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贤臣难为》 第1节 梅勒°冰凌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贤臣难为》 作者:牧白 文案: 前世佞臣许辞锒铛入狱,普天同庆。 唯独废太子李昊琛不计前嫌,特来相送。 如今他重活一世,决定这辈子就好好跟在太子身边。 一心一意辅佐他,再也不瞎折腾了。 重生甜宠文,渣受变萌受 一句话简介:渣受逆袭洗白成贤臣良妻,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故事。 扫雷: 1、架空背景,官职地理等纯属胡诌,考究党求勿扒。 2、1v1主受双洁,攻受全程装逼到底力压群芳,苏! 3、文中涉及宅斗、宫斗、职场斗等,内还有穿越女。 4、渣受逆袭,轻松文,爽爽爽!攻宠受,没有上限! 5、属性:全程霸气侧漏不敢直视攻vs扮猪吃老虎受。 6、本文逻辑已被大白啊呜吃掉了!不喜者请右上角。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宅斗 宫斗 重生 主角:许辞,李昊琛 ┃ 配角: ┃ 其它:佞臣,重生,渣受 编辑银牌评价: 许辞前世高居丞相之位,却背负骂名,最后成了元帝的弃子,落得发配边疆的下场。他受尽众人唾弃,唯独那位被他陷害的废太子李昊琛却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在许辞身陷囹圄之时,非但不曾落井下石反而是雪中送炭。重生一世后的许辞才明白过来他对太子殿下的心思,他决定这辈子就好好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再也不瞎折腾了。许辞陪太子四处巡游,断冤案,斩污吏,在民间赢得无数赞誉和拥护。而太子的死对头四皇子,前世的元帝,却开始偷偷动作起来…… 文章读起来简练流畅一气呵成,小梗不断,很有看头,是篇上佳的古风甜宠宫廷文。文章立意新奇,不像通常重生文是好人重生,这篇文反而是一个被世人唾弃的渣受佞臣重生。这个执拗顽劣自私自利的渣受许辞,死前被太子殿下感化。现在重活一世,一心悔改,眼中已装不下任何世俗之物,只将对他关怀备至的太子殿下放在心尖上。他从渣受变成了如今乖巧可爱一心护主的萌受,而太子殿下又对许辞宠爱无下限,简直令人羡慕嫉妒,是篇让人甜掉牙的砂糖宠爱文。 ================== 第1章 锒铛入狱 大曜王朝,建康七年春 佞臣许辞被群臣合伙参了一本。 残害忠良、徇私枉法、勾结外敌、意图谋朝篡位。 元帝龙颜大怒,亲自带兵搜查丞相府,搜出书信数封,封封都谈曜国机密要件。 年仅四十便位居丞相高职的许辞就此锒铛入狱。 建康七年秋,元帝下旨,念其曾救国有功,免其死罪,活罪难逃。 许家九族全部充为军奴,许辞本人发配边疆,终生不得回京。 隔壁牢房里传来“奸诈小人”“佞臣”“孽障”“畜生”等怨恨谩骂声不绝于耳,那些人都是被他弄进牢狱的达官显贵。 狡兔死,走狗烹。 许辞接过诏书,心中苦笑。 他为元帝铲平异端背尽黑锅,如今元帝要平众怒,毅然将他推了出去。 …… 城外官道上,手脚拴着镣铐、一身粗麻囚衣的许辞一脸戒备望向骑着极品汗血宝马拦住去路的英俊男子。 男子看样子有四十岁上下,刀削一般的英俊脸庞上剑眉微皱、嘴唇紧抿,正定定望着落魄的许辞。 华贵的银丝滚边紫袍更将他高大俊挺的身躯衬得夺目耀眼,气势逼人。 这人正是被贬为平民的前太子殿下——李昊琛,那个被元帝和自己联合推下台的前太子殿下。 李昊琛翻身下马,冷着一张脸大步而来。他来势汹汹,连押运犯人的两个官差都没敢上前阻拦,退到一边给两人让出地方。 许辞浑身绷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许辞是有些怕他的,当年他做的太绝,总害怕李昊琛报复他。 如今李昊琛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咄咄逼人气势,仿佛要生吃了一样。 李昊琛见许辞后退脸冷的更厉害,他高大的身躯几步便冲到许辞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恶狠狠道:“这就是你当初说的权势滔天、享尽齐人之福?!许辞,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初便告诉过你老四那种心机深重之人是不会放过你的!”语气里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是了,他当初识人不清,只因惧怕他、想要摆脱他,便极力帮助看似温吞儒雅的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元帝抨击打压陷害他。 终于铲除了这个威胁之后,自己曾洋洋得意地对他说过:“我会求皇上留你在京,让你看到我如何权势滔天,如何享尽齐人之福!” 如今八年过去,李昊琛已是富可敌国的商人,而他却成了阶下囚。 真是风水轮流转,所以他今日是特意来嘲笑自己的吗? 许辞挣扎几下,未能从李昊琛的手中挣脱,只好放缓声音,“当初是我对你不住,可现在天下大势,已成定局。我这个奸佞小人也落了这么个下场,你也该消消气了。” 李昊琛望了望许辞认命的眼神,视线又扫过他的脸。 许辞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满是胡渣也掩盖不住的清俊脸庞。 “我并非气你,只是恨你识人不清,终是害了自己。”李昊琛摸了摸许辞因为胡渣而略显粗糙的脸颊,“我只以为当初你对我的心思就同我对你的心思一般,却不知你是那么排斥。” 终是叹了口气,李昊琛从腰间取出一个牛皮袋,拔出塞子,递过去:“这是你最爱喝的白玉腴。喝了酒,我再送你一程。” 许辞接过白玉腴酒,一口饮尽,镣铐发出乒乒的清脆碰撞声,这才知道对方只是来送行,是自己又一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再对比妻儿那些怨恨的嘴脸,心中泛起苦涩。他们也曾得益于他,享尽无上荣宠。 而今落难,却只知贬斥自己,恨不能从不曾认识自己。 他自诩精明聪慧,却原来一直是有眼无珠。 白玉腴甘甜微辣,极为清香。 酒酣过后,许辞心境竟开阔了几分,说白了就是酒壮怂人胆。 借着酒劲,以前不愿吐出的话此时也说了出来,“是我小人,当初也怪我,有心借你之势在仕途上有所长进,才同你虚与委蛇。可我心中毕竟难以接受男人同男人之间……后来四皇子的出现,也终于给了我机会逃脱。” “呵”,李昊琛的笑容有些苦涩,“你竟然用逃脱二字,想来你那时定恨我入骨。可我自问从未强迫于你,你到底为何如此恨我。” 许辞张口欲言,却终是止住。他二人如今都已是不惑之年,大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经历过了无数的大起大落,许辞早已忘却了当初仇恨他的那份心情是怎样的。 现在静心细想,李昊琛除了当初剥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之外,从未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反而是对自己帮助颇多。 四皇子登基七年,朝野上乱象丛生,百姓苦不堪言。 若是当年李昊琛称帝,世间或许不至于如炼狱这般煎熬,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所做种种,皆是一个“因果”二字而起。 他现在说的越多,只会悔意越重。 日头渐高,许辞擦了擦额头细汗,“天色不早,我也该……”话还没说完,却见李昊琛猛地神色一凛,相识多年的默契让他心中一颤,暗道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李昊琛将许辞扑倒滚到一边。两人原先站的地方,已是插了数只羽箭。两个官差在箭雨中已然丧命。 官道两旁的树枝上,陆陆续续跳下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他们隐去气息藏在茂密的树杈中,令人难以察觉。 那一身暗纹服饰,他和李昊琛都很是熟悉,暗卫,直属皇上的暗卫。 李昊琛神色凝重,他一把将许辞拽上汗血宝马,双腿一夹,便要让宝马疾驰而去,可汗血宝马还未跑出几步,便被一支暗箭射中马腿,宝马嘶鸣一声,倒了下去。 李昊琛忙转身将许辞抱在怀中护好,摔到地上。 “皇兄这一手英雄救美耍得当真漂亮。” 许辞从李昊琛怀中探头望去,却是一身黑衣的元帝,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脸上挂着温柔笑意,手上正为刚射出箭的弓重新添了一支羽箭。 刚才射中马腿的寒箭,正是他所射。 正要破口大骂,许辞却浑身一顿,已是不能动弹,原来是被李昊琛点了穴道。 李昊琛因刚才要护许辞,落下马时摔伤了胳膊。 他将许辞小心放在一边,慢慢坐起身,双腿随便盘着,“皇上为了草民也真是煞费苦心,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 元帝笑的更加温润,平时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几分偏执,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为了能把皇兄独自引出来,也着实不易。父皇他把你贬成庶民却还把精甲暗影给了你!” 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你的目标是我,放了许辞,我已受伤,逃不了了。” “皇兄,你活着我总是不放心,”元帝拉满弓,指着他,眼神殷切,“不如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放了他。朕现在是皇上了,一言九鼎,君无戏言,不会骗你的。” 许辞拼命地朝着李昊琛眨着眼睛,告诉他不要答应汉元帝的话,而李昊琛却突然笑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 揉了揉他糟乱的头发,李昊琛最后用未伤到的胳膊深深抱住他,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他要杀的是我,你不会有事的。只是我以后再无机会见你了。” 还未等许辞再感受几分来自李昊琛身上的热度,他已经收回了手臂。 “好!” 第2节 许辞眼睁睁看着李昊琛回答了好,眼睁睁看着他心口中箭,眼睁睁看着他在他面前倒下失去呼吸,眼睁睁看到汉元帝亲自过来查验。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突然到许辞有种天地都瞬间轰塌的感觉。 心一阵阵地抽痛,眼前一片模糊,他却连开口大声呼唤他的能力也没有。一直以为自己是恨着他,恨他不将自己当做男人尊重,恨他将自己当做玩物亵玩,恨不得他去死。 可如今他死了,自己心都要被揉搓碎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原来在这二十多年的追逐与逃跑过程中,自己早已沦陷,只是因为那份身为男儿的自尊心,蒙蔽了自己的心意。可这心意明白的太晚了,晚到在他临死前都没有机会说与他听。 我许辞何德何能,值得你李昊琛倾心以对。 害你的是我、伤你的是我、如今累你至此的也是我,我从来未对你真心付出,你方才就该弃我而去才对!不,你今日就不该来!我许辞不值得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从未有过的悔恨之意袭上心头,若是时间可以倒流,自己一定会告诉他最后才明白过来的心意,会一心一意回应他,绝不会再联合外人伤害他。 李昊琛若能活过来,他愿付出任何代价! 直到确定李昊琛真的死了,元帝才舒了一口气,大声笑着转身离去。身边的暗卫忙请示道:“陛下,这犯人……” 元帝头也不回,一脚登上另一个暗卫牵来的马,“杀了,再制造些刀伤。对外就说李昊琛前来嘲笑许辞,却路与山贼,几人都死于山贼刀下。” 瞪大眼睛,许辞恨恨望着汉元帝离去的背影,这人当真无耻,已是帝王却还如此言而无信。 李昊琛啊李昊琛,你终是低估了元帝的无耻。 暗卫领了命,抽出腰间长刀,猛地向许辞挥去。 胸口一阵剧痛,意识渐渐模糊。 能去陪李昊琛了,也好…… 第2章 最美的时光 许辞是在剧痛中恢复几分意识的,疼痛的来源是屁股,火辣辣的生疼。 “啪!”又是一下重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疼痛袭来,许辞“啊”地惨叫一声。 叫声清脆嘹亮,震得他一下子从浑噩中又清醒了几分。 许辞忍着痛四下打量,这一打量倒吓了自个儿一跳。 这里分明是他自幼玩耍长大的许府后花园,那里有个凹陷的月牙状假山还是自己最喜爱的捉迷藏之所。 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女人正跪在男人面前身旁,拽着中年男人的衣角苦苦哀求:“老爷,饶了梓清吧,他方才都晕过去了啊!” 而许长宗却只是狠狠拽过衣角,冷哼一声,气急败坏道:“不好好教训一下,他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了!此等顽劣,倒不知是随了谁!腊九寒天的,竟将自己的哥哥推进了湖水里。你只知道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求情,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梓涯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 许辞,字梓清。当年被皇上选为太子伴读之时,他还叫许梓清,后来皇上一时高兴,赐了他“辞”这个名,从此他便改叫“许辞”,将“梓清”当做了字,家中之人习惯了,就一直叫着“梓清”。 许辞望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呆愣。 依稀忆起三十年前的冬天,自己和庶出大哥许梓涯曾经在湖边发生过争吵。吵着吵着,许梓涯就突然后脚踏空倒翻进了湖水里。 许梓涯的生母林氏一口咬定是他将许梓涯推下去的,许父气急败坏之下,在偌大后花园中,就命人将自己打的差点连命都丢了,直养了一个冬天,到第二年春来才转好。 还未在等他思考眼前这一切代表什么,眼前一黑,他又被打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之时,他已经俯趴躺在了床上。 侧过脸,眼前是娘亲一双哭肿了的杏仁眼。 那一双柔美红肿的双眸触及到许辞心中一片柔软地,他不禁轻声唤道,“娘。” 王氏刚才只顾着无声地抹眼泪,如今儿子一声叫唤,她才堪堪回过神,哽咽道:“我苦命的儿啊,你总算醒了,你都昏睡了三天三夜了。”说罢又是悲从心来,为自己儿子委屈,开始啼哭。 由着王氏在一旁哭泣,许辞静静地望着她还年轻的容颜,心中百转千回。 眼前一切他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做梦,要不然方才那顿风风火火的杖刑是白挨的吗?屁股到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敢动。 自己居然不是转世投胎而是回到三十年前? 他虽疑惑震惊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可震惊中却是带着几分窃喜的。 想来老天还是有点眼力劲和好心肠的,竟然让他重返过去,令他尚可有机会挽回自己的过失。 屁股虽说是阵阵抽疼,可这许辞心里却是云一般的轻松舒畅。 王氏还在抽噎,许辞想着说点什么不让母亲这么伤心,就问道:“那许梓涯还没醒?” 果然有效,此话一出,王氏咬着手帕,凄凄惨惨地,“也不知道那孩子娇贵到哪儿了,七天过去了,竟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许辞听罢心中冷笑,真是小人多作怪。 虽说冬日里湖水冰凉,可当日风和日丽,许梓涯那小子身上却包的跟个粽子似的。刚掉进去没几息的功夫,他娘就带着仆人婢女风风火火赶来,落水与救起不过片刻之间。 他能冷上多少?分明是在装晕。 他也是前世经历过皇室争斗的人,亲眼见过四皇子弑父夺位,自己也亲手推动过某些恶行,什么大风大浪没瞧过。这等算计,在他如今看来当真是小儿科。 当年会伤到自己,现在对他来说却是连挠痒痒的分量都不够。 内宅之争,不过还是一个“主”字,单看谁能拿下主家之权。许辞的母亲王氏是许家正妻,林氏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如今家里可还是他娘说了算的。 林氏想踩着自己爬过娘亲头顶,拿下主家之权,就鼓捣着她的亲儿子来个苦肉计。 他当年尚年幼,许梓涯在床上装晕了一个月有余,他一下就被这一出给糊弄傻了,只以为自己差点害了人,躲在屋里一冬天没敢出去见人。 母亲也因为这件事被害的失去了主家之权,以至于后来,让林氏在后宅作威作福十几年,打压地母亲最后积怨成灾,含冤而死。 他虽是嫡子,过得却是庶子的日子。 得势之后,他虽然将许家人整的死的死、残的残、苦的苦,可也没几分大仇得报后的舒心,更多的是对母亲无法复活的遗憾和挫败感。 如今他得以重生,就不能由着这些个人再伤害母亲一次。 窗外天色昏暗,怕影响许辞休息,屋子里没有点油灯,只是点上了几根蜡烛。浅薄昏黄的烛光一跳一跳地打在王氏脸上。 许辞眼尖,瞧见王氏隐在暗处的黑眼圈,有些心疼,“娘亲,我已无大碍,你先回去歇着吧。” 王氏哪里肯,“你这孩子,娘就算回房了也睡不下,还不如在这里看着你。” “娘,”许辞用在外面的手摇着林氏胳膊,撒娇道,“可是您在这里眼巴巴瞅着孩儿,孩儿也睡不下呀,您就快回去吧。” 实在拗不过许辞,王氏只好嘱咐了好几声,就带着在外房候着的李嬷嬷回去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颇不放心。 李嬷嬷是从小看着王氏长大的,自然懂王氏的心思,她临走前提着念白、念孝这俩照顾许辞的小厮一顿训,只把两人骂的差点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两人连连保证一定会把二爷照顾地妥妥帖帖,李嬷嬷这才赶紧追上走远的王氏,回了卧房。 念白和念孝恭送两人离开,刚要进里屋伺候,就听二爷在里面喊,“你们在耳房候着吧,有事儿我叫你们,不用进来了。”两人面面相觑,恭敬回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屋外偶有寒风从窗缝吹进,烛火摇曳。 许辞趴在床上,思绪万千。 他在家藏了一个冬天,可他又是太子伴读,每日都要前去宫中,父亲怎么敢这么打他?当年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 静下心来的许辞努力捋顺尘封已久的记忆,那往日片段像一只只纷飞的蝴蝶,从深处飞了出来。 他十岁那年,是大曜王朝太康二十年。 先皇正值壮年,太子还才十四岁,四皇子正在邻国当着寄人篱下的质子。 许长宗还不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只是正四品的礼部侍郎。 林氏还未执掌后宅,做主的依然是他母亲。 回忆的东西越来越全,许辞原本轻松惬意的心就一点点沉了下去。 按理说他是太子伴读,便是许长宗再气急败坏,也不至于打得他不能下床,耽误了伴读之事。可巧的是太子数日前骑马摔伤了腿,正在东宫养伤。 李昊琛摔伤的原因是因为他,在马场里许辞非要骑一匹烈马,李昊琛为护他周全摔下了马。 想到这里,许辞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临死前李昊琛也是因为要分心护住自己,摔下马时才伤了胳膊。 许辞心中苦闷,看来自己对太子来说,倒是个扫把星啊。 难怪许长宗气的将他打到皮开肉绽,想来是皇上迁怒于他了。 李昊琛摔伤有快十天了,自己都没有去看望一下他,不知他该对自己有多失望了。 许辞心中下定决心,明日一早他就去求父亲带他入宫看望太子! 许辞想事情想的久了,没有注意到烛台上的蜡烛陆续燃尽,烛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房内渐渐变得一片漆黑,许辞在这黑暗中沉入梦乡。 第二日天还未亮,许辞便喊来念白、念孝伺候自己穿衣洗漱。 穿衣服时尽量不碰到屁股,可奈何冬日里衣服皆是厚重之物,而且要着好几件。 里衣、中衣、外衣,前前后后加起来,折腾地许辞嗷嗷叫。 念白为许辞最后系上一件火红色狐皮毛领披风后,衬得本来苍白的一张圆鼓鼓小脸脸也变的红扑扑起来。 终于穿戴好,许辞小手一甩披风,昂头挺胸道:“念白、念孝,我们走!” 架子端的那叫一个大,念白念孝直在心里鼓掌,二爷好气势! 林氏这时正在为许长宗穿朝服,昨日她在床上给许长宗吹了很长时间的耳边风,许长宗正打算今日早朝完毕就向皇上代许辞请罪,令他在家闭门思过一冬。 还没等林氏给他系好斗篷,就见贴身丫鬟水气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低头立在一旁,“老爷,大姨奶奶,二爷在外面站着呢。” 许长宗扯过林氏手里的斗篷带子,麻利系好,“这混世魔王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大早上来这儿干嘛?他站了多长时间了?” “回老爷,有小半个时辰了。” “奥?”拿起帽架的乌纱官帽,让林氏给自己戴好,“那我倒要看看这孩子大早上唱的哪一出。”说罢也不理会林氏,径自出门去了。 独留下林氏一个人在咬牙,瞪了水灵一眼,恨恨地一甩袖回屋继续补觉去了。 许长宗出了林氏的院子,一眼就看到在院门一侧立着的许辞,见他今日打扮地人五人六,很是诧异。 许辞见许长宗出来,不紧不慢躬身行了一礼,“给父亲请安。” 许长宗不吃他这一套,许辞自小就是个混世魔王,鲜少有这么乖巧的时候,事有反常必有妖。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免了,今天来这儿干嘛来了?” 许辞微微一笑,面上还是一脸的恭敬,“父亲大人,求您带我入宫,我想去探望太子殿下。” 许长宗听了许辞的话些微皱眉。 许辞提出这个要求他是没法直接驳回去的,毕竟当了四年太子伴读。太子受伤了,看望乃人之常情,他不准倒显得自己不通情达理。 只是昨夜里为让林氏消气,他已答应了林氏,将许辞闭门思过一冬天。 此刻带许辞前去,向皇上请罪告假之事不久跑堂了吗? 第3节 许长宗历来最会曲线救国,不能直言,他就找个理由驳了便是。 咳嗽两声,许长宗一副为难样子;“梓清呀,你有这份心为父颇为感动。只是太子金枝玉叶,我们走得又早,现在已来不及准备礼品,哪有空手去看望病人的道理。” “父亲原是担心这个,那您大可放心,”许辞回头睨了念白一眼,念白会意,笑意盈盈从怀中掏出梧桐木打磨好的细长精美匣子,双手呈给许辞。 许辞慢悠悠打开匣子,一株已经成人型的白嫩人参静静躺在里面。 不就是礼品吗?他外祖父王员外是京城有名的善商,大曜第一首富。 王员外家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王氏是王员外最疼爱的嫡女,而许辞是王员外最疼爱的外孙。 这人参便是他外祖父给了他娘,他娘又给他的。 在他房里都不知珍藏多久了,这次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处。 第3章 番外——许父的风流史 当年许父许长宗还是个落魄书生。 虽说落魄,但许长宗长得那是叫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年轻时参加科举,路经扬州,机缘巧合下便和扬州知府的庶女暗通款曲,也就是许府现在的林氏。 两人你侬我侬,特煞情浓。 云雨数番,与林氏互换信物后,徐长宗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因在扬州耽搁了时日,徐长宗紧赶上路不幸染上风寒,好不容易挨到京城,晕倒在了许辞的外祖父王府门前。 王员外是京城出了名的善商,商人在大曜王朝的地位并不高,但谁叫人有钱,广施善缘买也能买来几分尊重。王员外就是这乐善好施里面的好手,所以他虽然不是官场中人,却人人都敬他几分。 人就晕在他门前,他自然是责无旁贷,救回了家中。等将人养好拾掇好,竟然发现此人是个相貌英俊、谈吐举止颇有涵养的书生。 一来二往的,王氏就看上了这位穷酸书生,一颗真心向明月,平日里的照顾更是不假于人。 时间一久,徐长宗也忘了远在扬州的林氏。他见王氏温婉可人,心下有几分爱慕。 许长宗在王府家一住就是两个月,经历了科考、发榜到落榜。 可王氏不嫌弃他穷,不嫌弃他无权无势,软磨硬泡非得让王员外找冰人去说亲,冰人一促这婚事就成了。 拜了堂入了官册,王员外想着文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清高。 担心许长宗总寄人篱下恐有不甘从而对女儿心生厌烦,就将附近一处府邸修葺一番,把名字改成“许府”,让他们过去住了。 王员外又从王府拨了二十来个下人,再派人将远在浙江的许母接了过来。 事情做得那叫一个漂亮和地道。 没办法,谁让咱王府啥也没有,就是有钱。 人傻钱多啊。 小夫妻俩起初恩爱非常,三年后的科考,许长宗更是拿下榜眼,进入殿试,入了皇上的眼。 皇上那时刚刚登基没几年,正是重用寒门子弟打压世族子弟的时候。皇帝就是看中了他的穷啊,殿试里的三个人,就数他最穷最没势。 一高兴,当场就封他做了个正四品的礼部侍郎,徐长宗从此一步登天。 真可谓是爱情事业两丰收。 可好景不长,许长宗刚任礼部侍郎没几个月,林氏就牵着一个小男娃找了上来。 林氏一口一个“许郎”,男娃一口一个“爹爹”,直叫的许长宗心都酥了。他如今飞黄腾达,唯一遗憾便是成亲三年,膝下无子。 如今他唯一的遗憾也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填平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人生赢家。 可要想让孩子认祖归宗,得先过王氏这一关。 王氏这一关过了,还有在她背后撑腰的王员外。王氏知道此事后哭个不停,直喊着要和离。 许长宗最摸得清王氏的脾气,他当晚将王氏好生伺候摆弄一番。趁她酥麻之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谈的皆是大义。 “皇上若是得知我将亲生儿子抛下不管,仕途无路了。” “我空有抱负尚未施展便要胎死腹中,愧对皇上厚爱。” “我心中喜爱的只有你,他们只是我年少轻狂的错误。” 如是等等,王氏寒了的心就稍暖了些,嘴上对此事也开始松动。 第二天林氏牵着男娃跪到王氏面前,她一口一个“姐姐”,男孩接着一口一个“姨亲”。 林氏声泪俱下,讲了自己独自生养孩子如何辛苦,如何饱受冷眼责难,如何被赶出的家门。 讲着她想要寻许长宗又无从找起的痛苦和无助。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她但求有个容身之处,表现地那叫一个谦卑无助。 王氏随了王员外善良的性子,见小孩面黄肌瘦地,着实可怜,嘴上又松动了几分。 那男孩适时抱住王氏的腿,哭着大喊“姨亲,好饿”,“姨亲,好困”,王氏彻底被说服了。 林氏母子二人从偏门入住许府,只费了一天的功夫。 旁人知道了,直道林氏好本事。 许家下一辈排的是“梓”,许长宗就给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起名“许梓涯”,意思是从天涯海角寻来的。 王氏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她扛起了说服王员外的担子。 王员外大骂许长宗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却又心疼女儿,不得已答应了。 住进去的林氏表现的谦卑温婉没架子,没多久又重新挽回了许长宗的心。许梓涯又乖巧可爱,只讨得许老太太欢心无数。 许长宗是个有些闷骚的读书人,面上满嘴的仁义道德,内心里却全是老子家里最大的大男子主义。王氏后台强硬,他同她相处总是低人一等,可林氏不同。 林氏是庶女出身,扬州知府家从来就不待见她。 她走投无路投奔于他,平日里处处以他为尊,一派小女人作风,时时依赖于他,直把他当做天神对待。 许长宗被林氏伺候地服服贴贴,极大的满足了他的驭人心理。 喜欢一个人,就总想着把她捧在手心里,她越谦卑,他越心疼,便越发不待见王氏。 没过多久,林氏又怀孕了,许长宗更紧巴着林氏,呵护有加,好东西直往林氏送,一个月中有二十多天宿在林氏那里。 王氏为此闹了数次,许长宗心里给她安了个“妒妇”的罪名,面上却不显,闹一次哄一次,也就哄好了。 林氏生了女儿许梓颖没多久,王氏终于也有了孕。 趁着王氏有孕万事不管之际,许长宗偷偷将那些从王府迁来的下人找了些由头卖了,又买了些新下人,总算是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哼,整日里对着的都是王府的下人们,总让他想起在王府寄人篱下的感觉。 等王氏生完许辞再一看大换水的许府,顿时心冻得是拔凉拔凉地,心灰意冷。 自此之后许长宗私下更是变本加厉,他当官不久,根基尚且不稳,不好驳了同僚的示好。再加上他精力旺盛,就受了人情,一年里又纳了一房妾室、收了两个通房丫头。 其间这些妾室丫头仅仅两年时间便为许长宗添了两女一男。 一个通房丫头赵氏生的还是龙凤胎,许长宗一高兴,就将她抬了做姨娘。这一对龙凤胎分别叫梓建、梓玉。 另一个通房丫头没福气,生下一女就撒手人寰了。 王氏见女孩可怜,便过继到了自己名下,当亲闺女一样养着,起名梓娴。 剩下一名妾室杨氏这两年没有生育,渐渐被许长宗冷落。 一年连纳三人,两年连生两女一男。 心疼女儿的王员外气的出了面,放言若是许长宗再纳妾室,就收回许府,让他们统统滚蛋喝西北风去! 许长宗这才收敛下来,安心过起日子。 到此为止,许长宗后宅之中有一位妻主王氏,三房小妾林氏、赵氏、杨氏。 孩子有三男三女,年纪从大到小分别是长男许梓涯、长女许梓颖、二男许梓清也就是许辞、三男许梓建、二女许梓玉、三女许梓颖。 许府现如今可说是人丁兴旺,尽享天伦之乐。许老太太直乐的合不拢嘴,直道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因王员外要挟许长宗的事情,令其失了面子,许长宗最终彻底与王氏撕破脸皮,不再给她好脸色看,也再未留宿她房中。 而王氏只管着教子主家,再不过问许长宗一分半毫,两人夫妻之情名存实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番外,主要是介绍一下许长宗的背景和许府人员情况,对正文剧情没有涉及。人物大家不需要记住,后文提到某人时,我会再介绍一下这个人,不会造成看不懂的情况。 第4章 太子殿下 许长宗看到那娃娃形的人参,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 他这个儿子对太子倒大方,怎么对他老子的时候就没见这么大方过! 这人参一直在王氏那儿放着,他之前想要来给林氏补身子。 可等他要的时候,王氏说儿子体虚,已经拿给许辞当诞辰礼物了。 虽然他也知道小孩儿吃这等补品反而有害无益,但王氏都说给了许辞了,他也不便再开口相要,此事便作罢。 如今,这人参就在眼前,却只能是有缘无分。 呕了一口痰,许长宗只好道,“那你来吧,下朝后我向陛下请示一二。”说罢也不等他,径直出了门。 许辞屁股疼,不敢左右大步跑,念孝拿着人参,念白背起许辞在后面一阵狂追。 将许辞举进马车,念白念孝就不能在旁边伺候着了。 念孝将梧桐木匣子递过去,对着许辞一阵挤眉弄眼,许辞只当没看见。 马车颠簸,虽然车厢中铺有软垫,许辞也不敢坐下。他怀中抱着梧桐木匣子将大腿叠在小腿上,跪坐在马车一角。腰尽量挺得笔直,不让屁股碰到车厢板子。 父子俩两看生厌,都不说话。 许长宗打量着许辞,他今日外衣着了一件纯白长袍,衣角处绣着暗灰色的兰草,头发束地高高的,颇有精气神。 外面罩着的大红色斗篷,毛领用的是一整张赤狐毛皮,全京城估计就这么一件。 第4节 赤狐向来难得,许辞身上只这一件斗篷,就价值不菲。 再看看自己,一身洗了又洗的朝服,真是越看越自卑。 越想越有气,许长宗干脆扭过头,不再看他。 转头时却发现许辞额角有冷汗留下,心下暗爽,让你个熊孩子在你老子面前端架子! 不过还是掀开帘子,让马车慢些走。又将自己身下的软垫抽出,折了折,塞给了许辞。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虽然气他顽劣,那般对待梓涯,可也不能眼看着他受委屈。 许辞愣了愣,接过软垫,道了声“多谢父亲”,也不客气,直接就塞到了屁股底下。 他向来吃不了亏,能舒服的时候绝对不会让自己难受一分。 行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马车就到了宫门前。宫门两侧已整齐排放了数辆马车。 接下来只能许长宗自己一人进去,等下了朝请示完皇上才能再出来带许辞进去。 车夫将马车牵到最右边末尾摆正,许辞这才慢慢挪下了马车。 在车上颠簸了一路,跪坐地腿脚都麻木了。 今早又下了场小雪,到如今还没停,粗糙的大理石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许辞小心翼翼地将脚印印在薄雪上,等着麻木刺痛的腿脚慢慢恢复知觉。 坐他是不敢坐了,如今站着也受罪。 小心踱着步子,许辞仰头望向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 冬日里的太阳晕红恬静,如一团沾了水的朱砂,浸染了周围的天空。 “这不是许家二爷吗?”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许辞回过头,登时眼前一亮。 “周公公,早呀!”竟是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太监。 给太子伴读的时候,每日辰时一刻,都是这位周公公在宫门等候,将许辞领到国子监去。 周公公一出宫门老远就看到了许辞,一路小跑过来,累的气喘吁吁。 “许二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莫非是提早得了消息?” “啊?”许辞被问得一愣一愣地,“什么消息?” 周公公挠着头,讪笑道,“那就是没了。天还没亮的时候,太子殿下就把奴才叫过去,命奴才赶紧去许府寻您,告诉您别晚了辰时的课程。奴才刚还跑的急冲冲地。这不,奴才运气好,一出宫门就看到您了。” 许辞愕然,他重活这一辈子,今天是转了性才会突然眼巴巴跑来负荆请罪来的。 上辈子可没有,可上辈子在家中他也未曾听娘亲提起过周公公来找过他。 双眼眯起,定又是林氏搞的鬼。 她可真是无孔不入,做事做的那么神不知鬼不觉。 看许长宗今早表现,本是不愿带他前来。 两人昨日定在房中又商量出来个什么法子折腾他。 估计也就是代子请罪,自请闭门思过一冬。 既展现他父慈一面,又显露了许辞顽劣的脾性。 这个父亲总见不得自己太好,真是神经病。 上辈子这个时候王氏该还在房中照料自己,那些通报之事她哪还有心情管。 周公公来报一事定被林氏截了去,林氏只需告诉周公公他已告罪自请闭门思过,周公公便会无功而返。 这一对男女玩的一手好双簧,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这事儿给瞒了过去。 许辞猜的八九不离十,攥着梧桐木匣子的手紧抓着匣子,划出刺耳的“嗤嗤”声,这两人背地还不知做了多少膈应他和母亲的事情!当时可恶! 按理说许辞怎么着也是许长宗的亲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应不至于如此。 可许长宗就是好面子,见不得身价比老子还要高的许辞在官场上也盖过自己。 非得让他仕途受挫,否则他更拿捏不住许辞了。 说到底,许父就是想在家中展现一手遮天的大男子主义。 周公公看许辞脸上阴晴不定,小声问道:“许二爷,您没事儿吧?” 被唤回思绪的许辞深吸一口气,笑道,“没事儿,就是想着我跟太子殿下真是心有灵犀。前几日我染了风寒,怕传染殿下,就也没来看望他。今日身体大好,起早随父亲前来,竟然碰到了太子殿下也要找我,当真是巧。” “可不是嘛,若不是有缘,殿下怎能在那么多孩子里独独挑了许二爷您来当这太子伴读。”周公公顺着杆讨好道。 许辞习惯性地从腰袋子里摸出一颗金弹珠,塞到周公公手里,“公公,我现在方便见殿下吗?本想着太子今日不会去国子监,白日里定有大把休养时间,才选今日来探望殿下的。”他的小手抚了抚冰凉的梧桐木匣子,用湿漉漉的眼睛瞪着周公公,“可殿下辰时便要去上课了,我这东西还……” 许辞瞪完周公公又开始瞪自己的手,妈蛋好想剁手! 上辈子习惯了打点下人,这拿起就送的毛病简直是……太随便、太可耻了! 好想找地洞钻进去,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 周公公被手里的金弹珠硌了一下,望向许辞的眼神多了份盲目的崇拜。 难怪太子殿下对许二爷青睐有加,年纪轻轻就如此通晓人情世故,当真是为官之才! “许二爷真是前途无量啊!”周公公由衷感慨。 许辞捂脸。 将金弹珠收进袖口里,周公公笑得格外亲切,“许二爷请跟我来,殿下现在在东宫,我出来的时候殿下已经洗漱好了。若是许二爷运气好,到的时候说不定能赶上个饭点。” 许辞在后面抱着木匣子小心挪着脚,哀声道:“公公慢些,我今日腿脚有些不便。” 许辞感觉屁股都磨出血来了,略微有些湿黏的里衣贴在皮肤上。幸好有斗篷罩着,才没有丢人现眼。他冷汗淋漓,这一路走来真好比负荆而行。 周公公也瞧出了许辞脸色欠佳,可许二爷嘴上不说,他这当奴才的就权当不知。 等两人挪到东宫宫门前的时候,正瞧见宫女们依次将早羹晨食撤了出去。 周公公叹气,附在许辞耳边小声道,“许二爷这次运气似乎不大好。” 许辞睨了周公公一眼,把他撂在身后,抬脚进了宫门。 他已经不想和这个天天把“运气”挂在嘴边的人走在一起了! 许辞一进门,就看到李昊琛站在门口,长身玉立,风姿卓绝。 他身着一件绣有四爪金蟒的玄色长衣,腰间系着宽金腰带,云袖若流水,器宇不凡。 外面只随意罩了件大氅,却给人冷冽锐利的感觉。 李昊琛白皙如玉的脸英挺俊美,一双黑眸如浩瀚星辰,深邃莫测。 许辞的视线在李昊琛腋下定住,那里夹着一张拐杖,左边小腿固定着一副木板。 许辞就这样毫无准备地一下撞进李昊琛眼里。 见许辞突然闯入,太子殿下也是一愣,接着扬眉勾唇轻笑,“今日来的倒早,莫不是看错时辰了。” 他的笑容瞬间将冷冽之气一扫而空,仿佛一朵空谷幽兰。 细长的浩瀚星眸玲珑剔透,直勾地许辞的小心肝神魂颠倒,失了神去。 李昊琛英眉一皱,嘴角抿起,就拄着拐杖走了过去。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李昊琛仅十四岁便挺拔修长的身躯罩在许辞身前,遮住了阳光。他目光如炬,直盯着许辞苍白的脸颊。 李昊琛十四岁的时候还未从军上战场,身上虽然有上位者的高贵冷傲,但还是缺少从战场带回来的血腥霸道之气。 从太子殿下眼里看出担忧之情后,许辞的小心脏扑腾扑腾跳个不停,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太子殿下俊美如斯。 咽了口唾沫,许辞道,“无妨,只是前几日天冷染了风寒,昨日才转好,今日就赶来看望太子殿下。” 他幼时同太子殿下说话向来没大没小,现在四下无人,他也没有行那君臣之礼。 将怀中抱了一早上的梧桐木匣子双手捧到李昊琛面前,许辞有些羞涩,“太子殿下,当日是许辞不对,若不是我非要骑那匹烈焰,您也不必受这等罪。” “成了人的千年人参,倒是好东西,你倒有心了。”李昊琛拍拍许辞的小脑袋,“外面冷,进屋去吧。”便将木匣子交给立在一旁的周公公,一手执拐,一手牵起许辞冰凉的小手上了台阶。 周公公领了人参麻溜儿地退了下去。 李昊琛持拐走的不快,许辞刚好能跟上他的速度。 望着前面正值年少而略显单薄的身躯,许辞鼻头微酸,眼泪就忍不了地涌了出来。 太子自幼对他颇为照顾,他性子顽劣乖张,每次闯祸,太子每次都帮他收拾烂摊子。 一生能得一人如此对待,死而无憾。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第5章 太子上药 东宫太子殿中暖炉青烟升起,影影灼灼,将偏殿烘地暖暖和和。 许辞外挂的斗篷已被解了下来,挂在衣架之上。 “哎呦,轻点,疼,”许辞此刻伏趴在软榻之上,亵裤被褪去一半,露出了里面开了花的屁股。 周公公惊得大叫,“哎呀许二爷,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啊,也忒狠心了!” 骨络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勾勒着受伤处边缘的皮肤,李昊琛的脸色冷的可以跟外面的腊九寒天媲美,“周海生,去把南疆进贡来的生肌肉骨粉取来。” 周公公虽然只有十七岁,可他向来会审时度势,否则也不会如此年轻便做到了太子身边的随侍太监。他不仅取来了南疆圣药,还命宫女拿来了干净毛巾、纱布、绷带,并打了热水。 用帕子擦了擦许辞额角的汗,李昊琛附在他耳边温声道,“小辞,会有点疼,忍着点。”说罢就用干净毛巾沾了水小心清理伤口。 许辞抱着软榻上的靠垫,疼的嘶哑咧嘴,嗷嗷地哭叫,扭头泪眼汪汪地瞅着李昊琛,“太子殿下,我不要上药了,好疼啊!” 李昊琛看向许辞湿漉漉的大眼睛和委屈极了的表情,有些不忍,但还是狠心冷道:“忍着。” 因位居太子高位的缘故,李昊琛格外早熟内敛。虽年仅十四,但论起冷静与处事已非一般成人所能及。 而许辞却恰恰相反,他历来叛逆,处事张扬不知收敛。 即便是活过一辈子的人,许辞却从来都不是内敛成熟的人。 第5节 上辈子一直到死之前都是仕途坦荡,除了天子,他几乎从不会看他人脸色行事,嬉笑怒骂皆在脸上。 他虽然多活了一世,脾性较之十岁时却几乎未曾有变,变得只是心境和觉悟。 这也是他的优点所在,任哪个已经活到四十多岁的老东西突然回到十岁孩童之时,也拿不起该有的儿童心性,可许辞却轻易地将两个年龄斜街了起来。 再说他如今恨不能用骚浪贱腻歪死李昊琛,又怎会端着腼腆害羞的架子,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羞涩模样。 当然这腻歪死他的想法也就是想想,估摸着他这会儿要是这么干了,太子殿下还不得把他赶出去? 上辈子李昊琛是在第二次上战场后回来后才对他下的手,但那时候李昊琛都二十四岁,他也已及冠了。 李昊琛再早熟,也不可能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对他这个才十岁的小孩子有什么非分之情。 所以现如今,他除了等,便只剩下徐徐图之。 天色已从鱼肚白的颜色变得明亮,李昊琛最后将药粉小心撒在清理过的伤口处,拿起绷带将他整个胯部包了数圈。 他包的很有技巧,既能将伤口都包裹进去,又不影响正常活动。 处理完这些,时间已快到辰时了。 周公公朝宫女们挥了挥手,宫女们井然有序地将染了血的水盆和毛巾统统撤下去。 他才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国子监那边……”,太子的课程一般是上午辰时三刻开始。 擦干净许辞眼角的泪珠,细白如玉的手指拍着许辞的背安抚着。 李昊琛淡淡道,“告诉周太傅,今日孤腿疾复发,不去上课了。” “是,太子殿下!”周公公一溜烟跑了出去。 许二爷的屁股金贵呀,当初南疆进贡的这瓶生肌肉骨粉,据说可以肉白骨、活死肌,便是这人的骨肉已经坏死腐烂,只要涂上它,一个月内必定长出新肉,筋骨重铸,全天下也就能找出三瓶来。 皇上宠爱殿下,将这瓶珍贵的南疆圣药赏赐给了他。 当初太子的腿骨折了都没见他拿出来用,可如今许二爷不过伤了屁股,虽说严重些,但也不至于用这么罕见珍贵的药啊。 就这么大片大片的往上涂,许二爷的屁股因为这些奇药可不知道又金贵了多少。 太子殿下对许二爷真是好的没话说了。 殿内,烟雾氤氲缭绕。 许辞趴在李昊琛没有伤到的右腿上,李昊琛坐直身子,葱玉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许辞的头发,“是许侍郎动手打的?” “不是他动的手,”屋内温暖舒适,今日又起得早,许辞不觉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不过是他下的命令。”他给自己的药真的很好,现在已没有之前那么疼。 方才许辞一进屋李昊琛便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既不愿解下披风又不肯坐在榻上。若非他发现许辞裤边有几个红点,还不知道他挨了板子。 许侍郎好大的狗胆。 “他为何动手?”手指从头发往后顺到背部,李昊琛轻轻拍着许辞的背。 “他说是我把许梓涯推下湖水的。”又了个哈欠。 “你是吗?” “我不是,”许辞的声音慢慢变轻,“你信我吗?” 李昊琛勾出了一个宠溺笑容,“自然是信你的。” 许辞过了许久没有再接话,李昊琛弯腰看去,许辞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饱满的小嘴嘟着,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 托起许辞的头,将软垫轻轻垫在他脑袋下面,李昊琛才悄悄站起身子,掀帘走了出去。 “墨夜”,李昊琛坐在茶几边,倒了一杯西湖龙井。 空无一人的厅上,如鬼魅般凭空出现一个浑身包的严严实实的人,一身黑衣,领口处用金线绣了一个剑的符号,脸上只露出一双鹰眸,看不清容貌。那人躬身行了一礼,“墨夜叩见太子殿下。” “去许府看一下许梓涯。”将龙井一口饮尽,“查清楚当日真相。” “是,墨夜遵命。”又如一阵风般,墨夜凭空消失。 自从十二岁开始,陆续有刺客行刺李昊琛。太康皇帝龙颜大怒,直接就将独立于暗卫的一支影卫——精甲暗影给了他。 自此,再无刺客能踏足他东宫半步。 世人大都知道皇帝身边有一支神出鬼没的暗卫队伍,隐于暗处,像一条条毒蛇监视着猎物一般监视朝臣。 但很少有人知道,皇帝身边还有一支更为强悍隐秘的队伍,那便是精甲暗影,他们如鬼似魅,悄无声息。 暗影只听从皇帝一人命令,藏得比暗卫更深。责任不是监视而是保护和暗杀,时时刻刻对帝王的保护和对异端的刺杀。 精甲暗影为数历代只有二十人,但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 许辞是他看重的小宠,十岁之前他曾有一伴读,无奈那个男童突染天花,回家养病去了。 四年前重选伴读时,他一眼便看中了在一群唯唯诺诺的孩童中间,泼辣顽劣的许辞。 宫廷生活颇为无趣,每日都是一成不变的修习,将这么个像小猫儿一样长着利爪的小孩儿当宠物养在身边,也不失为一件乐趣。 果然自从收他做了伴读,他的日常当真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可如今被他好生养着的小宠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那顿打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白挨了。 …… 因着此药用后嗜睡的缘故,中午李昊琛也没叫许辞起来用膳,许辞一直睡到半下午才醒过来。 起来虽不见李昊琛人影,晚膳却已备好。周公公伺候许辞起身,捋顺着许辞衣角的褶皱,道:“太子殿下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他临走前命奴才伺候许二爷用膳,奴才已在东宫门外备好了歩辇,等你用完饭,就送您回家。” 许辞欣然点头,这么冒着热气的饭菜都是他爱吃的,样式并不多,只有四菜一汤,对于皇家人来说已是极为节俭。 冬天太阳落山早,许辞乘着歩辇到宫门口时,天色已近黄昏,大团大团的火烧云缭绕在天边,很是好看惬意。 皇家御用马车已在宫门口候了有一段时间,许辞上马前,周公公才将在怀里捂热了的生肌肉骨粉轻手轻脚地递过去。 “许二爷,太子殿下对您那真是好的没话说。别看这药其貌不扬,它可是去年南疆进贡来的圣药,天下独一份的!太子殿下自己都没舍得用,稀罕着呢,您可要小心着用啊。” “您再看这马车,”周公公掀开帘子,马车内铺着厚厚的几层软垫,“殿下本打算直接用歩辇送您回家,可怕您冻着,就又准备了马车,还命奴才一定要嘱咐车夫多铺些软垫。” 周公公两眼放光,“许二爷好福气。” 许辞听着周公公不停地夸赞太子殿下,比听到外人夸赞自己还高兴。 那个心里呀,跟浇了蜜似得,甜的发腻。 他的细心、他的关怀、他的照料,都是投入给自己的。 马车走的很慢,不似清早许府马车那般的快马加鞭。 马儿闲逛似的慢悠悠走着,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一角还放着一个手炉。 将手炉捧在手里,许辞在这寒冷的傍晚未感到一丝凉意,满脑子竟都是李昊琛这辈子乃至上辈子与自己的点点滴滴,挥之不去,心里暖洋洋的。 闲来无事,许辞掀帘望向窗外,却恰好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百草堂中走出,神色匆匆,表情焦急。 那是林氏身边的贴身丫环,翠屏。 笑了笑,许辞收回手,放下车帘,看来那事儿已成了。 回到许府时,许府正一团乱。 许长宗坐在主位上搂着林氏安慰,林氏哭个不停,“老爷,您要救救梓涯啊!” 第6章 打脸许梓涯 王氏坐在侧位最靠上的位置,默不作声,安静品着茗,一见许辞跨进大厅,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眼登时放出光芒,她朝许辞招招手“梓清回来了?到母亲这儿来。” 许辞解下斗篷,递给他一回来就迎上来的念白念孝二人,走到王氏身边,问道,“出了何事?” 王氏瞥了一眼趴在许父怀里哭闹不休的林氏,不屑的扁了扁嘴,“你大哥,梓涯他今日不知怎么的,突然浑身浮肿,头大如斗,还瘙痒难忍,现在已经抓破好几处皮肉了。” “大哥不是正在昏迷中吗,怎还能感觉到痒?”许辞落井下石,“不过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夫看过了么?” “百草堂的首席孙大夫来过,看后连连摇头,诊不出病症。只能开些解毒补体的药,先看看效果如何。这不翠屏刚去抓回药来,正在煎熬。” 许辞趴在王氏耳边小声嘀咕,“那林姨娘不去照看自己儿子,你们仨在这儿干耗着作甚?” “她知道我房中有祛百毒的天山雪莲,此刻正央着老爷一块来问我要呢。” 天山雪莲也是他外祖父给的,很是珍贵。 一直被王氏藏在房中暗格里,不曾拿出来过,林氏倒是对此事摸得一清二楚。 “那母亲您的意思是?” 王氏有些为难道,“都是一家人,可真要我拿出来,我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林氏平日里对自己多有挤兑,今日却要她拿出稀罕的天山雪莲给她儿子。 王氏一直不相信是许辞将许梓涯推下水的,许辞虽然平时蛮横调皮了些,可断不会没有方寸到在腊九寒天里把一个小孩推进湖水里。 她本就不信林氏的片面之词,他们三天前才打了许辞,现如今又来要天山雪莲,当真以为他们王家是那么好揉捏的吗?! 都是在一个厅堂中,王氏声音也未刻意压低,林氏听见了直往这边瞪眼。 许辞沉吟片刻,慢条斯理地道,“父亲,林姨娘,也并非我母亲不愿将雪莲拿出,实在是雪莲此物若是做法得当可祛百毒,可用法不当恐会适得其反。” 许长宗安抚好林氏,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雪莲虽可治百病,但其中也含有毒性较高的秋水仙毒。需用其他药材拔除此毒,才可真正用于入药。天山雪莲此物甚是罕见,便是百草堂里的首席孙大夫也不一定知道雪莲用法。” 呷了一口王氏递过来的金骏眉,许长宗和林氏已经迫不及待,焦急的望向许辞,许辞这才放下水杯继续道,“恐怕只有那些,时常能接触到各类罕见药材的后宫太医院的太医们,才有机会见识过天山雪莲。而太医院中又藏有各种珍稀药方和书籍,其中或许有大哥怪病的救治之法。” 许辞说的头头是道,许长宗觉得自从他打了许辞一顿,许辞博学聪明了不少,“那你的意思是?” “明日去宫中伴读时,我去求一求太子殿下,看能否通融一下,让太医给大哥瞧一瞧病。”许辞扬起笑容,扶着王氏的椅子把手,“或者是爹爹去求一求陛下?” “……”他怎么敢因为此事去求陛下!他再怎么宠爱许梓涯,他也只是个庶子。 为了一个庶子求皇上派专为皇宫贵族看病的太医来屈尊前来,往好了说,是陛下体恤下属。往坏了说,堂堂天子陛下居然与一介寒门官员的庶子共用太医。 皇上不雷霆大怒才怪,哪里还会答应。 许辞向来与太子交好,便就是太子不答应,挨了骂的也是许辞,不是自己。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吧。那日你推梓涯下水受寒之事,你也受了教训,为父便不再多做追究。” 月已挂上梢头,许长宗扶起林氏,林氏半依偎在他怀中,小鸟依人的样子,“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话是对着王氏说的。 等许辞回到屋里,念白、念孝赶紧关上房门,贼头贼脑窜到许辞身边。 第6节 许辞笑容满面,“干得不错。” “幸不辱命!” 许辞是混世魔王,念白、念孝便是他的两个得力帮手。 只要是许辞让他们干的,绝不手软,两个许辞的死忠党。 上辈子的时候,许梓涯也曾有过一次这种病症表现。 那是许梓涯二十岁左右的事情了,恰逢冰人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要成亲前不久,许梓涯突染此病,对方贵女见此便找个借口弃了这门亲事。 此病持续三个月,期间服用无数药物,皆无解。 后来还是皇上为安抚许长宗,将太医院中的王太医派过去,王太医在许府家住了三天,第四天便看出问题。 结亲的贵女送给许梓涯一只花斑猫,许梓涯爱屋及乌,便将其养在房中。 然他体质特殊,旁人碰了无事的猫儿,他一接触,便浑身水肿,奇痒难忍。 王太医命人将猫扔出去,将许梓涯搬出花斑猫曾呆过的屋中。又开了些败火去燥、排毒养肾的药,没几天浮肿便消退了。 后来王太医告诫林氏,切莫再让许梓涯亲密接触猫,猫毛都不可。 林氏听罢直恨得将那花斑猫一掌摔死在地上,平白地,养了只猫,坏了门亲事。 许府从未养过猫,这下就更不敢养了。 …… 许长宗在家里定的规矩是中午家中所有人无事必须一同用饭,让大家借着这个时间联络感情。许辞从宫中伴读回来时,偌大的饭桌上已经坐满了人,只差了他。 许长宗坐在主位,左边依次坐着许老太太、许梓颖、林氏、杨氏,右侧坐着王氏、许梓建、许梓玉和赵氏。 林氏的女儿许梓颖坐在老太太和林氏中间,揽着老太太的胳膊,不知讲了什么,直把许长宗和老太太惹得哈哈大笑,林氏的脸色也不似昨日那般焦虑,神色间轻松了不少。 林氏容貌秀美,是许长宗几位夫人中长相最好的。她的女儿许梓颖随了她,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许辞面对这张脸确实说不出的厌恶反感,恨意丛生。压制了许久,他将这股恨意压下去后才向着屋内踱步。 许梓建和许梓玉是妾室赵氏生的一对龙凤胎,年纪比许辞小一岁。 两人性子随了赵氏,都很是温吞,安安静静端坐在那里,腰挺得直直的,却把脸埋在胸前。 见许辞走进来,几人才停住笑声,许老太太一脸的慈祥:“梓清,回来了,快洗洗手过来坐下。” 母亲林氏旁边有个空位,是给自己留着的,许辞笑着道了声“好的,奶奶”,便随手脱下毛领大氅,递给身后的念白。在婢女端过来的洗手盆中洗了洗手,又用毛巾擦净后才去王氏的下座坐下。 许辞坐罢,许长宗才吆喝着上饭。 下人鱼贯而入,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依次摆放在桌上。 许老太太自小过的是穷苦日子,提倡节俭,十个人的饭桌上,只摆了六菜三汤。 席间,王氏不停给许辞夹菜,许辞眼前饭碗片刻间就堆成了个小山丘。 许辞的眼前开始被雾气晕染的模糊,他吸了吸气,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母兮生我鞠我,长我育我,出入腹我。 然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这种温情自打母亲郁郁而终之后,他便再不曾感受到。 今日算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真正地再见这一大家子,物是人非,只剩一声叹息。 许梓颖殷勤地为老太太夹了一筷子素菜,“奶奶,孙女再给您接着讲?” 许老太太欣然接下菜,“等吃完饭你到我房中再讲吧,老太太我年纪大了,怕一个忍不住,笑出来可就出糗喽。” 许梓颖笑嘻嘻应下,“奶奶说的极是,是梓颖想的不周。” 林氏见女儿这么讨老太太欢心,很是欣慰,拿眼斜瞟了一眼对面自始至终没说过话的王氏一眼。 哼,我的两个孩子各个比你的强,你瞧瞧自己的儿子女儿,一个是混世魔王,一个是个假小子、没个大家闺秀的样。 不过是占了先机,才当了这正妻。 林氏在桌下用脚蹬了蹬旁边坐着的杨氏,杨氏心中一叹气,从饭碗里抬起脸,笑道:“大小姐方才讲的笑话着实逗人,大爷若是在这儿,还指不定笑成什么样了。” 每次坏人都让她来做,不就是吃准了自己没个孩子,无依无靠的,好拿捏吗? 本来极佳的氛围因为杨氏的一句话弄得又凝重起来,许老太太有些不太高兴,她拉下笑脸,叹了口气,“我们在这里有说有笑,梓涯却在房中独自受罪。” 许辞默不做成,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王氏夹过来的饭菜。 许长宗笑着打圆场,“梓涯素来孝顺,要是知道母亲这么记挂着他,心中必定愧疚不已。母亲放心,梓清昨日答应今日入宫求太子请太医过来的,是吧,梓清?” 用绣帕擦了擦嘴角,许辞好整以暇地望向许长宗,“太子殿下应下了,下午就该有信儿从宫中传来了。”拐了这么大的弯,就是为了问他这句话啊。 只是等太医来了,林氏你可别后悔就行。许辞在心中默道了一句。 众人皆是舒了口气。 不是没有臣子受到太医的诊断,只是那都是威望颇高的重臣,而一个区区四品礼部侍郎的庶子可以有幸得太医诊治,那简直是天大的恩情。 许老太太慢悠悠喝了口汤,看了看四周,道:“如今进了腊月,也不知道梓娴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许梓娴是许长宗一个通房丫头生的孩子,那通房丫头命薄,生梓娴时难产,就只留下了这么个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王氏看她可怜,就收到自己的名下。 可这孩子自幼便不似大家闺秀一样喜欢琴棋书画,反而更喜欢舞刀弄剑,爱好拳脚功夫。 王氏也说过她几次,梓娴不听,她也就随她去了。 许长宗可不许,他堂堂恩科文榜眼,四品侍郎,生了个女孩子居然像个假小子。许长宗甚至为此关了她好几天禁闭,也打过几次,梓娴依旧如故。 三年前,太白山上的一位隐士高人偶遇梓娴,惊喜她骨络清奇,实乃练武奇才。 遂请求许长宗,将梓娴带到了长白山修行,只每年过年才回家一次。 一提起梓娴,许辞对许梓颖的恨意又重又涌了上来,就是这个恶毒女人,设计害死了梓娴! 第7章 打脸林氏 梓娴去长白山修行,每年腊月回家一次,如今还有一个月便是年关,许老太太这才问了这么一句。 许长宗不待见许梓娴她也是知道些的,这孩子命苦,自小没有亲娘。小小年纪,又太过特立独行,家中容不得她,便随人去了终年积雪不化的长白山。 毕竟是许家子嗣,她还是有几分挂念的。 “母亲放心,”许老太太是个心善的,王氏很是尊敬她,“月前曾收到她的书信,估计还有几天便回家了。” 许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那便好,那孩子在外面定吃了不少苦,她这次回来媳妇你可要好生照顾好她。” “媳妇省得,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心疼谁心疼。媳妇这一年里挂念她的很。”又快一年没见了,也不知梓娴出落成什么样了。 许梓涯的怪病过了一天时间,喝了百草堂的药,也没有丝毫起色。 王太医是下午未时来到许府的,一听太医院中德高望重高的王太医亲自来访,饶是年迈的许老太太也出门相应。 因为病人不喜人多嘈杂环境,而且病气本身大家都很避讳,旁人也没有出来迎的。 只有许老太太、许长宗和林氏外加丫头翠屏恭恭敬敬迎着王太医进了许府。 当时许辞还在睡梦中,就被念白念孝从床上拖了起来。 许辞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乍一听王太医来了,“蹴溜”一下床上蹦起来,“哼哼,这么好的一出戏,怎能缺了我这个看戏的。” 急急匆匆穿戴好就出了门,凑进了他们这一堆人里。老远看见许辞,王太医才露出了来到许府的第一个微笑,“许少爷来了。” 白皙如雪的粉嫩脸颊透着粉嘟嘟的红色,许辞身材有些胖墩墩地,一笑葡萄似的眼睛格外耀眼明亮,他行了礼,“晚辈见过王太医。” 王太医已有五十多岁,头发胡子灰白,算是太医院中资历颇深的老太医了。 许长宗等人一开始也没抱多大期望,便是能请动太医院的太医,也不过是些年纪轻、资历浅的。却没想到来的竟是太子殿下的御用太医王太医,林氏喜不胜收。 许长宗此次对许辞那是颇为满意,看来他也出了力,竟能说动太子请这位老太医前来。 王太医和许辞打了招呼后,也不和其他人多客套,没说两句话就直接去了许梓涯房中。 屋中是一股噎人的闷热腥臭味道,许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王太医素来为陛下和太子这些高贵的人诊治,性子就有些傲慢,见此情景,不禁青筋暴起,怒喝一声:“为何不打开窗门,通风去燥?!” 王太医的官位是从五品,位在许长宗之下。但许长宗今日为了许梓涯只能躬身解释道:“太医有所不知,愚子几日前曾掉到湖水中,受了风寒,昏迷数日。百草堂里的孙大夫看后说要用暖炉烘烤屋中,才能蒸掉他体内的湿寒之气。” “愚昧!愚蠢!”王太医很有医德,屋内味道虽不好闻,他也没计较什么,骂了两声便提着药箱走到许梓涯床前。 许梓涯已是醒了,他浑身一片红红的浮肿,脸看不出之前英俊的样貌,明亮的眼睛也被极度浮肿的眼睑盖住不见踪影。他表情扭曲,很是惊惧,“神医救救我。” 王太医诊了一会儿脉,突然一甩袖子,也不理会周围这些人,将腿边的暖炉一脚踢倒,发出“彭”地一声巨响,“若是还想要这小子的性命,赶紧把这些玩意都撤了去!把窗户都打开!” 许长宗不敢不从,赶紧使个眼色让林氏命人把东西都给撤了出去。 门窗一开,屋外清爽微凉的风刮进来,将屋内湿黏燥热的臭气带出去不少,屋内瞬间通畅许多,王太医继续板着脸开启毒舌模式,“愚父!庸医!此子身体好好地,哪里有什么寒气入体了!倒是我瞧着,这几日还没少吃各种补药,身体已是火毒攻身,你们这些蠢蛋不给他吃些败火的药物,居然还端着暖炉在这里烘烤。” 许长宗脸色阴晴不定,却只能低着头挨训,一声不敢吭。 王太医骂舒爽了,才转头问向许梓涯:“你这病是何时开始的?” 许梓涯似抓到了救命草一般,“昨日午时过后,就开始突然这样了。” “昨天一天你房中可添过什么你平时没碰过的东西?或是飞进来什么昆虫活物的?”王太医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像在搜寻什么东西,“你可莫要隐瞒老夫一分一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的隐瞒,或许就会要了你自己的小命。事无巨细,要讲清楚。” 许梓涯迟疑了片刻,终是咬咬牙,道,“昨日巳时左右,不知从哪儿跑进来一只野猫,一进来便扑到晚辈床上上蹿下跳,赶它不走。过了好一会儿,晚辈费了好大劲,才逮住把它扔了出去。” 许长宗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眼中晦暗不明,眼神阴寒冷酷。他若到现在还不懂其中门路深意,那他的文榜眼便白考了。 若是许梓涯一直在昏迷中,他又怎会感知到有猫进屋。若是虚脱无力,又怎有体力将矫健灵活的猫抓住。 刚才王太医也说了,许梓涯并未受什么湿寒之气,掉水是真,这冻伤昏迷却该是假了。又思及这几日林氏在自己枕边吹得耳旁风,登时气的内火直往脸上蹿。 林氏不断地自怨自艾,不断地为庶子鸣不平,又怂恿他责罚许辞,还出了让他连罚王氏闭关、摘了她主家之权的主意。 这两个混账东西!居然联合起来骗他,诬陷了许辞,还要借他之手打压王氏。 还有那百草堂的孙大夫,怕也被林氏给收买了去,帮着他们欺骗自己。 简直是将他这个家主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一对贱人! 王太医听许梓涯所言,又想起刚刚许长宗才说的许梓涯落水昏迷一事,心下顿时明镜一般,他嗤笑一声,“小人多作怪。” 林氏脸惨白惨白的,哆哆嗦嗦退到角落里。 “将这孩子抬到一间干净的屋子里,开窗通风,这是药方,”王太医开了一张方子,递给许长宗,“照这个方子去抓药。一日两次,巳时和未时饮用。三日后,此病可祛。” 第7节 许长宗又是一阵谢过,赶紧将方子交给了林氏的贴身丫鬟翠屏,冷道,“还不快去抓药,记住,别去百草堂抓!” 翠屏一阵颤抖,应着匆匆退了出去。 他现在得知爱子许梓涯可以痊愈,却没有了几分欣喜之色,有的是对林氏和梓涯的埋怨和怒意。 王太医一来便是风风火火的看病,也未曾好好休息。他如今将王太医迎进客厅,备上了家中最好的信阳毛尖。 信阳毛尖细长圆润光滑,香气高雅,味道鲜浓甘爽。 品了几口,王太医的心情这才舒缓了下去,不似方才看病时那般激愤。 他素来心直口快,就对许长宗劝解了一句,“许大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陛下平日里对你可是极为倚重。可若是得知此事,焉能重用于你?” “是,是,王太医提醒的极是,是孙某平日里疏忽了。”许长宗顿时脸色煞白,忙低下身子,“还望太医多多担待,回宫之后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 “大人这一礼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只是个看病的。此次下官是受太子殿下的钧旨而来,今日之事不会告知任何人,孙大人可要好自为之。”王太医灰白的胡子抖了抖,就将毛尖一口饮尽,一脸亢奋地冲着许辞笑。 许辞抹了两天的生肌肉骨粉,屁股已经好了很多,坐着都感觉不到疼痛。 察觉到王太医笑的眉弯胡翘地,他打了个寒颤,往后缩了缩身子,这屋内暖炉暖烘烘的,怎么感觉丝丝凉意。 王太医笑容可掬:“许二爷,我听闻太子殿下前日给了您一瓶专治外伤的奇药。” 许辞嗯嗯点头:“回王太医,是有这么回事儿。” 王太医笑得更甜:“我还听说许二爷前日走路都困难,连坐都不敢坐。今日看来,这药果然神奇。”他指的是许辞今日活蹦乱跳,都可以坐下了。 许辞心如明镜,忙捧道:“晚辈知此药神奇,可却又甚是稀少。若是王太医您能研究出此药配方,那何尝不是一件造福世人,功德无量的美事啊!” “此话当真?!”王太医喜不自胜。 “那是自然。”说着许辞走到王太医面前,从袖口中取出了生肌肉骨粉的药瓶。 药瓶只有手心那么一小瓶,青花瓷的,易碎。 王太医见状眼中光芒大盛,他赶紧坐起身,从身边药箱里取出一个空瓷瓶,接过生肌肉骨粉的药瓶,小心翼翼用竹签拨弄了一小点,弄到了空瓷瓶中。 装好空瓷瓶,王太医将生肌肉骨粉依依不舍地还给许辞,“许二爷好福气,得太子殿下如此厚爱。” “那是,也不知晚辈前世积了什么德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相视一笑,王太医得了生肌肉骨粉的药粉,也不再多做逗留,又叮嘱了几点许梓涯的注意事项,便匆匆告辞离去。 许长宗要到门口相送,王太医推却了,几人一直目送着下人将王太医引出视线之外,才重新回到大厅之中。 王太医一走,徐长宗顿时释放了自己掩饰已久的怒火,他面如黑炭,眼中有一团熊熊烈火直冲脑海。 “啪”地一声,狠狠的一巴掌扇在王氏脸上,直接将她打翻在地,“贱人!” 第8章 惩戒两人 “啪”地一声,许长宗狠狠的一巴掌扇在王氏脸上,直接将她打趴在地,“贱人!” 他指着林氏破口大骂:“你这个蛇蝎毒妇!你说,梓涯是自己落水的还是当真是被梓清推下去的?你说,是不是你怂恿梓涯假装昏迷陷害自己弟弟的?” 林氏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禁悲从心来,怨恨丛生。 她是庶女出身,在娘家扬州知府家中时很不受待见,受了不少苦,自小就见识了不少后宅的处事手段。 后来又未婚先孕,林知府怒不可遏,给了她一些钱,将她赶出了家门,从此两不相认。 好不容易现在熬出了头,傍上许长宗这个大树,如今衣食无忧,许长宗平日里对她也是百般宠爱、千依百顺。 她以前也曾真心喜爱过许长宗,否则自己也不会在许长宗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将身子给了他,还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未出嫁的闺阁之女独自养育孩子的苦,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住的。那些年所受的指责、批判和屈辱,早将她的心磨得又狠又硬。 她那些年,凭着一股不甘心,硬撑了下去。 她也后悔过,十六岁那年为何那般天真愚蠢,就因为几句甜言蜜语,温柔缱绻,就傻傻的跟了他。 生活的打压让她只能在幻想中得到一些解脱。 她幻想着,有朝一日,她的许郎高中状元。他会身披霞衣、跨骑白马,后面跟着十六匹黑马侍从和大红花轿,吹锣打鼓,来到她面前。八抬大轿将她风风光光娶回家,成为他的发妻,成为许家主母。 到那时,她定要趾高气昂去一趟扬州知府娘家,对他们百般数落贬斥,扬眉吐气! 许长宗离去三年未曾来寻她,那些情窦初开时的懵懂爱意早已因生活和现实的折磨而因爱生恨。她虽抱有幻想也心知希望已是渺茫。 若不是十二年前偶听邻居说起,恩科的文榜眼叫许长宗,她怕这辈子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仿佛看到了曙光,她满怀着希望带着孩子,一路长途跋涉寻到京城,却得到许长宗早已婚配的消息,那仅存的最后一分幻想也破灭了。 什么狗屁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什么狗屁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狗屁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全是屁话,全是男人的床上妄言! 可她不能指责他,因为她还要依附他卑微地活下去。 她恨啊,当她谦卑低下地跪在王氏面前时,她便在心中对自己发誓。有朝一日,她定要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要成为这座庞大华贵的宅子的女主人,她要让王氏这个狐狸精低三下四跪在自己脚下,她要拥有许夫人的地位和所有财富。 她之前打听过,明明知道许府是由王府改建而成,却还是认为改成许府便是许家的财产,是王氏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财富和地位。 她早就看透了许长宗伪君子的本质,来许府的这十二年里,支撑她的,只是一股怨恨和不甘。 如今为了完成这个愿望,便是牺牲一下儿子又如何! 这些年来的委屈不甘和着眼泪流了出来,林氏扶着红肿的脸颊慢慢站起身,唇角一条血渍流下。 她凄厉的仰天冷笑着,“哈哈,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庶女,一个只能靠你活下去的卑贱女人,哈哈!” “是我,就是我!”她蹒跚地爬起来,冲到许长宗面前,抓住他的领口,一双眼睛满含着怨毒,“你打死我啊!” 许长宗被林氏这一眼吓得倒退一步,黑着脸恶狠狠道:“你这是干什么!” 林氏还要叫嚷,却突然被一声虚弱的喊叫打断,“父亲,你莫要冤枉母亲!”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一股歉疚从心底油然升起。 门外,浑身浮肿、行动不便的许梓涯被丫鬟水气扶着,焦急地朝这边而来。他一来到屋内,便“啪”地跪在地上,匍匐膝行到许长宗面前,“此事皆是梓涯一人作为,是我嫉妒梓清。那日不慎落水,鬼迷心窍下便将计就计想了个诬陷梓清的计策。林姨娘对此一无所知,父亲要罚,便罚我吧!” 林氏松开许长宗,颓废倒地,靠在许梓涯身上,抱着他委屈地痛哭起来,“梓涯,我可怜的儿啊!” 唯独对着许梓涯,她还有几分真心。 “你儿子可怜,梓清便不可怜吗?!”许长宗指着林氏骂。 “还有你”他指尖一转,又指向许梓涯,“荒唐!简直是胡闹!” 许辞坐在最末尾的椅子上,心中讥笑连连。 这还是一场大义灭亲的戏码。许长宗这话,听着怎的这么耳熟啊。 不正是当日他刚重生回来趴在长板凳上挨揍,他母亲跪在许父面前哭求时许长宗的话吗? 他那时也是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着什么“你只知道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求情,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 许长宗最爱的永远不会是女人或是家人,他最爱的永远是荣华仕途。 许梓涯抱住林氏,将她护在身后,用孱弱的少年身躯独自承受着来自父亲的怒火,“父亲,你要怪便怪我罢,但求父亲莫要再辱骂林姨娘了。她爱您之深,不是您能想象的。她为了父亲独自承受分娩之苦、逐家之痛、养家之难。” “她为了能见到您,跋山涉水,几次涉险,几经波折才寻到了您。林姨娘是堂堂知府之女,为了能呆在您身边,对下人都是和颜悦色,不敢有半分脾气。您却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如此折辱她,儿子替林姨娘叫屈、替林姨娘不值啊!” 许梓涯的话字字珠玑,直把许长宗说的脸色忽黑忽红、尴尬羞愧万分。 许梓涯又转头看向许辞,用那双已经看不出缝隙在哪的眼睛望向他,“梓清,是我对你不住,我是因为嫉妒你。你是嫡子,我是庶子;你是天之骄龙,我是地上泥虫。” “明明我那么努力,品性也好过你不知多少,却只因我是个庶子,就什么都得不到。” “而你性子顽劣,乖张暴躁,不思进取天天同那些顽童一起闯祸。可你却得天独厚,拥有我期盼着却求而不得、遥不可及的东西,财富、地位、尊重乃至机遇。” “若我是嫡子,成为太子伴读该是我才对!” “我每次同你在一起,便总是既自卑又愤懑,那天我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想着既然你那么在意父亲的眼光,那就让父亲狠狠教训你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恨。” “二弟,一切事情皆因我而起,是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你是天上的云彩,大人有大量。要怨恨要报仇,你大可以冲我来,莫再要伤害其他无辜之人。” “许府从未养猫,也从未有野猫跑进来过。怎么会好巧不巧偏偏昨日有猫就进了我的房屋。” 言外之意便是有人故意将猫弄到他屋子里来的了,至于这人是谁,他暗示的已经够明确了,不正是我们的许二爷。 许梓涯说的这些话很有讲究,自我贬低,完全将林氏和自己放在谦卑弱者的无助地位。 一面开脱林氏,一面为林氏和自己鸣不平,最重要的他还拿自己的优点同许辞缺点对比,把许辞拉下了水再诬陷他一次。 勾出许长宗对他们母子的愧疚怜惜之情,和对许辞的厌恶之感。 说这猫儿是许辞放的也纯属是他慌不择言之语。 毕竟自己从未发过比病,他都不知道自己接触猫物后有这等恐怖反应,许辞怎会知道,他又不会未卜先知。 他这么说只是想搞臭许辞,他们母子羊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骚。他有怎会让许辞在此痛快的看笑话。 许辞一双眼睛冷冷盯着许梓涯,他前世年少时的确曾做过很多事情想要引起父亲注意,所以小时的他格外顽劣、极爱闯祸,可现在他完全不在乎了。 许梓涯这颠倒黑白的话着实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素来有仇报仇,也不在乎许父还在身边给许梓涯撑腰。 他直接起身,走到许梓涯身边,狠狠地踢了他两脚,直踢得许梓涯身体不稳,摇摇晃晃地差点倒地。 “第一脚是我还你的当日诬陷之仇!”他趾高气昂,俯视着紧紧把林氏护在怀里的许梓涯,“第二脚我给你个警告,别以为我没听出你方才的话是话中有话。你自己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阴谋被揭穿了还不知悔改,还要再次诬陷于我。” “再无凭无据胡说八道,小心小爷我撕烂了你的嘴!与其留着这张嘴信口胡言,祸害许府,倒不如直接弄哑了的好。” “人在做,天在看。你堂堂许家长子,是许府的脸面。大我整整五岁,却做出这等陷害我这个才十岁弟弟的事情,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降下野猫教训于你。你却还一意孤行,不知忏悔,将我再诬陷一遍。” “你说我拥有你求而不得的财富、地位,那是因为我有全天下最好的外祖父。可那些都不是我的,我许辞堂堂男儿身,难道要靠继承这些祖辈的辛苦打拼之果来坐享其成吗?” “你羡慕我的,我却并不看在眼中。我许辞年纪虽小,性子也如你所言,低劣乖张。但我是个爷们儿,我以后定会靠自己的努力,拥有真正属于我的一片天地。” “你说你努力那么多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你错了,你拥有了我遥不可及的父爱,便是你方才站出来承认是你陷害的我,父亲都没有打你一下、骂你一声!可之前仅仅是在事实不明的情况下,凭着你母亲的一面之词,父亲便将我打得皮开肉绽,昏厥数次!” 许辞的这一番话,又将话语权重新拉回到他这里,倒显得他受尽委屈。方才许梓涯顾左右而言他,他如今要让许梓涯羞愧难当。 任你巧舌如簧,他也舌灿生花。断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像只野兽般受伤后只知自舔伤口,横冲直撞,咆哮暴力发泄。 父亲偏爱许梓涯,他如今已是不在乎了。 不真心对待他的人,不值得他真心以对。 从今往后,许梓涯,同你那伪君子父亲和你这毒蛇一般的母亲好好过吧。他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第8节 “你说你会成为太子伴读?!你妄想!太子选我,是因为那时站在人堆中的那个人是我许辞,而不是许侍郎之嫡子。太子伴读以前是我,现在是我,将来还会是我。便是将来学成,太子不再需要伴读,站在太子身边辅佐太子的,还是会是我许辞,而不是你许梓涯!” 哼,太子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觊觎他的统统给我滚蛋! 妈蛋,这顿火从重生回来就一直憋着,这次终于发泄出来了,骂的真他妈爽! 许辞洋洋洒洒骂了一通,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这戏也看的差不多了,朝还没回过神来的许老太太和许长宗作了个揖,他扭头便领着念白念孝回房去了。 唔,好不开心,午觉没睡好,继续补觉去。 许老太太是个乡下出来的妇道人家,虽说过了十几年的锦衣玉食生活,可骨子里还是淳朴善良的性子,没见过这么会玩的城里人。 她那福浅命薄的相公就她这一个发妻,未曾纳过一房半妾,家中一直是和和睦睦,父慈子孝。 来到这里后,王氏很是孝顺,而林氏也是对她总恭恭敬敬地。哪里见过这些阵仗,一时有些懵了。 直到许辞离开,她才从浑浑噩噩中惊醒,皱眉劝起儿子,“长宗啊,这梓涯也是一时糊涂,索性没有闹出什么大事。但他做的也确实过了,你可莫再要再偏心。这次定要严惩梓涯,来平梓清心中不忿。等梓清什么时候高兴了,这事儿咱就翻篇儿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她不太相信梓涯落水陷害梓清这事是林氏的主意,这都相处了十几年了,林氏一直谦卑有礼,怎么会做出这等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情。虎毒还不食子呢! “母亲,这哪是能说翻篇儿就翻篇儿的事儿啊!他们……他们……”许长宗指着抱成一团的林氏和许梓涯,“他们”、“他们”了几次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一甩袖子,“滚,都给我滚回屋里闭门思过去!” 方才打林氏的那一巴掌是他气急了,万一此事传到皇上耳朵中,他的前程便毁了! 可如今心情稍稍平复,思及以前同林氏的种种过往,有甜蜜的,有苦涩的。 林氏是他年轻时期的绮丽美梦,他年轻时爱她爱到不顾读书人的圣贤教养,与她暗通款曲,私定终身。只是如今这份爱不如他对权力的追求来的深而已。 他对她有亏欠,这些他也知道。所以他平日里对她疼爱有加,对梓涯更是爱屋及乌。 梓涯从小到大,都是乖巧懂事,勤奋好学,从不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为伍,很有当年自己的模样。一心只读圣贤书,去年更是以十四岁幼龄考中了秀才。 同样是许家孩子,同许辞是他认为的许家羞耻相反,许梓涯是他认为的许家骄傲。 可梓涯这次做得有些过了,他伤了自己的手足,那是皇上最厌恶、最忌讳的一点。 手足相残,皇室大忌。 幸亏那日他未曾向陛下提起让许辞闭门思过一事,否则自己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次不好好惩戒他们,万一传到圣上耳中,皇上定会对他有所苛责。 而他在许府也会难以服众,更难以在他的岳父——王员外那里立足。他误伤了王员外的好外孙,王员外还不得把许府的瓦房给掀了,不整治林氏和梓涯一番才怪! 到那时候,他们受得苦难和屈辱要比今日多的多。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对他们施以小惩。 责之,救之。 面上虽罚,实则为救。 是夜,许长宗偷偷溜进林氏房中,将其中缘由向她娓娓道来。 林氏要靠许长宗舒服地过下日子,见他一脸讨好着进来时早就有心原谅他,面上却不显。 哄了很长时间,林氏才假装没了气,潸然一笑。 她脸当时被扇的狠了,如今还是红肿着,就用另一边没有被扇到的脸侧对着许长宗,低眉轻笑,媚眼如丝。 直勾搭地许长宗猴急地脱了衣服,抱着林氏进了帐中,温柔缱绻一番,木床像浪里的小船,摇曳晃动。 两人颠鸾倒凤了许久,后半夜天快亮时,许长宗才又猫着身悄悄溜回主卧房。 接下来的一冬天都要都过着这种日子,像是偷情一般,滋味也是不错呀! 许长宗抹抹嘴,心中憧憬。 第二日早朝过后,许长宗对二人做了惩戒,“梓涯诬陷亲弟,断半年月例钱,闭门思过三个月。而林氏教导无方,断三个月月例钱,闭门思过一个月。此事就此了结,以后莫要在提起。”意思是惩罚下了,此事就这样翻篇儿。 三天后,许梓涯服了王太医开的药,身上的浮肿全消,只是当时因为瘙痒挠破很多皮肉,还要好好修养。这闭门思过对他来说,反而成了养病的好时机。 念白知道此事后替自家主子鸣不平,“老爷真是偏心,当日毒打二爷,如今却只是令大爷闭门思过。说是闭门思过,其实根本就是让大爷安静养伤!” 许辞当时正在练毛笔字,那一手惊鸿字写的是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他写了一个大大的“等”字,不疾不徐道,“急什么,时间还长着呢。” 前世的遗憾,这辈子他定不会再让它们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许小受:给他们个下马威,看以后在后宅中谁还敢欺负他娘和他。╭(╯^╰)╮这次只是小惩,许小受已开启杀戮模式。 第9章 赏梅见阴谋 曜国皇宫,后花园 “此事就这么了了?”纤长莹白的手指将一颗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上,白皙乳白的肌肤和纯黑色玉石的反差对比,衬得那双手更加洁白如玉,极具诱惑。 许辞看的不禁痴了,“太子殿下,你的手比雪国进贡而来的雪乳玉石都要晶莹剔透几分。” 李昊琛哑然一笑,随手将在棋盘一旁放着的青玉戒尺拿起轻轻敲了一下许辞的脑袋,动作优雅从容,“顾左右而言他,小小年纪的,还懂得调侃人了。” “哎呦喂,殿下你这一戒子下来,许辞脑袋都晕的慌。”许辞假装哭疼,揉了揉肉肉的额头,一本正经道,“天地作证,殿下你可冤枉许辞了。我可没有丝毫调侃您的意思呀,我说的那都是实话。” “哎,”随手落了个白子,许辞摇头晃脑地道,“龙章凤姿,气宇非凡,貌若潘安,惊为天人。也不知将来会是哪家贵女福气溢天,能嫁给太子殿下您。”语气中带着些微酸意。 “说得倒头头是道,你却与孤说说,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奉承人的混话。说出来都不知道脸红一下、眼睛眨一下的。”又是一戒尺敲下去,李昊琛莞尔一笑,“虽然你如此奉承孤,孤还是不会心慈手软的。”说罢,手中黑子倏地一个落下,胜负已分。 “胜你三目半,小辞比之前有进步。” 许辞却也不恼,他一面将白子一个一个收进自己的白棋罐中,一面吐着舌头抱怨道:“哎呀,不来了不来了,每次与殿下博弈,我总被太子殿下虐得死去活来,滋味好不酸爽。我这边看似处处生机,实则处处陷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以为这是步死棋时偏还活了,以为生的时候却是死了。殿下下棋步步为营,子子精妙,许辞甘拜下风。” 李昊琛失笑,小辞刚才扯了那么多有的没的胡话,倒把他绕出了一开始的问题。他本是要问许辞是否就这么饶过林氏许梓涯二人,可他既然不愿回答,那他也不会强逼着他问。 这十几天过去,许辞的皮肉之伤已无大碍,结痂后褪了还长出了新肉。可伤筋动骨一百天,李昊琛的腿伤却还未痊愈,虽有所好转,却依旧拄着拐杖,下午的马术课和武术课还是继续停着。 围棋课过后,太子总喜欢拉着许辞博弈一番,许辞无甚心机,下的棋也是横冲直撞。他喜欢先在许辞棋子周围布上一圈陷阱,只等收网。在他洋洋得意之时,凌厉下子,来一个瓮中捉鳖。 “太子殿下,今天大好的晴天金日,许辞一直听闻宫中有一处梅园。如今正是梅花盛开之际,想来那处景致该是大好。不知许辞可否有这个荣幸,能得去一瞧?”许辞在在棋盘上被李昊琛虐的水深火热、体无完肤,着实不想再找虐了,便想了个由头,央着太子带他去看梅景。 李昊琛沉吟片刻,一双浩瀚星眸似笑非笑睨着许辞,早就将他的小九九看的一清二楚,“也好,此时倒真是梅花时节,孤便带你一去。”说罢拄着拐杖起身,留下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整理棋盘,只带了周公公一人。 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雪,雪天路滑,李昊琛自傲非凡,不喜如残废一般用人搀扶。兀自撑着拐杖,走的虽慢,却极稳。不一会儿,三人便到了梅园外。 “周海生,你在外候着,不要跟进来。”说罢,便同许辞结伴进入梅园。 周公公诺了一声,目送两人离去后,随意找了个舒服暖和的亭子,晒着太阳慢慢等了起来。 前日刚进了腊月,日头虽高,气温却是很冷。 方迈进园中,许辞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在寒冷宁谧的和风中,一大片瑰红艳丽的梅花傲然怒放,展现着蓬勃的盎然生机。昨日的雪落在梅花之上,红中又白,白中透红,艳丽和纯洁结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风情。 阵阵清幽淡雅的梅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许辞忍不住赞叹“当真是人间仙境。” “现在的梅花刚刚绽放,若是等腊八之后,你再来看,景色更是美不胜收。”李昊琛不以为意,随口道。他在宫中住了十四年,这景色每年都见,也不觉得多么稀奇。 倒是小辞这张粉嘟嘟、胖乎乎的圆润白皙小脸,和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眸,他瞧着倒比这些不能动的死物要更加吸引人。 两人在园中走走停停,聊着闲话,许辞自打归来,便格外喜欢黏贴着太子。 说说笑笑地,李昊琛也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了。原来这梅树下本有一个凹坑,若是平日看见便可绕过,可昨天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将地面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幕,松软稀疏的雪也将那个凹坑填平了。 李昊琛没料到走着走着还能遇上个陷阱,一个不查,便要往一旁歪去。许辞眼疾手快,就扑了过去,心中窃喜终于来了个英雄救美。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支撑住李昊琛,可奈何身量体重皆比不上李昊琛,结果便是两人一个也没落下,齐齐跌进雪地里。 被压在下面的许辞努力喘着粗气,李昊琛见状借势一翻,平躺在许辞身旁,两人看到对方的狼狈之相,皆是哈哈一笑。 “谪仙般的殿下也有跌个仙啃雪的时候,怪哉奇哉。”许辞戏道。 “你如今所见我的模样,不正是你自己现在的模样。”说着童心大发,居然仰躺着拿起身边的雪便是往许辞娇嫩嫩的脸上一抹。 许辞被冰得“啊呜”一声惨叫,反手拿起个雪团报复回去。 四周空气静谧,两人打闹一会儿,都觉得有些大煞风景和幼稚,纷纷住了手。李昊琛双臂撑头仰望着上方娇艳欲滴的梅花,和煦的阳光透过梅花缝隙印在这雪地上,形成斑斑白点。 每次同许辞在一起,他的心情总会格外放松。 两人都不说话,只有梅花凌寒独自摇曳,两人静静感受着这安逸祥和的气氛。 躺的够久了,身后都有点凉,正当两人打算起身离去时,却听到远处传来些声响,模模糊糊,听得不是很真切。 因着两人是仰躺,他二人今日又都穿的是白色雪衣,那两个说话的人竟然没发现他俩。 那两人走走停停,居然就在他二人不远处停下,“公公,陛下下午真的会来这梅园赏景吗?” “自是不差,陛下思念故去的圣德皇后,每年进了腊月的第一场雪后都会来此,睹物思人。” 许辞轻轻转头看向李昊琛,见他幽潭一般的眼眸中闪现出一抹异色。 圣德皇后,正是李昊琛已故的母后,太康皇帝最爱的女人。 那女声恳切道,“嘉媛愚钝,还请公公明示。”一阵悉索声,许辞估摸着这是那女人掏了东西贿赂那个太监。 “魏才人您这样貌气质,与那仙逝的圣德皇后有七成相似,若是今日下午能与皇上在此偶遇,陛下定以为是圣德皇后下凡。那之后,才人您绝对是圣恩荣宠,享之不尽。” 许辞听到魏才人这个名字,心头猛的如重锤敲过,一阵猛顿。 魏才人,魏才人,与圣德皇后有七分相似的魏才人……不正是四皇子登记后立为贵妃的魏氏吗? 这女人很有手段,心肠也极为歹毒,先后经历了两代皇帝。 先是凭借与圣德皇后七分相似的外貌俘获了太康皇帝的心,成为魏美人。 后时局动荡,等到了太子李昊琛被废、太康皇帝病重。她便与最有希望争夺皇位的四皇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甚至于,帮着四皇子给太康皇帝日日服用掺了慢性剧毒的丹药,太康皇帝本来健壮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暴毙,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太康皇帝死后,她在落云庵呆了一年,便被已登基为帝的四皇子重又接了回去,直接抬到了昭仪。在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后,又将她封了贵妃。 那两人还在低声交谈,魏氏惊喜道:“多谢公公提点,嘉媛若是能得圣恩,必不忘公公恩情。” “恩,”那太监很满意魏才人的上道,两人没有多停顿,又离开了,许辞只隐约听到那个太监的声音,“圣德皇后生前爱穿紫衣,才人你这样,等下午陛下来了,才人早早穿着一身紫衣在此等候假装偶遇,记得身上再喷点美人香……” 后面再也听不真切,许辞便放下耳朵,一扭头,便撞进来李昊琛讳莫如深的一双眸子里。 他在前世辅佐四皇子时,见惯了皇室中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深处皇权漩涡,少不得这些。 第9节 可他那时是以一种旁观者的眼光看待这些,带着嘲讽的意味。 然而如今,被利用的人就在他身边,而且是他最想亲近、最珍视的人。 那种自己最珍重的瑰宝被人亵渎的感觉令许辞的心宛如掉进熔浆中,怒不可遏。 那个魏氏前世的得宠居然是利用了太子最敬爱的母后,而且身上还喷了美人香这等下三滥的媚药去勾引的太康皇帝,真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许辞这是爱屋及乌,喜爱太子,便连他早已仙逝的母后都看不得被别人亵渎。 李昊琛本还寒气逼人的脸见到许辞那张被怒火憋得通红的脸,不由哑然失笑,怒火消了一大半。 他的小宠,总是这般可爱,时时刻刻将他放在珍宝之列,不让别人侮辱他一分,总是情真意切地为他着想。 许辞鼓着一张脸气呼呼道:“那个魏才人当真是下作之人,竟打着模仿圣德皇后的念头勾引陛下,真是对圣德皇后大大的亵渎!真该死!”这份话语里还掺杂这对前世魏才人所作所为的仇恨。 许辞这人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前世他还百般陷害过太子恨不得他死呢,这会儿知道了对太子的情意,便见不得太子受半分委屈。 就连前世害过太子,今世还未造成实质伤害的魏才人都是各种怨念。这魏氏以后若落在他二人手中,定是苦不堪言。 若是一般的妃子他也不甚在意,毕竟入宫之女,为的便是皇上那一张龙床和后宫的一席之位。为了能得到皇上青睐,用些小手段也无可厚非。可此人偏偏是魏才人,是以后帮助四皇子杀了太康皇帝的魏才人,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与其让她成就一方势力,倒不如在她势力尚在襁褓之中时断了她的所有机缘。 “放心”,李昊琛拍了拍许辞的脑袋,脸色微寒,眸子中暗波涌动,“孤怎会让她如愿以偿。” 许辞这才心下稍松,太子殿下向来说到做到,既然他说不会让她得偿所愿,那她便不会讨着什么好。 两人经此一事,也无心赏梅。草草收拾一番便出了梅园。 午时许辞回到许府,一进门便发现许府今日热闹非凡,尽扫这几日因为林氏许梓涯一事而闹得低沉消迷气氛。 叫住一个奴仆,正待发问,肩膀猛地被人大力一拍,许辞整个脸瞬间扭曲,他愤然回头,却惊喜地大叫:“梓娴!” 对面,一个扎着高高马尾,一身简单的男孩装束的女孩儿正笑语宴宴望向许辞。一双眼睛里写着狭促的笑意,“嗨喽,许小子,好久不见,你又胖了!” 第10章 梓娴归来 一个扎着高高马尾,一身男孩装束的女孩儿笑语宴宴望向许辞,一双眼睛里写着狭促的笑意,“哈喽,许小子,好久不见,你又胖了!” 对面的女孩约莫八、九岁模样,圆圆的包子脸灵动可爱,笑得一脸爽朗,黑亮的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月牙。她的皮肤不似一般闺阁小女是白皙如雪的颜色,而是健康的小麦色。 算上前世,许辞已有将近十年未曾见过许梓娴,此时见她还是天真烂漫的样子,胸腔中溢满惊喜怀念之情,他情不自禁抱住梓颖,声音带着哽咽,“你还知道回来。” “哈喽”是口头作揖的意思,这是梓娴告诉他的。 …… 前世梓娴是为救他而死的,那时她已经是武林中令邪魔歪道闻风丧胆的正道女侠,为了将他从许梓颖和巫神族手中救出,只身一人闯进巫神族禁地。 那处禁地正是许梓颖为了捕杀梓娴而设,他许辞只是诱饵罢了。 梓娴救出他后,已是毒气攻心,命不久矣。后被赶到的魔教教主洛千雪救走,洛千雪用尽方法,但还是回天乏力,梓娴终是去了。 洛千雪心如死灰,黑发一夜转银丝,走火入魔,杀上巫神族;而他也是怒火攻心,派出了最强力的一支精英奇兵。 两人不约而同,朝着武神族发起了惨绝人寰的报复。 那一晚,血流成河,惨叫冲天,尸横遍野。 一夜之间,神秘而强大的巫神族被这两个愤怒的男人彻底剿灭,无一人生还。 从此世上再无巫神一族。 许梓颖狡兔三窟,却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等他再见到许梓颖时,是在已登基成为元帝的四皇子的皇后册封大典上。许梓颖一身黄金凤袍,头戴凤冠,踩着红毯走来,她竟成了元帝的皇后! …… 梓娴非常女汉子的一把揽着许辞的肩膀将他的头从给自己肩窝带出来,哈哈一声灿然大笑:“一年不见,许小子不仅变得像小姑娘似得白白胖胖,连脾性也这么多愁善感了!” 笑声爽朗,动作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女孩子的娇柔扭捏。 许辞已经从回忆中拉回思绪,打下梓娴的手,反手揽住她的脖子,讪笑道:“我现在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自然是要养的胖些,厚积而薄发,以后才可高大威猛。哪像你,瘦骨嶙峋的,是不是在长白山天天吃野果子,都吃不饱饭的?”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不信,前世自己虽然也很高,但却是像文弱书生似的,纤瘦高挑。 真正高大挺拔的,那可是太子殿下啊!想起前世太子两次出征归来后那健硕高大的身躯,那线条完美紧致却不突兀的肌肉,那蜜色的皮肤…… 嗷嗷……他简直想化身为狼,跪舔一百遍啊一百遍! 为何自己前世会那般愚钝,没有好好珍惜那等美景,还避之如蛇蝎蚁兽,真是悔不该当初。 “口胡!”许梓娴挑眉睁大一双杏眼,在许辞面前举起两只手臂做强壮样:“你就嫉妒我吧。我这身材最是完美,练武之人就该是我这种精干强横之躯。”许梓娴的身体很匀称,没有儿童的婴儿肥,也不是许辞玩笑话说的瘦骨嶙峋的。 许辞记得梓娴解释过,“口胡”是“胡说八道”的意思。 许辞揉了揉许梓娴的头发,将她一头干练的马尾揉的乱糟糟的,许梓娴这两年长得飞快,虽然小他两岁,可居然身高上只比他低半头了,“你嘴里还是这么多自创之词,母亲听了,又得说道说道你。” 说罢便肃着脸学着王氏的语气道,“哼,将这个造词遣句的心思用在琴棋书画、女红上,还怕学不会吗?” 两人是一个母亲下养大,臭味相投,感情极好。许辞是个好动之人,许梓娴也不是一般娇滴滴的小女孩,两人在一起那简直是狼碰上狈,太有默契了。在许梓娴去长白山之前,他们还经常结伴出府到处乱窜。 许梓娴笑眯眯的,也不恼。拉着许辞便往前厅去,“我早就见过母亲啦,我师父也来了,带你去看看她。” 两个小孩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跨进了前厅。方进入厅中,许辞立马便被一道身影紧紧吸引住了视线。 那女子外着一件艳红色狐毛围领的开襟外衫,内穿一身华丽锦绣制成的大红长袍。脸若艳阳,臻首娥眉,明艳动人。冰肌玉骨,双眸寒中带冽,高贵冷艳,正是一副倾城绝美之貌。 此人正是许梓娴的师父,长白山独修侠女——百里惜烟。 百里惜烟正在同王氏闲聊,聊得都是许梓娴在长白山上的日常生活。有个共同话题,两人聊起来也不显尴尬。 虽是曾见过她数次,但再乍见百里惜烟,饶是心中有太子殿下,他还是再次怔愕,太赏心悦目了。但这种怔愕只是带着欣赏,却无任何亵渎之意,单纯只是被她的美貌所折服而已。 许梓娴一看到自己的师父,脸颊两侧出现两团可疑的红晕,她扭捏地领着许辞走到师父面前,低头羞答答道,“师父,这是我哥哥许辞。” 又对许辞道,“这是我师父百里惜烟,你们两年前见过。” 许辞弯腰鞠了个郑重其事的大躬,恭恭敬敬道:“晚辈许辞见过百里前辈。” 百里惜烟浅浅一笑,道,“我记得你,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我还发现不了梓娴这个练武的不世之材。”说罢又揉了揉许辞的乌发。 她独居长白山已久,是个不喜言辞的冷傲孤僻之人,能对许辞做到这般亲近已是极限。 接着转头又对林氏道,“梓娴这一年里勤奋刻苦,武功较之去年又精进不少。虽还做不到拈花摘叶间伤人,却也能做到真气护体,已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只是梓娴这性子软糯害羞了些,我恐她只身在外会受欺负,所以这次便随她同来。”本来打算再像第一年一样花钱雇人送她回来,却又担心羞答答的梓娴受到欺负。 王氏一口温茶差点没咳出来,她仪态端庄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拿眼斜瞅了一下站在百里惜烟身边低头羞笑的许梓娴,这孩子软糯害羞? 才怪!这孩子差点没把她这个老娘折腾死。人家养两个孩子,个顶个是个乖巧的。她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一个大混世魔王,一个小闯祸精。 如今在她面前踢天弄井的闯祸精,居然被眼前这位美丽不可方物的侠女制得服服帖帖,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也不拆穿许梓娴,王氏含笑忙道:“劳百里女侠费心了,这孩子平时就是这样,乖巧害羞,我这个当母亲的也总害怕她受什么委屈。如今见百里女侠对梓娴如此关爱,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愚妇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女侠以后还要对梓娴多多关照一二。” 误会了也好,百里女侠定会不遗余力,好生保护好梓娴,她也乐得不拆穿此事。 见识了王氏说瞎话不打草稿的本事,许辞一只手背到自己身后,使劲掐肉抿嘴,小脸通红,才憋住了一肚子的笑。 梓娴见状,拿脚便要碾向许辞的脚尖,许辞忙退后一步,朝着王氏和百里拱手作揖,“前辈,母亲,我同梓娴妹妹一年未见,还有好多话要说,便不打扰您二位了。”说罢拉起许梓娴便跑了出去。 实在是受不了母亲面不改色的扯谎了,还是先走为妙,以防露馅。 中午的时候,许长宗、许老太太、王氏盛情款待了百里惜烟一番,因林氏和许梓涯还在闭门思过之中,也没有出来。 百里惜烟寡言,席间也没说几句话,气氛有些冷。 倒是坐在许老太太身旁的许梓颖,一个劲儿地给许梓娴夹菜,一口一个姐姐的唤着,竟不知何时同许梓娴这般亲近了。 许梓娴当着百里惜烟的面一直放不开性子。乖乖受了许梓颖的菜静静小口小口吃着,也没怎么回许梓颖的话。 许梓颖觉得索然无味,夹了一会儿便不再继续,转而同许老太太闲聊起来。不一会儿便活跃了饭桌,将一屋子人逗得一乐一乐的,一扫刚才尴尬气氛。 只有百里惜烟、许梓娴和许辞未曾笑过,百里惜烟是因为性子素来冷淡,自不会因这些笑话就动容。许梓娴是守着百里惜烟害羞,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笑话,许辞却是不屑一顾。三个没有笑的人又都挨坐在一起,颇觉无奈,三人相识一笑,默默低头优雅吃起饭来。 午饭过后徐辞去房中休息,刚要躺下便听念白来报,说是许梓颖一吃饭完就去了许梓娴房中,不知在捣鼓些什么。因着前世的事情,许辞很不愿许梓娴与许梓颖多有接触,留下念白,忙起身向梓娴房中疾步走去。 走到许梓娴门前刚要敲门,门却从里面被猛的拉开。许梓颖一脸不愉地打开门,见到许辞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寒着一张脸无视他就走开了。许辞进了房中,见许梓娴正要脱鞋午睡,脸上没有多大起伏变化,就问道:“刚才怎么了?” 许梓娴脱鞋的手顿了顿,半晌才道:“没什么,来认亲的。” “认亲?”许辞蹙眉疑道,“本就是亲,为何要来认?” 许梓娴听了,冁然一笑,“此亲非彼亲,不过我是不会认的。”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许辞也懒得再问,只是嘱咐了一句:“莫要与她过多来往,她娘和她哥哥刚因我被罚,心中定有多番怨恨,多有间隙,心必不在一块,也玩不到一块。” 他本想说此人阴险狡诈,道不同不相为谋。可突然想到对方只是个八岁的孩童,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就只说了表面的东西,希望她能听进去。 许梓娴听后扬眉一笑,“自然如你所言,咱哥俩才是统一战线上的。” 许辞皱眉,“什么哥俩,越来越没个女孩儿样了,是兄妹!” 许梓娴但笑不语,指了指门。 许辞了悟,道“你刚回家,好生休息吧,我不打搅了。”后便关门出去,回房去了。 第11章 番外——许梓娴的一生(上) 他醒来的时候简直要崩溃了,无端穿越不说,还从二十好几的爷们变成了一个粉嘟嘟的女婴。 搞什么鬼,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他刚刚参加完的那场命悬一线的战斗。 他跟随陆战特攻队与c国和y国边境处的大毒枭及其团伙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三天三夜的拼斗后,终于把大毒枭的老巢一锅端了,正打算回部队洗了个酣畅淋漓的澡,便失去了知觉。 等再醒来,就成了这个未出满月的粉嘟嘟女婴。 因为还是婴儿的原因,他不仅无法控制这个身体的排泄,一天要被脱衣十几遍,还需要奶妈喂奶。这种窘迫境况对他这个素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大老爷们来说,简直是糟糕透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大体了解了这个身体的情况。 女婴叫做许梓娴,是许家大夫人起的名字。而她的亲生母亲,是许家小妾,因难产而死,女婴也跟了大夫人。 这个家庭条件还是不错的,家主是朝廷四品命官,家里仆役半百人。这要放在现代,女婴就是个官二代加富二代,绝对羡煞一堆旁人。 可不幸的是这里是封建的古代社会,这种家庭中的女孩,注定要被培养成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阁之女,而更悲哀的是自己还成了这个女婴。 想想暗无天日的未来,他只想到一个词:人间悲剧啊! 他一个性子粗犷心思简单、在部队呆了近十年的士兵,习惯了刀尖上舔血、打打闹闹的狂野日子,哪里能做得来古代闺阁中娇滴滴的淑女。 第10节 可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下去的。时间一久,他也渐渐适应了女婴这个身体,也开始慢慢接受如今的现实。 他渐渐忘却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继承了许梓娴这个名字。可唯独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本心,无论如何无法改变自己十足十的汉子内心。 她接受蔷薇般的女身,可她的内心,还是猛虎一样的汉纸!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还有个同自己臭味相投的混世魔王小哥哥,两个人狼狈为奸,居然也不显得自己性格特别奇怪。 她没穿越过来前,从不知道内宅居然这么多明争暗斗。 他这个小哥哥平日里总是装出一副凶悍的样子,在她还不会走路之时,狠狠地攻击那些欺负她的下人,将她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后来她知道,那些傲慢无礼的下人皆是林氏之人。 如此也好,因着下人总欺负她,她以后显露本性时也不会显得太突兀。她并未想过如何报复林氏,毕竟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犯不着跟一个弱女子一般见识。 但是她也不曾将林氏放在眼里过,许梓娴这辈子认可的家人,只有两个,待她视如己出的王氏和对她百般照顾的许梓清。 不过许梓娴还是挺心疼自己这个小哥哥的,心思纯净,只因为性子好动,便不受许长宗待见。 她能察觉得到许梓清看到许父时期盼的眼神,和每次许父怒斥他时低沉落寞的神情。 每每这时,许梓清性格便会更顽劣一分,她能做的便只是陪他继续疯。虽然许梓娴觉得许父并不值得许梓清如此重视,那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伪君子罢了。 过了两年,许辞六岁、她四岁时,许辞被选做了太子伴读,她也终于静下心,打算把前世拉下的那些武术和擒拿重新拾起来。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去,等她到了十几岁,便可偷偷溜出去许府,男扮女装,闯荡江湖。 可在许梓娴六岁时,她遇上了自己这辈子的梦中情人和贵人! 那天刚好许辞跟人打架闹得有些过头,被人堵了墙头,那些个平日里跟许辞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就怕得丢下他跑路了。 只剩许辞、许梓娴和将军府的三公子三个人被八、九个十几岁大的男孩围在中间。 三人也不露怯色,打算来个绝地反击,哪个男儿小时候不流点血的。 那八、九个小混混却专挑软柿子捏,看她长得最小,还是个女娃,就接连朝她而去。起初她还能靠这两年拾起来的擒拿和武术轻松闪躲一二,可时间久了,小孩子的身体毕竟体力不足,渐渐就有了疲软之势。 对方中间一个男孩眼光毒辣,瞬间看到她的破绽,一拳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赶忙叠起两个手臂护在脸前。过了一会儿,却没有受到该有的冲击和想象中的疼痛。等她抬眸看去,看到了她此生最珍视的女人。 那是一个高贵冷艳,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一身简单娇艳的红衣肆意飞舞,像一团烈火熊熊燃烧,也烧到了许梓娴的心里。 梦!中!情!人! 四个大字,烙进她的脑中。 那个骄阳似火般的女人一息间就将那些个小混混打趴在地,后又径直朝她而来,也不多说话,上来就扣上她的任督二脉,顺着经脉摸了一圈。 摸得许梓娴那就一个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女人摸了一会儿,冷冽的眼中突然光芒大盛,“竟是个逆脉之躯!” 声音清冷秀丽,酥得许梓娴身子都麻了。 百里惜烟所修独门武学正是需要逆脉之躯方可修炼,她这些年每年都要下山一次,寻找逆脉之躯的少女来继承她的武学,可寻了三十多年,终是未果。眼看自己的一身独门武学就要被带进棺材里了,老天突然给她砸下来这么个大馅饼。 老天对她不薄啊。在她迟暮之年时,终是将徒弟送到了她面前。 百里惜烟游说几次,便顺利带走了许梓娴。当然,对此许梓娴是甘之若饴。 既能与梦中情人朝夕相处,又能修习对前世来说传说中的绝世武功,离他在武林中惩恶扬善的梦想又进了一步,简直不能再幸运了! 许梓娴前世十几岁还未成年就去了部队,一呆就是近十年,部队里都是些爷们汉子的,很少有女人,所以前辈子他一直是个处男,也没怎么跟女人相处过。 如今没有任何泡妞经验的许梓娴,在梦中情人百里惜烟面前,那简直是一只软糯的小猫咪,温顺害羞到不得了。 百里惜烟觉得这个孩子性子虽是软糯,却挺讨人喜欢,可就是太害羞了。一块洗个温泉浴,都害羞的不敢正视她,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这个性子若是闯荡江湖,岂不是被男人吃干抹净了还得帮忙数钱?那可不行,百里惜烟眯起眼,恨恨地想。这个性子以后还得多多改改。 于是因为这个美丽的误会,百里惜烟每天都拉着许梓娴一起泡温泉。许梓娴欲哭无泪,那氤氲温泉雾气下香艳的画面,她避无可避,每次都出丑。为了不被百里惜烟嫌弃,终是经过许多次,许梓娴不再流鼻血了,共浴温泉之事才稍稍收敛。 许梓娴只觉得同百里惜烟在长白山的这十年,是她今世最幸福的十年。 她这十年渐渐长大,而百里惜烟的容貌却分毫未改。依然是初见时的明艳动人,高贵无比,令人不敢亵渎一分一毫。 十年后,她顺利出师,百里惜烟狠心冷着脸将她赶出了长白山,告诉她若是在江湖中闯不出个名堂,此生莫再踏足长半山半步。 许梓娴含泪离去,浪迹江湖。 从此,世上少了位官家小姐,多了位犀利正气的女侠。 百里惜烟交给她的武学是极品绝学,她仅仅学了十年,已经有了旁人望而项背的功力。而她招式更是凌厉毒辣,对待恶徒更不会心慈手软,短短三年,她的名头已在魔道中传开。邪魔歪教听她名声,无不胆战心惊,躲之而后快。 许梓娴和魔宫宫主洛千雪的恩怨,还要从一次灭门惨案说起,当时她已在江湖混迹了一年多,也算是小有名气。她正好游历到扬州,便遇上了方家一百九十六口人无一人生还的灭门惨案。 她前世是正规部队兵,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根深蒂固,一身正气。后来跟随的师父修习武功,踏入武林,也是处处惩恶扬善,救死扶伤。见到这等惨剧,怎能视而不见。 一路追查下去,她便追到了魔教那里。 她只身一人踏进魔教教主宫殿,没有发现那个穷凶极恶的魔教教主,却在账内见到了一个脸色惨白、口中溢出鲜血的绝美柔弱的女子。那女子虽是一身轻便飘逸的男装,却也藏不住那张娇媚动人的脸。 这是他此生见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与她师父媲美的女子,甚至眉眼间比师父还要美上分毫。 只是她师父是高贵冷艳型,这女子一看便是柔弱娇艳型。 心道这女子定是被那凶残的魔教教主掳来的良家女子,怕是这女子不肯就范,教主一怒之下将其打伤,心下对那魔教教主就更厌恶了几分。决不能让一介女子在此受罪,这么想着,她一个旋身便悄无声息地飘然落下。 那女子虚弱地口不能言,一双涣散的眼睛戒备地望向她。 许梓娴也不多言,直接抱起她,轻声安抚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先救你出去。”这姑娘美是美,就是重了点。 许梓娴忍不住拿他和自己的梦中情人作比较,果然还是师父最完美。 女子终是熬不过痛楚,昏了过去,许梓娴也没再迟疑,抱起她就如一阵青烟,飞了出去。 她带着女子藏进一处山洞,她内里是个男人,毕竟男女有别,许梓娴并未脱衣替女子查看,只是给她吃了回春丹,又为她注入不少内力。 一天过去,女子才悠悠转醒,声音磁性喑哑:“你是何人?” 许梓娴不疑有他,笑容亲切爽朗,“在下许梓娴,姑娘可有好些?” 那女子闻此名字先是一愣,接着虚弱地用手臂撑起身子,轩然一笑,“原来是鬼见愁许女侠,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许梓娴才刚刚混迹江湖一年,没想到有人听过她的名号,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容有些羞赧。鬼见愁这个名号是江湖中人给起的,她觉得太装逼耍酷高调了,就每次提起都很是羞臊。 “那都是江湖朋友起的虚名。不知姑娘姓名,家在何处?我也好送姑娘回家。” “小女名叫……薛阡水。”那女子思忖片刻,敛下眼睑,用带着磁性的嗓音轻声道,“那魔教教主觊觎小女的美色,为了让我死心呆在魔教内,就将小女家中之人俱都杀害。小女早已是孑然一身,再无亲人。”说着便要落泪,一副梨花带雨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不惹人怜惜。 许梓娴最是见不得美人落泪,她急忙笨拙地安慰道:“姑娘莫哭。” “还望女侠能留小女在您身边伺候一二,那魔教教主若见我逃脱,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此刻能救我一时,可待你走后,若那教主寻来,我只会更加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觉得薛阡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自己闯荡江湖,朝不保夕,带着于己于她都不是好事,想着便要拒绝。可再看女子泪眼朦胧的凤眸,苍白如雪的娇美面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一咬牙,点头道:“那好,你暂且跟在我身旁,等到了京都,我把你托付给我哥哥,他会安顿好你。” 薛阡水闻言,破涕而笑。 一时间,许梓娴只觉薛阡水宛如西方神话里那有着洁白羽翼的天使,圣洁美丽耀眼,令人不敢直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许辞还没重生的上辈子,许梓娴的一生。 看了大家就都懂许梓娴为什么那么女汉子了,因为人本来就是个汉子=。= 第12章 魏才人的下场 王氏也知道百里惜烟独居喜静,便将东侧湖塘旁边的厢房整理了出来。这处鲜少有人经过,僻静却不显冷清,景色优美,正好适合她居住。 许辞第二天去宫中,伴读完毕周公公送他出来时,他听着周围太监宫女们热闹的议论,竟得到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消息,魏才人被打入了掖庭。 魏才人之事他并未开口问过太子殿下一分半毫,但是宫中人多口杂,又有人刻意传扬,魏才人的事居然闹得是人尽皆知。 周公公最是识时务,少年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自己,他早就瞧出许二爷浑身充满的浓浓的八卦之气,很是爽快地就将自己知道的都仔仔细细告诉了许辞。 昨天下午东宫中存放的圣德皇后生前的霓裳羽衣突然不见,圣德皇后生前留下的遗物大都安置在凤鸾殿中,唯独将这一件霓裳羽衣送给了还年幼的太子。 太子对这件羽衣视若珍宝,一直命人好生保管着。如今珍宝不见,太子大怒,直言若抓到盗贼定要经他凌迟处死。 窃贼当真猖獗,偷东西偷到东宫来了。 太子如今已经十四虽,早已被太康皇帝安了实职,侍卫调度,宫中安全都由他负责。如今宫中出了窃贼,而且还是偷到了他头上。他也不必通知皇上,直接带人开始各个宫殿搜查窃贼。 为避嫌,各宫之人都早早地将自己宫中的人集合起来,好让出地方给侍卫。 那窃贼偷什么不好,偏要偷圣德皇后生前的东西。这次搜查她们若不认真以对,一个不慎,不仅得罪了太子,还将惹怒圣上。故而各个宫殿中的人对这次的搜查,态度出奇地一致和配合,唯独锦绣宫。 锦绣宫如今是华妃娘娘坐镇,宫中侧院里还住了两位贵人,三位才人。可等她把人都召集起来,华妃的额头隐隐发疼,“魏才人呢?” 小太监在一旁抹着冷汗,“启禀娘娘,从下午开始便不见魏才人身影。” 华妃咬着唇,“贱婢,净给我惹麻烦。”她近日与丽妃为凤印之事闹得不可开交,若是被丽妃抓住把柄,还不得在皇上面前揪着她不放。 华妃的偏头疼越发疼痛,她摆着手打发太监,“赶紧把她给我找回来!” 太监不敢有丝毫怠慢,马上带着四五个小太监就要出去,却突然被一道清亮的男声给叫住,“不必去了,孤过来时路经梅园,巧遇魏才人,便一并将她带回来了。” 话毕便见太子领头走了进来,后边陆陆续续跟来十名带刀侍卫。最后两名驾着一个人进来之后,空中飘散出一股异香,令锦绣宫在场的众人无不心中一阵荡漾。 华妃心思不定,不知道太子这话是好是坏,可等她看清被两个侍卫架回来的魏才人模样时,那本来就郁闷的心立刻升级到了郁猝。只见魏才人一身紫色长袍外一袭透明轻纱罩身,头发梳成了奔月髻,眉心点了莲花钿,不正是圣德皇后生前酷爱的打扮吗? 她心思速如闪电,腊月第一场雪、梅园、这身装扮,傻子都知道她要干嘛了。华妃的眼充满恨意,这贱婢不仅爱惹麻烦,还存着不该有的心思。 前一刻她只嫌魏才人给她惹麻烦,这一刻却是怨她与自己争宠。 太子不管她什么心思,直接将魏才人扔在地上,就开始命人搜查。侍卫搜到魏才人屋中时格外仔细,不过片刻,就见一名侍卫捧了一个小瓷瓶出来,“启禀太子殿下,未发现霓裳羽衣,但属下发现了这个。” 太子拿过瓷瓶,置于鼻下一嗅,脸色骤然变冷,“美人香?” 魏才人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褪尽血色,眼中全是惊恐之色。她无力地辩驳着:“不是,不是我的……” 华妃的脸黑白交加,头疼的更厉害,她眼中迸发出杀意,恨不能杀了魏才人。 本来只是怨她与自己争宠,如今是恨她居然想着残害陛下! 美人香是出了名的虎狼之药,用者瞬间情欲高涨,可却对身体的折损极为厉害。 魏才人一个未曾被临幸的小丫头,为了上位,不仅想着模仿圣德皇后,居然还要用这等邪药伤害陛下。 难怪魏才人一进来空中便飘散着一股令人血脉膨胀的异香。 这等不知廉耻的毒婢,非要让她生不如死。 第11节 华妃连忙躬身请罪,“太子殿下,这贱妾居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霍乱后宫之事,是本宫教导无方。还请殿下将此人交给本宫处置,本宫一定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华妃虽素来善妒狠辣,但却极为重视父皇,不忍心看到父皇受一星半点的伤害。 魏才人今天下午所作所为,已是触及到她的底线。魏才人落在她手里,后果只会是惨不忍睹。 太子的眸色暗了暗,起初在听那太监与魏才人偷谈时他并不甚在意。 后宫女子素来命苦,毫无选择地就被囚禁在这牢笼中,一辈子便只能围绕着一个男人。她装扮成母后的模样若能引起父皇的喜欢,也是她的造化。 但是他没想到她为了上位成功已是不择手段,竟然用美人香这种毒辣的媚药。 父皇待他关怀备至、疼爱有加,他如何能看到别人如此伤害父皇。 太子走后没多久,华妃就对魏才人进行了残暴的折磨。她先是针扎她一盏茶时间,后又将魏才人杖刑三十。 之后在她的额头划上“淫毒贱妇”四个字,将她扔进了掖庭,专负责刷洗马桶,如此才算消了一口恶气。 听周公公讲完,许辞呆愣了一下,前世阴险狡诈的魏才人就这么被轻松摆平了。脸上已是毁容,而且还被打入掖庭,这辈子注定再无反水能力。 不过一天,未来四皇子身边的一把锋利暗箭已被轻松折断。 许辞忍不住在心里给太子殿下和华妃娘娘点了一百个赞。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太子栽了个大跟头,让他后悔为何没将魏才人杀了却还留了她一口气。那事之后,再碰上敌人叛徒之类,他都是将人斩杀殆尽,再不刀下留人。 进了腊月,太子殿下的老师孙太傅请了年假,回老家省亲看老母亲去了,太子课程暂时停下。 今天课程结束,一直到过年后的正月十五,许辞都不必再大清早来陪太子伴读。若是前世,他早就乐开了花,寻思着终于有时间开怀玩闹。 可如今重生,这十几天的朝夕相处,只怕呆的时间少了,如今一上来就要一个多月不见,许辞无端端的一阵烦躁。 刚回到家,就看到许梓娴着了男装、盘着头发、挽起袖子,耍着一套轻盈缥缈的掌法。对于许梓娴的装扮许辞已是见怪不怪,眉头都没皱一下,练武之时最忌讳人打搅,所以他也没打招呼,直接就要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刚走到院子中央,许梓娴毫无征兆地一个掌劈过来,看似轻盈的掌法却是力度十足,手掌擦着许辞额发划过,许辞的额头被掌风刮得生疼。 许辞心情本就不虞,如今皱眉,语气不太好,“你作甚?” 收起手掌,许梓娴闲庭信步地走到许辞面前,扬了扬攥起的拳头,“东街那几个小混混过来找你,被我打出去了。” “……”,许辞面无表情,心在咆哮。果然是个靠拳头解决问题的丫头。 “赶走了最好,大难临头弃我而去者,不屑与之为友。”许辞很认同许梓娴的做法,点点头淡淡道。 许梓娴奇道:“今天倒是开窍了,以前不是总跟他们称兄道弟,好到穿一条裤子吗?我以前都在想你早晚要被这几个渣滓拖累。” 许辞静默,那次被大龄少年围殴之后,逃跑的五六个少年又找上他,求他原谅了很久。许辞经常被他们灌输些所谓的“江湖道义”,那次事情就原谅了他们,重新同他们称兄道弟。 他们拜自己为大哥,让他小小的心理膨胀了许多,倒是与当时临危帮他的公孙将军家的三公子公孙御渐渐疏远。 可他们回报给自己了什么?平日里没少借着他的名头到处惹祸,惹了祸,就打出“是许二爷让我们这么干的”旗号,久而久之,他京都东街一霸的称号闻名远洋,不过出的是恶名罢了。他们这么些人,没少干“面上同你称兄道弟,背后狂补你一刀”的事儿。 对于许梓娴的戏言,许辞无言以对,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真相了。他前世的时候,还真差点没被这几个人拖累死。 想起公孙御,许辞的面容柔和了一下。前世太子第二次出征,自己和公孙御都跟去了。可由于自己的鲁莽,被一支月国军围困在树林中。若不是他与自己守望相助,撑到太子前来相救,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敌军的夹击中逃出来。 可事后因为自己背叛了太子,公孙御与他彻底决裂。太子被废之后,他也被贬到边疆守疆土去了。 想了想,许辞下定决心,道:“梓娴,我们下午找公孙御去吧?”是该主动去道个歉。 许梓娴眉眼弯弯,笑容瞬间放大,“好,我也正有此意,好久没跟公孙小子切磋,手都痒了。” 许辞:“……” 喂,你除了切磋,练武,你还想干什么?有点追求好吗? 第13章 五个混混一台戏 许辞、许梓娴二人雄赳赳气昂昂去将军府寻那三公子公孙御,却连人家大门都没进去。看门儿的可将大公子的话记得牢牢地。谁都可以进,唯独那许家猖狂小儿进不得! 许辞大窘,看来是把弟弟当宝贝疙瘩一般对待的公孙大公子给得罪的不轻呀。 两人无功而返,东街大道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但热闹的人群每每碰到许辞二人,有些认识他的都迅速声音小下来,自动让出条通道。 对着这个看着粉雕玉琢的十岁娃娃他们害怕得紧,这个漂亮的娃娃虽然不大出来,可他们忌惮他那些个狐假虎威的爪牙。 许辞走在众人开辟出的通道中央,心中哭笑不得。他重生将近一个月,一直是皇宫家里两边跑,还未曾出来逛过。 这时他虽年仅十岁,积威却已甚深,在外人看来他已是个穷凶极恶的地头蛇。 民众还给自己安了个很霸气的名号:东街小霸王。 不仅民众避之如蛇蝎,连好友都不愿见到自己。 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在自己还未想好如何塑造一介贤良形象时,他原本的形象其实早就糟糕透顶了。 许梓娴安慰地拍拍许辞的肩膀,“东街小霸王,名不符实啊。” 热闹的街道上,有一处角落小巷与这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许辞皱眉看向发出“碰碰”拳打脚踢的地方。 打骂声呻吟声此起彼伏,隐隐约约可听到几个少年霸道嚣张的声音:“快些把钱财拿出来!” “再瞪!再瞪老子挖了你的眼!” “让你再看不起老子,知道老子们的老大是谁吗?” “太子特指伴读,太子跟前红人,许家二爷是也。” “连我们都敢得罪,你他妈不想活了吗?” 热心肠的许梓娴早已一个箭冲过去,闶阆闶阆几声,就见几个身影从小巷子中飞了出来。精准的叠罗汉一般上下叠在一起堆在道路中央。 许辞眯眼看向几人,正是那几个拜自己当老大的狐朋狗友。 几个人被许梓娴像丢麻袋一样一个接一个被丢出来,面子大扫,止不住的骂骂咧咧。嘴里脏言秽语,把他们许家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几人边骂便要爬起来,许辞哪里肯让他们如愿,他几步过去,哐哐几脚踹了过去。把几个快要爬起来的小混混又全踹到了地上。 他摸摸鼻子,无语望天:发现重生后越来越喜欢踹人了。 “是哪个混蛋敢踹老子?!” “臭小子别跑,老子起来看不扒了你的皮!” “你这个混……啊,许二爷,不,老大!” 本来还在骂人的小混混抬头一看,向自己伸出魔腿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大,都是浑身一震,纷纷住了嘴。 许辞阴测测的笑着,脚尖着地,轻轻扭了扭脚,“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大?刚才不还要撅了小爷的祖坟吗?” 那五个小混混为首最大的是叫阿牛的少年,年纪十五岁,自幼丧母丧父,自己一人带着两个弟弟,很是坚信,早早就学会了人情世故。 他见状,忙低头哈腰颤巍巍地讨好道:“哪能啊,许二爷,我阿牛就是撅了自家祖坟,也不敢动您家的呀,您可是我们老大!” “是不是老大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低头想了想,许辞终于想出了个万全之策。既能改观东街人对自己的看法,又在家落了个耳根清净。 “那是,那是!” “梓娴,你昨日不还说回到京城练武总不顺,缺个切磋的吗?”许辞对着从小巷中扶着一名少年出来的许梓娴道,他指了指还叠着罗汉的那五个小混混,“这几个如何?” 许梓娴眼光一亮,对呀,这些人整日打打斗斗,伤痛不断,定是颇耐打的。一不怕将他们打坏,二还可以教育教育他们,省的整日闲得蛋疼,来这里捣乱。 她眼睛贼明瓦亮,与许辞相视一笑,“这真是极好的!” “你们这段时间太猖狂了,不如好好跟着梓娴先学做人,顺便让梓娴教一教你们武功。”许辞笑的看起来很温柔,蹲下身子,像摸小狗一样摸着阿牛的大脑门子,“省的以后真得罪了什么人,再像今日这般被轻松扔出去。” 叠罗汉的混混们闻言哀嚎遍野。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少年动起手来太狠了,手臂简直比铁板还要硬,陪她哪里是切磋,简直是单方面被虐好吗?! 周围民众纷纷好奇怎么这几个人突然窝里反了,但也乐见其成,纷纷停下脚步围观事情动向,见那名黑瘦纤细的小少年(着男装的许梓娴)轻松将五个混混摆平,很是惊讶。又见混混头目东街小霸王教训他们,直觉窝里反,真是大大的好。 众人还在心里叫好,粉雕玉琢的玉娃娃许辞已经站起身,转了个身,就朝周围民众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我这几个弟兄这些日子无人管教,失了礼数,许辞在此给各位父老乡亲赔不是了。这几个混子刁蛮无理,到处惹是生非,实在是许辞教导无方。从今日起,我将重新教导这几人做人处世道理,争做东街好少年。还请各位父老乡亲拭目以待!” 说罢又对被许梓娴架着的少年拿出一锭银子:“多有得罪,我代我这些手下向小公子道歉。这些是小小歉意,还望小公子莫要责怪我这些兄弟。” 许辞鲜少带头作乱,东街众人只知道这五人的头头是个厉害的家伙,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却都未曾见到他,只以为手下如此,那老大定是丑恶万分的顽童。 可如今许辞突然,那一副谦谦有礼的态度、进退有度的礼仪、不卑不亢的气势、还有可爱无比的小脸,无不打动大叔大妈的心。再加上那些小混混虽总是捣乱,却都是小过错,并无大祸端,东街众人都动了恻隐之心,哪里舍得指责这么个美好的玉娃娃。 而且人家不是说了吗,要改造这些混混,看来这惹事的都是那些混混们,却不是这个玉娃娃。哎,可怜这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小小年纪,身份不低,还要低三下四向他们这些东街普通民众低头哈腰道歉。替那些个不省心的手下擦屁股,真是个好老大。 一时间,大家不仅不想指责他,还都纷纷同情起他来。 民众很是开明的对许辞无任何责难之词,却纷纷指着那五个混混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摊上个好老大,以后要好好改过自新!” “摊上你们这些不省心的手下,真替你们老大不值!” “你们可一定要一心向善,好好报答你们老大的再造之恩。” 是以,许辞没什么阻拦地,就带着那几个混混回到了许家。 把阿牛几人带给留给许梓娴打磨,许辞觉得有些心累,实在看不下去许梓娴对着五人单方面的凌虐,径自回了小院书房中。 今日之事也算是对他的形象小小地洗白了一下,可水滴石穿,他那些手下作乱两年,早已根植在东街民众心中。非是他三言两语就可化解,若想民众今后果真改观,他还要积少成多,徐徐图之。 若要如此,那这几个少年便不能再行那欺软凌弱之事。 几个少年他都还有些印象,带头的阿牛父母早亡,只有他带着两个弟弟。为求自保,不得不用暴力震慑四周。 还有那个叫阿四的,家中只有一个老奶,这孩子还算孝顺。 这几人或多或少家庭都有创伤,不得不用冷漠暴力伪装自己,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也就真的变坏了。 如今他们还不算恶劣,恩威并施之下,或可改变。 想到这里,他叫来念白念孝,窃窃私语了一番。两人听后虽是不解,却也受命而去。 遣走两人,许辞才从抽屉中抽出了一本《院试通则》,明年二月打了春便是一年一度的院试,他这辈子既然打算当个可以辅佐太子的贤臣,便不能一直倚仗太子存活。 上辈子他并未参加什么恩科考试,只是太子的一句话,他就摇身一变,成了连父亲都为之眼红的正三品扬州刺史。但因着他毫无根基,只靠太子一人,等他监察扬州之事,扬州知府敷衍塞责,根部不将他看在眼里。 他多走了很多弯路,才赢来了地位,却失去了太子亲信的立场。 如今重生,他定要打好基础,能不靠太子就不靠太子,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行进。如此既不会招人嫉恨,也可广结善缘。 院试每年三月举行,考过即可为秀才;秀才可参加每年七月举行乡试,八月下榜,上榜的为中举,既为举人。成了举人,才有资格参加三年一次的会试,上榜者便是进士,到那时方可真正入朝为官。 他前世这些步骤一个也没走,如今从头慢慢来,确实要好生对待。 他懂得许多旁门左道,机关算计,最是懂上位者的心。所以这些考试的答题方式该也不在话下,可总要准备充足,才不枉一去。 第12节 第14章 收买人心 阿四陪许家三小姐许梓娴打了几天的架,这几日都抽不出时间去东街抢钱。 这日,日头西沉,已是傍晚时分,他才拖着一身伤骂骂咧咧从许府往家走。 妈的,回家这么晚,奶奶该担心了。 阿四是住在东街最角落的边缘地带,那里三三两两地坐落着几间简陋破败到不行的茅草屋,算是繁华东街处的贫民区。 刚进了贫民区,阿四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饭香味。 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顿时发出“咕咕”的惨叫声,摸了摸扁平的肚子。阿四眼前一亮,好香的鸡肉味,也不知道是谁家开了大餐。随即眼睛重又黯淡下来,谁家又跟他有何关系,他家如今温饱都成问题。 他才只有十三岁,要力气没力气、要能力没能力,根本没有人要他做工,而家中还有一年迈奶奶,八十岁高龄,身患顽疾,经常卧病不起。 为了帮奶奶看病抓药,他只能跟几个弟兄一道在东街抢钱为生。 呵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阿四瘪了瘪嘴,心中冷笑:那个该死的许辞,忒把自己当回事儿,居然还教训他们几个兄弟。 若不是看他脑子缺根筋,讨好几句就乐不思蜀,身份又金贵可以给他们几个兄弟当后台,谁愿意陪他虚与委蛇。 他自幼在市井中长大,心思可说是玲珑剔透,也懂得不少人情世故,是他们五个结拜弟兄之间的军师。他们横行市井,自是看不上那个仗着背景而猖狂无度的许辞。可他们可以利用他帮他们顶灾顶难,可以拉他给哥几个当替死鬼。 认许辞当老大这个主意,就是他出的。 当时阿牛还不同意,可自从挂了许辞的名头,出来抢钱打架每每必成之后,阿牛也尝到了这个主意的好。 许辞那个傻蛋还真当自己是他们老大,岂不知他们只是利用他罢了,被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呢。 试想若是真心拜一人为尊,哪会不知收敛只知道给这人惹祸,往这人身上泼脏水的? 他阿四若是真能得一人可以拜服,他定当竭尽所能,为他行事。 但恐怕是没人可以驾驭他这个行迹恶劣的市井混混。 他边在心中咒骂许辞,边往家中走去。那肉香味不散反浓,竟似从自己家中传出来。 阿四恍然,抬起脚步就朝家中奔去。 一进入破败的小屋,就见在黑漆漆的木头桌上,正有一大碗散发着浓郁肉香味的土豆炖鸡和两碗腊八粥。 是了,今天是腊八。 天色已黑,屋子角落那个小小的床榻上点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在低头缝着东西。 阿四微愕,既而紧张地冲过去,“奶奶!您不好好躺着怎么起来了?”脸上泫然欲泣,竟要马上哭了。 常言道:临死之前人有回光返照。 难道奶奶要不行了? 他父母走的早,如今只剩下奶奶与自己相依为命。奶奶待他疼爱有加,若是奶奶也去了…… 想到这儿,阿四不禁潸然泪下。 阿四奶奶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没有听到阿四进门声音,如今乍一抬头,见阿四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不禁紧张地问道:“这是咋了,四儿,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告诉奶奶,奶奶替你教训他们!” 阿四抹了把眼泪,重又问道:“奶奶怎么起来了?”看到奶奶较往日要精神矍铄的样子,阿四心中更难过。 “奥!对了,”阿四奶奶一拍脑门,记起了什么,“四儿长大了,小小年纪就能找到一份美差,还瞒着奶奶,给了老婆子我一个惊喜,哈哈,真给奶奶长脸。” 阿四凝眉不解:“你在说什么呀奶奶?” “还要瞒我,”阿四奶奶双目一瞪,道,“人家今天上午都来了,给咱们家送了过冬的棉衣棉鞋、吃的喝的、还给奶奶我送了这一瓶药丸,说是可以强身健体。我中午吃了一粒,到了下午就浑身舒畅,可以下地了。” 阿四奶奶说着就从脏黑的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白瓷瓶。 阿四皱着眉拿过来,打开瓶盖闻了闻,心头大震。 他经常去给奶奶抓药,自是闻过不少药材。他脑子又极其聪明,过目不忘,光闻味道就能知道是什么药材,其中稀有珍贵的百年老参这等稀罕物他曾有幸在药铺中闻过一次。 这个药丸中居然有百年老参,而且分量还不少! 之前看病的大夫曾说过,奶奶这个顽疾是累出来的,需得用人参在滋养,顽疾方可大愈。但若是没有人参滋补,奶奶恐活不过这个冬天。 可人参何其珍贵,他如何能买得到,甚至曾动过念头将药偷过来,但人参都锁在柜台下面,他根本无从下手。 如今这连成药丸的人参就在自己手里,而且还是百年以上的。 到底是谁? 心中澎湃,似有答案,却不敢相信,终是按捺不住,阿四小心翼翼问道:“奶奶,送这东西来的那人留下姓名了吗?还有那人是怎么说的?” 见阿四小心翼翼的样子,奶奶的心也跟着忐忑不安起来,“是,瞧我这记性,奥对,那人说是奉了许二爷的命令。说许家最近缺几个打杂的小厮,见你和阿牛这几个孩子实诚能干,就一块要了去。签的还是活契,说走便可走的那种。” “说这是预支给你的第一个月工钱。我就问真是工钱也不能这么多呀,那人回我说因为是腊月上工,干的活要辛苦些累些,工钱自然是平时的数倍。我一听也是那个理,再说那人还说这东西是你求着送来的,奶奶这才收下了。” “莫非你不知道?莫非是送错人了?!那咱可不能要,四儿,你可知道那个许二爷家住何处?明天一早赶紧给人送回去吧!可我这鸡都炖了,该怎么办呀?”阿四奶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阿四心下顿悟,虽是疑惑,却还是安抚地握住奶奶的手,脸上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奶奶,我今天忙了一天给忘了,这些年货的确是许二爷提前付的工钱。而这瓶药,是许二爷送给奶奶的。奶奶可要按时吃,不能辜负许二爷的关心。” “哎,你这孩子,”听到阿四承认,阿四奶奶提着的心才稍稍放进肚子里,“你没骗我?” “那是!”阿四仰起胸膛,“奶奶等你身体好了出去打听打听,谁人不知许二爷是我和阿牛哥几个弟兄拜奉的老大!” “那便好,我老婆子也活了一大把年纪,虽那个来送东西的孩子说多付了工钱,可谁家一个小厮的工钱能买来这么多东西。四儿你可不知道,那可是用一个板车拉过来的,满满的一车呢,隔壁老王看的眼睛都红了。”她颤巍巍地下了床,牵着阿四的手朝后院旁边的柴房走去。 柴房门一打开,阿四眼前一花,面前是堆得满满的崭新棉衣、棉鞋、棉被,还有挂在屋檐下的腊肉、冻肉、蔬菜、果干。 活到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年货。 阿四本来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一股无法言表的幸福暖意充盈在心中久久无法散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虽不知许辞是如何想的,但他之举的确救了奶奶一命,还救他们家于水火之中。 今日你救我奶奶,他日我阿四用命还你。 “你们这几个孩子,素来比一般孩子顽皮些,可奶奶知道,你们心肠都不坏。许二爷是个好的,他这是在帮咱们。单是那瓶药丸,我喝了那么久的草药都没见好的身体,那药一吃就转好了。” “奶奶估摸着那药极其珍贵,是咱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那么好的东西,人家就白送给咱们了。”奶奶牵着阿四的手坐到饭桌前,“四儿啊,你可要好好报答许二爷的恩情,莫要忘恩负义。咱们虽穷没有钱,但咱不能没了心。” 阿四喝着奶奶熬炖的香醇鸡汤,重重点了点头。 许府,许辞书房。 念白、念笑气喘吁吁地回到书房,两人互视一眼,念白问道:“许二爷,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可念白有一事不明。” 许辞放下手中的书本,抬眸漫不经心地道:“何事不明?” “这五人之前处处利用二爷,没少给您抹黑。二爷该严惩他们才是,为何现在却对他们这么好?”他二人原以为二爷把几人带回来陪二小姐切磋是存了教训他们的心,可没想到这几日二爷竟让他们针对各家各户,送去不同的救济之物。 那瓶上好的百年老参丹可是值整整五百两黄金,黄金啊!太替许二爷不值了。 许辞知道他们心中不解之处,他端起书桌边的茶杯,撇去茶沫,喝了口茶润润喉才缓缓道:“他们几人虽总打着我旗号行敲诈勒索之事,却也未曾触及到我的底线,只是小打小闹并未致人重伤。” “你们也应知道,这几人前两年行事猖狂,我的形象在东街可说是一落千丈,而我那日当众表示要再造这几人。若过一段时间,人们发现原本的坏人变成好人,这种反差,会不会很惊讶?” “我若弃他们而去,众人只会道我许辞是幡然醒悟或是爱惜羽毛。” “可我若是改造了他们,众人就会说我许辞是个对弟兄们不离不弃、可以托付的贤德善良之人,是个人人皆可倾心跟随的主子。我连他们都可接受并以德报怨,何以接受不了其他人?民众继而会改观对我的看法,认为之前关于我的传言并不真实,不足为信。” “而且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每个人家中都是贫寒之境,几乎连温饱都无法满足,外出抢夺小钱实则是无奈之举。那些抢夺来的钱财并未挥霍,而是拿回家中照料了家人,可见他们并非大恶之人,还有悔改的机会。” “既然有机会,作为他们的老大,我为何不能在悬崖之上拉他们一把?这对我来说,本就是力所能及之事。”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在绝境拉他们一把,远胜于在顺境时从后面推他们一把。 第15章 大宴群臣 许辞妙语连珠,将他救助几人的原因娓娓道来,心中却是另有因由。 前世,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大哥许梓涯是怎么偷偷挖的墙角,自己这些个净给自己抹黑的兄弟不知何时就成了许梓涯的爪牙。 明里暗里帮着许梓涯挑拨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有次还挑拨得太子差点生了革他职的心思。他对这几人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教训了他们几次,几人才稍稍收敛。 他素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许辞如今救他们,全因前世他们中的阿四尚且良心未泯,在战场上牺牲自己,护了他周全。 还是那次,他和公孙御带着四名士兵探察敌情,惊动了月国巡逻小队。可巧了,这四名士兵中其中一人便是阿四。阿四素来聪明,他用声东击西之法将这支巡逻小队引开,又派一人回营地找救兵,给二人争取了逃到树林隐藏的机会。 所以这次重生,这五人里,他对阿四格外照顾,给他家的东西也是最好。若不是他的牺牲,又何有后来太子相救一说,自己和公孙御也早就见太祖爷爷去了。 此番举动可谓是一石四鸟,一可改观自己形象;二可帮他五人洗心革面;三可偿还前世欠下阿四恩情;第四嘛,常言道,打压敌人便是壮大自己。此刻将他们训得服服帖帖,看那许梓涯还如何挖他墙角。 念白、念孝听后恍然大悟,心中对许辞的崇拜之火烧的更加旺盛。 二爷就是二爷,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二爷的心思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参透的! 第二日,跟在许辞身后的念白、念孝二人,看到那五个被三小姐打了好几天也未出现服软姿态的少年此刻对着二爷毕恭毕敬、服服帖帖的模样,心中对许辞的钦佩更甚。 二爷果然好本事!秀的一手好情商。 许辞但笑不语,深藏功与名。 他将几人引进书房,先行开口:“我知道的远比你们以为我知道的还要多,我懂得也远比你们自认为我懂得要多得多。你们心里想的,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我不予理睬并非我不知。” 几人面面相觑,羞愧地低下头。 许辞在书桌后落座,他神色冷淡,从容地从书桌抽屉中取出两叠早已写好的契约,分别用左手和右手拿着,面容冷肃:“我这里有两份契约,左手上的是活契,右手上的是死契。钱昨日也提前给你们了,你们也该都有收到,你们选一个签了吧。”他晃了晃手中契约后将两份契约放在书桌两边,用食指点了点毛笔。 为首的是阿牛,他想了想,拿起了左边的活契,几人见状,也纷纷向活契伸出手。昨日他们家人的说法便是他们签的是活契,如今拿活契也无可厚非。几人并不识字,手里拿着的契约写的是旁边之人的名字也不知道。 唯独阿四,迟疑片刻,从右边将自己的死契挑出来,迅速签上名字按了手印。 另外几人原是正要去拿笔,他们不会写字,便打算画个符号代替名字。但阿四不同,他虽没上过学,但偷偷在学堂外听了几堂课,认得不少字。 见阿四龙飞凤舞地写了个“颜四”在上面,几人呆愣住,阿牛一把抓住阿四的胳膊,声音焦急道:“你拿错了,那个是死契!”阿四姓颜,自然签的是“颜四”二字。 阿四眼睛幽深地望了阿牛一眼,突然掀起衣摆朝许辞猛的跪下,行了一个庄重的三叩九拜礼,一脸肃穆道“我颜四从今往后,只认许二爷为主,一生效忠,绝无二心。如若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其他几人见状,迟疑许久,也纷纷放下手中活契,在阿四的指认下纷纷在自己的死契上画押,后又学着阿四的样子向许辞跪拜投诚。 签了死契,他们以后便是奴隶了。几人跪拜时面面相觑,心中丝丝悲哀。 许辞冷肃的面容这才稍缓,他将那几张死契拿在手里晃了晃,“看好了,这就是你们的卖身契。”说罢,两手一撕,只听“嗤啦”一声,死契化成纸屑。 第13节 “记住你们今日的誓言,今后我还是你们的老大,出门我还是会罩着你们。好了,都出去陪梓娴切磋去吧。” 眼见刚签好的契约又被撕了,几人的心忽上忽下,脑子晕晕地完全不够用。许二爷这到底卖的是哪出啊! 还是阿四醒悟的快,在他的示意下几人才回过神,纷纷告退而出。 路上,阿牛拉住走在最前面的阿四,“你方才为何要签那死契,你可知若是许二爷刚才不撕了,我们就真是死身了。” “许二爷是试探我们的忠心,一死一活,一忠一中,签了死契,到死都是他的人。我要投诚,自然是要选死契。牛哥,先前是咱们有眼无珠,一直误会了许二爷。他哪里是个蠢蛋,他简直是弄权训人的天才,牛哥你告诉我,你现在有心思泼他脏水吗?。” 阿牛双眼一瞪,“胡说,许二爷救我全家,我如何能行那忘恩负义之事,别说是泼二爷脏水,便是有人再辱骂二爷,我阿牛第一个就不同意!” “你看,是吧?一手皮鞭一手绵糖,我们可都攥在了二爷的手里。”阿四叹了一声,又叮嘱几人道,“以后莫要在外面行那恶事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不能再坏了许二爷名声。” 阿牛拍拍胸膛,“那是,如今许二爷给咱们发工钱,家中也不愁吃穿,谁还要去外面抢东西,就不是什么好事。” 几人纷纷作了保证,相伴朝许梓娴练武之处而去。 …… 这日,天朗风轻,许梓娴正在后院之中练习“飞叶摘花”,站在不远处的百里惜烟淡然看着,到有的地方更是微微点头以示肯定。 许梓娴心神震荡,起了对师父好好卖弄一番的心思,只见她骤然腾起,摘下一片梅花瓣,灌入内力便随手朝外一掷,动作飘逸灵动。 百里惜烟眼中出现激赏之色,这个徒弟合该练《玄女神功》,才八岁便可使飞叶摘花的招式,实属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还没等许梓娴跑到百里惜烟面前卖乖,就听到他掷出花瓣的地方“哎呦”一声惨叫,许梓娴心道一声“不好坏了”,怕是伤到人了。 两人相识一眼,急急忙忙朝那处奔去,百里惜烟一个起落,已是到了那处。 许梓娴紧跟其后,老远就看到一名艳美华贵的女人跌倒在地,身旁四寸位置插着那片梅花瓣,吁了一口气,还好未曾伤人,那名妇人有惊无险,只是被吓得了跌落在地而已。 这人正是刚刚过了禁闭期的林氏,今日刚解禁,正打算去给老太太请安,哪知路过此地遇到这无妄之灾。 身旁的水气赶紧将她扶起,林氏一脸不忿地望向来人,满身狼狈,“是那个小贱蹄子不长眼睛,竟敢暗箭伤人。”她未曾见过百里惜烟,如今乍见自己不在的这一个月里家中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位年轻的美人,顿时愣住。 莫不是那个冤家又背着她纳了一房小妾? 百里惜烟太过扎眼,以至于林氏都未曾发现站在百里惜烟身旁软糯地像只小白兔似得许梓娴。林氏心中如此想着,眼神逐渐冷厉起来,这人如此美丽,她的地位恐有不保。 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土,林氏转眼间换上一副亲和笑容:“哎呀,原来是位漂亮妹子,姐姐方才走的匆忙未曾看脚下,姐姐不怪妹子。”先从辈分上压一头再说。 百里惜烟可不吃她这一套,见那人都自己说没事儿了,只略微一颔首,转头就牵起许梓娴的手,“梓娴,我们走。”一个起落,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留下迎风凌乱还没回神的林氏。 “那个娃娃是许梓娴?”林氏手指发颤,指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是的,姨奶奶。那个女人是三小姐的师父。”水气小心翼翼回道。 林氏狠狠剜了水气一眼,“刚才为何不提醒我!” 水气“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回道:“奴婢该死,姨奶奶刚出来,水气是一时激动,高兴地给忘了。” “这还差不多,起来吧,随我去给老太太和老爷请安去。” 水气迟疑地问了一句:“姨奶奶不回去换身儿衣服吗?” 又剜了水气一眼,林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蠢货,就这么去!” 当天下午,许梓娴和许辞便被许长宗叫到书房好一顿训斥,许辞这才知道,原来那林氏又出来做妖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这一年风调雨顺、百姓丰收,入冬以来又下了几场鹅毛大雪,雪虽大却无狂风,可谓是瑞雪兆丰年。太康皇帝龙颜大悦,腊月二十三的时候,大宴群臣以谢天恩。 六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前来赴宴。 此言一出,有参加资格的官员纷纷回家备好华服,只等着那日到来。这可是疏通人脉的好时机,不可错过。 而许家此时,林氏正轻咬着许长宗的耳朵。 “老爷,梓涯这孩子素来乖巧懂事,又识大体,您就带他去吧。他长得随您,俊俏,说不定就有哪个小郡主或是谁家的贵女芳心暗许,或是结交个小皇子小王爷的。”她舔了舔许长宗的耳蜗,许长宗顿时浑身一颤,“那对您的仕途之路可有大大的好处,可许辞那个娃子顽劣霸道,认识的都是些地痞流氓,去了除了给您丢人什么也做不了,您带他去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再者,您若是再带个女娃,梓颖也是不二人选。梓娴这孩子你也知道,没个正经样子,梓玉又怯懦胆小,唯有梓颖落落大方,拿得出门去。” 许长宗低吼一声,将林氏压在身下,喘着粗气,“好,就依你。老爷我就带你们三个去。” 第16章 许辞赴宴 “男人床上的话没一句真的!”林氏咬着手帕,执着折下的梅枝狠狠鞭打着梅树,活像将梅树看成了某个仇人。 昨儿个答应的好好地,带梓涯梓颖去赴宴,今早一起来就变卦了。直接就用梓涯尚是戴罪之身不可赴宴为由搪塞过去,带也只能带许辞和梓颖去。 许梓颖小许梓涯四岁,如今正是十一岁,她继承了林氏的好相貌,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梓颖能去固然是好,可她毕竟是个女娃,嫁人后就成了别人家的。梓涯去了才是有大大的好处,皇家盛宴去的都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能攀附个一二,梓涯今后的仕途之路定会平坦风顺。 本以为就只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没想到中午时候又有了转机。 话说早朝之后,许长宗正同几个同僚讲起赴宴之事,却突然被刚从海南回来的恭亲王唤住。许长宗在一帮同僚的艳羡中改成与恭亲王同行,恭亲王是皇上的异母皇兄,今年有四十多岁。他同皇上极为亲密,许长宗自然乐得与其攀谈。 两人渐渐远离众人视线,恭亲王才淡淡一笑,“冒昧请来许侍郎,是本王唐突了。只是本王听闻贵府有一位夫人是来自扬州知府林家,可是如此?” 许长宗摸不着恭亲王的心思,回答得中规中矩:“回王爷,下官府中确有一位姨娘姓林。” “恩”,恭亲王点点头,“那该错不了了。本王今年夏天刚续了一弦,正是扬州知府家的嫡五小姐。本来她身体好好地,可本王急着进京,路上颠簸,王妃一到京城便病倒了。太医看后也未曾好转,只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两人走下高高的台阶,恭亲王在前,许长宗稍稍错开一点,斜贴着紧随其后,恭亲王侧目望向许长宗,眼神焦虑神色憔悴:“我几次询问,她才艰难开口。原是王妃收到封家书,她的奶娘老死了。王妃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精神恍惚时净说胡话,有次我偶然听到王妃自言自语,说想再尝尝奶娘做出的玲珑白玉糕。几番打听,才得知许侍郎家的林姨娘曾跟王妃奶娘学做过如何制作玲珑白玉糕。” 许长宗心中澎湃,真是要睡觉有人递枕头。 日前听闻丧妻多年的恭亲王今年终于娶了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为续弦,没想到居然是扬州知府家的嫡五小姐。 伺候好恭亲王的小王妃,只要恭亲王在陛下面前一句话,他的仕途之路尚可一搏。 皇上这几年对他愈加不闻不问,礼部侍郎这个闲职他一呆便是十几年,毫无建树,早已是皇上的弃子。 回家后许长宗将此事与林氏一说,林氏的嘴顿时噘得老高,“要做你去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同娘家势同水火。” 许长宗搂住林氏的胳膊:“好夫人,听话,你不是说让我带梓涯梓颖去吗?若是能将恭亲王妃的心病治好,不,不必医好,只要你去给她做了,此事我便答应你。再说她才十六岁的小姑娘,你离开家那会儿她都未开灵智,你跟她生甚气。”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哼,那好吧,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她做几天的玲珑白玉糕。” 林氏去恭亲王府做了几天糕点,恭亲王妃的病还真转好了。恭亲王大喜,赐了林氏许多金银首饰。 恭亲王高兴了,许长宗就乐了。礼部尚书如今年事已高,不几年就该告老还乡了。他那个位置可是份肥差,自己当了十几年的四品礼部侍郎,也该升迁一下了。 经过几天考虑,抱着侥幸心理,他终是决定带许梓涯和许梓颖两兄妹去赴宴。以后与恭亲王之间还需要林氏去活络关系,可不能惹毛了她。 皇上宴请三百多位朝臣,再加上每人可携带两名家眷,也该有千人了。自己在这些群臣中犹如海中一粟,况且这种宴会,皇上在场群臣无法开怀畅饮,陛下一般只会在盛宴开始举杯祝词,之后便会离开,时间仓促,未必会注意到他。 这次宴会可以说是群臣之间的交际宴,而不是讨好皇上的奉承宴。 还差三天便是皇家盛宴,许长宗才将赴宴之人定下来。差了小厮去王氏那通报,许长宗自己则亲自往许辞房中走去。 边走边在思忖如何找个由头将他训斥一番,闭门思过到宴会之后。 林氏早有准备,一早就给许梓涯和许梓颖备好了衣服。 而许长宗在许辞那里进展的也异常顺利,责骂了他两句,许辞居然无半句顶撞。后又罚他紧闭,许辞也也只默然不做声,没有以往的歇斯底里,这事儿顺利地让他心中打怵。 许梓涯在房中休养了一个月,身上创伤早就好全。 腊月二十三日下午离宴会还有一个时辰,许长宗带着装扮得像两个仙人似的许梓涯和许梓颖朝皇宫而去。 皇宴去早去晚都是不敬,提前半个时辰到,最是合适。 三人走了两刻钟左右,许辞将好不容易换成女装的许梓娴连拖带拽塞进马车里,扬长而去。 …… 此次皇宴可谓是近几年来最为盛大的一次,连平日鲜少上朝的三朝元老都盛装出席。许长宗被领路小太监引到保和殿时,已有不少官员到此,正在互相作揖寒暄。 保和殿中央用红地毯铺设出一条通道,左右两边摆满了整整齐齐的案几,许长宗粗略一算,差不多有三百来张桌子,共二十二纵十五横。文官在右、武官在左,泾渭分明。 许长宗是正四品官员,官职越高,人数越少。因此他的位置尚且可以,在中间位置。 几名同许长宗相熟的官员见他来了,纷纷携着家眷前来寒暄。 年轻的官员就带着妻子,而年级大一点的则大部分带的是孩子,皆是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为自家孩子开拓人脉,可怜天下父母心。 “咦,这两位公子小姐俊得跟仙童一般,是许大公子和许大小姐?”同样带着孩子来的同僚张大人开口问道。 “正是,正是。还不快见过张伯伯。” 见两个好看娃娃从容有度地行了大礼,张大人哈哈笑道,“好,乖乖,这是犬子张起。起儿,这是你许叔叔。”听罢少年躬身作揖,算是打了招呼。 聊了一会儿,终是按捺不住,张大人问道:“大人,怎不见贵府二公子?” “犬子前几日犯了过错,我罚他闭门思过,因此才无缘此宴。否则我定是带他来,哪会带梓涯这孩子。”这套说辞他早就想好,如今回答起来流畅自然。 许梓涯犯错之事许家捂得很严实,几乎无人知道真正在禁闭期其实是许梓涯。 寒暄完许长宗就带着两人继续找人熟络感情,张大人见他走的远了,才暗自思忖:传言许侍郎偏爱庶子冷落嫡子,倒是真的。 不屑地瞥了一眼三人离去方向,闭门思过也不急在那一时,不过是想出的托词罢了。家丑不可外扬,他却如此大喇喇说出去,当真是不给自己的嫡子留情面。 带着两个庶子进宫,许大人真是老糊涂了。 皱眉摇摇头,嫡庶有别,正统为纲,许大人此番举动有失大体。 指了指许长宗离去的方向,张大人小声对自己七岁大的小儿子耳语道:“方才那孩子不可结交。” 许大人此时哪儿还有心思想在乎什么嫡庶有别,若是平时他还有所计较,可如今他被升官蒙了心,只想着一心攀附恭亲王,早将礼数抛之脑后。 寒暄了一圈,并未见到恭亲王,许长宗只得遗憾地带着两个孩子回自己案几旁坐下。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许辞和许梓娴也姗姗而来。带路的是太子近侍周公公,一进保和殿周公公连看也不看许长宗几人,直直领着两个奶娃娃就向前排而去,一直走到武官第二行首纵的位置才停下来。 第一排是王爷,第二排是皇子。陛下这次也是下了大手笔,连皇子都一个不落统统弄了出来,不知当权者的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许二爷,许三小姐,这是太子的位置,您先坐下歇息歇息,太子马上便到。”周公公躬身弯腰讨笑道,脸上活脱脱的就是只讨好人的狗模样。 许辞笑容大方可掬,握住周公公的手道了声谢,顺势将手心里的金弹子滑进了周公公手里。周公公一愣,笑容更加灿烂狗腿子。 两人自打进了宫殿,就吸引了全殿的视线。 众人互相交头接耳,琢磨着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有几个眼尖的认出了许辞,小声嘀咕道:“这不是许侍郎家的二公子吗?” 声音虽小,可在偌大的安静大殿上清晰可闻。 一时间,大殿上的众人,纷纷抬头朝原本默默无闻的许长宗看去。 第14节 许长宗此刻,一张俊颜已是黑的跟锅底一般,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孽障畜生,居然令自己的父亲当众出丑! 许辞朝许长宗展颜轻笑,晃了晃手中明灿灿的镶金边红色请柬。 第17章 太子请令 这请柬皇上宴请群臣的第一天周公公就给他送来了,他那时在外面,恰好碰上周公公,所以此事未惊动许府任何人。 若是许长宗还尊重他这个嫡子,他也会给他留个面,告诉他这事儿。 可很遗憾,许长宗自己找着被打脸。 许长宗此刻脸上通红,忙低下头掩盖住双眸中的阴冷怨毒。 他方才已跟不少同僚说过许辞在闭门思过,如今许辞凭空出现,以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未曾发出一言,便轻易击碎了他的话,坐实了他亏待嫡子的言论。 他铁青着脸,隐藏在宽袖中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就连跟在许长宗身旁一直乖巧的许梓涯和许梓颖也变了脸色。 许梓颖思考片刻,突然乖巧温顺地为许长宗拍抚着背,善解人意道:“父亲,喝口清茶,莫要再被气病了。哎……”说完又皱眉幽怨地望了许辞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是许辞把许长宗气病了。 却只换回许辞的冷哼一声,又讪讪地收回视线。 许长宗脸色稍缓,顺着台阶下,作势咳嗽两声,“还是梓颖懂事。” 众人自扫门前雪,不愿介入旁人家事,也就一会儿功夫,冷清的大殿重又笑语宴宴,热络起来。 来得早的一般都是品阶低微的官员,等那些王爷太公等重臣们都纷纷来齐入座,就看到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从内殿走出,殿中声音才渐渐小了下来,纷纷起身而立。 “皇上驾到!” “太子驾到!” “大皇子驾到!” “三皇子驾到!” “五皇子驾到!”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五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之人雍容华贵,一身金色锦缎常服将一身挺拔强壮的身体衬得威严无比。 紧随其后的少年英俊地令人移不开视线,他也是一身金色常服,服上绣的却着四爪黑蟒。不同于皇上的威严,他给人的感觉冷冽孤傲,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冷意,正是李昊琛。用的都是太医院最上等的药材,他的腿伤已全好。 厅中众人行了君臣之礼,太康帝扫视一番,才道:“平身,免礼赐座。”说罢便在上首兀自坐下,几位皇子也纷纷入座,众臣才又行了谢恩礼,缓缓坐下。太子走近二排首纵,一见到许辞,浑身的寒冽气势瞬间像融化的二月春风,温柔缱绻。再次令大臣啧啧称奇,原来太子对自己的伴读这般好。 “今年是我大曜国的丰收之年,朕特设宴席,一为感谢上苍好生之德;二为犒劳诸位爱卿护国之劳。来人,赐酒。”说罢一口饮尽杯中佳酿,随侍小太监立刻为其添满。 众位大臣忙拿起酒杯,齐道“谢主隆恩!”,便一齐仰头将酒一喝而净。 “上月收到捷报,我大曜国的费家军大胜月国军。朕相信不日就可将进犯我大曜国的月国军驱逐出去,在此朕特意敬费爱卿一杯。” 武官三排首纵位置的中年汉子举起酒杯,一口饮尽,才散漫道:“谢圣上。” 费远征是当朝第一武官,骠骑大将军,负责镇守大曜国西方之地。这两年因连得胜果,有些恃宠而骄。 大曜国十二年前天灾不断饥荒连连,马瘦兵残,外忧内患,西方大月国欺它软弱,趁机进犯。太康皇帝主张休养生息,以向月国献出五十座城池为代价,换来了十年休战期。 而月国变本加厉,更点名要了尚才襁褓的四皇子为质子。 四皇子是丽妃所生,而丽妃母家正是费家,她的父亲正是费远征。 费远征因此事大受刺激,性情大变。他本是关中一带的主将,为此事自请前往边关,抵抗月国军。 十年来战果显赫,而太康皇帝又觉有愧于费家,破格将他提到正一品骠骑大将军,又将费氏从一个小小嫔妃提到丽妃。 而两年前休战结束,月国军重又虎视眈眈,屡次进犯。 费家军虽多次险胜,但还是战败者多。而从今年开始,费家军开始战绩连连,从险胜到略胜,再到大胜,几乎将月国军打的节节败退。 费远征妄自尊大,有些得意其形,竟开始连太康皇帝都不看在眼里。 当然,费远征有一份私心,他这也是在施压于皇上,迫他将四皇子从月国接回曜国。 他这些年收拢了不少党羽,一有机会便弹劾太子,以此施压。他如今手握八十万大军,国内无人能与之抗衡,太康帝也不敢动他分毫。 皇上早已习惯费远征举动,他也无甚表情。但等酒杯放下,太康帝又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西关地带虽有捷报,然我大曜国北方邻国迦楼国却趁机想啄食我国。朕今日午时刚收到北关八百里加急快报,迦楼国趁北方大雪之际偷袭而入,已进犯我大曜国之境千丈,直逼我边关之城——龙城。” “我的儿臣们,还有诸位爱卿们,对此可有何高见?” 他本意是宴请犒劳众爱卿,可今天收到这等战报,他如何吃得下去饭。他吃不下去,那也要拿出来膈应群臣,免得整日里恍若无事之人,只知窝里反。 众臣子心中哀嚎,这哪里是盛宴,这他妈明明是鸿门宴! 文官处尚无一人而出,丞相正要站起做个表率。就见太子站起,走到红毯之中,“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前往北关,直击迦楼军。” 皇上眯着眼,没说话。倒是宋太公急急出声制止,“万万使不得,太子尚且年幼,未曾入过军队,若是平时到前线历练也就罢了,可如今是两军交战,非是儿戏,如何能去。太子身份尊贵,不可有任何闪失。” 皇上听后点点头,“是这个理,太子。你可还有话要说?” “父皇,儿臣虽未曾参军,但儿臣可从小兵做起,是否提拔全看将领之意。战乱之时,上至六十老父、下至六岁稚童皆去充军贡献一份力。他们尚且如此,儿臣为何不能。而且儿臣乃一国太子,本就该是皇子乃是皇家表率,儿臣前去,必定会振奋人心,鼓舞士气。” “哈哈,”,皇上仰天大笑数声,“说得好,不愧是我李家儿孙。你可想好了,去了可不是说回便能回的。”他若要去,朕自当会私下命令公孙拓将他护得密不透风,可这话不能在这里说。他就是要让太子在群臣面前仰起头,削了那些人的脸皮。 “儿臣早已深思熟虑过,不胜不归。” 连着一个月,费氏党羽对自己的弹劾声音越来越高。如今费氏一家独大,公孙家和宋家联手也无法与之抗衡。寒门子弟更是人人自危,只能当成炮灰。 富贵险中求,他今天下午听到北关急报,便心生前往边关之心。 他的母后是宋家嫡女,宋家这些年落败,虽是力挺于他,却无甚大作用。纵然有父皇造势,他如今在朝中依然是岌岌可危。与其在朝堂中如履薄冰,忙于算计,不如去前线一搏,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许梓娴贴近许辞,用内力传音道,“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许辞斜瞪了他一眼,眼眶红彤彤地,活像只吃人恶鬼,吓得许梓娴赶紧低下了头。 “好,既然如此。公孙爱卿,我便将太子交付给你,你可有异议?” 公孙拓起身而立,躬身道:“臣无异议,臣遵旨!” 和费家守护西关一样,公孙家守护北方一带,过个大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看看许久未见的弟弟,却从迦楼国那吃了个闷亏,他如何不气,今次回去,必定好生搓搓迦楼国的锐气! 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回座,太康皇帝这才缓和起凝重的气氛:“诸位爱卿,今日是大好盛宴,你们不必拘谨,只管吃喝。保和殿出去不远便是梅园,不爱吃酒的也可自行赏梅。朕还有事,便不陪诸位了。” 众人又是一通起身行礼相送,太康帝才慢慢起身,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下台阶,在众臣子注目礼下,慢悠悠从前门而出。 李昊琛回到座位时,就看到许辞一杯一杯的喝着,本来还以为是茶水。夺过来一闻,却是甘甜醇香的白玉庾酒。李昊琛不禁哑然失笑,捏着他粉嫩嫩的腮头,轻声唤了声:“小辞,可是醉了?” 许辞双眼朦胧定定望着李昊琛,看着看着,不禁泪涌而出,“哇”地一声,痛哭出来。哭声惊天动地,把一干刚从天子余威中摆脱的众臣子又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身边的太子伴读哭了,定是不舍得太子离去。这太子伴读与太子之间关系可比兄弟之间更为亲密啊。 李昊琛被许辞莫名的哭声一震,忙将他揽进怀中,边轻抚后背以示安慰,边起身就带着他向外面走去。 他自来不喜这么纷杂的宴会,许辞又这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回头看了眼兀自吃的高兴的许梓娴,只见她随手挥了挥,“我有武功傍身,自会回去,不必担心。”转世过来快十年没捞着喝酒了,今晚不好好喝个痛快,她就不是个爷们! 听她这么一说,李昊琛也懒得管她,一手托着许辞屁股,一手环抱许辞背部,像抱小孩一样将烂醉如泥的许辞抱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另外所有膈应许父这个凤凰男,想让王氏和他和离的都看这里,看这里(?⊙w⊙)? 离婚会有的,真的会有的!其实牧白觉得我这样设定也在情理之中,年轻时王氏没有孩子,而且年轻气盛,想着和离,但她后来有了孩子,孩子还在襁褓之中。 当了母亲就什么总会为儿女考虑,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而且前世的许辞是傻缺,很想得到父爱!他现在就算重生了,不慎聪明的王氏也没有察觉出他早就反感自己的父亲了。 最重要的一点,许长宗是不会同意和她和离的!之前番外也说过,王氏要和离,许父拦住了。因为吃的好住得好啊,和离了就没钱了。他只会想方设法打压膈应两人,却不会放弃两人。 只要他们在,王员外就会源源不断地送钱送物,他们也能占到好处。 而且古代只有男休女,没有女休男,就算是和离,也是在男方同意的前提下。除了公主! 亲们放心,许辞和太子如今自身难保,脱离出许家也无法保护母亲大人。 虽然在许府膈应一点,但在那里却是最合适的。王氏早就学会眼不见为净,而且她还掌握财政大权呢。 她吃得比他们好,穿的比他们好,其实他们膈应她的时候她也在膈应他们。 等许辞和太子长大了,拥有绝对的实力,他就可以一脚把他们踹了。 以上为解释,爱你们的白,么么哒,晚安 第18章 离别哀愁 李昊琛怀抱许辞在静谧的夜空下缓步而行,嘈杂的声音从身后的保和殿传出,更衬得四周空旷宁静祥和。 许辞喝了不少白玉腴酒,身上出了些汗。李昊琛怕他着凉,就把自己身上的金黄色斗篷从侧面掀起,罩在他的身上。 少年身躯不胜酒力,几杯下肚便几乎人事不知。况且他喝酒时带着几分借酒消愁之意,醉意来的更猛烈,熟悉的味道、温暖的怀抱以及宽厚的胸膛都舒适地令他昏昏欲睡。 四周冷风乍起,跑进包的不慎严密的斗篷之下,他浑身一个机灵,本来浑浑噩噩的脑袋就清醒了几分,微微抬起头,嗅到熟悉亲近的味道后又再次就头埋进李昊琛的颈窝之中,双手环脖,抱住李昊琛。 他的声音软糯低哑,轻轻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嗯,孤在。”李昊琛轻拍着许辞后背,安抚他进入梦乡。 “太子殿下的怀抱总是这么温暖。”一如前世临死前那个怀抱一般温暖热烈,令人不禁落泪。遥想那时,太子无微不至,关怀备至。而他自私自利,利欲熏心。 太子对他诸多失望,却依旧不曾有过任何伤他之意。用脑袋蹭了蹭李昊琛白皙的颈窝,许辞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太子殿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想起前世太子后来面对他时的失望落寞的样子,以及最后离别时决然赴死的神情,他的心总是阵阵抽痛。他重生而来,无法道出心中悔恨,每每在梦中惊醒,太子临死前那一幕幕历历在目。 方才太康皇帝言及北关战事告急,而李昊琛又当众请令后,他哪还有心思再往下听。 前世此次宴会他因后臀伤势无缘参加,年后才知太子已去北关前线。可他从来不知,太子竟是在北关那般凶险之境的请命前去的。 他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非朝堂动荡,何以铤而走险,非得去那北关。无非是要险中求富贵,是国之表率还是徒有其名,在此一举。 想到此处,许辞心中为太子心疼不止,前世太子首次从北关班师回朝,凯旋而归,一身戎甲,春风得意。 他只当太子殿下是英勇神武,天下无人能敌,小小年纪在边关一呆便是五年,却不知其中滔天权势都是用命拼出来的。 李昊琛幽谭似的眸子染上笑意,他只道许辞是因腿伤之事尚在自责,“莫要自责,此事也不怪你,全因孤实力不济,未能驾驭那畜生。” 小辞的哭声令他心疼不已,这孩子是他亲自挑出来的。从六岁看长到十岁,拿在手心百般疼惜。 许侍郎对许辞多有苛刻,而王氏疲软,王员外虽说富甲一方,可说到底只是个低贱的商贾之辈,面对许长宗这样咬住王氏不肯松口和离的四品朝廷命官,也只能是爱莫能助,唯有源源不断地将世间好物往他二人怀里送。 小辞当年像小兽一般攻击戒备的眼神他尚记忆犹新,那种戒备是平时日积月累下不由自主带上的。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生长在家境殷实的四品官员家中的六岁稚童带上这种眼神? 第15节 这世上,幼兽本就不具备攻击能力,它们只是以攻为守罢了。 这几年来许辞身上的野性和戒备渐渐减弱,特别是这一个月来,在他面前更是温顺讨喜到令人欲罢不能,此番变化令他甚是欣喜。 本来已经停止哭声的许辞再次泪崩,太子怎么会对他如此宽容,怎会如此不计代价的为他着想,心中又是悔恨,又是甜蜜,百感交集。 他搂着李昊琛的胳膊紧了紧,在他颈间无声哭泣。 温热咸涩的泪水顺着李昊琛细长的脖颈流进胸膛处,李昊琛只觉得被泪水划过的胸口一阵闷痛,比他自己伤心时更要揪痛。 “怎么了这是,今晚像个姑娘似得,哭个不停。”把许辞更加紧实地抱在怀中,李昊琛才觉得胸中抽痛稍减。 “太子殿下,我五年后一定会高中状元。到时您要从前线为我带回一匹世间最好看最英俊的千里马。我想要您看我身披红色状元锦袍,身跨千里马,受尽万人瞩目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心中十分不舍太前往前线,但富贵险求,他绝不能开口挽留,令太子带着杂想离开,拖太子后退。 被许辞孩子似的话语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李昊琛的声音轻柔喑哑,“好,孤答应你。” 许辞不再说话,李昊琛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我抱着你拍背,你窝在我怀里。走着走着,李昊琛便走到了太子寝宫。 醉酒又哭了许久的许辞早就受不了睡魔侵扰,太子将他放在床上,脱掉衣服,盖上被子这种种行动他都毫无察觉,睡得死死的。 李昊琛带着宠溺地摇头轻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哭过就睡着了。看了一会儿,转头便往书房而去。 次日,许辞醒来时天色大亮,他头痛欲裂,烦躁的翻了个身,却发现这里不是许府。四周清雅古朴,没有华丽的装饰品,布置地颇有内涵雅韵。 这里是太子寝宫。 脑子里意识到这一点的许辞“腾”地一下坐起身,把身旁被太子命令留下伺候的周公公吓了一跳。 周公公见他醒了,忙上前一步:“许二爷,您终于醒了。” “太子呢?!”许辞紧紧抓住周公公的袖摆,急促问道。 “巳时刚出发的,如今该到了宫门口了。” “什么?!”许辞“哗”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拿起衣服随便往身上套好就往外面冲去,“我要去送行。” 前世太子第一次出征自己未能送行,这次如何再一次错过? 周公公紧紧跟在许辞身后,见他脚步轻浮,几次差点跌到,吓得心都吊到喉咙眼去了。 妈呀,太子临走前可千般叮嘱要伺候好许二爷,许二爷要是有什么闪失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呀,“哎呦,许二爷您慢点,慢点呀,小心脚下。” 平日里一炷香才走完的路程在许辞的跌跌撞撞下一盏茶就跑完了,等他跑到宫门口时恰好看到一身轻衣简装的太子才与公孙拓汇合完毕,准备启程。 不敢懈怠,许辞赶紧冲出去,大叫一声,“太子殿下!”生生叫住了太子驭马的步伐。 许辞赶忙上前,也顾不得行礼,从腰间将一直戴着的玉符取下,“太子殿下,这是我外祖父在我出生时,前往终南山求普惠大师开光得来的玉符,可保配佩戴之人逢凶化吉。”他踮起脚递给马上的李昊琛,声音带着了留恋和不舍,“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李昊琛俯身接过玉符,揉了揉许辞乱糟糟的头发,“放心,定会带回千里宝马。此符孤便收下了,你快些回去。”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既然要别,何必恋恋不舍,不如快刀斩乱麻,还可不乱了坚定的心智。 许辞坚定的点点头,行了一个跪拜礼,“许辞祝太子旗开得胜,凯旋而归!”便头也不回,在周公公的指引下回了宫门之内。 太子随军前往北关抗击迦楼军,这一去,便是五年。 第19章 王氏休夫 太子走后没多久,许府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历了一次大洗牌。 当日太子离去之后,许辞刚进街道,便瞧见了在街头焦急等待的念白、念孝二人和颜四、阿牛五兄弟。 他们一见许辞回来,便高兴地迎上去,七嘴八舌地说不要再回许家,直接去宋太公府。 原来昨日许长宗因许辞突然赴宴一事恼羞成怒,再加上酒劲上头,回家后指着王氏破口大骂,诸如“教子无方,有失妇德”之类的话信口拈来,更甚至要扇王氏耳光。 那时王氏刚要喂独自归来的许梓娴醒酒汤,便被许长宗闯入。王氏咬牙受着,许梓娴听他辱骂王氏却不依,早已怒不可遏,见许长宗抬手,哪里肯让他得手。 她二话没说,手一拦脚一抬,就把许长宗踹出了房门,落在五米之外的院落之中。许长宗当时就吐了一口老血,眼睛一翻白眼晕死过去。 要说许梓娴平时对普通人出手最多也只会用三分力道,可谁奈她当晚喝的酩酊大醉,再加上怒火中烧,早已不计后果没有了分寸。一上来就用了十分力道,许长宗这下不死也得是个重伤。 许长宗这一晕厥,直吓得一块跟来看王氏热闹的林氏、杨氏等人惊声尖叫,赶紧抬人的抬人,喊大夫的喊大夫,抓人的抓人。 幸好百里惜烟及时赶到,将许梓娴和王氏带到自己在后院的偏僻住处保护起来。百里惜烟武功奇高,众人对她无可奈何,只能干耗着。 大夫经过一晚施针急救,许长宗第二日清晨才悠悠转醒。他一醒来,从大夫那得知自己险些没命后心中大骇,既恨又惧。 许梓娴小小年纪,一脚就能要他性命,若是再大些,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如今就敢如此对待自己,将来还不变本加厉。许长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与其养虎为患,倒不如……斩草除根。 可虎毒尚不食子,自己怎能杀了许梓娴。 转而又想到自己险些被她杀死,那份担忧又被恐惧和愤恨占据,哼,不过是个只会给自己丢脸的孽障,亲娘也不过是个下贱的娼妇。 况且她伤自己在前,不尽孝道、不敬尊长、谋杀亲父,按律当斩。 他当即就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捉拿许梓娴,家法伺候,直接杖毙。至于王氏,教子无方,蛊惑女儿谋杀亲父,杖刑一百,送去官府。 许辞背后有太子,太子虽走,势力犹在,他不敢动他,可不代表他不敢动许梓娴和王氏。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你要害我,要杀我。我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管你有个什么富可敌国的王员外! 许长宗的自私自利已到了惨绝人寰之地步,他只想到旁人伤他,却不记得自己对旁人的百般伤害。 结果他这命令还没下多长时间,就被突然闯进的三朝元老、圣德皇后的父亲宋太公给打了脸。 宋太公是带着一支御林军直接闯的府,雄赳赳气昂昂,声势浩荡,一百多名御林军将许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太公是太子党一派,许长宗自是知道,可他如今占了理,也不怕说道。 可宋太公一得知他要杖刑二人,顿时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老夫的女儿和孙女,岂容你们如此糟践!” 许长宗一听,那鲠在胸口的淤血顿时吐了出来,又是晕厥过去。卧槽,王氏何时成了宋太公的女儿了。 林氏失了分寸,只跪在床边痛哭大喊。 宋太公可不管他们,他是临危受命,太子临走前托他照顾许辞,顺带着照顾王氏和许梓娴一二。 太子即为重视许辞这孩子他是知道的,他就想着自己老胳膊老腿的,离得远了也照顾不过来,不如直接放在眼皮子底下。反正许辞三人与许长宗几人不和已不是什么秘密。 再退一万步讲,若是他们不愿离开,他直接用陛下御赐的御林军押也要把他们押回去。 他虽为文官,而骨子里恃才傲物,除了自己的好外孙,谁也看不上,也没有一般文人文绉绉的斯文姿态。 如今他大早赶来,却恰好赶上这场闹剧,许侍郎要杖刑二人?那可不行。 太子是自己的外孙,太子如此看重许辞,那他便也当许辞是自己的半个外孙。半个外孙的母亲嘛……宋太公瘪瘪老嘴,他也勉强收作半个女儿好了。 “王氏是我宋太公的干女儿,谁敢动她?!”宋太公老态龙钟,说话抑扬顿挫,不怒自威,再加上一百多名将许府团团围住,直吓得许府之人肝颤心跳,呆若木鸡。 由着御林军护送王氏、许梓娴及百里惜烟几人出府。 出府之后,王氏想了想,一咬牙,转头对宋太宗倏地跪下,“求宋太公做主,贱妇要休夫!”许长宗吃她的用她的十几年,如今却要杀她们母女,当真是忘恩负义、心狠手辣!既然他无情,她也不必再在乎夫妻情义。 她性子怯懦软弱,自以为隐忍迁就就能换来许辞和梓娴的平静生活。可听到他要杖毙许梓娴之时,她才潘然醒悟。白眼狼就是白眼狼,永远都养不熟。 到头来,自己的百般容忍反而造就了对方的变本加厉,肆无忌惮,不知收敛。反而害得儿子女儿在府中受尽欺辱。 吾欲平而君不愿。 既然如此,不如一刀两道,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太公一听“咦”了一声,随即拍手叫好,“这才像我宋太公的女儿,你若要休便休,凡事有为父顶着。” 王氏听罢便拿出手帕,咬破食指写下一份带血的休书。 不过此休书有些特别,不是丈夫休妻,却是妻子休夫。 这一场闹剧惊天动地,此后数个月,人们在茶余饭后一直津津乐道。 许辞听了几人七嘴八舌地将此事讲清楚,心中大乐,许梓娴那一脚踹的可真是棒极了。他手将斗篷一扬,转身离去,连看也不看许府一眼,“还不随我去太公府。”他可要好好拜见顺便感谢这位便宜外祖父。 许长宗被休,脸上倍感无光。只听说过公主休夫,还没听说过平民妻子休夫的。虽心中不认,可王氏如今有正一品三朝元老宋太公撑腰,不是他能动得分毫的。 不过也有可喜之处,林氏查验王氏许辞房中发现他们屋里可有不少珍稀罕见之物。如今王氏离开,那这家里的一切岂不代表全属于自己了? 许梓颖玲珑心思,背着林氏将好几件珍宝偷偷运出许府,藏在了一处偏僻之处。她已看出许府已是气运到头,可林氏却还在做着黄粱美梦。王氏若是重新杀回许府,他们几个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反正林氏也不是全心全意对待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重生而来,可不是为了陪着这些鱼唇的人类受罪的。 可怜林氏前几日还在说服许长宗带许梓颖进皇宫铺路,到头来却只换来对方的鄙夷和不屑。 她是化学专业高材生,为了掌握最高化学技术自愿加入了一个恐怖组织的生化项目中。试验站爆炸,她也穿到了这里。如今过去了两年,她也憋屈了两年。 这个落后的世界,居然连最普通的哑雷都没有!没有原子弹,没有生化武器,没有人造毒气,战斗竟然是落后到全靠人力和冷兵器。 那若是她能造出炸药,在这个古老的世界岂不是可以横行四方,甚至是一统天下? 等她再长大一些,她定脱离这个恶心的家。用那些她偷藏起来的饰品换成金钱,购买她需要的材料,制成令人闻风丧胆的生化武器。 这个世界,一定是为了让她挥霍而存在的。 果然不出许梓颖所料,许长宗、林氏没消停两天,御林军就拿着一张‘王府别院’的地契将许长宗等人扫地出门,如今的‘许府’之前名字就叫做‘王府别院’,虽改名‘许府’,但地契一直在王氏手中。 林氏等人在御林军秃鹫一般的密切监视下什么珍宝也没有捞着,只带走了自己的衣物和零星首饰。 许长宗看到拒自己于门外的高府大院,再看看身边哭个不停的林氏等人,心中一阵烦躁,悔恨不已。可事已至此,已回天乏力。 他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将这么多年来贪污受贿攒下的银票拿出来,花了半月时间,在西街一处小巷中购置了一座宅子。 聊胜于无,起码不必再露宿街头和奔波在客栈。 生活虽大不如从前,但他却也得了好处。皇上为太公抢人一事安抚他,再加上恭亲王从中游说,老礼部尚书提前告老还乡,而他也如愿得了礼部尚书这个正三品职务。 从此他便是礼部之首,一家独大。 王府、许府两家如今看似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再无联系。 而王员外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豪迈了一把,休掉许长宗,大喜,出门对人就说:“袅袅在家时只是个娇弱女子,不想如今竟能如此强横”。 许辞又说服他将许府重新修缮一番后,改成学堂,请些先生,专教东街那些无钱入读学堂的穷苦孩子。王员外听后大呼不错,不仅将许府改名为“济世辞学堂”,还逢人就夸此举乃他外孙许辞所想,一时间,大家纷纷改口叫许辞为“济世辞少”,对他更是赞不绝口。 那五兄弟也被他责令上午入学堂学习,下午继续陪许梓娴习武。 宋太公家中已无亲人,儿子早已战死,唯一的女儿也成了宫廷的牺牲品。 他素来寂寞,王氏、许辞住进去后也没回王员外家,就在此扎了根。王氏慈孝,心疼宋太公独居空宅,时时为宋太公熬制少糖汤羹,只把宋太公乐地合不拢嘴,直呼收了个好女儿。 可把王员外这个亲爹气得不轻。 第16节 年后,百里惜烟带着许梓娴回了长白山,而许辞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学习之中,准备三月份的院试,一切生活已然步入正轨。 第20章 五年之后 五年后 今日是太子殿下和公孙将军班师回朝之日,这五年来,大曜国内不断收到从北关之地传来的捷报,国民无不欣喜,早已对年仅十四便投入战场的太子殿下崇拜不已、敬爱有加。 五年前,李昊琛请缨前往北关抗击迦楼军,他先是在镇北大将军公孙拓军营中从士兵做起。 残酷的战争让他无法平缓进步,唯有急速成长才能应对时局。 他每战必去,英勇冲锋,杀敌无数,从士兵到少将,再到中将,仅仅用了一年时间。 成为中将之后,李昊琛善用人才,颇懂鼓舞之法和破敌之策,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带领的队伍鲜有败绩,屡立奇功,已成为镇北军中的领军头队。 而此时迦楼军后劲乏力,已有退兵之态。 虽古有云,穷寇莫追,但太子殿下何许人也,他经过战争的洗礼,一身霸气已是肆意流泻。尔等迦楼,以为我大曜国好欺,便趁火打劫前来进犯。 我等泱泱大国,岂容尔等蜂窝小国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既然来了,便要你们有来无回,后悔终生。 太子殿下八百里加急请示皇上,太康帝也不拘泥于形,三道百里加急圣旨送去三处。 两道圣旨命分别送往离北关战场最近的关中地区和东北部雪国边境,特命镇中大将军和怀化大将军各领二十万大军前去北关援助太子殿下。 第三道圣旨则是直接授命李昊琛为三军元帅,统领三军,务必将迦楼军彻底斩杀。 由此之后,李昊琛带领三军部队乘胜追击,对迦楼军开始了长达两年的碾压式地绞杀。 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英勇无敌,不像一般元帅坐镇后方,而是往往直接带兵冲入战场。 黑甲而入,红甲而出。 迦楼军听其姓名无不闻风丧胆,更是送了他个“血煞魔帅”的称号。 这两年的时间里,太子殿下不仅带领三军将迦楼军赶出大曜国边境,更是打入迦楼国内,攻占它城池五十座。 迦楼国王后悔不迭,夜不能寐。 原本以为大曜国地大物博、人弱善欺,是块香喷喷的肥肉,却没想到啃到了硌人的钢板,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磕碎了牙。 以为对方元帅年幼是只无牙小猫,却原来是只獠牙猛虎。 可这祸事是他发起,就算是哭,他也要生受了。 若是大曜军直接杀进迦楼皇宫,他的国家岂不覆灭! 悔不当初的迦楼国王连夜派人赶往前线议和,愿奉上一百座城池只求退兵。 太子殿下却不听,直接将议和来使赶出军营,依然按原定计划继续攻打迦楼国。 若是此时轻饶迦楼国,旁国看在眼中,还不以为我大曜国依然是十多年前的亚夫之国,人弱好欺? 他便就是要拿迦楼国开刀,杀鸡儆猴,让周边虎视眈眈盯着大曜国的诸国再不敢动丝毫心思。 迦楼国王无法,只得亲自去往前线,愿交出玉玺,令迦楼国成为大曜国的附属国,只求免去灭国之难。 李昊琛这才停手撤军,留下内流满面沦为诸侯国王的迦楼国君。 太康帝得此消息龙颜大悦,命迦楼国君择日面圣,行诸侯国入籍仪式。 这五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足以令所有人对李昊琛心服口服,心甘情愿下跪辅佐。而三军大将更是消尽了之前对年幼元帅的质疑,歃血为盟,誓死效忠太子元帅,战场上个比个的勇猛。 李昊琛将迦楼军赶出国界,北关四十七座城从战乱之灾中解脱出来。 北关龙城这两年一直作为三军攻打迦楼国的后备物资储备处,虽战争物资源源不断输送到北关,但偶有拖延之时。 当地居民因感恩之心也会自发地将家中仅存余粮暂时充公补给,事后再从物资中取回。 太子殿下此次出征,居然得到了国民空前统一的支持,这在历史上也极为罕见的。 若不是太子殿下等人舍命抗击敌军,大曜国说不定将面临再一次的割地屈辱。 而被割除的地,定是他们这四十七城。他们如何能不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力所能及帮助大曜军,让太子殿下无后顾之忧。 而太子殿下临班师回朝前,巡视了一遍家破人亡、疾苦难捱、饥荒连连的北关四十七城。 其中许多民众甚至眼神无光,如行尸走肉而活,早已失去活下去的信念。为此,太子殿下承诺北关民众,回京之后定会请示陛下,最大程度促发北关四十七城休养生息之法。 此言一出,北关国民无不涕泪横流,感激不尽,对太子殿下爱戴之情更甚。 有的信佛之人甚至在佛前座下日日为太子殿下诵经念佛,祈求太子殿下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于是,太子殿下收获了无数民众的感激和爱戴,携带一干死心塌地的属下,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了。 …… 近几日的京都真是空前热闹,连着几天红绸满街,张灯结彩。 先是恩科下榜,东街宋太公家的许辞少爷仅仅十五岁,便荣得文状元。许辞这五年来名声大好,一直深得东街之人的喜爱。 听到他中了状元,人人都跟自己家儿子中了状元似的,玩命儿地闹腾,舞龙舞狮扭秧歌。 紧接着第二日,抗击迦楼军的镇北大将军公孙拓的三弟公孙御也得了武状元! 武状元好啊,而且还是护国大英雄的弟弟,东街人又一次玩命儿似地闹腾。 最后第三天,护国英雄太子殿下带三军大将班师回朝,入京复命! 我去,如果说前两个好事儿好比是过七夕和中秋,那这件喜事儿就是过大年啊。 东街居民又一次饱含高涨的热情,投入第三次的玩命儿中。 而年过不惑的太康帝更是破例携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宫相迎! 太子入京那天,恰好天空出现返北的候鸟。 天上鸟飞不绝,盘旋不离,婉转鸣啼。 史官记载:太康二十年,太子李昊琛抗击迦楼军,凯旋归京。时天降祥瑞,百鸟来朝,经久不离。 李昊琛就在这百鸟朝拜的奇景中,踏进了城门。 只见领头之人一身玄铁甲胄,身跨高大的纯黑战马,缓缓走进众人视线,此人正是太子殿下李昊琛。 他早已褪尽了少年时的青涩瘦挑,挺拔健壮的身躯裹在玄甲之中,尽显肃杀之意。原本白皙俊美的脸如今除了英俊依旧在,更添了几分男性狂野之美。 常年野外作战令他的肌肤呈健康的蜜色,脸如刀割,刚毅俊美。性感的薄唇微微抿起,一双寒潭似的深邃眸子中凛冽清冷,令人不寒而栗,不禁寒颤连连,望而生畏。 经过战争的洗礼的他浑身充斥着嗜血煞气,不怒自威。仿佛被他看一眼都像是被死神死死盯住。 原本热闹的街头,在李昊琛出现之后,一片死静。 可他就是那位敢于在最危难之时,不退反进,前往前线抗击敌军拯救了大曜国的太子殿下,他是我们的英雄! “英雄!英雄!” “太子殿下威武!” 不知是谁先在这安静的时刻开的口,接下来,没有经过任何商量的国民,井然有序、一个接一个,加入到激动兴奋的呐喊之中。 “英雄!” “英雄!”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李昊琛目不斜视,稳如泰山地从兴奋的国民中走过,连身下的玄黑骏马都丝毫未惊。只是黑马身边的白马却有些经不住这种场面,低低哀嚎,左右摇晃要挣脱束缚。 刚才一直被李昊琛夺去视线的人这才发现,原来英勇的“血煞魔帅”太子殿下手中,竟牵着一匹看起来纯洁无暇的白色骏马。 那匹骏马比它身边的黑色战马小了一圈,通体白色,额前有一撮火焰般的嫣红额毛。 它本是与这支队伍中格格不入,可不知为何,牵在本应最格格不入的李昊琛手里,反而又是极为和谐。 见白马受惊,李昊琛座下的黑马扭头轻轻舔舐了白马额头几下,又蹭蹭它的脖颈,白色骏马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依偎在黑马身边寻找慰藉,亦步亦趋地前进。 跟在李昊琛身后的公孙拓、隆仲涛、杨林峰三位大将完全被众人忽视了,公孙拓内流满面,一匹马都比自己抢眼,简直是不让人活了。 李昊琛一路走过,神色都未曾变过。直到路过东街街道,看到一人。他的神情迥然一变,瞬间化成了一潭春水。 他停下脚步,凝视的那人,那人也凝神一眨不眨回望着他。 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是极为耀眼的相貌。一身红色衣衫,高挑纤细,容貌俊美无双,肤如白雪凝玉,一双猫瞳似的大眼睛似笑非笑,正定定望向李昊琛,眼中水雾重重,似有千言万语,正是长大后的许辞。 许辞见太子殿下看向了他,恭敬做了个九十度大拜礼,“恭迎太子殿下凯旋而归。” 太子殿下轻轻颔首,拍了拍身侧白马,隔着拦路的侍卫,声音放柔了道:“我亦遵守承诺,这是给你的,名唤‘焰火’,上来一试如何?” 许辞听后展颜微笑,眉毛扬起,像一团耀眼的火焰,令周围的景物瞬间都褪了色,“正有此意。”说罢推开拦在路两旁的士兵架起的红缨枪,走了进去。 太子殿下轻笑摇头,递过手去,将许辞拉上那匹白马。 这小辞,五年过去,还是如以前一般不知收敛,肆意妄为。只是眉眼间的煞气消散干净,看来宋太公照顾的他极好。 李昊琛这一笑,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令迦楼军闻风丧胆的冷面嗜血将军竟然笑了,对着一个少年笑了! 这少年究竟是何人? 东街之人都认识许辞,可不代表全京都人都认识他。 “你们这些无知的西街人,他是我们东街的‘济世辞学堂’的少东家许辞少爷,人称‘济世辞少’。” “无知的北街人,他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无知的南街人,他以前是太子殿下钦点的太子伴读。” “哼哼,他是宋太公的干外孙,如今住在宋太公家。” “哈哈,当年他娘亲王氏可是当了回女中豪杰,休了礼部尚书许长宗。” “天哪,你们东街居然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哇,原来当年休了许尚书的,便是这个漂亮娃娃的母亲。” 人群中炸开了锅,走远的许辞并不知道,自己和太子的这一举动,将五年前王氏休夫的那笔旧账又重新翻了出来。 第17节 第21章 归还帅印 各朝各代,三军元帅之职都是皇上临时授予。一旦战事结束,元帅都将进京面圣卸去职务,归还帅印。 太子殿下回京当天已将帅印及时上缴,卸去了元帅之职,如今空有太子头衔。 五年之前他虽贵为太子,费氏党羽轻易就敢弹劾他。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带煞而归,虽当朝卸职,已无实权,却早已声名远播,一身气势无人再敢轻视。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背后有八十万大军靠山和北关四十七城国民爱戴,五年的同生共死之情令那些铁铮铮的汉子甘心拜服。 一时间朝堂上除了对太子及其三位将领的称赞,别无他言。 太康帝满意地点头,公孙拓对自己虽是忠心耿耿,但身负傲气。 即便是他令公孙拓辅佐太子,公孙拓也只是听令行事,非真心实意。 琛儿用这五年的时间,将三军团结一心,搓麻成绳。外退迦楼,内降将领,实属不易。 而他虽满身煞气令一般人惧怕不已,可却也并未恃宠而骄,当日归朝便卸职缴印,令费党抓不住把柄。 …… 大曜皇宫,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殿下已换下玄色战甲,改成一身白色绸衣,那一身煞气微微收敛了几分。 太康帝这才真心笑起来,忙召他起身赐座。 “琛儿,你这五年做的极好,父皇很满意。”太康帝上下细细打量已长大成人的李昊琛,欣喜之情更甚。 馨儿,你在天有灵,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独挑大梁,你可有看到? “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之幸,只是父皇,儿臣尚有一个恳求。”李昊琛未曾起身,恭敬之意更甚。 “奥,何事?但说无妨。”太康帝来了兴致,挑挑英挺的眉问道。 “北关四十七城遭受五年战火波及,民不聊生。儿臣临行前,曾许诺他们回京之后会请求父皇,对他们施行最优厚的休养生息之策,以保障他们尽快将生活导入正轨,还请父皇责罚儿臣越权而为!” 此事本该是地方官员上表,不该是他这个太子言说。 这件事情太康帝早知此事,却刻意不提,是存了随机应变的心。 如今李昊琛谈起此事,他假装不知,大吃一惊,后又点点头:“你做的不错,该是如此。只是琛儿为何会有此想法?” “儿臣临行前曾去祭拜过龙城附近的烈士冢,这些烈士冢有些是士兵所埋,有些是关城民众自行掩埋。多是些无名无姓的墓冢,只有黄土一培,证明此生来过。” “他们都是来自各乡各县、五湖四海的男丁,本该养家糊口,却因战乱而遭此劫难。而其中,有数不尽的是北关男子。我们皇室为保住疆土挽回颜面,将他们拉阵冲锋,那里土地荒废、国民饥寒交迫。” “大曜国得益于他们守住疆土,而今却要在战乱结束后再收取寡母老妇的赋税。若当真如此,北关人民岂不寒心。一将成,万骨枯。人们看到战争的胜利,却也不该忘记战争的残酷。父皇以仁孝治天下,儿臣以前不懂,当时却是懂了。” “战争为刚,休养为柔,一刚一柔,方能长久。儿臣感慨这北方民众未曾被战争折磨致死,却要被征税难为一场,便未报父皇您,任性妄为。” 太子鲜少有如此多的话,听此一番长谈,太康皇帝一直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太子所做,不但无过,还是有功。这事情朕该早就想到,倒是朕平日里连收捷报,高兴地疏忽了。快起来吧,坐下再说。” “谢父皇恩典。”太子殿下这才站起身,在一旁端正跪坐于席上。 “朕今日本想召你过来,没想到琛儿倒提前过来了。也省得朕再传你。”太康皇帝抿了一口茶,晃了晃手中的奏折,“这是今年新科三甲,状元许辞,榜眼许梓涯,探花是一位寒门子弟。” “许辞作为你的伴读,当年朕是极不看好的。但你非要,朕也依了。可没想到最后竟是朕看走了眼,朕只当他是个顽劣愚钝的混子,没想到时过境迁,小小年纪,竟成了新科状元。朕派暗卫去打听过,这孩子在东街的声名如今极佳,公孙拓的三弟公孙御也不错,是今年的武状元。” “朕有意将他二人培养成你的左右手,你看如何?” 提起许辞,李昊琛一本正经的脸上流露出几丝暖意,连太康帝看了都有些妒忌。 李昊琛拱了拱手,“那儿臣就在此先行谢过父皇。” 如今朝中,老中青三代,年老官员逐渐退出朝堂,费远征趁李昊琛离去的这五年不断壮大势力,而他需要借助费远征抗击大月国,对此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 两年前费远征更是擒住了大月国亲临战场的一位皇子,以皇子为交换,换回了在月国当了十五年质子的四皇子李昊晟。 他当年用来制衡氏族力量的寒门子弟中,如今只有丞相一人还可重用,其他人早就走起下坡路,他这个皇帝当得越来越窝囊。 费远征也不是傻瓜,他虽有心推李昊晟为太子,但李昊琛犹在战场,他如果之前提出,只会适得其反。 如今太子归来,名声正旺,背后也有八十万大军可以与之抗衡。他这个当父皇的要乘胜追击,巩固太子地位。否则哪日费远征见琛儿势头过去,想要推他下台,发动党羽弹劾,也是易事。 两父子又谈了一会儿,李昊琛这才躬身告退。 见李昊琛走远,太康帝叹了口气,对着御书房的里面唤了一声,“普惠大师请快快出来。” 太康帝话音刚落,内间便走出一位青衣僧人,鹤须童颜,一脸慈眉善目,头顶九颗戒疤,正是终南山的得道高僧普惠大师。 普惠大师“阿弥陀佛”一声,“贫僧在此。” “大师见我这太子面相如何?” “杀戮过重,满身煞气,但犹存几分善意。太子尚能记得贫苦中挣扎的贫民,极为不易。殿下出生之时,贫僧曾替太子看过八字,太子乃贪狼星落陷再遇凶星,成贪狼煞星,命途多舛,注定孤独一生,挑起战事,无法善终。” 太康帝听罢愁云遍布的脸上更加阴郁,“可有破解之法?” “这……恕贫僧学艺不精,暂无破解之法。”破解之法倒是有,但不可透露天机。 两年前他夜观星象,发现紫薇星大亮,贪狼煞星与紫薇星争相呼应,颇有一较高下之态。 若是令紫薇星陨落,贪狼凶星或可改其命道,占据紫薇星的命格,称帝为皇,永享盛世太平。 可如此做的代价,便是要逆天改命,杀原本的真命天子,此乃有违天道,会遭天谴。 “不过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心,贫僧如今虽无破解之法,却有缓解之法。”普惠大师不忍一代帝王皱眉苦恼的模样,低声劝道。 “大师请快快讲,如何缓解?” “贫僧夜观星象,在本该周身一片虚空的贪狼煞星旁,竟出现了一颗豆大的文曲星。此文曲星虽光芒微弱,但却绵延不绝,尽显勃勃生机。那贪狼煞星与文曲星一道,其身的红色煞气也减弱了几分。陛下不如让这文曲星时时跟在太子身边,或可减轻太子身上的戾气。” “文曲星,文曲星,”太康帝捋须细想,“莫非是当今新科状元许辞?”他双眸大放异彩,高兴道。 是了,定是那许辞,太子一见到他,浑身的寒气都有所收敛。 普惠大师双手合十,点头轻笑,“阿弥陀佛,正是此人。” 听普惠大师如是说道,太康帝已是心中有了打算。 …… 许辞在念白、念孝的伺候下换上新科状元的红色喜服,头发高高扎起盘成一个髻收进纱帽中,从一个俏生生的少年俨然变身成熟佳公子。 念白嘿嘿直笑,宋太公看了赞不绝口,“不错不错,极为庄重,快些随我进宫面圣去。” 今日是陛下召集文武三甲面圣的日子,宋太公爱孙心切,非要亲自跟着一块去。许辞拗不过他,只能嘱咐念白、念孝好生扶好宋太公。 宋太公已有七十余岁,身体依然硬朗,牙口胃好。也是王氏在家伺候得好,这两年反而显得越发年轻了。 在皇宫门前,许辞偶遇了林氏和许梓涯,如今林氏已成了许长宗的正妻,可却也再过不了之前在许府时颐指气使、锦衣玉食、挥霍无度的日子。 许长宗那几个俸禄,除了买吃买物,剩下几个钱根本买不了几个丫鬟。如今西街许府只买了几个洗衣做饭的婆子和看门的家丁,以前那种贵妇式的生活早就离他们远去。 如今的林氏衣着大方得体,但也是普通衣物,再不是之前的云锦霓裳。 林氏见到许辞,脸上满是尴尬,她假装没看到许辞,嘱咐了许梓涯两句,就回马车上去了。 而许梓涯经历了家境由富硕瞬间变成普通的变化,才知自己以前享受的一切荣华都是沾了许辞的光。五年间心境变化颇多,也不再是当年的迂腐少年。 他见了许辞,还微笑打了声招呼,颇有几分要冰释前嫌的意思。 许辞点头回礼,搀着宋太公走在前面。 许梓涯不敢越过宋太公,只得在后面亦步亦趋慢慢跟着,一路无言。 等他们到了大殿之上,其余四人早已到了,通传太监见六人来齐,才进了后殿禀告皇上。 第22章 太子冼马 太康帝威严端坐于龙椅之上,鹰隼眸子一般的双眼锐利地俯视着殿上跪拜的六人。 文三甲里,状元许辞他认识,榜眼许梓涯他也认识,探花是个寒门子弟,叫颜四。 而武三甲中,状元公孙御是公孙拓之弟;榜眼费佐,是费氏旁系子弟;而这探花,名叫颜牛,也是寒门出身。 太康帝之前命暗卫监视探查许辞,发现许辞身边跟着五名忠心耿耿的属下。其中一个叫阿四,一个叫阿牛,可不正是这二人。 两个文武探花居然都是许辞的属下,这倒是件新鲜事儿,有趣。 太康帝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两个颜姓青年,呵,一个精明,一个憨厚,倒是极为互补。心中又有了几分打算,既然如此不如一块扔出去历练一番。 一通答辩之后,太康帝对殿上几人的性情都有了几分了解,开始封发官职品阶。 “公孙御,朕便封你为游骑校尉,正五品,编入镇北军部队。” “费佐,朕封你为兵部员外郎,从五品,即刻前往兵部上任。” “颜牛,朕封你为左别驾从事史,从五品,听令于江南道刺史。” “许辞,朕封你为太子冼马,正五品,辅佐随侍于太子左右。” “许梓涯,朕封你为翰林院修撰,正六品,即刻前往翰林院上任。” “颜四,朕封你为右别驾从事史,从五品,听令于江南道刺史。” 此次任职品阶,可说是较以往几次都有所提升。当年许长宗是因为太康帝重用寒门子弟,才破格提拔为正四品礼部侍郎,但也仅有那一次。 原本文状元是该任职翰林院正六品修撰,榜眼为正七品修编,以此类推。 三甲人才需历练一段时间,方可继续升迁。 而今,这些文武三甲,品阶竟然没有低于六品的,太康帝可说是又一次不拘一格降人才。 许辞对此结果已是十分满意,他此生凭本身实力考中状元。本以为会从翰林院开始任职,却没想到一来便是正五品的太子冼马,除了令他颇感意外之外,便是满满的喜不自胜。 世间缘法当真奇妙,似乎总有一条牵绊,将他和心心念念的人连在一起。 上辈子少年时他一直浑浑噩噩十几年,待许梓涯高中状元,许长宗对他百般夸赞宠爱时,嫉妒心作祟,许辞才有了入朝为官的念头。 他从那时起便生出了攀附太子的念头,心思也已非当年初为太子伴读时那般纯净。 许辞恳求太子开了后门,那时他十八,太子二十二。 许辞一身的不服气和傲气,偏得芝麻小官还不稀罕,竭力拜求太子给他个大官做做。 第18节 太子当时羽翼初丰,却还是爽口答应,请示太康帝后,他便直接担任了正三品的扬州刺史。 但因此事,太子曾数次在朝堂上遭人诟病。现在想起此事,许辞满是自责。 今生他考中状元,太康当殿封他做正五品太子冼马,辅佐太子。名正言顺,再不会害太子被人拿住把柄。 阿四、阿牛虽是纳闷这江南道刺史是谁,但听到两人同任江南道刺史的别驾从事,可互相照应,登时乐了,相视一笑。 而作为此次任职品阶最低的许梓涯,却也不再像五年前那般对许辞又嫉又妒。 旁人如何是旁人的造化,于他何干,人不可比、鸟不可攀,他如今只期望可做好眼前修撰便好。 公孙御却是哭丧着脸,本以为考中状元终于可以摆脱大哥的管教,没想到最后居然摆脱到了大哥眼皮子底下去了,公孙御心中哭叫,当真是天要亡我! 而费佐面容平淡,城府颇深,让人难以猜透心思。 太子殿下回京已有数天,却因为忙于政事无暇分身,许辞不敢前去打扰拜见。 这可闷坏了许辞,他如今早有些迫不及待。除了李昊琛回京当日,许辞侥幸与太子殿下同行一段时间外,他便再没机会见过太子。如今进宫面了圣,许辞却不想就轻易这般离开。 他追上意欲离开的太康帝,“陛下,可否准许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太康帝先前听了普惠大师的话,巴不得许辞天天跟李昊琛腻在一起,便又下了一道口谕,“许爱卿如今任太子冼马,今后可自行前往东宫,无需请示。” 普惠大师昨日临走前,曾提议让太子去东海一寻,或可有所收获。 太康帝对普惠大师的话深信不疑,当年他还是不受宠的皇子,而太子还另有其人。先皇曾召请普惠大师入宫为皇子公主相面容、看八字、测未来。 而这些预测以后多有应验,果然神奇。 他起初对此嗤之以鼻,只当这些个命格定数的言论不过是江湖骗术,不足为信。在大殿之上,普惠大师对当时太子未曾多有言论,只说太子龙章凤姿,能成大事。 对其他皇子公主的命格未来言语也是有喜有悲,有好有坏,并不因为对方是皇室之人便只言善语。到他这里,大师只是摇了摇头,说他命途多舛,福兴惨薄。 然待众人散去,普惠大师却在无人之处对他悄悄说,他乃天命所归,只是此路凶险多舛,但每每又可逢凶化吉。并告诉他无需争夺,顺天即可。 他这个皇位可以说是白捡的,他这一辈皇室斗争残酷无情,互相乱斗,斗到最后死而死,贬的贬。而他听了普惠大师的话,自来奉行明哲保身,竟然活到了最后。 先皇见整个皇室便只剩下他和恭亲王,而恭亲王又是宫女出身,身份地位。先皇便只好立了太康帝为太子,继承大统。 事后待他登基为帝,便亲自前往终南山拜见了普惠大师。那时曾问及普惠大师,当时怎敢如此大胆的对一个不受看重的皇子如此放言,也不怕丢了性命。 更甚者,若普惠大师当时将此天机透露给当时太子,太康帝便早已命丧黄泉。 普惠大师阿弥陀佛地扯了几句佛语,最后只说卦算天象,天道已定,他只是位传达者,怎可逆天而为告知当时太子。而之所以下山一助于他,也是天道所启。 普惠大师悲天悯人,自是见不得哀嚎遍野之态,当时太子之道乃杀戮之道,唯有太康帝,乃是仁爱之道。 太子初生之时,太康帝又请来普惠大师,然普惠大师叹气连连,贪狼煞星命格,千古难遇。此星属木,颇为神秘,亦可是福星亦可是灾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能否成佛,全在太子一念之间。 普惠大师虽未曾多说什么,太康帝已心中有几分数,琛儿恐怕并非是真命天子。 但那又如何,他和最爱之人生的儿子,理应得到最好的。 太康帝多番求问破解之法,当时紫薇星尚未出现,而太康帝又心意虔诚,普惠大师便说会回终南山研究天道。十九年后他会再来,若是那时李昊琛心中尚有一份善念,那便或可还有破解之法。 太子回京之前,普惠大师已然入宫。当日正在御书房后殿与太康帝探讨佛法,太子恰好求见,普惠大师有意侧观李昊琛,便求躲在御书房后旁听。 适时,满身杀戮、被怨气缠身的李昊琛居然依旧心中存善,为北关民众争福谋利。普惠大师颇感意外,但见他虽浑身煞气,眼中却是冷肃清明。可见李昊琛内心坚毅,不会轻易被外物侵染、摇摆不定。 如此普惠大师才放下心来,为太康帝献计一二。 这其一,便是令许辞常伴其左右。 这其二,便是东海寻一线机缘。 贪狼星属木,东方日生,乃为生机,而又水滋生木。生机之水滋养洗涤血煞沉木。 贪狼煞星去往东海,可壮大自身,沉淀煞气。 太康帝听普惠大师如此一言,昨日当即属意了李昊琛暂行江南道刺史之责,以“替父东巡私访”的由头将他遣到江南道东海一带。 没办法,全是为了自己儿子。谁让普惠大师说太子往东海行,或可寻到转机呢。他这个当爹的,真是为儿子操碎了心了。 …… “外公,孙儿想去拜见太子殿下,您是要同我一起,还是打道回府?”宋太公是李昊琛的外祖父,许辞低头俯身问道。 “你去罢,我便先不去了,等哪日有时间,我再来看太子殿下。”宋太公摇摇头,推辞掉许辞。 这五年间,他常常见许辞一人窝在房中给太子写信。 他也很是思念自己唯一的外孙,可若是论起个一二,这最为思念之人,恐怕还是许辞。 他们这对主仆,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听宋太公这么说,许辞也不再挽留,急匆匆地便向太子东宫而去。 许辞来时,周公公正在吩咐太监宫女们将东宫收拾一通。 地上血迹斑斑,不远处还有一具尚有余温,未完全僵硬的宫女尸体。 见来人是许辞,周公公忙迎上去,将手虚空挡在许辞眼前,不让他看到此等血腥场面,将他拉到一旁,“许爷是来找太子殿下?”王氏早已休了许长宗,许辞跟了王氏,他自然不能再随家中长幼管许辞叫“许二爷”,所以他便改口为“许爷”。 “这是怎么回事儿?刺客?太子殿下呢?”许辞拉下周公公挡在眼前的手,一指那处尸体,“这等贼人为何能混进来,还摸进了东宫!” “哎,这已经是太子回来后的第三起了。太子身边有精甲暗影,蒙面刺客不得而入。派出这些刺客的人定是对此事颇为了解,那人派来的这些刺客,都是乔装打扮,选在白天,易容成东宫宫女太监的模样,趁太子不备突然行刺。” “皇上这几日渐渐开始让太子批阅奏折分担国事,像这一个,太子方才正在批阅奏折,她端茶而入,瞬间用藏在袖中的刺针行刺。幸好太子殿下五年战场生涯,对杀气极为敏感,将她一掌拍出,这人见行刺失败,当场便咬舌自尽。” 许辞听得胆战心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屡次行刺当朝太子殿下。主谋当真是目无王法,罪该万死!太子遇难谁获益最深?不作他人想,定是那费远征和四皇子李昊晟。 “太子如今何处?”许辞攥住周公公的手腕,将他抓得生疼。周公公呲牙咧嘴,指了指东宫寝宫后院,“在冷泉……” 许辞一个箭冲出去,独留下瞠目结舌的周公公蹦出最后两个字,“洗澡……” 周公公捂脸,许二爷,您倒是把咱家的话听完再走哇! 第23章 冷泉之中 东宫寝室后院中有一处冷泉,泉眼源源不断冒出活水。 太子殿下在北关五年,日日在寒潭中净身洗澡,早就习惯了用冰寒彻骨的冷水令自己冷静放松。 方才已是第三次行刺,费远征当真是不死心。 他在战场时身上沾满血腥,几乎每次浴血而归,久而久之,竟造就了心中难以消散的杀戮煞气,每次杀人,除非尽兴,否则难以平息心中杀意。 每每这时,他都在寒潭中浸泡一个时辰,方能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杀意。 李昊琛皱眉紧闭双眼,将双手倒撑仰靠在泉边大理石沿上,努力克制心中涌起地起身杀人人的冲动。 许辞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美景。 氤氲的寒气中,一个朦胧的身影倚靠在池边,乌黑如墨的长发如罂粟般铺展在水中。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几下,那身蜜色的躯体更加清晰,只见太子俊美刚毅的脸上一副隐忍禁欲的模样,结实却不夸张的肌肉紧紧裹在蜜色肌肤下,尽显猎豹般的矫健野性之美。 他登时脑中充血,脸色火辣辣的,血直往鼻腔而去。许辞完全忘记了此次前来的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这美景诱惑,一步步走上前。 许辞捂住要流血的鼻子,原来太子殿下是在洗澡。 唔,我好幸福。 李昊琛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猛地睁开泛着红光的幽深眸子,一脸杀意望向来人,变手为爪便要扼住对方咽喉。可等他近了瞧见来人,想要收手已是来不及。 他只得将要扼住喉咙的手改为翻到对方身后,将许辞猛地往后一带,一并拉进了冷泉之中。 “啊!!好冰!冻死了!”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许辞最受不得挨冻,本来充血缺氧的脑袋晕忽忽地被美色所迷,如今被冷泉中的水一冰,倏地清醒过来。 却发现如今自己仰躺在太子结实宽厚的怀中,眼睛往上瞧,太子正似笑非笑斜睨着他,哪还有之前的一身戾气。 神奇地,许辞一出现,李昊琛满身的煞气竟无需压抑克制,已自行消弭殆尽了,便是他本人也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老鼠,原来是只小猫。”知道许辞怕冷,李昊琛也没继续在冷泉中多呆,便一手穿过他的背部,一手穿过他的膝盖,用公主抱的姿势将许辞抱上了岸。 李昊琛在冷泉中时,只在腰部围了一方一尺的白巾挡住隐秘,如今抱他上来,便几乎是被许辞看了个精光。 许辞的双眸紧追着太子,也顾不上回话,又是想看,又有些害羞。见找衣物的太子回望他便紧张的低下头,却依旧拿眼角偷瞄太子那身精壮紧致的身躯。 李昊琛走了不远的路,终于走到了披挂衣物的岩石边上,许辞一阵遗憾,心中叹了口气。 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将白色里衣随便披在身上,系上腰带,胸前犹露出一大团蜜色肌肤来,许辞忍不住又是一阵细瞟,只见一滴水珠顺着脖颈处凝结滑落进太子胸膛里,许辞滚了滚火燎的喉咙,忙将视线移到旁边。 太子殿下如今还未对许辞起什么邪恶的心思,依然只把他当成需要自己疼爱的小宠。他只当许辞是羡慕他精壮的身躯,便宠爱地摸摸许辞的脑袋,“你是来找孤的?”将外衣披在许辞身上,许辞这才想起自己浑身冰凉凉湿透透的,不禁打了个寒颤。 许辞心不甘情不愿将眼睛从太子胸前摘下来,担忧地望向他,“我本是想来探望太子殿下,方到东宫,却看到了刺客的尸体。太子殿下您没受伤吧?” “自是无事,那种伎俩的偷袭。”与其说这几次的的行动是行刺,他却觉得对方更像是试探。单看那几个普通的身手,便不是什么真正的杀手。 “您禀报皇上了吗?一定要彻查此事,否则东宫之内三番两次有刺客闯入,太子安危如何保证!还有那大内侍卫,都是做什么吃的,如此轻易地放了刺客进来,真是该严办他们!” 听到许辞紧张的关心之词,李昊琛发自肺腑地笑出声,“无事,这些臭虫还奈何不了我。” 许辞方才往东宫而来之时,本想邀请李昊琛择日外出踏青散心的,可如今见李昊琛在宫中都屡遭行刺,若是出了宫便少了庇护,那岂非正中敌人下怀,更加肆无忌惮。 他是万万不敢拿太子殿下的性命开玩笑的,许辞张了张口,继而闭上,那邀请之话终是未曾说出。 “走,先回东宫,你的衣裳都湿了,容易着凉。”李昊琛只着了件单衣,一副自在惬意、悠然自得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怕冷。 如今才是四月时节,大地回春,乍暖还寒。 许辞将太子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裳又往身上裹了裹,紧跟在李昊琛高大挺拔的身躯后面,羡慕地牙痒痒。 他心中有个小人在攥拳:太子殿下,总有一天我会拿下你的! 许辞不爱习武,他命着颜四几人都去习武,自己却天天宅在家中,又整日被王氏喂些滋养补身之物,把身子养的白白嫩嫩的。已经是十五岁的俊挺少年,可这肌肤还如婴儿般白皙娇嫩,柔柔软软的,一副冰肌玉骨。 把那些养在深闺的贵女小姐们都比的没了影,王氏对自己的儿子这一身肌肤颇为满意,直呼他是天上掉下来的玉娃娃。 但许辞眉眼之间却又带着谁也不容忽视的男儿英气,因着虽是一副雪肤胜玉的肌肤,却从不会有人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娃。 “那匹‘焰火’骑着感觉可好?”李昊琛斜睨于他,见他恍恍惚惚,停下身形,许辞一个不查,一头撞上李昊琛后背,“哎呦”一声。 “哈哈,你这小辞,”见许辞通红了粉嫩粉嫩的小脸,皱眉揉额的模样,“跟孤讲话还敢走神,全天下恐怕也就只你一个了。” 许辞哀怨的瞪了李昊琛一眼,李昊琛觉得许辞的表情分外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 “焰火好是好,就是总想往皇宫跑。”他这两日偶尔骑着焰火出去,若是不牵缰绳,那焰火便直往这儿跑。害的许辞老勾起压抑住的思念之情,心中总是闷闷不乐,寝食不安。 “奥,倒是我疏忽了。这焰火和我的踏炎本是一对,如今分开,定是要寻对方的。”李昊琛摩挲着下巴,想起原因,解释道。 “孤明日正好闲来无事,不如你就骑着焰火,我带上踏炎,去郊外踏青一番,也好解了这两个畜生的相思之情。”许辞眼睛闪亮亮地望向李昊琛,好太子殿下,您这么做可不仅解了马儿的相思之情,也解了我的相思之情了啊。 第19节 两人有说有笑地,不一会儿便回了东宫。李昊琛命周公公升起暖炉,将内殿弄得暖烘烘的。他又给许辞找了件旧衣先穿着,将许辞湿透的衣裳挂在暖炉上烤了起来。 李昊琛不喜多言,对着许辞却极有耐心。许辞又多话,两人便天南地北侃了一下午,许辞更是缠着李昊琛讲述北关战场之事。李昊琛也不恼,有问必答,颇有耐性。 周公公在旁服侍,看了不禁大赞许爷。能跟太子如此亲密的侃侃而谈,连当今圣上都做不到。许爷果然是能人所不能之事。 两人五年未见,许辞心中总还是有些胆怯和生疏。 许是应了那句诗词“近乡情更怯”,总怕再见太子之时,太子对自己已然改了态度。 如今与太子扯东扯西,对方却极为包容,许辞本来忐忑不安的心也就放了回去,聊得更起劲,五年不见的生疏感就渐渐淡了很多。 衣裳早就烤干,直到日近黄昏,许辞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不住提醒太子别忘了明日的踏青之约。 …… 太子冼马乃太子侍从官,常伴太子左右,辅佐太子,并帮太子梳理政事文理。 距当日皇上面见他们六人已过去五日,六人已是入了官籍,应随大流开始上朝。 因大曜国有规定,正五品以上官员才可上朝,如此便只有许辞和公孙御两人有资格进入内殿上早朝。 两人早已冰释前嫌,只是当着公孙拓的面,公孙御依旧不敢与许辞交往甚密。两人一武一文,分别站在左右两侧最末尾。 近几年大曜国都没什么天灾人祸,战事方平,一派祥和之态。 几个大臣随便禀报了一些琐事,便再无折子可报。 太康皇帝见状,就开了金口:“朕这些年未曾微服私访,只听爱卿言及四海平定,丰收富饶,虽感同身受却无缘亲见大曜国如今盛况。如今太子回朝已有数日,真意欲令太子暂行江南道之职,代朕微服东巡,爱卿们以为如何?” 咦,江南道刺史? 不正是颜四、颜牛的顶头上司?原来是太子殿下呀。 江南道包括扬州、苏州、杭州、常州等共计八个州,可说是大曜国最为富硕之地。土地富饶,商业发达,特别是盐业,更是供给给全国。 皇上这话说的颇有技巧,先是戴了一个大高帽,朕让太子东巡是为了替父出巡,谁敢否了谁就是否了当今圣上。 偏生还真有不怕死的,费远征想试探太康帝的底线,便朝身后党羽使了个眼色,光禄大夫心领神会,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太康帝不悦,费党出列有何好事,“讲。” 光禄大夫义正言辞:“臣要参当今太子一本。” “当日太子殿下从北关而归之时,曾言之凿凿地许诺北关民众最优修养之策。” “北关各城战后修养之法,该由各城知府请示奏请陛下,待陛下同意方可实施。而太子殿下当时身为武将,却行了文官知府之权责,更甚至未曾请示陛下,便妄自夸下海口。” “若是陛下对北关未实行最优政策,岂不是扫了皇家颜面。太子此举乃大不敬,此乃对皇室及陛下威严之藐视,微臣请求废除太子以正皇室威严。” “一派胡言!”许辞哪里会容他人出言诋毁太子,他从最后而出,恭敬的鞠了一躬,“启奏陛下,北关民众遭受五年战火波及。尸横遍野,死伤无数,根基大损。无数民众早已失了活下去的信念,太子心系大家,如此而为,无非是为了激起北关民众的生活信仰。虽说国有法理,但非常时刻,该非常为之。” “况且北关如今形势,本就该行最优修养之策。当地知府懈怠玩忽职守,不知为民众争福谋利,却怨太子殿下越职而为。光禄大夫此言,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微臣不仅觉得太子如此做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功不可没!” 第24章 东巡开始 见许辞如此捍卫太子,太康帝很是欣慰,“不错,许冼马讲的是个理。” 转而脸色一冷,太康帝盛怒瞪向光禄大夫,一拍桌子,“大胆杜庸,太子守卫疆土,抗击迦楼五年,风餐露宿,出生入死。如今方带着满身荣耀,凯旋而归。你却让朕废太子?朕的北关子民如何想朕,朕的四海将士如何作想?” 光禄大夫吓得登时跪趴在地上。 “太子甫一回宫便已向朕奏明此事,朕之所想,也如许冼马所言。而杜庸你却避重就轻,只抓错处,蛋中挑骨。朕看你是活腻了,想让天下之人耻笑于朕,骂朕不仁不义,贬压功臣。” “你如此构陷于朕,朕要你还有何用?!” 太康帝越说越怒,最后更是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来人!将费庸拖出去,拉到午门斩首,尸体挂于宫门之外示众。以后谁若再敢言弹劾太子之事,下场亦是如此!” 两个侍卫面无表情拖着光禄大夫而出,光禄大夫一路哀求,心中百般后悔弹劾一言。拖出老远,大殿之中犹自能听到光禄大夫谩骂侮辱太康皇帝杀鸡儆猴,费远征一番试探心中也有了数,看来暂时是不能再提弹劾一事,需得壮大四皇子声望才可。 如此一番朝堂博弈,李昊琛东巡之事就此定下,不日启程。 许长宗在文官中间,见许辞也位列早朝官员之列,年仅十五岁便得此殊荣,很是惊讶。但又看他如今不过是最末尾的五品官员,于自己当年还差上几分,倒真是还不如自己,心中那份嫉妒感便又轻了几分。 当年许辞一无是处,恶名昭著,许长宗早已厌烦于他。 可没想到许辞一离开许家,在宋太公家呆了没几年,那些优点便像雨后春笋般,“噌噌”地往外冒。 一番对比,倒好像是他教子无方,许辞之所以小时不佳,全因他这当爹的刻意打压、不善管教似得。 许长宗自认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如今见他得罪一家独大的费氏,心中嘲笑,以为傍了个太子便可高枕无忧,你却不知费大人权势滔天,党羽早已遍布朝野,枝繁叶茂,百足之虫。 而丽妃又执掌后宫,虽未封后,但也差无几多。两方相较,还是费氏势力大上许多。 许辞如今得罪费家,怕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今,他这个寒门学士,也早已拜入了费远征麾下。 但他却忘了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之理,费氏如今俨然一副摄政王的姿态,太康帝虽仁善,但为君为皇的哪个没有心狠手辣的时候,一旦有机会惩治他们,费家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 因为是太子冼马,许辞便被特许跟着太子。便是他不跟,太康帝也会命他跟随在旁,不离左右。而颜四、颜牛作为别驾从事,理所当然另驾马车随侍左右。 太子命暗中保护的精甲暗影一部分守着东宫,一部分回了暗卫楼。竟然令太子数日内三次被袭,锤炼的还不够。 李昊琛唯独将武功轻功最高的墨夜留在身边,随时保护一干人等。而如今镇北军队暂时休整,军中无事,公孙拓就把公孙御扔给了太子殿下,让他带着一块出去长长见识。 如此,东巡一行人便定下了这六人。 太子东巡一行人定下之后,收拾好东西,不久便悄然出发,几人商议先乘马车到扬州,再从扬州走水路先到苏州。 这一行人为不引人注意,格外低调。连皇家马车都未用,只是从路上买了一辆马车。单看阵仗,俨然是几个普通公子结伴出游,一点都不像高官出巡。 可再细看几人由内而外自发而成的气势,却令人不敢小瞧。 李昊琛不喜坐马车,骑着踏炎上路,而许辞也应景地骑上了焰火。结果就成了颜四、阿牛和公孙御挤在一辆马车里干瞪眼,墨夜充当马夫。 而李昊琛、许辞悠然结伴而行,将马车不远不近地甩在后面。 踏炎、焰火在路上时不时地卿卿我我,看的许辞很是吃味。 一行人就这样慢悠悠走走停停,路上居然也没有遇上任何行刺。半月之后,一行人已到了距离扬州城门还有十几里的官道上。 这官道之上人数稀少,极为空旷。 两旁枝桠早已长出翡翠色的娇嫩细芽,鸟啼幽鸣。 李昊琛和许辞纵着两匹马边吃嫩草边往前行,踏炎、焰火本是吃得甚欢,却突然一道身影从树后冲出,踏炎还好,镇定自若。只是焰火被吓退两步,嘶鸣数声。 许辞控住焰火,定睛一看,那是个头发灰白糟乱、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的老妪。 那名老妪不管二人,直冲他们身后的马车而去。墨夜因要现身于人前,便穿了一身粗布麻衣,易容成憨厚马夫模样。 他见有人冲来,便以为是刺客,正要出手,却见来人跑到马前“扑腾”一声跪下,不住的磕头,嘴中口齿不清地哭嚷着“冤枉”。 这名老妇这两年多,每日不做旁事,只躲在京都到扬州的管道树木后面,待有马车便一冲而出。 因为女儿之死,她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可心中却犹记戏文中常听的青天老爷断奇案。戏文里便是冤屈者拦马车呈血书伸冤,方正法行凶者。 却说这名老妇,本是贫苦人家,丈夫早亡,徒留一女。这女长到二八年华,美丽动人,便被游手好闲的扬州知府小儿子看上了。 这小儿子素来目无王法、霸道凶狠,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掳了去,强要了老妇之女。可说那女子竟是忠贞烈女,而且早已许了人家。 如今失了身子,已是不想活了。于是写下一封血书留给未婚夫,投井自尽,捞上来时还死不瞑目。 那未婚夫忌惮扬州知府权势,也不敢伸张,就把血书还给了女子母亲,也就是这位老妇。 老妇告到衙门无人敢管,扬州知府为替子洗白,便反咬那女子一口,说是她勾引在先,只为嫁入林家。奸计未成却被未婚夫得知,羞愧之下才投井自尽,最后判了个死去女子放荡之罪。 这位老妇听到女儿惨死却还被冤判,怒火攻心,便开始疯疯癫癫。那血书竟也从衙门手里抢了过来,因事情闹得很大,知府不敢公然抢夺,而老妪又已是呆呆傻傻,满口胡话,便由她去了,打算日后再偷偷拿她来封口。 那老妇虽然傻了,却知道她若是进城,会有人将她抓起夺了她的血书。 便整日藏在官道两侧树林里,也不敢离扬州城太近,时时在扬州城外十几里的官道处徘徊。白天便拦马车伸冤,晚上就藏在山洞中睡觉。 扬州知府抓她不住,而事情又过去已久,便不再管她。反正已经是个山野疯婆子,谁会信她的胡话。 如此过了两年多过去,老妇仍是不死心。 今日见墨夜他们的马车过来,便又捧着那封写在麻布上的血书冲出。 一上来便是数个响头,将血书高高举起。 她如今口齿不灵,神志不清,却唯独还记得为女伸冤一事。 颜四下车接过老妇高举的血书,老妇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封血书。 曾有数次,有马车停下,车中之人拿过血书看后却要一撕了之。 幸好老妇发现及时,发狠夺过血书。 此事经历的多了,老妇再不敢将视线从血书上移开,唯恐这人也跟那些人一般,要撕了这唯一的罪证。 颜四将血书看了一遍,脸色微变,便将血书呈给了李昊琛。 血书上是那女子的血泪史,详细讲述了扬州知府的小儿子林百福如何将她强虏回府,又如何强迫威胁于她。 许辞就在李昊琛身边,脖子一扬就可看到内容。 看着这份破烂、已有些年份的血书内容,再看看面容苍老、神情紧张的老妇,许辞双眼泛红,手攥的发白。 李昊琛也是一脸寒色,要把周围冻成寒冬。 许辞望了李昊琛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下马搀扶起老妇。声音柔和道:“大娘,且放宽心。此事我们管了,您且先去马车中休息。” 老妪在此留滞两年多,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答应要管此事,也不论对方是否有此能力,又是要跪下磕头感谢,老泪横流,看的一众七尺男儿心中凄然。 世间唯有母爱,不计回报,能做到此。 公孙御见状从马车上下来,将老妪搀扶进马车内。自己出来坐到墨夜身旁一同驾马,而车内,颜四素来善言,老妪虽口齿不清,但颜四耐心引导,一路下来便也得知了前因后果。 扬州胜地,富饶安居,本该是易居之地。 地方知府却自以为天高皇帝远,目无王法,在地方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端的一副土皇帝的架子。 如今他们知道的只这一件,被光鲜亮丽掩藏在背后的污秽浑浊,还不知有多少。 第20节 许辞抿唇,想起了母亲前世被诬陷致死之时。 那时太子又一次出征,而他又在扬州任职,未曾得知。等回家后却只看到黄土一培。罪证全毁,自己无力伸张。故而此时因老妪替女伸冤,引他想起此事,他感同身受,颜色极为苍白难看。 见许辞脸色不对,李昊琛下马过去,一把将他他揽进怀中,拍抚后背,“害怕了?” 许辞将脸埋进李昊琛胸膛中,靠着他的身躯借力站正身体,声音闷闷地:“不怕。我只是恨这地方蛇虫,欺压百姓、目无王法,真是该死。” 李昊琛将许辞揽得更紧,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小辞,他的脸色太难看了,仿佛瞬间就要晕倒,“放心,自是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第25章 进入扬州 马车里的颜四掀帘见许辞身体不适,很识时务地拽着阿牛下车,两人一人一匹牵起了踏炎和焰火的缰绳。李昊琛望了他二人一眼,搀扶着许辞便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重又开始前行,踏炎和焰火除了它们的主人都不准旁人骑在身上,阿四阿牛只好牵着走,墨夜见状将车赶得极慢。 那老妪姓黄,黄大娘已从方才激动中缓过神儿来,精神又开始恍惚起来,见两人坐到自己对面,就歪着头眼露好奇地打量起二人。 两个娃子都是极好看的模样,年长高大的男子温柔地将粉粉嫩嫩小娃倚靠在自己身上,那眼神真是柔情似水。 粉娇娇的小娃娃脸色苍白憔悴,让黄大娘看了都有些心疼。 她痴痴傻傻地,时而清醒,时而浑噩。 此刻她尚还清醒几分,便担忧地皱皱眉,朝李昊琛道:“你娘子舟车劳顿,要休息才行。” 她见许辞长得白白嫩嫩的,眉眼间又很漂亮俊俏,便以为是个女子。而男子对她又是如此亲昵,除了夫妻不作他想。 李昊琛的手正置在许辞后背轻轻灌输内力,以缓解许辞不适。听到黄大娘这么说,手不可察地一顿,难得开口解释:“他是男的。” 许辞这阵难受来得猛去的快,压制下去前世无助的心情,脸色已是缓和了很多。 此刻听到黄大娘这么说,他苍白的脸上便泄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李昊琛虽有所解释,大娘却是不信。 如此娇滴滴的新娘子,怕是男子不愿娘子被旁人觊觎,才让她着了男装乔装打扮,但娇娇嫩嫩的皮肤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大娘露出一副‘我懂你’的严肃表情,看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一眼,也没再反驳什么,认真地点点头:“好,好。你说是男的,便是。” 不知怎的,李昊琛听了这话,不自觉低头俯视了一眼脸色苍白却掩不住俊美容颜的许辞,突然觉得自己贴着许辞的地方火热火热地烫人。 在军营五年,将士们每每都有精力旺盛之时,军中自然是有军妓供给大家发泄。 但一来他素有洁癖,不喜旁人碰触;二来他心中总有杀欲升腾,盖过了那什么劳什子的男欲,常需寒潭压抑。 故而虽然他如今已有十九,却洁身自好,还是个雏。 放在平时,有哪个人敢这么跟煞神李昊琛说话的。 可如今他身旁有许辞,他方才看许辞的眼神温柔宠溺,哪还有半分阴冷寒冽。 再加上黄大娘神志不清,对李昊琛周身气息感受地不太分明。 她只看到李昊琛对许辞关怀备至的模样,就当他们是新婚燕尔、柔情蜜意的小两口。 黄大娘说话又是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李昊琛竟然生出一种秀才遇上兵的无力挫败感,对着一个老妪哑口无言了。 许辞低头闷笑,心中不断拍掌叫好。 大娘,干得好。 “咦,小伙子,我说你娘子这般虚弱,莫不是有了身孕?”黄大娘不知道自认为的善言善语已经撩拨了两人,顿了一会儿“咦”了一声又继续火烧焦油,“我当年刚怀月儿那阵儿,身体也很是虚弱,我当时还不知道,下地干活儿时晕倒了才知呢。哎,小伙子,你们要不进城了请大夫给你夫人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有喜了?” 许辞大窘,赶紧出言打断黄大娘:“大娘,您扬州城里可还有住处?” 黄大娘一听此话神色顿时黯然下去,“不瞒姑娘,我已两年多未入扬州城。之前城南确是有间茅草屋,可如今过去两年多了,也不知在是不在了。” 许辞被这句“姑娘”弄得哭笑不得,可看到黄大娘一脸认真的模样,又不好出言反驳。只能摆出更加严肃的表情,“大娘,我是男的,记住!” 黄大娘呆呆地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七人走了一上午,终于走到了扬州城门外。只见扬州大门外,排了长长的一条的队伍。虽说扬州城是上州大城,繁华富饶,可也不该如此多人。 颜四趁着排队之际,向前面的人打听了一番。 原来再过五天便是扬州城一年一度的牡丹节,今年的牡丹节不仅会选出牡丹之王,还会选出牡丹仙子。 周围各县各城纷纷闻讯而来,有些是来看纯粹热闹的。 有些是带着精心栽培的牡丹,前来参加牡丹之王的竞赛。还有的则是带着女儿来参加牡丹仙子的比赛,若是能进个三甲什么的,这以后可就能许个不一般的夫家,飞到枝头做凤凰。 剩下的呀,便是看准了牡丹节时扬州城人多,打算来做点倒买倒卖的小本生意的。 入城的人变多,守卫便松懈下来。 扬州守城的士兵只是收了入城费之后,便让几人进了城。 刺史巡访,本该有当地知府或是县令接待。但几人以李昊琛为首,李昊琛说住客栈,他们便往客栈而去。 几人本打算挑个中上等的客栈住下,可颜四问了四五家,不是已经客满,便是早就预定好了。走着走着,几人便走到了扬州最大的客栈——“怡香居客栈”。 怡香居客栈的伙计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虽说眼前几人衣着可以用朴素来形容,可他们手里牵的那两匹马,那可是上上等的宝马良驹,这一行人定是简衣出行的公子哥们。 两个迎客的店小二见状赶紧迎了上来,接过颜四阿牛手中缰绳。 颜四进去问了一下,这个客栈总算是还剩下八间客房,他们如今七个人,尚有剩余。颜四赶紧把钱付了,生怕一个晚了被后面的人抢了先。 吩咐店小二将马牵到后院马厩里好生照顾好,颜四这才走到马车前请两位主子下马。 许辞在车里用一张毯子将黄大娘从头到尾罩在里面,只露出一双浑浊的双眼。 黄大娘女儿这事儿他们不知道在扬州闹到了什么程度,但从她连城门都不敢进这点来看,怕是这事儿当时闹的动静肯定不小,否则知府也不会动用衙役满城里找人。 许辞怕大娘被认出,索性把她藏起,不让人瞧出什么端倪。 这么一拾掇就耽误了些功夫,等几人下马进客栈,便看到阿牛跟几个人起了争执。 对方是三男两女,均是一身华丽锦袍,富贵逼人。 阿牛不善言谈,正争得面红耳赤。颜四见状赶紧走上前,将阿牛拉到身后,脸上一副温柔儒雅的模样,问道:“几位有何贵干?” 其中一位粉色衣裳的女子见许辞、李昊琛也向这边走来,便指着颜四身后的阿牛尖声道:“你这男人,当真小气。你们几个都是大男人,挤一挤匀两间房出来让给我们怎么了?” 许辞听了眉头一挑,闹了半天,原来是抢房间的,“你这小丫头,忒是蛮不讲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先付了房钱,凭甚要让给你们。” 对方最为年长的男子打量着李昊琛他们一行人,见他们衣着寻常普通,便松了口气。 他方才也想让对方让出两间房,可也怕对方是什么他们得罪不起的达官显贵,于是便由着小妹吵闹,反正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娃。 若对方身份不凡,他便教训小妹一二。若是对方身份尚可欺压,他便继续由着小妹闹腾。 如今见他们穿着朴素,便猜测几人不过是寻常人家,就不打算出口制止小妹,反而上前帮腔,“这位公子,还请你多多通融,将客房分我等三间,您付的房钱我方某加倍奉还如何?”他这话是冲着李昊琛说的,只因这人周遭气势最像主人。他虽口中客气,但神情倨傲,礼不达心,极为敷衍。 “刚才还说两间,怎么到你这里成了三间了?”公孙御也不是吃素的,一路上跟闷葫芦墨夜坐在一起,连个屁都不放,早就把他闷坏了,他说罢便要撸上袖子上前揍人。 李昊琛却连理都不理他们,瞥了那年长男子一眼,便对着许辞指了指楼梯道:“走,上去休息。”几人唯太子话是从,竟都不再理会那五人,径自上了楼去。 有些时候,对付不可理喻的人,不需要争吵,只需要无视他们,将他们当屁放了,才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苏州方家今日来了五个人,如今怡香居只有一间房,他们还如何住得下。 吃了李昊琛的闭门羹,几人只好悻悻地离开,打算再投其他客栈。 这方家是在苏州做玉器生意为生,家中富足,但也只是商贾之家,家中并未出过一官半职。 这方家小妹脾气火爆,被对方连着堵了几下,很是气愤。在路上便边跑边骂骂咧咧地,把方家几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她也不看路,跑着跑着就“哎呦”一声便撞到了人。 方家小妹心情本便不好,被撞了更是一脸愤懑,正要抬头骂人,这一入眼,便是一双桃花媚眼,她瞬间便呆滞了。 林百富本正在城中搜罗美人,这两年因为那小娘们的事儿害得他被林父关在家中闭门思躲风声地过了两年,如今才被放出来。 平时有了欲念便只能拿身边的丫鬟解解馋泄泄火,丫鬟玩久了就腻歪了,这两年下来可把他给憋坏了。 这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个自己看过眼的姑娘,正要继续去下一条街。 这刚转身的空档,竟然就有个嘴臭的要命、脸美的却像天仙似的小娘们撞了上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家大哥在后面听到小妹叫声,赶紧冲上前,便看到一名媚眼勾魂长相阴柔的男子半搂半抱地将方家小妹搂在怀里。登时大恼,一个箭冲上去,将方家小妹拉到身后,怒气冲冲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敢戏弄我家妹子?” 第26章 绣球招亲 林百富被人质问正待发作,桃花眼无意一瞥,就看到了跟在几人身后的另一位女子,方家二妹。 若是将方家小妹比作一朵未谙世事的小月季花,这位小女子便是一朵空谷幽兰,飘飘渺渺地,仿佛是那天上仙女,出尘脱俗。 两个女子一个火辣天真一个优雅恬静,若是能同时摘下带刺的月季和清雅的幽兰,滋味必定回味无穷…… 林百富光想想便浑身酥了,这一大一小两姐妹,他已是势在必得。 如此有了算计,林百富也不再端着架子,他放下身段鞠了个躬,桃花眼勾了方家小妹一眼,才转头对方家大哥客气道:“这位大哥,在下扬州知府之子林百富。我想你是误会了,非是在下调戏你家妹子,而是你家这位妹子方才撞的在下。” 方家大哥见方家小妹羞答答地点点头,承认了林百富的话,才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又听对方是扬州知府的儿子,赶忙上前道歉。 林百富这时又开口:“诸位可是来参加我扬州一年一度牡丹节?” “正是。” 林百富长相阴柔俊美,又有双桃花媚眼。 他勾唇浅笑,就带了诱惑:“可有去处?”方家小妹与之悄悄对视一眼,脸色顿时娇艳欲滴,害羞地躲在方家大哥身后,眼睛还忍不住瞟向林白富。 方家大哥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并无,所去客栈皆是人满为患。” 林百富心中微喜,又是一躬身,笑道:“我林府之中尚有几间客房,诸位若是不嫌弃,可暂去一住,小弟也好向大哥讨教牡丹养殖之法。” 方家大哥见林百富虽是权势之家,却又如此通情达理便有意要攀附一二,自然是满口答应了。而且似乎这林少爷对小妹还有几分好感,待他去了林府看看此人有无婚配,若是没有,促他二人成就一段佳缘,岂不快哉。 他如今尚不知林百富的龌龊心思,待以后知道,已是迟了,后悔莫及。 两个人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一会儿,方家几人便与林百富结伴而行,往林府而去。 话分两头,再说许辞进了房间,才将毛毯从黄大娘身上取下。路上小二偶有询问,都被他以家中老母受寒不可见风为由搪塞了过去。 可虽说带大娘入了城也住下了,可大娘在外躲藏两年多,身上并无换洗衣物,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也不能再穿。 第21节 他们又都是大老爷们,不可能带那什么女人的衣服。于是许辞便打发着小二去买几件老婆子的衣服回来。 小二得了好处,自是快去快回。 不过两柱香时间,衣服便买了回来。许辞接过衣服,却听到小二唉声叹息地小声嘀咕着什么“碰到那霸王,可惜了,可惜了”。 许辞脑中一个机灵,赶忙拦住那小二,出言问道:“你方才说可惜了什么?” 小二这才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之事嘴上给说漏了,忙闭了口,拼命摇头。 许辞这时递上一颗金灿灿的豆子在小二眼前晃了晃,小二登时眼睛也直了,头也不摇了。 许辞这才笑容可掬道:“小哥,告诉我怎么回事儿,这颗金豆子便是你的。”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反正又不是只我自己看到了,咬咬牙,小二道:“爷,我说的这话,您可千万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知道不,爷,否则便是给小的十个金豆豆小的也是不敢讲的。” 许辞听罢,从怀中又摸出九个金豆豆,小二咽了口唾沫,张大了嘴,下巴都掉下去了。 小二:“这……其实说出去也无所谓……” 许辞把金豆子又收了回去,好整以暇道:“不会说出去的,放心。” 小二这才合上下巴,收回黏在金豆子上的视线。 他回身扒着门缝鬼鬼祟祟地瞧瞧左右廊道,确定门外无人,才将房门牢牢关住,低声缓缓开口道:“我们扬州知府的小儿子林百富是个的浪荡子,最喜欢调戏闺阁女子。” “方才小的上街给您母亲买衣物,就瞧见起先跟您起了争执的那几位客人跟着林公子往林府方向走了。那一行人里的两个姑娘都长得美丽动人,这下去了林府,怕是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竟有这等事,那几人是林公子的朋友也说不定啊?”许辞疑惑道,这小二为何如此笃定女子会受辱。 店小二摆摆手,“这个可是真的不能说了,爷您知道林百富不是什么君子就行,在这儿的几天莫要与他冲突就好。”说完他便笑咪咪地盯着那颗金豆子。 许辞将金豆子递给他,店小二赶忙收好,正要推门而出。却听许辞又唤了他一声,只见许辞手里,又多了三颗明晃晃的金豆子。 店小二脚下一个踉跄,把打开的房门又牢牢关了回去。 那小二哥倒回到许辞身前,搓手躬腰一脸讨好,“哎呦,爷,我这么笃定也是有原因的。” 他将头凑过去,声音压得更低:“啧啧,这林公子可不是什么善类,是扬州城出了名的采花淫贼。” “他平时专喜欢玩弄未出阁的姑娘,受辱女子迫于权势,再加上那些女子都在乎声誉,也都闭口没有声张的。大家各扫门前雪,都有怒不敢言。” “两年多前,林公子的一位朋友带着未过门的娘子去林府做客,林公子看那男子的娘子姿色秀美便起了龌龊心思。后来终于找到机会将那女子掳回家中,将她侮辱了。” “那女子也是个刚烈女子,写下一封血书留给相公便投河自尽。可这男子是个鳖孙龟儿子,不但没为自己的娘子伸冤,更在林府逼迫利诱蛊惑之下,反而伙同林府扭曲事实,反咬那女子淫荡风骚,勾引林百富在先。” “这事儿在扬州城闹得人尽皆知,那女子的娘亲也受了刺激,终日躲在城外树林中,也不进城。” “林家在扬州只手遮天,这事儿虽说大伙都心知肚明,可受其压迫,大家再也没人提起这事儿,都烂在了肚子里。” “此事过后,人人自危,也再不敢将女人往林府里领,姑娘们更是见了他就绕道而行,生怕被那林百富给惦记上。” “这几人定是不知道林公子的品性,被林公子哄骗回家的。” 许辞还要再问什么,就见房门被猛地推开。阿牛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大事不好了老大,阿四被人抓走了。” “怎么回事儿?”许辞蹭的站起,急忙问道:“你先别急,慢慢说。”莫不是遇到了刺客?! 阿牛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我见街上热闹,便拉着阿四去瞧。正好看到有处地方阁楼高筑,下面挤满了人,我便有些好奇,不顾阿四阻拦冲进去看热闹。哪知那处是个抛绣球招上门女婿的,绣球落下刚好砸中了不及躲闪的阿四。” 说着说着,想象着出游时两个人,回去时却是他一人孤苦伶仃的,顿时悲从心中起,呜咽起来,“都怨我,看什么热闹。” 许辞听后忍俊不禁,舒了口气,重新坐下喝了一口茶压惊,原来是虚惊一场。 可他听着颜四被人砸中当了上门女婿,竟有些兴致勃勃,赶忙打断阿牛的自怨自艾,眨着一双大大的充满渴望的猫瞳,“然后呢,被砸到之后呢?” “我起初要拽着阿四走,可他居然非但不走,反而将我遣回向您通报,说要随那什么罗家人回家做客去了。” 许辞看了小二一眼,又加了一颗金豆子,晃了晃,“小哥,你可知道这抛绣球的罗家又是什么人?” 小二立刻心领神会,嘿嘿一笑:“那抛绣球女子应是扬州富商城北罗家的大小姐,今年已经二十有八,是个老姑娘了。” “早前她有个未婚夫君,快要过门时,那夫君突然暴毙了。” “罗家小家便一直拖到二十未出嫁,后来与那林百富暗度陈仓,未婚先孕,生了一女。” “林百富嫌弃她年纪大,也不娶她。说要纳了她吧,罗小姐还不愿当妾,拖着拖着她就更老了,林百富便是妾的身份也不愿给她了。扬州人没人愿意戴这绿帽子,这不罗家就趁着牡丹节时外来客人多,就摆个高台打算哄着不知情的男人入赘。” “爷,您可要快些救那位兄弟出来,那顶帽子可是绿油油的颜色。”末了,小二善意的提醒许辞。 “行,我知道了。小哥,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你的。”许辞将四颗金豆子递到小二面前。 小二赶紧伸手去接,心中大喜。 这几句话得来的钱,可顶上他十几年的工钱了。 今日真是走运,碰上了这么个大财主。他接过金豆子咬了咬,便喜不自胜赶紧藏进怀里,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第27章 太子救命 遣走了那个小二哥,许辞使了个眼色,哽咽中的阿牛屁颠屁颠把门给带上。 “颜四不似你呆的像头大笨鹅,他的鬼心眼一堆一堆的。若是被绣球砸中的是你,我倒还会为你紧张几分,可被带走了他,呵呵,我反而要替对方紧张了。”许辞斜睨了抽噎的阿牛一眼,好笑道,“你个没胆色的,也不知这武探花是如何考上的。” “呜,老大,我,”阿牛抖了抖袖子,回味着许辞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自小到大,他可从未见阿四吃过亏,“我这是关心则乱,阿四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看着阿牛强状如牛的身躯如今做着呆傻天真的表情,许辞无奈地挥挥手,“你也莫再担心,回房休息吧。若是等到明天阿四还不回来,我们再去救人也不迟。难道谁还敢跟太子殿下抢人不成?” 阿牛挠挠头,羞愧地嘿嘿一笑:“那是,那是。”说着便要退出去。 “等一下,”叫住意欲抬脚的阿牛,许辞把小二买回的衣物递过去,“去给黄大娘送过去,再叫小二给她房中送去浴桶和热水,让她好好梳洗一番。” 阿牛忙称“喏”,一溜烟儿地跑了。 送走了阿牛,许辞房中才终于清静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将滚着银边的长靴脱下,褪去红色外衫,只裹了一层里衫,随意的往床头一仰,双手撑头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这些天日日行走奔波,虽说晚上投宿客栈,可也是有家便好,不可挑剔。 一路舟车劳顿,他已有些倦了。 前世他十五岁时,太子殿下出征归来,的确也是任职了江南道刺史一段时间,但没过多久便被召回皇宫。 因为何事来着? 奥,五年一次的友邦来朝盛宴。 所谓的友邦,便是诸侯国和降服的少数民族。 每隔五年,大曜国都会邀请这些下属国入京赴宴,此次宴会为期长达五日。这接连五日,皇上皇子们会带友邦来人欣赏皇都之盛况。 而自太康帝起,宴会中增添了技艺切磋,表面是是为了互通有无,实则为的是不伤一兵一卒,威慑诸侯小国,莫动反乱心思。 太子虽得令回京,但途中遭遇了伏击刺杀。 这些刺客训练有素,一击得逞,也不恋战,一波拖住太子众人,一波迅速撤离。 剩下的刺客大多被斩杀,生擒者也均服毒自尽。 李昊琛中了阴招,受了重伤,回京后一度昏迷,在东宫歇养数日。 而本该是由太子殿下出席的切磋比试也改由四皇子替代,那场宴会中,四皇子崭露头角,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自京城往扬州的这一路走来,许辞心中多数时候惴惴不安,生怕刺客突然来袭。方才阿牛呼喊颜四被抓,他还以为是刺客来了,直惊出一身冷汗。 这也是为何他们出发前未告知任何人便悄无声息走的缘由,惊动的人越少,知道他们行程路线的人便越少。而且他们只有一辆马车两匹马,很是普通,难以引起一般人过路之人的注意。 可进了扬州城便不一样了,他们势必会公开身份,况且眼下正有一桩冤案等他们来裁断。 等公开身份,久寻不到他们踪迹的刺客便会蜂拥而来,伺机而为。 他们这几人中,除他之外其他几人都有几分武功。 墨夜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杀人悄无声息,武功出神入化。 太子殿下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煞气颇重,武功也属上乘。 而公孙御、阿牛虽为武状元和武探花,可到如今都只是纸上谈兵、擂台切磋、街坊间打闹罢了,从未真正杀过人,实战经验可谓非常匮乏。 阿四的武功由他妹妹许梓娴教了几招,遇到普通人尚可防身。可若是遇到真正的江湖杀手,也就是被追杀的份儿。 而他,连阿四也不如,除了被许梓娴逼着学了几招防狼术,什么都没了。 他们这一行六人若是碰上刺客,除了墨夜和太子殿下可堪大用,其他人岂不都只有被揉捏搓圆的份儿? 若当真与刺客对撞,只可智取不能硬拼。当然,最好的情况便是回京途中压根没碰到刺客。许辞脑中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此事还有待与太子商榷,他“腾”地翻起身,披上外衫便急匆匆推门而出。 经过黄大娘房门前时,许辞隐约听见门内“呯呯碰碰”的摔砸声、黄大娘的谩骂声和阿牛熟悉的哀嚎声,心生困惑,便先压下去见太子的心思,推门而入。 这刚一进门,就看见黄大娘拿着片摔碎了的水壶瓷片,正追着虎背熊腰的阿牛满屋子里跑。 黄大娘嘴中骂骂咧咧:“你这淫贼,老娘要宰了你这杀千刀的替我女儿报仇。” 阿牛简直要去观音庙里拜一拜了,今天真是邪了门。 先是出门被扔绣球,如今送个衣物,黄大娘还突然发了病。 他是个蛮汉子,从不打女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妪,故而如今被逼的连躲带闪,上蹿下跳。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阿牛侧头一看发现是许辞,登时眼前一亮,边跳边向破门而入的许辞求救:“老大,黄大娘,她,她犯病了。” 被阿牛一提醒,黄大娘也看到了门口突兀出现一人。 许辞本就皮肤白皙,虽容貌俊挺,近看不会被错认作女子。但黄大娘如今神志不清、老眼昏花,远着一打眼只看肤色以为是个姑娘,顺势便将他认作了自己含冤而死的女儿。 黄大娘这一将许辞认作自己女儿,疯病就更厉害了。 为何?全因许辞如今的装束。 许辞匆忙而出,里面只着了白色的亵衣亵裤,外面松松散散罩着一套红色外衫,虽说不会走光,但也有辱斯文,有些衣衫不整。 而黄大娘的女儿就是被凌辱羞愧而死,她见许辞如此穿着,顿时便回想起女儿被侮辱的事儿来。以为女儿刚刚被那淫贼杨百富凌辱,情绪更是激动得无可附加。 她嘶吼一声,就要拿起瓷片再次冲向阿牛。 说时迟那时快,许辞一个健步冲上前,拉住黄大娘的手。 黄大娘发疯时候手劲极大,险些挣脱开来。许辞用力拽住,回头猛瞪阿牛:“愣着干嘛啊,点她睡穴啊!” 第22节 阿牛抱头乱窜,哀嚎一声:“老大,我不会点穴啊!” 许辞无语:“我草!你他妈不会点穴你怎么考的武探花啊!” “武科比的是十八般武器又不是点穴,而且点穴在武科考试中是明文禁止的啊。”阿牛简直要委屈死了。 黄大娘见拽住自己的人是被凌辱后衣衫不整的女儿,猛地痛哭出声,扔掉手中瓷片,“我可怜的女儿啊。”说着就往许辞身上扒拉。 许辞见状赶紧回头对举足无措的阿牛一跺脚:“还愣着干什么,笨蛋。赶紧去找墨夜或者太子殿下过来给她点穴啊!”马蛋,阿牛真他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关键时候掉链子,也就阿四自小习惯了,不嫌弃他。 阿牛闻言猛地点头,吼了一句“老大你坚持住,我去去就回”便箭一般冲出去。 黄大娘还在往许辞身上猛扒,许辞望着黄大娘近在眼前的那身两年多没洗的衣服和满是油垢污秽的指甲,有些忍俊不禁。 他是有些洁癖的啊,打了个寒颤,就往后连连退去。 他退一分,黄大娘进一寸。 许辞的外衫早在躲闪中掉在地上,身上只剩下那身可怜的亵衣亵裤。他满脸惊恐地望着黄大娘伸过来的污黑脏手,心中哀鸣不已:太子殿下,救命! 他不是嫌弃黄大娘,但是他是在接受不了那一层层的污垢。 黄大娘拽着许辞的衣袖,许辞拼命护住衣袖往后躲闪。这一拉一拽的拉锯战中,许辞的亵衣便被不经意地拉来了大大的一片。 许辞胸前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宛如月光般晶莹剔透。 他见自己的衣服被拉开,脸羞得通红,眼带哀求地望向黄大娘:“大娘,好大娘,你快些放手。” 黄大娘不依不饶,她见女儿排斥逃避于她,心中凄然,嘴上哽咽道:“女儿,你为何躲着为娘,是因为为娘没为你报仇吗?都怪为娘没用!”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半分放松。 许辞欲哭无泪,半边已是赤膊上阵,胸前露出的肌肤也更多,“大娘,我不是您女儿啊,你看清楚,我是男人,男的!” 两人拉锯中,虚掩的房门被猛地踹开,就见太子殿下黑着一张脸跨进了房门,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阿牛。 太子殿下一看眼前情形,顿时愣住。 许辞肩膀半露,胸前那抹白皙的肌肤便强势地挤入了他眼中。 从此之后,这情形便像根钢刺一般,扎进了他心中,怎么也拔不出。 屋中少年白皙的脸上满是红晕,见到有人进来。脸上红晕更浓,眼中满是羞耻和无助。 少年的亵衣被斜拽到一边,胸前绳子系住的活扣早已散开,领口大开。 那一片如牛乳般白嫩柔软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定格进了太子眼中。 第28章 情起心动 许辞拖拖拽拽下露出白皙性感的锁骨,他乍一见太子踹门而入,本就手忙脚乱的身体更是手足无措。 脸也羞耻的布满红霞,简直是一副被人欺负了一番的模样。 许辞求救地望向太子,眼中含着羞愤和无助,“太子殿下,快来点她睡穴。” 威武的太子殿下这才从失神中清醒,赶紧健步上前,点住黄大娘睡穴,老妪“嘤咛”一声,手劲全无,松松垮垮地瘫软在地。 许辞拍着胸膛,喘着粗气,正待说话。就觉身上一轻,惊讶下才豁然发现太子不是何时已走到自己身旁,将他拦腰抱起。 望着太子打趣戏谑的笑脸,许辞的脑子轰一下炸起。脸上火辣辣的,直羞得说不出半句话,任由着太子抱起。 太子将许辞掉落在地的红色外衫捡起罩在许辞身上,对阿牛道了一句“好好善后”便头也不回,将许辞匆匆抱出房门,向自己房屋而去。 阿牛把黄大娘抱起放在床上,扭头看了看这满屋的狼藉,耸了耸肩,默默收拾起来。阿牛虽说呆了点,但却有个好性格,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跟老黄牛一般。 秋风扫落叶般将散乱一地的衣物拾起整齐叠好,他再用被子将老妪盖好,又将床帘放下将老妪严严实实藏在里面。 这事儿都做下来,阿牛才满头大汗出门儿找了个小二哥把这地上的碎瓷片碎渣子都清理出去。 再说李昊琛将衣衫凌乱的许辞抱往自己房中,这一路走来,许辞全程都将脑袋埋在李昊琛宽厚温热的胸膛里,露都不敢露出来。 呜,太丢人了!在太子面前丢人丢大发了。 回屋后,李昊琛将许辞放在床上,揭下他身上的红色外袍。 方才还被衣袍遮掩住的美好景象又再次暴露在他面前,令他惊艳不已。 许辞凌乱的亵衣铺散在床上,肩头漂亮的锁骨大露于外,小腹肌肤若隐若现。 少年闭着眼,将脸扭到一边,打算来个掩耳盗铃。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红唇轻咬,活像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媳妇。 肩头莹白如玉的肌肤像只勾人的妖精,蛊惑别人快些伸手来触碰。 李昊琛失神地伸出手,探向许辞的肩头。就在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乳白肌肤的一刹那,李昊琛猛地回神,手指顺势往旁边一移,将许辞散乱的衣衫往里拢了拢。 他故作镇定,强扯出丝微笑,拍了一计许辞的脑袋,才道,“还不快些起来收拾收拾,装什么小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如何欺辱你了。”出门在外,第一天他便改口自称为“我”而非“孤”。 许辞这才不情不愿爬起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将红色外袍“哗啦”猛地罩在身上,捂住羞红的脸一瘪嘴,“主子,你还笑话我。我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老妪拉扯至此,小辞羞得都想找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李昊琛看着许辞这些动作,幽深眸子中晦暗莫测。 许辞这幅模样,怎么会如此可爱? 他微不可查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咳嗽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那老妪发病,捉住你不放又非你的错。况且你我同为男子,坦胸露乳亦是平常,有何羞耻可言。” 许辞见太子殿下说的义正言辞,压根就对自己刚才露了半天的上身不感兴趣,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微酸涩。 舒心的是太子未曾发现他的歪歪心思,酸涩的也是太子殿下未曾对自己起半分心思。 方才他确实被黄大娘吓住,慌了心神失了方寸。 可太子来后,他已然恢复过来。 刚才那些懵懵懂懂、害羞到连衣服都不敢收拾的举动,完全是他刻意为之。 他这下了血本、不要皮不要脸地打算色诱太子殿下,表情姿势虽拿捏的虽说不到位,可也差不了多少。 哪知却被太子殿下不显山不露水,四两拨千斤地给就把这事儿给揭了过去。 苍天,太子殿下如今似乎对自己完全不感兴趣,怎么办? “主子还好意思笑话我,若非因急匆匆地寻你,我哪里会被扣在黄大娘那里。”许辞斜眯李昊琛一眼,没好气道。 李昊琛定力极强,此刻已淡定如常,“哦?何事如此匆忙?” “主子,再过两个月便是五年一次的友邦来朝,您还记得吗?”一听谈到了正事,许辞脸色一正,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倒真的忘了。”友邦来朝都是在六月中旬左右,五年前,他未曾过年便离京去往北关,那场盛宴便也错过了。 如今五年过去,又没听旁人提起,他那里想着了。 若不是今日听许辞这么一提,他还真想不起还有友邦来朝这件事。 “我估摸着,一个月后,太子必定会收到皇上急召回宫。”许辞跳下床,走到茶几旁倒了两杯茶水,为太子递了一杯过去,“我还记得东宫那具刺杀您的刺客的尸首。” 他抿了口茶水润润喉咙,接着道:“这一路上太平无阻,可我这心中总惴惴不安。主子您说,这来时没遇上个刺客,指不定是因为咱这次来扬州路上低调隐秘,未曾被发现行踪。可若是在扬州断了黄大娘的冤案,必定会亮明身份,扬州上下无人不知。” “我怕回去时刺客早已埋伏在路上,只等着咱们经过,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呷了口清爽的西湖龙井,太子殿下沉吟片刻,略有所思,片刻才道:“他们若会守株待兔,我们便会金蝉脱壳。待回京时,我们可先遣几人穿上我们的衣物轰轰闹闹地出发。待他们走远,我们再从小路回京。”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有此想法,才特来请示太子殿下。“许辞眼前一亮,“眼下要做的便是偷偷找些与我们身形相仿之人。” “嗯,”李昊琛点点头,“此事便交给颜四和阿牛去办吧。” 李昊琛一说起颜四,许辞就想起了颜四被逼婚捉走,轻笑出声,“小辞倒是还有一事要麻烦主子。” “你我客气什么,但说无妨。”李昊琛也不过问许辞麻烦他什么,连丝迟疑都无便开口应道。 “颜四被一位老姑娘抛绣球砸中,强行被拐去当上门女婿去了。” 李昊琛闻言眉头一挑,唇角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竟有这等事儿。” 许辞这才将颜四被抓的前因后果及罗家境况,还有方才用金豆子撬开小二嘴巴得到的那些关于杨百富的事情统统讲给了太子听。 太子久经沙场,可即便如此,听到这些事儿,也有些无言以对。 “一个小小的上州扬州城,竟是怪象丛生,目无王法,还养出了这种目无王法的畜生。”他双目凛然,冷冷哼道,“这种人留在世上也只会是个祸害。” “颜四去了罗府,依我对他的了解,明天一早他就能回来。可事有意外,万一到了明天晚上,他还未归来,小辞希望主子能允我前去救人。” 李昊琛点点头,不置可否,“自然,到时我与你同去。” 许辞方才恼羞胡乱穿上衣服,亵衣还有些松散,李昊琛一打眼,就看到许辞若隐若现的胸膛。下腹慢慢涌上一股热意,李昊琛喉结微滚,借着圆桌的掩饰将右腿叠在左腿之上。 他以手化拳,抵在嘴前假咳两声,“天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竟是下了逐客令。 许辞还没跟太子待够呢,如今被太子撵出,老不乐意,也没了平日的恭敬,随意摆袖说了声“那主子也好好休息”便推门而出。 他甫一带上房门,太子猛地站起身,冲上前将房门反锁。 苦笑着望向自己的小腹,那处衣物已是微微隆起。 在宫中见过不少美姬娇颜,从军五年中,甚至有不少女妓脱光了钻进他帐中勾引他。 倒不是他有多吸引人,只是那些女妓另有打算。 他身份高贵特殊,那些女妓算计着若是能入了他的眼,今后便只伺候他一人,少了许多其他男人的折磨。 那一个个女人胴体在他眼前跳动摇晃之时,他都未曾起过半分不良心思,可如今只是看了几眼许辞的肌肤,他竟受不了了。 怎会如此? 且不论许辞只是个孩子,可他明明还是个男子。 若是许辞此刻折返,瞧见这种情景,定会知道太子殿下并非对他无动于衷,而只是压抑着。 一想起许辞,少年被老妪拖拽下衣衫,满脸羞耻衣衫半露的样子又再次袭上心头,李昊琛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得飞快,下腹更加难受。 “嗯哼”一声,他已是一手撑墙,一手发泄起来。 心中想着许辞红扑扑的脸上乱颤的睫毛,羞涩的表情。他咬紧牙关,心中苦笑,许辞这个小妖精。 …… 结束之后,李昊琛倏地瘫软在地,平日里令人闻风丧胆的煞神大人,如今像只鹌鹑一般蔫蔫地倚靠在墙边,双目涣散。 他捂住脸,猛地一锤墙,小辞天真烂漫,我竟如此肮脏龌龊,竟会想着他自渎。 若是被许辞知道,不知会如何看待他这个一直崇拜着的太子殿下。 小辞定不会原谅他,不仅当他是个疯子,还会躲他躲得远远地。 李昊琛俊挺坚毅的面容有丝裂缝,万不能如此,他绝不能让许辞发现他的龌龊心思。 第23节 太子殿下的这一决定,苦得两人你追我赶、憋屈难受了好一段时间。 所以说,小子莫装纯,装纯遭雷劈。就是许辞在太子殿下表现的太过纯粹清澈,搞得太子总以为他是个长不大的小人儿。 第29章 扬州瘦马 翌日,许辞起了个大清早,推门而出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就见颜四从房中出来。 原来昨夜颜四未曾等到第二日,便披星而归。 因天色已晚,他未曾惊动任何人,悄悄回自己房中休息去了。 颜四对许辞微微颔首,在许辞的示意下,跟着一块进了许辞房间。 屋内,许辞揉了揉眉心道:“昨日阿牛是哭着跑回来的。” “呵呵,早就该给他个教训。”颜四耸耸肩,瘪嘴道,“一门心思只想着看热闹,早晚会坏事,吓他一下也是有益无害。” 许辞无奈一笑:“说吧,你在罗家可有什么发现?” “确是有所发现,我昨日本可以当场离开,却在听到旁人之言时顿住了脚步。” “这罗家发家之快实在令人咋舌”,颜四英挺剑眉微皱,“罗家本以倒卖布匹为生,也就是个普通寻常人家。但自从罗家这位大小姐生了一个女儿之后,罗家在财路上可谓势如破竹。七年前,罗家从衙门手中取得了官盐引票,从一介布商一跃而成扬州盐商。”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许辞止住颜四的声音,隔着门板问道,“何人?” “嘿嘿,爷,小的给您送洗脸水来了。” 原来是客栈小二,许辞让颜四藏在床侧之后,才将门半敞开。也不让小二进门,许辞伸了个懒腰接过铜盆,直接挥退了他:“这儿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见客官撵人,小二也没多待,直接就走开了。 许辞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水中倒映出一张俊美的睡颜。 他撩起白色袖口,随意往后瞥了一眼走出来的颜四道,“可是官商勾结?” “不止如此。”颜四摇头,顿了顿,迟疑问道,“主子可曾听说过‘扬州瘦马’?” 这个词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同许辞讲,毕竟许辞才十五岁,涉世未深,他总觉得这个词有些污了许辞的耳。 “扬州瘦马?”许辞撩起袖子的手一顿,呵,扬州瘦马,他岂会不知,只是没想到“扬州瘦马”原来这个时候便已出现。 前世他居丞相高位,不少官员曾给他送过女人来贿赂他。 他不喜女色,这些被调教出来的佳人便被他统统扔到了厨房里,给他家厨娘打了下手。 这些女子大多来自扬州,统称为“扬州瘦马”。扬州瘦马其实就是高级娈宠,她们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人贩子买来,请特别的嬷嬷调教。 等到了合适年纪,便被卖给了有钱商贾人家当小妾。 “扬州瘦马”并不是什么好称呼,她们的地位只比奴隶好一点。 这些女子的特点大凡为身姿弱柳扶风,纤腰盈握,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样样精通。 虽后来成为大户人家妾室,而且文艺双全。但因其地位底下,被买来后也是作为发泄工具,终日被人压在身下发泄欲望。 故世人多看不起这种以色侍人的女人,将其视为被骑在身下的畜生。 又因其身形纤瘦无骨,给她们起了个“扬州瘦马”这种毫无尊严可言的称呼。 二十年后的扬州瘦马已是名噪天下,为富人争抢收藏的对象。 今后几年,达官贵人看多了丰满妩媚的女子,渐渐开始厌烦,竟开始喜欢上较为清瘦、楚楚可怜、纤腰不盈一握的柔弱无骨女子。 扬州瘦马由此名声大噪,被商人所哄抢。 官场众人也多有眼馋,但因扬州瘦马名声不佳,官员们不敢明目张胆的买人。 但这也不碍着他们享用,毕竟还是有不少商贾会想尽办法讨好官员。 他当丞相那几年,朝野之中已是乱象丛生,腐败严重。 四皇子一心统一八国,不理朝政。 大曜国连年征战四方,凭借毒辣的火药鲜有败绩,但后方供给已却已是略有疲态。 看似达到繁荣鼎盛时期的大曜王朝,其实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只怕若是再过几年,四皇子便会成为亡国之君。 以为许辞不知何为“扬州瘦马”,颜四慢慢解释道:“扬州多美女,世人皆知。扬州城内繁华躁动,歌舞升平。造就了许多有奇怪癖好的富人,譬如林百富这样的。有些富人官员不爱丰乳肥臀,独爱燕瘦纤腰者。” “于是便有人贩子四处购买女童,饿其肚,教其艺,授其礼。将她们调教成弱柳扶风的贵女后,再高价卖给这些人,其中牟利颇多。” “这些女子深受其害,看着是一副高贵的大家闺秀模样,但却不被看作是人,只是富家人买去用来发泄的禁脔。”想了想,颜四还是讲出“扬州瘦马”的来历,许辞年纪虽小,但已身在官场,该要学着接受污秽的世道,“罗家这位大小姐,便是一位‘扬州瘦马’。” “罗员外最早是干着人贩子的勾当,他本在乡下往来,多以贩卖奴隶为生。一次偶然机会,他听闻了‘扬州瘦马’这一商品,便开始四处搜罗姿容娇美的女童,带到乡下小阁楼中囚禁,请去嬷嬷日夜调教。” “罗员外终日游走在县城小镇盐商、盐官周围,见缝插针地将调教好的女子高价兜售给他们,由此挣得了不少银子,便离开乡下在扬州开了一家布匹店。” “扬州瘦马也分为三六九等,罗大小姐这位扬州瘦马,只是个三等瘦马。不仅年纪有些大了,容貌也不算美艳。但好在她面容纯洁无暇,虽已二十却看着像十六七的小姑娘,琴棋书画俱也上佳。” “罗大小姐几次没被卖出,罗员外索性就将她放在店铺里帮忙,打算日后把她卖到青楼。可不巧帮忙的这段时间里,就被林百富瞧上。” “罗员外精明,将此事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他这些瘦马都藏在阁中,旁人不曾多见。而他又刚从暗地里的牙公转成明面上的商人不久,且伪造了身份,少有人认识他。” “罗员外将计就计,索性谎称这个瘦马是自己的大女儿——罗家大小姐。称其未婚夫君早亡,由此耽搁了婚嫁时间。” “暗地里,罗员外却命罗大小姐使出浑身解数,定要让林百富食髓知味。罗大小姐惧怕罗员外手段,不敢不从。” “果然没几日,罗大小姐便被林百富在屋中玷污,罗员外“恰好”捉奸在床。罗员外的这一通连环计下来,将林百富彻底玩弄于鼓掌之中。林百富食髓知味,离不开罗大小姐,几次要纳她为妾,却次次都罗员外驳回。林百富无奈,便常常往罗府跑。” “没过一年罗员外便取得了官盐买卖权,获得了盐引,成为了一位盐商。” “从此林家与罗家官商勾结,高抬盐价,从中牟利。” “短短七年时间,罗家从一个小小的普通人家一跃成为扬州巨富。” 颜四整整讲了一刻钟时间,期间喝掉一壶茶。 许辞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兀自站在那儿,半挽着袖子,脸上还是震惊的表情,脸都忘了洗。 过了许久,许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你都是从何得知的?” “呵,是罗大小姐自己告诉我的,”颜四讥笑一声,“罗员外机关算尽,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养的瘦马会有反噬的一日。” “这罗大小姐自打生了孩子,心思就开始围着孩子转悠。” “林百富因为黄大娘女儿之事被禁了足,不能出门便差了下人把罗大小姐接到林府以供自己快活。林知府知道罗家给他儿子生了个女儿,对此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林百富的正妻却是不肯,她背地里将罗大小姐暴打一顿,还抢走了罗大小姐的宝贝女儿。” “那正妻本只打算关罗大小姐的女儿几日吓唬吓唬罗大小姐,哪知这女儿竟不知怎的跌进湖水里淹死了。” “林百富的正妻是二品扬州都督的三嫡女,无人敢得罪。” “罗员外为避其锋芒、掩人耳目,便打算找个傻男当上门女婿来消了林百富妻子的妒恨,这才有了昨天那一场抛绣球招女婿。” “而罗大小姐因其爱女身死早已身心俱疲,生出反叛之心,打算同林、罗两家鱼死网破,为女儿报仇。但她整日被囚禁在家中,伺候她的几个下人也都是罗员外心腹,根本无法逃过,已是有些狗急跳墙。” “昨日她一见我便想法儿遣走所有下人,噼里啪啦便将这些话都讲与我听。她并非存了求我解救的心思,她只是想反抗罗府安排,逼着我离开。可事后罗员外怎肯让我离开,我便谎称自己得了花柳病。”讲到这儿颜四脸上一红,尴尬的笑了笑,“当然老大,我可没什么花柳什么的啊。” “听你这么一说,这林府的心思真是不小,”许辞噗嗤一笑,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干脆放下袖子,也不去洗脸了,抬脚过去一屁股坐到颜四对面。 他倒了一下茶壶,发现茶壶已空,便皱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我给你数数,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府,他儿子的妻子是二品都督的三嫡女;而他最小的嫡女,如今是恭亲王的王妃。” “呵呵,真是背景雄厚,不容小觑啊。”许辞又道,“林知府家官场联姻巩固势力,官商勾结谋取钱财,徇私枉法,贪污腐败,强辱民女,包庇犯人。这一条条地列下来,劣迹斑斑,肮脏之极,罪无可恕,已达到死罪。” “也难怪林知府在扬州作威作福多年却未见官员弹劾他了。” “只怕是这么多年下来,林府在此早已扎根,根基深厚,关系网固若金汤。扬州更甚乃至江南道的官员商贾聚成一条脉络,官官相护,环环相扣,知情官员早被下了封口令。” 颜四只觉脑门直疼:“主子,看来我们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若是办了扬州知府,可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无妨,”许辞掐起额前碎发捏在指腹间揉搓着,笑道,“事情总会有所转机,若是实在解不开,我们也可快刀斩乱麻,直接禀告皇上,由他来开这个刀。” 许辞想了想又道:“等会儿你将今早讲的这些事无巨细统统再向太子殿下禀告一遍,看他如何定夺再说。” “好,那颜四先告辞了。”颜四听出许辞话里撵人的意思,便站起身向许辞拜了个揖,退出房去。 颜四走出房门,许辞才重新站起身,挽起袖子继续漱口洗脸。 铜盆中的俊颜被伸进去的葱白玉手打散,随着波纹荡漾散开。他将脸浸泡在铜盆中,心中百转千回。 前世太子殿下并未发现其中这么多弯弯绕绕,他来扬州后只关押了强辱民女的林百富,因其未曾杀人,只以奸淫之罪判林百富坐牢十年。 虽说大快人心,但未曾撼动林府根基。 在他被任命为扬州刺史时,太子曾同他提过觉得扬州盐商有蹊跷,让他小心行事。 太子当初想继续彻查盐商,恰逢友邦来朝盛典,急召回宫。后打算等盛典结束继续回来调查,却又在途中受了伤。 太康帝因太子归途遇刺一事极为震怒,命太子安心在东宫养伤,不再行江南道刺史之职。 此事便虎头蛇尾,就此作罢,未曾再被提起。 他前世浑浑噩噩,为求自保,与那扬州知府打成一片,从不知他们竟是如此肮脏下作,可以说已是泯灭人性。 他这一路走来,不断否定前世,摒弃过去;同时审视自我,力求当一名配得上太子殿下的贤臣良子。 可此事滋事甚大,他竟有些迟疑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要办,这林百富、林知府、罗家、扬州都督都牵涉其中,恐怕连恭亲王都可能被牵扯进来。 太子如今形势稍有起色,若是这么一个查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或许真该同太子提一提,让太康帝来打这个头阵。 第30章 太子心动 墨夜前日骑着李昊琛的宝马踏炎连夜抄小路回京,将太子殿下的密信带给太康帝。快马加鞭的话,从扬州到京城四天四夜便可到达。 这日离牡丹之王的竞选之日还有两天,李昊琛有意去街上暗访,视察民情。 几人一商议,就把阿牛留下来照看时常犯病的黄大娘,许辞、阿四、公孙御随侍在太子殿下左右。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因着牡丹仙子的比赛,这大街上卖的东西多是姑娘家的小玩意,胭脂水粉、铜镜金钗、玉镯步摇,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第24节 还有一些人在路边摆了许多开得艳丽的牡丹,大片大片的富贵花整整齐齐摆放在路边,形形色色,五颜六色,争相夺艳。 这些花大多是花商从扬州乡下带来的,打算借着牡丹节这股东风赚上一笔。 故而这些牡丹虽也好看,却非是什么极品。 李昊琛走在最前面,四下打量片刻,歪着身子贴在许辞耳边,鼻尖瞬间充盈着许辞清新的味道,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他定了定心神,伏在许辞耳边吐着热气轻道:“单看这吵闹喧嚣的街道,竟比京城还要热闹上几分,扬州城当真不愧为大曜国第一商州。” 温热的鼻息喷在敏感的耳朵上,许辞浑身微微一颤,耳根不由自主染上一丝红晕。 他急忙扭过头,却因为扭动幅度过大,嘴唇险些碰到太子殿下的下颚,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尴尬万分,许辞有种挖坑自埋的冲动。 “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这表面上是第一商州,恐怕暗处也是第一恶州。”咳嗽两声掩饰住尴尬气氛,许辞小声回道。 “嗯,且看看吧。我等也不可只听信他人片面之词,对于林知府一事,还要多多探查。”李昊琛眼中染上笑意,眼角扫过身后推搡而来的路人,赶紧拽过许辞贴到自己胸前,柔声道,“小心,后面有人。” 整个上半身虚贴着李昊琛,许辞的脸颊不禁红得像朵娇艳粉嫩的桃花。 他浑身僵硬,怕被李昊琛发现异状,便像只捉虫的老母鸡将脑袋埋得低低的,嗫嚅了句:“主子言之有理,正该如此,是小辞考虑不周。” 李昊琛感受着怀中少年清瘦身体的温暖,察觉到对方的僵硬,心中叹了口气,略带无措。 他松开护住许辞后背的手,因怕情绪泄露而语气略显冷硬:“再四处逛逛吧,你可要小心一些,好好跟在我身旁莫走丢了。” 手臂一轻,许辞笑容略带苦涩,“是,主子。” 身后的颜四和公孙御对二人的互动早已习以为常,不觉有它。 如今他二人亦步亦趋跟在李昊琛和许辞身后,颜四还好勉强提起兴致。可公孙御是个武人,自来不喜欢花花草草、金银饰器什么的,这一路走来颇觉无趣,心中已将《公孙枪》在演练了十几遍。 李昊琛与许辞虽说依旧并肩而行,可许辞如今脸色依然有些红晕,便刻意放慢了脚步,将自己置于太子殿下右后方位置,低头安静跟着太子殿下。 许辞在同龄人中并不矮,相反很是高挑,可李昊琛高大健壮,比许辞高了一头有余。如今许辞低下头,他往后瞥去便只瞧见许辞的乌黑油亮的秀发。 自打那日他想着许辞自渎,李昊琛竟夜夜梦到许辞。 梦中的许辞乖巧听话,身上红樱遍布,媚眼如丝,呻吟连连,随他作弄。 他每每都是在梦中快活一晚,第二日起来腿间黏腻一片。 李昊琛虽未经人事,可也不是蠢笨无知之人。 十九年来他从未做过什么春梦,可自从那日瞧见许辞羞赧的模样之后,他梦中夜夜笙歌,对象俱都是许辞,这着实令他心惊胆颤。 以前宠爱许辞,是因着对他性情脾气多有喜爱。 这种喜爱不同于对得力属下的喜爱,也更高于对弟弟妹妹的宠爱。 他将许辞看做瑰宝小心翼翼地对待,可宝物毕竟是个死物,冰冰冷冷的,没有思想。 哪像小辞那般灵动可爱,温暖柔软。 要说的更确切一些,他将许辞看做爱宠一般,独属于自己的爱宠,放在心尖上的可人儿。他对许辞的感情,并非那种自私的男女情爱。 他将许辞视为唯一,这辈子他就宠许辞这么一个人了。这世界上,也再不会有什么人,可以得到他对小辞这般无怨无悔、永无底线的宠爱。 他可以将自己所有的宠爱给予小辞,而不觉得厌烦,反而是欣喜不已。 当小辞眷恋委屈地依偎在他怀中寻找慰藉,他非但不觉小辞软弱,反而是为能成为许辞的唯一依靠而心满意足。 五年以前,他对许辞多番宠爱,可从未对他产生任何非分之想。五年不见,许辞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矮矮的小包子,转而成长成一身姿绰约、意气风发的秀挺少年。 当日他凯旋归京,许辞便站在众人之中,一身红衣卓卓而立,宛如天上的太阳,耀眼无比。 见到许辞的那一刹那,他眼中满是惊艳之色,心中对于未曾见证小辞五年中的成长而有些愤懑。 这五年里,许辞茁壮成长,不仅身形大变,连名声也大为改善,在京城东街更是被人口口相传,赞为善人。 十岁到十五岁的巨大变化,他竟无缘亲眼见到,只能从旁人描述中才得知一二,当真郁闷。 之后每每与许辞相处,心中总会有种异样感,都被他以多年未见为由给带了过去,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前日见到许辞那般羞答答的模样,他终是知道那份异样是何种感情。他竟不知不觉中,对许辞早已产生了绮念…… 昨日早饭之后六人一同在他房间密谈颜四所得线索,本是严肃重要的场面,他却总忍不住去瞧小辞。 谈完派遣墨夜去皇宫请旨之后,他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赶紧遣走几人关上房门。 这两日李昊琛将自己关在房中,细细想着自己对许辞到底是何种感情。可无论如何思考,得出的答案都是他对许辞产生了男女之间的情意。 得知这些的李昊琛心中纠结万分,又喜又忧。 喜的是一想到许辞的一颦一笑,心口便一阵热意充盈膨胀其中。 忧的是许辞单纯,未曾接触过龙阳之好,贸然下手,恐引其反感。 两人各有心事,后面一段路程,便各想心事未曾多有言语交流。 几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艰难穿梭着,终是走到了扬州城中央的大广场附近,这里正是两日后选出牡丹之王和牡丹仙子的地方。 眼前这广场之中已搭建了一座巨大的擂台,擂台是用红艳的绸布铺设的,甚是奢侈。擂台之上,已整齐排列了三排四四方方、用来摆放花盆的高细案几。 每个案几之间约有四五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将每盆花都展现在众人眼前,被众人尽收眼底,一同赏鉴。 几人都对这些都无甚兴趣,便不打算继续留看热闹。李昊琛看了四周一眼,朝着一条不宽的小巷走去。几人见状,赶忙跟上。 小巷不宽不窄,刚好够三人并行而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走到这条巷子尽头。 迈出这条小巷,几人眼前景象顿时迥然大变。 方才那条主街繁华富饶,热闹非凡,仿佛是人间圣地。 可如今这片土地,简直是人间疾苦之地。一排排破破烂烂的房屋,极尽萧条。 李昊琛眼色蓦地一冷,颜四在身后轻叹:“我之前在京城贫民区的家也这儿一比,简直是豪门大院。” “先去看看,或许是一片废墟无人居住也未不定。”李昊琛沉声道。 公孙御听罢立刻窜了出去,他在方才的街道上早已昏昏欲睡,如今算是来了兴致,搜查什么的,他最感兴趣了,“属下愿为主子代劳。” 颜四想了想,也鞠了个躬,“启禀主人,属下愿同去。” 李昊琛摆摆手,“无妨,我们一同去。我在北关时,见多了这种残破民居。” 几人听罢,也不再说什么,恐有危险,公孙御打了头阵,李昊琛、许辞在中间,颜四垫后。 第一件破烂的房屋门是虚掩的,门已起不到挡风的作用,屋门破了几个大大的洞。 公孙御将剑挡在身前,小心推开门。 屋内一股木头的腐烂味道,查看一圈,并未看到什么人,几人转而走到下一个房屋。 连续查看了三四间,屋内都是人去屋空,只剩一栋空荡荡的房屋。 公孙御舒了口气,笑道:“这一片该是废墟,没人住了,主人。” 李昊琛瞥了公孙御一眼,先他一步推开下一间房屋,冷道:“再看看。” 公孙御尴尬一笑,忙跟上。 公孙御一进去,便惊呼一声,只见这间破破烂烂的房子中间,正有一人在床上躺着。因屋内昏暗,看不出是死是活。 第31章 护宠狂魔 昏暗的房中,黑暗的床上微微隆起一个身影。 公孙御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过去伸出并拢的食指中指,探了探那人鼻息后轻呼了一口气:“还有气息。” 床上之人不知是昏迷还是睡得太沉,几个大男人又是走路又是推门又是说话的,都未被惊醒。茅草屋很小,除了进门这间屋子,剩下便是一间灶房。 把盛米的缸子都打开看了个遍,其余几个都是空的,只有一个米缸里还有见底的小米。 几人看了一圈既未叫醒此人,也未多留,便继续走向下一个茅屋。 颜四走在最后,停留片刻,从袖袋中摸出些散碎银子,小心塞到那人枕头底下。 方才看到眼前情景,颜四不免有些唏嘘。当年自家境况与这几多相仿,他奶奶卧病在床,命悬一线。若不是许辞命人送去百年老参丹,奶奶早便熬过不去。 那些年许辞逼他们哥几个给许三小姐当肉袋打,本以为是侮辱他们。却不想时间一久,他们几人不仅身体也强健了不少,还学了些武艺傍身。 再后来王员外将许府改成“济世辞学堂”,许辞命几人去学堂读书。 他和阿牛的一个文探花一个武探花,如今一个左别驾从使,一个右别驾从使,俱是从五品朝廷命官。 而其他几个兄弟不争气,但也一直跟在王员外身边学习生意经,在商场上也算是有所作为。 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若是没有许辞,便没有他们的今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许辞除了一开始接济过他们五人,之后再未送过衣物食物。 不假辞色、高高在上对他几人呼来喝去,看似霸气猖狂。 但饮水之人,冷暖自知。 他之于他们,好比良师。 许辞对他们不会有过多夸赞,虽不假辞色,却又每每都在后面为他们推波助澜。 他们虽为手下,却又不会限制他们。 人各有志,许辞非但从未相拦、从中作梗,反而是多有相助。 颜四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当初咬牙要签死契的决定。 倘若当初选择是活契,以许辞的性格,恐怕只会留他们干个十年八年,便置之不理。 哪还有他们如今这般令人艳羡的似锦前程。 许辞年纪轻轻,乍一看乖戾嚣张,可所做行为又都在情理之内。 他的气度乃至心思,断不该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 颜四走在最后,望向许辞的目光很是复杂,几乎要把他供为神明看待。 若说他们几人起初低头是因报恩,如今却是真心为之折服。 再说被颜四在心中夸了无数遍奉为天神的许辞,如今却是心不在焉、闷闷不乐。 想他如今内在几乎四十五岁的人了,看着太子便紧张。 那日色诱太子之后,他便成了霜打的茄子,再提不起精神头。 第25节 可能正是应了那句“近乡情更怯”,如今许辞越是想靠近太子殿下,便越是思量颇多,束手束脚,不敢动作,也不敢表露分毫。 可这儿压抑久了,许辞自己也憋屈。一个憋屈,他便来了脾气。 一把推开在前面的开路的公孙御,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大喇喇一把推开一扇房门。 房中顿时一股恶臭传来,许辞赶忙捂鼻,眼蓦地睁得大大的。 眼前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看模样死了有几日了,身体被老鼠啃食的地方已开始腐烂。 这恐怖的景象突兀撞进眼前,许辞浑身一抖,努力稳住身形。 一个宽大的手掌从身后附在许辞眼前,一个呼吸间,许辞便感觉自己被圈禁了熟悉的温暖怀抱中。 李昊琛拍着许辞后背心疼地安慰道:“我们这就出去。” 说着也不管什么再查看这屋,便侧揽着许辞将他带到了街道上。 李昊琛圈住许辞,手抚着他油亮的乌发,问道:“还好吗?” 许辞毕竟活得久了,心理承受能力强。如今能顺其自然窝在太子殿下怀中,他便撒了个小谎,“被骇了一下,如今心口还直跳。” 李昊琛不疑有他,将许辞搂的更紧:“乖,不害怕。人死之后,剩下的只是些腐肉罢了,虽然面目狰狞,却无甚可怕。” 许辞低低“嗯”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回抱住李昊琛。 两个人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心中皆对对方执念颇重却俱都不敢道出。 探查完了的颜四和公孙御二人,出来便看到两人互相抱得紧紧的,周身的氛围怪怪的。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打扰二人,自发地向着下一间而去。 等颜四、公孙御查探了三间出来,两人还在像个连体婴儿一般紧紧搂在一起。 公孙御实在看不下去咳嗽了两声,许辞才不情不愿抽身出来,嘟嘴道:“我已大好了,主子。” 公孙御这才走上前一抱拳,禀告道:“主子,第三家有一对夫妻和子女。” 李昊琛点点头,“好,走去问问。” 第三家茅草屋看着都比前几家要好上一些,房门虽是补了好几次,却也是严严实实。 屋内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桌两旁正做着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捧着盆牡丹花,女的怀中搂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瘦骨嶙峋的小姑娘。 那花盆中的牡丹花颜色非是一般的艳粉娇白,而是通体紫黑,竟是一盆稀有的牡丹珍品——冠世墨玉。 远处摇篮上一个小婴儿正“嘤嘤”啼哭不已。 一男一女分庭抗礼,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见方才已走的人又倒了回来,男子抱着花便冲过来,对着颜四道:“这位公子,您就收下这丫头吧。这丫头如今看着瘦弱,可您仔细看,长得俊俏着呢,是个好苗子。”他竟是将颜四当成了来收女娃子的牙公。 那女子一听急了,将女孩搂的更紧,指着男人破口大骂:“你敢卖囡囡老娘就把你的花给摔了!” 男人一听急了,赶紧跳起来,抱着花退后两步:“你个妇人家懂个屁,这花再过两日便会一跃成为牡丹之王,到那时它可是会身价倍增。” “增个狗屁,你为了养这花把家都给败光了,被人赶到这处破地。若不是老娘天天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你早去喝西北风去了!你居然还要卖了囡囡,老娘跟你拼了!” 说罢便放开女孩,冲上去要找那男子厮打。 李昊琛听着头疼,冷喝一声:“都闭嘴。” 一男一女顿时消了声儿,大气不敢出一声。女子赶紧回去重新抱住女娃子,男子则是抱着花躲得更远,生怕一个不查女人便扑上来。 李昊琛气场太足,吓得两人再不敢说话。 许辞见状笑了笑,对着女人道:“我们几个兄弟是从外地而来,恰好路过。你且说说你们这是闹得什么事儿,我等说不定有办法。” 那女人一听这几人不是牙公,登时长舒一口气,哽哽咽咽地说了起来。 众人一听才明白,原来这夫妻二人家境本也算差强人意,男子是位教书先生,女子是位纺织女。 男耕女织,一年里的工钱除了补贴家用还会有些剩余。 但自从几年前,男子突然迷恋上养殖牡丹后,便将家中金银首饰、钱财统统拿去买了良品牡丹花种。 屡屡培育失败之后,更是在去年将房契抵押出去,换了五十两银子买了十颗冠世墨玉的花种。 得了这花种之后,男子也不去教书了,天天在家伺候这几株花。 家中没了教书的工钱,便只靠女人的女红撑着。 可单靠一个女人的女红,那还得起那羊羔息,一年没还上,钱引铺便拿着地契将他们赶出了家。 可这利息是驴打滚,前两日钱引铺里的人刚来催了债,若是明日再不还上去年的羊羔息,便将她们母女卖去妓院。 男子想着干脆将女儿卖了,先把羊羔息给还了。等他牡丹节夺魁,大把大把的金银随之而来。可女人怎么也不肯,囡囡虽说是女娃,可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 若是被牙公买去做了那专供人骑压的瘦马或是卖去妓院,囡囡今后该会如何恨她。 许辞听后问道:“你们一年的羊羔息是多少两?” 女人哭道:“借了五十两,那房子他们说只值三十两。剩下的除了还钱还要加上羊羔息,每年只羊羔息便要还二两银子。这么多银子,让我们去哪里弄啊。” 男人有些不耐烦:“都说了等两日后我这墨玉在牡丹节中被挑选为牡丹之王,我们便不愁吃喝了,还怕还不了他那点羊羔息?” 女人一听蓦地大哭起来,声音凄厉:“可那时我们的囡囡就不在了啊!你天天将什么仁义道德挂在嘴边上,到头来只是个伪君子,畜生!” 男子被女人这一骂,顿时脸上一红,羞耻地窝在一边,也不再说话。 李昊琛望向那名女子,“这条街是什么街?怎会如此凄凉。” 女子被李昊琛一盯背脊顿时袭上一股冷意,赶紧答道:“这是当年闹瘟疫时留下的死街。因着扬州知府听说京城派了刺史来此巡查,便下令全城不准出现乞讨者。十日前,他派衙役将全城乞讨的和我们这种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的人都赶到了这里。” “这儿的房子都是无主的,我们便随便挑了一间住下。” 李昊琛又问:“不让乞讨者乞讨,他们又如何生活?” 那妇人沉默良久,叹道:“有的饿死了,有的快要饿死了。官府每隔几日便会来此收尸,如今那些乞讨者已是死得差不多了。” 女人怀中的小女孩瘦骨嶙峋,一双眼睛却晶亮极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直盯着许辞看个不停,一眨不眨地。 许辞见状蹲下来,朝着小女孩招手,“来哥哥这里。” 女孩儿乖巧懂事,望了女人一眼,见女人同意,才颠颠地跑过去,眼睛还紧瞅着许辞。 被女孩看的有些不自在,许辞摸摸她的头,笑问道:“怎么这么看着哥哥?” 小女孩歪歪脑袋,伸手戳了戳许辞的腮帮子,奶声奶气地回道:“哥哥长得真漂亮,肌肤也滑滑的。” 被小女孩的回答逗乐,许辞伸手抱起她。小女孩一身骨头,身上轻得很,许辞一下就抱起来了,“哎呦,小丫头可真轻。” 掂了掂小姑娘的斤两才将她放下,许辞望了李昊琛一眼。 李昊琛心领神会,点点头,“你尽管动作,我在旁看着。” 得了太子殿下应允,许辞笑着问那小女孩:“小丫头,你可知道你娘一年的女红能挣多少钱?而你家一年又开销多少钱?若是答上了,哥哥便给你一样好东西。” 女孩儿定定望着许辞眼睛,却突然开口道:“哥哥,我娘亲给人做女红,一月工钱是一百文。一年下来是一千两百文。一千文便是一两银子,我们全家不吃不喝,单靠母亲的活计一年才攒一两银子多一点。” 许辞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算得不错。” “盐一两一百文,五两五百文。我们家省吃些一年也要五两盐,一年光盐钱便是五百文。剩下七百文,柴米油加上米便又去了三百文。” “如此便还只剩四百文,不过无妨,我们冬日可多多裹些衣物,煤钱便省了去。家中偶有衣服缝缝补补,又是一百文。” “剩下三百文,若是家中无人生病抓药便是一年剩余。可攒了这三百文,却不够爹爹买一次肥料的,如此家中还要从别地腾出些钱贴补爹爹,于是便把盐从中削了。” 小女孩聪明伶俐,回答地条理清晰,倒是个机敏的娃子。 许辞瞧了男子一眼:“你这女娃怪聪明的,以后或成大器,如今卖了岂不可惜?” 男子摇头,“家中只一个孩子便养不活,如何养两个,再说毕竟是女娃。” 许辞冷笑一声,“你一个孩子养不过,却能养得起这花,倒是稀奇了。” 男子噎住,脸涨得通红,不再言语。 对盐的市价摸不太清楚,许辞问向他们几人中最懂此道的颜四:“颜四,京城中盐价是多少?” 颜四沉吟道:“因盐乃不可或缺之物,朝廷盐司明令不可肆意哄抬盐价,京城中盐价一两十文便可。” 公孙御自也不了解盐价,如今听颜四这么一说,啐了一声:“一两十文到这里涨到一两一百文,罗员外够可以的啊。” 那女子听他们几人交谈,忍不住插嘴:“这盐价之前并未涨到如此离谱,自从七年前林狗和将其他盐商统统赶走,只留罗狗一人,这盐价便开始与日俱增。” 公孙御一听乐了,拍手道:“林狗、罗狗,哈哈,倒是贴切。” 许辞冷哼,“说他们是狗都是侮辱了狗。” 说着许辞偷偷往小女孩手中塞了颗金豆子后,女孩竟也聪慧,竟不动声色将金豆子收起来,未惊动任何人。 许辞又踱步到那男子身前,声音轻飘飘地道:“要我买这女娃倒也不是不可。” 那男子一听高兴道:“那还等什么?” “只是我如今对你这手中的花也十分也兴趣,”许辞指了指这花,“我刚从广场而来,你这花开的颜色虽奇特,但到底花团还是小了些。新奇有余富贵不足,若是想入三甲都难。” 这花到底还是小了些,还未完全长开。 对这墨玉许辞倒是真的喜欢,因见这花第一眼,许辞便突然想到了身后的李昊琛。 李昊琛最爱穿玄色衣袍,一身黑衣威风凛凛。这紫黑花瓣的冠世墨玉,虽长势不佳,可贵在颜色上,所以他有心想要买下这花。 “如此我给你三个选择,”许辞伸出三根手指,字正腔圆道,“这第一嘛,我买了你这女娃子,可你这女娃子身上没斤没两的,容貌也差了些,只能算个次品,我只出一两银子。” “第二便是我买了你这冠世墨玉,我给你五百两银子,你将这花卖给我。有了这五百两银子,你不仅可以将房子赎回来,还了羊羔息还剩下不少,完全可以做个小本买卖。” “第三嘛,我可以先借给你二两银子,暂且用来还那羊羔息。你也可以参加牡丹之王的比赛,但若是你被比下来了,这花就是我的,当然我还是会给你钱,但是那时候,我只出二十两银子。” 男子心中多有纠结,想了许久最后一咬牙,“我选第三。” 第一个想都不用想了,女儿他也有些不舍,再说只卖一两银子,羊羔息依然是还不起。 第二个虽然他有些心动,可一想此人既然舍得花如此大的价钱买他的花,定是慧眼识珠,瞧出了这花的不凡。若是他将此花买走拿去比赛夺了花魁,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索性还有第三,他先借给自己二两先解了这燃眉之急,等得了头筹,大把大把的银子还怕还不了区区二两银子? 许辞听后阴冷地笑了一下,“你可要想好了,第三,若是你没拔得头筹,你这花便是我的了。我既然敢这么做,便有这么做的资本,事后可别耍什么花招” 男子狠狠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许辞听后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二两碎银子递给男子,“记住你今日的话,两日后见分晓。” 临走前许辞朝女孩看去,女孩笑的贼兮兮地,许辞见状朝女孩挤了挤眼,逗得女孩趴在母亲怀中偷偷闷笑。 几人又看了这一条街,再无什么发现,便原路返回了。 第26节 第32章 番外——元帝一生 番外——元帝一生 李昊晟自知本是大曜国四皇子,本该是荣耀尊贵的身份,却因为太康帝的软弱,被月国挟来成了这低微乞怜的质子。 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奶娘一并跟了过来。奶娘疼他,终日如护犊母牛一般将他护在身后。 不幸的是,他长到六岁时候,一场大病夺了奶娘性命。 自此,这偌大的异国皇宫中的人情冷暖,便只有他一人独自品味了。 六岁到八岁是李昊晟最为痛苦的两年,大曜国兵力弱得可怜,连带他这个质子也不受待见。屡遭公主皇子暗地虐待,心中苦楚艰难无人可以言说。 他唯有越发乖巧讨人,方能惹那些没有孩子的后宫女子心生怜惜,前来相助。 由此,李昊晟在这月国皇宫中,成就了一身讨好女子和搬弄是非的本领。 直到八岁,月国皇帝正得宠的宠姬突然来在自己的偏僻小院,与他窃窃私语良久。 原来这宠姬正是大曜国的细作,被他的外祖父派来,暗中保护于他。 从她口中,李昊晟慢慢得知大曜国皇宫中的许多事情。 听到最多的,便是太子李昊琛如何获得太康帝的宠爱,太康帝变着法儿的今天给这个明天赏那个。 凭什么?! 同是皇家血脉,李昊琛荣宠一身、高高在上,而他李昊晟却只能在这月国皇宫苟延残喘! 在月国皇宫多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和彷徨,在这一瞬间,转化成了对李昊琛和月国浓浓的怨恨。 李昊晟面不改色,却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要将这些害他至此的人全都踩在脚下,卑颜屈膝。 宠姬将李昊晟对李昊琛和太康帝的不满密告给费远征,费将军同样对这两人颇有微词。 为消他们爷孙二人的心头之恨,费远征开始广结党羽,处处与李昊琛作对,见缝插针地弹劾他。 直到李昊晟十五岁时,费远征终于擒住月国人质,逼着月国送回了李昊晟。 李昊晟城府颇深,表里不一。 他本是个睚眦必报之人,面上却相处一副温文尔雅、大度谦和的模样。 心中恨太康恨得要死,表面却处处讨好于他。 太康帝对他虽是不喜,可也不恼。 太康帝未给李昊晟一官半职,只将他养在宫中。 故而回宫两年,他不曾有机会显山露水,只能蛰伏起来。 凯旋归来的李昊琛风头正高,继而又再次步入东巡招揽民心。 五年一次的友邦来朝盛典不日举行,太康帝急召李昊琛回宫,他岂能让李昊琛这般顺风顺水? 找了费远征一商量,两人便派出暗养许久的死士倾巢而出。 果然李昊琛身受重伤,而这次盛典便成了他李昊晟崭露头角,被人称赞。 李昊晟野心勃勃,回宫的唯一目标便是夺权。 朝堂中不属于他们费氏一党的人也慢慢被替换下来,但李昊琛何其顽固,竟还未被他拆了台。 一日李昊晟晚间闲来无事,便踱到了人烟罕至的湖边。 湖边传来“嘤嘤”哭泣之声,李昊晟心思一动,循着声音而去,便看到暗自伤神的魏美人。 魏美人一边哭一边往湖水里送着祈福灯,嘴中念念有词:“我儿,为娘不争气。但你放心,为娘定会为你报仇的!” 原来魏美人有了身孕,却不知被谁下了药而堕了胎。 魏美人长的娇艳动人,有七分圣德皇后的模样。李昊晟见四下无人,便悄悄走到魏美人身后,将其猛的揽入怀中。 他在月国皇宫见多了女人,十三岁便开始勾搭女人为他所用,这魏美人一看便是不安分的主。 魏美人被人突然从后抱住,浑身一颤,便要失声尖叫。 李昊晟眼疾手快忙伸手捂住了魏美人的嘴巴,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莫叫,是我。” 魏美人与李昊晟也曾有数面之缘,对其声音有几分印象。 李昊晟温文尔雅、谦和有礼,魏美人对他印象极好,如今被他如此亲密抱着,有些惊慌失措:“四……四皇子,快放开奴家。” 李昊晟环胸抱住魏美人,手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柔软胸脯,引得魏美人又是一阵痉挛。 李昊晟紧紧贴着她,肉麻兮兮道:“魏美人,我奶娘说过,难过的时候抱着便不会心痛。我看到你这般模样心疼不已,便忍不住过来抱住你。” 李昊晟说的情真意切,魏美人跌入低谷快要死了的心顿时被李昊晟救赎了几分。但碍于颜面,却还是猛推开他,跑开了。 李昊晟在身后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之后一个月里,魏美人常常到这处无人经过的湖边来,却再未遇见李昊晟,心中竟然有些遗憾。 直到有一日,她趁着夜色正浓,再次来到这里。却遥遥看到一人长身玉立现在湖边,眉目如画,不正是李昊晟。 李昊晟也看到了她,两人远远对视,魏美人心中一股异样情意油然而生。 她十四岁便早早被父亲送进宫中,后宫凶险,她每每都是如履薄冰。 如今也只才廿一年华,太康帝虽说英挺不凡,可毕竟已年近半百,有些老了。 而李昊晟英俊潇洒,龙章凤姿,温和优雅。 自那一日李昊晟从身后抱住她起,她便开始不由自主想起他,更有时会梦见李昊晟。 如今再见到到他,她竟忍不住眼眶泛红,心中有个小鹿似得砰砰直跳。 李昊晟已是胸有成竹,笑得柔情蜜意,慢慢向着魏美人而去。 他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声音甜的腻人,“嘉媛,一月未见,我心中对你极其想念。” 这一声低低的“嘉媛”,将魏美人的身子都弄得酥软了下去。 李昊晟趁机噙住魏美人的嘴唇长驱直入,将她吻得她昏天黑地。 他又乘胜追击,将魏美人一把抱起,往湖边之后的假山而去。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两人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许久之后,魏美人连日来的积攒都发泄了出来,才啼哭出声。 李昊晟笑得惬意,宽慰道:“嘉媛可是后悔了?” 魏美人不着寸缕地窝进李昊晟怀中,摇摇头,“嘉媛未曾后悔跟了殿下,只是后悔认识殿下时,嘉媛已非完璧,自觉有愧于殿下。” 李昊晟低低闷笑,亲着魏美人额间秀发:“我爱你,只因为你是你,而不是为了你这身子。” 这话说的肉麻。又是把魏美人感动得涕零起来。 李昊晟见魏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来了兴致,把她好一顿作弄。 魏美人享受不已,李昊晟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冷笑。 这魏美人长的像圣德皇后,他如今还动不了李昊琛,便把这女人当做李昊琛的母亲压在身下,好好侮辱一番。 一想到自己身下躺着的是太康帝最喜欢的圣德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昊琛的母后,李昊晟更是激荡不已。 自此,两人暗度陈仓,魏美人更是听令于四皇子,开始将太康帝吃的丹药偷偷调换成了掺了慢性毒的丹药。 吃了几年的丹药后太康帝身体已大损,太子李昊琛周身密不透风,他却还是无从下手。 幸而还有一个唯利是图的许辞可以利用,他许给许辞光明大道、无上地位,果然许辞便答应反了太子。 许辞偷偷将伪造的月国密信放在太子东宫,他再借一小事派兵搜查,果然太康帝大骇。 此事本是莫须有之事,只是一封无从查证源头的书信罢了。 若是放在平时任谁都要仔细调查再做定夺,太康帝又极宠太子。 可奈何他身体早已大损,精神不济,朝中许多大事已由不得他做主。 朝野之中费氏党羽在他的授意下屡屡弹劾李昊琛,大有揭竿起义的架势。 太康帝大骂群臣,气到吐血,却终是招架不住,被逼地废了李昊琛,将李昊琛贬为庶民。 可太康帝依旧不死心,竟然将本只属于历代皇帝所掌控的精甲暗影给了李昊琛。 如此,这后宫皇子中名望最高可当太子的,便是他李昊晟了。 李昊晟成了太子,太康帝也不必久留。 朝野之中大半朝政早已被他和费氏把持,于是他便暗中催着魏美人给太康帝下了一剂猛药。 一年之后太康帝终是一命呜呼,死不瞑目。 从此,便是他李昊晟称帝。 经过太康帝休养生息之法下,大曜国如今兵强马壮。 李昊晟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踏平月国。 可月国也非鸡蛋软肉,还是难啃了一些。 连攻一年未曾拿下之时,却有一自称巫神族圣女的女子前来毛遂自荐,说有一奇物可助他一统天下。 李昊晟并不知,这巫神族圣女,便是许辞的妹妹,许梓颖。 两年前许辞得了丞相之位,便将许家几乎赶尽杀绝。许梓颖早有准备,逃了出去,辗转到了南疆被巫神族所救。 巫神族崇尚非自然之象,许梓颖作为一个化学天才,演示了几个化学反应,便被巫神族奉为了圣女。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而她与许梓娴同为穿越之人,既生瑜何生亮。 借着巫神族弄死了许梓娴后,没想到却被许辞和那个魔头咬了一口,根基全无。 修养一年,带着制造出了威力较大的炸药,许梓颖找上了元帝。 她对化学的钻研已到了病态的地步,如今要想继续深入研究,还需强大财力和权利的后盾。 而元帝,正适合当这个后盾。 果然元帝得了炸药,用在战场之上后所向披靡,大获全胜。 第27节 自此元帝对她多有依赖,为了拴住她更甚至娶她当了皇后。 为防止这火药的配方被泄露出去,元帝更是在皇城外后山地下挖了一座宫殿。 将无数工人关进去制作炸药,这些人被送进宫殿后便再无法出来。 可这一切许梓颖都不关心,她只关心她的科研。 许梓颖后来又为元帝制造了神机大炮,元帝整日沉浸在征战四方的快感之中无法自拔,不理朝政。 费远征已经老死,朝堂之上日渐腐败,国库空虚。 为了给许梓颖做研究,元帝搜刮民脂民膏,民间怨声载道。 终于八国百姓再也忍受不了元帝的好战无度,各县纷纷揭竿而起,反抗元帝。 起义军死伤无数,但一方倒下,前仆后继。 历时七年,百姓终于推翻了元帝时代,结束了大矅王朝。 盛极一时的元帝时代如昙花一现,消失在历史洪流中。 而那令人咋舌的炸药和神机大炮,也都随着地下宫殿的一声轰鸣全部毁于一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至于许梓颖,为防止再祸害天下,早被行了五马分尸之刑,死相惨状。 第33章 林子受伤 话分两头,再说被林百富接进林家的方家五兄妹。 方家大哥也是爱花之人,他养花及其用心,这次参加牡丹之王比赛的便是一盆成色、品相、长势都极佳的昆山夜光。 这株昆山夜光花瓣层层叠叠,花团巨大呈圆形,富贵逼人。 纯白色大片花瓣外镶着灿金花边,淡淡的鹅黄色嫩蕊疏密均匀地点缀在其中。 此花在牡丹界,可算是极品中的极品了。这次牡丹节中,它入三甲绝不成问题。 林百富将方家兄弟安排到了西厢房,却将两位姑娘却安排到了东厢房。 西厢房中有独立院落,东厢房中却无。 方家大哥在西厢房刚好可以摆弄他这盆昆山夜光,对此安排,方家大哥并无异议。 只是可惜了,这林百富林公子已是有了家室的人。 其妻子还身份不凡,是都督之女,他这本想撮合方家小妹和林公子的心思便就此作罢。 只是他见林公子对小妹很是殷勤,便忍不住将小妹拉来警告了几句。 他虽不是什么清高之人,素来趋炎附势,爱盯营营小利。 可这两个妹子,却是被他们几兄弟捧在手心里的。 方家只是商贾之家,地位不高,对于妹子,却希望她们宁为鸡首不为凤尾。 他宁愿将妹子嫁到普通人家当正妻,也不想让她们给官宦人家当妾室。 妾便是妾,被家主看得再重,也仅仅是个妾。 说得好听是妾室,说得难听些,其实不过是正妻的奴婢罢了。 二妹还好,性子稳重大度,可这小妹被他们宠坏了,性格张扬、嚣张跋扈。 小妹若是给人当了妾室,还不得被正妻整死。 如此方家大哥只得叹息这段无疾而终的因缘,然而方家小妹却不如此认为。 林大哥长相俊美,对她百般示好,金银首饰、鲜花玉器像不要钱似得往她怀里送,言语上更是情意绵绵。 几日下来,她便对他芳心暗许、倾心一片,方家大哥的告诫她也当做了耳旁风。 为了爱情,便是成了妾侍又如何。 话说这日方家小妹出去了一趟,一回来便听到姐姐房中似有奇怪动静。方家小妹生疑,便要敲门而入。 屋门竟然没关,方家小妹的手在房门上轻轻一碰,房门顿时应声而开。 声音是从内室传出来的,莫不是有贼人闯入姐姐房中?! 方家小妹神色一凛,踮着脚轻手轻脚走进去,顺手还将一个茶壶拿到手中。 可这刚掀开内室门帘进去,眼前的情景顿时令她花容失色。 只见两个身影正紧紧贴在一起扭动着,两人俱是衣衫不整。 女子骑在男人身上,因着有床帘遮挡,刚好将男人的脖颈以上挡住,她看不清这男子模样。 可这脸色绯红、眼神迷离的女子,不正是自己的二姐吗! 方家小妹一个箭冲上去,也不管二妹身下之人是谁,一个茶壶就朝那人脑壳砸了下去,嘴里骂骂咧咧:“淫贼!竟敢欺辱我姐姐!” 被狠狠砸中额头的男人呻吟一声,已是昏了过去。 方家小妹浑身颤抖,恐伤了人姓名,却还是努力定下心神,大着胆子将神志不清的方家二妹从男人身上拽下来。 幸好方家小妹来得及时,方家二妹只是半褪了衣衫,还未有进一步动作,名节也算是保住了。 方家二妹神色迷离,被小妹拽到地上后浑身燥热,自己揉搓着自己的身子呻吟:“好热,好热。” 两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怎不会了解对方性格。 二姐貌婉心娴,温雅淑女,万不会做出这等下贱淫乱之事。 再看二姐如今神智全无,恐是被这贼人下了药。 他们方家就二姐蕙质兰心,出落得美丽大方。 这次除了大哥是奔着牡丹之王来的,二姐也要参加牡丹仙子的比赛。 若是被人污了身子,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 这贼人差点便毁了二姐的一生! 此事她也不敢伸张出去,就连三位哥哥都不能告诉。若是说出去,二姐的声誉便全完了。 生生吃了这哑巴亏,方家小妹越想越愤懑,她一掀帘子,便要看看这贼人长的什么模样。 这一掀开,小妹的杏眸霎时瞪得圆圆的,险些要把眼珠子给瞪出了。 这床上躺着的,头破血流的男人,赫然是林百富!! …… 李昊琛、许辞等四人刚拐到客栈这条街上,便远远地看见他们住的客栈门前人山人海。 “主子,属下且去看看。”公孙御年轻气盛,禀告了一声便跑了过去,心里喜滋滋地打算看看这是出了什么热闹。 公孙御像只泥鳅似得在人群中灵活地钻来钻去,不一会儿便挤进了最里面。 这一看里面情景,本来看热闹的心思顿时瘪了下去。 只见一个大汉正与十几个家仆打扮的人打斗不已,大汉强壮威猛,双手一抬便把其中一名仆人举过发顶,扔了出去。 大汉身后,两个姑娘正互相抱着低低啜泣。两个姑娘身边,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男子抱着一盆花,焦急地看着大汉揍人。 这一群人中,还有一个人影非常不和谐。 一位老妪满头乱发,正拿着一根扁担追着一个仆人猛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大汉是阿牛,老太太是黄大娘。 这两个抱着的姑娘和那男子他看着有几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吐槽归吐槽,自己兄弟遇了麻烦,他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的。 公孙御一看被欺负的是自己这一帮人,立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冲了上去。 一个侧踢便将人踢飞出去,干掉一个仆人。 阿牛正打得火热,见公孙御跟个魂儿似得突然冒出来出手相助,高兴大叫道:“公孙兄,你回来啦!” 公孙御“哼”了声,一个过肩摔又干掉一个仆人。 “阿四刚从罗家回来,你又整这么一出幺蛾子,英雄救美呢?可真能作啊,阿牛。”公孙御冲过去与阿四背靠背,侧头讥笑道。 “哎呀,不是我。这话说来话长,快些干掉这些人再说。”阿牛一个虎拳将人打趴在地后,忙急地回头解释道。 公孙御也不再讥讽他,两人抓紧时间你一拳我一脚便把十几个仆人都叠成了罗汉。 公孙御大喝一声:“今天爷爷心情好,放你们一马。还不快滚!” 领头的仆人被压在了最下面,“嗯嗯哼哼”地快要被压得肠子都出来了,他惨叫连连还不忘狗仗人势道:“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可知道我们主子是谁!” 这时许辞和李昊琛也已经挤了进来,因着李昊琛一身暴戾之气格外渗人,人群自动为他们让了条道路出来。 他们三人刚进了人群最内圈,许辞便听到这仆人蛮横的话语,开口问道:“嘿,我们还真不知道你们主子是谁,你倒是说说看。” 见对方又来了两个帮手,那领头仆人气势低了一截,却还是色厉内荏道:“哼,我们主人是林百富,你可知道?” 许辞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道:“原来是扬州林知府的贵子,失敬失敬。只是不知贵府为何要与我家兄弟起冲突?” 那仆人一听许辞之言,哟,有门,这人还挺上道。 刚打算雄赳赳地昂起头蔑视他们一眼,却突然想起身上还压着十几个人,只能不甘心地指着他们身后得两女一男傲慢道:“我们主人好心收留这几人,他们却恩将仇报,不仅将我家主人打成重伤,还抢走了主人悉心饲养良久的牡丹花。” 抱着漂亮白色牡丹的男人听后登时跳起来,“荒唐,简直是胡言乱语。这花本就是我方某养了三年才养出来的,怎的成了林百富的!” 那仆人一声冷哼:“这花是从我们林府抱出来的,不是我们主人的是谁的。” “哈哈,”许辞听那仆人的言论,噗嗤笑了出来:“可笑,可笑!这花从林府抱出来便是林府的,那我若是哪天将你老娘抱到林百富房中,你岂不是要管林百富叫一声爹了?” 围观众人一听许辞之言,俱都大笑起来,那仆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那仆人拼命推搡几下,将身上压着的十几个人推翻在地,奋力站起身指着那两个姑娘和男子放话道:“你们给我等着,别以为有人撑腰就没事儿了!奉劝你们自己回去请罪,否则你们那两个兄弟可就……哼哼!我们走!” 听到那人临走前威胁他们的话,两个抱头抽噎的姑娘顿时大哭起来。 唯有抱着昆山夜光的男子还见过世面,有几分稳重在那里。 被人相救,男子赶忙上来放下花盆行了个大礼:“多谢几位兄台救命之恩。” 第28节 许辞见这几人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们是前几天,额,跟我们抢房间的那五兄妹。” 方家大哥尴尬一笑,还是回道:“正是。” 林家仆人走后,因为方家姐妹哭天抢地的声音,围观的人不减反增。 李昊琛有些不耐烦,袖子一甩,便将许辞往客栈里拽,“这里太吵,进去再说。” 方家大哥闻言,一手环抱着花,一手扶起方家二妹,二妹扶住小妹磕磕绊绊地尾随几人之后进了屋子。 一进屋李昊琛便将许辞拉到自己身边坐好,浑身散发着寒冽之气。 颜四等人不敢乱动,低头静静站在一旁。 方家兄妹虽不知道李昊琛等人的身份,但其气势霸气外泄,实在可怕。方家姐妹竟也止住了声音,连动也不敢动。 黄大娘被公孙御点了睡穴,如今算是最舒服的人。她感受不到周围恐怖的氛围,静静躺在床上安然入睡。 落座时,许辞的一缕秀发刚好落到李昊琛胸前,李昊琛伸手拂起。 秀发柔顺,李昊琛有些爱不释手,不禁用修长的手指缠起了圈圈。 方才因为人声嘈杂腾起的杀欲这时慢慢消退下去,李昊琛深吸一口气,冷眼瞅了阿牛一眼,道:“说罢,又是什么事情?不过是让你在客栈看住黄大娘而已,你做什么干英雄救美的狗熊事。” 阿牛听罢扑腾一声跪下,直呼冤枉:“主子,并非是我要英雄救美,实在是黄大娘又犯了病!” 原来阿牛在房中看着黄大娘,黄大娘本好好的,却突然听到窗外争吵喊叫呼救的声音。 黄大娘好奇踮着脚歪头去看,就见十几个人追着两个姑娘跑。 这两个小姑娘口口声声大呼“救命!”的模样,像极了她梦中时常出现的女儿。 黄大娘精神恍惚继而发起病来,阿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黄大娘大吼一声,顺着二楼的窗户边跳了下去! 这可吓坏了阿牛,赶紧跟着跳下去。 好不容易接住黄大娘,哪知黄大娘还不消停,拿起手边的一根扁担,便拦住十几个人将两个姑娘挡在身后。 黄大娘对女娃特别敏感,根本没注意到两个女娃身边还跟这个抱花的大男人。 阿牛无奈,只能帮着黄大娘出手救人,之后便是几人回来后瞧见的一幕。 第34章 回想前世 方家大哥之前见这几人,衣着朴素无华,便以为是些普通人家。 可如今见到李昊琛的一身上位者的姿态,气势更是逼人。只除了他身边的红衣少年尚应对自如,这几位一看就气质不凡的人不经意间对黑衣男子流露出来的恐惧和敬畏,更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此人必定非富即贵,有权有势。 再听李昊琛话里的意思,他们是不想管这事儿了。 若是如此,那自家两个兄弟可怎么办? 方家大哥有些慌了,将昆山夜光小心放到一边,拱手对着李昊琛疾疾道:“林百富扣押了我的两个兄弟,小人恳请大人救救我那两位兄弟吧!大人以后若是有用到小人的地方,小人一定万死不辞。” 墨夜已经回京搬救兵,快赶回来还要七八日的时间。 他们的原计划是趁着这些日子暗访取证,到那时人赃俱获,将林党一网打尽。 方才救方家三人已是引起了林家注意,若是再救人,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他们如今还没有确凿证据,此刻现身势单力薄,有百害而无一利。 “公子你抬举了,我们只是来此游玩的商人,如何能帮你救人?”许辞眯起眼,“林百富扣押了你的兄弟,你该去找衙门救人才对。” 见回应他的是高大男子身边的红衣少年,方家大哥一愣。 他原本以为眼前这位高大挺拔的玄衣英俊男子是这几人的主子,可那位男子如今只是把玩着少年的乌发玩得不亦乐乎,压根不理他。 倒是这位红衣公子一副主人的姿态回了他,莫非这位俊美的红衣少年才是他们的主子? “前些日子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几位公子,还望公子莫怪。但是公子说的去衙门,那是万万不能的啊!” 方家大哥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头上直冒冷汗,“捉我们兄妹几人的人正是林知府的儿子林百富,林知府在扬州一手遮天,我们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且说说,林百富为何要捉你们。”李昊琛的鼻息喷到了许辞脖子里,许辞打了个哆嗦,抖抖精神问道。 “这……”听许辞一问,方家大哥顿时失言,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若是说出去,二妹的清白便毁了。 “连前因后果都无法告知,让我们如何救你。”李昊琛把玩着许辞的头发冷冷地道,鼻息又喷到了许辞脖颈上。 许辞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他前世习惯了太子殿下发作时接近他,方才又见太子殿下眼神阴暗似有发作迹象。 如今太子把玩他的头发,他只当太子殿下是为了沉淀情绪,不敢多想。 但他不敢多想,却不代表身体没有反应,这不,只能忍着欲望,硬着头皮审问。 前世,太子殿下从北关归来之时,宛如地狱归来的魔鬼,一身杀戮之气令人难以靠近。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在北关浴血杀敌,已有些入了魔怔。 只因着太子殿下一旦开始杀人,便沉浸其中,再无何物可以引他牵挂。 许辞担心太子殿下此生还会陷入此等境况,因此五年前才会在太子殿下临走前,让他承诺为自己寻一匹宝马。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太子殿下心中便是有对自己那么一分一毫的牵挂,或许就可改变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杀戮之心。 果然五年之后太子归来,他身上虽满身煞气,但那可怖的杀戮之气却比前世收敛了许多。 至少不会令人恐惧到不寒而栗,不会吓得小儿夜哭。 记得前世太子殿下初回京城,虽也是凯旋而归,但众人纷纷望而却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人们就这么敬畏地望着太子渐行渐远,消失在眼前。 今世却不同,太子归来时,全城只是沉寂片刻而已,之后便轰然爆发出欢呼声、喝彩声。 呐喊声此起彼伏,甚是振奋人心。 太子殿下华丽回归,霸气外露,只会令人叹服他的皇家风范。一身正气,令人敬畏。 见到那不同于前世的一幕,许辞心中欣慰不已。 这至少证明,自己在太子殿下的心目中,还是占据了一席之地的。 虽然这一席之地如今还并非是爱情,但他已是心满意足。 他前世不懂珍惜太子殿下的情谊,如今老天爷惩罚他,令他独自品尝这单相思的痛苦,他也是甘之若饴。 至于情爱什么的,还是要徐徐图之,急不得的。 不过太子殿下虽然身上杀戮之气较前世收敛许多,但还是有控制不住暴戾情绪之时。 前世,太子殿下每每无法控制情绪之时,总喜欢亲近他。 那个时候太子殿下目露凶光,凶神恶煞的,活像地狱归来的恶鬼。 有次大着胆子问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想了一会儿,才笑着回道:“只因每每与你一起时,我的心情总是格外放松。” 他当时觉得太子可怕,完全忘记了太子殿下以往予他的好。 太子玲珑心思,当时定也是知道许辞的恐惧。 太子殿下面对他时总会露出痛苦之色,他当时年轻气盛,只以为那是因为太子殿下又情绪失控,心有不甘罢了。 想起太子殿下面对自己的畏惧表情时脸上流露出的苦涩之情,他便恨不得捅自己两刀。 重生之后,他回想了很多过去之事。 太子殿下这痛苦表情,完全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排斥。 前世之时,太子殿下后来为不引起他更多的反感,又为了不滥杀无辜,只能靠着他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抑这些杀戮的负面情绪。 但这么做却反而埋下了更大的祸根,这些负面情绪堆积在心中,积压甚多。 若一旦爆发,只会变本加厉。 以至于太子殿下后来终于控制不了心智,直接强要了他。 许辞心中既害怕又惊诧愤怒,只能忍着恐惧,浑身哆嗦地拼命挣扎。 但他稍有反抗,便引来太子殿下更加猛烈的对待。 他未经人事,太子殿下又巨硕颀长无比,这件事情之后他血流不止,昏迷数天,半条命都差点丢了,直养了半个月才好。 被如此无礼地对待,他终是记恨上太子殿下,答应了帮四皇子密谋造反。 四皇子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权势而忘恩负义,但其实不然。 他当时答应四皇子,只是为了报复太子殿下罢了。 太子殿下对他恩重如山,情深似海,便是杀了自己换太子殿下一命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太子殿下当时还是神志不清。 而他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非得以怨报德,报复太子殿下。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当真是可恶到该死的地步。 太子殿下孑然一身无人可信,唯独对他是真心以对。 他自私自利,只以为太子殿下那么做是为了侮辱他。 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他当时接触甚少,只觉得惊世骇俗外再无其他。 …… 头皮一疼,揪回了许辞的思绪,李昊琛扯了扯许辞的头发,皱眉道:“怎么还走神了?” 许辞忙报以一笑,“没事儿,我刚在回想方才那条死街上见到的画面。” 李昊琛见陷入沉思的许辞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捶胸顿足,快要把自己折磨死的样子,赶紧拽了拽他的头发。 听他一言,想起许辞突然见到死人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 太子殿下于是便像只大型猎豹一般贴伏在许辞身上,这一靠近他的心情顿时格外舒畅,方才的暴戾情绪霎时灰飞烟灭。 见许辞不排斥他的这些动作,太子殿下更是蹬鼻子上脸,双手直接穿过许辞的腰,从后面环住了他。 第29节 李昊琛将头从后面撑在许辞的肩窝处,吸着许辞发间的清香味道:“小辞,莫要多想,事情已经过去了。” 在许辞还小的时候他总这么抱着许辞,可自从一别五年后归来,许辞长大成人,他便再无机会这么抱他,之前还觉得有些遗憾。 如今一偿夙愿,他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这可难受了许辞,幸好眼前还有可以转移注意的事情,他才没有太多失态。 许辞不敢扭动,僵硬着身子冷着脸看向互相搀扶着的方家姐妹:“你们想救自己兄弟吗?” 方家姐妹对视一眼,方家二妹咬咬牙,梨花带雨地“扑腾”跪到地上,“那林百富就是个畜生!” 原来那日,林百富将方家小妹支了出去,单独留了方家二妹在东厢房。 他摸进方家二妹房中,偷偷在她的茶水之中掺了勾栏院里折腾驯服烈女用的春药。 方家二妹未曾对他起防范之心,喝了茶水之后不久便浑身难受。 林百富见时机成熟,便拉着她上了床欲行苟且之事。 不过幸好老天开眼,方家小妹早早归来,撞破了这事儿,救了她的二姐姐。 方家小妹一看被砸的人是林百富,登时吓傻了。 她如今也没心思想什么男欢女爱,直接一脸盆凉水顺着方家二妹额头浇下去,方家二妹才恢复几分神志。 方家姐妹见事情不妙,赶紧去找上三位哥哥,打算一跑了之。 可仆人已发现了晕死在床上一脸惨状的仆人,赶紧禀报给了林知府。 林百富可是林知府的命根子,他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得子,稀罕宠溺地不得了。 林百富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岂能罢休。 仆人顿时倾巢而出,势必就这五个伤了林百富的人给抓住。 方家两个兄弟留下来拖住下人,方家三兄妹才得逃出林府。 可逃出归逃出,依然后后有追兵。跑了许久,便遇到黄大娘和阿牛出手相助。 第35章 表露身份 若是再抱下去,自己的身体又要起反应了。 李昊琛为保住自己在小辞心目中完美的形象,不得不遗憾地抽回手,拂了拂衣摆,端坐在许辞身边。 太子殿下一离开许辞身边,便仿佛天上谪仙元神归位般,顷刻间变得冷冽高贵起来,连四周空气都有那么一瞬间地冷凝起来。 许辞得了空抽出身子,心口还“砰砰”直跳。 他顺势从身旁茶几上执起茶壶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压下心底的躁动。 随后突然想起太子殿下还在身旁,自己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自己喝了茶。 许辞顿觉不妥,重新取了个倒扣的新杯子,倒了一杯铁观音递到旁边李昊琛身前,讨好道:“主子,来一口?” 李昊琛就看着许辞猫瞳似得眼睛眨呀眨的,像会说话一般。 喉头滚了滚便抓住许辞的手腕,就着许辞拿杯的姿势,微俯下身将茶水呷了一口。 茶杯很小,李昊琛性感的嘴唇微微碰触到了许辞拿杯子的手。 许辞本来放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心里的小鼓“砰砰砰砰”地响个不停。 他心中哀嚎:太子殿下,求你莫要再继续无意间勾引我了,若是我哪日忍不住,当真会强了你的!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颜四几乎都能看到围绕着两人周身腾起的缠绵粉红雾气,简直是闪瞎了他这双狗眼。 这两人你来我往,竟然都忘了正事儿。 公孙御和阿牛脑袋一根筋,只觉得两人是主仆情深,未曾多想。 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低着头只专心盯着地面。 倒是方家小妹,那双眼睛总忍不住往两人身上黏。 她初经情爱便遭遇了畜生,被伤得一塌糊涂,心中对男人已有些失望透顶。 如今看这两人之间仿佛容不下他人的架势,心下惊疑不已,不由多看两眼。 不顾旁人在场便有失大体地拥在一起,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情谊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她是个未出闺阁的小姑娘,虽觉得此事引人注目,却并不知断袖之癖,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这两人都是极好看的男子,比那林百富要好看上成百上千倍。 两个美男子如此亲密,她却竟然又不觉得怪异和违和,反而感觉异常和谐与动人。 方家大哥奔走在生意场上,应酬不断,偶有特殊癖好的宾客便请他们去小倌馆一乐。 他虽对男人不感兴趣,却并不代表没见分桃之谊。 方才又听少年管男子叫主人,便自作聪明地猜测少年人恐怕是这男子的男宠罢了。 他向来看不起以色侍人的男宠。 身为男子,却做出如女人般妖娆勾人的下作媚态。 被同样身为男子的人压在身下,不仅不会反抗反而更加婉转逢迎。 用身体换来荣华和富贵,这些兔爷们简直不配称为男人。 如今心中将许辞妄猜为李昊琛的男宠,方家大哥看向许辞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带了些轻蔑。 方才这红衣少端着主人架子,不过是狗仗人势。 却装的像那么个事儿似的,不过是个下贱的男宠。 心中啐了一口,方家大哥心中讥讽道。 “林百富死了吗?”许辞瞥见方家大哥的眼神,脸色蓦地一寒,冷冷问道。 被一个男宠像审问犯人般询问,方家大哥面上不大好看。 可如今他尚有求于人,只好赶紧收起蔑视,语气中却不自觉带上敷衍:“应该还活着,小妹临走前曾探过他的鼻息,还有呼吸。” 许辞瞧见了方家大哥的神情,李昊琛自然也不例外。 他瞥了一眼方家大哥,沉声道:“你们走吧,我们无能为力,便是有能力,也不会出手救人。” “为何?你们明明有能力,为何要见死不救?!”方家大哥急了,若是不赶快就是弟弟们,他恐那林家乱动私刑,令弟弟们受尽折磨。 “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会,如何值得我们出手。”颜四在一旁讪道,“你自以为将眼神掩饰的很好,却不知早被我们瞧在眼中。这位是我们的主子,你却蔑视于他,真当我们瞎啊。” “我……”方家大哥顿时语塞,见颜四称方才被他当做男宠的少年为主人,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后悔方才的鲁莽。 是了,这个少年意气风发,如何会是矫揉造作的男宠,他方才只注意到两人互动,却是看走了眼。 如此一想他顿时牙疼不已,赶紧向许辞拱手道歉,“方才是小人狗眼看人,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莫怪。” 许辞挥挥手,不与他一般见识。 李昊琛看着放在不远处的那株昆山夜光,心中一动。 今天上午在死街之时,许辞没能买到那盆冠世墨玉,许辞眼中多少有几分遗憾。 回来路上,他左瞧右看,这在路两旁摆着叫卖的花均是些普通牡丹,不足为奇,都比不得那株冠世墨玉。 可眼前这株昆山夜光,却完全把那盆冠世墨玉给比了下去。 若是他将此花送给小辞,小辞定会开心不已。 李昊琛这是打算强取豪夺,已对此花势在必得,“救你兄弟也不是不可,可你有什么能回报我们的?” 听黑衣男子松了口,方家大哥赶忙道:“公子的大恩大德,小人铭记于心。若有什么需要,方某一定万死不辞。” “不必费心,我可不要你的报恩,”李昊琛指着昆山夜光道,“我只要你这盆昆山夜光。” “这!”方家大哥欲哭无泪,他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方从火坑跳出来,又进了狼窝? 这面前的公子怎么一上来便要他的心头肉。 方家小妹急了,拽着大哥的手便要往外走,“大哥不要求他们了,我这就去林府认罪。人是我砸伤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用我自己换回哥哥们。” “休得胡闹,”方家大哥拉住方家小妹,厉声呵斥道,“你可知你回去是什么下场吗?!”二妹小妹谁都不能回去! “只要公子能将我那两个兄弟救出来,别说是这一盆昆山夜光,便是整个方家,我方某也愿双手奉上。” 这些东西再如何珍贵,都是死物一件,如何比得上两个兄弟的性命。 牡丹之王比赛两日后便举行,可他们如今惹了林府。 林府必定不会让自己如愿参加比赛,反而会在那里来个守株待兔。 他如今已是不能前去参加了,这花他精养了三年,才养出这般模样,本想一夺花王,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个变故,当真可惜! 万事有因便有果,若非他当时鬼迷心窍,一心想攀附权贵,也不会应承下去林府做客。 若是不去林府,二妹也不会差点被那禽兽辱了身子,两个兄弟也不会被抓。 这说到底,还是怨他。 因果循环,如今他只是付出了一盆昆山夜光,便可换回两个兄弟,也是值得的。 “我向来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你会将这两人救出,便不会食言。”李昊琛点点头,承诺道。 方家大哥咬咬唇,又开口道:“小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昊琛道:“你且道来。” “这花我精心培育了三年,才有此成果。如今被林府盯上,我已无法脱身参加牡丹之王的比赛。可这花稀罕得很,若是不去参赛当真可惜了。小人想求公子带着这盆昆山夜光,参加牡丹之王的比赛。这花高了不敢说,前三甲绝无问题。” 李昊琛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会用你的名义去参赛,奖品荣誉我也都不要,统统给你。” 李昊琛使了些手段将这昆山夜光弄到手,见方家大哥松口,便站起身,将那盆花抱起,捧到了许辞眼前,“你好好养着,后日用它去参赛。压下那株冠世墨玉后,再把冠世墨玉弄到手。” 许辞听完有些目瞪口呆:……太子殿下,你的节操还好吗? 方家大哥见这花碰到少年身前,方才心中的疑惑又油然升起,他强打起精神,朝着许辞试探问道:“方某冒昧,敢问几位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许辞听了这话,将视线望向居高临下的太子殿下。 第30节 他们来扬州已有三日,身份早晚是要公开的。 这几个人如今还跟林府有些恩怨,可以一用。 只是被辱的是那位姑娘,女子的声誉何其重要,他们也不会强迫方家人写状子告林府。 对他们透露身份,一则令其安心,二则以后若是这几人实在被逼急想要状告林府,他们也可顺水推舟,再给林府记上一笔。 李昊琛想了想,便点点头。 见太子殿下点了点头,许辞这才眸光微敛,低声道:“若是不说怕你也总是心中忐忑,只是告诉你,你可切莫告诉旁人。” 见几人神神秘秘的模样,方家大哥跟着抖了抖身子,忙点着头:“一定一定。” “我们是当今圣上钦点的江南道刺史一行,特来江南道巡查暗访。” 江南道刺史……江南道刺史…… 方家大哥蓦地脸上一白,拉着两个妹妹“扑腾”一下跪在地上:“草民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民间早有传闻,北关归来的太子殿下被太康帝在朝堂中授予了江南道刺史之职。 第36章 比赛当日 这日风光绮丽,扬州中心广场人头攒动,喧嚣尘上。 虽然嘈杂,却乱中有序,一条大红色绸带将整个广场包围起来,禁止外人挤进去。 广场之上已摆了千张案几,案几上的牡丹争相斗艳,夺目生辉。 魏紫、姚黄、赵粉、赛玉、紫斑……各式各样,数不胜数。 这些牡丹花的主人都是在这之前登记入册,交上五十文铜钱,便可参加比赛。 牡丹之王的挑选比赛分为两天,第一天称为大比。 第一天的裁判是十位颇有声望的爱花雅士,比赛当日所有的牡丹被一齐摆放在广场之上,这些雅士一目十行,优胜劣汰,选出前二十名。 雅士看花重在欣赏,故而头天选花着重看外观,选出的皆是些打眼一看便品相极佳,或是新奇地让人耳目一新的牡丹。 而这二十名,则要在第二日继续比赛。 第二日请来的判官便不是这些只会看外表的雅士了,而是真正的懂花人士。 这些判官都是培育牡丹界的元老级人物,他们所培育的牡丹在牡丹节中最少获得三次牡丹之王,才有资格成为牡丹之王比赛的判官。 说若是能在这牡丹之王的比赛中一举夺魁,金钱,名誉都将随之而来。 故而爱花人士可谓是趋之若鹜,不远万里赶赴而来。 头一日因是大选,牡丹良莠不齐。 不一会儿时间,便已淘汰到只剩下一百盆上品牡丹。 这些牡丹有的长势极好,有的品种稀有。剩下这一百盆之时,赏花雅士便开始纷纷皱眉细细欣赏。 十位赏花雅士你来我往商榷许久,终是又淘汰了七十多盆,剩下二十一盆时,十位雅士对最后一盆入围的牡丹花产生了分歧。 这两株花一株为极为罕见的冠世墨玉,一株为开得极艳的赵粉。 要说稀罕程度,这株冠世墨玉自是当仁不让,可问题是这株冠世墨玉委实是小家子气了些。 赵粉并非稀世奇花,但这株开的花团硕大,很是富贵。 这两株在他们看来都比不上前面十九株,可这两株之间的对比,却令他们有些踌躇。 是选择美,还是选择稀? 最后无奈,十人各投一票,多数者入围前二十名。 远处,两道一黑一红的身影急急往这边冲来。 那红衣少年怀抱一盆昆山夜光,跑起来像只火红的狐狸,黑衣男子将他护在身侧,周围拥挤的人潮不自觉便为两人让出了道路。 十位雅士投来投去,最后的结果以冠世墨玉六票险胜赵粉。 死街出来的男子听后长舒一口气,眼中露出狂喜。 他最怕的便是第一天的大选,大选以外观取胜。他的花长势不佳,外观并无优势。 只要能熬过第一日,第二日那些懂花的元老们定是会对他这稀世奇花赞叹不已。 这时,场下那名抱着昆山墨玉的红衣少年大声开口,“先生们,这里还有一株上好牡丹!” 这两人正是来迟了的许辞和李昊琛。 他们今日是故意如此,只为引人注意,方便明日行动。 前日下午,颜四找到了那位与他已有些交情的扬州瘦马——罗大小姐。 罗大小姐对颜四有几分好感,又听到方家兄妹的遭遇,瞬间感同身受,马上便答应了帮忙。 她当天晚上去了林府,第二日傍晚才出的府,可她带回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罗大小姐去林府时,林百富已醒来有一段时间。 方家小妹是个姑娘家,手劲轻,那一茶壶下去虽说将林百富砸破了头,却并无大碍。 林百富当天下午便醒来,却听大夫说他这脸上受伤,恐怕会留下疤痕。 林百富素来爱美,自以为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男子,对他这张脸极为看重。 听到大夫如此说道,林百富当场便勃然大怒,扬言要将方家小妹挫骨扬灰。 无法折磨方家小妹,这方家兄弟却在他手上。 林百富迁怒,便对两兄弟动了私刑。 罗大小姐为探查两兄弟被关地点,假意担忧林百富伤势,一起跟了过去。 听罗大小姐的叙述,他们两兄弟形势不容乐观。 林百富心狠手辣,所用的行刑之物是一柄手腕粗的铁鞭。 这一鞭子甩下去,就是入骨三分,刮去大片皮肉,很是凶残。 两兄弟被打得皮开肉绽,昏迷数次,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方家三兄妹一听颜四从罗大小姐处打听来的话,顿时惊慌失措,血色尽失,方家二妹险些厥过去。 两个兄弟受那畜生虐待,他们三个却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藏在客栈。 不行,一定要救出两个兄弟! 对面这人是太子殿下啊,若是他出面一定会救出弟弟的! 方家大哥跪在李昊琛面前苦苦哀求:“求太子救我兄弟一命啊!” 方家二妹哀极生怒,平时温吞柔弱的性子如今竟然带着几分狠辣决绝:“太子殿下,您如今不是江南道刺史吗?不是要专查贪官污吏吗?” “民女方温言不仅要状告林百富齐奸辱民女,更要状告那林百富强扣良民,滥用私刑!” “就求您公开身份,将我的两位哥哥救出来吧!” “不可,这样只会令你兄弟生命更加垂危。”许辞皱眉果断摇头,否认了方家二妹的做法,“那林家父子心狠手辣,如今你的兄弟还在他们手上。若是将他们逼急了,恐会杀了你们兄弟泄愤。” 这事儿到了现在有些棘手,许辞又道:“到时候林百富将尸骨掩埋,只需推说你兄弟二人早已先行离去,搜查无果,便可逃脱罪名。” “即便是事后破了此案,林家父子伏法认罪,你们的兄弟也回不来了,从此只会后悔莫及。” “听那罗大小姐之意,方家两位兄弟如今尚还活着,我们便偷偷将人从府中救出,再想后事。” 许辞前世在十八岁时当过扬州刺史,对林知府的性子有几分了解。 林知府是不择手段的笑面老狐狸,若是逼的林府太紧,恐会适得其反。 前世他来扬州之时,太子早已处置了林百富。 林知府对曾身为太子伴读的他心怀恨意,可却从未显露一分,处处曲意逢迎、阿谀奉承。 许辞初入官场,看不清人情世故,被林知府捧得高高在上,早已忘记了太子殿下的告诫。 得意忘形的他终是被林知府算计,被诬陷害了人命,差点便被革了职关入大牢。 幸好太子殿下从中相救,他才得以洗脱罪名,也看清了林知府的为人。 林知府诡计多端,又极善于隐忍。 此等心机,却做了二十几年的知府未曾升迁,其中是否另有原因? 许辞李昊琛等人商量一通,便决定来个调虎离山,将林百富及一干家仆引出,趁林府人丁骤减之时进府救人。 引蛇出洞的人便成了许辞和李昊琛,救人的就是武状元公孙御和武探花颜牛。 …… 雅士正要喊最后一个名额之时,许辞突兀一喊,几人的视线顿时便落在了红衣少年身上。 许辞将昆山夜光举得高过头顶,高扬着声音道:“我这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昆山夜光,精心培育三年!” 雅士们眼前霍地一亮,这是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牡丹。 不止是因为花美,更因为抱花之人。 纯白牡丹与嫣红衣衫鲜明对比,衬得牡丹美得更纯粹,少年更张扬。 一位雅士失声而出:“美则美矣。” 冠世墨玉的主人认出了此人,赶忙站出来大叫:“这人来得也太晚了!” 昆山夜光太过巨大,许辞抱在手上有些吃力。李昊琛心疼地将昆山夜光接过来,替他抱着。 许辞听那男人一言,从袖中取出一方木牌晃了晃,“在下之前有报名,只是方才家中老母犯了病,才耽误了比赛,还望先生们通融一二!” 许辞一边说一边心中默道:黄大娘,对不住了,许辞并非故意咒你的。 雅士们皆是爱花之人,眼前这花恐怕会夺得头筹,若是因为迟到便撤了它的资格,着实可惜。 而少年话里又情真意切,若是反驳,又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十位雅士凑到一起低声嘀咕良久,为首的雅士额头一仰,朗声道:“第二十位入选者,便是这位公子的昆山夜光。” 第一天大选因花朵并非都是珍品,达官贵人几乎不曾莅临。 第31节 民众见首天比赛结束,又热闹了一会儿,纷纷回家而去。 那些被淘汰下的牡丹,并非一无是处。 借着牡丹节这些花也算赚了些名声,比赛一完便被人哄抢抬价,争夺一空。 冠世墨玉被淘汰而下,死街男子脸上极为不好看。 怀抱冠世墨玉,默默低头归家。 他答应了红衣少年,若是此花不曾夺冠,便只能以二十两的价格卖给那少年。 见同被淘汰的牡丹纷纷被人高价买走,男子心中嫉妒苦涩。 若是那少年不最后出来捣乱,说不定此花便是今年牡丹之王。 而如今被淘汰而下,他不仅无法扬名立万,更甚至连高价出售冠世墨玉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37章 月国细作 男子虽心有不甘,但前几日许辞的言语震慑住了他。 男子也不敢多有怨言,当场便将冠世墨玉给了许辞。 男子看着花被许辞端走,心中有血在滴。这花若是被拍卖,六七十两不在话下,如今却被人以二十两的价格买走,当真是亏大了。 许辞边将二十两银子递过去,边告诫了男子一句:“还了钱以后好好干活,莫在动卖女儿的念头了。” 男子可怜巴巴地接过二十两银子,冷哼一声,袖摆一甩便扬长而去。 …… 次日,牡丹之王比赛的关键之日,方家两姐妹被留在客栈照看黄大娘。 碍于父亲身份,杨百富不敢明目张胆去抢人,故而三人如今在客栈是最安全的。 李昊琛、公孙御、颜四、阿牛都去了林府救人。 李昊琛原本是不放心许辞,想陪他一道去中心广场。 可奈何公孙御、阿牛两人空有武艺,实战不足,没有个照应,只得狠下心跟着去了林府。 许辞心中也是早就另有打算,大清早便将昆山夜光送到广场,后偷偷溜回了客栈,也没在现场等候,只等这救人的几人回来。 只有方家大哥戴了斗笠站在广场下的人群中查探情况,心中为两位兄弟担心不已,哪还有心思看这他平时最为痴迷的牡丹比赛。 但因为是太子殿下的吩咐,若是有意外立刻通知他们,这才只得压下焦躁,仔细盯着高台之上。 今日的比赛格外隆重,高台之上除了这早已摆好的二十株极品牡丹,还添了数张案几。 几乎全扬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纷纷出席,端坐在案几之后观摩比赛。 林百富得了消息,昆山夜光竟然也在这二十盆花中,也顾不得头上还有伤,便领着人来了现场。 比赛快要开始之时,三十多个下人才簇拥着林百富浩浩荡荡而来,林百富头上戴了一顶方方正正的黑色儒帽,遮盖住了额前纱布,却遮不住苍白的脸色。 林百富面容苍白,阴柔如女子,绯衣加身,折扇轻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眼皮下的青黑却暴露了出他的纵欲过度。 好一个衣冠禽兽的畜生!方家大哥在台下远远看着,心中暗骂。 林知府如今已经五十多岁,见小儿子带伤而来,很是心疼。他忙将身旁之人赶到了角落位置,派人将小儿子迎到了自己旁边位置。 林百富被林知府低低斥了两声,敷衍应答,眼睛却在在高处扫视了人群一圈,未曾发现方家之人的身影。 这花儿早早就被专人摆在广场之上,只有在最后评出个三六九等之时,牡丹花的主人才会现身。 他再如何猖狂,也不能在这般重要的时刻当众忤了他父亲的脸面,额头受伤这事儿的原因毕竟有些上不了台面。 故而他便只好按捺下性子,等到结束之时,方家人出来后再暗地里将他擒住。 三位元老级裁判根据花茎、枝叶、花瓣形状、花蕊、颜色、花瓣数量、大小、香气等多个角度将这二十株牡丹花逐一点评,遂选出了三甲。 昆山夜光并未得牡丹之王,只得了第二,第三是一株三变赛玉。 今年的牡丹花王落到了一株七彩玲珑身上,一朵牡丹花上竟然开出了七种颜色的花瓣,牡丹花香更是浓郁馥雅,堪称极品中的极品。 然而这一切方家大哥皆不关心,自己养了三年的花获了二甲,他也丝毫不感到高兴或是自豪。 隐藏在斗笠下的眼睛恨恨盯着林百富,心中将他杀了一遍又一遍。 因这一事,方家大哥再也无什么心思培育牡丹花了。 比赛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晌午,被淘汰下来的牡丹,可就不像昨日被私下叫卖出售了。 昨日大比来的皆是些平常百姓,其中虽也不乏家境殷实之人,但也只是普通富商。 而今日之所以来了这么多有钱有势之人,一是为了观看比赛,二则是为了拍得一件入眼的牡丹花。 那十七株牡丹岁被套淘汰而下,但却会被当众拍卖。自然,这也是花主自愿而为,若是有不愿拍卖的,便会有下人将那花取走。 而在案几之上剩下的花,皆可被高价拍卖。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十七株牡丹逐一拍卖完毕,接下来才是头三甲的颁礼之时。 方家大哥在台下看日头渐高,越发的紧张起来。 时间过去这么久,也不知两位兄弟救出来没有。 终于等到人出场了,林百富按捺下眼底的疯狂,扯出一抹阴狠的笑意。 被人藏在客栈不敢出来,以为老子就逮不住你们了? 哼,竟然还敢来参加比赛,当真是被名利冲昏了头脑。如今你们自投罗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被我弄到手里,你们可就完了! 然而这疯狂想法在见到之后景象后,便仿佛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昆山夜光的主人竟然压根没有出现,这是在这么多年的牡丹节比赛中前所未见的! 裁判也是面面相觑,纷纷看向林知府。 牡丹之王和牡丹仙子的比赛已作为扬州独特一景,比赛也是由民间组织该由官府组织。 林知府见牡丹二甲无人认领,便沉声问道:“这花的主人是何人?” 摆放花朵的下人对这花印象极深,忙回道:“回大人,是一位叫许辞的少年。” 林百富登时跳起来,急道:“不是姓方吗?!而且那人该是个中年男子,怎会是个少年,你是不是搞错了?” 那下人见林百富发火忙跪下身苦道:“奴才敢对天发誓,绝没有搞错,来人却是位少年。那位少年昨日还迟到了,风风火火地赶来,差点就错过了头二十甲,许多人都瞧见了。” 林知府咳嗽一声,心知宝贝儿子欲要抓狂,悄悄将他拽到席子上坐下道:“既然主人不在,此花便暂且存放到林府,其他的继续罢。” 林百富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到家时很是不爽,正欲再拿那两兄弟出气。 可刚到私牢,却见看守纷纷倒地,心中大呼不好,进去一看,方家兄弟已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客栈中,方家大哥观完比赛偷偷摸摸跑回客栈,便见屋中床上躺了一人,这人衣衫破烂,本来白色的里衣染上暗红血渍,浑身没一块好的皮肉。 脸上更是被划了数道,已是破相,正是方家二哥。 方家大哥心中大骇,脚步一个踉跄起来,险些扑倒在地。 方家两个妹妹已是哭晕了好几遍,如今刚从伤心之中缓和过来,乍一见到踉跄扑到床前的大哥,瞬时找到了依靠,三人抱头顿时痛哭一场。 等三人哭够了,方家大哥向守在一旁的颜四“噗通”一跪,“草民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颜四点点头,道:“公孙兄已去请大夫了,你们暂且放心。他二人虽受伤严重,却无性命之忧。” 这才发现床上只躺着方家老二,方家大哥问道:“大人,我那三弟如今在何处?” “在隔壁屋中,阿牛和黄大娘在照看你三弟。你三弟受伤稍轻,脸上也未被划伤,比你二弟要好上很多。” 方家二哥遍体鳞伤、血肉模糊,方家大哥看了一圈,竟找不到可以放下手的地方。 最后终是颤巍巍地抚了抚方家二哥的头发,眼中悔恨不已。 “我去看看三弟,你们现在这里照顾好你们二哥。”方家大哥哽咽着嘱咐好两个妹子,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去了隔壁房间。 颜四见方家家人都在这里,也没再多留,转而急急走出房间,去了太子房中。 如今太子房中,许辞正皱眉看着李昊琛从林家取回的密函。 密函中的文字是月国字,许辞也认识一些。 其中内容惊悚骇人,任何一封拿出,俱都是大逆不道之言。 李昊琛脸色阴冷,眼中讳莫如深,“去林府时,我们点燃了一处柴房声东击西。林狗的夫人将人都集起来救火,公孙御和阿牛便趁机去救人,而我同颜四去了林狗的书房。” 因为烧着的只是柴房,而且火势不大,林夫人并未派人通报林知府,毕竟今日林知府还要参加挑选牡丹之王这个重要比赛。 “这些密函正是在他的书房之中找到的,颜四会模仿字迹,抄了一份放回原处,我们便将真迹拿了回来。”李昊琛修长的食指敲击着桌子,眼神阴冷,“只是去救人,没想到却有如此收获。” 许辞一封封的看着,眼中震惊之色愈加浓烈,“林知府居然是月国的细作!” 他前世在扬州呆了几年,都未曾发现林知府的破绽。 若不是太子殿下偶然获得此密函,他们便要错过一个天大的阴谋了。 “还要多亏你,若不是你昨日晚上同我讲林知府多有可疑,我也不会心生出要去探查书房的心思。”想到这儿,李昊琛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小辞真是自己的福星。 “我也只是好奇罢了,林知府有恭亲王和扬州都督这两个强大姻亲,怎么还只当这小小五品知府,多年不见升迁。”许辞摇摇头,“只是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 李昊琛笑着揉了揉许辞柔顺的头发,“林知府从小便被送到大曜国乡下,被穷苦夫妇收养在大曜国长大,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而且扬州远离京城,父皇的暗卫也遍布不到此处。” “如今有此收获,正是不虚此行。若是密函中的内容成真,后果不堪设想。” 许辞未回应李昊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密函之中命令林知府将投身入农家的月国女细作找个信任的牙公训为扬州瘦马,之后送往官僚显贵家中,既可刺查敌情又趁机左右形势。 这个信任的牙公,恐怕就是罗员外了。 第38章 同榻而眠 想想前世时,日后不断壮大和被人推崇的扬州瘦马,许辞浑身一个寒颤。 月国想要吞并曜国,但月国面积狭小,只是曜国的十分之一,一口吞不成胖子,便想出这么个不怀好意的阴毒法子。 第32节 一面从西关进犯,一面从极东沿海之处蚕食腐蚀曜国人的精神。 但人算不如天算,恐怕月国也未曾想到,元帝身边多了个会造炸弹这种可怖武器的许梓颖相助。 埋了那么多年的种子正待发芽茁壮成长之时,月国这颗大树却先倒了。 扬州瘦马遍布甚广,隐藏也极深。 便是他许辞临死前,也未曾发现或是听说扬州知府是月国细作,扬州瘦马中有月国间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月国覆灭,这扬州瘦马仿佛未受丝毫波及,依旧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渗透进朝堂之中,几乎每位官僚富豪家中都有那么一两个扬州瘦马。 许辞一个机灵,脑中雷电一般闪过一道光芒,忙急急道:“林知府的女儿不是五年前当了恭亲王妃吗?那她会不会也是被派去刺探军情的?” 恭亲王的封地在南海颍州一带,远离京城,军队多是海军。既然月国早就从极西、极东下手,那极南呢? 李昊琛脑子转的飞快,许辞能想到的他如何想不到。 本以为如此这扬州之事只是较为严重的结党营私现象,没想到居然牵扯到了通敌卖国。 他的两道剑眉皱起,中间隆起一道好看的“川”形:“月国既然想到从东海这处蚕食腐蚀曜国,说不定也早就对极南之地下了手。” “如今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恭亲王妃与此事有牵连,但林知府罪名已是落实,”李昊琛点头沉声道:“他罪恶滔天,不仅只是通敌卖国这么简单,徇私枉法,结党营私,欺压百姓,扰乱盐市。” “林百富强辱民女,在家中私建牢狱,暗动私刑,罪已致死。” “林家罪上加罪,轻则夷三族,重则诛九族。” “女儿嫁人,按理说便是出了母家的三族。可此事关系重大,月国又屡次进犯,恭亲王妃不管是不是月国细作,是不是与此事有牵扯,都不能再留了。前两年她为恭亲王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孩子毕竟都是皇室血脉。父皇仁慈,应不会降罪于他们。” 太子殿下嗓音喑哑,带着磁性。 许辞撑头看着太子殿下一张一合的性格薄唇,不能自拔,喉咙突然觉得干燥无比。他眼中露出痴迷之色,正欲倒杯茶水润润喉,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李昊琛做了个“嘘”的手势,沉声问。 “主子,是我,颜四。”颜四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声音闷闷的,但还是听得出是他的声音。 “进来吧。”李昊琛道。 颜四一进来便把房门牢牢扣死,插上门栓。 他疾走了两步来到两人身前,将捏在手心里的纸条递给他,“主子,这是墨夜刚刚传来的飞鸽传书。” 李昊琛接过纸条,纸条上有一行蝇头小字。李昊琛看了一眼,脸上露出释然神色。 许辞见状,挑眉笑问道:“可是领了救兵前来?” “呵呵,五千精兵加一百暗卫。公孙拓近来无事,父皇便将他一块遣来了。”李昊琛笑着摸摸许辞额顶,将纸条递过去,“喏,看样子还有四天便可抵达扬州。” 许辞迅速看了一眼字条,不禁拍手称好,“没想到派来的是精兵,皇上待殿下当真器重有加。不过也难怪,太子殿下您屡立战功,如今乍一来扬州便查处这等大案,黄上不欢喜才怪。” 许辞捏起纸条,将它伸到油灯处烧了个灰飞烟灭、毁尸灭迹才罢手。 李昊琛睨了许辞一眼,嘴角勾起一道温柔的笑意,他弹了许辞的额头一下,“嘴贫。” 许辞“哎呦”一声,接着道:“我可不是嘴贫,幸好皇上器重殿下,一下子便拨了这么多精兵过来,否则待今日发现那人细作身份再去让人支援,那细作说不定早就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颜四见两人不搭理他,忍耐了很久,终是咳嗽一声,跪下道:“启禀殿下,那方家人已从林府救出,如今放在两个房中,再加上那对姐妹……这屋子可就有些盛不下了。” 之前墨夜去京城搬救兵,正好空出一间屋子,便给了两姐妹共住。方家大哥和阿牛挤在了一屋里。 如今客栈满客再无空房,两个伤者如今一个在阿牛屋中,一个放在了公孙御屋中。 今晚阿牛尚且可以去颜四屋中挤一挤,这公孙御便只能是从许辞和太子殿下两间屋里选一个。 本来这事儿也好办,太子殿下是肯定不作想,只剩下许辞一间屋子。 公孙御正打算直接搬进许辞屋中。可临动前及时被颜四叫住:“我还是先请示一下太子殿下吧。”蠢货,老大也是你想同睡便能同睡的,小心被太子殿下打折了腿。 许辞一听颜四之言,心中登时一跳,他望向李昊琛,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 瞧见了许辞的雀雀欲试,李昊琛笑而不语,也不点破。 许辞暗示了半天见太子殿下不理他,就拽了拽他的袖子,恼羞成怒道:“如今客栈都住满了,殿下你说我是与公孙兄同住一间好还是与方家大哥同住一间好。” 李昊琛心中已有想法,见许辞摇头摆袖的模样,活像一直呆头呆脑的小狐狸。 正要哈哈一笑,却听他之言,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脑海中霎时浮现出许辞只身穿亵衣同公孙御或那方家大哥在一块的情境,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谁都不好,你便于我同住。我自来不喜外人接进,你我同住,让公孙御与方家老大同住。”太子殿下的声音如腊九寒冬里的雪花,寒的人浑身哆嗦。 太子殿下的话不容置喙,此事便这么在太子殿下的满腔妒火中定下了。 两位姑娘一间屋,老妪一间,公孙和方家老大一间,颜四阿牛一间,两位伤者各一间,剩下最后一间,便是太子殿下和许辞的。 李昊琛捏了捏许辞假装撑起来的气鼓鼓腮帮子,笑道:“这样安排你可愿意?” 许辞嘴巴气鼓鼓的,眼睛却是亮晶晶,星星闪闪地,“自当谨遵殿下钧旨。” 李昊琛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揉了一会儿许辞的脑袋,这才极不情愿的收回手。 如今摸不到又如何,待他一步步润物细无声地引导小辞,终会将他正大光明抱在怀中亲个遍。李昊琛经过这几日,早就将二人关系想了个通透。 许辞如今不懂情爱又如何?将来喜欢女人又如何?他总有办法让小辞永远离不开他。 当夜,林府 林百富央着林知府道:“爹,那方家兄弟居然被救走了,儿子不甘心。” 林知府之前刚刚看了暗格,密函俱在,未有反动及向,便松了一口气。如今听儿子这般说,就有些不耐烦,“儿啊,如今非常时期,莫要将事情闹大,救了便救了。你莫忘了两年多前的那个老东西。” “若是平日倒也无妨,但是这两日你把他们逼紧了,方家人来个两败俱伤,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闹大。你也知道,近日江南道刺史要来。不,不是要来,说不定他们早已偷偷进了扬州城,只是秘而不宣。 “以前的江南道刺史还好说,为父几个手段便可搞定。但这次的江南道可是有“煞神”之称的太子殿下,你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为父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你。” 林百富听林知府言下之意,便是不再出手帮忙。 林知府虽说对他疼爱有加,但大事上一旦下了决定,便不会更改。林百富只得压了压怒火,不乐意的“喏”了一声。 林知府看出儿子的不喜,只是摇摇头,挥手将他遣出。 见儿子走远,林知府才赶紧起身插上书房之门,将暗格中的密函取出。 信封未动,里面的信呢? 林知府心中慌乱,忙将书信取出一看是主人的字迹,这才放心。 因为信纸一直被放在信封中,几乎未见褪色泛黄,故而真迹的信纸颜色也是白色。 颜四虽是用的他桌上的新纸抄录,两者却无甚区别。 林知府慌慌忙忙又将密函塞进暗格中小心放好,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明日便是牡丹仙子比赛,只要将他早就训练好的那个尤物推上仙子之位,再想方设法送给来东巡的太子殿下,那离主人的吞并大计又进了一步! 林百富回屋途中,越想越有气。自己如今破了相,罪魁祸首没有捉住,两个同党居然先跑了!他的心腹见状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起馊主意,“公子,老爷说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呗?” 林百富疾行的脚步一顿,垂眸斜视心腹,“此话怎讲?” “嘿嘿,我们今晚找几个武功高的化装成采花贼,偷偷遣进客栈,将那两个女人掳来可好?” “你那里可有认识的武林高手?”林百富眼睛一亮,他早就迫不及待想摘了那两朵姐妹花了,“可别弄巧成拙了。” 心腹闻言讨好一笑,“小人恰好认识几个武林朋友,让他们出手一来不会扯到林府身上,而来把握也大。” 林百富一听心中稳住很多,“如此甚好,此事便交给你去做。若是办事,重重有赏。若是坏了事儿,你可要小心你这颗狗头。” 心腹吓得缩了缩脖子,笑道:“公子放心,必不辱命。” 第39章 沐浴更衣 “太子殿下,你要沐浴更衣吗?”许辞在床上铺了两个被子,回头问向在圆桌旁手执一本兵法的太子殿下。 烛光摇曳,昏暗微黄,将屋里衬得格外温馨平静。 太子殿下静心看书,修长的胳膊因为举书而露出了大片蜜色肌肤。 岁月静好,愿一生如此刻般。 许辞在心里偷偷道,若是可以同太子殿下这样过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而此刻一脸冷酷,皱眉严肃看书的太子殿下,眼睛却其实从刚才开始便未曾看进一个字去。 自打许辞进屋,他便一直用余光追随他。 打水、铺床、叠衣,这些明明是最普通繁琐的家务事,可在他做来却都带着几分诱惑之色。 用内力强压下躁动的下半身,太子殿下挺起腰杆,紧绷着身体,整张脸显得更加寒厉冷冽。 “你先洗洗睡吧,今夜恐不太平,我再等会儿。”太子殿下这话说完,便俊脸微红,这对话咋听着这么像老夫老妻之间床前话? 太子殿下心猿意马,幸好灯光昏暗,脸上的红光未曾被许辞发现分毫。 许辞点点头,压下心口那小小的兴奋,拿上亵衣走到了屏风之后。 屏风之后已放好两个冒着热气的木桶,许辞红着脸跨进木桶。 明明知道隔着一架屏风,太子殿下必看不到这里,可他却还是觉得束手束脚。 为何有种新婚之夜服侍夫君的感觉,许辞捂脸。 李昊琛听着屏风那边的“哗哗”水声,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许辞当日衣衫半露的娇羞模样。 下身又胀大了几分,他随后运气内力,再次将小腹之处的躁动压下。 如此真可谓冰火两重天,李昊琛有些欲罢不能,脑海中又开始想象许辞洗澡的模样。 许辞洗的很快,只是净了净身也没多泡,便穿上崭新的亵衣而出。 李昊琛扭头去瞧,这一瞧不打紧,一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老脸险些便要喷出血来。许辞居然没有穿亵裤! 只见许辞只着了一件长长的贴身亵衣,虽说不动时不会露出什么。可是一走,大腿之间便是隐约可见。 小小的,好可爱。 李昊琛强忍住欲火,指着床榻道,“还不快进去,小心着凉了。”心里却在想着,慢些走,让我再多看两眼。 许辞脸颊红红的,迈着小碎步朝床榻走去。李昊琛余光紧紧盯着许辞挺俏的屁股,想象着自己顶上去会是什么滋味。 许辞麻利儿钻进里面的被褥中,手肘撑床半支起脑袋,“太子殿下,你还不休息?” 操,我衣服都脱了,你怎么还半点反应都没有。 第33节 李昊琛眼角余光微微扫了一下自己高高隆起的下腹,转而冷着一张脸道:“都说了你先睡,我还有事。” 若是此时过去,被小辞发现了他的秘密,恐怕再也不会理他了。 许辞神色黯了一下,“也罢,那小辞先睡了。”说罢许辞收回胳膊,面朝里面,盯着一面墙壁发呆。 前世他帮李昊晟诬陷太子殿下时,并不认为一张小小的密函便可害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聪明绝顶,怎会被一张虚假的密函所害? 他素来任性妄为,太子那段时间又格外疯狂,每每折磨他到天亮。 他前世时,前半生对太子殿下戒备颇多,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储,为何要对自己这般好? 可自从他总也找不到太子殿下的阴谋,便渐渐放下心来。 特别是太子殿下北征归来后,不在乎原则地为自己求下了扬州刺史之职后,许辞才彻底放下心来,全心全意信任了太子殿下。 他当时生性多疑,不信父亲,不信皇上,连自己都不相信,唯独只信了太子殿下。 年少时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与朋友相处,也不懂如何获得下属的忠心。 故而他只会将公孙御远远的推走,令他再不想结交自己这个朋友。 故而他只会用权势和金钱强压于人,逼迫地颜四等人临阵倒戈,偷偷被许梓涯收买了去。 可尽管如此,不管自己如何刁钻刻薄,如何对着太子殿下发脾气。太子殿下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自己、容忍自己,甚至为了自己连他的原则都可以抛弃。 自私如许辞,一颗心也被感动不已。 君待我如斯,我必报之。许辞当年本是有了这样的觉醒的。 可天不遂人愿,在他全心全意信任太子殿下之后,太子殿下却不顾他的意愿,强辱了他。 他当时并不知男人与男人之间还有什么真爱可言,他只知道扬州烟花巷里有一处鸭馆。 那馆中俱是洗干净屁股给人干的年轻男子,毫无尊严,任人欺凌。 他少年时顽皮,曾被颜四几人引着到过这处鸭馆。 小倌们个个脸涂脂粉,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哪里还像个男人。更肮脏的是,竟有人毫无廉耻之心,在大厅之中便行龌龊之事。 他记得当日他进大厅之中时,四五个男子在玩弄一个小倌,两个人一同进进出出,这小倌嘴里还含着一个。 小倌的嘴巴居然还有空余,在那高声浪叫,“爷好棒,真厉害,再快些。” 空气中弥散着腐败腥臭的味道,恶心的许辞当场便要吐出来。 大堂中的人俱都围观这五六个人,嘲笑着辱骂那名小倌,各种肮脏的词语难入人耳,“淫娃”“贱人”“万人骑”。 许辞只进去看了一眼,便捂着嘴跑了出去,扶着墙角吐得口中没了东西,还犹觉得恶心不已。 这些客人根本不把那些小倌当做人看,只将他看作是个动物,当他们是只母狗,是可以随意辱骂的对象。 自从太子殿下强辱他之后,他内心刚刚建起的高塔轰然倒塌。 原来自己在天子殿下眼中,竟也是小倌这样的身份吗?否则为何太子会对自己做这些事情? 他对太子殿下信任至斯,可到头来,自己在太子殿下眼中,却只是只毫无尊严、可以随意被草干、任人侮辱的母狗? 许辞当时自尊心颇强,又因为是对方是太子殿下,心中更是气愤难耐。 他强压着恨意,也不与太子殿下对峙,从此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后来太子被废之后,他荣登宰相之位。为应付朝臣,他终是忍下厌烦,读了许多书籍。 偶然之间也读了不少野史,其中便读到了魏王和龙阳君的故事。 龙阳君自比为鱼,恐被更出色的大鱼比下而被魏王丢弃。魏王为消龙阳疑虑,竟当即下令“有敢言美人者,族。” 魏王为龙阳舍天下美人,他虽贵为君王,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这绝非单单的侮辱,也绝非是只将龙阳看做了母狗,这该是最无原则的爱意啊。 太子殿下对于自己的付出,毫无原则的宠爱不正如魏王之于龙阳君一般? 太子殿下被废后,在民间还认识不少朋友。 辗转成了玉器商人。当时李昊琛已有三十多岁,却一直未娶。 之后许辞更是了解了“分桃之情,断袖之癖”。 他才恍然大悟,李昊琛对他,恐并非一般的情爱。 可错误已是酿成,一步错,步步错。 为政之人,却口谈真心情爱,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他唯有不断在心底用仇恨麻痹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李昊琛对自己的只有凌辱,没有爱,心中才能好受几分。 或许是从那时开始,许辞便已原谅了太子殿下,并对他起了几分情谊,甚至对他起了几分愧疚,可这些感情俱都因为他的贪婪和胆小而被压在心底。 而这种感情,在前世李昊琛为自己而死的那一刻,却被完全的爆发而出。如熔浆一般,流经之处无不灼痛不已,烙在心底,再无法抹去。 他前世一生骄傲、一世自负,却连与太子殿下解释求证的勇气都没有。直到太子殿下的一死,才算是令他彻底醒悟。 此次重生,他便总想早早结束那种你追我赶的痛苦经历,趁现在便拿下太子殿下。故而刚才出浴,他心里又决定色诱一番。 可成效不佳啊,许辞心中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难不成非要逼我霸王硬上弓? 李昊琛脑海中全是许辞光洁白皙修长的大腿,书是一页也没看下去。 他索性一弹手指,将油灯打灭,摸黑冲凉静心去了。 鬼使神差地,李昊琛竟没有走进未用的那盆干净水中,反而是跨进了许辞方才用的那一个木桶之中。 许辞身上很少出汗,本就很干净,他的洗澡水也跟没用过似得。 可李昊琛鼻子灵,远远一闻,便知道那一桶是许辞用过的。 下腹涨得如一根铁棒,竟用内力也压制不下去。他便索性不再压制,努力控制呼吸,鼻尖充斥着许辞留下的清新味道,就这样在水中自己撸了起来。 李昊琛怕惊动许辞,撸动的动作很慢。这一慢时间便有些长了,直到水都凉了,李昊琛才堪堪射出浊液。 他也是厉害,明明心跳的厉害,呼气却未成加速半分。 第40章 床榻心思 当太子殿下终于一身舒爽地从浴桶中踏出,走到床榻前时,许辞早已睡着了。 调皮的小腿从被子里边蹬出来,许辞睡姿狂放,四仰八叉地占了整张大床。 李昊琛无奈一笑,这小辞,睡觉都不安生。 正打算帮许辞掖掖被角,手伸到半空时却倏地顿住。 看了看里面盖在许辞身上的被子,又瞅了瞅小辞帮自己铺好的软被。 太子殿下心中一动,便把外面的被子直接卷起,扔到了案几上,脚下生风般直接钻进了许辞被中。 许辞正睡得香甜,觉得后背被人推搡一下,便不耐地扭扭身子。他正待转醒,神智却忽得又是一沉,再次陷入梦乡。 李昊琛抽回点住许辞睡穴的手,见许辞睡得死沉,这才放心大胆地一把抱住许辞,将他圈进了自己怀中。 怀中的躯体柔滑娇嫩,太子殿下甫一摸上,便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欲罢不能。 他本只想抱着许辞安静休息一下,可一接触到许辞身体,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索性点了许辞的睡穴。 静谧的房中伸手不见五指,李昊琛抚摸着手下绸缎般的肌肤,侧撑着身子,细细嗅闻许辞发间的清香。 刚刚发泄完的腿间竟不可思议地又开始胀大起来,李昊琛无奈,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带着叹息的苦笑声,“孤竟低估了你对孤的影响,孤怕是要成为这大曜国第一个禁欲而亡的太子了。” 说罢,太子殿下一只手顺着许辞的肌肤下滑,一只手伸进自己小腹处,上下撸动。 手慢慢滑向许辞两腿中间,精准地擒住了那个小小可爱的物什。 一只手抓住自己的,一只手抓住小辞的,李昊琛鼻腔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吸声,两只手开始用相同的频率慢慢耸弄。 觉察到小小辞随着自己的动作开始胀大,李昊琛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许辞呼吸加速,喘息不已。李昊琛便再也控制不住,手下动作不停,低下头顺势含住了许辞红润的小嘴。 李昊琛眼中一片炽热,发出一声欣慰的叹息声。 小辞的滋味实在让他食髓知味,不能罢手。舌头在小辞口中不断游曳,手下却不停,李昊琛越发加快了手中动作。 片刻之后,只听“嗯哼”一声,许辞已然泄了出来。李昊琛微怔,低头闷声笑出声音,爱怜地看向呼着大气的小辞。 小心抽出手,李昊琛舔了舔小辞留在他手中的黏液,下半身燥热地更加厉害。 他索性将许辞的两腿并拢,将自己的夹进小辞两腿之间,就着这种姿势,在他的腿中间前后猛烈挺动了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昊琛终于一泻而出,一饱私欲后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呼吸声。他这才起身拿起毛巾,沾了水仔细擦拭了许辞全身后,上床搂着许辞一脸餍足地熟睡过去。 次日清晨许辞醒来之时,身侧空无一人。他的身边浅浅陷进去一个浅坑,许辞伸手去摸,床褥上还有温热触感,看来太子殿下也才刚起不久。 想起昨日晚上做的春梦,许辞脸色微讪,赶忙摸了摸大腿,发现里面干干的,才放下一颗掉到喉咙的心。 呼,还好未曾在太子殿下面前失礼丢脸。 他哪里知道,昨日夜里太子殿下早将他吃干抹净,就差临门最后一脚了。 许辞这边刚一穿好亵衣亵裤,房门便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许辞抬头去看,便见太子殿下小心地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进来。 “你醒了?”李昊琛瞧见许辞起身,温柔一笑,将皮蛋瘦肉粥方才茶几上,“你今日起得晚了,我没忍心叫你,便下去端了这碗皮蛋瘦肉粥给你,快来喝了它。” 太子殿下语气自然轻松,仿佛这种为许辞端饭倒水的行为再平常不过,丝毫没有降低身份的感觉。 许辞闻言眼睛一亮,也不顾得没穿外衣,便屁颠屁颠蹭到太子殿下身边,“还是殿下懂我,知道我最爱喝皮蛋瘦肉粥。” 今早起来独自果真有些饿了,昨日晚上明明吃了不少东西,晚上睡得也早,怎么如此饿呢? 莫不是要长高了?他哪里知道,真实的原因是昨日晚上熟睡后被人做了床上运动。 许辞嘿嘿一笑,捧着太子殿下特意为自己端上来的肉粥,心中甜蜜无比。 李昊琛小心观察许辞表情,确定昨日之事他未曾有丝毫感觉,这才放下心来。昨日感觉甚好,今日晚上继续罢! 太子殿下一脸正气,摸索着下巴心中悠悠地算计着。 “对了,殿下。”许辞用汤匙送了一口粥到嘴里,“咕噜咕噜”咽下后歪头问道,“昨日夜里可有事情发生?您昨日不是说恐会不安生。” “有,”李昊琛点点头,“来了几个毛贼,被阿牛和公孙御两人扔出去了,此刻恐怕正光着身子在大街上睡觉。” 第34节 公孙御玩心不改,抓住几个黑衣人之后,索性将他们扒了个一干二净,点了睡穴扔了下去。 “现在应该醒了,你可以掀窗看看。”李昊琛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指了指下面,“喏,就在那儿呢。” 许辞听后忍俊不禁,哈哈拍手大笑,“果然是公孙御风风火火的作风,我道为何今日外面这般熙熙攘攘?还以为是因今日是牡丹仙子比赛,原来是因下面有几个脱毛的老鼠。” 许辞跑到窗柩旁,贴着太子殿下往下看去。 果然见几个赤身男子用几块草席裹在身上,一身狼狈地匆匆离开。 李昊琛不着痕迹地拉近两人距离,凑到许辞耳边道:“这些人是冲着方家二姐妹来的,雇他们的是林百富身边的心腹。” 许辞浑身一僵,手握住窗柩的手绷得紧紧地,“那林知府呢,他发现密函异状了吗?” “他应该是还未发现,”李昊琛摇摇头,在许辞耳边喷着热气,“若是知道,我们昨日便不会如此安生。” 如此大的惊天秘密若是被人发现,林知府必定按捺不住,拼尽全力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许辞点点头,滚了滚喉咙,咽了口唾沫,朝案几走去,“皮蛋瘦肉粥还没喝完呢,我们到这边说。 李昊琛不置可否,跟着许辞过去,坐到他对面。 “太子殿下,这几天我们怎么办?” “该查的都差不多了,这几日我们便在扬州游览一番。此次前来,刚入城便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匆忙。”李昊琛见许辞唇角留了一丝肉汤,自然无比的伸手抹去,“你们随我来此一路辛苦,是该好好玩一玩了。” 许辞被李昊琛这随意地一擦又是弄得心跳加快,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对,如今我们恐怕已经被林知府和林百富盯上了。就算林知府未发现他的书房异变,可像他那种心思缜密的人,恐怕也早派人盯着我们了。与其被他发现异状,倒不如我们四处玩乐,让他以为我们只是游人,咱们当初进城的借口本便是游玩。” 李昊琛眼中露出激赏之色,高兴点头,“正是这个理,知我者,小辞也。” 许辞闻言心中一喜,望向李昊琛的眼中满是爱意。 这几日李昊琛等人果然发现常常有人偷偷尾随他们,连续三日,他们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林知府得到下人这几人三天里所做事情的的汇报,这才最终放下心来。 看来这几人只是游人,一时热血沸腾看不过自己宝贝儿子的做法,才会出手相助。 如是想着,他也终于放下了悬了三四天的心。 而此时,林知府听到外面的探子来报,离扬州百里之外,有一对五千多人的精兵正向此处赶来。 那一队精兵所来的方向,正是京都。 如此甚好!老天助他啊! 林知府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一对兵马必定是护送太子前来扬州巡查的。 明日正好是牡丹仙子比赛的最后一天,从十二位仙子之中选出今年的牡丹仙子。 五年前他的小女儿便是当时的牡丹仙子,正是在最后一日的精彩表现,才赢得了恭亲王的瞩目。 恭亲王这种见惯了无数美人的男人都无法抵挡他女儿的魅力,今年这个他特意让罗员外训好的女人,定也能让太子欲罢不能,爱不释手。 一想到月国细作如此轻易地便可一举打入东宫之内,他便忍不住仰天大笑,只喊老天开眼。 这几日李昊琛的夜晚那是格外舒爽,可谓是日日笙歌。 这可苦了许辞,早上起来总觉得浑身哪里不得劲,可真要说到底是哪里不得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四日天还未亮时,太子屋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黑衣男人。 男人全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双鹰眸,正是墨夜。 墨夜刚一现身,李昊琛便猛地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 恐吵着许辞安睡,太子殿下点了一下许辞的睡穴,这才轻轻迈下床,朝墨夜走去。 发现许爷居然在太子殿下房中,墨夜的眼中闪烁出几道光芒,旋即消失在一片平静之中。 “属下拜见太子殿下。”墨夜半跪在地上,拱手行了一礼。 李昊琛上前搀扶起墨夜,压低嗓音道:“免礼,这几日辛苦你了。” “谢太子殿下恩典,启禀殿下,五千精兵已在城外扎营,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入城。那一百暗卫如今已分散隐藏在暗中,随时保护殿下,”墨夜也跟着压低嗓音,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和许爷。” 李昊琛点点头,“好,明日你改变一下容貌,和公孙拓一起带五千精兵入城。明日正是牡丹仙子大比最后一日,可不能无视了林知府的一番好意。” 墨夜神色一动,已是明白李昊琛话中意思,他前两日收到颜四的飞鸽传书,已经了解了林知府是月国细作之事和扬州瘦马的险恶内幕。 墨夜一拱手,应道,“墨夜遵命。” 太子殿下回头望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熟睡中的许辞,心中一片柔情起,竟亟不可待的想再次冲回床上将许辞赶紧搂进怀中,一刻都不愿松手。 吩咐完墨夜,太子殿下极为不耐的挥挥手,“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墨夜低头应了一声,身形一动,凭空消失。 第41章 墨夜归来 清晨起身,许辞止不住在被窝里按揉大腿内侧。 在一旁早已穿戴整齐的太子殿下见许辞动作,欺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许辞闻言脸色微红,酸疼的地方太过私密,他实在不好开口,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大腿内侧偶有酸疼。 太子殿下眼神晦暗不明,他每日晚上做完那事之后,怕留下痕迹,总是会在结束后为许辞抹上一层生肌肉骨粉,第二日便无迹可寻。 可他难免有克制不住之时,比如昨夜,墨夜走后他又忍不住要了一次,做完之后有些累便就那么睡了过去。恐便是最后那次,被许辞发现了端倪。 “腿疼?是不是这几日游山玩水走路走的有些累了?”太子殿下假意不知,问道。 许辞把脸缩进被窝里,过了片刻才又探出脑袋,只露出一双乌溜乌溜的大大黑眼珠,“不,不是,我腿内侧有点疼,恐是骑焰火骑得太恣意的。” 许辞的嘴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李昊琛见状眼中精光乍现,压抑了好久才克制下去,久久之后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来,我给你揉揉。” 说罢也不等许辞反驳,便将他从被中一把抱出,半搂进了怀中。 太子殿下脸色如常,手轻柔的伸进许辞大腿根部,在两腿之间轻轻揉捏着许辞娇嫩的肌肤。 因为行动的时候总在晚上,李昊琛并未仔细看到过许辞其中景象。 如今师出有名,他便慢慢摩挲起来。眼神幽深如深潭,脸上一片正色,其实心中早已猥琐得一塌糊涂。 许辞内侧的确有些发红,看来自己今后还要克制一些,否则还不得将许辞磨下一层嫩皮来,李昊琛心中遗憾叹道。 这几日他虽是舒爽了,可对小辞多有不公。纸总是包不住火,若是哪日被小辞发现,小辞还不定如何怨怼厌恶自己。 再说他是真心欢喜小辞,这几日可以一逞兽欲已是意外之喜,他不能再如此折腾小辞了。 与其夜夜晚上做些小动作,他还不如多多明面上大献殷勤。 手中的肌肤娇嫩,李昊琛便忍不住来回揉搓,嘴上却一脸正色道:“这两日都不能再骑马了,我带了生肌肉骨粉,给你擦一擦,过一会儿便好了。” 说罢李昊琛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些粉末在手心中,便开始顺着许辞红肿的地方揉搓。 因为最近日日用着此物,太子殿下索性便将生肌肉骨粉放在了怀中,贴身带着。 太子殿下的手因长期握剑起了一层老茧,许辞只觉得太子殿下的厚实的大手顺着自己的敏感地方滑来滑去,浑身难耐不已。 他没有穿亵裤,下半身光溜溜的。太子殿下温柔细心,誓要将他红肿的地方擦个遍才罢休。温热的指尖偶尔擦过了小小辞,许辞一个痉挛,竟然就这么硬了。 许辞脸红得如血滴一般,两手往脸上一捂,便遮住了整张红脸。天啊,我居然就这么在太子殿下手里硬了!再也没法面对太子殿下了。 李昊琛也看出了许辞的异状,太子殿下宠溺一笑,一把握住小小辞,“小辞这是长大了。” “啊!”小小辞被人握住,许辞一个机灵,嗯哼一声,已是带了哭腔,“太子殿下,我……” “没事儿,清晨起来身子总是会格外敏感,”李昊琛眼角带着笑意,嘴角勾起,用空出的那只手揉了揉许辞的秀发,“这样憋着不好,我帮帮你。” 说着便开始为上下动了起来,许辞双腮通红,牙齿紧紧咬住唇角,脸上一副既难耐又享受的模样,诱得李昊琛忙用内力才压制住了小腹躁动。 一会儿,许辞“嘤咛”一声,终是发泄出来,李昊琛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李昊琛忍住把手伸进口中舔净的欲望,一脸肃容地从怀中抽出一张帕子,将小小辞吐出的粘液擦干净。 天知道他看起来一脸正气,其实心中早已痴迷猥琐地没有下限了。 许辞发泄过后,瞧见李昊琛一脸严肃的模样,心道定是因为自己喷到他的手上,污了太子殿下惹他不高兴了。想着许辞便开始心中忐忑不安起来,忙用亵衣草草擦拭了一番,这才红着脸道:“对不起,太子殿下,我方才太激动了。” 李昊琛看许辞这含羞带怯,一脸羞耻的模样,强忍住要将他搂在怀里揉搓一番的冲动。 他腰杆挺得直直的,依然是一脸正气道,“无甚,莫要放在心上,快起来吧,孤先出去了。”说罢便逃一般的冲出了房门。 许辞望着太子殿下仓皇而逃的身影,心口一阵酸涩。自己刚才仅仅被他摸了一下就起了反应,而且还在太子殿下手里射了。 太子殿下定是厌恶自己了,真该死。 可又一想方才太子殿下帮自己那什么,本来酸涩的心口又升起一番甜蜜。 俯瞰当世,能让太子殿下屈尊纡贵帮人这样的,他许辞敢放言,除了他,再找不出第二人。 太子殿下命中注定便是要爱上自己的,现在他只是还有些排斥那是时机未到。 等再过一点时间,太子殿下定会欢喜上他,不再排斥他的! 许辞心中攥拳,自信道。 而对夺门而出的太子殿下,此刻匆匆冲进了茅厕中,拉下衣服喘着粗气自渎着。 小辞这个小妖精,真是要磨死他了。 脑海中浮现出小辞方才情动时脸上羞耻娇憨的表情,李昊琛加快手下动作。 许久,终是泄出之后,李昊琛才大呼一口气。 方才若不是他跑得快,恐怕当着小辞的面便要原形毕露了。 好险,李昊琛暗暗道。 虽想赶紧将小辞拿下,可他毕竟如今才十五岁。 虽马上便是十六岁生辰,到底还是小了些。小辞又格外单纯,未曾接触过情爱一说,此事还需得徐徐图之才行。 李昊琛暗叹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直到巳时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这才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同行的还有颜四,公孙御和阿牛被留下来照看五人。 之所以留下公孙御,则是因为黄大娘数次发病,而阿牛这个不会点穴的武探花实在无任何用武之地。 颜四在客栈一楼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见这两人走下来。对比于太子殿下的一脸正气,许辞脸上满是尴尬。 第35节 “主子,”颜四迎上去,双手作揖道“按您的吩咐,昨日我去林家要了昆山夜光。果然不出公子所料,他们说昆山夜光已被人冒领了。” 李昊琛了然,“好,知道了,我们出发。” …… 林知府这日早早便来了中心广场,他命人将广场彻底打扫干净,这才坐着软轿向扬州城门而去。 城门外,五千精兵甲胄加身,列队翘首,气势磅礴。 只待公孙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便集结入城。 守城官兵早已焦躁不安,方才一位甲胄加身的精兵送来了太子令牌。 整整五千精兵在门外候着,他怎敢开门,赶紧派了小兵去通报林知府。 不过片刻,林知府便乘着软轿匆匆而来,“快,打开城门。” 官兵闻言,赶紧打开城门。 林知府甫一见城门开了一道可让人经过的小缝,便倏地钻了出去。 只见林知府一身蓝色官袍,头戴乌纱,一出城门便疾疾冲着为首的公孙拓和墨夜而去。 他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便行了一个大大的跪拜之礼“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公孙将军!” 墨夜已换了一副容貌,早已不是当初陪李昊琛他们入城时那个车夫模样。如今他的剑眉入鬓,英武无比,正是一副武人模样。墨夜不置可否,也不承认自己是太子,也不否认。 公孙拓瞥了墨夜一眼,见他不曾开口,便率先道:“起来吧,林知府,在外称我们作“大人”即可。” 林知府赶忙应道:“是,是,大人。” 林知府素来听闻太子殿下冷傲孤僻,不喜多言。如今见平身之礼都是身侧的公孙拓代言,对于传闻中对太子殿下的描述更是深信不疑。 他多年前见过公孙拓,当时公孙拓已有二十多岁。公孙拓如今气质大变,但容貌上他还依稀可以认得出。 林知府只在多年前入京觐见是偶见过几眼太子殿下,但那时太子殿下年幼,如今太子已从少年变成青年,早已容貌十八变,让他认不出。 将手上的令牌双手托举到墨夜身前,“大人,您的令牌。” 墨夜扫了一眼林知府谄媚的表情,接过令牌便塞进了袖口之中后才冷冷道,“林知府,我们可否进城?” 林知府笑得讨好,“那是自然,自然。只是今日是我们扬州一年一度的牡丹仙子大比,中心广场民众甚多,太子殿下如此大张旗鼓进去,恐惊了民众引起推搡,到时惊了太子殿下的座驾,便不好了。” “你的意思是,不让我的精兵入城吗,林大人?”公孙拓闻言,笑道。 “不,不,”林知府又是一鞠躬,“扬州城中西门附近有一处寺庙,下官的意思是,大人们可先将兵马先安置在寺庙中。” 墨夜想了想,那寺庙离林知府和罗员外家都不远,安在那里也方便行事。 他与公孙拓对视一眼,点点头,“好,就依你之言,但我们还是要带一百名精兵在身侧。” 林知府忙道:“自然,自然。两位,里面请。” 公孙拓将领队的将领叫到旁边耳语一番后才从中挑出一支百人小分队,一切妥当,这才冲着墨夜点点头,又对林知府道:“林知府请。” 领队士官见公孙拓几人进城,这才从扬州外围往西门方向绕行。 不足半个时辰,便进了扬州城中,彼时已有引者等候在此,直接将他们领去了寺庙。 然而进入寺庙之后,五千精兵并未有丝毫松懈,特别是领队将领,皱眉远远凝视前方,似乎在等待什么。 …… 一百精兵五人一排齐头并进,跟在骑着踏炎的墨夜和骑着血红宝马的公孙拓身后,气势汹汹地踏入扬州城内。 “两位大人,今日是牡丹仙子大比最后一日比赛,这自来是扬州城一年中最大的盛典,两位大人是否要去看看?” 太子殿下正是要让他们去那里,他们自然要去的。墨夜和公孙拓齐齐点头,“好。” 林知府眼眸精光闪过,以为只有太子殿下过来,没想到如今又送来一个公孙拓。 看这般情景,怕是今天能有两个细作安插进去了,真是老天助我! 公孙拓风流成性,坊间流传了他无数的桃色奇闻,他定是过不去美人关的,哈哈,老天要想帮忙,真是挡也挡不住。 而此时,扬州城中心广场之上,一场格外盛大的比赛正在紧张有序地准备着。 几人走了大约两刻钟,便到了中心广场。 因为李昊琛方从北关归来便又踏上东巡之路,地方官员鲜少有人见过李昊琛的真容。 这其中,二品扬州都督也未曾有幸见太子殿下一面。 于是当林知府因着两人走上看台之后,他便也将墨夜认作李昊琛,率先便要过去行礼。林知府赶忙拦住他,贴着他的耳边道“要叫大人”,扬州都督顿时明白,这是不愿公开身份啊。 可领了这么多精兵而来,身份早已昭然于世,如今却又摆出一副微幅私访的模样,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看来这太子殿下也不如传言中的那般严苛冷厉,反而是排场颇大,喜爱面子。 都督想着便领着众人过去了行了大礼,簇拥着墨夜和公孙拓上了中心主位见两人坐好,他们这才又依次落座。百名精兵自发围城一圈,将看台牢牢围住,禁止民众靠近。 林知府坐在公孙拓身旁,为示敬重,他只坐了小小的一角,“大人,比赛马上便开始了。” 公孙拓闻言,突然有了兴致,他桃花媚眼弯如构月,笑着看向林知府,“林大人,我听说恭亲王妃是五年前便是凭借一曲凤求凰成了当时牡丹仙子?” 林知府闻言回道:“回大人,小女的确是舞了一段凤求凰。” “林知府有福了,只这一段凤求凰便深深赢了恭亲王爷的一片真心,可见恭亲王妃当日风姿如何卓绝。” 林知府听着公孙拓语气中的羡慕嫉妒,心中更加坚信今日定能将细作送进公孙府,“大人谬赞了,当日承蒙恭亲王错爱,小女才得此荣幸。但小女之姿,却比不上这台上的五位姑娘。” 今日最后一日大比,台上只剩下了五个女子,皆是天人姿容,各有本事。 公孙拓闻言眼中不禁带了向往之色,“奥,那本官今日算是有幸了。” 今日比的是舞艺,五位姑娘各有千秋,又各有特色。她们的舞姿各有不同,五个人,五种风格。 有的妖娆艳美,有的空灵清纯,有的柔美婉约,有的侠气十足,最后那位则是娇俏可爱。 五个美人,五个不同的性格。公孙拓叹为观止,忍不住拍手叫好,“林大人,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美人冠绝天下,此言果然不假。” 林知府嘿嘿回笑,他见时机差不多,便小声问道:“这些女子皆是出身清白,大人可有中意的,小人愿为大人牵引一二?” “奥,”公孙拓英眉一挑,笑得像个痞子,“此话当真?” “自然,大人只管说相中了哪位姑娘。”林知府眼睛弯的更厉害。 公孙拓在五人之间瞟来瞟去,仿佛要黏在几人身上。 “这个……”公孙拓指了指左边的妖娆美女。 林知府弯眉点头,“嗯嗯。” “不行,要不这个……”公孙拓又指了指第二个清纯女子。 林知府依旧点头,“嗯嗯。” “不不,还是这个吧。”公孙拓又指了指最右边的俏皮可爱的女子。 林知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嗯,嗯。” “那两个看着也都挺好的,实在让人难以抉择。唉,”他眉头一皱,一甩袖子“算了,还是都不要了,都是极品中的极品,让我舍弃了哪个我都不愿。若是只带一位回府,看见她我总会忆起还有四位绝色美女无缘一得,心中定时时寝食难安,若是如此倒不如一个都不见。” 林知府眼睛大张,目瞪口呆,还未从公孙拓的话中回过神来,“啊?” 公孙拓你他妈这是在耍老夫吧?! 公孙拓戳了戳身旁的墨夜,问道:“您呢,要不要挑一个带回宫中?” 墨夜甩掉公孙拓的大掌,皱眉斜睨了公孙拓一眼道,“都被你挑了一遍了,我会稀罕?” 林知府简直要要吐血了,这,这两个家伙!怎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呵呵”,公孙拓听了墨夜的话,闷闷一笑,“你不稀罕我稀罕。”说着便去抓墨夜的手腕。 “滚边儿去,”墨夜侧身躲过,向他狠狠踹了一脚,“大庭广众之下,休得无礼。” 见两位大人你来我去,忘乎所以。林知府不得不出言打断他二人,“两位大人,马上便要评出前三甲了。” 两人闻言这才稍稍收敛,正襟危坐起来。 墨夜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公孙拓见他一脸冰山脸,也懒得再逗他,也是不再说话,看向台前。 三甲已评了出来,而那位妖娆女子,力战众人,夺得了头筹,成了今年的牡丹仙子。 墨夜想起太子殿下的话,指了指那位新出炉的牡丹仙子,“将她叫过来。” 林知府心中的小人举头拜天,终于打算收了牡丹仙子了。 林知府招呼小人将牡丹仙子引过来,那牡丹仙子见高台主座上的二人皆是英俊非凡,脸颊不禁爬上一抹红晕。 牡丹仙子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民女白莲儿拜见两位大人。”说罢额头微垂,眼角却往上浅浅的瞟了两人一眼,旋即赶忙底下。 那模样真是含羞带怯,妖娆中又透着几分纯真,让男人欲罢不能。 “你家住何方,父母是谁作甚?”墨夜问道。 “回大人,民女家住扬州乡下来舟县,父亲本是来舟县的教书先生,不幸前年父亲暴毙,母亲不久也跟着去了,如今家中只留小女一人。” 白莲儿跪在地上,声音说着说着突然哽咽,却又强忍着哭出声音。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在场男子无不心生怜惜,想着赶紧上去将美人拥在怀中好生安慰一二。 墨夜却闻言眉头一皱,暴毙?怕是为了掩人耳目,又有两个平民被他们给害死了。 见白莲儿悄悄抬头用媚眼勾引他,墨夜心中一阵烦躁。 正待发作,公孙拓却是抢先了一步。只见公孙拓猛的一拍桌子,怒目大喝道:“大胆,谁让你偷看的?!来人,此女不知廉耻,勾引朝廷命官,拖下去,当街杖刑二十!” 白莲儿呆愣在原处,一双媚眼大大睁着。便是被精兵架起了胳膊之时都未反应过来,直到被拖着行了五六步才反应过来,忙急急求饶道:“大人饶命啊,民女身份卑贱,不敢有丝毫勾引大人的意思,大人饶命啊!” “慢!”墨夜拦住精兵,指着白莲儿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冤枉你?” “林大人你说,她方才上来之后,是不是数次抬眸用她那双狐媚眼勾引本官?”墨夜矛头一指,冷冷道。 “这……这……”林知府愁眉不展,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应了好不容易训练多年的一名细作就折在这儿了,不应便是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忤逆了太子,恐怕他今后在太子眼中便落下个极差印象。 林知府叹了口气,心在滴血。这女人是他这些年来最看好的,如今恐怕就要被这么被毁了。 也是她活该,方才便大胆的勾引这两人,反倒起了反效果。 如今这女人已经被太子所厌弃,自是留了也难入高官之宅,索性顺了太子殿下的意,应了便是。 “此女自方才开始,的确数次勾引两位大人,大人没有冤枉她。”林知府心中滴血,咬牙应道。 “你可听到了,白莲儿。来人,此女大庭广众之下诽谤朝廷命官,扰乱民心,当街杖毙!”墨夜一声令下,定了白莲儿的命运。 第36节 白莲儿闻言哀嚎一声,已是吓晕了过去。 台下,隐在民众之下的许辞三人间台上一番动作,许辞拍手叫好,“墨夜还挺像那么一会事儿的。” 李昊琛摇头轻笑,“墨夜常年跟在我身侧,自然模仿的像。况且他不仅统领精甲影卫,在暗卫中也颇具威望。” 许辞点点头,继续看向台上。 墨夜收拾完牡丹仙子,又指了指榜眼,“你过来。” 榜眼瑟瑟缩缩地来台前,“民女陆茶见过两位大人。” “你家住何方,父母是谁作甚?”墨夜问道。 “民……民女家住扬州东部乡下茶香村,父母是一介布衣,以经营茶叶为生,如今尚且健在。” 第42章 公开身份 墨夜在高台之上盯了陆茶许久,才转头对公孙拓道,“你带回去?” 公孙拓眼神闪烁,嘿嘿一笑,“多谢成全。”背着众人,他又朝着墨夜做了一个口型:审她交给我了。 剩下还有三人,他们对半分,一人两个,打算带回去之后慢慢审。 林知府犹不知大祸临头,他最中意的那个细作虽是折了,但令他喜不自胜是,剩下四名细作竟然都这两人挑了去。 笨蛋,林知府心中暗骂,纵你们如何高冷傲慢,也难逃我手下而出的女细作,到头来不还是像那个恭亲王一般,被这些女人迷得团团转。 哼哼,早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林知府还在他心中勾勒美好的未来,却不知死亡正在一步步逼近。 分完了四个女人,众人心中都十分高兴,女人往往是讨好奉承上级的商品,他们总是乐此不疲的送出美人以期获得对方的帮助。 如今扬州五大美女被他们挑去了四个,怎么想,他们两人也不会多为难扬州才是。 但这高兴的人中,却不包括一个人,那便是林百富。 他先是在方家兄妹那里吃了暗亏,前几日派去的黑衣人,又在李昊琛手里吃了亏。 这如何让他咽下这口气,特别是这几个黑衣人。 明明告诉过心腹莫要暴露他的身份,可这几个黑衣人居然光着身子纵身飞进林府,将他的老脸都丢光了。 父亲见他额头有伤,不曾多有指责,但却将那几个武林人暗中处死埋在了后山之中。 这几个该死的武林人,害他在父亲面前丢了这么一个脸,当真是死不足惜。 更甚者,父亲为此勒令他绝对不能再去招惹这几人。 可他的一口恶气是在难以咽下,父亲已严明绝对不会插手此事,那他只能从别的路子想办法。 没过多久,心腹带了一名男子进来。这人他也认识。认识他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一盆花——冠世墨玉。 他本来是让心腹去他家将冠世墨玉取来,可这男子居然声称冠世墨玉被人抢走了。 问是谁抢的,嘿,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许辞这个人。 他虽与许辞素昧平生,未曾见面,但却在背地里早已交恶。 男子说的言之凿凿,一口咬定是被许辞抢走了他的花,林百富便想着借此事报复许辞一番。 不过若是几日前知道此事,他倒是可以让男人去衙门告状,将许辞弄进大牢里。 可是昨日父亲刚放了话,不管他与许辞几人的破事儿。父亲既然说了不管,便定不会再管,便是闹上衙门,此事也是不了了之。 就在林百富发愁该如何给许辞一个大大教训之时,探子居然来报有一大官在城外扎营,恐怕便是微服私访的太子殿下。 林百富心思一转,大呼天助我也。 他让心腹连夜找上男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如此,男子见钱眼开,答应了第二日跑到太子殿下面前告他许辞一个“私闯民宅,抢夺财物”之罪。 林百富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更是警告男子,事情有故时,若他敢将自己供出来,定让他生不如死。 如此这般,就在这场分人闹剧到了尾声之时。男子被赶鸭子上架,推着撞上了精兵身上。 男子骑虎难下,回头望了望心腹,见他将手往脖子上一抹作了个杀的动作,只得压下惊惧,高声道:“冤枉啊大人,草民要伸冤。” 公孙拓示意精兵将男子带上高台,一脸肃容道:“台下何人?有何冤屈?” “草民乃是一民间花农,本有一精心培育的冠世墨玉。可这花却被一贼人白日抢去,草民无法,只得贸然挤进,求大人能为草民做主啊。” 台下众人见男子一身粗布麻衣,如此狼狈落魄,居然还有人狠心抢夺他的花,那人当真是恶人无疑。 因为男人的一面之词,台下众人开始熙熙攘攘,纷纷为男子打抱不平。 “大人,求严惩那人啊!”“大人,帮帮这个可怜的男人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帮男人鸣不平。 墨夜换了容貌,那男子认不出他来,可墨夜却是认得这个男子。 挥手招来两个会轻功的精兵,墨夜对他们耳语片刻,两人得了命令,告退之后匆匆离去。 公孙拓不认得这男人,还以为当真是有冤情,耐心听他讲话,公孙拓一脸正气,“岂有此理,竟有这事。你且说,是谁夺了你的冠世墨玉。” 墨夜心中哼笑,傻瓜公孙拓,等着被太子殿下收拾吧你。 那男人见公孙拓怒目横生,知道有戏,忙应道,“回大人,是一群外来的游人,为首那人叫许辞。” 公孙拓一脸正气的脸瞬间僵住,他舌头打结道,“许,许辞?” 男子点头,“对,许辞。” 台下的许辞闻言已是噗嗤一下笑出声,他高扬起声音应道,“许辞在此,你何不与我当面对质?” 台下众人顿时纷纷侧目望向许辞,见对方是个华服少年,便当他是个纨绔子弟,嘴上不敢多说,眼神却是充满了恶意。 李昊琛见状狠狠扫视周遭一圈,众人顿时收回视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冲着许辞指指点点,许辞一脸从容,李昊琛见许辞被人误会,格外心疼,便半搂半护地将许辞护上高台,颜四紧随其后。 民众的指指点点不绝于耳,“长得这么俊秀的娃子,却是个欺压百姓的纨绔子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旁人不认得太子殿下,可这五千精兵个个出自太子手下,哪个不对太子殿下俯首称臣。见来人是太子殿下,他们赶忙让出一条通道。 许辞高高俯视跪拜在地的男子,眼中森冷,“当日明明是我用二十两银子买了你的冠世墨玉,你怎的颠倒黑白,说是我抢的?” 男人闻言赶忙反驳,“笑话,我那冠世墨玉在牡丹之王比赛的头天赢了第二十一名,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那花随便出手也能挣个百两之上,你我无亲无故,我为何要以二十两的低价卖给你?” 众人闻言纷纷觉得男子说的有道理,若是卖的话,二十两的确是极低的。这心中的天平如今更是向着男子偏移。 男人因着当日未曾作任何纸上约定,如今才敢如此颠倒是非。见如今众人都向着自己,便更加有恃无恐起来,“怎么,没话说了吧?” 李昊琛见小辞被欺负,双目一凛,“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若是一会儿你求饶了,我定不会放过你。” 男子见他们再无能耐,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我才是受害者,我要求饶什么。但是你们,快些向我道歉,将冠世墨玉还来,我还可为你们求情一二。” 李昊琛怒极反笑,不再看这跳梁小丑,半圈着许辞将他带上了高台之上。 公孙拓在李昊琛三人上台之后便想着赶紧将功抵过,方才不明事理,不小心说错了话,希望太子殿下可千万莫怪呀,这京城中人谁不知道许辞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 如今见李昊琛圈着许辞上前,公孙拓赶紧让出了座位,笑的谄媚极了,“您请上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李昊琛看都未看公孙拓一眼,陪着许辞坐下后,才冷冷道:“孤乃当今太子,尔既然又冤屈,便向孤细细道来。” “他是孤的太子冼马,今年新科状元。既然你已口口声声说了不会后悔,那最好不过。诬告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你可知道?” 男子早就吓傻了,众人也都呆愣在那。偌大的广场,拥挤的人群,顷刻间悄无声息。 如今再没人在乎男人是不是受了冤屈,众人只在脑海中不断徘徊一句话,他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公孙拓见缝插针,赶紧跪下示好,“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接着,墨夜,众精兵,乃至那些已经傻掉的扬州官员,台下的民众,一片接一片,纷纷跪下身行礼。 望着这一片下跪的人群,许辞心中一股骄傲之情油然升起。他一脸崇拜的看向身侧容貌俊美身子挺拔高大的太子殿下,这就是我钦慕已久的人,一位浑身王者气势、高高在上,可以随时不计一切后果护住我的男人。为了他甘愿就如此公开身份,不再隐藏、不让他受丁点委屈的男人。 李昊琛一身王者气势,威严道:“都平身吧。” 李昊琛看了看身旁的公孙拓道:“公孙拓,带领一队人马,将林府团团围中,连只蚂蚁也别放出去。仔细搜查他家中,连一个角落都不要错过。” “臣遵旨!” 公孙拓闻言,立刻轻轻一跃跨在马上,扬长而去。 “墨夜,你带人去搜查罗家的庄园,将里面的扬州瘦马统统关起来。” “臣遵旨。”墨夜也倏地消失不见。 李昊琛再看了看那些恍惚中的扬州官员,“来人。” 领头的精兵队长赶紧凑上前,“将这些人还有那四个女人都好好看看住,一个都不能少。” 第43章 打脸众人 林知府脸上如一副水墨画,浓墨重彩,五颜六色。 许辞这个名字他自然不陌生,不正是那几个从自家救出方家人的那一行人吗?! 他是太子冼马,那个玄色衣衫的人才是太子!!! 他们来扬州几天了?他们当日在林府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要去搜查林府?为什么去抓扬州瘦马?为什么要扣住他们这些人? 答案呼之欲出,林知府浑身冒出一层冷汗,眼中惊慌失措中却又多了一份镇定。 还好,那日这几人闯进林府之后,他思前想后总觉后怕。为防有异,他将密函都统统烧毁了。 如今密函被毁尸灭迹,看他如何搜查。 想罢,他心中已是放下了心,只要不被查处时月国细作,其他任何罪名与这个相比,都是芝麻而已。 台上,诬告许辞的男子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台下众人听闻自己方才指责的几人,居然一个是太子殿下,一位是太子冼马。 只听太子殿下又道:“当日我、许辞还有另外几日一同去往死街,你那时因为还不了羊羔息,打算卖女还钱。太子冼马不忍你女儿小小年纪沦为奴隶,遂决定花五百两买你的冠世墨玉。” 第37节 太子殿下扫视一圈台下愚昧的民众,冷哼一声,许辞接着道:“我要买,你却不肯卖。于是我便与你口头约定,先借你二两银子偿还羊羔息,若他日你的冠世墨玉未曾评上牡丹之王,你便要以二十两价格将墨玉卖给我。” 许辞站起身,踱到那人身前,“我说的是否句句属实?” 男人佝偻着背,瑟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心中惶恐不安,大骇无比,此二人身份竟然如此尊贵。 他如今报了假案,只怕凶多吉少了。 台下众人听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冼马的一番话,又想起之前自己对两人的误会,个个脸上火辣辣的疼,活像被人扇了一个大耳朵刮子。 因为对林家和罗家的仇视,扬州民众大多对富人多有偏见,这种偏见也随即带到了许辞和李昊琛身上。 精兵背着两个人影从屋檐上飞速跑来,不过片刻,已然落到了高台之上。 两人皆是训练有素之人,见台上之人从公孙拓和墨夜换成了李昊琛和许辞,他二人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随即回过神来。 二人赶紧将背后所背之人放下,恭敬半跪在地鞠躬,“属下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冼马。” 李昊琛免了他们的礼,这才看向被二人带来的人。 被带来之人正是男人的妻子和那个小女儿,李昊琛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踱到两人身前,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寒气。 李昊琛指了指匍匐在地上,将头缩进臂弯里像只缩头乌龟般的男人,对着那女人说,“你大声说出来,我们在死街时,这男子与我们做的口头约定。要说实话,若有一句假话,你这女儿的项上人头便可不用要了。” 说罢他又对那个女娃娃说了同样的话:“你告诉大家,当日我们去时,这男子要将你如何处置。大声讲出来,若有半句假话,你今日便为你的母亲收尸吧。” 她们两人母女情深,而且身前这人身份高不可攀,宛如天神般俯视着她们,她们如何敢讲假话。 于是二人纷纷将当日之事讲的清清楚楚,与李昊琛与许辞二人所讲相同无二。 更甚者,那女娃娃后来还从怀中掏出一颗足有龙眼大的金豆子,“这是太子冼马大人当日偷偷塞给我的,爹娘都不知道。” 众人脸色涨红,火辣辣的疼,纷纷羞愧的低下额头,没有任何颜面敢抬头再去看台上那宛如天神的两人。 许辞哪里是什么纨绔子弟,他明明是个惩恶扬善的大好人。 为了不让女娃被卖出,故意压低女娃价格。为了让男子家中宽裕一些,出数倍价格收购冠世墨玉。 男子不领情,太子冼马大人想给他的教训,才只给了他还羊羔债的二十两。可太子冼马生性善良,他不忍他们家徒四壁,便早早就塞给了女娃一颗龙岩大的金豆子。 众人纷纷为方才误解了许辞而自惭形愧,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能获得许辞的原谅。 男子已是万念俱灰,后悔不迭。 他匍匐在地上,泪流满面。这一切都是那林百富害的,若不是他强逼自己告状,自己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既然如此,要死一起死! 男子想罢,猛地一抬头,边磕头边求饶,额头磕地猩红出血犹不曾停止。 李昊琛在一旁看着,趁着无事,又将颜四叫到身旁,指了指那两个刚把他们母女带来的精兵吩咐道,“你二人护送右别驾从事史,速去怡香居客栈。颜四,将人都带来,孤要当街开审,懂吗?” 颜四一拜手,“下官遵命,一定速去速回。” 见男子无话可说,李昊琛终于算是帮许辞出了一口恶气,“来人,此人污蔑朝廷命官,杖刑一百,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男人一听杖刑一百,险些撅过去,他赶紧大喊:“太子殿下饶命,小人是迫不得已的啊,是,林百富,是林百富要小人诬告大人的,下人是被逼的。” 被圈禁在众地方官员中的林百富心中破口大骂:贱人,竟敢害我。 他这一辈子害人无数,今日终是阴沟里翻船,被人反害了去。 总算轮到林百富了,许辞哼哼一声,将那两个还跪在地上的母女扶起,对那小女娃道:“你可恨大哥哥?” 小女娃摇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不,不恨。就在前日,爹爹又想养花,他还在打着主意要再次将民女卖掉。若不是今日大人审他,今日恐就是民女的末日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这静默的人群中却尤为清晰。这男人卖女儿一次不成,竟还心生了第二次,真是狠心!虎毒还尚且不食子,这人竟然还卖上瘾来了。 众人怒目瞪视着一个劲磕头的褴褛男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再对他生不出丝毫同情之心,只觉得此人险恶,不仅恶人先告状,还毫无亲情可言。 男子还在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林百富已经在李昊琛的吩咐下被精兵压上了高台。 甫一跪下,林百富便大呼冤枉。 但林百富平日里在民间作恶多端,没人愿意相信他。 李昊琛许辞只由着林百富和男人磕头求饶,却也不再说话,便站在高台上,等了起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两辆马车急冲而来,众人惊骇,忙躲闪让出一条道路。 马车中走下的便是方家五兄妹和黄大娘,公孙御,阿牛,颜四等人。 见人都到齐,李昊琛才又是一挥衣袖,开始审起了林百富。 第44章 细作曝光 林百富见到这几人的一刹那,便自知大难临头,顿时面如死灰,脚下无力,颓废地往地上一歪。 方家老二老三遍体鳞伤,有些皮开肉绽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深深白骨,甚是可怖。 虽是养了四五日,他们却还无法自由行走。 太医院中仿着生肌肉骨粉的配方做了一份疗效甚好的金疮药,颜四拿给了他们用,脸上的伤痕已是浅了很多。 几人用担架将方家老二老三抬上高台,阿牛搀扶着黄大娘也跟了上去。 黄大娘一走上高台,便看到了跪在地下一脸死气的林百富。 恶人! “你这恶人,还我女儿命来!”黄大娘嘶吼一声,挣开阿牛冲到林百富面前便开始对他拳打脚踢,用指甲抠挖他的脸颊。如此发泄了近半个时辰,才稍稍消气。 林百富失了生气,由着黄大娘所作所为。不一会儿,他阴柔俊美的脸上就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狰狞狼狈,哪还有方家小妹初见他时的那股风流之姿。 林知府在人群中见了尤为心疼,但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今他无能为力,只能咬牙看着,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见黄大娘出了气,李昊琛才命人将她拉开,问道:“台下何人,有何冤屈?” 彼时,前去搜查林府的公孙拓也拿了一干罪证赶回高台之上,墨夜也带着罗大小姐匆匆赶来。 黄大娘稍稍平复心情,这才将怀中揣着的血书双手呈给了李昊琛。 女儿被凌虐受辱的证据她揣在怀里两年多,压在心头两年多,如今终于沉冤得雪,她心中包袱和对女儿的愧疚终于放了下来。 黄大娘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她与这些人相处了近十日,虽说时间尚短,可她知道,这些官是些好官,与林知府这些狗官有着天壤之别。 此时,方家大哥也跪在地上,将早已写好的状子呈上去,里面详细记载了林百富种种恶行。当着众人面,他更是将林百富如何扣押他两个兄弟,滥用私刑,害他们容颜尽毁的前后经过也讲了出来。 但其中略去了林百富侮辱方家二妹之事,二妹毕竟年幼,还未成年。若是因为此事宣扬出去,以后幸福难保。 这也是许辞建议他们的,不必为了惩戒恶人而搭上了自己,他以前犯的罪过,足够让他死上千百回了。 罗大小姐心生怨恨,罗员外虽让她贵为小姐,但私底下却让她过得猪狗不如。 罗大小姐见两人都呈了状子,赶紧将怀中的状子也掏了出来,让精兵呈了上去。 状子其中不仅写了罗员外私关幼女,强迫她与林百富和奸之罪,更是将罗员外贿赂林知府之事写了出来。 随后,她更是呈上了这些年来罗员外贿赂官员的账本。 见众人都说完,公孙拓才将几件小件罪证呈上来:“禀报太子殿下,下官子在林府发现了私建的牢狱,其中更有各种刑具,”公孙拓指着精兵抬上来的包袱,“这些刑具之猛,连常年审问犯人的下官都汗颜。” 包袱一经展开,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铁鞭,铁棍,银针,锥子,钩锁,夹具,钢刀,烙具……各种刑具散发着凛凛寒光,令人不寒而栗,有些上面甚至因为常年使用,沾染了污黑血液,格外森然。 公孙御又道:“微臣还在他们的后山之中发现几具尸体,看样子刚死没有几天。” 林百富自是大势已去,他早已声名狼藉,如今落难,众人见了无比心中大赞快哉。 如今自己保不住了,可他还有一个平日对他爱护有加的父亲。 若是当初非是他胡作非为,林知府也不会为他收拾这么多烂摊子,他如何也不能让父亲背上罪名,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如是想着,林百富顶着一张狰狞残破的脸,视死如归道:“不错,人是我奸污的,那几人也是我杀的。我不禁女干污了她的女儿,我还女干污了全扬州几乎所有闺阁之女。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男人,都带了老子的绿帽子,知道吗?!!” “但那罗员外的贿赂,都是被我拿去了,我父亲并不知情。我父亲一生清廉,不会做这等事情。你们莫要冤枉我父亲,我林百富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你便。” 反正他必死无疑,倒不如担下所有罪名,还能救出父亲。 坐在一旁临时充当师爷的精兵统领奋笔疾书,将林百富的话一字不落记了下来。 众人听林百富的一番厥词,早已气的要上去剐了他才解气! 他们当然知道自家亲人被林百富辱了去,甚至有几家也跟黄大娘的女儿一般,受不了自杀而亡,但他们羞于颜面,都秘而不宣。 如今林百富当面点破,一来他们愤懑不已,二来颜面尽损。 许辞见了那些不寒而栗的刑具打了个寒颤,李昊琛见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许辞会意一笑,站起身走到林知府那一群人身前。 “林知府,大曜律法中,关于强女干一罪是如何定论的?” 林知府着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中蒙上一层雾气,儿子方才扛下了所有罪名,他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 由此林知府虽是心中对面前这人愤恨不已,却还是哽咽道,“回大人,我大曜国将强女干定位“十恶”之罪,十恶不赦是为大罪。大曜律法之中,诸强女干者,流二千里,折伤者,绞。” 许辞挑挑眉,转头看向这位见过半百的扬州都督,继续问,“那私建牢狱,妄用私刑呢?” “杀无赦。” “那杀人呢?” “杀人偿命,更是杀无赦。” “若这三项加起来呢?” “该是凌迟处死或受五马分尸之刑。” “好!”许辞拍手鼓掌,“林知府记得果然清楚,亲自为独子定了罪,当真是大义灭亲。” 林知府口中呕了一口鲜血,喉咙腥甜,狠狠咽了下去。 既然林百富已认罪,李昊琛便命人将林百富押到一旁,“林百富作恶多端,十恶不赦,判凌迟处死,以慰众惨死冤魂。” 那诬告许辞的男子已经行完杖刑,如今半死不活,被人拖到一边看押着。 黄大娘 “罗员外,请吧。”许辞见台上清了一波,这才对一直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的罗员外喊道。 罗员外大腹便便连滚带爬上了高台,一上去便跪在地上磕头,“太子殿下饶命啊,饶命啊,小人什么都招,都招了。” 罗员外见了林百富的下场,只求能落得个全尸就好,李昊琛还没审他,他已从头到尾将如何欺压训练扬州瘦马,让扬州瘦马假装他的女儿勾引林百富,如何贿赂诸位官员,如何拿到盐引之资,如何排挤旁人,如何肆意抬高盐价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第38节 “罗天罪恶滔天,私抬盐价,罪已至死。而他又贿赂官员,凌虐幼女,罪加一等,判腰斩,押回京城刑部大牢。玄武门前行刑。”李昊琛有解决掉罗员外,只剩下最后的林知府。 许辞坐回李昊琛身旁,为他捏了捏肩膀,“是否休息一下?” 李昊琛摇头,“不,还剩最后一个,审完再说。” 说罢李昊琛话锋一转,大喝一声,“来人,将林萧押上来!” 林知府本以为事情已是到此结束,正要松一口气,却忽听太子殿下的冷声厉喝,心中骇然,心猛的跳到喉咙眼里。 莫非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不,不可能,他已经把东西都毁了。 但李昊琛却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他从公孙拓呈上来的匣子中取出了一摞纸晃了晃,“林萧,你可认识这些东西?” 李昊琛早就猜想他恐怕会把东西毁了,故而那日将这些密函带出。 昨夜他早已将这些信交给墨夜,让他带给公孙拓,明日搜查林家时再带过来,就好像是现场搜到的一般,如此才能做到人赃并获。 林知府抬头看向那些信纸,眼睛蓦地大睁,“不,不可能,那些明明……不,你骗我,我不认识这么东西。” 李昊琛冷笑,“哼,死到临头还不认罪。早在几日前孤便发现你月国细作的身份,当时精兵未到,孤怕打草惊蛇,才没有动你。你道我为何要领着五千精兵而来?” “你是月国人,自幼被送到大曜国乡下。你的养父母见你可怜,遂养在家中,悉心照顾。后来考中进士,成了扬州知府,自此开始了你的宏图大计。月国细作,当真狡猾。” “你不仅自己混进了月国之中成了一方父母官,你还打算将月国细作统统安插到朝中官员身边。” “扬州瘦马便是你实现这个计划的前提,你让月国女细作仿着你的经历,投入乡下,养上几年有了身份就将她们送到罗员外家,让罗员外帮你训练她们成为合格瘦马。从而不断通过美人计将月国细作悄无声息地送进官僚家中,以此来动摇国之根本。” “但扬州瘦马毕竟身份地位,你又打起了牡丹仙子的主意,你让细作们通过参加牡丹仙子一夜之间身份倍增。她们这些女子,不仅之后会正大光明嫁入官家,她们的孩子还有可能继承父亲的一切,如此一来,细作的身份地位全都有了,你们离动摇大曜国根基的阴险计谋又进了一步。” “这五个女子,皆是由你训练而出,是不是?罗员外?”李昊琛问向罗员外。 罗员外不敢说谎,赶紧回道:“回殿下,是小人训出的。但小人不知道她们是月国细作,小人当真不知啊。当时林知府只说只为了打通扬州人脉,将这几人送来,让我尽心训练,以后在牡丹仙子比赛中大放异彩,便可有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 “小人已是鬼迷心窍,才帮着林知府训练她们,小人完全被蒙在鼓里,当真不知啊,求大人明察。”罗员外跪地磕头,额头触地碰碰作响。 第45章 押解回京 李昊琛此番话一说出,全场哗然! 这个当了三十多年扬州父母官的林萧,居然是个月国细作,这人身体里留的是月国人的血! 便是林百富都愕然呆愣住了,他的父亲居然是月国细作! 那他……他身上岂不也留着月国人的血? 林百富脸色大变,他虽作恶多端,在扬州为恶一方作威作福。但他自小被四周灌输的思想,便是月国人阴险狡诈,可恨可怖,他虽未曾与月国人有过交往,却是打心眼中厌恶月国人。 可如今,到头来他才发现,原来他血中竟流着月国人的血,他是半个月国人。 一瞬间,林百富只觉得自己的天地要崩塌了,他竟然成了自己新眼中最厌恶的人,忽然间,林百富泛起一阵恶心,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流的不是鲜血,而是那一条条的蛆虫。 那一条条的蛆虫如今在他的皮肤下蜿蜒蠕动,流经全身。 顿时他只觉得全身又痒又痛,林百富忍不住伸手抓挠,越抓越狠,甚至有些地方都抓紧了皮肉里犹不自知。 边抓嘴上还便在哀嚎,“好多虫子,救命,好多虫子,好恶心。”他竟是精神崩溃,疯掉了。 黄大娘因为女儿之死而发疯,而如今,林百富因为父亲是月国人之事也疯了。 倘若林百富当年不去调戏黄大娘的女儿,黄大娘也不会发疯。若不是黄大娘凭着一股疯劲拦住李昊琛几人,他们也不会将黄大娘带在身边。 若是黄大娘不带在身边,以许辞几人不喜多管闲事的性子,才不会救下方家兄妹。 黄大娘当时若没有突然跳下窗,方家兄妹只怕早已被林百富抓去,百般折辱,更何谈后面李昊琛等人进林府救人顺便发现了林知府的秘密。 故而凡事有因便有果,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你今日因何事猖狂,未来必将因此事受到灾难。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因果循环,不过如此。 林百富疯了,大伙们却没个人同情他们。 众人如今还处在浑噩之中,未曾从方才李昊琛那一句一句的惊世骇俗的言语中挣脱出来。他们脑子晕晕的,只觉得天地之间玄幻的很。 就在众人还在浑噩之时,李昊琛又道:“你在扬州蛰伏三十多年,俨然成了这一处的土皇帝。为了不被平时察访的刺史发现其中异状,你甚至每次都将沿街乞讨的乞丐们敢去死街自生自灭。” “你在扬州创造着自己的帝国梦,将这扬州弄得乱象丛生,群魔乱舞,扬州已成了一处魔州。” “你为了有钱打通人脉,为自己建立一张密闭的安全网,肆意收受贿赂,致使扬州民众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李昊琛声音凝重,铿锵有力,“林萧,你真是死不足惜,单是死已无法抵消你的罪过了!” 林萧见事情已经败露,已是面如死灰,再没有反驳一句。 太子殿下广场之上,在万人之前审判扬州三大毒瘤。 此种审案方法在整个大曜国都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今日过去没多久,那些走南闯北的游子们便将太子殿下的事迹大肆弘扬。 更有说书者将今日之事编成戏文,在各大酒庄、客栈来回讲说。 说书先生每每讲起太子殿下高台审三害,便门庭若市,人们百听不厌,纷纷为太子殿下的行径赞颂不已。 为求将功赎罪,扬州都督负荆请罪,说来扬州都督也是倒霉。他六年前走马上任,本以为将对扬州一番整治,可谁知接着林萧的女儿便成了亲王王妃,身价倍增。 当时林知府在扬州扎根多年,已是根基深厚,扬州都督来后根本无从施展,这扬州都督做的极为憋屈。 女儿瞧上了林百富,他也只好由着女儿嫁给了他。索性林知府还有恭亲王这个亲家,他也算沾了点亲。 可没成想,林家竟然是如此背景,林萧居然是月国人。 他这个女儿算是彻底折进去了,扬州都督心中难受不已。女儿虽性子骄纵,可到底心底不坏,最后却要陪着林百富一块死,当真委屈。 可后悔又如何,林萧犯了这么多重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灭九族,若是九族确是还要捎上他们全家的。 如今他只能将功赎罪,便是被株连九族,待史书记载时,也希望留下个好的名声,而非千古骂名。 负荆请罪后,扬州都督亲自带他手下士兵抄了林府、罗府,更是抄了还有众多贿赂过林萧的商贾之家和收受贿赂的官员。除了林家众人押入大牢外,他还将那些所有参与受贿行贿的商人官员统统关进了大牢。 一时间,扬州大牢中人满为患。 方家经此一事,决定回到苏州再作打算。方家二妹见那两对妻女甚是孤苦,又瞧女子绣了一手好女红,便答应将她和那小女儿以及还在家中的四五月大的小儿子带回苏州中。 黄大娘也孤苦伶仃一个人,没了女儿,自己一人如何安度晚年。方家小妹心疼这个照顾了几日的黄大娘,便也央着大哥将她带回家中。 对于方家小妹的举动,方家大哥倍感安慰,小妹经过这一件事,成长了不少。 而那边,搜查林府的精兵听许辞安排,将那盆昆山夜光给带了过来。 许辞还给了方家兄妹,还道我已有冠世墨玉,才不喜欢这昆山夜光,将方家兄妹感动的更是一塌糊涂,方家小妹更是扬言非许辞不嫁,最后只换来了太子殿下的数个眼刀。 此事过后第二日,他便派精兵将方家几人统统送回了苏州,这才放心。 李昊琛和许辞几人又在扬州呆了五六天,期间旁观扬州都督审理贪污受贿之案,此案牵扯众多,就像地下的花生一般,一旦拔出了头,后面便牵扯出众多其他事情。 一时之间,扬州官员五成以上落马,而扬州商贾更是抄家无数,扬州都督一时之间焦头烂额。但他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颇有能干之人,否则也不会坐到二品都督职位。 虽是焦头烂额,但却也是乱中有序,未曾乱了手脚,他趁着审理空闲,一次一次的上表圣上言明此事,恳请圣上赶紧派新的官员来走马上任,扬州此次彻底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坐镇五六日之后,见扬州基本安顿下来,李昊琛等人这才押着林萧、林百富、罗员外、那四名牡丹仙子,还有众多扬州瘦马,在五千精兵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启辰回京。 京城 大将军府·书房 四皇子李昊晟风轻云淡地抿了口茶,这才遣退众人后。 众人一走,四皇子便放下茶杯,皱眉急道:“外公,快些取消刺杀李昊琛的命令。” 坐在下位的费远征眼中露出激赏,却还是问道:“为何?” “我刚才接到密报,李昊琛查出了扬州知府是月国细作。如今正要押解他们回京,随行的还有公孙拓的五千精兵和太康帝的一百暗卫。”李昊晟皱眉道,“我们的杀手实力再如何强大,面对这些人,也只会以卵击石。不仅如此,若是稍留下把柄,便是后患无穷。” “我本就在于月国当了十几年的质子,与月国宫廷不清不楚,最是应该避讳月国之事。若是杀手中哪一个暴露了我们,便不只是刺杀太子这么简单了。” “定会有人借题发挥,说我是月国派来的奸细,通敌卖国,到时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费远征点点头,眼中的满意之色更甚,他这个外孙,格外聪慧,以后定能压李昊琛一头,成了新帝! “我这就派人拦住他们。”他其实在知道此事的第一时间,便已下令密探速去拦住杀手,但在他这位身为皇子的外孙面前,他却愿意让他出出风头。 因为有五千精兵的明面保护和一百暗卫的暗中守护,还有公孙拓和墨夜这两员猛将,李昊琛和许辞便打消了一开始找替身,而他们走水路的计划。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些宵小的小动作都会徒劳无用。 来时是六个人,没甚有人走走停停得如同游玩,许辞才愿意自己骑马。 可如今身后有五千精兵守卫,许辞实在生不出踏青的意思,一出发便将自己塞进了马车里,把踏炎交给了公孙御。 李昊琛岂容他自己坐马车,也顺势跟了进去。 反正已经暴露了目标,他们也没有要隐藏行踪之说,故而这次找的马车格外华丽。 八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铁皮马车,车内空间足可以让一个成年男人横躺竖躺都不成问题。 而且为了伺候好他们敬重的太子殿下,精兵守卫早早便在里面铺上了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厚厚毛绒软垫。 除此之外,他们更是贴心地在里面安置了一张小四方案几,案几上放置了李昊琛最喜欢的棋盘和两盒黑白棋子。 路上闲来无聊,两人干脆你来我往下起了围棋来。他在扬州的六日将这些月国细作统统审了一遍,但却无一人说出主谋是谁,李昊琛也不急,即便是到最后也说不出,来个杀鸡儆猴也好。 是夜,因未曾找到客栈,他们便在树林之中安营扎寨。 因为马车空间足够大,而且身下的软垫也很舒服,跟睡床的感觉差不多,李昊琛许辞两人便将案几挪出车外,要来棉被在车辆相拥入睡了。 李昊琛睡前心情有些不爽,今日外面外人太多,他实在不好对许辞下手,便也只好欲求不满地拥着许辞睡了。 李昊琛临睡前命令众士兵无需守夜,于是午夜后众士兵纷纷入睡。 四周静谧,树间偶有蝉鸣响起,乌云遮月。 四五道黑影在乌云的遮掩下悄然降下,落在了林萧的囚车旁边。 林萧本已昏昏欲睡,听到动静猛然睁开眼,便瞧见了这几个黑衣人,一见到他们,林萧苍老浑浊的眼中顿时精光大现,因为激动,他的声音低喘着:“我就知道主人会来救我的。”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忙用手做了个“嘘”的动作,他凑上前,小声问道:“主人让我来问你,是否有透露半分他的信息?” 林萧摇摇头,“他们见我上了年纪,不敢多用酷刑,问起主人之时,我一个字都未曾提过。” 那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道,“主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林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何是带话而不是救他? 第39节 “有什么话等救出我来再说,主人不是让你们来救我的吗?你们快些救我出去啊。”林萧突然发狂,低声道,身子在囚车中扭来扭去,面容扭曲,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黑衣人双眼如看草芥蝼蚁一般俯视蔑视着林萧,“主人让我对你说,埋了五十年的种子,却被你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当真无用,不如去死。” 说罢男人突然手,手中寒芒乍现,银光闪过,竟是一把锋利的钢针。 林萧双眼大睁,正要大喊救命,却见那钢针已然到了自己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叮”地一声,仅离他脑门一指宽的钢针被猛地打偏出去。 第46章 幕后主使 钢针被打偏飞出,为首的蒙面黑衣人双目一凛,“有埋伏!” 隐匿于黑暗之中的墨夜如鬼魅般飘然落下,他的周身也裹着一层黑布,只露出了一双鹰隼般的眸子。 三个黑衣人顿时如临大敌,警戒地望向一身黑衣的墨夜。 他们三个在主人的属下里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来之前查看地形,发现暗处隐藏了百名暗卫,但人越多,有时候反而漏洞越多。 他们三人趁着乌云遮月,寻了死角而入,打算将林萧一击毙命迅速撤离。 而这突然如鬼魅般出现的人影,他们却未曾察觉一分一毫。他们不过才落地一息时间,这人竟已出现,这人莫不是早已注意到他们三人? 三名黑衣人皆是心中大骇,纷纷从腰间抽出软件直直,两人刺向墨夜,剩下那人打算继续刺杀林萧。 一击未得手,再来第二次。 林萧如今已是视死如归,他发出“桀桀”的凄厉苦笑声,仰天痛吼一声。 三个黑衣人快,墨夜更快,墨夜鬼魅的身影从那两人头顶划过,直直落在林萧囚车之前,手中暗器一甩,再次将刺向林萧的软剑格挡的出去。 墨夜再次救了林萧之后,鹰眸冷凝,射出骇人厉光,他大喝一声:“暗卫何在?!” 话音方落,围绕着囚车落下一个个的暗卫,这些暗卫身上虽然也穿着夜行衣,但他们却都在额上扎了一条银色的额带。 乌云渐渐散去,温柔的月光慢慢从云层后洒落下来,银丝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丝丝光芒,很好辨认。 见周围敌人越来越多,三个黑衣人心知这次恐怕完不成任务。主人阴狠绝辣,此次任务失败,他们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三个是主人训练出的死士,是主人的一条忠犬,如今便是死,也要完成任务! 三人如是想着,下手更加狠辣起来,招招要人性命,慢慢想着囚车逼近。 第二次被救的林萧如今已经镇静许多,他没有再像才那般呼救,只是静静的看着,绝望的心中暗暗发誓:若是墨夜今晚救了他,这此得以逃脱,他定将事情一五一十讲清楚。 暗卫训练有素,合作无间,被黑衣人压了片刻之后,已是稳住了脚步,不一会儿便将两个黑衣人围困在其中。 为首的黑衣人与墨夜缠斗不休,他见大势已去,使了个虚招,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软剑再次向囚牢。此时墨夜持剑刺入黑衣人胸口的手被黑衣人紧紧握住,墨夜再拖出开身去就林萧第三次。 两个黑衣人见为首黑衣人被刺中心口,也纷纷咬破口中藏着的毒药,七窍流血而亡。 软剑眼看便要刺向林萧,林萧绝望的闭上眼睛,这次恐怕是真的死了。 “叮”又是一阵金属碰撞声,离林萧只有一寸的软剑再次被打飞出去。 如此三次大起大落,林萧死里逃生,生了又死,反反复复,终是失了一身力气,颓废的躺在地上。 他双目无神的望向飞剑掷来方向,定睛一瞧,那人身高足足八尺有余,一身霸气随意外泄,正是李昊琛。 太子殿下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单手背在身后慢慢踱到林萧身前,居高临下道:“今晚可愿与孤一谈?” 林萧被主人伤的狠了,再也没了一颗忠心。 他天生是个弃婴,被父母扔到乱坟岗中。若不是老主人将他救回家中,他早已死了。 他打记事起就伺候在老主人身边,老主人对他甚好,故而在他七岁那年,老主人让他前往大曜国当细作时,他连犹豫都没有便一口答应了。 这一当便是五十几年,来时是稚童,如今却已是知天命之年。 自从来了大曜国,他再也未曾回过月国。便是老主人走的那年,他都未曾有机会回去看老主人最后一眼。 生是月国人,心是月国魂,他一生奉献给月国,最终却要死在大曜国的土地之上。 十年前老主人去了之后,他便一直听命于新主人。 这新主人心思缜密,心机却是毒辣的很,用美色迷惑大曜国官员的主意便是出自他之手。 要真说撑着林萧五十年如一日做下去的原因,还是因为老主人对他的救命之恩。 老主人救他一命,养他八年,他当牛做马用了后来五十多年偿还,已是要就还清了。 可新主人心狠手辣,不仅不来救他,还落井下石要将他杀人灭口。 枉他一直忠心耿耿,不曾出卖他半分。林萧恩怨分明,恩情既然已偿还清了,新主人对他的斩杀,变成了新怨。 你要杀我,我自然要还你一报,恩怨分清,因果循环。 林萧颓废的斜倚在牢房的围栏上,苦笑一声,“我还有何反驳的理由?你早就猜到了他们回来刺杀我对不对?所以你才让士兵只三三两两的巡逻,降低警戒,将我当成诱饵,只为引他们出来。” 李昊琛不知口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萧哈哈一笑,“的确,是与不是,我如今都已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昊琛挑了挑眉毛,不再理会他,命两名暗卫将他带去了帐篷之中。 帐篷里,公孙拓、颜四两人早已等候在那儿。 李昊琛见林萧上了年纪,给他赐了座,也算是额外宽恕了他一次。 林萧坐在椅子上,心中烟云密布,眼前幼时的场景皮影戏般划过。 老主人对他有恩情,他不会供出老主人的一分一毫。 而且老主人早已入土多年,他也不该再去打扰九泉之下安眠之人,他只会供出这位忘恩负义的新主人。 林萧想了想,便道:“我有两位主人,老主人多年前便羽化登仙了,那位你如何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什么,但我会将这位新主人的事情清清楚楚的告诉给你。” “我听令老主人之名一直在扬州城当这个不大不小的知府官员,老主人心地较之这位新主人善良不知多少倍。” “老主人虽是让我入朝为官,但我无用,最后只得了个扬州知府的地方官职。但老主人也并未对我多有苛责,只是说既然如此,你便监视东海动向,报告一二便可。我这扬州知府一当,便是三十多年,期间网罗了不少官员商贾,但也算是安分。” “老主人仙去之后,新主人接管了他的一切。十年前,新主人突然命人告诉我,他会用我当初来曜国的法子再送些女童过去。” “他让我找到这些女童,将她们训成美姬细作,送入大臣家中。不仅可刺探敌情,还可扰乱朝臣内宅,从而动摇到朝堂。可谓是一石二鸟,极是阴险的计策。” “而我想到的训练方法,便是扬州瘦马。那时罗天刚好出现在我眼前,他急功近利,贪得无厌,只要有钱便可令他做任何事。于是我便做了顺水人情,帮他弄到了盐引。” “其中一个女童,我带回了自己家中,彼时我与夫人的嫡幼女刚刚得了天花去世,夫人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我见那女娃与我那短命的女儿有七分相似,便将她领到了夫人身前,夫人果然病情大好。之后我与夫人便收她做了嫡幼女,顶了我那夭折的小女儿,成了我最小的嫡女。” “这个嫡女,便是如今的恭亲王妃。 说到这里,林萧讥笑一声,“呵呵,堂堂大曜国的亲王王妃,居然是月国细作,可笑之极。” 李昊琛听着,突然想起一人,他皱眉问道,“你可还记得,三十年前因未婚生子被你逐出家门了一个庶女?她也是细作吗?” 林萧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疑惑之色,“被我逐出家门?未婚生子?” 他想了很久,才隐隐约约忆起了此事,“奥,那个孩子。当时我不太管后宅之事,她是个妓女生的,在后宅即不受待见。” 林萧叹了口气,“后来她未婚生子,便被我后宅中的那些女人借题发挥,逐出家门。如此想来,这孩子才是林家最幸运的一个,我罪恶滔天,太康帝必定会判我一个株连九族。若不是她当年未婚生子被逐出家门,恐怕日后死的也有一个她和她的夫家全家。” 李昊琛听闻此话,呼吸一窒,继而又长舒一口气。 幸好当年王氏突然转性,那个温柔怯懦的女人当时突然大胆地休了许长宗,否则若是林氏没被赶出林家,而许辞还在许家,那这株连之列,岂不是也有他? 可那又如何,若真有许辞,他也会拼尽全力将他救出来。 林萧顿了顿,问道:“为何突然问起这人?” “她是京城礼部尚书许长宗的夫人。”李昊琛没再多做解释,草草解释道,“你接着说,那人送来了月国女童。” 林萧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道,“后来这些女童一个个出现在偏远乡下的人们家门口前,被人一个个领养回去。我找到她们后,便借着体察民情的机会,时时与她们交流。待她们在乡下呆了两年多混了个脸熟,我便暗中将她们统统买走,让罗员外帮忙训练。” “可扬州瘦马毕竟身份低微,难登大雅之堂。新主人又想出了牡丹仙子的计谋,原本扬州只有牡丹之王的比赛,也就是在六年之前,才出现的牡丹仙子比赛。而这牡丹仙子比赛,只是为了提高细作的身价而已。” “第一年比赛反响平平,可第二年,恭亲王踏青散心,正好看到了我训练成材的嫡幼女。我的嫡幼女一舞成名,成了恭亲王妃之后,牡丹仙子的比赛才开始轰动起来。每年都有来自五湖四海的达官显贵专门来此,只等出了三甲后前去提亲。” “如此,便有了那日一出,那五名女子,其实也皆是月国细作。” 李昊琛听他讲完,又问道:“说了这么多,我也不问你老主人是谁,你那新主人,到底是谁?” 林萧咬咬牙,恶狠狠道:“他就是如今月国君王最看重的继承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皇子——宇文天成!!” 终于喊出此人名字,林萧舒了一口气,一下子像老了十岁般,苦笑道:“我一生为月国皇家效力,常人人立有战功,会被歌功颂德。” “我们这些细作,却只能默默生活在暗处,如阴沟里的老鼠,不见天日,不见光明。到头来,不管成功失败,只会是上位者手下的亡魂,一场战事失败成功与否,都被视为耻辱的下作阴险之人。” “两国交战,你们讲究公明正大,但我们这些细作,又何尝不想光明正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 “我一生付出,到头来,连子嗣都没有留下。唯一的儿子也是生性顽劣,纨绔不堪,不能重用,这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啊。” 黑夜中,墨夜神色晦暗不明。他鹰眸微眯,一双眼睛亮的惊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细作时黑暗里的产物,暗卫又何尝不是。 只是暗卫尚且好些,是为了维护皇权而生,但是这些细作,却是真正的皇权牺牲者。 可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你虽是皇权的牺牲者,却也残害了无数生灵百姓,你可怜,那些无辜民众更加可怜。 你的所作所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既然残害了他们,便就该向他们赎罪。 墨夜虽可怜林萧,却并不同情于他,因果报应,他如此下场,只是这些年的积累导致罢了,并不能全都怪在那宇文天成身上。 到头来,还是林萧自己心中的恶意,催生了如今下场。 李昊琛却没有听林萧的一番自怨自艾,他拿了纸笔过去,“这些年那些细作都被送去了哪里?都写出来。” 林萧如今再无反抗之心,他连句反驳的话也不说,只抬头望了李昊琛一眼,便接过纸币,低头写了起来。 约莫写了有一刻钟时间,林萧才抬起头,放下毛笔。 颜四将墨迹还未干透的名单双手呈给李昊琛后,李昊琛这才唤来士兵,将林萧重新押回了囚车。 林萧走后,李昊琛才转头问向颜四,“我这些年在北关打仗,这宇文天成有何事迹?” 颜四思考片刻,回道,“宇文天成被称为月国的神童,一岁能提笔,三岁能作诗,足智多谋,被月国君极为喜爱。外表常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人称“雅皇子” “京城人士常将您与他放在一起替,说曜国有煞神太子,月国有雅贤皇子。” “只是就是这样一位聪明的皇子,两年之前却被费大将军擒住,用来交换了二皇子回来。” 颜四顿了顿,许久,才开口,“请恕属下失言,我当日还不觉得这有何奇怪。可今日听林萧一眼,微臣突然举得这其中蹊跷甚多。” 第40节 第47章 太康回忆 当夜颜四与李昊琛密聊许久,两人才各自回了休息之处。 队伍日夜兼程,四日后安全抵达京都,面见圣上。 因抓到潜藏多年的月国细作,太康帝龙颜大悦,整个早朝期间,将太子李昊琛从上朝那一刻开始夸赞,一直称赞到下朝为止还不罢休。 太子如今归来,正要准备诸侯各国朝拜事宜,而且扬州月国细作的重要案情他也审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太康帝便将此事交给了刑部和公孙御合办。 至于前扬州知府林萧的下场,他潜伏扬州多年,不仅窃取了大曜国众多机密,私抬盐价扰乱国市,以权谋私收受贿赂,伤人性命无数,更甚至要利用扬州瘦马来祸害朝野。 哪一个罪名拿出来都是杀头的大罪,罪上加罪,太康帝当朝判了他一个满门抄斩,半个月后午门斩首。而林萧罪恶滔天,被处以五马分尸,分尸之后将他的尸首带去西关悬挂在离月国最近的西城城门之上以示警告。 至于恭亲王妃,太康帝碍于皇室颜面,并未当朝讲出其中私密。但他私下已向恭亲王传了密杀的圣旨,并附了密函,密函之中已将恭亲王妃的身份前前后后详细讲明。 此事处置之快,令众朝臣不禁咋舌称奇。 按理说越是大案,便越是要谨慎小心,仔细审理,断案过程便拖得越长。 可太子殿下处置此案,前前后后只用了半个月时间,而太康帝更是下旨半月后便将这些人斩首示众。 此事一来可见太康帝对太子殿下的信任,二来便是太康帝当真是被月国气急了,打算来个杀鸡儆猴。 二十天后便是诸侯国来访,在诸国来朝的前五天却要在午门大开杀戒,太康帝如此做也是存了警告诸侯国的心思。 经此一事,太康帝对太子殿下更是满意欣赏。 太子殿下的太子地位再次得到巩固,朝堂之中如今暂时再无人敢提弹劾一事。 这次早朝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算结束,费远征脸色不善,早朝一下,便带着党羽匆匆离去。 许辞等人拜别太子殿下,也纷纷朝各自家中而去。太子虽舍不得许辞离开自己身侧,但还有要事与父皇商议,只得由着许辞离去。 知子莫若父,太康帝早早便瞧出李昊琛有事要说,也不等李昊琛请示,便将李昊琛唤到身旁,“皇儿,许久不见,先陪朕用个早膳,天大的事也等会儿再谈。” 李昊琛正有此意,自然欣然答应,遂立太康帝身侧随性而去。 太康帝侧目打量着李昊琛,心中百转千回,唏嘘不已。 这个孩子是他的圣德皇后留给他的最好的礼物,他与圣德并非父皇指婚,而是自己当年还是皇子之时求先皇所赐。 当年圣德的回眸一笑,他便从此情根深种,再也放她不下。 圣德自从生了琛儿之后身体越发不济,时常呕血昏迷,缠绵病榻已是常事。 太康帝找遍了天下奇药,寻遍了世间名医,却都无能为力,他贵为堂堂一国天子,却连自己心爱之人的生命都无法拯救。 琛儿八岁那年,圣德再也撑不下去,终是狠心地撇下他一人驾鹤西归。 他本欲将琛儿让脾性温和的宸妃抚养,但素来冷静沉默的琛儿得知此事后却是连夜到他寝宫,恳求莫要将他让任何人抚养。 琛儿小小年纪,脱口而出的话竟然皆是冷酷现实。 如今十几年过去,他犹记得琛儿当年一脸肃容讲出的话:“父皇,我便是在苦难中艰辛成长,也不愿成为他人争权夺势的棋子。” 太康帝收回思绪,瞥了一眼安静走在身旁的高大挺拔的英俊青年。 十几年过去,当年那个倔强的孩子如今已撑起一片天地,浑然天成的气势再也无人轻视。 当年琛儿之言一出,他便消了将琛儿交给他人抚养的心思,只得将他交给奶娘好生照顾。 彼时南方大涝,朝堂动荡不安,圣德刚死,他便不得不又再次在朝堂前应付那些个肱骨言臣,也无暇顾及琛儿。 等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琛儿身上,还是因为两个月后宸妃的控诉。 那日宸妃跪在他的寝宫外,哭哭啼啼一晚,他着实不胜其烦,招她进来。 宸妃方一见他便扑到地下哽哽咽咽哭个不停,他关心南方涝事,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宸妃是来替自己的贴身宫女鸣不平的,她身边的大宫女竟然被琛儿用鞭子活活抽死了。 按宸妃的话来说,她见琛儿失了母亲很是心疼。便将自己做的桂花糕让身边的大宫女给琛儿送了过去。 可这大宫女刚把桂花糕送过去,琛儿二话不说,便将那大宫女用铁鞭活活抽死。 宸妃梨花带雨地望着他,口口声声指责太子心性大变,常以责罚奴才为乐,她只是让贴身宫女为太子送了碟桂花糕过去,便遭了毒打致死。 太康帝当着宸妃的面不曾多说什么,将她劝了回去,事后却命暗卫偷偷调查此事。琛儿是他和圣德一手养大的,性子虽冷但绝不是这种泯灭心性之人。 他绝不相信琛儿会无缘无故将那个宫女打死。此事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他只觉得浑身怒火缠身。 原来这些奴才们见自己数日未曾看望召见太子,又未重新找妃子抚育太子,便以为琛儿失宠。后宫之人素来踩高捧低,他以前虽知道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在朝堂忙碌,却不知那些踩高捧低的奴才们竟然已经看不上琛儿,明里暗里在别宫主人的授意下排挤刁难于他。 至于宸妃这次,那更是那个宫女活该。 琛儿贵为一国太子,这个宫女居然将桂花糕偷吃了一半才给琛儿送过去,更可恶的是,她见琛儿年幼,竟然目无尊卑,当着他的面便口出狂言。 李昊琛为了立威,登时将这个宫女一鞭子一鞭子抽打,直到抽死这才作罢。 也正是因着李昊琛不断地立威,后宫之人也再不敢轻视于他。 他素来以为宸妃温和善良,经过那次方知宸妃心机叵测。若不是宸妃暗中默许甚至是暗示这些奴才们可以随意侮辱太子,这个宫女又怎敢偷吃太子的御食,甚至口不择言! 圣德常年缠绵病榻,他便将后宫凤印给了宸妃。这后宫之中,可以说除了圣德,宸妃便是后宫第一人。 宸妃这些年在后宫一家独大,怡然自得到如今无法无边,已是不知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了。 太康帝双目一凛,便已有了决断。 没过多久,他将宸妃、华妃、丽妃三妃及众妃子召集起来。将宸妃大宫女不分尊卑、欺压主子的前因后果讲清,又指出宸妃管教无方,连自己的贴身宫女都管教不严又如何管教整个后宫。 以此为由,夺了宸妃的凤印。将凤印由丽妃和华妃两人共同执掌,两人素来不对盘,如此一来互相牵制,后宫也可有几分清明。 他剥了宸妃的凤印,又将她从妃贬到嫔。此后也再不临幸于她,自此宸妃一蹶不振,再无当日风光。 由这一事,太康帝才恍然觉察自己不该只关心朝堂,而忽视了后宫之秩。 正如前朝圣人所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他若是不将后宫整治好,又如何能在朝前立威,震慑群臣。 如此,他才拿着宸妃下手杀鸡儆猴,以此告诫整个后宫。他虽和善,但却并不仁慈。 后宫女子的一切皆是由他赋予,得宠由他,失宠也由他,经过这件事情后宫很长一段时间起码表面是是一片宁静。 因此事他对琛儿多了分愧疚,也正是因为这份愧疚,很多事情太康帝便由着李昊琛自作主张。 当年琛儿的伴读是镇南王的幼子,突染天花告病回家。他便打算让华北郡王的嫡子来给琛儿当伴读,可琛儿自有想法,偏偏不肯,非要自己选一个伴读。 他也只好由着琛儿自作主张,将四品以上的朝臣嫡子都召集起来供琛儿挑选。可那么多英才在那儿不选,偏偏选个全京城都出了名的顽劣子弟。 他的暗卫体系庞大,都被他安插在各个大臣家中监视大臣的一举一动。太康帝嘴上不说,可对大臣家中情况确实都有几分了解的。 而此次更是为了给琛儿选伴读,不可轻视。他早已将这些四品以上官员之子的品行都摸得一清二楚。 见琛儿选了许梓清,他是万般不愿,为此他甚至给许梓清改了名字,赐了个“辞”字,为的便是暗示礼部侍郎赶紧带着他这个顽劣的儿子早早告辞滚蛋。 可哪只琛儿四两拨千斤,以一句“辞,舌之辛苦。父皇这是要这孩子多多督促儿臣学习啊。”给糊弄过去了。 如今十年过去,许辞竟然是成长到如此地步,当真让他刮目相看。 太康帝再次从思绪中挣脱出来,眼中满含激赏地望向李昊琛。琛儿眼光独到,当真是捡到宝了。 两人走走停停,已到了御书房的偏殿之中用起早膳来。 李昊琛吃了一口桂花榛子酿,咀嚼了两口微微一愣,接着又是品了一口。 太康帝见李昊琛异状,轻轻一笑,“可是觉得味道十分熟悉?” 李昊琛将桂花榛子酿咽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回道,“父皇,这味道与母后做的桂花榛子酿怎如此相似?” 太康帝点点头,眼中笑意更重,“你刚去扬州没多久,御膳房的一个老太监突然做出了这道早膳,朕也很是惊喜。” 第48章 许府下场 挥退身边布菜的宫女,太康帝自己拿起汤匙盛了一口桂花榛子酿含在嘴里,仔仔细细品味一番,脸上露出回忆留恋的神情,“味道与你母后当年做的一模一样。” 李昊琛听太康帝的话,没来由的心中一紧,试探性地问道:“那父皇该要好好赏赐这个太监才是。” 太康帝轻笑点头,“早就赏了,怎么没赏。我懂你的意思,那个老太监在宫中当差三十几年了,身份清白。”宫中险恶,他尝到这桂花榛子酿之后第一时间便派暗卫偷偷查了这个老太监的底细。 李昊琛见太康帝心中有数,也不再担心。有些事情无法再飞鸽传书中一一讲清,用膳时间忌讳政治,两人草草用了早膳,洗手漱口一番,李昊琛这才从怀中掏出那张写满密密麻麻名字的纸张。 “父皇,滋事甚大。我当着朝臣的不便讲出,这些都是林萧这些年将假扮成扬州瘦马的细作送去的官宦之家及这些细作的名字。” 太康帝接过纸张,眉头皱得紧紧的。 “月国细作竟如蚂蟥一般扎根我大曜国如此之深了,”太康帝看了一遍名单,心中一阵后怕,倘若他这次没有派琛儿前去,这件事情还不知会被隐藏多久。 “这次多亏太子,若非你,朕还不知道月国居心叵测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太康帝又扫过一下名单,这名单中,文官武官各占一半,六部中各有细作渗入其中。 太康帝额角渗出一丝冷汗,“月国欺人太甚!” 李昊琛见状劝慰道:“父皇不必太过担心,索性这些细作大多是些身份地位的奴隶身份,指出了这几个牡丹仙子有些棘手,其他该是都未窃取多少曜国机密。” “再者,如今朝堂之中费氏独大,父皇可趁此机会打压一二。” “朕也正有此意。”太康帝点点头,指了指那几个费氏党羽,“这件事情便交给公孙御一块办了。” “琛儿,还有二十天便是诸侯国来京朝拜之日。就朕所知,雪国公主、迦楼国公主、大凤国公主等七八个纷纷来京,便是没有公主的也带了郡主前来。琛儿你声名在外,她们这些公主来京的目的自是不言而喻。你素来有主见,朕也不多自作主张,但你马上便二十岁了。” “朕二十岁的时候,都开始当爹了。你如今二十岁,却连个伺候在身侧的姬妾都没有。” 太康帝一双眼睛闪烁着灿烂的光芒,“若是这些国的公主真有好的,拿下也无妨。” 李昊琛抚额,表情哭笑不得,“父皇,我十四岁去北关参军,如今方归便又去江南道东巡,哪有什么时间找什么姬妾。” 太康帝点头,双手搓了搓,“朕便是知道你无暇通晓情爱,才急着给你找几个合心意的。” 太子殿下心思缜密,一下子便抓到了太康帝话中漏洞:“急着给我找?”他眉毛一挑,有些无奈道:“父皇,这些个公主都是你召来的?” 太康帝顿时语塞,他是有曾在给诸侯各国的诏书之中暗示将适龄女眷带来。 “父皇,以后这些事情莫要再做了。儿臣羡慕父皇与母后之间水乳胶融的感情,不会随便找什么女子,便是姬妾也不行,便是这女子美艳绝伦,天下无双也不行。”李昊琛口中振振有词,心中想的却是哪有女人能有自家的小辞可爱漂亮。 在他心中小辞已是天下无双独一无二,再也无人可以替代。 太子殿下真是心机深沉,内心阴暗地要死,表面上却总是端着一派普天之下数他义正言辞的模样。 太康帝被太子殿下反驳得无话可说,最后只得叹息一声,将他挥了出去。 第41节 太康帝将名单交给公孙御,没过多久公孙御便将费氏几个格外激进的党羽连根拔起,超了家。因为涉嫌通敌叛国,费远征再无立场保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由着太康帝和公孙御动作。 由此一事,费远征的党羽被斩落了三分之一,朝堂威严大不如从前。 费远征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将血往肚子里吞,嘴上还要恭恭敬敬赞扬太康帝严明。 半个月后,林氏二百八十七口全部被押在午门之外,斩首示众。这次处刑时间耗时四个时辰,待这些人都被处决后,刑台之上已是血流成河,大团大团的血液汩汩流向人群之中。 许长宗如今的妻子林氏躲在人群之中,心中一阵后怕。虽说是满门抄斩,但她听说林府嫁出去后的女儿也都齐齐遭了黑手,没一个活着的。 据许长宗所言,此等手法应该是太康帝的暗卫所为,林氏心惊肉跳,她如何也没想到,她的父亲竟然是月国细作,而她体内还留着一半的月国血! 若非当日与许长宗情投意合、暗度陈仓,她义无反顾的生下了梓涯。被林家正妻逐出林府,数十年见她再没有与林府有所来往,恐怕那些被暗杀的女子之中便有自己一个了! 她曾经以为是自己劫难的许长宗,此刻竟然成了她的救命天神。 世事当真无常,林氏隐在人群中,看着二十多年前那一个个熟悉的嘴脸,那些欺辱过她的,嘲笑过她的,虐待过她的,打骂过她的,统统被一个一个砍去了脑袋。 林氏心中哈哈大笑,报应,这就是报应! 回到许府,许长宗还在礼部未曾归来。 林氏心事重重,一事当年大仇得报心中痛快。二是感激上天垂怜,让她当日遇到了丰神俊秀的许长宗,从而不仅脱离苦海,更甚至免去了死亡。 她心怀感激,见天色已近黄昏,便亲自下厨为许长宗做了几道最拿手的饭菜。 天色尽黑之时,许长宗才和许梓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自从扬州林府被查出是月国细作之后,他二人在朝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不是因为他们在朝中出了过错,而是因为他的夫人是林府中人。 林氏早被林府逐出家门多年,此事也是丑闻,他和林氏从来不曾对外多讲。可不知怎的,朝堂乃至整个京城几乎人人都知林氏是被林萧逐出家门的庶女。 而林氏逐出家门的原因他们竟然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年他途径扬州同林氏苟合,令林氏未婚生子被林府逐出家门。而他在林氏为他生了孩子之后却还是跟王氏成了亲这事被人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都道他许长宗是人人唾弃的陈世美,可林氏却不是什么可怜的秦香莲。 只因为林氏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孩子便入住王氏家中,最后虽是王氏休夫,可最终还是因为林氏打压王氏,逼得王氏狗急跳墙。 方才在回家途中,他和梓涯坐在狭窄的马车之中,耳边是窗户外络绎不绝的职责谩骂声。 “你知道吗,那个马车上坐的就是当今的陈世美。他当年与那月国细作的庶女苟合,一响贪欢便进京赶考。可是他考中状元后居然不再回去寻那私定终身的庶女,而是勾引地王员外的千金与他成亲。” “我也听说了,可是这林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王氏被瞒在鼓里与他成了亲,他那姘头林氏却带着三岁大的孩子找上门住了进去,那孩子就是今年的新科榜眼——许梓涯。” “这林氏很是有手段,怕是骨子里那奸邪的月国血作祟。她没过多久便令王氏失宠,更在五年前逼得王氏休夫泄愤,而那林氏也成了许长宗名正言顺的妻子。” “哎,只是可怜了王氏和她当年年仅十岁的稚子。难怪许辞那些年顽劣霸道,都是因为许长宗和林氏的打压才令一个半大个孩子用那种方式反抗。要不你看,人还是那个许辞,可自从去了宋太公家中,便仿佛变了个人似得,温和谦逊,可见并非是许辞此人顽劣,而是许长宗这做父亲的偏颇太重,专门欺凌王氏和她的幼子罢了。” “这林氏和许长宗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一对奸夫淫妇,妄为朝廷命官。” 许长宗和林氏如今已成为臭气熏天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人人厌弃。许长宗因为是费氏一党,而这几日太康帝严惩费氏党羽中与林府有牵扯的人。 他虽与此事无什么牵扯,可林氏毕竟是林萧的女儿,费氏党羽好些都被折了,费氏一党恨屋及乌,对他格外排斥。 而太子党更是对他责难不断,如今他在朝堂可谓是左右为难,举步维艰。 许梓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在翰林院本是修纂,如今却被翰林院学士撵去陪那些下人一齐晒晾书籍。 而这一切林氏统统不知,她正在家中备好了美食,只等着夫君和儿子归来。 梓娴最近也不知在房中窝着搞些什么,常常一天不见出来。她如今已是习以为常,不再理会。 其他几个妾侍的饭菜都是有嬷嬷准备,现在许家衰败,他们不再每日必须共同吃饭,杨氏几人便每次都将饭菜端进房中吃完再端回厨房。 如今林氏正在厅房坐着撑头翘首以望,只盼夫君儿子速速归来。 天色尽黑,许长宗和许梓涯才一脸不愉地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家门。 林氏见状赶忙一脸笑靥应了上去,她便帮许长宗脱下官服便笑道:“今日我偷偷去午门看了林府斩首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他们当年那般欺辱于我,今日有此下场,也是报应!” 许长宗呆呆望着林氏,像仿佛从来没认识过她一般,声音打颤道:“你的身体里留着和他们一样的血,你的亲人被杀,你竟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反而是喜气盈盈?” 林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于冷漠,她赶忙澄清道:“我也是有些悲哀的,可他们毕竟是罪有应得。” 许长宗长叹一口气,不再理她。 林氏见状,又要为许梓涯脱去官袍,哪知手刚伸到一半便被许梓涯一手打落在地,许梓涯的神情冷冷清清的,“母亲,我自己来就好。” 接连被夫君和儿子冷落,林氏心有不甘,但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饭菜,便再次强颜欢笑,“老爷,梓涯,我给你们做的饭菜现在还温着呢,快趁热吃吧。”说着便揽起许长宗的胳膊往客厅中引去。 许长宗不动声色推开林氏,自己默默走着。 他如今极为后悔,若是可以再来一回,他只愿此生再也不要遇上林氏此人。 他的仕途因林氏的关系已是毁于一旦了,而梓涯身上留着月国人的血,这辈子也是别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一边是王氏一路高歌凯旋的好儿子许辞,一边是自己这个无任何前程的乖儿子许梓涯。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若当年他没有一时冲动与林氏苟合,他便可以不作停留直往京城而去,在王员外家中常住,与王氏结成连理举案齐眉,生一个许辞那般乖巧聪明的儿子。 王氏素来温婉善良,而林氏多有心机。他也是有些心机和手段的,所以他更欣赏和喜爱有手段的林氏一些,却看不上无甚能力的王氏。 可当初那个他百般喜爱的林氏,如今冷血至此,自己的亲人相继被杀头了,她不得不觉得悲伤反而是幸灾乐祸。林氏这人到底是何等的狠心冷血才能到这种地步,林氏睚眦必报,别人伤她一分,她就要还别人十分。 突然,许长宗停下脚步,像用尽所有气力般问了一句话,“我当年曾抛弃于你,令你痛哭了许久,你当时可曾盼望我不得好死?” 林氏怔在当场,呆若木鸡。说实话,她当年的确生过这种想法,可自从她和梓涯入住许府之后,这个念头她便在没有动过。若是他死了,自己那是获得的一切岂不是也跟着烟消云散? 许长宗见林氏愣住,心中已是有数。他只觉心头一寒,恐怖袭来。 自己枕边相依相偎数十年的佳人,居然曾经恨不得自己死,林氏当真是蛇蝎心肠。 若是平日的许长宗早已是大叫大跳,怒不可遏。可如今的许长宗早已耗尽了全身气力,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林氏见许长宗没有生气,便再次扬起微笑,“老爷,那时我一时气急,你不要放在心上。快去吃饭吧,我给你坐了你最爱吃的扬州狮子头。” 扬州……狮子头。 许长宗如今最是忌讳扬州二字,林氏居然还不合时宜的做什么扬州狮子头! 他再也忍耐不下去,倏地一挥衣袖,甩开林氏,“我不饿,先回书房了,你们吃吧。” 许梓涯见父亲大步离开,也要离去。 林氏见状赶忙拉住许梓涯,神色中带着愠怒,“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这不好好的,到底生什么气?” 许梓涯双目赤红,其中有泪水滚滚,“我过两日便会辞官。” 林氏大惊,拉住许梓涯离去的手臂,焦急道:“辞官?你贵为新科榜眼,前途无量,为何要辞官?你辞官了又要去哪?” 她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伤害她的林府已经都死了,她的夫君是当年的新科状元,她的儿子是如今的新科榜眼。她一生好命,简直可谓是人生赢家。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成功,马上便是娶个贵女回家,在仕途上更上一层,而她这做母亲的也是辉煌无限之时,许梓涯居然喊着要辞官?! 他莫不是疯了! 许梓涯再也看不下去,怒吼道:“母亲,求您消停一下可好?因为林萧和您有血亲关系,如今父亲同我在朝廷中举步维艰,受两边排挤。” “林府满门抄斩,他们虽逐你出了家门,可毕竟养你了十几年,他们都死了,你便是没有丝毫伤感,可也不要表现的如此幸灾乐祸。你可知我们虽然明面上未受牵连,其实背地里早已被人唾骂不已。” “我与父亲如今已是污秽不堪,遭人诟病。父亲已是老了,这辈子就这样熬过去。可我还年轻,我不能就这样磨死。如今仕途无路,我唯有在商界闯出一番名堂。” 许梓涯说完便转身离去,再不看林氏。 林氏双腿瘫软倒在地上,泪如雨下。她本以为大地放晴,这是新生,一切才刚刚开始。却不知原来这是地狱,这是噩梦的开始。 …… 与此同时,远在海南的恭亲王府中,恭亲王刚刚收到了太康帝传来的密函和密诏。 密函之中详细讲述了林萧罪行,及林萧供认的他的王妃的身份。 恭亲王捂脸心痛不已,他的发妻因病早亡,他虽多年来游走在柳巷之中放浪形骸,却只是为了以暴制暴,以解相思之苦。 直到遇上自己这个小王妃,他才彻底享受到心得到重生的感觉。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百般疼爱的小王妃,靠近自己竟然只是为了利用自己。 恭亲王不动声色将密函和密诏放在怀中,迈着步子向主卧走去。 主卧中,恭亲王妃正在哄着刚出生没多久的老二入睡。 许是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恭亲王妃明明听到恭亲王到来,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哄睡了老二之后,这才抬眼看向恭亲王。 此时恭亲王妃眼中再没有平日恭亲王时常见到的俏皮神色,取而代之的如一潭死水般的冷寂。 第49章 王妃自尽 恭亲王妃默默将恭亲王引到偏殿,也不像往日一般独自伺候他。 只见面无表情的恭亲王妃独自斟满茶杯,苦笑道:“我知道这一天总是要来的,却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恭亲王妃举起茶杯,朝恭亲王举了举,“娉婷以茶代酒敬王爷,这一杯谢王爷知遇之恩。” 她将茶水一口饮尽,又再次满上举起,“这一杯,感谢王爷的独宠之恩。” 喝罢又斟满一杯,“这杯是娉婷最后厚着脸皮恳求王爷,待我走后,请好好善待我们的孩子,他们尚且年幼,什么都不知道,孩子们是无辜的。” 三杯饮尽,恭亲王妃放下茶杯,眼睑下已呈现出灰败的青色。 恭亲王心中压着心事,未曾察觉恭亲王妃的异状,他见恭亲王妃一副毅然赴死、交代后事的模样,心中登时没有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意,“本王待你不薄,就算你当初跟本王在一起时是为了其他目的,但这么多年下来,便是块寒冰也该被我捂热了,你为何如此执拗,难道真的是狠心冷肠吗?” “你的那位主子到底允诺你了什么?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离开月国十年心中还是一片忠心,忠心到连亲情和孩子都不看在眼中。” 恭亲王妃听此一眼,本来混沌的眼中顿时露出痛苦之色,“王爷,我自幼无父无母,刚出生父母便被你们大曜国士兵所杀。” “我少时备受凌辱,三岁之前一直是在乞讨和欺辱中成长,是主人将我从地狱中拯救而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主人对我犹如再造父母,我不能背叛他。” “我与你们曜国有仇,而主人又对我有恩。我并非冷血之人,王爷对我百般恩宠,娉婷感激不尽,可娉婷还是恨着大曜国,恨着太康帝。” 听了恭亲王妃的话,素来和善的恭亲王怒火丛生,心中恨极了她的主子。 他将密函狠狠掷到恭亲王妃身前,“你好好看看,你这主子到底是你的再造父母,还是你的地狱引者。” “以为你身世悲惨,出生后父母双亡是因为大曜国士兵吗?非也,那是你们的好主子做的!” “你好好想想,你年幼没有记忆,是如何得知父母被曜国军所杀的?你的主子又是为何怎么将你救出的?从你出生之时,你就掉进了你主子的阴谋奸计之中!” 恭亲王妃颤巍巍地拿起密函,看到里面的内容之时脑子一片眩晕,密密麻麻的文字堆积在密函上,她每个字都认识,却又不敢置信。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恭亲王妃惨叫一声,将密函狠狠扔到一边,“不可能,我不相信!” 第42节 密函中清清楚楚记载了他们这么无父无母身世凄惨的细作如何而来。 其中隐秘都是林萧透露的,林萧是真正的身世凄惨无父无母,他的老主人将林萧养在身边七八年,养成了一条忠心的犬才放出去。 犬之忠心,一旦认准一个主人,一生不会改变。 林萧所言,他的老主人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忠心耿耿。后来想了想他的身世,又试验了几次,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身世越凄惨,年龄越小的孩子,一旦如天神般将他们从痛苦中解救出来,他们便表现地越发忠心。 但真正身世悲惨的孩子中却又没有几个聪明的,老主人找了许久也就找到几个可堪重用的罢了。 宇文天成自幼跟在老主人身边学习,本是默不作声,直到七岁时这位不动声色的皇子竟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瞒着老主人下令将手下假扮成曜国士兵,将月国与曜国接壤的边城中刚出生未满六个月的父母统统杀死。 再命人将这些孩子交给生性残暴之人,待他们长到三岁时,自己便扮演救世主的身份将这些孩子救出。 当然若是这些孩子不够聪慧,那宇文天成也不会相救,他只救对他有用之人。 月国三皇子宇文天成如今只有二十八岁,当年年仅七岁,便有如此阴毒的心思。林萧透露,当年老主人得知此事后大怒,但奈何宇文天成身份尊贵,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 这其中被假扮成曜国士兵残杀的婴孩父母,就有娉婷的父母。 “这怎么可能,你们真的不是拿着这个骗我的吗?”恭亲王妃眼中蓄满泪水,一双眼睛红彤彤地,“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认贼作父,为虎作伥?” 恭亲王妃忽哭忽笑,神色恍惚,她蹒跚着站起身,摇摇晃晃走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我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为什么活着?!” 她走到窗前将膝盖狠狠跪下,“老天,你为何如此对我!” 她记事早,犹记得三岁前自己总是遍体鳞伤,没有一天是快乐的,时常食不果腹,经常被人打来骂去。可直到三岁那年,一个白衣少年如神灵般降临在她面前,白衣少年将欺辱她的男女统统杀死,将害怕瑟缩在角落的自己温柔抱起。 那时他的声音清脆柔亮,动听极了,“莫要害怕,自此之后你跟着我,我再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从那之后她便跟随在主人身边,主人对她一向很好,悉心照料,无微不至。她虽不知道小主人身份,但她当时却暗暗发誓,要将自己未来的一切奉献给小主人。 如此直到她十岁那年,小主人接管了老主人的一切,她才直到小主人的身份。 他居然是月国的三皇子,备受皇帝宠爱的三皇子——宇文天成! 宇文天成方一接管这个组织,便召见了她们许多姐妹,声称国难当头,要将她们送去曜国,刺探敌情。 她们这些姐妹都是被宇文天成所救,命都是他给的,对他自然是忠心耿耿。主人一说,她们便立马动了身。 她这一生,前半生都用来想着如何讨好宇文天成,后半生都在为了讨好宇文天成不断动作,她那里还是一个人,她简直是宇文天成的一条狗! 恭亲王妃潘然醒悟,可已是为时已晚,她早前吞下的毒药如今已然发作,暗红色的血液开始沿着嘴角慢慢渗出留下。 恭亲王见状大惊,忙上前扶住她,将恭亲王妃揽进怀中,“你吞了毒?” 恭亲王妃如今已是快死之人,她如今后悔不已。望着这个对她从始至终宠爱有加的男人,恭亲王妃心中只有悔恨和愧疚,她伸出苍白的手颤巍巍地握住恭亲王的手,泪水从眼角划过。 “王爷,我也不想骗你,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此生一直被人当吊线娃娃般操纵,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方潘然醒悟,可是已是晚了。” “我对以前的所作所为愧疚不已,可我最感到羞愧地,还是欺骗了您。若有来生,我只求王爷莫要再遇到我,便不会再受一次伤害。” 努力讲这些话说完,再定定将这位脸上布满皱纹、看着仿佛老了十岁不止的亲王刻在脑海中,恭亲王妃双眸一闭,已是死了。 恭亲王抱着恭亲王妃逐渐冰冷的躯体,泪如雨下,心中充满了对月国及宇文天成的恨意。 宇文天成,你将娉婷如蝼蚁般玩弄于鼓掌之中,害她至此,此仇不报,我妄为人夫! …… 曜国京都东街 许辞这几日很是郁闷,周边诸侯国陆续到达曜国,入住大使馆,随行的各国公主有些半遮面纱,有些大胆开放的直接素面示人。 各国公主各个姿容俊美,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这么多公主在此时期汇聚在京都,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我屮艹芔茻,这是要给太子殿下选妃子吗? 许辞将拇指要在嘴中,眉头紧蹙,前世太子殿下还的确娶了其中一位公主。 那是雪国的雪苼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肤如白雪,娇美无比。太子殿下当时受伤养病在床,未曾参加其中各国之间的切磋比赛。 可太康帝有恋子严重,他见太子殿下年近二十身边尚无一女,便与雪国皇帝商量着促成这两人婚事。 雪国皇帝自然是乐见其成,盛典举行完没过多久,太康帝便下旨让太子殿下迎娶雪苼公主为太子妃。 之后太子殿下有没有同雪苼公主圆房他不清楚,可他知道太子殿下一生无出。而且太子殿下在娶了雪苼公主之后没多久便四处奔波,很少回东宫。 如此说来,太子殿下应该对这位雪苼公主是无什么情意可言的。 这么想着,许辞焦躁不安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可没过多久,他的心又再次提起,太子不愿娶是一说,可太康帝赐婚又是一说。 如今太子殿下快二十岁了,这次回京有没有受伤。待到各国之间切磋之际,他定是能够大放异彩。 周边各国那么多燕肥环瘦的公主,他便是不喜欢雪苼公主,万一这些公主中有一个他看上眼的,那自己岂不是找地哭的地方都没有? 许辞心中惴惴不安,他咬牙心道,若是太子殿下真的走到那个地步,他便直接强了他。 以前世太子殿下对他身体的留恋和痴迷,他不相信自己给他下了春药,再脱光了衣服诱惑他,他还能心无旁骛。 第50章 太子来访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忙着操办盛典,今日终是有些透气的机会。他想念许辞想的紧了,甫一得空便往宋太公家中跑。 宋太公如今整日在家休养,平日也不上朝,鲜少见到忙忙碌碌的太子殿下。 今日他正在逗弄刚得来的八哥时,忽听下人通传太子殿下来访。宋太公大喜,忙派人将太子引进花园中来。 “外公,在逗八哥呢?”李昊琛今日穿了一身月牙长袍,洁白的长衫将李昊琛平日里那种冷硬狠厉都隐藏了起来。 李昊琛远远走来,丰神俊朗,剑眉斜飞入鬓,举止优雅,端的一派倾城倾国的浊世佳公子之态。 宋太公见李昊琛模样也是眼前一亮,“哟,太子殿下,今儿个打扮得可真是俊逸非凡。” 李昊琛闻言眉毛一挑,也不反驳。他整了整袖摆过去将宋太公扶到一旁的茶几处坐好,“外公,小辞呢?” 宋太公年事已高,但被王氏伺候的好,依然是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听到李昊琛之问,回忆了一下便眯着眉眼笑道:“小辞啊,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找他。” “谁还找他了?”李昊琛倒水的手微微一顿,“小辞现在不在府上?” “是啊,你来晚了。方才雪国特使来访,说是雪国太子邀请小辞去岳阳楼一叙,小辞收拾了一下便出去了。” “奥,原来是这样。”李昊琛拉长声音“奥”了一声,“外公你这些日子身体可还好?” 宋太公鹤发童颜,接过李昊琛递过来的龙井呷了一口,“自是很好,我干女儿日日变着法子哄我吃饭,最近我这身体,比十年前还要好一些。” 李昊琛闻言也是一笑,他从袖中抽出一方细小的木匣子放在桌上,“外公,这是迦楼国上贡的白参,温和滋补,味美香甜,你用最合适。” “有劳太子殿下挂心了,”宋太公眉开眼笑,将木匣子放在手上摩挲了几下,“要说殿下这几日为了盛典日夜操劳,如今如何有空来我府上?” 太子殿下捋了捋衣摆,将其摊平在腿上,“外公,孤本是有事想来请教您。” “事情重要吗?如今快近晌午,若是不急,那太子殿下中午干脆留下一同用餐,”李昊琛难得来一次太公府,宋太公稀罕得不得了,“我们边吃边聊,你也好尝尝你王姨的手艺,今日袅袅亲自下厨,你可有口福喽。” 太子殿下眉头微蹙,捏了捏鼻子尴尬一笑,“不了外公,这事儿也不急。而且孤方才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办,改日孤再来拜访吧。” 岳母大人他会再亲自拜见,今日还是先算了,他此番前来未曾得见小辞,怎会善罢甘休。 也不知那雪国太子独自约见小辞打的什么主意。 宋太公呵呵一笑,露出了掉得稀稀拉拉的牙齿,“那你且说说看有什么要问老夫的。” “此次五年一次的友邦来朝盛典由孤来操办,孤年少无知,在诸多地方上有不懂之处。外公您是三朝元老,孙儿此次来是要请教外公诸多事宜的。” “呵,太子殿下言重了,老头子留你吃个饭都留不住,还谈什么请教。”宋太公哼了一声,起身默默逗弄起八哥来。 李昊琛上前搀扶住宋太公,“外公,孤这几日为了盛典夜以继日,如今得空便来看望您,做外孙的心思您还不了解吗?。” “奥,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你,”宋太公摸摸花白的胡须,“你路上慢些。” 太子殿下笑眯眯对宋太公鞠了一躬,“外公,那孤就先走了。” 宋太公也不理他,回到茶几旁抿了一口茶,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对着李昊琛的背影遗憾道,“小辞临走前说中午会回来用餐,袅袅还特意做了他最爱吃的琉璃白玉羹和翡翠祥云饼,看来你是没这个口福喽。” 李昊琛迈出一半的步子顿时收住。 宋太公好整以暇地又抿了一口茶,口中念念有词,“琉璃白玉羹,翡翠祥云饼,水晶饺子,四宝锦绣,虾籽冬笋,沙舟踏翠,扬州狮子头……” 李昊琛回头,重又坐回椅子上,哭笑不得道,“外公,莫要念了,孙儿留下还不成吗?” 宋太公这才睁开半眯半睁的眼睛,嘿嘿一笑,露出两颗门牙,“这就对了,等下小辞还会从岳阳楼带两壶女儿红来,你们边吃边聊,我这老头子在旁边单单看着也是极高兴的。” 他虽有王氏整日陪着,但心中还是记挂外孙。许久不曾相见,如今能一起吃个饭他便觉得心满意足。 太子殿下要离开,他为了能跟自己的外孙一起吃个饭,也只好厚着脸皮耍着性子硬要留下他。 李昊琛也知道宋太公心中所想,他心中有愧,宋太公年事已高,也不知可以再享多少年的清福,也不知可以再见他几次。 望着对面宋太公花白的头发和胡子,李昊琛笑得温和,“外公,关于友邦来朝只是的觐见安排,您有什么高见?” “雪国与我们素来交好,往年都是雪国排第一位。今年最好也不要例外,但是太子殿下刚刚收服了迦楼国,这迦楼国的位置您可要仔细掂量掂量,既不能太看轻他们,也莫要将他们放的太高,让他们自以为是起来。” 太子殿下闻言点点头,“该是如此,那还有……” 爷孙二人在温和的日光下,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便聊了大半个时辰,聊到投机之时,连身旁来了人都未曾察觉。 许辞拎着两壶上好的女儿红,远远就看着这你来我往的爷孙二人,晌午明亮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免逃树叶遮挡的阳光洒在太子脸上,落下数道白色光线,将太子殿下刀雕般的容颜衬得犹如天神一般圣洁俊美。 许辞远远看着,竟不愿过去打扰这幅美景。 他身旁跟着的雪国太子见到李昊琛却很是激动,站得老远便指着李昊琛问向身边的许辞,“许兄,这位便是十四岁从军,令迦楼军闻风丧胆的“煞神太子”李昊琛吗?” 他甫一出声,李昊琛便有所察觉,回头向这边望了一眼。 一眼,便瞧见了一袭白衣,外罩红色轻纱的许辞。 隔着两条回廊,许辞举起手中的女儿红冲着李昊琛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阳光洒在许辞脸上,令他的容貌越发艳丽动人,令他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李昊琛只觉得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缥缈的虚无,眼中只有那一抹艳丽的红色,和那张明媚的笑靥。 回了一个浅浅温柔的宠溺微笑,李昊琛也不说话,两人隔着回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仿佛所有的情谊都在不言不语中已传达得一清二楚。 雪国太子在旁边看的呆若木鸡,这两人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互相对望,却让他有种无法插足的错觉。 第43节 过了许久,许辞才歪头俏皮一笑,“太子殿下,要吃酒不?岳阳楼顶级上好的女儿红。” 太子殿下隔着回廊朝许辞招手,“那孤此次来得值了,过来小辞,让孤看看,半月未见你可有长高。” 许辞哈哈一笑,提着酒壶便朝后花园而去,雪国太子见状满领着两个贴身侍卫紧随其后。 李昊琛见许辞像只麻雀般扑来,赶紧伸出臂膀将他从两只手臂下穿过抱起举了举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是重了些。” 太子殿下最近日夜操劳友邦来访之事,天天和那礼部打交道。他这个本该日日协陪在太子身边的太子冼马反而备受冷落,多日未曾得见太子殿下一面。 许长宗贵为礼部尚书,本来亲自参与此事。但因着林氏和林萧这一盆脏水泼在身上,便是他的亲主子费远征都不甚待见他。 费远征也拿捏了不少许长宗的把柄,费远征不想用他,他也不敢多有妄言,只得将这次立功的机会让让给了礼部侍郎,让礼部侍郎与太子殿下共同商议盛典事宜。 若是礼部侍郎这次盛典操办的好了,皇上一高兴,费远征再当朝夸赞上奏请旨,将自己调离到一个闲职上,而将礼部侍郎他升到礼部尚书也未可知。 雪国太子如今二十有五,虽比李昊琛大了六岁,却是对他仰慕已久。 如今得见英勇神武的太子殿下,心中自是激动万分,但他见太子殿下一副温柔的模样,跟传言中冷血狠辣的形象极为不符,便心道传言不可尽信。 掂了掂许辞,太子殿下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这位紫衣青年。青年的身体微微有些发福,微微一笑嘴角便带着两个小酒窝,眉眼弯弯,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青年身后还跟着两个面无表情、严正以待的男子,看来便是这位青年的贴身侍卫。 “这位想必就是雪国太子殿下。”李昊琛微微颔首,方才对着许辞时的温柔顿时烟消云散,气氛顷刻间冷凝。 青年圆圆的苹果脸扬起笑容,“小王见过太子殿下,小王在雪国时便听闻了诸多太子殿下的奇闻轶事,对太子殿下仰慕已久,如今得见,终是解了小王的一桩心愿。” 雪国太子暗暗擦擦额角,怎么方才还是春暖花开的气氛,眨眼之间就成了腊九寒冬的感觉。 难怪世人都道“煞神太子”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看来传言诚不欺我! 但是他还是好仰慕太子殿下!雪国太子如是想,鼓起勇气迎向太子殿下幽深的目光。 第51章 惬意午时 晌午,太子殿下和许辞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王氏精心准备的佳肴。 几人有说有笑,这场午餐唯一有那么一丝缺憾的是,多了位不相干的外人——雪国太子殿下。 雪国太子殿下笑得亲切和善,丝毫没将自己当做外人。 雪国一直是大曜国最为亲密的友邦,不同于其他都是被大曜国征战打下的附属国,雪国是自己投靠的大曜国。 雪国西部与迦楼国接壤,两国素来不和。 雪国终年寒冰,积雪不化,地势险峻。这恶劣的天气和闭塞的交通就导致了雪国闭关锁国,鲜少与外国来往。 雪国虽气候恶劣,上天总是给人关上一扇门后又打来一扇窗。雪国地势险峻,但却是一片瑰宝之地。 它的土壤中深埋着无数晶莹剔透的水晶,随便一块拿出来也是贵重无比。而它不仅只盛产水晶,在雪国的山头上,还长有不少珍贵的雪莲。 故而雪国虽然封闭,但确是最富有的一个国家。迦楼国身处荒凉的沙漠戈壁之中,资源匮乏,虽然军事强大,但却很是贫瘠。 迦楼国见雪国身怀瑰宝不知运用,便见财起意,打算倾吞了雪国。 彼时雪国国君聪敏,他们虽然因为地形原因与世隔绝,却不代表真的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雪国和迦楼国之间的形势,就如同月国和大曜国之间。雪国和迦楼国仿佛天生的敌人,就连地形都可看出一二。 一个是终年寒冬,一个是全年酷暑。两个国家如同冰与火,简直是水火不容。 雪国安插在迦楼国的探子察觉有异,速将迦楼罗集结军队往雪国推进的消息传达给了雪国国君。雪国国君为求庇护,便与邻近的大曜国结了盟。 故而与其说雪国是大曜国的附属国,倒不如说雪国是大曜国的同盟国。大曜国不费一兵一卒与雪国结盟后,加派官兵日夜守卫雪国边境。 雪国人杰地灵,也是年年将各种价值连城的宝物不要钱似得奉献给大曜国。 两国各取所需,故而大曜国同雪国可谓是素来交好,团结互利。 所以前世的时候,太康帝才会下旨让太子殿下迎娶雪国的雪笙公主。雪国人大多不喜纷争,性子温和,没有很多阴险心思。 太康帝便是看中了雪国人的为人,和雪笙公主的温柔大度。 再譬如这位雪国太子,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老好人雪国太子名叫雪铅华,是雪笙公主的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 席间,雪国太子不断表达着对太子殿下的钦慕之意,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太子殿下饮着女儿红,浅笑着与雪国太子应答,眼角却是从未离开许辞酡红的脸颊。 许辞这个身体还是尚幼,除了太子殿下当年出征前几日的那次大宴群臣时他喝了几杯酒水,他便再也未曾饮过酒。 首先宋太公便是不准,尚且年幼,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饮酒最是伤身。 但是宋太公却喜欢饭中吃上口酒,这不,今天早晨宋太公听说许辞要去岳阳楼,便要许辞捎带了两壶女儿红回来。 宋太公酒量极大,今日一个亲外孙一个干外孙都在,他也极是高兴,便给许辞倒了几杯以此助兴。 许辞喝了没几口,便觉得腮帮子火辣辣的烫,脸颊已是一片酡红。 李昊琛眼角望着许辞迷离的猫瞳和酡红娇羞的脸颊,心房犹如一只小猫在不停挠蹭着。 面不改色地望了望侃侃而谈的铅华太子,李昊琛抿嘴笑了笑,恭维道:“铅华太子,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还要回去准备一下,两日后可就是友邦来朝的盛典了。” “不晚不晚,”雪国太子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我与太子殿下一见如故,还有好些话未曾说。那些事情交给使臣来操办就好。” “您贵为一国太子,下臣都在日夜操劳,你却在此饮酒享乐,并非为君之道,铅华太子殿下。”见雪国太子未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李昊琛干脆也不掩饰送客的意图,登时给雪国太子带了一个大高帽。 雪国太子尚无察觉,他身旁的贴身侍卫却是懂了。见自家太子殿下还要反驳,那侍卫赶紧拉起雪国太子,“太子殿下,我们是该走了,你为大曜国准备的见面礼还未收拾妥当!” 自家侍卫把话挑的这么明,雪国太子才顿悟过来,人这是要送客啊。既然如此他也不便多留,拱手作揖,朝着李昊琛行了一礼便带着侍卫不情不愿的走了。 走时还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回望着太子殿下。 李昊琛无语,见他终于走了,这才扶起有些昏昏沉沉的许辞,“外公,小辞醉了,我先带他回房休息。” 女儿红还剩下一壶,宋太公还未吃够,他见许辞的确醉了也不挽留,便随便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我老头子再喝一会儿。” 李昊琛半搂半抱将许辞往卧房带去,许辞的酒品并不好。这些日子他又被那些个公主搅得心烦意乱,心中难免郁闷。 如今借酒发疯,他在路上就没少动来动去,闹来闹去的。李昊琛颇觉手足无措,便干脆将许辞整个拦腰打横抱起,也省地与许辞费力折腾。 被李昊琛拦腰抱起,许辞这才安顿了下来,发过疯后的许辞前一刻还是格外闹腾,这时却又是异常沉默。 李昊琛低头看着许辞没有焦距的眼睛,笑了笑,“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家小辞不高兴了?”说话间他已是跨进了许辞的卧房。 许辞还窝在李昊琛的臂弯里,他如今因为醉酒脑子很不灵光。 觉察到李昊琛将他放在床上,许辞下意识揽住了李昊琛抽出的胳膊,“太子殿下,你会娶雪笙公主吗?” “何出此言?小辞怎会有这种想法。”李昊琛停住抽回的胳膊,反客为主半坐在床边弯腰靠近许辞,脸与许辞的酡红脸颊只有咫尺之遥时才停住。 许辞仰躺在床上,眼睛定定望着太子殿下近在咫尺的俊脸。 “这几日各国陆续抵京,哪个国家没带一两位妙龄公主郡主的,太子殿下贵为一国太子,如今年近二十身边却没有一个服侍的女子,他们其中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许辞迷迷糊糊的,却还是极有条理地将事情点破。 望着慢慢放大的脸,许辞喉内干涩,咽了咽唾沫,“若不是陛下授意,这些友邦怎会如此有默契地都带着适龄女子前来。” “可这些公主之中,陛下最中意的恐怕还是雪国的雪笙公主。” 许辞说着说着便有些犯困,他的声音慢慢低下来,眼皮也开始压沉。李昊琛见他这个似睡非睡的模样宠溺一笑,喑哑的嗓音低沉充满磁性:“然后呢?” “然后?”许辞双目开始涣散,渐渐闭上眼睛,“然后你不可以娶她。” “为何?”李昊琛压下身子,躺在许辞身边侧头睨着他,“为何不可以?” “因为我会嫉妒的,太子殿下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许辞阖上眼睛,打了个哈欠,声音低如蚊蝇。 李昊琛乘胜追击,“你又为何嫉妒?为何说孤是你的?” 回应他的,只有门外细细的风吹声和许辞沉稳的酣睡声。 李昊琛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他俯身亲了亲许辞的唇,眼中充满爱意,小辞,我可爱的小辞,我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你方才说会嫉妒,是不是也代表你对我也有我之于你的这般情意? 我是否可以大胆的设想,若是你方才未睡着,回答我的便是我心中千盼万盼的答案? 也不知这雪国太子到底找小辞说了什么,小辞竟然会这般患得患失,改日他定要问个清楚。 可莫要以为他家许辞年少,就是好欺负的,若是谁敢欺负小辞,他李昊琛第一个就饶不了他,管他是什么雪国太子还是雪国公主。 如今已是五月天,初夏时节,天高气爽,分外静谧。身旁就是小辞平静的睡颜,李昊琛连起来格外忙碌,鲜少有机会如此惬意的休息。 如今被小辞感染,他也觉得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仿佛又回到了在扬州那时,李昊琛一伸懒腰,搂着许辞也睡了过去。 第52章 四子阴谋 李昊琛走的时候许辞还在酣睡,不忍吵醒他,李昊琛轻手轻脚穿好鞋子帮许辞掖了掖被角便悄悄走了。 宫中还有诸多事宜,如今偷得半日清闲,他已是心满意足。 大将军府,四皇子来时费远征正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 挥退正要禀报的下人,四皇子李昊晟轻手轻脚走近书房,“外公,在烦心何事?” 一直紧皱眉头的费远征这才抬起头,“哦,四皇子殿下,你来了。”费远征见来人是李昊晟,不紧不慢起身,尊敬有余,敬畏不足。 李昊晟并不在意,坐在主位之上便又问,“外公在发什么愁?” “礼部怕是保不住了,我得到线报,太子虽然被礼部绊住了手脚,可许辞竟然偷偷调查了礼部。” 李昊晟不以为然:“许辞?那个小娃娃能查出个什么?” “呵,你可别小看了那个小东西。这小东西可精的很,别看平时一副不显山漏水的样子,背地里没少使手段。”费远征冷笑一声,摇头道,“许长宗混到如此地步,我可不相信他没从中出力。” “他日日跟在太子身边,太子的手段他也学了不少来。扬州之行,太子能巧抓月国细作,除了太子精明外,还盖因他身旁跟着几个得力助手,这小小年纪的许辞便是其中一个。” “你还别看不起他,便是今日我听探子来报,许辞的手下颜四这几日找了好几个人往年的进士,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当年参与买卖试题的人,恐怕这几年礼部私卖试题的事情马上便要浮出水面了。” 李昊晟一贯温雅的面容有一丝龟裂,“竟有此等事,颜四都跟这些进士说了什么?” 费远征摇摇头,“他们的交谈环境都是在空旷之地,我们的探子插不进去,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外公,您对许辞掌握礼部参与私卖试题的事情确定了多少?”李昊晟摸索了下下巴,不急思索道。 第44节 费远征道:“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 “那既然礼部已是保不住了,与其将功劳让个许辞,倒不如我们自己吃吞如何?”李昊晟勾起一个嘴角,露出一个算计的笑容。 “如今许长宗被太康帝厌弃,而我们的人也因为林萧之事伤亡惨重,不如将许长宗推出去当替罪羔羊。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解决许长宗这个碍眼的家伙,二来太康帝也不得不对外公当朝称赞,您还能在朝臣面前重立威信。” “到时候您便再推举我们自己的人礼部侍郎任职礼部尚书,到时候礼部不还是我们的?” 费远征闻言眼中精光乍现,他一书案,“这个主意不错,自古以来礼部侍郎继任礼部尚书是通例,这次也不会例外。” 此事解决,费远征放在心头的石头这才放松了下来,他笑了笑,“四皇子,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训练了两年,已经初有成效,现在我已经将她放在御膳房。” 说到此事李昊晟便眯起眼,两年前他初回皇宫,对这一切都充满了陌生感,晚上睡不着便一个人在后花园中闲逛。 逛着逛着便到了掖庭那里,在那里,他见到一个女人,一个跟画像中的圣德皇后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 那女子对他有所戒备,他用了七八日的时间,才消了女子的戒备,从女子口中得知了她以前的身份,这人竟然是被太子和他母亲的死对头华妃一块弄到掖庭的魏才人。 他又多方打听,得知这位魏才人果真是跟当年的圣德皇后长的有七分像,另外三分,若是气质对了,那完全是另一个圣德皇后。 看着日日看着圣德皇后画像睹物思人的太康帝,李昊晟计上心来,既然父皇这么想念故去的皇后娘娘,他便让皇后再临,岂不有趣? 他对费远征有绝对的信任,谋划了没多久,他便见此事告知费远征。 毕竟此处他刚刚回来,没有丝毫根基,很多事情做起来很不方便,譬如寻找圣德皇后生前的乳娘。 费远征知道他的计划后只觉得此计有好有坏,好的是出奇制胜,怀的是困难重重。 便是如此,他还是应太子所求,将圣德皇后的奶娘找了来。 幸运的很,他的手下好到奶娘时,奶娘的儿子正为了一屁股的赌债险些被人打折了腿。 奶娘离开皇宫时候圣德皇后曾经给了她不少金银财宝,可她的唯一的儿子不争气,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再多的金银财宝也不够他那般挥霍,只三年时间,奶娘回家购置的豪宅便被她的儿子挥霍一空。 如今只住在家徒四壁的茅草屋中,费远征的手下救下的儿子,帮他偿还了债务,便带着奶娘回了京城。 李昊晟说明了来意,自然他也不可能将他真正筹谋的事情告诉奶娘。 他只是告诉奶娘太康帝思念圣德皇后,平日里郁郁寡欢。他这位刚回京的新皇子心疼父皇,便从民间找了一位与圣德皇后有七分相似的女子。 太康帝别的女人都看不上,便是圣德皇后的替身也看不在眼中。他只求太康帝在伤心到极点之时,这个女子可以假扮成圣德皇后的魂魄,来与太康帝前来相聚。 李昊晟更是在最后许诺会给奶娘一笔大数目的金钱,数目多到足够买下一座城池。奶娘这些年一直为了钱财奔波劳累,在生活的压迫下,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位朴素和善的奶娘。 如今为了钱便是让她吃屎她也是愿意的,更何况只是教导一个女人如何养成圣德皇后的风范。 奶娘自然是一口答应,李昊晟怕她将事情暴露,便在她答应后一直让她呆在大将军府的一座别院中。 她和魏才人的活动范围也只有这座别院,除了送饭的哑婆,再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她们的存在。 掖庭这种地方,一日死几个人都是常事,故而李昊晟将人弄出来也格外容易。 魏才人、奶娘、别院,一切都就绪之后,他们便开始了漫长的训练,模仿圣德皇后,成为圣德皇后魂魄的训练。 魏才人平日都将刘海放下来遮挡住额头,这一点便是与圣德皇后最大的不像。李昊晟素来会讨女子欢心,只要他出手的,几乎没有一个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几次可以勾引,魏才人又很少见到男人,没过多久便沦陷了进去,成为李昊晟的一枚忠心耿耿的棋子。 两人几乎两所有的龌龊之事都做了一边,却唯独没有进行最后一步。只因为魏才人还是处子之身,她的身子对太康帝还有用处。 也便是这些亲密之事,李昊晟终于发现了她额头的秘密。原来她之所以不愿将头发抹上去,全因为她的额头上那四个浅浅的字迹疤痕。 “不过是去些疤痕,这有何难?”李昊晟摸了摸赤裸的魏才人,从扔在地上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正是太医院研制的祛疤圣药,是根据苗疆上贡的生肌肉骨粉研制而出的,你抹上七日,试试看。” 魏才人这几年在掖庭备受摧残,也没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性子已变得唯唯诺诺,轻易便被吓得缩到一旁。 一月后,魏才人额头的疤痕果真消失不见。她喜极而泣,抱着李昊晟感激地痛哭。 李昊晟简直是她的救世活佛,不仅将她从那水深火热中的掖庭解救出来,更甚至将她毁去的容貌恢复了以往模样,从此之后,魏才人对李昊晟更是言听计从,训练起来更加卖力,以期以此报答李昊晟的再造之恩。 奶娘不仅训练魏才人的举止谈吐,形容坐姿,更是将她的厨艺一并训练起来。 前不久,魏才人终是学有所成,将所有的都全学了去,李昊晟这才又想办法将她弄进了宫,弄到了御膳房去。 若是魏才人刻意往太康帝身前凑合,太康帝只会心中生疑,然而,若是她欲擒故纵地躲着太康帝,让太康帝来寻她,太康帝反而会对圣德皇后借尸还魂的说法深信不疑。 李昊晟深谙此道,便将魏才人放在了御膳房,买通御膳房中的老太监,每日在御膳房做一道美食呈给皇上。 起初老太监还多有恐惧,但第一天过后太康帝便大大有赏于他,他也就不再反驳。由着这女人御膳房作一道美食。 李昊晟要的便是这种效果,食物是勾起一个人回忆的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他如今只让魏才人先做这一样,温水煮青蛙,隔一个月再换别的,做得种类多了,太康帝定会心中生疑。 那时候,才是魏才人真正上场的最佳时机。 到那时候,魏才人只需,举止谈吐皆有圣德皇后的模样,说自己是圣德皇后,再来个假意逃脱、欲擒故纵,太康帝便会将信将疑。 如此三番两次,她在讲出奶娘告诉她的,只有太康帝、圣德皇后和奶娘知道的秘事,太康帝必定对她就是圣德皇后深信不疑。 到时候趁机刺杀也好,投喂毒药也好,甚至吹耳边风也好,做起来都是格外方便的。 第53章 金国女帝 接近傍晚,许辞这才迷迷瞪瞪地醒来,太子殿下已是离开多时。 许辞揉了揉涨疼的额角,便对外唤道:“念孝、念白。” 念孝、念白两兄弟已在外等候多时,两人正在猜拳玩时,听到主人叫唤赶忙推门而入,“爷,您醒了。” “太子是何时离开的?”许辞揉着额角,低头问向给自己穿鞋的念白。 “太子将您送回屋后便也跟着憩了一会儿,在您房中呆了半个时辰便走了。”念白将乳白色的登云靴套在许辞脚上,想了想道。 “他离去的时候可有说什么?”许辞站起身,念孝将早已准备好的红色外袍帮他披上。 “有的有的,”念白嘿嘿一笑,点点头,“太子殿下让小的在您醒后告诉爷,说爷醉酒之后说了不少胡话。” 许辞心中“咯噔”一下,“我都说什么了?” 念白、念孝齐齐摇头,“这小的哪知道,当时我们也没在房中。” 许辞扶额捂脸,我莫不是酒后吐真言了?不行,改日他定要好好问问太子殿下,他到底说了什么“胡话”。 念孝为许辞穿好外衫,打了个活结,许辞顿时整个人便精神焕发起来。 “雪国的铅华太子走了?”许辞当时吃了些酒,他酒量不好,喝到中途便迷迷糊糊。 他初醉时眼神清明,又是一动不动坐在那儿,很少有人能看出他的异状。只有等他喝到酩酊大醉之时,才会目露迷离之色,呈现出旁人微醉的神情。 他今天中午在客厅中,其实吃饭吃到一半就醉了,之后发生的什么他只模模糊糊记得,几乎是断片的。 说到这儿念白捂嘴笑了笑,“这位雪国铅华太子当真是平易近人,可爱单纯。太子殿下三番两次暗示铅华太子他的送客之意,铅华太子居然全然未听出来,还是他的两个手下听出了太子殿下的言外之意,强拉着铅华太子离开的。” 许辞闻言也是一笑,倒是这位铅华太子的作风。 只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位憨态可掬地铅华太子,前世却被金国女帝看中了。铅华太子躲藏许久,最终还是被金国女帝发现擒了去。 雪国为了救回铅华太子与金国多年纠缠,两国交战多年,最终还是以两败俱伤、雪国太子以死祭天收尾。 如今天下三足鼎立,大曜国、月国、金国各据一边,与月国和大曜国接壤不同,金国四面环山,是个相对独立的国家。 月国与大曜国争斗多年,依然不敢大动干戈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金国在一旁虎视眈眈。 金国先帝膝下有三女一男,可那唯一的皇子却天生残疾,不良于行。 当年金国先帝暴毙,在众人都以为金国如此便玩完时,金国的大公主以雷霆之势平定天下,稳坐在了帝位之上,成为金国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女皇。 金国女帝即位后将金国唯一的皇子养在身边,不知是为了囚禁还是什么,总之自此之后,众人鲜少看到那位不良于行的皇子。 大曜国友邦来朝,宴请的都是自己国家的友好邦邻和附属国,可也有不请自来的。 这位金国女帝便是不请自来,在朝拜第一天堂而皇之的一块进了大曜国皇宫。 连许辞都为这位女帝的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甘拜下风,你说你一代女皇,到底老天给了你多大的胆子,你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到大曜国国都。 据说便是那一次,金国女帝看上了雪国太子,从此展开了擒夫攻势。 金国女帝时年二十三岁,比雪国太子还要小两岁,可雪国太子有家有室有儿有女,如何会与金国女帝纠缠不清。 雪国太子自然不从,金国女帝干脆便将雪国太子擒回了国家。 雪国国君将雪笙公主献给大曜国,向大曜国求救。大曜国也出兵帮过忙,可大曜国又被月国牵制,不敢有过大动作,只能是爱莫能助。 大曜国捉襟见肘,雪国见大曜国无能为力,只得自己出兵,自此大曜国与雪国之间的关系便渐渐疏远。 许辞想起雪国太子憨态可掬的小酒窝,心中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辈子金国女帝会不会再看上雪国太子,但愿老天开眼,让她瞧不见雪国太子,雪国可躲过一场血光之灾,大曜国也不会因此失了雪国这一大强劲的友邦国。 回想起数个时辰前的岳阳楼一叙,不知为何,许辞眼皮直跳。 数个时辰前 岳阳楼·三楼雅间中 一英气十足、高挑白皙的男子放下手上的画像,对身旁的护卫扬了扬头,“那个笑露酒窝的男子便是雪国太子?” 她放下的画像中,赫然便是雪国太子羞涩浅笑的娃娃脸模样。 女帝身边跟了一男一女两名侍卫,三人都作商人打扮,女帝如今女扮男装,头发高高扎起,眉梢高挑,英气逼人,气势十足。 如今他们三个包了三楼一间雅间,四面扯着帘子,旁人看不到其中情境。 她旁边的男子恭敬回道:“回主子,是此人没错。” 女帝掀开帘子一角,又看了看雪国太子,才遗憾地摇摇头,“可爱是可爱,换作以前,若是我单单只见到此人,说什么也要将他抢回去,管他是不是雪国太子。” 饮了一口毛尖,女帝懒懒倚靠在栏杆处。她一手挑帘,一手在茶杯的杯沿上轻轻摩挲,动作不经意间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 女帝将视线移从雪国太子身上移开,转到红衣少年处,本来慵懒的眼中顿时漏出惊艳之色,眼神中透出痴迷,“可如今,我看到了雪国太子对面的这位少年。这个少年才真的可以称之为可爱,堪当我的收藏宠物。” 说罢,女帝眼中已是迸射出痴迷势在必得的气势。 她身边的护卫听完女帝的话,心中轻呼了一口气,这个女帝什么都好,能力比先帝都强,可就是有时候太过随性而为。 之前月国的三皇子密见女帝一面,女帝便不知又哪根筋不对,竟然要来大曜国参加友邦来朝。 独裁的月国三皇子,真不知怎么蛊惑了女帝,出发之后他才得知,女帝是为了美男而行。 女皇什么都好,可就是好色了些,好的还都是那些精致白皙的少年。她的宫中光美少年便有十几个了,如今居然还不消停。 如今竟然为了一个雪国太子,连危险都不顾,只带了几个护卫便往大曜国而去。 这一路上,女帝没少将三皇子送来的画像举起给他二人看,“你们瞧,这男子长得多像一只猫咪,太可爱了。” 第45节 他只想说:可爱顶个屁啊,可爱能吃还是能救命! 女帝我行我素,若是看中了,必定不放过。对方毕竟是雪国太子,如此一来可就是与雪国和大曜国结下了梁子。 可如今女帝看中的只是位平民官员,护卫忍不住在心中念叨了一句谢天谢地。 只是个平民官员,大曜国国君在如何不乐意,也不可能为了个小小的五品冼马与金国撕破脸吧? 听女帝此话一出,男护卫赶紧开口:“主子不如将他带回金国。” 女帝眼睛还在盯着艳丽的红衣少年,“自然,我不仅要将他带回金国,我还要封他为后,给他生孩子。” 男护卫、女护卫:…… 陛下,您想得太远了,眼前还是想想怎么将人带回去吧。 “我的小爱宠叫什么名字,喜欢什么,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库路?”女帝想了想,问道。 男护卫库路:…… “回主子,此人名叫许辞,时年十五岁,是曜国今年的新科状元,如今任职太子冼马,与曜国太子关系极好,而且他还是曜国太子的亲外公,宋太公的干外孙。” 女帝满意地点点头,“原来我的小爱宠才华横溢,小小年纪便是新科状元,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而另一边,铅华太子包了二楼的雅间,正与许辞侃侃而谈,谈的对象皆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英勇无敌,他的英勇事迹是大家最爱讲谈的话题,孤在宫中常常听到关于他的传闻。” 迦楼国与雪国不和,李昊琛反败为胜,不仅击退了迦楼军,还攻占了迦楼国,将其收为附属国,从此雪国便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故而雪国人对李昊琛心怀感激,也崇拜不已。 “铅华太子在宫中还能常常听到太子殿下的传闻?”许辞不置可否。 铅华太子尴尬地挠挠头,“民间酒楼中的说书先生将太子殿下的事迹讲的绘声绘色,孤不能常常听到,便将几位说书先生请到了宫中讲于孤听。” 许辞:“额……” 铅华太子又问了许多太子殿下的喜好,许辞有些不耐和警惕,“铅华太子殿下问得这么细致,莫不是为了雪笙公主?” 铅华太子皱起眉头,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雪笙?这与她有何关?是孤自己仰慕太子殿下,想了解他的喜好,待朝拜当日,孤也好投其所好,在太子殿下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许辞无语,雪国太子如此天然呆萌,到底是因为雪国人都天性善良使然,还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了? “太子殿下结识朋友只认品行,不看旁的。”许辞手握拳放在嘴上虚咳一声,“铅华太子殿下待人亲和,品行极佳,太子殿下定会与铅华太子相处甚欢,铅华太子不必担心。” 铅华太子认真地点点头:“那正好,我就放心了。” 在三楼的女帝看见许辞掩嘴咳嗽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的小爱宠做个咳嗽的都作都这般可爱,朕甚是满意。” 库路:陛下,莫要胡想了,首先您要先让他成为您的“小爱宠”。 “陛下,此人虽然是平民出身的朝廷命官,可据属下调查,曜国太子殿下对此人多有庇护,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女帝不以为然,“我看上的小宝贝,自然是被众人争抢的对象,若是得来的太容易,我反而不喜欢了。有点挑战,正是情趣。” 见女帝无所谓的态度,库路也不再说什么,他也并未将太子对许辞的关系程度放在心上。再如何关心,许辞也只是曜国太子的一名臣民罢了,那曜国太子如何也不会为了一名臣民与我大金国剑拔弩张吧。 女帝挑帘有些累了,便放下帘子低头喝了口水。 女护卫见状,闪到一边重新为女帝挑起帘子一角,女帝抬头正要再远远端详许辞,却发现他们几人已经站起了身,正是作势要走的模样。 遗憾地叹了口气,女帝注视着许辞离开,这才命手下将帘子放下,自言自语道:“来日方长,辞宝贝,我们改日再会。” 许辞临走前只是客气地问了一句“铅华太子是否到在下府上一坐”,如今日近晌午,正是用饭之时,照常人的习惯,必定推辞。 可铅华太子还没了解够太子殿下呢,他本就是不舍得许辞离开,如今许辞一问,他登时两眼放光,“那恭敬不如从命,孤便多有叨扰了。” 许辞:…… 念白已经为许辞梳好了发髻,许辞露出光洁的额头,鬓角两侧留下两缕尾发,一副谦和有礼的世家公子模样。 门外有人来报,“爷,颜四颜公子来了,如今正在书房候着。” 许辞这边收拾妥当,推门而出,“好,我知道了。”说罢便领着念白念孝朝书房而去。 书房中,颜四正在欣赏书桌前摆放的一盆冠世墨玉牡丹,这牡丹是许辞从扬州带回来的,带来是长势还一般,如今经过许辞近一个月的呵护,已然大好。 泼墨般的花瓣向外延伸,花团锦簇,格外抢眼。 颜四露出欣赏之色,许辞料理这盆花的时候从不假人之手,都是亲力亲为,短短月余竟有如此成效,可真是用了心了。 他正在欣赏时,门“吱呀”应声而开,许辞便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你回来了,人都找过了?” 颜四拱了拱手,“找是找了,可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许辞摇头,“许长宗手里有个账本,这几年来买卖试题的名单都在他那里。然而这本账本费远征他们都不知道。” 前世他无意中发现了这本账本,他对许长宗怀恨在心,背着元帝当朝便将账本呈了上去,逼着元帝当朝答应审理此案。 看当时李昊晟惊讶的表情,他必定不知道有这本账本的存在。 凭着前世的记忆,他虽然知道参与此事的都有谁,可他没有丝毫证据,只能如此试探李昊晟等人。颜四找他们并未谈什么买卖试题的事,他聊得都是些恭维结识的话。 李昊晟知道此事后定会找他们核实,这几人口径一致,以他多疑的性子,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对几人心生怀疑。 第54章 小辞被戏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事务繁忙,许辞不能常伴其左右,入宫上职都无甚动力。 今日他休假在家,今日却也是友邦朝拜之日。 艳阳高照,晴空碧天,正是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金国女帝到来后并未可以隐瞒身份,她来京不久,太子殿下便知道了她的动向。今日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这一点许辞并不担心,金国女帝并非冲着大曜国而来,她此次前来非敌非友,但也没带敌意。她此次而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雪国的铅华太子。 金国女帝喜好白面嫩肤的美少年,她正是看上了雪国太子可爱减龄的娃娃圆脸才会一直穷追猛打。 可当日他在面见铅华太子之时,铅华太子曾有问过太子对男子妆容的看法。 “太子久经沙场,平日结交甚好之人皆是虬髯大汉、肌肉虬结的真男人。”许辞昧着良心说了这话,只希望今日有用。 而另一边,金国女帝坐在帝座右手第一位,对面帝座左手第一位的正是雪国太子。 帝国女帝眉头紧皱,看着雪国太子的眼神里带着嫌弃。 这雪国太子几日前还是白白嫩嫩的可爱模样,怎么两日不见,几日就是这般黑头土脸,下巴上一脸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 雪国太子却不理会金国女帝,他自打坐下,眼神便没离开过皇帝身边的太子殿下一刻。因第一日只是朝拜,各友邦行了朝拜礼,太康帝又讲了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上午的朝拜便可结束了。 到了下午,太康帝带着首领游览曜国京都繁荣景象和皇宫景致。 时间匆匆而过,便到了晚上。 白天朝拜是大事,而晚上的晚宴才算是重头戏。 晚宴时分,各国首领或代表可领其使团参加宴会,而群臣中,太康帝在朝堂中选出了五十位大臣参加。 宴会之事也是有太子殿下和礼部一同打理。友邦为客,但远近亲疏也是各有不同。金国虽是不请自来,可金国毕竟是与大曜国、月国齐名的三大国之一,其座次自然也是最高规格才能不会失礼。 之于迦楼国,今年刚为附属国,本该优待。 但它却是因为先行冒犯大曜国才会有此下场,李昊琛并未给他安排什么好座位,只是将迦楼国远远地安置到了角落处。 迦楼国国君脸色尴尬无比,特别是看到平日与本国争斗不休、实力不如自己的雪国排在第一位,自己却在最后一位时,那个脸上的表情真是五颜六色地,好不精彩。 旁边的附属国见了皆是心中冷笑,不自量力的迦楼国,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食恶果,不值得同情。 友邦安置在了主位左侧,而本国官员,皆安置在了主位右侧。 今晚虽说是夜宴友邦,但其实暗斗早已开始,今夜先是友邦与大曜国斗艺、斗舞。 到了明日之后的几天,便是斗文、斗武、斗马、斗香、斗马球等等,争斗数日,直到最后一日才会消停。 五十位大臣皆都是陛下亲自挑选而出的,许辞本不在其中。可太康帝转念一想,许辞是太子的福星,来了也好,便在最后将礼部侍郎划去,改为了太子冼马许辞参加。 许辞作为大臣里官位最低的一人,按照规矩便坐到了最后一个角落里,正好与那迦楼国正面而对。 雪国坐在第一位置,虽然金国来访,李昊琛还是将雪国安排在首位,可见大曜国对雪国的重视之意。雪国铅华太子已是对太子殿下的毫不保留的盲目死忠崇拜,便是太子殿下将他安排在最后一位他也乐意之至。 他虽天真,但却并非不知大曜国如此安排的深意,见便是金国来了,大曜国也并未对他们雪国有一丝亏待,铅华太子心中大为感动,对太子殿下的盲目崇拜又加重了几分。 而金国女帝屈居第二,脸上却是一片悠然自得。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嫣红色的华贵长袍,只因为她的小爱宠喜欢红色,她便也着了红。 头发并未有任何步摇流苏的点缀,她只是将头发高高扎出一个马尾,红衣加身,一身不容人忽视地气势立于宴会。 而对面,首位坐的是刚刚丧偶的恭亲王,太康帝的亲弟弟。 第二位金国女帝对面才是坐的太子殿下,李昊琛身穿玄色四爪金蟒长袍,脸上面无表情,眼眸中如有暗波流动,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凛冽冷肃的霸气。 金国女帝与李昊琛在这宴会之中,一个如一团燃烧的烈火,一个则如一块极寒的冰块。两人分庭抗礼,暗中汹涌。 女帝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唇角一勾,向对面的李昊琛举了举酒杯:“素来听闻大曜国太子殿下骁勇善战、气质不凡,今日得见,果然是龙章凤姿,他日必成大器。” 李昊琛眼中神色分毫未改,举起酒杯会以一礼,“多谢陛下谬赞,我大曜国友邦盛宴,能得陛下亲来,可谓是蓬荜生辉。” 两人你来我往,暗自争斗。 许辞酒量小,喝了几口就不行了。盛宴上的觥筹交错是在不适合他,找了个如厕的借口后许辞便摇摇晃晃逛到了后花园。 太子殿下见许辞走时摇摇晃晃地,便知他这是又醉了。刚要起身追上,却被对面的铅华太子突然叫住,“太子殿下,多谢大曜国这些年来对我雪国的护持。我铅华不胜感激,只能以薄酒敬之,以感念大曜国之情谊。” 太子殿下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胡渣、眼睛却亮到耀眼的雪国太子,一阵头疼。 这到底是怎样的奇葩,老天您快来收了他吧! 太子殿下不能离开,金国女帝却是借故退了出去。 金国女帝挥退跟随的侍从,循着远处摇摇晃晃的红色身影便追了上去。 许辞如今正是要往后花园而去,他在这个宴会中本就是无足轻重,便是离去整晚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如今想的便是到僻静之处好好醒醒酒,再睡上一觉等着宴会结束方可回家便好。 五月中旬,白天已有热意,晚上确实清风徐来,颇为凉爽。 微风吹拂着许辞微醺燥热地脸颊,带来丝丝凉意,许辞顿觉神清气爽,只想大声叫好。 他这般想着,便也做了出来。 女帝尾随其后,便见到自己眼前的那个身影突然举头仰天大笑一声,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哈哈,好风,好风啊!” 那模样端的是那恣意随性,好不快活。女帝眼中流出艳羡之色,竟久久不忍上前去打扰许辞动作。 第46节 吆喝了两嗓子,许辞也有些累了。他随便找了个可以赏到月亮的凉亭便进去坐下,打算打个小盹。 刚坐下没多久,他只觉得身后似乎后脚步声传来。许辞一凛,猛地回头:“谁!” 女帝也没有被发现偷窥时的尴尬,她从容地从花丛后走出,笑道,“朕有些微醉,便打算来此吹些凉风醒酒。没想到来时许冼马已在此处,朕委实不好打扰,才未走出。” 见是金国女帝,许辞重又坐回去,“陛下好雅致,小臣也是来醒酒的。” 金国女帝心道:我自然知道你是来醒酒的,你喝酒喝醉了,朕看你却是也看醉了。 缓缓走进凉亭,金国女帝挨着许辞而坐,“许冼马似乎醉的不轻?” “小臣酒量不好,陛下莫见怪。”许辞双目无神,脑袋摇摇晃晃的。 金国女帝见了他这样呆头呆脑的憨态模样,心中又喜欢得不得了。这小东西,真是个多变的娃娃,一会儿像个小豹子,一会儿又像只小猫。 见许辞晕乎,金国女帝便大胆地将手搭在许辞腰上,将许辞收进自己怀中。空着的手忍不住捏了捏许辞娇嫩的脸颊。 手上滑软一片,好不舒服。 那边,太子殿下终于应付完了雪国太子,脱身时却发现眼前的金国女帝早已不见。 他大惊,连忙起身而出。 素闻金国女帝行为不检、喜好男色,偏爱美少年。 希望是自己搞错,但若是她敢对小辞有一丝半毫的妄想…… 太子殿下寒潭似的眸子眯起,眼中溢出杀意,便是金国女帝,他也决不轻饶! 太子殿下寻到后花园时,眼前情景登时让他气得险些冲过去把人给杀了。 “你们在干什么!”他怒喝一声,及时止住了金国女帝的动作。 金国女帝无不遗憾地拉开险些就要碰到许辞嘴唇的嘴巴,“太子殿下难道看不到吗?许冼马醉了,朕在为他醒酒。” 太子殿下脚底生风般冲过去将许辞拉到自己身边,眼中射出的冷意足以冰冻起这一片后花园,“小辞是孤的太子冼马,他醒不醒酒不劳陛下操心,自有孤来帮他。” 说罢当着金国女帝的面,低头狠狠亲了许辞一口。未等女帝感应过来,李昊琛已然运气轻功带着醉熏的许辞飘然离去。 金国女帝独留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一张英气无比的脸带着几分雅痞之气,“有趣,有趣,这样朕抢起来才会有趣。” 第55章 许辞表白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带着许辞飞也般地离开。 他前往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太子东宫寝宫之内。进了自家寝宫,李昊琛轻车熟路走进寝殿,将许辞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刚才因为一时心急,竟忘了理智。只想着震慑金国女帝,却忘了小辞还睁着眼。 来的过程中太子殿下连低头看怀中那人的勇气都没有,只怕一个低头,就看见许辞嫌弃的表情。他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若是让此时单纯的小辞知道自己的额龌龊心思,还不知该如何作想。 太子殿下心中苦笑,想他征战沙场,面临过无数次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可什么时候怕过? 如今就竟然胆怯如懦夫! 他本就不该是这种思前顾后、唯唯诺诺、不敢作为的性格。 在今日金国女帝出现之前,他还想着要徐徐图之,可今日那金国女帝如一根钢刺般强势地插入,居然要趁小辞喝醉的时候调戏他。 这种霸道简单粗暴的行为,对小辞这种懵懵懂懂的少年,反而是最有杀伤力的。 而何况那女帝本身姿色不俗,还是女子。只这一点,便要比他占优势。可那又如何? 女帝那般强势地要闯入许辞心中,却恰恰表明她并不在乎许辞的感受。要论这时间谁最心疼、最爱许辞,他李昊琛若是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小辞儿时如小兽般戒备于他,他用了一年时间才令他亲近自己,随后他又用了三年时间才捂热了那颗戒备的心。 直到十岁,小辞才开始敞开心扉,对他真正刨心以对。 他之于小辞,必与旁人是不同的。 想通了这点,李昊琛便也没有了方才的紧张和愤怒。他小心放下许辞,这才低头看了今晚的第一眼。 本以为熟睡的许辞如今眼中清明一片,正定定望着太子殿下。 李昊琛滚了滚喉咙,低沉喑哑的声音像一坛陈年老酿,让人听了不觉沉醉:“小辞,你可是醒着?” 许辞睁着眼,自然是醒着。太子殿下之意,是问他是否是清醒的。 许辞却是听明白了,他顿了许久,突然痴痴笑出了声。太子殿下皱眉,看来是喝醉了。心中又是侥幸又是遗憾,既想让小辞知道又不想让小辞现在就知道的滋味好不酸爽。 无奈一笑,太子殿下正要起身,哪知许辞臂膀突然一伸一带。 太子殿下猝不及防,被小辞勾住脖子,蹭的扑到了他的身上。 咦?太子殿下瞪大双眼,惊讶地盯着身下的小辞。 小辞还在痴痴地笑,边笑边自言自语:“我真傻,我真傻。” 太子殿下看着许辞痴痴傻傻的模样,竟然摸不清他到底是醒着还是醉着。 许辞将太子殿下拽到身上后也不松手,太子殿下只好维持这个动作,有些无奈地反手抱住许辞的后腰滚了半圈。两人随即成了齐齐躺在床上的姿势。 伸手掐了掐许辞肉嘟嘟的脸颊,太子殿下失笑,“小辞在傻笑什么?” 许辞笑了许久,将脸贴到李昊琛的脖颈处,呼吸着混杂了香醇酒香的太子殿下的气息,“太子殿下,方才女帝只是为我拂去额角落上的碎叶。” “太子殿下,我的吻、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太子殿下,我爱你啊!” 许辞扬起头,黑白分明的猫瞳中闪烁着点点荧光,“太子殿下,我心悦你好久了啊。” 是了,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 他这几年心中总是忐忑不安,恐令太子殿下反感。可若不是太子殿下方才一气之下忘了隐忍亲吻了他,他到现在还在踌躇不止。 自己前世那般对待太子,太子殿下尚且会为自己舍身而亡。今世他一心一意陪在太子殿下身边,太子又怎会只爱那个顽劣的许辞,却不爱现在这个心向他的许辞呢? 都怪自己,当局者迷。 总以为太子殿下在自己十七岁时对自己那般,便以为太子殿下十七岁才喜欢他。 太子殿下怔在当场,许辞的话冲击太大,他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许辞见太子没有动静,又往他身上贴了贴,挺身将头探过去,大胆地用唇轻触着太子殿下温厚的嘴唇,“太子殿下,你是否被吓到了?” 许辞低头闷闷痴笑,太子殿下方才吻他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结果了。 前世一直是太子殿下在后面紧追猛赶,他总是又逃又恨。可如今重来一世,他也想让太子殿下感受到被人追求的感觉。 他总觉得,既然他重活了,便再不此事只有太子殿下主动,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自然不能再当缩头乌龟,有时候该色诱的时候就要大胆地出击! 李昊琛被许辞亲了一口,这才终是反应过来。 他反客为主,反身将许辞翻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小辞,小辞。”他只单单唤着他的名字,却不知该如何往下继续,可这只单单叫着,那其中的情意已是喷涌而出。 幸福来得太快,快到让他措不及防。 许辞反手紧紧抱住李昊琛宽厚的背,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心跳得飞快,“太子殿下,我在,太子殿下。” 两人竟然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这么互相的拥抱着,谁也不愿打破这份夹杂着爱意的平静时刻。 许辞就在太子殿下的这样的拥抱中,睡着了…… 等李昊琛抱够了许辞,低头打算向他坦白一切时,才赫然发下这个小家伙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李昊琛那个无奈地心情……简直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宴会还在继续,许辞可以离开,他这个太子殿下却是不能离席太久。 索性由着小辞在这儿睡觉,看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带着一些遗憾,李昊琛只能按捺下焦躁的心情返回宴会。 彼时宴会已接近尾声,个中比试大曜国皆是有赢有输,但还是赢多输少。 太康帝见此结果,龙颜大悦,私下里将比试者又轮番赏了一遍。 要说其中出奇制胜的当属四皇子举荐的一位舞者,那舞者跳舞时将四面用画布围起,众人都看不真切。但却又看得朦朦胧胧,就是这份朦胧感让众人心中如有千万只蚂蚁瘙痒,忍不住想悄悄那女子到底跳的是何模样。 没过多久,画布上便被泼上了一层层的墨汁,众人起初还心中不悦,恨不得赶紧将这画布扯下。 可没过多久,大家皆是惊喜不已。 那舞者竟然用水袖在画布上连番作画,不一会儿便画出了衣服百鸟朝凤图。 其技艺和巧心思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可想而知,此人当然是赢了当晚盛宴中的舞者小试,宴会中的比试还并非真正比试,只是以切磋和试探为主。 今晚毕竟是宴请客人,不能伤了和气,真正的比试,还要从明日开始。 李昊琛来时,四皇子举荐的舞者早已跳完,他并未看到此舞。当然便是他看到了,如今心中想的也只会是许辞,在容不下其他任何事情。 宴会临近尾声,太康帝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祝词,这才派各引路公公在前带路,将这些客人统统送出了皇宫。 雪国铅华太子和雪国雪笙公主走得最后,雪笙公主心仪太子殿下,这一晚上总想着找机会同太子殿下交谈两句。可没想到刚要开口时,太子殿下已是起身而出。 如今他们落了最后,太子殿下碍于身份要留到最后送走所有客人方能离开。 雪笙公主见有了机会,便悄悄整了整衣袖,含羞带怯走到李昊琛面前,“雪笙见过太子殿下。” 如今太子殿下哪里还会想跟他们交谈,他如今只想背上插了翅膀,赶紧飞回寝宫,飞小辞身边罢了。 “雪笙公主,不知还有何事?”李昊琛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言谈中透露出送客之意。 “雪笙与哥哥同来,客栈离皇宫有些远。一路昏黑,有些害怕,雪笙冒昧,不知可否请太子殿下护送一段路程?”雪笙公主泪眼朦朦,娇羞地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李昊琛。 李昊琛心头顿时一阵烦躁,想也不想就将那个打算偷偷离去的公孙御唤住,“公孙御。” “太子殿下,是您叫小臣吗?”本欲遁走的公孙御被逮了个正着,极不情愿扭回头,嬉皮笑脸地拜了拜。 “免了,雪国的雪笙公主怕黑,你且护送他们到客栈。”李昊琛顿了顿,又道,“记住,是到客栈,你要看到两位客人进了客栈方可离开,知道吗?” 太子之令,岂敢不从。公孙御虽想急着离开,却还是握拳回道:“必不辱命!” 见太子殿下理都不理会自己,只是让一位武将将自己送回去,雪笙公主很是难过。但言已至此,她也不能再说什么。 说得再多,便是过了。要想能嫁给太子殿下,她还需细细谋划一番。 终于送走了所有客人,这大殿之上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第47节 雪国一行人前脚一走,李昊琛便施展轻功,朝着东宫而去。 第56章 太子表白 东宫之中的大床之上,许辞正和衣睡得香甜。 摒退身后伺候的太监宫女,李昊琛推门而入。 本是迫不及待赶来问取答案的李昊琛,看到许辞这般安静沉稳的睡颜,不由自主放缓脚步。 哎,还是不忍心打搅这个小家伙睡觉。 况且他如今在醉酒之中,醒来恐怕也是答得乱七八糟,不知所云。 他明日再问也不迟,不过是再等一晚罢了,他数个月都等过来了,还会再怕这一晚吗? 李昊琛本来急躁的心蓦地竟然不再急切,他脱下靴子,将衣衫挂在衣架上,这才又回到床上。 和衣而眠身上极不舒服,李昊琛作为一个护妻狂魔,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他自然是将那些碍眼有碍事的衣服从小辞身上小心脱下,重新下床挂在衣架上。 能劳烦堂堂大曜国太子殿下动手此后的人,普天之下,除了许辞,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做完这些之后,李昊琛才心满意足躺在许辞身旁,拉上被子就两个裹在一起。 之前在扬州,他总想着摆弄许辞。当时同睡一张床时,他便总按捺不住,点了他睡穴对他为所欲为。 可如今听到许辞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的心境竟然大不同于那时。 那时总忍不住对小辞产生欲望,现在却觉得,便是只这么轻轻抱着他,静静望着他,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他不求与小辞之间有多么华丽灿烂的爱情,他只求能与小辞这般平平淡淡,走过一生,白头到老。 突然间,李昊琛竟然觉得鼻中酸涩,眼睛发胀。明明是几个月前才发现自己喜欢小辞的,为何此刻却觉得自己期盼拥有他的心思却仿佛是过了几十年般。 那么心碎,有那么甜蜜。 太子殿下将小辞往自己怀中拢了拢,缓缓闭上眼睛静下心,这种等待了几十年的感觉着实令他不可思议。 次日,许辞被尿憋气。 他“蹬”地一下坐起身,直直奔着夜壶而去,片刻后,一泻千里。 许辞仰口深呼一口气,大叹一声,“爽!” 解决了尿急的许辞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下床时似乎是跨着某人过来的,呃,莫不是太子殿下? 许辞一凛,尴尬地扭头去瞧。 只见偌大的床上,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侧头撑床,正在一脸宠溺地笑,眼中的狭促之意流泻而出,让许辞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呃……”许辞愣在当场,顿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太子殿下,早啊。” 太子殿下单手撑头,侧卧斜睨着许辞。 锦被从他的身上滑落,里衣半开,露出大片精壮的蜜色。 温热的液体从鼻子中滑下,许辞伸手去摸,赫然发现竟有鼻血流了下来。 许辞大囧,正要用袖子去抹。 太子殿下自然也看到了,他“哈哈”低声闷笑几声,见小辞就要随便的用袖子去擦,忙止住他,“且慢,这有帕子,小心弄脏衣服。” 下床将桌边放着的帕子拿起,太子殿下悠悠走到许辞面前。 挖下腰,太子殿下食指掐着许辞的脖子将小辞的头半扬起,便开始低头细心为他擦拭鼻血。 小辞大窘,这个姿势,活脱脱的是一副自己被调戏的模样啊。 可为何自己还这般甘之若饴,果然是太孟浪了!许辞捂脸。 脸色涨得通红,许辞的视线不由自主对上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眼中的炙热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本就涨红的脸此刻红得滴血一般。 许辞被太子殿下炙热的目光羞得移开视线,眼角余光又不小心扫视到太子殿下大敞的前胸前。 蜜色的肌肤裹着精壮紧致的肌肉,并非肌肉虬结的感觉,确实充满了力量。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微微照射进来,照在太子殿下蜜色的肌肤上,反射出莹莹白光。 “唔”,许辞赶忙又仰起头,攥住太子殿下掐住自己下巴的手哽咽道,“太子殿下,又,又流鼻血了。” 美色当前,简直不要太虐自己了。 太子殿下闻言一笑,“看到了,看到了。别急,会给你擦的。” 许辞从来没觉得,眼睛还有没地方放的时候。他现在都想自己干脆还在醉着,或者直接晕了该是多好。 这样就可以不用以这般丢人的姿态面对他太子殿下了。 终于止住了血,太子殿下却不曾拿开掐着小辞下巴的手,他借着这个姿势将许辞的脸掰向自己,强迫尴尬的许辞看向自己。 “小辞,你可还记得昨天夜里的话?”太子殿下两汪深潭般的眸子望着许辞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能透过他的眼睛直刺到他的内心深处。 许辞被太子殿下这么一看,浑身便仿佛吃了春药般,打了个战栗,毛孔都全部舒张了开。 虽是害羞,但他堂堂七尺男儿,自然是敢作敢当。许辞点点头,“记得。” 李昊琛眼中的黑色越发浓郁,“全都记得?” 许辞羞红着脸,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小辞再对孤说一遍可好?” “呃,”许辞眼中几乎要尴尬出泪来,“昨日借着酒劲说了,可今日清醒之后,再让我说,却是觉得好尴尬和羞耻啊,太子殿下。” “小辞,你昨天对孤说你的吻、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一切都是属于孤的。你说你爱我!”李昊琛圈住小辞,将他圈到墙角,手还在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不要逃避。 许辞点点头,脸上滴血一般,“是,我说过,都是我说的。太子殿下,我真的爱你,不是兄弟之爱,也非君臣之情,我是对你充满了情人之间的爱啊。” 被逼得退无可退,许辞突然爆发,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太子殿下终于得到了自己期盼了许久、又忐忑了许久的答案,他甫一得到答案,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头猛地擒住了许辞的嘴唇。 天知道他方才是用了多大的耐力才没有在帮小辞擦完鼻血后立即将他就地正法?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逼迫自己一定要问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才会罢休。 自己当年抵抗杀人之意的时候,都没有用到如此强大的毅力和耐力。 太子殿下的吻火热而又猛烈,如狂风暴雨般将许辞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辞张开口,接纳太子殿下的探入。温厚的舌头卷起细腻柔软的舌头,在许辞口中来回厮磨。 许久,太子殿下才放开许辞,“小辞,小辞,我的小辞。你可知,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俯身望着他涨红的脸,太子殿下突然就笑了。 顿时,紧张甜腻的气氛轰然消散,“我看你今天这猴屁股一般的脸是退不下去颜色了。” 许辞闻言斜睨太子殿下一眼,嗔怒道,“还笑话我,若非太子殿下,我岂会如此这般丢人,哼。” 太子殿下虽是有心与许辞再呆一会儿,而今日的比试马上便要开始,他不能耽误了时辰。 许辞宿醉,还有些头疼,既然皇宫中有太子殿下压阵,他也不害怕什么,况且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临走前,许辞突然拉下太子殿下的脖子又给了太子殿下一个大大的吻,吻完,许辞气喘吁吁嘱咐道,“太子殿下,你可切莫要看上雪国的雪笙公主。” 想了想,许辞改口,“不,不止雪笙公主,你一个公主都不能看上。你如今既然与我确定了关系,便要一心一意想着我,念着我。太子殿下,我可是个又小气,嫉妒心又强的坏人!” 早就知道许辞的独占欲,李昊琛呵呵点头,如今许辞说什么他都答应,不要说不看那些个公主,就是将公主找个由头都赶出去他也愿意。 他原本就没打算娶什么公主,“小辞,这些公主都是被父皇叫来的。你可知,在父皇同我讲的当天,我便拒了父皇,表示自己绝不会娶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除非遇上心仪之人,而我口中的心仪之人,正是小辞你。” 太子殿下虽说平时冷言冷语,可说起情话来也是毫不拖沓呀! 许辞捂脸,心中暗暗腹诽。 两个人如火焰般热烈的表白之后,便又是一段时间的分离。 小辞在宫外,太子殿下在皇宫应付那些繁忙的事务。 盛宴事务虽然繁忙无比,太子殿下依然在晚上抽出时间偷偷留到太公府上密会的许辞。 太子殿下不能久待,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太子能来与他想回许辞已是激动万分,又在会有过多奢求,反而误了太子殿下的事情。 就这么过了五天,友邦来朝圆满结束。期间女帝也曾来要来找许辞,可却被李昊琛派去的公孙御处处阻拦。 女帝这五天没找到机会,却也不着急。她毕竟是大国女帝,还是在夺权时碾压一众男人荣登帝位的,其魄力和实力定是不俗。 公孙御年纪虽说大了些,可他既然被称为风流将军,自然是长相不俗。 单是他那张桃花媚眼和性感薄唇便可俘获无数佳人。 女帝不能去找小辞,这几日又闲来无事,便开始作弄起这送上门来的狐狸。 可狐狸毕竟是狐狸,两个人之间的调情和调戏居然是不相上下。 单是这臭味相投的一点,两人久而久之,居然成了莫逆之交。 第57章 女帝秘密 风流成性的将军公孙拓遇上爱美如命的金国女帝,那简直就是王八遇上了绿豆,臭味相投,看着对方都格外顺眼。 女帝大刀金马坐在案几旁,倒了一碗兰陵玉酒,“公孙兄,你倒是说说,是你的经验多些,还是朕摆弄美少年的手段强些?” 公孙拓嗤笑,“哈哈,小臣如今三十岁,虚长陛下五岁,自然是我的手段要高明些。” “非也非也,”女帝不以为然,“美人所见,不在于多,而在于精。我见过的美人虽说可能不如你多,却绝对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说罢,女帝想起了某人,无奈地笑笑,“朕在金国寻了十二个极品美少年,在宫中修建了十三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南北各六座,众星拱月般将其中最奢华最宏伟的中心殿围起。” “那处,便是我为我的未来皇后准备的宫殿。” 楼外有武艺高强的暗卫把手,女帝并不怕有刺客闯入。他二人都是豪爽之人,饮酒皆是用的玉碗而非酒盅,两人的周围已经散落了零零散散十几个空酒坛子。 “未来皇后可有人选了?”公孙拓已经喝得上头,舌头开始打结。 “本来有的,后来又没了。”女帝的双眼也开始泛出迷茫之色,“朕看上的人,居然被你们的太子陛下先捷足先登了。” “朕本来打算硬抢,可却也敬你们的太子是个英雄人物。那月国三皇子用画像将朕引来,朕岂会真的不明白他的用意?” “朕告诉你,朕这个天下得的不容易,守得更是不容易!”女帝大喝一声,说到心坎处,蓦地将玉碗往地上一掷,玉碗随之发出“呯”地一声,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 第48节 暗卫闻声倏地闪身进来,女帝厉喝一声,“出去!” 暗卫委屈地一瘪嘴,一个旋身从窗户飞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帮女帝带上窗户。 “父皇驾崩时,朕正在莲山击杀山贼。异党欺我皇室无人,竟打算谋害我的弟弟,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初若非她及时赶到,还不知能否再见弟弟一面。那些个贱人,居然将不良于行的皇弟,那般侮辱和欺凌!!! 弟弟因为不良于行,不喜外出,总是窝在寝宫之中,身体不比一般男子那样硬朗,反而更像个女子般娇嫩柔软,面部线条也是极为柔和。 他们便就是为了折辱自己的的弟弟,为了令他如傀儡般听从他们的命令。那十几个人就那样将不肯就烦的弟弟如此糟蹋!!天下怎会有如此邪毒恶心之人! 女帝眼中泛起红光,充满了杀意。 这种人,她便是将他们千刀万剐数万次也难消自己心头之恨和他们对弟弟造成的伤害。 这种人,便就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活着来赎罪才对! 皇弟经过此事,心性大改。时常乖戾暴躁,又时常哭个不停,他也再不愿在人前露面。 便是见到有些长相稍微粗犷的太监,皇弟都要惊恐许久。 而面对女人,他又自卑到不愿与她们交流。除了自己这个皇姐,皇弟居然再也不亲近任何人。 为能解开皇弟的心结,她开始尝试在民间搜罗长相阴柔娇美的少年。这些少年似女实男,她挑选时又格外细心,只挑那些没有野心、心性善良、性子温婉的少年。 她试着将少年领到皇弟身前,试了几次,皇弟竟然真的接受了这些少年的服侍。 从此,她便不遗余力从金国各地挑选美少年,更是为他们建造了十二座宫殿。建造这十二座宫殿,也仅仅是为了让皇弟从自己那幽闭的寝宫中走出来。至少他喜欢与那十二个少年玩乐,她便试着让他在他们的宫殿中走上一走,坐上一坐。 她不求皇弟马上恢复从前那副自信的样子,她只求皇弟莫再做出那般卑躬屈节、畏首畏尾的样子了。 他本该是天之骄子,他身份高贵,该享尽一切荣耀和盛世繁华,不该是这般乞怜的模样。 外人只当她好色风流,却不知其中内情。 她却乐于这种流言蜚语,这是对她搜刮美少年最好的解释,只要别将皇弟的事情曝于人前,什么理由都好。 酒醉后的女帝心中思绪万千,公孙拓见女帝将玉碗掷碎,一块碎片飞起划过她的手背,割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公孙拓喝得昏头转向,他见状跌跌撞撞站起身,走到女帝身侧,将她的手握起举到脸前,“美人,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本公子这就为你止血。”说罢他张口便将女帝的伤口含住。 屋中酒气氤氲,浸染地屋内朦朦胧胧。女帝只觉得屋内热气升腾,浑身发热。 女帝的脸其实细看极为艳丽,但她素来气势逼人,无人敢仔细端详她的容貌。再者她贵气逼人,别人只会注意的她的英气,却忽视了她身为一个女子的妩媚。 如今女帝酩酊大醉,公孙拓也是醉的不轻。 他帮女帝止血的同时,眼睛紧紧盯着女帝的脸细细端详。 许久,他才放开口,口齿不清道:“你长得真美。” 女帝不想理他,将他往一边一推便要起身出门透气。 屋内这股奇怪的气氛太过旖旎,压抑地令她透不过气来。 哪知她醉地着实厉害,刚走没两步就被自己的下摆绊住打了个踉跄,便要往一边歪倒。 公孙拓眼疾手快,虽也是走路摇摇晃晃,但还是在最后一刻抱住女帝,将她牢牢护在了胸前。 公孙拓盯着女帝平日里无缘得见的酡红脸颊,微微一笑,“方才不是比谁的技术更厉害,口说无凭,不如实战见功夫!” …… 屋内,一夜旖旎好风光。 次日公孙拓醒来之时,女帝早已不见了踪影。 想想昨夜的疯狂,他虽觉得惊讶却并不后悔。与女帝相识虽短,可他早已被她的风采所折服,昨日可以借着酒劲得偿所愿,便是日后被女帝追杀,他也愿意。 公孙拓揉了揉额头,掀被下床。 甫一拉开被子,那洁白的床上的点点殷红瞬间令他怔愣在当场。 他自信自己的床上功夫,他虽心仪女帝,却也只此情无望。他昨夜拼了命般与女帝抵死缠绵,可便是如此,他也断不会伤到她。 唯一的解释便是,女帝还是处子之身! 可是她宫中明明有十二宫美少年……公孙拓双手捂住长了胡渣略显颓废的脸,掩盖住脸上无法掩藏的激动傻笑。 御儿,恐怕哥哥今后不能再陪伴你左右了。听女帝说她宫中还缺一位皇后,自己年纪虽是大了些,可贵在压得住场,外忧内患他可与她共同度过,但求女帝莫要嫌弃。 她不是说守这个国家不易吗?他愿成为她的支柱,帮她一起守卫疆土。 揣测到某些秘密,公孙拓已是毅然决定要去追寻女帝。 这五日宴会中主持大局的是太子殿下,而异军突起的却是四皇子,他从民间选出的那些伶人表演花样千奇百怪,出奇制胜,令人叹为观止。 太子殿下主持大局,偶有参加比试,也都是狂野如比剑、赛马的比赛。 两人一个文一个武,虽都赚了名声,却又有所不同。 太子殿下比的皆是男人之间的比试,豪情万丈,气势冲天。 可四皇子的那些人,却都是地下的音律舞姿比赛,便是胜了,胜得出奇,也给人一种上不了台面的淫乱感觉。 此宴过后,各国皆知大曜国有两位奇皇子。 太子李昊琛,狂傲自负,武艺非凡。 四皇子李昊晟,偏好歪门左道,虽致胜颇多,却非君子所喜之道。 太康帝每逢本国参赛人员赢了便要封赏,五天一过,他更是将大放异彩的太子殿下和四皇子都夸了一通,各有赏赐,未曾偏颇哪个。 而这五天过后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便是公孙拓的辞官折子。 这折子来得突然,朝堂一阵哗然。 他虽写了辞官折子,可他高居要职,太康帝自是不会放他。 公孙拓也不说明事情原因,只说有要事要离开许久。太康帝惜才,最后双方私下交谈许久,两人终是各退一步,太康帝许了公孙拓三年长假。 幸好此时迦楼国早已收复,北关趋于平静,无甚战事。 而公孙拓手中的三十万人的虎符也暂时交给了“煞神”太子殿下李昊琛手里暂未保管,暂行将军之权。 也只有他,那北关的三十万将领才会心服口服。 太康帝一答应放人,公孙拓便连夜收拾行囊追着朝着金国出发,只求能在路上追上匆匆离去的金国女帝。 公孙拓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是在第三日被他逮到了金国女帝的铜墙马车。 公孙拓飞快冲过去拦住金国女帝的马车,马车受了惊吓嘶鸣一声,在车内小憩的金国女帝险些栽倒在软垫上。 这几日被那晚的疯狂之举搞得心情极是不悦,如今有人拦车,她倒是要看看是个不要命的家伙自己往刀口上撞! 女帝阴沉着脸,狠狠拉开帘幕。 只见马车对面,那个与她风流一夜的妖孽正两眼弯弯,对着自己浅笑,“女帝陛下,我已向陛下请辞,但陛下不准,只准了我三年。” “如今草民孑然一身,是真的没什么生计了。” “女帝陛下,您心善。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赏口饭吃呗?” 第58章 一张请柬 友邦来朝结束后没多久,朝中便爆出了一则丑闻。 礼部尚书许长宗自担任礼部侍郎开始便借官职之便,买卖试题,收受贿赂。 纵观这多年春闱,竟然数今年最为公平。 今年因为有许长宗的儿子许梓涯参加春闱,为了避嫌,许长宗从考官之列排除,今年的考试试题他也无法参加,自然全然不知。 刑部大牢,许辞身穿黑色斗篷,头戴黑帽进了大牢。 许辞又曾特意嘱咐过公孙御,许长宗并未受到什么酷刑,他所处地牢的环境也还算不错。 许府被查封,他的那个好夫人林氏和许梓颖竟然从未来看望过自己。 倒是不受待见的赵氏和那一对双胞胎还来大牢给自己送过棉被衣物,并许诺一直在照看年迈的老母。 他曾问过林氏动向,赵氏吞吞吐吐半天,才回答说林氏已经卷了一堆财物带着许梓颖远走高飞了。 他又问起杨氏,赵氏又是迟疑许久,才说杨氏也走了。 至于许梓涯,自打一个月前辞官南下,便再没有他的消息,如今他是死是活自己都不知道。 杨氏的离开他并不意外,这些年他也没有善待过她,她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连林氏都走了…… 呵呵,当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枉费我多年善待你们母子,事到临头,各自奔走,当真令人心寒。 倒是许辞,之前曾偷偷提醒过自己费党要除掉自己。 可他太过自负,绝不相信费远征会舍弃自己便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过去没几日,费党里的御史大夫便当众弹劾于他。 许辞是太子殿下身边红人,狱头见许辞到来,立刻殷勤地在前面引路。 走到一间通风和光照都不错的牢房时,两人才停下来。 许长宗怎么说也是许辞的生父,这事儿狱头也知道,许辞手持太子令牌,要与许长宗单独面谈,他自然不能说什么。 狱头打开牢门,抱了抱拳便离开了。 因为许长宗认罪过程极为配合,狱头也不担心他逃跑。再说这大牢把守严密,他一个文官如何能逃得出去?抓回来只会罪加一等,许长宗是个聪明人,必不会这么做。 见狱头走远,许辞才推门而入。 许长宗自许辞一拐进廊道就看到了他,直到许辞走进,狱头离开,他才赶紧爬起来迎上去,“辞儿,你终于来了!” 许辞点点头,神色冷淡。他笑得温和却极为疏离,“许夫人可有来看过许大人?” 此言一出,许长宗顿时尴尬万分。 他早已与王氏分道扬镳,当年在许府时,他那般对待他们母子,早已失去了认许辞作儿子的资格。 “未曾,倒是赵氏和两个双胞胎来看过我。”许长宗苦笑一声,这些年自己到底做了多少糊涂事情。 许辞点点头,“那许大人这下该知道,谁才是真正可以白头到老之人了吧?” 第49节 被自己的儿子教训了,许长宗若是在以前早就发火了,可如今他只是摇头苦笑,“知道又如何,我如今身为阶下囚,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风光。” “太子殿下念您毕竟是我的生父,而且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是给别人背了黑锅。太子殿下明察秋毫,已是多次在陛下面前为大人求情。如今陛下已经松口,只要大人检举有功,必会轻判。” 买卖试题的虽是一小众人,但其影响着实恶劣,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牵扯人员不可能就许长宗和礼部几个小官,该还有别人。 肯定还有其他买卖试题的人没有揪出来。 许长宗沉默良久,许辞见状,再接再厉道:“你当年为了借林氏讨好恭亲王,已是舍大求小,如今身边留了林氏这种狼心狗肺之人。你现在还打算护着把你推出去顶罪的那人,白白把自己搭进去吗?” “值得吗?你便是这么做,也没人会感激你,没人会道你一声好,他们只会在背后骂你一声蠢!你留在大曜国历史中的,只会是寥寥数笔的扰乱朝纲。” 许辞的这些话的确说到了许长宗的心坎里去了,可他还是有所顾忌,毕竟费远征权势滔天,他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一旦咬上他,自己的下场必定生不如死。 他虽有些心动,却还是忐忑。 “你若是忌惮某个人,那你就从把下面的都拽出来。我会求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求陛下将你的流放之地改成北关。北关是公孙拓和太子殿下的地盘,费远征分身乏术,断然不敢在北关伤你。” “北关虽是气候恶劣,但民风淳朴。如今也无战乱,虽不比京都奢华,但不可为一处避难隐居的好去处。” 许辞将这些说完,许长宗已是再无顾虑。 …… 费远征这些日子格外烦躁,许长宗那事儿他虽有心要办,但友邦来朝的事情一拖,他就耽误了几天。 这事儿费远征还未来得及做,他这边的人居然有先他一步出手的。 起先他还以为是那位御史大夫察言观色,帮他解忧。 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后来竟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他一查才发现,那御史大夫哪里是他费远征的人! 明面上是自己的人,实则早已被太子所用。这人是有心要搅弄朝堂,点起这把火来的! 他自然不会被卷进这趟浑水,可他没想到,许长宗手里居然还有个账本,记录了这些年的参与人员和每笔交易。 许长宗跟随他时,唯命是从。 他当时下令不要留下把柄,却许长宗还是自己留了一手。 许长宗在大牢中咬出一个又一个人,把自己看好的礼部侍郎也咬了进去。 但是他倒也知道分寸,只咬了这些人,却没有扯出自己。 费远征为官数十年,居然在他手里栽了跟头,这两天他可气得不轻,干脆告了病假在家养伤。 这礼部如此便是不能要了,索性眼不见为净。 十几天后,该审的该查的该办的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许长宗的惩处果然如许辞所允诺的一般,发配到了北关边城,此生不得入京。 而经过思量,礼部尚书便由性格孤僻的鸿胪卿周广来担任。 周广时年已是五十岁有余,是早年的新科状元。 为人刚直,不受人收买,也从不结党,遂被人排挤,在鸿胪寺中一呆便是二十几年。 如今礼部无人,此人便被太子殿下推举了出来。 …… 许长宗背着行囊走出城门,本以为此途孤身一人,可没想到走了一段官路,便在长亭处看到了等候已久的许母、赵氏和那双胞胎,还有许辞。 许辞是知道许母定会跟去的,许母年迈,而且当年在许府时待他母子一直不错。 他不忍许母一路艰辛,故而为她备了一辆马车。 望着等在那里的亲人,许长宗突然眼中酸涩,竟流出了眼泪来。 许母心疼儿子,过去安慰拥抱了许久。 押解犯人的官兵等得有些心烦,可许冼马在那儿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几人拥抱够了,许辞才走上前,压低声音问道:“许大人,此去之后,你便再无机会回京了,可还有什么遗憾?” 想到了什么,许长宗冷笑一声,“我只是可惜林氏无缘与我同行,若许冼马能碰到我那夫人和女儿儿子,还请将他们送来与我团聚。” 许辞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眸光闪烁,朗声一笑,“许大人临走所托,许辞定当竭力为大人完成。” 几人的身影原来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远处。 许辞这才收回目光,心中感慨万分。 前世之时,自己成了阶下囚,被无数人唾弃厌恶。 他便是走到此处时,被赶来送行的太子殿下拦住。 当时种种,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发生过一般,历历在目。 那时他与太子误会种种,互相伤害。钉子扎在木头中,虽是可以拔出,可痕迹却是消除不了。 他对太子殿下的伤害便像钉满钉子的木板,早已满目疮痍。 如今重活一回,他发誓再不与太子殿下有什么误会产生。 许辞的胸口阵阵抽痛,却又有暖意充盈在心口。 那时反目成仇,如今如胶似漆。哈哈,不枉他重生一次。 许辞转身上马,仰头大步离去。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买卖试题的案子处理完的一个月后,大曜皇宫收到了金国送来的烫金龙纹请柬。 确切的说是两张,一张是求亲书文,一张是请柬。 而同时,公孙将军府被十几辆马车包围,身穿金国甲衣的士兵抬着一箱接一箱的彩礼入内。 公孙府中,公孙兄弟的父母早已身亡,府中只有公孙拓和公孙御两兄弟相依为命。 公孙拓连年征战沙场,虽然回京后素来风流,家中却连个侍奉的女人都没有。 公孙御如今是武状元,已经可以撑起一个家。况且他身边还有许辞和太子殿下可以帮忙照看,公孙拓并不担心,故而公孙拓走得也极为洒脱和安心。 如今两个月过去,金国女帝如今居然发来请柬,要在一个月后迎娶公孙拓为后! 太康帝看着案几上这一金一红两份文书,瞠目结舌。 “荒唐!”他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简直是荒唐!哪有求亲文书和请柬一块下的!” “啊?!做做样子而已吗?!” “金国女帝求娶的可是我大曜国独一无二的从一品镇北大将军!” “她也不先问问朕是否会放人,就这么大喇喇地把请柬也送来了?!” 太监总管海公公见状,赶紧给太康帝顺气,“陛下消气,可莫要气坏了身子。您不是也说了嘛,这金国女帝来提亲您肯定不放人,所以她就直接迎娶了呗。” 太康帝回头猛瞪了海公公一眼,越想越气,直接拿起茶杯就掷在了地上,“真是岂有此理!还有他们还怎么进城的?!啊?!” 海公公嘿嘿笑道:“进关文书不是殿下您签发的吗?” 太康帝气结,他那里会知道来使入关文书的理由上那句“为联姻而来”是这种情况。 他只当金国女帝是要为她的弟弟结姻,寻个大曜国公主。 却不知原来是金国女帝要娶走他的镇北大将军,若早知如此,他怎么也不会让他们入关的! 第59章 出使金国 金銮殿外蝉鸣阵阵,如今时候已到了八月中旬,盛暑已过,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太康帝皱着眉,眼睛紧紧盯着红色的请柬。 要是眼睛可以当做利剑,那张请柬如今只怕已是樯橹灰飞烟灭。 太康帝如此状态,已经过去有三天了。 他敲着桌子,皱眉盯着碍眼的请柬,叹气道:“我大曜丢了一个忠良人才啊。” 太子殿下被太康帝叫来书房已有一炷香时间,期间太康帝只是盯着请柬发愁,却也不与太子殿下交流什么。 半柱香过去,太康帝才开口道:“公孙拓是朕的朝臣中,最会察言观色、最有分寸的一个。进退有度,虽然屡立战功,却又不过分冒进,他是个聪明人。” “琛儿,他年纪只长你十岁,朕本想将他培养成你的左右手,却没想到这金国女帝横插一脚,来京多多几日,便把朕最中意的武将给拐走了!” “朕说这话虽是自私了些,可朕身为一国之君,先要考虑的是国泰民安,而非儿女情长。若是联姻也未尝不可,我大曜国的公主同他金国的皇子联姻岂不更好?再者说,这女帝若真想自己娶亲,我大曜国多少英俊男儿,随便她挑,可她怎么就单单选了朕最相中的镇北大将军呢?” 用一个大有用处的朝廷命官换一个闭关封锁的金国的若即若离,怎么想都觉得吃亏! 李昊琛心里咯噔一下,随便她挑? 那可不行,若真是让她随便挑,自家小辞岂不是要第一个被那女帝挑走? “父皇,事已至此,金国女帝也非蠢笨之人,既然公孙拓这般优秀,您能看到他的优点,女帝未尝看不到。” “事到如今,您还要反对不成?若是那样,不但两国无法共修友好之谊,反而会反目成仇。” 太康帝闻言叹了口气,“朕也知如此,金国毕竟也是一方霸主,如此虽然两国交好,可朕这心中怎么就这是这般不愉、如鲠在喉呢!” “父皇莫心焦,”李昊琛早有对策,“我们大曜国怎么也说得上是公孙拓,公孙拓身娇体贵,如此既然金国要娶,那我们要的彩礼自然是不能少的。” “嗯?”太康帝挑眉,略一思量,点头道,“倒是不错。” “再者,公孙将军既然敢就这样将他最疼爱的弟弟一个人放在大曜国,自然也就表明了对父皇您的忠心。即便公孙将军,呃,远嫁金国,他的娘家还是咱们大曜国。” “琛儿所言极是,朕倒是不担心公孙拓的忠心。”太康帝拧着的眉头微松,“哎,也罢。” 太康帝倒是不担心公孙拓的忠心,金国在大曜国的西南方位,而公孙拓之前驯服的兵力都在极北之地。 公孙拓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再者琛儿说的也对,他有公孙御在手,公孙拓行事便自会掂量几分。 至于大曜国索要金国的那份彩礼,哼哼,既然你金国无礼在先,就别怪我大曜国失礼在后。 第二天,太康帝便颁发圣旨,公孙御聪敏大度、为人敦厚贤良,念其兄长远嫁金国,家中无人照拂,故收其为太康帝义子,赐封号越王,改公孙将军府为越王府。 第50节 而出使前往金国之人,公孙御自然是不能考虑。 太康帝将他扣在身边,派了李昊琛和四皇子同去。 同行的还有许辞、颜四、阿牛、墨夜以及四皇子的三个心腹。 太康帝属意是太子前去,可他又担心费党在路中对琛儿不利,便将四皇子一同带着。 费远征不敢伤害四皇子一分一毫,定会有所忌惮,不敢妄动。 而且四皇子回宫三年,只在京城走动并未曾远行,这才去金国也是为了让他寻访一番,长些见识。 一箭双雕,他何乐而不为。 虽是索要彩礼,可这嫁妆却是也不能少的。 太康帝冷哼一声,可不能让女人当家的金国小瞧了我们大曜国。 三日后,出使金国的使团整装待发,从西南方向直奔金国而去。公孙御虽也想同行,可他也知太康帝必定不会放他前去。 太康帝虽是答应了金国女帝和哥哥的婚事,可毕竟此事突然,陛下还在气头上。 等哪日哥哥回门儿,可一定要好好讨好一下太康帝,不能让老人家气着了。 这日天气爽朗,那三十辆彩礼车在后面被五百名精兵严密护持,四周更是有一百个暗卫暗中相随。 此次出行便不同于当时东去扬州那般轻车简行,他们此次是作为金国皇后的娘家人参加大婚而去,行头自然是少不了的。 故而彩礼车都是用的八骑豪华马车,车身全部用金漆修饰,华贵无比,而马车上那一个个的大红楠木匣子更是奢侈。 李昊琛看着这无比拉风的派头,有些无语。 许辞捂嘴嗤嗤一笑,附在太子耳边吹着热气,“陛下这次是被金国女帝气急了呀。” 李昊琛与许辞相恋数月,相处早就没了初恋时的那般羞赧和急躁。 他捏了捏许辞的鼻子,将许辞掀起的车帘拉下,将他一把压在身下,“就你嘴贫。” 说罢李昊琛低头贴近许辞脸颊,狠狠咬上了许辞的嘴唇。 许辞素来大胆,李昊琛甫一亲上,他便立马迎了上去,先太子殿下一步将舌头伸进太子殿下的口中游曳扫弄。 车内气氛旖旎,两人亲吻良久,才不舍分开,舌尖分开时拉出了一条淫靡的银丝。 四周闷热,李昊琛喘着粗气回了回神,他压低嗓音压在许辞身上,附在他耳边轻叹道,“小辞,快些长大吧。” 大曜国男子十三至十五岁还是舞勺之年,到了十六岁便可束发,才算将将成年。 十六岁至二十岁乃舞象之年,等到了二十岁及冠才算是真正成年。 他虽与许辞互表情怀,可不愿在小辞这般小便伤了他。只能无奈隐忍,等他长到束发之年。 许辞才不在乎这些,他扭了扭身子,眼中露出氤氲的水光,“太子殿下,你便是现在来,我也是不怕的。” 太子殿下闷笑一声,“小辞倒是放得开,放心,我现在不会做到最后一一刻。男子与男子之间受方初次总会分外痛苦,你现在身子还没长开,我是断断不想伤到你了。况且等你到了十六岁正是躁动之年,那时同你,你还能享受几分,我只想你享受,却不想你难受。” 太子殿下嘴上虽然说这大道理,可小腹那处硬挺却顶得许辞格外难受。 他嘴嘟气,手穿过两人的侧方便伸进了两人紧挨的小腹,隔着衣服一把握住了太子殿下的硬挺,“既然殿下不肯,就让小辞先伺候殿下,让您舒服一下。” 李昊琛闷哼一声,微微抬起后背,让小辞的手有空间动作。 许辞伸进太子殿下衣服之内,稳稳抓住硬挺,上下耸动。 命根子被抓住,李昊琛任由许辞动作,他反手伸进许辞衣服中,也帮起小辞来。 两人你来我往,许久之后才神清气爽的起身。 许辞将擦拭了两人液体的帕子用另一块干净帕子包好,收进一个蓝色的小包袱中。 李昊琛斜倚在马车边上,看着许辞动来动去,不由好笑,“你收拾这些作甚?” “车里气味浓重,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等下到了休息的地方,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它扔进河里。”许辞边收拾便答道。 终于收拾好车内,许辞这才爬到太子殿下旁边,他举起太子殿下的手臂,往自己脖子上一搭便懒洋洋地斜倚在太子殿下怀里。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此时此刻当真是惬意无比。 前世委身给太子殿下时他已有十七岁,如今与太子殿下相爱两个月,太子殿下却一直忍着不与他进行最后一步。 后来他问及理由,太子才说了前面那一番言论。 如今想想,前世之时,太子十七岁才对他出手,恐怕也是忍了很久。 这样冷傲却又对他分外细腻的一个人,真是令自己爱不释手。每相处一日便更加欢喜对方一日,直至如今,已是欲罢不能。 …… 除了自始至终护送彩礼车的这五百精兵和一百暗卫,他们所过一处城池,便会有官兵护送。 因为有四皇子李昊晟同行,连费党的暗杀都没有一个。 此路可谓是畅通无比,不过走了七日,他们就快到了金国边境。 李昊晟人面兽心,他素来喜好人前一面背后一面,平日里与李昊琛称兄道弟、兄友弟恭的模样让许辞看了恶心不已。 他虽贵为四皇子,可许辞便是同他讲一句话都觉得厌恶至极,连伪装都不想伪装。 每次四皇子一靠近李昊琛,许辞变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恶狼模样,只把李昊晟疑惑地纳闷:奇怪,我平日也没得罪这个小东西,怎么总是这般仇视与我? 护妻狂魔李昊琛见许辞每次都对李昊晟如斯仇视,便也跟着每次都只敷衍两句,便带着许辞远远走开。 本来李昊晟还打着小算盘,想借这个机会与李昊琛握手言和,这样一来便只能任由关系僵持着,不但没有化解,反而有变本加厉的感觉。 原本嘛,兄弟之间吃个饭的时候聊两句是很正常的,可还没等李昊晟说句话,许辞猛地瞪他一眼,李昊琛便端着饭牵着许辞坐到颜四几人那桌去了。 可李昊晟还就是无能为力,人许辞也没说什么坏话,只是瞪他瞪他瞪他。 哎……李昊晟望天,面对许辞,还真有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第60章 月国筹码 金国素来安逸地蜗居一处,因地势原因,易守难攻,金国与外国关系素来是若即若离。 此次金国女帝大婚,不仅向大曜国发了请柬,与她邻近的月国也收到一份请柬。 而金国的附属小国自是不必说,要说奇怪的,便是许辞后来还了解到,雪国也收到一份请柬。 要说雪国在极北,金国在极南,中间还夹着个偌大的大曜国,该是没有什么来往才对。 一行人来时早有官兵通报,他们甫一到达城门,便见早有人候在那里。 等候的人一身宝蓝长袍,头戴冠玉,风姿飒爽,正是公孙拓。 公孙拓早听到消息,他一早便在此等候。 隔着大老远,他便看到了大曜国的旗帜。 甫一看到远处走来的人马,他便骑着玄色宝马疾疾迎上去,“太子殿下,您来了。” 明明是太子殿下和四皇子同时在前面,可公孙拓却只和太子殿下打了招呼,远近亲疏一目了然。 李昊晟面上笑得一脸温和,心中早已咬牙切齿。 李昊琛颔首,看到公孙拓往他身后张望的身影,笑道,“这时候才想起你那宝贝弟弟,是不是晚了点,公孙兄?” 许辞骑着焰火从后面走上前,停在太子殿下的左后方一点,并未与太子殿下平齐,“公孙大人,你应该也清楚,公孙御虽有心前来,陛下也是不答应的。” 公孙拓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懂,我留下御儿在京都便是为表忠心,陛下仁善,御儿虽然未曾前来,我却也是放心的。” “我听说陛下收了御儿为义皇子,还册封了越王。异姓封王,已是陛下给我们公孙家的莫大恩宠。” 想到了什么,许辞突然“噗嗤”笑出声来,“我说皇后娘娘,现在见不到,不代表将来见不到呀。以后您回门的时候在陛下面下好好表现,陛下气消了,自然会准你们相见的。” 听到这“皇后娘娘”四个字,素来洒脱的公孙拓也难免有些窘迫,他见许辞开他玩笑,不禁回道:“许冼马,陛下在金国皇宫总常常念叨着你,今日既然来了,我想陛下定会欣喜万分。” 许辞:呃…… 小心翼翼看了看太子殿下瞬间难看的脸色,许辞嘿嘿讪笑两声,驱着焰火便往后面躲去,“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太子殿下与公孙拓之间有五年的战场情谊,已是过命的生死之交,四皇子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 四皇子和公孙拓一左一右拥着太子殿下进了城门,直奔皇城而去。 彼时金国皇宫中,女帝正在面见月国三皇子——宇文天成。 宇文天成已年过三十,他下巴上已经蓄了短短的胡须,脸似刀割,眼中精光四射,身强体壮,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英武之辈。 因为宇文天成要与自己密谈,金国女帝便令伺候的都回避了下去。 宇文天成将烫金的贺礼帖子递给金国女帝,笑道,“女帝可还对在下的贺礼满意?” 接过看到月国的贺礼时,女帝随意打开翻了两下,本来散漫的表情在看到贺礼的最后一页是,瞬间眸光一凛,朱寿允! 朱寿允是何许人也? 朱寿允真是当年她在莲山击杀山贼时,谋划了那起挟天子而令诸侯之时的前丞相! 自己当年急匆匆带着八万救兵赶回皇城,救下皇弟。 将一干逆谋者全部抓获折磨殆尽,可只有这个老狐狸,狡兔三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她不想皇弟的事情旁人知道,便昭告天下,朱寿允密谋造反已被击杀,可暗地里却让暗卫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此事几位隐秘,除了几个亲信,再无旁人知道,宇文天成又是怎么知道的? 女帝心中微愕,脸上却不动声色。 她将月国的贺礼帖子往桌上随意一放,冷笑道:“三皇子殿下,你这最后的名字是何意思?” 宇文天成老神在在,“陛下,说来凑巧。数月前,我正在山中打猎,却不小心射到一个衣着褴褛的山间野人。” “在下担心伤了人,便命令手下赶紧将人送到附近医馆救治。本以为这人医治好给些银两便无事了,可没想到等那人醒来,知道我是月国三皇子后,竟然告诉我他是金国的前丞相朱寿允。” “这人说您正在派人四处捉拿他,想让我收留他。” “陛下您说好笑不好笑,这个疯子竟那般胡言乱语,讲了许多关于贵国大皇子的一些恶言恶语。” “我月国与贵国一向交好,这人如此辱骂贵国大皇子,我如何能包庇他。可在下有实在是不知道此人的真实姓名,便只好用他之前自称的‘朱寿允’代替,写在了贺礼帖子上给您送来,陛下还请勿怪。” 女帝脸色阴沉,打猎碰到?骗三岁小孩吗? “这人都跟殿下说了什么?”女帝沉声问道。 第51节 宇文天成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这,言语过于污秽,我说出来恐怕污了陛下的耳朵和伤了大皇子的名誉。” “无妨,你且说个一两句。”女帝咬了咬唇角,紧了紧握住茶杯的手,虽然不想听到有过弟弟的任何污言秽语,但为保险起见,她还是要确定一下。 “这……”宇文天成还是有些踌躇,顿了顿,他终于咬牙道,“他说当年他们十几个人,在贵国先皇暴毙之后,趁着您不在,将大皇子关押起来,夜夜……” “够了!”“啪”地一声将紧握在手中的茶杯捏碎,女帝站起来厉声喝道,“住口!住口!” 宇文天成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到底想怎么样?”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顺着手腕缓缓落在地上。 “在下并不想如何,在下若是想如何,又怎会将此人给陛下您带来。”宇文天成面露惊讶,“莫非此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女帝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什么幺蛾子没见过。起初因为此时涉及到自己的皇弟,她心中一下便慌了神,可如今回过味了,她神色忽又变成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 右手受伤,女帝用不慎灵活的左手拿起帕子裹了裹伤口。 她是战场上下来的人,什么伤没遇到过,此等小伤,她还不放在眼里。 重新大刀金马地往席子上坐下,金国女帝冷哼一声,“三皇子殿下也不必同朕打什么哑谜,你既然将此人写在了折子上,便也已是被逼上了绝境才会如此。” “你我都是聪明人,无需在朕面前伪装什么。端看殿下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其实心中早已焦急万分了吧?” “你既然知道了我金国皇室秘辛,便也该知道我恨此人入骨,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此事。拿着朕之最恶来和朕谈条件,三皇子殿下着实勇气可嘉。” “陛下放心,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那人告诉我这件事后,我便给他为了哑药,此时他早已不能开口讲话。”宇文天成见女帝把话挑明了,也不再遮遮掩掩,回道。 女帝心中冷笑,此时哑了,以后不是还可以解毒治好吗?嘴巴不能说话,手却不能写字吗?便是砍断了手脚,用牙齿咬着笔杆也是可以交流的。 一个活人要想传递信息,便是让他只能眼睛摆动也是可以做到的。 要想一个人永远的保守秘密,死亡才是最放心的法子。 “朕性子急躁,最不喜欢同人拐弯抹角,揣度别人的意思。朕话已至此,三殿下若是再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如此朕便送客了。不过殿下,我金国还有篡国余孽尚在外逍遥法外,外面很是不太平,三殿下回去可要好好派人守好门窗,若是被贼人闯入,可就得不偿失了。” 女帝话多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宇文天成焉能听不出她的恼怒。 他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抹精明的笑容,“陛下,我虽在帖子上写了此人的名字。可此人甚是危险,我怕直接带来有些危险,便将他关押到了一处隐秘而又安全的地方。” “我临走前的最后一面是见的此人,若是我三天不归,在下那些护主心切的奴才必定会将焦急万分,到时候为了寻我将此人的哑病治好也未可知。” 对弈的双方都说了自己的筹码,女帝已是气急败坏,“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下不求别的,只求陛下能留下雪国铅华太子,让他无法返回雪国。” “这怎么可以!”铅华太子是雪国未来国君,况且他早已妻儿成群。之前便是去大曜国皇宫,她也只存了请雪国太子来金国皇宫作客的心思。 世人皆知雪国与世无争,心善无害。 况且他打听着雪国太子极为可爱,待人友善不说,还总做些令人忍俊不禁之事。 再者雪国太子长相不俗,小酒窝也显得整个人如小白兔般可爱无害。 皇弟若是见了这人,必定喜欢不已。 金国这些美少年今年伺候皇帝,非但没有起色,病情还有些变本加厉的趋势。她已经不对他们抱有希望,只希望这个雪国太子还能起些作用。 可当日一见,这个雪国太子面脸胡渣不说,还邋里邋遢地,哪里是画像上那般可爱的模样,她遂放弃想法。 第61章 女帝答复 金国女帝将受伤的手藏进袖子里,淡淡道,“目的呢?扣住雪国太子的目的又是什么?当初你诱我去大曜国请雪国太子,如今又让我扣住这雪国太子。你当朕是什么?” 宇文天成勾唇一笑,“目的是什么,陛下会不清楚吗?自然是为了贵国、月国和大曜国三国之间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你们金国一直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独立于大陆一隅,如今却不声不响地与大曜国联姻。我月国和大曜国素来不合、互不往来,但两国兵力相当,倒也是个平衡。可陛下如今横插一脚,我月国与大曜国之间的微妙关系,可就要被打破了。” “若是哪日这大曜国突然看我们月国不顺眼,跟贵国借上个百八十万的兵马,我们月国岂不是玩完了?” “呵呵,三皇子殿下这话倒是好笑了,月国和大曜国两国互不往来?可朕怎么听说,大曜国几个月前秘密处决了月国细作百人有余,这些细作还真是厉害,被称为“扬州瘦马”,一个比一个厉害能干,渗透进的官员之家没有八十也有七十。” 女帝反驳道,“三皇子殿下既然能在大曜国中安插习作,朕焉知你没有在我大金国中安插什么细作?” “三皇子殿下,你种了什么样的因,就会结什么样的果。若当初大曜国没有发现这些潜藏了数十年的细作,是不是等你们月国将大曜国蚕食殆尽,下一个目标便是我大金国了?” 宇文天成听完金国女帝的话,脸上瞬间露出怨忿隐忍之色,“月国细作?陛下也相信大曜国这瞒天过海的谎言吗?” “月国的确是在大曜国安插了细作没错,但不过是些平常的习作罢了。可我月国在大曜国安插了细作,他们大曜国就没有安插进我月国细作吗?” “陛下切莫被这些狡猾的大曜国人给欺骗了,他们素来奸邪狡诈。那些被秘密处决的人,小臣也有得到密报。据小臣看,那不过就是些烟花女子,只是这大曜国要毁我月国名声,可以这么说的。” “大曜国如今朝中腐败糜烂,声色犬马,太康帝为了警告这些官员,才想了这么一个由头。一来可以给朝中敲起警钟,二来可以污蔑我们月国。” 见女帝不动声色,宇文天成迟疑片刻,又道:“小臣这话虽说不中听,但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照想,这话小臣却是不得不将。还请陛下一定要防着您那位大曜国来的皇后,公孙拓在大曜国地位尊贵,享尽一切荣耀。” “他是个精明人,精明的人又为什么要舍弃那些到手的权利和荣耀,来跟随陛下来到这大金国?他没有旁的企图了吗?” 女帝本来端着要饮酌的茶杯顿了顿,才有举起含到嘴里,“朕和朕的皇后娘娘的事情,就不劳三皇子殿下费心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平衡才是最重要的,朕本来也没想管你们月国和曜国的那档子事儿。只要你们不斗到最后水深火热的时候,朕是不会出手帮哪一方的。” 宇文天成呵呵一笑,“到时候只要陛下你不要在后面当那收网的渔翁,小臣就已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劳烦陛下来出兵相帮。不过到时候是到时候的事情,眼下留住雪国太子的事情,陛下到底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你让我扣住雪国太子,便是为了维持平衡,制造出金国和大曜国的间隙。雪国是大曜国最好的盟友,而朕如今本也该算是大曜国的半个盟友。” “可此事一处,大曜国在两国中间,便是受了那夹板子气,里外不是人。雪国的求援他无法拒绝,而金国他们也不好大肆出兵。便是他们好意思出兵,身边还有你们这个月国在牵制着。久而久之,大曜国与雪国也会心生间隙。” 讲到这,金国女帝一顿,怒极反笑,“哈哈,三皇子殿下这一步棋下的妙呀。” “陛下过奖了,小臣这也是为了三国的平衡,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呀。”宇文天成微微一笑,应道。 “三皇子殿下,朕很好奇。”金国女帝闻言一笑,“你不过是月国的三皇子,据朕所知,你上面还有一位月国陛下,还有一个正统太子。三皇子如此处心积虑,机关算计,不怕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陛下是个爽快人,小臣也不妨告诉陛下,这月国之中,小臣现在的地位和权利,与父皇的区别只是在于“殿下”和“陛下”称呼上的不同罢了,即不即位又如何?” 金国女帝心中冷哼,此人当真自负傲慢,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讲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过如此也可看出,月国皇室和朝中恐怕早就被他控制,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说来说去讲了这么多,小臣却还是没跟陛下讲到重点。那小臣再冒昧请教最后一次,陛下对于小臣的请求,到底是应还是不应?”宇文天成有些失了性子,他还从未收到过如此冷遇,这个金国女帝简直是铁板一块,怎么踢都踢不透。 金国女帝用没有受伤的手抚了抚额角秀发,露出一丝妩媚而又英气十足的笑容,“朕拒绝!朱寿允当日发动叛乱,企图谋杀皇室,早已被朕一剑杀了,这是文武百官亲眼看到的事情。若是有人胆敢假冒他的名义四处散播我皇室的谣言,一经被朕发现,必定追查到底!” “朕是个睚眦必报的暴君,人若伤我一分一毫,我必还他千刀万刀!谁若胆敢污蔑我金国皇室,朕比让此人此生后悔为人!” 宇文天成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登时一僵,脸上布满黑云。 愚蠢的女人!居然这般冥顽不灵! “三皇子殿下,你来了也有些时候了。你这刚刚来我们金国,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已经没什么好谈的,女帝也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便开始挥手送客。 宇文天成见今日无望,起身告辞离去。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声,“陛下虽然不答应小臣的请求,可小臣的善意忠告,陛下还是要放在心上了,还是要小心一下皇后娘娘为好。” 女帝见宇文天成走出去几步,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三皇子殿下,我金国素来不喜国外争斗,即便我同大曜国联姻,这个原则也不会改变。你,明白了吗?” 宇文天成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他转身向女帝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大礼,恭敬道,“有陛下这句话,小臣就放心了。那没什么事情,小臣便先行告退了。” 可等他一转过身,那张方才还是欣喜万分的脸,顿时像变脸似得,顺便面无表情。 他眼中露出阴狠之色,若是眼刀可以杀人,恐怕如今这整间屋子变成了屠宰场。 宇文天成被引路公公引出大殿,便在广场之中碰到了前来拜会的李昊琛一行人。 说起来,李昊琛和宇文天成虽然对对方都是素有耳闻,可这见面,可却还是第一次。宇文天成常年浸淫在权利中,在利益中熏陶,早已是一个彻头彻底的政治家和阴谋家,他即便面上伪装地再如何亲善无害,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腐烂的味道也已将许辞熏得敬而远之。 许辞反感此人,李昊琛又何尝不是。 他虽不知面前这人是谁,可见此人的第一面,他便没来由地对他厌恶。 宇文天成没见过李昊琛,但是却见过李昊晟。 他甫一见李昊晟,便已经猜到了李昊琛的身份。 要碰面时,宇文天成微微顿住身形,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亲善笑容,“这不是晟王子吗?那这位肯定是大曜国的太子殿下了。” 他说“这位”时,正是看向的李昊琛。 李昊琛闻言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可他的笑容只是客套一笑,虽然并不和善,却也是友好的。令人看了不会觉得此人过于亲切,却又不会认为此人有失礼节,“想必阁下便是远近闻名的月国三皇子了吧?”李昊晟自从回国从未出过京都,能认识他的国外友人,恐怕也就只有月国这一条线了。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宇文天成闻言一笑,眼睛死死盯着李昊琛。 李昊琛并不躲闪,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个人眼中,一个精光四射,一个凛冽如冰,却都透着对对方的戒备和排斥。 李昊晟见状赶忙迎上前,他一个脚步上前,将李昊琛挡在身后。 “三皇子殿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李昊晟作了个揖,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要说这个伪善者的笑容,还是李昊晟跟着眼前这位月国三皇子学的。当年他在月国后宫苟延残喘,是这位月国三皇子将欺辱他的那些人赶跑,又暗中教导他在宫中的处世之道。 他当时颇为崇拜这位三皇子殿下,平日的行事作风便捎带着学了一些他的作风去。不择手段是一说,温文无害的伪善面孔又是一说。 被李昊晟这么一打断,宇文天成也没了和李昊琛斗法的兴趣,他刚在金国女帝那里吃了闭门羹,此刻只想回去再想些对策出来,草草跟李昊晟告了别,宇文天成在不久留,带着侍卫匆匆离开。 第62章 索要彩礼 李昊琛一行人与宇文天成碰头的这一耽搁,再去参见金国女帝时便看到一位医女拎着药箱走出。 医女见了公孙拓,忙上前行了一个君臣礼,“见过公孙大人。” 公孙拓点点头,眼中透出担忧之色,“怎么回事儿?” 医女道:“启禀大人,方才陛下喝茶时杯子碎了,割伤了手,下官方才已为陛下包扎了伤口。” 割伤了手?定是方才那个宇文天成跟女帝说了什么。公孙拓眼睛一眯,射出一抹寒光。 挥退了医女,公孙拓带着众人往殿中而去。 他面上虽然未曾显露出什么,可脚步却已是不自觉加快。 女帝刚送走了宇文天成这个瘟神,包扎好伤口后正要躺在软榻中休息一下却又听门外太监通传大曜国太子殿下一行人前来拜见。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真是刚送走了一个瘟神,又迎来一个煞神,“让他们进来。” 公孙拓甫一踏进内殿,便直直冲着倚靠在软榻上的女帝而去。 女帝龙袍加身,皇冠已经摘下,头上只是用发带简简单单扎了一个马尾。只是这金黄色的龙袍中,那包着乳白色纱布的手分外鲜明。 公孙拓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女帝举起抱在怀中,将她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举起端详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罢便将唇隔着纱布小心亲了亲女帝的伤口。 第52节 女帝虽然豪放,可这种亲昵的动作,她还是觉得没人的时候关了灯干比较好。 如今有外人在这儿,她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羞恼之色,“快些起开,你这样成何体统,笑话都让大曜国太子殿下看了去了。” “好,好,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公孙拓桃花眼一瞟女帝,便重新将她放在软榻上,起身坐在软榻一旁。 李昊琛道:“小弟与公孙兄出生日死不计其数,早已是生死之交。陛下作为公孙兄君妻,与公孙兄如此恩爱,小弟只有羡慕的份儿,哪会笑话什么。” 女帝对李昊琛报以一笑,便望见了他身后的许辞,顿时眼睛一亮。 对方是大曜国的太子和皇子,她自然不能失礼于人,这软榻也不能躺了。 女帝站起身,引着他们走进会客用的主殿,指着主位下面最靠前的两个位置道,“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快快请坐。” 许辞正要跟随他太子殿下坐到他下方,便又听女帝拔高声音惊喜道:“哎呀,许冼马也来了?!” 许辞心中突然有不好的感觉,她这一叫,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朕自从那日与许冼马有过一面之缘后,便觉得你我分外有缘,总是时时想念。如今再见许冼马,心中喜不自胜。”女帝拍了拍身边的软榻,“若是许冼马不介意,可否来此一坐?” 本来已经掀开下摆正要坐在此处的公孙拓微微一愣,转而浅浅一笑,“陛下既然这么说,我便去旁边坐着。”说罢便走到一边的案几前盘腿坐下,面上一派祥和。 许辞呵呵一笑,“陛下厚爱,那小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女帝的这点小把戏,若是三个月前,还能点起太子殿下的一把火。 可李昊琛与许辞如今心意相通,大庭广众之下,女帝还能干出点什么来不成? 许辞也不是什么吃素的,太子殿下更不是。女帝要吃许辞豆腐,也要有那个本事才是。况且如今公孙拓还守在这儿,要是女帝一旦有什么举动,太子殿下还没动手,这公孙拓保准是第一个坐不住的。 别看公孙拓一副吊儿郎当,对何事都莫不关心的态度,若真是得了他真心以对的人,他的占有欲那可是绝对不低。 单看当年许辞十岁以前顽劣无比,公孙拓一发现公孙御常常与他来往,便下令任何人不得放许辞踏进公孙将军府,生怕弟弟被拐带走了或是长歪了。 对弟弟尚且如此,更遑论对同床共枕的女帝陛下了。这公孙拓便是面上一直巧笑大度的模样,心中的那团火苗恐怕是早已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李昊琛心中一笑,脸上不动声色,任由金国女帝在此作死。 金国女帝将许辞安置到了公孙拓的位置还不算,又亲自为许辞倒了杯碧螺春,送到他面前,“几日不见,许冼马越发俊美了。” 许辞感到后背一阵冰凉,他呵呵一笑,“陛下谬赞了。”这种箭拨弩张又分外平和的氛围,真是微妙呀。 许辞在主位上向下望了一眼李昊琛,目光发出求救的信号。 李昊琛安抚地笑笑,转而看向金国女帝,“陛下,我们此次前来,一来是为了恭祝您二位喜结良缘,二来嘛,还是要请教陛下,您娶走了我大曜国的国之栋梁,从一品大将军。未事先告知我们大曜国不说,更是先斩后奏,喜帖和求亲帖子一并送过来。” “陛下是看不起我们大曜国吗?” 女帝早就料到这大曜国会来兴师问罪,她笑笑,“非也,非也。若是当初给贵国递了求亲帖子,贵国如今便收不到我那份喜帖了。你们难道还真的会将公孙拓许给朕吗?” 李昊琛没有回答女帝,继而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公孙拓,“此事到底是谁的主意?” 太子殿下眼眸深邃,犹如一汪寒潭,公孙拓正襟危坐,干笑一声。 公孙拓和女帝几乎同时出声,“是我的主意”,“是朕的主意”。 “您二位真是情比金坚。”李昊琛面无表情,冷冷望向公孙拓。 “公孙大人,你我二人出生入死多年的情谊暂且放在一边,可你身为大曜国国民,身为镇北大将军。一声不吭便就要嫁入金国。如今大曜国北关刚刚安定,你这动静一出来,你要置我大曜国北关两百万民众于何处境!” 金国女帝不喜李昊琛如审问犯人般审问公孙拓,反驳道,“难道你们大曜国除了公孙拓便没人了吗?” “难道你金国中没有男人了吗?非要从我大曜国中找?” 李昊琛这话虽说不中听,可却在理,一句话顿时呛得她愕然愣住,方才面对宇文天成时候的铁齿铜牙如今竟不知怎么反驳。 “公孙拓的好陛下既然能看到,我父皇又如何看不到。正是因为公孙将军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我父皇才会将他委以重任,仅仅年近三十,便已是从一品大将军。全朝上下,武将中除了费远征费将军,又有何人的地位能超越于他?” “公孙将军,我父皇待你不薄,你最后竟然是如此回报于他,你对得起你身上流的曜国血,对得起你胸口的那颗所谓的赤胆忠心吗?对得起你身后那些盼着你归来的三十万镇北大军吗?” 李昊琛的一番数落之下,公孙拓和金国女帝纷纷低下头,面露尴尬。 的确,他二人前些日子你侬我侬,公孙拓生怕太康帝不同意他嫁入金国皇室,两人一经商量,便来了个先斩后奏。 可如今李昊琛这么一说,两人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金国女帝还是有些不服,“公孙拓马上便是我金国的皇后,你再如何不满,也不该如此数落他。” “公孙拓如今一日未嫁入金国,便一日是我大曜国的镇北大将军!父皇仁善,当日以为公孙将军有要事要办,所以准了他三年长假。可没想到,公孙大将军撇下那两百万民众和三十万大军,竟然是为了独自享乐。” “我并不是说公孙将军不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公孙将军为国效力多年,父皇看在眼中,记在心上。父皇一直想为公孙将军找一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女子,可父皇没有找到,公孙将军倒是自己找到了。” “陛下女中豪杰,公孙将军盖世英雄,您二位的确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故而父皇虽然震怒,却还是答应了您二位的婚事,并且让我们带领一千精兵,护送三十箱万中挑一的聘礼,给您二位送来。” 一个不告而辞,先斩后奏;一个不计前嫌,放他幸福。如此反差,令公孙拓和金国女帝简直是无地自容,金国女帝最后一丝嚣张气焰也消失地一干二净。 许辞坐在女帝身边,轻轻抿着茶水,掩盖住藏在嘴角的浅笑。 太子殿下这一会儿亲情牌,一会儿国难牌,一会儿君臣牌的,又是鞭子又是糖果的,他怎么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变脸能力还这么强。 金国女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是朕不对在先,大曜国太康皇帝仁德慈善,以德报怨,是朕治国之楷模。待到成亲之后,朕必定带着皇后前往贵国,好好对太康陛下负荆请罪。” 李昊琛见时机成熟,这才从怀中取出三封帖子,一封滚着金文的紫色帖子,一封烫着红字的金色帖子,还有一封烫了金龙的红色帖子。 “陛下贵为一国之主,我们大曜国怎会让您作负荆请罪那等有辱陛下威严的事情呢,我这里有两份帖子,是父皇让我捎给您的,陛下,还请过目。” 女帝挥了挥手,让太监取上来,李昊琛将金色帖子放在最上,紫色帖子居中,红色帖子最下,放在太监手里。 太监弯腰托着三份帖子,原封不动地放在了女帝身前的案几上。 李昊琛见女帝先拿起了那张金色帖子,解说道,“您手里拿的这份帖子,是我们大曜国送给您的嫁妆,公孙将军为国效力过年,他如今出嫁,可不能随便了。” 女帝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果然是时间少有的奇珍异宝。 将金色帖子放在一边,女帝又拿起了紫色帖子。 李昊琛道,“这张帖子上,写的是我们大曜国送给您二位的贺礼。您二位天造地设,合该就是一对。” 女帝又翻了翻,里面的奇珍异宝更是令她大开眼界。 将紫色帖子放在一边,女帝迫不及待的拿起红色的帖子,这第三份帖子会是什么?!她眼中流露出好奇和急迫,想要快些打开看看。 李昊琛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吐道,“这第三份帖子嘛,则是我们大曜国索要的彩礼清单。” 女帝翻开帖子的手一顿,蓦地抬头望向李昊琛。 李昊琛会以浅浅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是治人之最高境界。 第63章 昊辞夫夫 女帝拿着猩红色的大红帖子,如今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小小的彩礼清单,在她手上顿时沉甸甸的。 心中虽知曜国这次定是有备而来,可她居然就是无法反驳。 能怎么反驳?是他们无礼在先,曜国充其量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这曜国太子可不好糊弄,这位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金国女帝虽是满腹牢骚,脸上却是时候不改其神色。她冷静地将大红帖子小心翻开,越翻脸色越加越加难看。 本来,若是大曜国提出出兵助大曜国攻打月国之类的要求的话,她便可以像方才拒绝月国的宇文天成一般狠狠地拒绝大曜国。 中立,是金国数百年来一贯的作风做派。 可人大曜国这件事情压根提都没提,大曜国虽是没有提出兵一事,却提出另一件令女帝不能反驳,也无法痛快答应的要求。 大曜国要低价购买金国的金甲铁矿。 金国群山峻岭,山中多有金山铁矿,其中金国拥有一种全大陆独一无二的高硬度铁矿,便是金甲铁矿。 金甲铁矿密度轻,但是韧度却极强。这种铁矿制成武器没什么实际用处,但是若是制成战甲,却是一件如同金丝软甲般的防御战甲。 这种战甲穿在身上,轻盈不说,刀剑不入。在战场上不仅可挥剑如舞,还不惧怕敌人的明枪暗箭。 大曜国和月国也有多次求购,金国都以天价卖给了他们。 因价格昂贵,这两国中,也只有地位超然的武将才能拥有一件用金甲铁制成的战甲。 但金国却不同,金国地域偏僻,人口也不多,全国上上下下的士兵加起来也只有一百万罢了。 单大曜国,只西关便有士兵八十万,北关三十万,平原三十万,南、东各二十万,总共便有一百八十万大军,几乎是金国的两倍。 月国的兵力与大曜国相仿,即便如此,大曜国和月国也不敢轻易出兵金国。 一来金国易守难攻,很难攻破,而来便是因为这金甲战甲。 月国和大曜国只有大将军才能得这么一件战甲,可金国不同,几乎全部士兵都是身着这么一身战甲。 实力强横,锐不可当,实在是一块难吭的骨头。 故而便是好战的月国,也对金国是望而却步,总是他们眼馋金国的金甲铁矿,却也之后干瞪眼的份儿。 女帝眉头紧锁,盯着这红色帖子上的几个大字:低价购金甲铁十万石。 十万石?!他也敢讲! 大曜国真是是在大开口!二十万石,一石六十市斤,二十万石便是一千两百万市斤,一斤金甲铁矿冶铁能提出金甲铁六两左右,一千两百万市斤金甲铁矿便可提炼出七百二十万斤金甲铁。 金甲铁做成战甲,轻盈方便,一身也就只要六七斤左右,这七百二十万斤的金甲铁,足足可以制作一百多万件金甲战甲! 看出了女帝的犹豫,李昊琛再接再厉,“陛下,我们大曜国用北关两百万民众的安危和整个大曜国的希望,来换取贵国区区二十万石金甲铁矿,陛下还不舍得吗?” “若是不舍得,陛下完全可以将我们的镇北大将军还给我们大曜国,反正您二位还没成亲,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便是成亲了,您若是想选择和离或者休妻,我们大曜国依然会欢迎公孙将军重新回国。” 金国女帝嘴一瘪,哼道:“殿下休要激将于朕了,金甲铁矿虽是死物,可凑够二十万石也非一朝一夕便可做到。” “这个要求虽是难办,但朕还是会尽力去办。朕答应此事,一事因为这件事并未直接要我们金国出兵插手金国外的战乱纷争,而来便是如殿下所言,为皇后补上那迟到的彩礼。” “贵国尚且对皇后如此看重,对朕如此礼待,朕又怎会驳了皇后的面子。” 被逼着答应,女帝还要讲话说的场面亮堂着点。 哎,女帝心中长吁一口气,转头对着许辞微微一笑,“跟太子殿下聊了这么久,倒是忘了许冼马还在身边。许冼马,茶凉了吧,来,朕在为你添上。” 许辞赶忙将茶杯举起,“小臣受宠若惊,多谢陛下厚爱。” 女帝呵呵一笑,这李昊琛太难应付了,还是对着许冼马要舒服得多。 许辞请呷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放在案几上,双手叠在大腿上,两腿并拢,坐的端正而大方。 女帝见状,直接将许辞离她比较近的那只手拿起,放在自己手中摩挲,“许冼马,你作为一个男子,手却要比女子还要白皙娇嫩,真是难得。” “朕有一个弟弟,也是长相清俊,他若是见了许冼马,定会分外喜欢。不如许冼马今晚就留在宫中,见一见朕的皇弟可好?” 第53节 “陛下盛情邀请,”许辞微微一笑,露出了个生疏的笑容,“小臣本不该拒绝,可小臣近日小感风寒,总怕过给皇子殿下,改日小臣定当备上厚礼前来拜访,到时候还请陛下莫要将小臣拒之宫门之外才是。” 言尽于此,金国女帝也不好再挽留许辞。 但她捉着许辞的手却还没有松开,遗憾地叹了口气,女帝这才看向李昊琛。 只见李昊琛已是一脸寒冰,手中拿着茶杯紧紧攥在手中,只怕下一个这个茶杯就如同之前金国女帝手中的茶杯一般,碎成数片。 总算是出了口气,女帝这才慢悠悠松开许辞的手,露出一抹妩媚的微笑,“金甲铁矿对我们金国来说,也并非如一般铁矿般那么充裕。但是寻找有金甲铁矿的山便是要费一番功夫,所以这二十万石金甲铁矿我国并不能短时间能提供给贵国。” 李昊琛放下攥在手里的酒杯,沉吟道:“那总得有个底数,贵国每年可提供多少石?” “每年三万石,可好?”女帝想了想,回道。 李昊琛想也不想便摇头,“不行,每年三万太少了,至少五万,再低不行了,我知道你们金国每年的产出,陛下休要哄骗于我。” 五万正好是他们一年的产出,女帝咬咬唇,见哄不了李昊琛,牙关一咬,道:“好!五万便五万。” 谈好此事,李昊琛便起身告辞。 金国女帝被他弄得好一阵头疼,巴不得他快些离开。 李昊琛一走,金国女帝便对身边跟着随侍太监道,“朕偶感不适,今日谁来也不见!”说罢一甩袖摆,大步离开。 公孙拓只将李昊琛几人送到宫门口,便不再相送。 他已经将他们安置到了立皇宫不远的一家皇家别院里,这家别院早在月前他便命人收拾了出来,只为了安置李昊琛等人。 其他国家前来祝贺的人也各有安排住处,只是亲疏远近,各有不同,大多数都安排在了驿馆之中。 送走了李昊琛几人,公孙拓倏地转身,头也不回朝着金国女帝的寝宫而去。 居然学会当着他的面调戏人了,他这次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李昊琛来到皇家别院,几人便各找了几间屋子住了进去。李昊琛和李昊晟面上和谐,两人又都身份尊贵,自然是住进了两座住院之中。 其他几人各选了几个相邻的院子,安顿下来。 他们走了这快二十天,再加上在大曜国耽搁了几日,现在离金国女帝和公孙拓的大婚,只剩下六日的时间。 这六日,李昊琛还想四处看看,此次不能白来。 金国封闭,鲜少与旁国有来往。这点其实与雪国有些相似。但是雪国虽不喜与旁国往来,却身怀瑰宝不能自保,最后只得依附在大曜国羽翼之下方能存活完好。 而金国不同,金国完全有自保能力。 因为隔壁就住着李昊晟,李昊琛也未与许辞有过多亲近。 连日来舟车劳顿,一行人晚上收拾了一番,便早早的都休息了下来。 次日,天刚大亮,许辞便接到了皇宫中太监公公的通传,太监公公不是替女帝传的,而是受了金国唯一的皇子钧旨而来。 金国皇室三番两次邀请许辞做客,许辞也不好再推拒。 李昊琛见状,也点头答应。在金国皇宫,甚是安全,他很放心,“你去吧,正好孤今日要乘车在这陵州附近四处看看,出去估摸着便是一天。” “奥,”许辞瘪嘴,有些失望,“本来我还想跟着太子殿下一同出去,如今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李昊琛见状眼睛微弯露出了一个宠溺笑容,他捏捏许辞的耳垂,呵呵一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小家伙,这么黏着孤,也不怕孤烦了。” 见身边没有人,许辞果断地一踮脚,在李昊琛的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小下,“便是殿下烦了,小辞也要跟着,跟着跟着,殿下就习惯了。” 李昊琛最是拿许辞没办法,“若是沿途有什么好玩意儿,孤帮你买了可好?” “谁稀罕什么好玩意,我稀罕那些太子殿下给的东西,只是因为那些东西是太子殿下给的,却不是因为东西本身。我这叫爱屋及乌,你知道吗,太子殿下。” 许辞将手伸进李昊琛宽大的袖摆中,沿着李昊琛的充满力量的强劲胳膊一路而上,似挑逗,似勾引,充满诱惑地满满袭上李昊琛的胸口。 李昊琛身子一僵,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许辞越发放肆的胳膊。 许辞不依,咬唇用黑白分明湿漉漉的眼睛瞪了瞪李昊琛,那藏在太子殿下外衣下的手继续动作着。 隔着亵衣,许辞摸到了李昊琛的一个小突起,他甫一摸上,便旋转揉搓了数下,直到解了气,才将手臂又缓缓抽出。 做完这些,许辞才展颜一笑,“那殿下,下官便这就随那位等候的公公入宫去了。” 被许辞勾起了一把火,李昊琛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可又看到许辞这一副奸计得逞后的模样,又觉得可爱好笑,“快去快去,离孤远些。”孤还要急着回去灭灭火。 许辞望了望李昊琛凸起一块的下摆,咯咯笑个不停,转头双手背在身后,仰头快意而去。 李昊琛无奈一笑,顿时打消了现在出门的念头,他转身走回屋子,关起房门做起不能与人言道的事情。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李昊琛才重新走出房门,准备带着墨夜乘车游览一番金国国都陵州的大好风光。 刚好上车,便听到身后一声呼唤,“皇兄,可是要出去游览一番?” 李昊琛回头一瞧,只见李昊晟身着一身暗紫色长袍,腰佩美玉,迎风而立。 “正是。”李昊琛轻轻颔首。 李昊晟闻言眼睛一亮,“正好,小弟也正有此意,不知可否与皇兄同行。” 李昊琛今日出去便也只是为了一览金国人的风俗习惯,带上李昊晟不过是车里多塞了一个人而已,本就无所谓。 他耸耸肩,指了指马车,“四皇弟若不嫌弃,一同坐我的马车吧。” 金国的国风与大曜国并无什么大不同之处,逛了一圈陵州,墨夜也没闲着。 墨夜此次又乔装成一个容貌平平的马夫,一路上将马车架得稳而平。 李昊琛每每下车,总会找几个行人聊上两句,了解金国的民俗习惯。 他跟金国要了二十万石金甲铁矿,并不仅仅是为了战甲而为,金国铁矿丰富,但是却是闭关锁国,从来不与旁国有交易往来。 他如今便想靠这二十万石金甲铁矿,在金国这个固若金汤的国家上慢慢凿出一条交易通道,四年时间,足够了。 大曜国兵马众多,是用铁大国,可大曜国铁矿并不充裕,战士们用的武器,往往是用过后再重新回炉重铸。 可此事也非长久之计,如果当真可以与金国打通一条狭窄的交易通道,他们所需要的铁矿,便无需再过多担心。 在陵州逛了一圈,李昊琛从一个行人口中问出了郊外铁矿山的位置。李昊琛正是为了铁矿而来,自然是要去看看这个铁矿山。 想了想,李昊琛便命令墨夜驾车往郊外驶去。 第64章 救洛千雪 铁矿山离陵州并不近,驾车半个多时辰方到。 李昊琛将附近又看了看,见天色不早,这才命着墨夜驾车归去。 李昊晟全程都在努力找话题同李昊琛交谈,但两人却总是不管如何都谈不到一块。 李昊晟索性一瘪嘴,也不再说什么。他懒懒的靠在车侧壁,掀起帘子往外看着。 天色渐晚,郊外官道上,稀稀拉拉只有几个回城的走卒商贩。 远处的艳红的夕阳弥散蔓延,将周围大朵大朵的云彩都染成了火烧云。 看了一会儿官道,李昊晟觉得索然无味,拉上帘子便将头转向李昊琛的方向。 之见李昊琛此刻正盘膝而坐,双眸轻闭,正是在闭目养神。 李昊琛在考察铁矿山时,他其实也没闲着。 李昊晟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他从在月国塑造的形象便是亲善待人、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如今出了国门,也不忘维持这种形象。 每每停车,李昊琛在观察铁矿山地理位置,开采情况时,李昊晟便走到一边,跟采矿工人交流一番。 言语中俱是对采矿工人劳累营生的心疼和关怀,墨夜见了李昊晟的此番动作,嗤之以鼻,心中暗骂一声:做作。 李昊晟见李昊琛闭目养神,心中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能有丝毫动作。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前几个月在大曜国,每次都被李昊琛压得死死的,友邦来朝是这样,后来的礼部买卖试题一事又是如此。 李昊琛一定是老天派来阻挠自己的克星,每每他方要有几分成就,若将自己比作是是不可测的海水,李昊琛便犹如是海面上的一艘巨船,不管自己涨势多么迅猛,这艘名为李昊琛的船,永远在自己的上头,死死压着自己。 越看李昊琛,李昊晟这心中越是来气,他索性偷偷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也跟着闭目养神了。 墨夜似乎也知道自己主子在闭目休憩,车驾得并不快。 马车在官道上平稳地走着,走着走着,只听拉车的马匹突然嘶鸣一声,李昊琛身子一晃,蓦地睁开了闭上许久的深眸。 他凝目顿了顿,拉开车帘冷声问道,“怎么了?” 墨夜正在安抚受惊的马儿,见太子殿下探头而出,便抱了抱拳,指着马车前面道:“属下本在官道上走得好好地,此人突然从官道旁的树林中窜出,马尔受到惊吓,险些将此人踩踏到。属下情急之下拉住受惊的马,这才惊动了主人。” 李昊琛手随便摆了摆,“我无事,既然都没事,我们继续上路。” 李昊晟也听到了动静,此时虽然天色已是黄昏,官道中也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之人。他闻声也探出身子,方才已经先李昊琛一步下车查探那人的伤势。 那人虽是浴血,却并未昏迷,他还有几分意识。他头发凌乱,满脸污泥,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只是此人的眼睛却是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一看便知此人非池中之物。 听到李昊琛的声音,李昊晟一愣,转而心中大喜。 他眉头一皱,便将满身血污的男人扶起,声音略略提高,道:“皇兄,此人身受重伤,我们大曜国自古以仁善待天下,待他人,不该因为不在国内,便对此人见死不救。” 李昊琛不想与他多言,他只是瞟了那个受伤的男子一眼,便冷声道:“便是在大曜国,孤也不会救此人的。此人一看便是江湖中人,或许此人身后还跟着数十个追杀他之人。若是那十几个人来了,我们尚且不能自保,如何去保护他。” 李昊晟却不依,他扶着那人便走到马车旁,“皇兄所言的也只是或许,我们也只是顺道而已,马车内尚有空余,多他一人又如何?” 看着李昊晟不将将此人带上马车誓不罢休的样子,李昊琛也懒得同他再说什么,他眉头微蹙,“既然你非要如此,若是等下有人截杀我们,你莫要后悔。” 说罢便也不再阻挠李昊晟,由着他将这伤者架上马车,塞到了车厢里。 车厢很宽大,两个人并排平躺在席上绰绰有余,伤者占了大半地方,李昊琛往车侧靠了靠,给李昊晟让出了一处位置。 官道上的行人不多也不到,却都听到了他们的争论,大曜国?皇兄? 听称呼,那不就是从大曜国前来参加女帝大婚的大曜国太子和四皇子二人了? 素来听闻大曜国太子冷酷孤傲,四皇子亲善温良,果然如此。 行人纷纷心中这样想着,加紧脚步跟上前面的马车,想看看到了城中此人到底会被如何安置。 他们的马车就在前面不远处不疾不缓地走着,行人很轻松便可跟上。 马车内,李昊晟从怀中抽出了一块蓝色帕子,正要伸手去擦拭伤者污浊不堪的脸。 眼见帕子就在脸前,那虚弱的那人却扬手将李昊晟的手用尽全力一拍,打开了。只见那男人睁开细长的丹凤眼,眼中迸射出戒备的寒光,他拼着一口气用力道,“别碰我。” 李昊晟皱眉,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非我救了你,你现在还会有命吗? 第54节 对待救命恩人不是涌泉相报,却用如此森冷的目光注视的自己。自己莫非是救了一个白眼狼? 李昊晟越想越怄气,他冷哼一声,“我救了你,你竟如此不知感恩,当真无礼。” 男人躺在软垫上,声音中透着虚弱无力,“你救我,我欠你一条命。但这并非是你可以碰触我底线的借口。” 李昊晟咬牙切齿,本皇子何时触碰到你的底线了?! 一行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旁官道上倏地窜出了七八道黑色身影,牢牢挡在马车前。 为首的黑衣人抽出一柄明晃晃的佩刀,冷声喝道,“站住!” 马儿第二次受惊嘶鸣,墨夜满脸不耐,有些无语地安抚好车前的马。 本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行人见有黑衣人拦路,哪还有心思看热闹,生怕被牵连到,纷纷掉头往回跑,远远地跑走了。 可其中也有胆子大,不害怕的。其中三四个男子便只是跑出了十几米,离开了站圈便作罢,依然是大着胆子看这热闹。 黑衣人见马车停下,再次开口:“交出车上那人,你们便可安然不恙。” 李昊琛和李昊晟纷纷掀帘而出,李昊琛站在马车上,低头俯视着这些黑衣人,“若是我们不依呢?” 黑衣人发出“嗤嗤”的冷笑声,“不依?不依的话,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说罢他往后一使眼色,那几个黑衣人瞬间摆开阵仗,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你们敢!我们乃是大曜国的太子和四皇子,身份尊贵,若是我们有事儿,大曜国必定要不过你们!”李昊晟厉声喝道,如今他们只有三个人,势单力薄,可对方足足有八个人。 而且对方皆是武林人士,武功不凡,实力悬殊,没有法子,他便想着用权势压人。 “哈哈哈哈哈,”黑衣男人闻言却是哈哈一笑,“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哈哈,你们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傻吗?这人随便拦一辆车,便是拦住了皇亲国戚?你逗我吗?” 这黑衣男子居然还不信,李昊晟正要掏出腰牌证明自己身份,便听黑衣男子又道,“莫再挣扎了,识相的赶紧将人交出来。” 气氛剑拔弩张,李昊晟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方才只是为了出口气,才救的那人,却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李昊琛言中,被黑衣人截住了。 他在宫中长大,从未上过战场,虽习过些马术骑射武术,可也只是皮毛而已。 若是对战,只能算得上花拳绣腿,根本顶不上丝毫用处。 如今他们这边只有那个化装成马夫的墨夜和太子李昊琛还可以抵抗一下。 可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绝对是以卵击石。 李昊晟懊悔不已,真不该为了与李昊琛争一时之快,令自己陷入如今如此险境之中。 他想了想,便对身旁的李昊琛道,“皇兄,不如将此人交出去吧。” 他救了他,他却无礼于他,如此不知感恩图报,还是舍弃为好。李昊琛方才便拒绝收留此人,如今他的提议,李昊琛定会答应。 哪知此话一出,李昊琛登时斜眼朝他冷冷看了一眼,“方才我们在没有让他上车之前,还可无视此事,可既然你答应救他了,便不能半路将他舍弃。” 李昊晟闻言浑身一震,竟不知如何反驳。 李昊琛话一出,他顿时觉得脸上一红,火辣辣地烫,活像被人狠狠打了一个大巴掌。 黑衣人听了李昊琛的话,即便对方阻挠自己完成杀手任务,却还是不由心生敬畏。救人容易,救人救到底却是不易。 但任务在身,即便是他欣赏此人,却还是不可耽误了任务。黑衣人惋惜地叹了口气,“公子大义令人佩服,若是我们在旁处相遇,在下必定愿与公子结交,可我们有命令在身,既然公子不肯放人,那就休怪我等出手狠毒了!” 李昊琛将手背在身后,轻轻一笑,“事已至此,已是没了回头路。我李昊琛自认为运气不差,此战谁死谁活,不到最后,谁都不知。”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在马车前稳稳坐着默不作声、被人忽视的墨夜,倏地如同一只鬼魅一般,飞身而去,一个来回,便已经取了一黑衣人的性命。 李昊晟惊愕不已,不敢置信的望向其貌不扬的墨夜。 一招得手,却是因为出其不意。剩下的几人对墨夜有了戒备之心,再偷袭便是有些不可能了。 李昊琛将手从身后抽出,从马车取出悬挂在内壁的宝剑。 “许久未曾见血,今日便让你饱餐一顿。”李昊琛用袖摆轻轻擦拭了一遍宝剑,一个起身便落到墨夜的身后,与墨夜背对背与剩下的七名黑衣人对峙。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哈哈一笑,“没想到公子和您的手下也是武功了得之人,好,来战!”说罢七人变换队形,重新换了一种剑阵,三前四后,忽而分开,忽而结合,变幻莫测,流转不息,正是北斗七星阵。 墨夜虽效力朝廷,可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他自是认得这个剑阵。 甫一见这个剑阵,墨夜便是神色一凛,回头轻轻对李昊琛道,“太子殿下,此乃北斗七星阵,进可攻退可守,破绽难露,很难对付,您要小心。” 李昊琛点点头,表示听到,“好,知道了,你也小心。” 两人背对背,将剑挥舞地密不透风,那七人短时间内竟然也攻不破两人的防护。 这两方人,一个在里圈背对背呈完美保护圈,一个在外面将其包围,想将此保护圈击出破绽。 两方竟然是势均力敌,短时间内不分胜负。 可他们却忘了,他们在站圈之中,却还有一人在战圈之外。 此人正是马车上的那浑身鲜血的男子,方才在马车中,他已然听到了李昊琛的话。 之前在上车前他被李昊晟所救,他素来恩怨分明,救命之恩,他定会报答,可也只是为了还了恩情。 可李昊琛一段话,却让他极为触动,救人容易,救到底却难。 在李昊晟提出要将他舍弃之时,他一时心如死灰,只怕今日便要葬送于此。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之前明明拒绝救他的李昊琛,如今在险境面前,却是出面维护了自己。 此等恩情,已非单单是救命之恩这么简单。 有些救命之恩,只是举手之劳,如方才李昊晟那般。 但有些救命之恩,却是需要对方搭上性命,拼尽全力,就如在北斗七星阵中奋力战斗的李昊琛一般。 天下之大,能得一人如此护持,他此生之幸。 他慢慢撑起身子,悄悄掀开帘子爬出车厢。将插在头顶的一根玉钗取出,这人将内力诸如手中,悄悄发力,双眸一眯。 电光火石间,只见此人骤然发力将发簪朝那几人抛去,发簪瞬间稳稳插进了一人的眉心中。 那人连呻吟的时间都没来得及,便双目一怔,倒地死了。 见那人尚有出手余地,剩下的六个黑衣人大骇,忙退回一边。 为首的黑衣人见今日杀他无望,只得咬牙道:“我们今日便暂且放你们一马!”此话方落,几人架起那两个死去的黑衣人,足下轻点,已是飞出数丈之外。 受伤的男子见李昊琛向他走来,唇角微勾,露出了到现在为止最为真诚的笑容,“在下洛千雪,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第65章 金国皇子 话分两头,再说去往金国皇宫的许辞。 千呼万呼始出来,他终于见到了难得一见的金国大皇子。 看得出金国女帝对于这个弟弟的关心,在去往太子行宫的路上,金国女帝便屏退所有人,只身在旁为许辞引路。 走过蜿蜒曲折的庭院,许辞眼前赫然出现一栋被奇花异草包裹着的楼阁,楼阁外种着琳琅满目的各色鲜花,在本该百花凋零、菊花独存的九月时节,这些鲜花竟然犹如不受时节干扰,依然挺俏的迎风招展。 因为阁楼的一二层都被群花萦绕,第三层露出来的的梧桐木阁楼便仿佛漂浮在半空中。 许辞叹为观止,“真是一栋美丽的空中楼阁。” 女帝一路上与许辞有说有笑,多数是女帝谈些金国的民俗趣闻,而许辞便讲大曜国的民俗习惯。 走进此处,听到许辞的赞叹,女帝眼中登时露出了宠溺柔和的微笑,“这些花草都是朕的皇弟自己照料的。” “朕的皇弟不良于行,不喜外出,更不喜与人交谈,可唯独钟爱花花草草,终日里时时侍弄它们。便是那些御用的花匠手艺,也不及朕皇弟的一二分。朕经常从外地寻些奇珍异草的种子来,每每别人养上十几年都无法养活的,只要是经他的手种下,竟皆都长势奇好。” 许辞这才恍然大悟,他微笑地低头嗅了嗅至今未见衰败迹象的白茶花,一股清香顿时扑面而来,“大皇子被花草所喜爱,定是位心思极为纯净之人。” 女帝露出一丝柔和的浅笑,这位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一代女皇,此刻脸上哪里还有那些上位者的高傲冷酷之感,百炼钢成绕指柔,便是说的此刻的女帝。 阁楼有三层,女帝在一圈花草中间找到了一个特意留出的红色镂空木门,推门而入,“许冼马里面请,这里面除了朕的皇弟,还有十二个侍从伺候着。” 许辞回以一礼,这才进去。 毕竟是金国女皇的家事,前世他知道金国,只是因为女帝好色,抢走了雪国太子,导致大曜国受制,遂于雪国出现间隙。 而金国女帝最为香艳的闺中趣味,便是她有十二宫美少年侍宠。 传闻金国女帝独好俊美少年,不喜强壮英挺的男子。她在民间寻得这十二个侍宠之后,日日与这十二个侍宠交欢,夜夜颠鸾倒凤,甚至有时候十二个人同时一晚上伺候女帝。 坊间对女人的香艳段子从来便是充满了好奇,特别是这位奇女子还是一代帝王,而且她还寻了十二个侍宠。 便是因为这种禁忌又令人兴奋的感觉,大曜国的酒楼说书中对于女帝的香艳事迹格外钟情,说的那叫一个生动形象,绘声绘色,有鼻子有脸。 他原本也以为女帝便是此等淫乱放荡到没有底线之人,可相处久了,却总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倘若女帝当真喜欢俊美白皙的美少年,她又怎会与公孙拓相爱? 公孙拓虽长了双桃花眼,可那脸俊挺刚毅,完全是个男子相貌,更别说公孙拓久经沙场,练就了一身强健的身躯。 而方才她提到了皇子有十二个侍从,女皇有十二宫的侍宠,而皇子却恰巧有十二个侍从,是不是也太巧了? 他是不是可以大胆的猜想,这十二个侍从,便是那十二宫的侍宠? 空中阁楼从外面看被一大片花朵缠绕围起,许辞本以为进到阁楼里面,窗户因为被花朵枝桠的缠绕,屋内会显得格外阴暗。 但走进去之后,许辞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狭隘和可笑。 金国女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匠,这木匠又不知用的什么特殊法子,将这间阁楼的采光口很巧妙的弄到了三层阁楼上。 而在一层二层的墙壁两侧,也各自开了窗口,但是这些窗口的目的不是为了采光,而是为了将屋内蔓延的枝叶延展到阁楼之外。 阁楼的一层二层竟然是仿造地面设计的,一层二层都铺了一层厚厚的肥沃土壤,而大皇子饲养的花,其实就是种在了这屋内。 这哪里是空中阁楼,这简直是阁内花园。 许辞一方面为这位工匠的匠心独运震撼的同时,一方面对女皇对弟弟的宠爱感叹不已。 阁楼一层中间铺设了一条厚厚的鹅卵石,因为有特殊的采光原理,即便是周围都被花草围绕,这屋内的亮度也跟屋外相差无几,极为明亮。而这周围又皆是花团成簇,显得特别温馨。 许辞观赏了一番,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这间楼阁,足以看出木匠先生超高的技艺和陛下对大皇子殿下永无止境的爱。” 女皇笑笑,“皇弟前些年不喜外出,独爱花草,朕便请我们大金国的金匠司徒先生为他建造了这栋阁楼。司徒先生心思技艺奇巧,经他之手的房屋皆如鬼斧神工。” “你看这里,”女皇指了指一楼顶部,许辞顺着女皇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上面居然吊着一颗硕大的白色珠子,“因为阁楼一层二层都是花草,稍有不慎便会走水,朕便要求这栋阁楼绝对不能出现明火一类的物什,我皇弟素来怕黑,灯火这种东西是少不得的。朕本来是想弄些夜明珠来,可司徒先生考虑的比朕还要深些。” 他不知从哪寻了这些奇异的白珠,白日里若是有阳光,这珠子便只吸收光照却不发光。可一到阴天或是昏暗,它便发出白光,犹如清晨时分柔和的日光。” “夜明珠虽好,可亮度毕竟稍微差了些,有了这颗白珠,就刚好弥补了这个缺点。” “而冬天寒冷,纵然是解决的光亮问题,火炉的问题也没有解决。司徒先生告诉朕他偶然在金国之南的深山中发现了一种奇石,数量稀少,但足够盖这一栋阁楼。那些奇石冬暖夏凉,若是屋内寒冷,奇石便发会发热,摸上去暖和着呢。而到了夏天,奇石便会发出丝丝凉意,也极为舒服。” 第55节 许辞听了这么多,却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这大皇子若单单只是不良于行,女皇何必花这么多心思? 又是背负骂名寻十二美少年,又是绞尽脑汁寻奇花异草的种子,又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建造如此低调而奢华的阁楼。 金国皇宫,这位神秘的大皇子,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说话间,女皇已经将许辞领到了三楼之上。 果然如女皇方才所言,甫一进入三层阁楼,许辞便感到一股暖意。 如今已是九月时节,菊花盛开,百花凋零,寒意渐进,已是一日比一日冷。 而这三层阁楼里,他没有闻到一丝一毫的焚香或是炭火味道,便觉得屋中充满暖意。 二层阁楼到了三层,连着的是一条长长的廊道,女皇走了一会儿,便在一个暗金色的木门前停住脚步。 “这是朕的皇弟常爱呆的书房,皇弟如今这个时候该还在里面。他有些惧生,等下若是他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许冼马莫要介意。” 许辞赶忙拱手回礼,郑重道,“小臣明白了,还请陛下放心。” 金国大皇子到底怎么了,竟让金国女帝三番两次的叮嘱自己。 女帝这才满意的轻轻推门而入,许辞就站在女帝的侧后方,顺着门缝便可一眼看到屋内情景。 随着屋内的暖气扑面而来,许辞只见在那张侧对着房门的书案前,一个白衣优雅的少年正在低垂双眸,细细品鉴桌上放置的书卷。 少年的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左右,他低眉浅笑,眼中似有盈盈波光流转,嘴角带着丝丝浅笑,纯真无邪。一身纯白衣裳,便仿佛是那天上的仙子般圣洁纯净。 少年看书看得痴迷,并未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女帝无奈地笑笑,伸手在门上轻轻扣指敲了敲,少年这才从书中抬起头,往声音来源望去。 方才只看侧面,许辞只能依稀看清少年的大概样貌和气质,如今他撇头抬眸看过来,许辞才发现这少年长得当真是圣洁无比。 这一身洁白如雪的白衣先不说,单是这个笑,便如梨花般纯粹无暇。 窗外投进的阳光散落在他身上,少年轻轻一笑,晶莹剔透的眸子中水光粼粼,他的左侧眼角下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给这个纯洁无暇的俊美少年平添了几分妩媚。 这位便是金国大皇子,许辞心中不仅突然想起一首古词。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 少年先是见到了自己的皇姐,眼中顿时有星星在闪烁,可在看到跟在他身后的许辞,那本来挂在脸上的恬静微笑顿时消失地一干二净,取而代之地则是戒备和惶恐。 女帝见皇弟如此,却并未多大反应,许辞估计少年该是特别畏惧陌生人,才会这般,并非针对自己。 金国女帝冲许辞歉意一笑,“许冼马请先在门外稍候片刻。” 许辞自然是应着,女帝径自走进房中,将受到惊吓的皇弟包在怀中,轻拍背部安抚了许久,少年这才平静下来。 也不知女帝说了什么,少年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女帝这才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朝着许辞招了招手,“许冼马请进。” “小清,这是我们邻国大曜国来的客人,年仅十五岁,便已是新科状元,如今是太子冼马,学识渊博。” “小白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听大曜国的趣闻吗,他是我特意给你找来的奥,不是什么坏人。” 少年这才放下戒备的神情,头缓缓的点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金国大皇子的眼睛清澈透亮,完全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所能拥有的眼神。这哪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明明是个心智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孩童吧。 “许冼马,这位便是朕的皇弟,渃清,你可以叫他小清。”女帝笑着解释,“我们金国平日不与外国来往,你们难得来一次。前些日子我虽有意引公孙拓来见过小清一次,可奈何小清对其颇为惧怕。” “后来公孙拓便以传书方式,将大曜国的奇闻轶事写在纸上,让侍从递给皇弟。皇弟虽然惧怕公孙拓,但却对大曜国的趣闻颇感兴趣。” “但纸上交流毕竟局限,你们这次来了,朕思前想后,只有许冼马还能被朕这个皇弟接受,便想着请你来为皇弟讲述一番大曜国之事,才会贸然请你前来,还请莫要见怪。” 这种礼尚往来的事情,许辞自是不会拒绝,他拱拱手,道,“陛下客气了,以后金曜两国便有姻亲之情,此等小事,小臣乐意效劳。” 许辞说罢,便又对这渃清轻轻作揖,“大皇子殿下,小臣许辞,愿为殿下讲一讲我大曜国的民间趣闻。” 许辞年仅十五岁,还差一个月便是十六岁生日。他长相艳丽,皮肤白皙,乍一看便是一个无甚危害的男子。小清之事害怕了一会儿,在许辞对他讲话后,先是一愣,尔后便露出了一抹恬静的笑容,声音小如蚊蝇般轻声道,“我叫渃清,你叫我小清吧。” 见小清果然不惧怕许辞,女帝甚是心安。 她径自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茶几旁倒了一杯毛尖,“我听皇弟说,上次公孙拓为他传书时,讲到了许冼马陪同太子殿下东巡扬州。公孙拓虽是讲到此时,但是却一笔带过,并未多讲。但朕的皇弟却对此极为好奇,特意修书给公孙拓。” “公孙拓讲他对此行趣味也是知之甚少,去了之后没过一天,太子殿下便把该审的,改问得都问了,结果到结束,他还是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 “害的朕这位皇弟难过了许久,如今许冼马亲自来了,可好了。你能为小清讲讲那时前往扬州的齐事吗?” 许辞闻言顿时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自然,说来此事也是一波三折,我们几人本是边走边踏青,哪知快到扬州地界时,一位老妈妈却突然冲出来喊冤……” 刚听到许辞说了个开头,小清白皙的脸上便顿时瞪圆了双眼,露出一个可爱惊讶的表情:“喊冤?!” 许辞顿时讲不下去了,故事虽是曲折,但杨百富的行为着实龌龊,许辞对着一个犹如孩童心智的小清,竟然不知怎么讲下去。 想了想,许辞才道,“是啊,这老妈妈喊冤,拿着一份用朱砂写好的帕子来伸冤,状告扬州知府的儿子抢了她家的宝贝小鸟。” “小鸟?”小清皱着眉头,轻声问道,“什么小鸟如此珍贵。” 女帝见两人渐入佳境,在案几旁挥挥手,“来,你们俩来这里讲。” 杨百富的恶行她也是有所耳闻,如今听许换了一种方式讲这次趣闻,女帝满意一笑。 许辞本意是让大皇子先走,但看大皇子的眼神,却是让他先走。 许辞耸耸肩,便坐到了女帝三分之一位置,而小清明显对许辞还是有戒备之心,他走到茶几旁后,选择绕了一大圈躲开许辞,紧挨着女皇而坐的离他远远的位置。 坐定,女皇为两人倒了两杯茶水,小清这才用满含期望的眼神望着许辞。 女皇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小清见许辞迟迟未开口,便抬眸向女皇求救。女皇呵呵一笑,素手抚了抚小清的额发,柔声道:“小清,是你要知道这些趣闻奥,要学着自己开口问。” 小清眉头轻轻皱起,似在如何开口。许辞见状,也不想为难小清,正要开口,却瞧见女帝递来的制止眼神,这刚张开的嘴便又阖了回去。 过了许久,小清才咬咬唇,眼角的泪痣跟着跳了跳,只听他轻轻开口,“许冼马,你能接着往下讲吗?” 许辞顿时嘴角一咧,露出一丝大大的灿烂笑容,“自然。这老妈妈平日里神志不清,拦路之后啊……” 时间在许辞讲述,小清间或惊讶,间或捂嘴的过程中过得飞快。 几人还没觉得尽兴,便已到了晌午时候。 许辞本想告辞,可奈何又瞧见小清湿漉漉的大眼睛,顿时竟说不出告辞的话来。 女帝见装,心中哈哈一笑,脸上却不显,她将两人一齐拉到偏殿,便让早早立在偏殿一旁的一位俊美的侍宠传膳。 因为小清不喜外人,上膳的事情也是交给了十二个侍从来做。 如今十二个侍从多添了两副碗筷,听到陛下的声音,便开始了忙碌的传膳。 许辞坐在客座,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这十二个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侍从。 果然均是白皙俊美、唇红齿白的美少年,若是自己先前的猜测没错,这定是被传作是女皇侍宠的那十二宫少年。 许辞心中疑惑不已,千辛万苦找来的这十二个美少年,居然只是做了金国皇子的侍从。 女帝对于小清的宠爱,早已超出了一个范围。 许辞心中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可那又如何,谁的家中还没有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更何况这里是皇宫,宫中秘辛,自来比民间只多不少,他又何苦执着于其中干的真相。 金国女帝要忙着处理大婚事宜,吃过午膳便匆匆离开。 小清本来是有午睡的,可他又不舍得许辞离开,便也没有午睡,拉着许辞回了书房继续讲那扬州之行。 许辞前世活了将近四十年,自然知道许许多多的奇闻异事。扬州故事讲完,许辞便开始将另外一件故事,讲着讲着便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一看,天色已是黑了下来。 奇的是,这屋内的亮光丝毫不减,只是柔和了几分罢了。幸亏许辞抬头望了一眼天,否则还不知道天已经黑了。 这次许辞当真不能久留了,短短一日,小清已经不再惧怕许辞。 见他要走,小清还颇为不舍,拉着他的袖子不放。许辞轻轻一笑,小清比许辞年长两岁,个头与许辞差不多。 许辞像抚摸孩子般摸了摸小清的额头,许诺下次再来,这才得了机会离开。 下阁楼时,二楼一楼也如三楼一般如白昼般明亮,许辞再次为那位金匠巧手拍手叫绝了一番。 第66章 太子魔怔 许辞并未在金国皇宫留下用膳,太子估摸着也回了皇家别院,他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坐着金国专门为他准备的雕梁画栋的马车,许辞行走过这熙熙攘攘的街道。 九月时节,秋高气爽,傍晚清风拂过,清爽怡人。 许辞推门而入,早在一旁等候的侍从便匆匆迎上来,“许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许辞抖了抖衣服,弹走衣摆的灰尘。 “太子殿下,他,他……” 一听到“太子殿下”,许辞的整颗心都跳了上去,“太子殿下怎么了?!快说!” 那侍从咬咬牙,道:“太子殿下好像入魔了,您快去看看吧。” 许辞心里“咯噔”一下,疾疾道,“快些引路。” 一路小跑着到了太子殿下如今暂居的院子,许辞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犹如野兽般的嘶吼和打斗声音。 许辞小心翼翼推门开,问身边胆战心惊的侍从,“谁还在里面?” “回大人,是墨夜大人。” “没有旁人了?” “是的,只有墨夜大人,再没有其他人。” 许辞点点头,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太子殿下在北关受过刀伤,偶有疼痛复发之时。刀伤复发时太子殿下疼痛难忍,才会如此,没什么大碍,你去请大夫开一些阵痛败火清热的药,小火熬煮。我若不出来,你们谁都不可进来。” 侍从赶紧行礼道,“是,许公子。”说罢便一路小跑匆匆离去了。 见侍从走远,许辞才赶紧跨进院门,将门栓从里面插上。 他走到两人打斗的房间,试探着在门外轻声唤了一下,“太子殿下。” 屋内烛火摇曳,投在窗纸上的黑影中,有一人动作稍稍停滞片刻,便紧接着又是密不透风的攻击。 一声呼唤便有成效,可见太子殿下如今并未魔怔到深处,许辞心中有数,便在门外接着道,“墨夜大人,我是许辞。等下我推门而入之时,还请墨夜大人收手离开,将太子殿下交给我。” 屋内传来墨夜的声音,“不可!太子殿下如今依然魔怔,若是如此,他必定会伤到你的,我不能这么做。” “墨夜大人还请放心,我方才试着轻轻唤了太子殿下一声,他当时愣了一下,可见对我的声音还是有反应的,我自有分寸,还请墨夜大人配合。” 第56节 屋内的声音沉默良久,才重新开口,“好,既然如此,我便信你。” 许辞在门外点点头,“我数到三,我开门,你出来,我进去。” “一、二、三!”许辞数到三,倏地将门打开,在许辞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许辞身边飘出,许辞一个恍惚,便见一张放大了的俊颜向自己逼近。 许辞回过神,赶紧将门关上。 如今追着墨夜而出的李昊琛已是两掌聚力,蓄势待发,乍一见突然出现的许辞,懵楞一下,可怖的血红色眼中出现了一丝呆呆的神情。 许辞趁着李昊琛发愣的空隙,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一把抱住,扑倒在地。 门外的墨夜透过投放在窗纸上的影子看到这一切,眼中露出一丝了然和放松,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他心中轻叹一声,足尖一点,飘然起身,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屋内,许辞将李昊琛扑倒在地,一口吻上李昊琛的嘴唇。 熟悉的温暖味道透过口腔传过四肢百骸,带给全身一股战栗的兴奋感。 李昊琛欲罢不能,反客为主,反手抱住许辞,翻了个身,将本来在上的许辞压在身下,如饿狼般狠狠舔舐吮吸着许辞的嘴巴。 如今的太子殿下还是魔怔之中,还未清醒,他如今化身为嗜杀成性的恶魔,虽对许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却不会如平日里那般温柔以待。 许辞没一会儿变被李昊琛咬破了嘴唇,丝丝血腥顺着唾液晕染进太子殿下的口腔,太子殿下的眼中煞气更重,竟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放过许辞的嘴唇,李昊琛顺着许辞形状优美的脖子往下舔舐啃咬,不一会儿便在许辞身上留下了一个有一个红痕。 许辞见了李昊琛的眼神,心中一紧,他用手紧紧抱住李昊琛宽厚的臂膀,贴着他的耳朵轻柔喘道:“昊琛,昊琛,好相公,我想在床上。” 本来还在许辞身上为所欲为的李昊琛浑身一僵,抬起血红的双眸怔怔望着身下这个衣衫凌乱、脸颊绯红的绝美少年。 他一字一句问道,“你叫我什么?” 李昊琛一直想等到许辞成年之后才想要了许辞,可许辞又总挑起李昊琛的邪火,每每此时,李昊琛便将许辞好一番侍弄,情到深处,更是逼着许辞在床上喊他的名字,叫他相公。 可以说这“昊琛”、“相公”这种酸掉牙的名字,是两人床上的情话。 如今许辞这么一喊,李昊琛似乎想起了什么,竟然停下了动作。 第67章 许辞下厨 许辞见李昊琛有清醒的迹象,便再接再厉接着吐着床上的甜言蜜语:“昊琛相公,我是小辞啊,你的宝贝小辞,你清醒一下。你说过会给我最难忘的第一次,你忘记了吗?你说过要等我到舞象之年才会动我的,难道你要今日便要了我吗?” 脸色绯红的许辞将这些难以启齿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李昊琛伏在许辞身上,也是听了一遍又一遍,时间飞快,也不知过了多久,烛台上的蜡烛都快要燃尽时,李昊琛眼中的血红缓缓褪去,换上了平日里一贯深不见底的黑色。 只是这种令人看不透的黑色在面对许辞时,又总是柔情似水。 李昊琛清醒之后,看清眼前状况,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脸上的懊恼一闪而逝,却还是被许辞捕捉到。 许辞双眼水光漉漉,伸出双臂将李昊琛的脖颈一勾,便将李昊琛勾到自己脸前,递上了一计深吻。 两人水乳交融,深吻良久,才双双恋恋不舍地分开彼此。 李昊琛看着身下衣衫凌乱、布满红痕的肌肤,歉意一笑,“是孤失控了。” 他扶起许辞,亲自为许辞整理好衣衫,这才将许辞拉到茶几旁坐下。 许辞点点头,“的确是失控了,太子殿下可是险些就强了我。” 李昊琛难得的脸上一红,小辞如此开放,他快要把持不住了啊。 见李昊琛彻底清醒,许辞这才将压在心头已久的疑问提上来,他握住李昊琛的手,问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李昊琛反手握住许辞的手,沉吟片刻,便将去郊区勘探铁矿山所遇之事的前后始末讲了一遍。 许辞听到后面李昊晟执意救人却在最后又要将人舍弃之事后。冷笑一声,“此人素来人面兽心,要避而远之才是。” 李昊琛对此深感赞同,他点点头,继续往下讲,当讲到那受伤之人自称自己为“洛千雪”时,许辞一愣,心中一跳。 洛千雪?!那不是前世梓娴的冤家?!梓娴被许梓颖害死之后,洛千雪甚至只身一人,灭到了整个巫神族。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昊琛讲到这里,稍稍一顿,咽了口唾沫后接着道:“有人死在孤面前之后,孤再也难以忍受突然爆发的嗜杀煞气,回城路上压抑了许久,一到了这院中便再也无法压抑,墨夜看出我的变化,摒退其他人等,一路护送我到了这个院子,之后便是你看到的样子。” 许辞明白了来回始末,总觉得今日之事格外离奇和巧合。 若是李昊晟当时不执意将洛千雪带上马车,那洛千雪也就不会欠太子殿下一个人情。 洛千雪自然也不会死,否则不会有后来的魔教教主。 当真是天意弄人,前世他是经过梓娴才认识的洛千雪。 当时他认识洛千雪时,洛千雪还是一副女子扮相,他男生女相,扮女人除了只是如男子一般高挑了些,其他竟然丝毫看不出男子痕迹。 洛千雪后来被梓娴发现了真身,从此交恶。他自身难保,当时也搞不清这江湖中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也只能是干瞪眼。 以至于后来梓娴死后,他才明白洛千雪对于梓娴的情分。 当年遗憾万分,如今老天爷却将洛千雪提前送到他面前。 许辞心中哼哼一笑,如今难得有此机会,他可要好好替梓娴提前教育教育这个喜欢着女装的,魔、教、教、主! 李昊琛见许辞脸上风云变幻,一会儿惊讶、一会儿伤心、一会儿又是冷笑的,霎时可爱,便不由自主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在想什么呢?” “殿下,我总觉得,这个洛千雪非一般常人。” 李昊琛也是点点头,“的确,此人武功奇高,身负重伤之下,还能用一根发簪便破了北斗七星阵的阵眼,更遑论他全盛之时。” 许辞心中一动,“太子殿下,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也不知。”李昊琛摇摇头,“孤一路上拼命压抑煞气,并未在意旁的东西。” 突然想到什么,许辞紧了紧攥住李昊琛的手,问道:“太子殿下今晚可有吃饭了吗?” 李昊琛苦笑一声,“哪有功夫吃饭,没吃墨夜的拳头便不错了。” 许辞哈哈一笑,“殿下休要拿墨夜大人说笑,墨夜大人素来有分寸,哪里会伤到殿下一分一毫。我也还没有吃晚饭,如今天色已晚,灶房未必有人。既然咱们都没有吃饭,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如便由我下厨为弄几个家常小菜,再配上一壶清酒你我二人小酌几杯,如何?” “哈哈,如此甚好!孤倒是没想到小辞还会做饭,我家小辞身上还有什么惊喜是孤没有发现的?” 小辞妩媚地给太子殿下递了一眼,抬脚而出便去准备。 太子殿下住的是皇家别院中的主院,这个院子中屋舍齐全,灶房自然是也在其列。 许辞想了想,估摸着这个时候墨夜应该还在暗处保护太子殿下,便对着夜空轻唤一声,“墨夜大人。” 话音刚落,一道鬼魅的黑影凭空出现,正是浑身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鹰隼眸子的墨夜。 许辞略一拱手,道:“还请墨夜大人帮一帮忙。” 墨夜高冷地一点头,“许大人请讲。” “方才入院前,我为了支开侍从,命他煎熬了一份汤药。还请墨夜大人能走一趟,将汤药取来,再无意透露出殿下已然安好的事情。” 墨夜想了想,道:“好,我去去便回。” 墨夜轻功了得,来回也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许辞干完此事,这才进了灶房为太子殿下准备起饭菜来。 因为此处是为贵客准备,灶房也早已准备好了食材,除了缸里齐全的五谷和大米小米,柜子中摆放整齐的蔬菜、调味料和厨房用具,灶房的一角甚至还挂着一串腊肉。 许辞只身一人去扬州任职,大院中冷冷清清,许辞很是不喜,便是找再多的下人来,这种冷清也是于事无补的。 索性他便并未住在为刺史准备的府中,而是在附近买了一栋相对较小的带院小阁楼住下。 他素来没有情调,也不喜欢那些劳什子的吹拉弹唱、故而那些高雅的琴室、亭阁对他而言只是附庸风雅的存在,他不喜欢风雅,这些东西便都是多余,除了增加打扫卫生的难度,这些再无其他用处。 极为务实的许辞选的这个院子,只需有四屋足矣,卧房、客房、茅房、灶房。 他也只请了一个日常清扫院子和洗衣的婆子,而每日的做饭,都是他一人亲力亲为。 如此也正是起初扬州知府百般压迫他的原因,扬州知府见这刚上任的扬州刺史毫无架子,而且品味低俗,定是好欺之人。 …… 许辞熬了一锅荷叶粥,又炒了几份青菜,一份辣子肉。 辣子肉下酒,最是爽口。 将热好的馒头盖在锅里,许辞正要举勺盛汤,他身后蓦地伸出一双手,将他从身后环抱住,顺势夺过了他手中的汤匙。 许辞浅浅一笑,“太子殿下,灶房乃污浊之地,您进来不好。快去房中等着,我已经做好了,正在盛汤呢。” 李昊琛夺勺子,将它放在灶台上的碗中,手从许辞的腰际环绕一圈,在许辞的小腹处牢牢环住。他将整个身子往前紧贴着许辞的,嘴巴轻轻含住许辞的耳朵。 “孤方才在门外看了一会儿了,平日里的小辞精灵古怪,阳光泼辣。却没想到下厨是的小辞贤惠恬静,别有另一番风姿神采在其中。” 许辞一口老血梗在喉中,他抽了抽嘴角,“太子殿下,别闹了,这里可是灶房呀。” 李昊琛的双腿往前顶了顶,许辞瞬间便感觉到自己两臀之间那个硬挺的东西在身后蓄势待发,“孤这是在闹吗?你感受一下,孤说的是不是实话。” 说着他又用力往前顶了顶,许辞被顶得往前一个踉跄,前跌顺势扶住了近在咫尺的灶台。 这个姿势简直是……太羞耻了好不好! 许辞内心咆哮,请别四处发情好吗?这里可是灶房啊!灶房啊!灶房啊! 抬头便可望见月上柳梢头、星光闪烁的灶房啊! 他虽然喜欢戏弄太子殿下,可也从来没想过,在灶房这种做饭的地方,做那么羞耻的事情好吗? 这一刻,许辞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昊琛看出了许辞的呆滞,他哈哈一笑,放开许辞,自然地拿起灶台上的勺子。 “孤来帮你,方才孤只顾着欣赏小辞做饭时的样子,竟忘了过来帮忙。一直看到你将饭菜做好,才顿悟过来,所以才……”说着他将许辞的手拉到自己的大腿根部,揉搓了下。 许辞触电一般抽回手,夺过勺子恶狠狠道,“既然殿下这么喜欢帮忙,今日便给我当个跑腿的吧。”说话间他便盛了两碗荷叶粥,许辞下巴一挑,“喏,将这两碗粥端到屋里,再过来端其他的碗。” 李昊琛挑眉一笑,“是,遵命,孤的主厨大人。” 第68章 豺狼虎豹 两人在院中搭了个小桌,小酌几杯,许辞易醉,李昊琛一直掂量着没敢让他多喝。 可到了后来便有些管不住了,许辞“咕噜”“咕噜”几杯下肚,已是醉醺醺地。 酒足饭饱,李昊琛抱起许辞进屋休息,两人同榻而眠,一觉睡到天亮。 第57节 …… 两人刚醒,许辞便拉着李昊琛去看洛千雪。叫来一个侍从问了一下,他们便知道了洛千雪的去处,原来洛千雪就被安置到了李昊琛的旁边院子。 洛千雪已经被大曜国随行而来的太医包扎好了伤口,洛千雪看似浑身浴血、满身伤痕,可是他其实外伤伤的并不重,重的是内伤罢了。 他武艺高强,寻常的杀手并不能伤他分毫,后来据他自己所言,他先是被人从背后偷袭给了一掌,后来又遭到杀手阁出动的五十名杀手围剿他,这才抵挡不住,身上中了数刀。 可对方也没占到什么好处,那五十个杀手最后被他斩杀的只剩下八个而已。 在许辞看来,墨夜已是武功极高,他知道自己的妹子许梓娴后来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他从来没想到,未来的魔教教主洛千雪,如今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如此恐怖、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江湖仇杀?”许辞看着裹了一层绷带的洛千雪,问道。 洛千雪闻言摇摇头,“并不是。我刚入江湖没有多久,一直深居简出,没有什么仇家。” 许辞又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人会不惜出动杀手阁五十名杀手,势必要取你性命?” “这个……”洛千雪低头沉吟片刻,似在思索,之后又是眉头一皱,“我并不知道。” 许辞见问不出个什么,无奈地耸耸肩,“你既然不想告诉我们,以后便也不要告诉了。这里还算安全,但是你欠了太子殿下的一命,却不知道洛公子想要如何偿还?” “若是太子殿下不嫌弃,洛某愿一路护送殿下回大曜国。”洛千雪双手一拱,回道。 他不是什么圣人,不会那些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圣人之为,他能做到的程度只能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而他别无所用,只有一身武功还可以拿得出手。 李昊琛观察着洛千雪的容貌,他如今的容貌跟五年后的变化并不大,五年后他是个妖娆妩媚的女人,如今的他一张面容也是漂亮无比。 这是他如今的表情并非像五年之后那般戏谑妖娆,而是依然是冷肃居多。 洛千雪今年已有二十一岁,面若桃李,白皙漂亮。 许辞也长得很漂亮,但他的漂亮是男孩子的漂亮,皮肤白嫩,眉飞凤舞,极为张扬艳丽。 而洛千雪的漂亮,却是真的漂亮,他长了一张比全天下的女人看了都为之惊叹的脸庞。 便就是因为他的美貌,当年洛千雪男扮女装跟随在许梓娴身边一年,许梓娴都未发觉真相。 许辞无奈的摇摇头,梓娴是个假小子,性格像极了男子;而洛千雪却是个妖娆妩媚的男子,两人仿佛倒换了性格,却又极为互补,难怪会惺惺相惜。 见问不出什么,许辞和李昊琛也不再多有停留,许辞今日还打算进一趟皇宫,昨日他跟小清聊了许久,小清依依不舍之下,他只好答应明日再来。 而且小清听了自己在扬州的经历,其中讲到了冠世墨玉,小清便如小狗狗一般用湿漉漉充满期盼望着他,“我养了这么多花,独独少了冠世墨玉。” 在小清的湿眸攻势之下,许辞咽了口唾沫,再也抵挡不住:“小清,冠世墨玉结了些花种,因为冠世墨玉的花叶芬芳宜人,我便命人将花瓣经过特殊熏蒸制成了香料,塞到了香囊里,塞得时候,一并将几粒种子塞了进去。” 许辞犹记得小清当时的眼神,听到他这句话后,那眼神便仿佛看到了天下最美味食物的小狗,眼中迸射着耀眼令人不敢直视的神采光芒。 许辞是在抵挡不住这样的小清,又是开口道:“这香囊我如今也带来了,你现在放我回去,我明日给你带来可好?” 说到这里,小清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一直紧拽着许辞袖摆的手,又是哀伤又是期盼的望着他,许辞一步三回头,看了几眼这样的小清后,再也受不了,一甩脑袋拔腿便跑,再也不敢回头。 天哪,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男孩子,若是再让他看上两眼,他定是不舍得走了。 许辞将装了花种的香囊从另一件衣服中取出,塞到袖子中,“太子殿下,你要进宫吗?” 李昊琛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我也正有事情要与女帝商量一番。”昨日看了看郊区的铁矿山,他又有了一番新的打算。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墨夜驾车,往皇宫而去。 而两人走后没多久,四皇子殿下四下望望没有见到旁人,便也左顾右盼、神色匆匆地离开了皇宫别院。 皇宫别院外不远的街道出正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候,李昊晟看到这辆马车,一股脑钻进去,马夫一拍马鞭,这辆马车便扬长而去。 马车避开繁盛大道,只往林荫小道中走,约莫走了近一个时辰,这辆马车越走越偏,直到走到郊外一处冷清的寺庙才停了下来。 李昊晟身披黑色带帽斗篷,将大半个脑袋盖进帽子里,匆匆跟着引路的车夫走进了寺庙。 两人走走停停,才终于走进了一个僻静却又透着书卷古香的院中。 马夫在院中侧门敲了敲,躬身道:“主人,四皇子殿下已经在了。” 门内一声沉闷的男音响起,“好,让他进来。” 门应声而开,屋内正有一人焚香品茶,瘦削的脸上挂着精明的笑容,下巴上蓄了美髯,真是月国三皇子——宇文天成! 宇文天成见李昊晟进了屋,才对门外那人和屋内伺候的侍从道:“你们先都出去,到院外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两人一作揖,便关门而出。 李昊晟见人都走了,才声音有些冷硬道:“皇家别院遍布了李昊琛的眼线,你竟然这么肆无忌惮的找我出来?!” 宇文天成呵呵一笑,“怕什么,死人还会说话吗?” 李昊晟听完这话眉间一跳,“你想要做什么?!不要轻举妄动,你会害死我的!” 宇文天成这才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犹如狐狸般的精明笑容,他挂着笑容的时候,总给人一副精明的样子,可一旦收起笑容,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却给以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救了一个武林中人?” 李昊晟被宇文天成这种阴晴不定的表情吓了一跳,不自觉脱口而出,“是,他叫洛千雪。” “你们不应该救他!”宇文天成霎时将手中的茶杯一捏,茶杯应声碎成数片,从他手中掉在地上。 李昊晟眼睛一跳,“是你派人追杀他的?” 宇文天成神色冷肃,“正是,我想要他死!” 洛千雪,洛千雪,他如今握着一个关乎他的命运的安危的秘密,他必须要死。 纵然此刻洛千雪还不知道他拥有了这个可以掌握宇文天成生死存亡的秘密,宇文天成也不敢懈怠,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可以保守秘密的,除了死人。 “要他死?他怎么得罪你了?”李昊晟重新取出一个茶杯,倒上茶后将茶杯推到宇文天成面前,“他应该与你没有什么交集才对。” “这个理由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洛千雪必须死就行。”宇文天成敛下眼眸,隐藏中眼中的汹涌狂潮,“他是我必须一定要杀的人,为了杀他,我甚至可以把李昊琛一块杀掉。” 李昊晟皱眉,这洛千雪到底怎么得罪宇文天成了?竟成了宇文天成这只老狐狸非要斩杀的人不可。按理说洛千雪在金国,宇文天成在月国,他们根本没有交集。 “那你想怎么样?”李昊晟问道。 “你能杀了他吗?”宇文天成反问道。 “不能,他武功高强,我并未习武,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况且皇家别院周围有一百个暗卫紧盯着,我根本没有机会动手。” “至于用毒……”李昊晟正在思考用什么毒药可以将他一击毙命时,宇文天成却一言打断他。 “用毒不行,他修了一门奇怪的武功,百毒不侵,我以前试过。就是因为用毒不行,我才又找的杀手阁出面。” “本来以为这次便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半路被李昊琛碰到。”宇文天成咬咬牙,细长的眼眸中射出阴毒的光,李昊晟打了个寒蝉,突然想起当初李昊琛并不同意将人,是他非要将人救起的。 生怕宇文天成知道此事,他赶紧附和道:“是啊,李昊琛此人便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我在旁边喊着快走,他却非要救他!到了后来杀手出现后,我更是又说了一遍将人留下,哪只他竟然还是不听。” 李昊晟颠倒黑白都不带打草稿的,几句话只见就把罪名都推到了李昊琛身上。 宇文天成闻言眼中的怨毒和阴冷更甚,他咬牙切齿道:“李昊琛,李昊琛……我定要你万分后悔。” “既然你没有把握杀了洛千雪,那你就想个办法给我把洛千雪引出来,若是能将李昊琛引出来,我便帮你一并杀了他。” “这……”他不是不想杀了李昊琛,可是如果此时杀了他,那罪名岂不是会安在自己头上? 宇文天成看到李昊晟犹豫不决的怂样,冷笑一声,“别忘了,此处是金国,我前几日抓到一个人,后来一查,乃是金国前丞相——朱寿允,女帝将朱寿允的一家都处以了凌迟极刑,朱家由此绝后,更甚者女帝后来还将他们的尸骨都拿去喂了狗,此等大仇,不共戴天。” “我们只消将罪名推到此身上,便可一不做二不休。” “此人与金国女帝有仇,而金国女帝去了大曜国的镇北大将军。金国女帝久居皇宫,他无缘报仇,眼看金国日益强盛,便要与大曜国结盟,他便计上心来,设计杀了大曜国的太子。” “大曜国的太子死在金国的土地上,便是不是被女帝所杀,也是因她而死。此事发生,你想大曜国还能与金国结盟吗?” “公孙拓是李昊琛的人,我想你也不想看到公孙拓当了金国的皇后后,大曜国和金国日益融洽吧?” 李昊晟抿了一口茶,竟然无法反驳,“我的确是不想在现在的情形下,金国和大曜国结盟。” “这是一点好处,将罪名推到朱寿允身上,你我不仅可以与此事撇得干干净净,你此次回国之后,还可以稳坐太子之位。” “我知道,李昊琛在大曜国每次都压你一头,可是除他之外,你再无对手。如今他一死,我想最高兴的应该是你,让你们费氏党羽联合在太康帝面前奏请立你为太子,他虽是不愿,但迫于现状,也只能接受。” “而我也可以除掉洛千雪这个心头大患,如此一石三鸟,岂不快哉?” 宇文天成是天生的博弈者和阴谋家,他心思诡谲,手段阴毒,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善于李永生身旁所有可以利用之人。 朱寿允本是他用来牵制金国女帝的砝码,却没想到金国女帝到了最后一课,并不买他的账。 那朱寿允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可随即他得知洛千雪被李昊琛救了之后,便在最快的时间,相处了这么个阴毒的主意,不可谓不阴险。 李昊晟被宇文天成的一番言论彻底说服,他有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没有开口,只是在沉思这件事的利弊危害,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可以,但是我要你手下的杀手也刺我一刀。”既然要做戏,便要做的逼真一些才是。 宇文天成早就料到他会答应,对他的答案他早已成竹在胸,也不觉得奇怪,“既然如此,安排刺杀的行动便交给我,而你要做的,便是将他们几人引出来,带到我们约定杀人的地点,暗卫这些人最好也要甩开。” 李昊晟点点头,“好,不如我们这样……” 两人又在屋中商量许久,才商量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周密计划。 计划定出,两人皆是长舒一口气,相视一笑。 这两个人都是人面兽心的禽兽,两个人一笑便仿佛是那豺狼和虎豹,都没按什么好心。 李昊晟当年在月国曾多次受到宇文天成的相救,后来他虽是看透了宇文天成的本质,却因为宇文天成羽翼丰满,实力不俗也甘愿栖息在他的羽翼之下。 再到后来自己回国之事,也是宇文天成和自己还有外公一手策划的。 宇文天成两军对垒时假装被费远征擒住,费远征顺势按计划未上奏太康帝便以宇文天成为人质交换回了李昊晟。 由此,李昊晟顺利回到大曜国,而宇文天成吞并大曜国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李昊晟想成为上位者,若是李昊晟不回国,这大曜国被太康看好的李昊琛一家独大,必定会在没有争斗的情况下便登上皇位。 敌人实力的衰弱便是自身实力的提升,他这么多在皇宫中扶持李昊晟,庇佑李昊晟,便就是为了让李昊晟不断传递出他自己想要回国,想要上位者的消息给他的外公。 费远征此人好大喜功,他女儿又在后宫受宠,他早也受够了这种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若是李昊琛当了皇上,自己最大也就是个将军,他也想封王为侯! 两人都是为了私欲,费远征心中为了帮助李昊晟回到月国,便开始不遗余力的在大曜国皇宫中打压李昊琛。 这自然是宇文天成喜闻乐见的事情,斗吧,斗得再激烈些,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才能得利。 第69章 许辞遇险 李昊晟入夜方归,李昊琛和许辞早已从金国皇宫归来,用了晚膳,正在遛弯消食儿。 他们两人这几日都未曾好好在一起说上什么话,吃完晚饭,他们便趁着这个时候在园林中相并而行,边走边聊。 因为小清惧怕生人,他的活动空间只有那座珍芳阁而已,李昊琛自然也是未曾见过这位金国大皇子的。 许辞将金国大皇子的异常之处告诉了李昊琛,叹道:“小清心性如稚童,又不良于行。不过老天垂怜,幸得他有一个对他百般疼爱的弟弟和皇家的尊贵身份,可以永享安宁,无忧无虑。” 李昊琛却对此持不同看法,“孤却不这么认为,他出生在皇家到底是福是祸,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皇宫之中的人大凡相同,素来喜欢踩低捧高,欺软怕硬。他心智不全,纵使金国女帝再如何疼爱他,也不可能日日陪着他。沉默寡言、心智不开、不良于行的金国皇子平日里到底过得什么日子,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第58节 李昊琛语气平淡无奇,继续道,“你别看他如今心智不全,不良于行。说不定他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出生在皇室的缘故,他若是出生在寻常人家,如今可能已是轰动一时的少年才俊。” 听完李昊琛一席话,许辞沉默良久。 李昊琛出生于皇室,身在皇权争斗的漩涡之中,对于皇家之事了解的最为清楚… 皇室乃是天子,寻常百姓见到皇室无不惶恐避让,卑颜屈膝。 却不知皇室之中的污秽比寻常宅门之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小清如今此等情境,当真是如太子殿下所言。 李昊琛见许辞皱眉的模样,随手捏了捏他的耳朵,“金国的事情,自有他们自己处理的法子,你我只是这里的过客,无需多想。” 许辞点点头,“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想到小清是皇权争斗下的牺牲品,我便没来由的一阵心疼罢了。” “若是当真心疼,下次你再去看他之时,可带上一条皮鞭。”李昊琛将目光投在旁边的石兰上,眼神晦暗不明,“与其让旁人保护他,不若让他自己学会自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好!” 每次两人相处之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他们逛逛停停,已是月上柳梢头。 许辞明日还要去皇宫继续为小清将奇闻趣事,李昊琛却不能经常皇宫跑。正好公孙拓约了李昊琛明日到陵州一览民俗风情,李昊琛便也答应了。 如此二人在无人的黑暗之中亲热一番,便各回屋中歇息着。 李昊晟回府之时,已近亥时,众人都已睡下,树梢之上只有几头猫头鹰还在发出“咕咕”的声音。 静谧的夜空又透出几分诡异的平静,仿佛预示着暴风雨前的安宁。 次日,许辞果真为小清带了一条鞭子。 这条鞭子是随行一个使鞭子的暗卫的,这条鞭子是那个暗卫额外带的备用一条,他今早特意找了墨夜,求他帮自己要来。 抚着手中精致雕琢的鞭子,许辞脑海中勾勒着纯洁的小清手持鞭子怒打无良奴才的情景,竟有说不出的可爱,他不自觉笑出声,低头端详这柄粗长的鞭子。 这条鞭子是那名暗卫用深海中的鲸筋所制,鞭体强劲有力,颇为好用。 马车还在渐行渐缓地走着,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喀拉”马车前发出一阵嘶鸣,许辞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欣赏皮鞭的许辞登时神色一凛,紧紧攥住手中的鞭柄。 他赶忙抓住窗框,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车外已传来金铁交鸣的声音,李昊琛担心许辞安危,每次许辞出行,他都命三十个暗卫紧紧跟随其后,暗中保护。 耳边传来呼啸的声音,许辞脚下飞快,一个箭步已是撞出马车外。 一离开马车,方才他端坐的地方已然插进了一柄长剑,“嗡嗡”地发出挑衅的声音。 许辞出了马车门,这才看清楚目前情况,五十多个黑衣人竟然将他们这辆马车层层围起! 许辞心下凛然,突然想起了追杀洛千雪的那些人。 压下心头的骇意,许辞抓着鞭柄,双腿弯曲,作战斗状。他不会武功,但是在许梓娴的耳濡目染之下,还是会几个招式的。 皇家别院到金国皇宫的此段路程中并无什么行人,当初金国女帝为了来访客人的休息环境着想,特意选了这处幽静雅致的皇家别院。 而且君臣有别,民众们知道此处是皇家别院后,更不会比邻而居。故而这处别院周围无甚居民。 为首的暗卫见许辞出来,赶紧与其他两个暗卫冲过去,“许公子,我带你走。” 许辞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他不会武功,留在这里只会牵制住暗卫的行动,平添麻烦。 而且这些人摆明了冲着自己来的,只要自己逃到安全的地方,他们见任务无法完成必定不会在做什么无用功。 为首的影卫轻功最好,他将许辞背在背上,便朝皇家别院的方向而去。 他们已走了一段时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地,此处离皇家别院也有些距离。两个暗卫紧随其后护其左右。 他们不遗余力的狂奔而行,许辞握住手中的皮鞭,呼啸中的风划过脸上,带来阵阵刺痛,两旁的树木飞速略过,眼前景象一晃而过。 骤然,他心下一惊,出口道:“慢!快下去,太子的信物掉了。” 背他的暗卫一愣,速度却还是降了下来,“东西很重要吗?” “对,太子的令牌,拿着它如太子亲临,不能丢!”许辞迎着风,大声道。 暗卫顿了顿,“好,但是要快些。”说罢他降下速度,三两下便落在地上。 许辞甫一下地便朝后飞奔,边跑低头找着什么东西。暗卫怕他跑丢,紧随其后。 紧握住鞭柄,许辞低头细细寻找,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处灌木丛之中。 长满倒刺的灌木丛深处,一个明晃晃的物什正反射着太阳刺眼的光芒。 许辞眼前一亮,指着远处的灌木丛道,“便是那里了,我不会武功,你们二人去帮我拿回来吧。” 为首的暗卫不疑有他,点点头,便慢慢用剑劈开灌木丛,与另一个暗卫亦步亦趋往里走着。 因为地上长满了倒刺,两人走的并不快。 两人越走越靠里,许辞咽了口唾沫,趁着另一个暗卫不注意时,手中长鞭猛然一甩,狠狠袭上了这名暗卫的小腿。 杀气骤起,暗卫赶忙躲闪。 虽躲过了要害,他的小腿却还是被鞭尾伤到。这鞭子使用深海鲨鲸的强筋所造,本身便蕴含有强大的力量。 便是不会武功的许辞甩出去,这鞭子的威力也不可小觑。 那暗卫惨叫一声,捂住受伤的腿,双目赤红的瞪着许辞,“你!” 暗卫的惨叫声已经惊动了密灌丛中的那二人,两人听到声音,便知那边出了事,赶忙停下脚步。 许辞见一招成功,也不恋战,赶紧转身拔腿便钻进了另一面的密林之中。 暗卫见许辞离去,便要去追,可他方才却被许辞伤到了小腿,如今这条腿犹如被火灼烧一般,除了感到火辣辣的刺疼外,竟连丝毫的落地的踏实感觉都没有。 他这条腿如今是又麻又疼,根本追赶不上动若脱兔的许辞。 那暗卫追了两步,见追不上,便一咬牙,对着灌木丛中的二人喝道:“还找他妈逼啊,这个小贱人跑了!” 密灌丛中,无处落脚,他们便是连施展轻功的余地都没有。 其中一人回道:“知道了,这就出来!他一个不会武功的野猫,便是再聪慧,还能逃出我们在这林子里布下的天罗地网?” 灌木丛外的那人啐了一口唾骂,“这个小贱人,差点上了老子的命根子。若是被我逮到,定要他生不如死!喂,你们快些,若是让老大知道我们三个人居然连个不会武功的家伙都看不住,定不会轻饶我们!” 这边三个人齐齐回合,那边许辞在草丛中狂奔。 凡是大曜国的暗卫,除了衣服的统一外,他们都会在武器上刻上属于暗卫的特殊标记。 像是墨夜这样的精甲影卫,他们除了衣服上绣了一柄小剑以外,在武器一角还会也可有此等标记。 而一般的影卫,则是在领口绣有一朵兰花,在武器一角刻上兰花的标记。 这些习武之人多惯用自己的武器,轻易不会更换。可方才在半空中,据他观察,他们虽然衣服是兰花暗卫的衣服,可是他们的武器上却都没有兰花标记。 这些人是假冒的!许辞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后,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如今他已落到了敌人手中,还有比这更悲惨的结果吗? 既然已经是底线,他又有何惧。方才担心,是怕被抓,如今已经在敌人手里,他便反而不怕了。 既然没有后顾之忧,置之死地,而后生。 趁着他们带自己飞的时候他细细观察地面,便找了方才那么一处地方,一边是灌木,一边是茂密草地。 一边可以控制住敌人,一边可以方便自己逃亡。 便就是在思考的千钧一发之际,他悄悄将一片厚厚的金叶子丢下,看到落到灌木丛中,这才有了之前那段对话。 第70章 发现许辞 逃出他们的视线之后,许辞便将怀中的信号弹点起放在了天空之上。 信号弹发出一声刺耳的哨鸣,继而爆发出一道明亮的丹红烟雾。 做完这些,许辞并不久留,赶紧离开这里,朝深处而去。 …… 树洞之中,许辞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树外的动静。 “这里也没有,你们那有吗?” “没有!” “嘿,这个一个大活人,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 “林子这么大,他又不会武功,左右不过躲起来了,只是不知道他躲哪里去了。”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快继续找,方才他放了信号弹,恐怕马上就要援军来了,我们再到那边看看。” 脚步摩擦着草地的声音渐行渐远,许辞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了,才扫开树洞前遮挡的野草,走了出来。 望了望天,许辞不假思索,如今该已是巳时,看太阳位置,北方应该是在那处。 许辞转过身去,皱起眉头,东西南北他是知道,可他人生地不熟,天哪,他并不知道皇家别院在此处的哪个方位啊! 周围遍布杀手,看样子之前行事,并不是要杀了自己,而仅仅是抓住自己。 可为什么要抓住自己?他不过就是个五品太子冼马,谁会费这么大的经历来抓他?他们要抓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了引出太子殿下! 许辞目光一凛,心头一颤。 这里是金国,是谁要引出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引出太子殿下? 作为坏的打算的话,他们是想要太子殿下的性命,那太子殿下死了,谁会获得最大的利益? 不做他人想,获得最大利益的人,只有一个人——四皇子李昊晟! 可是他应该不敢这么名目张大杀人啊!而且他也必定没有这般能耐,找这么多人来抓他们,那还有谁的?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宇文天成! 对了,定是宇文天成和李昊晟联合,李昊晟将暗卫偷偷换成自己的人,而宇文天成召集江湖势力抓他。 太子殿下若是出事,他们二人皆可获益,李昊晟在朝堂之上再无对手,而宇文天成也不必担心若是太子登基,他面临的便是来自太子强势的打压。 可这也不对啊,太康帝身体健壮硬朗,正值壮年,太子登基还早得很,宇文天成又为何会下了血本,非要治他们于死地? 突然许辞想起了一点,方才黑衣人现身之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而是洛千雪。 洛千雪也是被以人海战术的黑衣人追赶绞杀,他也是。 洛千雪刚刚进入皇家别院,他便受到刺客追杀,岂不是太巧合了? 第59节 莫不是宇文天成真正的目标是洛千雪?但洛千雪在皇家别院养伤,轻易不会出来。皇家别院毕竟是金国御园,宇文天成再怎么有猖獗,也不敢肆无忌惮的闯进皇家别院去杀他。 柿子还会挑软的捏,而他许辞,便成了这个软柿子。 先拿下自己,以自己为饵将太子殿下和洛千雪引出来,一不做二不休,一网打尽。 看来洛千雪攥着宇文天成一个天大的秘密啊,否则他怎么如此疯狂的非要杀了他。 想通了来龙去脉,许辞揉了揉脸,现在想这么多干嘛,有个屁用,又不能作逃跑用! 信号弹已经放出去了,这信号弹是墨夜给自己的,是精甲暗卫专用的求救弹,相信此刻太子殿下和墨夜已经朝这边而来。 远处又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许辞皱起眉头,飞快地重新钻进树洞之中躲好。 对方刚刚搜查过这里,应该不会再来才对,如今再回来,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听脚步声对方似乎有两个人,其中一人还骑着马。 那两人慢慢走到许辞躲藏之处的不远地方,其中一人开口问道:“这里也搜查过了?” 许辞耳朵一挺,是宇文天成的声音。 “找过了,没有发现。” “不,他一定还在这附近,他在不远之处点了信号弹,你们便马上赶来。赶来之时他便消失不见了。别的地方都不用去,就围着这一片,再给我仔细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属下遵命!”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复命的人似乎正要走,却又突然被宇文天成叫住。 “等下!”宇文天成的脚步渐渐靠近许辞躲藏的山洞,“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宇文天成蹲下身,捏起一缕丝线,“云锦丝,呵呵,这可不是你们能穿得起的。许辞恐怕就躲在这附近。将人找来,给我围着这个地方,仔细搜索。” “是!”那黑衣人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宇文天成也骑着马离开。 两人走远,许辞才再次出来,他低头仔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想找到被刮的线头在那,可低头一看,却突然发现他今日穿的并非是云锦,而是苏州丝绸。 不好,中计了! 才发现中计,他便听到一阵大笑声,宇文天成从不远处缓缓走出,哪还是骑着马,原来方才离开的便是宇文天成,而是宇文天成的那匹马! 许辞一凛,“宇文天成,果然是你!” “奥,看来你已经猜到是我了,”宇文天成挑挑眉,不以为意道,“猜到又如何,你也不能拿我如何。” “宇文殿下,你我如今都是金国的客人,这般是为何?”许辞已经从宇文天成的眼中看出了杀意,难道他想杀了自己? “我想如何,你还不需要知道。”宇文天成并不愿多谈,眼看他一步步逼来,许辞却突然仰天一笑。 “宇文殿下,你即便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洛千雪,和他手里那份至关重要的秘密。”许辞说话间用眼神注意着宇文天成的表情,果然见他身形一顿,面容一凝。 宇文天成声音一冷,“你怎么知道的,是他告诉你的?” “我不仅知道洛千雪,我还知道李昊晟。”许辞面无表情,冷道。 “李昊晟?你知道他什么?” “我知道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洛千雪,也不是李昊琛,而是李昊晟,是他,会在将来陷你于死地。”许辞云淡风轻地一笑,“因为我可以预知未来。” 宇文天成闻言哈哈一笑,“预知未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第71章 太子来救 许辞高深莫测地一笑:“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却要听我把话说完,否则你必定会后悔的。” “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宇文天成嗤笑,“却要在谈什么怪力乱神之事。” “宇文点下,您是聪明人,我所言是真是假,您应该辩得一清二楚。”许辞挺起腰杆,道,“我的确是在拖延时间,可是你应该也看得出,我所言非虚,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 宇文天成冷冷望向许辞的眼,他的眼中黑白分明,清明一片,全然没有被捕捉住时该有的惶恐,“许辞,你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许辞歪头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不,我不只是十五岁,我马上就要十六岁了。” “我可以让你过不了十六岁的生辰,”宇文天成搓了搓手,冷道,“你说罢,我倒要听听,你说的关于我的未来。” “在未来几年,会有一个名叫许梓颖的女子,带着名为‘火药’的东西去找李昊晟,李昊晟借着这种火药,与他的外公费远征费大人一起将大曜国纳入囊中,皇上被残害致死,太子殿下被发配边疆,孤老终生。” “李昊晟称帝之后,还不满足,他又凭借这种火药,四处征战,没过几年,你们月国也被他侵吞并入,而你,宇文皇子,自始至终,都还没来得及登上帝位,月国就灭亡了!” 宇文天成呵呵嗤笑一声,“一派胡言,还以为你能讲出什么笑话,简直是胡言乱语。”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现在杀了我。”许辞眸光一闪,慢慢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之后你可以去找这个女子,看看她是否果真发明了‘火药’,这个女子按名义上来说,该是我的妹妹,许长宗东窗事发后,她的母亲便带着许梓颖偷偷跑了,我的人后来查到,她们最近在南疆巫神族附近出现过。” “你说这是真的,那你倒是说说,火药为何物?”宇文天成皱眉,这火药之词闻所未闻。 “火药火药,顾名思义,用火点燃之药,此物用一个黑色圆球盛装,点燃引线,便可爆炸。火药威力无比,可瞬间崩飞数个成年大汉,实为可怕之物。”许辞又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许辞自知今日生还无望,但是我还是要提醒大人,许梓颖和她的母亲一般,自私自利,毫无人性可言,只要你给她足够的利益,她便可为你所用。当然反之亦然,若是旁人给了她超过你的那一份,也便会毫不留情的背叛你。” “她是你妹妹,你就这样评价她?” “呵呵,就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我才能看透她的性子,好在临死前给宇文殿下提个醒,我还要提醒殿下一声,”许辞笑了笑,突然一指身后,“我的救兵来了。” 宇文天成一愣,猛的回头看去,身后只有满目的青色野草和郁郁葱葱的树木,哪有什么人影。 便就在宇文天成回身的一刹那,许辞猛的窜出,朝身后猛跑而去。 宇文天成咬牙,本以为捉住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小少年,出动五十人已是大材小用。而且这五十人只是为了对付那三十名暗卫的罢了,并不是为了擒住许辞所来,可没想到,却反而是这许辞狡兔三窟,数次都被他逃脱。 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先将许辞抓住,再用许辞迫使李昊琛和洛千雪前来,等他们到了指定地点,在周围围堵的一百个杀手便倾巢而出,势必将他们斩杀。 可如今只抓一个许辞,便废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真是开头不利!既然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去死吧。 宇文天成大怒,手腕轻挥,便有一道寒芒从袖口中疾射而出。 眼看跑的越来越远的许辞便要被这支暗器射中,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倏地从宇文天成头上掠过,如鬼魅一般,将许辞扑倒在地,堪堪避过了那道寒箭。 许辞回头,大喜:“墨夜,是你。” 墨夜点点头,将许辞一把扛在自己肩头,“走,太子在下面等着。” 许辞一愣,“下面?” 墨夜哪里还顾得上说话,他扛起许辞便非也似得往前掠过,身后数道身影穷追不舍,但墨夜轻功天下一绝,哪是旁人能追上的。就这样,墨夜刚要甩开一拨人,便又有另一波早已埋伏在两侧的黑衣人再次中出紧跟其后,暗器飞射不断。 墨夜左躲右闪,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埋伏,直到飞到一处峭壁之前。 许辞盯着这陡峭的山崖,山崖下面是湍急的河水。 许辞咽了一口气,指着这悬崖之下问道,“你别告诉我太子殿下在这下面等我?” 墨夜点点头,“正是,跳下去。”他说着便要将许辞从山崖上扔下去。 许辞大惊,忙抓住墨夜的袖子,“等等等等……” 许辞欲哭无泪,他前世堂堂官拜一品的许丞相,今世年少有为的许冼马,但是他妈的怕高啊! 正待将带着许辞下去的墨夜微微愕然,“许冼马,你怎么了?” 许辞紧紧攥住墨夜的袖子,声音颤抖道:“我……我他妈地怕高啊!” “呃……”墨夜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 可以独自面对五十人的追杀,可以冷静地燃放信号弹并拖到他们救援,可以跟诡谲莫测的宇文天成谈判的许冼马,居然怕高? 真是天大的笑话好吗?! “许冼马,”墨夜蓦地拉下脸,指着瀑布之下,“如今太子就呆在那湍急的水流之中,抬头密切看着崖上你的动向,你却说你怕高?”脑子有坑吧? 一听太子殿下在那水里等着,便大叫一声,“你是说太子在水里泡着?!” 墨夜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这怎么行,这处水流如此凶猛湍急,便是武功毅力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多时啊。”许辞急道,回头却看到依然没有动作的墨夜,气的猛拍了一下他的背,“墨夜大人,还等什么,赶紧跳。” 墨夜:“……” 宇文天成骑上马,跟派出的杀手一齐在后面猛追,直到追到悬崖之处,只看到两个下跳的身影…… 悬崖之下,急速下落的速度令许辞经不住大叫出生,恐怖的气流仿佛吞噬一切的恶龙,呼啸尖锐的风声令许辞有种下一刻便要刺破耳膜的感觉。 他紧闭着双眸,不敢睁开半分。 突然,墨夜将他的头圈在自己怀中。下一刻,巨大的水压撞击袭来,他们已经掉进了水里。 挤压袭来的一刹那,许辞便觉得身上一轻,原来墨夜被在水压冲击下,已是迫地松开了手,放开了许辞。 就在许辞被甩出的一刹那,一个温暖健壮的手臂将他紧紧圈在自己怀中,口对口渡过去一口气。 熟悉的温厚触感伴随着腥甜咸涩的味道一齐进入口中,是太子殿下! 许辞猛的睁开眼,正是半日未见的李昊琛。李昊琛弯眉向许辞露出了一个安抚地笑容,便指了指许辞身后的墨夜,许辞回头一看,顿时大惊。 那怪方才口中会有腥甜的味道,原来墨夜被暗器射中了。 与李昊琛互视一眼,许辞点点头,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一齐向快要昏迷的墨夜游去,一人驾着他一个手臂,借着水流之势,在水击打出的泡沫之下顺水而下。 悬崖之上,宇文天成紧紧攥住手中的弓箭,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便是小看了许辞,这个谋策的计划已是不能用了。李昊琛本来就是搭上了,既然他们逃开了,那就先放在一边,可洛千雪,必须死。 …… 墨夜肩膀上插着一柄长长的弓箭,他如今脸色惨白,神志不清,已是快要昏迷。 李昊琛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端详一番他的唇色和后背的伤口,“箭上有毒,我们快回去。” 他们游到下游,一辆马车正在那里安静地等着。李昊琛指挥着许辞一起驾着墨夜往马车而去,“这是接应我们的马车。” 许辞点点头,便跟着一起赶紧进了马车,驾车之人也是精甲暗影的一员,见到首领身负重伤,不敢迟疑,他们甫一上马,便驾着马车如风一般迅速离去。 “不管这是什么毒药,有一个人,绝对能解,”许辞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墨夜,咬咬唇,心中充满谢意。 李昊琛也很是担心墨夜的伤情,从他认识墨夜起,他还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是谁?” “洛千雪!他身上的血可解百毒,既可以解自己的,也可以解别人的。”许辞道,“回去后我们就放他一点血,来救墨夜!” 这是他基本可以肯定,是由洛千雪而起,既然是因他而起,便总要付出点保护费和代价。 李昊琛点点头,“好。”不管他的血能不能接百毒,但凡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一试,墨夜毕竟是为了保护许辞才受的伤。 第72章 宇文身份 第60节 金国,皇家别馆 床上的墨夜脸上血色全无,太医剪掉过长的箭尾,正在用麻沸散做着最后的麻醉。=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金国女帝坐在外面大堂中,焦急地等待着太医的结果,时间漫长而缓慢。因担心女帝,公孙拓只是进去看了一会儿便又匆匆出来,握住女帝的手,一起等待着。 他们方才刚刚赶到,听说许辞被擒而后被救之事后,两人立刻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第一时间快速赶来。 幸好有惊无险,他们无甚伤害,只希望墨夜莫要出事。 想想若是许辞被擒住,那真是后果不敢设想。太子若是出了事,那金国和大曜国之间恐怕就免不了兵戎相见,到时候硝烟不断,波及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子民。 金国女帝是金国的天、金国的皇,她首先自然是为金国的子民着想。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白太医已做好了万全准备,这才拿起刀子,小心割去箭头没入处的腐肉,将箭头小心取出来。白太医面容苍白,瘦骨如柴。年纪三十便是金国无人可与之攀比一二的大夫。 他十五岁出药王谷,十六岁时用一味奇药便轻松地解决了瘟疫,自此一举成名。 金国人常道,金国有三宝,矿山、女帝和白衣。 这里面的白衣,说的便是白太医——白秋。 但这两年不知怎么的,白秋的兴趣就开始有些奇怪。 他整日窝在自己的药房中,醉心于金石丹药,除了亲自外出采药外,就连领药都是让药童前去。大门不出二门不人,简直要长蘑菇了,本来就不健康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上更是瘦得跟骷髅一般。 金国女帝一听到墨夜出事,二话不说便将沉浸在研究中的白太医拉了过来。 李昊琛和许辞见白太医动作娴熟地将带着倒刺的箭头取出来,墨夜还在沉稳的呼吸,丝毫没有感到痛苦时,这才双双长舒了一口气。 白秋将箭头放到白布上,用袖摆随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将手洗净给墨夜上了药和裹上绷带,这才舒了口气道:“好了,好好照顾他,忌肉忌辛辣忌冷,多喝骨汤。还有这瓶药,早晚各一次,一天两次敷在伤口处。我会再开一帖药,也是早晚两次,敷药后用。” 一口气说完这些,白秋又低头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要说的,这才又道,“嗯,就是这些,其他没有了,按我说的,七天后应可大好,行动无碍。” 许辞点点头,鞠了一礼,“多谢白太医相助,不胜感激。” 白秋赶着回去研究金石之药,随便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若是没什么事情,在下这就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便背着药箱禀告女帝后匆匆离去。 …… 墨夜的伤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了,那剩下来的就是要和洛千雪好好算账了,方才他们用了洛千雪一点血,解了墨夜的剧毒,之后便没理会墨夜。 如今二人空出时间,送走了女帝和公孙拓,这才并肩走向洛千雪住处。 此刻,洛千雪正在收拾行囊。 他冷情,不代表无情。李昊琛救他,他们却因自己而陷入危险之中,自己已是无义。若是在继续留下来,他们一定还会被波及到,那自己就当真是无情无义了。 房门是虚掩着的,李昊琛轻轻一推房门便打开了,入眼的便是洛千雪拿起剑要走的架势。 “你要去哪?”李昊琛一凛,问道。 “陷诸位于危险之中,在下是在有愧。”洛千雪一抱拳,“我还是尽早离开,免得你们再受伤害。” “你想走我们不拦,可是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小辞因你险些被抓,墨夜因你险些丧命,你不想报仇,我却不能坐视我的人任人宰割、受人欺负而不作为。”李昊琛阖上门道,“这笔账,我李昊琛定会找那宇文天成和李昊晟算个明白。你若是当真觉得对不住我们,就告诉我们,宇文天成为什么会如此不遗余力地追杀你。” 洛千雪眼波流转,不假思索道:“可能和我的身世有关……我本是月国人,从小就是孤儿,被我师父破灭老人收养长大。就在两年前,这帮杀手凭空出现,满世界地追杀我。” “为了躲避这些人的追杀,我就来到了金国。金国闭关锁关,又不与外国来往,躲在这里还算安全。临走前师父曾将我叫到跟前,跟我说出了隐藏多年的秘密。” 洛千雪放下包袱,掀开衣襟露出了肩膀上的肌肤。 他用内力用力揉搓了几下,那本来光洁无瑕的肌肤上渐渐显现出一个月牙状的红色印记,“二十年前,月国武林中里显赫一时的红月家族一夜之间全部毙命,一百四十七口人,无一人生还。而我,就是那侥幸逃脱的一人。” “当年我刚出生,天生五体不勤,不良于行,母亲便将还在襁褓中的我送到了破灭老人那里,由此躲过一劫。师父怕我报仇,便也未曾告诉我真相。可是当两年前开始有人追杀我之后,师父怀疑是二十年前那帮人,便将真相告诉了我,希望我能暂时留在他身边避避风头,但我去意已决,就此离开来到了金国。” 许辞接话道:“二十年前,宇文天成应该也就才十五六岁吧?从现在看来,他应该也跟二十年前红月家族一事脱不了干系。” 洛千雪‘嗯’,了一声,“所以我这两年一直在调查他,也查出了点东西。在他的身上,我也发现了这个胎记,专属于红月家族的印记!” 李昊琛和许辞闻言猛地一震,双双睁大双眼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许辞结巴道:“你的意思是……宇文天成,是红月家族的血脉?” 洛千雪虽然迟疑了片刻,可最后还是皱眉点了点头,“从目前我调查的事情来看,应该是这样没错。” “于是我又慢慢调查了红月家族,然后我发现,三十五年前红月家族出生了一个女婴,跟宇文天成年龄相同,就连出生的月份也是几乎一样的。宇文天成是六月生,而女婴据说是七月生。你们猜,这个女婴,有没有可能会是月国皇室的公主?” 许辞咽了一口唾沫,“所以宇文天成才会要杀人灭口,将红月家族斩草除根,因为他害怕他不是皇子的事情败露?!难怪宇文天成发疯似地非要杀了你!” “呵呵,”洛千雪扯出一抹冷笑,“还不知道谁会先死,红月家族那一百多口的鲜血,总得有人来偿还。” “那你想干什么?”李昊琛沉声问道。 “我素来不喜与官场之人来往,特别是皇室之人,当然你们是例外。”洛千雪道,“我如今身受重伤,功力大减,若是我全盛时期,必能取了那宇文天成的狗头。所以我想先找个地方治好伤,等伤好之后再找他算账。” 李昊琛摇摇头,“你不喜与权贵打交道我理解,但是如果你想为真正地打压到宇文天成,我却有一计,你细细听来,若是同意,再做打算也不迟。” 一上来就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气势,直到现在许辞才意识到进来这么久了,三个人却还站着讲话,不免有些好笑。 小媳妇样的许辞赶紧麻利地收拾了一下桌子,从身后推着李昊琛坐下,“来来来,都坐下说,我去把门锁上,精甲暗卫都在旁边守着,不会隔墙有耳的。” 洛千雪看着床上打开的包袱,又看看一脸淡定坐着沏茶倒水的两人,一时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喝茶。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无奈扶额道,“你说说看。” 看着现在还颇为年轻的洛千雪,许辞也觉得很是神奇的。当年他通过梓娴认识他,一身女装,妩媚妖娆。 大凡都是处事不惊,而且平时出事时常没有原则,凭心行事。 而现在的他,虽然已是一身高强武艺无人能敌,可还是青涩了些,举手投足间并没有那么多媚态,果然还是年少。 也不知梓娴如今在长白山如何了,都有两年没有见到她了。 那边李昊琛抿了口茶,便开始道,“宇文天成死了,就只是死了。当时候他死,你也活不了。为了给自己最宠爱的皇子报仇,金国皇帝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深处武林之中,却也受制于庙堂之上。到时候不仅是你,就连你的师父都会受到波及,你忍心吗?” 洛千雪闻言浑身一震,怔愣道,“但是我顷刻间就离开,应该不会留下痕迹。” 许辞一瘪嘴,“你自己也说是应该了,又怎么会有万无一失的。” “呃,这倒也是,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不如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一嘴毛。你既然怀疑宇文天成是红月家族的人,焉知别人没有怀疑的。” “我建议你将宇文天成是红月家族遗孤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就讲他母妃为了稳住地位,偷龙转凤,狸猫换公主!不管确不确定,这事儿都要添油加醋的讲出来,讲的越详细,越离奇越好。” “宇文天成倨傲无比,在金国又是目中无人。皇室中早就有人看不过他,比如那个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太子……” “他们早已被宇文天成逼上了绝路,无路可走。这些人若是一旦有了他的把柄,必定会奋力还击。还有金国皇帝,素来胆小多疑,只要他对宇文天成的信任出现一丝小小的裂痕,那只会越来越大。特别是当众人都说他是野种之时,他更是坐立不安。” “若是将金国传给了一个野种,那他就是全金国的罪人!这种罪名他可担当不起,只要有了这种风声和苗头,再来一个证据,就是那个红月胎记,那么宇文天成必定会渐渐失去实权。” “到时候,你想怎么杀他就怎么杀他,谁还会在乎他。而且还有可能你还没杀死他,便早有人提前帮你动手了。” 第73章 像狗一样 这日,宇文天成正在别馆里憋着坏水,想法子再将洛千雪弄死。 他正在苦思冥想之际,亲信突然来报,将自己打听到的见闻告诉了宇文天成。 宇文天成拢起眉,“你是说李昊晟?” 亲信点点头,“对,现在满大街都传开了。” “呵呵,”宇文天成似毒蛇一般发出“嘶嘶”的冷笑声,“那孤倒要亲自去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 金国,京都陵州,天水楼 天水楼是金国最大的一家酒楼,其中请的说书先生,也都是最有威望的。 这些说书先生不仅将事情讲的绘声绘色,还有根有据,让人深信不疑。 今日,这位年过半百的说书先生就又在讲故事了,讲的不是别人的故事,正是大曜国的太子李昊琛和四皇子李昊晟之间的奇闻轶事。 “话说大曜国太子和四皇子傍晚匆匆回城,却不料在半途中被一物拦住去路。那驾车的马夫是暗卫墨夜所化,他定睛一看,嘿,竟是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那大曜国太子殿下见状,便要绕路而行,可四皇子却偏要救下他。” “大曜国太子劝道,此人身后恐有追兵,我们无力,如何相救。可四皇子登时反对,非要救下他。太子无法,只好随他。你们说,这四皇子殿下是不是个大善人?” 阁楼下的人纷纷点头,大曜国太子见死不救,可四皇子能够据理力争,实属善人。 见到众人的反应,说书老先生哈哈一笑,抚着胡子笑道:“那你们可就错了,且慢慢往下听老夫说。” 说书先生喝了口清茶润润喉,继续道,“救了这名伤者,几人继续走着。没过多久,七八个黑衣人凭空出现,个个都是后背大刀,手染鲜血,怒目凶恶,便要他们留下伤者。” 说书老人卖起了关子,“各位客官们,你们说,这大曜国太子和四皇子又是各有什么反应?” 他这一问,台下的人又开始纷纷讨论起来,各说各的,嘈嘈嚷嚷地。 “老夫我也不卖关子了,方才还不断维护伤者的四皇子,一见这么多黑衣人,顿时就吓白了脸。他到这里方知果然被太子言重,伤者身后的确有人追杀。” “他一拍大腿,就要将伤者留下,换一条生路。可反过来,太子殿下竟然出人意料地拒绝了。太子殿下拦住四皇子,只说了一句话,若当时不上车,我们便可置之不理。可你既然救了他,就要一救到底。” 席间顿时一片哗然之声! 在帘幕紧拉的内阁,宇文天成捏着茶杯,面容扭曲,狰狞欲裂。李昊晟! “说时迟那时快,太子话音刚落,车夫打扮的暗卫墨夜骤然如鬼魅般飞出,眨眼间就取了一人首级,将黑衣人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杀了一人之后,大曜国太子也随即而出,与墨夜背对而立,便要与那剩下七个黑衣人大战三百回合!” “黑衣人也不含糊,片刻就摆出了北斗七星阵,两方势均力敌,短时间竟也分不出个高下。然而突然,一枝木簪突然飞来,正中射中一人死穴,这人正是北斗七星阵的阵眼。这木簪的主人,正是那位受伤的男子。原来这名男子也非常人,他正是从月国第一高手破灭老人的关门弟子,洛千雪,当年被血洗全家的红月家族的遗孤。而据说,他之所以被追杀,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和月国某位皇子的身份有些千丝万缕的关联,那位皇子为保守秘密,才要杀人灭口!” 宇文天成紧握双拳,低吼道:“金国国风竟如此荒诞,由着他人在外胡言乱语败坏别国皇室名誉吗?!” 亲信佝偻着背,静静承受来自宇文天成的迁怒,“殿下,这里是金国,我们已经被金国女帝监视了,不能再继续行动。” 宇文天成紧攥的拳头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嘴唇紧抿。 那日八兄弟追杀洛千雪,眼看就要成功。本来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人给救了。 事后听他们提起来,他只以为是李昊琛救得,却没想到一开始是李昊琛要不救,却是李昊晟非救不可。 这个李昊晟到底想干嘛?!难道自己看走了眼,养了十几年的狗,却原来是条白眼狼? 宇文天成怒极反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本来就是利益牵绊起来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隔阂便会越来越深,直至反目。 一口饮尽杯中清茶,宇文天成重重放下茶杯,“今晚把李昊晟叫到我府上。” 这晚,夜黑风高。 李昊晟头戴斗篷鬼鬼祟祟闪进宇文天成所在的别馆,宇文天成的房中灯火未点,一片漆黑,李昊晟皱眉看向引路的亲信。 第61节 亲信却只是面无表情向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昊晟无奈,只好耸了耸肩推门而入。 关于自己和李昊琛的传言如今已是在金国满大街传开了,不但没有消弭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不用细想都知道,这定是女帝从中默许了,否则平白无故污蔑一个国家的皇子,平民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他都得到了消息,宇文天成更不会不知道,恐怕他今日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吧? 心中苦笑一声,李昊晟抹了一把脸,宇文天成的怒火,可是常人无法经受得了的。 硬着头皮推开房门,李昊晟小心翼翼关门道,“三殿下,我来了。” 黑暗中,只有重重的呼吸声和和铁链发出的铮铮声。 听到铁链的声音,李昊晟打了个寒颤,却还是硬着头皮朝声音方向摸索过去,边走边哀怨道:“这金国真是刁民众多,竟然胡言乱语,公然污蔑皇子,竟说是我救得洛千雪。” 他又道:“这些刁民,当真该千刀万剐。” 黑暗中,铁链拖拽在地上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人不是你救的吗?” “当然不是!”李昊晟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会是我。” “可是我派出去的八兄弟的老大为什么说是你?”宇文天成浓重的嗓音透过黑暗传来,李昊晟打了个寒颤,不禁后退一步。 “我……三殿下,我起初是不知道那人是你要杀的,若是我知道,又岂会救他,我恨不得在背后补上一刀。而且您应该也听八兄弟说了,我后来不是要将人留下吗?” “你不是因为我才将人留下,你是贪生怕死!” 李昊晟一顿,咬唇道:“对,我是贪生怕死,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使命,我自然是不想死!” 黑暗中,宇文天成怒吼一声,“放肆!” 随即一道闪着星光的东西甩过来,李昊晟心中一惊,往旁边闪去。可他快那铁链更快,就在他侧翻之时铁链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将他的脚踝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李昊晟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宇文天成缓缓走到李昊晟面前,扯着他的头发逼着他与自己对视,“李昊晟,你以前是我的狗,以后便也会一直是我的狗。” 李昊晟强忍着疼痛,按压下心中的愤怒和仇恨。 当年在月国当质子,三殿下宇文天成表现地极为善良大度,欺骗到了他。为了得到庇佑,他故意亲近宇文天成。 没想到自己躲过了狼窟,却掉进了虎穴。 宇文天成哪里是善良大度,他简直是个恶魔。 他在没人的时候用狗链将自己栓起来,逼着自己像狗一样匍匐爬行,逼着自己舔舐他的脚尖。 曾经一度他想逃走,可得来的下场却是他挑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从此自己再也不能手持长枪,只能做一个普通的文人。 为了回到大曜国,他千方百计讨好他、奉承他,他才觉得终于驯服了自己,可以让自己出洞打猎了。 在宇文天成的眼里,他李昊晟就是宇文天成养的一条猎犬。 李昊晟恨得浑身战栗,可眼中的虔诚却越来越重。年少时日复一日的凌辱早已让他对宇文天成不自觉的匍匐和跪拜。更何况若是此刻不服软,得到的只会是更加凶猛的对待。 宇文天成见李昊晟温软的眼眸,冷冷一笑,将铁链扔过去,“自己系好,知道后面该怎么做吧?” 李昊晟接过铁链,牙齿在口腔中咯噔咯噔打着寒颤,“是,主人。” 说着他便将铁链上的项圈戴到脖子上系好,将铁链的一端叼在嘴里。尔后像狗一样爬到宇文天成面前,匍匐下身子,仰起头。 宇文天成从李昊晟嘴里接过铁链,粗声道:“将我的鞋舔干净。”李昊晟摇摇屁股,汪汪叫了两声,像狗一样跪舔着对方的鞋面。 望着身下的李昊晟,宇文天成那心中快意的感觉填满胸腔,他举起铁链,一鞭一鞭狠狠甩在李昊晟的背上,“呵,大曜国皇子?温文尔雅玉人?若是让他们看到你如今的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昊晟闷哼一声,口中却没停,继续舔着宇文天成的登云靴。那一声又一声的辱骂远比身上的鞭子更让他愤恨和暴怒,可他必须忍耐,等待时机,总有一天他要让宇文天成也尝尝今日之辱!他今日所受屈辱,定要宇文天成今后十倍偿还! 第74章 返回曜国 金国御凌二十七年,金国女帝大婚,娶得正是大曜国镇北大将军公孙拓。金国并非以女为尊,但因如今女帝执政,为维护本国利益,金国便用的迎娶之礼,而非出嫁之礼。 祭天当日,女帝以天为证,尊公孙拓为后。 随即两人对天盟誓,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大婚当日,金国普天同庆,鲜花洒满大地,民众载歌载舞,正是一片祥和繁荣。 后史学家称这次盛世大婚已为金国打破闭关锁国之政奠定了基础,后来月国的侵略,促使金国与大曜国结盟,从而开创了大陆上为期八百年的曜金盛世。 …… 宴会结束,宇文天成未作久留,率先离开了金国。 临走前他将毫无用处的朱寿允斩杀,将一颗脑袋用上好的檀木匣子装好送到了金国皇宫之中。 金国如今还不能得罪,送个人头给她,也算是示好之意。 他如今回去还有事情要做……宇文天成垂下眼帘,用一旁的刘海遮住了眼眸,曜国苗疆一带巫神族,许梓颖? 不管许辞当日说的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此人真的可以制造那种神奇的武器,那天下岂不是尽在他手? 反正这件事对他而说只是找个人这么简单,他何乐而不为。 金国女帝和公孙拓大婚盛典举行了七天七夜,结束之后,李昊琛出使金国已有近一个月,返程也要有半个月的行程。他身为一国太子,大曜国中尚有一干事物等他处理,自是不能再做久留。 盛典一结束,他们一行人也准备整装待发。 洛千雪为了防止在被人追杀,索性独自离开前往大曜国,并相约在太公府回合。 至于墨夜,由于受伤极重,虽已大好,却仍是无法长期舟车劳顿。金国女帝心中有愧,便主动挽留他在金国皇宫暂且养伤,等伤好之后再回大曜国也不迟。 李昊琛想着反正墨夜不在的这段时间应该也无大事,便也答应。 这一个来回,回的时候就只有李昊琛、许辞、颜四、阿牛这四人了。 至于李昊晟,虽然无法捉到李昊晟的把柄,可却也都知道他的真实面目,故而回去的时候没人愿与其同车。李昊晟无奈,只得自己孤零零独占一辆马车尾随其后。 这一走就是十五日,如此过去一个半月,他们终于又踏入了大曜国的皇城。 再过几日便要进了十月,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猎了,再过一个半月便是冬至,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进京第一件事自然是面见圣上,早在之前暗卫便早已将许辞遇险之事禀告给了太康帝。但暗卫禀报归暗卫,李昊琛身为太子,一行人的领队人,自然是将此行的所遇之事及收获都要重新禀报一次。 太康帝早就知道他们遇险,在李昊琛提起之前只是隐忍不发。 如今李昊琛刚提到此事,太康帝便怒不可遏地一拍案几,拍案而起,“什么乱贼,居然敢伤我大曜国使臣!” 一个半月不见,许辞再看太康帝时,却发现太康帝面容颇为奇怪。 乍一看面色红润,保养有加。可再仔细一看,却发觉他印堂隐隐发黑,眼皮底下更是有大片大片掩饰不住的黑痕。 许辞能发现这事儿,李昊琛自是也能。 许辞侧目看向李昊琛,只见此刻太子殿下眉头微蹙看着太康帝,似有担忧和疑惑。 太康帝素来和蔼仁善,很少有暴怒之刻,更鲜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可他如今怒气上来,竟隐隐有无法遏制之态,李昊琛紧紧盯着太康帝的双手。 他的双手如今正颤抖着紧紧抓着案几,将案几拉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音。 过了许久,太康帝深呼一口气,这才重新坐下,脸上盛怒的表情才消了下去。 李昊琛这才接着禀报,如此一个上午过去,他们才述职完毕,告辞离开。 许辞还要回太公府给老太公和母亲请安,便只好与太子殿下拜别。 大曜皇宫后花园中的枫树已是红叶满身,好不浪漫。那些夏天开得艳丽的牡丹、剑兰、茶花都纷纷凋零,倒是菊花开得正盛。 两人并肩而行,李昊琛踱着步子陪许辞往宫外走去。他们两人的步子都放的极慢,能走多久就走多久。 “太子殿下,”许辞耸耸肩,戳了戳太子殿下的胳膊,“请留步吧。” 李昊琛早已摒退了下人,一路上只有他们二人。他一把抓住许辞戳过来的手指,一个转身便钻进了假山中。 许辞被压在假山上,身前是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 那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烧尽。许辞的脸登时“噗”一脸红扑扑地,眼睛湿漉漉望着身前的太子殿下。 “小辞……”太子殿下炽热的眸子盯着身前的许辞,那眼神热情似火,仿佛要将许辞的衣服都烧光了才罢休。 许辞用没有被握住的手捂住一张老脸,羞涩不已。 加上前世,他好歹也活了有五十岁了,怎么每次太子殿下一这样看他,他就还是跟个雏鸡一般,稚嫩极了。 看到许辞这样羞涩可爱的模样,李昊琛再也控制不住,低头一口噙住了许辞娇嫩红艳的嘴唇。 那热情湿润的饱满唇瓣含在嘴中,李昊琛欲罢不能,更是猛烈的袭击,仔细又深情地品尝了一遍又一遍。 许辞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先是浅尝辄止,之后两人再也不能自拔,紧拥着双方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许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彼此。 许辞脸色绯红,如此出去还不得找人看出端倪。斜睨了李昊琛一眼,他双手托着腮想借着双手的凉意给脸降降温。 “太子殿下,我脸这么红要怎么出去呀?” 李昊琛一乐,笑道,“出不去就在小辞就在东宫留下,我自是欢迎之至。” 自从与许辞互诉衷肠,李昊琛再也不怕引起小辞的不适,再也没有以“孤”自称,两人私下相处时总是“你”“我”相称。 许辞将手心翻过来,用手背继续给两颊降温,娇嗔道:“实在是不公平,每次都是我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太子殿下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李昊琛哈哈一笑,抱住许辞的头就侧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谁说不公平,仔细听听这个心跳声,都快要从我的胸口跳出来了。” 许辞贴在李昊琛的衣服上,耳边传来太子殿下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一声又一声地撞击着他的耳朵,震到他的心里,敲击着他的灵魂。 许辞突然鼻头一酸,眼睛涨疼。 前世他被杀死的时候,是躺在李昊琛身上离开的人世。 当时他伏在他身上,太子殿下已经失去了呼吸,沧桑的脸上恬静淡然,仿佛只是睡着了。 只有那不再跳动的心,才让他不得不接受太子殿下已经离世的事实。 前世带着后悔死去,此生他再次伏在李昊琛胸口听着对方的心跳时,前世的遗憾如今已是实现过半。 老天对他当真不薄,如今只希望早些解决许梓颖和李昊晟,那太子殿下就当真后顾无忧了。 第62节 说起李昊晟,不知怎的,许辞突然想起了太康帝今日的异常举动。 他赶紧收回脑袋问李昊琛,“今日在御书房里,你可发现陛下有些……奇怪之举?” 李昊琛闻言随即蹙起眉头,“见到了,父皇今日的态度几乎可以用性情大变来形容。” 许辞问道:“是陛下今日心情不好还是另有原因?” 李昊琛不假思索,“应该是另有原因,看父皇面色红润,应该并非心中郁结。可细细端倪,又发现他眼皮之下乌青一片,是困乏之态。气色颇好又极为困乏,实在奇怪。而且你离父皇有些远可能没闻到,我最后去父皇身边呈送东西时,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异香,这种熏香我从未闻过,既非龙延香这种浓郁厚重的香味,又非一般宫人常用的甜腻麝香。” “此事我也发现了疑点,之后我会问问贴身服侍父皇的太监总管海公公,你不必太过担心。” “……”许辞沉默不语,前世皇上在最后似乎也是时常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可那是因为魏氏暗中下毒。 如今魏氏已经被罚到了掖庭,早就在争斗开始前便早已失去了资格。 太康帝怎么还是出现了这种症状?难道有些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即便他改变了一些因素,历史还会会按既定的脚步前进? 许辞咬着唇,心中不甘。 不可能,一定是还有什么地方他没有想到。 魏氏……魏氏是被李昊晟勾引才会下毒坑害太康帝的,李昊晟回宫近三年,这三年里他无法入宫,太子殿下也不在宫中,李昊晟的动作他完全不知道。 想到这里,许辞猛的问道:“殿下,你可还记得五年多前被你打入掖庭的魏氏?” 李昊琛点点头,“当然记得。” “你可知道她如今的境况?” “据我所知,两年多前,她在掖庭染了风寒,已经死了。” 许辞心里咯噔一下,“死了?是埋了还是怎么样了?” “掖庭里的宫人都是戴罪之身,死后不会单独埋葬,一般都会一齐埋在了宫外的枯冢里,但是不会立碑的。”听出许辞语气中的急切,李昊琛问道,“怎么,她有问题吗?” 许辞点点头,“有,我怀疑她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 第75章 借尸还魂 大曜皇宫,甘泉宫 摒退下人的太康帝从暗格里取出一方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面正躺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香膏。 他用小刀小心翼翼切下一小块,放在香炉中点燃焚烧,不过片刻,一股馥郁浓烈的熏香味道便散发了出来。 太康帝将肉眼看见的烟雾尽可能多地拨弄到自己身上,如此数十下,直到香膏燃尽,他才停下。 轻舒了口气,太康帝重新将木匣子放进暗格中仔细收好,这才悄悄推来房门,来到了后花园的梅林处。 这里是圣德皇后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不久之前,太康帝已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此处。 梅林还未盛开,夜空中只有繁星点点,树上的蝉都消了声音。 太康帝用斗篷裹好自己,防止身上沾染的味道随风吹散,脚步匆匆。 他走进梅林,才轻声唤道:“圣德……圣德你在哪?”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梅林深处一声婉转轻吟,“陛下。”太康帝眼神一亮,急急朝那处走去。 梅林深处,直接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长发及腰,巧笑倩兮,正定定地微笑望着太康帝,那容貌,正跟他房中悬挂着的圣德皇后生前容貌分毫不差! 太康帝脚步更是加快了几步,直接冲到女子身前,一把将她抱住,“圣德,十日未见,朕好想你。” 女子娇嗔一笑,轻捶着太康帝的肩膀,“陛下,快放开我,您平时的风度哪里去了,怎么我生前就没发现您竟还有如此毛躁的时候。” “那是因为那时候朕极力克制罢了,”太康帝放开女子,怔怔望着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容颜,“当时若是朕知道你会……一定会拼了命的宠你爱你,怎么会让你抱憾而去。” 女子眉间染上一抹忧伤,“只是可怜了我的琛儿,臣妾离开时他只有八岁。自那之后,他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挣扎立威,臣妾是都看在眼里的。可人鬼殊途,我明明就在他的身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欺辱我们的琛儿。” 太康帝见状再次将女子揽进自己怀中,“儿孙自有儿孙福,琛儿可比我这个父皇强多了,如今才只是十九岁,便已经稳立于朝堂,你无需多担心。” 女子眼中闪着泪花,仰头轻轻吻了一下太康帝的下巴,“陛下,此生还能再与陛下如此交谈,臣妾已是心中无憾……我因为一股执念强行留在阳间,如今再无夙愿,再过不久我便要前往阴间投胎去了。” 太康帝闻言倏地加重手上的力道,“不,你不能离开。我们才刚刚见面,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离开朕。” 女子泪眼汪汪,“臣妾也不想哇,可臣妾非走不可。人鬼殊途,即便您能靠犀角香看到臣妾、触碰到臣妾,可臣妾毕竟还是只孤魂野鬼,我留在人间的日子实在太长了,若是总也不去投胎,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不!”太康帝眼中也泛起了泪花,“钦天监玄明雅一定有办法的,他既然能献上犀角香让朕见到你,也一定可以有办法留住你。我明日就去召见他,让他想出法子来!圣德,你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所以留在朕的身边,不要想着离开!” 太康帝双眼赤红,女子抬头微不可见地轻轻睨了,便窝进太康帝的怀里,再也不说话。 太康帝回到寝宫,久久无法入睡。 就在李昊琛一行人离开没多久,钦天监玄明雅突然为他献上了一个奇物,犀角香。 玄明雅自称此物乃从南海仙山寻得,乃是可通鬼魂的奇物。 犀角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就这样,因着对圣德的思念,他开始在每日就寝时屏退侍从,净身燃香,沾衣带。 如此五日过去,那晚他刚刚睡下,却听到耳畔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心中一跳,就将悬挂在床上的佩剑取下刺去。 可刚刺到一半,他就猛然顿住,不敢置信地看向来人。 朦胧的夜明珠下,圣德那张清理动人的脸,就在自己面前…… 可圣德来了没多久,他就昏睡过去,再起来时她已不见了。 急切地找来玄明雅,太康帝让说有人都退下,这才询问起他缘由。 玄明雅毕恭毕敬道,“陛下,您乃真龙天子,四周皆是天罡正气,妖魔鬼怪见之无不退避三舍。而圣德皇后生前乃是真凤之体,死后勉强可以用魂体亲近您,却也不能久留。” “那该怎么办?” “陛下,您的寝宫本身就是龙巢,是天罡正气最浓烈的地方。如果您想见到圣德皇后,又不伤到她,最好还是到圣德皇后生前常去的地方,比如梅林或者她的寝宫。这样她的一部分凤息便可冲击掉您的天罡正气,如此便不会伤到娘娘,对陛下也没有任何危害。” “另外犀角香虽非凡物,但香味易散,所以需日日焚烧熏体,每隔十日方能见一次圣德皇后,否则香味不够,是见不到娘娘的。” “陛下请放心,此乃仙山神灵所赐,用之只会有益无害,您若是长久之用,不仅不会觉得困乏,而且还会面色红润,精力旺盛不减。” 到今日这次,他已经见了圣德四次了,每次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圣德便会消失。而她消失后,他又开始期盼下一个十日。 即便在两人相识时,他也从未如此按捺不住地等待着圣德。 真想让圣德不再消失,永远陪在他身边…… 次日,太康帝将玄明雅秘密召进书房,将昨日的事情讲给了玄明雅听。 “玄明雅,你可有办法让圣德回到我身边?” “这……”玄明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办法有倒是有。” 太康帝眼前一亮,“说来听听。” 玄明雅微眯双眼,掐指算着,“我掐算到在京城北边某处,有一个村庄中有一少女,身体与圣德皇后的灵魂极为契合。若是将圣德皇后的灵魂融进她的肉体中,那圣德皇后便可以人的身份重新回到陛下身边。” “这么说这个女孩是刚死的吗?”太康帝问道。 玄明雅摇摇头,“不,这个少女天生七窍缺三窍,天生神志不清,痴痴傻傻的。我们需要将这个少女的魂体赶出她的身体,才能再将娘娘的魂体放进去。” 太康帝皱起眉头,“那岂不是形同杀了一个无辜的女子?” “可是陛下,她只是个本就是个傻子,而娘娘天生贵体,能让娘娘进入她的身体,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而且这个身体千年难得一遇,若是这次错过了,只怕还要上数百年,到那时什么都晚了。”玄明雅没想到太康帝竟然会迟疑起来,赶紧劝道。 太康帝摇头,“不可。朕虽想让圣德留在身边,可也不能随便杀了一个无辜少女。朕乃大曜国的天,是大曜国百姓的父母,朕难道要为了妻子,却要杀了无辜的孩子吗?” “这个办法不行,”太康帝揉了揉脸,“朕命你回去再想其他办法。” 玄明雅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太康帝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这个计划。 …… 是夜,费府 李昊晟猛捶了一下桌子,“都告诉太康帝那个少女不过是个傻子,死了又有何妨。他竟然为了一个傻子,不要他的皇后了?” 玄明雅捋着胡子,“我也是这么劝陛下的,但是他意已决,我再劝便有些过了。” 费远征撑着椅子,闭目沉思,片刻后抬头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帮人帮到底。” “此话怎讲,外公?”李昊晟抬头望向费远征。 “他不是不忍心伤害平民吗,那我们帮他杀。”费远征目光如炬,“还有半个月便是秋猎,到时候让魏氏打扮成痴傻少女的模样,从后山混进围场,我们在一个地方会和。到时候就由你当这个好人,射中魏氏。” “不过你要捏准分寸,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要让太医察觉不出什么,也要让魏氏活得好好的,才能“借尸还魂”,变成太康帝心心念念的圣德皇后不是?” 他们的计划原本就是万无一失,先用糕点勾起太康帝对圣德皇后的回忆,再让玄明雅将犀角香呈给陛下。 当然,玄明雅呈上去的的确是犀角香,但此犀角非彼犀角。 这个只是普通的水犀牛角,而非神物通天犀的犀牛角。 玄明雅告诉太康帝的话是“犀角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但事实上,它的原话却是,“生犀不敢燃,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真正能通鬼神的,是通天犀的犀牛角,也就是所谓的灵犀角,而非普通的水犀角。 不过那又如何,难道还当真让他看到鬼不成? 呈上的这种犀角中,玄明雅还特意又添了某种佐料,可以让太康帝好好尝一顿大餐。 之后再有一天,将魏氏偷偷送进太康帝房中,让他相信犀角香的传说。 自然,送魏氏进太康帝房中是非常险的一步,稍有不慎便会被侍卫发现。索性侍卫统领正好是他的学生,适时他将侍卫统领叫到一旁,自己的亲卫便顺势将魏氏带进太康帝房中。 太康帝见到她之后再迅速消失,太康帝见而不得,求而不得,再加上混在犀角香中搅乱人心智的天魁香,他必定会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偏执武断。 魏氏这么久来做的也很好,她不仅完全模仿了圣德的举止姿态,连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而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时刻。 魏氏会提出她要离开,太康帝自是不愿。这时按照计划,玄明雅会向太康帝建议,只说小村庄中有个人,身体可与圣德皇后融合。 但实际上,并没有此人,这人自始至终也都是魏氏假扮。 若是太康帝点头,那他们这个计划便算顺利进行,魏氏可以圣德的身份安稳地活在太康帝身边。 只说为了稳固灵魂,犀角香不能断,那犀角香便会不断燃烧,太康帝吸了足量的天魁香,必定头胀欲裂,爆头而亡。 不过太康帝死的时候,他们还是要拿捏好时机的,首先要选李昊琛不在京城的时候。太康帝一死,他们就拥立李昊晟称帝,到死后即便李昊琛赶回来,也是晚了。 登基大典早过,他再无回天之力。 第63节 第76章 千雪找来 屋中,一美艳女子依偎在李昊晟怀中,“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昊晟长叹一声,“谁能想到太康帝临到做决定时,竟然还顾念这对方是个无辜少女。罢了,我宁愿伤自己一百次,也不愿伤你分毫。明日我便去找外公,不再送你入宫。” 女子一惊,蓦地抬起头来,“可是如此一来,三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李昊晟苦笑一声,“白费就白费了,可能经过这次,我再也没有问鼎帝位的机会。可只要你没事,没有帝位又如何?” 魏氏赶忙摇头,“不,殿下,奴家何德何能,竟令殿下如斯对待。不就是射一箭吗?奴家在掖庭比这痛苦绝望十倍的罪都受过,又岂会害怕这一箭。况且这一箭是殿下所射,殿下就是将奴家射死,奴家也甘之如饴。” 李昊晟闻言顿时露出既心疼又怜惜的表情,“嘉媛,我的宝贝,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魏氏摇摇头,“一点都不苦,能等来殿下的倾心以对,嘉媛一点都不苦。” 李昊晟重新将魏氏揽进怀中,就在魏氏看不见的地方,那本来一脸怜惜的表情顿时一片漠然。 女人就是这样,欲拒还迎。 越是为她们照想,她们便愈是不断奉献。呵,真是傻瓜。 本来他们计划周详,谎称京城边上的村庄有适合圣德皇后“鬼魂”的躯体,魏氏再假装成少女,在太康帝面前昏倒几日,再醒来时就变成“圣德皇后”。 现在太康帝既然不想杀“少女”,那他这个孝顺的儿子便只好帮忙了。 只要他射中“少女”,顺势将其带回。到时候同行的钦天监会适时提醒太康帝“少女”便是容器。 “少女”将死,到时候太康帝也不会反对借尸还魂的方法。 “少女”一觉醒来,已然变成了那个倾国倾城、太康帝熟悉万分的“圣德皇后”。就连理由他都帮太康帝想好了,太康帝仁善,见少女孤苦无依,便将其带回宫中休养,日久生情,遂留在身边。 如此一来,在太康帝看来就只有钦天监和他自己还有“圣德皇后”知道“少女”是“圣德皇后”借尸还魂,世人皆不知。 太康帝为了保护圣德皇后,必定不会将借尸还魂的事情告知他人。 这样此事便不会再有旁人知道,控制太康帝的时候会更加方便。 太公府中,许辞陪老太公聊了一会儿天,就打算睡个回笼觉。这年头,老人家的觉越来越少,起的也越来越早。这不天还没亮,就把他叫起来,非得督促着他晨起蹲马步。 自从太公知道了他险些遇险,他回来的这几日是日日被逼着习武。老太公耳提面命,天天把诸如“让你平时不跟着梓娴好好学武”,“你看人家梓娴,你再看看你!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谁是男儿”“颜四都比你强!”这些话挂在嘴边,势要将他打造成一代武将才罢休。 许辞欲哭无泪,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这日又应付了太公爷爷,他刚要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就听到下人通传,说门外有一女子找。 许辞望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心中纳闷:哪来个女人找上门来。 可纳闷归纳闷,他还是去开了门。 不见不要紧,这一见许辞差点没把下巴给掉下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男扮女装的洛千雪! 只见洛千雪一身淡紫色衣衫,长裙舒展,走起路来更是摇曳妩媚,只把女人都比了下去。 许辞咽了口唾沫,赶紧把这个卖弄风骚的“女人”拽进了府里。 “你怎么穿起女装来了?”关上门,许辞将洛千雪拉到一旁,上下打量着他。 “宇文天成派来的杀手极是让我心烦,虽然不会致命,可层出不穷的袭击也让我有些吃不消。索性为了躲开追杀,我便男扮女装,一路北上,这才能早早赶来。” 许辞打量着这样打扮的洛千雪,妩媚动人,已经有了前世初见时的模样。 他摩挲着下巴,不由打趣道,“你自己长的这么美,不若娶个男孩子一些的女子,方能阴阳互补。否则若是你娶了个爱美女子,她天天看到你的容貌,岂不是要自卑死了。” 洛千雪闻言哈哈大笑,“许冼马真是为我着想,不过你说的,我也记下了。若是当真能遇到个侠义心肠的假小子,要了又何妨。” “我开玩笑的,你可莫要当真。”许辞耸耸肩,伸出食指指了指前面,“走,我先带你到客房安顿下来。”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到了西厢房。 他们刚踏进房中,洛千雪迅速关上房门,收起来一路走来时的笑脸,“你让我做的事情失败了。” 许辞一凛,“许梓颖跑了?” “只有她还好,我赶到的时候,宇文天成的人早就到了。”洛千雪蹙眉,“我站在远远的树桠之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不真切,只是我觉得他们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到的时候许梓颖正要跟着宇文天成的人离开,恐怕再无机会,我便出了手。但是没有完全准备,还是失了手,我只刺瞎了许梓颖的双眼。” “有所收获就行,”许辞并没有责怪他什么,毕竟洛千雪已经尽力了。在他们返回曜国之前,他单独找了洛千雪。 因为金国到曜国京都这段路程,途中会离南疆很近,所以他就拜托了洛千雪一件事情,请他到南疆巫神族看看。 有没有一个叫许梓颖和林氏的人,说是有的话,尽量杀了许梓颖。如此洛千雪就与他们分开行动,直到今日前来回合。 他并不想让太子殿下知道这些事情,就想他不想让太子殿下知道他的真面目一样。 在太子殿下心目中,他许辞一直是个娇憨聪慧、没有见过什么黑暗的单纯少年。若是一旦让太子知道自己并非他心目中想象的那般美好,真不知太子殿下到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对了,你在巫神族可有看到一个跟许梓颖有五分相像的中年妇女?”想起还有个林氏,许辞又搭了一句话。 “见了,只是此人的处境恐怕不是很好。”回忆了一下,洛千雪答道。 “她怎么了?” “她被巫神族的十二长老看上,成了服侍十二长老的神女。” “神女?” “巫神族自认为是天上神仙的传达者,他们信奉天神的同时,也希望从天神处得到庇佑和赐福。许梓颖在巫神族展示了独具一格的实力,令巫神族惊叹不已,奉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而作为生下拥有这样天赋孩子的林氏,则被认为是神的使者。” “他们将林氏奉为神女,想要从林氏身上得到赐福,而在他们认为,得到赐福最直接有力的方法,便是通过交媾。” 许辞怔然,“你是说……林氏要与十二长老……” “对,而且几乎是每天不间断。” “许梓颖就没有反对,救一救她母亲吗?” 洛千雪叹了口气,“我事后打听,许梓颖根本不管她这个母亲,只是将她带来这里,扔给了巫神族后整日躲在帐篷中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许辞道:“肯定不是研究什么好东西就是了。只是没想到,许梓颖居然冷漠无情到了这种程度,林氏好歹养了她这么多年。” 洛千雪拍了拍许辞肩膀,“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许府之前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这就是应了一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想到了什么,许辞又道,“对了,既然你来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这事儿也有些麻烦和危险,你轻功最好,也只有你能办得到了。” 洛千雪一拍胸膛,“之前你说的事情我失败了,这次怎么说也要成功一次。你且说来,我定能为你办成,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许辞嘿嘿一下,搓着手心,“就是去皇宫帮我调查点东西,关于皇上和一个鬼魂的一点事情。” …… 秋闱当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正是适合打猎的好时候。 围场里的太监们早早地就将野兽从四周中心圈了圈,只等着太康皇帝和众位皇子、臣子一展身手,满载而归。 许辞也在应邀之列,同时后宫妃子跟着前来的,还有华妃娘娘和李昊晟的母妃丽妃娘娘。 两位妃子并不出来,只是守在各自的帐篷中,等着到了最后尝一尝刚打出来的新鲜野味。 君臣有别,太子殿下如今还是在众皇子之列。他今日穿了一身胡裘,头发高高扎起,剑眉斜飞入鬓,英气挺拔,不怒自威。 看着太子殿下如此英姿飒爽、英气勃勃的模样,许辞不由收不住眼睛,往他那处多看了几眼。感受到来自许辞的视线,李昊琛扭头朝他粲然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长弓,意思是等下看他的。 许辞挑眉回瞪一眼,偷偷举了举拳头。 两人实在大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就敢偷偷挤眉弄眼,眉目传情。 幸好众人心中都想着赶紧出发打到好收成,才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第77章 误杀魏氏 照例,太康帝一番简短开场白,再下几个微不足道又看起来面子十足的赌注,这才会摇旗开场。 秋猎是大曜王朝皇室每年都要举行的节日,在这一天,皇上会带着群臣一齐到皇家园场来猎捕野兽。当然,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些怀孕的、幼小的野兽,他们都会放过。 今年太康帝的开场依然是简明扼要,和群臣有说有笑地,他说一句,身边的大臣捧两句,其乐融融。 太康帝很是喜欢打猎,今年是李昊琛回来的第一年,奖励便也重了些。 “今年在围场中,朕命人放进了一头黑熊进来,若是谁能补到这头黑熊,这个玉佩便是他的了。”太康帝举了举他手中双龙戏珠造型的白玉,这块双龙戏珠的玉佩太康帝一直贴身带着,见之如朕亲临,可号令皇城中的五千护卫。 群臣都是很有眼力劲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动这个心思,这块玉佩,太康帝是为他的皇子们准备的。群臣们要做的,便是想尽办法,将那头黑熊送到自家阵营的主子面前。 玉佩是小事,可是能在陛下面下崭露头角,才是最重要的。 只听太康帝说了赌注,一声令下,那旗帜左右均匀摇曳,正是围猎开始了。 出发最早的自然是那些皇子们,他们争先恐后地奔出,只为能先占得个先机。皇子走了,之后才是些年轻的下臣。 至于太康帝,也是要去猎耍一番的,可他的猎耍,也就只是耍,随便打几只野味尽兴便好。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并没有跟年轻的一样窜出,而是跟在太康帝身边,亦步亦趋,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 许辞甫一踢脚驾着赤焰窜出,便在找寻李昊晟的踪迹。 前几日让洛千雪查的东西昨日总算是查出了些端倪,没想到李昊晟居然要在今日做手脚。 还有那什么狗屁的犀角香、鬼魂一事,也亏得李昊晟他们能想得出来。 什么鬼魂,肯定是魏氏假扮的!欺君之罪,居然还妄图再上演一出借尸还魂,顺理成章地留在太康帝身边,想得倒美。因为皇子出发地最早,等许辞出发时,李昊晟早已跑没了人影。 起步时许辞有看到李昊晟离去的方向,正是往后山而去。 仔细一想,这整个围场都被栅栏圈起,一面是门,周围环着陡山,只有一面是较缓的山坡。 魏氏要进围场最大的可能,那个缓坡是最有可能的位置。 既然找不到李昊晟的位置,他干脆直接守株待兔好了。 想着许辞也不迟疑,一拉缰绳就驱着赤焰往缓坡走去。 此刻李昊晟骑着马在山林中狂奔,身后的侍从被一个一个甩开,直到甩到只剩下他一人时才停下来。 见人都被自己甩光,李昊晟才一拉马缰,朝着缓坡的方向而去。 许辞一路往北,终于在快到缓坡时追上了李昊晟。看到李昊晟的背影,许辞这才确定李昊晟要来的位置,的确就是这里。 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李昊晟就到了目的地。 第64节 他食指和拇指扣成环,吹了一声口哨,只听“哨”地一声长鸣之后,从掩盖的草丛里便跑出了一名打扮花花绿绿的女子,隔着老远,许辞还是能辨别出此人容貌,竟然就是那个魏氏。 李昊晟朝魏氏点了点头,“别害怕,我会很小心的。只是疼一下,睁开眼就好了。” 魏氏瑟瑟缩缩,却还是尽量将手臂大张,好让李昊晟找准射箭的位置。许辞只见李昊晟举起弓箭对准魏氏,倏地一声就射出了一把箭。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只听一声怒吼,“四皇子殿下小心。” 还未等李昊晟有反应的机会,一匹火红色的马像火焰般卷来,电闪雷鸣间已是射出了一箭。 待许辞射完,李昊晟才反应过来,他猛的朝魏氏看去,却还是晚了。 只见在魏氏的身上,赫然插着两只箭! 一支是自己射偏射到了射到肩膀位置上,另一支却射到了胸口! 李昊晟蓦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魏氏。 魏氏对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反应之力,原本她就受了伤,险些昏迷,哪有什么力气逃跑,即便看到了箭追过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没入自己的胸口中。 许辞一着得逞,脸上赶紧露出担忧的神情,毫不迟疑地跑向李昊晟,焦急问道,“殿下,您没事吧!可又被黑熊伤到哪里?” “黑熊?”李昊晟喃喃问道。 “陛下许诺的黑熊啊,”许辞这才隔着李昊晟的位置偏了篇身子朝魏氏指了指,“不就在……天哪,怎么会是个人?!” 李昊晟终于压抑不住,爆发出来,“她本来就是人啊!你怎么会把她看成熊?!” 完了魏氏死了,那他们的计划就都泡汤了…… 筹谋的三年,这差着最后一着,却毁在了许辞手里。 明明看到曙光就在眼前,却又被猛然拉回地面的不甘像巨浪一般袭来,让李昊晟大吼一声,“你杀了她!” 许辞赶紧跑过去,试探着探了探魏氏的鼻息,“四皇子殿下,她还有一丝微弱的鼻息,我们该怎么办?” 李昊晟狠狠瞪了许辞一眼,一把推开他抱起魏氏,“赶紧滚开,我要带她去找太医,或许还能活下去。”说着便将魏氏揽在怀中,朝回狂奔。 许辞跟在李昊晟身后,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活下去?箭都插进胸口了,那什么活?借尸还魂?你们既然编造了这个谎言,我就顺手推舟,送你们一个真实的尸体! 李昊晟,当日在金国,你辅助宇文天成抓我,我不能奈你何,可不代表我便忘了此事。 你伤我是小,可万不该伤害太子殿下和他的父皇。 李昊晟抱着魏氏一路在马上一路飞奔,没一会儿便跑回了营帐,他从马上一跃跳下便进了太医的帐篷,“太医,救命,出人命了!” 太医此刻正在研磨草药,李昊晟这一通大叫,太医赶紧起身开始查看。 可箭没入了胸口,他便是在世华佗,也无能为力。 魏氏脸上沾着污泥,让人看不清容貌。 丽妃一早听到皇儿的叫声,便探头出来。而华妃素来喜欢看个热闹,特别是丽妃不开心的热闹,她更是每场必在。 于是这李昊晟的一声大叫,也把丽妃和华妃给引了进来。 太医查看完伤势,花白的胡子随着摇头的动作一颤一颤地,“四皇子殿下,她已经死了,老臣无能为力啊。” 死了……竟然就这么死了…… 李昊晟一屁股跌坐来地上,不敢置信地望向方才还温热的那具身体。 他的计划,他的皇位,也随着魏氏的死,也没了。 丽妃看到儿子四魂落魄的样子,赶紧弯下身子拍着李昊晟的背,“皇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个女子在此?” 太医叹了口气,用帕子沾了些水将女子蓬头垢面的脸擦了擦,“箭直没胸口,老臣实在是无力回天。” 华妃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她无意里扫了眼那女子,却猛然一惊,捂嘴失声道:“姐姐!”这女子竟然和圣德皇后如此相像! 丽妃听到华妃的尖叫,也好奇朝那女子一看,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圣德皇后?” 太医是个老太医,在宫中三十几年了,自然也见过圣德皇后,如今这女子的脸和圣德如此相像,也把老太医吓得不轻。 华妃没有迟疑,赶紧唤过侍卫进围场去找陛下禀报此事。 …… 李昊琛一松弓箭,黑熊应声倒地,再也无法挣扎。 好家伙,足足有九尺之高,李昊琛找到它后搏斗了许久,射了数支箭才将它射死。 跟在身后的下臣见太子殿下总算将黑熊射死,俱是畅快欢呼,大声庆贺。 “将此物拉回去,”李昊琛指着那再也不动弹的黑熊,“今日的收获就到这里了,你们若是还想打猎,自行去吧。” 几个下臣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两个还没有猎够,便一抱拳告辞继续在林中畅玩。剩下几个也对打猎没有兴趣的,便帮着太子殿下一块将黑熊的腿绑上了绳子,四个人一起,在马上用力,齐心协力将黑熊拖回营帐。 当李昊琛走进营帐中,就看到太康帝正满面怒容,案下跪还跪着的李昊晟和许辞。 第78章 小辞危机 在两人的不远处的地上,还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是一具被白布覆着的女性尸体。尸体只露出了脸,可便是只露出了脸,也足够令李昊琛震惊不已。 这女子竟然和自己的母后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太康帝面色铁黑,阴沉沉地望着案下这两人。 就在方才,华妃派留守的士兵找到自己,告诉他李昊晟和许辞射伤了人。 伤了人?以前秋猎时,曾经有人误闯进来,由于大家猎地正酣,便将这人与兽混淆而误伤了人。从那之后,每年秋猎之时,皇家围场都会将周围封锁,禁止他人闯入。 按理说这也不该会有人误闯进来了,怎么还会伤了人? 可越听士兵回报,太康帝便放下弓箭赶了回去。华妃虽骄纵,可向来识大体。若是事情不棘手,不会这样让手下忙不迭来通传的。 果然,回到营帐看到眼前躺着的女人时,太康帝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圣德,这女子怎会与圣德如此相似。 …… 李昊琛见到这地上躺着的尸体便骤然想起了日前许辞跟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他怀疑魏氏还活着。 此事小辞只是最后捎带一提,之后朝廷事务繁忙,他分身乏术,便将此事抛诸于脑后。可如今一见到这具尸体,他便肯定定是小辞确定了这人是魏氏,才会下了狠手,以便永绝后患。 自家宝贝就在地上受罪,他哪还有心思把黑熊呈上来。想着李昊琛便径直走了过去,向太康帝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太康帝见是自家最疼爱的皇儿回来了,这才脸色稍霁,“皇儿,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儿臣方才猎到了黑熊,这才风风火火跑回来,想向父皇讨个赏赐。”李昊琛顿住,目不斜视,并不多说一句。 “奥,”太康帝挑挑眉,“竟这么短的时间就猎到了?” 李昊琛一抱拳,“儿臣也是侥幸,此物便就在帐篷外,父皇要出去看看吗?” 太康帝点点头,太子相邀,他向来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故而眼下他虽气急,可一时半会儿也决断不出个什么,就干脆放在一边,出去了。 李昊琛走在后面,回头向许辞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帐篷外,一头黑熊正被三匹壮马拖曳。黑熊的身上有三处伤口,两个眼睛各插了一支箭,最后一个伤口,则是在喉咙上。 利箭射进咽喉,正中下怀,要了黑熊的性命。 “儿臣在射这畜生的时候,便突然想起马上便要入冬。黑熊毛皮厚实油亮,极为暖和。便想着整块剥下来给父皇做件裘衣,便只朝着头部射箭。” 太康帝心中大为欣慰,方才暴涨的怒气顷刻间便烟消云散。黑熊并非罕见之物,可儿子亲手猎获呈上来的黑熊,却也就只此一只了,“好,好,那朕便等着琛儿的黑熊皮裘衣。” “自然,”李昊琛报以一笑,“说来,这主意还是小辞为儿臣想的。他说黑熊皮珍贵,若是射破了便损了价值。但是只射头颅一块,便可得整张黑熊皮,做一件裘衣绰绰有余。冬日寒冷,何不将黑熊皮做成裘衣呈给您。” “这主意是许辞出的?”太康帝一顿,问道。 李昊琛点头,“恩,只是这小辞半路突然看到四弟一晃而过,行色匆匆的,身边也没个跟着的人。担心四弟出事,他便向儿臣禀报一声,追了过去。” 老四孤身一人行色匆匆? 这倒是和两人的说辞吻合了,老四说自己打猎跟人走散,听到树丛中的悉索声便以为是野兽,遂射了箭。 而许辞则是说看到了一物朝老四扑过去,怕老四受伤,才射的箭。 这样想来,老四的行迹岂不是有些可疑? 明明是刚开始狩猎没多久,怎么便就与手下纷纷走散。便就是这走散的片刻功夫,旁人都碰不到的误闯之人,反而就被他给碰到了。 若是单单只一件,或许还是无意之举,但若是两件碰到一起,他便不免起了疑惑。 这会不会太巧合了?巧合地让他不免多想一些。 太康帝想的时候,就听着李昊琛又道,“儿臣刚与小辞分开不过片刻,他这是犯了何事,竟让父皇如此为难。” 太康帝叹了口气,这才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李昊琛听罢,心中舒了口气,方才猜对了。果然如他所想,是小辞将那女子射死了。幸好之前小辞曾向他透露过怀疑魏氏假死的消息,这次让他心中有几分把握。 “父皇,您不觉得这女子行迹太过可疑?”李昊琛微蹙眉头,引导着太康帝,“京城民居离这里最近的也有百十里路,只走也要走个一天多。更何况还要爬上那矮坡,进到这围场里。如此算下来,便要用一天一夜。我们是清早开猎,这女子却已经在这里面。” 李昊琛一顿,“父皇,这女子莫非是刺客?” 太康帝一愣,“刺客?!这怎么可能,她是……哎,皇儿你自己去看看,看看她长得像谁。” 两个人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帐篷里。 只是这次太康帝已是平静了下来,他往案几后面稳稳一坐,便逼人的上位者气势顿时散发而出。 李昊琛眼角余光敲了敲许辞,发现他面色如常,倒是没有分毫受惊的样子,这才放下一颗提着的心。 这小东西,等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育教育他,居然敢瞒着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李昊琛在担架上蹲下,开始仔细审度这个女性尸体。 他装模作样做出个震惊的表情,“她怎么如此像母后。” 太康帝捋着胡子点头,“是吧?” “可她长得像母后,又跟她是不是刺客有什么关系。若真是刺客,又会因她像母后而减去罪名吗,父皇?” 李昊琛这一问,太康帝还真是被问到了,“这个嘛……” “父皇,您看,”李昊琛举起女子的手指,“这女子十指干净,指甲缝里连泥土都没有,根本不是日夜兼程、攀爬矮坡的人的手。还有她的衣服,虽质地普通,但却很整洁,也不想早早等了一夜的样子。” 第65节 “看她十指纤纤,也不像会武功。既不会武功、又不像自己爬上的矮坡,可她又不像是早就等候在此的样子,那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不光是太康帝,就连李昊晟和玄明雅也愣住了。 魏氏进这围场的时候,李昊晟为表心疼之意,便让人用轻功带她进来的。所以她的手指干净白皙,没有泥土。而她是昨天快天明时才进来的,所以衣服也是整洁服帖。 这也是李昊晟想着能给太康帝留个唯美柔顺的好印象,可就是这个疏漏,却让李昊琛捉到了把柄,让他给魏氏安了个刺客的名头。 哪知李昊琛咬牙接着道:“父皇,请将此事交由刑部彻查此事!此女定还有其他同党接应,她与母后长得如此相像,行刺目标已是显而易见。父皇,围场之中,除了你我,又有谁会对母后的容貌如此在意?!” 太康帝脑中“轰隆”一声,犹如中一计闷雷。 是了,这女人出现的太过巧合,太巧合了! 若是这女人是刺客,是假的,那玄明雅和那个什么犀角香和圣德的鬼魂也…… 太康帝双目赤红,他从不掩饰自己思念圣德一事。 他虽思念她,可也希望她一路走好,不留遗憾。可如今有人竟然借着她的身份,利用自己的弱点来伤害大曜国的太子或是自己,让圣德九泉之下无法瞑目……他绝不能原谅! 此人的行为已是超越了他的底线,卷起了他的雷霆之怒! 太康帝一把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便怒气冲冲来到玄明雅身边,二话不说,便将他的一双手臂削了下来,“玄明雅!说,你为何要害朕!” 第79章 化解危机 玄明雅跪倒在地,佝偻着背。 疼痛让他丧失了理智,痛呼不已。 他想用手捂住伤口,缓解疼痛,可就在他想这么做的时候,却后知后觉地愕然发现,他的手臂不见了…… 玄明雅哀痛不已,一时鬼迷心窍,他已是再无回旋余地。 从此之后,他再也无法摆弄罗盘,再也无法调制丹药了。 太康帝看玄明雅一副绝望的模样,很是不喜,“玄明雅,朕问你话。” 玄明雅浑浑噩噩,双目无神:“陛下,臣是冤枉的,陛下,求陛下明鉴!” 太康帝如鲠在喉,若是当众拷问玄明雅圣德鬼魂之事,必定会有损他的威严和圣德的名声。可若是不逼问出个所以然了,他更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越想越生气,太康帝将染着鲜血的剑往地上一扔,怒道:“来人,将玄明雅带下去,让太医好好看看,别死了!” 先这样处置完玄明雅,太康帝这才来到李昊晟身前,居高临下道,“晟儿,告诉朕,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女子身旁,难道你与这女子有什么关系?” 李昊晟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父皇,儿臣与手下走散,心中惶恐。儿臣在月国做质子时,曾被月国三皇子宇文天成挑断手筋脚筋,四肢无力,无法举起重物,亦不能习武。故儿臣与侍卫走散之后,便跌跌撞撞,迷了方向,这才巧遇这女子。” 李昊晟将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一抹浅浅的疤痕,“可儿臣本就惶恐,哪里分得清是人是兽,这才出手伤了她,还请父皇明察!” 太康帝看着这个脸颊苍白的儿子和手腕上的疤痕,心中顿时没来由一阵心揪。 他虽不爱丽妃,可既然娶了,便就要负责。晟儿被要去当质子实非他所愿,如此晟儿也就才十七岁罢了。 他才只有十七岁,可已经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已然成了半个废物。 深深的懊恼和忏悔涌上心头,太康帝长叹一声,弯身双手扶起李昊晟,“既然你知道自己手脚无力,以后出门便要好好让侍卫跟着,莫在突然走散了。” 李昊晟两眼闪着盈盈泪光,“儿臣记住了,谢父皇关心。” 拍了拍李昊晟肩膀,太康帝欣慰道:“好皇儿,今日之事你定也被吓坏了,快回你营帐里休息吧。” 李昊晟心中长舒一口气,脸上更加毕恭毕敬,“是,父皇,儿臣告退。” 临走前,李昊晟回头阴冷地扫了还在地上跪着的许辞一眼,居然三番两次地来坏本皇子的好事,许辞,我记住你了。 李昊晟走后,地上便只跪着许辞一人。太康帝想了想,便对帐篷中的侍卫道,“将尸体抬下去送到刑部,你们都退下吧。” 侍卫应声称“诺”,有条不紊地抬着尸体下去了。如此,帐中便只有李昊琛、许辞和太康帝三人。 太康帝挑了挑眉,良久,才问道:“许辞,你既然是与琛儿在一起,又为何半路去追晟儿?你的心可真够大的。” 许辞低头沉默不语,太康帝见状又瞥了瞥李昊琛,“这件事前后一串,朕便想明白,他们是想着送个假圣德给我呀,你们的心思朕也摸清了一二。” “许辞你是个好的,可你却竟然能查到连我都查不到的事情?” 先是犀角香,然后是圣德的鬼魂,适合圣德借尸还魂的尸体,突然出现的女子,走散的四皇子,射偏的箭矢。 若是当日玄明雅请示自己时,他答应直接杀了那个傻姑娘让圣德借尸还魂的话,恐怕便没有今日围场之事。 这根本不是什么女刺客,这是李昊晟要将假圣德送给自己,好时时刻刻监视左右自己啊! 可就在他决定要惩治李昊晟时,却突然梗住了。他自幼背井离乡,在最深处的敌国腹地生存,危机四伏,艰苦重重。 这孩子是替大曜国而去受罪的,便是他如今有天大的罪过,他也要原谅他。 所以方才就要脱口而出时,太康帝突然顿住了。他放弃了揭发这一切,只是将李昊晟遣回去休息。 许辞抬头,认真道:“陛下,并非您查不到,而是您没有去查罢了。您思念圣德皇后,当局者迷,可微臣是旁观者清。此事也与太子殿下无关,全是微臣一人所为,求陛下明鉴!” 李昊琛闻言狠狠挖了许辞一眼,咬牙道,“你一人所为?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为谁所为!” “父皇,”李昊琛顺势跪倒地上,“此事是许辞为儿臣着想才会这么做的,父皇若是责罚,便要先从儿臣罚起。” 看着这厅下主仆情深的一幕,太康帝无奈一笑,“朕也没有说要罚你们,都起来吧。” 许辞和李昊琛互视一眼,都有些呆愕和不敢置信。 “朕留下你们,是要告诉你们。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至于主谋是谁,朕已是心中有数。朕不傻,事情已经这么清楚,朕难道还分不清是非黑白吗?” 见太康帝都这么说了,许辞和李昊琛那肯定是见好就收,能走就走。既然都不罚了,不走还留在这里看太康帝脸色不成。 于是太康帝此话一出,李昊琛率先拱了一下腰,“既然如此,那儿臣和许辞便先行告退。”说罢不等太康帝回话,拽起许辞的胳膊头扭头便飞也似的出了帐篷。 帐内,太康帝环视了空无一人的四周,长叹一声,肩膀顿时耸拉了下来。 便是这一耸拉,太康帝顿时仿佛老了十几岁,再没有方才有人在时那威严的气势,取而代之地则是一股无力的苍凉和悲哀。 圣德,我拥有天下又如何,没有你,天下在我眼中犹如炼狱。 我早就该想到,那不会是你。 可是她真的又太像你,像得我明明猜到是假的,还依然欺骗自己。 如梦如幻,如痴如醉。可黄粱一梦,终有一醒,我还是被我们的儿子给叫醒了。 太康帝双眸沧桑哀伤,抚着拇指上的扳指。 圣德…… 帐外,李昊琛脸色不愉,瞪着许辞。 自知自己这次贸然行事吓到了他,许辞自知理亏,他吐着舌头耸了耸肩,摇着太子殿下的手臂撒娇道,“殿下,这次是我不对。” 太子殿下面若寒霜,这次却没有接受许辞的撒娇。 他拽着许辞便大步往自己的营帐而去,许辞被李昊琛抓着手腕,瘪了瘪嘴,只好大步跟上。 太子帐篷前早早就有侍卫守候在外,甫一靠近帐篷,李昊琛便道:“你们都退下,孤有要事与太子冼马相商,靠近者,杀无赦。” 说罢便像拎小鸡一般将许辞提溜起来,一把拽进了帐篷内,这才放开许辞。 许辞一离开太子殿下的钳制,便就“跐溜”一下赶紧窜到了屏风后面。他像只犯了错的的小猫一般,躲在屏风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委屈地瞪着李昊琛。 李昊琛气极反笑,指着许辞道:“别跟我用这一招。” 许辞砸吧了几下嘴,低声嘟囔,“这招管用,为何不用。” 李昊琛耳力极好,自然是都被他听了去。 这一听不要紧,登时就把他给气乐了,“还敢顶嘴?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昊琛话音刚落,许辞只觉眼前一花,就被圈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独属于太子殿下的野性男人气息袭来,许辞登时双腿一软,反手抱住李昊琛。 被抱住的李昊琛:“……” 他原本还打算吓唬吓唬许辞,可这个小家伙,一进了自己怀里就扑上来反抱住他,反而让他忘了还击之力。 柔软的身躯就在自己怀里,李昊琛哪里还有心思教训许辞。 许辞察觉到李昊琛身体的放松,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媚眼如丝,眼睛睁得大大的,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嘟着嘴道,“太子殿下,你要怎么教训微臣。” 李昊琛气结。 “真拿你没办法,”太子殿下反手用力拍了许辞的背一下,再猛地紧紧一收,将许辞牢牢收进了怀中,“你可知今日我一见你在厅下跪着,登时脑子便没了主意。” 许辞将脑袋迈进李昊琛的胸前,听着对方胸口有力强健的心跳声,“恩,这次是我不好,太子殿下。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这次让李昊晟将假皇后娘娘安插进来,我们再挖走她就要费更大一番功夫。时间仓促,我便没来得及告诉您。” “哎,那你也不能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便这般鲁莽行事。你可知,我信你,也尊重你,我并非只想圈禁你,限制你的。” 李昊琛声音温暖淳朴,许辞眼睛酸涩,“我知道,殿下。我都知道,但是我也有把握您一定可以救我。我们夫夫合璧,其利断金,所以我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把魏氏给射杀了。不会有下次了,殿下。若是再做什么事情,我一定事先通知你。” “好。”李昊琛便只是说了一声后,再没问许辞一句,只是牢牢将许辞抱紧。 他没有问许辞是如何得知的消息,也没有问从没杀过人的许辞为何有这等胆量。他全然信任着他,只要许辞不主动提,他也不会过多询问,引他尴尬踌躇。 第80章 许辞成年 京城郊外,别院中 一高挑的绝美女子提着一篮蔬菜瓜果,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憔悴的中年女子脸庞。 这个女子虽满面憔悴,却也难掩她美丽的容颜。女子眼神恍惚无光,只在看到绝美女子的一刹那,眼中才间或蹦出一两点光芒。 “千水,你来了。”女子眼前一亮,门霍地打开,“快进来坐坐。” 绝美女子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不了,林姨,今天是来给你送吃的过来,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这个中年美妇正是林氏,当日洛千雪在南疆看到日日饱受摧残的林氏,本不欲理会。但就在临行前,他经过树林时,却发现在野外林氏居然被三个长老压在树上野合。 林氏嘶吼大叫,几近崩溃。 洛千雪不是冷血无情,都这么模样,他怎么还能视而不见,此等禽兽行径,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想也没想,便一剑结果了三个长老,救下了惶恐不已的林氏,后来又将她带在身边,安置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座简陋别园中。 这个别院并不大,只有一个院子和三间房,但足够林氏居住的了。 第66节 自从苗疆被十几个长老轮流苟合,林氏的脑子已是不大好,经常神经兮兮,大吼大叫,大哭大闹。 洛千雪请了几个大夫来看,林氏一看对方是男子,便害怕地藏在屋中不肯出来。如此几次,洛千雪就干脆请医女过来,林氏这才老老实实过来诊脉。 医女开了几副镇静凝神的药,只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洛千雪摇头叹息,那看来是喝药管不到什么作用了。 林氏惧怕外出,回京这么久,日日躲在别院之中,从未出去过。 别人敲门也不开,只除了洛千雪。虽然无可奈何,但洛千雪也无能为力,只能是隔段时间就来给林氏送些吃的,让她自己在这里休养。 但就是洛千雪这一个大发善心,后来救了大曜国和金国数以万计的人民。 …… 魏氏被杀一事在太康帝的压制下只有小部分人知道,此事悄无声息地结束,渐渐被众人遗忘到了脑后。 秋猎过后没多久,快到十月中旬时候,天渐渐变冷,马上就要入冬。 冬季一开始,便是许辞的生辰到了。 十月二十四这天,大曜国迎来了冬天,也迎来了今年第一场小雪。 雪花轻盈冰凉,落在脸上迅速融化,粘在衣领上后这人,不一会儿就变成一成白团子。 入冬这天,在月国养伤许久的墨夜也回来了。 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天才神医白秋。 白秋浑身过了一层厚厚的蓝色裘衣,一张脸苍白无色,但嘴唇却红艳艳的。 墨夜是精甲暗影,以前平日里就直接住在组织中。可如今带了个人回来,便不能就直接把人仍在阁中。 虽可以在客栈暂住,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索性许辞便请示了太公,让白秋住进了太公府。 此乃一举两得,反正太公府后院有的是房子,又不差这一张嘴。 再来就是白秋精通艺术,让他来给太公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再活他个百八十年。 从月前开始王氏就在认真准备许辞的生辰,不为别的,只因再过了这个生辰,他就十六岁,进了舞象之年,可以自力更生,算是长大了。 成年礼,自是不能怠慢了,故而王氏忙和着张罗着前前后后。 太公素来节俭不喜铺张的主,可赶上外孙成年礼,也由着王氏去了。毕竟孩子就这一个,这辈子还能见他过几次生日? 许辞自从今年考中状元,任职太子冼马之后便是不是跟着太子寻访民间,倒是没多少空暇时间。 最近有时间,王氏就想借着许辞这个十六岁生辰的时候,让亲戚朋友都聚一聚。 请柬写了不少,许辞的外公王员外一家人自然是都在里边的,还有颜四、阿牛等几人。当然最重要的,王氏写了一张太子殿下的请柬,递给许辞,“梓清,皇宫也不是娘能进去的,这张请柬你便自己递给太子殿下吧,十一月初五的晚上,记得清太子殿下来太公府玩。” 许辞正在穿朝服准备上朝呢,他赶紧点点头,接过请柬,“娘,鸡还没叫,天还没亮呢。孩儿起这么早是为了上朝,您起这个早干嘛。您忙活了好几天了,快回屋睡觉去。” 心疼王氏,许辞接过请柬就把她赶回去睡觉。 王氏看到儿子乖巧孝顺,哈哈笑了两声,就走了。 秋猎之事,太康帝不忍责罚李昊晟,便将此事压了下去。可压下去归压下去,在朝堂上他便不免市场数落费氏一派。 李昊晟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过是刚回来两年多的皇子,这件事费远征肯定出了不少力。 所以费氏一派这一个月里在朝堂上极是难过,战战兢兢,说不定哪天便被太康帝揪着骂一顿。 李昊晟和费远征也不敢多有怨言,太康帝这表现,明显是察觉到了点什么。 他们虽有勃勃野心,可也要懂得收敛,故而这一个月里,可说是最安宁祥和的一个月。 上完早朝,许辞追上故意放慢脚步的太子殿下,装模作样拜了一下。 李昊琛笑了笑,“你生辰快要到了?” “哎呀,”许辞睁大双眼,摇头晃脑道,“太子殿下真是能掐会算,都知道微臣生辰快到了。” 这嘚瑟的小样……李昊琛在心里嘀咕一声,伸手就弹了许辞一个响指,附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的生辰我还能忘记,当初不是说好,过了十六岁生辰便要了你,我按捺了这么久,都快等得欲求不满、饥不择食了。这几天我可是天天掐着日子过得。” 李昊琛字里行间极为露骨,果然如他所料,此话一出,许辞脸“砰”地一声便红了。 四周无人,李昊琛的声音又刻意压得很低,他们自然是不怕别人听见。可许辞还是不自觉的环视一周,窘迫尴尬地要死。 他一跺脚,从袖里抽出一张烫金边的红色请柬塞进李昊琛怀中:“喏,给你。” 说罢便朝宫外跑了。 李昊琛看着许辞跌跌撞撞的背影,摇头轻笑。 地上雪滑,李昊琛远看着披着毛领大红斗篷在雪地里跑着,正要抬手吆喝他“小心点,地上路滑”,可还没等他说出口,就眼瞧着许辞脚下一晃,一歪身子栽倒了雪里。 李昊琛哈哈一笑,追了过来。 将许辞拉起来,太子殿下剑眉斜飞入鬓,“这雪可好吃?” 许辞倒地的时候是脸着地的,如今脸上还沾着一些雪花。李昊琛见了,竟然玩心大起,低头就舔了许辞脸一下。 许辞一惊,赶紧跳开,低声道,“太子殿下,现在还是在皇宫!” 李昊琛摇摇头,“无妨,此处无人,放心。” 许辞还是不放心,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白雪茫茫,果然空无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小心翼翼帮许辞打扫下身上附着的白雪,李昊琛这才摇了摇手中请柬,宠溺道:“十一月初五晚上,我一定准时赴约。” 许辞会以一笑,脸上红扑扑的,这感觉怎么好像不是过生辰,倒像是出家似得,“那我等你。” 又寒暄了几句,天色不早,许辞便告辞了。 许辞一直想知道白秋为什么会跟着墨夜来大曜国,要说白秋周游列国吧,他肯定不信。就白秋这样的,要是可以不吃饭,他不还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泡在丹炉前。 对了,这白秋来就来了,居然还把自己的家伙——炼丹鼎炉也带来了。要说这炼丹炉也不大,比平日里在道观见的都要小上很多,直接抱在怀里就行,可直接带了过来,莫不是要在这边长住的意思? 你要说白秋和墨夜有点什么吧,一个是总是不苟言笑、神出鬼没的精甲暗影,一个是性格孤僻的神医,怎么想都没有交集。 许辞实在好奇,就趁着没人的时候问起了白秋,哪知白秋的回答也很让他无语。 “既然坏了人家名声,我总得负责吧。” 这什么跟什么呀! 原来墨夜在月国皇宫养伤之时,白秋想去崖壁采些草药,可无奈他又不会飞檐走壁,就拉着轻功了得的墨夜去了。 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 可两人也是倒霉,山林中自成一带小气候,虽说去的时候看着天上不下雨,可是进了山林里,树木茂盛,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来。 两人只得慌不择路的找了处山洞,下雨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还在后头。 白秋自作孽不可活,在山洞里看到了一株稀罕植物,便要去采。可这种植物素来与合欢蛇伴生,他这一伸手,就被合欢蛇给咬了一口。 合欢蛇之所以称之为合欢,便因为它的毒素极为怪异,需得交欢方能解毒,否则半日之内必定爆体而亡。 而且不仅如此,合欢蛇的毒素里还自带媚药效果,被轻轻咬上一口,这人便犹如吃了天下最烈的媚药,狂热不已,只想与人交合一解心头瘙痒。 这孤男寡男,密雨连连,身旁还是自带勾引效果的胴体,墨夜大好男儿,定力再强也受不住了。 一时间两人干柴烈火,成就了一段姻缘。 事后,白秋就向金国女帝请辞,跟着墨夜来了大曜国。 听罢这一切许辞不仅在心中给墨夜拍了十二万个掌,干得好,墨夜。 他们月国抢走了我们的镇北大将军,我们再抢回一个天才神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得好。 许辞拍了拍说完事情后又低头忙碌的白秋,语重心长道:“墨夜心思纤细,你既然与墨夜干了夫妻之事,就要好好对他负责,不要离开啊。否则墨夜一时接受不了,恐怕会有其他自残举动。” 听到墨夜的名字,白秋才从药草中吝啬地抬起头,重重点了一下,“我会的!” 说道墨夜时,白秋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许辞可以感受得到,每次提起墨夜,总能引起白秋的注意,可见墨夜对他的影响。 白秋承诺完,又低头捣鼓起来。许辞摇摇头,心中叹了一句:这倒霉孩子,怎么就招惹上墨夜了,连谁对谁负责都没搞清楚,哎。 …… 十一月初五晚,许辞的生辰之日如期而至。 客人纷至沓来,宾至如归,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好不热闹欢快。 许辞其中被灌了几杯酒,酒水下肚,没一会儿他就醉醺醺的,碰到个人就熊抱着叫“太子殿下”。 今日是许辞的主角,可如今这主角已经醉了。 亲戚好友有些已经数年未见,今日借着这小寿星的名义大家聚一聚,聚起来之后小寿星便没了价值。 王氏也喝了几杯,李昊琛见许辞醉的厉害,旁人喝得正酣,早就注意不到他们,便无奈一笑,一把抱起许辞便朝着卧房去了。 为了给寿星祝寿,王氏亲自给许辞屋中扎上了红绸彩练。 这本来是为了喜庆的生辰而扎的绸缎,如今在李昊琛眼中看来却变味了,真是怎么看怎么像婚房呀。 在门口微微顿了会儿,李昊琛便一脚踏进屋把门从里面牢牢反锁了上去。 这年头,过个生辰也要把房子扎得跟婚房似得,可见王氏平时多溺爱许辞。 可李昊琛就是喜欢王氏的这股溺爱劲,未来岳母大人这是无意间提早布置了他们的婚房呀。 李昊琛也喝了不少,微微醺醺地,情欲就来的快些。 他抱着许辞放在床上,正要给他拖鞋。许辞却一个反手一拉,拽着李昊琛也躺在了床上。 许辞喝得昏天黑地,指着头顶的大红绸缎痴痴的笑:“太子殿下,你看,婚房!我们的!” 李昊琛顺着许辞的话道:“是,是,我们的婚房。乖,我给你把鞋脱了,要不穿着不舒服。” “脱吧!”许辞大吼一声,将脚高高抬起,“脱了快点来干我!” 太子殿下脑袋“哄”地一声,炸开了。 小辞如此盛情相邀,他岂敢忤逆了今日的小寿星。 太子殿下还在想着,许辞已经不满还在身上穿着的衣服,他自己坐起身,晃晃悠悠地就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精光。 太子殿下呆若木鸡,盯着许辞那个调皮的可爱之物移不开视线。 许辞脱完自己的,又化身为脱衣狂魔,开始朝李昊琛下手,李昊琛自然是乐见其成,由着他给自己宽衣。 估摸着是李昊琛的衣服太过繁琐,许辞脱到一半,突然一跺脚,也不脱了。他直接一个熊扑就把李昊琛压在身下,为所欲为起来。 第67节 李昊琛见状也不再作弄许辞,他一个反身就将许辞压在床上,顺势递上了自己的唇。 两人嘴里都有浓醇的酒香味道,氤氤氲氲地,时不时刺激着两人。他们水乳胶融,互相叠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漫漫长夜,门外觥筹交错,门内一片大好春光,你侬我侬,特煞情浓。 第81章 梓涯之死 重生后的许辞无数次幻想,若是同太子殿下的第一次时,会有什么反应。 他害怕因为前世的心理阴影,而导致面对太子时不受控制地抗拒。 纵使平日里他喜欢勾引太子殿下,打肿脸充胖子,但也怕伤了太子的心。 可当它发生时,他才知道,这一切是多么地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当太子宽厚强健的身躯伏下来时,许辞没有丝毫的惶恐或是不安,他有的只是火焰一般震动地心跳。 炽热、剧烈。 太子殿下温柔地对待着他,就连巨大的器物也变得如此契合。 他丝毫没有觉得痛楚,有的只是快感和欣慰。 床幔中,他放肆地呻吟着,只想让太子殿下能再激烈些,让他们拥抱地再紧密一些。他夹紧双腿,想要给太子殿下更多的触感,想要更贴近太子殿下。 两人的第一次丝毫没有生涩,有的只是想要焚烧对方一般的热情。 漫漫长夜,屋外寒冷,屋内氤氲炽热,融尽一切。 直到深夜,人声渐尽,李昊琛闷哼一声,停下动作。 许辞喘着粗气躺在床上,侧身望着身旁喘息的太子殿下。 坚毅英俊的脸上布着滴滴汗珠,背部也有自己的抓痕,神秘浑身性感又魅惑的成熟男性味道。 目不转睛望着身边宠溺柔情的太子殿下,许辞胸腔里仿佛被热气填满,股股暖流又涨又热,温暖极了。 他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老天如斯眷顾,令他感激不尽。 天蒙蒙亮,怕引人怀疑,李昊琛早早起床拿着自己的衣物钻进隔壁客房躺下,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这才同时更衣,入宫上朝去了。 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两人都是神清气爽,特别是太子殿下,那满面红光,不需言表就逸散在外的悦然,浑身散发着幸福的气息。 这样的太子殿下前所未见,许辞望着这样不加修饰和遮掩的太子殿下,反而觉得有些可爱和性感,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到捂脸。 …… 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又平淡地过着,这日许辞刚下朝回家,就被一脸肃容的母亲叫了过去,“梓清,有件事情,虽然已与我们没多大关系,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怎么了,母亲?” “梓涯这孩子”,王氏顿了顿,咽喉滚了滚,艰难道,“回来了。” 许辞挑眉,“回来了是好事,母亲何故如此忧愁,可是许梓涯遇到了什么麻烦?” 王氏摇摇头,“他是被抬回来的。辞官之后他去了南方经营茶叶生意,想刚闯出一番名堂,回京路上竟遇到了强盗杀人越货。” 王氏顿住,“许家都没人了,便由我去衙门里辨认了尸体……” 她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梓涯身上中了七刀,流血而亡。家里的太公老了,若是将梓涯抬回来,难免冲撞了老人家。” 许辞呆了一下,“死了?” 王氏叹了口气:“我们以前在许家虽有诸多不愉快,可时间过去这么久,我见的事情也多了,便不再在意这些。咱们好歹跟他们也算是家人一场,总不能就把尸体留在衙门停尸房那处,让他不得安息。如今许家家道中落,已是无人为其料理后事。所以我就想着,将他送去普华寺,找几个高僧给他超度之后再葬在寺庙的后山义冢中,你觉得可好?” 许辞微蹙眉头,“那伙强盗可有抓到?” 王氏摇摇头,“没有,衙门说这帮强盗训练有素,地上没留下一丝踪迹,只钱财都不见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再过几日梓娴就要回家了,别想太多,这事儿我来处理吧。” 许辞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但也不想王氏担心,便点点头回房去了。 许辞的房间正好经过白秋和洛千雪的住处,这刚没走几步,许辞突然听到白秋的房间里传来“砰”地一声,许辞心头一紧,便朝他那处而去。 他快,洛千雪比他更快,许辞到的时候洛千雪已经到了。 只见一身女装打扮的洛千雪正将手叠在胸前,傲慢地数落着:“你又在摆弄你这些丹药鼎炉,这听过你名号的知道你是神医,没听过的还以为你是什么江湖骗子。这又是弄得哪出啊,竟将这处直接崩裂开了。” 白秋如今被炸地一头黑发蓬松凌乱,灰头土脸地仰躺在地上,却突然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成了,成了!” 洛千雪瞄了他一眼,嗤笑道:“什么成了?你成佛了?是去西天了还是去奈何桥了?” 白秋倏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那堆残骸兴奋道:“炸药!炸药成了你知道吗?!” 许辞浑身一震,声音倏地拔高:“炸药?!你说炸药,你从哪里听来的炸药?!” “这个呀,还要多亏一个人,叫……”白秋用黑乎乎的手揉了揉脸,他的脸顿时乌漆墨黑地一片,“他还跟你同姓呢,姓许,叫许梓涯。” 许辞顿了顿,道,“我的确与他有些渊源,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咦,”白秋惊咦一声,“那你为何是住在这里?” “我们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五年多前母亲带着我离开许家,早已与他们决裂,恩怨尽断。” “哦,”白秋点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几年前我为了历练,做了行走游医,悬壶济世,居无定所。”白秋沉吟片刻,陷入沉思,“两年前我刚好走到你们京城,在这里呆了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诊治了不少疑难杂症,几乎是分文不取。正当我打算出发到下一个落脚点时,许家的女主人找到我,说是求我救救她儿子。” “我看这妇人满面愁容,便延了行程,随她回家。他这儿子遍体鳞伤,却不知是被什么所伤,不似刀伤也不似暗器,竟还有些碎片镶入肉里。” 白秋说到这儿顿了顿,“我跟你们讲,当时若非我在此,这人恐怕这辈子便要落了个残疾,不良于行。” 听白秋的描述,这受伤的状况很像炸药所伤呀。 许辞正在沉思,白秋接着又道:“于是我便问他是被何物所伤,妇人这才支支吾吾道出原委。妇人还有个女儿,这你应该也知道是吧许辞。她的女儿呀,平日里似魔怔了一般,天天将自己关进屋子里捣鼓着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许梓涯那日路过,偶然听到这女儿在里面窃窃私语,讲的都是些他听不懂的混话,便推门进去了。” “这女儿房中并未点灯,黑乎乎的一片,许梓涯便吆喝了一声,随手拿着火折子点了一下,这一点不要紧,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就被崩飞出去,不省人事。” “我实在好奇他被什么所伤,事后在无人的时候便总是问他,又以药费为威胁,他这才不情不愿又跟我说了些内情。” “他说那日他点开火折子的瞬间,屋内的景象也看得半真半切,当时他被吓蒙了一下。女子脸上戴着厚厚的面罩,面前放了一尊不大不小的鼎,两边墙上全都是黑乎乎地一片,地上一个个的黑色球状物。” “然后他说,当时见到妹妹的样子实在吓人,手中的火折子害怕间掉落在地,点到了门口散落着的一个黑色球状物。球状物上火星四射,接着他就被飞出去晕了。他说当时妹妹似乎提醒过她,‘小心炸药’。” “我对这名为‘炸药’的黑色球状物实在感兴趣,便在治好他之后提早结束历练,回宫弄了一个鼎炉,开始研究怎么做这玩意。” 说到这里,白秋两眼放光,指着那处残骸道:“历时两年,终于初见成效。” 许辞听得简直是玄乎其神,这也太巧合了吧。 当年白秋诊治许梓涯,竟只凭只字片语就悟得炸药做法。 而更玄乎的是,仿佛冥冥之中,老天在引导着这一切,因果循环,到底何处是根源? 若非李昊晟和宇文天成有了坏心思抓他,墨夜不会受伤,白秋也不会来救。墨夜更不会留在金国皇宫疗养,也就没有之后与白球的种种,没有白秋来大曜国。 白秋不来大曜国,他又怎么会知道,原来如今除了许梓颖,白秋也悟出了炸药做法。 而且他更不会知道,当时许家还有这么一出事情。 当年他为考取功名,已经是将自己关在屋中日日读书,两耳不为窗外事,哪里还知道这些。 真可谓是天道轮回,一切自有定数。 因为自救,他将许梓颖送到了宇文天成面前,这样李昊晟便没了臂膀。可宇文天成却多了一双臂膀。 而巧的是,正在这时,白秋竟然也悟得炸药做法。 许辞有些不敢置信,他激动地摇着抓住白秋的胳膊,“那你何不将此法告诉太子殿下,让他制成武器,定可无往而不利。” 哪只白秋一愣,接着一甩手,冷道:“我拒绝。” 第82章 凶手是谁 “为何不可?”许辞还未等发问,倒是洛千雪惊讶了一下,“你将此物造出,却封而不用,是谓何意?” “我造它是为了好奇,但是你们看,”白秋指了指满地残骸,“此物威力巨大,若是对方是手无寸铁的民众,只有被摧残的份。而即便对手身穿铁衣甲胄,也难免遭其波及。我是一名大夫,我的存在该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不该是杀人夺命。” 灰头土脸之下的白秋面容及其严肃冷静,不似玩笑。 许辞觉得很是呕血,他有些恼怒道:“你说的如此高尚,好似我们都是些要人性命的坏人,只有你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圣人。你若当真高尚,又如何会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两年,只为造出此物。” 白秋瘪了瘪嘴,委屈道:“我太好奇了,为医者,不仅对救人的药很感兴趣,对致人死亡的毒药也会充满好奇,所以我才克制不住,研究了这东西。” 许辞瞪着白秋,看他一副单纯无知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洛千雪一把拦住,“走走走,我有事情给你说,咱到你屋里说去。”说着不等许辞反应,就拖着他一个轻功飞走了。 白秋望着这满地残骸,又看了看飞走的两人。 满园无人,空荡荡孤零零,很是郁闷和委屈。 这满地的垃圾,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哇。 洛千雪几个起落间就将许辞拖回了许辞房中,还没等下人反应过来,他倏地如鬼魅般带着许辞飘进屋里,衣袖一挥门便从里面关上了。 “你跟那呆子说些这个有什么用,他除了钻研便是钻研,哪里有你懂这些各中利害。” 许辞无奈,嘟囔了一句,“说的我好像是黑心商人一般。” 洛千雪哈哈笑了一声,笑得柔美动人,“我知道你是怕月国。宇文天成找到了许梓颖,他的阴险毒辣我们都见识过。若是许梓颖为他所用,天下必定化为人间炼狱。” “不错,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非常时期,我们只有以暴制暴,可白秋明明制造出了炸药,却又不肯拿出来。” “船到墙头自然直,你只是大曜国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何须考虑如此多。纵然你与太子殿下惺惺相惜,情比金坚,可此时还不是你过多操心的时候,灾难到临,个高的先顶着。我说这话虽是自私了些,可却是人之常情。纵然你现在考虑这么多,也是于事无补。” “宇文天成既没有攻打大曜国,也没有制造出炸药的苗头,你想想,若是你这么做了,反而像是你们大曜国先引起的纷争,得不偿失啊,到时候你和白秋乃至整个大曜国变成了众矢之的,万人唾弃。” 许辞一愣,蓦地被点醒了过来,“经你一说,我倒如醍醐灌顶。是了,我还是太焦急了。” 许辞敛眉,是自己太放在心上了,以为仅凭一己之力,便可改写历史,但其实不然,真正左右历史的,还是时间。 今生早已与前世发生了很大的不同,改善了很多,美好了不少。 可仔细一想,变化悄然发生,他只是个引导者或者导火索。线头从他这里扭错了一环,事情便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发生改变,不需刻意而为,无需太过在意。 而真正改变整个局面的,多半是太子殿下或是皇上。 第68节 他们位及人上人,心思一动一拐之间便可扭转乾坤。 上次他杀了魏氏,太康帝怒不可遏,也多亏太子殿下及时赶来,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一场危机,到后来更是力挽狂澜,更是反击了魏氏,给她安了个刺客的罪名。 这段时间因着许梓颖被宇文天成带走,他的动作太大了,他太焦躁和冒进了。 这次如果他当真让白秋将这项发明贡献出去,强大的国力背后,便是数不尽的责难。 上辈子他临死前,元帝虽是强盛时期,可已然显出衰败反叛的苗头,元帝的下场恐怕也是不得善终。 如今纵然他知道许梓颖的无底线,知道宇文天成的阴毒,更是知道炸弹的强横霸道威力,可是他无能为力。他对此心知肚明,却只能眼睁睁放任一切的发生。 猛然间,无力的颓废感袭来,让他浑身没有力气。 无奈、无助,他明明知道在此之后会有无数人为此丧命,可却只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洛千雪见许辞脸上黑红交加,以为他是想到后果之后的后怕,便安慰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好消息,两个月前我们不是说要将宇文天成不是皇室血脉的事情散播开吗?” “前两日我回了一趟月国,如今此事坊间已是流传开来,风声此起彼伏,有越传越凶之势,皇宫也早已听到了这个传言,如今月国皇帝龙颜大怒,要彻查此事。” 许辞阴霾的心中多少有些欣然,“听你这么说,结果倒是不错。” 洛千雪冷哼一声,咬牙道:“待宇文天成身败名裂,我便送他下十八层地狱!” 许辞想到一事,问道:“那许梓颖呢?” “我当日伤了许梓颖的眼睛,历时两个月,宇文天成找人多方救治,也只是堪堪能模糊地看到东西,并看不真切,已算是半个瞎子。我只得从旁打听到这些,这许梓颖日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我委实查不出更多东西。” “关在屋中不知在憋着什么坏水,”说起许梓颖,许辞就想起了许梓涯,他顿了顿,拉起洛千雪的胳膊,“千雪,你随我去衙门停尸房去看一个人。” 洛千雪挑眉,“奥,什么人?” “许梓涯,许梓颖的同父同母亲哥哥。” …… 入夜,停尸房 “咦,这个伤口!”停尸房中臭气熏天,两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厚厚的湿布。 听洛千雪的声音,许辞举着火折子探过来,“怎么,可有什么问题?” “你看他的胸口这里,”洛千雪指了指遍体鳞伤的许梓涯胸口,“看到这道红线了吗?” 许辞闻言探过头去,的确在众多可怖的伤口中间,一条微不可见的红痕在那里。 “他正是被这伤一下毙命。”洛千雪语出惊人,“这武器我在江湖中见过,乃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名为“蝉翼软剑”。此剑平日里可卷在腰带之中,全然不引人察觉,因剑身极软基薄,但又利又快,让人防不胜防,故而居于江湖十大暗器之内。” “你是说许梓涯并非简单地碰上强盗?”许辞问道。 “是了,这剑一剑射进许梓涯胸口,许梓涯当场毙命。这剩下的刀剑,恐怕也是这人故意用刀剑所划。你之前所言的丢失财物和凌乱现场,我估摸着,也是对方可以伪造的。” “那你知道此暗器的主人是谁或是为谁所用吗?”许辞接着问。 洛千雪顿了顿,眼中厉光乍现,“自是熟得很,正是宇文天成的手下,杀手阁的二十八宿之一。” 许辞惊叫一声,“宇文天成?!你可会看错?” “怎么会看错,我上次手上,正是受了他的暗杀,否则又岂会被之后的七杀追上,险些要了性命。” “许梓涯是被宇文天成派人杀的?”许辞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宇文天成跟许梓涯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突然他脑子一个机灵,“不,不是宇文天成,是许梓颖,是许梓颖要杀他。” 这么看来,许梓颖并非是恨梓娴,而是前世的梓娴或者今世的许梓涯让她有一个非杀他们不可的理由。 前世许梓颖用尽手段,非要杀了梓娴,这辈子却要杀了许梓涯。 自从五年前他们离开许家之后,梓娴也再未回许家,自然不会与许梓颖有交集。 而说不定,导致前世梓娴被许梓颖追杀的原因,恰恰在这五年间,被许梓涯发现了,这才遭到追杀。 许梓颖一个大么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又有什么秘密,是让不敢让人知道的? 许辞陷入沉思,脑中飞快地运转着。 “你是说许梓颖?许梓涯的亲妹妹?”洛千雪瞪大双眼,“虎毒不食子,豺奸不相残。许梓颖竟让人杀了她亲哥哥?!” 洛千雪虽然惊讶,可这事发生在许梓颖身上,却让洛千雪觉得是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当初在巫神族,许梓颖就可那般对待养育自己十几年的亲生母亲,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明明没有出过闺阁,却又如此没有人性?! “许梓颖是个异类,若是别人,这种事情我还要怀疑一下,可是如果是安在许梓颖身上,我却是信的。”许辞眯起双眼,冷冷道,“你当日若是能杀了她就好了!” 宇文天成他尚且能猜到他的心思,可是许梓颖,平日里不声不响,可做起事情来毒辣狠绝,从不按常理出牌,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这样一柄沾了毒液的利刃被握到了同样狠毒的宇文天成手里,真是毒上加毒! 第83章 腊八大宴 许梓涯惨死,王氏将其送往普华寺超度往生,莫成了这俗世中成了孤魂野鬼。 时光飞逝,不过眨眼之间,已是进了腊月。 白秋研究出炸药之后便不再继续,他那日独自将残骸收拾干净,便再没有摆弄过这些东西。近来无事,白秋又重新拾起旧手艺,在京城郊野做起了赤脚行医。 进了腊月,天气骤冷。 许辞腿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展开一张崭新的信笺。 “兄许辞亲启: 师父与吾已下长白山,腊八左右便归。 妹梓娴” 字迹一如既往地龙飞凤舞,哪有什么女孩子的柔美温婉。 许辞无奈笑了笑,将信装好递给身边伺候的念白:“念白,把信给给母亲送过去吧。” 念白接过信,笑着应了一声便健步如飞地跑了出去。 望着念白飞奔的身影,想着梓娴归来和还在太公府的洛千雪。 许辞突然万分好奇这两人初次相遇会是怎样的情景。 前世洛千雪为梓娴之死而一夜白头,可见情意之深非一般言语可以表达。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像女子一般的洛千雪,心中藏有这等沟壑,他从没有看出洛千雪对梓娴竟然藏着这样的情意。 这辈他们一家提早远离了许梓颖,也算是少了份威胁。前世许梓颖逃到巫神族的时间还要晚上几年,今生因着一些事情,此事竟提早了。 只是不知这种提早是福还是祸? 寒冬渐胜,万籁俱寂。 雪花漫天飞舞,为这片大地装点上了纯白圣洁的衣裳。 腊月初八,许梓娴果然依信中所言,如期而至,与她一同而来的依然是她容貌多年从未改变的百里惜烟。 这日许辞似平时一样去上朝去了,等他回府之后便只听到后院“碰碰”的打斗声。 还以为来了刺客的许辞一个箭步冲进后院,便看到在半空中两个缠斗的身影。 一方一身飘柔女衫好不美丽动人,一方则是利落的马尾和简练的裘衣。 但这两人仿佛性别倒置了一般,一个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洛千水,一个则是假小子许梓娴。 两人不知因何事杠上了,居然就这么打了起来。 许辞看着差点毁于一旦的屋顶,冷笑一声,朗声道:“我这屋顶上的瓦片可是用上好的南山岩泥做的,谁若是弄坏一块,小心我让他倾家荡产!” 上空颤抖的两人同时一顿,如两道闪电般“嗖”一声飞落在地。 许梓娴面红耳赤,粗着嗓子怒道:“可恶的娘娘腔。” 洛千雪媚眼如勾魂金锁,他冷笑一声,反驳道:“不男不女的男人婆。” 两人吵完,空气中有迸射出激烈的碰撞。 许辞捂脸,他真想把这两个性别倒置的两个人都给扔出去啊! 不过倒也奇怪,前世许梓娴与洛千雪相处数年,都没有发现他是一个男人,怎么今日一见面就发现了? 不过看到许梓娴身边的百里惜烟,许辞顿时明白过来。 百里惜烟虽是一副二八少女的艳丽装扮,可她实际上早已是年近百岁。 她修习的独门逆脉心法会令身体乾坤倒置,修习的重数越高,只会越发年轻。 这样一个老前辈来到太公府,许辞自然不敢怠慢,他赶紧上去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拜见百里前辈。” 百里惜烟只是轻轻一颔首,算是答应了。 许梓娴瞪了洛千雪一眼,这才退到百里惜烟身旁,两眼冒光道:“师父,你太厉害了,他男扮女装你都能看得出来。” 许辞无语扶额,许梓娴对百里惜烟的崇拜已经到了没有上限的地步,现如今便是百里惜烟拉的屎,对她而言都是香的。(这个脑残粉) 腊八,大宴群臣。 许辞今晚并没有带着许梓娴,而是随着太公而去。 他今天也没有像六年前那般,坐在太子殿下身边,而是循规蹈矩,按着自己的品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在一处不远不近的角落里。 太康帝依然如六年前那般,慷慨激昂地赞誉了一番群臣和今年丰收,之后便离席而去。 席间觥筹交错,李昊琛坐在首席之位,浅笑着受着左右大臣敬来的酒。 许辞隐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六年前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可以在太子殿下的庇佑之下,不惧法力、不守规矩、肆无忌惮地坐在太子殿下身边。 可如今他已是长大成人,有了自己该有的身份和地位。他是臣子,五品太子冼马,就该坐在五品官员该在的位置。 太子殿下光耀照人,而他的挡路石李昊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斩去了数条臂膀,不足为惧。 太子殿下的皇上地位,早已势在必得。 自己如今虽是五品冼马,但太子殿下却自有疼他怜他,不管是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今生,还是历经万难的前世,他都清楚得很。 他也深深地爱着太子殿下,可是即便是爱着,他们的爱也只能隐藏在黑暗之中。 他们不敢昭示天下,他心中揣着这个甜丝丝的秘密,永远腐烂在自己心中。 第69节 太子殿下又接了一杯酒,这才摆了摆手,众臣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倦了,也不再敬酒。 李昊琛在前面望着藏在众臣身后的许辞,明明只是十几步的距离,他如今却觉得有天上人间的距离那般深远。 猛然间,一股失去的担忧袭来,李昊琛举起酒杯,便起身朝着许辞而去。 许辞如今正沉入自己阴暗的思绪之中,低头喝着果酒。 旁人都是品的米酒,只有他喝的果酒,这定是太子殿下偷偷安排的,是怕自己在群臣面前出丑吧? 想着李昊琛事无巨细地为他照想,只这一件小小事情,便顿时让许辞感到万般舒心。 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又如何?他们心有灵犀,你我互爱,岂不是比那些正大光明在一起的人的爱情更加坚毅? 正想着呢,许辞只觉得头顶一黑,似有巨物挡在身前。 许辞一愣,抬头望去。 逆光之下,太子殿下周身宛如沐浴在阳光中,周身卷着莹莹的金光。 他含笑而立,眼中温存,仿佛天上的谪仙一般。 许辞不免有些看痴了,李昊琛看到许辞犯花痴的样子,心想这小东西,又中了自己美男计了吗? 李昊琛咳了咳嗓子,清朗的声音犹如天上的月光,清冷透亮却又充满了柔情,“许冼马,如今一年,多谢相持,孤在此敬你一杯。” 许辞莞尔一笑,满上酒杯便也站起,“臣之荣幸,不敢称功,这杯酒,臣先干为敬!” 说罢头一样,就要酒酣入肚。 哪知李昊琛一把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酒杯塞进了许辞的手里,“这才是孤敬给你的酒,至于你这一杯嘛……” 李昊琛撵了撵手中的果酒酒杯,勾唇一笑,“既然是许冼马敬孤的,孤便喝了。” 只见李昊琛将温润性感的嘴唇放到方才许辞嘴唇放置的地方,舌头轻轻舔着杯沿,不紧不慢将酒慢慢喝了。 许辞呆住…… 这,这,这……这简直是交杯酒啊这! 太子殿下您也太胆大妄为了,大庭广众之下,竟这般! 许辞的脸骤然一红,赶紧仰头将太子殿下递来的烈酒灌入肚中,以掩盖自己这不合理的脸红。 见许辞喝了自己的酒,李昊琛满意点头。他也不换过酒杯,就这样拿着从许辞那里顺来的酒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和身旁的大臣有说有笑,就仿佛刚才那出敬酒没有发生过一般。 许辞低着头,将自己藏得更深,只恨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他拿走了……他把自己的酒杯拿走了…… 李昊琛用过的酒杯就在自己眼前,明明只是一盏酒杯,可一想到这个酒杯的每个边沿都被李昊琛轻轻含咬、舔舐过,他就不由自主地浑身发烫,几乎不能自已。 他将果酒重新添到酒杯里。将酒杯捧到手里,魔怔一般在无人注视的地方偷偷摩挲着杯沿,一遍又一遍。 摩挲完,他又将酒杯轻轻放在自己唇口,伸出舌头轻轻舔着杯沿。 这是太子殿下的唇舌触碰过的地方……如今自己的唇舌又触碰,那岂不是,他们二人间接接吻? “哄”脑子一下炸开,周围全是大臣的眼睛,他的脑子里居然忍不住想起那日两人颠鸾倒凤的夜晚,妈蛋,自己真是太猥琐了。 寻求安慰一般,许辞从人群中去追寻太子殿下。 哪知却看到太子殿下也在用舌头舔舐着自己方才用过的酒杯杯沿。 “哄”脑子又一下子炸开。 我操,不是自己猥琐,是太子殿下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吧?! 他一定是故意这么做,故意勾引他的! 许辞咬牙暗暗瞪了笑得一脸狡黠的李昊琛,狡猾的太子殿下! 第84章 太子求亲 大臣都喝得很是酣畅,李昊琛和许辞之间的隐晦互动旁人未曾在意。 一众大臣喝到月上柳梢,已是深夜。若是再在宫中就带,那便是失礼之举,大臣们纷纷三五结伴,告辞而归。 而至于许辞,他是跟老太公一起来的,本是该跟老太公一起回去,可奈何老太公印着年纪大了,并没有待到很晚便已是早早回去。 李昊琛不放心醉酒后的许辞自己回家,许辞的酒品一向不好,喝醉酒总是抱着他亲来亲去,天知道若是让他自己回家,在路上随便抱着个人亲来亲去,那他铁定明天便要杀人了。 这样想着,李昊琛便将许辞特意留了下来,安置在太子宫中。 两人都是热血青年,大好时光,氛围极佳,许辞又一副媚眼勾魂的模样,李昊琛强忍着要将他就地正法的欲望,用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将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 诺大的太子宫殿,不过片刻,已然只剩下李昊琛和许辞二人。 孤男寡男,你侬我侬,共处一室。 李昊琛看着自己的双腿,苦笑一声:“孤真不该一时心软,把你留下来,如今倒是苦了自己。” 他今晚倒是没想同许辞颠鸾倒凤一番,许辞如今醉得不省人事,即便自己一逞邪欲,许辞也感受不到。那这跟单纯的泄欲又有什么不同? 今日喝得尽兴,他醉意上头,如今只想洗个澡好好抱着软绵绵的许辞睡上一觉。 这样想着,李昊琛便抱着早已醉成一滩烂泥的许辞来到后殿中的温泉池便,三下五除二地将把两人的衣服都脱得干干净净,抱着许辞便下了水。 温泉中,水气氤氲朦胧,浸泡在温暖的池水之中,一整天的疲惫都仿佛被洗涤去了。 舒爽的长舒了一口气,李昊琛面多面将许辞用两腿夹紧,抱进自己怀中。而他自己则是倚靠在温泉池边,头枕着池边的玉枕。 李昊琛并非一心只想草干许辞,他是真真切切爱着许辞,即便没有随欲念摆弄许辞一般,就是这样简简单单抱着他,李昊琛也是很满足的。 温泉的水持续不断从龙头中流淌出来,温泉击打在水面上,发出的“哗哗”声,声音不高不低,清脆平静,最是能镇定人心。 李昊琛就这样抱着许辞在水里泡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将早已酣睡的许辞抱起擦干身子抱在床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将许辞搂在怀中,熟睡过去。 但李昊琛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暴风雨前最平静温馨的一晚。 快近年关这些日子,大曜国一片繁荣祥和景象。 今年不仅少了战乱,连天灾都鲜少发生,正是最好时候。 月国与大曜国比邻而居,世代为敌,而命运也有所不同。 今年对月国来说,可以说是非常艰辛困苦的一年。 腊月初八,正是举家欢庆的时候,三皇子宇文天成举兵造反,弑君夺位。 他手中握有八十万大军,其中四十万镇守在疆域,其他四十万却悄然进京。 将月国皇宫团团围住,而更恐怖的是,宇文天成手中持着一种可怕的武器,只需点燃引线后远远一扔,所及之处无不变成一片废墟。 宇文天成靠着这种别人见所未见过得武器一鼓作气,直接杀进了月国皇宫。 逼月国皇帝立昭退位后,又当场杀了月国皇帝。 他弑君称帝,自称齐天帝,与天帝同齐,改国号为天顺。 杀了月国皇帝之后,宇文天成又将其他皇子纷纷虐杀殆尽,偌大繁荣的月国皇宫,顷刻间便成了人间地狱。 而后宇文天成又通过武力镇压,令一众下臣俯首称臣。 至于那些至死不从的忠士,也被宇文天成直接抹杀。 一时间,月国民众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动作,心中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屈居在这逆贼的强权之下。 边关和安插在月国的探子源源不断地将情报传递到大曜国来,这月国天下,一天一个变化。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月国已然改朝换代,换了一个新主人。 太康帝坐在龙椅上,眉头紧皱不展,如临大敌。 案几上放置的密函轻薄又沉甸,宇文天成稳住朝堂之后,开始纠结力量,重整旗鼓,朝着大曜国边境而来。 敌军来袭,大将军费远征已是请令挂帅,年过花甲,如今为了大曜国,他重新披上战袍,抗击敌军。 纵然他想要让自己的亲外孙继承皇位,撵下太康帝,赶走李昊琛。他恨太康帝冷落自家女儿,牺牲自家外孙,可如今国难当头,他首当其冲,大曜国上下该是团结一心的时候! 皮将不存,毛将焉附。 金国送来的金甲铁矿也被提前赶制成了胄衣,金甲铁矿制成的战衣虽说也不能抵御炸弹的来袭,可它轻盈,若是士兵能及时发现炸弹飞来,起码躲闪起来不费力气增加了几分生存的机会。 大曜国为士兵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 大敌当前,所有的私人恩怨都放在了一边。 费远征是在除夕之日出发的,启程之事已是刻不容缓。今日可以出发,便不能拖到明日。 太康帝亲自到城门敬酒送行,李昊琛一众纷纷同行。 太康帝更是给费远征行了一个郑重而又庄严的拱手礼,费远征虽对大曜国心存怨念,但一旦别国侵略,费远征定会不遗余力举起宝剑,奋勇杀敌。 这就是他们大曜国的子民,纵然身怀千千杂念,依然在大曜国最需要他的时候,毫无怨念,义不容辞。 十里长坡外,民众自发而来,大家已经不再享受春节的欢愉,而是纷纷来为这位头发花白越毅然拿起武器保卫家园的大将军献花送行,愿他平安无事,凯旋而归! 今年的月国怨声载道,今年的春节,太康帝没有下令,可是大曜国举国皆默。纵使月国没有打进矅国境内,可这是前线士兵奋勇抗击的结果。 在前线的士兵,日日都有战死的,他们这些安逸的民众,怎可以忘恩负义到独自享受欢乐! 他们如今的安宁,是以那些朝不保夕,随时战死的士兵的牺牲为代价的。他们掩去欢声笑语,在屋中燃起了长寿灯,为这些无谓的战士祈福。 前线战况每日不断地传到朝堂上来,大曜国朝堂上空的气压每日愈增。月国大军手持利器,势如破竹。费远征大将军虽及时赶到前线,依然只是抵抗了一阵罢了,没过多久,西关便不断被月国大军侵入。 更可恶的是,大曜国士兵备受摧残,他们纵使躲过了炸药,没有被直接攻击到,可余波还是让他们身负重伤。 战争开始的第十天,月国军便已进犯大曜国近五百里。 这哪里是战斗,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单方凌虐!可怜我大曜国儿郎,明知九死一生,却还是要不得不与此等凶物对抗。 太康帝盯着案几上刚刚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眼中一片阴郁。 到底是何人,造出了此等凶狠毒辣的武器,若我大曜国能扛过这一劫,他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 李昊琛所持有的兵力都在北关一代,而今北关安定,迦楼国归降,已无威胁。 他见西关危急关头,便请令前往北关,调度名下五十万大军前去援救。 太康帝紧蹙眉头,很是不忍。琛儿为国已在北关呆了整整五年,如今只回来不到一年,国家却遇到了危急存亡之时。 第70节 而在这危急关头,为了国家,他却不得不再次将自己的儿子推出去,让他身陷危险之中。 虽百般不舍,但大局为重,太康帝仍是答应了李昊琛的请求。与此同时,太康帝分别派出数位言官,前往各个邻国及诸侯国借兵。 金国、雪国、迦楼国、巳比国、塔塔族、鲜卑族…… 使臣在精兵的护卫之下连夜启程,快马加鞭。 如今危急关头,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太公府许辞卧房 许辞咬着唇,无言望着身前一脸肃容的男子,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嘱咐,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辞,”李昊琛望着一脸憔悴的许辞,叹了口气,“我非去不可。” “我知道,我不会阻止的。”许辞点点头,“你是这个国家未来的顶天柱,天塌下来,您也要必须撑着。我虽明白这个道理,但一想到你要去那么危险的前线,我的感情便压制住我的理性,让我露出这副难堪的模样。” 许辞实话实说,小心理了理李昊琛的衣领,“太子殿下,若是可以,我真想陪您一同前往。” 李昊琛皱眉摇头,“不可,这次战争非比寻常,与以往的都大不相同。我们不是在跟人在作战,而是在跟一种邪恶的武器。你是我的牵挂,所以你要留在京城,这个最安全的地方。在战场上时,我一想到我的牵挂还在等着我,便会斗气陡升,绝对不会死!” 知道李昊琛的话说一不二,许辞没有再强调什么。他无奈垂下头,片刻后,许辞展颜一笑,弯腰跪在李昊琛面前。 李昊琛一愣,后退了一步。 许辞如今是在行最为隆重的跪拜之礼,他双手交叠置于额头,连行三个叩首礼,这才郑重其事道:“那许辞,便在此等夫君归来!” 李昊琛心中腾起万般情绪,激动、伤感、心疼、感动……数种感情就那样肆意的交织汇聚,挤在他的心口里,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裂开了。 他眼睛胀痛,一把拉起许辞圈进自己的怀中,哽咽道:“小辞,我们现在成亲吧。” 第85章 许辞去金 李昊琛和许辞这两人就在这个孤寂寒冷的夜晚中,简单地举行了只有两人参与的成亲仪式。 他们还是没有这种时刻将两人的关系告诉太公或是王氏,如今国之动荡,没有必要再令他们徒增担忧烦恼。 等那日月国败退,大曜国平安,他们再找机会告诉他们也不迟。 两人就在南墙处放置了两把椅子,便是代表了高堂。对北一拜天地,对椅二拜高堂,面对夫妻对拜。 时间仓促,条件简陋,他们连件喜衣都没有。 去了两个杯子,倒上了桂花酿,许辞笑道:“太子殿下,带你得胜而归,定要不给我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李昊琛接过酒杯,也温柔一笑,“自然,我会让你成为天下男女都羡慕嫉妒的新郎,我会给你全天下最好的婚礼。” 许辞点点头,伸出胳膊与太子殿下的胳膊挽了个扣又带回自己嘴边,“太子殿下,喝了这杯合卺酒,我们便是天地见证的夫夫了。你要记住,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活,我活;你死,我陪你。” 李昊琛眼眸闪烁,手中的酒杯竟突然感觉有千斤重。 许辞见状,自己仰口喝酒的同时另一个空着的手也伸出去,直接握住李昊琛拿酒杯的手,举起便凑到李昊琛面前,将酒水倒了进去。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李昊琛这才趁夜而归,准备明天的离开。 …… 墨夜是李昊琛的贴身暗影,武艺高强,可以一敌百,自然也跟着李昊琛同行出发。 临走之前,全国民众再次自发前来相送,送行的队伍一直延续到十里长亭外都未断过。许辞在城门之上远远地望着一身玄色甲胄的李昊琛,心中疼痛不舍,一时间,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 如今战争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之久,李昊琛走后第五天,西关突然来加急密函,西关将士伤亡惨重,为鼓舞人心,费远征披甲上阵,却被炸弹击中,如今危在旦夕。 一时间,朝堂上更是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更甚者有人已提出派出使臣向月国投降的建议,一听到这个建议,太康帝登时火冒三丈,当朝将将此人乱杖打死,以儆效尤! 霍乱民心,该死! 西关战场,费远征如今昏迷不醒,便只有三位威武大将军压阵。 太康帝攥着手中的密函,心中忐忑不已,西关如此战事,不知这三位大将军能否抵挡得住。 许辞下朝回家路过祠堂,果然见母亲王氏还在里面念经诵佛。 她如今日日香火不断,为边关将士祈求平安。 许辞站在门外看了片刻,并未打搅她便直接回了房。 回到屋中,他心中如今是越发不安,费远征如今重伤,他战场应敌经验丰富尚且如此,太子殿下安能全然无恙? “念白,你出府一趟,去越王府请越王来太公府一趟,说我有十万火急之事与他商量。念孝,你去将颜四和阿牛也找来,要快!”许辞面容冷凝,认真道。 知道主子这是有大事要商量,他们也不敢怠慢,干净利落地应诺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念白念孝去找人,许辞也没闲着,他自己到后院将白秋和洛千雪也找了来。 半个时辰之后,许辞院子的客房里,越王公孙御、神医白秋、未来魔教教主洛千雪,还有颜四,阿牛纷纷聚在这里。 几人均是面色凝重,不似平日里谈笑风生。 见人都来齐,许辞也不多做客套,将念白念孝遣出去看门之后,便开门见山道:“费远征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众多将士也遭遇了袭击暗算,遍体鳞伤。西关之境的百万大军如今仅剩七十万可以战斗,战事仅仅开始不到两月,我们大曜国便已整整折损了四分之一的战力。” 许辞顿了顿,咬唇道:“我们去金国吧,去说服女帝派兵相助!” “我们在座的几人,其实都是虾兵蟹将,可却聚集了三国之力。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洛千雪你是月国人,可你却被宇文天成追杀到走投无路的境地,逃到我们大曜国国内。白秋,你是金国神医,天下闻名。可你却为了墨夜来到这大曜国。大曜国是个宽容的过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大曜国面临如此险境,即便我们的力量很薄弱,也都要一试,不是吗?” “我只问你们一句,如今这形势,月国和大曜国已是势如水火,有你没我。你们是要这大陆月国雄霸,还是曜国长存?” “不作他想,自然是选曜国。”洛千雪连顿也没顿,便应道,“我自来肆意惯了,这四两拨千斤之事也是做过一些,你若真要去金国,我陪你去便是。” 白秋也紧跟着道:“墨夜临走前我本就要跟他一同前往前线,他却不答应。战场死伤无数,我乃天赋异禀的神医,伤患众多,我焉有袖手旁观一说。他不肯,我便只得将治疗炸药伤害的方子给了他,墨夜便连夜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前线,只求这方子能及时送到。他虽不让我去,我这心中却按捺不住,金国离那战场也不远,若是说服了女帝,我便要前往战场。” 许辞一听眼睛一亮,“善哉,我也有此打算!到时我们一同前往前线。”太子一人在前线他总是不放心,若是可以帮上几分绵薄之力,他定当全力以赴。 公孙御迟疑片刻,便也开口:“我自然也想去,可是许辞,若是我一走,陛下必定震怒。我可以说是留下牵制哥哥的亲人,若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陛下恐怕会认为我等弃了大曜国,转而投奔金国而去!” 许辞点点头,“这个我也想到了,所以这次前往,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公孙将军是土生土长的大曜国人,他为人光明磊落,知恩图报。若是他一旦听说母国有难,焉能不帮。可两个月过去,都没有消息,可见他已是无能为力。金国的皇后尚且无能为力,那些大曜国的使臣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不会成功说服女帝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赶在事情最糟糕之前说服女帝,出兵助我大曜国。对于你的消失,还有我们的不请而去,陛下定会大怒。可若是求到救援,我们必可将功赎罪。” “言之有理,可你又怎能肯定一定会说服女帝?”公孙御揉着额角,皱眉道。 “假使你哥哥有五成把握可说服女帝,而使臣有三成把握,那我许辞便有八成把握!就凭许梓颖是我妹妹,没人比我更了解她的能力。她不单单只会造出炸药,以后还会有威力更巨大的武器。若到那时,不要说大曜国,便是金国、这整个大陆,都会沦为一片焦土,尽在宇文天成和许梓颖掌控之中!” “我二人自小跟随许爷,许爷看得起我二人,不遗余力提携我二人。如今国难当头,许爷不畏生命之危前往金国,我二人自然也是赴汤蹈火,随许爷一去!”颜四、阿牛一攥拳,鞠了一躬干脆利落道。 许辞见众人纷纷答应,长舒口气,“我许辞果然没有看错人,交错朋友。那大家都回去收拾一下,我们今晚便出发,趁着夜色,抓紧出城赶路!” 他早就料到他们会答应,但心中所演练想象数百遍的场景,也不及现实中发生的一次。当大家众志成城之时,那种团结、无畏和坚毅,是那般的震撼人心。 …… 是夜,五人身着黑衣,趁着夜色匆匆出城。 洛千雪和公孙御、颜四、阿牛都会轻功,只许辞和白秋不会。洛千雪带着许辞,阿牛提着白秋,轻松跨过城墙出了城。 城外,念白和念孝早已备好马车、马匹早早等候。见他们过来,念白牵着焰火冲到许辞面前,不舍道:“爷,此路凶险,您可一定要小心啊,我们在家等你的消息!” 月光朦朦胧胧地照耀下来,许辞依稀可以看到念白哭红的双眼,心中暗叹一声,点点头,“我知道了,好好照顾我娘和太公爷爷,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二人了!” 念白郑重点头,“主子放心,待您归来,夫人和太老爷必定比现在只胖不瘦!” 许辞呵呵一笑,重重拍了拍念白肩膀,远远地看见念孝躲在阴影中,也不上前。许辞知道那孩子是怕哭,也不点破,“好,就此一别,我们走了!” 战火纷飞的年代,最是人才辈出的年代,枭雄、勇士,前仆后继。 是人熊还是人雄,经过战火的洗礼,一目了然。 天边已是鱼肚白,他们已经赶了整整一晚路,早已出了京城地接。 许辞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树木,心中百感交集。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只求这场因为许梓颖和宇文天成这两个疯子搞出来的战乱,能尽快结束。 第86章 到达金国 七日后,金国陵州 许辞一行人风尘仆仆进了金国京都,以前半月的行程,在他们的日夜兼程下,整整缩短了一半,仅仅用了七日便赶到了陵州。 他们个个都是满身风尘,浑身带着泥土的气息。 ……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在他们走到一半之时,竟偶遇到了林氏,许梓颖的娘亲。 当时他们正好在一间茅棚搭建的包子铺坐下吃早食,就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跑到那里偷包子。 妇人手法拙劣,还没得手便被包子铺的老板发现,厉声喝问。 林氏如今已没有了以前的风情万种,她历经人生百态,生活起起伏伏,早被打磨地卑微怯懦,苟延残喘。 她收起傲气,低头卑微地承受着老板的指责,末了却还恳求老板给她几个包子。 许辞几人本来正在最偏僻的地方商量事情,并未注意到这边发生什么。 倒是洛千雪,听到了声音扭头一看,竟看到了林氏。 他虽是愣了一下,却还是站起来帮林氏付了包子钱,将她领了过来。 林氏神情恍惚,见到许辞的一刹那,她脸上露出了懊悔的表情,“梓清,你怎么在这儿……” 洛千雪从身后的桌子旁随手拿了一个板凳过来,示意林氏坐下,“我们是一起的。” “当初在我之所以出现在苗疆,也是受许辞之托,去了之后我就发现了被困的你,这才将你带了回来。” 洛千雪的话半真半假,只说了是受许辞之托去的苗疆,却没说是为了什么。可他错过中间最重要的理由,只说了最后将林氏救出来。在不了解事情始末的人听来,便会误解为许辞托洛千雪到苗疆救出林氏,带回来安置。 林氏便是这般想的,她懵了一下,那时在苗疆巫神族遭遇的恐怖经历历历在目,当时自己的女儿便就在身边,却对自己不闻不问,冷眼旁观。 而这个当初自己一向排斥的许辞却千里迢迢托人来救她…… 两相对比,孰善孰恶,反差尤重。 第71节 林氏心中悔恨不已,她双手捂住脸,羞愧地无颜面对许辞。 洛千雪见气氛不对,便开口问林氏为何在此。 林氏抹了把脸,叹口气。 原来许梓颖不在了,许梓涯也离家出走,她自己独居一隅,终日恍恍惚惚,寝食不安。 她总觉得不能这般无依无靠,怕到死再也见不到亲人,便打算出去找许梓涯。 当初许梓涯是往南走的,她半月前出发,向南而行,路上被人骗走了盘缠,只得边讨食便走,辗转来到了这里。 洛千雪和许辞互视一眼,均是有些不忍将真相道出。 当时埋葬许梓涯是王氏亲力亲为,当时林氏受了刺激,洛千雪便也没有将许梓涯的死讯告诉林氏,让她还抱着一丝念想活下去,总好过万念俱灰。 许辞纵使对林氏颇为不齿,可她已受了应有的惩罚,早已与他恩怨两清。 林氏讲完这些,想想如今自己的处境,虽是难以开口,却还是拉下了脸:“梓清,你大人有大量,便看在你我同住一檐十年的份上,一并捎上我吧。我保证,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许辞望着林氏,竟有些无可奈何。 如今已是极为靠近前线,此地民不聊生,鱼龙混杂,若是将她丢在此处,不过几日便会曝尸荒野。若是自己不答应,倒显得不近人情。 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今早无争名逐利之心,他倒也不怕她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不怕她折腾,许辞倒也不怕带上她。想了想,许辞终是点点头,“好,我们要去金国,你便随我们同去吧。金国如今太平安康,我上次去金国时曾见一身影与许梓涯极为相仿。没准便真是他。到了之后,你自可随意离去,到金国各地去寻他。” 林氏感激不尽,激动地伏在地上连磕三个头这才起身退到一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躬身微微弯腰谦卑地站着。 是夜,林氏在树下睡着,洛千雪才偷偷与许辞摸黑道:“许梓涯不是死了吗?你当真之前在金国见过他?” 许辞一笑,“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让林氏活地更有尊严罢了。” 洛千雪望着不远处树底下的熟睡的林氏,顿了顿,压低嗓音道:“说来林氏也真是可怜,亲生女儿对其视而不见不说,还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许辞抿着唇,想起前世郁郁而亡的母亲,“可怜之人,自也有可恨之处。天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之后几日,众人又赶了五天的路,可就在第五日,快到月国和金国附近时,林氏突然声称腹痛难忍,要去丛林方便。 自此,一去不回。 洛千雪轻功了得,循着踪迹追查林氏方向,竟发现林氏往月国去了。 许辞听后,竟是怒极反笑,“她被自己的女儿折腾地还不够,还要再遭一回罪这谁都拦不住她!我们走!” …… 许辞望着这依然繁荣的陵州,想起沿路赶来时路过看到的一片焦土和荒芜。 明明只是一山之隔,这里却是安然无恙,那边却要饱受战火侵袭。 一山之隔,天壤之别。 收回自己的思绪,许辞摇摇头,望着迎面而来的兵队,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金国皇后——公孙拓。 三日之前他们已飞鸽传书给公孙拓,表示若是路上不耽搁,三日后便到达陵州。 他们一进城便碰到公孙拓,可见他在此已是等候多时。 公孙御许久未见哥哥,早已是思念成疾,如今乍一见哥哥,哪还有什么礼数,他早就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公孙拓,“哥,终于又见到你了!” 公孙拓哈哈一笑,反手抱住公孙御爽朗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当年我在北关五年没归,也没见你这样。现在才半年不见,怎么越发优柔寡断了?” 公孙御放开公孙拓,冷哼一声,“当年你北关五年,我之所以不那般想念,是因为你我还在一个国家,我们尚饮同一条河中的水,吃同一片大地的米。可如今一山之隔,你我早已是两个国家,这又怎能与当年一样,我怎能不想!” 这话说的,许辞窝在马车里,在心里给公孙御拍了一百个掌,这刀子嘴,这脱口而出的话,真不愧是可以成为越王的男人! 公孙拓尴尬一笑,慌忙扯开话题,“你们一路辛苦,我已在宫中备好了房间和衣食,快别啰嗦了,随我进宫再说。” 倒也是,觐见女帝之事刻不容缓。几人互视一眼,点点头,这次整整衣服,在公孙拓保驾护航之下往皇宫而去。 在两天前,女帝已经断然拒绝了求援的大曜国使臣。 此事休矣,使臣无脸再回大曜国。 这两日虽是日日入宫求见,却都被挡了回去。 当时出发前使臣便立了死誓,成功方归,失败自刎赎罪。 眼看女帝如此决绝,使臣已是死了心,三位言官相互商议,便打算手持匕首在金国皇宫前自刎以证铭志。 许辞尾随公孙拓走到城门前时便见到的是如此一幕,三位言官身穿大曜国官服,外面却又罩了一层白色丧服,竟是要相携自刎于此。 宫门前,几个侍卫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竟是对此视而不见。 许辞看了一眼,怒火直冲脑后。 他狠狠瞪了公孙拓一眼,讥讽道:“曜国使臣死在娘娘金国宫殿门前,娘娘也能如此视而不见,当真是铁石心肠。” 公孙拓今日一早便早早出来了,他出来时这几位大臣还没到此,自然是不知道的。 当下他见此情景,本就极为羞愧,被许辞一说,更是无地自容。 公孙拓匆匆下马,几个起步便飞到几人前方,眼疾手快地踢翻了他们手中的匕首,“众位大人还请三思啊!” 三位言官早已是绝望透顶,他们如今见到本身镇北大将军的公孙拓,眼中纷纷露出充满希望的神情,“公孙将军!是公孙大将军!您可一定要救救大曜国啊!” “他已经尽力了,众位大人,不用再求他了。”许辞从后面缓缓跟上来,有些不忍看到眼前这幕三位已年过五旬的老人卑微地跪在人前哭丧哀求的情景。 他们都是仕途坦荡,光明磊落之人。在本国尚未受过如此遭遇,而今却在此不惜跪拜祈求他人,可见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们这都是为了大曜国!为了一颗赤胆忠心!都是这该死的战争,该死的宇文天成和许梓颖! 三位言官听到声音,扭头一看,竟看到了相伴而来的许辞几人,“越王,许冼马,你们怎么会在此?” 许辞咧嘴一笑,躬身向三位言官行了一礼,“自是与几位大人目的相同。” “几位大人,公孙皇后曾身为我们大曜国近十年的镇北大将军,他的为人你我应该都了解。国家有难,他焉会袖手旁观?可事情开始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女帝还没有帮忙的意思,可见公孙皇后也已尽力。” 三位言官叹了口气,绝望道:“纵观如今天下,也唯有金国出兵,尚可扳回一城。可如今金国如此态度,我等被委以重任,如今无功而返,有何颜面回国面见圣上。” 第87章 觐见女帝 几位言官年事已高,如今却要拖着年迈之躯,不远万里来此求援。 如今的宇文天成,相较与前世的李昊晟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一个人,会只攻打完大曜国便了事吗? 天下各国没人可以在这场漩涡中脱身而出,可金国女帝,却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只要她不犯人,人便不会犯她,当真是愚昧! 看到她便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自以为可以保全自己,最后不还是成了别人的任人宰割的羔羊,不仅死不得善终,还连累太子殿下一同受罪,自己的前世何其愚昧和无知。 许辞咬咬唇,望着眼前满身风尘的三位言官。 “三位大人,”许辞鞠了一礼道,“如今大陆局势如同蒙上了一层迷雾,金国女帝深处迷雾之中,恍若未知,难免看不真切。既然三位言官已是尽力,何不让下官入宫一试,权当死马当活马医。若是到那时女帝还未改口,到时我等一起自刎谢罪也不迟!” 三位言官面面相觑,望着眼前的两位和身后的越王,欲言又止。 许辞玲珑心思,早已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嘿嘿一笑,“不瞒几位大人,我们几人是偷偷出来的,越王也是如此。如今在大曜国境内,陛下知道我们不告而别,还带走了越王,定已勃然大怒,猜测我们叛逃,要拿我们问罪。若是我们此次可以游说成功女帝,还请几位大人,在陛下面前为我们多多美言几句,好洗刷我们的冤屈啊。” 随即,他面容一转,已是一脸正色,哪有方才的调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已将自己立于死地,没有了退路。此次来金,不成功,便成仁。若是失败,陛下也不会宽恕我们几人。如此一来,几位大人可能相信我们?” 被许辞说得一愣一愣的几位言官面面相觑,竟有些瞠目结舌。 越王虽被封了王,但却是个类似质子的身份,用他稳住公孙拓,所以陛下一定不会答应让他来金的。 方才见到越王的一刹那,他们便有些疑惑,如今许辞一说,他们这才明白过来。 如此决断,难怪太子殿下会如此欣赏许辞。 三位言官之首的黄大人长叹一口气,“也罢,也罢,那我等便先回客栈,静候佳音。” 说话间,公孙御几人已是走到了许辞身旁。 听到几位言官的妥协,几位年轻人鞠了一礼,郑重道:“定当全力以赴!” 目送走了三位相互搀扶离去的言官,几人这才朝着皇宫而去。 宫中,金国女帝正在养生殿小憩。 近几日周边发生之事弄得她焦头烂额,月国来使、大曜国来使,两个仇国来使纷纷入宫觐见。 一方说服她依附月国,一方却又在劝说她出兵相助。 长叹了口气,金国女帝以手枕头靠在贵妃椅上,只是这次却是对不起公孙拓了,她虽有心相助,但如今形势艰难,她拒绝。 金国五年前刚刚经历了内乱,如今经过五年,全国方有几分生机和安稳日子。此次月国大曜国两大强国之争,若是她答应参与进来,那金国刚刚苏醒的生机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是一代女皇,不仅是这个国家的天,更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她要保护这个素来闭关锁国的国家,尽她所能,给金国民众安稳祥和的环境,她如何能打破? 距离午膳还有些时间,金国女帝休息片刻,重又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批阅起眼前的奏折。 这刚批了没两份奏折,女帝就听到门外太监通传,公孙皇后求见。 女帝长舒一口气,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自从公孙拓那日劝她出兵相助被她拒绝之后,他们二人也有近五日未见了。 她也不能总躲着他,自己好歹也是一代女帝,还怕了他不成! 女帝撇撇嘴,“让他进来。” 女帝抖了抖衣袖,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来个四两拨千斤,好打消公孙拓的念头。这一抬头的空档,就看到来的不仅仅只是公孙拓,他后面还跟着一串小尾巴。 许辞,白秋,颜四,阿牛她都见过,另外还有一位美颜女子和一位挺拔青年,眉宇间竟与公孙拓有几分相似,想来是他那个弟弟公孙御吧。 女帝乍一见公孙拓身后这几人,心中一顿,霎时一股不悦感涌上心头,“皇后如今地位尊贵,连外国来使觐见都可代朕而为了啊?” 早就料到女帝会心生不悦,公孙拓笑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将女帝揽入怀中,“哪有什么邻国来使,不过是我的几个亲朋好友来此一游罢了,陛下也不是没见过他们,几日不见,难道这就生分了?” 女帝皱眉,贴着公孙拓耳旁小声问道:“难道他们不是在做说客的?” 公孙拓咬了女帝耳朵一下,“自然不是,你也不想想,哪有这种阵势的说客。里面有我弟弟,陛下可以给我多留下台面,可别拉着一张脸给我难看。” 耳朵是女帝的敏感点,公孙拓一咬,女帝就差点没经住呻吟一声,幸而她自制力尚可,这才忍住。 许辞这孩子她素来喜欢,白秋还是他们金国人,而其中还有个孩子是公孙拓的弟弟。也是,怎么想这几人都不能是说客。 可这种敏感时期,从大曜国赶来金国,莫不是为了投奔他们金国。 女帝心中思量,听说公孙拓的弟弟被封了王留在大曜国,这分明是相类似于质子的身份,大曜国皇帝又怎会让他前来金国? 而此行中还有白秋,白秋是金国人,回家是无可厚非,可偏偏是在这种战乱之时,带着大曜国的人来。 莫非这些人是打算投奔金国? 第72节 女帝虽是不想干涉两国之争,可也最看不得逃兵。 她心中认定这几人是投奔而来,对许辞的好印象也都消磨殆尽,随手赐了座之后女帝想了想,试探问道:“几位如今来我金国,可是打算常住不再离开?” “陛下说笑了,”许辞摆了摆手,“如今天下之势,又有哪里可以常住久安。我等几人皆是碌碌无为之徒,平日里就好游山玩水。眼看天下将亡,我等这才打算将名山大川游历一番,以免抱憾终生。” 女帝脸色一冷,“许冼马之意,是说我金国也无法安生?” 许辞迟疑片刻,抬头望向女帝,“敢问陛下,可知月国的宇文天成为何短短几月,突然犹如神助一般拥有了那样的武器?” 女帝皱眉:“我也收到过密探的密函,只说此人不久前从你们大曜国苗疆带回一女子,便是这女子创造的这些武器。” 许辞点点头,“不错,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许某的庶妹——许梓颖。” 女帝一怔,“你的妹妹?” “我对这个妹妹可是熟悉得很,不仅我对这个妹妹熟悉得很。我国的四皇子殿下李昊晟曾经在月国当了十几年的质子,对这位刚刚弑父继位的宇文皇帝也是了若指掌。” “一个视生命如蝼蚁,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宇文天成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不放过,你以为以他的野心,会只攻打大曜国一个吗?” “说起我这个妹妹,跟宇文天成也是不相上下啊。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但我与陛下素来相投,便不也怕陛下笑话。我的庶兄,许梓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几个月前突然惨遭杀害。后来经我调查,竟然发现不是别人,正是许梓颖派人杀的他。至于杀他的目的,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出来。” “再往前推一点吧,”许辞沉吟片刻,“许梓颖和她母亲无故失踪,我受父亲之托四处寻找她们的下落。当时您与公孙将军大婚过后,我们启程回宫。差不多出发之时,我打听到了她们的下落,正是在苗疆。” 顿了顿,许辞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女帝,“您猜的没错,正是宇文天成带走许梓颖的那个苗疆。不才在下,没有武功傍身,便只得托了武林第一高手洛千雪出手相助。可洛千雪此行,却只带回了许梓颖的母亲,没有带回许梓颖。” “许梓颖在苗疆被巫神族奉为圣女,而那些愚昧的巫神族人,竟为了沾染所谓的圣气百般凌辱许梓颖的母亲。”许辞大吼一声,“这一切许梓颖看在眼中,却都视而不见!试问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女子,杀害自己的兄弟,无视自己的母亲!还有……” 喘了几口粗气,许辞转脸呵呵一笑,朝着女帝作了一揖:“算了不说了,方才是许某冒失了,还望陛下莫要见怪。都说了此次是出来游玩,怎么又提起了这些事情,真真是坏了大家的好心情。都怪我,都怪我。许某此次来,除了是游玩一番外,还特意为清皇子带来了稀世牡丹——冠世墨玉的花种。 “当初临走之时,清皇子殿下一直提醒在下给他带花种过来,如今世道这么乱,许某实在不放心让旁人捎来,这次赶巧,一并给他带来。以后大曜国没了,这花能不能种出来,还是两说啊。” 女帝坐在龙椅之上听了许辞的话,脸色忽白忽红,竟是久久没有出声回应。 第88章 说服女帝 她起初选择中立,是为了保护金国。 可若是她的国家也会遭受战火的波及,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女帝猛灌了一口茶,斜睨左下方坐着的许辞一眼。 臭小子,让你说的时候你倒是闭嘴了,你怎么一开始直接不说啊! “还有什么?许冼马,你但说无妨。”女帝忍了忍,终是没忍住,继续问道。 “还有说来好笑,这个正在攻打我们大曜国的宇文皇帝,可真是名不正言不顺,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宇文皇室的血统!” 女帝蓦地睁大一双眸子,“什么?” “这个我可以作证,”一直沉默不语的洛千雪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说起来,宇文天成算是我的哥哥。” 这么说着,洛千雪便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女帝听罢,瞠目结舌,“天下竟有这般无耻的男人和女人。”她说的女人,自然是许梓颖。 许辞和洛千雪同时叹了口气,“哎,家丑不可外扬啊,我二人也不想说的,只是马上就要走了,还是想给您提个醒,莫要听了这无耻之徒的半句谗言。” 说罢这些,许辞长叹一口气,默默品起金国特有的余虹茶。 茶香馥香浓郁,极为甘甜。 已是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太子殿下了,来金之路上也曾听闻边境战况,大曜国的形势并不明朗。 太子殿下的加入也没有为这场战事带来多少好转,虽然缓解了月国压倒性地战力,可月国的侵略依旧缓慢而稳步地进行。 他的爱人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饥餐素裹,可他却还这风调雨顺的大殿之中品茗而谈? 天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安坐在此,可心早已飞去了千里之外,只求能与太子殿下比肩抗敌! 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头的思念,许辞微微勾唇,露出了一抹无害和煦的微笑:“陛下,当日许某在贵皇宫,与清皇子极为相投,如今可否容我一见?许某不几日便踏上旅途,行路飘摇,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再见清皇子一面。” 女帝敛眉抿唇,心中郁结,竟忽然觉得有些伤感。 初识时,英姿少年,寥寥数语,天真烂漫。 而今见,满腹惆怅,字字珠玑,心系国家。 她岂会看不出,许辞来此,便就是为了当一个说客,说服她出兵相助:“许冼马,那些日子,多亏了你时常来宫陪伴小清。现如今小清已是开朗了不少,这其中的功劳你占了绝大部分。” 许辞呵呵一笑,“陛下言重了,当日我也不知如何开导清皇子,只是凭着一丝毅力和信念,相信清皇子一定会转好。” “小清的确好了很多,你当时走时不是留给了他一把皮鞭嘛,他如今凭着这把皮鞭,倒是增了不少勇气,不仅敢走出寝宫,更是愿与旁人交谈。” “说起来,这皮鞭还是太子殿下建议我送的。当日太子殿下曾说,清皇子如此,无非是有些心结。清皇子需要自己摒弃胆怯,旁人才会敬畏,旁人敬畏他,他才能更有勇气,这是个良性循环。若是你遇事都每每避让,旁人只会当你人善好欺,久而久之便不将你放在心上,只当你是个好揉捏的。”他话说到最后,故意说的“你”,眼睛更是望着女帝,意有所指。 女帝凝眉,许辞说的不无道理,她如今竟然有几分动摇之意,可也不能单单为了几句话,便改了主意,“许冼马,短短数语,朕已知你此行的目的了。朕虽不忍贵国遇难,可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朕……” “陛下!”许辞倏地一下站起,“敢问陛下,人有唇齿,在寒冬之中,若是嘴唇被冻掉,难道牙齿不会感到寒冷吗?” “我方才说了这么多,陛下该也明白,我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当一个说客。可是陛下,您可至,唇亡齿寒,如今大曜国、金国的处境息息相关。大曜国挡在你们金国之前,受到第一波冲击,可他最后攻打的,还会是你们金国!” “月国山石贫瘠,我们大曜国与月国素来敌对,自然是首当其中的第一位。可您仔细想一想,贫瘠的月国若是想扩大兵马,没有充足的战甲怎么行?这战甲所用的铁矿又是从何而来?有您这大金国这一大块肥肉在眼前,他们还会去别处寻吗?!” “我如今来当说客,不是来求您的,而是来点醒您、救您的!月国此时尚未到顶峰之时,你我两国合力联手,定能将它打压下去,反败为胜。可若是再等下去,大曜国战力衰减。那大曜国的今日,便是您金国的明日!陛下,您要当金国的千古罪人吗?!您想让屹立千年而不倒的金国,就这样毁于一旦,流逝在历史长河里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再过数百年,史书上记载的只会是月国皇帝宇文天成如何统一六国,如何成就一代霸业,如何成为一代霸主。而我们这些被斩杀的国家,只会做他的垫脚石,成为他踏上高峰的基石。到时候,世人会嘲笑你们,只知闭关锁国,明明可以联手对抗,却最终将国家拱手让人。陛下,到那时,在九泉之下,您有脸见您皇家的列祖列宗吗?” “够了!”女帝一拍龙椅,大喝一声,“住口!” “那你们倒是说说,帮你们对我们金国有什么好处?”女帝咬唇,伸手用食指指着站起的许辞冷冷道。 “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让你们金国不许在本国受一丁点波折,便可消除隐患。我从来都不敢小看了许梓颖,她无情自私,可她同时拥有十分聪明的头脑。这些炸药武器,只是她小试牛刀之作,再过不久,她就会发明更加可怖、威力更加巨大的武器。若是不信,陛下您大可差人前往前线,搜集情报。” “金国不会只摁着我们大曜国不放,我想在贵国境内,早就被金国安插了细作,将贵国的军情摸得一清二楚,只待攻下大曜国,便转头攻打金国。若是陛下不信我,大可去搜查细作,定会有所发现。” “我们大曜国能被宇文天成安插进细作,而且还建立起了扬州瘦马这种细作网,悄无声息渗透进官宦之家,我想贵国也不例外。” “还请陛下三思,出兵助我大曜国。我们大曜过来救援,不仅是为了自救,还是为了救你们。您要是真的有了出兵与我大曜国联手的想法,那至于我大曜国会许诺什么,就要与我朝三位言官大人相商。不过我想对于陛下来说,国家的安定就是最大的筹码。” 女帝心中一跳,竟然不知怎么反驳。 许辞说的没错,就在前几日,镇守城南的军队中发现了细作。这个细作官职还不低,看来渗透进军营已有些年头。 这个细作一经被发现,揭穿当场便咬舌自尽,让他们查无可查。 若是数月之前大曜国闹的轰动的扬州瘦马相比,这两人与那扬州知府颇有相似之处,竟如同出自一人手笔。 而且如果真如许辞和洛千雪描述的那般,那宇文天成的确不可与其相谋,还不如避而远之。 此事她还要再想一想,“你说的朕都知道了,朕还要再考虑一下。诸位舟车劳顿,今日便好好在宫中休息一番吧。小清如今正在他寝宫之中休息,许冼马若是想去,随意便可,无需请示。” 女帝揉揉眉头,“皇后,您便替朕好好款待几位客人。朕有些乏了,先回寝宫。” 公孙拓望着女帝离去的背影,眼眸闪烁。 她的背影如此凄凉孤单,让他如何放心的下。 女帝刚走不远,公孙拓便唤来太监总管,转头就将女帝交给他的任务转手交给了太监总管,便追着女帝而去。 公孙御望着这一幕,微一耸肩,“得,被甩包了。” 许辞哈哈一笑,拿肩肘捅了公孙御腰一下,“得了吧,怎么说女帝也是你大嫂。你哥哥素来只爱美人不爱权势,你又不是不知,他不追出去才奇了怪了。” 公孙御一抿嘴,“我是个弟弟,不是妹妹,合该每次都没撇下。” 几人哈哈一笑,顷刻间便没了方才大殿上的剑拔弩张。 太监总管将几位安排妥当,许辞便喊来一个太监带路去了清皇子那里,多日不见,他确是有些想念那个如精灵般的少年了。 如今有时间,便亲自将这些花种送到,也好看看清皇子到底有什么变化。 再说女帝,她方一回寝宫,便将众人纷纷遣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寂静无声,竟是那般空荡寂寥。 许辞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一字一字敲打着她的内心。 亡国、拱手想让国家、愧对先祖、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巨大的压力和孤寂袭来,女帝双手环胸保住自己,她如今竟是这般的无助。 第89章 女帝决定 女帝寝宫中清冷孤寂,空空荡荡。 她是一国之主,不仅仅拥有的是权力,还有那份守护国家的沉重压力。 许辞说的不无道理,可一想到若是出兵相助,这安逸的国家,平静的生活又会化为一场泡影,毁于一旦。 宇文天成,天下大和难道不好吗,为何偏偏就非要侵略旁国,做那一方霸主? 你可知,因为你一人的野心,多少人的生命将会当时在这场无休止的战争之中。 女帝心中苦闷,将自己环抱地更紧。 当年内战,她的将领们同叛军苦苦作战数月,尸横遍野,才终是将叛乱之人镇压缴获。 那一战,血流成河,如此便是过去五年,她也不愿回想起当时情景。 公孙拓进入寝殿,便一眼看到了满是无助的女帝陛下。 女帝将头埋在腿间,双臂环胸,蜷缩在偌大的黄金龙床之上,显得格外无助和伤感。 他心中一痛,脚下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从身后抱住女帝,将她纤细的身躯整个包在自己宽厚温暖的怀中。 女帝身体一僵,不着痕迹地往公孙拓怀中倚靠了一分。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互相环抱取暖。 许久,女帝闷声问道:“公孙拓,当日你曾说话,要陪我守着金国。” 公孙拓的手臂紧了紧,“是的。” 当日他追着女帝出城,情投意合。成亲之前,他曾许下承诺,要陪女帝一同守护金国。 “你说,你觉得我这个皇帝当的称职吗?” “心系百姓,一心为民,而且民众安居乐业,你是民心所向。” “可如今国家刚刚安顿,月国发动战争。如今百姓刚刚稳定,将士也可回家陪同妻儿父母,尽享天伦之乐,我们真的要出兵吗?” 第73节 公孙拓双眼微微一眯,将怀中的女帝抱起面对面定定望着:“陛下,我曾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军人。对军人来说,我们的使命便是抗击敌人、保卫国家,保卫我们的亲人。” “但凡是一个有血性的军人,面对战争他都不会退缩。不是因为他好战,而是因为他的价值终于凸显了出来。我们是一个国家的盾,是一个国家矛,别国休想进犯我国,也休想在我国讨到好处。” “如今战争圈还在月国和大曜国的边境之处,离我们金国尚远。如今最正确的选择,便是和大曜国合作。” “我是大曜国人,也是金国人。两个国家,我都不想出事。我这并非只帮大曜国说话,更是为了你,我的陛下,和你拿出全部心血守护的金国。” “战争圈远离金国,一定意义上可以让金国免受战火波及。若是当大曜国灭亡之后,我们才想起抗争,那已为时太晚。” “幸运的是,我们还有大曜国这个盟友。大曜国如今虽是不敌月国,可一旦我们加入,金曜两国联手,势必可以反败为胜,一举拿下月国。” “陛下,不要过分担心将士们的安危,在军人看来,这才是他们的意义所在!他们愿意为国家的安定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女帝的眼眸微微泛红,公孙拓说得对,她是金国女帝,是这个国家的天,是这个国家的指挥者。 她一向果断坚毅,何时这般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了。 见女帝的眼中逐渐清明,公孙拓笑了笑,拍着女帝的头发道:“陛下,我愿虽军队同去,抗击月国军,只胜不败!” 不假思索的女帝沉默良久,摩挲着下巴道,“你同去是最合适的,毕竟你曾是大曜国的大将军,与大曜国将士相熟,而你又是我金国皇后。大曜国和金国是首次联手,配合上难免会有些生疏,需要磨合。有你在中间协作,必定事半功倍。” 公孙拓点点头:“我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可是,你这样太危险了。”女帝摇摇头,“我不舍得。” 公孙拓脸倏地一红,实在没想到,谈着谈着正事,女帝突然就冒出一句情话,倒是让他脸红了起来,“我公孙拓十三岁上战场,经历的战争数以万次,不都活下来了。陛下,我是一个军人,我不能只在这安逸的殿堂里陪伴着你。我该走到前线,守护着你,守护着你的大金,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 公孙拓说着说着,突然一低头,捧着女帝的脸便吻了下去。 两人唇舌交缠,水乳胶融,良久才不情愿地分开。 女帝叹了口气,“朕也说不过你,就依你,可是你要答应我,必须毫发无损地给我回来。” 公孙拓哈哈一笑,猛地抱住女帝,将她扑倒在龙床之上,“其实啊,我真想一辈子溺死在你怀里,哪都不去。” …… 次日清晨,曜月边境密探来报,月国又推出了新式武器。 那武器威力巨大无比,震声如雷,被月国将士称为“神机大炮”。 之前的炸弹同此物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幸运的是,月国矿产较少,而且符合铸造此等奇物的金属过于稀缺,如今战场上只有两架这个武器。 此武器一出,战场上的局面更是凶险。 女帝将手中的密函递给身旁的公孙拓,眉头紧皱,“许辞说的没错,他妹妹果然又造出了威力更为巨大的武器,实在是太可怕了。” 公孙拓接过密函看了一眼,急道:“看来我们一刻都不能等了,要马上出兵,相助大曜国!” 女帝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我这就下旨,命令大将军带领一百万将士马上出兵!” …… 女帝匆匆忙忙召见许辞,猜测女帝心思有变,许辞等人不敢怠慢,马上跟着小太假去了大殿。 等他们到时,却发现三位言官大人和几位金国的将士居然也都齐聚在此。 连将士们也来了,看来女帝真的改变主意了! 太好了,大曜国有救了! 许辞眼放金光,定定望着龙椅上的女帝。 女帝咳嗽两声,见许辞等人来了,这才道:“既然大家都来了,那朕便开始说了。” “各位将士也都知道,年关之前,月国内部突然发动政变,宇文天成弑父杀兄,继承皇位。随后他出兵攻打大曜国,侵略之意不言而喻。” “宇文天成阴险毒辣,狼子野心,连父兄都可杀害,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天下因他已沦为一片炼狱,大曜国如今疲于应对,若是大曜国亡了,下一个目标恐怕便是我金国!所以朕决定,出兵协助大曜国共同抗击月国军,早日还这天下一个太平!” 女帝舔舔干涩的唇瓣,启唇问道:“诸位将士意下如何?” 四位将士皆是久经沙场之人,自从女帝继位之后,天下太平,战事逐渐减少。可他们还是拿着那些俸禄,着实让他们羞愧。 如今国家有难,女帝有命,他们万死不辞! 四位将军毫不迟疑,恭敬道:“臣愿前去,抗击月国军。保卫金国,万死不辞!” 女帝点点头,颇为欣慰,“月国如今又造出了两架新式武器,威力极其凶悍。如今已是刻不容缓。今日朕便命大将军元帅,公孙皇后为左前锋,带领右将军、左将军、护国将军一同前去,即日启程,不可怠慢!” 四卫将军加上公孙拓倏地跪地,“臣等领命!” 三位言官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就在昨日之前,他们还绝望地打算以死谢罪。 想他们三个,可是数日泡在宫中,女帝皆是顾左右而言他,闭口不提出兵之事。 可就是越王、许冼马他们入宫一趟,事情竟然就这样解决了。 许冼马他们到底跟女帝说了什么?能让她这么快便回心转意?真的好想知道啊。 三位言官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好奇之意。 女帝安排好将士,这才转头对三位言官道:“几位来使对朕的决定可还满意?” 三位言官如今小鸡啄米似得疯狂点头,“满意,满意,满意极了。” “满意便好,”女帝皮笑肉不笑道,“朕这几日多有顾虑,若非昨日许冼马点醒朕,朕恐怕真的要成为被天下所耻笑的君王了。等几位来使回到大曜国,可要好好替许冼马一行人美言几句啊,毕竟是偷跑出了的不是?” 臭小子,昨天那般数落朕,虽说说得句句在理,可朕睚眦必报,还能让你占了便宜去? 呃…… 三位言官身子一僵,转头看了许辞一眼,这什么情况啊? 女帝为何会这么说?许冼马昨日到底跟女帝说了什么? 许冼马,您可别是用力过猛,把女帝给得罪了呀。 许辞哈哈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舌头一吐,道:“几位大人记得一定要替我们几个美言几句呀,要不这大曜国我们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第90章 再见太子 得到了女帝的允诺,许辞几人也算是功德圆满。 出了皇城大门,三位言官迎上前,其中为首的黄大人作了一揖,说话中带了一份感激在里面:“越王殿下、许大人,我们这边启程回京吧?” 两人相视一看,越王率先开口:“我随你们回去,至于许辞,就要问他了。” 他是太康帝留在大曜国的定心丸,他哥哥嫁到金国之时起,便注定自己再也无法回归战场。 越往上赶,只会找来圣上猜忌和震怒。许久未见的哥哥也已经见过了,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曜国战场上的好男儿数不胜数,少他一个并不少,他应该将自己安置在最能体现他价值的地方,那便是皇上身边。 有些羡慕地看了许辞一眼,公孙御笑道:“我这一路也累了,当初不告而别,圣上必定龙颜不悦,还望几位定要为我多多美言几句。” 几位言官纷纷表示尽力而为。 许辞知道公孙御的心思,便也没有再挽留他,而是对几位言官道:“我们几位此次出来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说服女帝,二便是为了助太子一臂之力。既然女帝已经答应出兵,那我们便打算继续启程,前往前线,这次便先不与越王和各位大人同行了。” 几位大人是太康帝的心腹,自然也知道许辞与太子殿下主仆情深,他既然这么说了,他们几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行人互相拱手拜别,便分别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太康二十年七年春二月初七,月国利用创造出的神机大炮碾压大曜军。 神机大炮威力无穷,所到之处无不尸横遍野。 大曜国两百万将士被月国军打得节节败退,眼看便要失了西关之地。 正在这生死存亡关头,金国皇后、大将军等人率领百万大军直驱而来,以雷霆之势加入战局。此举令月国始料未及,出乎意料之下竟然被大曜国和金国合力压制,败下阵来。 月国大将见此战已无优势,遂率领众将士先行撤退,再作打算。 大曜军主帅营帐中,李昊琛浑身鲜血,英俊完美的脸庞因为眉眼间染上的凶煞之气而仿佛是地狱里的恶鬼,笔挺的强健身体越发健硕,浑身透着霸气凌厉的气势。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眼前的人,小心翼翼伸出手,仿佛对方是泡沫般的美梦,轻轻一碰便会破碎消失。手伸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上沾满血污,手上更是一片泥泞,这才堪堪顿住。 许辞却是莞尔一笑,撒欢似地向前扑去一把抱住太子殿下,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太子殿下,你可想死我了!” 见小辞并没有排斥自己,方才还一脸煞意的男人顿时化作一滩春泥,脸上化了雪般露出了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他用沾了血污的手捧起许辞的脸,眉头轻皱道:“不听话,怎么就跑到前线来了?” 许辞眼睛里荧光闪闪,似有水雾蒙在上面,“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成狂。太子殿下,我想你想得寝食难安,若是再不来找你,我便要被自己的思念浸死了。” 李昊琛心中澎湃,浑身颤抖。 他一把将许辞再次拥入怀中,感受着来自对方紧致柔软身体的温暖,“我也想你想得快要发狂了,宝贝。” 天知道这两个月以来,每到深夜入睡,他哪次不是伴着对小辞的思念入睡。 两个相爱至深的人,分离仅仅两月,却仿佛已分离了半辈子之久。 如今两人拥在一起,便仿佛破了的镜子,重新粘合在了一起,堵上了灵魂的空虚,彻底完美了。 也不只是谁先起的头,他们也不管对方脸上的污渍还是对方身上的血污,就欲罢不能地亲吻起来。 舌头在对方口腔中搅动、游走,动作时那么的有力、拼命。 两人仿佛要用这个来之不易的吻将自己无法诉说的爱意统统传递给对方一般,连喘息的空暇都没有。 直到许辞险些憋闷死,李昊琛这才留恋不舍地放开他,哭笑不得道:“呆,就不知道喘口气吗?” 许辞被吻得脸颊绯红,嘴唇红肿,正在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他斜眼乜了李昊琛一眼,没好气道:“太子殿下就能好到哪里去?你不过是比我能忍罢了,你就喘过气?” 李昊琛被问蒙了,他刚还还真如许辞所言,也没有喘气来着。 他耸耸肩,“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两人互瞪片刻,俱是哈哈大笑起来。 西关寒冷无比,帐中没有暖炉,可这寒冷的空气却被两人的爱意驱散,充满了温暖。 笑够了,许辞这才想起来太子殿下还是满身血污。刚才太子殿下捧着自己的脸,估摸着自己的脸上也成了小马虎,不由忍俊不禁,“太子殿下,我们是不是该沐浴?我脸现在是不是可脏了?你是不是可得意了?” 李昊琛宠溺地又摸了摸许辞的脸,“这么看着虽是可爱,但也有些脏了,是该好好洗洗。等着,我去让他们给你烧盆热水。” 知道许辞素来畏寒,倒也不是说他娇生惯养。许辞没有武功,年纪有小,不能像他们这些蛮汉子一般那般随意。若真是着了风寒,便是大病。 第74节 但即便是娇生惯养,那也是他李昊琛乐意惯着他,宠着他。 李昊琛出去没一会儿便又马上回来,说已经吩咐好了伙房烧水。 许辞见李昊琛要自己脱去战甲,赶忙走上前帮忙。 这战甲正是用金国特有的金甲铁锁制,不仅柔韧坚硬,而且并不笨重。 将战甲小心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挂好,许辞又开始帮李昊琛脱起里面的战袍来。 看着身前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许辞,李昊琛的眼睛都弯了,“小辞,你这般模样特别像一个小媳妇,既贤惠又动人,让我有些欲罢不能。” 许辞哼了一声,正要说话,便外面一声通传,原来是煮好的热水送来的。 李昊琛轻应一声,四个士兵训练有素地一个巨大的木桶抬进来后迅速退出。 望着还冒着热气的浴桶,许辞脱下李昊琛最后一件亵衣勾唇一笑,“浴桶这么大,我们一起罢?” 李昊琛的身体是健康的古铜色,胸前八块腹肌匀称有力却不虬扎。 紧致的皮肤将肌肉包在身体里,呈现出一具完美的性感身体。许辞望着李昊琛的身体,竟然就觉得浑身发热。 他迷恋地摸了摸李昊琛的腹部,感叹道:“太子殿下,你的身体真美。” 李昊琛被许辞这样三番两次的挑逗,再也忍耐不住。他闷哼一声,恶狠狠道:“这是你自找的,本想等过几日再同你亲热,没想到你三番两次撩拨我!” 话音刚落,他扯下许辞的腰带,只草草拽下他的外套。做完这些,他一刻都不能等待地便将还穿着亵衣的许辞抱起跨进木桶之中。 许久,待浴桶水快要凉透,李昊琛才停下动作,许辞已经晕了过去。 李昊琛眼中充满了怜惜的爱意,低头亲昵迷恋地亲吻着爱人的发丝和脸颊,低语道:“谢谢你,小辞。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驱赶煞气才故意撩拨我,辛苦你了。” 自己这几日的煞气越来越重,隐隐有压制不住之相,长此以往,难保哪日他眼镜一红,便分不清敌我,肆意杀人。 小辞从刚才开始就故意撩拨他,定是看到了他眉眼间日益加重的煞气,这才故意这么做,帮自己缓解。 他小心将已经晕过去的小辞抱出浴桶,用毛巾擦干两人的身体,为小辞换上干净的亵衣亵裤,将他轻轻放进被中。 帐中充满了亲热过后的味道,李昊琛便也没有让人立刻进来收拾浴桶,而是披上衣裳起身将帐子边上的窗户打开晾味。 主帅的帐子一般都是远离将士们的,李昊琛军营里也不例外。 周围都没有其他帐子,门外守卫的士兵也早早被李昊琛遣走了,估摸着这味道两三个时辰便消散干净了,到那时再找人进来时候便可。 做完这些,李昊琛这才穿好衣服,披上狐毛披风走到案几前皱眉研究起阵法来。 第91章 梓颖之死 金国军的加入大大增加了大曜国的胜率,而就在金国军加入不久,雪国军、迦楼军、巳比军、蛮军等周边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数十个部落的军队几乎同一时间赶到前线。 细流虽小,汇聚成江。 这些星星点点的力量,聚集起来,居然足足有一百万五十万人之多。 而月国虽有强横的武器,可士兵仅有一百五十万。可算下来,大曜国如今却是足足有四百五十万雄狮! 前几日还嚣张到无法无天的月国军,如今已然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 月国境内,新帝宇文天成攥着手中的密函,脸上青红相交。 这些庸民,冥顽不灵!居然联合起来反他?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难道这些愚蠢的人不知道只有统一才能有更健全的制度,天下才能更好的发展吗?乖乖投降不好吗,非要让朕使出杀手锏。 宇文天成双眸微敛,想了想,向身边的侍从问道:“确定那女人就是国师的母亲?” 侍从被卑躬屈膝,赶紧跪地回道:“启禀陛下,那女子的确是国师的母亲——林氏,她是来投奔国师大人的,现在一直嚷着见国师一面。” 宇文天成又问道:“国师大人的伤怎么样了?” 侍从答道:“启禀陛下,国师大人的右眼已经化脓,左眼尚未感染。她昨日忙碌一日,晚间晕倒了。出于身体安全考虑,太医嘱咐国师大人休息一天。” 宇文天成皱眉,“不,不能让她休息。在她的药里放一些天魁果,再燃些天魁香,势必让她精神抖擞,给我起来继续研究。” 当日他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去寻找许梓颖,却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个人。只是不幸的是在他正要带许梓颖离开时,暗中突然冲许梓颖发射了数枚暗器。 那些暗器都抹了毒,他的手下用尽全力抵挡,还是让许梓颖受了伤,而且还伤到了非常关键的部位——眼睛。回国之后宇文天成请名医救治,也只是暂时压制住她眼睛中毒性的蔓延。这双眼睛,迟早是要瞎的! 而且随着毒性的蔓延,不仅她的眼睛会瞎,她身体的各个器官也会逐渐衰竭,直到死亡。许梓颖如今只有两个月可以看见东西,而活也就只能活个三五年。他一定要在许梓颖瞎之前榨干她最后一点力量,让她把所有的武器都吐出来。 天魁香可以最大程度地提高人的精神力,短时间内让人神清气爽,精力旺盛,病痛全无,他已经给许梓颖用了好几个月了。可最近几天许梓颖的身体已经对天魁香有了适应性,天魁香的作用开始减弱,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好的药效。 侍从回道:“可是太医说,若是再继续使用天魁香,国师大人可能会精力衰竭而亡。” “精力衰竭而亡?”宇文天成走下台阶,用脚踩住侍从的后脑勺点在地上,“那就去告诉太医,用最好的补药把她的命给朕吊着,千年人参、灵芝、续命丹,不管是什么,都给她吃,听到了没!” 侍从吓得哆哆嗦嗦,“是,奴才遵命。” “至于那个林氏,朕记得她是林萧的女儿,身体里也流着月国的血,那就让去国师那里伺候着。如今林氏孑然一身,国师是林氏唯一的救命稻草,林氏会把国师伺候得好好的。” 侍从不敢不从,赶紧回道:“是,奴才遵命。” 月国国师府,林氏悄悄推开门走进许梓颖的房中。 屋中四角都焚烧着浓烈甜腻的香料,林氏甫一进去便被这股浓郁的香气熏得差点呕出来。许梓颖正闭目躺在床上,右眼上覆盖着白色纱布。 许梓颖如今脸色红润,可身形却极为消瘦。红润的脸颊和消瘦的身体,怎么看怎么违和。 听到有脚步声,许梓颖慢慢抬起头,赫然发现是许久不见的林氏。她瞟了林氏一眼,嗤笑道:“你是来投靠我的?” 林氏谦卑地笑了笑,站在许梓颖床前,将端在手里的药放在一旁案几上,道:“梓颖,你哥哥梓涯他死了,如今天地间只剩下你我可以相依为命,我能投靠的只有你了。” 许梓颖冷笑:“我如今自身难保,又怎么护得住你。”她是现代来的人化学天才,见多识广。这天魁香就像毒品,让她使用后神清气爽,可却会上瘾。当时初用她只以为宇文天成有神医相助,自己的伤势才会好的这么快。可等察觉那是毒品一样的东西后,却是已经晚了。 药效过后的她极为疲惫虚弱不说,伤处的痛感越发让人无法忍受。可宇文天成还是每天命人给自己加大剂量,如今她早已对天魁香产生了依赖,再也离不开它。因为天魁香,她不得不受宇文天成控制,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日日研究炸药,宇文天成这是要打算榨干她! 本以为找到了庇佑,却没想到却是被一只毒蛇给囚禁了起来! 许梓颖眼中放射出阴毒的目光,宇文天成,你以为事事都会如你的意吗?我死了,你也休想好过。 她昨天已经在地宫中偷偷放置了特制的定时炸弹,其威力相当于五吨tnt炸药,炸弹一旦激活,整个月国皇宫都会毁于一旦!这个定时炸弹需要三天重置一次时间,而重置的方法只有她知道。若是超过三天还没有重置,它就会进入五分钟的倒计时,时间一过,炸弹便会激活。 自己隐忍了这数个月,便是为了用这个做筹码:“你走开,我要见宇文天成。”有了这个筹码,宇文天成,你还敢对我如此放肆吗? 林氏揪着衣角,“梓颖,你哥哥死了,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许梓颖用完好的左眼瞄了林氏一眼,不屑道:“是吗,那太可惜了。人终有一死,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当年她将闺房改建成了实验室,若不是许梓涯突然闯进,自己努力了多年的心血也不会功亏一篑。 而且经过那一次,许梓涯还发现了她是穿越者的秘密。若是此事被传开,愚昧的古代人将她当成借尸还魂的妖怪杀死,那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且,许梓涯那个懦夫居然还敢要挟自己? 他居然要挟她,若是再研究这些东西,便将她是借尸还魂的事情告知许长宗,公诸于众! 许梓颖无法,便暂且服软蛰伏起来。直到前段时间许长宗入狱,自己离开许家去往苗疆之后才继续研究化学炸弹。这许梓涯活着总归是个隐患和祸害,还是死了的好。所以她找了宇文天成,让他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许梓涯,嫁祸给拦路的山贼。 林氏看着女儿冷漠的态度,长叹一口气,将药端过来:“梓颖,我喂你喝药吧。” 许梓颖看向林氏,这个女人爱慕虚荣、一生争强好胜。如今自己贵为月国国师,她又开始拼了命地依附讨好自己了,呵呵,可悲的女人。 许梓颖道:“好,你喂我吧。”单纯的燃香已经无法满足她对天魁香的需求,她的毒瘾快犯了。这药中每次都会放入天魁果,要快点喝,要不然自己又要开始毒瘾发作,痛苦万分。 林氏端着药,小心凑到许梓颖面前。药是刚刚熬制好的,还冒着一层乳白的热气。她小心翼翼道:“女儿,小心别烫着。”说话间,林氏端药的手突然一歪,那滚烫的汤药霎时从许梓颖的头顶落了下去,直直浇到了许梓颖的右眼上。 许梓颖的右眼早已化脓,滚烫的水浇下来,她顿时便要疼痛地大叫出声。林氏见她要惨叫,说时迟那时快,赶紧伸手捂上许梓颖的嘴巴。她用空着的手将碗狠狠摔碎,用锋利的棱角快而狠地割破了许梓颖的喉管。 许梓颖闭着眼睛,感受到脖子处温热的液体从身体内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她试着伸出手捂住伤口,她想要大声吼叫。可喉管和声带一并割破,她竟然连求救和呻吟的声音都喊不出来。 她绝望地置身于黑暗之中,耳边传来林氏模糊朦胧的声音:“我养你养了十几年,却最终养了一只恶魔出来。在苗疆时,你抛弃了我。在月国后,你又杀了你的亲生哥哥。现如今,你还制造了这么多武器!你未杀天下人,天下人却是因你而死!你的手上沾染了这么多鲜血,就在十八层地狱里好好赎罪吧!”许梓颖想要挣扎,可因为长期服用天魁果的缘故,她竟然连一个老妪也推不开,她眼神涣散,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的力量也在慢慢流逝。 林氏看着许梓颖无力垂落的手臂,惨笑一声,眼中涌出滚滚热泪。 梓涯,梓涯,娘亲为你报仇了!是为娘对不住你啊,为娘这就来陪你。林氏又哭又笑,拿起手中紧握的瓷碗碎片,朝自己脖子上狠狠一抹。 第92章 太子大婚 许梓颖的死彻底扭转了大陆的战争格局,许梓颖一死,宇文天成便慌了手脚。 许梓颖在制造炸药时严格把控着制作流程,丝毫不让外人介入。她将地宫建在皇宫地下,在制造炸药前都会送进一批死刑犯或是奴隶进去,所有的流程都是她自己全权监控。每次制作完一批炸药,那些工人在没有出地宫前便被统统毒死,故而也无人知晓火药的配方和制造方法。 后有炸药供给不足,前有四百多万将士强势压境,宇文天成挠头跺脚,只恨老天不开眼。虽是万般不甘,他终是在第二天晚上带着几个心腹悄悄从地宫逃了出去。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等李昊琛他们打进月国皇宫,自己的下场只会更惨。 而宇文天成刚离开不久,许梓颖偷偷布置下打算要挟宇文天成却又没来得及同宇文天成讲的定时炸弹便被激活。 不过短短时间,巨大的爆破力从地宫往上蔓延,整个月国皇宫瞬间便被夷为平地。这还不算完,地壳被这股力量炸开,造成了月国境内不小范围的地震。 月国皇宫被炸毁,宫中所有人悉数被掩埋在黄土之中。前线的月国将士早已进入了疲软期,他们本就是以少战多,早就受够了这一日又一日的出兵。一听到月国宫殿被炸毁、宇文皇帝埋葬在地震之中的消息,月国将士第一时间示弱归降。 太康二十七年四月初五,历时五个月的月曜两国战争终于结束。 在这场战争中,全大陆的国家空前的统一和团结,他们团结一致对抗外敌。更是在战争中互相协助,产生了深厚的情谊,就连素来敌对的迦楼国和雪国也冰释前嫌,开始友好往来。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伙伴。 各国掌权者看到了互通有无、贸易往来的好处,回国之后,更是大力主张外交和外贸。金国也打开了封锁数百年的大门,接纳起国外的商品货物,加大了与国外的往来。 刚刚休养生息中的大曜国再次陷入困境,西关一片焦土,战后两年寸草不生,人们无法种植农作物。但幸好各国开启了贸易往来,无法种植作物的西关民众便开始做走卒商贩来维持生活。他们往来于月国、金国、大曜国,将三国的特产相互倒卖,以此来维持,竟也比种植赚得多些。 而至于月国,由于月国皇室全部覆灭,月国再无纯正血统的皇室。宇文天成的强权独裁早就让月国人民对皇室的威严失去了信心。月国皇室覆灭之后,各地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月国因此也被划分成一片一片的区域,各自为政。 而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划分成一个个分离区域的月国被周围诸侯国所盯上,月国因此又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战争。 历时三年,月国各区域掌权人终于悟到“一双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难折断”的道理。各区域这时开始联合起来,抗击侵略者,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推选出了第一个民主选举而出的国家最高掌权者。 因为没有皇室,月国成了大陆上第一个不是靠禅让制而是靠选举制继承皇位的国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们如今要看的是战事刚刚结束的大曜国。 费远征身受重伤,又加上年迈,战事结束回国不到一过月便驾鹤西归。费远征一死,太康帝轻轻一个动作,费氏一族便被轻易的土崩瓦解,再难成气候,而西关数十万大军的虎符也随着费远征的死重新回到了太康帝手中。 李昊晟没了费氏党羽做后盾,在朝堂上再掀不起什么巨浪,只好安安分分做着四皇子,日后还可封片疆域,当个闲散王爷。 去往金国做说客的三位言官都是太康帝的心腹,他们将当时事情原委一字不落全都讲于太康帝。本来还满心怒火的太康帝在听后哈哈大笑,直言英雄出少年。许辞回国之后,太康帝非但没有责罚他们,反而是大大有赏。 他更是将其中出力最大的许辞越级提拔了两级,直接做了正三品的工部尚书,成了大曜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三品大将。 本来大家还在看许辞出丑,他虽立了大功,可毕竟才十七岁,太过年幼,经验不如,如何能管理好偌大的一个工部。 可之后许辞的行动却着实令那些看笑话的人掉了下巴,许辞不仅没有被一团糟的工部整得束手无策,反而是将工部打理地井井有条。这哪里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能力,这他妈的简直是天才吧?! 第75节 许辞在人后冷冷一笑,深藏功与名。 小爷好歹是有过数年丞相经验的人,连整个朝堂都管理过,还会管理不好一个小小的工部?你们觉得小爷会做不好,小爷还嫌这里太小,施展不开拳脚! 总之就在大家惊讶又赞叹的目光中,许辞稳坐了工部尚书这个正三品位置,再无人敢置喙半句。 大曜国,皇宫书房 太康帝愁容满面,无奈地看向眼前一身袈裟、鹤发童颜的高僧:“普惠大师,真的只能如此才能解吾儿的煞气?” 普惠大师“阿弥陀佛”一句,双手合十道:“贫僧这些年来夜观星象,一直在寻找太子殿下命格的破解之法,终于在前几日发现了秘法。天煞孤星,红鸾星动,文曲相护,永世长存。太子殿下需迎娶文曲星许尚书,方可化解一切灾难。” 太康帝问道:“那我儿如何繁衍子嗣?” 普惠大师摇摇头,叹道:“太子殿下注定命中无子,他的命运本该是孤独而亡,可文曲星异动,终日护持天煞孤星。冥冥之中,竟与天煞孤星结成姻缘。所以陛下,您应该让太子殿下娶许尚书为太子妃,许尚书是太子殿下的福星。” 想到要娶许辞,太康帝又是眉头紧锁:“许辞这孩子天资聪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前途一片光明,本可以荣至丞相之位,我也是有意提拔他。可若是让琛儿娶了他,那许辞的前途岂不是都毁了。这么好的一个栋梁,却要被关在后宫之中,太可惜了,于国于他都不公平。” 普惠大师眼神闪烁,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陛下,为了太子殿下,只能委屈许尚书了。”陛下,您真的想多了,您给他们赐婚,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委屈。 太康二十九年,太康帝一纸诏书,赐给了太子李昊琛一门亲事,正是工部尚书许辞,全朝哗然。 许辞,居然是异军突起的新秀许辞! 男太子妃,居然是男太子妃!若是太子殿下登基,那许辞岂不成了大曜国历史上首位男后?! 可是太可惜了,许辞本来可以称霸朝堂,按他如今的发展,该是未来丞相的不二人选。他本来可以是地位超然、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受万民敬仰的国家栋梁。可如今因为一纸诏书,却要匍匐在男人身下,终日混迹在后宫之中,同那些妃嫔为伍,想想就可悲。 适时,许辞面色如常,无喜无悲。他和李昊琛同时跪地,叩谢隆恩:“谢陛下赐婚。”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耐力才忍住没有大笑出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没等他们二人跟太康帝摊牌,太康帝居然主动给他们赐了婚! 太康帝低头俯视许辞的表情,看他面无表情,心中很是愧疚。他咳嗽一声,继续道:“许辞之母王氏乐善好施、宽容大度,朕甚欣慰,特封其为一品诰命夫人。” 许辞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又行了一个大礼,“谢圣上恩典!” 诸位官员却并不羡慕许辞母亲的封赏,他母亲并未有杰出贡献,缘何能得这等殊荣,不过是因为太康帝愧疚罢了。王氏虽是得了册封,心里还不知苦成什么样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成了被压的命,以后还要断子绝孙,想想就可怜。 众多官员朝许辞暗暗投了几枚同情的眼神,可怜这位天纵奇才,崭露头角不过两年,便被太康帝截断了翅膀。 太公府中却没有诸位大臣想象的那么痛苦,反而是欢欣鼓舞。 王氏拍着许辞的手,笑道:“你们这两个孩子,也是不容易。那日你过生辰时,太子殿下留宿你房中。我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声音,便知道了你们的事情。若你们二人一男一女也好,可你们都是男的。若你们二人中太子殿下没有如此超然的地位也好,可他注定继承皇位、繁衍子嗣。我当时憋着不说,总怕造成你们的困扰。这几年过去,没想到陛下主动促成了你们的婚事,当真是可喜可贺!” 许辞回望着王氏,眼中露出感激之情:“母亲,是我对不住你。孩儿此生怕是无法让您抱得孙子了。” 王氏摇摇头:“我虽有遗憾,但世间之事,未必都能如意。你不给我生孙子,还有梓娴呢。我看梓娴这几日跟洛千雪打得火热,怕是好事将近。” 想起这一对欢喜冤家,许辞笑了笑,“也不知他们何时交好上的,竟然瞒着我们。” 太康三十年三月十八,太子殿下李昊琛迎娶男妻许辞,普天同庆。 是夜,太子殿下名正言顺揭开许辞的红盖头,红盖头下,许辞脸色羞红,眼神润湿,满含爱意的回望着李昊琛。 李昊琛幽深的眸子宠溺地望着许辞,今晚的许辞格外美丽动人,让他欲罢不能。 他端着两个酒盅走上前,递给许辞一个,轻声道:“当日我大战离去,曾许诺会给你全天下人都羡慕的婚礼。” 许辞接过酒杯,眼中泪光盈盈:“是的,你做到了,太子殿下。” 两人相视一笑,共饮下这杯合卺酒。 望着太子殿下俊美无俦的容颜,许辞想起当日回国之后,自己曾与李昊琛商议过如何向家人坦白二人关系。李昊琛想了想,便让自己稍安勿躁。 此事过去没多久,普惠大师便进京面圣,之后便有了赐婚一事。 许辞想到什么,突然痴痴笑出声,他钻进太子殿下怀中,腻声道:“太子殿下,你到底跟普惠大师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点了点许辞可爱的小鼻子,“就你聪明。也没说什么,只是修书一封,告诉他你我真心相爱,若是得不到成全,便大杀天下什么的。” 想象着普惠大师看到这封密函时脸上的表情,许辞哈哈一笑,在李昊琛怀里扭动着:“太子殿下,你好坏。” 夜色正浓,正是好时光。李昊琛用内功打掉烛火,轻轻伏上了许辞的身体。 大曜国,南关,颍州 太康二十八年,费远征死去没多久,四皇子李昊晟便被封为宣海王,封地颍州。 这日,李昊晟忙完政务,遣退下人,打开地牢慢慢走了进去。 偌大的地牢中只关押着一人,那人曾经短时间内叱咤大陆,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更是因为那人,整个大陆的格局都发生了变化。 李昊晟眼中暗藏冷光,牵起缠绕在一边的锁链,拽了拽。只见顺着锁链,一人从昏暗的深处跪着像狗一样爬到李昊晟面前。那人低着头,匍匐在李昊晟脚下,低声道:“主人,您来了。” 李昊晟看到这样毫无尊严的宇文天成,心中一阵兴奋。 用脚踩了踩宇文天成的臀部,李昊晟觉得一股热流朝下方涌去。他坐在宇文天成面前的软榻前,冷声道:“服侍我。” 宇文天成闻言浑身颤了颤,接着往前倾斜了下身子,慢慢咬开李昊晟的腰带,低头含住李昊琛的巨大,慢慢为李昊晟纾解起欲望来。 李昊晟赤裸着,享受着宇文天成的伺候。宇文天成,当日我就曾发誓,要将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还给你!现在,你就好好偿还这一切吧。 第93章 番外-许梓娴的一生〔中〕 虽答应了将薛千水送到哥哥那边照料,可前有扬州灭门惨案,不能说走就走;后有魔教教主,不能直接把千水姑娘直接丢在一边。 至于为什么非要查扬州灭门的惨案,还要从揭的榜说起。闯荡江湖也是需要开销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赠送钱财。而对于有些官府都难破解的案子,官府便会发悬赏榜,许梓娴平日里便是靠这个生活。几日前她刚从扬州县衙门前揭了这悬赏榜,因为死伤人数过多,此次的悬赏金额也是极为庞大和诱人,不光是她,还有十几个武林人士也纷纷揭了榜。 “千水姑娘,我在扬州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不如你先住进客栈,待我处理好了事情,再送你去我哥哥那里可好?” 薛千水点点头,眼神中透出绝对的信任,“女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信你。” 许梓娴大感欣慰,“嗯嗯,好,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山洞湿气太重,你一个姑娘,总归是不太舒适。我也不是大夫,还要去扬州城给你找个大夫把把脉才是。” 薛千水身受重伤,走不了路,许梓娴去扬州的一路上依然是背着薛千水。她脚步轻点,从树上穿梭往来,片叶不沾身,姿态潇洒自在,轻功居然属于上上乘。 山洞离扬州城并不远,许梓娴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扬州城。扬州城中如今繁花似锦,一派欣欣向荣之向。 几年前自己的兄长还曾任职扬州刺史,只是干了两年便被调回了京城,重新呆在太子殿下身边。她来扬州之前,许辞曾特意嘱咐过她,要小心扬州知府林萧。问原因许辞虽是不说,但其中缘由她也可以猜出七八分,内政相斗,是敌非友,各朝各代,大凡如此。既然许辞说了离他远些,自己自然不会往上凑合。所以赶紧把这个案子了了,她也好速速离去。 如今正赶上一年一度的牡丹大会,扬州各个客栈人满为患,许梓娴找了好久,才在岳阳楼找了一间上房。 许梓娴家中虽说应有尽有,可她闯荡江湖,毕竟没什么经济来源。这上房虽好,可却又不太好,只有一间不说,最主要的是她没这么多钱。 平时她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若是有合适的地方便投进简陋的客栈,若是实在没有,她就找处山洞树干什么的将就一晚,哪里会这般奢侈地住进豪华客栈。 摸了摸干瘪的钱袋,许梓娴尴尬看了眼旁边一脸期盼的薛千水道:“姑娘,这里只有一间客房了,不如我们去下一家看看吧。”干,钱袋里的钱不够,赶紧走! 岂料刚要走,一只纤纤洁白玉手“啪”爽快地将一锭金子拍在案几上,“能包几天先包几天,就这一间了!”顺着那只手臂望过去,赫然是美丽的薛千水姑娘。 许梓娴愣了一下,“你有银子?” “有啊,我还有好多,魔教教主赏了我不少钱财,我都放在袖兜里了。”说着薛千水天真地在袖子里掏了掏,就拿出许多金叶子展示给许梓娴。薛千水这一举动,登时将客栈中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有看热闹的、有羡慕的、有不怀好意的。 许梓娴额角抽痛,赶紧将金叶子重新塞回薛千水袖兜中,低声告诫道:“钱不外露,快收起来。” 薛千水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捂上嘴,藏在许梓娴的身后,一脸戒备地望向四周。 看着薛千水这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许梓娴一拍胸膛,大男子主义爆棚到顶,“放心,我来保护你,别怕!” 住进客栈,天色还早,许梓娴在房中打坐,打算夜探罗府。 “女侠,我下去取些酒水上来。”薛千水见许梓娴在打坐,很是无聊,便开口道。 “好,你快些上来。”许梓娴点点头,只要不出客栈,该没什么危险。放心让薛千水离开之后,许梓娴重新闭上双眸,开始冥思起来。 她修习的是逆脉之法,乃是反天地大道。原本逆脉之躯无缘于武学,可数百年前一位老前辈偏要逆天改命,就此创造了逆脉心法。这种修习方法是专门为逆脉之躯的人所创,心法高深莫测,却也隐含危机。每当月圆之夜,她就会功力全无。这是她的死穴,任何人都不能告诉的死穴。 将逆脉心法又运行一周天,许梓娴这才呼吸吐纳,拉回神识。 奇怪,薛姑娘怎么还没上来?只是取杯酒水,怎么这么慢?莫不是遇到什么危险?许梓娴双眸中冷光连连,正要下楼去寻她,却透过门窗纸隐约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撞开门,正是薛千水。 薛千水衣衫凌乱,手上还有几处红痕。好好地下去,怎么这般狼狈的回来?是有人欺负她了么? 许梓娴一个箭步冲上前,执起薛千水的手问道:“谁欺负你了?” 薛千水眼睛一红,一把扑进许梓娴怀中,“女侠,刚才有人要抢我的金叶子,我奋力反抗逃了回来。可他们却要挟我,说晚上回来房间找我,我好害怕。” 许梓娴双目赤红,妈的,老子护的人还有敢动的?她安抚着拍了拍薛千水的后背,安慰道:“没关系,晚上没人敢来。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怼死他们。” 薛千水摇摇头:“我也不知,他们头上戴着斗笠,我一下去便将我拖到后院,根本没看清他们的长相。女侠,你一定要一晚上都陪着我。” 是夜,许梓娴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打算夜探罗府。 可薛千水看她的动作,赶紧迎上去抱住她,“女侠,你是要出去吗?你带着我一起吧,我自己在这里好害怕,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许梓娴最受不了女人撒娇,特别是漂亮女人,而且这个漂亮女人现在还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她怀中。被正义感冲昏头脑的许梓娴二话不说,便应道:“好!我带你去,反正也不危险。” 说着许梓娴便推开薛千水,从包袱里又找出一件夜行衣递过去。许梓娴转过头,道:“把夜行衣换上,免得暴露行迹。” 薛千水在许梓娴看不见的地方勾唇一笑,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表情,小丫头,你还是太嫩了。罗府全家灭口,居然有人故意推到他洛千雪头上,他倒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胆敢招惹他们魔教! 许梓娴见薛千水换好夜行衣,直接公主抱将许梓娴抱在怀里,足尖轻点便踏出客栈。 扬州,罗府 尸体都被处理干净,地面因为需要保留证据的缘故还维持着案发当日的原状。地面上很少有打斗的地方,可见凶手行事极为隐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些人还没来得反抗的情况下已经送人上了西天。 许梓娴皱眉在地上认真搜集线索,他是在找刀伤。武林之中,各门各派乃至个人都有自己习武的习惯,而这些独有的特征,便是锁定一个人最好的线索。 这一户人家的伤势他仔细看过,乱刀砍死,面目全非。可如今看现场,地上却鲜少有刀伤。那些刀伤反而像事后刻意砍上去的。 薛千水在旁边看了看,指着墙柱上被刻上去的曼陀罗花道:“那好像是魔教的标志,罗家是魔教杀的?” 许梓娴顺着薛千水的手望过去,那曼陀罗花正是魔教标志,魔教行事诡异莫测,杀人之后都会在周围刻下一朵曼陀罗。她摇摇头,“还不确定,但我总觉得这标志有些违和。魔教杀人我见过,这些刀伤不太像是魔教杀人的手段。” 薛千水眸光闪烁,“可是他们都把信物留下了,还有假?” “千水,我们追查凶手,是为了给死者一个真相。宁可放过一千,不可错杀一个。魔教纵然作恶多端,但不是他们的罪名,他们也不能独受了。”上次去魔教总坛看过,魔教中人的到多是大砍刀,而罗家人身上的刀伤,却是东洋刀,刀片薄而锋利。 薛千水赞道:“倒是很少有人如此客观的评价魔教,梓娴见解独到啊。” 许梓娴笑笑:“哪里,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两人又在罗府搜索了片刻,薛千水又发现了线索。她在一个红色石柱上发现了两道又细又薄的痕迹。痕迹很新,应该是案发当晚留下的。 许梓娴走上前,脱口而出:“蝉翼软剑!”蝉翼软剑在江湖名器榜排行第八,剑如其名,薄如蝉翼,杀人无痕。若是蝉翼软剑,那他就基本猜到了那几处违和的刀伤是怎么回事儿了。 软剑杀人,刀伤掩盖。用软剑直刺胸口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杀死。后再用东洋刀将致死的伤口掩盖住,以混淆官府的判断。 找到了凶器,那人就好说了。蝉翼软剑正是被东洋武士明泽秋池所拥有,只要找到明泽秋池,案件便突破了大半。 找到了线索,许梓娴也不再久留,她抱起薛千水便飞回了客栈。 从那之后,许梓娴为防止薛千水遇害,日日带着她寻找明泽秋池。薛千水身上有用不完的金银,许梓娴同她一起行动,竟然方便了不少。以往很多难以进去的地方,如今有钱财一打通,可谓是路路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