫鬟:“来人,帮我扶着少夫人去如厕!快点!” “哦,是!”在旁边看呆了的丫鬟们被她叫回神,赶紧七手八脚的过来,连扶带抬的将曲相宜送到了茅房。 忙着照顾曲相宜的知春没发现,在她们几人带着曲相宜前往茅房的时候,玉春一边扫地一边冷笑。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黑衣人头领的话忽然传到了玉春耳朵里。 玉春神色一慌,她环顾四周,周围还有好几个跟她一样的扫地丫鬟,玉春眼珠子一转,她拿着扫把大摇大摆的回房间了。 秋天落叶最多,扫完了依旧还会掉下来,零零散散的,扫地的丫鬟一天都不能闲下来,少一个人,就等于多扫一块地方。玉春这一走,其他的丫鬟也渐渐烦躁起来了,何况刚才她们还看到了少夫人身体有些不妙。 不过她们可没玉春这么大胆,嘴上最多嘟囔几句,依然埋头扫地。 玉春回到房间,黑衣人头领就紧跟着现身了。 “啪!”伴随着清脆的鞭响,玉春闷哼了一声,跪倒在地。 “下毒毒害主人,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黑衣人头领这一次声音中充满冷意。 “我没有!”玉春忍痛叫嚣:“我没下毒!” “那少夫人为什么回腹痛难当!” “我只是在她的药里添了一点泻药而已!”玉春昂着头:“我才没下毒!” 没想到她越来越蠢了,黑衣人头领皱眉,只露出眉毛和眼睛的脸上却清晰的表现出了怒意,他浑身散发的冷意让玉春有些发抖。 可长久以来,黑衣人头领对她的容忍让她认为无论自己做出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你知道少夫人所喝的药中的成分吗?” “不知道。”玉春扭头。 “那你就没想过药性相冲,万一少夫人死了怎么办?!” “她不会死!” “执迷不悟!”黑衣人头领摇头,直接一鞭子打断玉春的两条腿。 “啊!”玉春惨叫一声,她趴伏在地上,面色发白的抬头,有些不甘的问道:“为什么?” “主子饶不了你,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最终,曲相宜上吐下泻的病情还是暴露了。 窦静妤一边皱眉让人去请大夫给曲相宜看病,一边准备去看望曲相宜。 “夫人,二少爷让您不要过去。”茭白拦住了她。 “临遥?怎么回事?”窦静妤心有疑问。 “二少爷说,这是他御下不严,要自己亲自处理,至于二少夫人,据二少爷说,没什么大碍。” “都上吐下泻了,还没大碍?”窦静妤叹道:“算了,儿子长大了,翅膀都硬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这个当娘的,也管不了啦。” “夫人,二少爷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啊。”窦静妤笑了笑,她道:“我也只是发发牢骚,哎,不过,我还是不放心。” “茭白,我听说,相宜是喝过药?” 她一问,茭白就想了想,道:“夫人,据厨房的人说,二少夫人是今天早上让厨房的人熬了药。” “早上?”窦静妤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味道难以言说的砂锅。 “不会是那个臭东西吧?” “就是那个。” “那种东西,相宜竟然喝得下去。哎,茭白,你去问问厨房,知道方子的话,就拿过来,再去问问孔先生。”窦静妤道。 “是。”茭白应声之后就要离去。 窦静妤又叫住她,道:“做得隐蔽一点。” “嗯,奴婢明白。” ☆、第九十九章 玉春跪在盛临遥面前,身子如寒风中的树叶一般瑟瑟发抖。 “求主子恕罪,我知错了。”她低着头,喑哑的求饶。 “知道什么错了?”盛临遥表情冷漠无比,连带着语气也格外冰冷。 “我,我不该……不该在少夫人的药里下药。”玉春艰难的将话语吐出来,随后,她宛如卸下了什么负担一般,拖着断掉的双腿趴在地上。 自膝盖处的伤口疼得她出了一身冷汗,从盛临遥身上传来的寒气似乎也让她的血液冻结了一般,明明疼痛不已,可她原本跪的地方却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哼。”盛临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眼前的光线亮堂起来,就在玉春以为自己得救的时候,黑衣头领忽然降临。 玉春脸上扬起的笑容骤然失色:“你!” “安心去吧。”黑衣头领拎起已经失去呼吸的玉春的尸体,抬手一扔,将她扔到了暗处手下的手里。 顾念在她为盛临遥做了多年的手下,盛临遥让人将她埋了,没有无情的将她扔在乱葬岗里曝尸荒野。不过,玉春贴在脸上的那张面具,直到入土也没人给她揭下来露出真面目。 “少夫人,夫人来了。”知春站在屏风后通报了一声,合眼小憩的曲相宜睁开眼来,用自己酸软无力的手臂勉强撑起身体,半坐起来。 身后忽然有人伸出手,轻柔却有力的扶起她的后背,还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 第78节 眼前的光线蓦地一暗,曲相宜看清人脸,道:“多谢茭白姑姑了。” 茭白微笑,道:“不敢当。” 说完,她就退到窦静妤身后,安静的立着。 知春捡了张软凳放在床前,侍奉着让窦静妤坐下。 坐好之后,窦静妤温柔的看着曲相宜,道:“身体好点了吗?” “谢谢娘的关心,已经好多了。”曲相宜的唇还带着几丝苍白之色,不过脸上好歹也多了点血色,看着让人放心了许多。 “那就好,以后可要记得,药不能乱吃。”窦静妤叮嘱道。 “儿媳记得了。”曲相宜眼睫微敛,她嘴唇动了动,道:“娘,临遥他还好吗?” “他很好。”窦静妤说道:“相宜,你不要多想,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娘不强求你尽快生个孩子,命里有时终须有,到了时候,孩子自然会有了。是药三分毒,咱们女人都不容易,可不能因为吃药坏了身子。” “儿媳知道了。”曲相宜被她说的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羞愧之意。 “那你先休息吧,娘走了。”窦静妤站起来,曲相宜道:“娘慢走。” “嗯。” 窦静妤一离开,曲相宜的神情就变得狰狞无比:“该死的老太婆!要不是你塞过来的丫鬟,我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少夫人!”知春连忙走到她身边,着急的安抚她:“少夫人,您别生气!” “哼!”曲相宜慢慢平静下来,她问道:“那个死丫头现在在哪?!” “听少爷说,少爷已经将玉春打杀了。” “弄死了?怎么不等我!”曲相宜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满,她这一次被玉春下药,让她出了这么大的糗,她不亲自弄死玉春这个死丫头,死不甘心的! “不行,我要派人去鞭尸!”曲相宜怎么想也咽不下这口气来,她盯着知春,语气格外阴森的说道。 “啊!”知春短促的尖叫一声,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低声的劝曲相宜:“少夫人,这可是损阴德的事情啊!您做不得啊!” “做不得?呵。”曲相宜嗤笑一声:“她玉春害我就这么容易,我鞭尸就做不得了?哪来的道理!” “可是少夫人,您不是还想有孩子吗?”知春有些害怕她的神情,曲相宜此时已有些疯魔了。 “孩子?”曲相宜又是一声冷笑:“孩子能比得上我性命重要?” “少夫人,不管如何,这鞭尸可都是做不得啊。若是让少爷,老爷夫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您啊!”知春苦口婆心的劝她,奈何曲相宜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鞭尸了。 知春是不愿意做这等事的,世人皆畏惧死亡,所以世间就多出了似真似假的传说,鬼神妖魔。纵使再穷凶恶极的人,都不愿意将自己死后的事情拿来开玩笑的。 可曲相宜却命令她去做,不做就要她的命。 知春只好去找人办这件事。 可是被她派过去的人回来告诉她,根本没有找到玉春的尸体。 “不可能啊,玉春是从外地来的,要埋肯定会埋在乱葬岗,怎么会找不到?!”知春皱眉,她道:“你们再去找,找不到的话,钱我是不会给的。”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只好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不过玉春好歹也是从窦静妤这里走出去的丫鬟,她的死讯自然是要报给茭白听得。 盛临遥前脚处置了玉春,后脚就有人告诉了茭白。 “玉春死了?”茭白蹙眉,她转身将身后的门关好,屋内窦静妤还在,可不能让她听到了。 “是,是二少爷下的手。” “二少爷他做事一向有理有据,不会冤枉人,这次,玉春犯了什么事?” 报信的人凑在她耳边,道:“二少夫人生病就是玉春做的。” “什么!坏了!”茭白心道不好,玉春是夫人派过去的人,她做了这样的事还丢了夫人的脸,指不定少夫人心里现在怎么怪夫人呢,婆媳之间的关系最为脆弱,一不留心就能毁掉,夫人性子和蔼,不想多为难儿媳,可是若少夫人心中生了间隙,这万一…… 茭白让报信的人退下,推开门进屋将这件事告诉了窦静妤。 窦静妤手中的茶杯摔碎了。 茭白跪下来,低着头请罪:“夫人,奴婢办事不利,请夫人责罚。” “不用了。”窦静妤深深叹了一口气。 “夫人!”茭白抬头看她。 “不管我怎么说,相宜她就是不相信。” “夫人,您……” “若不然,她怎么这么着急去吃那些药?”窦静妤神情有些萎靡。 “我送她的那支飞燕簪,她都多少天没戴了。” “夫人,或许是少夫人珍惜,所以将它存起来了。”茭白安慰她。 “也许是嫌弃灰扑扑的样子不好看,扔了也说不定。”窦静妤的神色越发低迷起来,她摆摆手,阻止了茭白继续说话:“把这里打扫打扫吧,我累了,去里面休息一会儿。” “是。”茭白看着窦静妤消失在屏风后,唤来丫鬟地上的水渍与碎片。 窦静妤这时候才有些后悔,她选择了曲相宜成为盛临遥的妻子,以为这样对盛临遥会很好。 可是,往日她一直忽视的,盛临遥对待曲相宜一直很冷淡,除了新婚那几天,对待曲相宜是越来越冷漠。 她没想到,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曲相宜心中对她一直都有猜疑与不满,曲相宜不相信她,不过,今天玉春的事情,肯定让曲相宜更加不满了。 还真不如薛如意,曲相宜尽管脸长得比薛如意好,可是,长得好又有什么用? 现在想想,曲相宜的表现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明明是一个大家闺秀,她的父亲还是礼部尚书,管规矩的,可她气量却很小,做个什么事情都不是大大方方的。 如今木已成舟,一切都定下来了,国公府世子的正妻不是那么好休弃的,而且,她也想安定一点,或许有点对不起盛临遥,但是,她不会再去管盛临遥夫妻两人的事情了。 窦静妤心下有了决定,胸口那股气也散了,躺在床上闭了一会儿眼睛,就睡下了。 “郡主。” 沈芙翻看着账本,正思索间,忽然听到房门外有人在敲门。 “谁?” “奴婢绿杉。”门外的人道。 “绿杉!”沈芙放下账本,有些开心的站起来,她道:“进来吧。” “奴婢见过郡主。”绿杉推门进来,走到她身前行礼。 “你身体都好了?”沈芙上下打量她。 绿杉在上次救了沈芙,手背伤到之后,沈芙就让她安心养伤,不曾想伤口却感染了,纠纠缠缠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现在才康复。 “奴婢都好了,多谢郡主关心。”绿杉笑着说道。 “让我看看你的手。” 绿杉顺着沈芙的话将手抬起来,沈芙看着还有一道细疤的手背,道:“这疤痕好难看,我这里还有一瓶雪肤膏,祛除疤痕的效果很好,你拿去抹上几天,这疤痕就该消了。” “郡主,这使不得的。”绿杉闻言连连摇头,雪肤膏她也听说过,一瓶要好几百两呢。 “有什么使不得的!”沈芙松开绿杉的手去寻找雪肤膏,边找边说:“东西就是拿来给人用的,我用不着,自然也不能放着让它坏掉啊。” “何况,”沈芙手中拿着一个白玉小瓶走过来,她看着绿杉,认真说道:“你救了我的命。” “皇上对我这个救命恩人都给予这么大的荣耀,我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才是。” “奴婢卑微,不敢与郡主相比。”绿杉道。 沈芙看着绿杉惶恐的脸上,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不听本宫的话了?” 绿杉“噗通”一声跪下,道:“奴婢该死!” 沈芙皱眉,道:“你先起来。” “奴婢……” “你怎么这么倔强?”沈芙摇摇头:“本宫的一条命难道还比不上一瓶雪肤膏?” “郡主是千金之躯,自然珍贵无比。” “所以,你救了本宫,使本宫免于受难,本宫难道不应该赏赐于你?”沈芙反问道。 “可是,郡主已经赏赐过奴婢了。”绿杉喏喏的说道。 “赏赐过又怎样?”沈芙道:“都是本宫的东西,本宫高兴给你就给你,你受着就是了,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沈芙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三番四次的被拒绝,沈芙没有想到绿杉这么不开眼。 “给你了。”沈芙将白玉瓶扔到绿杉怀里,绿杉手脚有些慌乱的收下,她低着头,本来,她以为自己这样做,能够让沈芙更为重视她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做错了,让沈芙开始厌恶她了。 “你走吧。”沈芙回到书桌后坐下,绿杉抿唇,轻声道:“奴婢告退。” 绿杉脚步轻巧的离开,沈芙看了一会儿账本,心中仍有一点憋闷,她反手将手中的账本扔下,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一年后—— 窦静妤为盛临毅和盛临远两人都选了一个妻子,盛临毅的妻子是太医院的院首江院正的嫡孙女,江雪文。 盛临远的妻子,却是盛临遥上辈子的妻子,薛如意。 两人定在同一天成亲,好在这一次窦静妤没有看走眼,江雪文知书达理,性子虽然有些热烈,但她却和盛临毅互补,盛临毅性子冷淡,江雪文就将他捂热。盛临毅早先打过主意不在爱上一个人,对她冷淡了一点,她也不怎么在意,反而兴致勃勃的贴上去,夫妻两人整个一对冤家。 而薛如意,她的样貌和上辈子一样,没有什么改变,性子也是温和,盛临远心智如孩童,她就将盛临远当成儿子一般的照顾,夫妻两人相处的不错。 妯娌之间,江雪文和薛如意两人是同一天嫁进来的,自然有一股情分在,尽管薛如意样貌不好,但江雪文不在乎,和人相处怎么能只看人长得好不好看呢? 曲相宜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僵硬了,她不待见薛如意这个丑陋的弟媳,也不喜欢江雪文,因为江雪文总和她抬杠。 薛如意是武将之女,出生在武将家的女子,平白就比书香门第的女子低了一截,世人重文轻武,甚至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俗语,文人的地位比武人要高很多。 薛如意的母亲为了女儿将来能在丈夫家过的好一点,从小就禁止她接触演武场一类,禁止她看父亲兄弟练武,请来女夫子教导她规矩礼仪,从不让她碰那些野蛮的东西。 于是,薛如意的母亲如愿以偿的将薛如意教育成了一个温柔的大家闺秀。 薛如意父亲是个武将,但凡有一点地位的权贵人家,都愿意和地位低一点的文臣联姻,也不愿意让儿子娶一个武将的女儿,在他们看来,武将的女儿估计都和她父亲一样粗鲁,他们是万万不能让她嫁进来的,万一败坏了门风怎么办? 薛如意就这样被耽搁了,正好窦静妤为盛临远挑选妻子,病急乱投医的将军夫人就找来了。 那时的窦静妤受到曲相宜的教训,再加上盛临远特殊的情况,选人是千挑万选,挑得眼花缭乱。 恰逢将军夫人上门毛遂自荐,她又有些怀念薛如意,两人这么一谈,就商定儿女的婚事。 第79节 当时有些鲁莽,窦静妤也后悔过,毕竟人心善变,若薛如意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是那等模样,说不定也会改变。 后来薛如意果然没有让窦静妤失望,尽管丈夫心智不全,却依然耐心的照顾他,他们两个反而让窦静妤花费的心思最少,也最放心。 江雪文是个伶俐的,她经常带着薛如意两人一起过来和窦静妤说话,婆媳三人相处的很好。 女人之间不就是那点子事,看对眼了就掏心掏肺了,更何况三人之间还有着亲缘关系。 窦静妤虽然年长,但她心却不老,儿子们大多都成家了,她也放心了,两个儿媳来找她玩,也玩得高高兴兴的。 三人有时候甚至会联合着捉弄自己的丈夫,然后聚在一起哈哈大笑,盛怀瑾三人哭笑不得,却也放任她们,开心就好。 相处的久了,有些话也能说出口了,江雪文就提出要给薛如意美容。 美容这个词还是江雪文从沈芙的店里学来的,她一说,窦静妤就来了兴趣,薛如意同意之后,两人就绞尽脑汁想方法给薛如意美容。 窦静妤将自己放在库房里的东西都找出来了,江雪文和薛如意也从自己的陪嫁里翻来有用的东西。 三人的事情做的闹闹哄哄的,几个男人也都知道了,不过这事也不大,随她们罢了。 偏偏是曲相宜,她认为窦静妤一定给了江雪文和薛如意什么好东西,不给她偏心! 她在一次全家都在的晚饭上说了几句酸话,盛临遥忍下心中的不满,吃完饭硬拉着曲相宜走人。 “明明是她偏心,做的不对!你却要来怪我!”曲相宜不忿的和盛临遥理论。 “偏心?”盛临遥皱眉冷声道:“我娘如何偏心了?” “她给了江氏和薛氏的好东西,却没给我!你说她这不是偏心是什么?!”曲相宜撇着嘴,眼中充满丑陋的妒忌。 “曲相宜!”盛临遥冷喝道:“我娘做事还由不得你来置喙!” “我!盛临遥,你也偏心!你根本不在乎我!”曲相宜眼中氤氲着泪水,楚楚可怜的看着他:“我受了委屈,你一点都不在乎,还骂我!” “你为何不想想,你为我娘做了什么?!”盛临遥从袖子里掏出一年前曲相宜丢弃的飞燕簪,将它放到桌子上。 “这——”曲相宜失语:“它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也想问,为什么我会在这一个花坛里捡到它?”盛临遥视线顿时冰冷无比,曲相宜如坠冰窟。 ☆、第一百章 盛临遥的眼神太过冰冷,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曲相宜面前露出如此冷酷的模样。 盛临遥往日的不计较全被曲相宜当成了容忍,她万万没有想到,盛临遥居然会这样质问她。 曲相宜在盛临遥冰冷的视线下瑟瑟发抖,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出真相,否则等待她的将会是她的末日。未出嫁前,窦静妤的高贵地位是她非常清楚的,嫁进国公府后,她对这个更是明白,得罪窦静妤,她绝对没有好日子过,更别说将窦静妤送给她的东西扔掉这样打脸的事情。 曲相宜抖出拙劣的借口:“它,这簪子丢了,我说我怎么一直找不到,原来在你那里啊。”说着,曲相宜就伸手想拿回簪子。 “你还有脸说它丢了。”盛临遥淡漠的口吻下是深藏的不满,盛临遥在她碰到簪子前先一步拿到手里,曲相宜不甘的放下手,宽大的袖子掩盖住她紧握成拳的手,形状修剪的完美的指甲在她手心中印下深深的痕迹。 “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不相信我?”曲相宜一说这个就起劲了,她道:“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夫妻同心,可你居然不相信我?” “这时候才把这说法搬出来?”盛临遥冷冷道。 “本来就是嘛,何况,我又怎会故意将娘送我的东西给扔了呢?这簪子真的是我丢的,我害怕让娘知道会伤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曲相宜有些心虚的说着。 她眼神左右游移,根本没发现盛临遥愈加冷酷的脸色。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不把实情告诉娘,娘会更伤心。”盛临遥紧抿着唇:“因为娘会觉得,你看不起她送你的东西。” “才没有这回事!”曲相宜如同惊弓之鸟的大声反对,她在盛临遥冰冷而毫无波澜的眼神注视下,大声的反驳:“娘送我的东西,我都很认真仔细的保管,每日都要查看一遍的,这支簪子,我暗中也派人找过,但是,真的找不到,我才作罢的。临遥,我也准备了好久,我想过要告诉娘这件事,但我怕娘伤心,才一直犹豫不决,临遥,你相信我,我是你的妻子,我不会骗你的。” 曲相宜双眼满是期冀之色,楚楚动人的神情令她宛若一朵菟丝花,微微颤抖的身体更让男人觉得她可怜极了,需要有人去将她揽入怀中,百般安抚。 “你想不想知道,这支簪子,我是在哪找到的?”盛临遥答非所问。 “啊?”曲相宜眼神闪烁,她道:“好啊,临遥,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我都让人找了几遍了,都没找到啊。” “去年,四弟中了蛇毒,那天晚上,我在花坛里找到的。”盛临遥淡淡的看着曲相宜脸一下子全白了,她艰难的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不可能。” “对啊,我也觉得不可能,你能不能说说,簪子你是什么时候丢的?” “我……”曲相宜侧过头不怎么敢看他,而盛临遥却紧紧相逼:“你既然说你自己让人找过,那么应该很清楚是什么时候丢了东西吧,那你能告诉我吗?” “我……” 盛临遥道:“难道你想说,是那天晚上丢的吗?” “对!”曲相宜病急乱投医,她连忙点头,头脑一热,竟然给她想出了非常完美的回答:“那天晚上回来卸妆的时候,我就发现娘给我的飞燕簪不见了,我本来想告诉娘,但是四弟受了伤,我再说这件事情极为不妥,我还想告诉你来着,可是,那天晚上你没回来,我就暗中安排人去寻找,却一直都没找到,我也没敢告诉你。” “你记得挺清楚的。”盛临遥意味不明的说道。 “当然了,这可是件大事,我怎么会忘记呢。”曲相宜干笑几声。 “你应该不知道,”盛临遥故意等曲相宜问了一句:“不知道什么?” “那天晚上,我发现你来得很晚,回去的时候,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盛临遥不顾曲相宜忽青忽白的脸色,他继续说道:“所以,你说的,我全都听见了,也看见了,包括你将飞燕簪嫌弃无比的扔掉的样子,都看的清清楚楚。” “临……临遥,我没有……”曲相宜苍白无力的否认着,她根本没有想到,盛临遥居然明知这是怎么回事,却依然看着她装出这幅样子。 “我娘视如珍宝的东西,你却将它看的一文不值,你将她的心意尽数踩踏,你还想得到什么?你以为,会有人那么傻,左脸挨了巴掌,还要眼睁睁的把右脸送上去?!”盛临遥站在那里,微微皱着眉,冰冷的述说着,平淡无波的语气下掩盖着滔天的愤怒,曲相宜再怎么装傻也知道无法隐瞒下去,可她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是,是我亲手把它扔了的!” 曲相宜迎着盛临遥阴冷的视线,高昂着下巴,叫嚣道:“给别人的,都是那么珍贵,看上去价值□□的宝物,可是给我的,却是这样灰扑扑,丑陋无比,一文不值的东西!盛临遥,这种东西,你让我怎么珍视?!” “是她先将这种东西送给我的,她贬低我,看不起我!我为什么要——”“啪!” 曲相宜被盛怒的盛临遥扇了一巴掌,含怒出手,动静自然不同寻常,曲相宜被他一巴掌掀翻倒地,话语自然应声而断。 曲相宜双手捂住脸颊,从她手指露出的缝隙来看,盛临遥的一巴掌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你居然打我!”曲相宜抬头,瞪视着盛临遥的眼中已流露出明显的恨意。 “死不悔改。”盛临遥的语气依然平静到底。 “我就是死不悔改!”曲相宜嘴角扯出自傲的笑容,她轻提眼角,道:“你能奈我何?” “飞燕簪,是皇上赐给我娘的。”盛临遥驴头不对马嘴的说道。 “你抬出皇上又怎样?皇上给的……皇上?!”曲相宜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劲,依皇上对窦静妤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爱,又怎会给她不值钱的东西? “曲相宜,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如今有这般的地位,可都是我娘和我给的。”盛临遥无视了曲相宜面白如纸,摇摇欲坠的神色,他道:“说起来,曲尚书教导女儿可真是失败透顶,百年曲家,却能教养你这样的女人,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 “盛临遥,你什么意思!”曲相宜贝齿折磨着自己的嫣红的下唇,眼中有惶恐,也有恨意。 “曲相宜,你上不孝父母,下不和妯娌,更是妒忌无量,心胸狭窄,光是‘七出之罪’你就犯了两条,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呢?” 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一字一句吐露出这样狠毒的话语的男人,实在是陌生无比,曲相宜几乎认不得这个和她同床共枕了将近一年的男人了。 虽然说,盛临遥与她同床,一个月内,也只不过三天罢了,多数时间,来到她房内,只是在外间的榻上休息。 “你想休了我?”曲相宜如同疯子一般的大叫:“不可能!你休想休了我!我可是上了盛家族谱的女人!你想休我?永远不可能!” “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吧?”盛临遥第一次轻蔑的笑出声:“你会上族谱?谁告诉你的事情?” “什么!”曲相宜瞳孔蓦然放大。 “你难道以为,嫁进国公府,你就上了族谱吗?”盛临遥慢慢的打碎她的希望:“我盛家的族谱,可不是什么人都上得了的,曲相宜,你看见有人在族谱上写了你的名字吗?” “你,盛临遥,你!”曲相宜满肚子的话要说出来,可她就像哑巴一样,只能重复着这句话。 “我是国公世子,可你还不是世子夫人呢!”盛临遥留下这句话,也不再看瘫倒在地的曲相宜一眼,冷淡的离开了。 守在门外的知春见盛临遥离开,之前听到里面发出不好的声音的知春立刻就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声:“少夫人。” 没听见曲相宜的应答之后,知春担心的走了过来。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知春看到曲相宜狼狈的倒在地上,神情灰白的样子时,惊呼着跑了过去。 “少夫人!”知春在曲相宜身边焦急的唤道。 “知春……”过了好久,就在知春想要出去叫人喊大夫的时候,曲相宜才像失了魂一般的出声了。 “少夫人,您怎么了?地上凉,您快起来。”知春连拖带拽的将瘫成一堆烂泥的曲相宜从地上扶起来,放到床上。 “我,我没上盛家的族谱吗?”曲相宜眼睛动了动,双唇微动。 “这个……”知春哑然,她道:“奴婢也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的名字不在族谱上?”曲相宜喃喃着,声音却越来越大。 “少夫人,您冷静点!”知春心知不妙,连忙阻止她。 “啪!”曲相宜掌掴了知春,知春一侧的脸颊迅速红起来。 感觉到脸颊的痛意,知春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看到曲相宜又是一巴掌袭来,连忙忍痛“噗通”一声,狠狠的跪了下来。 “你身为我的贴身丫鬟,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曲相宜神色狰狞的喝问道。 “少夫人!”知春无辜的说道:“这种事情,是每个家族隐秘,奴婢卑贱,有谁会告诉奴婢这种事情呢!” 知春叫着冤,曲相宜却不相信她,只见曲相宜冷冷一笑,道:“没人告诉你,你就不能去打听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一早就弄清楚,让我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屈辱!” 曲相宜伸手掐着知春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眼神阴森森的,似乎还带着怨气:“没用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少夫人!”知春很受伤,她苦着脸哭诉道:“少夫人,奴婢如何去打听?攸关族谱,都是头等的大事,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哪里敢去问这些事情?” “一不小心,就要丢了性命,少夫人,奴婢还想陪着您,伺候您呢!” ☆、第一百零一章 “是嘛?”曲相宜笑着拍了拍知春完好的那一侧脸,她道:“我倒不知,你还这样的忠心耿耿啊。” “少夫人明鉴,奴婢对您,绝无二心呐。” “那我让你去死,你肯不肯?” 知春花容失色,她道:“少夫人……奴婢……” “也不过如此,知春,你让我很失望啊。” 耳边是曲相宜冰凉的语气,她的脸还被曲相宜用指甲狠狠的掐着,掐出红印还不解气,非得将皮肉掐烂,流血不可。 知春疼的抽气不止,可她却不敢发出声音来,痛到极致,只能颤抖着身体。 知春没有被掌掴的那半张脸也被曲相宜□□的不成样子,可是曲相宜依然不放过她。 第80节 曲相宜嬉笑着的吩咐人拿来了一把剪刀,步履轻巧的朝她走来,她手中一张一合的剪刀刀刃闪着寒光,知春神情慌张的想要躲开,哪知道她一动曲相宜就喊来了外边的丫鬟。 曲相宜让丫鬟架着她的双臂,压着她的双腿,抬着她的脸,然后用剪刀的刀尖,在她脸上戳开了一个血洞。 “少夫人!您放过我吧!”知春哭叫着求饶,她闭着眼睛,眼泪混合着血水流下来,钳制着她四肢的丫鬟有些心软,可下一刻曲相宜就厉喝道:“难道你们想变成她这样?!” 两个丫鬟顿时不敢再有所小动作,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曲相宜的暴行。 曲相宜在知春脸上戳了一个血洞还不满足,她还将刀尖伸入伤口,然后用剪刀,就像剪纸一样,通过那个小洞,开始剪起知春的脸皮来。 “啊!啊!好痛啊,少夫人,您放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少夫人!啊!”知春一声一声的惨叫着,不停的挣扎着,两个丫鬟不敢看这样血腥的画面,曲相宜却非常不悦,命令她们不准偏头,要仔仔细细的看清楚她所有的动作。 曲相宜剪下了知春脸上巴掌大的脸皮,她手里拎着刚刚的成果,眼睛不住的打量着知春脸上那块血肉模糊的地方,“啧啧”几声,道:“知春啊,你看,你现在多好看呐,比以前顺眼多了。” 而知春此时已经痛的丧失了神智,眼中的光彩完全消失,就像一个活死人。 曲相宜眼珠子一转,她看到了一旁烛台上的蜡烛,那灼灼燃烧着的火光是那么的迷人,她将蜡烛从烛台上拔下来,拿到知春面前,倾斜蜡烛,将烛泪滴在知春的伤口上。 “啊!”知春惨叫一声,身体又开始挣扎,两个丫鬟很聪明的钳住知春的四肢,让她无法动弹,曲相宜紧紧捏着知春的下巴,她威胁道:“你再不乖的乱动,我就把这烛泪滴到你眼睛里,好不好?” 知春如同听不见她的话一般,头动来动去的,让曲相宜无法好好的实施暴行。 “啪!”又是一个巴掌,曲相宜使了很大的力气,还特意打在了她的伤口上,知春好像傻了一瞬间,曲相宜趁着这个机会,逼着她睁开那血肉模糊的半张脸的眼睛,将火辣的烛泪滴了进去。 “啊——”知春浑身都抽搐起来,她不停的挣扎着,眼中烫灼的疼痛似乎深入灵魂,让她全身都在颤抖,就算比起之前的折磨也毫不逊色,知春无法无动于衷,她痛的全身痉挛,活像一个犯了癫痫之症的人。 曲相宜接二连三的在她脸上滴满火热的烛泪,她那块被曲相宜剪掉一块皮的伤口就像结了痂一般,不再流血。 越看越不爽,曲相宜拔下头上金丝缠绕的精致的发簪,用那千缠百结的簪头抵住了知春的脸上的伤口,狠狠的压了下去。 “啊!”沙哑而又绝望的痛呼声响起,知春就好像是反射性的呼痛,空洞的双眼内无一丝波澜。 曲相宜眼中一暗,她转动着簪头,将蜡捻破,听着知春喑哑的不成调子的惨叫声,唇角勾出的是欣然的笑意。 终于,她折磨够了,曲相宜松开簪子,可簪头已经深入知春的血肉,没有掉下来。 她拍拍手,发现手上满是殷红的血水之后,不悦的皱眉:“来人,端盆水来。” “是,少夫人。”说话的丫鬟声音中满是惊惧,曲相宜却满不在意。 “少夫人……”另一个丫鬟颤巍巍的开口,在她看过来时,顿时浑身一抖,手指指向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知春:“少夫人……她怎么……” “怎么,还用我交代?”曲相宜不耐烦的说道:“把她拉下去,该拉到哪里还用得着我说?” “奴婢知道了,奴婢立刻去把她带下去。”丫鬟声音都打着颤,战战兢兢的行了个礼,拽着知春的手,想将她拽出去。 “慢着。”曲相宜又叫住了她,丫鬟立刻停止自己所有的动作,恭恭敬敬的问道:“少夫人,你还有……什么吩咐?” “你不长眼睛啊,她这模样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对她做了什么呢。”曲相宜漠然的道。 “是,少夫人,奴婢找东西给她盖住。”丫鬟道。 “不用找了,那块坐垫脏了,反正都是她的东西,就给她盖上吧。”曲相宜屈尊降贵的伸出手,将那个沾满血肉残渣剪刀从坐垫上拿走。 “是,少夫人。”丫鬟从善如流的揭开坐垫,盖在知春脸上,然后才将知春拖出去。 “三嫂,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姓曲的,有点怪啊?”大厅里,坐在一块的薛如意和江雪文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的说话。 薛如意抬头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曲相宜,低声对江雪文道:“对啊,她是有点怪。” “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薛如意叹了一声。 “三嫂,你操什么心啊,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不都是她自己作的吗?”江雪文暗暗一笑。 “雪文,她是二哥的妻子,咱们的嫂子。”薛如意有些不赞同的低声道。 “她可没将咱们的当成弟媳看呐。”江雪文撇了撇嘴:“整日里都是那副清高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摆给谁看。” “二哥可不喜欢那样子的女人。” “雪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薛如意疑惑的看着她。 江雪文用手扇扇风,她道:“我就是知道嘛,是临毅告诉我的。” “四弟?”薛如意隐晦的看了一眼就算全家聚会也拿着一本医术再看的盛临毅,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江雪文:“四弟会告诉你这件事,比二嫂会和颜悦色对待我们还要让我吃惊。” “什么啊!”江雪文不依的轻拍了薛如意肩膀一巴掌,她道:“三嫂,你干嘛不相信我呢!” “四弟看着可不像那样的人。”薛如意摇摇头。 “哼,你别看他现在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多阴险了!”江雪文嘟嘟嘴,孩子气的说道。 江雪文一向是个大家闺秀,这不过是她在外人面前的伪装,在薛如意这个她认定的人面前,江雪文卸下了伪装,尽情的释放真实的自己。 “好吧好吧,我相信你。”薛如意说不过她的点点她的鼻子。 “如意,我饿了。”身旁的盛临远不甘寂寞的凑过来说道。 “三嫂,三哥饿了。”江雪文别有用心的说道。 “闭上你的嘴吧。”薛如意轻嗔道。 然后薛如意转头对盛临远低声道:“临远,一会儿大家都要谈事情,临远能不能再忍一会儿?等大家散了再吃?” “不要嘛!我现在就是饿了,就是要吃东西!”盛临远性子上来了,还抬高了声音。 “哎,临远,”薛如意来不及劝阻,窦静妤就听到了。 “如意,临远饿了的话,就先让他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窦静妤道。 “是,娘。”薛如意站起身回话,丫鬟端着托盘,送来窦静妤吩咐的糕点。 盛临远伸手就要拿糕点吃,薛如意急忙阻止了他,将自己的手帕掏出来,把盛临远的手仔仔细细里外都擦了一遍,才放开他让他自己拿东西吃。 坐在上首的窦静妤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 “父亲,娘。”盛临遥来到厅中,先给窦静妤两人行了礼。 “嗯,临遥坐吧。” “娘,儿子今天请您和父亲兄弟过来,只为了一件事。”盛临遥转头,厅内所有的视线随着他一起转移,聚焦在曲相宜身上。 “什么事情?”窦静妤颇为不解的问道。 “和相宜有关吗?”她猜测的说道。 “对,娘,我要休妻。”盛临遥抛出了这个惊天的消息,他自己神色丝毫未动,旁人却不能像他一样平静。 就比如曲相宜,她狼狈的站起来,甚至还弄翻了凳子:“临遥,你再说什么!” “我也想问,临遥,你为什么要休妻?!”窦静妤也吃了一惊,但盛临遥不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她看了看盛怀瑾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后,就出声问道。 “曲相宜不孝父母,为人更是善妒,儿子不才,自认无法受得了这样的女子,所以,儿子请父亲和娘准许,让儿子休妻!”盛临遥句句话掷地有声,说的曲相宜面红耳赤,却是愤怒的。 “盛临遥!”曲相宜不忿的叫出盛临遥的名字,她道:“如果不是喜欢你!我怎么会嫉妒!” “你说你喜欢我?”盛临遥轻敛眼睫,不去看她,道:“那就说说你为何不尊敬我的爹娘吧。” “我哪里有不尊敬?盛临遥,我很尊敬父亲和娘的!” “你的尊敬,就是将我娘送给你的东西,视为垃圾一般的扔掉?!还在我只问你的时候,厚颜无耻,大言不惭的说你把东西弄丢了?” “这是怎么回事?”窦静妤眼看事情越发的火热,她开口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谁知道,盛临遥道:“娘还记得飞燕簪吗?” “临遥……” “对,就是那支皇上赐给您,您视若珍宝,后来又给了她的飞燕簪!” 窦静妤听完盛临遥的话,看向曲相宜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和受伤。 ☆、第一百零二章 “相宜,你……” 在窦静妤充满受伤的话语中,曲相宜难堪的低下头,她道:“其实,娘,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看不起吧。”盛临遥冷冷说道。 “看不起?相宜,你是盛家这一代第一个媳妇,我怎么会送一个不好的来侮辱你?”窦静妤道:“本来之前听到有人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还认为你不是那样子的人。或许是我没有给你说飞燕簪的价值,你嫌弃它不好看,不想带就把它压箱底这我也不是不能体谅,毕竟它除了在阳光下好看一点,其它时候都是灰扑扑的这是事实,但是,你为什么要把它扔掉呢?” “以貌取人,不就是她的本性吗?呵呵。”盛临毅在一旁淡淡开口,言语之中的嘲讽之意极为明显。 “临毅,你不要再添乱了。”江雪文暗中拉了他的手臂,盛临毅手一滑,手中的书册掉到了地上。 他没什么好气的瞥了江雪文一眼,江雪文连忙讨好的让丫鬟把他的书捡起来。 盛怀瑾伸手抚了抚窦静妤的后背,他道:“曲相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我……”曲相宜支支吾吾的,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 “相宜,你哭什么,有话好好说。”江雪文“好心”的劝道。 盛临毅看了她一眼,这江雪文不愧和他是福气,两人都一个德行,刚才才阻止他说话,现在自己却又说上了。 “对啊,你别只顾着哭,不然,若是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盛家是如何欺负你了。”盛临辉也一脸不悦的开口。 “大哥,弟妹,我……我只是委屈。”曲相宜哀哀的说道。 “你委屈什么,尽管说出来,毕竟,世子休妻,可是一件大事。”盛怀瑾道。 “娘,我虽然‘丢了’您给我飞燕簪,但也罪不至此,对吧?”曲相宜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窦静妤。 窦静妤微微敛眉,颔首道:“嗯。” “再说,嫉妒,一个女人哪里会没有嫉妒,如果我不爱临遥,我就不会有嫉妒了,我只是太爱他了而已,娘,你要相信我啊!如果不是太爱他,又怎会让自己变成那副丑陋的模样呢!”曲相宜将自己做过的事情避而不谈,盛临遥说的她嫉妒的事情,在曲相宜看来,估计是她处置了几个丫鬟的事情。 几条卑贱的人命而已,算不得什么的。何况哪个主母会大度的对待想要爬床的丫鬟?反正曲相宜是没见过,她母亲那样温柔的人,还会因为逮住了不规矩,野心大,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丫鬟生气,她一生气就会将那些丫鬟划破她们那张引以为傲,是她们滋生了狂妄,自大野心的脸。 不仅如此,她的母亲还会将那些丫鬟卖到青楼妓院里去,不是想男人想到了自荐枕席的地步吗?那就好好在青楼里待着,尽情的享受贩夫走卒那样的男人们的宠爱吧。 这对那些丫鬟来说可是生不如死,曲相宜为了维持自己的脸面,再加上她还不像她母亲一样,成为了一家之母,凡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拿主意,她可是还要让窦静妤过目的。 将府里的丫鬟卖到青楼,想也知道那个标榜着善良、纯洁、大度的女人是不可能允许的,杀了她们也是便宜她们了,好歹给了她们一个痛快。 “真的如你所说的一样?”窦静妤怀疑的目光一直如芒在背,曲相宜点头,道:“娘,都到了这样的地步,相宜怎敢骗您呢?” “娘,我看你还不是要被她骗了。”盛临遥铁了心的要休妻,自然不会让曲相宜三言两语的轻易逃脱。 “临遥,你说。”窦静妤道。 “娘,自从您掌管国公府,府内就从没有发生过草菅人命的事情。”盛临遥阴沉沉的看了一眼曲相宜:“可是,自她进府,府里就接二连三的死人!” “怎么回事?”窦静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蹙眉,问道:“茭白?” 第81节 “娘先等儿子说完。”盛临遥胸有成竹的道:“死的人都是十五六岁,年华正茂,据说样貌也很不错的丫鬟,偏偏这些丫鬟都在她眼前晃过,而有两个,只不过是在路上和她撞上了几次,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儿子也调查过,可那些丫鬟除了两个人有越距之举外,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其中还有一个已经和府里的一个下人订了亲!”盛临遥声音掷地有声,堂上所有人看向曲相宜的眼神都增加了许多不善。 “你处罚丫鬟,我并没有权利去质问于你,因为你是娘给我选的妻子,让你来帮我打理内院,但是,你却没有权利去草菅人命!”盛临遥声音越发的冷凝:“她们再不好,也是签了卖身契,是我国公府的人,谁给你的资格,去要她们的命!” “盛临遥,那照你说得来看,我这个世子夫人,是不是连打杀个丫鬟的资格都没有?!你国公府的人,连个下人都比我尊贵!”曲相宜恨恨说道。 “临遥!”窦静妤轻叹一口气,她道:“相宜,临遥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说,你做的有点过分了。” “罪不至死,那些丫鬟惹了你不开心,你就把她们调走,放得远远的眼睛也清净不是?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去做这种事情?”窦静妤语重心长的教育曲相宜:“你是临遥的妻子,是我国公府八抬大轿娶进来的,你自然有资格去管教府里的下人,但是,我国公府对待下人向来仁慈,你既然成了我国公府的人,也应该遵守国公府的规矩,不是吗?” “那,娘你告诉我,如果有丫鬟,爬了爹的床,你会怎么做?!”曲相宜不忿而又满怀恶意的说道。 “你!”窦静妤蹙眉,她眼中多了几丝不满。 “闭嘴!”盛临遥喝道。 “你无话可说了吧,都是女人,你又装什么大度呢?”曲相宜嗤笑一声,她道:“就像我,我死也不会绕过那些贱人!” 她语气太过狠厉,让窦静妤觉得很不舒服,而盛怀瑾也因为她之前那句话很不满意,盛怀瑾声音冰冷的说道:“我们似乎说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你草菅人命,你打杀了那两个爬床的丫鬟算是情有可原,那别的呢?” “剩下的那几个呢?”盛临遥紧紧追问。 “我,我只不过有点草木皆兵罢了。”曲相宜仰头,对上盛临遥的视线,道:“难道这还有错吗?” “当然有错,一条人命还比不上你的草木皆兵。”盛临遥冷淡的说了一声,然后他道:“把她带上来。” 很显然不是对曲相宜说的,曲相宜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的想看看盛临遥还有什么招数。 很快的,下人就把一个浑身破烂的女子带了上来。 女子的真容一露出来,简直让在场的女人都感到可怕恐惧,只除了曲相宜。 窦静妤不忍的侧脸,盛怀瑾皱眉,开口问道:“她是何人?” “你应该非常清楚,我说的没错吧,曲相宜。”盛临遥点了曲相宜的名字,那个浑身破烂,半张脸上的疤痕不仅丑陋狰狞,而且伤口上还有好多地方腐烂,爬满了蛆虫,另外半张脸却完好无损,只是脏兮兮的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双眼之中立刻充满了光芒。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人是谁。”曲相宜拎起袖子遮住脸,心中虽然暗道不好,但是口中却不承认的说道。 “她不知道,那你就亲手告诉她你是谁吧。”盛临遥对那个女子说道。 那个女子阴森的笑了几声,然后她说:“小姐啊,奴婢伺候了您十七年,您怎能忘了奴婢呢,奴婢,可是知春啊!从小陪着您一起长大,又陪着您一起进了国公府的知春呐!” “知春前几天就病死了,你是哪里的人,竟然敢冒充她!”曲相宜振振有词的喝骂道。 “病死?怎么会呢!”知春阴惨惨的咧开嘴角,脸上有几只蛆虫从伤口上掉了下来,其行其容,更是让人感到恶心而又恐惧。 “我还好好地活着呢!奴婢的命可是坚硬的狠呐,毕竟,奴婢连鞭尸都做过了,还好好的活了一年,怎么会轻易的病死呢!”知春又道:“小姐,奴婢脸上的伤可都是您亲手留下的,这可都是证据啊,证明奴婢身份的证据啊!您别忘了,您当时,是如何狠心的挖掉奴婢的脸皮,毁掉奴婢眼睛的!” 知春一说起眼睛,胆子大一点的薛如意就去看她的眼睛,这才发现她那半张被毁掉的眼睛其实灰蒙蒙的,似乎氤氲着深重的雾气一般。 知春说着,就撑起身子爬了过去,对,就是爬,她的腿,被想起她的曲相宜让人活生生的打断了,从大腿开始,用锤子狠狠的敲碎骨头,连带着皮肉都一起敲成碎末。 她一开始进来时,是被下人拎进来的,宽大的衣服遮住了旁人的视线,她不动自然没有人看见她缺少了双腿,她这一爬动,突兀的少掉的那一截就格外明显。 “你的腿!”江雪文好奇的看了一下,结果立刻就被吓到了。 盛临毅看到她那不争气的样子,让人给她端了杯热茶压惊。 ☆、第一百零三章 知春一边爬,一边用着仿佛漏气了一般的声音道:“小姐还记得奴婢这两条腿吗?您好不容易想起了奴婢,却是将奴婢当成出气筒,让人把奴婢这两条腿给打断了,然后,还让人一点点的敲碎骨头和肉,奴婢疼啊!疼啊!奴婢哭啊!求饶啊!可是小姐一点情面都不给,还让人堵住了奴婢的嘴,奴婢真不敢想,那时候奴婢什么是怎么活下来的。” 曲相宜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有些发抖,不过她脸上还是非常平静的神色,不是有句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么,曲相宜现在就想表现出那副样子,但当她看到知春那双黑漆漆的手要摸上她锦绣华丽的衣服时,她尖叫一声,一脚踢中知春的心口,将她踢翻了。 “小姐!”知春咳嗽了几声,居然没被踢得上不来气,闷死,曲相宜心中遗憾了片刻,她道:“你别叫我小姐,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丫鬟!” “小姐,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奴婢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了您十七年啊!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小姐,您可万万不要抛弃奴婢啊!”知春说哭就哭了出来,她道:“哦,奴婢忘了,您早就抛弃奴婢了,不过,幸好是二少爷大发善心,将奴婢救了回来,单凭这一点,奴婢就要撑着这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阎王爷的身体,来指证您呐小姐!” “她就是知春。”盛临遥发现曲相宜还有反驳的意思,便赶在她前面说道:“你不别不承认,曲相宜,我对你可是最后的一点耐心了。” 盛临遥看向她的目光中寒意凛凛,这让曲相宜回想起那天盛临遥打她的时候,那种寒意中还带着杀气,似乎下一刻,她就要血溅三丈。 “真是不敢想象,你居然如此阴狠毒辣!简直,简直,我真是看错了人!瞎了眼才让你嫁进国公府,败坏我国公府的名声!”窦静妤粗粗喘了几口气,她此时盯着曲相宜的视线中一点善意都没有了,这样的女人,她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 后宫之中的争斗多么残忍,窦静妤自认还是见到不少的,毕竟她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长在后宫,就算顾柏青多么谨小慎微的保护她,也难免会让她看到这种会做噩梦的场景。 尽管比之后宫中妃嫔争斗的残忍来说,曲相宜的手段稍微平和了一点,但那些妃子,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其余的都是让下面的人来做,可没有一个是自己亲手去做的。那些做惯了惩罚的下人,他们都冷硬了心肠,可曲相宜这样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怎么会去亲手做这些肮脏可怖的事情! “曲家家风不正,看来,我有必要向皇上提个建议了。”盛怀瑾淡淡说道。 “父亲,娘,你们是同意儿子休妻了?”盛临遥很肯定的说道。 “对,娘无法容忍她所做的事情,休书尽快写好吧。”窦静妤点头同意。 盛临遥又看向盛怀瑾,盛怀瑾合上眼睛,轻轻颔首。 “你们!国公府欺人太甚!”曲相宜极为不忿的丢下这一句,站起来甩头就走。 “跟着她,别让她拿走不属于她的东西。”盛临遥对长贵扔下这一句,就对窦静妤两人说道:“父亲,娘,儿子先告退了。” “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爹和我来做吧。”窦静妤道。 “儿子谢过娘亲。”盛临遥行过一礼,方才走人。 他走时,还不忘让人把地上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知春带上。 他走了以后,窦静妤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盛临远,于是她急忙道:“临远,刚刚吓到了没有?” “娘,您放心,我刚才,一直让韩生捂着他眼睛呢!”薛如意起身回话。 窦静妤满意的笑笑,她道:“如意做事,我是最放心的,不过,茭白,你去吩咐厨房炖些补品,给他们夫妻几个送去压压惊。” “是,奴婢告退。” “娘,这些女人,可真是可怕啊。”盛临辉像个局外人一样说道。 窦静妤不悦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在说你娘我吗?” “哪有的事,娘,儿子一时嘴误,您就饶了儿子吧。”盛临辉连忙求饶。 然后两人一说一喝的,厅里的气氛倒是好了许多。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窦静妤也没心情让孩子们都聚在一块吃饭了,她让人都散了,然后和盛怀瑾相携回到了卧房。 “静妤。”盛怀瑾发现她怔怔的盯着手中汤盅的某处一动不动,唤了她一声。 “啊?”窦静妤回神,将手中拿了好一会儿的汤匙放下,扭头对盛怀瑾问道:“怎么了?” “你还在想临遥的事情?” “嗯。”窦静妤犹豫了片刻,轻轻应了一声。 “别担心,临遥有分寸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窦静妤满怀心事:“临遥这孩子,做事情一向小心谨慎,我只是,很后悔,当初怎么看中了曲相宜。” “就好像眼瞎了一样。” “临遥迎娶曲相宜一事,我不是也点头了吗?这样说来,我也眼瞎了。”盛怀瑾安慰她。 “你呀!”窦静妤抬头轻嗔了他一句。 “静妤,别想太多,孩子们都长大了,自然也不需要我们事事为他们操心了。”盛怀瑾拿过窦静妤手中的端着的汤盅,然后用汤匙舀了一勺子汤,喂到窦静妤唇边。 “先喝汤吧,我们现在需要为临遥做的,就是摆平那些倚老卖老的人。”盛怀瑾轻柔的说道。 “好。”窦静妤喝掉一勺汤,盛怀瑾又喂来一勺,就这样,两人一个喂一个喝,一碗汤很快就喝干净了。 这两天,京中可出了件大事。 老百姓们闲来无事,就琢磨着高门大户院里的事情,更何况这次事情的主家镇国公府,可是一点想要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镇国公世子的正房夫人,曲氏失德,不仅不孝父母,而且还阴毒狠辣,善妒。短短一年,她打死了六个丫鬟,还让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去挖了一个死人的坟,做了鞭尸这样损阴德的事情。 曲氏所作的事情,可不光这一点,她打死了国公府的丫鬟,还不放过自己的贴身丫鬟,她亲手挖了丫鬟的脸皮,弄瞎了丫鬟的眼睛,还让人把那丫鬟的腿连着骨头一点点的敲成碎末,手段之歹毒,心肠之狠辣,简直罄竹难书! 一曝出来,全京城的人都沸腾了。 曲氏做的太过分,在如今标榜着女子三从四德,恭谨贤良的时候,可谓是太出格了,她一被国公府赶出门,还没等她回到曲家,一路上就被闻风而来的百姓们扔了满身的臭鸡蛋与烂菜叶。 这两种东西,可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游街时应有的待遇,曲氏受到这样的屈辱,头发都愤怒的烧起来了。 曲相宜满心不甘,她有心想要出面泼妇骂街,但是曲家过来接她的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钳住了她的四肢,就像之前她让丫鬟们束缚住知春,好让她虐待时,一模一样。 曲相宜尽管被人堵住嘴,却依旧发出“唔唔唔”口齿不清的□□声,曲家的仆妇非常看不起她,明明当初是风风光光的嫁进了国公府,可她却不循规守矩,偏偏要做个另类的媳妇。 根基都还没稳就上串下跳的找不自在,居然还杀人。这种事情,一般的当家主母都不会放在眼里,下人的生死通常都是在一句话里面决定的。 但哪家的当家主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媳会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 曲家出了这样的一个小姐简直是家门不幸,不过,那仆妇看来,曲家还愿意把她接回去,真是对她好太多了,若是一般的人家,早就任由她在外边自生自灭了,哪里还会想要接她回来? 曲家仆妇自以为隐蔽的不屑和厌恶的目光曲相宜全都看到了,她只感觉胸口一股子郁气,她心里充满了不忿和怒意。 我堂堂曲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来狗眼看人低! 可不管她心里再怎么不忿,未免她再像之前那样冲出马车,被人丢了一身的臭鸡蛋烂菜叶狼狈的回来,丢尽曲家的脸,曲家的仆妇还是让钳住她的粗使婆婆们都加点力气,不要把她放开了。 对待她就像对待犯人一样,曲相宜索性闭上眼睛,心中思量着待会儿见到爹娘该如何哭诉盛家的过分举动。 她认为,她出嫁前爹娘对她疼爱无比,这次她这么可怜的回来,娘她一定会心疼的喊她心肝宝贝,爹也会怒气冲冲的去找盛家算账。 曲相宜完全忘记了被曲家仆妇好好保管的那纸休书。 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外边的人们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去拦一辆达官贵人的马车,他们最多不过把手中侮辱性的东西扔到车子上。 马车虽然不快,但百姓也不会紧追着不放,走到高门大户,达官贵人聚集的那条街,围在马车旁的人们大都散了去,只有零散几个人想要围观一下,但当走到曲府门口,还是被守门的家丁赶走了去。 曲相宜被仆妇们推攘着下了车,满身狼狈的踏入了曲府的大门。 仆妇们得了命令,一进门就直接带着她往祠堂里走,一路上的下人早早被吩咐不能靠近这附近半步,所以路上没什么人,特别清净。 见此情景,曲相宜没有多想,她还认为是父母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所以把那些下人都赶走了,心里还因为父母这样的做法暗暗开心呢。 到了祠堂门口,有人打开祠堂的门,然后曲相宜只感觉背后有人推了她一下,她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趴到地上。 曲相宜本来还想责骂那个下人,但她一爬起来就看见父母两人面对着祠堂里摆放的那些祖宗牌位,就立刻站好走到了父母身边。 “爹,娘!你们可要为女儿报仇啊!”曲相宜满怀信心,神情故作可怜的看向父母,她伸手想要如同以前那样,挽住母亲的手臂。 结果,她的母亲一下子躲开了,然后就像看到脏东西一般的尖叫:“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第82节 ☆、第一百零四章 曲母跳开好远,就像曲相宜是个脏东西一般,脸上的表情也格外嫌恶。 曲相宜低头打量了自己的着装,她身上是刚刚人们扔得臭鸡蛋和烂菜叶,黏兮兮的鸡蛋液还散发着臭味,方才她一心只顾着和母亲亲近,还未注意自己现在的形容。 这一打量,她自认找到了母亲避开的理由,于是她对着曲母笑着说道:“娘,我先回房间换件衣服,我一会儿就过来。” “不用了。”曲母皱眉阻止她。 “啊?娘,为什么啊?”曲相宜往前走了几步,曲母见状连连后退,一旁的曲父也扶着她又往后退了几步。 “你就站在那里,别往前来了。”曲母用手遮住鼻子,挥手的样子很是不耐烦。 “哦。”曲相宜不往前去了,她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目的,于是神情就悲伤起来,还流了几滴眼泪,可怜兮兮的看向曲母:“娘,你可要为我报仇啊!盛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啊!我做牛做马的服侍盛临遥,可他们却丝毫不顾忌我的付出,就这样把我休了,我不甘心呐!” 曲母闻言,与曲父两人对视一眼,表情也严肃起来,她道:“你所言可真?” “娘,我可是您的女儿啊,我怎么会骗您啊!”曲相宜抽泣了几声,她道:“那知春也是个吃里扒外的,竟然联合起外人来陷害我,枉费我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照顾。” “那我怎么听说,是你亲手毁了知春的脸,还打断了知春的腿?”曲母声线很稳,表情也很平静,但她内心却如大海汹涌的波涛,不停的翻腾着,永远也无法安静下来。 知春是曲母赐给曲相宜的,是她一手□□出来的人。 曲相宜未出嫁前,可是曲母膝下唯一的嫡亲女儿,可谓是百般宠爱,是她的掌上明珠。 曲相宜想要什么,曲母就给她什么,从来没有不依的。 曲母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丫鬟也是。贴身丫鬟以后可就是小姐们的左膀右臂,曲母给她挑选知春时,很费了一般心力的。 知春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曲母自认为,知春对她一定是忠心耿耿,情同姐妹的。虽然丫鬟和小姐情同姐妹有些大逆不道,但是曲母和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真的是情同姐妹。曲母和她的丫鬟一起进入曲府,多年来的相互扶持,相依相偎,就算心在冷的人也能捂热了。 曲母和身边的人是这样,她也想让女儿也能有个这般体贴得用的人,可谓是用心良苦。 更别说知春还有家里人在她手上,他们全家的卖身契可都是在曲母这边的。 知春会背叛曲相宜,曲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女儿在家时和知春感情就很好,出阁后,陌生的地方只有她们两个人,感情应该更深的。 但是曲相宜却硬是和知春走了心,而国公府可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盛二公子可谓是绝佳的良配,她进门时后院里干干净净的。进门一年,无所出,盛二公子的后院也是干干净净的,这样的人,哪个女人不眼红想嫁进去? 知春这丫头,曲母认为自己还是有一点看人的眼光的,她知恩图报,给她一点好处她就能十倍的回报,更可贵的,是她能给曲相宜做个警醒的人,尽管出身原因,眼光长远不到哪里去,但是后院里的,眼光那么长远能做什么? 所以,知春背叛曲相宜,曲母就在想,原因一定出在曲相宜身上。 其实曲相宜出嫁这一年来,曲府从国公府给的待遇,心里就有些底了,曲相宜在国公府里一定不怎么给曲府长脸,不然国公府对他这个世子夫人的娘家不会一点好处都不给的。 曲家人以为,曲相宜再怎么蠢应该也能撑到生下个孩子来,生了孩子地位就不同了。 虽说盛临遥世子的地位已经定了,但盛家其他两个儿子可都成了亲的,若是让曲相宜生下了长孙,那么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错事,国公府都能看在这长孙的面上容忍她。 可他们是万万没想到,曲相宜只坚持了一年,就被人狼狈的遣送回来了,拿的还不是和离,而是休书。 这在京中可是头一份呐,豪门大族的都很注重自己的脸面,能够嫁进豪门里的女子,出身都不会太低。两口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两家人商量一番,调停一下,大多都是一纸和离书了事,这样还不至于伤了两家人的和气,日后也好相见。不论男女是改嫁还是再娶,名声不至于伤到彻底。 曲相宜却不一样了,她在国公府里做的事情虽然旁人还不太清楚,但就单论国公府写休书的时候只派来个人告诉了一声,之后就休书和人一起送回来这样的态度,就很不一般了。 曲相宜受到这样的待遇,曲府的名声也被她带累了,毕竟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曲府的家风估计也不怎么好,曲府其他的女儿们,难嫁了。 曲相宜马车还在路上的时候,曲府里的当家人就集合了兄弟妯娌的,聚在一堂商量事宜,具体就是如何处置曲相宜之类的事情。 被牵连的曲相宜叔叔伯伯的女儿们,都表示一定要严惩不贷,她们本来还是旁人恭维的大家闺秀,可一天下来,比她们出身低微的的女人,都表示要和她们划清界限,免得连累自己也搞臭了名声。 现在曲家不论女儿媳妇,到哪里就像个过街老鼠一般,人人都避而远之。 曲父再怎么不满,那也是他的女儿,谁让他没把女儿教好?因为这件事情,曲父的族长之位,差点都被族中元老给撸了。 曲母也跟着曲父受了一肚子的气,两人都是憋着气等着曲相宜,必须要好好惩罚她。 “娘,这都是知春应得的,我这样处罚她,也是为了公正严明嘛!”曲相宜睁眼说瞎话,当日伺候她的丫鬟若是在此,一定会反驳她,知春当日只是进去了一会儿,她们就听见房里传来了扇耳光的动静,而后她们被叫进去,曲相宜让她们抓住知春就开始施暴。 “公正严明?”曲母眼神越来越不善,她道:“知春是你的左膀右臂,她做了什么错事要你对她下如此的重手?” “我……”曲相宜词穷,而后她看到曲母揽着曲父的手时,她灵机一动,道:“知春勾引盛临遥!盛临遥可是我的丈夫!她也不想想她一个丫鬟,竟然敢痴心妄想,我不惩罚她,我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 “我心里这口气也咽不下去!”曲母简直被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她指着曲相宜破口大骂,连往日的贵妇风范都抛得一干二净。 “曲相宜,当初你出嫁前,我是怎么教你的?!” “娘,我……我都是照你说的去做啊!”曲相宜眼神有些闪躲,但她撒谎成性,而且往日里也被曲母惯坏了,因此还是不肯说真话。 “我让你亲自动手了吗?”曲母恨铁不成钢:“爬床的丫鬟,你吩咐下人去处置就好,干嘛要脏了自己的手?!还做得如此不隐蔽!” “更何况,知春是我从小教大的,她想爬床,你也该给她创造机会,你们两个不论谁得了宠,两个人都有好处啊!” “娘,那是我的丈夫,我为什么要分给知春?!”曲相宜叫嚷着。 “你!你这个不孝女!”曲母被她一句话气的上不来气,曲父连忙安慰她,毕竟曲相宜现在看来,脑子有点不好使,他还要靠着曲母来教训她呢,曲母可不能出事。 “相宜,还不跟你娘认错?!”曲父呵斥道。 “爹,我没说错啊。”曲相宜不肯认错。 “冥顽不灵!”曲父铁青着脸,不禁心中暗悔,他以前真是眼瞎了,竟然看中这样不成器的东西。 “我,爹!” “曲相宜,看来我往日对你说的话,你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你太让我失望了!”曲母捂着阵阵作痛的心口说道。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啊?”曲相宜没听曲母的话,眼睛一看到曲母捂着心口,就担心的往前走,想要查看一番曲母的情况。 曲母听到曲相宜的话,心中暗生一丝安慰,曲父却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掐,曲母松动的心神立刻坚定起来。 曲相宜未出嫁前也是着样,不管她事情办得怎么样,但对于父母还是非常关心的,也正因为如此,曲父曲母才会很宠她,毕竟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更何况还是这样关心父母的女儿。 但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不是当初那样只需要关心父母就能万事大吉了,而她父母如今也厌弃她了。 “相宜,你先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安静安静吧,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好好想一想,我和你爹明天再过来。”曲母感觉有些心力交瘁,她疲惫的扶了扶环佩叮咚的发髻,对曲相宜说道。 “那好,娘,您一定要好好休息啊。”曲相宜送走了曲父曲母。 曲父曲母两人回到自己的卧房,下人送来了曲相宜在国公府的表现,当然,这是国公府自己透漏的。 翻看了一遍,曲父曲母不禁感叹,如果曲相宜能够真心将窦静妤当做自己的母亲来孝敬宠爱,就像对待曲母一样,那她在国公府里的地位将会稳稳当当的,永远不会动摇。 窦静妤可是另类的铁帽子王,她的一句话,远远比其夫盛怀瑾还要管用,窦静妤在国公府里的地位可是无人能比。曲相宜比江氏和薛氏进门的要早,若是她讨好了窦静妤,任凭她再如何看不上江氏和薛氏,任凭她对待下人如何歹毒,除了窦静妤也没人能够说她一句不对。 她明明拥有一步好棋,却持而不用,偏偏要自己去走,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已是再难翻身了。 ☆、第一百零五章 祠堂的大门在曲父曲母两人的身影消失后,重重的关上了。 光线一下子变暗了。 曲相宜一身的脏污,她往门前走了几步,直到双手触碰到木门。 “娘……”曲相宜无声的唤了一声,她看着自己袖子上的黏腻恶心的蛋液,终于不得不相信,她的爹娘,已经要放弃她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她浑身便如没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 在见到曲父曲母两人之前,曲相宜心中还是很相信曲父曲母会帮她的,一定会的,他们以前是那么的疼爱她,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如今又怎会放弃她呢? 她背后是一排排黑漆漆的灵位,曲父曲母两人进来后就点了香供奉,灰色的烟雾升腾,在空中飞舞出妖娆鬼魅的形状,如同妖魔鬼怪的手掌。 知春死了,在她离开国公府之前,盛临遥专门过来告诉她,知春在指证完她的那一天夜里死了。 知春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拼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尽管她最后只让国公府休了曲相宜,给了她屈辱,却没能够要她的性命。 曲相宜好想笑,她也笑出了声,空旷的祠堂里飘荡着她越发凄厉喑哑的笑声,伴随着烟气,似乎更加的诡异了,就连空气里都充满了恐怖之意。 曲相宜不怕鬼,她从来都不怕,她让知春去将玉春鞭尸,晚上从来没做过噩梦,亲手毁了知春,心里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如今,面对着父母的冷漠,她心中的后悔却是不停的翻腾。 曲父曲母是她生命中最为亲近的人,他们两个冷漠待她,就如同在她心上用钝刀子割肉,痛苦不堪。 母亲在她出嫁前,殷殷教诲,只因为她要嫁入国公府,能够给曲府带来无尽的利益与好处。 可她偏偏不甘心,为何她要去讨好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凭什么要她伏低做小去讨好一个陌生人?! 对,对她来说,窦静妤就是一个陌生人,在国公府里,她承认的家人只有盛临遥一个,因为他是她的丈夫,以后要相伴一生的人。 知春又有什么好的呢?凭什么曲母对她这么重视?亲生的女儿难道都比不上一个丫鬟重要吗?曲相宜笑出了眼泪,她杀一个丫鬟,就是十恶不赦了吗? 为什么,你们都要抛弃我呢?一个丫鬟,一条贱命而已,她曲相宜可是堂堂正正的曲府大小姐,镇国公世子夫人,她的尊荣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丫鬟吗? 你们一个个都偏心!盛临遥你也是!就因为我没有对窦静妤好,所以你讨厌我,所以你要想方设法的赶我走!曲相宜放大了声音,笑声渐渐转成嚎啕大哭。 为什么要抛弃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曲相宜心中大喊,可是,没一个人能够听到她想要说的话了。 “大哥,大嫂,你们究竟想要怎么办呐!”曲家二老爷和他的妻子对曲父曲母两人紧紧相逼。 曲家三老爷和其夫人神情也因此变得严肃,而曲父其他两个庶出的兄弟和他们的妻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什么话都不说。 “对啊,大嫂,我家玲儿都说好日子了,结果出了相宜的事情,一下子都泡汤了!”曲二夫人非常不满的埋怨道:“这样让玲儿还怎么说亲呐!” “二弟妹,这,玲儿的事情,咱们还是待会儿再说吧。”曲母勉强笑着说道。 “大嫂说得对,二嫂,你别只顾着你家玲儿玲儿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相宜的事情,这件事情万一处理不好,到最后受罪的,可还是你们啊。”曲三夫人嗤笑一声,很看不上曲二夫人只顾着自己的样子。 “呦,瞧你说的,你要是有孩子,不还得比我更着急啊。”曲二夫人冷冷的嘲笑,曲三夫人进门三年,一个孩子都没怀上,后来大夫还诊出,曲三夫人待字闺中时,姐妹们斗得太厉害,竟然被人下了绝育药,永远也生不出孩子了。 这件事可是成了笑柄,在曲家好生流传呢,平时曲二夫人就常常那这个来挤兑曲三夫人。 曲三夫人膝下的三个儿子,可都是庶出的,刚一从娘胎里出来,就被曲三夫人去母留子抱了过来,膝下自然没有一个女孩子。 曲三夫人不能生孩子是她的痛脚,曲二夫人不开眼的去戳她的伤疤,曲三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她当即就回嘴道:“如果孩子都和二嫂你一样,那我还是没有的好!” 曲二夫人育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还好,整天关在院子里出不去,可她的两个儿子就不一样了。 大儿子整天往花街酒巷里跑,总是夜不归宿,贪杯好色的,年纪轻轻就坏了身子,前几天还因为在床上做那等龌蹉事时,吃了药,结果差点没马上风死过去,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她二儿子也不是好东西,跟他大哥一个样。早年和别的权贵家的子弟打架,被人家的家丁打破了头,毁了相。事情是他起得头,先动的手,想要报仇也没理,后来他又惹了事,别人的权势比曲家大得很,若不是遇到曲二老爷外出回家,恐怕早就死在路上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曲二夫人知道自己说不过曲三夫人,她俩反正是个半斤对八两,谁也说不过谁,谁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就悻悻的闭了嘴,也算给了曲母一个面子。 曲母看两人安静下来了,才轻咳一声,道:“关于相宜的事情,她已经被国公府写了休书送了回来,国公府既然这么不给曲家的面子,肯定也是对曲家失望了。依我看来,再去死缠烂打也不好,但也不能任凭着京中的留言肆虐,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把流言蜚语平息下来。最后再处理相宜的事情。” “大嫂,相宜可是坏了咱们曲家所有女人的名声啊,难道要这么轻易的饶过她?”曲二夫人挑眉,“大嫂,你不会到现在还想宠着她,护着她吧?她这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咱们没有……” 第83节 “那你想怎么样!”曲母沉下了脸,她是曲家一族的族长夫人,气势还是有的,前几天是因为相宜出事,她对曲二夫人等人有愧,才会低声下气,和颜悦色的对待她们,但可不要认为她就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了! “把相宜杀了?”曲母厉声质问:“相宜是曲家的女儿,若是因为这件事就要她的命,曲家的脸面往哪搁?!” “再说相宜只是杀了几个丫鬟,没有尊敬婆母罢了,这样做的人大有人在,相宜只不过是被有心人暴露在人前罢了,你到底想怎么惩罚她?!” “呦,大嫂,瞧你护的,相宜是你的女儿你关心你爱护是没错,可是,有一句话不是说了吗,‘子不孝,父之过。’这女不孝,不就是母之过了吗?呵呵……”曲三夫人抬起袖子,掩住嘴唇讽刺的笑笑。 “原来三弟妹对我的意见这么大,”曲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那不如你来说,现在的形势,为了曲家,你想怎么做啊?” “大嫂啊,我可不敢越俎代庖,免得有人事后,说我手伸得太长,该剁了。”曲三夫人话有它意。 “哼。”曲母冷哼一声,道:“那就按照我先前说的那么做吧,你说呢?” 被她询问的曲父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好,相宜罪不至死,而且国公府也再无追究的意思,况且之前曲家和国公府也没有太过密切的来往,如今最主要的,便是先将京中的流言蜚语平息下来。我们曲家虽然没有国公府那般尊贵,可也不是旁人口中的笑柄!” “大哥说的对,我很赞同,三弟?”曲二老爷盯着曲三老爷。 曲二夫人还想说什么,被曲二老爷一瞪,就诺诺的不敢再说话了。 曲三老爷也点了头,剩下过来旁听的四个人并没有发言的权利,他们过来,也不过是名字前,顶了一个“曲”字而已。 “那这件事,就交给二弟三弟你们两人了。”曲父等两人同意后,就和曲母离开了这个众人聚集商议的大厅。 正主都走了,不管其他人再有什么不满,都没啥说的了,曲二老爷和曲三老爷各自带着自己的妻子也跟着离开了。 沈芙收到镇国公世子休妻的消息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世子夫人,然而,她一早认定的盛临辉无法坐上那个位子,坐上了那个位子的盛临遥却已经娶妻,眼见希望渺茫,她就转而专心的攻略的盛临辉。当不成国公世子夫人,当国公世子的大嫂也好啊。 就当她好不容易让盛临辉对她心动之后,盛临遥却休妻了,世子夫人的位子一下子空了出来。 这简直让她进退两难嘛! 进吧,盛临辉被她抛弃,盛家对她的观感立刻会变差下降,那时候不要想世子夫人的位子了,想进盛家的门估计都难上加难。 退吧,她又不甘心,好吧,她本来就不甘心嫁给盛临辉这样的人的,但如今盛临辉终于喜欢她了,她这样放弃,岂不是功夫都白花了?而且,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几个月前的宫宴上,皇上还开玩笑似的说要给她选个郡主驸马,她还因为盛临辉拒绝了皇上。 也因为这样,盛临辉才被她感动,开始喜欢她,她若是出尔反尔,皇上对她也会观感越来越差的。 在陈凝看来,盛临辉未来的成就是比不上他弟弟盛临遥的。 一个是挥斥方遒,手握天下重权的镇国公,一个顶天了就是一个手里没什么实权的大将军,谁厉害啊? 盛家已是滔天荣宠,为了盛家将来,盛临遥不可能放弃手中的权利,这也就决定了盛临辉日后永远也不能接触兵权,他志在武功,一个武将,一个手里没有兵权的武将,一个只会在危急关头派出去打仗的武将,能干什么呢? ☆、第一百零六章 嫁给盛临辉,一辈子是注定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同时也注定了她的丈夫无法成为一个权势滔天的男人。 沈芙的未来,在她当初倾向盛临辉时便已经注定了,她鲁莽的在窦静妤面前表露了爱慕盛临辉的心意,事到如今,已是落子无悔。 “你在想什么?”沈芙打开窗户吹着冷风,冷不防身后有人轻轻的问了一句。 她“砰”的一声关上窗户,声音惊醒了守夜的丫鬟,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细细的问道:“郡主,出了什么事吗?” 沈芙看着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举杯自饮的男人,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本宫一不小心踢翻了绣墩。” “屋内昏暗,郡主可否需要奴婢入内清理一下?” “不用了,本宫只是口渴起来喝点水,现在本宫困得紧,你回原来的位置吧。” “是。”又是一阵刻意放低了的脚步声,然后消失了。 直到四周再次安静下来,沈芙才在只点了一支长明灯的屋中问道:“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我是想来看看,郡主有没有被事情烦的睡不着觉。”柳旸声音中带着笑意,语调因为夜晚放的极地,但在这安静到只剩下呼吸声的房间里,沈芙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你看也看过了,也该走了。”沈芙微微沉下脸色,道:“你应该走了。” “以后,我的房间,你还是不要再像这样子进来了。” 柳旸摇晃着杯子的手微顿,他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道:“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没错。”沈芙道:“我要嫁给盛临辉。” “……恭喜。”柳旸精致到一丝不苟的面容上缓缓浮上一层笑意,温暖极了,好似真的是在为沈芙开心。 “我可不敢承受你的恭喜。”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不是真心的?”柳旸放下杯子,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道:“我可是非常真心诚意的在祝福你。” 沈芙转身,避过他的视线,她微微低头,道:“真是难得,你竟然会祝福我。” “不过,这句祝福,还是等到我和盛临辉的婚期定下了再说吧。” “虽然我已经提前送了出去,不过到时候再说一遍也无妨。重要的是,希望到那时,你不会少了我一封喜帖。” “自然不会,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一定会请你来喝喜酒的。”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柳旸话音落后,屋子里再一次的恢复了安静。 两人相顾无言,沈芙想着要尽快把他送走,就找了个借口,道:“我有点累了。” 柳旸恍然,他站起身道:“那我就告退了。” “嗯。”沈芙一个点头的功夫,柳旸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柳旸这一次来过的痕迹,就只有桌上的那一只孤零零的茶杯而已。 沈芙上前,伸手摩挲了茶杯的边缘。 回想起来,柳旸每次过来,都会在她这里倒杯茶喝,然而每次走之前,他都会仔细的将茶杯放回原位,分毫不差。 沈芙捡起茶杯,将它放回原位。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的合作将要宣告结束罢了,像她这样大方的主顾,可不多见呐。 沈芙笑笑,回到床榻前,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很快的,沈芙就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她的床前突兀的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昏暗中的长明灯火因为他到来勾动的空气有些跳跃,柳旸淡淡的看了一眼,复又将视线转移到沈芙沉静的睡颜上面。 说来也奇怪,明明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灿若骄阳,娇艳动人,宛若一团烈火。而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却又安静的不像话,就像现在一样,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那起伏的弧度极为勾动人心。 勾得柳旸有些心痒,他伸出手指,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发现自己手上戴有冰冷的镶着利刃的黑色手套。 他动作迅速而又轻巧的摘下手套,苍白而又细长的手指触碰到沈芙的脸颊。 手下温润而又富有生机的感觉,滑腻的皮肤质感让他颇有些流连忘返之意。 柳旸的动作大了一点,他看见沈芙的眼皮微动,惊得他连忙收回手。 可就在下一刻,他脸上露出了苦笑。 进来时,他就往屋子里吹入了迷香,沈芙从没有一次不中招的,或许可以这样说,沈芙对他不设防,相信他不会去而复返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可惜每一次夜晚造访,他都会像这样去而复返,然后,趁她在睡梦中无法苏醒,轻抚她的脸颊,做一些她清醒时他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柳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随后消失了踪影,一来一去之间,除了长明灯摇曳的烛火,再无其他能够证明他来过的痕迹了。 我对你万般柔情,可惜,你还是要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 陈凝一手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挥到地上,她一整天的成果全部被她毁之殆尽。 “小姐!”香兰和阿薇担心的守着她,也没工夫去关心地上的纸张,她们只求陈凝能够安静下来。 陈凝脸上还带着绝望之意,她这样的人,难道永远也无法得到幸福吗?! “盛临辉,你为什么不等我?!”陈凝好没道理的大喊,她喊完,又灰心丧气的蹲下来,将头埋到膝盖里,无声的泪流满面。 柔媛郡主沈芙与镇国公大少爷定亲了,两人成亲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初三,只剩下二十六天了。 他们的婚期定的太仓促,但幸好国公府的下人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所以准备起来也很方便。 陈凝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她以为自己能够想出方法从左相府这个巨大的牢笼中逃出去,然后再去和盛临辉相会。 她对之前茭白来找过她完全不在意的,感情上的事情,谁能任凭心意主宰呢?窦静妤不让盛临辉来找她,岂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怀,能够让盛临辉一直记得她吗?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盛临辉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过要来找她,被禁足的这整整一年零三个月,盛临辉一次都没有来过。 而且,如今他已经要娶另一个女人了。 陈凝此时好后悔好后悔,她为什么没有早早的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不再被这个院子困住,否则的话,现在盛临辉成亲的对象说不定就是她了。 反正盛临辉早就已经确定没了继承爵位的权限,这样一来,他娶她这个庶女,也没人能说多么的不对了。 可惜的是,后悔两字永远写不出来,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 陈凝现在想出也出不去了,陈夫人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声威更重,她现在完全只靠着陈夫人每个月给的月银活着,若是哪次陈夫人给的少了或者忘了给,她每个月只能粗茶淡饭,连个好菜都吃不到了。 陈凝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坐到床沿上,阿薇心疼的劝她:“小姐,您别哭了,您要坚强起来啊。” “我不想坚强!”陈凝发泄似的说道,她声音中带着哽咽,她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够来为我撑起一片天?” 她这一年里抄来的书籍纸张堆满了一个又一个箱子,然而没人把它带出去印刷成册。因为陈夫人已经劝好了陈艺之,女子无才便是德,当今圣上对陈凝的感官明显不怎么好,否则就依陈凝当初的才名,为何一点赏赐都没有? 陈艺之被她劝住了,而且仔细回想一下,就算在陈凝当初名声最盛的时候,皇上也没有一丝一毫对她这个才女感兴趣的模样。更何况前朝的那个才女名声很重,引得女人□□,称了帝,这能让任何一个帝王都引以为鉴。 皇上没有要她的性命就是天大的仁慈了,还想什么赏赐。陈艺之后怕的想到,然后以前还想着拿陈凝写的文章出去印书发表的想法也没了,他巴不得陈凝现在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不过做的过分也不好,都是他的女儿,更何况陈瑶死去一年了,她的身影渐渐由陈蔷代替了,陈艺之也很少再怀念陈瑶了。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走不出来,否则对他的健康也无益。 所以陈艺之依然让下人给陈凝送着纸笔,却从来没有亲自跟她说过几句话,就连过年的时候,全家团圆欢聚一堂的日子,陈艺之也将陈凝视作不存在。 陈凝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抱着期望抄着书,握笔的手都磨出了老茧,她没有昂贵的保养珍品保养手指,现在手指指节粗大的难看,根本不像以前那只美丽修长的青葱玉手了。 陈凝在年华最好的岁月中蹉跎,若不是今朝外边传来了盛临辉另娶她人的消息将她从不实际的奢望中惊醒,恐怕她仍然会继续蹉跎下去,然后,被陈夫人嫁给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男人为妻。 这样光是想就好可怕,陈凝捂住头,她的眼睛闭上而又睁开,看着眼前两双充满对她的关心担忧之情的眼睛,陈凝想,她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不只是为了她自己的未来,也为了这两个对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丫鬟,她也要振作,为自己争取最好的未来。 ☆、第一百零七章 僵笑着送走最后一位宾客,丁管家揉了揉自己笑得酸痛的脸颊,转头进了大门。 “三少夫人。”迎面走来一个斜云髻的女子,丁管家接着门口亮堂的灯笼看出她的模样,出声唤了一句。 第84节 “丁管家。”薛如意温柔的笑着应了一句,她走上门口的台阶,往外边看了看。 门外地上的红纸碎屑都还未打扫干净,残留的烟气都昭示着国公府最后一个男儿已经成为人夫,薛如意想到此,唇角的笑意不由得更加柔和了一点。 “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让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再来打扫这边。”薛如意声音柔美的吩咐他。 丁管家顺从的点头,他道:“是,三少夫人放心。” “厨房里也给大家备了热汤,天气都冷了,睡前喝一碗热乎的浓汤晚上睡觉也舒服。我听说丁管家的腿疾似乎又犯了,还要不要紧?” “多谢三少夫人的关心,小的这腿疾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不碍事的。”丁管家有些感动的回道。 “这也没什么,如果没事的话,还是早点睡觉的好。”薛如意笑着缓缓说完后,就带着身后存在感极地的丫鬟离开了。 丁管家在原地默默感叹,三少夫人还真是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夫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老爷爱惜夫人,就让三少夫人从旁辅助,三少夫人做得也很出色,不过,明天以后,估计就要多一位少夫人帮忙了吧。 丁管家想的是刚进门的大少夫人沈芙,这位还是来头大的柔媛郡主,虽说在夫人面前还是有点底气不足,不过却是几位少夫人中来头最大的。三少夫人得夫人看重,但新嫁娘估计也要给点面子,哎,幸好今日进门的不是二少夫人,否则三少夫人就别想再碰这些东西了。 想完这些,丁管家锤了自己一下,暗叹干嘛要想主子的事情,横竖都有老爷夫人两位国公府真正的主子看着,能出什么大事! 他的腿一遇寒风就隐隐作痛,今个儿大少爷成亲的日子明明早上还出了太阳,一整天都是暖烘烘的,谁知道晚上却这么冷。丁管家打了个哆嗦,然后环抱双臂绕道去了厨房。 薛如意打开门,迎面就是一阵暖融融的气,她连忙进屋,让丫鬟把门关上。 绕过屏风,薛如意就看到盛临远盖着被子坐在床上,幸好他被丫鬟叮嘱着披上了厚衣,不然就这样的天气,估计明天起来就会生病。 薛如意加快了脚步,走到床前,她做好迎接盛临远的准备,果然下一刻盛临远就扑了上来。 “如意,你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了你好久了!”盛临远趴在薛如意身上撒着娇,薛如意轻轻拍了他的后背,柔声细语道:“临远,你先回被窝里面,外边冷,万一生病了,可是要喝苦苦的药汤的!” “不嘛不嘛!”盛临远动了动身子,薛如意凭着一身的大力气,将盛临远按到了床上,她笑着道:“明天要是你生病了,我可不会劝娘哦。” “哼,如意只会告状!”盛临远委屈的嘟起了嘴,他俊美的模样做出这副样子孩子气满满,倒让薛如意一腔母爱溢满胸内,她伸手抚摸盛临远的头顶,细声说:“我不是为你好吗?如果你生病了,我也会很担心呐,临远乖。” “那好吧,我就听你的话。”盛临远想了想,然后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临远真乖,不过外边的天已经很晚了,我们都要睡觉了。”薛如意说完,帮着盛临远脱下了身上披着的外衣,让他先睡。 她走到梳妆台前,唤来丫鬟帮她卸下发髻上的钗环和妆容,最后洗了把脸又漱了口,才脱去外衣上床睡觉。 晚上同床睡觉时,盛临远总是睡在内侧,但是今天他却吵着要在外侧睡。 “临远,你晚上睡觉不安静,要是摔下床会很疼的。”薛如意诱哄着他,盛临远还想说什么,又看见了薛如意脸上非常明显的疲惫之色。 这种神情他曾经也在韩生脸上看到过,当时韩生告诉过他,人一旦表露出这种神情,那就代表他累了,想睡觉了,就像他自己每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总会不停的打哈欠。 盛临远又想到今天大哥成亲,薛如意一直跟在娘身后走来走去,他想让她待在他这里一刻都没办法。 盛临远于是非常体谅的说:“如意很累了吧,我不闹了,如意快睡觉吧。” 伴随着话语,盛临远也跟着行动,他躺下来,拽起被子盖到脖子上,闭上眼睛做出一副睡着的样子。 然后他就听到如意特别温柔的笑了一声,接着用她那只很温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最后居然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盛临远脸色爆红,害羞的不敢再睁开眼睛。 薛如意笑意满满的让丫鬟熄了灯,帮盛临远掖了掖被角,也躺了下来。 翌日清晨,沈芙和盛临辉两人早早的起床,来到窦静妤的院子里给她请安。 儿媳妇都进门了好几个了,窦静妤也不再像当初头一回时那么紧张,何况沈芙她也是经常见的,见了大半辈子了,不过这一辈子的沈芙性子倒不像上辈子那样,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太过阻止的缘故。 儿孙自有儿孙福,窦静妤也想开了,她现在啊,只想着含饴弄孙了,谁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她就给谁包个大红包! 盛怀瑾在夫妻俩请过安后,常年无甚变化的唇角也微微弯起,这个难弄的大儿子终于成了亲,他们夫妻俩也能松散一些了,起码静妤不会在为他的事情愁白头了。 沈芙今天是一身米分红的丝绸长裙外罩一个大红色的短褂,这是她带来的嫁妆,衣服的质地极好,在这金贵的国公府里穿出来也不丢人。 说实话的,她在选衣服的时候,着实心里有些忐忑,不过今天看到穿了靛蓝色衣服的窦静妤时,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看来窦静妤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沈芙不知自己心中为什么会有一种窦静妤很难搞的感觉,不过今天一见,她还是很和善的一个人。沈芙看了一眼身边开朗笑着的盛临辉,笑容也不禁漫上脸颊。 接下来盛临遥和盛临远夫妻,盛临毅夫妻一个一个的来到,人聚齐说了会儿话之后,就一起转移到大厅内吃全家人的第一顿早饭。 这似乎已经成了惯例,起码薛如意和江雪文进门的时候就是如此。 一顿早饭吃的和乐而又温馨,吃完早饭,窦静妤什么人都没留,她和丈夫盛怀瑾两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盛临辉则是和兄弟说话,沈芙也对着薛如意和江雪文两人散发着好意。 薛如意两人本来还以为身为郡主的沈芙是那种等着别人来讨好的人,谁知她竟然放低身段对她们两个说话。 说实在的,能够当国公府的儿媳的女人身份也低不到哪里去,不过沈芙这么给面子她们两人自然也不会当面打人的脸。 薛如意和江雪文热络的与沈芙说了一会儿,然后盛临辉就带着沈芙一起回去了。 盛临遥还有公事在身,不像盛临远和盛临毅两人这么清闲,他和盛临辉说完话就得走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薛如意两人,微微叹了口气,对盛临毅嘱咐道:“临毅,不要欺负临远。” 盛临毅还没说话,江雪文就笑着挤进来道:“二哥放心,我会看好临毅不让他欺负三哥的。” “还有如意保护我,二哥我不怕!”盛临远在旁边用力的点头。 盛临毅很不满的道:“真是的,我是那种会欺负这个小笨蛋的人吗?” “你有前科啊,我可是亲眼见过你欺负二哥的!”江雪文哼了一声。 “那你一定是看错了!”盛临毅回了一句,两人斗嘴斗得开心,而薛如意和盛临远两人都笑着看他们夫妻两人斗嘴,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盛临遥唇角勾出一丝笑意,现在的样子很不错,他没了烦心的人,家中的兄弟也过得很惬意,这样很好。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盛临遥说了一声,盛临远有些不舍的拽了拽盛临遥的衣角,他好久都没和盛临远一起玩了。 薛如意见状,就轻声对盛临远道:“临远,二哥还有事情要做,很重要的事情哦,让我来陪临远玩好不好?” “还有我!三哥,还有我和临毅!我们都陪你一起玩!”江雪文凑过来说道。 “额……好吧。二哥再见。”盛临远松开手,然后有些郁闷的对盛临遥摆手说道。 “再见。”盛临遥伸手揉了揉盛临远的头,才转身离开。 江雪文看着盛临遥离开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哎,忽然感觉二哥好可怜啊。” “二哥怎么会可怜!”盛临毅反射性的跟她呛声。 盛临毅回过神,看了一眼薛如意。 前世,二哥娶得就是薛如意,那时候的薛如意并不像现在这样被窦静妤和江雪文改造后拥有柔美的面容。 男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以貌取人,尤其是女人,她刚进门时粗犷的样貌差点让盛临远以为多了一个哥哥,不过现在,倒是变化颇大。 “你没看到二哥那么孤独寂寞的背影吗?”江雪文道,“一个人孤零零的,看上去就非常可怜。” “收起你那无聊的同情心吧!”盛临毅非常不客气的毒舌道,“二哥只需要公务陪伴就能度过一生了!” “切!”江雪文很没风度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她搂住身边薛如意的胳膊,道:“三哥,三嫂,我们走,不和临毅玩!” “好耶好耶!”盛临远拍着手,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两人身后。 “谁稀罕!”盛临毅不屑的道,他对身后的刘贤说:“刘贤,我们走!” 刘贤笑着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第一百零八章 嫁进国公府后,沈芙每天的生活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她每天早上得和盛临辉一起起来,伺候他穿衣洗漱,吃完早饭。盛临辉去上朝之后,她再回到床上补眠,时间到了之后彩屏叫她起床,去给窦静妤请安。 彩屏代替了绿杉成为她的贴身丫鬟,彩屏相较于绿杉更加稳重,她的话很少,但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中常常直击要害,办事非常可靠。 沈芙掌握了她的所有资料之后,便对她比较放心,所以嫁入国公府也把她带了过来。 通常给窦静妤请安的时候,她的两个弟媳也会在,四个人聚在一块说说话,偶尔窦静妤没有起来,窦静妤身边的管事丫鬟茭白就会出面让她们回去。 窦静妤也将一部分权利从掌管大部分事务的薛如意那里分了出来交给沈芙,窦静妤虽然上辈子对沈芙没什么好感,但是沈芙一个女人打下了偌大的基业,如果没有盛临辉那档子事的话,窦静妤对她也很欣赏的。 这一辈子横亘在盛临辉和沈芙两人之间的差距消失,为盛临辉找个合适的妻子也难为了窦静妤好久。前阵子交白告诉她临辉和沈芙走得很近,而且临辉似乎对沈芙产生了好感,为剩下的一个儿子的婚事操碎心的窦静妤干脆让他两人结了姻缘。 沈芙能够打下那么大的家业,区区后宅里的出纳小事自然难不倒她,她将窦静妤交给她做的事情办得井井有条,让窦静妤很是满意。 江雪文两人和她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为她高兴的地步,相反的是,江雪文很为薛如意叫不平。 沈芙没来的时候,江雪文自己对后宅的事务很不熟练,她未出嫁前就是熟读诗书的大家小姐,对这种繁琐的事务很看不上眼,她母亲试过教她一些东西,但都被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给打发了,摇头直叹她朽木不可雕也。 薛如意在家中受到了母亲的殷殷教导,更何况窦静妤交给她们的事情都是简单一点的,慢慢上手自然也很简单了。江雪文不贪权,她和薛如意的关系又好,所以她常去找薛如意帮忙处理手中的事务。 这些茭白都看在眼里,后来窦静妤再给她们划拨事务的时候,就将大部分分到了薛如意身上,江雪文很豁达,自然也不在意。 可是当这个才来没几天的沈芙要分走薛如意手中的权利时,她就不乐意了,她和沈芙可没多熟悉,薛如意好说话,沈芙还不知道是什么性子呢。 然后她就跟薛如意吐了牢骚,薛如意劝她不要在意,她却无法不在意。 江雪文单方面和沈芙的不合逐渐加深,作为一个女人,心中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小九九,薛如意也不例外,她默不作声的看着江雪文愈发敌视沈芙,在江雪文发牢骚的时候和声细语的劝解她。 薛如意和江雪文两人的丈夫,和沈芙的丈夫天生的不一样。 盛临远心智不全,盛临毅痴迷医道,而盛临辉却在朝堂上混迹,在薛如意看来,以后当个大将军不是难事,若是日后几兄弟闹掰了,要分家,他不会像盛临远两人一样,连带着沈芙也会比他们过得好。 若是能够在窦静妤在世的时候,在窦静妤面前得脸,日后国公府的当家人盛临遥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对他们好一点。 薛如意眼光放的很长远,于是她就一直作壁上观。反正窦静妤不爱权,不喜欢后宅的勾心斗角,两个男人一个宠了她前半生,一个宠了她后半生,她无需为别的事情费心,她每天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她并不在意儿媳之间的争斗,儿子和儿媳是不一样的,没有血缘终究隔了一层,她再怎么喜欢儿媳妇,也不可能疼她们胜过儿子的。 沈芙她们喜欢斗,那就让她们斗,只要不破坏兄弟之间的关系,不扰了她的清净,想怎样都可以。 于是,在窦静妤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江雪文和沈芙两人单方面的不合变成了双面的,沈芙看出了江雪文的暗中挑拨。 她历经商场上不见血的硝烟战场,江雪文这大小姐堪称幼稚的孤立隔离她还看不上眼,不过反击还是要的,不然岂不是让那两个人看低了她? 三个女人斗得开心,盛临辉和盛临毅视而不见,盛临远看不明白,却早早的被盛临遥劝过不要去管女人之间的事情,如果三弟妹想要你帮忙去给嫂子或者四弟妹难看,你就不要去,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去。 盛临远一向很听盛临遥的话,薛如意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盛临遥。盛临远就乖乖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薛如意也很有分寸,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情打扰过他。 沈芙从窦静妤那里请安回来,就要开始忙从外面送进来的账册,和窦静妤交给她的事情。 一般来说,这两件事处理好之后,一天就过去了,当然,期间沈芙自然会出去散散心,或者吃点点心之类的娱乐。 她整天不像薛如意和江雪文两人那么空闲,所以除了在窦静妤那边说话时,和江雪文斗斗嘴,沈芙都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过着悠哉悠哉的日子。 晚饭有时候是大家一起吃的,这时候,不论私底下有什么心思,都得按捺下来,吃完饭随你怎么闹,但在一家人全在的时候,想要闹事就得做好被罚的心理准备。 江雪文有一次不开眼的在全部人齐聚的时候闹过一次,然后她和沈芙就被窦静妤一起关进了祠堂反省,窦静妤还不动声色的训斥了薛如意。 第85节 在窦静妤看来,一家人在一起时,你就是装也得给我装个和和美美的样子,不然的话,趁早离开国公府。 说真的,除了三个心思各异的女人,盛临辉兄弟四个关系还是很好的,都是同母所生,就算再怎么喜欢妻子,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和兄弟产生了隔阂,以后这些兄弟可都是后盾啊。 就比如盛临遥,盛临辉三人以后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对于兄弟向来宽厚,是做不出自断臂膀的事情的。 又一年过去了,国公府终于有了新一代子孙,后嫁进来的沈芙居然第一个生了孩子,还是个小男孩,这可真是“长子嫡孙”,把窦静妤高兴的不得了。 满月酒时的盛况,简直就跟国公世子的场面相差无几。 江雪文和沈芙的矛盾更深,见此情形更是恨得她牙痒,不过再怎么恨她也没做出一些阴招,比如说下药暗害的事情。 她和沈芙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两人恨到要互相下药毒死对方的程度还远远算不上,更被说这种下毒的事情一般都出在一个男人的后院里,为了国公府的管家权,这样做还真值不得。 因为她们两个都清楚,这国公府的管家权,以后都是盛临遥妻子的,盛临遥可是铁打了的国公世子,他的妻子就是世子夫人,未来的国公夫人,她们现在斗得这么过火,可人家正主还没进来,这不是白斗了吗? 话虽如此,江雪文依然眼红,她和薛如意都比沈芙进门的早,可到现在肚子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凭什么她沈芙就能这么快生下一子?! 江雪文不服气,就去暗中寻医问药,想要尽快生下一个孩子。 她事情做的隐蔽,也不知道暗地里喝了多少秘药偏方,直到她在一次全家都在的晚饭上忽然晕倒,盛临毅给她诊脉时才暴露出来。 盛临毅那是可真的是非常生气,江雪文这次晕倒,全是因为喝药喝坏了身体! 窦静妤也就纳闷了,她也没逼得江雪文多紧啊,她也没说要尽快抱到临毅的孙子,难道就因为沈芙生下孩子她不服气就把自己弄到这样的地步? 盛临毅从那以后就没给江雪文多好的脸色,他臭了一个月的脸,帮江雪文调理好身子之后,才告诉她一直没怀孕的事实。 江雪文身子虽然好,但她底子弱,很难怀上孩子,而且盆骨也小,怀了孩子以后,很可能难产,盛临毅也一直刻意的避免她怀孕。 这全都是为了她自己身体好,可江雪文硬是弄得自己半死不活,目的就是为了怀孕,盛临毅的一番好意全都变成了驴肝肺。 这可是盛临毅从上辈子的阴影里走出第一次对除了亲娘的女人好啊,被无情地辜负可想而知他有多恼了。 江雪文知道事情真相以后,她愤怒的质问盛临毅为什么不对她说实话,不然她也不会这样着急逼得自己身体出岔子。 盛临毅对她无话可说,他感觉江雪文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江雪文和盛临毅冷战之后,还被窦静妤训斥了一顿,窦静妤不要求她们这些儿媳尽快给她的儿子开枝散叶,她自己也非常注重身体健康,知道女人为了生孩子要遭受多大的苦难。可她没想到,一个一个的都为了怀孕吃那些不知道好坏的偏方。 孔千方在一年前就已经出去周游天下了,这次若是没有盛临毅的话,江雪文恐怕会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江雪文很是颓废了一阵,先是被丈夫冷漠相待,又是被婆母训斥,她开始康复的身体再次恶化起来,一场风寒差点逼得她香消玉殒。 ☆、第一百零九章 “三少夫人。”守在房门外的丫鬟对薛如意行了礼,薛如意点了点头,然后问她们:“弟妹睡着了吗?” 丫鬟摇了摇头,道:“少夫人刚才吃了药,现在还没有睡着。” “那就好,我进去看看她。”薛如意进了房门。 正是寒冬,屋子里烧着暖炉,热烘烘的,只不过还充斥着药味,说不上难闻,但也没有好闻到哪里去了。 薛如意走到床前,半躺在床上的江雪文上半身披着裘衣,裘衣外露的狐狸毛是红色的,看上去非常暖和。裘衣包裹着她的身躯,只露出形状美好的小脸,可惜的是她的面色还是很苍白,连嘴唇也没有几分血色。 “雪文。”薛如意皱眉担忧的唤了她一声,不见江雪文动静,便有唤了一声。 神思不知道飞哪去了江雪文回过神就看见薛如意站在她床前,她病恹恹的应了一声,道:“三嫂,你怎么过来了?” “你病了,我还不能来看看你?”薛如意不赞同的拿走铺在她被子上的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她:“生病的人就应该安安心心养病,雪文,你不应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再怎么糟蹋身子,他都不会再关心我了。”江雪文失魂落魄的说道。 若是刚嫁进来时,盛临毅就对她这么冷漠无情,那她也不会对盛临毅抱有期望,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偏偏盛临毅因为她态度有所松动,他们两个的感情眼见着也是越来越好,可就是出了这件事,盛临毅就便这样无情的对她,江雪文如何不伤心难过?! “四弟说的都是气话啊!”薛如意说她当局者迷,“如果四弟真的不关心你,那他为什么要给你看病,甚至每天都要盯着厨房的人熬药,生怕错了火候减了药效?!” “他……”江雪文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红通着双眼望着薛如意,有些泣不成声:“他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好起来,省得娘再给他找个女人罢了!” “谁说的!”薛如意吃了一惊,她道:“你别瞎想,四弟不是那样的人。” “他自己亲口说的还能有假?!”江雪文放开了声音大哭,她哽咽着,一抽一抽的说道:“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关心我,我为了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就为了想要生下一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可是他根本不在意我的心,他根本就是视若不见!” “雪文……”薛如意颇为担心的掰开她紧攥的双手,薛如意刚才也看见了,她的指甲都还没有修剪,若是任由她的力气这么紧攥下去,手掌心估计会出血。 江雪文泪流满面,泪水滴到了狐裘上,将狐裘上的毛都染湿了,变成一缕一缕的。 “三嫂,我心里好疼……一想到他这么无情的对待我,我就恨不得一死百了!”江雪文绝望的说道,“他已经不想要我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啪!”再也忍无可忍的薛如意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三嫂……”江雪文怔愣的看着她,“三嫂,你怎么打我?” “雪文!我今天过来不是让你告诉我你想寻死的!”薛如意神情颇为严肃,眼中还带有些许厉色:“四弟有说过不要你吗?” 看到江雪文还想辩解什么,薛如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他说过不要你,但是你是娘亲自选中抬进门的,你又没有做什么错事,四弟凭什么能不要你?!” “三嫂……” “他没说要休了你,你就还是他的妻子,那你还担心什么?!”薛如意徐徐教导,果然见江雪文的失神的双眼亮了起来。 “你还有的是时间挽回他,只要你赶快好起来。”薛如意抬手抚摸她的头发,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所以,雪文,你不要钻牛角尖了,也不要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你和四弟还年轻,很多事情都不着急着去做,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倘若你真的寻了短见,岂不是给了别的女人便宜?” “三嫂……”江雪文靠在薛如意的怀抱中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她抬起头,带着泪痕的脸上已经褪去了灰败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信心满满:“谢谢你,三嫂!我想通了,我不会去做傻事了!我还有很多时间去挽回临毅,我要赶快好起来!” “这就对了。”薛如意欣慰的笑起来,江雪文在薛如意和蔼的笑声中也破涕为笑,妯娌二人的感情经过这次愈发亲密了。 在国公府中特地划出的药房里,盛临毅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药草,对刘贤的回报不做任何表示。 刘贤嘴不停的一直说着,当他说道“少夫人今天晚上喝药不用人劝了,脸上也带了笑,这个人看起来好多了”的时候,盛临毅叫了停。 “少爷,您也很开心吧。”刘贤带着笑意很肯定的说道。 盛临毅绷着一张脸,毒舌道:“刘贤,你眼睛瞎了吗?” “少爷,奴才的眼神可好着呢!”刘贤很习惯盛临毅的说法,对此并不在意。 “哼!”盛临毅冷哼了一声,然后将刘贤轰出了药房。 盛临毅继续配药,若是懂得医术的人在此,一定能看出这就是每天江雪文必喝的药方。 三天后,决心要好起来的江雪文真的能从床上起来了,除了她脸色还有点发白,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不像是三天前还病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她穿得厚厚的去给窦静妤请安,一脸羞愧的对窦静妤致歉:“娘,儿媳一时想左了,居然做出那等事情,还请娘原谅儿媳。” 她请安的时候和平常没什么差别,所以薛如意和沈芙都在场。 不过这种时候,窦静妤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而一向与她她不合的沈芙,自然也不会不开眼的去为难她,上眼药早就在她不在的时候上过了,现在当然也不怎么需要了。 “想明白就好。”窦静妤也见识过曲相宜闹出的事情,虽然以前的相处让她明白江雪文并不是那样的人,但窦静妤还是对江雪文生出了间隙,这其中也不得不归功于沈芙的挑拨。毕竟江雪文以前可没少找仗着和窦静妤的关系比沈芙好,经常在窦静妤面前奚落沈芙,落沈芙的面子。 江雪文从窦静妤不再热络的态度中也看出了什么,她心中有些难过。 “快扶四少夫人坐下。”窦静妤吩咐了一声,自然有丫鬟过来扶着江雪文坐下。 由着坐下来的动作,江雪文看了薛如意一眼,果不其然对上了薛如意关切的视线,江雪文心中一暖,脸上也带了笑,心里的不舒服也化为灰飞了。 窦静妤和三个儿媳妇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见三人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各有各的思量,索性就让她们回去了。在哪坐都是坐着,窦静妤近来越发懒散了,能躺就不能坐着,她们早点走她还能回床上舒舒服服的躺着。 窦静妤赶走了儿媳妇后,就躺回了床上,身边的丫鬟换了个人,几天前茭白身体有些不舒服,窦静妤关心她就给她请了大夫,谁知一诊就诊出她怀了身孕。 窦静妤也替她高兴,茭白嫁给何进四五年了,肚子也一直都没动静,之前窦静妤还为她着急呢,毕竟女人没有孩子傍身终归不好,她还向盛临毅要了调理身子的方子,给茭白补身子呢。 于是窦静妤大手一挥,让茭白休假生孩子去了。 没有茭白窦静妤着实不适应了几天,只不过少了贴心的人,别的一点没少,只是窦静妤心理上的不习惯而已。 她身边除了茭白,都是伺候了她多年的老人,不习惯也是茭白离开导致的。 躺在床上,身子暖融融的,窦静妤不禁打了哈欠。 在旁伺候的丫鬟便问她:“夫人可是困了?” “嗯。”窦静妤轻轻哼了一声,丫鬟就把被子往上盖了盖,又掖了掖被角,盖好后,就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守着了。 沈芙回到自己的院子,进了房间后,现在外间的炉子旁烤火,消去自己在外边逛了一圈沾来的寒气,又换了一件外袄后,才走到里间的摇篮旁。 “少夫人,小少爷一直很想你呢!”身材颇为丰满的奶娘笑着对她说道。 “是吗?”沈芙也缓了脸色,探头看自己在摇篮里安睡的儿子。 小小的婴儿穿着红色的棉袄,身上还盖着蓝色的小毯子,闭着眼睛,紧攥着小手,安静的睡着觉。 这样子和醒来时那副小恶魔的样子可大相庭径,沈芙慈爱的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小鼻子,惹得婴儿吧唧了一下嘴巴。 沈芙被他的动作戳中了萌点,放低声音笑了起来。 “少夫人,小少爷长得可真好。”奶娘嘴很甜,说的沈芙心里很舒服,她就吩咐彩屏给了奶娘赏钱。 奶娘也没说错,小婴儿的皮肤又白又滑,样貌又随了他奶奶,先不说长大以后会不会显得女气,但小时候还是非常讨人喜欢的。 而且这孩子除了肚子饿的时候回哭得大人无法招架,平常脸上常带着笑,谁逗他他都特别给面子,一张小脸笑得甜兮兮的,就连一向冷冰冰的盛怀瑾也对他没办法。 这可是盛家这一代第一个,同时也是唯一一个的嫡长孙啊,更何况他长得还这么像窦静妤,天生就拥有这么大的优势,非常轻松的赢得了盛家所有男人的喜爱。 窦静妤在他三个月时还抱着他进了一趟皇宫,皇帝顾柏青也很喜欢这个小外甥。 ☆、第一百一十章 “临毅,不管如何,雪文都是你以后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人,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解开的好。” 江雪文身体好转之后,她一直在想办法挽回盛临毅的心,然而盛临毅铁了心肠,不论她做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回心转意。 这也导致每天江雪文来到窦静妤这里请安时,都是愁眉苦脸的,让窦静妤也跟着很不开心。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开心的时候有人在你面前哭丧着脸,败兴不是? 更何况,窦静妤也觉得江雪文为他做的事情够多了,盛临毅也是时候原谅他了。 于是,窦静妤便将盛临毅叫过来,开导他。 “娘,难道有人打你一个巴掌,你还要笑着原谅她?”盛临毅静默了一会儿,嗤笑一声,脸上也是莫名的嘲讽之意。 “有这么严重?”窦静妤皱眉,她微微挺直了后背。 “您说呢!我不是二哥,我是个大夫,可我的妻子,却宁愿不找我,要去找别人,她不相信我。”盛临毅脸色沉黯,往日里冰冷的语气也随之变得几分波动。 “这……”窦静妤也无话可说,江雪文这事做得的确也不好。她和盛临毅两人之间的感情又不像盛临遥与曲相宜一般僵硬,甚至可以说的上互相喜欢,尽管盛临毅单方面对她的喜欢还有些薄弱,但是两人相悦是肯定无疑的。 第86节 江雪文若是想要一个孩子,尽管告诉盛临毅,盛临毅自会帮她,她的孩子也是盛临毅的孩子啊。 镇国公府自盛怀瑾起就定下了四十无嗣方可纳妾的规矩,江雪文和盛临毅夫妻二人的时间还有很长,她不需要这么着急。 “娘,我们两个的事情您也别再费心了,我保证,她会是我儿子的母亲,是我的妻子,别的,再没有了。”盛临毅说完,就直接站了起来。 “临毅!”窦静妤叫住他,盛临毅背对着她,无法看到他的神情,窦静妤道:“你是娘的儿子,娘希望你过得幸福。” “娘,我过得很好啊,吃穿不愁,还能做我喜欢的事情,娘,您对我,已经非常好了。”盛临毅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他的笑容真心实意,完全看不出半点虚假,只不过常年表情微弱的脸上忽然呈现出这样的笑容,还是让窦静妤微微吃惊。 “临毅,你知道,娘说的不只是这样。”窦静妤看着他的眼睛,慈爱而又关切的说道:“吃穿不愁,能够自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一直过得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如果,江雪文真的那么可有可无,娘为什么要让她进门呢?” “你难道要一个人始终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吗?” “娘,这也未尝不可。”盛临毅偏过头,目光涣散的,注意力不知集中在哪里。 “是吗?”窦静妤抿紧唇:“临毅,你觉得很好,可娘并不这样觉得。” “娘无法一直看着你,到时候,娘和你爹走了,你呢?你怎么办?你的兄长也无法一直陪伴着你,若是到时候,只留下你一个人,没人给你养老送终怎么办?!” “娘,”盛临毅莞尔,他道:“镇国公府这么大,难道,还没一个人能给我下葬吗?” “临毅!”窦静妤喝道。 “娘,”盛临毅叹了口气,他抬起头看着窦静妤:“您就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一直这样下去,您为我们兄弟已经操碎了心了。” 他走到窦静妤身边,俯下身子,伸手捻起窦静妤发髻上一丝显眼的白发,温声说道:“您看,您已经长出白发了。” “所以,您就放下心吧。”盛临毅握住窦静妤交握于膝上的手,他看着这双已经显露出不明显细纹的手,道:“娘,儿子为您新制了一瓶护手膏,我一会儿让人给您送来。” “……”窦静妤无奈的看着他,只能点了点头,她舍不得为难自己的儿子,至于江雪文,唉。 “那儿子先告退了,娘,您只要开心就好,别的事情,就交给儿子们,您和父亲,也到了该享受我们付出的时候了。” “这话别在你爹面前说。”窦静妤笑了笑,她道:“他这人,最不服老,你若是在他面前这样说了,他一定会发脾气,好好整治你呢!” “那娘要为儿子保密。”盛临毅笑得一如小时候那般,窦静妤眼前不禁有些模糊,她用手抹了抹眼角,盛临毅担心的看着她,“娘……” “没什么,娘只是觉得,你们都长大了,这心里呀,还真有点不是滋味。”窦静妤眼角微红,却没有流下眼泪。 盛临毅相信了她的话,窦静妤没有必要骗他,于是他道:“那,娘我先走了。” “去吧。”窦静妤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了屋子。 窦静妤调整了一会儿情绪,然后吩咐丫鬟将江雪文找来,说完盛临毅,也要找江雪文谈谈。 江雪文是灰暗着一张脸从窦静妤那里回来的,她一回来就扑到床上好生大哭了一场。 不止是哭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离了心,再也挽不回来,也是哭自己的愚蠢,不知好歹。 “少夫人……”她哭得时间太长,一旁的丫鬟欲言又止。 哭到最后江雪文也哭累了,丫鬟们拾掇着将她在床上放好盖上了被子。 “弟妹怎么样了?”薛如意站在江雪文的院子门口,问江雪文的贴身丫鬟绿璧。 绿璧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道:“绿璧替少夫人多谢三少夫人关心了。” “我和弟妹关系亲密,不讲究这些虚礼,绿璧,雪文到底怎么样了?”薛如意关切的问道。 “少夫人被夫人叫过去后,回来脸色就不太好,还大哭了一场,刚才哭累了,睡着了。”绿璧道。 “是这样啊。”薛如意沉吟了一会儿,“那等弟妹醒来,我再过来吧。” “恭送三少夫人。”绿璧行礼,当她站起来时,只能看到薛如意的半个后背的身影。 绿璧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走回江雪文的卧房前守着。 江雪文是书香世家之女,她也继承了书香世家女子心肠,柔情缱绻,千般风情只为喜爱之人。而盛临毅无疑就是她喜欢的人,她将一腔心思都倾注在他身上,一朝被他厌弃,江雪文就感觉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绝望。 窦静妤开导过她,让她以后对盛临毅的所作所为不要放在心上,盛临毅也是喜欢她的,不然怎么会对她的所作所为这么生气? 可是江雪文仍未释怀,她从窦静妤的话语中探到了口风,盛临毅日后只会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一般尊敬,就如同平常的豪门大族内的夫妻一样相敬如宾。 这怎么可以!她深爱着盛临毅,盛临毅怎能那样对她? 可惜她再也得不到盛临毅的心了。 沈芙抱着孩子,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昨天是孩子的周岁,盛怀瑾当场给孩子赐名为盛永诚,抓周之礼上,永诚非常聪明的抓住了印玺和木剑,惹得盛怀瑾胸怀甚微,直呼盛家后继有人。 当时死对头江雪文和薛如意两人的表情让沈芙得意不已,她们两个嫁进来三年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而她接二连三的怀孕。这不,今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在早饭的时候表现出来了,窦静妤担心她的身体,就让盛临毅帮忙诊治一下,竟然诊出了她已经怀孕一个月的事实。 她感觉不舒服是因为这一阵子一直忙着永诚的抓周礼,另外快到年关了,她外边的生意铺子也忙得紧,账本之类的一直不停的往府里送,操劳过度了。 于是窦静妤便让她安心养身子,其他的事情让江雪文和薛如意两人分担就可。 虽然她手上的权利被人分走了,但是她有的一样东西是她们两个人分不走的,那就是她的孩子! 沈芙越想越得意,手上晃悠的动作不禁大了一点,让沉睡中的永诚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沈芙连忙放缓动作,轻拍他的后背,将他再次哄入睡梦。 “少夫人,小少爷就交给奴婢吧,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可别累着了。”永诚的奶娘凑到她身边说道。 “说的也是。”沈芙连语气都是轻飘飘充满高兴之意的,然而她并不能就这样放开永诚。 永诚睡觉时特别容易惊醒,也就是觉特别浅,稍微有什么动静他就会醒来,醒来之后就会哭闹不止。 沈芙最讨厌的就是永诚哭闹不休,然而这是她的孩子,她也只能放下不满耐心的哄他。 后来沈芙也吩咐下人们不得吵到永诚,不然就处罚他们。 “我再抱他一会儿,看时辰,永诚一会儿就该醒了。”沈芙没有放开永诚,她压低声音说道。 “是,夫人。”奶娘退后不再说话。 这一边是其乐融融,另一边可就不是了。 江雪文再一次来找薛如意帮她处理事务,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薛如意伏案忙碌,再想到沈芙悠哉的哄孩子休息,心里的烦闷破口而出:“沈芙现在估计很悠闲呢!哼,我们累死累活的做这些事情,偏偏她那么轻松!” 薛如意抬头,看了看江雪文充满不满的脸蛋,笑着说道:“大嫂怀了身孕,现在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休养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怀孕了就很了不起啊!”江雪文很不是滋味的说出这句话,薛如意不赞同的道:“雪文,就算这里只有你我,也要慎言吶。” 江雪文嘴一瘪,她起身走到门前,吩咐门外守着的丫鬟:“都给我惊醒点,有人来了就赶紧通报我们。” “是,四少夫人。”丫鬟低头低得只能看见她们头顶上的发旋。 她关上门回到屋里,屋内刚才听到她说话的薛如意好笑的说道:“雪文,你这不是在告诉别人,我们两个正在说一些见不得人的话?” “有吗?”江雪文耸耸肩,也不顾这个动作有损贵妇人的风范,“我不觉得。” “三嫂,生一个孩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江雪文犹豫半晌,犹豫的薛如意已经重新伏案看账册,她才说出口。 薛如意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原本放在桌案上的左手也不禁隐蔽的挪到了小腹上。 “咱们女人家,最重要的当然是孩子了。”薛如意语气淡淡的。 “可是我觉得……”江雪文却有点委屈的说道:“凭什么我们女人就得要死要活的给他们男人生孩子,最后还落不了什么好!” 薛如意皱眉,她沉声道:“雪文,你想左了。” “我没有!”江雪文还知道分寸,她看了看四周,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是她们能够信任的人,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才放心的说道:“就是很不公平嘛,男人女人都是人,凭什么我们女人就要受这么多的苦?” 似乎是压抑久了,江雪文被盛临毅冷漠的态度激的内心都有些变化了。 “我们受什么苦了?” “三嫂,当然受了很多苦啦,比如说生孩子时那么痛。”说到这里,江雪文心里就一揪一揪的疼。 “你到底想说什么?雪文。”薛如意放下手中的笔,挥退了屋内的丫鬟。 “我觉得,盛临毅这样对我,实在没道理!”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江雪文也厉了神色。 “我一直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可他却只因为这件事而将我推得越来越远,何况我这也是为了他才想方法怀上孩子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偏偏这样对我!”江雪文越讲声音就越有点哽咽,她忍下来,继续道:“还有婆婆!沈芙没进门之前,都是我和三嫂你一直想方设法的讨她欢心,我们这么努力的讨好她,可沈芙一进门,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就将我们两个一年的功夫作废!” “三嫂,我实在是不甘心!”江雪文盯着薛如意说道。 “好啊,你不甘心,那你想做什么呢?”薛如意突然吐了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问她。 “我……”江雪文眼神闪烁,她走到薛如意的书案前,凑到薛如意耳边,压低声音道:“沈芙有一个孩子就够了吧,三嫂。” “啪!”薛如意扬手打了她一个巴掌。 “三嫂!”江雪文捂着脸不敢置信的尖叫道。 “雪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薛如意呵斥她,“你到底被什么蒙蔽了心智?!” “仇恨啊。”江雪文没什么大不了的说道:“三嫂,你就为了她打我?” “我真是瞎了眼睛,雪文,你以前是怎么告诉我的?”薛如意无法忍耐的站起来,她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探出去拉住江雪文胸口的衣领将她拉过来。 “你得清醒一下,雪文。” “所以你就打我?!”江雪文倏然平静下来,然而这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一般,薛如意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 “是。”薛如意低声承认。 “凭什么!”江雪文再一次的质问她:“我父母都没打过我,薛如意,你是谁?你竟敢打我?!” “雪文!” “沈芙她是什么东西啊,竟然敢抢我的东西,我给她一点教训有什么错?!”江雪文脸色有些扭曲。 “你给她教训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能害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盛家的血脉!你知道,你如果这样做了是什么样的后果吗?!”薛如意不忍她这样执迷不悟下去。 “后果?我都失去了盛临毅,这已经是最坏的后果了不是吗?”江雪文如同做梦般的轻笑。 “呵呵,江雪文,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动手让沈芙流产,娘他们不回去查?你以为,查出你以后,娘不会让四弟休了你?” “他们不会的。”江雪文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她胸有成竹的说道。 “你简直走火入魔了!”薛如意无奈的摇头:“你又不是皇亲国戚,雪文,你只是个大学士的女儿而已!盛家呢?你嫁进来三年了,难道还不清楚盛家的权势声名吗?” “若是四弟执意要休你,你的下场,可能连曲相宜也不如!” “不可能!我爹是大学士,桃李满天下!朝廷上大部分官员都是我爹的徒弟!盛家一代权贵,他们休不了我!” “是吗?你爹是清流,然而你若是害了沈芙的孩子,你认为,你爹会保你?”薛如意冷笑道:“曲相宜的父亲还是曲家族长,她虐杀了几个国公府的丫鬟,然后,二哥不喜欢她,她就被休回去了。江雪文,你好好想想,曲相宜现在是什么情况?” 曲相宜被休之后,曲家父母有意保她,而且曲家的势力也算得上权贵。他们费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功夫才将京中对曲家不利的流言平息,京中权贵一流对他们曲家女儿的印象着实差了好一阵子,去年曲家的两个女儿才嫁出去。那两个女儿早就过了十六岁了,这么晚才嫁出去明显是深受曲相宜的祸害。 第87节 然而曲家父母终究还是将曲相宜保下来了,曲相宜在家里待了两年,据说每日都在祠堂里诵经念佛,诚心为被她害死的冤魂祈祷,后来冤魂有感,托梦说原谅了她。曲相宜青灯古佛了两年时间,后来还是被曲家父母嫁到了外地,做了一个不知名的富商的正妻,她身后好歹也有一个高门大户的曲家,那富商努力两辈子也攀不上的那种,所以过得还不错。 可是如果曲相宜换成江雪文就不一样了。 朝廷上的清流讲究的是什么呢?当然是他们奉若生命的伦理道德,他们要求女子必须三从四德,做一个贤妻良母。 如果江雪文做出下黑手暗害自己嫂嫂的孩子的事情,第一个不原谅她的就是她爹!江雪文自以为的庞大后盾,其实也是她的一道催命符,如果她在盛家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闹大以后,她娘家绝对会比盛家更厌恶她。 江雪文别想着被休之后还能回到娘家待个几年再嫁出去,她一旦被休,她爹估计就会第一时间逼她自尽以示贞烈! 反正不管你做了什么,如果坏了我的名声,那你就得赶紧去死,把别人对我的坏印象扭转过来! 江父别看他的学生不少,但敌人也多啊。朝堂上那么多臣子,说好听的是他的学生,给他一点颜面叫他一声老师、先生,不给他颜面的连理都不会理他。 大多数得他真传的学生,也一般都继承了他不爱权势爱名声的风格,手上什么权利都没有,就一个名头亮堂好听而已,其实这些人在朝堂上说不了什么话。更别说如今皇帝强势,想当个言官在朝堂上良言直谏血溅三尺也得想一想,皇帝会不会将你的祖宗八代一个个的挖出来,哪个人一生不会做一点错事?别最后搞的人死了,结果还遗臭万年。 窦静妤选了江父这个大学士做亲家也是为了名头上的好听,镇国公这一爵位哪里得来的?还不是祖上跟着先祖打江山,打的最出彩得来的? 所以一开始盛家只是个武将世家而已,当初先祖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当了当皇帝以后才发现,他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些想要和他争江山争皇位的诸侯,而是那些横亘不倒的世家大族。那些世家大族尽管看不上武夫,骨子里清高的很,但他们也不是二缺,手里没权讲个毛? 他们手中的势力可比只有军权的皇帝重多了,你想想,你想打个仗,肯定得有士兵啊,但士兵得吃饭啊,没饭吃怎么打得动人?然而你不和这些世族搞好关系,那就没有粮饷啊。 如今这一片太平的局面可是大周历代皇帝辛辛苦苦得来的,盛家也是多代绵延,渐渐开始转变,从武将转成文武兼修。 不过,窦静妤给三儿子选了个武将出身的妻子,自然也得找个文臣的女儿给四儿子配啊。 所以,为了避嫌,窦静妤才看中了江雪文。毕竟,江雪文的性格还是很好的,挺配得上盛临毅。 江雪文的脸色变了,她也想到了曲相宜出事的那段时间,她爹还专门派人过来对她耳提面命,决不能丢了江家的脸面。 “三嫂,我……” “想明白了吧。”薛如意叹了口气,松开紧紧攥着她的衣领不放的手。 “对不起,三嫂,我刚才,真是迷了心了。”江雪文神色低迷的道歉,她又不是傻,一时被恨意蒙蔽了心智差点做出坏事就已经够她反省了。 “明白就好,这件事,以后是你知我知,不能再让第三人知道。”薛如意严词叮嘱她。 “嗯嗯,三嫂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江雪文有些后怕的点头说道。 “最好是这样。”薛如意说完,又道:“雪文,你先回房好好休息吧,我看你这段时间,有些不清醒。” “额,我明白了,三嫂,那我先告退了。”江雪文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开了门,江雪文有些漫不经心的往外一扫,登时愣住了。 薛如意正想坐下来,但她看见江雪文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就像一个雕像一般,有些担心的出声唤道:“雪文……” 这一声似乎打开了江雪文的什么开关,薛如意就听见江雪文轻飘飘的一声:“临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江雪文的声音仿若灵魂出窍一般,她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双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就像她的时间被定格了一般。 薛如意察觉到不妙,她立刻离开座椅,走到江雪文身后,就看见盛临毅站在门口不远处,铁青着一张脸,而原本在门外守着的两个丫鬟,则是双膝跪地,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四弟……”薛如意僵笑了几声,她道:“四弟,你怎么来了?是担心雪文吗?雪文,你看,四弟都来找你了,你也说句话啊。” 她在后面推了推江雪文的后背,江雪文如冰块解冻一般缓缓行动,她扭了扭脖子,随着薛如意的意思说道:“临毅,你来接我了?” “大嫂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意思?”盛临毅冷着脸,双眼含霜,冷冰冰的问她们。 “啊?大嫂肚子里的孩子?四弟你怎么问这个啊?”薛如意想打哈哈混过去。 盛临毅轻“啧”了一声,然后他伸手拉住江雪文的手将她推进了房间,薛如意连忙让开,盛临毅跟着跨步走了进来,顺手还将身后的门关上了。 “江雪文,你想要害大嫂?”盛临毅虽是问江雪文,但他说的却很肯定。 江雪文脸色一瞬间苍白的可怕。 “我没有!”江雪文急忙摇头,她着急的反驳他:“我没有!临毅,我没想过要害她!” “对啊,四弟。”薛如意在旁边帮腔,她勉强微笑着说:“四弟,我和雪文刚才只是讨论大嫂怀孕了,我们该怎么给她送礼而已,别的什么都没说啊。” “对对对!只是送礼而已,去年送过的东西,今年自然不能重复,是吧三嫂?”江雪文期盼的看着盛临毅。 “嗯,四弟,”薛如意道:“你难道不相信三嫂吗?” “呵,”盛临毅忽然勾起唇角轻笑一声,笑得江雪文和薛如意两人骨子里发毛,两人双眼有些惊恐的看着他。 他却道:“那好,三嫂,雪文她在你这里也待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先把她带回去吧。” “额,”薛如意迟疑的看了一眼江雪文,恰好江雪文的视线正和她对上,江雪文微不可查的对她点了点头。薛如意顿时明白江雪文这是不想连累她,刚才盛临毅的表情明显是听到了什么,不然刚才不会那么问她们两个,薛如意只好按耐下心中的不安答应。 “雪文,我们回去吧。”盛临毅拉着江雪文的袖子不放手。 “好,临毅,我这就和你一起回去。”江雪文顺从的走到他身边,低下头。 “三嫂,那就不打扰了。” 薛如意送他们夫妻二人到院门口,看着两人在不远处看似相依相偎感情深厚的样子,心中是难以平复的不安,雪文,不会出什么事吧,不然,还是先去找娘她商量一下。 薛如意这样想着,就直接回了房间,让丫鬟伺候她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丫鬟们前往窦静妤的玉香园。 盛临毅和江雪文两人走了一路一句都没有说,江雪文时不时的抬头看盛临毅的那张俊脸,而盛临毅一直冷着一张脸,和刚才没什么区别。 若是以往,和盛临毅手牵着手,尽管只是单方面的,江雪文心里就会甜得跟蜜糖一般,可如今,却只让她感受到了无尽的煎熬。 终于回到了他们两人的院子,盛临毅带着她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盛临毅自己的药房。 药房里常年放置着药草,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一种药香,这种香味就和盛临毅身上的一样,江雪文这样想着。 “临毅,你,你带我到这里有什么事吗?”盛临毅将她带到这里就一句话不说,江雪文和他默默无语了一阵子,却忍受不了愈发沉闷僵持的气氛,便出声打破。 盛临毅直到她说话以后,才行动起来,他走到墙角的一个草药柜子前,拉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然后走回来,在江雪文面前举着药瓶。 江雪文微微有些颤抖:“临毅,你,”她话语有些哽咽,“你想让我死?!” “为什么?!我刚才,只是和三嫂说说而已,我没有那么狠毒!我只是一时疯魔了而已!”江雪文被盛临毅的这一举动打击的有些声嘶力竭:“我还没有害她!你竟然要我死!” 盛临毅冰冷的脸上似乎浮上了几丝诧异,江雪文没有来得及细看盛临毅的表情,她就捂着脸无力的跪在了地板上。 “盛临毅,我看错你了,我看错你了!你对我,竟然这么狠,我……呜呜呜……”她捂着脸哭了起来,哭得浑身一抽一抽的。 盛临毅拿着药瓶的手似乎有些发颤,他似乎被惊到了,“你,你以为,我要杀你?” “你竟然亲口承认!盛临毅,就算我再不好,我也和你做了三年的夫妻,我只是说错了一句话,你就想用□□毒死我?!我看错你了!”江雪文被他这句话刺激到了,哭得更为激烈了。 “你以为这是□□?”盛临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好笑,他蹲下身子,将手中的药瓶放在地上,伸手扶起江雪文,江雪文还挣扎了几下,终究是抵抗不了盛临毅,被他扶着坐在了药房里的一把椅子上。 “难道不是吗?”江雪文放下遮住脸的手,两只眼睛通红的质问他。 “哈,哈哈哈哈……”盛临毅喉咙里响起几声低沉的笑声,带着真真切切的愉悦之意,江雪文诧异的抬头看他,见他脸上果真充满她以前从未见过的笑意,一颗心更是碎裂成了无数片,心死意灭不过如此。 “你……我恨你!”江雪文继续低头哭起来。 她哭得泪眼朦胧,却忽然发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手帕,耳畔的笑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在她哭得抽搐时,背后还有一双大手轻柔的安抚。 “你……”江雪文抬头看着他,连眼泪也不知何时停住了。 “先擦擦眼泪吧。”盛临毅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哦。”江雪文反射性的接过手帕,距离盛临毅上次这么“和声细语”的与她说话,已经过了好久了。 她一边用手帕擦着妆容模糊的脸,一边心中惴惴不安,盛临毅究竟为什么这样对她,难道,这样温柔的背后其实还包含着更大的暴风雨吗? 盛临毅转过身又将那个药瓶放在她身边的桌案上,他这次开口解释了:“这是治病的药,不是□□。” “什么?”江雪文擦到一半,有些呆愣的看着他。 “刚才在三嫂的书房门口,我拉住你的手腕,其实帮你诊了诊脉,你心绪不定,焦躁不安,心生邪火,一看精神就很不正常。”盛临毅顿了顿。 “原来是这样。”江雪文呐呐的说道,而后她忽然又想到:“那我和三嫂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是不是?!” “没错。”盛临毅点头承认了。 “那你为什么……”江雪文住了口。 “当时我的确很生气,大嫂不管为人如何,她的孩子,就是我盛家的血脉,谁都不能动我盛家之人!”盛临毅的眼神看得她浑身发凉。 “不过,后来诊出你那样的情况之后,我也就明白了。”盛临毅似乎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就算是三嫂,你也不要再说了。” “嗯嗯!”江雪文急忙重重的点头,这一次的教训,足以让她一辈子牢记了。 “这几天你先吃这瓶子里的药,每天饭后半个时辰以后和着温水吞服。”盛临毅说着医嘱,江雪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还有,吃药的这几天,你也不要再去三嫂那边和娘那边了,我会派人过去和她们说,你好好在院子里修养,觉得闷的话,可以去花园那边走走散散心。”盛临毅让她安心在院子里养病。 江雪文饱受刺激的心脏被他安抚下来,心情也不在起伏了,可以说是出奇的平静,让她在这一阵子里被总是难以平静的情绪折磨的身体也舒服了很多。 “放宽心吧,没有什么事情是迈不过去的,雪文。”盛临毅忽然用非常认真地口吻对她说,眼睛也紧紧盯着她。 江雪文不禁有些紧张,她的眼睛和动作也表示出了这一点。 盛临毅叹了一口气,他道:“你别紧张。” “嗯嗯,我不紧张,临毅,你有话就说吧。” “雪文,不要太为难自己了,好不好?” 江雪文被这句话感动的想要哭出来,盛临毅紧接着又道:“我知道,你很羡慕大嫂,但是夫妻有夫妻的相处之道,我们两个其实并没有那么沉重的延嗣压力。” “大哥他是长子,偏偏我们做弟弟的几个都比他早成家,大哥他也很着急,那段时间,我们都很担心他。其实,本来大哥应该继承这个世子爵位的。” 盛临毅说起这个,让江雪文有一种他对盛临遥做世子很不满的感觉。 “你不要乱想。”盛临毅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意味,又是轻轻一笑。 “我对兄弟之中谁做世子没有什么意见,不论是大哥二哥,还是……三哥,他们都是我的骨肉至亲,你明白吗,雪文?”盛临毅道。 “明白。” “所以,不管谁做了世子,都是我的兄弟。”盛临毅似乎站得累了,他就在江雪文身边拉出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只不过,大哥他……有些不适合这个位子,二哥就接替他了。可是,二哥和我们接连成亲,大哥的婚事还没一个影子,他虽然早年说过要先立业在成家,但也的确是着急了。我们盛家并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盛家祖先也只是武夫出身,没有那么复杂的嫡庶关系。可是对一个长子的要求还是有的,那就是身为长子的大哥必须得先有长孙。” “先祖遗训,若是当代继承爵位之人不是长子,那么下一代的继承人必须首先在长孙身上考虑。” “原来是这样,那别的孩子,我是说,像临毅你的儿子,岂不是没有机会了吗?”江雪文被这样轻松的气氛感染了,她有些逾越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妥,谁知盛临毅却道:“不是没有机会,我爷爷,就是第八代的镇国公,他是第七代镇国公儿子的堂弟。” “长孙不出众,或者不适合继承爵位,也会择优在别的子孙上选择的。”盛临毅道:“盛家爱权之人很少,所以在盛家很少会出现为争夺爵位手足相残的事情。” 第88节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盛临毅难得好言好语的和江雪文聊起天来,最后他让刘贤把江雪文送回房间。 果然不能对女人抱有太大的期望。盛临毅望着江雪文远走的背影,眼中神色愈发黯沉。 嫉妒之火那么轻易就能浇灭理智,还真是没用透顶呢。盛临毅轻轻的合上药房的大门,药房内空无一人,而刚才盛临毅打开的那个抽屉,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三列瓷瓶,瓷瓶底下垫着的那张白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字——“消神散”。 盛临毅离开了院子,他正准备往窦静妤那边去。刚才他气势汹汹带走江雪文时,薛如意也在场。凭着表面上薛如意和江雪文关系的要好,说什么薛如意也要来窦静妤这边通知她,告诉她江雪文这边的事情。 窦静妤听完薛如意说完的话,心中震惊不已,她道:“雪文想要害了沈芙肚子里的孩子?!” 薛如意难堪的笑笑,想要让窦静妤出手帮助自然得说实话,不然儿子和儿媳谁更亲一目了然,用脚想都知道窦静妤会帮谁,更别说江雪文想要害的是盛家的血脉。 实话是要说,但是添点油加点醋,说的好看一点,意思稍稍变动一下也没关系。 “娘,雪文只是迷了心智,她说完就后悔了,没曾想四弟刚好听到了,娘,刚才四弟脸色非常难看,我怕雪文会出什么事。”薛如意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窦静妤瞥了她一眼,秀美紧蹙。 “难道你担心临毅会打她?”窦静妤语气不怎么好。 “怎么会?!”薛如意连忙摇头,她道:“娘,我是担心,雪文再和四弟吵起来,他们两个本来之前就有矛盾,再出什么事情,我真的怕雪文会疯掉!娘,您不知道,那时候雪文跟我说那件事的时候,表情真的特别恐怖,根本就不像她平常那个样子。” 她尤带惊恐之色,似乎回想起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窦静妤抿紧唇,一言不发。 薛如意见她不为所动,继续求情道:“娘,您就去看看雪文她们吧,雪文和我们处了三年了,性子如何您也是知道的,她这次这么特殊,真的是有原因的,娘,儿媳求求您了!” “如意,你不该求我。”窦静妤道。 薛如意疑惑的道:“娘,这是从何说起?” “临毅他们夫妻两个之间的事,也只是他们‘夫妻两个’的。”窦静妤眼睛轻轻扫过薛如意不自觉咬紧下唇的脸,“所以,身为‘外人’的我们,不该管。” “可是,娘,四弟是您的儿子……” “正因为临毅是我的儿子,所以我才更不想出手去管,我不想与我的儿子生出什么间隙!”窦静妤声音忽然郑重起来,她看着薛如意,道:“如意,你明白吗?” 薛如意在她的视线里慢慢低下头,神情也看不清楚了。 “我明白了。”薛如意眼睛里深沉的可怕,正因为你不想和你的儿子生出间隙,所以任由费尽心思讨好了你三年的江雪文处于危险之地?丝毫不顾念她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窦静妤,果然是皇宫里面出来的人,不愧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疼宠了三十年之久的元福公主殿下! “夫人,四少爷求见。”外边的丫鬟通报了一声,薛如意头依然低着。 窦静妤便道:“让他进来。” 盛临毅一踏进门就看见薛如意坐在那边,心中嗤笑一声,然后对窦静妤行礼:“儿子拜见娘。” “嗯,坐下吧。” 盛临毅脚步格外轻巧的选了一个椅子坐下,刚好是和薛如意对面。 “呦,三嫂啊,你这时候怎么跑来娘这边了?”盛临毅明知故问。 薛如意抬起头,盛临毅那张俊美的脸上,冰冷之中还带着一丝嘲讽之意,她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微微攥紧裙子上的布料,轻缓柔和的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夫妻吗。” “所以就来娘这里搬救兵?”盛临毅轻轻一笑:“三嫂,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不是会打女人的人。” “再怎么生气,我都不会对女人动手的,更何况,雪文还是我的妻子。” “我没那个意思。”薛如意轻描淡写的说,“四弟,雪文现在怎么样了?” “三嫂还真是句句不离雪文呐,不知道,三嫂有没有像这样关心过三哥。”盛临毅意有所指,薛如意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座上的窦静妤。 随后她察觉到不当之后立刻补救:“你三哥虽然小孩子气了一点,但是,他还是非常乖巧的。” “哦,乖巧啊。”盛临毅问窦静妤:“娘,我怎么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乖巧起来了?” “看来,三嫂把三哥□□的很好啊。” “这是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告诉你三哥,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那三嫂也应该很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的道理吧?”盛临毅刻意将薛如意后面的一句话重复下来,说道那几个字时,还加重了读音,仿佛是在警告她。 “这……”薛如意看着盛临毅带着冰雪之气的双眼,已然词穷。 “好了,临毅,你来娘这儿一趟就为了说这些话?”窦静妤轻轻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对话,也让盛临毅的注意成功转移到她身上来。 “当然不是了,娘,我是来看您的。”盛临毅沉吟了一会儿,又道:“还有,和着雪文的份一起。” “雪文要来看我自己就过来了,哪还劳烦动你?!”窦静妤似笑非笑的嗔道。 “娘,您就别打趣我了。”盛临毅正色道:“娘,我有件事要和您说。” “说吧。” “刚才我把雪文从三嫂那里带回去之后,顺便给雪文诊了诊脉。” “诊脉?雪文身体有什么不妥之处?”窦静妤有些担心。 “她忧思过重,心脉交瘁,身体过度虚弱,精神上也不怎么好。”盛临毅一副为妻子担心的样子,让薛如意刮目相看。 当然了,这刮目相看指的并不是薛如意相信他了,薛如意只是为盛临毅轻易的装出这副样子而感到吃惊,她一直认为,像盛临遥和盛临毅这两个人,是不会露出别的表情的。 “这么严重?那你可得好好给雪文看病。” “不用娘说我自然会做了,只不过,娘,雪文这几天得好好静养,所以,我想,这几天的请安,先免了吧。” “当然可以,我又不是不近人情,雪文身子不舒服当然得好好养着。”窦静妤理解的说道,然后她对身边已经生完孩子回来的茭白说道:“茭白,你去库房里拿些人参燕窝来。” 而后她又问盛临毅:“临毅,雪文吃这些有用吧?” “有用,娘,雪文如果知道您这么关心她,一定会更加努力好转的。”盛临毅道。 “那就好,我还怕帮不上什么忙呢。”窦静妤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至于,三嫂,这几天,你也不用过来看雪文了。她最需要的,就是没有人打扰的环境,好好安心的调养,你说是不是啊?”盛临毅看向薛如意。 薛如意很善解人意的说:“四弟你是大夫,你说的自然是对的,有你照顾雪文,我很放心呢。” “呵,对了,娘也有几天没看见三哥了吧?”盛临毅忽然提起盛临远,这让薛如意头皮有些发紧。 “额,”窦静妤想了一会儿,道:“还真有三天没见了,如意啊,临远这几天在忙什么啊?” “临远,临远他,他正在忙着学画画呢!” “学画画?他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窦静妤很是奇怪。 “儿媳当时也感到很奇怪呢,那天,临远来到书房完,看到儿媳书桌上的纸笔,就拿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他画了一朵牡丹,还挺像呢!” “砰!”窦静妤刚刚端起的茶杯被她失手打翻,茶杯碎片洒了一地,洒在地上的水还冒着雾气。 盛临毅一惊,站起来立刻小跑到窦静妤身边,“娘,你没受伤吧?” 薛如意也赶忙站起来,走到窦静妤身边。 从库房取人参燕窝的茭白回来了,她吃惊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窦静妤身边。 “夫人,您还好吗?” 窦静妤似被几人叫回神,她勉强笑笑,道:“我没事,茶水不烫。” “不烫就好,夫人,奴婢帮您换身衣服吧?”茭白关切的说道。 窦静妤点了点头,被几个丫鬟搀扶着起身回卧房换衣服了。 屋子里除了丫鬟就剩下盛临毅和薛如意两人,盛临毅的神情阴沉沉的,眼中对薛如意的不满再也不做掩饰的暴露出来。 “薛如意!” “四弟,你怎么叫我的名字啊?”薛如意僵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盛临毅驴头不对马嘴的忽然问道。 薛如意也有些搞不清楚,她小心的看着盛临毅的脸色,询问道:“四弟指的是哪件事?” “盛临远学画的事情!”盛临毅眼神阴鸷的盯着她,散发着令人恐惧可怕的气势,让薛如意双腿有些打颤。 “快说!”一声厉喝,让薛如意两腿一软,幸好她扶住了身边的桌子的一角,只是踉跄了一下,并没有摔倒。 “你……”薛如意强忍着心中的惧意,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用不着你管。”盛临毅冷冷的盯住她:“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了。” “可是,临远是我的丈夫,”薛如意深吸一口气,心中的勇气似乎也被她吸入了体内:“我丈夫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薛如意,你似乎,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盛临毅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你只是我三哥挂名的女人,而我是我三哥的兄弟,孰轻孰重,你不会蠢笨的分不清楚吧?!” 薛如意扣着桌角的指尖微微发白,只听盛临毅再次吐出伤人的话语:“你对我们而言,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告诉我。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变成真真正正的外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不介意,让你变成真真正正的外人! 薛如意一阵头晕脚轻,她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楚盛临毅的表情了,但是她却能感觉到来自盛临毅那边的深深寒意与威胁。 “我……临远他,一个月前,就开始学画了。”薛如意死死扣着桌角,她目光停留在桌面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仿佛上面开出了一朵花。 盛临毅满意的勾起唇角,道:“这就对了嘛,你早就该乖乖的告诉我的。” “不要说你以为说出来会对我三哥造成什么危害,我是他的弟弟,我怎么会害他呢?你只不过杞人忧天罢了。”盛临毅心情很是愉快的说道。 “你可以走了,我娘她现在一定不想见到你才是。”盛临毅催她离开,“我也会走的,三嫂,你可要记住,你的四弟妹现在非常需要一个人静养。我希望,她能够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你可不要去打扰她啊。” “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她的。”薛如意松开手指,手指尖一瞬间苍白的毫无血色,就如她此时的脸色一般。 “我们走。”薛如意带着丫鬟离开,在盛临毅的视线中离开。 她走出盛临毅那让她浑身发凉的视线,身体就有些前倾,眼看着就要摔倒,她身后的丫鬟扶住了她。 “少夫人!”非云担心的唤她,“少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薛如意要强的说道,可是非云看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她的话根本毫无说服力。 “少夫人,奴婢扶着您回去吧。”非云说。 薛如意闻言,将自己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非云身上。 第89节 回到自己的院子,非云将她扶到床前,薛如意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少夫人!” “呼呼……”薛如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此时的她,腿脚松软无力,紧绷的神经这时才松缓下来。 她似乎一直小瞧了盛临毅,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势,压得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少夫人,四少爷实在是太过分了!”非云为她抱不平。 薛如意却无心再谈:“别说这个了,非云,你去给我拿件衣服来,我要换衣服。浑身汗津津的,难受极了。” “是,奴婢这就去。” 非云伺候着她换完衣服,她又喝了一碗安神的茶汤,身子才轻松起来。 她感觉有些困,就去床上躺着,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着了。 “四少爷,怎么只有您……”茭白听从窦静妤的吩咐,过来让他们两个先回去,结果只看到了盛临毅一个人。 盛临毅饮了口茶水,道:“三嫂刚才有些不舒服,看样子是累着了,所以我就让她先回去了。” “茭白姑姑,娘她现在怎么样了?”盛临毅不问窦静妤刚才奇怪的表现,只问她的身体如何。 “夫人好些了,现在身子有些乏累,估计是早上起得早了,没有睡好。夫人刚才去休息了,就让奴婢过来通知您一声,让您先回去,不用等她了。”茭白道。 “这样啊,娘她晚上睡不好吗?”盛临毅皱眉。 “夫人这几天晚上总是做梦,早上起来精神也恹恹的,不过食欲还不错。” “那我回去让人送几服药过来,劳烦茭白姑姑你费心了。”盛临毅站起身说道。 “好。” 茭白送走盛临毅,又转身回到了窦静妤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窦静妤并没有睡着,她睁着眼睛,两眼无神的看着床顶的繁花帐。 盛临远,这个伤她最深的儿子,终于要恢复过来了吗? 犹记得上辈子,盛临远最爱画的是牡丹花,画的最好也是牡丹花,他酷爱牡丹,甚至院子里也种满了牡丹花。 这一辈子,窦静妤在府内严令禁止种植牡丹花,别说花开的样子了,估计叶子长什么样盛临远都应该没见过,他到底是从哪里看来的花样? 难道,盛临远也和她一样?不,不可能,如果盛临远和她一样,发现自己娶了兄长上辈子的妻子肯定会闹起来,不会到现在还安安静静的。 窦静妤思虑颇多,不知什么时候,茭白端着一碗药进来,说是盛临毅送来的。 盛临毅这孩子心细,见她几面就能发现她身体的不适。经常会叮嘱她身边的人注意她的身体,像这样送药过来已经很多次了,窦静妤也习惯了,于是就喝了药。 药汤中似乎有安神的成分,她喝完药,就感觉困意上涌,闭上眼睛睡着了。 “少夫人,少夫人,”薛如意在非云一声一声的呼唤中醒过来。 眼前的光线已经变成了橙黄,非云扶她坐起来,她发现室内点起了蜡烛,窗户外边也黑乎乎了。 “什么时候了?”薛如意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是沙哑,一说话嗓子也磨砂似得疼。 “少夫人,您喝水。”非云举着杯子递到她的唇边,薛如意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感觉嗓子差不多了,就摆手拒绝了。 非云将杯子放到一边,道:“已经是戌时了,奴婢见您一直不醒,就把您叫醒了。” “少夫人,可要用晚饭?”非云问她。 薛如意道:“我不太饿,有粥吗,我想喝碗粥。” 她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非云应了一声,走出去吩咐了外间的丫鬟,就又回来了。 薛如意闭目养神,见状,非云也不再说话了。 “参见少爷。”门外的丫鬟道了声安,薛如意听见动静也睁开了眼睛。 非云守在薛如意床前,不过一会儿,就看见身穿紫色长袍的盛临远走了进来。 他的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稚气,但比从前少了很多,眼睛也不再清澈见底,唇角也一直弯曲着温和而有固定的弧度。 “奴婢参见少爷。”非云屈膝行礼。 “免了。”盛临远走到薛如意床前,微微弯腰,他问道:“身子好点了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缱绻婉转的温柔,似乎天生如此,温柔的表情看起来对她关心极了。 可薛如意却不敢相信,他对她是真真切切的温柔。 若非没见过盛临远之前那副孩子气的样子,恐怕薛如意会以为如今的盛临远是真的对她很温柔。 尽管盛临远恢复了神智她很开心,但是他变成这样子,还不如以前那副样子好。 “好多了。”薛如意低下头,避开他直视她容颜的目光。 见她动作,盛临远脸上的微笑更加深了,他坐到薛如意床前,让非云退下。 “今天,你去我娘那里,我四弟也过去了?”他明知故问。 “嗯。” “那我四弟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问了,四弟问你怎么不过去看娘。” “那你是回答的呢?” “我说,你很忙,忙着学画。” “我学画啊,呵呵。”盛临远轻轻笑起来,薛如意疑惑的抬头看他,只见盛临远的眼中是极为真切的笑意。 他是真的高兴?薛如意还以为盛临远会怪她。 “你回答的很好,额,具体是怎么说的?” “我说你前几天进了我的书房,用笔画了一朵牡丹花,画得挺像。”薛如意道。 “嗯,不错,看来你还没有笨的把事情都吐露出来。”盛临远夸了她几句。 “你,你真的不打算去见见娘?”薛如意再次问出发现盛临远恢复正常时的问题。 “现在还不到时候呢,我还没准备好,就劳烦你,再多给我打几天掩护才是。”盛临远眼神游离到了别处:“我可要给娘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是吗?那就随你的意思吧。”薛如意看他的神情,也没有说盛临毅当时逼问她的态度,说了估计也是白说,看他的样子,她说出来,恐怕盛临远还要在旁边叫声好。 所嫁非人,薛如意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过得很好,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盛临远在三个月前就开始表现出恢复神智的异状,薛如意当时还高兴的很。不过当时她也想到了如果盛临远完全恢复,然后再告诉窦静妤他们的话,他们一定会很高兴,所以才瞒了下来。当时的她万万没想到,盛临远恢复的事情会让盛临毅一下子暴露出真面目。 “少夫人,晚饭来了。”非云在外边说道。 “差点忘了你还没吃晚饭,那你先吃饭吧。”盛临远走过去开门,对非云道:“好好伺候少夫人。” “是。” 盛临远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他走出房间,带着候在一旁的韩生离开了。 非云进去就看见薛如意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登时就担心的上前问道:“少夫人?” “哦,非云呐,扶我起来吧。”薛如意下了床,走到放着晚饭的桌前。 夜已经深了,可国公府的门口依然灯火通明,下人们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等着外出公干的盛临遥归来。 最近一年,盛临遥愈发受皇上青睐,再加上镇国公盛怀瑾有意将手中的权利交付于他,盛临遥不仅忙了起来,连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他一个月前就因为皇上交给他的公务离开了京城,前几天国公府长孙的周岁宴都没来得及回来参加,只托人送来了周岁宴贺礼。 盛临遥这两年也一直没有再娶的意思,尽管京中有着许多紧盯着国公世子夫人之位的人,但是正主宣称因为上一个夫人的事情受到了伤害,对女人敬而远之,下属或者同僚送来的女人也一个个毫不留情的送回去,这让别有心思的人少了很多。 不过盛临遥现在虽然没有妻子感觉轻松了许多,但是没有个妻子在府里守着,连兄弟儿子的周岁贺礼也要自己操心,麻烦了很多。 但对于盛临遥来说,还是利大于弊,况且他还年轻的很,根本不愁子嗣绵延。 就算他一声屋子,他的三个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这不,他大嫂又传来了喜讯。 ☆、第一百第十五章 深夜,一辆外表极为朴素的马车行到京城的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一边懒散的打着哈欠,一边伸出□□,道:“来者何人?” 驾驶马车的车夫下了车,将准备好的文书从前襟掏出来,递给其中一个士兵。 “把灯笼拎过来。”接过文书的士兵喊了一声,他的同伴就提着灯笼过来了。 灯笼的散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文书上面的文字,朝廷特有的纸张让士兵不由得打起了精神,揉了揉眼睛,在他看到那代表着国公府的大印时,连忙将文书交还给车夫:“原来是镇国公府,快快请进。” “多谢了。”车夫低沉的道了声谢,转而又上了马车,驾着马车从守城士兵特地开的小门走进了城门。 车内的盛临遥闭目养神,他一身融于夜色的黑色锦衣,鸦羽般的青丝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一丝不乱。他的神色因为闭上眼睛显得有些轻缓,坚毅阳刚的相貌神似皇帝顾柏青。 当朝皇上极为雷厉风行,他手腕强硬,深谙帝王之道,将朝堂上那一众大臣们压得死死的,但是天高皇帝远,不在京城,就算他手下有无网不入的暗探,却也难以遏制那些离开京城多年,小心思渐生的那些人。 盛临遥这一次被任命为钦差大臣,他首要任务就是揪出那些犯官的狐狸尾巴,正因如此,他这一路上非常不平静,时刻都要提防那些心里有鬼或者犯官同党的报复。 直到进了京城,他才安心的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 京城再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治安严谨,每晚都有宵禁,再加上几年前皇上遇刺,晚上巡城的人马又加了好几轮。晚上进城的人如果不是像盛临遥这样,提前打过招呼的,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进来,那两个守城的士兵可不像他们看起来那么简单。起码盛临遥自从到了京城门口,在那两个士兵开口说话之后,不远处深沉夜色中一直注视着他的视线就消失了。 这次是皇上给他的历练,镇国公府的权利再大也不能插手帮忙,盛临遥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也明白了不少以前看不到的道理。 马车在国公府门口停下,守在门口等待的下人立刻迎了上去,盛临遥下了马车,丁管家赶紧让人把马车弄走,然后拥着盛临遥进了府门。 “二少爷,听到您要回来的消息,夫人可高兴了!” “二少爷,您看要不要通知老爷夫人?”丁管家扭脸看了看盛临遥一成不变的神色,问道。 “这么晚了,不用通知他们了。”盛临遥难得伸手捏了捏眉心,露出了疲惫之色。 “二少爷,小的已经给您准备好了饭菜,您吃了在休息吧?”丁管家带着盛临遥回到院子,商量着说。 “嗯。”盛临遥淡淡的应了一声,他走到屋门前,道:“丁管家,我这里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好的,二少爷,您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盛临遥打开门进了屋子,丁管家就对站在一边的长贵说了有事过来找他,就离开了。 长贵等丁管家走后,也进了房间。 “少爷,您的伤怎么样了?”长贵就是驾车的车夫,主仆两人一路行来,真的非常不容易。 第90节 “好像又裂开了。”进了屋的盛临遥并没有如同丁管家想象那般在吃饭,他坐在椅子上,解开了腰带。 对于身体健康,盛临遥被窦静妤影响,还是很看重的,他并不会隐瞒着自己的伤势,逞强让伤口恶化。 伤口在腰侧,那是回来的路上时受的伤,当时那名此刻本来是要给他来个穿肚的,结果被他躲了过去,可仍旧在他的腰左侧留下了一道深刻见骨的伤口。 他离京时带的伤药几乎用完了,外边又不可能放下心在药店买,堂堂镇国公世子可怜的连一点金疮药还得省着用。 本来盛临遥还没有这么做,但是在外边吃了一次亏就再也不敢以身试险了,他宁愿忍着痛也不用外人手里的药,这也导致了他腰上的伤口愈合缓慢。 屋子里早就被人点了炉子暖热了,这时候脱下上衣也没有多冷,盛临遥腰上缠的那四指宽的白色纱布上已经渗出了一团血迹。 长贵见状,连忙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了上好的伤药,怀里叮叮当当兜着好几瓶走到盛临遥旁边,推开桌子上的碗碟,将药瓶放到上面。 他在盛临遥身前半跪下来,伸手解开绷带结,轻轻的将纱布一层一层从盛临遥腰上解开。 解到最后一层时,纱布已经紧紧的贴着伤口处翻出的血肉了,盛临遥闭着眼,咬牙忍住那种肉被撕开的痛楚。 长贵替盛临遥上了药,给他包好伤口后,盛临遥就穿上了衣服,他对长贵说:“坐下吃饭吧。” “是,少爷。”长贵也没说什么主仆尊卑的话,他听话的坐在盛临遥不远处,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看他吃饭的样子和盛临遥没什么区别,离家在外才知道家里面的好,单凭这饭菜的味道差别就是巨大。 吃完饭,盛临遥困得有些撑不住,他让长贵回房之后,也没让下人来收拾屋内的残羹剩炙,就上床睡觉了。 窦静妤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吃完早饭,才知道盛临遥回来的消息的。 “临遥回来了,怎么也不把我叫起来?!”她有些埋怨,茭白便道:“夫人,二少爷是关心您,才没有让人劳烦您呢。” “临遥这孩子就是喜欢为别人着想。”窦静妤弯着嘴角,笑意满满的说道。 “对了,临遥他现在醒了吗?”窦静妤想去看看离家一个月的儿子。 “刚才回报的人说,二少爷还没睡醒。”茭白告诉她。 窦静妤闻言,也打消了去看看盛临遥的念头,她道:“那我就不去了,让临遥好好睡一觉吧,那么晚才回来,路上肯定累坏了。” “茭白,你吩咐厨房,做一顿好菜,时刻热着,临遥不论什么时候醒过来,必须立刻送过去。”窦静妤正色嘱咐茭白。 茭白笑着应了一声:“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吩咐。” 长贵早上却是比盛临遥先醒,尽管他醒来时,太阳已经挂在天空的正中央了。 他顾不上吃早饭,就先跑到了盛临毅的院子外求见。 在院子里遛弯的江雪文看见他,好奇的走了过来。 “你不是二哥身边的长随吗?你来找临毅的吗?”江雪文问他。 长贵回道:“小的长贵,小的是想找四少爷,二少爷有事请四少爷帮忙。” “行,你跟我过来吧。”江雪文好说话的让他进了院子,带他走到盛临毅的药房门口,还替他敲门。 “谁?”盛临毅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江雪文理直气壮的说:“临毅,二哥派长贵来找你了。” 然后门就开了,盛临毅打量了江雪文身后的长贵几眼,就让开身子,叫他进去。 “雪文,我这边有事,你先自己玩吧。”盛临毅打发走有些好奇的江雪文,转身关上门,脸色沉了下来。 “长贵,二哥受了伤?”盛临毅一针见血。 “是的,二少爷左腰侧受伤了,离京之时带的药也用完了,二少爷一直强撑着,昨晚换药的时候,伤口已经流了脓。”长贵说起盛临遥的伤口,脸上就浮现了深深的担忧之色。 “什么!”盛临毅拧眉:“这么严重昨晚为什么不过来叫醒我!”他边说边拿出药箱,又从药柜里拿出好几瓶药放进箱子里。 长贵低头道:“这个,二少爷不让小的打扰您。” “二哥这人就是这样,”盛临毅不满的责怪几句,但他心里也清楚盛临遥整个人的固执,盛临遥要是下定决心,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长贵这个跟他如出一辙的人又怎么劝的了他。 拎起药箱,盛临毅就打开门带着长贵匆匆忙忙的走了,路过江雪文时,她还有点好奇,不过当她看见盛临毅一脸戾气就不敢去问了。 两人来到盛临遥门前时,他房门口的下人敲了敲门,又唤了几声,还不见里面的人回应,盛临毅一急,就抬脚把门踹开了。 “砰!”盛临毅带人闯了进来。 可是一向警觉的盛临遥依旧没醒,盛临毅上前一看,只见盛临遥满面通红,浑身汗津津的,紧闭着眼睛,睡得极不安稳。 盛临毅连忙腾出手,从被窝里拉出盛临遥的一只手探脉,果不其然,是伤口没有处理好而引发的外邪入体,也就是风寒。 烧得已经有些严重了,盛临毅不禁出声责怪:“二哥一直没醒你们就不知道进来看看?!一个个都是死人吗?!” 下人们各自对看一眼,扑通跪下:“四少爷恕罪。” “还不快去打些冷水来!”盛临毅踹了离他最近的下人一脚,听到吩咐,跪地的人连忙起来去打水。 盛临毅打开刚才放在地上的药箱,从里面翻找出一个药瓶,掏出一个药丸给盛临遥吃下,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包包好的草药交给长贵,让他去厨房煎药。 下人将水打来后,盛临毅亲手湿了帕子,叠好搭在盛临遥额头上,顺便给盛临遥擦了擦汗水。 过了一会儿,盛临毅再探脉时,盛临遥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这时,才有心思处理盛临遥腰上的伤口。 盛临毅刚刚解开盛临遥腰上的绷带,窦静妤就进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肉模糊的伤口毫无预兆的映入眼帘,只听到盛临遥生病便着急赶来的窦静妤感觉自己头有点晕,眼前也黑了一瞬间。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茭白连忙扶住她,“夫人,您还好吗?” “我没事。”窦静妤拍拍额头,让自己振作起来。 她走到盛临遥床前,盛临遥紧闭着眼睛,脸上还有残留的红晕,盛临毅正在小心的给他上药。 窦静妤低声问道:“临毅,临遥情况怎么样了?” “娘,二哥是因为腰上的伤口所引发的的风寒,风寒倒不要紧,吃几副药就没事了。腰上的伤口因为治疗的不及时,所以有些感染了,不过没关系,娘,您放心,我会将二哥治好的。”盛临毅一边忙着手里的动作,一边分心对窦静妤说道。 “那就好。”窦静妤松了口气。 窦静妤待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盛临毅的动作,片刻后,长贵端着一碗汤药过来了。 盛临毅接过药碗,示意长贵微微抬起盛临遥的后背,这样喂药方便一点。 盛临毅一勺一勺的喂完药,他站起来,对窦静妤道:“娘,现在好了,再过小半个时辰,二哥就能醒过来了。” “嗯。”窦静妤让茭白给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道:“临毅,我就在这里守着临遥他不要紧吧?” “这倒不要紧,不过,娘,您还是去休息吧,不然二哥醒来看到您为他费心,一定会不开心的。”盛临毅劝道。 “我不看着他醒来,我也不开心。”窦静妤皱眉,有些烦心的说道:“一个个都长大了,却越来越不喜欢娘管你们了。” “娘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兄弟可巴不得您一直管着我们呢!只不过,”盛临毅柔和了神情,他道:“娘,您应该享福了。” “享福啊,我看还早的呢。你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娶妻,看看现在连他生病,都没人及时知道,硬是拖到刚才,如果不是你警醒,他怕是现在人已经烧糊涂了。”窦静妤叹了口气,“你们大男人都粗心着呢,偏偏你二哥不喜欢丫鬟近身,一个院子里净是男人,现在连生病都没人发现。” “娘,二哥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再说了,这次二哥回来的突然,没让人在里间守着才发生这种事情的嘛。”盛临毅劝着劝着又想起了盛临遥身边的那些黑衣人。 还真是奇怪,那些黑衣人应该时刻守在二哥身边不离不弃的,怎么今天没一个人去他那里找他过来看病? 盛临毅不知道那些黑衣人全被盛临遥派了出去,原本准备跟着他寸步不离的守卫也因为他的命令出去办事了,这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发现他生病了的事实。 “等他醒来,我可要好好说说他。”窦静妤看着盛临遥平静下来的睡脸说道。 薛如意走到盛临远的书房门前,抬手正准备敲门,门就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盛临远微笑着问道。 “二哥回来了,他受了伤。”薛如意看他一眼,低头道:“我来通知你一声。” “哦。”盛临远站在门口,良久不闻薛如意说话,他挑眉,道:“你还有事要说吗?” “……我,你和二哥关系那么要好,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薛如意说道。 “我当然会去看二哥,这个你不用操心。”盛临远淡淡的说,“你没事了吧,关门了。” 薛如意愣愣的盯着盛临远干脆利落关上的房门,不知怎的,鼻尖竟浮上了点点酸意。 “少夫人。”非云唤了她一声,薛如意回神,她看向非云:“什么事?” “今天丁管家送来两本账册,他让奴婢告诉您,这两本账册需要在今天看完的。”非云声音低弱的说道。 “哦,那我们回去吧。”薛如意情绪低沉的往回走,与丈夫离心,终于轮到她了吗? 在薛如意离开后,盛临远的书房门再一次打开。 盛临远皱着眉,黑着脸走了出来。 盛临遥养好伤,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他本来伤的就重,后来还延误了治疗,伤口恶化,得亏他底子好,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他养伤期间,窦静妤特别下令,让他院子里的人把他盯得牢牢地,不能让他去处理公务,安心休息。 盛临遥试图反抗过几次,但无一例外,都被窦静妤强硬的挡了回去,伤员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伤,其他的,伤好之后再说! 盛临遥康复之后,就将身心继续投入了朝堂上,他在外地出色的表现让顾柏青放下了最后一颗心,手中的权柄日渐增加。盛怀瑾却与他截然相反,他渐渐的将身上的担子交了出去,以前十天半个月都没空在家好好休息的他,现在每隔个一两天就能看见他在窦静妤玉香园里的池塘旁边悠闲的钓鱼。 尽管现在是冬天,池塘已经结了一层冰,池塘里的鱼也是观赏用的金鱼,但是盛怀瑾似乎爱上了钓鱼一般,乐此不彼。 盛怀瑾交出的权利大多数都回到了盛临遥手上,盛临遥这个镇国公世子也越发名副其实。这当然不是说他以前就名不副实了,他以前手上虽然有权,但少部分并不怎么看得起他,毕竟还未掌权做出一番事业让别人惊叹一番,光凭爹娘的名头,很难让人真正认同他。 盛临遥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于自己的婚事自然也是无暇他顾,他的正妻之位一直空着,这让好些人都虎视眈眈。 窦静妤这个国公夫人也免不了参加一些贵妇的聚会,她时常将两个儿媳带在身边,沈芙身怀有孕,她可不敢让沈芙出来跟她见世面。哪个聚会上没有个阴谋诡计?若是让别人害了沈芙肚子里的孩子,窦静妤哭都哭不过来。 她虽然说是不着急让薛如意江雪文两人怀孕生子,但是她也会羡慕那些早早就子孙满堂的同辈夫人呐,人家现在孙子的孩子都出生了,她的孙子才只有两个,一个还在娘胎里。 有些丈夫儿子不如她的夫人,却子孙满堂,孙子重孙一个个的出生,窦静妤逛得多了,也有点眼红了。 所以每逢有哪家办个满月酒,周岁宴呐,差不多的人家她都是带着两个儿媳过去参加的。 不过因为宴会去的勤了,一些在盛临遥身上下不了功夫的人就跑来她身上下功夫了。 通常一个宴会上,前半场都是不停的有人过来跟她攀谈,后半场都是一个一个的把女儿叫过来,让她相看。 窦静妤早就下决心不管盛临遥的婚事了,早先给他娶了个曲相宜,结果却让盛临遥对女人灰心丧意她就已经够后悔的了,这时候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谓的眼光了,所以任谁将自己的女儿夸得天上地下绝世无双,她都笑着说一句你女儿不错,打个哈哈跳过这个话题。 时间久了,有些聪明人也琢磨出味道了,也不来讨她嫌了。但还少不了一些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人像个饿虎扑食一般过来,最后惹的窦静妤不耐烦了,聚会不亲自去了,让两个儿媳妇代她过去。反正她现在身份高着呢,去了宴会她永远是所有人阿谀奉承的对象,甜言蜜语听几次心里还高兴,听多了心里就腻歪了,她再怎么自恋也受不了那么多人夸张的说法。 薛如意和江雪文两个人的身份虽然低了点,毕竟她们两个的丈夫身上都没个一官半职,可好歹她们也是国公府里的主人之一,也没人敢怠慢她们。薛如意两人出来参加京中聚会时,一般都顶着代替窦静妤的名头,窦静妤都默认让她们两个代表自己了,谁又敢冒着得罪窦静妤的风险去怠慢她们? 第91节 所以这两个人最近经常外出,心情倒是开朗了一点。尤其是江雪文,她自从吃了盛临毅给的药,就感觉自己原本心里头那纠纠缠缠的心思少了很多,整个人也轻松了,每天早上都是笑醒的。出去赴宴的时候,多得是人讨好她,不用她费什么心就有人想着法的让她开心。 薛如意整个人倒是沉稳了许多,比之从前还有点稚嫩的温柔端庄,她现在更像个豪门贵妇了。 相比于江雪文每天有些傻乎乎的好心情,她想的就更多了。 盛临远恢复神智的事情已经在窦静妤盛怀瑾和几个兄弟之间挑明了,虽然窦静妤心情有几分复杂,但是儿子清醒了她还是很高兴的,只不过,没有他恢复神智以前对他亲切了。 三个兄弟中,只有盛临辉和盛临遥两人是真心为他高兴的。 盛临辉是因为,当初害了盛临远,让盛临远坠马,神智变成三岁小孩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他心里一直对盛临远有愧。尽管盛临远变成小孩子以后健健康康的,但是他还没心大的真的把这件事放下来。盛临远终于清醒,盛临辉真的很为他高兴。 而盛临遥,则是关爱了他多年,小时候与盛临远的隔阂也在这时光中灰飞烟灭了。对于他来说,疼爱多年的弟弟终于长大,他心里虽然有点不怎么适应,但是他现在变得很忙,少了很多时间关心他,盛临远长大了,也就能让他放下心了。 薛如意不知道盛临远为什么要装出比较幼稚的样子,因为他在薛如意面前的表现,俨然已经是个心智完全,甚至还要比她更为老谋深算的成年人。 不过,盛临远现在已截然大变,有时候薛如意都有点害怕他,再加上盛临远叮嘱过她,她也就安心的将这件事瞒了下来,淡定的看着窦静妤为盛临远请来夫子教导他四书五经。 ☆、第一百一十七章 窦静妤请来一位位夫子教导盛临远,每日里,盛临远学习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薛如意轻易见不到他一面。 有时候他出来散步,薛如意远远的看上一眼,只觉得他瘦了很多。 薛如意曾找过窦静妤说这件事,窦静妤沉默半晌,才道:“如意,临远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他比别人少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他现在不补上去,以后缺得会更多。身为国公府子嗣,临远我不求他封官拜相,他可以平庸,但绝不可无用。” “所以,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来追上别人。你心疼他的身体,大可以在吃穿用度上弥补他,我也没说不可以。但是减轻课业,这不是对他好,而是在害他,你懂吗,如意?” “娘,儿媳知道怎么做了。”薛如意悻悻的点头,窦静妤让茭白从库房里拿出一些补品交给她。 盛临遥身上的担子愈发加重,偶尔看过盛临远几次,不过盛临远一直是勤奋学习的样子,他叮嘱了几句也没多说什么。 盛临毅不怎么关心盛临远,他和盛临远的关系从小就不好,看过几次就没有再去了,美其名曰不打扰盛临远的功课。 薛如意只得吩咐厨房每日多做些补身子的食物给盛临远送过去,她独守空闺,平日里翻看着账本,这国公府里的管家大权渐渐都到了她这边。 又过了一年,沈芙已产下一女,窦静妤赐名盛安悦。 时逢隆冬,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大多已成枯枝烂叶,雪厚埋靴。几株寒梅开在寒风中,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梅树的枝桠都给压弯了。 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中,唯有点点星星的红梅格外耀眼。 身着宝蓝色袄裙的沈芙,披着狐裘大氅,火红的毛皮围住她的脖子,衬得她一张脸更显娇小。她挽着云髻,发上簪了东珠,斜斜插了一支流苏步摇,戴着珍珠耳环、项链。 沈芙生女儿盛安悦时,早产了,七个月生下来的女儿不仅瘦小,还一身病痛,照顾的稍有不细,便会大病一场。 沈芙早产伤了元气,卧床整整养了三个月,前几天才刚刚能够下床。 她身体恢复的不错,现在整个人的起色看起来很好,珠圆玉润的,皮肤也白嫩了不少。 盛临辉有了盛永诚的经验,照顾起女儿盛安悦来也井井有条,很是有了个父亲的样子。 沈芙今天一大早起来,好生收拾了一番,今天是盛安悦的一百天,她这个当娘的怎能不参加? 盛安悦的身子太差,就算有盛临毅这个神医悉心调养,她仍然还是弱不经风的样子。为此窦静妤和沈芙商量了一番,决定这次盛安悦的百天宴不大办,周岁时再多找人庆祝庆祝。 小孩子太容易夭折了,男孩子还好,过了周岁就能上族谱,但女孩子却不行,起码女孩子得等到三岁之后才能记名。盛安悦虽然早早有了名字,可是她的身子是那样的状况,实在让人放不下心。 沈芙带着丫鬟往正厅去,路上遇见了穿着浅米分色衣裙的江雪文。 江雪文身材娇小,披着毛皮披风,整个人就好像埋进里面似了,只露出脸蛋。 她着实瘦了不少,沈芙好几个月没见过她,倒是吃了一惊。 “三弟妹,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沈芙放缓了脚步,讶异的问道。 江雪文听到问话,也将步子放缓了,她还对沈芙笑了笑,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大嫂啊,弟妹我这一阵子胃口不太好,吃的少了,自然就瘦了许多。不过不要紧,临毅给我看过的。多谢大嫂关心了。” “哦,没事就好。”沈芙打了几声呵呵,也找不到话茬了。 她们两个以前的关系就不太好,现在说是和缓了一点,但实际上除了不会剑拔弩张,要让她们两个笑嘻嘻的说话,着实太困难了一点。 两人也加快了步伐,到了正厅时,除了盛临遥全都到了。 “沈芙,你来。”窦静妤对沈芙招了招手,她身侧站在抱着盛安悦的奶娘。 “娘,”沈芙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盛安悦的情况,才道:“娘,您找我有什么事?” “今天你二弟他有公务忙着,腾不出来空,就托我把这个替他送给安悦。”窦静妤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玲珑玉佩。 “他说这是鸡血玉石做的,不过,安悦现在戴还不是时候,你就先替她收着。”窦静妤将玉佩交给沈芙。 入手的玉佩手感温润,没有冰凉之感,而且这是极为难得的满堂红,色泽鲜红欲滴,玉质通透,雕工也是上等之作。 鸡血玉石在本朝向来是女子出阁时,长辈选送礼物的首选,盛临遥现在送出来,着实有些不妥。 “你二弟他一个大男人,有些地方难免疏忽。”窦静妤解释了一句,沈芙笑着道:“娘,二弟如今这么忙,他还抽功夫给安悦找了这么好的玉佩,儿媳已经很满足了。” “嗯,你知道就好。” 沈芙从奶娘手里接过盛安悦,小女孩一直闭着眼睛睡觉,安安静静的,屋子里的人说话也刻意放低了声音。 沈芙抱着孩子坐到了位子上,她刚坐稳,身旁就“啪啪啪”跑来了一个人。 “娘,妹妹让我看看!”长得虎头虎脑,穿了一身红,还带着老虎帽子的盛永诚拽了拽她的袖子。 沈芙闻言,空出一只手,比了个小声的手势:“永诚,妹妹在睡觉,你得低声说话。” 盛永诚点了点头,他低声道:“娘,我要看妹妹。” “好。”沈芙让奶娘把盛永诚抱起来,两岁的小豆丁还不到她的大腿,她就算坐着盛永诚也看不清盛安悦的样子。 “娘,妹妹好乖啊。”盛永诚不自觉的咬了咬手指。 沈芙努了努嘴:“不能咬手指头,把手放下来啊永诚。” “哦,知道了。” 母子三人情深不已,坐在对面的薛如意神色淡淡的,她穿着紫色的衣裙,肤色有点苍白,冷眼看着她们三人。 沈芙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看了过去,两人视线相对,薛如意眼神微动,避了过去。 沈芙脸色有点难看,盛永诚唤了她一声,她才松缓脸色低下头。 “如意,你在干什么?”盛临远挨着薛如意坐下,他口吻格外亲切,神情温柔的宛若在叫自己心爱之人。 薛如意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只说:“没什么,我只是看看。” “是吗?”盛临远又道,“你以前和弟妹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今天怎么不和她说话?” “……”薛如意顺着话头去看了看江雪文,江雪文正坐在椅子上,偏头和盛临毅说话,脸上尽是幸福与满足的笑意。 “雪文不是正和四弟说话吗,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他们夫妻两个?”薛如意微带笑意。 盛临远不在和她说话,薛如意见窦静妤和盛怀瑾走了过来,连忙也作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简单的吃了一顿饭,窦静妤让孩子们都散了。 她和盛怀瑾两人穿上披风跑去院子的亭子里了。 窦静妤挽着盛怀瑾的手臂,两人伫立在亭子里,气氛很是温馨。 “怀瑾,你看这雪漂亮吗?” 亭外又下起了雪,雪花晃晃悠悠的从天上落下来,落在雪地上,无法寻到踪迹。 院子里此时的光景也只是一片白雪,树枝上的积雪偶尔会受不住重量抖落下来,好像谁在那里动手摇了树干。 “漂亮。”盛怀瑾一如往常的寡言少语。 窦静妤靠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盛怀瑾伸手打开披风,将她裹在里面。 “明年,我们一起看雪吧。” 又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在那柳絮纷飞,细雨如酒的季节里,骑着白马的归人形色匆匆,天上洒下的细密雨点打湿了他的全身,雨水顺着头发、胡须缓缓流下,锦衣湿漉漉的贴着他的身体,很是不舒服。 “老爷!老爷,您慢点!”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人,两人骑马飞奔,目标直奔京城。 他这张脸守城的士兵早已熟悉无比,未曾索要文书便让他进城。 城门后还等着报信的下人,下人一见到他眼睛一亮,骑着马赶到他身边,急急说道:“老爷,老夫人等着见您最后一面!” “驾!”盛临遥扬鞭,马蹄飞奔而走,心中焦急无比。 路上的行人不多,盛临遥心中的不妙预感愈发深刻,他急切的挥舞马鞭,马儿吃痛,速度一加再加。 终于赶到国公府前,盛临遥飞身下马,一路跑着进了府门,直奔玉香园。 “娘!”盛临遥一进来,就看见躺在床上,形容消瘦的窦静妤抬起的手落了下来,半睁的双眼看到他的身影后,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娘!”盛临遥扑到窦静妤床前,连声呼唤,悲凄至极,声声泣血。 屋子里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掩面而泣。 国公府上下挂上了白幡。 皇宫之中,那位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眼角微红。 “娘,儿子听您的话,将您和父亲葬在了一起,您放心的去吧。父亲他在桥上等了您那么长时间,您终于能去陪伴他了。”盛临遥跪在窦静妤和盛怀瑾的墓碑前,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不过,儿子好舍不得您……” “您这一走,没人再叮嘱儿子多吃点,多喝点,多多照顾自己了。儿子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多陪您一段时间,父亲他一定也很责怪儿子吧。” 盛临遥身形单薄的跪在那里,身后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仆,春雨又下了起来,丝丝点点的雨滴打在脸上沁凉沁凉的。 “老爷,该回去了,不然少爷得担心了。”老仆声音低哑的说道。 “下雨了,娘,那儿子先回去了,不然您又该说儿子了。娘,儿子下回再来看您。”盛临遥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在老仆的搀扶下上了马,“得得得”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永丰四十五年,大周第八位皇帝,武帝顾柏青驾崩,武帝九子之子,周恒帝顾青禹登基,永丰四十六年初,改年号为昌泰元年。 昌泰九年,镇国公盛怀瑾逝世,国公世子盛临遥继承爵位。 昌泰十二年,从古至今第一位一等夫人窦静妤逝世,恒帝曾受过窦氏教诲,追封窦氏为一等安国夫人,太母。 镇国公盛氏一脉光耀百年,大周第三十二位皇帝光帝继位,施行□□,引发民怨,全国各地皆有叛乱。 光和十二年,叛军形势浩大,多处城池朝廷失守。 光和十五年,盛家军守卫京城。 第92节 光和十六年七月初一,叛军攻入京城,盛家军十不存一,血染皇城。 光和十六年七月初一晚,光帝于常宁宫自缢,镇国公愧于护卫不利,自刎于常宁宫前。 光和十六年七月初八,盛氏后人被叛军尽数诛杀,盛氏一脉灭绝。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