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 第1节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 书名:后悔药 作者:倾杯索酒 文案: 你的人生有什么遗憾需要弥补?你的一生有没有令你悔不当初的事情想要重修修正?给你重新一次的机会你会愿意怎样过一生? 本人出售最新研制的高科技、高端药品——后悔药,味道甜美,药效足,只需一粒,令您获得重新弥补遗憾修正悔恨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内容标签:重生 种田文 主角:李妙、许贞娘、岳沉婉 ┃ 配角:齐浩然、叶践行、杜石头、姜向晚、陈归人 ================== ☆、第1章 初秋的清晨,空气中浮动着前一晚雨水带来的潮气,清新中带着些许泥土的腥味,树叶子刚刚带出一点黄色,风一吹过发出“簌簌”的声音来。 黄大妈提着从早市买回的鲜活大鲤鱼和青菜,美滋滋的盘算着晚上做个红烧鱼,再填上几个菜,跟自己的回门探亲的姑娘外孙亲亲热热的吃一顿,走到单元门口就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在门前徘徊,模样有几分眼熟。黄大妈退休前事街道主任,一辈子住在这文林老区,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左邻右舍家长里短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她仔细瞅瞅,见这女子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憔悴,眼中含泪,穿着一件半旧的米色短风衣,不住往单元门里张望,眉宇间有几分瑟缩。 黄大妈看着眼熟,上前问:“我说丫头,你这是要找谁家啊?”那女子一见黄大妈,一愣,似乎是认出了她,眼眶竟红了,哽咽着道:“黄大娘,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李妙啊!” “李妙?”黄大妈一惊,上前一步仔细看看,认出来了,可不正是楼下李家的小女儿李妙? 说起来这李妙是这文林老区的名人呢,李妙的父亲李仲文是a大中文系的教授,妻子宁朴是医院的护士长,两口子人品端方,在邻里间很有威信,两人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李丹长相清秀,精明利落,从小就不爱念书,初中毕业考了卫校,在母亲手下当了个护士,二十三岁嫁了本医院的一位牙科医生,日子过的踏实,小女儿李妙从小品学兼优,聪明伶俐,长的也十分出挑,李仲文十分宠爱,一心培养女儿希望女儿能考上大学,光耀家门,李妙倒也争气,高中毕业考上了省内重点大学,是文林老区内知名的才女,谁知道这孩子上了大学处了个男朋友,大李妙两届,领回来时黄大妈还看了,人长的高大英伟,虽然不擅言辞,却能看出是个人品端正的孩子,不过听说家境一般,宁朴有几分不满意,那男孩子先李妙两年毕业,去了深圳工作,两人距离隔的远了,感情也淡了,李妙自小心高气傲,又有些女孩子的虚荣心,朋友聚会中认识了一个男孩,那男孩是个富家公子,每天用小车接送,又是甜言蜜语,又是浪漫的烛光晚餐,鲜花成打送,一来二去,李妙动了心思,跟男朋友分手跟了这个富家公子,可李仲文坚决反对,认为这男孩子心术不正,人品轻浮,李妙到底年轻,认为父亲是老观点老思想,跟父亲大吵了一架,收拾东西就搬去跟那男子同居,再没回过家。不过听传闻说那富家公子没几天就腻了李妙,又换了更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去追,李妙气的大吵大闹,在学校成为笑谈,她自己也觉得丢人,竟偷偷办了退学一个人不知所踪了。 李仲文大病一场,没多久就退休了,两年前又得了糖尿病身体十分不好,全仗着宁朴提前办了病退,每天在家伺候,每每有人提起来,李仲文总是恨恨的声称自己再没这个女儿。 黄大妈是看着李妙长大的,眼见如今正当三十四五岁的李妙憔悴不堪,心里很不是滋味,摸摸她的肩膀,心疼的问:“孩子,这些年你去哪了?怎么不回家呢?你妈妈惦记你啊,好几次跟我说起你都掉眼泪,你这孩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心咋这么狠呢?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一次啊……” 李妙听了这话,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又是难过又是羞愧,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眼泪在眼圈里直转,想当年自己是文林老区一枝花,就因为自己任性无知,本来前途明亮的大学生落得现在如此狼狈的样子,让多少人看了笑话,连累的父母伤心失望。 原来当年李妙一怒退学南下,想着自己虽然没有大学毕业证,可好歹也算聪明漂亮,不信自己闯不出一条路来,她去了广州,在一家小企业找了份工作,小老板见她漂亮天真,每次谈生意都带着她,一来二去一个老板看上了她,在酒中下药□□了她,小老板为了生意当然乐见其成,事后还劝她不要声张,乖乖认命算了,李妙从小是家中娇女,哪里受过这个?坚持要报警,那老板是当地有几分势力的人,见她不识好歹,竟让人将她打了一顿,扔到一个专门聚集暗娼的酒吧里,交给一个叫阿诚的人看管起来,李妙眼见自己竟要成为□□,寻死觅活起来,那阿诚看她年轻漂亮,又曾经是个大学生,有几分不忍,就劝她先忍耐些日子,等老板的火气平息了,自己再想个办法将她弄出去,李妙无奈,装成生病老实了一段日子,那阿诚见那老板不再记得她了,就偷偷将李妙放了,跟别人说她出钟的时候自己跑了。 李妙离开后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幸而那阿诚偷偷塞了点钱给自己,她经此一事,明白自己身单力薄,根本不可能告的赢,只好忍气吞声随便找了个餐馆打工,想着挣点钱做回家的路费。在餐馆里认识了一个洗碗的帮工金婶,这金婶对她极好,常常帮她干活,又偷偷送她些零食,听了她的经历劝慰她,说她尚且年轻,人又聪明漂亮,这么回家太没面子,应该在外面好好闯荡历练一番,衣锦还乡才对,她有个表亲开了间大公司,正好缺秘书,可以介绍她去,李妙见金婶年岁大,面目憨厚可亲,自己困顿中得人安慰,想想金婶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现在实在没有脸面回家,就信了她的话,没几天,金婶找来个司机带着李妙说要去那家公司找表亲,李妙上车后喝了瓶水,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醒了发觉自己躺在一床土炕上,身边竟睡着个三十多岁丑陋肮脏的男人,她大吃一惊,哭闹起来,门外呼啦啦闯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村妇,那男人也坐了起来,一群人操着乡音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李妙这才知道自己被金婶以一万块的价格卖到了这里,给这个叫周大憨的男人做老婆。 ☆、第 2 章 周大憨家地处偏僻,离着最近的县城也要七八十里路,山高皇帝远,买卖媳妇的现象几乎家家都有,周大憨家里穷,父亲早逝,只有母亲和他,他脑筋不灵光,只会出死力气种地,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加之人长的难看,三十几岁也没娶上媳妇,周大憨的娘急的一天到晚骂他,好容易买来个媳妇,一家人恨不能不吃不睡的看着,生怕跑了,李妙一开始跑了几次,都被抓了回来,周大憨的娘软硬兼施,周大憨两巴掌打得李妙嘴角冒血,李妙万念俱灰,一头撞在墙上,吓得周大憨的娘再不敢强逼着她,只好好吃好喝的伺候,等李妙身子好了,大憨娘就让她帮着干活,下地、做饭、喂猪、喂鸡、劈柴、沤肥,可怜李妙一个自小娇惯的大城市小姑娘,原本连饭都不会做,如今为了夜里不被周大憨糟蹋,忍气吞声学着干农活,一面伺机逃跑,大憨娘本想着难为难为李妙,逼她屈从儿子,谁知这李妙骨子里真有几分韧性,宁可累的形销骨立,也不肯跟儿子上炕,大憨娘一咬牙,想着自家花光了家底娶了这么个媳妇,万不能让她跑了,自己儿子憋的两眼通红,儿媳妇死活不依,自己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再说这儿媳妇一旦怀了孩子兴许就能死心留下过日子了。于是找了一天上集市上买了几片安眠药,给李妙拌在饭里,等李妙睡熟后放了儿子进来,第二天李妙醒后发现自己被糟蹋了,知道早晚逃不过,又想自己要想逃跑得先让着娘俩松懈下来才能有机会,于是刻意装作屈从,白天乖乖跟大憨娘干活,晚上死咬着牙忍受周大憨□□,一晃两年,终于找了个机会跑了出来。她没有身份证,身上又没有什么钱,只好在小餐馆帮忙做些粗工,攒了几个钱办了个□□,去大一点的公司做小职员,每每想到父母家人,悔恨难当,却又鼓不起勇气回家,也有几个男人追求,她都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不肯答应,一直孑然一身,郁郁寡欢。今年夏天的一次体检才发现她得了肝癌末期,李妙拿了化验报告坐在医院长椅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整整坐了一上午,回想自己的一生,因为自己的轻信、无知、虚荣,生生的毁了自己,如今三十四岁就要告别尘世,她只想见见父母,求得他们的原谅,也不用等到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给家人增加麻烦,找个高处跳下去一了百了。 主意一定,她就回公司辞职,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乡。所谓“近乡情怯”,走到了家门口,忽然不敢进去了,想着如果母亲出来买菜,自己偷偷看一眼也好,就在这门口徘徊的时候碰上了黄大妈。 黄大妈是个热心肠,见李妙只是哭也不说什么,心知道这孩子这些年肯定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情,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孩子,先上大妈家坐会,一会我去找你妈,让她偷偷来看看你,你爸身体不好,前段时间得了心梗住院,住了一个多月才回来,这会你要是回去了,怕你爸受不了这刺激,你看可好?” 李妙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父亲自小对自己寄予厚望,自己也一直是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却带给父亲最大的失望,自己怎么有脸见他,她哭着点头,跟着黄大妈到了家里。 黄大妈的女儿叫沈小英,比李妙大两岁,自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对李妙一直像大姐姐似的,听黄大妈说了李妙回来了,见她如今的景象,也跟着红了眼眶,拉着李妙的手不住叹气。黄大妈让小英招呼李妙,自己赶紧下楼去找宁朴,偷偷跟宁朴一说,宁朴几乎不敢相信,出走了十年的女儿居然回来了,她连围裙都没摘,急急忙忙的跟着黄大妈上楼,一进门就见李妙一脸憔悴的坐在沙发上,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喊了声:“妙妙?” 李妙看见母亲,顿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喊了声“妈”,母女俩抱头痛哭,黄大妈娘俩见了也都觉得心酸跟着掉眼泪。 宁朴又气又心疼,哭着打了女儿两下,恨恨的哭道:“你这狠心的孩子,一走就是十年,你去了哪里了?你就不记挂这父母?你怎么就那么有主意啊?……” 李妙哭着趴在母亲怀里,这么多年的惨痛经历,一时全都涌上心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呜呜咽咽的哭道:“妈妈,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黄大妈见这娘俩哭的凄惨,忙和小英上来劝慰,扶着俩人坐在沙发上,又张罗着让俩人喝点水冷静了一下,李妙这才仔细打量母亲,十年不见,母亲面目苍老了许多,穿着一件灰色的绒衣,黑色长裤,腰间系着浅蓝色的围裙,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白了一半,她记得母亲是最爱美,爱干净的,什么时候都收拾的端庄整洁,如今,母亲完全是一个苍老邋遢的老妇,这都是因为自己啊! 宁朴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心知女儿一定过的不好,她擦干眼泪,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心疼的说:“妙妙啊,你爸这几年身体不好,这段时间尤其不好,不能受刺激,你先在先别去见他,等一会我给你姐打个电话,你去她那待几天,我慢慢跟你爸说说,你再回来,妈一会给你拿点钱,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结婚了吗?”李妙摇摇头,低声说:“没有,我没结婚,我一直在南方一家企业工作,妈,你不用给我拿钱,我有,我知道爸爸身体不好,家里一定挺紧的,这是我攒的钱,不多,就八万多,你拿着,女儿这么多年没尽过什么孝心,对不起你们,我没脸见我爸,你也别跟我爸说了,我待会就走,这次回来我是出差的,一会就得回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的。”那些不堪的往事她决定不让任何人知道,父母已经为自己操碎了心,她不想再给母亲的心上撒盐了。她强挤出微笑,把手里的卡递给母亲,这是她多年的积蓄,自己以后也用不上了,全当为父母最后尽尽孝心吧。 ☆、第 3 章 李妙楞楞的问:“你,你是谁?” “我叫铃铛,你是要自杀吗?”小姑娘歪着脑袋好奇的问,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又蹦出了一个男孩子,两人张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龙凤双生子,那男孩懒洋洋的道:“你傻啊,你看她那一脸悲苦的样子,肯定就是来自杀的嘛!”小姑娘也不乐意了,噘着小嘴道:“你才傻呢,万一她不是呢?” 李妙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个孩子弄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过神来,心想,也许是附近乡村谁家的小孩,贪玩在这里玩的,她疲惫的叹了口气,道:“这么晚了,你们快回家吧,大人会着急的。” 两个孩子争论了半天,小姑娘很有气势的挥挥手道:“你到底是不是自杀来的?”李妙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伸手从兜里摸出两块糖递了过去,哄他们:“你们快回去吧,阿姨这有糖,给你们,你们回家去吧,晚了,家长该着急了。” 小姑娘不客气的接过糖,笑道:“我们是鬼,只能吃香火,不能吃糖,你是不是打算一会把我们骗走就从这里跳下去啊?”李妙一愣,心想这荒郊野外的,两个孩子出现的诡异,没准真的是鬼,又一想,是鬼又怎么样?反正自己一会也会变成鬼的,她淡淡的一笑:“是啊!” 小男孩眼睛一亮,热切的冲上前道:“想死啊?太好了,来来,这是我们地府最新推出的活动,这是广告宣传单,来来,你看看”,男孩递出来一张纸,李妙接过来,借着手机的光一看,一张粉色的卡纸上规规整整的印着一篇文字:现世的喧嚣与浮躁,你厌倦了吗?生活的庸碌和茫然,你疲惫了吗?宿命画地为牢,你在活着还是仅仅只是存在着? 此间千古翻覆,八荒纵横,有红妆如花如水,有豪杰倾国倾城,何种人生蒙你纳悦,就姑且来构筑一方繁艳梦境。 许是春秋乱世,群雄纷争,许是魏晋风度,宠辱不惊…… 心系红尘,便有雪满长安,月迷金陵,秦歌楚韵,胭脂风情,谁折桂花同载酒,几番烟雨踏莎行。 志在疆场,便有硝烟满戟,号角悲风,阴山马嘶,塞外笳鸣,骑踏血浪动地来,催城裂地天下倾。 此卷历史,你可愿印上属于自己的图腾,一手颠倒众生,一手普渡众生? 时空穿梭之旅,报名热线124577889,联系人:可乐。 李妙觉得自己有点蒙,她父亲是中文系的教授,当然看的出这篇文字功底极深,□□岁的孩子无论如何是写不出来的,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她没太明白,男孩子一脸热情的看着她,问:“怎么样?这是我特意找的网络写手倾杯索酒写的,好不好?想穿越吗?想身穿?魂穿?婴儿穿?耽美穿?还是架空穿?” 李妙听的晕头转向,穿越?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叫叮当的女孩子不乐意了,上前把男孩子挤到一边,伶俐的说:“穿越有什么好的?这位美女,看你愁眉苦脸的,你的人生有没有什么遗憾想要弥补,有什么后悔的想要修正之处?我这有后悔药,可以帮助你重新开始一段人生,修正你人生中悔恨之处,你觉得怎么样?” 李妙心中一动,后悔药?这世界真的有后悔药吗?怎么可能?他们是骗子?可自己现在又有什么可以被骗的?自己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后悔药?”李妙问女孩:“什么是后悔药?”男孩一听李妙对后悔药感兴趣,不满的撅撅嘴,女孩大大的眼睛笑的弯成月牙,得意的冲着男孩子一仰头,说:“切,还是后悔药比你的穿越之旅受欢迎吧?这位美女,你听我说,这后悔药是我们地府最新研制成功的,味道甜美,药效足,可以让你重新回到你人生最为悔恨的阶段,帮助你修正生命中遗憾的部分,怎么样?来一粒吧!”李妙看着女孩子伸出细白的小手,手心里赫然是一粒拇指盖大小的朱红色药丸。李妙苦涩的一笑,管他是真是假呢,大不了自己吃了后被卖了,自己一个癌症晚期患者,不过是拖日子罢了,自古艰难唯一死,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她伸手拿过药丸就塞进了嘴里,药丸居然是甜甜的草莓味道,她伸手掏出身上仅有的五百块钱,递给小女孩道:“我身上就这些钱了,你们拿着回家吧,是人也好鬼也好,都没所谓,药我吃了,你们回去吧!” 女孩不客气的借过钱,笑嘻嘻的说:“好,这次卖药还真挣钱了,嘻嘻,可乐,这回咱们也算创收了,自从汶川地震一下子死了十多万人,地府忙的翻了天了,转生系统都崩溃了,地府工会先后组织了四次罢工,阎君派我们出来阻止你们这些自杀的人再进入地府,呵呵,你是我们第一个客户呐,这位美女,祝你好运啊!”李妙吃惊的看着女孩,她说的是真的吗?想问问,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有点模糊,身体越来越轻,最后竟成了透明的,凭空消失了! 两个孩子看着她在一阵红光中消失,彼此对视一眼,伸手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成功了,这个月的奖金有着落了!”两个人一转身也凭空不见了,徒留下空荡荡黑乎乎的残破小楼归入一片寂静无声的夜色中,仿佛刚刚这一切都是幻觉……仿佛是在一片蒸腾的云海当中沉浮,周身软绵绵的,让人舒服的不想醒过来。“喂,李大小姐,李大小姐,快点起来吧,都几点了?……”李妙在嘈杂的女声中恍惚的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脏兮兮的白墙,她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眼睛沉的几乎睁不开,忽然一个冰凉的手摸到了她的胳膊上,她浑身一激灵,一下子清醒起来,“起来吧,大小姐,都几点了,你的二十四孝男朋友都等了你快半个小时了。”一个清脆微带不满的女声响起,一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将头探进了蚊帐,嘴角有两粒浅浅的笑涡,看上去十分甜美,李妙一愣,这不是她大学里同寝的好友唐枫吗?她不是昨天见到的贵妇模样,仍然梳着马尾辫,清秀的脸颊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唐枫见她睡眼朦胧的样子,像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不仅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叫道:“起来吧,傻乎乎的看什么呢?你家齐浩然正等着你呢,你说你这家伙真是好命,怎么就摊上齐浩然这么个死心塌地的家伙,快点吧,我可要去上课了,你要再睡过去可没人叫你了!” ☆、第 4 章 李妙一惊,四下里看了看,这根本就不是那个破败的小楼,这是十年前自己大学里的寝室啊!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抬手放在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嘶,真疼啊,这是真的?她慌乱的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日期赫然是2001年5月15日8;35,她的心里蓦然涌上了狂喜,这是真的?那粒后悔药是真的?她真的回到了十二年前的大学时光,回到了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她顾不上唐枫惊讶的目光,一个翻身从上铺翻了下来,差点撞上唐枫,快速的冲到了盥洗室,镜子中清晰的映出了李妙青春曼妙的身姿,光滑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一对秀眉,一对水汪汪的杏子眼,睫毛又长又翘,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子,红润的菱形小嘴,唇角微翘,一头及腰的丰厚黑发乌黑亮泽,胸部丰盈,腰肢纤细,大腿修长笔直,整个人清丽娇艳,让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李妙抚摸着自己的面孔,手微微颤抖,回来了,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年前,一切让她终身悔恨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去,她心中的喜悦几乎要炸裂胸膛汹涌而出,老天爷,多么感激你,给我重新来一次的机会,我不会再任性不会再虚荣,不会再辜负父母的期许和齐浩然的爱。 唐枫跟了上来,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妙光着脚傻兮兮的对着镜子哭,紧张的问:“怎么了?你没事吧?”李妙擦干净眼泪,平定一下情绪,回头笑笑:“没事,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自己死了,没事,吓着你了吧?对不起啊!”唐枫气的乐了,伸手点她的脑门:“你傻啊,睡一觉怎么跟发了神经似的,你们家老齐在外面等你半天了,快点吧。”李妙这才想起来齐浩然每天都会来跟自己吃早饭,连忙快速的收拾好冲下楼去。 五月的阳光仍带着暮春时节的和煦,校园里的樱花开的绚烂繁复,让人的心情不自觉的柔软起来,齐浩然穿着白色横条的t恤,深蓝色的牛仔裤站在大树下,身姿高大笔直,一张英俊端正的面孔有几分像后来走红的男明星柳云龙,李妙看见他,心里忽然又是激动又是酸楚,那种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让她一下子冲进了齐浩然的怀里,死死的抱住他的腰,齐浩然被女朋友大清早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忙问:“怎么了?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李妙抬起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浓眉大眼,一脸的慌乱关切,眼睛中满满的深情,心里充满了感动,多久了,在自己最痛苦的日子里,常常想起齐浩然深情的面孔,无数次悔恨因为自己的虚荣错失了一个深深爱着自己的男人,这次,我绝不辜负你,我要好好的爱你????? 李妙站直身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没病,就是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死了,再也看不见你了,觉得害怕起来,一看见你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她羞涩的小脸泛红,微微垂着头,一张清丽如画的脸娇媚迷人,齐浩然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心里也因为女朋友的话甜蜜起来,他和李妙谈恋爱已经一年了,她是个有点骄傲任性的女孩,几乎从来没见过她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羞涩的笑容,她的话里带着对他的在意,她也是在意着他的,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涌起了深深的喜悦。 他执起她的手,温柔的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李妙这才发觉肚子有点饿:“咱们去吃面吧,我想吃校门口老牛家的牛肉面了。”“好。”齐浩然宠溺的看看她,两人手牵着手向校外走去。 面上来时,齐浩然细心的把上面的香菜挑到自己的碗里,又在她的碗里加上醋和辣椒,李妙看着他细心照顾自己的样子,心里柔情满溢,他一直记得她的口味,在前世时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只是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她挑出晚里的肉放在他碗里,笑道:“大清早的太腻我不爱吃,给你吧!”齐浩然点点头,吃饭时李妙发现齐浩然好几次看看她,欲言又止,忽然想起来了,这是他要告诉自己他签约去深圳的日子啊,记得前世他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大发雷霆,认为他不重视自己才会签那么远的地方,两个人为这件事闹的很僵,几乎要分手。 李妙放下筷子,温柔的看着他,说:“说吧,你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齐浩然有些为难,两个人难得今天相处融洽,他很不想破坏这样的气氛,可是,这件事早晚是要告诉她的不是吗? “我,我签约了,是深圳那间物流公司,那里包吃住,每月五千多,妙妙,你知道我家的情况,为了供我上大学,家里欠了两三万的债,我想尽快把这笔钱还上,而且深圳那边的发展环境很好,我觉得对我的前途有一定的帮助,你觉得呢?”齐浩然一口气说完,有点担忧的看着女朋友。李妙笑了:“我觉得很好,对你的前途好的事我怎么会反对呢,你先去,等我放了假就去看你,你先在那面帮我留意着,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我毕业就去你那边工作,咱们一起发展,好不好?” 齐浩然有点楞,在他的料想中李妙应该勃然大怒,大发雷霆的,可她没有,反而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宽慰自己,还要毕业跟自己一起去深圳发展,他简直想掐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妙妙???????” “怎么了?”两个人出了餐馆一边散步一边向自习室走,今天李妙的课在下午,两人有充足的时间散步谈心。 “你,我??????”齐浩然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了,傻傻的看着李妙。 李妙抬起头,看看他憨厚的样子,笑了起来:“怎么了?到底想说什么啊?” ☆、第 5 章 “我知道上次上你家,你妈妈对我不是很满意,他们都说毕业就意味着分手,我的哥们也觉得你条件这么好,让你等两年根本是天方夜谭,可是妙妙,我真的不想分手,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努力的给你幸福,希望你能等我,可我不知道我这么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妈不是不满意你,她只是觉得你家是农村的,怕我跟着你吃苦,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会这样想,这个我想你能理解,浩然,我也知道很多人毕业就分手,可他们不是我,我也跟你一样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是我的初恋,我比你更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幸福的结果,你的想法并不自私,我愿意等你,”她深情的看着他,眼睛中的坚定深深的印在齐浩然的心上,她将手放在他的心口一字一顿的说:“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齐浩然重重的点点头:“好,我相信你!” 两个人甜蜜默契的一笑,牵着手向自习室走去。 下午李妙上课,齐浩然陪同,前世的李妙上了大学就觉得十几年的苦读可以放松了,当然这是很多大学生的想法,在大学中都是得过且过,现在的李妙决心好好充实自己,因为她经历过职场生活,知道光凭着文凭混日子,是没有用的,自己当年在公司里当职员,是公司里年纪最大的小文员了,跟很多青春靓丽的大学生一起工作,看上司脸色过日子,在写字楼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兢兢业业,一个月挣两三千块钱,除去房租水电生活费,几乎不剩下什么了,是标准的蚁族。其实现在看来李妙的专业是非常热门的英语专业,如果好好学习,拿到专业八级,她完全可以有很好的前景,李妙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不能辜负老天爷给自己重生的机会。 晚上,齐浩然跟李妙去了校外吃晚饭,在长青路上的一家小馆子,李妙知道齐浩然的生活费几乎都是平时打工挣的,平时请自己吃饭都只能去这样的小饭店,对此自己没少抱怨,齐浩然也深感内疚。可现在,李妙吃着鱼香肉丝盖饭,觉得味道香甜,前生她移情丁翰的时候,每每在大酒店吃着山珍海味,去西餐厅□□致的鹅肝,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的得意洋洋是多么肤浅。 吃过饭两人又散步回到自习室,李妙把今天的功课重新温习了一遍,有费解的地方还和齐浩然探讨一下,八点钟就让齐浩然送自己回了寝室。齐浩然拉着李妙的手,有些舍不得,李妙娇笑道:“又不是明天就走,干嘛这样?”齐浩然憨憨的笑了:“就是觉得你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怎么说呢,特别温柔,我特别舍不得。”李妙故意嗔怒:“哦,意思是我以前不温柔了?”齐浩然摸摸她的头发,忽然用力把她抱到怀里,喃喃的道:“妙妙,以后你也都会像今天一样吗?”李妙闭上眼睛,轻轻的说:“你喜欢这样的我吗?”“喜欢,当然喜欢”“我以后也会这样!”她幽幽的说,手在齐浩然的背后攥成拳头,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很疼,她想自己记住这个诺言,亲爱的,多么庆幸,可以重新拥有你,可以这样洁白无瑕没有遗憾的重新拥抱你,在我满怀悔恨的重生之时,你的温柔和爱情已成为我的救赎,所以,亲爱的,请让我历经沧桑的灵魂停靠在你的身边,让我们完满的相爱! 回到寝室,同寝的叶灼正在试穿新衣服,看见李妙忙摆了个造型,问:“怎么样?好不好看?我今天新买的,漂亮不?”李妙认真的看看,是一见黑色无袖连衣裙,胸部是松紧设计,露出大片白皙肌肤,下摆绣着一串灰黑相间的花,叶灼身材圆润,皮肤白皙,穿上去挺显瘦,她笑道:“嗯,不错,挺漂亮,显得你瘦。”叶灼一直因为自己偏胖而苦恼,最爱听这话,美滋滋的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李妙的寝室是六人寝,除了叶灼、唐枫、顾敏之、董媖还有路笑笑,其中李妙和叶灼唐枫的关系最好,顾敏之和路笑笑如影随形,只有董媖是个独来独往的孤僻性子,但为人稳重冷静,如果不是有前世的记忆,李妙真不知道她原来是喜欢齐浩然的。八点半,顾敏之和路笑笑一起回来了,两个人刚刚去夜市逛完,一人拎了一兜子零食小吃,路笑笑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鱼丸,一进门就豪爽的招呼:“来啊,我买了草莓和香辣花生,快来吃……”叶灼最爱吃零食,兴高采烈的抓了一把花生吃,一边和两人显摆自己新买的连衣裙,路笑笑家境最好,父亲是开大公司的老板,比较识货,拿起来一看就惊讶了:“呦,巴黎春天的呢?得一千多吧?”叶灼得意的笑了:“还是你识货,一千八百多,我哥去香港给我捎回来的。”叶灼的家境也非常好,据说父亲是高干,只不过叶灼从来不细说,感觉挺神秘的。不一会唐枫和董媖分别回来了,唐枫拿早上李妙傻乎乎的对着镜子哭打趣她,几个姑娘笑闹了一会,董媖一如既往不掺和,自己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洗漱,拿了本书就上床歇着了,几个人也没在意。倒是李妙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董媖,前世慧眼识人的跟随齐浩然去了深圳,她不知道后来的董媖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的董媖仍然是个不起眼的姑娘,黑瘦的脸颊,及肩的长发,眉眼平淡,身材高瘦,表情肃穆看上去一点没有这个年岁女孩该有的活泼,可李妙知道,董媖是个极有心思的人,起码要比自己有心计多了。 入夜,唐枫悄悄爬到上铺李妙的床上,李妙吓了一跳,小声问:“怎么了?”“想跟你说点事。”唐枫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今天左岸跟我表白了。”李妙一怔,才想起来左岸是计算机系的帅哥,母亲在法国工作,起了这么个风雅的名字,左岸人长的帅,花名在外,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有点脉脉含情的味道,她记得两个人谈了半年多就散了,唐枫为此失落了好一阵,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沉默不爱说话,眼睛中带着一种决绝的凛冽,寝室里的姐妹们都怕她想不开,换着岗的陪着她。那段感情对唐枫是一段伤筋动骨的伤痛,说实在的,李妙是在不想看她再经历一次了。 ☆、第 6 章 李妙想了想,低声说:“你答应了?”“没有,我,有点不放心,你知道左岸那个人的,挺风流的,我总觉得他八成就是想跟我玩玩。”李妙心想,你还真猜对了,可又不能说,只好说:“我也觉得那个人不是很踏实,你还是小心点,虽说谈恋爱也是一种经历,可如果明知道对方不是良人还往上凑,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唐枫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也知道,可是,看到他那双眼睛,我就觉得心扑通扑通的慌了,想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我是不是特傻?”“你喜欢他呀?”“我刚入学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可是,他是咱们校最出众的帅哥啊,我就想偷偷看看他放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可是他今天跟我表白了,你不知道我当时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是我的一个梦想啊,梦想突然成了真的,我简直都不敢相信,你不知道我今天一个人在图书馆后面的花园里傻坐了多久,一直就迷迷糊糊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李妙叹了口气,看来唐枫是真的喜欢他,一咬牙,自己既然可以重生,唐枫为什么不可以跟左岸有一个好的结局?既然不能抗拒爱情,那就勇敢的冲上去,把那个花心男人据为己有吧! 李妙想了想,说:“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他,那就答应他,不过你不要表现的那么热情,你可以若即若离一些,像左岸那样成天被女生宠着的男人,不缺女人爱他,他缺乏的是怎么去专心的爱一个人,你要有距离的爱他!” “有距离的爱他?”这可真是个新鲜词,唐枫诧异的问:“什么叫有距离的爱他?怎么做?”她总是觉得李妙能把齐浩然这么骄傲的男人弄得死心塌地,在恋爱方面一定很有手段,所以没来由的对李妙的话产生了信服。 “不要管他,不要粘着他,不要整天跟他在一起,就是见到他跟别的女生一起走你也不要生气,总而言之,你越是对他不那么在乎,他越是会对你好奇,男人总是以征服为傲的,他们天生就喜欢掠夺,所以你越是抗拒,他就越是会迷恋你。”其实这些都是前世在茶水间听来的八卦,10年后的女孩子尤其是80后90后门,对待感情都门清,感情取舍计算的几乎入骨三分了。当时还流行这么一句话“没有破坏不了的家庭只有不够努力的小三。”李妙光看着这些小姑娘就只有瞠目结舌的份。 唐枫的眼睛简直都快冒出红心来了,这哪里是那个傻乎乎的李妙啊,简直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专家嘛!唐枫当即决定就这么办,誓要让左岸低下高贵的头! 因为离着毕业的时间越发的近了,两个人争分夺秒的腻在一起,只要不上课,李妙就小尾巴一样跟着齐浩然,两个人一起给齐浩然预备行李,收拾东西,准备去深圳用的琐碎事务,齐浩然发现,自己的女朋友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对自己体贴入微,在很多事情上也善解人意起来,同寝的哥们薛建国解释为分别前女人的突然成长性,大意就是在分别在即的时候,女人通常会希望给男人留下最为美好的印象,所以会变得细心体贴温柔善解人意,让男人不管到哪都觉得还是自己最好。 齐浩然皱皱眉,觉得这个理论有点道理但还是有点别扭,李妙现在不仅对自己好,在事务的处理上也成熟起来,对功课也十分认真,不再得过且过的混日子,还托同学为自己找兼职的家教工作,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毕业的前一周,齐浩然回了老家一趟,跟父母说了自己的毕业去向,安排了家里的事务后又返校把自己的寝室收拾干净,订好车票,去饭店请要好的哥们们吃了顿大餐。 作为女朋友李妙被多灌了几杯,迷迷糊糊的被齐浩然的哥们连同齐浩然一起扔进了酒店,众人一哄而散。 李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口干舌燥的起来找水,发现齐浩然端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发呆,她揉揉眼睛,茫然的看着他,不解的问:“你酒醒了?怎么不多睡会?明天下午的火车呢,你干嘛呢?”齐浩然看着李妙摇摇晃晃的站着,手里拎着个水瓶子,黑色的公主裙上翻,露出大半条粉嫩修长的玉腿,上身黑色吊带背心清晰的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一头黑色的秀发海藻似的蔓延在身后,水滴顺着唇角流到玉颈和胸前,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随着身体的膨胀,裤子也越来越紧,他烦躁的揉揉脸,咽了口口水,一低头正好看见李妙光裸的赤足踏在地毯上,小巧玲珑的脚光洁的如同玉雕般诱人,他觉得自己的鼻子发热,简直想喷鼻血出来,偏偏李妙还关心的问他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喝水? 齐浩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嘴唇火热的吻上她的,辗转吸吮,瞬间点燃了火焰,齐浩然只觉得自己周身热的发烫,欲望呼啸着在周身流转,怀中的女孩美好柔软如同上好的蛋糕,而自己就是饥肠辘辘的人,不可自制的想将她吞入腹中。李妙被齐浩然火热的拥入怀中,男人的胳膊如同铜箍般勒的她生疼,几乎喘不过气来,火热的唇舌吮吸着她的,搜索着她口内的甜蜜,那双大手疯狂的揉搓着她的身子,令她周身水一般柔软下来。齐浩然的手很快探进了她的衣服中,少女如玉般细腻柔滑的肌肤滑不留手,让他的喘息声愈发的重了起来,李妙很快发觉不对劲,开始挣扎了起来,两世为人,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了自己在肮脏破旧的土炕上被那个丑陋的男人□□的情形,她觉得胃部忽然痉挛起来,无法克制的恐惧让她剧烈的挣扎起来,齐浩然一下子清醒了起来,自己在干吗,这是他心爱的妙妙啊!他连忙松开手,李妙一下子跳上床,瑟缩的把自己窝进被里,浑身颤抖。 第2节 ☆、第 7 章 齐浩然见李妙被吓得发抖,后悔不迭,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一连声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妙妙,我我对不起你你别害怕,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怕……” 好半天,李妙才缓过神来,她清楚自己是陷入了自己过去的心魔,前世她的第一次交给了丁翰,可丁翰的迷恋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腻了她。对于男女□□她基本都是被迫,根本就无从体验与心爱的男人水乳交融的美好,这种心理阴影一直是她心上无法逾越的伤痕,她很清楚自己需要时间来遗忘。 李妙平定了情绪,看着齐浩然紫涨着一张俊脸,眉头紧锁,慌张的样子有几分可笑,这男人憨厚的令人心疼。她笑了一下,扑倒他怀里,不好意思的说:“我有点害怕,不是,不是不想给你……”齐浩然因为自己对女朋友的作为陷入了极大的自责,看到李妙娇小的身子害怕的发抖又是心疼又是懊恼,听了李妙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大喜,连忙捧起李妙的脸,认真的说:“真的?” 李妙羞涩的点点头,眼睛中的泪花衬的黑瞳流光潋滟,低垂的小脸含羞带怯,犹如梨花带雨,风姿楚楚,让齐浩然满心满眼都是满足。齐浩然用力将李妙圈进怀中,将脸埋进馨香的秀发中,闷闷的说:“谢谢你,谢谢你”一个女人愿意把第一次给你,就意味着她愿意把一生交给你,李妙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她这么诚心的对待自己,自己更加不能轻易的占有她。 半晌,齐浩然将李妙拥入怀里,靠在床头,叹了口气,道:“妙妙,刚才是我不好,我爱你,你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不能这么轻忽对你,等你真正成为我妻子了,我才能跟你在一起。”李妙伏在齐浩然胸前,听着胸膛里通通的心跳声,觉得鼻子发酸,自己以前怎么会那么傻?把他对自己的一片真情看成是理所应当?他不肯轻易的占有自己,正是看重自己,视自己如珍宝啊,可当年轻狂的李妙只觉得这男人傻的可以。 这一夜,两个人就这么相拥而坐,什么也不说,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无言的甜蜜。 齐浩然走后李妙足足发了一天的楞,用唐枫的话说,李妙的魂跟着齐浩然一起去了深圳。 叶灼给李妙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给一个初三的女孩补习英语,这个工作其实前世李妙也做过,只是她没有耐心只做了两天就放弃了,是董媖接下了这个工作。 女孩叫刘悦,是市一中的的学生,班级的语文课代表,家境极为优越,父亲是证券公司的经理,母亲是银行的部门经理,家里住在本市刚刚建成的豪华小区内,那里基本都是仿英国别墅建成的小别墅,尖尖的房顶,二层小楼,外面贴着乳白色的理石壁砖,每家门前都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小区门口不仅有保安还有大片的绿地花丛。从自己家的普通房子来到这样电影中出现的富豪房子里,任谁都会觉得很受刺激的,前世李妙移情丁翰,也和这次的补课经历不无关系。 刘悦是个娇小玲珑五官清秀的女孩,性格活泼浪漫,虽然家境很好,但为人却难得的没有一点骄气,学习成绩其实不错,语文成绩尤其好,可就是英语是个瘸腿,家教已经换了三个了,成绩仍然不理想。 李妙看着刘悦的卷子皱了皱眉,英语主要在背,可看刘悦的架势,是根本就不喜欢背单词,大概因为成绩不理想,英语本身也是一门枯燥的学科,所以产生了厌学的情绪。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成长叛逆期,一句话说不好,就跟你顶着干。李妙想了想,目光四处搜索,忽然看见墙上挂着一把吉他,她灵机一动,伸手拿下吉他,对刘悦说:“学了半天累了吧?,来歇会吧,你会弹吉他?”刘悦当然巴不得休息,她拿过吉他,有几分得意的说:“会啊,老师你想听吗?我给你弹一段吧!”李妙点点头,刘悦的手指灵巧的拨动琴弦,一曲《千千阙歌》流淌出来,刘悦的吉他学了一年多,手法虽然生涩,但歌喉倒还婉转动听,听上去也有那么几分意境。 刘悦唱完,李妙点点头,伸手接过吉他,熟练的拨动起来,琴弦在她如玉般的指尖发出细碎的流水般的音符,李妙自小学就开始学习吉他,有着将近二十年的造诣,是大学里吉他社团的首席吉他手,指法娴熟,技巧高超,扫弦和轮指速度、力度都精准到位,让曲调更加华丽动听,看的刘悦目瞪口呆。一番前奏之后,李妙唱了一首英文歌:i’m goin’ out on townsaid i’m tired of chasin’ you downand it’s not my right to always push you aroundi’m on my own side nowwho’s gonna take me homecause i don’t wanna go it alonewho’s gonna want me when i’m just somewhere you’ve beenwho’s gonna want me nowand who’s gonna take me homei’m gonna find me a true lovesaid i’m through asking you if you knew, lovehow much it meant to mehow it was meant to beand how it all feels emptywho’s gonna take me homecause i don’t wanna go it alonewho’s gonna want me when i’m just somewhere you’ve beenwho’s gonna want me nowand who’s gonna take me homewho’s gonna take me homecause i don’t wanna go it alonewho’s gonna want me when i’m just somewhere you’ve beenwho’s gonna want me nowwho’s gonna take me homecause i don’t wanna go it alonewho’s gonna want me when i’m just somewhere you’ve beenwho’s gonna want me nowand who’s gonna take me homei’m goin’ out on the townsaid i’m tired of chasin’ you downand it’s not my right to always push you aroundi’m on my own side nowown side now i’m on my own side nowwho’s gonna take me homecause i don’t wanna go it alonewho’s gonna want me when i’m just somewhere you’ve beenwho’s gonna want me nowand who’s gonna take me home☆、第 8 章 那段爱在哪里,又有谁,会带我回家…… 我想我还是离开 因为厌倦了对你的一路追逐 我的人生不是用来围绕着你 现在我有我自己的方向 有谁会带我回家? 因为我不愿孤单走下去 当我还停留在满心是你的世界里,谁会陪着我又有谁来陪我? 谁愿意带我回家? 我想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 就像我曾问过你,是否知道爱情对我而言的重要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 而我为什么还是感觉如此空虚 有谁来带我回家? 因为我不愿孤单走下去 当我还停留在满心是你的世界里,谁会陪着我有谁会来陪我? 又有谁愿意带我回家? 李妙的音色并不清脆,是低沉略带沙哑的磁性,唱这种清新的乡村民谣恰恰合适,让人仿佛置身暮色中的荒原上,望着翠色的远山在金色的夕阳中一点点沉默,金红色的余晖细碎的洒在旷野中,心也变得安静忧伤……李妙放下吉他,看着刘悦呆呆的看着自己出神,笑道:“怎么了?”刘悦回过神来,兴奋的看着她,热切的问:“老师,你原来是吉他高手啊?你的吉他弹得真好,你学多久了?你唱的这首歌真好听,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啊!” 李妙淡淡的一笑:“哦,我的吉他弹得还凑合,因为我从很小就学了,我爸爸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吉他,最热爱的音乐人就是伟大的吉他大师--塞戈维亚。至于这首歌嘛,是美国乡村女歌手凯特琳罗斯新发行的歌曲own side now,歌曲的意思嘛,你是想要一句句的翻译呢,还是我大概告诉你个意思?” 刘悦兴奋的说:“塞戈维亚?是谁啊?我好像记得我们的吉他老师提过。” “塞戈维亚是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吉他演奏大师,他以其近七十年的演奏和探索一步步将吉他推向□□。塞戈维亚以他超凡的天才、坚定的信念和坚持不懈的努力,使吉他最终摆脱了沦为酒店、咖啡馆民间乐器的命运,使古典吉他作为音乐会独奏乐器的魅力被音乐界与世人所公认,最终使吉他克服了种种偏见,成为了和钢琴、提琴一样被人们广泛喜爱的高雅乐器。塞戈维亚遍及世界各地的频繁演出不但使全世界了解了古典吉他,使吉他在全世界流行开来,还吸引了许多专业作曲家为吉他写下了大量高水平的音乐作品。” 刘悦叹服的感慨,老师看上去年纪小,学识却这么渊博啊,她接着问:“那老师,你教教我这首歌好不好?我觉得真的很好听。”如果学会了这么一首英文歌,期末的晚会上自己弹唱一曲,一定能把全班,不全校同学都震住。 李妙笑了笑:“刘悦,学歌可以,不过,我要你自己来翻译,我可以把英文歌词给你,但你自己来翻译怎么样?” 刘悦兴奋的点头,学习英语的劲头瞬间迸发出来了。 李妙看着刘悦兴奋的小脸,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兴趣和主动是非常重要的,只要她自己想好好学,就一定能学好。 周末,李妙决定回家一趟,因为学校在郊外,李妙每次回家都要坐两个小时的车,父母又都忙,所以她极少回家。重生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在极度兴奋的状态,她不敢回家,怕自己见到父母会忍不住大哭出来。而且齐浩然就要走了,李妙决定还是等他走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再回家。 家依然是十年前的样子,文林老区的十号楼,四单元三楼,房子是父亲单位分的,已经五年了,小区是在原本的大杂院的基础上盖的,居住的也多半是动迁户,老区内多数是附近军工厂的家属,那个年代工人阶级最光荣,很多家属和子弟都没什么文化,就是朴素的老百姓,改革开放后,军工厂转向,很多老职工分流下岗,大部分做了小买卖,一部分回了老家务农,还有一些人南下打工,小区内以老人孩子居多。李家是小区内少有的高知分子,李教授在这里是很有威望的,两个女儿也都很出息,当然排除掉前世李妙的离家出走。李家是两室一厅,五十多平米,南北向,父母住朝阳的一面,姐俩个住阴面,中间的小方厅不大,刚刚能摆得下一组沙发和茶几电视柜,方厅的一侧是卫生间,只有四平米,刚上大学的李妙死活闹着让母亲安了热水器,三千多,终于可以在家里洗澡,不用去肮脏的澡堂子挤了。厨房不大,是长条状的,摆不下吃饭的桌子,所以李家人一般都在方厅的茶几上吃饭,如果来了客人就在父母住的大屋里放桌子。 房子收拾的很干净,卫生间里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这是宁护士长多少年来的习惯,家里的消毒工作常抓不懈。茶几上面铺的雪白的镂花白布,上面压着塑料板,褐色的实木沙发上面摆放了几个淡蓝色的绣花抱枕,沙发上方挂着一幅字“淡泊致远”,这是李仲文写的,李教授写的一手好字,李妙姐妹五岁起就在父亲的要求下临颜真卿的字帖,上初中时,李妙的毛笔字还得过奖。姐妹俩的房间也收拾的很干净,李丹和李妙都是有女孩子,都爱美,房间刷了淡淡的粉色,床上的被子都罩着浅粉色的被罩,床单是浅粉嫩黄格子的,窗帘是母亲去年过年时买的,李妙选的水粉的镂花纱帘,窗户上挂了一串蓝色的水晶风铃。姐妹俩一人一张单人床,中间的小桌子是李妙学习用的,上面有几本英语原文小说,一本笔记本,桌子上铺着粉蓝格子的泡泡纱桌布,上面还有一尺高的一个水蓝色碎玻璃的小花瓶,里面放着白色的米粒兰的绢花,整个屋子布置的简单温馨,细小的地方透露着女孩子的雅致浪漫。 ☆、第 9 章 李妙眼眶里盈着泪水看着这件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她远离了十年,心心念念魂萦梦牵的地方,她终于回来了! 李妙知道父母都没有下班,于是放开心情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然后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年轻清丽的面庞,对自己说:“李妙,吃了后悔药,你就是再世为人,你要加油,要努力,要让父母姐姐和自己都过上幸福的生活,你不能再成为他们的耻辱,你一定行!” 李妙去了菜市场买了菜和肉,回到家整理了房间,把地拖了一遍,就开始下厨做饭。其实前世的李妙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基本对家务活一窍不通,如果不是在外面那几年的经历,估计她连芹菜和菠菜都是分不清的。 宁朴一下班就发现女儿的鞋摆在门口,知道小女儿回来了,心里一喜,放下兜子一看屋子居然被收拾的干净利索,心里纳闷难道是大女儿回来了?在一看厨房,小女儿正在忙碌着炒菜呢,吓了一跳,这个女儿什么手把,没有谁比她这个当妈的更知道了,顶多也就能自己煮个面就不错了,可看看桌子上摆的菜,三杯排骨、麻辣面筋、香酥鸡翅、白灼油麦菜,色香味都不错,宁朴忙问:“闺女,这都是你做的?不是叫的外卖吧?” 李妙看见母亲穿着浅灰色的套裙,端庄利索的样子,想起前世最后见到的母亲鬓发斑白,邋遢的样子,心里百味陈杂,勉强挤出个笑容:“妈,瞧你说的,我至于吗?” 宁朴掂了块排骨尝尝,嗯,甜咸适中,浓香可口,笑道:“我可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我闺女的手艺,你什么时候学的?”李妙放下铲子,故意得意洋洋的笑道:“切,这有什么难学的,你闺女聪明啊,上网查的菜谱回来就现炒现卖来呗,怎么样?味道好不好?”“好,真是不错。”宁朴摸摸女儿粉嫩的脸蛋,心里感慨,这孩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对了,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呢?”李妙纳闷,这时候的李丹还没结婚呢,因为是跟母亲同一单位,娘俩几乎天天一起回家的。 宁朴一边脱外衣一边撇嘴道:“还说呢,你姐姐啊现在是一门心思扑在贾哲新身上了,一下班就去给人家洗衣服收拾屋子做饭去了,说贾哲新这几天开会学习特忙,没时间收拾,这女生外向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说妙妙啊,你将来可别跟你姐似的啊!”贾哲新就是后来成了李妙姐夫的牙科医生,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就是懒了点,因为家在外地,自己在这里买的房子,男人嘛,一个人住难免邋遢,李丹有空就去给他收拾收拾。 李妙笑笑,给母亲倒了杯枸杞冰糖菊花茶,亲昵地倚在母亲身边,宁朴难得见到女儿这么腻着自己,心里觉得高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齐浩然是不是毕业了?他去哪儿了?”“深圳,他签约去了深圳,那里发展空间大,薪资也高,我也很赞成。”宁朴皱皱眉:“那你将来怎么办?不会也跟着去深圳吧?”李妙知道母亲对齐浩然始终有些芥蒂,忙哄着母亲说:“妈,我们计划好了,等我毕业了也去深圳,发展个一年两年的,正好你也该退休了,正好把你和我爸一起接去,看看咱们特区的新气象,多好,妈你一辈子都在这个城市生活,老了还不得换个地方享享清福啊?听说深圳那气候不错,冬天跟咱们这春天似的,暖和着呢,夏天你要嫌热,就回来避暑,多好啊!”宁朴阅人无数,虽然就见过齐浩然一次,也看出来这男孩子人品不错,长得高大英伟,虽然话不多,但心里挺有数的,一看就是个能有出息的孩子,自己老公对他印象也很好,就是家庭条件实在不怎么样,农村出来的,怕女儿将来受累,所以一直颇有微词,不过看女儿这么死心塌地的,也知道女大不由娘,只好认了,瞄了女儿一眼,没好气的道:“行了,你呀也甭跟我这勾画美好蓝图了,将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那齐浩然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家庭太一般,农村亲戚多,麻烦就多,将来有你受的!”李妙看母亲这么说,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忙狗腿的给母亲捶背,拉拉家常,宁朴一时说起来李妙的老姨家那一片平房有人要卖,问自己家要不要买,自己很踌躇,那是一大片棚户区,说动迁说了五年了到现在都没信,很多人家等的失去了耐性,就准备便宜点卖了,李妙一听,心里一动,那一片地点极好,自己前世虽然离家千里,却还是关心家乡的建设,时常上网看看家乡的新闻,知道两年后那里被市政改建成为商业街了,房子的价格翻了十倍都不止,而且十年后物价、房价都是长着腿打着滚的飞涨,现在如果买了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妙忙跟宁朴说:“妈,这房子一定得买,而且要多买!”宁朴一愣,女儿说的这么肯定,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吗?李妙故作神秘的说:“妈,我同学叶灼你知道吧,她爸是咱市政府的,据她透露老姨家那一片后年就要动了,改建成商业街,政府准备投入上亿的资金呢,上面的红头文件都下来了,妈你想,现在那的房子才多少钱一间啊,将来还不得十几二十倍的往上涨啊!建成商业街咱要几个门面房,光出租的钱就够你和我爸养老了,我跟你说啊,我同学让我保密呢,这是政府的机密,你可别跟谁都说,咱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知道吗?” ☆、第 10 章 宁朴吓了一跳,这可是个大消息啊,要是真的,那必须的抓紧买啊,又想想自己两口子给女儿攒了些陪嫁钱,正好给两闺女一人买一套房子,将来就算婆家条件不好或者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也够过日子的,这个主意不错,决定今晚跟老公商量商量,明天就找妹妹去办。 晚上宁朴上床跟李仲文一商量,李仲文也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马上同意,并且让妻子不要顾忌,不行就把两口子存得养老钱也拿出来放上。 晚上李丹回来,李妙一看姐姐春风满面,粉面含春的样子就知道和未来姐夫发展的不错。李妙自小跟姐姐感情就好,虽然李丹学习不如李妙,为人处事却比妹妹强的多,而且精明泼辣,自小谁敢欺负李妙就绝对是李丹出面摆平,文林老区一带,基本上没人不知道李家的小辣椒李丹的。 “姐,跟我未来姐夫发展的不错吧?看你美滋滋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不错你是不是得让他请请我这个小姨子了,不能老这么不声不响的藏着啊?”李妙穿着蓝底白色小碎花的纯棉睡衣趴在床上贼兮兮的看着姐姐。李丹一边换衣服一边撇着嘴笑道:“就知道你这小家伙没安什么好心眼,闹了半天是准备敲我们一顿呢?行,这有什么问题,大新也说要好好请你吃顿饭呢,想认识认识你呢!”李妙眼珠一转,笑道:“看看,还是人家贾大夫聪明,知道走迂回路线,先从未来小姨子着手,才能讨到丈母娘的欢心啊!”李丹气的啐她:“你这臭丫头,让人家请吃饭还好像人家有求于你似的,牙尖嘴利的,心眼都让你长了,也就那傻乎乎的齐浩然稀罕你,我看啊他是没认清你的真面目呢!”李妙笑嘻嘻的摇着腿满不在乎的道:“他啊,早就知道我的真面目了,这不正后悔呢嘛!”她晃晃手上的手机,自从齐浩然走了之后,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一天一次通话无数条短信的往来,基本上涵盖了两人生活当中的吃喝拉撒,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当中,齐浩然虽然刚进公司一个多月,可聪明踏实深得领导的喜爱,女朋友又体贴坚贞,每天都干劲十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一听见女朋友娇滴滴的声音就觉得浑身发热,就想起临走那晚抱着心上人光滑雪白的胴体,加上深圳天气热,火气大,害的齐浩然每天都要冲两次冷水浴,喝三大碗凉茶,心里想这样的日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不会等女朋友到身边的时候自己都憋出毛病了吧? 刘悦的妈妈叫林净蕾,是一个十分漂亮气质高雅的职业女性,对唯一的女儿的学习成绩一直发愁,女儿的各科成绩都不错,唯独是英语,自从初一的时候跟英语老师吵了一架就失去了对英语的兴趣,成绩一直都没及格,本来按照其他科目的成绩女儿的排名应该三学年三十左右,可就是因为英语成绩生生被拖进了八十名后,林净蕾好话说尽,可女儿却置若罔闻,这次期末考试后的家长会,还没等进教室林净蕾就开始叹气,不知道女儿这次考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得换家教,这个家教她只见过两次,是个挺漂亮的女大学生,都教了三个月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女儿提高点成绩。 家长会前老师都会让一部分学生留下帮忙布置教室,引领家长就做发放考试排名单和试卷,林净蕾一进教室就看见女儿穿着水蓝色的校服正在帮忙发卷子,看见母亲来了,笑嘻嘻的跑过来,林净蕾虽然满心郁闷,可看着女儿仰着粉红的小脸看着自己,心里还是软了下来,自己和老公都忙于工作,对女儿管教的时间很少,女儿没学坏还努力的学习,虽然成绩不如人意,可自己也不能太苛责她了不是吗?林净蕾摸摸女儿的头发,柔声细语的问:“吃饭了吗?饿不饿?妈车上有点心,一会自己去拿点,等会开完家长会,咱们一起回去。”刘悦笑嘻嘻的道:“好,等我发完卷子的,我跟杜恩恩一道,我们一起在车上等你吧!”杜恩恩是住他们家旁边别墅的女孩,学习成绩一直不好,但家境极好,跟刘悦是好朋友。 林净蕾在女儿的座位上坐下来,低头看看桌上的名次单,一愣,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女儿这次的英语成绩居然突破了一百,一百零三分,排名进了前二十,林净蕾简直不敢置信。家长会一结束,林净蕾就找到女儿的班主任韩老师询问女儿最近的情况,韩老师显然对刘悦的进步非常满意,慢条斯理的跟她说:“刘悦妈妈,刘悦这几个月的表现非常好,尤其是英语成绩,进步的极大,几次小考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这次期末考试她发挥的尤其好,而且人也开朗了,前几天我们校的期末演出上,刘悦弹唱的一曲英文歌,给我们班拿了个一等奖呢,这孩子现在真不错,你这个当妈的一定没少费心啊!我希望这个假期你能更关注孩子,毕竟明年就要中考了,这是孩子最重要的一年,我们这个假期可能要补课,我们希望家长也能跟着重视起来啊……” 林净蕾一上车就问女儿:“悦悦,你的英语成绩怎么进步这么多?你的这个家教教得好吗?”刘悦笑嘻嘻的道:“妈,惊讶了吧?我昨天特意没告诉你就为了给你个惊喜,呵呵,我的这个新老师真挺不错的,比以前的那几个傻乎乎的家教强多了,我的英文歌就是她教的,妈,她的吉他弹的特棒,英文歌唱得也特好,对了她还教我英文诗歌,我这次的英语作文正好用上了……” 林净蕾看着女儿兴奋的小脸,心里十分感激那个基本上没什么印象的补习老师。李妙对于刘悦的成绩进步也很开心,自己初为老师就有不错的成绩当然让她很有成就感,而且刘悦这孩子也算聪明伶俐,最重要的是,刘家将补课费提升到了五十元一小时,要知道这可是重点校名师的标准呢,李妙现在每天给刘悦补习两小时,一个月下来就是3000元,这可是01年啊,外企的白领也就挣这么多吧☆、第 11 章 forget that there are … place … in the world that are not made out of stone, there is something … inside … that they can not get to … that is hope 。 刘悦看着老师声调优美缓慢的说了一大串英文,拖着腮问:“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我就能听出几句,内心深处,接触不到的希望。” 李妙微笑慢慢的说:“这是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最为经典的一段台词,意思是不要忘了,这个世界穿透一切高墙的东西,它就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他们无法达到,也接触不到,那就是希望。” 刘悦崇拜的看着李妙,觉得这个老师真厉害,长的漂亮气质好不说,说英语的时候那种自信的韵味简直有种艳光四射的感觉,弹唱英文歌的时候长发低垂,长长的睫毛半闭着,声音磁性中透着几分忧郁,颇有点超然世外的脱俗感,哎自己喜欢的歌星都没有她美,真想自己将来也能成为老师这样的女生。 李妙看刘悦痴痴的看着自己,不仅笑了起来,敲敲她的脑袋说:“想什么呢?傻乎乎的?”刘悦感慨道:“老师,你知道吗?我上次上台弹唱那首英文歌,好多人都惊呆了,连我们英语老师都说我的英文歌发音非常标准,我按你说的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裙子,很多人都说我清新漂亮,我就想,老师你在大学里是不是也凭着唱歌迷倒不少男生呢?” 李妙听了个目瞪口呆,这都什么孩子啊,怎么什么都懂啊,不过她还真没说错,刚上大一的时候,在迎新会上自己弹唱了一首任贤齐的《烛光》,结果齐浩然一见钟情,开始了狂热的追求。她想了想,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刘悦,恍然大悟道:“哦,明白了,是不是那首歌给你引来了什么追求者啊?来,坦白交代吧!” 刘悦脸刷的红了,不好意思的说:“切,才没有呢!”其实还真有几个男生给她递纸条,还有好多外班的男生找借口在门外等着就为了看她一眼,她刘悦现在可是学校的红人。 李妙笑嘻嘻的捏捏刘悦的小脸蛋,笑道:“行了,没有你脸红什么?别告诉我是热的,你们家这空调开的才十六度,不冷就不错了,快交代,你要是说了我就告诉你我男朋友的事。” 刘悦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可说了”她早就知道老师有男朋友了,很想八卦一番的,这是女孩子的天性嘛!“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几个小男生给我递纸条,我才不喜欢呢,幼稚的要命,我呀准备将来找个像我爸这样的成熟儒雅型的!”荷,这孩子,志向还不小呢! “呵呵,原来这样啊,其实我跟我男朋友也没什么,就是我大一新生欢迎会上弹唱了一首歌,他就对我动心了,然后就托人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就开始追求我,我觉得吧,他人还不错,人品端正,学习成绩好,最重要的是踏实,就答应跟他交往了,老人说啊,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虽说现在自由恋爱,分分合合的很常见,我却总觉得谈恋爱要么就正正经经的谈,奔着有个圆满的结果努力,要么就别谈,我最讨厌的就是打着积攒经验的幌子,玩游戏似的谈恋爱,这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虽然刘悦还小,可现在连小学生都谈恋爱,李妙还是觉得应该树立学生正确的恋爱观,估计家长是不可能跟她说这个的,顶多就是恐吓她早恋害人什么的。 刘悦听的很认真,还点头表示赞同,刘家虽然家境优越,但对孩子的管教还是严格的,尤其是刘悦的外公,是一个著名的经济学家,家规就是“人间正道是沧桑”。刘悦虽然小又有几分任性,但是非观念还是分得清的。 这天下课后,林净蕾让李妙等一下,给李妙结了这个月的补课钱,还问李妙可不可以再教一个学生,李妙不解,林净蕾有点不好意思说:“是这样,刘悦有个同学叫杜恩恩,是我们家的邻居,就在旁边住,杜恩恩的母亲跟我的关系比较好,她看悦悦最近英语进步很大,知道你教得好,就拖我问问你可不可以再多做一份兼职,也教他们家恩恩,补课费我跟她说了,都按50元一小时算,不知道你的意思呢?” 李妙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林姐,如果她愿意我可以两个孩子一起上课的话我就答应了,因为九月份我也要开学了,如果一天上四个小时的课我就没法赶回寝室了,你看可以吗?” 林净蕾高兴的说:“那没问题,我们两家离的近,两个孩子还是好朋友,正好一起在我家上课。” 杜恩恩是个有点丰满的小姑娘,人其实也不笨,就是有点懒散,李妙考察了一下杜恩恩的功课,发现她的英语基础其实比刘悦要扎实,就是不愿意做题,对各种卷子深恶痛绝。这导致她的各科成绩都不好,英语成绩一直在八十分左右。李妙针对她的这个毛病很下了番功夫,把各种题型找全,出在一张卷子上,让她反复的做,反复的讲,全面的熟悉各种题型的练习题,有时甚至帮她看看其他科目的试卷,指出其中的问题,解答她的疑问。孩子嘛都是存在几分比较的心理,杜恩恩看李妙没事和刘悦英文对话,有时还弹个吉他唱首歌什么的,轻松自在,心理觉得挺不服气的,就这么轻松的刘悦的成绩就上去了,我怎么就不行了?我得比刘悦还好,有一天我也能跟李老师用英语对话。 宁朴真不愧是护士长出身,办事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月就在妹妹所在的泰山路附近买了三套平房,一套大一点的一百二十多平,才花了四万多,另外两套都是七十多平米,一共花了五万块钱,那两套房子分别都用两个女儿的名字办的房照。并且告诉女儿们这是将来给他们两个的陪嫁。李丹听了兴高采烈,觉得还是爹妈疼自己,有了房子就有了底气,而且妹妹的内部消息这块地方将来肯定值钱,自己将来就是不工作也能靠房租活着了,顿时觉得生存压力减少,整天乐呵呵的。李妙也高兴,这三套房子将来就是一大笔资产啊,自己别的不敢肯定可中国这房价在未来十年内跳着脚的涨这是一定的。而且她现在一个月补课费就挣将近六千块,比父母姐姐加一起还多呢。开学的学费李妙根本就没让妈妈出钱,自己交的,宁朴高兴的跟老公说自己这闺女真行,大学没毕业就挣这么多了。 ☆、第 12 章 开学后没几天,寝室里的同学就发现李妙的不对劲了,原本有几分懒散任性的李大美女现在整天忙的脚打后脑勺,白天上课晚上兼职,不到九点根本就看不到人影,回来后筋疲力尽洗漱一下就昏睡百年去了。叶灼和唐枫看见李妙这么拼命都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终于有一天李妙回来的早些被两人抓住了,准备严刑拷问,李妙立马奉上谄媚的笑容,坦白自己最近接了两份兼职同时给俩孩子补课,因为补课费比较高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每天都过给讲一个小时,有时还会磨叽到赶不上末班车打车回来。叶灼不满的说:“你们家也不是缺钱的人家,干嘛这么拼命啊,你看看你现在都瘦了。”李妙一把抱住叶灼胖乎乎软绵绵的腰,做抽泣状:“哎,亲爱的,还是你疼我啊,我也知道啊,可你看我们家跟你和唐枫不能比啊,你们都有着坚硬的靠山,我老爸老妈一个月就挣这点死工资,前些日子我们家还买了房子,我姐眼瞅着也要结婚了,底子空啊,我们家现在顿顿咸菜啊!我们家老齐还在深圳拼命呢,我不努力也不行啊,亲爱的,你看看我这情况多不容易啊……” 唐枫对于李妙无耻的样子叹为观止,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老李家虽然比不上自己家但还不至于到吃不上饭的地步,也不至于让李妙这么疯狂的工作,这根本就是她自己爱钱,打算跟她们家老齐双宿双飞攒家底呢,她毫不犹豫的递上了鄙视的白眼,一把拉开单纯的叶灼,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李小猫你少跟我这哭穷,我们也不跟你借钱,但是大吃一顿这个竹杠是必须敲的,你想赖是赖不掉地,说,什么时候请客?”看看这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李妙缩缩脖子,只敢腹诽,嘀咕两句:“什么年头啊,这简直就是抢劫啊,还居然叫我外号……”唐枫斜睨着她,提高声音:“什么?”李妙立刻点头哈腰:“行,那是必须的啊,能请你唐大小姐吃顿饭那简直就是我的荣幸啊,那个谁来着,左岸同学吧,前两天我回寝室都九点了还看见左少爷在楼下徘徊,可怜兮兮的拜托我给你带宵夜,看看咱们唐大小姐什么派头,请吃宵夜都没机会,你让我请我不得荣幸吗?”唐枫被李妙明褒暗讽的一席话给气的乐了,上前拧着李妙的腮帮子,道:“哎呀,你个李小猫,让你请吃顿饭你哪那么多的废话?” 晚上上床后,唐枫又跑来跟李妙说悄悄话,因为听取了李妙那个“有距离的爱”的建议,唐枫跟左岸的相处那叫一个“风轻云淡”,左岸不找她,她就决不去找他,他不打电话给她,她也绝不主动打过去,虽然心里百爪挠心也坚持自己找节目,一来二去,反倒是左岸觉得不是心思了,从来都只有女孩子疯狂的粘着他,恨不能一天24小时跟他腻在一起,何曾见过唐枫这么省心的?这哪是省心啊?简直就没把他放在心上,甚至有一次在校园里碰到他跟一个美女一起勾肩搭背的,唐枫仍然笑盈盈的点头招呼,反倒是左岸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第二天还找唐枫问,为什么不在意,唐枫淡淡的一拂衣袖,来了句:“这有什么好在意的?难道你要我冲过去挠得她满脸开花才算对你表示在意?”一句话噎的左岸哑口无言。再看唐枫面容秀丽,眉宇间有几分英气,举手投足潇洒端庄,哪里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女生比得上的?于是收拾心情开始殷勤备至。 唐枫今天要说的主题是现在左岸对自己挺上心的,自己要不要改变一下策略了态度了什么的? 李妙沉吟了一下,道:“可以稍微对他温柔一些,但绝不要帮他洗衣服打饭占座位什么的,那不叫女朋友叫保姆,你的拉丁舞跳得那个妖娆,这个时候是显示一下的时候了,让他陪你去练舞吧,让他见识一下你唐大小姐的迷人风姿,绝对让他看进眼睛就出不来,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千万别跟他出去开房啊,他现在正在百爪挠心的时候,轻易让他得了手他就不当回事了!”唐枫黑暗当中的脸蛋滚烫,没好气的说:“什么跟什么啊,你当我是谁呢,还开房,本小姐到现在连脸都没让他亲过呢,你,你是不是跟你们家老齐有一腿了?”李妙托着腮,看着窗外朦胧如白纱的月光,想起临别那一晚的甜蜜,觉得心都柔软荡漾起来,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哎,没有啊,我们家老齐不肯啊,说是必须得对我珍而重之,你说,深圳那边的女人听说很是热情的,他会不会忍不住啊?”唐枫翻了个白眼:“切,神经病,你们家老齐那样的,只要不是对方给他下了□□把他□□了,估计是必须对你死忠到底的,你少操那没用的心了,有那功夫想想明天请我们上哪吃饭吧!”李妙请寝室的姐妹们去了蜀香园吃饭,众人对于宰熟本着绝不手软的原则,毫不客气的点了八个菜,因为都没有家属在场,众人把淑女形象抛诸脑后,卷起袖子来风卷残云,大吃特吃,光水煮鱼就干掉了五斤,吃完后都捂着肚子要求散步回校,便于消化。 回去的路上齐浩然的电话就来了,李妙在众人哄笑中接起电话,简单的汇报了一下今天被宰的情况,齐浩然也明白女朋友身边的姐妹们都在,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简单几句就挂了。两个人现在基本是短信联系,齐浩然平时不善言辞,更加不擅长甜言蜜语,可用短信就不一样了,什么肉麻来什么,什么小猫猫,小宝贝了,弄得李妙一看短信浑身就发酥,看完就删,生怕被人看了去。 ☆、第 13 章 回到寝室路笑笑就宣布她的生日要到了,准备办个小型的生日宴,邀请要好的同学们参加,寝室的同学是必须出席成员,谁敢不去就咬死她,李妙立刻浑身一激灵,前世她就是在这个生日宴上认识了丁翰,从此走上了步步皆错的悲惨人生,不,这一世她绝不再重复相同的错误和命运。 路笑笑的生日是在周末,李妙提前准备好礼物送给路笑笑,借口家里有非常紧急重要的事情跑路回家。路笑笑虽然不乐意但李妙言辞诚恳,眼睛中隐含泪水,弄的路笑笑一个劲的追问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李妙推说不用,拎着小包闪身走人了。 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回到家里,意外的发现李丹居然在家,双眼红肿,似乎哭了好久,李妙大惊,急忙问:“怎么了?”自己这个姐姐一向坚强,从小到大一直鄙视那种哭哭唧唧的林黛玉似的姑娘。 李丹一看见妹妹,心中酸楚,眼泪又下来了,李妙更急了:“到底怎么了?快说啊,你想急死我啊?”李丹也是个爽快人,擦擦眼泪把事情跟妹妹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几天前贾哲新的母亲来了,听说儿子有了女朋友,不放心,特意打着看儿子的幌子来看看李丹,李丹见未来婆婆来了,特意打扮打扮专门找了间大酒店请她吃饭,可贾母不知为什么,回去就跟儿子说没看上李丹,让两人分手。后来李丹仔细问了问才知道,贾母觉得李丹学历太低,只是个小护士,往好了混将来也就是个护士长,虽然家庭还行,但人的谈吐一般,她希望儿子找个大学毕业生做女朋友。贾哲新虽然很喜欢李丹,但母亲的话他是自小就听,现在正在两头为难。李丹从小要强,现在居然被心上人的母亲嫌弃,又不能跟她吵,气的心口都疼,护士的工作容不得一点情绪上的失控,宁朴一见大女儿这样,连忙让女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家里好好休息,怕女儿在工作中出事故,那可不是小事啊。 李妙一听姐姐的话,心里当即就起了火,自己的姐姐虽说不是貌美倾城,也算一个清秀佳人,学历不高怎么了?李丹八岁就会给妹妹做饭,十几岁就帮忙理家,做得一手好菜,精打细算过日子一般同龄女孩都比不了,谈吐高雅?谁家过日子天天弹钢琴不用吃饭的?有个大学文凭就能做好老婆了?这是什么假清高的变态心理啊?那个贾新哲也可恶,这个时候不说跟姐姐站在统一战线,反而犹豫难以抉择,李妙现在简直想去踹他几脚。 李妙咬咬嘴唇,想了想,跟姐姐说:“姐,这样,你先别吱声,你一直那么照顾贾新哲,都给他惯出毛病了,他把你对他的好当成理所应当了,现在正好让他尝尝没人照顾没人搭理的滋味,你这些天该干嘛干嘛,就晾着他,用不上半个月他就能明白你的重要性。” 李丹脑袋转得快,一寻思,妹妹这话说的在理啊,对,就应该趁这机会让贾新哲长长记性,不然以后就是两个人真结了婚,他也不能拿自己当回事。这么一琢磨,李丹就豁然开朗,洗了把脸,又擦了些面霜,叫着妹妹姐俩出去逛街吃饭,准备好好潇洒一番。 晚上姐俩大包小裹的回来了,宁朴吓了一跳,心想大女儿不是因为恋爱问题被刺激的跑出去购物消减压力了吧?李丹走了一天心情好了不少,她一贯是个会过日子的,很少这么疯狂购物,虽说一多半是妹妹付钱,可她自己也花了不少,李丹拿出一件米色风衣美滋滋的递给母亲:“妈,快试试,我和妙妙给你选的,还有这个是给我爸买的呢子大衣,漂亮不?估计我爸穿上得相当帅了。”宁朴看女儿这样就明白肯定是小女儿说了什么,李丹想开了,心里觉得安慰,还是女儿好啊,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心情不好出去逛街都不忘了给自己买衣服。于是喜滋滋的结果来穿上,宁朴虽然奔五十的人了,可还是非常爱美,身材皮肤都保养的很好,穿上这件米色双排扣掐腰短风衣,优雅时尚看上去年轻了很多,姐俩个都说好,还从书房拽出了李仲文,李仲文干了一辈子中文老师的工作,赞美老婆那是驾轻就熟,顿时引经据典的把老婆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弄得宁朴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又逼着李仲文穿上新买的呢子大衣,李仲文是个面容清秀气质儒雅的男人,穿上深灰色的短款大衣很有几分学者的高雅风采,宁朴看看姐俩个,才想起来问俩人吃饭了没有?李妙和李丹对视一下,抓抓脑袋说:“忘了,光买东西了,我说怎么觉得胃这么不舒服呢。”把宁朴气的直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叨咕:“我生这两傻丫头啊,可愁死我了,吃饭都能忘了,真不知道你们俩还能记着点什么!”李丹和李妙分别拿着自己买的衣服在镜子前比来比去,有时看着对方的衣服也借来试穿一下,女人在购物后总是心情大好的,李丹现在觉得憋了几天的郁闷一扫而空,宁朴给姐俩下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撒上点碧绿的香菜,香气扑鼻,姐俩狼吞虎咽一扫而空,又跟宁朴说了说上街遇到的砍价趣事,才收拾收拾睡了。 星期六李妙又去给刘悦和杜恩恩补课,杜恩恩进步的很快,几次小考英语成绩都上了一百分,喜的杜妈妈三天两头往刘家送各种高档水果,精致小点心。李妙对自己的这份工作很重视,平时除了自己的学业,就琢磨着怎么能让俩个孩子学进去还能不枯燥,因为九月份的天气凉爽宜人,李妙有时会带着俩孩子去公园散步,碰上外国友人鼓励她们上前问候,有时还会背着吉他在公园里唱歌,吸引了很多人驻足倾听。刘悦得意的说:“老师要不要咱们也在前面摆个帽子,让听歌的人往里扔钱啊?”李妙气的弹了她一下说:“你当我是来带你们卖唱呢?” ☆、第 14 章 杜恩恩对刘悦会弹吉他十分羡慕,李妙有空就教教她吉他入门的方法,至于刘悦,现在非常的热爱英语了,没事就看看英文小说,或者英文电影,前段时间班级组织公开课,她还帮老师排练了一个英文小品,深得老师的喜爱。 李妙看了一下刘悦和杜恩恩第一次摸底考得成绩,刘悦考上省重点高中省三中应该差不多,杜恩恩的成绩差些,但考上个普高应该也不是问题,而且以杜恩恩家的能力花钱上个重点校中校应该也可以。 第3节 “老师,你觉得我们这样读书要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刘悦感叹的看着公园李跑来跑去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生出几分感慨来。 “不读书你想干嘛呢?” “不知道啊,我觉得吧我应该拎着吉他去流浪”刘悦拄着腮,神往的说:“我觉得中国的教育制度就是在浪费扼杀我们的青春,你看人家美国的教育多好啊,上初中就跟玩似的,天天下午两点多就放学,每天就是琢磨着参加各种社团去玩,多美啊!” 李妙笑了笑:“恩,是挺美的,美国的教育制度是随心所欲型的,充分尊重了孩子的想法,可是,亲爱的刘悦小姐,你现在仍然是在中国,必须遵循中国的不人道的教育制度,你知道中国人口多人才同样多,如果你不想将来被人家淘汰,现在就得努力啊,你不是要找一个像你爸那样的精英做男朋友吗?那你首先也得成为一个精英啊,你的成为一棵可以跟人家比肩而立的木棉,而不是一个缠在人家身上的藤萝。而且就是背着吉他去流浪,你也得先攒够路费,不然会被当成盲流遣送回来的!” 刘悦哀怨的看了一眼老师:“老师,你也太现实了吧,给我们这样的小女孩一点幻想空间不好吗?”李妙拍拍她的头笑道:“等你考完中考,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充分的幻想,使劲的幻想,你就是真的背个吉他去流浪只要你妈同意我都支持,哦我还可以帮你把衣服剪几个破洞,你的头发最好也半个月别洗,让你符合流浪者的气质…”杜恩恩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觉得这个老师实在太幽默了! 李妙收集了两个孩子的小考卷子仔细的看了看,将其中经常犯的语法错误标出来,又细致的询问她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仔细的讲解,杜恩恩是个实在孩子,老师一问,人家就毫不犹豫的把各科她不懂的问题都拿出来问老师,也不管她妈妈貌似只付了一科的钱。 李妙叹了口气,心想人家杜家花的学费可真不浪费啊,接过书本看看,还好,李妙在初中和高中都是成绩优异学问踏实的孩子,这些东西基本都还记得,一点点由浅入深的给她们讲,刘悦聪明,免费的数理化不听白不停啊,何况总觉得李老师讲得就是比自己老师讲得有意思,其实这只是小女生内心的移情作用罢了,她看着李妙顺眼,觉得李妙不只漂亮吉他弹的好英语说的也好,基本上就是她的偶像,所以就觉得李妙哪都好,要么说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呢! 林净蕾送果汁进来正好听见李妙正在给两个孩子讲解理化,吓了一跳,难怪自己女儿和杜恩恩最近其他科的成绩也有提高,还闹着让她把其他补课老师都停了,闹了半天自己花了一门补习费用,老师却买一赠三,给补习好几科的知识呢!心里觉得越发感激和过意不去,等李妙走的时候死活非给李妙拿了一条镜泊湖大白鱼,又琢磨着一会得跟杜妈妈唠唠,不行给人家小李老师的补课费用涨点,人家老师太认真负责了,这样的老师上哪找去啊?自己家不差钱,杜家是开发房地产的就更不差钱了。 李妙拎着快两尺长的大白鱼回了家,让李丹收拾收拾做了,她打小就爱吃李丹做的鱼,鲜香浓郁,总也吃不够,姐俩个一个炒菜一个打下手,热热闹闹的炒了一桌子菜,李仲文两口子觉得两个女儿孝顺懂事,真是怎么看怎么高兴。 晚上,李妙摸着幸福的肚子躺在床上,感觉心里幸福洋溢,忍不住给齐浩然发短信,讲述自己这一天的幸福生活,齐浩然回复:“我今天跟老板在配货中心当了一天苦力,晚上吃了一碗面条,宝贝我也想吃鱼,什么时候你给我也做一条吧!” “等着吧,亲爱的,等放假了我就给你做,对了过年你能回来过吗?” “看着架势够呛啊,我争取吧,我想我们家的小猫了!” “好吧,你们家的小猫给你留点鱼,你要是不回来吃,就给你送深圳去。” “真的?你要来吗?”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看看你呗,放心,我这个学期做家教挣的不少,起码往返机票不成问题。” “机票食宿我全包,只要你来就好。” “好,不过说好了你可不许那啥啊!” “那啥?啥意思啊?” “就是临走的那天你差点得逞的事呗!” “呵呵,行,我争取不得逞,别的福利待遇给点呗,就是给一闷棍也得给两甜枣啊!” “我发现你越来越坏了,是谁说你面相忠厚老实的?” “呵呵,媳妇,我再忠厚老实性别还是可以肯定的,长期压抑对你后半辈子的幸福是没有好处的。” 李丹看着对面眉开眼笑发短信的妹妹,笑嘻嘻的说:“妙妙啊,你觉不觉的你现在的笑容有点那啥。” “啥啊?” “□□……” 一个枕头扔过去……与李家幸福的小日子截然相反的是形单影只的贾新哲医生,回到家里发现盆朝天碗朝地,想起自己今早忙着上班昨晚吃泡面剩下的碗也都堆在水槽里,油腻腻的,看着就让人皱眉,自己脱下的袜子脏衣服堆了一洗衣机,散发着酸臭的味道,摸摸肚子咕噜噜的叫,可外面的东西实在不想再吃了,全是味精的味道。想想以前这些都是李丹收拾好的,自己一回来就有整洁的屋子,香喷喷的饭菜,荤素搭配,香味四溢,散发着洗衣粉香味的折叠整齐的衣服,唉,原来一个好女人这么重要啊,自己以前怎么一点都没发觉呢? ☆、第 15 章 他沮丧的躺在沙发上,心想,不能再听老妈的话了,李丹这样的女孩子多么难得,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对自己一心一意,自己的同学就跟老妈说的似的找了师范学院的女大学生,什么都不会,去他们家作客还得自备饭菜,想想就觉得丢人,自己如果真找一个那样的,估计后半辈子也不会过的舒服,决定了,明天就去找李丹,一定要哄的她回心转意。至于老妈那边,自己撒个娇放个赖就能摆平。 周一返校,一进教室就被唐枫抓住了,叶灼也凑过来八卦路笑笑生日宴会上的新人新事,基本上李妙是收到了几个消息:一是丁翰如前世一样出现了。二是对面寝室的排骨美人苏秀凝看上了丁翰,整个晚上眉来眼去,让众人对其叹为观止。三是众人看到了传闻已久的路笑笑的哥哥路畅,据说那是一个只应天上有的极品帅哥,唐枫砸着嘴感慨:“真是帅啊,我以为左岸和你们家老齐就很帅了,现在终于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那个丁翰一出现我们就觉得很帅了,路畅一出来就觉得丁翰都黯然失色了!唉,你说你,多么遗憾啊,错过了看帅哥的机会,对了你们家什么事啊?那么紧急,需要帮忙不?” 李妙懒懒的回应:“不要紧的,是我姐的事,我回去的时候我姐哭的都不行了,跟她男朋友闹的,这几天我就陪着她了,帅哥可以不看,姐姐可不能不陪啊,你说是吧?” 叶灼点点头:“是啊,再说了帅哥再帅也就是看看而已,那个丁翰啊,我看不是什么好人,看看也就罢了,至于路畅,我们就当看电影明星得了,那完全就不是我们这样的凡人可以觊觎的!”其实前世李妙是见过路畅的,的确是个极品美男,挺拔俊美,邪魅的有几分像吴彦祖。 李妙现在终于松了口气,自己错过了丁翰,是不是命运的走向会就此改变呢?顾敏之和路笑笑也过来了,几个姑娘趁着老师还没到凑在一起叽咕了一阵八卦。 上午是英语阅读中级、国际关系、英语实践和听力,下午是选修课英国经济、英国国情,人少了一些,李妙和唐枫、叶灼还在,路笑笑和顾敏之跑路了,据说路笑笑有点发烧,顾敏之陪着去点滴了,董媖一如既往埋头苦读,基本不具备存在感。 下午四点下课,李妙收拾书本让唐枫带回去,匆匆忙忙的准备去刘家,叶灼正好也要去那边给母亲的朋友送点东西,于是两人一起走了,刚到校门口,叶灼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本田车,一个男人斜倚在车前,过往的学生莫不回头看看。李妙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霎时间僵住了,那个男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身玉立,白净斯文的样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唇角上翘,总有那么一点似笑非笑的感觉,上身穿着深紫色鸡心领的休闲毛衣,下身是米色休闲裤,一双深棕色鹿皮休闲鞋,整个人通身都是电视剧中香港阔少的气派。在01年的a城是无法不引人注目的。那个男人,那辆车她到死都不能忘记,丁翰。 叶灼看李妙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忙问:“妙妙,你怎么了?没事吧?”李妙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碰见又怎样呢?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单纯虚荣的李妙了。 丁翰带着几分得意的靠在车前,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是跟着路畅来接路笑笑的,当然顺便也看看这知名学府有没有什么美女可看。别说这不就走来一个吗? 前面走来的两个姑娘,其中一个穿着简单的深色牛仔裤,黑色掐腰绣花衬衫,黑色旅游鞋,一头秀发高高吊起,露出一张精致清丽的面孔,身材高挑婀娜,肌肤莹白如玉,娇艳清丽如同一朵盛放的兰花,让人心头一震,丁翰可谓阅人无数,这样的美人仍是不多见的,看她身边的女生好像是那晚在路笑笑生日宴上见过的,那么这个女生应该也是笑笑的同学了?丁翰心中大喜,几步上前,摆出自认为最温柔优雅的姿势问:“这位同学,请问你们是不是路笑笑的同学?”李妙看都没看他一眼,叶灼对丁翰虽然没什么好感,但毕竟是认识的,答道:“哦,是啊,你找笑笑吗?”“哦,看来我没认错人,这位也是笑笑的同学吗?”“哦,她是……”李妙没等叶灼说出来就冷冷的打断她:“笑笑今天病了如果你找她就去寝室吧,我们还有事,不好意思再见了!”说完拉起叶灼就走。丁翰看着两人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状况?自己什么时候被女孩子这么冷待过?那个陌生的美女不仅冷漠还一脸的厌恶?他摸摸自己的脸,自己没看错吧?厌恶?自己子啊那个女生的眼睛里看到的居然是厌恶,这是他丁少爷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 丁翰的心里瞬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眯了眯眼睛,这么无聊的生活,应该有些挑战不是吗? 叶灼一脸不知所措的被李妙拉走,纳闷的问:“怎么了?这是,你认识丁翰吗?” 李妙面无表情,冷冷的说:“不认识,不过我很讨厌那种自命风流的男人,看了就烦!” 叶灼点点头,心想那是大姐你的品味就喜欢你们家老齐那样的,不过对于李妙讨厌丁翰她倒是心有戚戚焉,因为她也不喜欢那样的。路笑笑一出校门就看见丁翰脸色不好,她和丁翰是发小,两家自己小就是邻居,丁翰基本就是她另一个哥哥,连忙问:“怎么了?老丁,瞅你那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又有哪个美女缠上你了?”路畅上了车,懒洋洋的说:“估计是没看见什么美女,失望的吧。”丁翰看着狼狈为奸鄙夷自己的兄妹俩,从小就被这哥俩打趣,他已经麻木了,所以根本就没当回事,看看路笑笑,让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你还烧不烧了?打完点滴了吗?”路笑笑撅撅嘴,郁闷的说:“还是有点烧,不过温度低才37度多点,我也够背的,就是前两天晚上睡觉时蹬了几次被子就着凉了,本来还想今天跟同学出去玩呢,这下又泡汤了!”路笑笑自小身体就不好,十几岁的时候得了心肌炎,休学休了一年,吃了两年中药,可身体抵抗力始终不是很好。丁翰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哎,你自己也注意点,一个人住校,就多照顾自己一点,你一发烧,你妈就逼着你哥来接你回家,又搭上了我,本来我今天也有约会的。对了我刚才在校门口碰见你们班那个姓叶的女生了,她跟一个挺漂亮的女生一起走的,那是谁啊?” ☆、第 16 章 路笑笑恍然大悟,笑道:“我说怎么脸绿的跟树叶子似的呢,呵呵,原来是在我们班同学那碰钉子了,叶灼,跟叶灼在一起你没见过的那肯定是李妙了,我们英语系的大美人,不过你就不用惦记了,人家有男朋友了,不过刚毕业去深圳了,俩人感情挺好的,你啊,老实呆着吧!” 丁翰嘴上没吱声,心里却盘算,李妙,男朋友去了深圳,呵呵,好,我就要看看把你追到手是什么样的? 李妙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周四,下课刚走到寝室门口,看寝室的赵阿姨就把她喊住了,递过来一捧带着露珠的娇艳红玫瑰,说是上午一个花店的人送来的,指明是要给李妙的,李妙莫名其妙的接过花,先找里面的卡片,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鲜花赠美人”,没有落款,但那字,李妙是认识的,丁翰,李妙面色一沉,这个丁翰又出现了,而且又来追求自己了,可是以前她觉得喜悦,觉得有人喜欢的感觉真好,现在她只觉得屈辱。 她二话不说将花递给赵姨说:“赵姨,我对花过敏,以后再有送花给我的,你只管收下自己留着吧,别给我了,你要是卖了也行,谢谢你了!”赵姨笑吟吟的接过花,心里暗喜,这一捧花可不便宜啊,自己正好认识花店的人,卖给他们也可以少挣几个钱的。 一回到寝室就看见路笑笑正和几个人说着出去吃饭的事呢,看见李妙忙说:“妙妙,明天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我生日那天你没去,这次你可得去啊!”李妙也觉得不好意思就答应了。 第二天寝室六个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起去了市内的一家知名酒楼,几个人热热闹闹的点了一桌子菜,路笑笑上洗手间回来居然带回来两个男人,丁翰和路畅,说是他们正好在旁边的包间谈生意,正好碰见了,李妙冷冷的看着,心里明白这肯定是丁翰和路笑笑故意布置的,她眯了眯眼,心想,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咱们走着瞧! 丁翰热情圆滑,路畅俊秀无双,两个人一进门就让众多女生心如鹿撞,心里都万分庆幸自己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丁翰从进门就注意这李妙,她今天穿着紫色的丝质衬衫,脖子上系了同色碎花丝巾,下身是一条灰色暗花萝卜裤,脚上是一双暗金色的板鞋,长长的秀发直直的披在身后,脸上脂粉不施,淡雅清丽,一双乌沉沉水灵灵的杏核眼衬的整个人皎洁如玉,她冷冷淡淡的看着他,似乎根本就对他不屑一顾,丁翰心里纳闷,这女生的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他本来想借着今天吃饭好好献献殷勤,再告诉她自己对她一见钟情,所以这几天她受到的玫瑰都是自己送的,就不信她不动心,可是现在在李妙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下,他似乎失去了勇气,不知该怎么说了。 路笑笑看丁翰半晌不行动,心里着急,心说我好不容易请动李妙一次,你还不抓紧,寝室的同学如果知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制造的机会还不骂死我,人家老齐跟妙妙都处了一年了,跟我们大家也都是朋友,趁着人家不在就帮你撬墙角,传出去多不好啊! 她连忙站起来介绍:“那个,那天我生日,我同学李妙没来,这次她来了,我重点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是我们系的系花——李妙,这是我哥哥路畅,这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我的发小——丁翰。” 丁翰和路畅连忙站起来跟李妙握手嘴里客气几句,李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也不吭声,握握手就坐下继续跟叶灼闲聊,跟唐枫评论桌上的菜,她最近对做菜很有兴趣,有空就回家给父母加餐改善生活,当然太考验技术的菜她也不会做,但一般的菜做的还不错,前段时间做了一些酱豆,寝室里的人一顿就全干掉了,带动的叶灼和唐枫也都很有兴趣的回家实践,短时间内把厨房弄的乱七八糟,但是成绩还是有的,尤其是叶灼,居然做了一道成功的糖醋排骨,很让她父母惊喜了一下。 一个晚上,丁翰心里跟百爪挠心似的难受,李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直跟身边的女生聊的热火朝天,那边还有一个长的不起眼的叫董媖的女生,那双眼睛跟x光似的看着他,他刚问了两句李妙,董媖就闲闲的来了句:“丁大哥,这样的问题你还是问我吧,我是他们的大姐,对这些事都比较了解,你要问什么?身体健康状况还是学习成绩?”丁翰差点没噎死,这都什么人啊,谁问她干吗啊? 饭局结束后,丁翰实在忍不住了,悄悄蹭到李妙身边问李妙的电话号码,本来他是想从路笑笑那里知道的,可惜在这一点上,路笑笑还是很坚持原则的,如果李妙不同意,是不可以把人家的电话号码给他的。 李妙瞄了他一眼,冷笑道:“不好意思,我的电话从来不给陌生人。”丁翰脸刷的紫红了,吃了一个晚上的饭,他结账花了四百多,居然还是陌生人?路笑笑也有些尴尬,忙笑道:“那个,我们妙妙可是名花有主的,像你这样花名在外的人我都不放心,你啊趁早闪远点!” 丁翰咬咬牙,强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我看李小姐气质很好,我们公司正好有个展销会需要找几个礼仪小姐,薪水很好,想问问李小姐有没有兴趣。” 李妙简单回了一句:“没兴趣。”转身和叶灼就走了。路笑笑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老大,这我也没办法了,我早跟你说她跟她男朋友感情挺好的,你就别惦记了,凭你丁少爷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路畅一个晚上被顾敏之缠上了,心烦的要命,没好气的说:“行了,快走吧,李妙既然没那个意思你就死心吧!”丁翰垂头丧气,心中的郁闷难以表述,只好怏怏的随着路家兄妹回去了。 ☆、第 17 章 林净蕾和杜恩恩的妈妈实在很感激,对于李妙没事就领着两个孩子去花园讲课认为是一种新的教学方法,反正两个孩子最喜欢上李妙的课,而且英语成绩有显著的进步,连任课老师都问这孩子请了什么老师,学习进步的这么快? 林净蕾和叶灼的妈妈米菲菲是好朋友,有此闲谈中说起自己本来有心把李妙介绍给叶灼的哥哥——叶践行,可惜后来一打听人家李妙已经有男朋友了,好可惜啊!一来二去米菲菲还真对这个李妙有些好奇,问了女儿知道李妙是个沉静聪敏的女孩,就请她带回来家中做客,米菲菲还真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好奇,想看看。 叶灼当然高兴的不得了,因为家里背景特殊,从小她和哥哥就被要求不能随便提及家庭,更不允许随便带小伙伴回家,长这么大叶灼还是头一次被允许带朋友回家做客。 李妙倒是一无所知,她从大一就和叶灼是上下铺,叶灼是个有点丰满的漂亮女孩,肌肤白皙,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圆嘟嘟的,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粉红的小嘴看上去像个芭比娃娃,叶灼个性温和天真,但是非观念很强,但对于家庭从来都三缄其口,只知道她有个很疼她的哥哥。看穿着,叶灼的家境应该不错,但花钱上从来不大手大脚,李妙很喜欢她,前世她跟丁翰后叶灼跟她大吵了一架后,两人就此绝交了,现在李妙觉得叶灼为人正派,黑白分明,是个难得的好女孩,所以决心好好跟叶灼交往,争取做一辈子的闺蜜。 叶灼偷偷邀请李妙去家中做客,李妙有点莫名其妙,本来他们俩和唐枫的关系都很好,怎么会只邀请自己呢,叶灼只好实话实说:“还不是林姨总在我妈面前夸你,弄的我妈对你很好奇了!”李妙一下子乐了,看来叶灼的母亲也跟叶灼似的是个天真率性的人啊! 星期天上午,李妙拿了些精美的水果出了门,叶灼坐着一辆红旗来接她,李妙一愣,她猜到叶灼家境不错,但还真没想到能开着车来接她。也没多说,赶紧上车,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眉目冷峻,叶灼介绍说是父亲的司机张叔。 车子开到城郊一片小区,李妙一看这小区就明白了,这里是本市最好的小区,住在这里的基本是政府高层,而且另外一侧是军队的家属楼,门口都有警卫的。李妙侧头问叶灼:“哇,你家住军区大院的啊?”叶灼点点头:“是啊,我爷爷奶奶父母都是军人,哥哥也是。”李妙点点头:“我说呢,你一直这么神秘,看来来你家做客需要交代明白身家的,我们家祖宗三代你八成都查清楚了!”还一本正经的点头加强语气:“嗯,我亲自向你汇报吧!”叶灼一巴掌拍在她身上,笑道:“去你的,我们家也不是□□,调查你家祖宗三代干嘛?” 叶家住的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有点旧,但能看出来是正经的俄式建筑,门廊位置都是高大的原木建的,看上去气势非凡。门口仍然有警卫站岗,李妙明白叶灼的家庭非富即贵,当下端正姿态,跟着叶灼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宽大的方厅,摆着大大的真皮沙发,装修摆设不如刘家奢华,只简单的摆着几幅水墨,博古架上摆着一些青花瓷器,除此之外就是壁炉上方摆着的一副巨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老人一身戎装,神情冷峻,尤其一双眼睛,寒光四射让人望而生畏,李妙一见照片就是一愣,这照片她太熟悉了,因为自小每次去烈士陵园或是烈士博物馆都能看见这照片,叶梓辉是一位抗日英雄,领导了一支抗日队伍在白山黑水间跟日寇斗争,在一次战斗中为掩护战友和老乡撤退壮烈牺牲,牺牲的时候年仅三十五岁。这个城市没有人不知道叶梓辉的名字,在本市有一座以叶梓辉将军命名的公园,就叫梓辉公园,基本上叶梓辉就是这个城市的坐标。 李妙指着照片问叶灼:“那个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们家的……”叶灼笑眯眯的说:“是我曾祖父,吓到了吧?”李妙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要命,不是吧,自己认识了两年的下铺居然是叶将军的曾孙女,哇,好传奇啊!不过叶灼瞒的这么紧,显然家庭特殊不想让人知道,看这架势,叶家现在应该还有人在部队,她思索了一下,低声说:“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的。”叶灼笑笑,有点伤感的说:“我从小就因为身份特殊,基本上没交过什么好朋友,我妈从来也不让我带朋友回家,妙妙我当你是好朋友,你可不能因为我家庭的关系就不理我了?”李妙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这话说的,现在我知道你叶大小姐的身份了,打算抱紧你的大腿以后就跟你混了,绝交是不可能了,以后你就打算一辈子被我缠着就行了!”叶灼十分开心,挽着李妙挨个屋乱串,给她介绍,叶家的两层楼大概有十几个房间,叶灼领着李妙介绍这个是她爷爷奶奶的房间,这个是她父母的房间,这个是哥哥的房间,但是基本上哥哥一年也不回来住几次,李妙好奇的问:“你哥哥不回家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吗?”叶灼摇摇头:“不是,我哥在国安局工作,经常驻外。”李妙神往的看看那间整洁的过分基本就没有人气的房间,国安局啊,好神秘的部门啊,电影中的007就是在英国的国安局吧?对了人家叫情报局。李妙感叹:“你哥哥真棒!”叶灼骄傲的笑道:“那是,我哥是很了不起的人,当年国安局全国范围选人,总共就选了二十人就有我哥一个。我哥现在已经是处长了,我哥才三十岁呢!”李妙笑道:“是是是,你哥哥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叶灼笑着呵她的痒,两个姑娘闹成一团。 ☆、第 18 章 正这时楼下阿姨喊道:“小灼啊,你妈妈回来了,快带你同学下来吧。”两个人连忙松了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下了楼,客厅里正站着一个四十几岁的穿着军装的女人,皮肤微黄,圆脸,大眼睛,眉目和叶灼很像,李妙连忙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李妙。”米菲菲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妙,见这女孩长相清丽可人,一双乌黑的瞳仁尤其神采熠熠,穿着一件白色雪纺的绣花衬衫,一条灰蓝色的牛仔裙,脚上是一双黑色漆皮小靴子,一头秀发长长的垂至腰际,这女孩打扮的清爽简单,却更加凸显出高挑的身材,清丽的五官和干净脱俗的气质,让人见了就不由得心生喜欢。 米菲菲温和的微笑,拉着李妙坐了下来,看看女儿,再看看李妙,笑道:“唉,本来总觉得我自己的女儿漂亮,现在看了你,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啊,小灼,你这同学长的可真漂亮啊!”李妙被米菲菲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叶灼撅起嘴佯装生气:“妈,不带这样的,看着李妙了就觉得自己女儿不漂亮了,你这心里可不对啊!”米菲菲笑道:“呵呵,我说的是实话嘛,人家李妙确实好看啊!”李妙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阿姨,您可别再夸我了,我觉得我都快成土豆了。”“怎么说?”“被您夸掉皮了!”米菲菲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女孩说话风趣,真有意思。 做饭的阿姨送上了一大盘水果,米菲菲让李妙随便吃,李妙客气了几句,拿了个枇杷吃了起来,米菲菲又跟李妙闲谈了几句,就借口去厨房看看做几个菜了。 叶灼偷偷的说:“其实吧,我妈压根就不会做饭,她也就是看看而已,我长这么大就吃过一次我妈做的饭,还是做饭阿姨家里有事,她给我们下的面条,那味道,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吃第二次了!” 李妙被逗的想笑又不好意思,憋的很辛苦。 叶家做饭的阿姨手把很快,估计在军人家庭里锻炼出来的,不一会就满满摆了一桌子,李妙忙上前帮忙放桌子,拿餐具,一时里几个女人也忙的挺热闹的。 李妙自由被父亲教导吃饭和坐姿都要注意,要少量,多次,细嚼慢咽,轻拿轻放,少说话,不能剩饭,餐桌礼仪是最能看出家教的。叶家是军人出身,吃饭讲求速度,日常用餐十分钟就可以搞定,米菲菲看看李妙文雅的吃饭,感觉自己和女儿像急行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给女儿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叶灼慢点吃,叶灼和李妙吃了两年饭,对这位大小姐的习惯再知道不过了,笑道:“妈,你不用这样,李妙她爸从小就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她,琴棋书画基本都行,吃饭的风度完全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比的,呵呵,我和她吃了两年的饭,她早就知道我吃饭的速度。” 李妙这才注意到米菲菲的尴尬,连忙笑道:“阿姨,你不用在意的,我吃饭就是慢,因为我自小胃就不是很好,我爸要求我慢点吃,就养成习惯了,军训的时候我天天吃不饱,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有一次还晕过去了呢,倒是叶灼,吃饭的速度比我快多了,身体也比我好啊!”米菲菲听了觉得心里舒服一些,心想这女孩子教养好,说话也好听,我们一家子都是军人,说是出身很高,可女儿的教养上根人家李妙没法比啊! 米菲菲热情的给李妙夹菜,李妙客气了几次,好容易把这顿热情的饭吃完了,阿姨上来两杯红茶,李妙见了,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什么。米菲菲知道孩子都喜欢跟同龄人唠嗑,就简单的跟李妙说了会话,找了个借口回单位了。 李妙见米菲菲走了,忙站起身来道别,送走米菲菲后,李妙问叶灼:“你妈妈是不是一直很爱吃芥菜、香菜喝红茶?”叶灼不明所以:“是啊,你怎么知道?”“刚才在饭桌上注意到的,我觉得阿姨的脸色发黄,而且毛孔粗糙有色斑,应该注意少吃这类的东西,我看书上说,夏天吃芥菜会加重脸上的色斑,而且红茶、咖啡了会加重脸上的色素沉着。” 叶灼瞪大眼睛:“真的?我妈一直因为这皮肤的事吃了很多中药,还买过好多中面膜,都不见效呢,原来以为她的饮食习惯不好,那你说说我妈应该多吃什么,喝什么茶呢?” “菠菜、小米、黑米等具有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有滋阴补血之功效。大枣、鲢鱼、葡萄、南瓜等具有益气养精之功效,至于喝茶吗,推荐你妈妈喝点玫瑰花,放上一点大枣和一些枸杞,即能美容、养颜、还能活血、化淤、调和脏腑,我妈喝了很多年,而且每周至少要做几次山药粥,吃一次黄豆猪脚汤,别人看了我妈的皮肤都说像三十多岁呢!”这些都是宁朴的美容经,李家姐妹从小就知道母亲爱美爱干净,所以家长会都喊妈妈去开,以自己美丽年轻的妈妈为骄傲呢! 叶灼听的非常入神,美丽是所有女人的爱好,从八岁到七十,没有女人可以抗拒。 两人又就着美容的话题闲聊了一会,虽然叶灼的皮肤因为年岁小,一直白白嫩嫩的,但看着母亲的脸也很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像妈妈一样,现在听了李妙的话,决定美容养颜从现在抓起,努力像李妈妈看起,争取做个“老妖精”。 叶灼邀请李妙上自己的香闺待一会。叶灼的房间在二楼,看的出叶家很心疼女儿,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布偶,芭比娃娃,房间的摆设都很昂贵,但从布置上看的出叶灼是个性子粗疏的,很多东西都是随便乱放,地上床上到处是女孩子的小摆件,李妙刚要坐在椅子上,却发现椅子上有一个漂亮的水晶耳环,不用问一定是叶灼这个马大哈放的。 “对了,亲爱的,快给我弹首吉他吧,我都好长时间没听腻弹过了。”刚上大一,叶灼就因为李妙的吉他弹的好跟着加入了吉他社团,没事就跟着学学吉他,还像模像样的买了个两千多的吉他,可惜她的天赋有限,人也三分钟热血,昂贵的吉他从买来就一直在睡大觉了。 李妙接过吉他,略调了调弦,随意的弹了起来。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低沉微哑的嗓音就那么淡淡的哼唱,如风吹过狂野,带着对时光的缅怀,静淡的忘却,有一种在岁月尽头垂垂老去的,憾然的温柔,他人唱尽百无一用是深情,而她只在隔岸洞悉命运的暗影,那些花开、雪落、云生,潮气??????诸般退散后的荒凉。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第4节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带走,散落在天涯 ?????? 李妙幽幽漫漫的哼唱,叶灼入神的听着,两人都没有留意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一身黑衣,深情肃穆的男人。 2001年9月24日,叶践行第一次见到李妙,正午金色的阳光中,那个清丽的少女抱着吉他旁若无人的哼唱,阳光透过她墨染的黑发细细碎碎的打在白衣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如仙如魔般美丽,她洁白的手指在琴弦上灵巧的拨动,琴音流转,千回百转,恍惚的他想起小时候看的电影《欢颜》,年青的胡慧中拨动这吉他,齐郁干净苍凉的歌声弥漫出来,白衣如雪,长发如瀑,而他稚嫩的心充盈着无限的幻想,将来他定要娶一个这样的女子?????? 她的歌声,就是一个放逐、逃亡、寂灭与遗忘的国度,让他冷硬成茧的心忽然酥软无助了起来。 一曲终了,屋子沉寂无声,叶灼似乎半晌才从歌声中醒过来,梦游般的嘟囔:“真好听,妙妙,你怎么会弹的那么好,唱得那么好?”李妙笑笑,放下吉他,感觉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注视自己,她瑟缩了一下,抬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一身黑色短风衣的男子,高瘦的身材,脸部的线条刀砍斧剁般棱角分明,一双眼睛灿若曜石,黑亮而有寒光,让人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李妙皱皱眉,叶灼却一跃而起,直直的冲那男子冲了过去“哥哥”李妙目瞪口呆的看着叶灼八爪鱼一样扑倒男子身上,恍然大悟,这是叶灼那个传奇般的哥哥——叶践行。 叶灼被惊喜冲昏了,完全忘了李妙还在身后,一叠声的问:“哥,你怎么回来了?能呆多久,给我带什么了?还走吗?”叶践行无可奈何的拍拍妹妹的脑袋,宠溺的笑了笑,脸部的冷硬线条柔和下来:“你同学还在呢,不怕人家笑话?”叶灼这才反应过来,李妙还在身后呢,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冲李妙笑道:“妙妙,这是我哥哥,哥,这是李妙我同学,我们俩是上下铺,那个,妙妙我从小跟我哥闹惯了,你别笑话我啊!”李妙笑笑:“叶大哥你好,你们兄妹感情好事值得羡慕的事,笑话什么,我和我姐也这样,看来你们兄妹挺长时间没见了,我正好下午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吧!”叶灼再三挽留不下,只好让司机送李妙回家了。 回到家里,客厅里坐着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母亲以前穿过的,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却打扮的光鲜亮丽。那是她的二姨宁哲和她的女儿雷蕾。宁朴坐在两人对面,神情严峻,李丹坐在旁边,一脸的不耐烦。 宁朴家姐妹三个,宁朴是老大,二妹宁哲,小妹宁修,宁修是宁家学历最高的,在美国读博士,嫁了个英国人,没多久将父母都接去了美国,生活过的不错,宁朴家也算小康之家,只有宁家老二宁哲,上高中的时候谈恋爱,不到高三就怀孕了,非闹着要辍学结婚,宁家二老气的几乎要打死她,声称再不认这个女儿,宁哲十分倔强,拎着几件衣服就走了,跟雷大强同居,生了女儿后在婆家的操办下草草的结了婚,这雷大强是她的同学,上学时就逞强斗狠,不认真学习,辍学后进了工厂当工人,没干多久因为不服主任管被工厂开除了,在家游手好闲了几年,染上了赌瘾,几乎输掉了裤子,被他爸拎着棍子打了一顿,老爷子是那一带的老人,脾气暴烈,众所皆知,雷大强再上牌桌,老爷子竟然拎着菜刀去砍人,吓得那一带所有的麻将馆都不敢让雷大强进门,后来雷大强的大哥在装修队给雷大强找了份工作,铺地板,收入不错,可雷大强好显摆,常跟朋友出去喝酒玩乐,一个月交不回家几个钱。 宁哲无可奈何,自己找了一份卖咸菜的工作,后来又开始学习裁剪缝纫,在一家私人服装厂工作,挣点钱维持家用生计,宁朴在父母去了美国后看到妹妹可怜,时常接济一下妹妹。可她的女儿雷蕾跟父亲十分相像,好高骛远,虚荣心很强,高中刚毕业就说什么也不念了,整天晃来晃去,也不知道一天都干什么。 李丹从小就不喜欢这个表妹,打扮俗艳,流里流气,跟自己的妹妹没法比,加上这个表妹从小就是个惹事精,所以李丹从来就不让李妙跟她在一起玩,每次雷蕾来,李丹都第一时间找个理由带着妹妹去爷爷奶奶家。 李妙见李丹的脸色不好,猜测二姨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忙跟二姨打个招呼,进门换衣服,李丹随后就进了房间,李妙好奇的问:“怎么了?二姨来是什么事啊?借钱吗?”基本上二姨每次来都是要借钱,来的次数多了,宁朴也很不满,加上前段时间买房子,家里的钱基本上都用上了,估计也没什么钱能借给她了吧! 李丹翻了个白眼,鄙视的从鼻孔哼了一声:“比借钱还让人头疼呢,这次二姨是让咱妈给雷蕾安排个工作,是想上我们单位当个护士,我都奇怪了,她怎么琢磨的,以为咱妈是院长呢,雷蕾一个高中毕业生,连卫校都没考上,就要进医院当护士?她以为医院咱家开的呢!”李丹说这话时音量很大,外面的人都能听到,李妙明白姐姐就是说给二姨听的,虽然这是实情,但李妙也怕二姨难堪,忙小声让李丹小点声,可惜,雷蕾那边却炸了,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安排就不安排,当你们家是谁啊?告诉你,要不是我妈非的哭着喊着让我上班我才懒得上呢,当护士有什么了不起,不也是伺候人吗?给人端屎端尿的,装什么高尚啊?呸,我才不稀罕呢!”本来宁朴因为女儿这话还挺不好意思的,雷蕾这一番话让宁朴脸色臣沉了下来,她当了一辈子护士,一直以自己的职业为傲,现在被外甥女的一番话说的心里很不痛快。 宁哲满脸通红,上手就照女儿后背拍了一巴掌,气急败坏的道:“你能不能消停点,怎么跟你大姨这么说话呢?太没礼貌了!”雷蕾平时在家被娇纵惯的,哪里肯停,满脸通红的又喊:“我说错了吗?我爸说的对,他们根本就没看得起你,来一次就给几百块钱,拿几件穿过的破衣服,当咱们是叫花子打发呢?我三姨和姥爷姥姥更狠,从来就没露过面,一份钱都没给我们拿过,根本就当没你这个人,妈,你以后少来丢人现眼了行不行,我告诉你,我以后有了钱,让他们看看我雷蕾是什么人……” 宁哲气的眼泪都下来了,自己这个女儿跟她爸一模一样,脾气火爆,沾火就着,偏偏好高骛远总想一步登天,别人好心给点东西,他还要强调他们家不缺,特别能装。李丹从小就嘴不让人,一听这话一脚就把门踢开从屋里走了出来,冷笑道:“哎呦,没看出来啊,雷大小姐这么有志气呢,那可太好了,以后你老要是发了大财,我们都去瞻仰一下你,我们升斗小民,就喜欢别人救济,到时候你给我们几百块钱几件旧衣服我们也不嫌少,你放心,对了,我看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好像也是我的呢,你雷大小姐马上就成富翁了,是不是脱下来还我啊?”宁朴瞪了女儿一眼,李丹气的抱着肩膀不吭声了,李妙忙换好衣服出来,大圆场:“姐,你少说两句,雷蕾岁数小,胡说几句你当什么真啊,二姨,你也知道我姐从小就是小辣椒,不让人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都是自己姐妹,从小我们就吵吵闹闹的,您也别放心上啊!”李妙依稀记得,雷蕾半年后怀孕了,但不知道孩子是谁的,还是母亲找人给做的流产,雷蕾后来在一家餐馆做服务员,跟老板搞到了一起,被老板娘暴打了一顿,一气之下竟然死心塌地的给老板当起了小三,租了个房子,给人做了外室,二姨被气的哭了一场又一场,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偏偏二姨夫又闹出了跟一个农村妇女的丑闻,二姨气的喝了半瓶农药,差点死了。 李妙叹了口气,拉着雷蕾进了屋,把门关上,她并不喜欢这个妹妹,可是自己明明知道她的未来是多么悲惨,难道就真的坐视不理吗?李妙仔细看看她,雷蕾其实长的挺好看的,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厚嘟嘟的嘴唇,很有几分性感,皮肤有点粗糙,大概是因为她一直用的都是劣质化妆品的缘故,容貌尚算娟秀,加上她只有十八岁,青春少艾,自然有种扑面而来的朝气,即使一张小脸气的通红也还是让人欢喜的。 李妙摸摸她的头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雷蕾的时候,她才一岁,长的洋娃娃似的可人,她笨拙的抱着她差点把她摔倒地上去,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记忆久远的让人感慨成长的速度和无奈。 雷蕾被她温暖的手摸的发愣,李妙看她的眼神带着慈爱和伤感,这令她忽然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已经习惯了两个表姐冷冷的带着蔑视的目光,习惯了大姨居高临下的询问,习惯了母亲卑微的请求,从小到大她穿的衣服几乎都是两个表姐剩下的,她玩的玩具、穿的鞋子,用的课本、文具也都是,这一切一直像根钉子深深的扎在她心上,让她觉得屈辱,所以她变得越来越尖锐,尖锐的像一个刺猬……李妙忽然心生不忍,无论如何,这是她的亲人,她自小认识的骨血相同的妹妹啊,她想试试,想努力的试试,让她如同自己走上另一条路。 “雷蕾,你不喜欢读书?” “不喜欢。”雷蕾对这个表姐还是有几分畏惧的,李妙自小就是同辈孩子中最优秀的,写的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弹的一手好吉他,上着省内最知名的大学,长的也高挑漂亮,她和她之间似乎是云泥之别,她在这个表姐面前没办法不自卑。 “那你想做什么呢?”李妙摸摸她的手,亲切的问。 雷蕾对于李妙突如其来的亲切有点不适应,感觉迷迷糊糊的,其实她从小就崇拜这个表姐,可惜人家根本就看不起她,每次她来玩,李丹总是立刻就把李妙带走,多少次她看着她们的背影委屈的想哭。现在妙妙表姐突然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话,还拉着她的手,她简直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第 19 章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来,她整天晃来晃去,跟着一帮酒肉朋友吃喝玩乐,从来就没去想过这个问题。 “雷蕾,你十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你看看你妈妈,再看看你三姨,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你是想象你妈妈这样过一辈子还是想象三姨那样生活呢?” “当然要像三姨”雷蕾脱口而出,谁愿意像妈妈那样,整日为钱发愁,明明比大姨小五六岁,看着却比大姨老了很多“可是,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我一见到课本就头疼。”谁能像三姨读书读到博士后,天啊,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李妙想了想:“喜欢当护士吗?”雷蕾摇头,“喜欢当服务员?”摇头“当老板呢?”点头,还加了一句:“我喜欢当服装店的老板”每天换一身衣服,穿的美美的,多好。 李妙笑了:“好,这样,你先去找一个服装店当店员,熟悉服装买卖进货、销售、流行走势、工商税务等等的所有渠道和流程,你要用心去学习,你这叫偷艺知道吗?两年后吗,我出钱咱俩开一间服装精品店,你来当老板,我出资,你看如何?” 雷蕾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假的,看李妙笃定的样子,又似真的有几分把握:“你,你不是逗我呢吧?”李妙笑嘻嘻的道:“我没事逗你干嘛?不管你好不好呢?我也省心你也省事,我现在一个月补课能挣好几千,我妈给我和我姐都买了房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同学透露那里明年就会开始建设商业步行街,你可知道那里开个精品店,我有房子就省了房租,咱们开个精品店就装修进货能用多少钱?但是服装这一行水挺深的,你必须先去趟趟才行,你年轻聪明又漂亮,好好学习一年半载的,咱们摸清楚路子,开个店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样?”雷蕾听了李妙的一番话顿时精神百倍,李妙有理有据的一分析,人家出房子出钱,自己出人出经验,将来每天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当老板,看谁还敢瞧不起自己。 雷蕾点点头,信心十足的说:“行,妙妙姐,我听你的。” 李妙笑笑:“雷蕾,干售货员其实很辛苦的,每天站八小时,来个人不管什么态度你都的笑脸相迎,人家拿你撒气你还不能跟人家吵架,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你能受得了吗?” 雷蕾迟疑了,这么辛苦啊?自己能行吗?就早起妈妈每天都得喊上几次呢,还得站一天?还得受气?这哪里是工作啊? 李妙慢悠悠的说:“你可先想好了啊,你要是不干呢,大不了我将来把房子租出去每年吃租金也可以,你呢这么晃悠几年找个什么男人一嫁,不过你一没学历二没工作三没家庭背景,你觉得你能找个什么男人嫁了?跟你整天混在一起的男孩子吗?将来你的境遇比你妈妈能强多少?” 雷蕾想到妈妈的生活就不寒而栗,成天在缝纫机前面埋头蹬机器,满身的线头,浑身都是一股刺鼻的机油味,爸爸基本上半夜才回家,看妈妈的眼神就像看老妈子一样,嘘寒问暖从没有过,整天就是大咧咧的呼来喝去,钱不见拿回来多少却像大老爷一样让人伺候着,恨不得脚都让老婆洗了。家里一直住在平房区,只有上水没有下水,每天早上都要去臭味熏天的公共厕所排队,拎着死沉的泔水桶倒到下水道里,院子里永远有肮脏的孩子和捡垃圾的老太太,嗡嗡乱飞的苍蝇。 不,她绝对不要像妈妈一样生活,就算不能像三姨和大姨那样生活,她也要离开那片棚户区,离开散发着酸臭的令人绝望的生活。 她一咬牙:“姐,我去,我一定坚持下来,你一定能看到我会是个出色的服装店老板!” 宁朴和李丹都纳闷了,李妙到底和雷蕾说什么了,怎么原本怒气冲天的雷蕾心情大好的跟着妈妈走了,临走还不好意思的跟大姨道歉,李妙真是能人啊,三言两语就降服了这个脾气暴躁的小火车头! 李妙也没多说,只说自己劝慰了一下雷蕾。这件事她还不想让妈妈和姐姐知道,她准备等商业街建成了再说,而且她也不放心雷蕾的决心能支持多久,且看看吧,希望她不会让自己失望,不会让她自己走上一条错误的不归路。 周一来临的时候,李妙的生活开始陷入了水深火热,丁翰先生以勇往直前的勇气厚颜无耻的态度无所顾忌的对李妙展开了新一轮的追求。 鲜花,每日一束,看门的赵姨每天兴高采烈,李妙所在寝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照顾,不管回来多晚都有人给开门,老师查寝赵姨会提前通知,平时长买些花生瓜子送到寝室,有次还送了一瓶子糖蒜来。丁翰每天都在校门口等候,风雨无阻,痴情不悔的造型令很多女生对李妙羡慕嫉妒恨。李妙不胜其烦,可不管怎么拒绝,丁翰都像是打不死的蟑螂,就是不肯死心,路笑笑说了丁翰几次,可丁翰振振有词:“男未婚女未嫁,我有爱的权利,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啊?你可以拒绝,但我可以追求,只要李妙一天未嫁我就还有机会啊,笑笑,我觉得我比那个齐浩然更有把握给她幸福,妙妙是你的朋友,你希望她不幸福吗?”路笑笑翻着白眼心里说,大哥你要不要这么自恋啊,你凭啥就笃定自己能给人家幸福啊?齐浩然不知从谁那听到了有一个俊美的富家公子追求李妙的消息,十分不安,打电话转弯抹角的问,李妙没好气的说:“行了,不用问得那么含蓄,确实有这么个精神病,我都快烦死了,我现在就一个心愿,想把他踢到外太空去,每天摆着poss在校门口,还靠在车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我现在只要一看见他的车就跑,都快练成田径运动员了……”齐浩然听的笑了,心情大好,看来女朋友对自己的心意坚贞,这只讨厌的癞□□不足以动摇啊! ☆、第 20 章 叶灼现在已经很习惯李妙的神出鬼没了,基本上她和唐枫已经练成了神功,帮助李妙逃跑,打掩护,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每次去食堂打饭都多带出一份来,面对丁翰的追问面不改色:“妙妙啊,去给学生补课了。”“去自习了吧?我没看见啊!”“去社团了吧,好像他们今天又活动”……寝室内李妙吃着唐枫带回来的饭菜狼吞虎咽,叶灼伸长了脖子观察完,回身说:“走了,他走了,妙妙你可以撤了。”唐枫没好气的一拍桌子:“靠,这个癞□□有没有完了?咱们一天跟做贼似的,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我上次见着他还好心的跟他说,妙妙有男朋友的,而且俩人彼此深爱对方,你这么趁虚而入不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吗?你猜他怎么说,追求心爱的女人是我的权利,就算是他男朋友在我也可以跟他公平竞争,我哪里错了?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啊!妙妙你还是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吧!” 李妙放下碗筷,拍着撑的溜圆的肚子无可奈何的说:“我有什么办法?我骂也骂过,说也说过,你总不会让我去揍他吧,咱们对门的排骨美人现在看见我眼睛都是绿的,有次还故意在我面前说什么脚踩两只船不怕淹死,天知道我多么无辜啊!” 叶灼恨恨的说:“都怪笑笑,整来这么个人,明知道你有男朋友嘛还介绍他给你认识,明显就没安好心。” 三个女子愁云满面,相顾无言的唉声叹气。 叶践行对着窗外的夜景发愣,手中的香烟老绕让刚硬的古铜色的脸上罩上一层淡远温柔的轻纱,让人觉得周身的寒气少了些。 身后是他的手下在窃窃私语。 “哎,你有没有觉得叶处这几天不太对劲?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嗯,我也觉得,不止若有所思,还经常想什么想的出神,昨天我送文件居然还对我笑了,天啊,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回来琢磨了一晚上自己最近犯啥错误了没有。” “这种情景是上次咱叶处回家回来后开始的,我大胆的猜测一下啊,这很有可能是发春的前兆,估计这次他家里又让他相亲了,而他看上了!” “不是吧?我难以想象,我们大队长能娶媳妇。 “你这什么话?你们大队长就得打光棍?切,你们大队长是当过兵,当过特种兵大队的大队长,是你的老上级,可老上级不代表就得当老光棍吧?咱叶处都多大了?30了,隔农村孩子都得打酱油了!” …… 叶践行在这些嘈杂的私语中掐灭了手中的烟,懒懒的回眸:“你们是不是都很闲啊?韩文斌,你的关于四个偷渡客的案子报告该交了吧?周帅,关于和国际刑警组织合作在港澳一带缉毒的事情联系的怎么样了?沈明,最近入境的那两个情报贩子派人看住了吗?有什么进展吗?……” 一群手下立刻偃旗息鼓,有一个还狗腿的奉上清茶一杯:“那个叶处,我们大伙这不都忙呢吗?主要吧,大家对你的私人生活比较关心,不是,那个主要还是关心您,您是我们心目中的铁血汉子,您的幸福是我们大伙的福祉啊……”周围人都打了个寒噤,靠,这位要不要说的这么肉麻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叶践行一挑眉,似笑非笑:“哦?我的私生活都成了你们的福祉了?那太好了,你上个月报来要结婚的审查报告就先放放吧,我现在也没找到媳妇呢,所以我不幸福,你也跟我一起好好体检打光棍的生活如何?” 这位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不要啊,你叶大处长不娶媳妇,可我要娶啊,人家的终身幸福不能砸你手里啊! 周围人一片哄笑。 叶践行其实也就是开开玩笑,其实,这段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常常恍惚,走神,脑子经常闪现那天下午,那个弹着吉他哼唱的女孩,这是一见钟情吗?他活了三十年,在他的生命中,有规矩、有纪律、有和死神博弈的瞬间,甚至有不为人知的从鲜血温热的尸体上踏过的麻木冷漠,但从来不曾有一个女人,让他即使只是想想都觉得温暖柔软踏实。 周五,他第一次出现在a大的校园内,踏着金黄焦脆的落叶,慢悠悠的走着,给自己找一个接妹妹的理由,其实只是想再看她一眼,这是他长这么大做的最傻最无聊的一件事吧,可是他甘之如饴。 常年受训他的目光锐利,那个在小树林的身影很眼熟,是她吧? 走近些,才看清她的身前站着一个年青的英俊男人,那男人正试图拉她的手:“妙妙,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自认为我长的还不错,家境良好,社会地位,职业都拿得出手,妙妙我能带给你的是人前显贵,而不是要你每天靠给人补课赚些钱来贴补生活,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应该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而应该香车豪宅,等着男人挣钱送给你,因该喝着红酒,品着咖啡,趁着年青享受生活,妙妙,这些我想你的男朋友是给不了你的,但我能,妙妙我是诚心的,考虑考虑我好吗?” 李妙冷冷的看着他,她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一出教室就被丁翰堵住了,众目睽睽的大喊她的名字,还深情款款的拿着一束香水百合,李妙知道如果自己不把他拉走,他大有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她示爱,她人就丢大了,无可奈何她只好把他领到僻静的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忍着恶心看他摆出一副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架势,说着跟前世一样的话。是的,这些话都没变,变的只是她李妙的心,当年她犹豫而心动,现在她只想一脚把他踹开。 ☆、第 21 章 看着他深情款款的样子她就会想起前世他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像在看一件肮脏的可以丢弃的玩具。 “这些日子你也花了我不少钱了,我奉劝你,别太贪心了,我现在对你已经失去兴趣了,我们分手吧!” “可是,你说过你爱我,而且只爱我啊?” “那是当时,我的爱情保鲜期短,现在已经过期了!你是个大学生,别像那些不值钱的女人一样死缠乱打的,让我心烦。” 那些话,那蔑视的眼神,至今仍然深深的刻在李妙的心底,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她从心里迸出了冷笑。 “丁先生,爱情不是可以等量计算的东西,不是你身价良好,你优秀我就必须得喜欢你爱你,这话我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了,看在笑笑的份上我不愿意把话说的太难听,但是你一次次的来学校找我,天天往我寝室送鲜花,我真的觉得很烦,丁先生,你能不能放过我,我知道,像你这样的男人对女人一向顺利惯了吗,冷不丁被我拒绝激起了你的求胜心,我不管你对我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就算你是真的,那么你能不能不要缠着我,你所谓的喜欢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扰,你的喜欢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吗?”李妙简直要抓狂了,她为了这个精神病都快跟笑笑翻脸了,路笑笑也无可奈何。 “妙妙,你才二十二岁,很多东西你都太天真了,爱情不是你想的我爱你你爱我就够了,爱情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我承认我是个市侩的商人,但是,贫穷的爱情是缺乏生长的土壤和环境的,我希望你考虑一下。”话是张弛有度的,风度是男人的修养体现,在一旁观看的叶践行都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此刻看上去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 李妙懒懒的看看他,忽然笑了,一直就没看过李妙好脸色的丁翰瞬间被这娇媚的笑容弄得失神了片刻:“丁先生,麻烦你,为我做到一点就行。” “哪一点?”别说一点,两点三点他都干。 李妙脸色一沉,扔出一句“离我远一点!”说完转身就走。 丁翰彻底傻了,叶践行愣了一下,冰山的脸忍俊不住的露出一个笑容,这女孩有意思! 叶灼对哥哥的到来惊喜非常,拉着哥哥问长问短,叶践行耐心的回答妹妹的问题,眼睛飞速的划过李妙的身上,李妙其实很尴尬,刚才的一走出小树林就看见叶践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的脸刷的就红了,完了,刚才那一幕十有□□被叶大哥看着了,幸亏刚才是自己拒绝别人,要是换个个,这辈子就别见人了。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招呼还是得打啊,她赶忙强挤出笑容道:“叶大哥,那个,怎么这么有空?来找叶灼吗?” “嗯!”叶践行依然一袭黑色短风衣,黑色牛仔裤,黑色鸡心领t恤,整个人像刚从南极回来的,浑身散发着冰冷摄人的气质。 “叶灼在寝室呢,要不我带你去吧?” “好。”真是简洁啊,简直就像古龙小说里的大侠一样,气质冷酷,语言简洁,出手见血,不对,怎么想到那去了。 李妙认命的苦着脸带着酷哥叶践行来了寝室,寝室是不允许男人进的,只好打电话让昏睡的叶大小姐下来,哥俩热火朝天的唠,苦命的李妙垂头丧气的说自己累了要回寝室睡觉。 叶践行找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拦,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李妙的背影慢慢的走进寝室楼,叶灼看着哥哥开心的要命,根本就没有发觉叶践行飘忽的眼神。 李妙的英语四级已经考过了,准备明年过六级,她还计划大四过英语专业八级,那可是万里挑一的考试啊,整个秋天她的生活都是在学习和教导学习中度过的,董媖和唐枫也报名明年的六级考试,所以现在寝室里一片学习之风,唐枫的男朋友为了支持女朋友的学习,天天给打饭,送吃的,简直称得上二十四孝了。弄得叶灼十分感慨:“前有齐浩然,后有左岸,我就纳闷了,左少爷那样的都被你给改造了,唐枫你是在太了不起了。”唐枫窝在床上,抱着英语考题,吃着旺旺仙贝,喝着汇源橙汁,简直惬意的不得了,让所有人都眼睛都泛着绿光。 李妙最近心情不错,那只烦人的苍蝇丁翰先生终于知难而退了,自己的两个学生成绩稳步前进,尤其是刘悦,已经进了学年前十名了,杜恩恩现在也能进前五十了,林净蕾和杜妈妈简直想把李妙供起来,补课费虽然没长,每次去都一盘盘的往里送好吃的,逢年过节鸡鸭鱼肉的给李妙拿着,弄的李妙很不好意思,尤其是过中秋节,两个妈妈给李妙拿了四大盒精装月饼,还有一兜子基围虾和两条桂鱼。李妙说什么也不拿,刘悦笑嘻嘻的说:“李老师你就拿着吧,每年我家满哪都是别人送的月饼,我妈也是到处送人的。”没奈何李妙打车捧着四盒月饼送回了家,把宁朴吓了一跳,以为女儿要上哪里送礼去呢。月饼被宁朴送了妹妹一盒,送了李妙奶奶家两盒,剩下一盒正好全家吃。过节的时候李妙偷偷给妈妈塞了两千块钱,她知道家里把多年的积蓄都拿出来给姐妹俩买房子了,母亲现在手上肯定不那么宽绰,姐姐虽然上班但挣的不多,加上谈恋爱总是费钱的,所以时常偷偷的塞钱给妈妈,这个学期她的学费和杂费都是自己挣的,余钱还可以孝敬爸妈,那种感觉真好。 齐浩然在深圳发展的也不错,颇得老板赏识,现在升职任运输部部长,工资也涨了,一个月七千了,齐浩然省吃俭用终于把家里的债务偿还清了,为此还特地打了电话跟李妙说了,情绪激动的不得了,李妙也十分开心,两个人在电话里又一顿憧憬未来的美好日子。 ☆、第 22 章 最让李妙惊喜的是雷蕾,那次谈话过后不久,雷蕾就在一个商场里找到了一个服装摊床售货员的工作,那家批发兼零售,每天早上六点钟就开始批发服装,这意味着雷蕾每天五点中就得出门,李妙听了真的很怕懒散娇纵惯的雷蕾坚持不住,找了个周末特意去商场看看。成包的衣服堆里,她终于看见了雷蕾,打扮的还是很入时,嘴里叼着一张单子正埋头翻东西,旁边是拎着大兜子来上货的各地小老板,雷蕾用力从下面抽出一打小衫,回头跟一个上货的女人说:“小码的齐了,快装着,我给你对对货,”一边说,一边拿着单子对着地上的货,嘴里噼里啪啦的说:“大码两包24件,中码一包12件,小码一包12件,一共是一千零五十,交钱付货。”又扯着脖子冲着旁边一个同样忙的满头是汗的中年女人喊:“老板收钱,一千零五十。”上货的女人一边跟老板交钱一边笑着说:“你打哪找这么个小姑娘,说话干活真利索。”老板笑吟吟的找钱:“呵呵,这孩子刚来一个月呢,上手确实快,卖东西也不错,那小嘴巴巴的,把人忽悠晕了!”雷蕾一抬头看见李妙了,赶忙跟老板招呼一声跑过来,笑呵呵的说:“姐,你咋来了?要买衣服啊?这个商场的衣服你随便看,看好了来找我,我帮你讲价。”李妙笑着拍拍她的肩:“我今天没事来这逛逛,顺便看看你,你看来干的挺好啊。”雷蕾得意的一仰脸:“那是,我这么聪明干啥都能干好,你等着看吧!”李妙掐掐她的脸蛋:“行,我妹妹是个能干的,好好干,我先逛着,你先忙吧。中午咱俩一起吃饭我请你。”李妙逛了一会就带着雷蕾去了附近一家金牌锅烙店,这是雷蕾指定的地方,说是便宜量足味道还好,老板似乎和雷蕾也挺熟,菜上的又快,分量十足,看那一盘宫保鸡丁估计能炒出两盘都不止,雷蕾早上吃的早,又忙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了,菜上来拿起筷子就吃,李妙看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就觉得很有食欲,姐俩也不吭声,闷头先干掉了一盘子鸡丁和六七个三鲜锅烙,雷蕾肚子有了底,才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喝了口饮料,满足的摸摸肚子:“吃的舒服啊,姐,我都快饿死了,早上四点半吃的饭一直忙道现在,饿得我前心贴后背啊!”李妙看看雷蕾,短短一个多月,这女孩子的变化真快,虽然脸上还是浓妆艳抹,身上穿的是床子卖的比较廉价的衣服,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却让她容光焕发,此刻的雷蕾目光坚定自信充满了朝气和生命力,那种青春蓬勃的美丽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神采。原来一个人有了既定的目标,努力向上的劲头真的很重要。 “这么辛苦,你没打退堂鼓,姐真的很意外啊!” “切,这么看不起我?不过说真的,一开始一个星期我真的有点想跑了,可是我们老板特别会忽悠人,我第一天卖出去两件衣服,我们老板就夸我,说我能干啊,聪明啊,我第二天卖出去三件,我们老板更夸我,我这人吧就受不了人家夸我,我就不好意思了,天天卯着劲给我们老板卖命啊!其实回头想想自己也挺傻的,明知道人家忽悠我,我还就吃这套!” 李妙笑的不得了,自己这个妹妹真是碰着贵人了,这老板是深谙用人之道的,老于世故而且圆滑,看出这小姑娘虽然漂亮机灵却过于浮躁懒散,用这样鼓励的方法激发她的斗志。李妙说:“好好干,蕾蕾啊,姐也很看好你,好好跟你老板学,进货卖货工商税务都要好好学,姐将来指着你给姐挣嫁妆呢!” 雷蕾一努嘴故作惊恐:“姐,压力很大的呦!” 李妙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你那些朋友还找你出去玩吗?‘雷蕾沮丧的说:“我哪有那个时间啊,一天累死我了,晚上回家饭都不想吃,就想上床睡觉了。” 李妙从兜子里掏出一大堆书来递给她,“这什么啊?”“这是国家流行服饰的杂志,还有一些八卦杂志。”“八卦杂志?你怎么还让我看这个啊?”李妙微微一笑:“影视明星才是领导流行趋势的主力,你要能从这些明星身上看到未来的流行款式,你就一定能当好老板。”雷蕾看看那一大摞子书,点点头,看来自己这位表姐是来真的啊,看就看吧,反正女孩子一般都喜欢看这些花花绿绿的杂志,自己正喜欢呢!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元旦,刘悦和杜恩恩中考的时间就快到了,老师每天在黑板上都标注着距离考试的倒数时间,还有半年还有半年,孩子们的情绪也跟着紧张起来,刘悦的脾气越发的暴躁,有几次看着大堆的作业习题就开始呜呜的哭,哭的林净蕾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跟李妙说,想求李妙想个办法让女儿放松一些。 李妙想起当年自己中考时候同样被分数逼的暴躁易怒,每天都想把课本撕掉扬长而去,幸好父亲让李妙静下心来每天写一副大字,而且要全心投入,慢慢的李妙觉得心真的静了下来,写字是发觉自己的灵台空明,四周的喧嚣似乎都慢慢沉寂的下来。 哎,当学生比当名女人还难呢,不过似乎名女人也都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李妙看着自己两个花样年华的学生被中考临近的压力折磨的面色颓丧,萎靡不振,十分心疼,一咬牙一跺脚,趁着元旦放假三天,跟两家家长打个招呼带着俩孩子去了附近的靠山屯,很多人都以为北方的冬天到处是白雪皑皑,四处是精致的冰雕,看上去琼楼玉宇般一片大好的琉璃水晶宫,其实那只是宣传片而已,到处白雪皑皑,车则呢么跑?人怎么出行?在城市里,一切都得以工作利益为大前提,保留白雪多好看啊?你上政协会议上说一句试试,指不定多少人站起来骂你呢,开什么玩笑?不清雪我们怎么上班?孩子怎么上学?扣钱算你的啊?这边下着雪,那边市政就立马派出大量清雪车到处撒融雪剂,环卫工人连夜上工,务求在天亮之前把道路清扫干净,所以基本上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看到的雪景都是黑色的肮脏的雪水,即使是房前屋后来不及清理干净的雪也被汽车尾气弄得一层灰了,真正的雪景,其实在乡下。 第5节 ☆、第 23 章 靠山屯是名副其实的靠山,背后就靠着一座不太高的小山叫棋子山,意思是这山的形状像棋子,溜圆,山上的树都是百年以上的老树,95年后被定为省内保护性园林,农科院的人动不动就来这实习,让学生实地考察林子里的古老稀有树种。靠山屯是个比较偏远的小山村,村里不过百户人家,青壮年人大多进城打工去了,留下的多是妇孺老人孩童。 李妙的叔爷家就住在这里,李妙的爷爷哥三个,老大李泰山也就是李妙的爷爷是哥三个里唯一读过小学的人,人也闯荡活络,早年间进城里学手艺,后来就在城里找了媳妇安了家,老二年纪不大时得了重病死了,只余下小弟弟李松山一直安分的在家务农,李妙爷爷多少次让弟弟进城,可三老爷子不干,说城里车多楼高看了让人眼晕,还是住在乡下好,空气清新还接地气,看着庄稼地就觉得心里踏实。三老爷子今年已经六十五了,身体贼棒,耳不聋眼不花,一顿能吃三碗大米饭,自己骑上自行车去乡里一天能打个来回,村里年轻人跟他掰手腕都不是个。 李妙小时候长和姐姐来三爷爷家玩,寒暑假基本上都是在这过的,跟李松山的感情极亲密,甚至比跟自己爷爷还亲。 这不一听说自己的侄孙女带着俩学生来自己家住几天,老爷子非常高兴,早早就让老伴上磨坊把大黄米磨好了,儿媳妇把煮熟了准备给孙女宝粘豆包。 刘悦和杜恩恩都是家里的娇娇女,从小到大都是在城市里,偶尔出去旅游也是风景区,名胜古迹,听着导游絮絮叨叨的说什么介绍,看看乏善可陈的大青石、红廊柱,人工造出的景色怎么看都像是人民币堆叠出来的泥胎木塑,心里腻歪的要命,还得惦记着回去写作文,写感想,想起来就觉得无聊。这次李老师说要带她们去乡下玩,还不让带作业,就纯粹的玩,刘悦和杜恩恩从一个星期前就觉得百爪挠心了,一凑到一起就盘算着怎么玩?那里是乡下肯定不能洗澡,听说啊乡下的厕所很脏的,还有啊会不会有虱子跳蚤啥的?但是可以去新地方的好奇还是战胜了对艰苦条件的惧怕,当然她们也就是私底下自己说说,这话要是跟李老师说了,那就惨了,李妙一准会笑呵呵的说,怕啊?没问题,把你关在打谷场的磨坊里待一宿你就知道乡下其实也挺好。 她们现在终于惨痛的认识到其实小李老师是个笑面虎,腹黑女,完全不能被她美丽的外表亲善的态度给蒙蔽了。她笑呵呵的带着她们俩弹吉他,学习谈心,让俩小姑娘放松了警惕,谁知道有一次刘悦投机取巧,玩电脑玩的太晚没写作业跟老师撒谎被林净蕾知道了,李妙来的时候跟李妙絮叨了一下,刘悦的噩梦开始了,爱玩电脑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傻乎乎的点头,李老师二话不说拿出一本英文版的泰戈尔诗集来,今天晚上把头三篇翻译出来用电脑打出来,明天交给我,不用担心网上没有这本诗集的翻译版,所以想取巧是不太可能了,更可怕的是,李老师笑吟吟的坐在那里告诉她,没事你慢慢来,今晚我不走了,就坐着跟你一起,你看我多敬业啊!于是刘悦小朋友一个词一个词的查英文字典,吃力的翻译,拜托啊,我只是个中学生啊,还没那水平好不好?可美丽的李老师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歪着脑袋说:“你不是很喜欢电脑吗?玩到半夜都不困,你看我这样既能满足你爱玩电脑的愿望还能帮助你学习英语,一举两得,多好啊?”好个屁啊,刘悦简直想一口血喷在电脑上,我爱玩的是游戏是聊天是上网瞎逛好不好? 第二天刘悦顶着俩熊猫眼出现在客厅,看着她妈就跟没看见自家女儿满脸怨念似的,兴高采烈的招呼李妙吃东西,就跟完全没看见李老师虐待未成年少女似的。从此刘悦明白,老妈是可怕的,但是更可怕的是李老师。 元旦头一天李妙就大包小裹的带着俩学生来到了靠山屯,一进村子,就见几个七八岁的小小子在路边玩摔炮,看见李妙一行人,其中一个就迎了上来:“二姑姑你来了,我爷爷正等着你呢!”李妙一看,□□岁的小子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羽绒服,大眼睛脸蛋红扑扑的,是三爷爷家大表叔的小儿子,叫啥来的,李正气,看看这名字,估计文天祥同志地下有知一定很安慰,多少人喜欢他的诗啊! 李妙从兜里拿出一把不老林来,这玩意在城里已经不那么吃香了,但在农村还孩子还是很认它的。李妙把糖给几个孩子一分,李正气同学利索的扒了一块放进嘴里,奶香四溢,再看看跟在二姑姑身后的俩女孩,哇塞,靠,(自从看完古惑仔,这俩词现在在村里流行这呢。)俩人一个穿着水粉的羽绒服一个穿着水蓝的羽绒服,头上戴着白色的帽子和围巾,手上的手套也是一样的颜色,脚上穿着眼下城里最流行的雪地鞋,深色牛仔裤,虽然围巾挡着看不清脸,但那双大眼睛一看就知道肯定漂亮。李正气擦擦嘴,顺便擦擦差点淌下来的清鼻涕,撒开腿就往家里跑,他爷爷今天派他守在村口就是为了等二姑姑来的,他得先去报信。 李妙看着笑笑招呼刘悦和杜恩恩加快脚步。刘悦和杜恩恩都是头一次来乡下,本来以为自己来的地方八成得跟电影里似的,没水没电就几座爬爬的土屋,所有人都穿着灰突突的抄着手来个外人都瞪大眼睛惊恐的瞅,(西部电影看多了)谁知来了这里才发现这里家家都是大砖房,有的甚至盖着二层小楼,大门外室黑色漆刷的大铁门,楼上还贴着仿古的琉璃瓦,地上虽然没清雪踩上去咯吱吱的响,却也看的出这里的路修的不错,直通外面的公路,家家的烟囱冒着缕缕青烟衬着四面白雪显得一片清幽宁静。冷不丁也能看见几个村民,有认识的上来打个招呼,穿着打扮虽不入时也不破烂,偶尔几条野狗悠闲的散步晒太阳,对他们的到来没什么反应,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是和谐自然的。 ☆、第 24 章 李松山家在村头第六家,一溜四间大瓦房,这是前年李家新盖的,李松山俩口子一共有俩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就是李正气的爹是镇小学的校长,母亲是民办老师,两口子是村上人人敬重的人,二儿子头几年扣大棚专门供应城里的酒楼,买卖红火,挣下一份家当,自己在村东头盖了一个二层小楼,想把父母接去住,可李松山死活不乐意,没办法和哥哥商量商量给老两口翻盖了房子,村上谁不说李家的儿子孝顺。李松山的女儿嫁的远,去了山西,嫁的是矿上的一个主管,听说也生活的很好,就是一年两年才能回来一次,每年往家给父母邮钱都是五位数,李家大儿子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但两口子工作忙,儿子放假就来爷爷奶奶家呆着,两口子放假就一堆堆的给家里买东西,生怕委屈了父母委屈了儿子。加上李妙的爷爷因为总觉得自己住在城里而弟弟却住在乡下,心里有些不舒服,有空就来给送钱,所以李松山两口子小日子过的比村上哪个老人都美。 李妙一进院子,李松山俩口子就迎上来了,李奶奶尤其喜欢李妙,一把拽过来就唠叨:“你这丫头咋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呢,想死我啊,你看看你,怎么又瘦了,上次来还是过年那会吧?这一年的功夫,都瘦成啥样了?成天就学习吧,你啊,我早就说你妈,别成天老让孩子学,早晚都学傻了???????”李松山不爱听了:“说啥玩意呢,学习是好事,你别一见孩子就叨叨,平时就叨叨我,这可来个人让你叨叨了,那啥,妙妙啊,快进屋,外面冷,你三奶奶就这样!” 李妙甜甜叫人:“三爷爷,三奶奶,我想死你们了,我这一年可忙了,总想着来看看你们总不得空,对了,这是我的俩学生,刘悦,杜恩恩”一挥手,俩孩子冲上来:“三老太爷,三老太奶,你们好!” 这称呼真别扭啊,临走前母亲特地嘱咐了,他们比李老师矮一辈,得叫太爷太奶,可怎么这么别嘴呢? 李松山一听就乐了,孙女都当老师了,自己又长了一辈,看看,咱这辈分,估计村里谁也越不过我去了! “快上炕,炕上暖和。”北方家家都烧火炕,既暖和屋子睡觉也不冷比电褥子好多了。 李家南北两张大火炕,灶火烧得旺,火炕上刷着苹果绿的漆,炕头是新添置的白色的床柜,柜子上头放着一个半米高栗子皮色的雕花木头匣子,这是三奶奶的嫁妆,里面早没什么首饰了,收着一些针头线脑。火炕紧挨着窗台,上面放着几盆玻璃翠、木居、杜鹃等,因为屋子暖和此刻杜鹃开的花团锦簇,粉红、玫红、紫红一团团春意盎然。屋子正中摆着一溜米白色的电视柜,上面放着三十二寸的大彩电,下面还有录放机,旁边是一台缝纫机,上面盖着一个白色棉布帘,上面绣着鸳鸯戏水,那是三奶奶的手艺,老太太年轻时是村上有名的巧手姑娘,不仅地里的活拿得起,刺绣针织都是极好的。三奶奶放上炕桌,拿出炒好的花生、瓜子、山核桃让孩子们吃。李妙让俩孩子脱了衣服,自己也脱了外衣,刘悦和杜恩恩坐在铺着干净小垫子的火炕上,立刻觉得周身都暖和了,她们坐了四五个小时的车,觉得周身都冻透了,李妙跟着三奶奶一通忙乎,端茶倒水,还拿出城里买的奶糖给三奶奶吃,拉着三奶奶上炕,祖孙俩拉了几句家常,李妙从包里翻出给三奶奶买的紫红色的羽绒服给三爷爷买的两瓶好酒和一件藏蓝色的羽绒服,给李正气同学新买的书包文具盒还有一双时髦的旅游鞋。李妙还拿出一条乳白色的大披肩:“这是我姐给你织的,我姐她们单位现在忙,说等过春节放假的时候领着我未来姐夫来看你们!”李丹自小跟三奶奶的感情就好,一到假期就在这里腻歪着。 刘悦和杜恩恩是第一次到这样的环境,眨巴着眼睛看着老师亲昵的跟老太太耍无赖,撒娇晚上要吃老太太包的韭菜猪肉的饺子,又说起自己想吃埋在灶坑里烧得土豆和地瓜了。俩人就纳闷了,这些城里都有啊,您至于吗? 老太太笑呵呵的答应了,自己跑到厨房里,一会就端着一个白瓷盆回来里面是四五个烤好的地瓜:“早就知道你这个小馋猫要来,咋能不给你准备呢,看看早起就埋在灶坑里了,你来正好吃,来尝尝,你们俩小丫头也尝尝。”李妙笑嘻嘻的接过来,扒开棕色的皮,露出焦黄喷香的瓜瓤,热气四溢,李妙招呼道:“快尝尝,这埋在灶坑里烧出来的地瓜跟你们吃那个地瓜是俩味,不一样!”杜恩恩伸手掰开一个地瓜,咬了一口,香甜软糯,沙口的甜啊,想想城里卖得烤地瓜,闻着挺香,可吃到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再隔一会连皮都软塌塌的就更没法吃了,俩孩子吃的香甜,不一会四五个地瓜全部吃进了肚。李妙笑嘻嘻的说:“留着点肚子中午还有好吃的呢!” 刘悦和杜恩恩对视一眼,看来咱们大老远来的确不虚此行啊! 中午不到,李松山的二儿媳妇就来了,李妙的这位二婶叫王秀玉,是邻村王家的独生女,从小就是男人的性子,爽朗大气,说话办事脆快利索,手一份嘴一份,两口子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李菲去了城里打工,小女儿李曼在中专。李妙自小比较喜欢二婶,对大婶的故作清高不太喜欢,连带着对二叔家的俩个表妹也都很亲。 ☆、第 25 章 王秀玉一见李妙就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一手指戳在她脑门上:“臭丫头,没良心的,这么长时间来一趟,也不说想二婶啊?亏我一上秋就预备了最好的粘苞米等着你。”李妙忙抱着二婶撒娇:“婶,我老想你了,你都不知道,你侄女我现在忙的可惨了,准备考六级一天忙的半夜睡觉,为了挣学费还当家教,为了看你我连家都没回直接领着俩孩子就奔这来了,你看看,我啥衣服都没带啊,婶啊,你啥时候进城看看李曼和李菲也顺便看看我呗!”刘悦嗑着瓜子,跟杜恩恩讨论这瓜子咋这么香呢?花生也脆,山核桃没有那股霉味,真好吃,咱市里就没有,听到李妙的话俩人一起翻了个白眼,老师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真高啊! 李妙安排两个孩子帮忙烧火,王秀玉小声说,这城里的孩子一看就是娇小姐能行吗?李妙还没等回答呢,刘悦就说话了:“二奶奶我们就是为了体验生活才来的,我们老师成天要我们知晓疾苦,让我们锻炼锻炼,换换脑子,说我们再学就快傻了,没事,二奶奶,我们学着来,你放心吧。”王秀玉看着俩如花似玉的丫头跟自己叫奶奶,这心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发愁,反正啊,看着火不时往里填点煤也不是啥重活。让他们城里姑娘当玩吧! 王秀玉利索的把洗好的小笨鸡剁开,扔到开水里打个炒,逼出血水,然后在锅里倒上油,放上葱姜蒜,爆香,把鸡扔进去一爆炒,倒上酱油,白糖,八角和水,开始炖,不一会,鸡肉的浓香就慢慢的溢了出来。李妙早就把臻蘑放到淘米水里泡上了,三奶奶和三爷爷进了下屋(北方农村管小仓房叫下屋),开始往外倒腾东西,一会是血肠,一会是羊腿,一会是排骨,李妙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一个劲的说:“行了,行了,少做几个菜就好,弄这么多咱几个也吃不了啊?”王秀玉手把利落,加上李妙帮忙打下手,一个小时就放了放桌子吃饭了,做的小鸡炖蘑菇粉条,自家大棚扣出来的蒜苗炒笨鸡蛋,碧绿的蒜苗油亮金黄的鸡蛋看上去就有食欲,自家的酸菜炖排骨,那排骨是前几天在村里养猪的人家买的笨猪肉,一炖就烂,酸菜吸取了肉的油性,香而不腻,嫩而不柴,汤酸溜溜的还带着肉的浓香,杜恩恩差点把整盆酸菜给包圆了,血肠配着蒜酱,这是李妙的最爱,血肠细嫩的口感和鲜香的味道配上蒜酱,滋味特别好。李妙几个人吃的肚子溜圆,坐着都觉得的费劲,只好穿上衣服在村里的土路上溜达溜达消化消化。李正气也没少吃,挺着小肚子笑嘻嘻的跟表姐说要跟柱子哥、刘大奎他们去村口的鱼塘里捞鱼,刘悦一听就来了兴致,李妙和杜恩恩只好跟着一起去,村口的鱼塘是柱子的老叔家的,老叔和李家关系也不错,孩子来捞几条鱼算啥大事,看见一群孩子热热闹闹的拎着渔网兜奔鱼塘去了,还上来叮嘱要小心些,一转头又看见李妙,忙笑着说:“这不是大侄女吗?啥时候来的啊?”李妙忙笑着说:“叔,上午才来的,这俩是我的学生,来这玩的,那个待会网罩鱼我按斤数给您算钱。”柱子老叔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啥话,你能吃几条鱼,还跟你要钱,这不是打你叔脸呢吗?你三爷爷还不得骂死我?去只管捞,你叔那鱼塘里上千斤的鱼呢,你能吃几条?”李妙笑着客气了几句跟着一群孩子跑到鱼塘上。鱼塘上冰结的厚,四外都是白雪,像一层厚厚的洁白的地毯,看上去软绵绵的,刘悦兴奋的就想往里跑,被李妙一把拽住了,“等着,急什么?”就见柱子和几个孩子在鱼塘边的小屋子里拽出一架爬犁来,李妙笑嘻嘻的让刘悦和杜恩恩坐上去,几个男孩子拽着绳子,爬犁稳当的在冰上滑行,刘悦和杜恩恩吓得大惊小叫,把李妙笑的前仰后合,一看这俩傻姑娘就是没坐过爬犁,过个冰包颠簸一下就吓得以为爬犁要翻了,几个男孩子调皮,把爬犁拉德愈发的快,整个鱼塘上都跳跃着欢声笑语和女孩子清脆的惊叫声。 一会就到了一处凿开的冰窟窿,那是柱子叔叔为了给鱼放氧气特意凿开的,柱子熟练的在腰上栓上绳子,把绳子的另一头交给刘大奎,让大奎远远的站着,这是为了防止冰面突然塌陷人掉进冰窟窿,柱子把渔网伸进冰窟窿,因为来这呼吸的鱼很多,不一会就捞上来一条,柱子大叫快拿桶来,李正气抱着大桶就跑过去了,一条大约一斤多的大鲤鱼在网兜里扑腾,几个人忙把鱼扔进桶里,又往桶里灌了点水,刘悦见了觉得好玩,就跟刘大奎要他手里的网兜要自己上去捞鱼,李妙见她高兴,也不阻止,刘大奎见城里的漂亮女生跟他借东西,傻乎乎的笑着递过去渔网,还告诉刘悦,上旁边那个冰窟窿去捞,又递过去一根绳子让刘悦栓在腰上,刘悦也幸运,没一会还真有一条傻鱼撞进了她的网,刘悦兴奋的大叫,手忙脚乱,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鱼飞出去老远,惹的几个人大笑起来,还是李正气跑过去把鱼抓回来扔进了桶里。 晚上回来的时候,三爷爷和三奶奶就看见孙女和俩城里姑娘浑身都是雪,脸蛋冻得通红,拎着一桶鱼,三爷爷笑呵呵的说:“我说呢,这咋散步散没了影,闹了半天去打劫刘家的鱼塘去了,我看看,喝,不少鱼呢,老伴快来看看,你孙女捞的鱼啊!” ☆、第 26 章 三奶奶看见孙女回来高兴,看见几个孩子冻得小脸通红又笑着嗔怪:“这些孩子,人家老刘家的鱼塘被你们祸害了吧?想吃鱼说一声你刘叔上赶着送,哪用得着自己去捞,看看一个个造的,跟泥猴似的!快进来,普拉普拉身上的雪。”杜恩恩兴奋的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自己捞鱼真好玩,奶奶,这鱼咋做好吃啊?”李妙一听就乐了:“就知道吃啊,小丫头。”刘悦得意的说:“我捞上来的最多,三奶奶你看这个还有这条都是我捞上来的!”三爷爷笑道:“这都是鲤鱼和三道鳞,老刘家的鱼养得肥着呢,那都是我教他的养鱼的方法,你三奶奶的酱炖鱼是绝活,贼好吃,等会让三奶奶给你们炖上。”晚饭本来是打算包饺子的,现在几个孩子拎着大桶鱼回来,自然是趁着新鲜吃鱼了,三奶奶焖了一大锅米饭,在锅里放上油,放上葱姜蒜爆香,下大酱,加水,水一开就把两条收拾好的鲤鱼扔进去了,为了好吃还放了点小辣椒、八角、花椒和片好的五花肉,等锅开了放进去切成细丝的大白菜、切成块的嫩豆腐,最后放上粉条和香菜。 鱼是用大盆上的桌,大盆里满满当当的,红油油的鱼汤、白玉似的豆腐、青葱碧绿的香菜,散发着浓郁的酱香,一桌人围着大盆热火朝天的开吃。鱼肉香甜多汁、鱼汤鲜美浓厚、豆腐细嫩、粉条滑溜、白菜清爽,几个人吃的简直停不下嘴来。李妙的二叔二婶也来了,还给她们带来了自己家大棚产的水萝卜和生菜。三奶奶看几个孩子吃的开心,也高兴,李二叔和三爷爷各自倒了盅酒,就着蘸酱菜喝的有滋有味。 晚上李妙领着俩孩子住在北面的大火炕上,三奶奶给铺着厚厚的干净褥子,又暖和又舒服。刘悦感慨的说:“老师,我以前看电影总觉得农村生活特别苦,现在我才知道,农村的日子才过的舒服啊,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饭下地干活,多有意思啊!哪像我们家,从来就凑不到一起吃饭,房子倒是大,可冷冷清清的,什么意思都没有。”杜恩恩也说:“是啊,我爸成天忙,我妈成天盯着我,我觉得我们那个不像是家像冷冰冰的监狱。”李妙在黑暗中皱皱眉,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其实活的也很可怜啊!剩下的两天假期,刘悦和杜恩恩都玩疯了,刘大奎和柱子都是十一二的孩子,正是精力旺盛恨不能上房揭瓦的年纪,成天变着花样的领着一村的孩子玩,现在来了两个城里的漂亮姐姐,啥也不会玩,还不争先恐后的显能耐?今天带着她们抽尜、明天带着她们打爬犁,还用竹片子自制了滑雪板带着她们从大雪坡往下滑,刘悦和杜恩恩觉得特别刺激,开心的不得了。三天假期过后,李妙带着刘悦和杜恩恩上了刘家司机特意来接得车,刘悦和杜恩恩十分的舍不得,把身上的小零碎都给了李正气几个孩子留作纪念,抱着三奶奶眼泪汪汪的,把老太太弄得心里也挺难受,一个劲的说等考完了学,再来住上一个月。 转眼寒假来临了,对于大学生来说寒假是幸福的蜗居生活,可以什么都不干就在家睡懒觉,李妙计划了一下,准备在家好好复习争取明年英语六级一次过去,趁着假期还得好好给俩学生补课,她们七月份就到考期了,她努力的回忆也没想起来前生中考时的题,那个时候她竟忙着跟丁翰谈恋爱了,好像只记得一道英语作文题,那是她们老师特地拿出来让她们看看,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了,不管了,哪天让她们做做看,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妙幸福的睡了个懒觉,文林老区的供暖非常好,屋子里白天也有23度左右,李妙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走出自己的房间,父母姐姐都上班去了,家里就剩下了她自己,桌子上放着母亲给她留的早饭,小米粥、油条、红油拌的八宝咸菜,简单舒服。李妙吃过早饭,刚坐到桌子前,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咚咚的声音,这是收废品的,李妙皱皱眉,忽然想起昨天母亲让她今天把家里的旧报纸拿去卖掉,忙推开窗户喊了一声,让收废品的人等等,拎着一麻袋的报纸吃力的下楼。 收废品的是个五十多岁的河南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军大衣,操着河南腔的普通话告诉李妙报纸现在六毛钱一公斤,拿着一个钩子称称一下,说十一公斤多一点,给你六块五吧!李妙此刻完全没注意到收废品的人给她多少钱,她的全部精神都放在那破烂的三轮车上几轴脏兮兮的画轴上,心里忽然记起前生的一件事来,那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吧,他们文林老区内出了一件大事,b区的一个小买卖人从一个收废品的人那里无意中买了两幅画,当时是想把这画收拾一下当古画出去骗人,或者送个礼什么的,谁知道拿去一鉴定发现竟然是真品,一个收藏家找上门来用五十万收走了,那人一下子成了富人,从小区搬走了,周遭人都说他走了狗屎运了。 李妙对古董一窍不通,但因为母亲唠叨了几次,五十万在01年也是个大数,所以印象比较深,这个卖废品的是不是那个人呢?李妙心里擂鼓似的砰砰的跳,一咬牙:“大哥,这画是你的吗?”河南大哥不以为意:“哦,是在农村人家当旧报纸卖给我的,咋了,小姑娘你喜欢?” 李妙伸手拿过画展开看看,上面是一副工笔《雨后荷花图》落款是蒋南沙,另一副是一副写意的山水画,上面的落款是檀园(李流芳),李妙看了看都不知道,回头问问老爸吧,也许他能知道,李妙干脆的一指那画问:“大哥,你这画卖吗?”有生意上门为啥不卖?拉到废品收购站也是卖,看着姑娘的样子文文静静的应该好骗,大哥笑呵呵的说:“卖,我这画是二十块钱收的,你给我二十五就行,两幅五十,中不中?” ☆、第 27 章 李妙面部抽搐简直不知该哭还是笑,痛快的拿出五十块钱递过去,抱着画就要走连自己那报纸钱都忘了要,大哥拿着钱十分高兴,今天生意真好,哪来的这傻妞啊,忙招呼:“哎,姑娘,你等会,我这还有点东西,你看都是那一家收的,还有一副字,这个这个花瓶子你要不要?”李妙一震,忙回身看,那大哥从车子底下又翻出来两幅字,一对青花瓷瓶和一方黄色的印章,李妙皱皱眉,心想,如果这都是一家卖的,估计是家里的什么愚人把老辈的珍藏当废品了,可惜啊! 她干脆的问:“这些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卖废品的刚刚见她皱眉还以为是不乐意呢,见她询价干脆也不废话:“一共一百五,成不成?”李妙又拿出一百,跟他要了个兜子把东西一装转身就回家了,进门后把门锁死,才摸着胸口砰砰乱跳的心脏,长长的松了口气!展开那两幅字,分别是一副狂草,一副楷书,狂草题的是李白的将进酒,落款是南宫生(宋克),楷书是题的是唐代诗人黄滔的【别友人】“已喜相逢又怨嗟,十年飘泊在京华。大朝多事还停举,故国经荒未有家。鸟带夕阳投远树,人冲腊雪往边沙。 梦魂空系□□岸,烟水茫茫芦苇花。”落款是云中沈民则,李妙一看就愣了,她自幼学习书法,对于南宫生和沈民则都是知道的。 这南宫生其实名叫宋克字仲温,一字克温,吴郡长州(今苏州市吴县)人。居南宫里,号南宫生,人称南宫先生。是明代初期闻名于书坛的书法家“三宋二沈”之一。据《明史·文苑传》谓:“克杜门染翰,日费十纸,遂以善书名天下。”其真书出自钟繇,行草兼二王及皇象《急就草》之遗意,清劲古雅,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将章草融合到他的行草中去,而别开生面,吴宽《匏翁家藏集》评其书谓:“克书出魏晋,深得钟王之法,故笔精墨妙,而风度翩翩可爱。”可谓中的之语。沈民则名叫沈度(一三五七至一四三四),明代书法家,字民则,号自乐。华亭(今上海松江)人。曾任翰林侍讲学士。擅篆、隶、楷、行等书体,与弟沈粲皆擅长书法,藏于秘府,被称为“馆阁体”,为明代台阁体书法的代表人物。书法结体平正,笔致光洁,景色乌黑,风格秀润华美,适合皇家的欣赏口味和审美标准。沈度以长于台阁体书法而深受明成祖朱棣的赏识,被其誉为“我朝的王羲之”,名重一时。沈度还有一件举世闻名的作品,那就是永乐大钟上的经文。永乐大钟上的23万余字均为沈度所书。再看那对青花瓷瓶,高不过一尺多,丰肩、圆肚、下收,足稍外撇,瓶子口和足都画着栀子花纹,瓶身上画着一副陶渊明赏菊图,两个瓶子的颜色都很亮丽,李妙看了就很喜欢,翻过来一看瓶底,大元至元戊寅六月壬寅吉置,李妙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是吧?这不会是元青花吧?她记得前生她在电视上看过的鉴宝节目里提过,2005年7月,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拍出1568.8万英镑(约合2.3亿元人民币)的成交价,相当于整整两吨黄金! 黄色的印章方方正正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上面的篆字李妙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不过那印章小巧玲珑,温润细腻,对着阳光看时半透明的,能够看到出其中的纹路来,李妙觉得很漂亮,心想要是赝品也不错,起码自己挺喜欢,不行就给自己当个把玩的玩意儿也好。 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李妙足足楞了一上午,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假的呢也没什么,顶多被骗去150块钱罢了。要是真的,那自己可就发了,呵呵,李妙自己在家傻笑了一天。 晚上李仲文回来第一时间拿给父亲看,李仲文一辈子浸淫在中文当中,虽然不是什么古董鉴赏专家,但对于画画的两位画家却是知道的,蒋南沙本名蒋廷锡(1669年-1732年)江苏常熟人。字扬孙,一字西君,号南沙、西谷、青桐居士,江苏常熟人。雍正年间曾任礼部侍郎、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等职,是清代中期重要的宫廷画家之一。卒后谥文肃。是清代画家。擅长花鸟,以逸笔写生,奇正率工,敷色晕墨,兼有一幅,能自然洽和,风神生动,得恽寿平韵味。点缀坡石,偶作兰竹,亦具雅致。曾画过《塞外花卉》70种,被视为珍宝收藏於宫廷。 那檀园真名李流芳(1575~1629)是明代诗人、书画家。字长蘅,一字茂宰,号檀园、香海、古怀堂、沧庵,晚号慎娱居士、六浮道人。歙县(今属安徽)人,侨居嘉定(今属上海市)。三十二岁中举人,后绝意仕途。诗文多写景酬赠之作,风格清新自然。与唐时升、娄坚、程嘉燧合称“嘉定四先生”。擅画山水,学吴镇、黄公望,峻爽流畅,为“画中九友”之一。董其昌赞道:“长蘅以山水擅长,余所服赝乃其写生,又有别趣。”山水外,李流芳又善作水墨写意花卉。他的花卉,笔势飞舞,泼墨淋漓,别有一种逸趣。归昌世叹为:“其娟美之致,俱在笔墨之外,真不可及。”董其昌评为:“竹石花卉之类,无所不备。出入宋元,逸气飞动。”总之,李流芳的高超画艺使他成为晚明画坛上卓有声誉的大家。李流芳还精于治印。他宗法文彭,上溯汉制,又自具创意。是三桥(即文彭)派中骨干,与皖派篆刻大家何震齐名。 ☆、第 28 章 李仲文觉得自己对于古董知之不多,第二天请了一位专门搞古董的朋友来看,这位朋友姓程名叫程远山,祖上就是开古董店的,手上历过的宝贝很多,眼光精准,在北京著名的潘家园有个不小的店面,在古董界很有几分名声。李妙和宁朴见这位程先生穿着件黑色的对襟破棉袄,黑色老头鞋,邋里邋遢,长脸,皮肤微黑,看上去六十多岁,眼睛本就不大,却还总是懒洋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李妙是怎么也看不出他是个古董鉴赏专家,心想老爸这是打哪淘换来的人啊?看他更像个古董! 李妙和宁朴小心的把字画拿出来,徐徐展开,程远山一见字画眼睛霎时睁的老大,放射出的精光简直就像饿狼见了羊群,吓了两人一跳。 他拿出把头凑上去仔细看画,又伸出手捏捏纸张,鼻子还凑上去闻了闻,李妙纳闷啊,这古董字画难道还可以闻出来?她不知道,过去当铺的掌柜各自都有一手绝活来辨别器物真假,这程远山家用的就是鼻子来嗅,从纸张和墨的残留气味中来辨别真假。 半天,程远山直起腰沙哑的开了口:“真迹,都是真迹,老李,这幅蒋南沙的画你卖吗?我出五十万。”宁朴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画扔到地上去。三口人面面相觑,一副五十万,四幅就是二百万啊!难怪古人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掖草不肥呢!李妙挠了挠头,说:“程老,难不能请你帮我看看,我这还有一对青花瓷瓶和一方印章。”程远山看见瓷瓶和印章,眼睛越睁越大,精光四射,李妙一家怀疑他会不会把眼珠子瞪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沉吟到:“丫头,你爸说这些都是你的?”李妙点点头“你答应我一件事成吗?”“什么?”“如果你要卖,一定卖给我,我肯定以最公道的价格买,行吗?”李妙马上明白,这些也不是赝品,是真的。“程老您放心,我要是卖肯定找您卖,您能告诉我这对青花瓷瓶和印章都是什么年代的吗?”程远山无限爱怜的看着这对瓷瓶,慢慢的说:“这是一对元青花梅瓶啊!元青花瓷开辟了由素瓷向彩瓷过渡的新时代,其富丽雄浑、画风豪放,绘画层次繁多,与中华民族传统的审美情趣大相径庭,实在是中国陶瓷史上的一朵奇葩,同时也使景德镇一跃成为中世纪世界制瓷业的中心。元人蒋祁著《陶计略》(记元代景德镇瓷业情况的唯一书籍)中记述:“窑火既歇,商争取售,而上者择焉,谓之捡窑。交易之际,牙侩主之……,运器入河,肩夫执券,次第件具,以凭商筹,谓之非子。元青花瓷造型独具特色。从制作工艺上看,此时出现了胎体厚重的巨大形体,如大罐、大瓶、大盘、大碗等。但也有精细之作,如胎体轻薄的高足碗、高足杯、匜、盘等。看这个瓶子上的花纹是栀子花纹,栀子花为元青花中独特纹饰,五瓣形小花小叶状缠枝花多用作边饰。有关专家论证此花别名蘑卜花,传说为佛喜爱的花。瓶底上面的落款为大元至元戊寅六月壬寅吉置,戊寅年”为后至元四年,即公元1338年。看这对瓶釉色白中微闪青,莹润透亮,抚摸釉面似糯米感,细看青花釉面上粘有疏朗的白色小点,足底有旋痕纹,呈火石红及赭红色,胎体较厚重、胎质坚硬,这些都证明这的确是元代青花中的精品啊!”程远山说的滔滔不绝,李仲文和李妙听的入神,想不到一对青花瓷瓶还有这么多学问。程远山又拿起那块印章:“这上面刻的四个字是引梅流风,看这刀工应该是赵派,哦,你们不知道,这章刻是门大学问,分八大流派,其中赵派是指浙江会稽的赵之谦,他的篆刻融浙皖两派为一炉,风格绚丽多彩,典雅深隽。”李妙不解的问:“可这印章也不是人名啊?”程远山笑了:“俗语说,一字两画三印章,这是鉴定一张书画作品的大致序次。一张书画的常常有很多印章,此中有作者加的印,有保藏者减的支藏印,有观赏家加的鉴赏印等。姓名斋号印。这类印包括姓名印、姓氏印、名印、表字印(别号印(号也是对人的称呼,但与名字没有什么关系。而往往反映了一个人的志向、爱好、性格特征,比如三国时的“卧龙”、“凤雏”、后来的“东坡”“白石”等。有别人起的、也有自己称的。)斋馆印(文人墨客多喜风雅,往往根据个人的喜好,给自己的住处、书房起一个名称:某某堂、馆、庵、斋、轩、亭、楼、庐---根据这名称刻的印就是斋馆印。)吉语、诗词佳句、成语印。由于这类印是用文字表达了对某种意境、味道的追求,对于提高书画的品味作用很大。尽管它被称为闲章,但闲章不闲。闲章不受文字多少、内容的约束,可以准备很多。齐白石自称是“三百石富翁”,还刻了这方印。使一些不会篆刻的书画家羡慕不已。有时它还能起到补充内容、深化主题的作用。 程远山拿着印章翻来掉去的看了又看:“这是印章的材质是田黄石呀!而且是上好的田黄石啊,这枚章质地致密、细腻、温润、光洁。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其肌里隐约可见萝卜纹状细纹,颜色外浓而向内逐渐变淡,表面时而裹有黄色或灰黑色石皮,间有红色格纹。这是田黄石所独有的外观特征,素有“无纹不成田”、“无皮不成田”、“无格不成田”之称。你摸摸看这章质地温润、细腻、凝嫩。在光线透照下,石心皆泛黄红之光,宝气灿烂,虽寒冬腊月,也感温存有情,入手可亲。田黄石在握,手感脂润,常年不上油,亦不燥不变,一经摩挲更觉油光欲滴。这正是上好的田黄石才有的啊,丫头,这田黄石素有一两田黄一两金之称,这枚印章少说也得值三十万吧!” ☆、第 29 章 宁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枚小小的印章,李妙也挺惊讶,想着自己先前还准备拿这个当把玩的玩意呢,看看,自己多大气,拿着三十万把玩?想想都觉得自己活像一个一夜暴富不知怎么显摆好的土财主! 程远山见李家不准备出手这些古董,咂着嘴十分遗憾,一个劲的叮嘱要是有一日想出手一定找他,另外又再三叮嘱那对元青花是重中之重的宝物,要小心完整的保存好! 程远山走后李丹哼着歌回来了,看见父母和妹妹都坐在沙发上发呆,纳闷的问:“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李仲文第一个反应过来,自嘲的笑了笑:“我李仲文自诩一介文人,淡泊名利想不到真等到名利就在眼前,也不免惊慌失措啊!”宁朴叹了口气,眼睛里竟有了泪水:“唉,咱们家妙妙真是个有福的,平白让她卖个废品也能给买回来这么多古董字画,妙妙啊,以后爸妈就靠你养老了!”李丹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惊叫道:“妙妙买回来那些字画都是真迹?值多少钱啊?”,李妙笑道:“初步估计上千万吧!”李丹一下子跳了起来,大笑:“真的?真的?”李妙搂着姐姐笑做一团。一家人欢喜鼓舞了半夜,才冷静下来,想到了当下的问题,东西不能就这么搁着,得放到保险柜里,这件事仅限于家人知道,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姐妹俩各自的男朋友,钱是个好东西,但是往往这个好东西会让人暴露出最原始的人性来,而且一朝暴富给人带来的不一定是好事,也很有可能是灾祸。李仲文立刻打电话请求程远山对这件事保密,程远山多精明的人啊,他还等着李家早晚把东西卖给自己呢,怎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二天李仲文两口子就上街买了个保险柜,把字画印章和瓷瓶都重重包裹,宁朴甚至拿出了李妙姐妹小时候用的小被子把那对青花瓷瓶裹好厚放进保险柜去。一家人对着大柜子发了半天的呆,这就是有钱了?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虽然对外一家人都守口如瓶,穿着打扮一如既往,但心里有了底气人就有了精气神,所以李家人现在每天都心情超好。 转眼就到了农历新年了,家家都喜气洋洋的忙碌购置年货,李家今年闷声不响的发了大财,必然要好好庆祝一下,宁朴大手笔的把家里的电视冰箱全都换了新的,窗帘杯罩也都是李妙姐妹去大商场李挑选的,李仲文一向不过问家里的事情今年也来了兴致,说三十就不在家吃了,让媳妇好好休息亲自找了个酒店定餐准备一家人去好好享受一下。 年前二十八,齐浩然乘飞机回来了,李妙亲自去机场接他。快一年不见,齐浩然黑了,瘦了,穿着白色的休闲棉服,浅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更加神采奕奕、英俊非凡。一出机场就激动的牢牢的抱住李妙,李妙也死死的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齐浩然的怀里,呼吸间都是男孩子身上干净清新的味道,齐浩然捧起她的脸,也顾不得周围都是人,就深深的吻住她,两个人在喧闹的机场旁若无人的拥吻,周围传来了善意的掌声和欢呼声,李妙终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挣脱开,脸臊的通红,齐浩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可看到女朋友清丽绝伦的身姿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只想把她牢牢的嵌进怀里。两人牵着手拎着行李走出了机场。李妙给齐浩然预订了宾馆,买好了回老家的车票,她带着齐浩然走进房间,门刚刚关上,李妙就觉得身上一轻,自己就被齐浩然抱了起来,李妙吓得尖叫起来:“你干什么?”“看看你胖了还是瘦了?”齐浩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李妙哭笑不得的抱紧他的脖子:“讨厌吓我一跳!”女友的娇嗔让齐浩然十分欢喜,欢喜的心都痒痒的,他一下子把李妙扔上床,还不等李妙坐起来就合身扑了上去,将全身压在李妙身上,头就埋在离妙的颈窝。李妙使劲推他也推不动,齐浩然低哑的恳求:“让我抱一会,就一会”,李妙不动了,男人灼热的体温如同厚厚的棉被温暖的环住她让她觉得温暖而又心酸,齐浩然嗅着女友发间和身上馥郁的芬芳,觉得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满足,真好,妙妙,你还在这里,没有走远,没有改变!半晌,齐浩然怕压坏李妙轻轻翻个身,躺在李妙旁边将她搂进怀里,用下巴亲昵的蹭着她的青丝,满足的叹息:“妙妙,妙妙。”李妙温柔的回应:“怎么了?”“我真想你啊!”李妙一愣,这男人始终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不过这肯定就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她心里感动而甜蜜,仰起头浅浅的亲了他一下:“我也是,我也很想你!”齐浩然哪里满足于这样浅的吻,伸手将李妙的脑袋压过来,大嘴直接吸吮红嫩的樱唇,耳鬓厮磨,辗转诱哄勾引这她的丁香小舌,滑腻的香舌含在嘴里,齐浩然瞬间就觉得浑身紧绷,用力的将娇软的身躯搂进怀里,力气之大几乎让李妙嵌到他的身体里,李妙察觉到齐浩然有些激动,而且自己有点喘不上气来,忙用力推推他,翻身坐起来,理了理零乱得发丝,娇滴滴的白了他一眼,这瞬间的风情万种,弄得齐浩然面孔更红了,他心知自己再不冷静一下就得失控,忙站起来冲进浴室洗了两把脸,半晌才从浴室出来,苦笑着说:“妙妙,我将来不会闹出什么毛病来吧?”李妙调皮的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那你怨谁啊?谁让你不好好克制自己的?”齐浩然挠挠头:“我,我一看见我就克制不住自己啊!”李妙看着他憨憨的样子就想笑,又怕两个人再腻歪一会齐浩然又失控,忙拉着他出去吃饭。 ☆、第 30 章 两个人找了一家川菜店,点了一条酸菜鱼,一盘干煸豆角,一盘夫妻肺片,一边吃一边聊天,齐浩然讲述了深圳的气候和环境,还有一些来打工的人的趣闻吗,又说在公司里工作的种种,基本上都是报喜不报忧,可李妙知道初次出去工作没有那么顺利的,只是齐浩然不愿意她担心,她就当不知道。吃过饭两个人牵着手上街购置东西,齐浩然要回老家当然要准备一些年货了,李妙已经买了一部分了,齐浩然又给哥哥嫂子和小侄子各买了些东西,拎回宾馆才想起来问李妙:“妙妙我是不是应该买点东西去你家里提前给叔叔阿姨拜个年啊?过完年我初四就得回深圳了,那边有几笔业务需要处理,太忙可能就没时间了,我还是提前去吧,你说呢?”李妙想想也对,于是两个人又买了一些东西区了李妙家。 宁朴和李仲文早就接到了李妙的电话,洗好了水果沏好了茶。齐浩然之前来过一次李家,宁朴和李仲文觉得小伙子高大英俊人也憨厚实在,还是很喜欢的,只是宁朴觉得对齐浩然的农村家庭不太满意,觉得齐浩然家底子太空,将来两个人过日子她家里人肯定会拖累女儿,所以颇有微词。 齐浩然一进门就叫叔叔阿姨,两个人也都客客气气的接过礼物,让他坐下,李仲文陪着齐浩然聊天,李妙和宁朴亲自下厨,准备晚饭。 因为要过年了家里的肉和鸡都是卤好的,所以没费什么功夫,就摆了六七个菜,李丹因为要陪男朋友上街买年货还没有回来,估计也不能回家吃,李仲文就招呼齐浩然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吃过饭李妙送齐浩然回了宾馆,齐浩然从兜子里翻出了一个红色的丝绒小盒,拿出一条蓝色的水晶手链,深情的跟李妙说:“妙妙,我送你的新年礼物,让你等这么久,我总觉得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喜欢。”李妙欢喜的接过来戴上,白皙的手腕映衬这晶莹剔透的水晶显的格外美丽。她抬起头摸摸齐浩然英俊的脸:“傻瓜,我心甘情愿的,你别这么说,手链我很喜欢,谢谢你!”李妙从包里拿出一条银灰色的围巾来,不好意思的说:“我织的不太好,你别嫌弃啊!”齐浩然惊喜的接过来,他知道李妙一向不会针织的,能亲自动手为自己织条围巾,指不定要下多大的功夫呢,他高兴的接过来围上,开心的说:“好,真暖和,我喜欢,妙妙,你手越来越巧了!” 两个人相拥这靠在床头,亲密的聊着分别以后的生活。齐浩然说:“那时候我接到消息说有个很有钱的少爷在追求你,我当时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就想回来抓住他揍他一顿。”李妙笑了:“小心眼!”齐浩然无奈的捏捏她娇俏的鼻子:“坏丫头,我为你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你还说我小心眼!”“切,你就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对我那么没信心吗?”齐浩然长长的出了口气,认真的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觉得自己还行,学生会主席,篮球队队长,学习一直是前几名,觉得自己很优秀,可进入了社会才发觉,你的能力和你的实力都不见得能够让你成功,而这个社会最看重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不管当中你曾经付出过多少努力,最终的结果如果是失败的,那么你在别人眼里就仍然什么都不是!我刚到公司有一个前辈也是老乡对我很帮忙,指教我很多事情,他大学毕业在这里工作已经七年了,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老板却认为他缺乏开拓思维,一直没有提拔他,后来他家乡闹灾,需要钱,他把要买房子的钱都寄回去了,女朋友因为这件事跟他大吵了一架,分手了,他很受打击,有一天就自杀了。自杀的前一天他还在跟我喝酒,跟我说,浩然,男人的一生其实很辛苦,要背负很多东西,你如果想自己不被这些东西压垮就必须让自己站在巅峰,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成功,只有成功你才有权利去热爱生活,去感受生活的美好!第二天人就没了,我当时都傻了,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没了!”李妙皱皱眉,心里也觉得很怅然,她记得前世在办公室里很多年轻人都自嘲的称自己是“蚁族”,庸庸碌碌,为了温饱而奋斗,工资涨的永远追不上物价和房价,拿着大学文凭找不到工作,找到工作买不起房子,只能在出租里默默的坚守。 她也跟着长叹了一声,半晌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也许是不想女友被自己的情绪带的伤感,齐浩然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的家教教得怎么样了?听说你现在挣的比我少不了多少,属于提早进入白领阶段的人啊!”李妙明白他的心思,提起自己的学生来她也觉得精神一振:“是啊,我现在才发现其实吧我挺有当老师的天赋的,呵呵,上次我带刘悦和杜恩恩回靠山屯玩了三天,结果这俩孩子现在老惦记着考完试好去那玩,人家同学都害怕黑色七月,他们俩却盼着七月份快点来,她们快点考完好继续去玩,还老根我说,农村比那些名胜古迹好玩多了,好吃的也多!”齐浩然笑道:“我怎么没听出来你有什么天赋,倒觉得你教出来的好像两个就知道吃和玩的孩子呢?”李妙愤愤的捶了齐浩然一拳,送了一个白眼:“切,不许贬低我的神圣工作,不许攻击我的学生!”齐浩然笑呵呵的哄着她:“是,我错了,李老师你是伟大的,你是神圣的,你是了不起的,我崇拜你啊,用讴歌吗?”李妙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拿出老佛爷的架势,得意洋洋的说:“嗯,好吧,姑且饶恕你,做首诗来给哀家听听!”俩个人笑闹了一阵,直到宁朴不放心打来电话催促,齐浩然才送李妙回家。 ☆、第 31 章 李妙回家后少不得被宁朴抓住唠叨一顿,女孩子夜归之不安全的各种注意事项,以及婚前性行为的种种不良后果。李妙和李丹都俯耳静听,点头称是,在他们家,老妈永远有理,老妈永远是真理!李家的准则是大事宁朴说的算,小事李仲文说的算,但李家一般都是大事,基本就没有小事! 晚上宁朴跟李仲文讨论了一下两个女儿的男朋友,李仲文沉思着说:“贾哲新倒还好,虽然被母亲娇惯的懒惰了一些,胸无大志,性子有些懦弱,但好拿捏,人嘛,本质很好,善良忠厚,居家过日子,能是个长远的。可这齐浩然,虽然就来了两次,我品着这个人,非池中之物,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看着是个忠厚的,心中却十分有城府。可能因为出身贫寒,胸怀大志,就有些急功近利了,今天我跟他略聊了聊,觉得他恐怕并非我们女儿的良配啊!”李仲文为人师表一辈子,可谓桃李满天下,很多学生在学校是一个样,在社会上磨砺几年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有的甚至为了成功不择手段,凡此种种,他每每想起就觉得心寒。宁朴对丈夫的话深以为然,一下坐了起来:“那怎么办?咱想个什么办法给她俩搅黄了吧?”李仲文摇摇头:“不行,恋爱中的人都是一叶障目,你此刻的忧心在她们眼中都是势力眼,是古板守旧的眼光,咱们家妙妙是个有心思的孩子,她早晚会看明白的,你什么都不要做,只管看着就好!”宁朴皱着眉点点头,长叹了口气。 年二十九李妙把齐浩然送上了长途客车,回家帮宁朴扫房洗衣服准备过年用的东西,因为今年的年夜饭准备在饭店吃,所以家里就准备了一些熟食和零食糖果预备来人招待用。 三十李家在酒店吃了一顿饭,大大的包厢里大圆桌子满满的摆了一桌子菜,李仲文邀请了父母和两个哥哥全家一起来过年。李家老大去接李泰山夫妇,老二和老大媳妇儿子先到。李仲文家兄弟三个,老大李仲昆在财政厅工作,是个公务员,妻子秦筠是个小学老师,两个人有一个儿子,李敢,今年二十一,李仲昆两口子三十几岁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是李泰山的长孙,所以十分被娇宠,虽然取了果敢勇毅的名字,人却像个小姑娘似的,娇滴滴的,兰花指捏的比李妙姐妹都正宗。老二李仲武开了汽车修理店,妻子那小菊一直在店里当出纳,店虽然不大,老板娘的气派不小,通身的名牌不算,脖子上的金项链足有七十几克,李丹一见就笑着说:“哎呦,二娘,您这项链够粗的啊,脖子不觉得压的慌啊?”那小菊没听出来李丹是讽刺她,一脸得意的说:“这不今年流行吗?这还不算粗,还有更粗的呢!我不喜欢那花纹才没买。”周围人就跟着乐,宁朴也笑:“我说二嫂,你这通身的气派实在有老板娘的派头啊!”李仲武的女儿李绣有些不是心思了,李绣是姐妹中年级最大的,今年二十六了,高中毕业就进入社会工作,先是当服务员后来李仲昆托人在一家国企找了份文员的工作,干了没多久觉得枯燥非闹着辞职下海,自己跟人合伙开了间幼儿园,赔了个底朝天,又找个了私营企业干销售,挣的不如花的多,又辛苦,就辞职了,现在在家呆着,无所事事。男朋友换过几个,就是没有合意的,她也知道这些表姐妹中她是混的最差的,所以每次家庭聚会都故意穿的光鲜亮丽,怕人瞧不起,偏偏母亲也喜欢打扮的俗艳露富,娘俩每次出场都引得人笑话。 李绣见李丹讽刺母亲,大家都跟着笑,就冷笑道:“李丹,我妈带金链子你看着眼热啊,让你妈也给你买啊,这种东西我们家有的是!”李丹看她一脸鄙夷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也跟着笑道:“行啊,明儿我们也上你们家拿几条得了,正好我和妙妙都喜欢这个,哎,二大爷,哪天我们上你家拿去啊!”李仲武虽然有点钱,可为人向来小气刻薄,给老婆买这条金链子牙都快咬碎了,侄女这一嗓子全家都听见了,自己又不好说不行,只好打个哈哈:“丹丹,你这鬼丫头越大越调皮了!”李仲文知道自己二哥铁公鸡的性子,忙白了女儿一眼:“丹丹,不许这么跟二大爷说话!”李丹娇笑道:“爸,我这么久才看见我二大爷一次,还不行跟他撒撒娇啊?” 宁朴跟秦筠自小就是同学,关系一向很好,两人一见面就在一起唠嗑。 秦筠看儿子不吭声在旁边自己玩手机,叹了口气跟宁朴说:“小朴,你说我家李敢打小就跟个小姑娘似的,大了也这么内向,见谁都不爱说话,回家跟我们也不说话,这都上大学了,也这样,就跟个书呆子似的,成天就知道学习、看书、看电脑,也不知道处个女朋友,愁死我了!” 宁朴拍拍她的手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啊就别操心了,再过几年毕业了进入社会就好了。” “你家丹丹那个男朋友处的咋样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明年吧,丹丹今年二十五,本历年,明年结婚才行。” “妙妙呢?这几个孩子里属你家妙妙书念的最好,长的也最漂亮,将来一定是最出息的!” 一提起小女儿,宁朴从心往外的笑,这孩子是在是个福星啊,当然这随便买个破烂都能买回一堆古董的事不能说,还是可以夸夸别的嘛!“我们家妙妙啊,从小就是懂事,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去年自己做家教挣了钱自己交的学费,我连生活费都不用出了!还自己花钱给我和她爸买衣服呢!” 秦筠羡慕的感慨:“哎呦,这孩子真懂事,小朴啊,还是你有福,生闺女是比生儿子强啊!” 李妙好容易把跟李绣斗嘴的李丹拉出包房:“姐,没事你跟她逗什么气啊?”李丹愤愤不平的说:“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张狂样子,他们家什么都是最好的,最贵的,恨不得把人民币粘在身上四处展示,恶俗的要命!” ☆、第 32 章 李妙知道姐姐自小跟李绣就不对付,其实很大原因是因为自己,李妙从小读书就好,家里大人总夸她,李绣虽然比她大四岁,却因为成绩不好总被拿来做对比,就对李妙很感冒,有事没事就话里带刺的说李妙,小时候他们一个学校,李绣三五不时的就找茬欺负李妙,甚至还怂恿学校里的小流氓追李妙,被李丹知道了,直接就冲上门去堵着班级门口狠狠的骂了李绣一顿,宁朴为这件事特意找了李仲武,李仲武气的狠揍了李绣一顿。 李丹劝姐姐:“姐,别跟她一样的,大过年的,跟她生气不值当,再说了,她家那也叫有钱?”她冲姐姐抛了个眼神,李丹当然明白,自己家什么身价?他们家那点钱连自己家的零头都比不上,跟她斗气,那叫掉价! 姐俩贼兮兮的对视一眼,笑了! 没一会,老爷子李泰山和老伴何春妮就来了,李泰山今年七十多岁了,身体状态很好,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穿着黑色雪花呢双排扣大衣,里面是一见锈红色的毛衣,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看上去很有老干部的气派。李妙和李丹忙迎上去,甜甜叫“爷爷奶奶过年好!”包房里的人听见了也都呼啦啦的迎了出来。 老爷子今天挺高兴,看看孙男弟女一大群人,颇有些子孙满堂的自豪感。 一时间一家人落座,老爷子举杯说了几句吉祥话,家宴就热热闹闹的开始了。席间大家都表现的恭谨友善、其乐融融。半夜回家,李妙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升腾而起的烟火,给齐浩然打了个电话,两人彼此恭贺了新年,细细的说着过年的趣事,放下电话后李妙轻轻的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又是一年了,2002年,浩然,我想告诉你,我真高兴你还在我的生命中!”一朵艳紫色的烟花在她不远处绽开,猝不及防的明艳瞬间映亮了她的面庞,没有人看见,那张清丽的脸上缓缓而下的泪水,唇角的微笑柔软而凄凉。 年初一,李仲文合家去给老爷子老太太拜年,之后一家人去李仲昆家吃饭,李仲昆家就住在老爷子楼下,平时两家也都是在一起吃饭的,李泰山家是山东籍,有着山东人传统的习性,比如大儿子养老,男人当家说的算,原来房子小的时候男女吃饭都得分桌。 宁朴和李丹李妙帮着秦筠、那小菊下厨做饭,李绣借口不舒服根本就没来。几个人忙忙碌碌的一上午,做了满满一桌子饭。饭后李丹和李妙借口要出去找朋友玩就告辞了,李敢一如既往老僧入定般的窝在自己的小屋里对着电脑里的魔兽。 李丹和李妙一出门就长长出了口气,李丹仰着脑袋哀叹:“年年都是这么乌烟瘴气的一大屋子人吃吃喝喝,啥时候能换换啊,啥时候咱们能旅游过节啊?” 李妙也揉揉脖子做了几次深呼吸:“等着吧,啥时候你结婚了就可以去婆家炒菜做饭了,换个地方,内容不变。”李丹郁闷的跟着妹妹边走边聊:“你说咱们中国的传统咋这么闹心呢,每年过年都这样,烦死了!”“呵呵,行了,赶明你结婚了就跟你家贾医生商量出国旅行过年,在巴黎的塞纳河边喝着浓郁的咖啡,感受法国的阳光,顺便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你现在美好的心情,让我也眼红心热一下!”李丹用食指点着她的额角,笑道:“成啊,姐等着你给姐出钱啊,你这丫头现在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哎,其实吧我还真挺向往你说的那种生活的……” 姐俩上超市溜达了一圈,嘻嘻哈哈的买了大堆薯片、锅巴、蜜枣等零食,回家看电视去了。晚上六七点钟,李仲文俩口子才一脸疲惫的回来。 宁朴换了衣服结果女儿递来的枸杞菊花茶,一屁股跌进沙发,喝了口茶水,觉得浑身松软,李仲文喝了几杯酒,斯文的脸孔如今红通通的,他缀着茶水靠近沙发看看李丹姐妹俩,笑呵呵的说:“你们俩跑得倒快,一转眼就没影了,原来都跑回家舒服来了!”李妙笑嘻嘻的撒娇:“你们大人都在那说些什么事业啊过日子呀,我们也听不懂也不爱听就溜了呗,爸,你们今天都说什么了?家里有什么新鲜事吗?”李仲文一听就忍俊不住,看女儿一脸三八兮兮的笑容,“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三八?”李丹也凑过来:“快说说,我也好奇,我隐约听见二娘说什么要开公司?”宁朴冷笑道:“你二大爷要开个什么专营汽车配件的店,说手上钱不够,要让咱们捐钱呢!这桌上就见他忽悠你爷爷奶奶拿出钱来入股,说什么稳赚不赔,还不是惦记着老爷子手上那点钱,想忽悠到他手上去,老爷子多精明个人,跟本就没理那茬,你爸和你大爷都说没钱,咱家的钱都买了房子,幸亏今年多发了点奖金,我们妙妙又挣了点钱,不然年都难过,你二大爷还不死心呢,估计过两天还得来说这事!”李仲文苦笑道:“他怎么说咱听着就是了,反正咱手上也确实是没有钱嘛!”李仲武是哥三当中最精明的一个,头几年就干过这样的事,忽悠的李仲昆和李仲文各拿了三万块钱出来倒腾什么磁疗床,结果赔了,哥俩一分钱都没拿回来,后来才知道,李仲武根本就没出本钱,是拿他们哥俩的钱试水呢!为这件事李仲昆哥俩没少被媳妇埋怨,宁朴一贯厉害,为这事差点打上门去,李仲文为怕兄弟闹僵了不好看,死活求着妻子忍下这口气。这次李仲武再提合股的事,这哥俩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这年头,当冤大头一次就够了,总当那叫大脑穿刺了!李丹一听就冷笑:“又来忽悠我们了?真是服了他了,这还没够了?”宁朴靠在沙发上,没好气的说:“还有新鲜事呢,那个李绣啊,又惹出事来了,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来吗?”李仲文还真没听见这个事,忙问:“怎么了?”“你们家李绣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跟一个有妇之夫搅在了一起,一大早被人家媳妇堵着门口骂了一早上,大嫂的娘家不正好跟二哥家住楼上楼下吗,听的清清楚楚的,大嫂偷着跟我说的,你说,这大过年的,被人家堵门骂的狗血淋头,还有闲心问咱们能不能合股开店,老二两口子的心可真大啊!不只能撑船我看跑火车都富裕!” ☆、第 33 章 李丹惊叹:“我的天啊,这李绣可真是人才啊!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非跟人家抢一个干嘛啊?”李妙没吭声,这个事她是真忘了,好像有这么个事,后来李绣豁出去了,死活把人家俩口子拆散了,跟了那个男人,好像叫冯什么,那个时候自己一门心思的跟丁翰纠缠,基本就没留意其他事。 初三本来应该是回娘家的日子,可宁家二老都在国外只能打个电话恭贺二老新年快乐,宁修跟姐姐聊了一会,说说自己的漂亮的天使一样的儿子,姐俩也不怕国际长途话费贵,哇啦哇啦唠了四十多分钟。中午的时候宁哲领着女儿雷蕾和雷大强来给姐姐一家拜年。 雷大强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国字脸,浓眉俊目,笑起来一口雪白的牙齿,还有两个酒窝,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不可否认,他仍然是一个好看的男人。雷蕾现在看上去不太一样了,穿着白色的长身毛衣,黑色的裤袜,头发简单的扎起来,脸上画着淡妆,看上去清秀干净,很有几分气质了。李妙给二姨姨夫拜了个年就拉着雷蕾进自己的屋子说话。李丹跟着宁朴在厨房里忙活。 第6节 李妙打量雷蕾现在的样子觉得心里颇有些感慨和得意,这一世自己的这个妹妹或许真的可以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了。 雷蕾被李妙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笑道:“姐,你老看着我干嘛?我脸上出花了?” “我是看你现在有气质了,不像以前了,怎么样?这份工作做的挺满意的?” 雷蕾一提起工作来就眉飞色舞:“我干的当然好了,你都不知道,年前我帮我们老板卖了八千多件货,累的我手都太不起来了,我们老板也够意思,过年给了我两千块钱的奖金,我跟你说姐,其实有好几个老板要撬我过去给他们干呢,我没答应,我觉得吧我们老板还算厚道,对我也挺好的,工资待遇也不错,啥事都教我,咱做人得有始有终嘛!” 李妙笑着点点头,雷蕾又接着说:“你借给我那些书我都看了,对了,我画了个样子给我们老板,我们老板真的去服装厂让打了个板,年后就能出来了,看看好不好卖,姐你说要是真好卖,我将来就当服装设计师,好不好?” 李妙拍拍她的头,笑道:“行,我们雷蕾真出息了,都能自己设计样子了,其实我跟你说,那些美术学院专业学习设计的人不见得就比你这样的人强,你一天到晚接触到的都是专门买衣服的,你知道他们真的需要什么样的衣服,所以有的时候野路子的比那些闭门造车的人倒强,你现在即会卖货还能自己设计,将来自己挑个摊也能行!” 雷蕾摇摇头:“姐,其实吧我越干越觉得自己知道的还是少,还得学啊,我们老板精明的跟猴似的,满商场就属我们家的货走的最快,你看她样子不起眼,特别会说,见啥人说啥话,抓货还抓得特别准,别人家就不如她,我们旁边那个床子的老板过年抓了一大堆毛衫,根本就不走货,那火上的,估计就那两个月就得赔进去两万多,他们家人都愁死了!” 李妙点点头:“嗯,这就是你长进的地方啊,知道自己的不足,知道力争上游,上进了,比什么都强,对了我听说你们那一片动迁通知贴出来了?” 说到这个雷蕾就兴奋:“嗯,姐,看来你同学的消息是真的,自从市政府的改建计划出来以后我们那的房价跟坐了飞机似的往上涨,你家买的那几套门市房现在简直都成宝贝了,卖房子的那三家吐血的心都有了,我跟我妈商量了,我们家也要门头房,回头也开个小店什么的!”“补差款多不多?” “不多,不过要门市房的人不多,你也知道我们那里的环境,很多人都持观望态度,不敢下手,大姨可真敢下手,一下子买了三间房,现在动迁,你家都准备补钱买成门面房吗?” 李妙沉吟了一下:“这个事我得跟我爸妈商量一下,争取都改成门面房,雷蕾,你和你妈研究的对,应该买成门市房,那一带将来是市政府重点建设的地带,肯定会成为咱们市新的商业中心,你们现在下手将来稳赚不赔的。如果补差款差些,我可以帮忙!” 雷蕾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说:“姐,将来挣钱我还你。” 李妙笑了:“行了,咱们出去厨房帮忙吧,再呆一会我妈就该骂我了!” 宁朴和宁哲主灶满满的做了一桌子菜,李仲文陪着雷大强喝了几杯酒,然后满桌子就听见雷大强一个人高谈阔论,雷蕾满脸不耐烦,咬牙忍着,换了在家她早就没好气的让她爸别吹了,也不想想一个铺地板的,还自吹自擂个什么劲?非说什么自己带着工程队,什么年前又上哪帮朋友忙了,哪个朋友在社会上混的开了,雷蕾以前还挺崇拜她爸的,现在才发现她爸除了吹牛什么真本事也没有,真纳闷她妈当年是怎么看上他的? 李丹姐妹年年都看二姨夫上演这一出,已经麻木了,除了替二姨不值就是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要当心找老公千万不能只看外表啊,万一找一个跟二姨夫一样的绣花枕头就得操一辈子心啊! 初四的时候李妙的两个学生居然来家里给她拜年,把李妙惊喜的够呛,虽然刘悦和杜恩恩口口声声叫老师,可毕竟自己只是个家教,也没太拿自己当回事,自己爸爸当了一辈子老师,过年三五不时来个学生拜年,她不觉得怎么样,可突然之间有学生上门给自己拜年,还真觉得满腔的喜悦和安慰。 刘悦和杜恩恩是家里司机开车送来的,大包小裹拎了好多礼物,宁朴见女儿的学生上门十分高兴,就是李仲文也觉得女儿为人师表是女承父业,值得骄傲的事情,宁朴忙忙碌碌的洗了大盘子水果,准备了干果和糖,见到了刘悦和杜恩恩,水灵灵的两个小姑娘,她见了十分喜欢,拉着俩个孩子满脸是笑。 ☆、第 34 章 李丹笑嘻嘻的说:“我妈就这样,你们别被吓着了啊!”宁朴白了他一眼:“去,我这是喜欢这俩孩子呢!”“妈,你亏了没儿子不然是不是就想给俩孩子留下当儿媳妇了?”一群人都笑了起来。刘悦虽然年龄小,人情世故却比杜恩恩懂的多,家里往来的人也都夸她漂亮可爱,但真心和敷衍还是看到出来的,李老师的妈妈是真喜欢她,她也觉得高兴,笑道:“李奶奶,我妈说了,让我好好看看李老师这么漂亮的人,她妈妈也一定是个美人,我今天一看果然,李奶奶又漂亮又年轻还非常有气质!” 宁朴听了眼睛都乐弯了,心里美滋滋的,李妙给刘悦和杜恩恩一人一块糖,笑道:“妈,你可别被这小丫头忽悠了,她那张小嘴相当会说了,杜恩恩总被她忽悠!”杜恩恩点点头笑道:“是啊,我们同学都说刘悦将来最应该干的事业就是传销,因为她特别适合!”李丹一听饶有兴致的问:“杜恩恩你被她忽悠了什么去?”杜恩恩终于盼来了一位可以倾诉的对象,忙说:“就前几天啊,她跟我说过年在屋子上装满笑闪灯特别漂亮,像什么闪亮的圣诞树,我就让我妈装上了,结果过了年我才发现他们家根本就没装,我问她,她说我看你家的就行了,我们家吧交不起电费!”一屋子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个刘悦分明就是逗人家杜恩恩玩嘛!刘悦也笑:“行了,这事你反过来调过去凡是认识的你就告一遍状,我被我妈骂了半天,还请你吃了三顿肯德基三顿必胜客,你们家的电费也差不多了吧?” 宁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指着刘悦:“你这个鬼丫头!怎么这么奸啊?” 年初五是破五,家家都吃饺子,李丹嫌一个肉丸的腻吵着要吃香菜馅的饺子,李妙爱吃青椒馅的,宁朴买了一斤香菜,两斤青椒,娘三个在厨房忙活着包饺子,李仲文被分派捣蒜,买饮料,煮饺子的工作。 李妙不会擀皮,负责包饺子,手把利落,包的饺子个个小巧玲珑,她一边包一边跟宁朴商量:“妈,泰山路那边的动迁通知已经贴出来了,政府的规划建设计划也登出来了,我想着跟你商量商量,让大爷给找找人,咱家那三套房子补点钱咱都换成门市房,你看行不行?”宁朴想了想:“都换成门市房?挺多人都不看好那里啊,说地点偏,做买卖就是个赔,咱要都是民居还能租出去,要都换成门市房租不出去咋整啊?”“妈,政府砸进去两个亿建设那一片,必然得想办法让那里火起来,这个是市长的责任,你就不用费心了,那一带规划了四个小区,还有公园和商业街,将来还会建大型超市,那的房子将来就是寸土寸金,换成门市房租出去比民房的租金可高多了,一年十几万呢!”宁朴一听这话有些动心,自己这个女儿原本不理这些事情的,这一年来不知道怎么了,上了大学突然开窍了,关心齐自己家的经济收入来了,还是个有福的,不仅自己挣钱还总想办法让家里多些财源,李妙又说:“妈,你再想想,咱虽然有了这些字画,可以卖了换钱,可冷不丁一下子有钱了太惹眼了,亲戚如果问咱怎么说啊?如果咱们说是租房子的钱,一年十几万,不多也不少,你和我爸花的舒舒服服心安理得,还不惹眼……”,李丹接口说:“妈,妙妙说的有道理啊,咱家要突然间暴富了,别人不说,二大爷一家就得上门借,我二娘那张嘴,不用多长时间咱全市就都得知道了,咱有钱也得让人知道来钱的道啊!”宁朴点点头:“行,妙妙,这个主意好,我跟你爸商量商量,明天就找你大爷说去,争取十五之前把这事定下来。” 宁朴一向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找了李仲昆说了这个事,又征询了李妙的意见,因为家李的钱实在不凑手,让李仲文联系了程远山将蒋南沙的那幅画卖了,程远山十分高兴,拎着五十万现金就给李家送来了,吓得李家人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赶忙把钱存进了银行。李妙跟妈妈商量宁哲家的补差款也由自己家出,当帮帮二姨了,宁朴叹了口气,看着妹妹的环境自己也觉得不是心思,难得女儿这么想着二姨,自然答应了。 泰山路的拆迁工作轰轰烈烈,李家托了人很快就跟拆迁方签下了协议,四套房子补差款一共十二万七,宁朴多了个心眼,签协议的时候要求房照改成雷蕾的名字,雷大强虽然不太乐意,可毕竟人家老李家出钱给自己女儿买房子,怎么说也是自己占便宜,就答应了。李妙感慨啊,真便宜啊,十年后的房价跟现在一比,简直就是燕窝跟大白菜的区别啊! 雷家的房子拆了,雷大强家父母跟大哥一家挤在四十多平的房子里,根本就没有富裕的房间给他们住,宁朴托黄大妈在文林老区给他们租了两室一厅,一个月五百块钱。雷蕾因为离着李妙近,住的又是楼房很高兴,只有雷大强嘀嘀咕咕:“好好的民房不要非要什么门市房,将来人家都回迁,咱们住哪里啊?”雷蕾瞪了她爸一眼:“爸,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民房民房,租出去一个月五百,门市房租出去一个月两千,中间差一千五呢,咱们攒几年就能再买个房子,这是借鸡生蛋,你懂不懂?”雷大强跟媳妇虽然浑,对女儿却疼爱的如珠如宝,要不然也不能把雷蕾惯得一副爆仗脾气。听女儿损了自己也不反驳笑嘻嘻的说:“看看我闺女,越来越精明了!”与李家过年的热闹相比,叶践行家的新年一如既往的沉闷,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打发了,叶践行的父亲叶震是某军区司令员,过年的惯例是必须下部队和战士一起,所以年夜饭都没在家吃,下午吃完饭就上车走人,老爷子叶琛和老伴在北京和女儿住,也不回来,一家就米菲菲领着叶灼也践行在家,叶践行是基本不说话,叶灼是懒懒的,偌大的将军楼里寂静无声,跟外面传进来的鞭炮声相比,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第 35 章 米菲菲无聊的抱着个抱枕倚在沙发上,跟一双儿女看春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你看我这记性,那个践行啊,你小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女朋友你去见了没有?觉得怎么样了?行不行啊?人家那边还等信呢!”叶践行皱皱眉,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就记不起来那个女人的面目了,淡淡的回道:“没印象,你就告诉小姨我没看中,谢谢她费心了!”叶灼八卦的来了兴致:“哥,你见了,什么样个人啊?”“没印象!”米菲菲头疼的看着儿子,都三十了,看过的女孩没有五十也差不离了,可就是一个都没看中,加上他一年有一多半的时间不在家,就是想抓着他处女朋友都没办法,她就纳闷了,这孩子这冷漠沉闷的性格到底像谁?自己老公虽然方正严肃了一些,可也没这么古怪啊?老爷子?那霹雷闪电的性格跟儿子是一点都不沾边啊!哎?????? “儿子,你都三十了,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啊?我同龄的朋友们,孙子都会打酱油了,你上上心行不行?妈还想着退休了给你带孩子,可你这样啊我看我还是别着急退休了,不然在家没事呆着怪无聊的!” 叶灼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好奇的看看哥哥:“哥,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要不你说说,我在学校给你找一个?” 叶践行眉心一跳,心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李妙,想起她弹吉他超然世外的温柔,想起第二次见她在小树林里把那个富家子挤兑的面红耳赤的样子,心里就有了些死水微澜的涟漪,那个女孩,如果一定要找个女人共度余生,他希望,是她! 米菲菲看儿子无动于衷的样子就来气,听了女儿的话不由翻了个白眼:“你哥哥几年都三十了,找你们同学还得等两年,算了吧,不过你那个同学,那个叫李妙的女孩,我倒是挺喜欢的,长的漂亮,聪明不说,家教也好,知书达理的,可惜啊,有男朋友了,不然配你哥哥正好!” 叶践行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有些闷,起身说了句:“我回房间了!”娘俩个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子,也没在意。 叶践行在窗前抽烟,窗外是一片浓重深沉的夜色,偶尔有烟花炸开,小孩子就跟着尖叫喧闹,军区大院里的孩子少,这里的过年气氛一向冷清,让人没来由的觉得忧郁和寂寞。他看着远处的夜空,轻轻的吐出一个烟圈,烟圈慢慢的扭曲,飘渺,随后消散。 过完年没多久,李妙就开学了,一群姐妹重新聚在一起,各自拿出家里带来的酱菜、肉肠、鸡爪子等家中特产,嘻嘻哈哈的凑在一起谈天说地,李妙拿来的是李丹做的叉烧肉,李丹跟同事新学的作品,肉颜色深红,甜咸适中,柔韧有嚼头,唐枫和叶灼爱不释手,顾敏之的泡菜也很受欢迎,李妙一个劲的问是怎么做的,顾敏之笑嘻嘻的说:“我妈做的,好像是跟我们邻居的朝鲜大娘学的,回头我给你问问,抄个方子给你,不过咱们这面好像没有这么正宗的辣酱,你现在怎么对做饭这么有兴致了?”李妙笑笑:“我最近被我姐传染的,我未来姐夫吧特别爱吃,是一饕客,我姐投其所好,成天上网查各地风味,没事就拿我们做实验,成功了就做给我未来姐夫吃,我姐男朋友那叫一个幸福,我看了都嫉妒!”顾敏之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哇,你姐好棒啊!人家书上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你姐一定把她男朋友抓得牢牢的!”叶灼也跟着感慨:“嗯,你姐真行,一定特爱你姐夫,哎,唐枫你跟人李丹姐学学,你们家左岸见过你下厨吗?”唐枫白了他一眼:“切,本小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哪天给你们露一手,震掉你们下巴!”一屋子人全都哈哈大笑,唐枫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刚上大学的时候寝室里几个姑娘偷着煮面,唐大小姐拿着面条直接扔进冷水里,成为寝室最经典的笑话,时不时就被拎出来说说,唐枫也不以为意,说大不了将来找个会做饭的男人! 路笑笑最爱啃鸡爪,拎着一根麻辣鸡爪啃得有滋有味,旁边的董媖笑着拿出自己家炒得榨菜丁和香辣牛肉酱,李妙一见就扑上去了,“媖媖姐姐我等了你一个假期就为了等这个牛肉酱啊!我太爱你了!今天中午我就食堂买个馒头就行了!”叶灼也跟着跑过来:“哇,牛肉酱啊,太好了,董媖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做法我跟我妈说了,可她做的吧就不好吃,没你妈做的好吃!”董媖笑笑:“你愿意吃就多吃点吧,我妈反正年年都做挺多的,我这次回来带了两瓶子呢!”董媖家住县城,父母都是老师,家庭只是小康,为人也一向朴实低调内敛,是个相对比较稳重的姑娘。 路笑笑找了个机会偷偷跟李妙说起了丁翰,据说上次被李妙拒绝后,丁翰消沉了一段时间,最近又开始活跃了,找了个女朋友,就是对面寝室的排骨美人——苏秀凝。她告诉李妙如果碰见两人在一起不用太惊讶。李妙愣了一下,苏秀凝?怎么会,前世的时候丁翰抛弃自己找得是另外一个系的女孩叫凌波,难道因为自己的改变,苏秀凝的命运也改变了?算了,自己再担忧也没用,如果自己告诉苏秀凝丁翰是个花花公子,她八成还会以为自己是嫉妒搞破坏呢,本来就看自己不顺眼,自己何必送上门去找不自在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 ☆、第 36 章 新学期开始了,李妙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生活,上课、复习、当家教,六月份就要开始英语六级的考试了,李妙现在是分秒必争,没有课就一头扎进自习室,连累的唐枫和叶灼也万般无奈的跟着准备考试,唐枫郁闷的说:“妙妙,你这么拼命干嘛啊?你的成绩上学期是咱们系的前五名,考个英语六级哪用得着这么玩命啊?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我才是该努力的那个呢,哎,愁死了,能不能过啊?”叶灼报的是四级,所以没那么大的压力,笑嘻嘻的看着一脸郁闷的唐枫:“亲爱的小枫,努力吧,奋斗吧,你们家左大帅哥还等着你和他比翼□□呢!”唐枫没好气的说:“你拉倒吧,还比翼□□呢,他今年就毕业,他妈的意思可能想让他去法国,怎么办啊?我再飞,飞去法国也费劲啊!”“那怎么办?总不能一毕业就唱梁祝吧?”李妙皱皱眉看看她:“左岸妈妈不能帮帮忙吗?你家条件不错,她只要帮你找个对口的学校递个邀请函就行了!”唐枫苦笑:“左岸他妈根本就不同意他在国内找女朋友,一心想让他找个法国美女,说法国女人浪漫懂生活!”李妙撇撇嘴:“法国女人浪漫懂生活?什么观点啊?法国女人跟中国男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好不好?你看哪个中国男人喜欢自己媳妇婚前情人无数?法国女人认为男人把家里最后一点钱拿去买玫瑰送给自己是正常的,中国男人是绝对不会干这么缺心眼的事,左岸他妈是怎么想的啊?” 唐枫耸耸肩,苦涩的一笑:“谁知道呢?左岸出国是必然的,我们的分开也是必然的,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的顾好自己的前程,我总不能为了他放弃一切吧?妙妙,叶灼,这个假期我们在一起就呆了两天,我是故意不想见他,既然分离是必然的结局,我只能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疼,不那么在意”。 一时间,三个女孩都沉默了,不管彼此有多么相爱,未来的变数都是自己无法掌控的。李妙想起齐浩然,心里有一丝细细的不安,这次回来他变了很多,李妙知道从学校走上社会改变是必然的,可是她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弥漫在了两个人中间,齐浩然临走的时候跟她说:“妙妙,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一个富有幸福的女人,让你可以一掷千金。”李妙摇摇头:“我并不在意这些,你知道的!”齐浩然摸摸她的头发,笑道:“你还没有走出校园,你是个女孩子,所以社会对你们来说是宽容的,但是男人不一样,社会要求男人必须成功才能被人看到起,什么事成功?怎么体现你的成功?金钱,你有了钱你就成功了!金钱是男人的脊梁,没有金钱,男人就永远都像一个软体动物,一辈子挺不起脊梁来!”李妙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无言,这话是有道理,可怎么听着让人觉得那么冷酷,那么寒意彻骨呢? 我们谁也不知道未来将会怎样?所以只能抓住现在,而这个现在却也让我们觉得烟锁雾横,一颗玲珑心竟然也无处安放,只有战战兢兢,愀然等待,等待宿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清晰的答案! 四月份来临的时候,整个城市都换上了绿色的新装,春意盎然,校园里的樱花开的浓艳明丽,李妙揉着僵硬的脖子慢慢的走在校园里,旁边是叽叽喳喳心情极好的叶灼,难得天气和暖春光明媚,她被叶灼以不可辜负大好春光为名拽出教室。 叶灼笑道:“怎么样?今儿天多好啊?再在教室待下去,我怕你会发霉变质的!”李妙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草木的清香,觉得浑身都放松下来,点点头道:“是啊,今天天气真好,亏了你把我拽出来,我也觉得自己快变质了,亲爱的,还是你好啊,那个唐枫,有异性没人性,跟他们家左岸出去放风筝也不说带着咱俩,太不够意思了,等她回来咱俩敲诈她一顿好的啊!”叶灼举手赞同:“同感,同感,这个家伙最不够意思了,前段时间还跟咱们玩伤感,现在就跑出去跟人家感受春光去了,什么人啊?必须敲诈她,我想吃林兴路那家的麻辣烫了,用大骨汤熬的,哎呦那个香啊!想想都流口水,你呢?”“我么,我想吃他家的麻辣面,上面放雪菜肉丝的那个,还有他家的炸臭豆腐???????” 远远的迎面走过来一对情侣,两人开始没在意走进了才发现是丁翰和对面寝室的苏秀凝,苏秀凝是个小巧玲珑的美人,有着酷似周迅的尖下颌,一双杏眼,看见李妙就飞出两把刀子,丁翰看见李妙也是一愣,脸上略显尴尬,苏秀凝故意亲密的搂着丁翰的腰,示威似的扬着下颌冷冷的冲着李妙“哼”了一声。李妙也没在意,笑着点点头,匆匆跟俩人擦肩而过。 晚上左岸理所当然的被女友的闺蜜敲诈了一顿,左岸的好哥们周松也赶来凑热闹,周松上大一的时候就看中了叶灼,被拒绝后找了师范学院的女朋友,听说处得不太好。左岸理所当然的把周松安排在了叶灼旁边,李妙和唐枫对视了一下,明白有人贼心不死,李妙心里好笑,看看周松,虽然没有左岸的俊秀倜傥,倒也英气勃勃,毕竟青春飞扬,虽然满脸青春痘痕迹,看上去也还顺眼,可惜再顺眼也没用,叶灼这样的姑娘,跟谁结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估计是内定的,就算周松真的意外中奖摘下这朵花,祖宗八倍也得调查的一清二楚,有个作奸犯科的,或者有什么不清楚的海外关系那是绝对不行的! ☆、第 37 章 更奇妙的是有一次三个女孩聊天,唐枫问起叶灼恋爱经历,预备找个什么样的?叶灼长叹一声,跟她们说起她的惨痛经历,叶灼自小长的就跟个洋娃娃似的,谁见了喜欢,加上个性温柔,男生女生都愿意跟她相处,上初中的时候就有男生给她写情书,递纸条,还有的送些小零食什么的,少女怀春,有人追求谁不高兴啊?可惜老师的眼睛是雪亮的,揉不得半点沙子,家长会后叶灼被老妈训的很惨,只好偃旗息鼓,老实的等待中考,上了高中以为可以放松了,一个学校闻名的帅哥追求叶灼,男生家里有钱,有貌,长的酷似谢霆锋,虽然学习不咋地,可身后小弟多啊,一走出也很有气派的,叶灼也有了点心动,美少女的春心刚刚发了点芽,她那特种部队特训的老哥正巧回家探亲,一时心血来潮去学校接妹妹,竟然看见一个打扮入时的跟小流氓似的男生搂着妹妹的肩膀,叶队长立时眼睛冒火,低低的咳嗽一声,叶灼吓了一跳,帅哥少爷哪里把这个晒的黝黑,看上去土了吧唧的人看在眼里,以为是跟自己竞争的呢,一挥手,示意小弟们上前打发了他,叶队长挥手踢腿,三分钟不到,七个男生全趴在地上了,少爷吓得脸都变色了,撒腿就跑,从此叶灼身边就清净了。整个高中没有人不知道叶灼有位大侠哥哥的,不想自杀的男孩请远离叶灼。 上了大学后后,家里倒是不再反对她处男朋友了,可叶灼被高中的那一幕烙下心里阴影了,决定一定要找一个能跟自己哥哥身手不相上下的男朋友。李妙听完后沉默了一会,问:“你们家不介意你去少林寺找男朋友吗?” 所以李妙和唐枫看着周松大献殷勤相对而笑,看着叶大小姐大大咧咧的埋头苦吃,深为周松掬一把同情的泪啊! 吃晚饭几个人又特意逛了一圈夜市,买了些小芒果、花生、瓜子等零食回寝室。一进走廊就看见寝室门口聚了一群人,好像有人在吵架,几个人连忙跑过去,一看,居然是路笑笑和苏秀凝正跟斗鸡似的在吵架。 “我告诉你路笑笑,不要以为你家里有钱你就了不起了,我苏秀凝不惧你,你少在背后捅咕,你以为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啊?” “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 “是不是你跟丁翰说我跟李妙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啊?说我前后处过好几个男朋友?” “谁说的 啊?苏秀凝,丁翰跟我是发小,还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你们俩好了就好了,不好就不好,没事把我搅里面干嘛啊?他追李妙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全校谁不知道啊?人李妙不干,你非得死活追着丁翰,他跟你在一起了,你们俩吵架斗嘴,没事讲究我干嘛啊?说你坏话我能得什么好处啊是怎么的?”李妙一听,和着是丁翰跟苏秀凝吵架了,苏秀凝没地方出气,居然找碴跟路笑笑干上了,她觉得有些尴尬,往后退了一步,唐枫知道李妙是怕尴尬,赶忙过去和顾敏之一起拉着路笑笑,说:“行了,行了,笑笑,都是邻居干嘛啊这是,走走回去,我们买了好吃的,咱回去,别一会再把老师招来……”旁边寝室的人也劝苏秀凝算了,可苏秀凝一眼看见了李妙,就觉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子又上来了,中午碰见李妙后,丁翰就显得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她气的跟丁翰大吵了一架,她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她就得是退而求其次的那个?她李妙哪比自己强了?本来是她先看中丁翰的,可不知怎么他就死活看上了李妙,大张旗鼓弄得全校都知道了,现在虽然跟自己在一起,可也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想想就觉得生气。苏秀凝推开旁边的人,冲着李妙说:“李妙,我告诉你,丁翰现在是我的,你不用想了,想也没用!” 李妙真是莫名其妙,自己想什么了?叶灼气乐了:“我说苏秀凝,你怎么这样?李妙怎么了?你要那么紧张丁翰,明天给他脖子上挂个牌子,上面标明归你所有,任何人等不得觊觎!”这一说周围人都哄堂大笑,苏秀凝气的小脸煞白,一扭头回了寝室。 李妙摸摸鼻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真是倒霉啊! 进了寝室,顾敏之和唐枫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路笑笑,路笑笑气的不得了,拿出手机就给丁翰拨过去了,也不等对方说话,冲着电话就喊:“丁翰,你以后能不能不招惹我同学,你处个女朋友,我跟着挨骂,凭什么啊?你以后离我远点,你那个苏秀凝,你自己管好了,别没事放出来咬人!”电话里传来丁翰无奈的声音,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说了半天,路笑笑才放下电话,息了火。 周末李妙意外的接到了二姨的电话,宁哲在电话里要李妙来家里一趟,李妙心里觉得不安,连忙跑到二姨家,宁哲家租的这套房子离宁朴家不远就隔着三栋楼,五分钟就能走到。 宁哲一见到李妙就抹眼泪,李妙急忙问怎么了?宁哲说:“最近总有个男的来找雷蕾,好像是原来总跟雷蕾一起玩的,本来雷蕾对工作十分上心,这几天又开始下班就跟着出去玩,半夜才回来,妙妙啊,我害怕啊,怕这孩子又跟原来似的,那,那二姨可彻底没什么指望了,妙妙啊,雷蕾最听你的话,你劝劝她吧!……” 李妙一听,心里就觉得气血翻涌,这个雷蕾,难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她劝了二姨几句,决定回家先琢磨琢磨。 第二天一下课,她就去了雷蕾工作的地方,正好是下班时间,远远的就看见雷蕾兴高采烈的拎着包走向一个穿黑色上衣的男孩子,李妙就直接冲着他们走过去,雷蕾一见李妙,本能瑟缩了一下,忙把男孩子拉着她的手甩开了,男孩抬头一看,一个高挑靓丽的美女站在面前,轻挑的笑了:“嗨,美女!”李妙一皱眉,雷蕾赶忙说:“这是我表姐,姐,这个是我男朋友周浩。”李妙不动声色的笑笑:“你好,我叫李妙,我路过这,正想找雷蕾吃顿饭呢,正好碰见你,那就一起吧!” ☆、第 38 章 周浩当然求之不得,他本来就是个爱色的,从来不知道雷蕾有这么个漂亮的表姐,而且看起来气质打扮不俗,能结交一下当然是好事了!如果万一是个有钱的美女,那就赚了! 一叠声的说好,雷蕾无奈只好跟着俩人一起找了一间西餐厅坐下。李妙让俩人点菜,周浩因为初次见面想表现自己的风度,一个劲的说自己请客,李妙笑道:“怎么能让你请客呢?我是个当姐姐的,第一次见妹妹的男朋友,让你们请客算怎么回事啊?对了,周浩是做什么工作的?”周浩脸一红,他就是个无业游民,父母离异,母亲找了个有钱的老头子,一个月给他一千块钱生活费,他就拿着钱在社会上乱晃。“我,那个,正在找工作,我家里人要给我安排进公安局。”李妙笑笑,让两人点菜,冷眼看这周浩年纪不大,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看上去斯文俊秀,可一双眼睛贼兮兮的,说话油腔滑调,李妙看着就觉得这人人品不好。 李妙选的这家西餐厅是叶灼和唐枫推荐过的,俄式风味,据说罐虾和牛扒做的都极为地道,餐厅布置优雅,中间的小舞台上一个穿白色晚礼服的女孩在弹钢琴。周浩不过是社会小混混,一起玩乐的朋友也跟他相似,何曾到过这么高档华美的地方,言谈间不自觉的就有些发怯。李妙和两人边谈边吃,西餐是最讲究礼仪的,也是最能看出教养来的,雷蕾和周浩都吃的很拘谨,几乎是看着李妙怎么拿刀叉,就跟着怎么做。李妙问周浩:“你跟雷蕾认识多久了?”“我们认识一年多了。”“认识这么久?你们处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雷蕾,你不够意思啊,怎么都不告诉我呢?”雷蕾有些不好意思:“姐,我们认识挺长时间了,后来我不是上班了吗,就一直没什么联系,上个月他逛街正好遇见我了,我们才又联系上的,他,那个跟我提出来处朋友,我们就在一起了!”李妙恍然,看来周浩是一时兴起跟雷蕾处起了朋友,也可能是觉得雷蕾现在上班,能挣钱了,气质也不同以往了。 又跟周浩聊了一会,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人不见得有多坏,可是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喜欢不劳而获,如果雷蕾跟了他,可以想见到那将又是一个二姨。 李妙不动声色,心里暗下决心,决不能让雷蕾走二姨的老路。她仍然,满面春风的跟两个人聊天,雷蕾去卫生间的功夫,李妙故作慵懒的往后靠了靠,上半身微斜倚在椅子上,因为喝了点红酒,白净的脸上泛了微微的红晕,似桃花带露,娇媚羸弱。周浩只觉得血气上涌,心跳加快,心里暗忖,以前还觉得雷蕾好看,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美女,大学生,气质好,家世也好,自己要把她追到手,自己那些哥们的下巴不得掉到地上?谁不得高看自己一眼? 周浩凑上前,笑嘻嘻的说:“姐,以前真不知道雷蕾又你这么漂亮的姐姐,今天看到你,我才知道美女是什么样的。” 李妙睨了他一眼,娇媚的笑:“哦?看你年岁不大还挺会说话的啊?雷蕾就是让你这么哄到手的吧?” 周浩看她这样,欣喜的心都痒了起来:“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心觉得你漂亮的!” 李妙心下大怒,这什么男人?女朋友上厕所的功夫就来调戏大姨子?雷蕾要真被他骗了去,恐怕就是自己前世的下场,她心中大怒,面上还要仍旧笑嘻嘻的,指甲都嵌入手掌了。 叶践行猎鹰似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那张餐桌,从李妙三人一进餐厅他就看到了她,他是因为招待几个讲求情调的战友来这里吃饭的,没想到,正好碰到了李妙,他心里激动,却找不到什么借口前去,毕竟他对她而言只是同学的哥哥而已。同桌的战友基本都是特种兵出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自然都发现万年冰山的队长同志居然在注意一个美女,几个人有心想逗逗他,又怕队长脸皮薄,再坏了他的好事,所以肚子揣着笑还要装作不知情,你来我往眼神在桌面嗖嗖的飞舞,搁在平时,叶践行早就发觉了,可今天,李妙在眼睛里,他就基本丧失了其他能力。 李妙现在心下飞转,只想这怎么能揭穿周浩的色狼面目,倒真没留意其他,三个人吃晚饭李妙要回家,周浩怎么能放过这大献殷勤的好机会?连忙说天不早了,一定要送送李妙,李妙心里烦躁,让到家里楼下的小花园就止步了,说自己要走走让周浩先送雷蕾回去。看着俩人的背影,李妙气的一脚踢在栏杆上,骂道:“什么东西!” 叶践行看见李妙三人起身,心里觉得空空的,顿时没精打采起来,几个战友善解人意,立马纷纷找出借口,这个说女朋友紧急召见,那个说刚想起来家里有事,还有一个更妙说刚想起来家里安排了相亲不回去容易被老妈砍,反正几个人一哄而散,叶践行马上明白自己那点小心事都被战友看出来了,也顾不上计较那么多,面子问题以后再说,先追上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叶践行跟着李妙一行人走到小区外,远远的看见李妙愤愤然的踢栏杆,他很想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想到自己和李妙毕竟不是很熟,贸然上前不太好,只好远远的看着李妙在原地转圈,似乎烦恼什么事,一会,那个刚刚分开的男孩又转了回来。 李妙郁闷的想着怎么能劝雷蕾跟周浩分开,没想到周浩送了雷蕾到楼下就转回身,看见李妙还没回家,心里大喜,以为李妙是在等自己,急忙凑上前,嬉皮笑脸的道:“姐,刚才忘了要你电话号码了,我有个朋友的弟弟明年要高考,正想找个大学生给补课呢,姐能给帮帮忙不?”李妙强压下心里的恶心,微微一笑:“哦,可以,你手机号多少,我给你打过去。”周浩喜不自禁,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李妙打发他走人,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下,转身上楼了。 ☆、第 39 章 过了一会她收拾了一下就去了雷蕾家,雷蕾看表姐脸色不太好,知道她对周浩不满意,喏喏的道:“姐,我知道你觉得周浩不好,他跟你们这样的文化人一比就是个小痞子,其实他人不坏,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俩人都再婚了,谁都不管他,他其实也挺苦的,他对我还挺好的!”李妙看看雷蕾,叹了口气,道:“蕾蕾,你妈妈当初为什么学都不上了死活非要嫁给你爸?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妈觉得你爸有男子气概,在学校里无人能敌,家境不好,又有几分可怜,你妈就把自己这一生都搭进去了,婚姻跟你想象中的爱情不一样,中国人讲求门当户对,很多人以为是封建观念,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门户相当,才有共同的社会地位和追求,你觉得他可怜,可你想过没有,他有什么本事养家?有什么本事糊口?他的家境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他根本就没什么责任心,对这样一个人,你如果真的托付终身,你的下场会比你妈妈还惨!”雷蕾咬咬嘴唇,低下头,半天无言,李妙的话很重,字字句句敲在她心上,雷蕾其实骨子里是个挺要强的人,周浩什么样,她也明白,可少女心性,总是不肯把自己钟爱的人想得太坏,心里犹豫,想断,有十分不舍。李妙见雷蕾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知道此时两人正蜜里调油的时候,真让她立刻分手她不一定舍得,也不宜强求,也是又说了几句就走了。叶践行看着李妙回家,心里觉得闷闷的,转身回家了,晚上原来的战友约他去酒吧喝酒,他正好心烦,就去了。两个战友都是原来的手下,一个叫韩斌亭,一个叫王循,两人现在都专业进了公安局。韩斌亭看见叶践行十分高兴:“队长,约你十次你能出来一次就不错了,我们俩都以为你肯定又不出来呢,来来来,先走一个,我这次面子大了,回头跟大饼他们吹一下去!”叶践行笑笑,痛快的端起杯子干了一杯,当兵的基本都能喝,而且酒量都好,三五个聚在一起说事也是酒杯开局,王循心细,看叶践行的脸色不好,问:“队长,心情不好?咋的了?”叶践行挥挥手:“没事。”王循其实刚跟下午跟叶践行喝酒的战友通过电话,知道队长为情所困,居然追着一个漂亮姑娘走了,这个新闻已经迅速的在战友中传开了,队长发春了,实在是海啸级的新闻啊,王循在部队里是叶践行的副手,两个人关系很好,听见这个消息当然不能放过,笑道:“行了,骡子和大海都跟我们说了,交代吧,谁家姑娘让你叶大队长瞧上了?她要不同意,咱们一群人就去给你抢来!”叶践行黝黑的脸泛出了一丝红晕,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别听他们俩瞎说,没影的事!”韩斌亭笑道:“不说是不是,循哥,咱俩今天把他灌倒,等他五迷三道的时候再逼供,就不信问不出句实话来!”王循知道叶践行是个闷葫芦,他要是不想说,你是拿铁棍都敲不开他的嘴,估计这姑娘还没到手,这个时候逼供估计也逼不出什么来,拿起酒杯道:“来,咱先喝着,把叶队灌倒了咱俩这点量恐怕够呛啊,不行再叫几个人来吧!哈哈……”几个人推杯换盏喝的正好,门口进来五六个头发焗的五颜六色的男青年,十分熟悉的跟酒保打招呼,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叶践行眼奸一眼看见了其中的周浩,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王循顺着叶践行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群火鸡样的男孩,笑道:“怎么,你认识啊?那伙小子啊,都是些混混。”叶践行回头问:“你认识?”王循笑道:“我刚转业在这当了一段时间的片警,那几个都在我手上过了几次了,原先是打群架,被我收拾过几次,我到局里了吧,这几个也跟着进步了,那个穿黑色t恤,脑袋染成红色的那个,叫大头,真名叫程南,才20岁吧,他四岁他妈就跟人跑了,他爸就没事给他换妈,据说都换了十多个了,没一个对他好的,他就成混混了,现在跟着卖yaotou丸的东城混,那个看着白净的那个叫周浩,外号叫水耗子,跟大头打小就要好,现在也在一起混呢,这水耗子是他们中最有心眼的一个,专门靠女人吃饭,是个小白脸,有时候也在网上泡些小姑娘出来卖yin,去年有个小姑娘被他骗了,从家里偷出来一万多给他了,还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卖身养活他,她家里人报警找她,她还不回去,说就爱周浩,为了他什么都舍得,她妈当时就气晕过去了,那孩子才十七岁呢,我们局的女警气的都要揍她!”叶践行的眼睛眯了起来,王循立刻警觉了起来,叶队长有个十分不好的习惯,发怒前眼睛就眯起来,细长的眼睛寒光闪烁,有几分嗜血的味道。“怎么了?这群小子哪个碍着你眼了?”韩斌亭性子直,干脆的挽挽袖子:“队长,你看谁不顺眼,我把他拎过来?”叶践行摇摇头,盯着昏暗灯光下那几个小子,心里盘算,这个周浩如果是这么个人,李妙会不会吃亏?他跟李妙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如果插手,会不会被认为是多管闲事?他看见周浩跟一个穿白色t恤的男孩走了出去,就冲王循点了下头,王循默契的一笑,示意韩斌亭盯着剩下的几个人,心里转念,叶践行是国安局的啊,这几个人都是些小混混,不至于上升到间谍的高度吧?那他手下可真出人才啊!周浩今天心情极好,跟外号土豆的男孩勾肩搭背出来放水,土豆因为长得黑丑,一直没有女孩愿意跟他,对在女孩堆如鱼得水的周浩就十分羡慕,总要周浩给他介绍一个。 ☆、第 40 章 “浩哥,你今天心情超好啊,怎么的,又淘到谁家的妞了?正点不?” 周浩得意洋洋的笑道:“前段时间吧,我泡了个以前认识的妞,长的还行,可今天她介绍我认识了她表姐,我靠,真他妈漂亮啊,还是个大学生,那气质,那身材,跟电影明星似的,我见过的女人不少了吧,还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妈的,老子怎么也得把她弄到手,跟她睡一宿,这辈子才不枉活了!” 土豆羡慕的看着他,一脸向往:“真那么漂亮?啥时候让我们大伙见见啊!还是个大学生?浩哥你行吗?人家那层次!” 周浩不以为然:“切,大学生怎么了?就大学生才好骗呢,读书都读傻了,我已经要到她电话了,哪天约出来哄她玩玩,嘿嘿,不行上大头那里要点药,就不信到不了手,只要我上了她,以后她就得听我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勾肩搭背的出去了,背后的厕所门打开,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站在黑暗中,亮的吓人的眼睛闪烁这野兽般凶残的光芒,仿佛看见猎物的猛兽。 李妙这几天总觉得心情抑郁,唐枫看出来问她什么事?李妙就把雷蕾的事情告诉了唐枫,唐枫笑道:“你啊,总是太追求完美,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你表妹也不小了,都二十了吧,什么不明白?还用得着你这么操心?那男生也许就是流气了一些,也许人不坏呢?退一万步说,就是他真的不是个好东西,你也得慢慢劝她,她现在正在热恋当中,你冷不丁说了,她不会听的,说不定还觉得你势力,多管闲事呢!” 李妙沮丧的用手撑着下巴,叹息着:“我也知道,现在的孩子爸妈都说不了,何况咱们?我妈那时候不喜欢齐浩然我也觉得我妈势力,其实现在想想老人图什么?不也就是图着让我以后能幸福的过日子?可好歹齐浩然是咱同学,人品端正,学历能力都好,在社会上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不说出人头地指日可待吧,起码将来能养妻活儿啊?可那个周浩,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是个正经人,那双眼睛看人都是色迷迷的,第一次见面就明显的表现出对我的兴趣,简直就是个色狼嘛,这话我还没法跟雷蕾说,说了她心里肯定得结个疙瘩,哎,真烦人啊……” 正说着,电话突然响了,李妙一看,是雷蕾,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雷蕾?”电话那边传来雷蕾哭哭唧唧的声音:“姐”李妙吓了一跳:“怎么了?什么事啊?”雷蕾哭道:“姐,公安局刚才来电话说周浩被抓了……” 李妙打车赶到公安局门口,正看见雷蕾蜡黄这小脸,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李妙连忙上前问:“怎么回事?周浩犯什么事了?怎么被抓了?”雷蕾哭道:“不知道啊,公安局就是说让我来一趟,说他被抓了,让让我来一趟……” 李妙皱皱眉,镇定了一下情绪,拉着雷蕾道:“别哭了,先进去问问究竟再说。” 一个穿警服的三十多岁的女警察接待了她们,态度冰冷,眼神蔑视,基本上就没拿她们当好人:“姓名,保什么人?” 雷蕾怯怯的说:“我我叫雷蕾,我接到电话,说我我……”毕竟是小姑娘,第一次进公安局,感觉一向伶俐的口齿都纠结起来了,李妙叹口气,替她说:“你们公安局的一位同志打电话给她,说她男朋友被抓了,让她来一趟,具体是来干什么,这位同志没有说明,所以我们来看看,是让我们协助调查还是怎么的,对了,请问周浩犯了什么罪?” 女警察皱皱眉:“周浩?哦,知道了”她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变脸速度之快,让李妙和雷蕾都傻了。“你们等着,来先到这面的办公室来,那个王队,王队呢?”她一边张罗一边带着两人走向旁边一间办公室,沿途问旁边的警察找什么王队,一个警察指着里边的办公室说:“王队在那呢!”李妙和雷蕾被来来往往的人闪的眼花缭乱,刚到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坐定,一个二十多岁,英气勃勃的警察就闯了进来:“你就是雷蕾?”雷蕾怯怯的点头,对方的眼睛中没有蔑视,反倒全是好奇,打量了她一番,又上下打量了李妙一番,笑嘻嘻的,态度很友好,李妙和雷蕾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后一个年级稍长的警察走了进来,长脸,面色微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上去温文尔雅,旁边是那个女警官:“王队,这就是雷蕾,我可给你领来了,任务完成了!”王循上下打量了一下雷蕾,又看了一下李妙,心里有数了,看来战友们口内叶队长感兴趣的女孩应该是这个长身玉立,清丽脱俗的女孩,不错,队长眼光很毒啊,这女孩气质沉静高雅,遇事冷静,不卑不亢很有几分卓然不群之气,这样的女孩配得上叶践行。他们当兵的人都有一个毛病,彼此是在部队中情谊深厚的战友,在血和汗中建立起来的感情,就直觉的认为对方是最优秀的,何况叶践行是他们的头,那更是绝无仅有的男人,他想要的女人就应该是他的,基本上就没有其他人家女孩愿意与否的概念。李妙心里打鼓,这位王队长和先前那个警官看上去态度都很温和,可是这目光怎么总盯着自己看啊,她咽了口口水,清清嗓子,说:“王队长,请问是你让我表妹来的吗?周浩犯了什么罪?需要我表妹配合调查还是做什么?” ☆、第 41 章 王循轻轻一笑,示意韩斌亭来说明,韩斌亭性子爽直,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拿着一本卷宗,像模像样的问雷蕾:“你叫雷蕾?今年多大了?”“21”“你男朋友周浩,昨天因为贩卖yaotou丸被我们抓了,量不小啊,另外他一直在网上诱骗女孩子卖yin,这事你知道吗?”简直是一个雷直接劈过来啊,雷蕾脸色煞白,李妙都吓了一跳,这个周浩是什么人啊?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雷蕾有没有被他骗出去,转回头看着雷蕾,雷蕾当即明白姐姐的想法,马上摇摇头说:“我跟他处了不到一个月呢,我不知道这些事,以前认识也就是大家在一起吃个饭,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雷蕾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她以前虽然好跟一些狐朋狗友出去瞎混,穿着打扮也看上去野了点,但从来没有真正的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谈,却遇到了周浩这么个人渣,雷蕾现在又羞又恼,气的浑身直哆嗦。李妙拍拍她的肩膀,转头问韩斌亭:“请问警官,这些事跟我表妹都没什么关系吧?我表妹对他知道的不多,不知道你们想问些什么?”韩斌亭一扔卷宗,笑道:“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因为周浩手机里的女性特别多,很多都被他骗过,有被骗钱的有被骗色的,还有的被骗去卖yin的,我们必须把所有女孩都叫来问问,看看有没有被骗财骗色的?我说,雷小姐,你也不小了,找对象长点心也长点眼睛好不好?别看个小白脸就觉得是好人,就周浩这种人渣你也相信?小心被他骗去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雷蕾被气得一激灵,本来就是爆碳的脾气,见韩斌亭说话这么刻薄,当即怒火冲天的站了起来:“我就是没心没脑子也用不着你说啊,你是谁啊你?”李妙连忙拉住她:“雷蕾,好了,好了,认清楚他的真面目就好了,咱没吃亏还算发现的及时,好了,别哭了,警官也是好心啊???????” 韩斌亭还真没见过这么火爆的女孩,也火了:“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好不好?还不领情,跟周浩这么个东西混的有什么好前途,早晚都是来这报道???????” 王循赶忙按住他:“大斌子怎么说话呢这是,人家是个女孩子,刚刚知道这么个消息,心情不好是可以理解的,你怎么还跟人家吼?” 第7节 韩斌亭气嘟嘟的坐下了,李妙只好打圆场:“不好意思,我表妹年纪小,脾气倔,警官你别在意啊,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可以走了吗?”其实本来就没雷蕾什么事,这根本就是叶队长的要求,要他们俩出手把周浩抓了,还得让他现任女朋友来局里把周浩的真面目告诉她,俩人听了这要求当时都傻了,这种事情基本派出所出面就行了,卖几颗yaotou丸而已,骗几个小姑娘,那几个姑娘还哭着喊着说自己乐意,他们俩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主力啊,王循现在已经是副局长了,居然要出手管这种事?就是让人来交保释金,也是父母或妻子,哪里轮得着一个女朋友来啊?俩人琢磨来琢磨去想到战友们说叶队长发春的事情了,心里就有了数了,那个叫什么雷蕾的姑娘是不是叶队长看上了的姑娘啊?俩位身经百战的公安战士瞬间被八卦心理指使,就按叶队长的指使寻个理由把周浩抓进来来了,反正他的罪行多了,随便拎一个也够关几天的,再通知雷蕾来局里配合调查,一见到雷蕾和李妙,俩人就明白了,叶队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上人家表姐,就不忍心让小姨子被人骗了,看看,这假公济私的心理多么阴暗啊!国安局把咱叶队培养成什么人了?追个姑娘都要曲线救国了! 拉着魂不守舍的雷蕾从公安局出来,李妙直接把雷蕾拽进了一家简餐店里,给她要了一杯鲜橙汁:“好了,喝点冰橙汁冷静一下吧,好在公安局及时把他抓了,你还没有铸成大错,一切还来得及!”雷蕾擦干眼泪,苦笑了下:“姐,我是不是特别蠢?”李妙嗔道:“瞎说什么呢?谁年轻时没犯过错误,难道都是平平安安一路顺利的走过来的吗?只是,蕾蕾,有些错误有机会改正,你的人生就仍然是光明的,如果让错误持续下去,或者执拗的在这些错误中,你只会毁了自己。”就像前世的自己那样! 雷蕾深吸了口气:“我知道,姐,其实那天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放在心里了,当时我就想跟他分手,这几天也在琢磨这件事,就是一直下不定决心,你放心,我没事,蚊子给我叮个包,我总不能一辈子就跟这个包和蚊子过不去吧?细想想,我倒不是有多舍不得他这个人,只是舍不得自己的感情交托给这么一个人渣,我觉得特别丢脸而已!”李妙看雷蕾恢复了神采,长吁了口气,心道这雷蕾的康复能力可比自己强多了! 叶灼和唐枫听了这件事都觉得这位表妹太幸运了,拉着李妙逼她请吃了顿麻辣面庆祝,说是庆祝表妹躲过一劫,李妙一边吃一边抱怨:“我就纳闷了,我表妹躲过一劫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替你和她高兴啊!”高兴也是理由?李妙哀叹啊,自己交的这闺蜜完全具备了强盗无理搅三分的素质啊! 因为临近刘悦和杜恩恩的考期了,李妙的业余时间几乎被两个孩子包圆了,考期临近的焦躁让家长和孩子都处于极为情绪化的状态,为了缓解刘悦和杜恩恩的紧张,李妙绞尽脑汁,每天拎着俩姑娘在公园里溜达来溜达去的,她自己其实也马上要考英语六级了,所以每天不是看书就是跟着刘悦做卷子,前世记得的那道英语题是道作文题,她逼着俩孩子写好了背下来,有备无患吧,反正就算考得不是这道题,放在别的作文里也可以用用嘛! ☆、第 42 章 林净蕾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在家准备陪女儿考试,和杜妈妈每天研究给孩子做什么好吃的,李妙其实更希望家长不要那么重视,这样给孩子的压力更大,可是林家和杜家都是只有这么个掌上明珠,中考啊,虽然俩家都是有钱人家,可还是希望孩子凭着自己的能力考上去,所以嘴上虽然不说,可每天小心翼翼的伺候女儿那份心思,让李妙看了都心生不忍。只好抓紧给两个孩子划出重点题型,陪着她们看书。刘悦和杜恩恩因为和李妙的关系好,愣是把其他家教都辞了,所有科目不懂的都问李妙,李妙不止一次的感慨:“刘悦,杜恩恩你们俩家都是做生意出身的吧?”“是啊,老师,你不是早知道了?”“我是早知道了,可我就是没想到你们俩这么小就很有生意人的资质,把老师我当全能老师使呢,我一个英语文科生,现在被你们俩弄得把初中理化都捡起来了,一人多用,你们俩家只付了一科的钱啊,我觉得我好像遇到了俩个小周扒皮了,早晚被你们当长工摧残死!”刘悦笑嘻嘻的说:“老师,我们其实是在帮助你啊,你想啊,你把我们俩都教导进省重点高中,你从此就成为名师了,你的光芒可照日月,你的事迹多人传诵,你的传奇从此成为老师界的神话……” 李妙翻着白眼揪着刘悦的鼻子笑道:“你个小嘴巴巴的,你将来当律师得了,我看你肯定是铁嘴钢牙,要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摧残我了?” 杜恩恩现在也活泼了不少,她的第三次摸底成绩非常好,已经进了学年前二十名了,爸爸妈妈都惊喜的不得了,照这个成绩看,她很有可能跟刘悦一样靠近省重点三中。听见李老师和刘悦斗嘴,也跟着起哄:“李老师,刘悦要是当律师肯能不能伸张正义,必须是那种为虎作伥型的律师,帮着坏人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坏的说成好的!”刘悦不服气的说:“哎,杜恩恩,你什么人啊?不带这样的,你的队伍站错了吧?”杜恩恩继续揭发:“我说的肯定没错,昨天上课,我们老师问问题,她同桌在底下偷看课外书呢,老师一看就生气了,刘悦居然跟老师说,她同桌没干别的,是在伤心呢,因为昨天考试考的不好,昨晚一夜都没睡,刚才是在哭呢,她同桌也是配合默契,立马就眼泪汪汪的跟老师说,她觉得特别对不起自己爸妈,辜负他们的期望了,把我们老师唬的一愣一愣的,还劝她呢,说快别这样,考试失误是常有的事啊……” 李妙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个刘悦真是个机灵鬼! 万恶的黑色六月终于还是到了,李妙跟着提心吊胆陪了两天三天的考,虽说两家都出了车,她和两家家长都坐在车上,不用顶着大日头晒的头晕眼花,可跟着其他家长一起闲谈起来也发现,家长其实比孩子承受着更大的压力,有的家长甚至没等孩子进考场就已经摩拳擦掌准备钱送礼想把孩子送进好一些的高中了。赔了三天考,李妙总结出来就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刘悦和杜恩恩考完没几天就是李妙的英语六级考试,考完后接到刘悦的电话说初步估分468分,英语117,数学108,语文108,物理66,化学68,杜恩恩估了463分,英语那道作文题是李妙反复要他们背的,两人因此占了大便宜,英语差点满分,进省三中估计不是问题。李妙听着电话那边刘悦激动的声音,觉得嗓子发紧,眼睛也有些湿意,隔着电话都能听见林净蕾在那边喊着要李妙一定要来玩,等过几天录取通知书下来一定要专门请客办谢师宴。 七月份刘悦和杜恩恩的分数下来了,刘悦469分,杜恩恩464分,都过了省三中的分数线,林净蕾和杜妈妈为此特意拎了贵重的礼品上李家谢谢李妙,还说有很多亲戚朋友听说了李妙为刘悦和杜恩恩补课,俩孩子成绩进步神速,都考上了省三中,千万拜托,求着他们俩来说情,想让李妙给他们的孩子补补课,价格可以开到100元1小时,把李妙吓了一跳,看来自己毕业可以不用找工作了,光给孩子补课就比得上白领的薪资了。 李妙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所以告诉林净蕾和杜妈妈等自己开学再说,自己放暑假要去外地。其实她是惦记着七月二十八号是齐浩然的生日,她想亲自去深圳给齐浩然一个惊喜。 叶灼正好也想去深圳玩,跟哥哥说了,叶践行正好要去广州公干,就嘱咐妹妹让她跟李妙在深圳好好玩,自己公干完了就去深圳接她。 李妙和叶灼逛了两天街,在一家玉器行相中了一只翠绿欲滴的玉貔貅,一千七百多块钱,李妙毫不犹豫的买了,放进行李中。宁朴本心是不愿意女儿去的,可是李仲文认为孩子恋爱这种事反对是劝阻不了的,还是要等妙妙自己看清楚才行。宁朴没办法,好在听说女儿的同学也去,俩个姑娘在一起估计女儿不能吃亏,临走塞给女儿一万块钱说是穷家富路。 李妙故意给齐浩然打了电话说自己这个假期又接了几个学生,准备桃李满天下,将来不行就开个专门补课的学校云云,齐浩然还笑着说李老师越来越有名气了,将来肯定不同凡响。深圳在李妙的心中是一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事实上前世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五年,作为外地来的打工妹,作为南下谋生的打工大军中的一员,她只是一个卑微而迷惘的初级白领,在这个飞速发展的城市中寻找着机会和属于自己的位置,可是一直到死她仍然只是一个庸庸碌碌的小职员而已。 ☆、第 43 章 深圳的原住居民主要是客家人,其中原住居民中,客家人约占70%。改革开放之后,大量的移民涌入深圳,深圳的移民来自全国各地,所以普通话成为最通用的语言,而客家话是主要本地方言。一出机场就能听见各种各样的语言大荟萃,让你感觉到新鲜有趣。深圳地处南海之滨,属亚热带海洋性气候,长夏短冬,夏无酷暑,冬无严寒,阳光充足,四季鲜花盛开。自从八十年代□□南巡讲话后,深圳成为中国改革开放政策和现代化建设先行先试的地区,经过几十年坚持不懈的发展,成为一座拥有上千万人口,经济繁荣、社会和谐、功能完备、环境优美的现代化大都会,创造了世界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史上的奇迹。 李妙和叶灼提着简单的旅行袋步出机场,叶灼感慨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林立的高楼大厦笑道:“难怪人家说不到深圳不知道兜里钱太少,看来是真的,你看看这来往的车,都是好车啊!”李妙没接话,心里暗笑,你还见过十年后的深圳呢,那才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浓丽的让人眼花缭乱啊! 齐浩然公司在南山区沙河街一带,那里是一些电子商服公司的聚集地,是一个相对比较繁华的地方。齐浩然是和一个同事合租的房子,李妙和叶灼叫了出租把地址给了司机,好在这司机也住在南山区,很快就把他们送到了地方。这是一栋有些老旧的民宅,只有四层,外墙上还画着一个大大的拆字,看来应该是快拆迁了,李妙和叶灼找到二楼,一敲门,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二十多岁年轻男人的头,手里还拎着一只旅行箱,显然是准备出门的,李妙看看他,在视频里见过,是齐浩然的室友,山西人冯嘉,冯嘉也认出了李妙,十分惊讶:“李妙?你,你怎么来了?”李妙笑道:“你好,我正好放暑假,想来看看浩然,他在吗?”冯嘉挠挠头:“没有,你快进来吧,他去上班了。”两人一进屋,吓了一跳,单身汉主的地方脏乱差是必然的,但是有必要乱成这样吗?桌子上放着吃了一半的方便面,地上脏兮兮的好像很久没擦过了,凳子东倒西歪的在地中间,沙发上居然还有吃剩的苹果胡,叶灼看的直咽口水,愣愣的说:“你们,平时都不打扫吗?”冯嘉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我着急要赶火车,所以没时间收拾,那个李妙,你们呆着,今天本来是周末,但是公司有事浩然加班去了,估计中午就能回来,你们坐一会吧,我着急赶车去,就不跟你们多说了,先走了啊……”冯嘉找急忙慌的拎着行李就走了,李妙抬抬手,想说什么,又放下了,觉得心里有点别扭,那个冯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门关上了,门外的冯嘉长出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冷冷的蔑视的笑,他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朝着门里面哼了一声,轻轻的冷笑:“哼,看你能美到什么时候?” 李妙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叹了口气,认命的放下行李,扎起头发,去洗手间找出胶皮手套,开始收拾屋子,叶灼哪里干过这样的活,扎着手,不知道自己该帮忙干点什么?李妙看看叶灼,让她帮忙把垃圾归到一起,装进垃圾袋,李妙把碗筷都收拾好洗干净,屋子所有的桌椅统统擦一遍,地拖了两遍才看出模样来,齐浩然的卧室相对要干净一些,李妙把床单拉平整,窗子打开通风,散落在床上的衣服都用衣挂挂起来放进简易衣柜中。齐浩然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部台式电脑,电脑旁边摆着他和李妙的合影。李妙看着照片心里甜滋滋的笑了。好容易把屋子收拾妥当,一看表居然已经十一点了,李妙打开冰箱一看,肉蛋菜都有,电锅里还有头一天剩下的米饭,李妙拿出西红柿、腊肉、尖椒和香菜,简单的炒了一大盘腊肉炒饭,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叶灼吃的兴高采烈,一边吃一边说:“妙妙,你手艺不赖啊,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饭了!”李妙白了他一眼笑道:“你那是因为饿了,吃什么都觉得好吃,吃晚饭咱们歇一会,就出去找浩然吧。”叶灼笑道:“知道了,你是见情郎心切,小别胜新婚嘛,我理解,放心,一会陪你见到你们家老齐我就自己找节目去,听说深圳东门的鱼蛋和钵仔糕特别地道,我去尝尝,就不给你们当灯泡了。”两个人收拾了碗筷,一起躺在齐浩然的床上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忽然听见门锁响动,李妙一激灵,浩然回来了?她半年没见到他了,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喜悦,只听见门开了,然后就是有人进门的声音,叶灼刚要说话,却听见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传来:“齐浩然,你别拉我……”门被关上了,那个声音又继续道:“你怕什么?啊?怕我在公司里喊出来丢人吗?我告诉你,我不怕,你现在当了经理了,偷着和人算计我舅舅,逼着我舅舅把公司一半的股份给了你,你翅膀硬了,就想一脚把我踹了?我告诉你,齐浩然,没那么简单,我程丽英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你睡了我,甜言蜜语哄着我帮着你算计我舅舅,用完我了就想甩了我?你做梦……”那女人的普通话并不好,带着浓浓的广东腔,可因为声音大,李妙和叶灼还是听得一清二楚,齐浩然带着一丝恼怒的声音传进了进来:“阿英,你别闹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你在公司里跟我喊,今天虽然是加班,也有些人在那里,让人看见了不好吧?”那女子冷笑:“我不好,谁也别想好了,尤其是你,齐浩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好算盘,想把公司吞了,跟你那个姓李的小情人重新开始创业,到时候你齐先生事业成功,妻子漂亮,我呢,就是被你踩在脚下的台阶,你想的美啊,我告诉你,齐浩然,我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跟着你,你当初答应过我,拿到公司就娶我,我程家在深圳也是有脸面的,你想甩了我,也得问问你自己,你有没有这个本钱?” ☆、第 44 章 齐浩然声音忽然柔软了下来:“丽英,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早跟你说了吗,我会跟她分手的,可你也知道,我跟她处了三年了,我们一直都很好,她对我也一直痴心,如果我冷不丁的提出来,我怕她受不了再做出什么傻事,丽英,我跟你在一起并不是图你家的钱和势力,而是觉得我们有共同的追求和目标,有共同的语言,在社会上打拼不容易,难得你看上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还为了我,让你舅舅让出一半的股份给我,这些我都知道,丽英,如果你觉得这样威胁我就可以的话,我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回家乡去……”他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委屈和无奈,那个程丽英似乎心软了,声音也低了下来:“那,你什么时候跟她提分手?”齐浩然似乎有些犹豫:“我,晚上,我晚上给她打电话” 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清脆冰冷的女声传了出来:“不必了,就现在吧,当着我的面提。” 齐浩然和程丽英大惊失色,他们从进门就一直在吵架,根本没有留意到房间的变化,甚至也没有发现门边放着的行李袋。 齐浩然看见自己的卧室门突然被推开,李妙和叶灼走了出来,李妙穿着一件水粉色的t恤,牛仔短裤,长长的秀发高高的盘起,清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旁边的叶灼却是满脸的愤恨,怒火冲天的看着他,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妙妙?你,你怎么来了?”站在他旁边的程丽英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有着广东女孩的黝黑细腻的肌肤,高额头,眼窝有点深,睫毛很长,个子不高,娇小匀称,虽然容貌不出色,反应却很快,她马上就明白这个高挑靓丽的女孩就是齐浩然的女朋友李妙,心里的酸意立刻就涌了上来,难怪齐浩然一直拖着不肯分手,原来这女孩这么漂亮,她立刻上前一步,示威似的挽上齐浩然的手臂,下颌一抬,冷冷的道:“原来你就是李妙,你来了,正好,浩然要跟你说分手的手,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她推了一下齐浩然,示意他马上说。 齐浩然看着李妙,脸涨的通红,两手局促的纠结,显得很慌乱,他做梦也没想到,李妙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还听到了他和程丽英的对话,他本来是想等摆平了程丽英,顺利的接掌公司再想办法甩了她的,在齐浩然的心目当中,自己的妻子当然是李妙,他从来没想过要娶程丽英这样娇蛮的女人。可是,现在李妙就定定的站在他面前,苍白的脸色,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看的他心虚不已,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叶灼实在忍不住了,冲口骂道:“齐浩然,你太王八蛋了,我和李妙千里迢迢来给你过生日,你呢,给我们上演这么一出,你对得起妙妙吗?你还劈腿?你是人吗?那么多人追妙妙她都不动心就等着你,你可好,脚踩两只船,你也不怕掉下水淹死你啊!你什么东西……” 齐浩然被骂的面红耳赤,一个字也不敢辩驳,倒是程丽英火了:“他们又没结婚,分手很正常,你谁啊你,在这掺合什么啊?”叶灼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可好歹她是大家闺秀,这点教养还是有的,只是冷笑道:“我是谁,我是李妙的同学,我是身家清白的女孩,行得正坐得直,起码没不要脸到去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来算计自己舅舅,长的跟个芥菜疙瘩似的,要不是有点钱有点手段,你拿什么跟妙妙比?”这话恰恰刺在程丽英的心上了,她一见到李妙就明白齐浩然的心里肯定放不下李妙,而自己不过就是因为自己家里有钱有势,齐浩然才跟自己在一起的,她气的伸手就要打叶灼,齐浩然连忙拉住她,李妙闭了闭眼,从兜子里摸出自己给齐浩然买的玉貔貅:“这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齐浩然,生日快乐!”齐浩然的手停在半空,想去接,却看见李妙眼角流出泪水,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针绵密的扎了上去,疼的他手一抖,那块翠绿的玉貔貅“啪”的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两瓣。李妙凄楚的笑了笑:“也好,碎了也好!”就像他们俩的爱情,就这样碎了……李妙拉着叶灼拿起旅行袋打开门,齐浩然伸手拉住李妙嘶哑着嗓子叫道:“妙妙……”他的手握住她的手臂,光滑细腻,他知道他就要失去她了,永远的失去她,他的初恋,他最爱的女孩……李妙回头,静静的看着他,那一瞬间,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切仿佛都定格在这一刻,这个男人,这个她以为她可以重新得到的男人,终于,他们仍然有缘无分,命运似乎在轻浮的嘲弄着她,和他。 “齐浩然,再见!”她只说出这五个字,可每个字都重逾千斤,再见,齐浩然,再见,我的初恋,再见,我们最为美丽的爱情……只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了,齐浩然! 她冷静决然的目光终于让他退缩了,他缓缓的收回了手,她转身走了出去,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齐浩然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块,难受的他想哭,旁边的程丽英恨恨的看着合上的房门,不满的看着他:“怎么?舍不得了?”齐浩然闭上眼睛,悔恨忽然胀痛了他的胸膛,他在干什么?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傍晚的深圳街头,两个美丽的女孩在一前一后的满暴怒,前面一个眼神茫然,拎着旅行袋安静的走着,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只想走,就这样不停的走,最好走到世界的尽头去……☆、第 45 章 后面跟着的一个满脸苦恼的拿着手机跟手机里的人小声的说:“哥,怎么办啊?她就这样不吃不喝的走了整整四个小时了,我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了,怎么办啊?深圳这么热,她会不会中暑啊?哥,你快点来吧,我的腿快折了?????” 电话那边传来叶践行冷静的声音:“拉住她,找个地方最好是咖啡厅让她喝点冰水,告诉她你饿了,让她吃点东西,不吃喝些橙汁也行,我现在在广州,二个小时后到,电话开机等着我!” 命苦的叶灼锤了捶自己的腰,认命的上前拉住李妙,李妙走了四个钟头,其实已经筋疲力尽、浑身无力,她茫然的任由叶灼将她拉进路旁的咖啡厅,灌进一杯冰凉的橙汁,好半天她终于回过神来,先前发生的一切仿佛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人生如戏啊,不管她李妙多么的努力,命运似乎只手就能将她推开,后悔药?她吞下后悔药重新来过,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原来一切都是徒劳,她仿佛可以看见自己像一个在舞台上折腾的欢的小丑,而台下的观众都露出讽刺的笑容,多么讽刺啊?????? 叶灼心疼的看着李妙,看着她没有一滴眼泪就那么木然的坐在那里,短短一个下午吧,她的眼睛里竟然有着她读不出的沧桑和痛楚,她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失恋的难过,她只是觉得李妙看起来冷静,但是心里一定很痛。叶灼不善言辞,半天才说:“妙妙,要不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过一点吧?”李妙抬起头看看叶灼,或许自己也不是完全失败,至少还有这么个好朋友,只好爸爸妈妈不用再为自己难过?????? 她落寞的一笑:“走吧,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再去吃饭,你跟着我走了这么久一定很饿了!” 她们胡乱找了个宾馆办好手续,又找了一家餐厅吃了些饭,李妙食不知味,只胡乱吃了一点,结账出门恰好看见一间灯火通明的酒吧,李妙想了想,拉着叶灼进去喝一杯,酒吧很大,里面正放着豪放的的士高音乐,一群青年在里面群魔乱舞,李妙和叶灼随便找了个地方要了一打啤酒,两个人酒量都不错,一打下去居然越喝越精神,旁边几个男孩看见两个美女在这里话也不说喝闷酒,就凑过来搭讪,李妙沉默着话都不说一句,叶灼干脆:“我哥是公安局的一会来,你们坐远点,他最爱揍人了!”几个男孩摸摸鼻子,不甘心的守在附近等着看两个美女一会喝多了会不会失态,或者随便拉个人玩个一夜情什么的。 李妙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可是一点醉意都没有,而心头的愤懑痛楚却越越强烈,她很想尝试一下醉生梦死,可原来醉生梦死也这么难。 她记得《东邪西毒》中有这样一种酒就叫醉生梦死,一脸沧桑的带着邪恶微笑的张国荣在里面捧着酒坛子喃喃的说:“没有事的时候我会望向白驼山,我清楚的记得曾经 有一个女人在那边等着我。其实醉生梦死只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在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齐浩然,我到底应该忘记你还是记得你呢? 她不知道,她越喝眼睛越亮,一张白皙的脸浮上一丝红晕,犹如山茶映日,皎洁娇媚,虽然面无表情,却仍然美的动人心魄,旁边的叶灼满脸郁闷,拎着酒瓶子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男人,心里不断叫苦,哥呀,你怎么还不来呢,你再不来妹妹我快交代在这里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有几分醉意的男人实在忍不住了,干脆坐到了李妙身边,笑嘻嘻的说:“美女,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聊,这年月伤心的事多了,我来陪你一起伤心好不好?”这男人叫阿昌,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混混,专门在这间酒吧混迹,吊一些女孩的,他人长的帅,嘴巴又甜,经常哄的一些年岁大的富婆,用广东人的话说就是一只“鸭”。 李妙在这个城市最兴盛的时期呆过五年,什么形形□□的人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不知道,她懒懒的往后靠靠,面无表情的仰头将酒干掉,站起身对叶灼说:“结账咱们走吧,我累了!” 旁边的一群混混见阿昌出马美女都不买账立刻起哄起来,还有几个大声嚷嚷:“哎,阿昌,被卷面子了吧?”“阿昌,不是一向所向披靡吗?也有被卷的时候啊?哈哈哈哈……”阿昌有些挂不住脸了:站起来拦住李妙:“小姐,相遇就是有缘,不要太不给面子了!”叶灼忙上前挡在李妙前面:“你干什么?走开啊……”李妙看看四周的七八个男人,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失恋想涂一醉罢了,何苦拉叶灼跟着惹麻烦,如果真因为自己让叶灼跟着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跟叶家交代。她皱皱眉,低声喝道:“让开!”她凛冽的表情让阿昌一愣,这女孩身上有着肃杀之气,那双眼睛带着冰冷的悲愤,他看看四周,基本都是自己的哥们,就算这小妞会点拳脚估计也打不出去,阿昌邪邪的一笑,满不在乎的说:“宝贝,别这么无情嘛,这么漂亮的美人,这么严肃的表情多不好,咱们一起喝喝酒,认识一下不好吗?我不是坏人,你问问我的兄弟们就知道了,我是个非常好的人……”旁边的几个就起哄:“对,美女,他是个好人,十足的好人,在上床的时候绝对的知情识趣,体贴入微……”“对,阿昌要不你就在这表演一下吧,我们也都学学……”污言秽语接踵而至,那些淫邪贪婪的眼神勾起了李妙记忆中最痛苦的部分,前世自己被侮辱,被□□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全都涌上了脑海,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想撕破这一幕,想毁掉所有人的狂乱欲望,一个小混混大概等不及了,居然伸手摸上了叶灼的胸,叶灼吓得尖叫起来,“哗啦”一声,李妙伸手将一支空瓶子在桌子上震碎,破碎的瓶子直接插刀了那个小混混的手上,那小子嗷的一声尖叫起来,众人全都惊呆了,此时,李妙又将另一只瓶子震碎,将尖锐的瓶子岔口抵到了阿昌的脖子上,阿昌吓得一动不敢动,李妙阴冷的眼神看着他,低声喝道:“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你!”别说阿昌众人,连叶灼都目瞪口呆了,这个是李妙还是女侠啊?同学这么久她还从来没见过李妙发火,原来她发起火来这么吓人啊?跟自己哥哥有一拼啊! ☆、第 46 章 酒吧的音乐一下子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群人身上,美丽的少女一只手护着另一个少女,一只手用碎掉的酒瓶子抵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时间似乎一下子静止了,这个画面静止了大概一分钟,酒吧看场子的人就出现了,这个酒吧的看场子的叫乐哥,不过三十多岁,穿着黑色的t恤,身材魁梧,看见是阿昌就来气:“你小子隔三差五给我惹事,你他妈的是不是不想混了?”阿昌看着挺有气势,其实胆子挺小,被玻璃碴子顶着脖子生怕一不小心就划着他的脸,要知道他可是靠这个混饭吃的,小心的赔笑:“那个乐哥,我不小心惹到这位姐姐了,那个你看能不能让她先把瓶子放下啊?” 乐哥抱着肩膀看看李妙,一个长得的确漂亮的姑娘,再看看那个被李妙插中手臂的小子,血流了一地,正抱着胳膊在那叫唤,就笑了:“看这位小姐长得文文静静的,下手还挺狠呢!行了,把手放下来吧,我是这个场子的乐哥,小姐,我们在这看场子,你呢给我个面子,看不上阿昌想揍他你出去揍,想怎么修理他都行,你要是能把他阉了呢,也算为女性朋友们除一害!”李妙皱皱眉,心里盘算,要出了场子自己和叶灼两个对方可是七八个,不可能是对手,可在这里那个乐哥肯定不会让自己把阿昌打坏的,要不自己就下狠手,进警察局也比落到他们手上强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这位大哥的建议真不错,来,李小姐,你把手放下,举的时间长了怪酸的,有人会心疼的,这个人渣你交给我,我来好好跟他谈谈人生!”众人一回头,就见人群中走出来四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笑容满面的年轻人,穿着水蓝色的衬衫,白色棉布长裤,白白净净,面目斯文,后面站着的三个都穿着黑色衬衫黑色牛仔裤,在深圳这么热的天气里让人一见就想问他们不热吗?可这三个人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质,乐哥是久经江湖的人,一见这几个人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几个人虽然面目普通,看上去像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可那站姿,那冰冷摄人的气势一看就是当过兵的,手上历过血的人,有这样气势的人不是公安就是杀手,他看看阿昌心想,你小子就惹事吧,这回恐怕你惹大事了! 他立刻招呼两个手下,让大家散开 ,叶灼看见最后面站着的神情阴冷的男人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直接奔着哥哥就冲过去了:“哥,你怎么才来啊!都吓死我了!”李妙一见到叶践行也长长的出了口气,手臂落了下来,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上,阿昌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他就觉得自己在兄弟面前特别跌份,看简李妙放下手,立刻有了气焰:“妈的,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他刚想动手给李妙一个耳光,手臂就被那个笑嘻嘻的男人拉住了:“打女人可不是好孩子呦!”阿昌觉得自己的手就像被铁钳钳住了一样,想挣开却怎么也挣不脱。 叶践行拍拍妹妹的肩膀,再看看一脸疲惫的李妙,心里充满了不知名的复杂感觉,心疼、愤怒、酸楚似乎都兼而有之。他冷冷的对旁边的人说:“扶着李小姐,我们带她们回宾馆,剩下的事情大风和沈明处理。”接到命令的周帅愣了一下,扶着李妙?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摸摸自己的手,以后不会被叶处给废了吧?强挤出来个笑:“那个啥,叶处,我来扶你妹妹吧,给我个机会体会一下做哥哥的幸福呗?”这什么破理由,自己说完都觉得脸红,可没办法啊,从广州飞车赶来,一路上看见叶处不停的打电话询问妹妹那个李妙的情况,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处长疯狂工作48小时不眠不休的赶工,就为了来看看这位李小姐,肯定不是因为对方是自己妹妹的同学就是了!他怎么能傻到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都不给处长留着呢! 叶践行当然明白周帅的意思,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把妹妹交给周帅了。叶灼刚想诉说不满,看见周帅冲着自己打眼色,心里有点领悟,只好闷不作声,看着哥哥伸手去拉李妙,李妙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冲击,又走了四个小时,身体基本上就是强撑着,此时突然的放松让她眼前一黑,居然一下子晕了过去,叶践行迅速的上前一接,正好饱了满怀,伸手一探,呼吸正常,就明白她只是疲劳过度有些脱力了,忙抱着李妙大步走了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冲沈明说:“好好教育教育他们,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沈明一抬手,笑嘻嘻的喊道:“好咧!”他手里的阿昌忽然就有了不安的感觉,这个沈明看着自己的眼神咋这么令人毛骨悚然呢?好像是一只缺德的猫看见了一只倒霉的耗子呢? “来,昌哥,咱们出去好好谈谈人生是应该怎么度过的,你这样虚度光阴不好啊……” 酒吧的人不时的听见一两声惨叫随着夏夜的暖风徐徐的吹送进来,哎,这真是一个美好的仲夏之夜啊!叶践行倚在窗前看着远处繁华的灯火,手中的烟飘起淡淡的烟雾,他棱角分明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一向精明阴冷的眼睛难得有了一丝茫然。听到李妙跟齐浩然分手的消息,他心里不是没有一丝窃喜的,可是看见她苍白憔悴的脸,他又觉得心疼,心疼,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可笑的词,他从来都不知道也从不认为自己会有这种情绪,就连他自己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时候,他都没有心疼过自己,何况那是一个多么陌生的女孩?接到妹妹电话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厉害,他在紧张,从广州到深圳的这一路他一直在问自己,你在意这个女孩,你是喜欢她吗?在酒吧看见她惨白着面孔将妹妹护在身后的时候,拿起酒瓶子抵在那个流氓脖子上的时候,他忽然就有了答案,是,他喜欢她,也许从第一看见她在妹妹房间里弹吉他的时候他就喜欢上她了,他将烟头掐灭,扬起了头,唇边忽然勾出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笑来,我一直迷茫,现在我终于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李妙,等着我,我要定你了! ☆、第 47 章 半夜,叶践行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叶灼焦急的跑进来:“哥,妙妙发烧了,特别烫,要不要送医院啊?”叶践行穿件衣服就冲进李妙的房间,李妙躺在床上,双眸紧闭,满脸通红,叶践行伸手一摸,额头滚烫,他打横抱起李妙,冲着叶灼说:“叫醒沈明他们送医院。” 李妙一直在昏昏沉沉的云海中,周身灼热,似乎在滚烫的水中沉浮,时而又在冰冷的雨水中打颤,她的梦境一直也是支离破碎的片段,一会看见前世的自己被周大憨压在土炕上□□,一会看见程丽英冷笑的挽着齐浩然让她走开,她扑过去想抓住他问他怎么可以这样,可齐浩然冷笑着说:“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面子,钱才是男人的脊梁,我要钱。”她悲愤的挣扎着喊:“我有钱,我有,我可以买下那个公司的全部股份,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啊,你为什么不能等一等我啊?”齐浩然冷冷的说:“来不及了,我已经把自己卖了!”她拼命的扑过去,想拉住他,他却生生的掰开她的手指,走了……她在一片隐隐的喧哗中醒了,周围是一片白色,鼻子里都是消□□水的味道,她觉得浑身酸楚,每个骨头节都觉得疼,她费力的支起身体,觉得浑身都绵软没有力气,看看周围,似乎是在病房里,回忆了一下,她记起来了,这里还是深圳,她在酒吧似乎昏倒了,回到宾馆醒过来觉得很累,就喝了点水睡着了,然后好像自己发烧了,叶灼的哥哥把自己抱起来送进了医院,那么自己可能是一直昏睡着吧! 门外似乎有什么人在吵架,她侧耳听听,一个女声在说:“你来干什么?妙妙不想见你,她发烧昏迷了两天了,你在这死赖着不走也没用!”一个男人暗哑的声音:“让我见见她吧,我就想看看她!”“看她?看她什么?看她被你劈腿被你骗后被气死没有吗?齐浩然,一个大男人靠女人求发展你也好意思?妙妙跟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都忍心抛弃,你什么人啊?你还敢来见她?……” 李妙闭了闭眼睛,提高声音:“叶灼,让齐浩然进来。”门外的声音停止了,半晌,门被推开了,叶灼带着高大的齐浩然走了进来。“你醒了?好点了吗?”叶灼不满的瞟了齐浩然一眼,关切的问李妙,李妙靠在枕头上坐着,让叶灼递过来一杯水,一口气灌进去:“渴死我了,我觉得好多了,我饿了,你给我买点粥去呗?”叶灼点点头,知道李妙是想单独跟齐浩然谈谈,跟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谈?叶灼看见他就想踹他,可是毕竟是李妙自己的事,只好嘟嘟囔囔的嘱咐了几句走了。 齐浩然看起来有点狼狈,嘴上起了几个泡,眼圈也是黑色的,看上去应该也几天没睡好了!他搬了个凳子坐在李妙床前,沉默的看着她半天,才艰涩的说:“你恨我吗?妙妙?” “你说呢?”李妙看着他,分不清心里是怨恨还是失望。 “我知道,你一定是恨我的,妙妙,对不起,我知道我说这个话其实特别无耻,看见了我现在的真实样子,我知道你一定特别看不起我,可我想告诉你,如果再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的眼睛湿湿的,嘴角的笑苦涩又悲凉:“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吧,我家里有多穷,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我跟你说我家住在一个小县城里,爸妈都是县里的菜农,其实,不是,我爸妈是山里的农民,后来我姑姑嫁到县里才搬到县里的,我有个哥哥是个哑巴,我父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农忙的的时候我爸妈就下地,冬闲了就去捡破烂收废品,我上学的钱就是这么一点点的赞起来的,我从记事起我妈就没穿过新衣服,都是捡我姑姑穿剩的穿,我爸是捡我姑父的,我和哥哥是捡我表哥的衣服,妙妙,你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都很优越,你大概没有过过像我们家那样的日子,从我上小学起,我家里冬天就只能吃咸菜,有时连咸菜都没有,我和我哥就用酱油拌饭吃,有时我贪吃多放了点麻油都会被我妈骂一顿。我学习好,考上了大学,我爸妈拿到我的录取通知书的第一件事不是给我庆祝,而是把家里的钱全都翻出来连铜板都算上,看看够不够?不够,就去亲戚家里借,我妈为了给我借到学费,给人家跪下了,我当时就要撕了通知书出去打工,可我妈死活不让,说死也得让我上学,上大学,我哥哥虽然是哑巴,可也知道上学是好事,拉着我比划说他出去打工,无论如何要让我上学。后来我才知道我哥去建筑工地上帮人家背水泥,当苦力,后背上的皮都被烧掉了,可他还是坚持,后来我哥在建筑工地意外被掉下来的钢筋砸折了腿,老板为了省医药费就扔了三千块钱给他,我哥打上石膏就回家养着,就为了省出钱来给我,我哥的腿因为没有好好治疗成了瘸子。我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要让我家人过上好日子,为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乐意,哪怕是出卖我的灵魂。”李妙静静的看着他,齐浩然的脸上满是泪水,她不知道这些话他憋了多久,他们处了三年,他从来都没说过,她只是知道他家里环境不好,从大一就想尽办法勤工俭学,在肯德基打工,在学校发传单,做家教,帮教授修电脑,只要挣钱他都肯干,她记得很多次她因为他没有时间去陪她逛街跟他吵架,斗气,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很幼稚。她以为他负心薄幸,其实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他走进他,他们相处这么久,他从来没有邀请李妙去自己家见见他的父母,现在想来他心里一定是害怕自己见到他贫穷的家会望而却步吧! ☆、第 48 章 刚才她曾经想过要告诉齐浩然自己其实有能力帮他买下公司,这一刻,她咽下了这些话,看到他悔不当初又能怎样呢?无非是在自己和他的心中扎上一根刺,虽然他们没有缘分走到一起,可毕竟他们曾经深深的爱过对方,在这段爱情的最后时刻,宽容和体谅也许比仇恨更能让这个句号画得圆满吧! “浩然,既然你选择了,那就这样吧,希望你以后一路走好,一切顺利!”李妙安静的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清澈的眼睛中满是宽容的慈悲,齐浩然在这目光中心如刀割,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最爱的女孩,而在自己背弃了誓言和爱情的时刻,她依然原谅了自己,他忽然觉得自己无耻而卑微,自惭形秽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下头,拭干泪水,低哑的说:“妙妙,对不起!” “再见!”李妙安静淡然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出病房,和她的生命。 叶灼其实一直趴在门口偷听,见齐浩然走了,赶忙进来,小脸气的通红,恼怒的说:“妙妙,你不会真的被他这番话大动了吧?不管他过的多穷多苦,可这些都不是他劈腿的理由吧?根本就是他道德品质的问题。想出人头地方法多得是,想走捷径出卖自己难道就是唯一的出路吗?我看不起他!”李妙落寞的一笑:“我知道,我选择原谅他,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他是我的初恋,每个人一生中最深刻美好的记忆,我希望在我老的时候回忆起来这段爱情的时候,能记得他的好,他的善良,他的奋斗,而不是怨恨,他既然选择了去走一条捷径,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尊重他的选择,也尊重我自己的选择!我父亲从小教导我,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以后可能不会是一个多么成功的人,但我希望我能活得有尊严,活得坦荡,我们不会是同路人,现在分开也好。”叶灼撅撅嘴,看看李妙雪白的面孔,两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圈,心里仍然对齐浩然耿耿于怀,不过转念一想,分了也好,这样哥哥才有机会嘛! 这两天叶践行始终守在医院里,叶灼实在忍不住,问他:“哥,你是不是喜欢妙妙啊?”叶践行沉默了一会,答了一个字:“是!”叶灼兴奋的一拍手:“哥,真的啊?你什么时候对妙妙有好感的?我怎么不知道呢!”叶践行的脸有点红,心想,就你这么个神经大条的人,等你发现估计除非我自己坦白了!叶灼忽然又皱眉道:“哥,虽然妙妙和齐浩然分手了,可她现在的心情估计不会立刻接受你的,你得有点耐心啊!”叶践行沉稳的一笑:“我知道,我已经申请调回咱们省安全厅工作了!”叶灼吓了一跳,不是吧,:“哥,这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要调回来了?爸妈知道吗?”叶践行点点头,上面换届了,他们的头也换人了,新人总要在主要位置安插自己的人,他们这些老人当然要趁此机会找好自己的位置了,她主动提出来回家乡工作,新领导十分高兴,认为他很有心思,报告打上去就得到了批复,并且给他提了一格,以处长的职衔挂正处的职称待遇。他才三十二岁,是省里最年轻的干部了。 李妙在医院住了两天,出院后在宾馆又休息了一天就让叶灼定下回程的机票了,她歉疚的对叶灼说:“真对不起,本来想跟你好好在深圳玩一圈呢,可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思,连累你也没玩好,还在医院照顾我……”叶灼连忙摆手:“你可别这么说,照顾你的是我哥,不是我,我可不会做粥,还什么老火汤,我都纳闷他从哪里整来的砂锅在人家粥铺熬的,我就没那手艺,至于玩吧,其实深圳也没啥可玩的,等咱回去了你觉得好点了咱找时间去烟台看海去吧,一望无际的大海啊,多美啊!”李妙被叶灼逗乐了,不好意思的说:“替我谢谢你哥,等咱回去啦,我请你们吃顿饭吧,这么麻烦叶大哥……”叶灼立刻高兴的说:“好啊,说好了,你得清我们吃顿好的!不过我可不想吃饭店,我要你亲自做,我要好好尝尝你的手艺!”李妙点点头:“好!”李妙托着行李一进门,宁朴就觉得不对劲了,当妈的对女儿的任何表情动作都是细致入微的,宁朴摸摸李妙的脸,眉毛立刻竖了起来:“怎么回事?妙妙?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李妙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了齐浩然,放下了那段感情,可心里也不是没有委屈的,她重生后心心念念就是和齐浩然开花结果,让家人幸福,让自己幸福,可现在她的努力成了泡影,那种失落和委屈一直压在心里,听到宁朴一问,心里就是一酸,眼圈立刻红了,一头扑在妈妈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宁朴和李仲文都吓呆了,李丹更是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李妙哭着把齐浩然跟自己分手的事情说了,李丹立刻柳眉倒立,杏眼圆睁,咬牙切齿:“王八蛋!他居然敢这么对妙妙,我现在就打飞机去深圳堵在他们公司门口骂他去,什么玩意……”宁朴也生气:“早就跟你说,这齐浩然跟你不般配,这社会上不是有个词吗叫什么凤凰男,他就是典型的穷人乍富不走人步,刚有点气色就把女朋友甩了,这人的心太狠,没跟他就对了!妙妙不哭,凭你的才貌,身价咱找啥样的找不着啊,别哭了,妈妈单位多少个同事都喜欢你要给你介绍对象,妈都没干,现在好了,咱挨个看,哪个条件都比他齐浩然强,咱扒拉着挑,一定挑个好的!”李仲文叹了口气,皱着眉跟妻子女儿说:“你们都说些什么啊,妙妙还没吃饭吧,丹丹啊,去给你妹妹做点好吃的,看这小脸瘦的,小朴,让妙妙好好洗个澡换件衣服,休息一会,妙妙啊,既然都结束了,就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忘了,好好生活,好好学习,再多的难过也是一时的,时间会平复一切的,你记着,只要我们都在,就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我们永远是你的依靠!”李妙泪流满面,点点头是啊,家人还在身边,自己就不算失败! ☆、第 49 章 不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早晨醒来这个城市依然车水马龙。开心或者不开心,城市都没有工夫等,你只能铭记或者遗忘,那一站站你爱过或者恨过的旅程。 李妙站在窗前,看着小区里的车水马龙,街口的早社人来人往,扎油条的大锅冒着白烟,小贩高声的叫卖,这样熟悉世俗的喧嚣让她忽然觉得平静而幸福,失去了爱情,她已让拥有很多,家人朋友和不愁温饱的生活,她其实应该感恩的! 李丹一手抓着电话跑了进来,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半根油条,嘴里含糊的喊:“妙妙,你电话!”李妙接起电话,是刘悦的妈妈林净蕾,说是有事情找她,想请她去家里谈谈。李妙觉得自己放假每天在家里伤春悲秋的不是办法,如果工作忙碌些可能更好,也省得父母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看自己的脸色。于是一口答应了! 刘悦和杜恩恩因为考得好,被父母奖励去了香港和澳门旅游,两孩子走之前还给李妙打电话说她们这是第一次被允许自己出去玩,说回来时要给李老师带那的特产。 林净蕾身边是一个三十多岁,衣着精致优雅的女人,林净蕾连忙介绍:“这位是我的妹妹林铭蕾,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李妙李老师,我们家悦悦就是多亏了李老师的辅导才考上了三中。”李妙连忙客气了几句,佣人上了茶,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林净蕾就切入了主题:“这次找你来,其实是有个事情想请李老师你帮忙,我妹妹的女儿今年十一岁了,上初一,可这孩子就是不爱上课,课堂上人家都听课,她却在那里玩,老师找她谈了几次她就是不听,放学回来也不肯些作业,考试就交白卷,人家都说孩子又叛逆期,可这孩子的叛逆期也来的太早了,我们家人轮番上阵跟她苦口婆心的说,可怎么说也不听,我妹妹都快愁死了!”姐姐的话似乎一下子触动了林铭蕾的心弦,她叹了口气眼眶就红了:“李老师,我们家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软的硬的,不怕你笑话,我连心理医生都请到家里去了,可这孩子啊就是什么都不听,也不跟你顶嘴,就是自己坐在那闷头画画,也不搭理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我的全部希望,说真的我看她这样,我有时候都不想活了……”一面说一面擦眼泪,李妙愣了,她以为林净蕾是找她给哪个孩子补课的,可没想到是一个问题小少女,她苦笑道:“林姐,你,我不是儿童教育专家啊,你跟我说我也帮补了你啊!”林净蕾心疼的看看妹妹,恳切的说:“李老师,我知道这件事挺为难你的,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妹妹前段时间因为这孩子大病了一场,后来看到我们家悦悦考上了三中,整个人也活泼了,你也知道我们家悦悦以前也是个任性叛逆的孩子,幸亏你的帮忙这孩子才能改变过来,我跟我妹妹说了,她就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请你帮帮忙,补课费可以按一个小时100元收,李老师,你帮帮她好不好?” 林铭蕾拉着李妙的手眼泪汪汪的说:“李老师,就是真的不好也不怪你,你就帮帮我行不行?”李妙摸摸鼻子,无可奈何啊,这种情景她怎么拒绝?只好答应了。没办法,去看看吧,自己尽力了如果孩子还是那样,那自己也没办法啊! 林铭蕾的丈夫是工商局的副局长,林铭蕾本身也是一个大酒店的经理,家境富裕,虽然低调的住在高档社区内,并不是别墅,但室内装修的很豪华,完全是最新式的欧式设计,处处体现着低调的奢华。林铭蕾的女儿宋梦瑶长的跟母亲很像,秀丽的瓜子脸,睫毛长长的,眉清目秀,梳着齐耳的童花头,看上去挺乖,李妙跟她打招呼,她就跟没看到一样,继续坐在那里拿着笔在一张画纸上画画,林铭蕾尴尬的跟李妙说:“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就这样,有几次还冲着新来的老师喊,哎,那个李老师你坐,我给你倒水去。”李妙笑笑,走过去低头看宋梦瑶画画,走到近处才看清楚宋梦瑶画的画很奇特,她拿着铅笔在画纸张以素描的手法疯狂的画着细密的线条,基本上把纸都涂满了,只有右上角处留出一块空白,李妙楞了一下,低声问:“你画的是什么?”宋梦瑶也不抬头,声音清脆的说:“说了你也不懂,你们都是笨蛋,一群笨蛋!”李妙笑了,这小姑娘还挺有个性,她弯下腰,仔细的看看,发现在宋梦瑶的身边有厚厚的一摞子画纸,都是涂满的铅笔线条,但留出空白的位置却又不一样,她心中一动,把这一堆画纸都拿了起来,仔细的看了起来,林铭蕾端着一个放着茶和水果的托盘走了过来,看见李妙看女儿的画,就无奈的笑笑说:“让你见笑了,李老师,这孩子就是这样,我们也看不懂她在画什么。” “她学过画画吗?” “没有,不过她从小就喜欢自己拿着画笔在纸上乱涂,大概两三岁的时候吧,就这样。” “她小学的时候也这样吗?” 林铭蕾见李妙表情严肃,忙回答:“嗯,对,她从小就这样,一不高兴就在纸上乱涂,上小学上幼儿园也都这样,那个心理医生说她这是一种宣泄方式,是在倾诉她的不满!”李妙摇摇头,仔细的看着画,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不是画,她在客厅找了个宽敞的位置,拿着画纸在地上开始仔细的拼凑,林铭蕾见李妙神色郑重、专心致志,觉得这些画可能跟女儿有很大的关系,不敢打扰,就在旁边看。 李妙足足拼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地面上拼出了一副巨大的图画,画面上是一棵枯树下一只闭着眼睛的泰迪熊,伸着双手向前,似乎想要去触摸什么,因为画面都是用黑色的线条组成的,看上去一片灰色,给人一种逼仄的萧条感,林铭蕾怎么也没想到女儿每天乱画的纸居然能组合成这样一副巨大的画,震惊的半天不能出声。 ☆、第 50 章 李妙看着画,沉思了一会,一抬头,赫然发现宋梦瑶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看着自己,她笑了笑轻轻的说:“这个画面你想表现的是你内心的苦闷,闭着眼睛的泰迪熊代表你自己,你渴望有人能读懂你,旁边的枯树代表你和父母的关系,因为缺少沟通而枯萎了,是吗?”宋梦瑶点点头,虽然仍然不啃声,但眼睛中的冷漠仇视已经不见了。 林铭蕾看着这幅巨大的画,急切的问:“李老师,这,这幅画真的是我女儿画的?我的天啊,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妙笑道:“这个孩子应该是个天才,仅凭脑海中的构图能勾画出这样大的一幅画,她的思维和我们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林铭蕾吓了一跳:“什么?跟我们不一样?”那不是神经病吗?李妙明白她心里的想法,摇摇头:“不是这样,我父亲是个老师,他一辈子都在研究教育,有很多这方面的书籍,我曾经看过国外一些专家对资优儿童的见解,有一些孩子的智商明显的高出正常人,在他们的眼里,很多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打个比方,看到光线,你会想到什么?”“灯”林铭蕾脱口而出。“可资优儿童不一样,他们会想到灯和灯内部的线路组成部分,世界在他们的眼睛是三维立体的,我想你女儿不是不肯好好学习,而是那些课本上的知识她一看就会一学就懂,你们却要求她跟其他孩子一样坐在那里听,她会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所以她心里很愤怒,才会拒绝跟你们说话,拒绝上课和写作业。”林铭蕾简直惊呆了,自己的女儿会是个天才?她从来就没想过啊!这么长时间里,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心里上或是精神上有毛病,一直苦恼的要命,现在居然天降惊喜,她简直不敢置信。好半天,她才磕磕巴巴的说:“那,那我,我该怎么办?”李妙笑笑:“去找一些专门的机构,带孩子检验一下智商,我估计这孩子的智商要远远高出我们常人,至于这样的孩子应该怎么教育和学习,专家应该会给出你们意见,这个就不是我能帮忙的了!” 李妙走到宋梦瑶面前,蹲下身子,摸摸她雪白的小脸蛋,心里充满了怜爱,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因为是天才而不被发现究竟苦恼了多久呢?好像一匹千里马生生的被放在普通的农家拉车,她一定觉得很委屈吧!李妙捏捏她的小鼻子,语重心长的说:“好孩子,保护好翅膀,你才能飞得更远,知道吗?”宋梦瑶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彩来,让人眼前一亮:“我知道!”李妙笑笑,这个孩子果然聪明! 一周后,林净蕾打来电话说她妹妹和妹夫带着孩子去了北京找专家给孩子测试智商,高达210,两口子为此欣喜若狂,林铭蕾当即决定辞职带孩子留在北京在专门机构给孩子安排课程,准备一年后直接考大学。对李妙林铭蕾不住口的感激,托姐姐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如果不是她,好好的天才儿童可能就要被两口子给弄成精神病了! 林净蕾又给李妙介绍了两个家教的工作,而且擅自就把价格开到了100元一小时,还一个劲的说:“这还有好几个朋友抢着要跟你定时间补课呢,我怕你时间不够倒不开,没敢答应,人家都跟我不乐意了,要不,我把你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找你谈谈,你看着安排时间吧!李老师啊,你现在已经是名师了!” 李妙摸摸脑袋,苦笑了一下,爱情惨败,事业丰收,这算不算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为了怕开学后自己忙不过来,李妙挑选接下了两个家教工作,俩家离的近,而且不会跟孩子其他的补课时间冲突,离学校也近,方便自己往返。李妙算了一下收入,发现自己现在每月的收入已经高达五千多,跟外企白领有一拼了,估计毕业后即使找不到工作也不用愁了,想想自己还挺有当老师的天赋,算是父亲给自己的遗传吧? 快开学的时候,叶灼打来电话,问候李妙身心恢复情况,顺便声讨她答应请他们兄妹吃饭却迟迟不兑现,强烈要求尝尝李妙的手艺。李妙一直觉得深圳之行实在对不住叶灼,忙一叠声的答应了,又问叶践行爱吃什么?叶灼挠挠头,从小到大,她哥基本就没什么爱吃的菜啊,再好吃的东西也吃的面无表情,谁知道他爱吃什么啊?“随便!” 这世界上最难应付的就是“随便”二字了,晚上李妙拉着李丹在超市一顿采购,大包小裹买了一堆的菜和肉,第二天李丹和宁朴李仲文都去上班了,就留下李妙一个人在厨房里折腾。时值盛夏,天气闷热,李妙决定做点清淡的,用藕片、木耳和莴苣加上蒜末、醋和海鲜酱油拌了个凉菜,油麦菜稍稍炒一下,上面盖上豆豉鲮鱼,排骨用料酒和盐花椒粉、橙汁、淀粉喂好,准备一会做橙汁排骨,因为拿捏不好叶践行的饭量,李妙干脆焖了一锅香米饭,吃不了就留着晚上家人吃吧。正忙活着,就听见门铃声,打开门就见穿着粉色背心黑色短裤的叶灼笑嘻嘻的说:“哦,亲爱的,我想死你了!”上来就是一个拥抱,李妙笑着高举着两只手:“哎,我的手上都是油,别蹭你身上……”叶灼一马当先进了屋,后面是一身黑色t恤黑色棉布休闲裤的叶践行,手上拎着两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满了各式高档补品,这是米菲菲的意思,自从女儿偷偷告诉她哥哥喜欢李妙之后,米菲菲心急如焚,简直恨不得要老公派一个连的战士把李妙直接抢回来当儿媳,听说儿子女儿要上李妙家做客,立刻把家里库房翻了个底朝天,燕窝、花胶、鱼翅、海参装了两大袋子让儿子拎着去,叶践行无可奈何的服从老妈。 ☆、第 51 章 李妙看见叶践行连忙客气的往里面让,让两人坐下后,去厨房端出准备好的冰好的菊花茶:“天热,喝点茶吧,叶大哥,我家比较简陋,让你见笑了!”叶践行环视了一下四周,屋子不大,但收拾的整洁干净,十分温馨,他摇摇头:“很好,很温馨。”叶灼好奇的满屋子乱转,一面看一面说:“哎,妙妙,你家可真好,虽然小,但是透着干净,有种过日子的劲,让人觉得特别舒服,这是你的屋子啊?”她看看李妙的卧室,两张单人床都是蓝粉色条的床单,粉绿色的被子,叠的整齐,中间的小桌子铺着浅蓝色的纯棉桌布,桌上放着几本书,一只碎玻璃小花瓶,插着一束橘色的野百合,散发着淡淡的甜甜的幽香。叶灼笑道:“你的房间布置的好少女哦!”李妙笑着端上来一盘削好的水果:“叶大哥吃点水果吧,叶灼,来吃水果啊,有你最爱吃的伊利莎白!”叶践行从来不爱吃水果,可李妙端上来了,他吃到嘴里就觉得味道出奇的好,叶灼伸手拿了一块瓜,一边吃一边和李妙闲聊了几句,李妙打开电视让两人先看着,自己还得去做菜,叶灼挥挥手:“让我哥帮你,他会做菜,打个下手没问题的,我就不给你添乱了。”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不让哥哥上呢,老哥,妹妹我够意思吧?她冲叶践行眨眨眼。 李妙推辞了几句,叶践行根本就没理她,直接就进了厨房,拿了条围裙系上了,李妙看着叶践行穿围裙,心里觉得这个别扭啊,感觉像大侠拎着菜刀砍人,不像武侠剧反倒像喜剧了! 李妙支起油锅给排骨过油,叶践行皱了皱眉,伸手接过油锅:“我来炸,油锅好迸,烫到你就不好了!”李妙一愣,还真不知道外表酷酷的叶践行是这么细心的一个人,她只好退到一边把内酯豆腐切成块,把松花蛋洗干净用线勒成小块,叶践行轻车熟路的调整油温,把排骨炸得金黄酥脆,还用热油帮李妙爆了一碗花椒油出来,看那架势,显然是厨艺高手,李妙心里嘀咕,这叶践行简直是神话啊,武艺高超也罢了,连厨艺也高超简直不让人活了嘛! “叶大哥,你经常下厨做饭吗?”李妙有点好奇,据说这位仁兄很早就去部队了,在部队呆了十年之久呢,难道他在部队当火头军? “离开部队以后我一直在北京生活,有时候自己做饭吃,原来我家没有阿姨的时候,小灼也喜欢让我下厨,我妈对厨艺很不擅长!”说很不擅长都是抬举叶妈妈了,叶灼一直认为她妈做出的菜是对自己的摧残,你吃过甜的黄瓜炒肉吗? 李妙点点头:“难怪,你的厨艺是被叶灼锻炼出来的啊,她的嘴的确是挺刁的!”话音还没落呢,叶灼的脑袋就探了进来:“喂喂,你们不可以背后说我坏话啊!”李妙笑着夹了一块排骨给她,让她尝尝,叶灼一边呼着气喊热一边笑嘻嘻的说:“嗯,好吃,好吃。” 第8节 有了叶践行的帮忙,李妙很快就做好了一桌子菜,清爽的拌菜,麻辣鲜美的辣子鸡,酸甜微辣的皮蛋豆花,咸香的豆豉鲮鱼油麦菜,香气扑鼻的橙香排骨,昨天晚上就卤好的牛肉薄薄的切成片,满满的码了一盘子,因为不知道叶践行的口味,还特别调了一碗辣酱油放在一边,叶灼爱吃鸡翅,李妙特别跟妈妈学做了蒜香烤鸡翅,鸡翅金黄焦脆,肉质细腻肥嫩,蒜香扑鼻,叶灼自己就干掉了半盘子。李妙端起饮料冲叶践行说:“叶大哥,在深圳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以饮料代酒敬你一杯,谢谢你的关照!”叶践行一挑眉,难得的露出笑脸来,虽然声音还是淡淡的:“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叶灼一边吃一边对每一道菜加以评论,基本上整个桌上就她一个人在说,另外两个都是听众。说着说着叶灼忽然觉得不对劲:“哎?不对呀,怎么就我一个人跟话唠似的呢,你们俩都沉默是金呢?”李妙笑笑:“你一个人就说的这么热闹,我们喜欢听啊!”“切,你可真不厚道,本小姐上门做客,你好歹应该表现出主人的热情来吧?”“小姐我的热情表现的还不够吗?”李妙指指桌上的菜:“为了迎接大小姐你的大驾,我从昨晚开始忙到现在呢!”叶灼撇撇嘴,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来:“好吧,看在你的菜做得还算不错,本小姐为这次你的表现打八十分!” “那另外二十分呢?” 叶灼笑的贼兮兮的:“另外二十分呢,你得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段爱情!”这是老妈布置的任务,必须完成。 李妙苦笑道:“大小姐,你这什么问题啊,爱情这东西还能计划吗?我要是可以计划还费劲谈什么恋爱,直接计划结婚得了!再说,叶大哥还在这呢,你问这个你哥还不笑话我啊!”叶践行淡定的放下酒杯,微微一笑:“没什么,恋爱嘛,如同打仗成败乃是常事,人在,心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这话虽然简洁但十分有力,李妙心中一动,抬头看了叶践行一眼,这个男人比自己大□□岁吧,看上去并不英俊,但坐在那里却如山岳,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高山仰止的想法来。叶践行抿着唇看向李妙,寒星般的眸子只是淡淡的凝视,却有种莫名的静定和沉练,他可以越过你的言语你的表情明白无误地击中你的内心,洞彻所有在爱中进退的如履薄冰。 李妙有些无措地别开眼,随手捡起一旁的果篮中一个通红的苹果来削,却在剖开时惊了一跳,坏掉的果核黑漆漆一团,衬着刚削下来的红亮果皮格外讽刺,李妙不由苦笑,“费了半天劲,原来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立时想起了齐浩然,愤愤地在烂苹果上多捅几刀! “呵呵,妙妙,烂苹果一个,扔了它换一个就好,犯不着碎尸万段啦!” 叶灼叼着鸡翅把果篮摆到李妙面前,油乎乎的手一挥,“□□,今儿让妙妙随便挑!” ☆、第 52 章 李妙不禁失笑,回头把烂苹果丢尽了垃圾桶。叶践行一挑眉,大手将果篮拎回桌子底下,只挑了一个递给李妙。 “这个里面有星星。” 李妙一头雾水的接过看了半天,星星?什么星星?叶践行一贯沉稳冷峻,突然冒出这样的话让李妙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的意思……该不会是用这个苹果砸头会眼冒金星吧? 看着李妙一脸纠结的样子,叶践行不禁勾起一丝笑意,他将苹果和水果刀从李妙手中拿过来,淡淡道:“生活和爱情一样,换一种心态和角度,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干脆利落的一刀,将苹果横着拦腰切开,两侧的横切面上白莹莹的果肉中间,果核呈现着清晰的五角星形,李妙从不知道这样切苹果还真的会发现星星,只觉心中震动,她下意识看向叶践行,发现叶践行也正看着她,黑沉沉眸子纳进她的影,刀反射着冷光映上他刚硬果决的棱角,似潜伏着一种让一切俯首称臣的凛冽锋芒。 叶灼眼睛发亮的看着自己哥哥,老哥现在对恋爱都这么有看法,还这么自信,真是让人不敢置信啊,看来哥哥已经成竹在胸了,她又扫了一眼李妙,嘿嘿,我哥哥可不像丁翰那么好打发啊,亲爱的妙妙,你早晚会成为我嫂子的! 九月份一开学,李妙就上网查到英语六级顺利过关,她松了口气,同时过关的还有董媖,唐枫差了几分没过去,有些沮丧,李妙和叶灼劝她明年再试试,唐枫苦笑:“算了吧,我家里已经为我安排了工作,明年毕业了就可以上班了,上班后再考也行。”“左岸跟你怎么样了?”“还能怎么样?等待着结束呗,分手是必然的结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她妈已经给他找好学校了,毕业他就去法国继续深造,我呢家里也安排好工作了,我们要走不同的路,空间的距离一旦拉开,感情就会淡漠,分手只是早晚而已,我们都知道,现在只是拖一天算一天而已。”唐枫落寞伤感的一笑:“别说我了,妙妙,你和齐浩然怎么样了?”李妙心中一颤,低下头,半晌无言,虽然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可她仍然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叶灼咬咬嘴唇,没好气的说:“别提那个王八蛋了,妙妙跟他分手了。”唐枫大惊,开学之初就看见李妙瘦了很多,脸色也不是很好,笑容里也多了几分忧郁寥落,她还以为是因为今年夏天太热,李妙又有点苦夏的缘故呢。 “怎么回事?老齐干嘛了?” “他背着妙妙跟公司老板的外甥女搞在一起了,我们去深圳看他正好堵上了,简直气死我了!”叶灼详细的讲述了深圳一行的经过。 唐枫简直不敢置信,齐浩然那么端正老实的一个人居然劈腿?跟李妙处了三年多,他一直表现的一心一意,细心体贴,看李妙的眼神时时刻刻都是柔情蜜意的,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劈腿? 她颓然的坐下长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连老齐都劈腿了,我更不能指望左岸在法国那么浪漫的地方为我守身如玉了!要不我现在提出分手得了,省的心里还老抱着一丝希望,长痛不如短痛!” 李妙叹了口气,修长秀丽的眉端有着安静的忧伤,仿佛在诉说这岁月中种种无法言明的沧桑,她幽幽的看着窗外,九月的校园依然青翠浓绿一片,已是黄昏了吧,夕阳的余晖叠着一层层的深紫色漾在天边,仿佛舞台落幕的前一刻,繁艳幽深,日暮苍寒的静谧让校园的树影更显浓重苍翠,窗外偶尔能听见远处飘来支离破碎的歌声,伴着断续的吉他:“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冷冷面对人生每次残忍,依依不舍的爱的那个人,还是有缘没有份……忘忧草,忘了就好……”忘了就好?世上真有忘忧草该多好,让我们可以忘记生命中一切寒冷凉薄,一切隐忍卑微,一切爱恨痴缠……进入大四后,学生们的心思就明显的有些游移了,一部分是为了毕业不挂科,筹备论文,选论题,选老师,一部分是各大企业来校园办了一场又一场的招聘会,学生们赶场似的在各个招聘会场地游走。唐枫、叶灼和路笑笑都是家里已经安排好工作的,顾敏之因为亲戚帮忙很快签约在一家国企工作,地点是杭州,准备毕业就走,董媖抓紧复习准备考研,李妙现在是名师,多少家长托人要请她给孩子补课,收入比一般白领都高,所以根本就不急于找工作,每天除了复习筹备考专业八级,就是把李仲文关于少年教育问题的书籍统统搬来看,准备向青少年教育专家进军。 李妙新教得两个学生都是初二学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学习都不错,就是英语方面稍差,李妙比较用心的针对两个孩子学习上的误区和盲点设计了几张考卷,详细的指导,孩子也比较认真勤奋,算是乖巧型的孩子,李妙觉得教的很轻松。 ☆、第 53 章 别说,还真是挺传奇的。话说有一天雷蕾帮老板收了五千多的货款,点完库不过六点多,小姑娘觉得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也不至于有人来抢吧,也没留神,拎着个兜子悠闲自得的往车站走,刚走到胡同拐弯的僻静处,一个男人就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了兜子就跑,雷蕾楞了一下,脑袋嗡嗡的,那里面是老板的钱的,顶她五个月的工资呢,热血瞬间涌上了头,她想也没想拔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喊:“抓住他,抢劫了……”路边到是有几个人,但都呆呆的傻看着,就没人上前帮忙的,雷蕾又急又气,拼命的追,她年纪小,身手灵活,跑得也快,追出去五十多米还真追上了,抢包的男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一尺长的刀,比划着嚷嚷:“你他妈的还追,信不信我捅死你……”,雷蕾正是满腔怒火一腔热血的时候,连害怕都忘了,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头就冲上去了,那男的大概也没见过这么猛的姑娘,猝不及防居然被拍了正着,刀子啪的落在了地上,雷蕾冲过去就抢包,俩人厮打在一起了,雷蕾毕竟是女孩,在力气上不是男人的对手,被男人一拳打在脸上,脸顿时青紫红肿起来,可雷蕾死死的咬住他的胳膊,怎么也不撒口,男的急了,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把雷蕾疼的哎呦一声,跌出去四五步远,男的抓起包就要跑,一回身就见一只大脚凌空飞过来正正的踹在他胸口,他一下飞出去老远,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雷蕾一抬头,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走了过来,伸手扶起她,仔细一看,雷蕾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嘴贼损的警察吗?叫什么来的,她早忘了。 原来,那天韩斌亭休假,他家是外地的,自己一个人住单位的宿舍,同宿舍的哥们都出去约会了,他光棍一个,又没什么事干就琢磨着自己上街溜达溜达顺便去王循家里混饭吃,刚到王循家附近就看见不远围了三四个人正看什么呢,他纳闷,上前看热闹,喝,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厮打在一起,他开始还以为是家庭矛盾什么的呢,旁边一个人忽然跟另一个人说:“哎,怎么回事?”那个说:“不太清楚,好像刚才听那个女的喊抢劫,是不是抢钱的啊?”韩斌亭一听,这还了得,正好那个男的踹倒了雷蕾要跑,他上前一脚就把那男的踹出去了,他是特种部队出身,这是没出全力,不然一脚能踹折他四根肋骨。上前扶起雷蕾一看,就乐了,这不是队长那个未来小姨子吗?是亲三分向,忙领着雷蕾,拎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贼去派出所报案,录完口供,看雷蕾捂着肚子青白着小脸,想到刚才那个男的踹了她一脚,心想这女孩子不比男孩,别给踹出毛病来,回头我怎么跟队长交代啊,于是领着雷蕾去医院做了检查,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肚子上青紫了一片,内脏没什么事,于是放心了,送雷蕾回家。 过了几天,雷蕾觉着自己欠人人情,就主动要请韩斌亭吃饭,韩斌亭正好闲的无聊,八卦心起,想侧面了解一下李妙也好替队长把把关,就答应了。两人约在一家环境幽静的餐厅见面。一见面,雷蕾热情的招呼韩斌亭坐下,韩斌亭见雷蕾穿着一件水红色抹胸背心,白色针织镂空的长袖百搭,深蓝色的宽腿牛仔裤,一双黑色漆皮半高跟鱼嘴鞋,一头秀发高高的扎了个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张脸干干净净的,就涂了点樱粉色唇彩,一眼看上去时尚娇艳,青春靓丽,虽然不像李妙那么清丽高雅,却也十分动人。韩斌亭看的有点发愣,第一次见雷蕾的时候就觉得这女孩俗艳不说还没脑子,第二次见面她又疯子似的跟男人搏斗,脸上一片青紫基本上揪看不清模样了,他只是觉得这姑娘可真猛人啊,今天这一仔细一看,居然是个时尚靓丽的姑娘,而且待人热情周到,一说一笑不似一般女孩那么矫揉造作,大方爽朗,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 雷蕾当时倒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自己欠人家一个人情,而且人家又是警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万一以后有点啥事也好张口啊! 她热情的给韩斌亭盛汤夹菜:“你尝尝这个,我大姨常说饭前喝汤美丽健康,这里的汤是真正的老火汤,得炖一天呢,滋味挺足的,我以前炖汤就没什么耐心,后来买了个炖汤的电锅,干脆就头一天把料都放好插上,第二天正好喝。” 韩斌亭一边喝汤一边点头,味道醇厚,滋味鲜美,听着雷蕾嗓音清脆琳琳朗朗的家长里短,他不知怎么,依稀想起自己年少时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嘱“喝点汤吧,你打小胃就不好,喝点汤养胃……”在老屋昏黄的灯光下,那双长着老茧的手一勺勺的撇着汤上的浮沫,耐心的一勺一勺的舀着,四周都是汤蒸腾起得雾气和香味,母亲的身影在那片氤氲中朦胧、模糊却温暖的铭刻在心底。 “对了,韩警官,那个我叫你韩大哥行吗?老教你警官,我觉得特别别扭,老觉得自己好像犯什么事了似的!” 韩斌亭有点恍惚,半天才答道:“哦,好啊。” “韩大哥,你家是本地的吗?” “不是,我家在江苏。” “哦,我说你怎么有点南方口音呢,你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啊?你家是江南水乡吗?我从小就特别向往那里啊!”清脆的声音带着甜蜜的向往,仿佛他家乡成熟的菱角,带着清甜的微风,拂动了韩斌亭心底的琴弦。 “我父母,都过世了,我当兵的第五年,我父亲在一次车祸中过世了,我母亲,第二年也过世了。”韩斌亭低下头,声音有点暗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们一直盼着唯一的儿子成才,却始终没有等到那天! 雷蕾楞了,咬咬嘴唇:“对不起,韩大哥,我不该提这个!”雷蕾是个善心的女孩,看韩斌亭高高大大的样子心里却有了一丝怜悯,他很难过吧,父母都不在了,就是孤儿了,虽然看上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一定不是表面那样的,她妈不是总说吗,这男人多大也是个孩子,需要人疼的! ☆、第 54 章 半个月后雷蕾又给韩斌亭打电话,想问问那个贼最后怎么判了,却惊闻韩斌亭前两天出任务受了轻伤,她赶忙跑到医院一看,肩膀上缠着纱布的韩斌亭正吃力的去拿水,队里派了同事来伺候他,可他不想麻烦人,也觉得自己的伤没啥大不了,楞让人回去了,雷蕾看见了赶忙把水拿起来递给他,心里觉得他怪可怜的,第二天就在家做了汤给他送来了。后来就隔几天送点粥啊汤什么的,没几天,王循来探望韩斌亭,笑着说:“我可听说了,你小子现在待遇上去了,有田螺姑娘给你端茶递水,交代吧,啥时候有了女朋友都不跟组织汇报了?”韩斌亭苦笑道:“组织啊,你还真是冤枉我了,人家是因为我救过她一次看我自己在这怪可怜的,才给我送点汤水啥的,那姑娘你也见过,就是队长那未来小姨子,上次我不还跟她差点吵起来吗?”王循回想一下,时间太长还真忘了那姑娘长啥样了,他琢磨了一下笑笑:“行啊,你这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了,成了吧,你就多了个知冷知热的媳妇,不成吧,你能给队长摸清楚对方内部的状况,这买卖做的挺精啊!”韩斌亭见自己内心这点小九九被识破,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脑袋说:“我这不也算为组织现身吗?再说了,我这还没出手呢,万一人家姑娘就是可怜我压根就没这想法,我是不是挺丢人的?”王循嗤之以鼻:“咱军人出身,讲究的是没困难要上,有苦难克服了也要上,因为胆怯而当逃兵那是废物的表现,我告诉你大斌子,这么个小丫头你都拿不下,你就是孬种!”韩斌亭一个激灵,我的妈啊,这谈个恋爱吧都上升思想觉悟的高度了,无论如何也得冲上去啊! 出院没几天韩斌亭就在下班时候堵住了雷蕾,小姑娘正拎着个大本夹子琢磨着老板指示让她帮忙选选样板,看看下一季上点什么样子好,忽然听见有人喊她,一抬头,见韩斌亭正站在面前,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咦?韩大哥,你好了?肩膀和手都没事了吧?啥时候出院的?”“前天”韩斌亭这几天过的很不好,本来经常出现的雷蕾这几天突然没了音讯,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啥滋味,有心打个电话去问问,可人家跟自己是啥关系啊?又不是女朋友又非亲非故的,人家给你送几天汤水你还给鼻子上脸了?他在宿舍里磨了两天地,终于决定找雷蕾表白,死就死,也必须来个痛快的,这么抻着太折磨人了! “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他也没问人家同不同意,伸手就拉着莫名其妙的雷蕾去了上次两人吃饭的餐馆。 蕾蕾纳闷啊:“韩大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韩斌亭咬了咬牙,清了清嗓子,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雷蕾,我,我喜欢上你了,我希望你当我女朋友!” “轰”雷蕾的脸刷的红到了脖子,整个人晕乎乎的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韩斌亭冷不丁跟自己表白了,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是喜是愁。韩斌亭虽说家境不好,无父无母,但毕竟是个警官,社会地位要远远高于自己这么个小小的打工妹,而且,韩斌亭年纪不大,长的高大魁梧,人虽然不帅却也很精神,雷蕾主动跟他交往其实是觉得这个社会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办点啥事方便,她人本来就聪明,加上跟着圆滑的老板学习了快两年,渐渐的也多了些心眼,知道干买卖多认识点人有好处,虽然韩斌亭是个警察,可看得出是个实在厚道人,当过兵,人应该可交,她前些日子还琢磨着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好给他介绍一个,可怎么也没想到,人家今天上门表白来了!一时间雷蕾手足无措,脸红的发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韩斌亭等了又等也不见姑娘给个话,心里就瓦凉瓦凉的了,低头说:“那个,你不同意是吗?我也知道我条件不好,你,你不同意也是正常……” 雷蕾茫然的看着他,什么?他条件不好?这人是个傻子吧?她一咬牙干脆的说:“韩大哥,我不是不同意,是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小打工妹,我配不上你!”韩斌亭一愣,看雷蕾努着小嘴,粉红的小脸带着羞涩的红晕,像一个新鲜水灵的桃子,看的他心里痒痒的,想抓过来啃上几口:“你说什么呢?打工妹咋了,打工妹凭本事吃饭正正经经挣钱,有什么配不上的,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是孤儿,还没有房子所以没看上我呢!”雷蕾水灵灵的杏核眼一瞪,娇嗔的说:“没房子可以挣,又不是没手没脚!”韩斌亭就是傻子也听明白了,人家这是同意了,立刻裂开大嘴笑了:“那个,那个你同意了?”雷蕾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该说的可不能不说:“做你女朋友也行,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 “第一,不许骗我,你也知道我上次被那个混蛋骗的多惨,气死我了,我发誓以后绝不被人骗。” “行,不过有一点啊,我们是纪律部队,很多事情不能说,有时候会不打招呼就出任务了,你可别说我骗你啊!” 雷蕾看他憨憨的样子就想笑,白了他一眼:“我知道啊,第二,你得有正事,过日子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有事你得出头,我找的男朋友得是个男子汉。” “这个你放心,我肯定不能让自己女朋友吃亏就是了。” “第三,我虽然就是个打工妹,社会地位不高,你那些朋友哥们如果瞧不起我,或者你以后觉得跟我在一起丢脸,你找到更好的了,你提前告诉我,我自动让位,但你不要瞒我。” 韩斌亭简直是哭笑不得,闹了半天自己和她都觉得自己配不用上对方呢:“我不会,我哥们更不会,你放心吧,我们政委的老婆还是个农村妇女呢,我们当兵的人讲究贫贱之交不可弃,糟糠之妻不下堂,如果谁富了就换老婆是要被战友鄙视的!” 于是乎,一对新鲜恋人热气腾腾的出炉了,韩斌亭警官过上了有人疼有人爱的好日子,每天心情都特别好,对待罪犯都是春天般的温暖和煦,吓得一直熟悉他的惯犯冷汗哗哗的,以为韩警官最近又琢磨出什么新的审讯手法了呢!雷蕾的性格爽直☆、第 55 章 雷蕾的性格爽直,不似一般姑娘那样扭扭捏捏,有点什么不满放心里藏着让你猜,猜得你一脑门子汗,雷蕾有啥说啥,韩斌亭军人出身,个性粗疏,原来也出过一两个女朋友,都因为他粗枝大叶看不懂女孩子的心事而告吹了,因此特别烦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孩,这个雷蕾韩斌亭越看越喜欢,越相处越觉得这辈子就定下她当媳妇了! 雷蕾跟韩斌亭偷偷处了三个月,觉得基本成熟就偷偷跟宁哲报备了一下,宁哲一听女儿居然处了个市局的警官当男朋友,高兴的不得了,立刻邀请来家中看看,为了怕自己的眼光不够精准还把姐姐宁朴给请了去,韩斌亭毛脚女婿上门紧张的要命,可两个丈母娘都很满意,高高大大的,看着就厚道,家里没什么亲人肯定得可着女儿这面来,工作体面高尚,工资还高,就是有点危险性。 宁哲对韩斌亭非常满意,觉着他一个人在宿舍里过中秋可怜,就让他来家里跟着一起过。韩斌亭大包小裹买了各种礼品上门过节,雷大强对女儿找了个警察做姑爷也十分欢喜,出去再吹牛人家就得高看一眼啊!这个中秋过的皆大欢喜。 李妙见过韩斌亭也觉得十分满意,军人出身,没有时下警察那些嚣张跋扈的坏习气,人还很有正义感,最重要的是找了这么个男朋友,雷蕾以前那些混混朋友也不敢上前了,对雷蕾今后的生活很有帮助。 十一放假过后,李妙返校,意外的发现寝室里的同学居然就只回来了她和董媖,其他人不是有事就是请假了,唐枫家在外地,说是买不到车票,叶灼说是跟妈妈去了香港还没回来,顾敏之和路笑笑也都请了假,不知是什么原因。 上了晚课回来才发现天上居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天气倒是异乎寻常的暖和,雪花落到地上就化了,潮湿的空气里漂浮这泥土略带腥气的芬芳,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湿湿的,很舒服。李妙抱着书本回到寝室,发现寝室里没有开灯,以为董媖出去了,也没留意,正想开灯,门旁边的床上却传出董媖慵懒的声音:“别开灯!”李妙吓了一跳,黑暗处,董媖正靠在床上,手里燃着一支烟,李妙一愣,她从来不知道董媖会吸烟,在她的印象中,董媖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几乎没有任何娱乐! 李妙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发现董媖抽烟的姿势十分老练,她应该是经常抽吧?:“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董媖平静的笑笑:“没有,你跟齐浩然是分手了吗?”李妙一愣,这件事只有唐枫和叶灼知道,董媖淡然的解释:“那天你们在自习室说话的时候,我凑巧听见了!”李妙皱眉,点点头,找了椅子在董媖对面坐下,她明白董媖一定是有话对她说。 董媖将烟放在唇边,轻轻浅浅的吸了一口,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她平淡的眉眼,竟有了些颓靡的光艳,李妙平静的注视着她,她喜欢齐浩然,她早已知晓,可她不知道,这份喜欢让董媖在二十三岁的年纪便在幽黑的眸底染上了凄凄的苍寒,她真的很喜欢他吗?很多次她曾经很想问问的,可是她忍住了,暗恋是一种沉默孤独的罪,无人能够救赎。 良久,董媖终于掐灭了烟,重新又点燃一支,她平静的说:“我第一次见到齐浩然,是在五年前吧,五月份,我们两个是县里选送到市里去参加奥数比赛的学生之一,他穿着深蓝色肥大的校服,洗的发白,衣角的边都起了毛,他是我们这群人里穿的最不好的,可却是最器宇轩昂的一个,不卑不亢,谈笑自如,那种气度让人从心里折服。高中毕业我们县的第一名是他,第二名是我,我们两个一起坐在表彰大会上,我在后面看着他发言,从容自若,神情磊落,那时起,我心里就有了他。他家就住在我二姨家不远,我知道他跟我考上了同一所学校,我心里简直是雀跃的,即使不能跟他在一起,可我能远远的看着他四年也好啊。谁知道上大学之前我却得了一场重病,休了一年学,等我复学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成了你的男朋友。”她低下头,发丝垂下来,掩住了唇角那个苦涩的笑容:“我只能这样看着,远远的默默的看着,看着你们甜蜜的说话约会吵架,李妙,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嫉妒的有时很想杀了你。丁翰来追求你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如果你移情别恋该多好,那么我一定能够取你而代之,可是你没有,李妙,你不知道吧,我其实是个心思多么恶毒的人?” 李妙看着她,窗外的灯光照进来,董媖的脸在或明或暗的灯光下诡异伤感,她从来不知道董媖居然早就认识齐浩然了,并且暗恋了他那么久,缘分,命运,谁能窥见他咫尺天涯的齿轮?谁能忘却青春看似甜蜜的外表下包裹的苦涩和悲凉?“他去了深圳,去了那么远,我以为距离会拉开你们的关系,你这么漂亮的女孩移情别恋只是早晚的事,可是,移情的居然是他。那天你们在教室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李妙,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居然成为那样一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呵呵,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我的偶像,突然间这个偶像坍塌了,我觉得心很疼你知道吗?”李妙叹了口气,淡然静定:“我知道,我知道心疼的滋味,他不只是我的偶像,还是我的男朋友,我曾经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男人,他选择了一条捷径,并且心甘情愿以我们的感情为代价,为了谋求成功,他说他愿意出卖自己乃至灵魂,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选择离开、遗忘。媖姐,把他忘了吧,再疼我们也得忍耐好好走自己的路,对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董媖抬起头,看着她:“我以为你会恨他恨的牙根痒痒的,你变了,李妙,你变得不像我刚进大学时认识的那个你了。” ☆、第 56 章 李妙笑笑:“可能老了几岁人就变得宽容了吧,愿意去宽容生命中的种种残缺,愿意去包容人性中的不完美!”她老的岂止是几岁,经历的又岂止是一点半点,说是历尽沧桑、经历生死都不过分!她微微侧着头,带着些许甜美的自嘲,面目因烟雾略显出朦胧如月光下的清艳,那些血泪痛悔糅合的前世凝结成世上最坚硬的茧包裹着她,护卫着她。 元旦前,林净蕾又一次给李妙打电话,期期艾艾的一个劲说不好意思,李妙不解,忙问怎么了,原来林净蕾的上司听人提起林净蕾的女儿曾经雇佣了一个非常认真负责的家教,她的女儿因此考上了三中,于是跟她说起想请这位老师帮他儿子补课。林净蕾知道李妙快毕业了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可上司的要求自己毕竟没办法拒绝,只好打个电话给李妙商量看看,能不能一周腾出一天两天来给这个孩子补补课。林净蕾此前一直对李妙很帮忙,李妙也一直挺承情,盘算了一下一周大概能让出一天半的时间来给那个孩子补课。 林净蕾的上司叫岳天楚,是个事业成功的仪表堂堂的中年人,五年前离异,妻子远走他乡,身边只有这个十六岁上初三的儿子,大概因为离异的关系,岳天楚对儿子楚豪很是宠爱,吃穿住行几乎都是精品,只是他工作繁忙,没时间跟儿子相处,基本上都是孩子的奶奶在照顾,老人的溺爱导致十六岁的少年异常的人性不羁,功课是全班倒数,逃学旷课上网是常事,总是跟三五个少年一起出去打架惹祸,岳天楚为了这个儿子可谓操碎了心,赔钱不说还要低三下四给人赔礼道歉,回家教训他,他连理都不理父亲,再多说就梗着脖子横,还把书本都撕了,说不念了,念书没意思,气的岳天楚几乎昏死。一见到李妙就把儿子的情况详细的介绍了一遍,看着清丽文静纤弱的李妙,岳天真是有几分的担心啊,自己这个儿子叛逆倔强,这个李老师能管的了吗?岳天楚叹息着道:“李老师啊,我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都比较难管,我身为父亲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孩子现在这个样子还要给你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啊!”李妙客气了几句,其实心里也打鼓,她在客厅里坐着,岳豪被父亲叫过来介绍了一下,这个十六岁的男孩子高高的个子,一身韩版嘻哈装,额上的刘海剪的细碎,半遮着眼睛,其实是个非常清秀漂亮的男孩子,尤其唇角微微上翘,有几分像刚出道的谢霆锋,当然是当年那个清秀少年型的,不是跟张柏芝结婚后胡子拉碴跟个大叔似的谢霆锋。岳豪见到李妙冷冷的打个招呼,也没搭理父亲转身就进了卧室,留下尴尬又懊恼的岳天楚一个劲的道歉。李妙暗自摇头,这样的男孩子自己能教得了吗?心里还真没底。 定下补课的时间后,李妙就回家了,半路上接到了雷蕾的电话,雷蕾刚从母亲那里知道李妙和齐浩然的事情,气的不得了,在电话里斩钉截铁的说一定要帮表姐找个好的,气死那个有眼无珠、寡情薄幸的齐浩然。李妙无可奈何的笑了,身边的亲人都比自己这个当事人更激动,说明他们看重自己啊!这么一想,心里还真是暖暖的。 心里更暖的还有韩彬亭,女朋友今天难得的乖巧柔顺,陪着他看了电影吃了饭,还奉送了香甜芬芳的热吻,弄的他热血沸腾,几乎化身人狼,把雷蕾拖进旁边的宾馆就地正法。 雷蕾满脸通红,有几分羞涩的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娇滴滴的说:“你以后老实点,再这样我不让你送我回家了啊!” 韩斌亭苦笑,老实,美人在怀,佳人如玉,自己还装柳下惠那不是傻子就是有病。 “对了,跟你说个正经事,你得给我当事办啊!” 韩斌亭立刻挺直身子:“领导请吩咐!” “给我表姐介绍个男朋友!” “什么?”韩斌亭立时就傻眼了,眼珠转了一圈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是上次陪你一起来局里的那个表姐吗?” “对,就是她,我表姐漂亮吧?是她们系的系花呢,弹得一手好吉他,会写毛笔字,人也特别好,从小就是我们家最聪明漂亮的孩子,我从小就一个心愿希望变成我表姐那样优雅的女人。”雷蕾叽里呱啦的介绍:“我大姨家就两个女儿,房子也给我表姐预备下了,我表姐人才出众,明年毕业工作也不成问题,你给介绍个条件好点的男人呗,你干警察的认识的人多,挑一个条件年龄都相当的行吗?” 韩斌亭笑了,行,当然行,必须行啊,队长这回我成了你的红煤,你可怎么谢我?雷蕾看他笑得奸诈,不解的问:“你干嘛笑成这样,我怎么看的渗得慌呢?”韩斌亭忙收住笑容,正色道:“别说,我手上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我得先给你问问,明天给你答复行不行?”对于男朋友答案给的痛快,雷蕾觉得挺满意,一个男人如果把你放在心上就一定会把你交托的事情放在心上,这是她老板说的。雷蕾深以为然。 “队长,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呗?” “没事闲的你是不是?正好我想找人练练空手格斗呢,训练场见?” “别,别,队长,上次你练的淤青还没下去呢,你让我养养伤吧,我没被犯罪分子折腾死,再被自己人给折腾死太不值个了,再说了我女朋友会心疼的!” “你没事打电话就为了跟我炫耀你有女朋友了是不是?” “哪里哪里,是这样的,我女朋友要求我给她表姐介绍个条件合适的男朋友,我琢磨着吧,就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谁?” “李妙,我女朋友的表姐,呵呵,你妹妹的同学,怎么样?有兴趣了吧?” “时间、地点,饭钱我出!” ☆、第 57 章 周末一大早李妙就被雷蕾堵在了被窝里,其实她一进门就叽里呱啦的跟宁朴和李丹说了一堆,李妙睡的迷迷糊糊的,只听见好像雷蕾要给自己介绍男朋友,她困的睁不开眼睛,也懒得起来,她现在哪有那个心思啊?没想到李丹听完对方的条件跟打了鸡血似的就冲进来了,李妙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姐姐拽起来推进洗手间:“三分钟,你还迷糊着我就冲进去扒你裤子!”天啊,李妙欲哭无泪的对着镜子,她姐这么毒的招数十数年如一日都不变啊,小时候只要她一赖床不起来,她姐就直接把她拽起来扔进洗手间,声言三分钟不出来就冲进去扒裤子,她还真被她姐扒过,五六岁的时候吧,这个深刻教训一直深深的牢牢的印在脑海里,至死不忘。 李妙洗漱干净从卫生间出来,李丹已经把衣服都给她预备好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被按在凳子上,雷蕾拿出硕大的化妆包从中抽出各式化妆工具在李妙的脸上挥舞,李妙刚要抗议,李丹就开口了:“我告诉你啊,你别跟我说什么你现在没那个心思,没那个想法,你都二十三了,明年就二十四了,就是你不着急结婚谈个恋爱总是必须的,为一个不值得男人虚耗青春那是愚蠢之极的,雷蕾这次说的这个男人条件不错很靠谱,你给我好好去相亲,咱妈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宁朴也在旁边说:“妙妙啊,听妈的话,去看看,万一你一下子就看对眼了呢?妈不希望你嫁个多么有钱的人家,就是希望你能过的幸福,找个踏实厚道的男人,人这辈子总得遇到些沟沟坎坎,不能摔一跤就趴在那个地方一辈子不起来啊?” 李妙翻了个白眼,她决定沉默,她不过是不想这么快开始下一段爱情,怎么她姐跟她妈都觉得她想出家似的?算了,她知道自己是绝对不是姐姐的对手,所以从善如流,相亲吗,我去,相不中,不能逼着我处吧? 穿着灰色斗篷式呢子大衣,穿着黑白格子裙,黑色长靴,脸上妆容精致干净,一头秀发高高盘起,看上去明丽高贵,而实则心中悲愤无奈的李小姐被雷蕾拉着走进了相亲的西餐厅。才十一点多,客人还不多,李妙被雷蕾按在座位上,端着一杯咖啡,听着雷蕾啰嗦:“姐,这个条件真不错,才三十二就是省公安厅的处长了,听说家庭背景深厚,个人条件也好,将来也许能当厅长呢,你可就是官太太了……”李妙根本就没听,她选择暂时性耳聋,选择性失忆,不一会,她就看见两个男人肩并肩走了进来,腰背挺直,气度沉稳,一看就是当过兵的,其中一个正是雷蕾的男朋友韩斌亭,而另一个,天啊!李妙差点把咖啡杯掉在桌子上,那不是叶践行吗? “嗨,李妙是吧?咱们见过一次,我叫韩斌亭是雷蕾的男朋友,这个是我当兵时的队长,叶践行。”韩斌亭像模像样的介绍。李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有地缝没有,她十分想钻进去,怎么每次见到叶践行都是在自己最难堪的时候呢?这个人简直是自己的灾难嘛! 对于她的尴尬表情,叶践行好整以暇沉稳微笑着伸出手来:“你好,李妙。” 李妙咬咬嘴唇硬着头皮跟他我了握手,心里只想一会怎么找个借口离开。 韩斌亭大大方方的坐下寒暄几句,就找了借口拉着雷蕾走了,美其名曰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李妙看他们走远,忙急切的说:“对不起,叶大哥,我不知道我表妹说的是你,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你和韩斌亭是战友,真抱歉!” 叶践行微微一笑,目光幽深,笑容清浅,似乎一切尴尬都不存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心莫名的静了下来。李妙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相亲相到同学的哥哥,这可真是个让人无语的局面。叶践行浅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的开口:“不用抱歉,斌子一说,我就知道是你,因为知道今天相亲的对象是你,我才来的。” 一时间,李妙觉得自己有点蒙蒙的感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是自己才来的?什么意思?她疑惑的目光对上叶践行乌沉沉的眼珠,里面似乎有什么令她恐慌的东西蓬勃欲出,她有些慌乱起来:“那个,叶大哥,我下午有课,我先走了……” 一双冰凉的大手按住了她的手,手指上粗糙的茧子碰上她细嫩的皮肤,有点麻酥酥的,一丝莫名的不安在心底涌动:“坐下”声音冷凝沉稳,似乎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茫然的顺从的坐下了。 第9节 “你觉得我很讨厌吗?”李妙下意识的摇摇头,“那么给我个机会好吗?”李妙一惊,抬头,叶践行眼睛中有着喷薄而出的火焰,明丽璀璨,流光潋滟,那光彩几乎穿透她畏缩的表情击中内心的软弱,她反射性的向后靠,面前这个男人,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助过她,他是她最好朋友唯一的哥哥,可她跟他说过的话恐怕十个手指都能数完,这样一个男人在对她表白,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事实上前生今世,她所接触的男人并不多,猥琐的、浪荡的、粗暴的、基本上只有齐浩然是让她最信赖,最有安全感的,可也正是这个男人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叶践行,她从来没想过会跟这个男人有什么联系,将军的孙子,司令员的儿子,背景深厚,人也十分优秀,她一直觉得那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可是他问她,“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她该怎么回答?她茫然的看着他,傻愣愣的,像一个稚嫩的迷路少女,对着前方不知所措! ☆、第 58 章 叶践行笑了,她的茫然取悦了他,显然她并不是完全无法接受他,他见过这个女孩拒绝男人的干脆果决,言语犀利,起码她没有拿出对那个男人的尖锐言辞拒绝他,那么他还有机会的是吗? 他难得温柔的笑道:“好吧,我知道你一时半会还没办法接受,我可以等,如果追求你需要报名预约,我希望我的名次靠前一点,这个不难吧?” 李妙忍俊不禁,他还会说笑?她一直以为冰山型的大侠是不会说笑的呢! “我们吃顿饭吧,我从昨晚就没吃饭了,现在饿得胃疼!”因为新调来很多文件需要处理很多东西需要熟悉,他其实非常的忙,难得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李妙定了定神,挥手叫侍应生送菜单来。 “你一会去哪里上课?”叶践行点了两份午餐,李妙说了岳豪家的地址,叶践行点点头:“我顺道,正好送你去。”李妙觉得如果自己拒绝有点太小家子气了,就点头答应了。席间,叶践行跟李妙聊了现在的工作和以前在部队的一些趣事,李妙第一次发现那个一贯冷冰冰的大侠居然也有幽默豪爽的一面。 “大斌子那个时候跟我们一起被罚,在操场跳了一夜的青蛙跳,天快亮的时候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我们几个撬开食堂后厨的门,溜进去找吃的,谁知道那个大厨特别干净,就剩下几斤面条,那个时候都恨不能生吃了,大斌子把面条煮了,拌上酱油和香油西里呼噜的都吃了,吃完了就听见起床号响了,我们赶紧就跑啊,后来那个大厨在食堂就骂开了,说你偷吃就偷吃,你倒把碗刷了啊,偷吃完还得我给你们刷碗,你们太缺德了吧?” 李妙听了格格的乐:“后来呢?”人面桃花,香腮如雪,看的叶践行心潮澎湃,忙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后来,又被队长罚了,这次他有经验了,直接罚我们上山越野训练,我们在山上找野味吃起码不用刷碗!” 吃完饭,叶践行开车送李妙去岳家,因为是单行道,李妙在街口就下车了,跟叶践行挥挥手,转身而去。 冬季昏黄的天色不到四点天就阴沉的如同黄昏一般。叶践行将车停在路边,下了车,点了一支烟,沉沉的看着李妙纤细的背影,心里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安,他皱了皱眉,这么多年了,他很清楚自己对危险有着十分敏锐的预知感,正因为这样,他才在多次的危险中捡回了性命,现在,不知为什么他又有了这种感觉,犹豫了一下,他慢慢的跟着李妙向前走去。 穿过小街就是岳豪家所在的高档社区大院,一脸酷酷表情的岳豪正跟三个铁哥们一起坐在社区外面的休闲广场上抽烟。 身边一个面目黝黑身材矮胖的男孩子不满的看着他:“我说,岳豪,不是说好了咱们一起出去玩吗?我可约了好几个人打传奇呢,点卡都给你备好了,你咋不去了呢?” 岳豪没好气的说:“靠,你当我不想去啊,我爸给我找了家教,约了今天四点补课,操,真他妈麻烦,我根本就不想念,我我爸说我要不好好学,他就断了我的零用钱,妈的,烦死我了!” 一个坐在双杠上的男孩一听笑了:“呵呵,你们这些上学的少爷就是麻烦,看看我跟大昆,初一就退学了,不用翻那些破书烂卷子,也不用看老师脸色听他们罗利巴索,天天想干嘛就干嘛,想玩啥就玩啥!”另一个在跑步机上一边热气腾腾的慢跑一边满不在乎的说:“可不是,我和老黑现在老自在了,昨天晚上前半夜在的士高玩后半夜上网吧玩,基本上就一宿没睡,对了,我还新在网上泡了个妞,挺正点的,那身材□□,跟那个谁来的,那个叶子媚似的,波霸啊!” 身材矮胖的男孩不以为然:“切,我们校花倒追岳豪他理都不理呢,我们岳大少不爱女色,就喜欢飙车和打架,哎,对了,上次咱们收拾的那个五中的那个强子,听说还找人准备找咱们再练一局呢!哎,哥几个,咱得准备准备了,别被他钻了空子,让他扁一顿多没名啊!” 岳豪阴沉沉的撇撇嘴,俊秀的脸上满是阴霾暴戾:“操,让他们来吧,老子就不怕这个!” 坐在双杠上的男孩忽然伸长了脖子,指着远处走来的女子说:“哎,看哎,美女……”大昆从跑步机上跳下来顺着手指的方向看看:“还真是,我说老黑,你眼神真好,这么远也能看得出是个美女。” 岳豪看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靠,就是她,是给我补课的老师!这么早就来了,真他妈烦人!” 大昆色迷迷的笑道:“操,你小子真有命,美女给你补课啊,补好了再整个师生恋啥的,哎,问问她收不收我,给我也补补,补课费咋收啊,我们家老头啥也没有就是有钱,我要是说一声,我肯补课我家老头得乐死!蹦着高的拿钱!”老黑摸摸下巴,不怀好意的说:“哎,要不咱逗逗她啊?我看岁数不大,长的这么漂亮,身材也好,咱也借借光呗?”岳豪冷笑:“你们逗吧,我没兴趣!” 李妙并没有注意到前面几个男孩子,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这叶践行温柔深情的问她:“给我个机会行吗?”只觉的心乱如麻,她不停的跟自己说:“冷静,李妙,你要冷静,一会你还要给学生上课,这些事待会再想……” “嗨,美女,认识一下呗?”一个男孩突然从前方拦住她,李妙一惊,见四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石凳上蹲着个抽烟的男孩,一脸冷酷,正是她曾见过一面的岳豪,另外三个都笑嘻嘻一脸流气的盯着自己,李妙一皱眉:“岳豪?你们干嘛?” 大昆贼眉鼠眼的绕着李妙转了一圈,色迷迷的笑道:“亲爱的老师,给我也补补课吧,我学习成绩也不好,你可怜可怜我,给我也补补呗?”旁边的老黑从双杠上一跃而下,抱着肩膀流氓似的摸着下巴:“给你补个屁,你他妈不学无术,就爱找人补习生理课,还是给我补课吧……”他一面说一面溜达到李妙跟前,故意伸胳膊叉腿,涎着脸道:“老师,你看看我,我这身材,完全就是个标准的倒梯形,我还有六块腹肌,老师,我可以便宜你让你仔细看看……”他特别加重了“仔细”这两个字的口气,让人一听就知道话外有话,几个男孩会意的大笑起来。 ☆、第 59 章 李妙气的脸色煞白,她从小漂亮,也不是没遇到过小男生劫她要跟她处对象,可她现在是以老师的身份来补课的,居然被学生领着人调戏?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柳眉倒立,寒着脸看着岳豪:“岳豪,你如果不想让我给你补课可以跟你父亲说,可你带人在这里堵住我,太过分了吧?我告诉你,如果再不让开我就报警!” 几个人一听都愣了,一般女孩遇到这样的情形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跑了,哪还敢这么义正言辞的说教?几个人也不过是在学校逗逗小姑娘,逃课打架上网吧,大奸大恶他们还没到那个级别,真要是被李妙报警了,他们就麻烦大了,身材矮胖的男孩叫吴迪,是几个人里最有心眼的一个,连忙上前拉了拉岳豪,想打个圆场:“哎,豪哥,咱们就是跟老师开个玩笑而已,你跟老师说说???????”岳豪慢慢腾腾的站起来,弹弹身上的烟灰,不以为然的睨了一眼:“操,有啥大不了的,最多是调戏妇女,交几个钱而已,你们谁家出不起啊?我懒得管你们的闲事!” 大昆一听来了脾气了,上前摸了李妙的脸一下,笑嘻嘻的说:“报警吧,亲爱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话还没说完呢,手就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紧接着他就觉得手臂像被老虎钳子钳住了似的,然后就听见“咔”的一声,他的手臂软软的垂了下去,大昆一下子蹦了起来,捧着手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啊??????我的手啊???????好疼好疼啊??????” 叶践行站在李妙前面冷冷的看着四个少年,淡淡的说:“调戏、猥亵女性违反社会治安管理条例,你们虽然未满十八岁也一样可以进行拘役。”李妙惊讶的看着叶践行,不明白他怎么会去而复返出现在这里。此刻,天空阴云密布,四个蛮横少年对着看似清淡冷肃的黑衣男子,冷风吹过,叶践行的大衣迎风鼓动,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大侠临危不惧之势,李妙站在叶践行身后,看他气定神闲的眯着眼看前方的几个人,心里忽然想起一句诗:但愿人间留侠气,不教狐鼠敢相侵。?????? 原来,在危难时刻有个男人站在你前面的感觉是这样,温暖、踏实,真好,李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蓦然酸楚起来,前世她在无助和绝望中挣扎的时候,曾经多么渴望有这么一个人来搭救她????? 岳豪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冲着叶践行就是一拳,老黑和吴迪也冲了上来,几个人平时长在一起打架配合倒还默契,尤其是岳豪打起架来有股子不要命的狠劲,虽然没什么章法,但那股子蛮劲也挺吓人的。叶践行微微一笑,并不招架而是伸手迎上前,一把攥住岳豪的拳头,后退了一步,轻轻说:“一边去,别碰着你!”李妙明白他是告诉自己的,连忙闪到远处,看着叶践行轻松的应付三个男孩,事实上当她满心以为终于可以一睹叶大侠的真风采,现实版的武打动作片现场演绎的时候,演出已经结束了,不到三分钟,三个少年一个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两个双手的胳膊都被卸下来了,岳豪虽然没像大昆那样抱着胳膊惨叫,也是脸色煞白,额上布满汗珠子,两只手软软的垂在身侧,一脸阴狠的瞪着叶践行,恨恨的道:“你等着,老子不会放过你的??????”,吴迪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叶践行,上气不接下气:“你,我,我们会报警的,你跑不了我告诉你,我妈是律师会告死你的??????” 叶践行笑笑:“我帮你吧!”伸手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简单的说了几句。李妙担忧的看着叶践行,她虽然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可是看穿着这几个孩子的父母也应该都是非富则贵,她实在不想叶践行因为自己而惹上什么麻烦。仿佛看出她的忧虑,叶践行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温言细语:“别担心,大斌子他们一会就到!”,他的表情仍然是冷冷淡淡的,只是一双眼睛带着温柔的光泽,让李妙有瞬间的怔忡,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不到十分钟,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大斌子和王循领着两个警察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见几个形状各异的男孩,王循就乐了:“呦荷,叶队,你这送女朋友怎么还外带除暴安良的啊?”叶践行淡淡的把刚才几个男孩子调戏李妙的事情简单的说了,王循摇头苦笑:“这些猴崽子,一天到晚都不消停啊,不好好念书,家长都干嘛的?”吴迪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叫道:“警察,他打我们,你看看,给我们打的,我们哥们的手都被打折了,你们怎么不抓他?你们是一伙的吗?”大斌子眉开眼笑的看看他:“小孩,你这是怎么的了?”“他踹了我一脚!疼死我了,我要验伤!”不愧是律师的儿子,还挺懂法的! “你这算不错了,我们队长这是没使劲,要是使劲你肋骨早折了,还叫唤啥啊?”大斌子真想搂起衣服让他看看自己身上的淤青,都好半个月了还没下去呢,队长下手分人啊,自己可比这几个少爷羔子命苦多了!他看看那几个双手被卸下来的,上前挨个给活动活动,使个巧劲给端上去了,拍拍手,轻松的说:“行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下次长点眼睛,一个个的小屁孩不好好学习学流氓,就你么这两下子,真遇到流氓给人家提鞋都不够格,老实回去念书吧啊!” 几个男孩一听就明白了,这个揍他们的就是警察,还是他们队长,几个人调戏的是他的女朋友,这真自寻死路啊!几个人垂头丧气,只有岳豪犹自不服气的看着叶践行,叶践行温和的一笑:“不服气的话可以每周周末到省体育馆的跆拳道馆来找我,我随时奉陪!”大斌子看他年青倔强的脸心有不忍,年少轻狂啊!想当年队里有多少这样不服输的青年生生的被队长揍的满脸开花,在一次又一次的惨兮兮、血淋淋的教训中被征服啊!他叹了口气,劝道:“小子,你别不服气了,我们队长是原来特种部队的队长,全国警界擒拿格斗冠军,你啊,就别以卵击石了!”岳豪咬咬牙,倔强的挺直脊背:“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能够会打败你!” ☆、第 60 章 李妙在一旁冷笑:“是吗?你如果继续这么不学无术整天打架斗殴玩游戏,将来最多也就出息成个流氓,你是打算等到他八十岁的时候再打败他吗?”岳豪顿时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妙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蔑视之情溢于言表:“我说,你将来最多也就出息成个流氓,你认为我说的不对吗?”岳豪脸色紫涨,额头上的青筋跳起老高,旁边大斌子愣愣的看着李妙,哇塞,据雷蕾说她表姐美丽温柔,聪明文静,那么他面前这个伶牙俐齿、言语刻薄的人是谁啊? 王循是做思想政治工作出身的,深知有时候激将法比安慰劝解更能激起年轻人的斗志,于是笑呵呵的看着,心想,这姑娘挺聪明,口齿也伶俐,真是做老师的好料啊! “你,你看不起我?” “想让我看得起,你的先有让我看得起的本钱!明天我来你家,会出一张试卷给你,如果你能答对一半,我就看得起你,认为你还有希望跟叶队长斗上一斗!如果你答不对,呵呵,也就是说你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我说你最多出息成个流氓一点错也没有!”论口齿,李丹打小训练出来的人,哪里是岳豪这种小屁孩能匹敌的?岳豪被气的快脑溢血了,随口就答:“好,一言为定!”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在说什么,立刻就傻在那里了!吴迪叹了口气,小声说:“少爷,你被人给涮了!” 叶践行静静地看着李妙,她的小脸因为冷风和愤怒,涂了胭脂似的嫣红,眼睛明亮灿然,仰着头,鼓着腮,眼底有几分小得意,看上去像是小人得志了,他唇角微微勾起,万年寒潭似的心仿佛被注入了热水,荡起了层层涟漪。 第一次见她,她抱着吉他安静的唱着歌,悠然自得,超然世外,明亮宁静的画面一下子撞进了他的心里。第二次见到她,她在斩钉截铁的拒绝一个男人,言辞锋锐,不留余地,他那时觉得这个女孩怎么有截然不同的一面。第三次见她,她在酒吧拎着半截酒瓶子抵在一个流氓的脖子上,面色惨白,手微微发抖,眼睛里是绝然的冰冷,像一朵羸弱坚强的白茶花,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揉搓了一下,疼的他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李妙,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盼望你明媚温暖的笑容,多么想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哪怕此刻你想要的只是对一个孩子狐假虎威,哪怕在战友眼里我在做的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 李妙的相亲在雷蕾的演说中成了一个传奇,宁朴和李丹听的目瞪口呆,相亲相到同学的哥哥,还发展成英雄救美,这,这简直可以编成小说了,传奇啊!看来那个叫叶践行的男人对李妙还是很有意思的,要不人家能那么奋不顾身,帮助李妙摆平几个小流氓吗?虽然过程是曲折的,但结果是圆满的嘛!宁朴和李丹、雷蕾探讨了一番,一致认定这个叶践行一定是相中了李妙,李丹一脸向往:“多好啊,这么有担当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家妙妙,有男人范儿,有功夫,有大侠风范,以后咱谁也不怕,谁敢动我们,我妹夫几下就拍死他!”宁朴可没那么乐观:“去,想什么呢?会功夫就能当螃蟹啊?还想横着走?我就是担心,雷蕾说他们家背景深厚,我担心齐大非偶,咱们家虽说书香门第,但跟人家还是没法比的,他们家能接受妙妙吗?虽说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姑娘,可我还是希望妙妙嫁个朴实的人家,别受气就行!”李丹不以为然:“妈,这都什么年月了,照你这个说法,必须得门当户对,那些电影明星是怎么嫁入豪门的?咱家妙妙不比那些电影明星强多了?大本学历,人长的也漂亮,气质还好,咱家家世清白,妙妙大学没毕业呢一个月的补课费就能赚五六千,他虽然是个处长,工资科不见得比我们妙妙挣的多吧?”雷蕾接话:“可不是,那个叶践行我见了,人长的一般,气势特别冷,不太爱说话,妙妙姐别嫌他闷就行!” 李妙一脸无可奈何的坐在沙发上,听着这三个讨论的热闹,心说这到底是谁去相亲的啊?怎么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没有人征询呢?还是当妈的心细,看女儿懒懒的靠在那也不吭声,忙问:“妙妙,你是怎么想的啊?相中没有啊?”李妙苦笑:“妈,那是叶灼他哥,他们家的背景不是普通的深厚,再说,我从来就没想过跟他能有什么关系。”“那就现在想!”李丹双眼灼灼放光,李妙瑟缩了一下,抿抿嘴唇,吭哧了半天:“我可不可以过一段在考虑这个问题啊?”“不行!”三个女人异口同声。 “妙妙,现在好男人不好找,你先处处看嘛!是叶灼的哥哥怎么了,这说明你们有缘分。” “妙妙,咱广泛撒网,重点捞鱼,先处处看嘛,男人嘛,你不处处,不比比,怎么知道谁好谁不好呢?” “妙妙姐,这男人吧,不能光看样貌,品质很重要,你不是总告诫我吗?现在是你好好实践的时候了!” …… 群众的声音是庞大的,群众的意见是伟大的,群众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李妙在三座大山的压迫下,晕头转向的应承跟叶处长先处处看! 韩斌亭满脸喜悦的完成了第一次做媒的任务,电话通知叶践行,叶队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三个字“知道了!”放下电话,叶践行冷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第二天一早,李妙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就开着车来尽职责了,看着淡然自若,一脸理所应当的叶践行,李妙觉得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她用力拍拍头,叶践行微微一笑:“怎么了?头疼?”李妙舔舔嘴唇,不知为什么,自己觉得尴尬,对方却泰然自若,难道真是年龄大的男人经历的比较多,所以可以风轻云淡,遇事不惊?可自己前世加今生都三十五六岁的人了,怎么就没有这份功力呢? ☆、第 61 章 “我没事,叶,大哥,我??????” “叶践行,叫我践行也可以!”叶践行系好安全带,转头问:“还是去昨天的那个小区?” “哦,是”李妙点头,今天得去给岳豪少爷补课,她昨晚熬了半宿出了一张卷子,想看看岳豪的英语基础程度如何。“叶,践行,我,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尴尬,我跟叶灼是最好的朋友同学,我都不知道周一怎么面对她了!” “她知道!”叶践行唇角微微一挑,清浅的微笑令他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下来,看上去温和了不少。 “你告诉她了?”李妙咬咬嘴唇,心里哀叹,这可怎么办?她本来是打算拜托叶践行装装样子,骗骗自己家里三座大山,过一段时间再以两人性格不合为理由说俩人分开了。可如果叶灼知道了这事就不好办了,自己总不能跟人家哥哥处一阵就完了,这也没办法跟叶灼交代啊?就算俩人是闺蜜也不能肆意玩弄人家哥哥啊! 叶践行一边开车一边偷偷的看她,看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丫头在转念什么呢,他心里明白,李妙这样外柔内刚的姑娘,刚刚在一段感情中受了伤,不会那么快复原的,让她在几个月后接受下一段感情是有些快了,可是他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叶灼在知道他的心意后常常有事没事的敲打他,今天有男生给李妙打饭了,明天有大一的学弟要进吉他社团,其实是对李妙一见钟情了,还有什么那个叫丁翰的男人跟现任女友常常吵闹,对李妙贼心不死,叶践行表面无动于衷,其实心里是在意的。爱情这东西是一道开了就无法关上的门,一旦你发觉自己动心了,就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切,即便冷酷如叶践行也不能免俗。 所以,他没有给李妙喘息的机会,一知道李妙同意和自己处处,就迫不及待的以男朋友的姿态出现了。 “叶大哥,不是,那个叶践行,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昨天是没办法,你也知道我跟齐浩然分手的事,我不想我妈和我姐担心所以答应他们,可是,我暂时还无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我不想骗你,更不想叶灼因此误会我们,所以???????”她有点说不下去了,该怎么说啊?这个男人不是丁翰,不是学校里那些男生,他比自己大十岁,有着传奇似的身份和经历,对自己而言,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也许潜意识里,她对叶践行是存在莫名畏惧的。 叶践行安静的开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听她说到这里,才微微侧头,示意她继续,李妙艰涩的咽了口水,忐忑的说:“所以,能不能请你跟大斌子和叶灼说,你没看上我啊?” 车慢慢的停在了路边,叶践行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看李妙,乌沉沉的眼睛倒映出她的倩影,寒如秋水,灿若星辰,半晌,他才开口:“第一,我不骗人,尤其不能骗我的朋友和妹妹,第二,我看上你了,这个大斌子和小灼早就知道。李妙,我知道要你现在就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很困难,我可以等你,但你要给我机会,我没有处过女朋友,因为工作的关系也没有很多的时间,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急着拒绝我,让我们慢慢来,可以吗?”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一段时间之后,你还是无法接受我,放心,我不会令你为难!”他的唇角略弯,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李妙没有抬头,所以没有看到叶践行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话说到这份上,李妙还能说什么呢? 见到岳豪,李妙的第一感觉是,如果叶践行在该多好,一定会狠狠揍这臭小子一顿。大冬天的,虽然岳家的空调定位在二十四度,但岳豪赤着上身,就穿了一条大短裤,抱着个肩膀看着李妙挑衅似的歪着个脑袋,一副给你好看的架势。李妙知道他是故意的,昨天被自己几句话激的不得不上课,可心里不服气,故意裸着上身挑衅自己呢! 李妙忍着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莞尔一笑:“being reluctant to think ,unwilling to study intensively and satand deeply and bening complacent and satisfied at negligible knowledge all are the cause of poor intellingence ,which can be germed as foolish.”岳豪没听懂,却直觉的问:“什么意思?”李妙眼睛中的轻视让他心里非常不爽。 李妙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慢悠悠的说:“懒于思索,不愿意钻研和深入理解,自满和满足于微不足道的知识,都是智力贫乏的原因。这种贫乏通常用两个字来称呼那就是愚蠢。这是苏联作家高尔基的名言。” 岳豪气的脸红脖子粗,这女人是在说他愚蠢,偏偏找不到什么还击的话,文化人骂人都用外语了,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李妙把卷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道:“君子一诺千金,你昨天答应了我要证明给我看,现在到了你实践诺言的时候了!另外,我好心提醒你一句,现在感冒盛行,你还是穿上一件比较好,不穿也没什么,我妈和我姐都是护士,我们家墙上就挂着人体解剖图呢,我不介意你演绎现场人肉版的。”岳豪气的脸通红,心想我要是把裤子也脱了看你不捂着眼睛尖叫逃走才怪呢?可是看李妙那个架势他还真担心自己要是脱了她会不会立刻拿出手机来拍照留念,自己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冷冷的哼了一声,拿起一件衣服胡乱穿上,坐在桌前,拿起笔答题。李妙趁机打量了一下岳豪的房间,有三十几平,很宽敞,有独立的卫生间,书桌和床都是浅栗色的,床单和窗帘是米白色,墙上挂着一幅拳击手套,地上扔着几个杠铃,书柜里的书非常多,杂七杂八的,有很多字帖,李妙随手拿出一本《硬笔书法写宋词》,意外的带出一张陈旧的奖状,展开一看,居然是全市小学生钢笔书法大赛第一名,得奖者:岳豪,李妙蹙眉,看不出,这岳豪还写得一笔好字?她顺手把奖状塞进去,仔细的看了看书柜里面的书,发现岳豪的书柜里有很多女性文学,她随手拿了一本《乱世佳人》出来,翻了翻,发现里面有几页放了花瓣,还有一页放了一枚十分精巧的书签,看上去是用卡纸自制的,上面用粘了一枚殷红的枫叶,下面是一行字“一朝花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字迹很清秀,李妙看了又看,很纳闷,这不太像是男孩子的东西啊,难道是谁给岳豪的?可就算是表白也不会用这么伤感的葬花词来表白啊!奇怪! ☆、第 62 章 又拿出一本《红楼梦》里面照例有自制的书签,是用碳素笔勾出了一个长发纷飞的女子,半低着头,花瓣粘成女子的裙子,画面简洁,下面仍然提了一行字:一觉年华春梦促,往事悠悠。李妙下意识的看了看岳豪,这应该不是他的东西,里面似乎有点闺怨的意思,难道是他母亲的? 李妙又抽出一本《张爱玲小说选集》略一翻里面就掉出一张书签,这张上面是用红豆粘成了一朵小花,旁边还粘上了白色的芦花,下面提了: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看来这做书签的女子不仅心灵手巧,还很有几分才情。 没一会岳豪就答完卷子,冷冷的扔给她,“答完了!”李妙细细的看了考卷,苦笑着摇摇头,拎着卷子去找岳天楚。 “李老师,有什么事?我还要去办点事,能不能明天再说?” “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岳先生,我刚才摸了一下岳豪的底,别的科目我不敢妄议,单就英语而言,他的程度只能在初一,我建议你让他重读,如果他不情愿,您请什么样的老师都没用,我能力实在有限,岳先生,很抱歉,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李妙其实有点沮丧,不过她实在觉得岳豪同学是一个太过艰巨的挑战,目前她对自己没有这个信心。 岳天楚拿起考卷,神情间没有失望,反而有了些兴奋:“这是小豪答的?”李妙点头,心里纳闷,这答的一塌糊涂的考卷看了不发愁反而兴奋,这什么父亲啊? 岳天楚看出李妙的心思,道:“李老师,你不知道,我前后给小豪请了十四位家教老师,他完全不配合,别说答卷子了,根本就听都不听,来一个往外赶一个,后来我威胁他要取消他的零花钱,他才合作一些,但也从不答题,就在那坐着玩手机游戏,哎,李老师不怕你笑话,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答卷子呢!”合着人家岳豪同学是很给面子了!李妙有点傻,她虽然给几个孩子补过课,可还真没遇到过岳豪这么乖戾的孩子,随便写章卷子都能让父亲激动成这样,他也真是能人了! “李老师,看来小豪对你还是有些听从的,真是太好了,李老师???????” 李妙头疼的看看岳天楚殷切的目光,忙说:“岳先生,你太高看我了,岳豪是跟我打了赌而已,如果他本身就不想学,我也实在心有余力不足啊!” 岳天楚沉默了一下,低头叹了口气道:“其实小豪以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小学的时候他学习很好,硬笔书法还拿过奖,小提琴也拉的不错,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其实是我的责任,是我不好!我没有尽好做父亲的责任。”他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手背上的青筋鼓动,似乎很纠结。李妙蹙眉,又不好细问,岳天楚既然表现的这么愧疚,必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理由,只好劝解:“岳先生,你也别太自责了,做父亲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真的很抱歉,我觉得我自己能力有限,你试试多跟岳豪沟通一下,好好谈谈,他年纪还小,就这么下去真是太可惜了,你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 岳天楚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起身送李妙。 一到外面冷风嗖嗖的,李妙忙竖起大衣领子,四处看看,这个地方出租车不好打,只好缩着肩膀向街口走,刚走两步,一辆车就停到面前,是叶践行。李妙上了车搓着手问:“你怎么没走?”叶践行伸手将她冻得通红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温暖的大手合在小手外面,像一道温暖的屏障,李妙心里有了一丝微妙的战栗,忙低下头,抽回手,叶践行淡淡的回答:“没事等等你,这里不好打车。”李妙看了看表,十点半,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仅仅因为天冷想让她少走几步路。沉默了一下,李妙说:“我中午请你吃饭吧,你有时间吗?”“有”。 两人去的是一家韩国餐馆,叶践行听叶灼说过李妙爱吃甜辣的东西,这家餐馆是叶灼着重推荐的,装修精致干净,菜的味道也地道。李妙跟叶践行说起岳豪的事情,十分感慨:“真是很可惜,这个孩子字迹非常漂亮,我父亲最喜欢字迹漂亮的学生,认为能够有耐力把字练好的孩子一定能够会有出息,可惜啊,岳豪很倔强,不知为了什么,他似乎执意跟他父亲作对,这又是他的家事,我没办法插手,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叶践行给她盛酱汤,细心的将上面的香菜挑出去,道:“喝点汤,暖暖,你一口一个孩子,不知道还以为你已经多大了呢!”李妙有点脸红,她的年纪不过比岳豪大七岁,可心里年龄要大二十岁呢!于是笑道:“大几岁也是老师,我尊师重道行不行?”叶践行看她娇嗔的样子,觉得心里苏苏麻麻的,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心里有些自嘲,三十二岁的男人了,对一个小姑娘偶然的娇嗔也这么没有免疫力,说出去多丢人! 李妙没有注意到叶践行的表情,她喝着汤,脑袋里却转悠这岳豪的事情,忽然想起岳豪早上被自己调侃的尴尬样子,不禁微笑起来。叶践行好奇的问她笑什么,李妙就把早上岳豪故意裸着上身气自己却被自己调侃一顿的事情说了,叶践行面色一沉,眯了眯眼睛,说:“我有个好办法,这孩子有好胜心,你带他来我们练拳的道馆,我帮你教导一下他,估计会比你说教管用!”李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叶队长的险恶用心,还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一边吃着辣米条一边点头:“别说,这主意不错,男生对比自己强大的人是从心里敬服的,我妈常说男孩子就应该爸爸管教,女孩子应该妈妈管教,也是个道理啊!”叶践行玩味的一笑,眼睛中深情缱绻:“是啊,如果将来咱们生个男孩,我来管教!”李妙一愣,随即意识到叶队长这是在占自己便宜,可面对他风轻云淡的表情,又不知怎么说,一急,米条的辣味一下子呛到嗓子里,她捂着嘴咳嗽起来,叶践行忙帮她拍背,拿水给她喝,一番忙乎之后,李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么严肃个人也会在口头上占便宜,简直,简直可气! ☆、第 63 章 叶践行说完其实就后悔了,看李妙涨的通红的脸,心疼起来,柔声道:“我开玩笑的,对不起啊!”李妙撅撅嘴:“我一直就以为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开玩笑的呢,我被表象欺骗了!”叶践行问:“我的表象让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李妙歪着头,想了想,说:“严肃、冷静、内向、武艺高强、临危不惧,嗯,就像古龙笔下的傅红雪那样的,白色的手,黑色的刀,刀是最好的朋友和情人,酒是最好的知己,永远充满神秘、寂寞……” 叶践行简直想仰天长叹,这武侠小说害死人啊,他什么时候成傅红雪了?还神秘?寂寞?还武艺高强? 他郁闷的摇摇头,苦笑:“是叶灼跟你形容的吗?”李妙点点头:“她说你是最强大的哥哥,很小就去当兵,然后安全局选人,你是千万人里挑一被选上的,工作特别出色,是最年轻的处长!”叶践行哭笑不得,摇摇头,道:“你知道我家三代都是军人,我是在军队大院长大的,从出生就注定当兵的命运,十六岁就被我父亲送到军校读书了,我在部队呆了十年,先是在陆军,后来进侦察连,然后是特种部队,在俄罗斯受训一年,部队是一个简单的甚至有些枯燥的地方,没有任务的时候跟蹲监狱没什么区别,在这种地方养成了我性格有些严肃刻板,不爱说话,到了安全局,我一开始是做外勤工作,我们这种工作必须谨小慎微,恨不能不张嘴只长眼睛和耳朵就好,可能是长期在这样环境中呆着的缘故,我的性格很闷,也难怪你说我很严肃。其实我很羡慕你和小灼这样的性格,开朗大方,而我……”他有些黯然,能生活在阳光下,谁愿意总是呆在黑暗中呢? 李妙有点意外的看着叶践行,她以为的天之骄子也有这样无奈和苦闷的生活,也难怪,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他和众人的区别就在于,他展示给世人看到的是华丽袍子的表面,而爬满虱子的内侧只有他自己承受罢了!她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和叶灼特别聒噪呢!” 吃过饭,叶践行问李妙要不要去看电影,看来叶队长是想把恋爱男女该干的事都拿出来实践一下。李妙摇摇头:“我得回家了马上期末考试了,我得回去复习了,改天吧!”叶践行也不勉强,开车送李妙回家。 周一返校,李妙理所当然的被叶灼和唐枫抓到僻静处逼供,“说吧,交代吧,跟叶灼他哥咋样了?进展到abcd哪一级了?”“妙妙亲爱的,快说快说,我哥表现的好不好?你满意不?他吧就是个性有点闷,可人特别好,人品绝对有保证,我可以拿人格担保,我哥绝对不会像那谁似的劈腿,保证对你一心一意,终生不渝!” 李妙捏捏眉心,看着两位热情如火的闺蜜,详细交代了周日和叶践行约会的经过。唐枫不满:“切,就吃顿饭送回家就完事了?叶灼,你能不能说说你哥,太不浪漫了,不说给送个花啥的,好歹也看场电影吃个晚饭啥的啊!”叶灼也不满:“我哥就是死脑筋,我一会就打电话批评他,太笨,关键吧我哥就没谈过恋爱,这是头一次,估计他不会追女孩,要不让你家左岸给开堂课吧,他经验丰富!”唐枫来气了:“说你哥就说你哥,说我们家左岸干啥啊?还经验丰富?他经验丰富个屁,丰富还能把我整那么疼?” 李妙和叶灼对视一下,不对啊?大事件啊! “什么疼?怎么回事?你们圈圈叉叉了?” “交代交代,坦白交代抗拒从严!” 唐枫俏脸通红,娇嗔道:“你们能不那么邪恶吗?我是说接吻,他第一次吻我的时候把我嘴唇都咬破了,疼死了,我才知道他哪有什么经验,不过是喜欢四处吹牛自己经验丰富,没事喜欢跟女生混着玩,看着好像挺风流的,其实是呆瓜一个!”李妙和叶灼哈哈大笑,叶灼一边笑一边说:“太逗了,原来你们家左岸还这样呢?哎,那你们还没圈圈叉叉呢?”唐枫气的拍了她一巴掌:“滚,你一没男朋友的对这事这么有兴趣干嘛?你要想,自己找个男朋友试试去,问什么问?”叶灼悻悻的道:“找就找,明儿我就找一个去试试,我都二十三了,还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没圈圈叉叉过,太亏了!”另外两个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元旦过后就是期末考试,李妙不仅要忙备考还要忙家教,一天恨不能长出八只手,两个脑袋来。叶队长打来电话说有任务要出差一段日子,就消失了,李妙对叶践行的男朋友身份基本还没适应过来就重新回到了单身状态,反而觉得很自在。倒是叶灼对老哥的工作造成追女生障碍颇有微词,常常回家跟叶妈妈抱怨,米菲菲也急啊,可急有什么用,这种事做妈的也帮不上忙啊!考期结束后就是寒假了,李妙终于松了口气,拎着行李回家,躺在自己粉蓝色的小床上,长长的出了口气:“哦,总算活过来了!姐,我要吃鱼,你做的鱼……”李丹一边收拾衣服一边笑道:“都多大了,还跟我撒娇呢?”李妙支起胳膊瞅着李丹小女人似的利落的折叠衣物,感慨的撅着嘴:“姐,你别嫁人了行不行?我总觉得你嫁给贾哲新太便宜他了,我姐这么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贤妻良母,怎么就让他小子划拉去了?你嫁了谁给我做鱼吃啊?”李丹白了她一眼,笑道:“合着就因为你要吃鱼我就不能嫁人是吧?臭丫头,有本事你也别嫁人,咱俩就在家里耗着,我给你做鱼,你给我唱歌,咱俩耗上一辈子!”宁朴正好推门进来,听见姐俩的话,好气又好笑:“你们姐俩都乱说什么呢?都不嫁人在家当老姑娘啊?妙妙啊,妈正好有事想跟你商量呢,你来!”李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去父母屋里,纳闷的问:“啥事啊?这么正式?咋不叫我姐呢?”宁朴道:“是这样的,我们打算今年上秋让你姐结婚,虽说女方家可以少陪送点,可你姐那个老婆婆你也知道,一向不太喜欢你姐,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想再卖一幅画,给你姐当陪嫁,咱家多陪送些,你姐将来在婆家腰杆就硬些,你看呢?”李妙自小跟李丹感情就好,姐姐的幸福当然是李妙乐于见到的,何况重生之后,李妙对金钱看的不那么重要,总是认为家人幸福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李妙想了想,说:“妈,咱把剩下的那三幅字画都卖了吧,一方面是书画不好保存,把字画卖了给姐姐陪嫁是一个,还有我琢磨着,明年我爸就该退休了,你跟单位申请一下也提前退休吧,你和我爸拿上钱到各地好好走走,趁着你们还不算老,身体状态比较好的时候去,咱把钱放那永远都是死物,你和我爸辛苦了一辈子,为我们操心了一辈子,老了应该为你们自己好好活一回了,好好享受生活才对。房子这面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和姐会处理好的,你们只管想去哪就去哪玩就行!”宁朴听了女儿的话就觉得贴心,眼眶一下子红了,两口子辛劳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女吗?女儿贴心懂事能知道为父母着想,这辈子的辛苦就值了!“好,好,听你的,妙妙,你长大了!”宁朴一把把女儿搂在怀里,欣慰的说,李妙靠在母亲胸前,汲取这母亲身上略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温暖,心里一片酸楚的温暖,这辈子能让你们幸福,不让你们失望,就是我最好的成就了!! ☆、第 64 章 忽然李妙想起什么,抬起头说:“妈,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你们单位做个体检吧?咱们全家都检查一下身体,尤其是你和我爸,如果要出去旅行,必须提前做个体检,我和我姐也都检查一下。”她猛然想起来前世父亲曾经得过心梗,自己得了肝癌,虽然前世是因为自己长时间的抑郁可谁知道今世自己的身体状态如何呢?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 第10节 宁朴想想女儿说的也有道理,再看看女儿说的这么郑重,有些担心:“妙妙,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你姐有吗?”李妙摇摇头:“没有,不过做个体检总有好处嘛,再说了现在很多疾病的高发年龄不是提前了吗?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宁朴点点头,也好。 李家一家子到医院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遍,李仲文查出了轻微的冠心病和严重的颈椎病,大夫要求他进行短时间的按摩理疗,并且需要服药一段时间,宁朴血压稍高,李丹有神经衰弱和浅表性胃炎,李妙还好,只是有些贫血,血糖和血色素都偏低。这下好,宁朴逼着俩闺女去中医院找个大夫开了一大堆的中药,每天用砂锅给她们熬药,李家内外都弥漫着一股中药香。李妙姐妹每天捏着鼻子苦着脸咕嘟咕嘟的被灌下三大碗中药。 李丹摸出一块糖来塞进嘴里,砸着嘴道:“要了命了,都怪你,没事非要去体检,害的咱妈现在天天给咱俩灌药,苦死了!”李妙狠狠的咬了口苹果,清甜的汁液令人精神一振:“切,你不过是吃药而已,现在你的神经衰弱不是好多了?咱爸天天被咱妈押着去按摩理疗,还不许伏案工作,咱爸现在看书都得举着看,脖子上带着个颈椎托,看上去更遭罪!”李丹无奈的靠在床上,幸灾乐祸:“也是哈!我现在一看到咱爸直着脖子举着报纸就想乐!”“呵呵,我也是,不过咱爸那脖子是得好好治治,要不将来怎么走遍祖国大好河山啊!”姐俩正就李仲文的脖子展开讨论,李妙的电话响了,电话那边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居然是一个多月未出现的叶践行。 叶践行说他就在李妙家楼下,让她下来一趟。李妙只好裹紧大衣,在姐姐暧昧的眼光中下了楼。浓重的夜色和漫天的雪花中,叶践行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车前,如果不是车灯,几乎以为他和夜色是一体的,他站在那里,漫天的风雪似乎就成为他的背景,有一种千山鸟飞绝,独钓寒江雪的寂寞。他看见她,漆黑的瞳孔瞬间迸发出灼灼的神采,声音却是暗哑的:“冷不冷?”李妙有一瞬间的恍惚,心里模糊的想起几句诗来:“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李妙摇摇头:“不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叶践行贪婪的看着她,一个多月没见了吧,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不能打电话不能发短信不能上网,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勾画她的样子,她的微笑,这种想念似乎沉淀进了血液,随着脉搏鼓动着心脏……李妙有些不知所措,他刚刚回来就赶来看她,看他一脸风尘疲惫之色应该是很累了吧,她咬咬嘴唇,问:“你吃饭了吗?累不累?”叶践行心中一暖,冷硬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下来,低哑的说:“过来”李妙傻傻的向前走了一步,一下子被裹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因为突然,李妙忘记了反抗,只是茫然顺从的怔在那里,他的衣服上带着雪水融化后微微的腥气,凉凉的,有些潮湿,肩膀和手臂坚硬的像铁制的,透过衣服都能感觉到肌肉隆起的壮实,他将她的头揽在肩上,滑嫩的脸庞擦到他鬓角的肌肤,耳垂冰凉,还有些淡淡的烟草味道。过了约一分钟,李妙才反应过来,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是叶践行,她并不熟悉的名义上的男朋友。 她轻微的挣扎起来,却被叶践行紧紧的按住了,他在她的耳机轻轻的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能听出一丝难得的柔软的恳求,带着男子呼吸间的灼热,热热的喷在她白皙的颈子上,李妙的心瞬间松软了下来,像被缝针扎了一下,有些细细的酸楚,和微微的甜蜜。他是喜欢自己的的吧?不顾疲惫深夜到访只为了看看她。 良久,叶践行才放开她,漆黑如子夜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她,一丝温柔的微笑勾在唇角,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摩挲她的脸庞,李妙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微红垂下了头,却听见叶践行带着笑意的声音:“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一朵水莲花初绽的娇羞!”李妙一愣,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叶践行,“怎么了?”李妙懊恼的发现,自己一向挺聪明的啊,怎么一到叶践行这就有点发傻呢?叶践行笑吟吟的看她:“觉得我这样的人说徐志摩的诗有点怪?”李妙诚实的点点头:“嗯,我觉得像一个冷面大侠忽然变成楚留香了。”叶践行大笑起来,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看的李妙有点发呆,他长这么大有这么大笑过吗?叶践行忽然把手放在她的腋下,一把把她举了起来,李妙吓得尖叫了一声,双手紧紧的揽住他的头,叶践行举着她像举着一个轻盈的孩子,转了个圈,才将她放下紧紧的搂在怀中,李妙听见脑后叶践行无法抑制的笑声:“你可真是个宝!妙妙……”然后一个吻就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嘴唇冰凉柔软,却带起李妙周身的战栗,额上的吻似乎一下子成了燎原之火,燃遍了全身。叶践行看着李妙娇羞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轻轻的掸落她头上的雪花,低声道:“晚了,回去睡吧,我明天来接你!”李妙觉得自己脸蛋滚烫,估计能摊个鸡蛋上去都能熟了,心里暗骂自己,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也不是没有过男人,至于吗你李妙?一个吻就把你弄的面红耳赤,你就这么点出息吗?丢人啊!李妙不敢抬头,支吾了两句回身就跑,背上,那道灼热的目光似乎烫的她背上滚热……☆、第 65 章 李妙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早上对着镜子发愣,面色红润,眉梢眼底有着妩媚的风情,谁说过来的,只有被爱或在爱情中的女人才有万种风情。 是爱吗?她有些茫然,前世她渴望的是富足骄傲的爱情,可以在人前炫耀,让众人羡慕,这份浅薄的虚荣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重生,她渴望的是安定温暖的爱情,可以相互依赖,风雨同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像自己的父母那样,平静安详的生活,可是她输给了现实,输给了齐浩然渴望成功的功利心。现在,面对叶践行的深情,她反而不知所措了!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李妙对着镜子默念,发觉自己的心仍然如三月柳絮,飞扬凌乱,李仲文今天休息,看见李妙心思烦乱,笑眯眯的拿出一本宋词来翻了一页出来,让女儿练练书法,还说:“妙妙啊,你也挺长时间没好好练书法了,正好放假有空,好好写写字吧!”李妙的书法是自小开始练的,李仲文一直认为书法可以陶冶性情,因此两个女儿四岁就开始写大字,李妙的小楷师从少年宫的一位陶老师,练的是柳体,一部《玄秘塔》她反复的写了两年,练得字迹清劲峻拔端正俊丽,因而深得陶老师的喜欢。 李妙悬腕提笔,将心思空明澄澈,一字字的写下去,慢慢的,心情沉静了下来。一直写了很久,才停下来,发现父亲让自己写的是一首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明白父亲看出了自己内心的矛盾,在委婉的劝自己怜取眼前人。 中午时分,叶践行开车来接李妙出去吃午饭,问李妙想吃什么?李妙想了想:“天气这么冷,吃火锅吧!”叶践行点点头,开车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僻静没有牌子的火锅店,李妙纳闷的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没有名字呢?”叶践行笑道:“是我同事推荐的,据说是一家私人的会所型的火锅店,来的都是城里的老饕们。”李妙恍然,来的应该都是城里的达官贵人吧? 店面不大,可里面却大的出奇,火锅店布置的如同室内花园一般,假山喷泉,绿树鲜花掩映,地上铺的是鹅卵石,中间蜿蜒着几道小溪般的流水,水里居然放着莲花灯,这点点的灯光点缀的如梦如幻一般。座位隔的很远,不是掩映在花丛里就是遮挡在假山后,大靠背的朱红色真皮沙发,黑色理石餐桌上的火锅是传统的老北京铜锅,天棚上是隐蔽的吸烟机,空气中居然闻不到一点羊肉的膻味,反而都是鲜花甜润的香气,李妙心里感慨啊,人真是会享受的动物啊,一个火锅店都布置的如同花园似的。 牛肉是神户运来的骰子牛肉,入口鲜嫩,回味甘美,蘸料鲜美带点甜味,据说里面放了上好的蚝油和花生碎,叶践行看李妙吃的香甜,很开心,他自己吃的很少,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西瓜汁,静静的看着她吃。李妙抬起头,问:“你怎么不吃?”“这几天胃不太舒服,不敢多吃!”其实叶践行因为出任务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有时甚至三四天只吃一顿饭,饿出了严重的胃溃疡,这次出任务因为饮食不固定犯了胃病,只好大把吃药。李妙不好意思的说:“怎么不早说呢,咱们可以去吃点粥什么的。”叶践行淡淡的说:“没什么,我也不是很饿,吃不吃都无所谓,妙妙,你毕业的去向定了吗?”叶践行斟酌着问:“想好要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吗?”这是米菲菲昨晚提出来的,让叶践行一定问问,这个儿媳妇她很喜欢,自己家也有这个能力,能帮忙当然要帮忙。 李妙摇摇头:“没有,来我们这招聘的不少,可我不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父母,就想再本地工作,我妈说了让我大爷帮忙安排,目前还没定下。”叶践行静默了片刻:“你希望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李妙放下筷子,柳眉一挑,似笑非笑:“你打算帮我安排?”叶践行怔了一下,解释:“别误会,我只是问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你的!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只是怕你觉得我是以势压人,才一直没问,妙妙,我没想别的,就是希望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当然在一些事情上,我也希望自己有能力可以帮到你。如果你认为不需要,可以当我没说!” 看叶践行这样急急的解释,李妙反而为自己的多疑感到不好意思了:“不关你的事,是我多心了,其实跟你交往,我心里是有压力的,我妈说过齐大非偶,我们俩家地位和背景相差的太远了,我不想别人说我是靠着攀高枝去找工作的,我也知道社会的现状是这样的,没有人没有门子你就是有能力有才能也白费。可我还是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我爸常说,现在这个社会都说笑贫不笑娼,可作为一个人该有的骨气还是要有的。叶,践行,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傻,但是谢谢你的好意,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跟你开口的!” 叶践行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疼痛,是欢喜的疼痛,他没有看错人,没有喜欢错人,这个女孩,不仅有着美丽的外表,还有这纯净的内心和骄傲的风骨,这,才应该是他叶践行的女人! 李妙见他一直不吭声,以为他不高兴了,忐忑的问:“我,说错了?你不高兴了吗?”叶践行摇摇头,漆黑闪亮如黑色曜石的眼睛里有着温柔的缱绻,他低哑的声音甚至也带出了一丝缠绵:“没有,我很高兴,妙妙,我很高兴!”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走到了近前,两人一愣,不远处站着两个穿着入时的女人,三十多岁,身前还有一个□□岁的女孩,女孩穿着红色的羽绒服,一张小脸精致漂亮。那两个女人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第 66 章 忽然那女孩一伸手指着李妙不远的一桌客人:“妈,二姨,在那呢!”两个女人立刻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其中一个指着桌上的一男一女就骂:“狐狸精,不要脸,平时勾引我老公就算了,我女儿生日你也不放过他,你妈生你没教导你吗?自己也不缺胳膊少腿的,缺男人自己找去,非抢别人老公,你真是死不要脸啊你???????”那女的不甘示弱,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们已经离婚了?他现在是我老公,我们过了春节就要结婚了,什么你老公?我不要脸?怎么的吧?老冯就是爱我,你没本事你怨谁????????” 李妙看着那个女人大吃一惊,那不是李绣吗?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叶践行也跟着站了起来:“怎么了?”李妙有些羞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关键是这相逢的场面也太丢人了:“是我表姐,我二大爷家的。”叶践行看看李绣,眉眼画的很精致,可指手画脚的一脸无耻的泼妇像,让人看了就觉得刺眼。 那男人觉得丢人,劝了几句,估计一看也劝不住,干脆一甩袖子走人了,服务员和前台经理都过来劝阻,这是私人会所啊,不是抓奸的场所,可三个女人见面分外眼红,哪里顾得了这么多,骂着骂着居然打在了一起,李绣到底年轻,耍起狠来两个女人也不是对手,居然以一敌二,一头撞在一个女人胸前,一下子把她撞到在地,连带着把那个小女孩也拽倒在地了,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李妙皱眉,这什么家长,这种情景带孩子来干嘛?她两步抢上前扶起女孩,另外一个见孩子哭成这样,心疼的不得了,又扑上去跟李绣厮打在一起,李绣一眼瞄到了李妙,心里暗气,叫道:“李妙,你看着我挨打也不帮我?”李妙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心说你自己丢人难道还要让我也跟着?再说了,你抢人家老公这么恶心的事,我不骂你就算不错了,还要让我帮你?李妙把小姑娘抱到一边,想过来拉开她们,那女的见李妙过来以为她是来帮忙的,急了,拿起桌上一碗还没喝的火锅汤就冲李绣泼去,李绣正好看见,一缩脖子躲在李妙的身后,李妙眼睁睁的看着那晚冒着热气的汤冲着自己泼了过来,下意识的一捂脸,电光火石间“哗”的一声,李妙心想这下完了,却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疼,她一抬头,发现叶践行不知什么时候窜过来正正的挡在她面前,宽阔的肩背完全挡住了那碗汤,连一滴汁水都没溅到李妙身上。李妙用力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她看见叶践行脸色发白,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你怎么样了?我看看。”绕到叶践行背后,发现叶践行黑色的毛衣后背完全湿了,掀起来一看,后背的皮肤全红了。 李妙也顾不得李绣和那几个人了,拉着叶践行就走:“走去医院”叶践行看她急的脸色煞白,反而笑了:“没事,妙妙,别害怕,我皮糙肉厚的,不要紧的!”李妙此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又急又气,也不答话,抓着叶践行的手臂往前走,服务生一见连忙拦住俩人:“那个,不好意思,您二位没结账呢。”李妙拦住叶践行从包里翻出五百块钱:“够不够?”服务生对了一下单子:“够了,我得找您钱。”“不用找了”李妙拉着叶践行就往外走,打了个车就近去了医院,大夫检查了一下,给开了点烫伤膏,嘱咐不能沾水,不能吃辣和鱼虾,戒酒,烫伤的地方最好通风,晚上不能平躺,需要俯卧。 李妙送叶践行到家,叶灼和米菲菲吓了一跳,李妙十分愧疚,米菲菲虽然心疼儿子,却心里暗喜,受点小罪却能把儿媳妇弄到手,也是值得的。叶灼忙不迭的把李妙和叶践行送进卧室,关怀备至的送水送水果送点心,还叽里呱啦的说:“我最近要去我舅舅家帮我表弟补课,没时间,我妈最近要下基层,明天就得走,我们家的阿姨回老家了,没人做饭,妙妙啊,我哥是为你受伤的,就交给你伺候他吧,我哥这个人吧,基本上不挑食,好伺候,就拜托你了啊!” 叶践行懒洋洋的趴在床上,看着妹妹睁着眼睛说瞎话,妈妈要下基层?她要去舅舅家补课?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做饭的阿姨要回老家过年这倒是实情。不过他并不打算戳破,有人推波助澜,给俩人单独相处的空间,对于叶队长在短时间内攻破李妙的心里防线是绝对有利的。 倒霉的李妙满心愧疚,看着衣服后背被剪出大窟窿趴在床上的叶践行,十分沮丧的嘟着嘴:“我觉得我就是个麻烦精,总是给你惹麻烦,第一次你送我就跟人家打架,吃个饭还害得你因为我受伤,我看你还是以后别理我了!”叶践行笑笑:“我喜欢!即便你是个麻烦!”简洁有力,却一往情深,李妙心里一震,暖流涌动。 李丹听说李妙的男朋友因为李绣被烫伤了,咬牙切齿:“李绣可真是无耻到一定地步了,自己当第三者,惹了事还得连累妙妙,要是汤泼到妙妙给毁了容怎么办?真想上门揍她一顿!”宁朴也蹙眉:“这个李绣怎么这样呢?都是一家人,她做出这么没名誉的事情,人家叶家会怎么想咱们家?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李妙叹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妈,他们家最近没人,叶妈妈下基层,叶灼要去舅舅家,他家阿姨回家过年了,只剩叶践行一个人,我得去照顾他几天。”宁朴犹豫了一下,说:“这,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你们毕竟还???????”李丹不以为然:“妈,你的想法太老套了,现在这是什么时代了?2003年了,谈个恋爱同居那是正常事。”宁朴脸一沉:“别人是别人,咱们家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的!”李丹还要辩驳,李妙拦住她,笑道:“妈,你想什么呢?我就是去照顾他几天,毕竟人家是因为我受伤的,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你放心吧,妈!”宁朴想了想,道:“妙妙,叶家是什么家庭你清楚,本来妈没想让你高攀这样的人家,咱们普通的老百姓,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找个对你好的,家庭条件稍微好点就行,可看叶践行对你这份心思,危险的时候能挺身护住你,说明人家拿你当回事了,可越是这样,你就越要看重自己,知道没拿?”李妙点头,郑重的说:“妈,我明白,你放心我必然不会轻贱了自己。” ☆、第 67 章 李妙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去菜市场买了点山药红枣和糯米,又买了些青菜,领着去了叶践行家。叶灼给她开了门,说叶践行还没下醒呢,又把钥匙给了她就笑嘻嘻的走了。李妙暗叹命苦,走进厨房做饭。 叶践行敏锐的察觉到轻微的响动,随手抓起一件衣服走出房间,听见楼下传来响动,有隐隐的枣香传来,他轻轻的走下去,看见厨房里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忙碌着,清晨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的光,少女细白的手挽起长发,仔细的用勺子搅动锅里的粥,热气扑在脸上,雾气氤氲,映衬的粉白的面颊如冻玉般透明,画面柔和恬静,让叶践行竟有了瞬间的恍惚,可不可以,后半生都有这样的画面在自己的生命中?这样的美好宁静能否永远? 察觉到他的目光,李妙抬起头,看见穿着浅灰色棉睡衣的叶践行站在厨房门口,一笑:“你起来了?去洗洗脸吧,该吃饭了!” 叶践行答应了一声,去洗漱完毕乖乖的坐在餐桌前,李妙摆好饭菜。碗里是浓稠清甜的红枣山药糯米粥,四个小碟上分别是碧绿的拌黄瓜、清爽的海米拌豆芽,金黄酥脆的煎馒头片,热气腾腾的鲜肉馅饼。李妙递过来一双筷子,笑道:“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不过大夫说你得吃清淡点,你的胃不好,经常喝点粥好些,这馅饼是我家门口卖的,我家经常在那吃,挺干净的味道也好,你尝尝吧!”其实,对恋爱中的男人来说,吃到心爱的姑娘亲手做的饭菜,味道比吃鱼翅宴席还要好。叶践行喝着粥,觉得清甜无比,唇齿间的甜蜜一直经过胃直达心里。 门铃忽然响了,警卫员进来报告说两名公安局的战友来访,叶践行皱皱眉,昨天回来就接到韩斌亭的电话,殷勤的问候他说明天一定登门来看望他,其实傻子都听得出这小子的幸灾乐祸来。不一会王循和韩斌亭就走进来了,看见叶践行和李妙正在吃早饭,乐了:“队长,你这伤伤得挺好啊,待遇一下子就上去了?”叶践行没好气的瞪了俩人一眼:“你们俩来看我,就这么空这手来的啊?”李妙连忙起身跟王循和韩斌亭打招呼,去厨房端了两杯绿茶出来:“也不知道你们喝什么,这里只有绿茶,行吗?”“行,行,那个嫂子,你别忙了,快坐下,我们不是什么外人,总混在一起,尤其是大斌子,听说跟你还是一家子呢!”这声嫂子叫的李妙嘴角抽搐,叶践行心里很美。 韩斌亭看叶践行挺直脊背坐着,笑道:“我说队长,听说你负伤了?呵呵,出任务出了一个多月也没怎么样,出去约个会倒受伤了,真是,你这英雄当的挺快乐啊!”叶践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意冰冷:“是啊,等我好了,你会更快乐的。”韩斌亭一缩脖子,忙笑着谄媚:“唉,别啊,未来姐夫,咱俩这关系不是普通的战友啊,马上就成亲戚了,不带这样的啊,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啊,对了还有个事忘了告诉你呢,上次你揍了的那个小子,妙姐的那个学生叫岳豪的,来了道馆好几次了,意思是不服气,想找你单练,让我给好好的修理了几次,现在没事就在那练跆拳道呢,小伙子身手不错,反应也挺灵敏的,我觉着是个可造之材啊,等你好了,可以去看看,估计你能喜欢!”李妙洗了一大盘子南国梨和提子端上来,正好听见韩斌亭说起岳豪,忙问:“他怎么跑道馆去了?”韩斌亭一耸肩:“这小子生就的死脑筋呗,让我修理了好几次了还不服呢,呵呵,不过这小子挺有点韧性的,根骨不错,哪天让队长好好修正一下吧!”李妙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脾气太过乖戾,不太好管,其实挺聪明的,可惜不爱学习,成绩太差,以他的成绩是肯定考不上高中的,一个初中毕业生就算他伸手再好,将来总不能去做打手吧?如果有机会你们好好劝劝他吧,做警察也好,当兵也好,没有文化知识也不行啊!” 韩斌亭和王循又坐了一会,聊了几句说还有个会要开就走了。李妙让叶践行上楼休息,自己把屋子打扫了一下,把午饭要做的肘子放进高压锅,放进调料,去叶灼的房间冲洗了一下,给叶践行冲了一杯菊花茶。叶践行正坐在电脑前看资料,看见李妙端着热茶走了进来,透明的杯子里白色的菊花,殷红的大枣和枸杞散发着甜甜的香气,李妙穿着一件深蓝色宽松的毛衣,黑色紧身牛仔裤,刚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洗发水幽幽的香气,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背后,衬着脖颈和脸颊白皙细腻如上好的暖玉般,一双乌沉沉的眸子如两丸黑色水银晶莹剔透,带着些许浴后的慵懒,比平时多了三分娇媚。叶践行见了,就觉得心里一动,道:“让你受累了!”李妙笑道:“别这么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老对着电脑伤眼睛,喝点菊花茶吧,你忙着我去叶灼房间了,有事你喊我啊!” 其实李妙是有些不安的,虽说叶践行是个严肃方正军人出身的人,自己对他的品行也算了解,可毕竟孤男寡女的,在同一间房间里总有些暧昧的尴尬,所以说完话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叶践行看着她的背影,苦笑着看看手中的菊花茶,叹了口气,任重道远啊! 中午李妙做了腐乳扣肘子,拌了皮蛋豆腐花,叶践行的胃不好,做了香糯的小米粥,配着胡萝卜花卷,叶践行吃着浓香醇厚的肘子,看着对面美人如玉,觉得生活真是幸福啊! 晚上叶队长吃过晚饭让李妙陪着出去散步,因为怕碰疼烫伤的后背,李妙不答应,让叶践行在屋子里溜达,反正他们家大,二百多米还不够你溜达的? 叶队长无奈只好在屋子里来回走,衬衫的后背被剪出了一个大窟窿,感觉自己像乞丐就差拿个棍子和破碗了!李妙拿着扫帚在屋子里打扫卫生,忽然看见叶践行苦笑,忙问,怎么了? ☆、第 68 章 “我觉得自己像乞丐,你看看我这破衣烂衫的!”李妙扑哧就乐了,别说还真有点这意思。叶践行看她开心,接着道:“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像啊?要不你给我个棍子我再拿个碗就更像了!”李妙伸手把扫帚递过去:“给,要不你试试也行。”叶践行接过扫帚,借力一带,李妙站立不稳一下跌进了他怀里,温香软玉满怀,叶践行觉得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看着李妙清丽出尘的脸蛋,喃喃的道:“我更想当个恶霸!”李妙反应过来,一骨碌转过身挣脱开来,脸红红的嗔道:“难怪社会上都说你们警察就是合法的恶霸!”叶践行上前一步,又一次将李妙拥入怀中,他的力气大,李妙根本挣不开,他站在李妙身后,将头埋在李妙馨香的颈窝,闷闷的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李妙不再挣扎,感受身后男子坚硬厚实的怀抱,呼吸间的火热,觉得身上脸上一片燥热。 过了好一会,李妙小声的说:“你,该上药了!”叶践行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李妙脸红红的取了烫伤膏,让叶践行趴下,小心的将透明的药膏涂在后背,后背上除了红肿,还有几个水灵灵的水泡,看上去挺吓人,李妙按照宁朴的嘱咐,拿了根针,用酒精消毒一下,从头上拔下一根长发,将头发穿过针鼻,再小心的用针穿过水疱,将头发留在里面,让水疱里的液体顺着头发丝一点点流出来,这其实是一种土法,但比较好用,能让水疱里的液体快一点引流出去,水疱早一点干瘪伤就能好的快一点。 李妙一边小心的给每个水疱引流,一边用纸巾擦拭滴下的液体,蹙眉叹息道:“这亏了事是冬天,要是夏天,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还不得烫掉一层皮啊?”叶践行根本就没觉得怎么样,可是有人心疼,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心疼,这感觉还是挺美的,“要真掉块皮,再植皮就是了,也没什么!”李妙白了他一眼,这都什么人啊,这皮肤好像不是他的,“你说的轻巧,你要真掉块皮,米阿姨和叶灼嘴上不说心里也得埋怨我,这一次我都觉得特别对不住你家人了!”叶践行笑了:“哦,你要真觉得愧疚不安,那这样吧,你给我妈当儿媳妇,就当补偿吧!”李妙手一顿,脸更红了:“我现在严重怀疑我的眼睛有问题,我怎么会以为你是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大侠呢?”这人分明是扮猪吃老虎,腹黑男一个嘛!叶践行怕惹恼了李妙,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那个姐姐是怎么回事?是你什么家的姐姐?” 李妙一提起李绣就生气:“是我二大爷家的姐姐,好好的,不知怎么就看上那个男人了,非把人家搅散了,要嫁给他,那个男的我看也不怎么样,三心二意,还没有担当,一出事居然自己先跑了,把两个女人和女儿都放那了,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托付终生?” 叶践行缓缓的说:“那个男的叫冯万达,是万达公司的老总,这个万达公司你大概听说过,旗下产业很多,他白手起家,八几年就开始做烟酒生意,九十年代开始做贸易公司,倒买倒卖,木材钢材煤炭这些他都做过。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你表姐,嗯,跟这个冯万达,恐怕真的是所托非人!”叶践行说的很婉转,但李妙却从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妥,叶践行是什么人?省公安厅的,冯万达如果真的只是个简单的生意人,叶践行怎么会对他这么了解?肯定是冯万达有违法的地方,叶践行调查过他啊,李妙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公安部门是纪律部队,很多东西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说,叶践行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已经算是透露了一些东西了。她沉默了片刻,镇定的说:“我知道,我明白,你放心吧!” 晚上,李妙打了个电话给宁朴,透露了叶践行的意思,让宁朴婉转一些劝劝李绣,宁朴叹了口气道:“妙妙啊,你还不知道绣绣吗?自以为自己即将嫁入豪门,哪里肯听我们的?算了毕竟是亲戚一场,我好好劝劝她,咱们尽人事,至于听不听就看她自己吧!” 入夜,或许是因为趴着睡的缘故,叶践行觉得呼吸不畅,朦朦胧胧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的越南,湿暖的空气,静美的湄公河,眉目妖娆的少女穿着传统的窄裙,蜜色的肌肤泛着丝绒般细腻的光泽,鬓边簪着一朵艳丽的罂粟,她甜蜜的笑着,用清甜的嗓音向他打招呼,那带着奇异芳香的笑容顷刻间诱惑了他,那会他还是个青涩少年,常年在军营呆着,躁动的青春里从来没有过女性,蓦然见到那个叫阿缇的女孩,心头鼓动的雀跃如同三月里湿热的季风,呆着甜美的水果清香,柔柔软软的。带队的队长是父亲的老下属,人称贵叔。贵叔冷冷的剜了他一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那时满心不满,满心不悦,怎么可能? 事实胜于雄辩,他输了,她有着跟他相同的身份,只是尽忠的国家不同。那次任务共出动了十五个人,最后活下来回国的只有四个,在越南幽密的雨林中,鲜血的腥气混合着落叶腐败的味道,让人不住作呕,他被贵叔拖着,木然的走出雨林。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亡,前一秒还商量着任务出完后回国定要大吃一顿的战友,下一刻就痛苦的挣扎在血泊中,他连伤痛都来不及,就举起□□,满眼里只有鲜血,满心里只有杀戮。那女孩就倒在不远的地方,乌黑卷曲的长发蜿蜒的铺在地上,深刻艳丽的五官被鲜血衬的格外诡异,她费力的看着他,手努力的伸长,想去拿不远处的匕首,而他冷静的冲着她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第 69 章 他的心脏部位如此清晰的疼痛,疼的他不住的□□,然后一个冰凉的手臂用力的推他:“醒醒,你怎么了?”声音软糯,带着些许不安。 他睁开眼睛,看见李妙关切的目光。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我在隔壁都听见你在叫。”李妙摸摸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密布着冷汗。李妙起身去浴室,拿了手巾用温水沾湿,轻轻的给他擦拭。 叶践行侧身躺着,像走了很远的旅人,终于遇到了驿站,筋疲力尽,竟一步也不想再挪动了。看着李妙细致认真的给他擦拭,身上散发着浴后少女清新温暖的味道,心里忽然觉得静谧安然,像一个孩子躺在母亲的怀抱,卸下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外面的一切风雨沧桑都被阻隔,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于他就是美好的。 “你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吓的一头冷汗?”李妙的声音低柔温婉,像上好的醇酒,散发着甜蜜的芬芳,叶践行闭上眼睛,从心里溢出一丝绵长的叹息,他睁开眼睛,幽深的黑色眸子如同纯净的宝石,晶莹璀璨。 “梦到以前的一些战友,他们,死了。”他不想说那么多,李妙毕竟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孩,那些带着鲜血和黑暗的往昔不是她能理解和接受的。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吓着她。 李妙楞了楞,低下头想了想,她知道叶践行这样的男人有着常人不能企及的辉煌,这辉煌背后的秘密更是她不能碰触的。他既然不愿意说,她只能笑着岔开话题:“好了,你还能睡着吗?要不然我去泡杯热可可给你?” “好”叶践行坐起身,披了件灰蓝格子棉睡衣,身上肌肉分明,蜜色的皮肤光滑性感,宽肩窄臀,腹部居然还有六块腹肌,李妙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心想这叶践行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材?不去当健美先生可惜了! 两个人下楼坐到沙发上,李妙去烧水,叶践行松松的系了衣服看看窗外,下雪了,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风与雪密密的织成一幅大网,兜头罩下,让人无处可逃,更生凄惶之感。 叶践行闭上大灯,开了壁灯,大厅瞬间暗了下来,橘红的灯光让室内幽暗温暖了起来。李妙冲了两倍香浓的热可可端来,和叶践行相对坐在沙发上,室内在一片可可的芳香中安静,甜蜜、温暖。 叶践行看着李妙,忽然问:“还恨他吗?”李妙一愣,马上明白叶践行说的是齐浩然,她叹了口气,眼神穿过叶践行落在后面博古架上的青花瓷上,良久,摇摇头:“没什么好恨的了,一切都过去了。”叶践行的下颌微微抬起,勾出冷硬的线条,眼睛中却含着淡淡的笑意来,对面的女孩,穿着白色浅粉小花的毛巾睡衣,歪着头,黑色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肩上,白的透明的脸被灯光打上了微黄的暗影,更显得羸弱娇柔,那双迷迷蒙蒙的大眼睛安静的看着远处,仿佛那里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往事,长长的睫毛略略低垂,如同颤抖的蝶翼,她的唇角有一个小小的笑涡,每次笑起来都甜丝丝的,只有此刻,那唇边勉强的笑意带着几分沧桑和凄凉,让他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我们能换个位子吗?”李妙忽然说,叶践行一愣:“怎么了?”李妙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墙上挂着的叶将军的大幅照片:“我有点害怕。”照片上的老人表情肃穆,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让人看着就觉得后背发凉。叶践行一笑,起身跟李妙换了个位子。 “那张照片我母亲提议过很多次要摘下来,可我父亲不同意,我妹妹也说过,空荡荡的房子里挂着这张照片看着有些渗人。”叶践行斜着身子半倚在扶手上,这个姿势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这种散漫的姿势他自小就不被允许:“我父亲张的很像他,曾祖父一直是我父亲和祖父的偶像,我父亲一直希望自己生在战争年代,可以疆场杀敌、马革裹尸。” 李妙回头看了一眼,叶将军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如果他的父亲像他,应该也是个英俊严肃的男人吧。 “我五岁起,我父亲就为我将来当兵做准备,要求我每天晨跑,还要做俯卧撑,十岁开始,每年的假期我就到部队里和战士们一起受训,在野地急行军,学习散打和格斗。我父亲认为我们是军人世家,我是唯一的男孩子,必须强壮自己。”叶践行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听不出一点心酸无奈来。 “那么小就要受训?”李妙想想自己五岁的时候在干吗?好像是抱着布娃娃和姐姐玩过家家的时候吧?“你自己想成为军人吗?” 叶践行笑了:“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母亲也没有。我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注定要成为什么,所以,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可以成为军人以外的什么人。”没有自我,没有理想、甚至没有童年,叶家的男子生来就要越过懵懂无知,直接成为男子汉,肩负家族的荣誉和使命,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李妙凝神看着他,叶践行并不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眉目清朗,五官冷硬,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只是身上的气质渊渟岳峙,那是经过沧桑洗练出的淡定从容,如同绝世宝剑,即便藏于匣中,也有让人臣服的凛然霸气。 可这一刻,这个天之骄子在她心中,颠覆了从前的骄傲和优越,褪去了荣耀和显赫,原来不过是一个从来没有童年的男人,即便走的再远,仍然不敢回头去问自己,这是否是你的理想? 李妙粼粼的秋波中泛起了一丝怜悯的柔情,她低低的叹了口气:“你父亲,一定是非常望子成龙的。” “是啊,望子成龙!对叶司令来说,部队才是可以为之终身奋斗的地方。”叶践行的语气中略带了些嘲讽:“我这次从国安退出,我父亲非常希望我回到部队里去,可我不愿意。”他没在说下去,事实上,叶司令大发雷霆,认为他不遵从父亲的决定,没有成为终身为国家服役的军人,是叶家的不肖子孙,如果不是母亲私下求了祖父,从北京打来电话,估计他现在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第 70 章 李妙知道叶践行肯定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也没办法说出口的东西,看起来叶家父子的关系并不好,父亲的严厉和固执,童年的缺失,使面前这个男人过早的成熟了,但是心中黑洞却永远无法弥补。 李妙只好笑了笑:“你回来了,叶灼一定很高兴吧?我看她近来一直笑嘻嘻的,说起来,叶灼很崇拜你啊,我还没见过哪个妹妹像她那么崇拜哥哥呢,我从小就跟我姐一起长大的,什么事也是我姐护着我,我却没像她那么崇拜姐姐。” “你亲姐姐?是干什么的?” “护士,跟我妈在一家医院,我姐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型的,持家勤俭,擅长做饭,尤其是鱼,红烧、清蒸、糖醋,做的特别好吃,我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我妈那个时候在手术室当护士,一个大手术下来二十几个小时,上了台就下不来,没有时间给我们做饭,我姐十一二岁就学会给我做饭,收拾家务,买菜洗衣,基本都是她带着我干。那个时候买秋菜,我姐借了邻居的三轮车带着我去买,一百斤白菜,一百斤土豆啊,我们两个人搬,累的都快趴下了,我爸和我妈回来看见了,心疼的都哭了。” 李妙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讲起自己小的时候杂七杂八的事情,声音低低柔柔的,仿佛浓浓的巧克力浆,香甜丝滑,再心酸的往事讲起来,也带着如酒的芬芳。叶践行忽然就有了一丝恍惚,对面的女孩眯着眼,柔软的笑着,像不像一只慵懒的小猫,等着人摩挲疼爱? 他恍惚的问:“你姐结婚了吗?” “没有,不过快了,她男朋友是他们医院的牙科医生,人挺厚道的!” “今年结婚吗?” “应该是吧,我妈希望他们今年结婚,不知道她男朋友家是怎么想的呢。我姐这么能干,娶了她握未来姐夫赚啦!”李妙有些骄傲的扬扬下巴。 “你希望成为你姐这样的女人?持家做饭,好好过日子?”叶践行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如同大提琴优雅华丽的声音,蛊惑人心。 “你怎么知道?”李妙瞪大眼睛,看上去像一只天真的傻乎乎的小猫,甜美娇憨:“我的理想就是成为我姐和我妈那样的女人,不用大富大贵,不用有多高的地位,甚至屋子都不用太大,像我父母那样,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风雨,彼此心疼对方,相扶持老。” 叶践行压下想摸摸她头发的冲动,轻轻的笑了。 多么幸运,遇到了她,温柔、宽厚、有着美丽的外表和一颗纯净的心。 “我的理想也和你一样!” 声音很轻,像情人之间的呢喃,幽幽的淡淡的,如同一个宁静的誓言。 是的,亲爱的,这便是我们的理想。现实安稳、岁月静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红尘滚滚,我们如同所有人一样,过着柴米油盐、小富即安的俗不可耐的生活。多么好?多么简单?却,多么难? 第二天一大早,叶灼就打来电话说自己一会去医院给叶践行取烫伤膏,一会回家吃中饭。李妙做好了早饭叫叶践行起床吃饭,才发现叶践行有些低烧,忙让叶践行吃了早饭,再吃药,又打电话让宁朴询问医院的烧伤科,说这是烫伤后的正常现象,过几天就会好的。李妙这才放心,从冰箱里拿出了些鸡翅解冻,准备中午给叶灼做她爱吃的可乐鸡翅。 叶践行看着李妙忙的团团转,有些心疼,拉着她让她坐下歇会。李妙笑道:“都是一些家务活,能累到哪里去?”叶践行不放手,拉着李妙说:“那是你家,你做女儿做家务是帮你妈妈分担,可我娶媳妇回来不是做保姆的。”李妙嗔怒道:“谁是你媳妇?你少瞎说啊!本姑娘的清白名声可不能毁你手上!”叶践行最喜欢李妙娇嗔的样子,觉得她宜喜宜嗔的娇蛮生动美丽,所以越来越爱逗她:“唉,放在过去,你跟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要不嫁给我基本就嫁不出去了!”“可现在不是过去,现在是新社会是20世纪好吧?”“所以,我现在特别想回到过去!”声音十分哀怨。李妙难得见到叶践行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一时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中午,李妙炒菜,叶践行摆桌子,俩人正忙乎呢,叶灼气嘟嘟的回来了。李妙忙问:“怎么了?拿个药怎么还生气了?”叶灼一张粉白的小脸被气的通红,怒气冲冲的说:“妙妙你说,我胖吗?”这个问题可尖锐了,叶灼有些圆润,一张娃娃脸有些婴儿肥,看上去是胖乎乎的,像个大洋娃娃,可叶灼最忌讳谁说她胖,一说立马翻脸。李妙忙笑道:“谁说你胖了?你那叫小丰满,好看啊,比那些排骨美人强多了。”叶灼咬牙切齿把自己的倒霉经历说了。 原来,叶灼早上去医院拿药,出大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年轻女人推着轮椅上坡很吃力,那轮椅上坐着个年轻男子腿上缠着绷带,女孩看上去身材纤弱,偏偏这几天下雪,路滑坡陡,女孩怎么也推不上去,叶灼好心,上前帮忙,把那轮椅推了上去。那男子和女孩道了谢,叶灼客气了几句回身刚要走,就听那男子对女孩说:“看看,平时让你多吃点你就是不肯,你看这个时候看还是人家胖姑娘有劲吧?”这句胖姑娘简直就戳在叶灼的肺门上了,气的她想一脚把这轮椅上的人再踹下来。 “你说,我是不是倒霉透了,好心帮人家还被说胖,还胖姑娘,气死我了!”叶灼气急败坏,小脸涨的通红。李妙和叶践行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笑笑,李妙笑道:“行了,美女,别生气了,跟一个不相干的人气什么啊?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快去脱了衣服洗洗手,咱们开饭!”叶灼嘟着小嘴气哼哼的道:“我都被人说胖了你还让我吃,我不吃了!”李妙做恍然大悟状:“哦,你不吃了,那好吧,我和你哥先吃了,我冲了点蜂蜜柚子茶,你去喝吧。” ☆、第 71 章 叶践行故意坐到桌边,拿着筷子感慨:“嗯,可乐鸡翅,腐乳肘子,冬瓜丸子汤,白灼西生菜,哎呀,看上去就觉得味道能不错,我先来一块鸡翅尝尝。”他拿起一块鸡翅啃了两口,吧嗒吧嗒嘴,一脸陶醉:“嗯,甜咸适中,香而不腻,味道真是不错啊!”叶灼实在忍不住了,干脆跑到桌边一屁股坐下,拎起鸡翅道:“我决定了,干嘛要为个不相干的人跟自己过不去,哼,我就胖了,怎么地吧,我还不信了我嫁不出去?”看她一脸不服气的天真样子,李妙和叶践行都笑了起来。 李妙在叶家住了一周,看叶践行的后背好的也差不多了,米菲菲也回来了,忙提出回家,米菲菲极力挽留,可李妙说要过年了,家里也要忙着收拾过年了,米菲菲无奈只好放李妙走人。送走了李妙,米菲菲无精打采的到儿子房间里抱怨:“我说儿子,你到底啥时候能把这个媳妇给妈娶回来啊?你说这姑娘,要人才有人才,要样貌有样貌,性格温柔,还做得一手好菜,现在上哪找这么好的姑娘啊?你可得抓紧啊,别让别人钻了空子!对了,我上次让你问问她毕业分配的事你问了吗?她想去哪?你要是找不到人,妈帮你!” 叶践行无奈的说:“我问了,可妙妙说不需要咱们家帮忙,她还没想好去哪呢,再说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广给学生补课一个月的收入比我还高呢。就是不找工作她也完全能自给自足。”米菲菲吃了一惊:“补课能挣那么多呢?”“她去年教过的学生原本学习一般,她补课补的好,那俩孩子考上了三中,她就成了名师,按小时收费,一个小时一百,我一个月才开三千多,她一个月挣五千多呢。”米菲菲恍然大悟,感慨道:“现在当补课老师这么挣钱呢?这孩子看上去穿的挺朴实的,原来一个月挣这么多呢?那还找什么工作啊?毕业就开个补课班,专门给学生补课,时间还自由,挣的还多,儿子,你眼光真是不错,一下子挖着个宝啊!”叶践行哭笑不得,外公家也是军人出身,母亲自小到大都在部队大院生活,生活环境单纯,养成了大大咧咧的天真性格,说话长不经大脑:“妈,你说的好像我是小白脸打算让妙妙养着似的!” 第11节 米菲菲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有女人愿意养着也不错啊,说明我儿子有魅力!”叶践行无语,只觉得自己一脑袋黑线。 李妙回到家美美的洗了个澡好好的睡了一晚,觉得精神大振,她素有择席的毛病,在叶家一直睡的不踏实,加上叶家太大,总有些空旷,她常常半夜惊醒。 李妙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还是自己家好啊!”李丹捏着跟酥脆的油条笑道:“怎么的?住在叶家不习惯啊?”“他们家太大了,我觉得空的慌,害怕!”李丹笑嘻嘻:“让叶践行陪你不就不怕了?”李妙做了个鬼脸:“切,说的这么溜,是不是你们家大新陪过你了?”李丹一脸眉飞色舞,晃着脑袋笑道:“想知道?哈哈,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后面基本是唱着小龙人的腔调来的,李妙撇撇嘴,想自己心里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跟着二十几岁的姐妹们混久了,感觉自己也越来越幼稚了。 宁朴吃过早餐收拾东西准备上班,忽然想起一事来,跟李妙说:“妙妙啊,咱家那三幅字画都卖了,我把钱存到你的存折上了,一共一百五十万,你在家好好锁好门啊!”李妙笑着答应了。今天是李丹休假,姐俩把家里的窗帘被罩床单统统洗了一遍,拿着新扫帚扫了天棚,屋子里所有摆设擦洗好,不用的东西统统扔掉,这就是迎新年必做的辞旧迎新。晚上姐俩累的腰酸背痛,坚决抗议,要求父母犒劳去饭店吃大餐。宁朴和李仲文觉得女儿辛苦,加上口袋里有钱,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实在是应该的,决定顺应女儿的提议,一家人打车去了著名的欧罗巴西餐厅,奢侈了一把。 李妙想起李绣的事情来,忙问宁朴,宁朴喝了口鲜榨西瓜汁,苦笑道:“你可别提了,我还没等说呢,你二大娘就热情洋溢的跟我说,绣绣的婚期定下了,今年四月二十号,让咱们都去参加婚礼,又说那个冯什么来的,冯万达多么的大方,没等结婚就给绣绣买了房子和车子还买了貂皮,他们集团的车都上你二大爷那去修,说还要帮你二大爷把修配厂做大,要做成什么什么大型的4s店,我也不太懂,反正你二大爷一家都认为是攀上高枝了,一家子从此发达了,我还能说什么啊?”李妙眉心微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冯万达白手起家,这么大岁数什么没经历过什么女人没见过,李绣又不是什么绝色美女,没有任何企图就为了她离婚,又对她那么好?我怎么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呢?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不对劲!”李丹冷笑:“也许人家李绣有什么内秀,是咱们一向不知道的,那位冯总就迷上了呗!”李仲文也忧心:“你二大爷一家一向急功近利,只希望这次别是个什么陷阱才好!咱们虽说是亲人,可二哥这人一向眼高于顶,咱们还是劝着点,听不听就看他自己吧!” 大年三十的夜里,李妙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接到一个短信,只寥寥几个字“新年快乐,妙妙,希望你一切顺意。”是齐浩然发来的。李妙合上眼睛,半晌,又看了一遍,沉默着删除。后半夜,城市的喧嚣终于静了下来,只有零星的鞭炮声。李妙躺在床上,生生的逼回眼泪,眼睛因而刺痛,她怔怔的看着苍白的天棚,前生今世与齐浩然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过。 前生,她也是这样,常常在暗沉无边的夜色中,一遍遍的回忆,他在初识的夏末,站在扶疏花丛中,白色的荼蘼星星点点,吞吐着幽暗的芳香,他殷切温柔,低声问:“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第 72 章 她那时天真甜蜜,睁着麋鹿般纯良的眼睛,笑的得意,细碎的笑声轻盈的荡漾,红润的脸颊仿佛鲜美的桃花,看着他焦急,看着他惶恐,即使满心喜悦,细白的牙齿却咬定嘴唇,怎么也不肯轻易说出一个好字来。 那时,他们那样年轻,年轻到心甘情愿成为爱情中的受虐者。 然后,他们惶急的奔赴命运,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情节,却是相同的结局,同心以离居,忧伤以终老。 像不像一个鲜明的讽刺,那样明晃晃,深深的扎进心里,让他们在有生之年,如鲠在喉。 李妙在黑暗中微笑,唇角浅浅的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凄怆决然。浩然,所有人都以为我宽容,因为宽容,可以那么快那么从容的原谅,其实,我只是累了,彻骨的倦怠令我无力,再去计较,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就这样吧,让我们各自前行,各自挣扎,然后安然老去,从此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叶践行在同样的大年夜里,看着手机里李妙群发过来的新年祝福短信,不过是夸张甜腻的祝福,想来叶灼的手机里也会有,可他,依然看了又看,心里微微的泛着甜蜜。同住的一个星期,渐渐了解,她的另一面,无关美丽和风骨,有些小迷糊,有轻微的洁癖,什么东西都恨不能用消毒水刷一遍才好,不能熬夜,一过十点钟就睡眼迷离,不喜欢上网,却爱看书,抱着本《乱世佳人》翻过来掉过去,爱穿白色纯棉睡衣,爱害羞,爱脸红,爱吃苹果和酸奶,最喜欢偷吃冰激凌,不舒服也按耐不住,怕胖,就给自己找理由,一边吃一边嘀咕:“就吃这点就放弃,这次一定能行!”他在外面忍着笑好辛苦。 这样一个她,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女孩,他却想想就觉得心头酥软酸胀,仿佛被放进了果汁浸过,酸酸的,带着些不安的甜蜜。 年初三,叶践行第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来李家拜年,这是米菲菲的要求,说这是礼貌,李妙郁闷的要命,自己和叶践行八字连半撇都没写上那,怎么就到了上门拜年的程度?他来家拜年,那自己也一定得去他家拜年了?可是,可是她抓抓头发:“我没想过啊?我能不能不去他们家拜年啊?”宁朴一瞪眼:“什么话?这大过年的,即便他不是你男朋友,你是他妹妹的好朋友上门拜年难道不应该吗?”“可我认识叶灼都四年了,从来就没去过他们家拜年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你是叶践行的女朋友!”“可万一我俩以后不成怎么办?”李丹伸手戳在她脑门上:“呸,瞎说什么呢?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成也是朋友,再说了,人家叶践行为了你打过架受过伤,上门拜年还是人家先来的,按理你应该先去知不知道?”李妙一缩脖子,不满的嘀咕:“明白了,我错了,我就应该对叶处长的光临红毡铺地净水泼街,他一来我们家就蓬荜生辉,应该让他按个手印再签个字以后这就是我们家一景,可以收费参观了???????”脑袋上被拍了一巴掌,成功的镇压了李小姐的不满。 叶队长时间观念强,上午十点准时按响门铃,拎着两兜子昂贵补养品的叶践行站在门外,形象虽好但李妙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傻! 有点傻的叶队长穿着黑色呢子大衣,藏蓝色毛衣,藏蓝色西裤,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实的男人,礼貌的给两位老人拜年,心里打鼓的迎接未来岳父、岳母和大姨子的检阅。李仲文温和,宁朴和蔼,李丹脆快,基本上气氛一直是团结友好和谐的,叶践行话不多,简洁有力,有问必答,态度谦和,李仲文对叶践行印象不错,宁朴认为他没有大家子弟的傲气,李丹比较失望,认为他不如齐浩然英俊,但比照他的官职,勉强合格。 年初四,李妙也同样特别傻的坐到了叶践行家的客厅,接受了叶军长及叶践行三个舅舅、两个姨妈、四个表妹、一个表哥的审阅。审阅的气氛一直持续的友好和谐,排除掉叶司令那张百年冰山的脸,其他人基本都跟米菲菲一样属于天性热情活泼的人,表哥米中泽搭着叶践行的膀子密语:“我说践行,你太狠了,这姑娘漂亮,气质文静,你这一直沉默寡言的,给你介绍那么多你都不同意,合着是打算一鸣惊人啊?”叶践行并不答话,淡淡的笑了笑。那么多姑娘?他回想起来不过都是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现在他基本上连一个都不记得了! 年初五,李妙意外的接到了岳天楚的电话,约李妙见一面。岳天楚选择的地方是离李家不远的一家茶室,环境清幽,茶香缭绕,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在弹奏古筝。因为是过年,人不多。 岳天楚看起来有些憔悴,客气的对李妙表示歉意:“真是不好意思,李老师,大过年的,要你出来见面,真是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出差去印度带回来的,一点点心意,还望李老师不要推辞。”岳天楚边说边递过来一个精致的袋子,李妙赶忙推辞,奈何岳天楚十分坚持,只好收下。 岳天楚踟蹰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这次找李老师的目的,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啊,是我儿子,岳豪,不知是为什么,前几天忽然跟我说要重读初一,并且指明一定要你给他补课。李老师,我真是不好意思开口,可是,他这次似乎真的是想要学习了,所以,我只好来请求您,李老师,请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可以吗?” 指明补课?李妙愣了一下,恍然想起来,好像叶践行提过一次,岳豪在道场遇到了叶践行,桀骜不驯的挑衅,叶践行捏着下巴冷笑,跟他打赌,输一场脱一件衣服,输到没法再输,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结果岳豪输掉了全身的衣服,最后只剩下一条内裤,无奈的答应了叶践行,好好学习,必须考上三中。 ☆、第 73 章 李妙还以为这件事情结束了,怎么也没想到,岳豪居然会点名要自己给他补课。她迟疑了一下,道:“是这样的,岳先生,我现在手上已经有两个学生了,开学我就要毕业了,要写论文,一些科目要结业,可能会很忙,我可能没有时间,我很感激你的信任,但是很抱歉,现在很多补课老师很有名气,岳先生应该不难给岳豪找一个合意的!” 岳天楚苦笑:“李老师,你应该能看出来,岳豪这孩子是个非常桀骜固执的孩子,他说一定要你给他补课,我???????”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灯光下看岳天楚,其实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眉眼英俊,眼角细细的纹路并没有让他看上去衰老,反而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唇线清晰,唇角微扬,看上去总是像在笑一样。 李妙试探着说:“岳先生,其实,男孩子应该多一些管教,你这样百依百顺,对他而言并不是件好事!” 岳天楚低下头,半晌,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仿佛胸中压抑了很久,无法纾解,他的喉咙似乎有些异物哽咽,因而暗沉沙哑:“小豪自小是他母亲带大的,那时候我忙于事业,基本没有时间照顾他,他跟母亲感情比较深厚,他母亲是个才女,因为我要忙于事业,只好辞职在家,带孩子,照顾家庭,对于我常有怨言,可我都没有在意,认为不过是女人的啰嗦。”他痛苦的攥紧手,继续说:“那时候,公司里新来了一个女大学生,叫铭雅,青春靓丽,十分可爱,她说她爱上了我,想不求名分的跟我在一起,我拒绝了,可是,我的心里还是窃喜的,一次、两次、三次,慢慢的我的心思就游离了,铭雅跟我在一起总是欢天喜地的,哪怕我只是对她说一句好听的话,她也觉得幸福无比,在那样崇拜的目光中,我渐渐动心了,我不愿意回家去看妻子幽怨的眼神,听她抱怨家长里短,觉得她现在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黄脸婆。” 叶灼想起那些书签,书签上清秀的字迹,那应该就是岳豪的母亲做的。 “我背叛了书屏,还自以为得意,可是,世上哪里有能保住火的纸呢?书屏还是发现了,我至今还能想起她绝望悲愤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下下刮着我的心。她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扔下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走了,临行前给我发了一个短信说,你既无心我便休,此生不必再见。请好好照顾小豪。”岳天楚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小豪从此以后就开始恨我,李老师,小豪从小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从他妈妈走了以后,他几天几夜不吃不睡的找妈妈,我在报上登了寻人启事,可是,她再也没有露面。我记得那天,小豪怨毒的看着我,说,你逼走了妈妈,我恨你,我永远也不要原谅你!” 李妙一惊,她可以想象,那个孩子怨毒的目光,深深的刻在了岳天楚的心里,但,何尝不是刻在了岳豪的心里呢?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孩子心里的伤该有多深呢?岳天楚一直对岳豪百依百顺,未尝不是在赎罪! “岳先生,这样吧,我尽力一试,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找找她的母亲,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恨意也该淡了,对岳豪而言,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母亲。” ☆、第 74 章 正月十五刚过完,李妙就正式成为了岳豪的英文老师,岳少爷依然桀骜不驯的扬着下巴,十分不情愿的瞪着她,李妙也不生气,拿出初一的英文书开始从头讲,说来好笑,她跟岳天楚谈完后问过叶践行,干嘛要帮岳豪?还要跟他打赌?叶践行淡淡的说:“他不是爱脱衣服吗?就让他一次脱个够,至于学习,你不是说他很聪明,这样荒废了可惜了吗?”李妙才恍惚的想起第一次给岳豪摸底时,这小子特意光着膀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原来叶践行是为了给自己出气的,虽然有点幼稚,但不乏欢喜。 “我讲得速度你能跟上吗?有什么听不懂的吗?”李妙问,岳豪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说:“有什么听不懂的?我有不是白痴?”李妙一笑,这孩子,真是欠修理:“那我们继续。” 岳豪这次的状态要比以前好很多,起码他能认真的听讲了,李妙特意放慢了速度,每一个单词和音标都反复的讲解,生怕这位少爷哪下子不耐烦又一跃而起了! 李丹的婚期初步定在了十一,贾哲新和李丹商量后决定采用旅行结婚,回来在双方城市各办一个答谢宴就行了,贾母要求在五一前后双方家长见个面,过礼。 叶践行的工作上手很快,不过会议太多,他需要经常出差,李妙开学后,两人保持着一天一个电话,两天见一次面的正常频率,虽然不是火花四溅,但也算温馨甜蜜。叶践行虽然沉默,但很细心,李妙再世为人,心理年龄要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很多事情的看法和做法反而要比跟齐浩然更合拍。 李绣的婚礼如期举行,李妙一家道贺。冯万达虽然是二婚,可女家是大姑娘,因此办的格外隆重,在本市最豪华的希尔西大酒店,一共开了六十六桌酒席,每位一个鲍鱼,司仪请的是电视台的知名主持人。李绣穿着白色塔夫绸束腰裹臀婚纱,头发高高盘起,脸上妆容精致,很有几分明艳妖娆。众人都夸她漂亮,李绣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众星捧月的滋味,因而心情很好,跟谁都笑着打招呼。 李绣小声跟李妙嘀咕:“看她那一脸无耻的得意样子,我看了就生气,抢人家老公,还这么高姿态,人家姑娘得恨她一辈子……”李妙想起那天餐厅那个秀丽的小女孩,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偷来的幸福,是真的幸福吗? 李妙和李绣去洗手间,正好看见两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唠嗑。 一个说:“哎,这就是那个转正的小狐狸精啊,真是不咋地,谈不上有多漂亮啊?冯董啥品味啊?” 另一个一面往脸上扑粉一面冷笑:“不漂亮,可人家有手段啊,要不冯老板能抛妻弃女,就为了娶她吗?你知道吗?为了今天的婚礼,老冯提前把媳妇和闺女都送出了国,生怕今天来搅局吧?” “这男人啊,就那么回事!老冯的媳妇跟她苦熬苦守二十多年了吧?富贵了就换媳妇,你看看,这人啊……” “听说当年老冯的媳妇为了他把娘家的房子都押给银行了,老冯感动的要命,前几年,他媳妇有病,老冯跑前跑后的伺候啊,咱们那会还说呢,这老冯两口子才是患难夫妻,感情深厚,肯定能相伴到老的,可惜啊,还是顶不住不要命的小三啊……” 李妙和李绣觉得脸上发烧,匆匆忙忙的赶紧走了,一出来正看见二大娘那小菊正在送客人,那小菊和李仲武两口子今天都穿的极正式,那小菊一身黑色丝绒短款旗袍,上面绣着大朵金色的牡丹,看上去十分耀眼,符合她一贯的作风。两口子今天笑容灿烂,尽管女婿站在身边看上去跟他们年岁差不多,可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心情。 那小菊逢人就跟人家炫耀:“我这个镯子也是姑爷给买的呢,哎呀,这孩子比我们家绣绣还孝顺呢,不过对我们绣绣那是真好啊,买衣服,从来都是去香港买,不让穿大路货,说不够档次,买金子都得是老凤祥啊,周生生的,哦,对了,看见我们绣绣带的那个表了吗?欧米伽的,十多万呢,我看了都心疼呢……” 李丹拉着李妙跟那小菊打了个招呼,说单位来了急诊,必须马上回去,上去拉了宁朴就走。 宁朴出了酒店就长出了口气,忙忙的说:“咋回事啊?真有假有急诊啊?” 李丹不满的嘟着嘴:“咋回事?我是觉得太丢人了,哪有什么急诊,我是实在呆不下去了,你没看人家对着咱们这些娘家人指指点点的?我和妙妙去洗手间,还听见人家在议论李绣是小三上位……”她叽里呱啦的把在卫生间里的那一幕学了一遍。 宁朴一辈子要强,听了这话也觉得有几分羞惭,叹了口气,道:“算了,好在你们姐俩不是这样的孩子,你们要是也跟她似的,妈可真没脸见人了,这事啊别跟你爸说,他本来就不痛快,反正人家婚都结了,咱也不能怎么样,就别再让你爸添堵了!” 左岸通过毕业论文答辩后就去了法国,毕业证书甚至都是拖同学邮寄的。他走后,唐枫消沉了很长时间,李妙和叶灼只好默默的陪着她。 “其实你们不必这样的,我没事。”唐枫的消瘦了很多,秀丽的鹅蛋脸成了瓜子脸,一双灵秀的大眼睛看上去更大了。她的笑容看上去那么萧索,萧索的让人心疼。 李妙叹了口气:“我们多陪陪你,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你,快毕业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有点发慌,在这个校园里呆了整整四年,冷不丁要告别这里到社会上去闯荡,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唐枫把着顶楼的栏杆向四处张望,五月份了,校园里到处青葱一片,因为非典的缘故,很多学生都回家了,他们的毕业典礼也会草草的进行,这就是她们青春的尾巴了吗?怎么感觉那么凄惶仓皇? ☆、第 75 章 叶灼懒懒的背靠着栏杆,不以为意的说:“你还不踏实?你不用找工作,就给学生补课就行,比我们挣的都多,唐枫家是已经安排好工作了,我呢,也是安排好了,咱寝室的另外几个估计也差不多,你们就不必在这杞人忧天了,还是琢磨一下咱们中午吃什么吧?我不想去食堂了,太难吃了,咱换个地方呗?” 唐枫用手指点点她,嗔道:“你就知道吃啊!” 叶灼笑嘻嘻:“美食是医治一切不良心理的良药,呵呵。” 唐枫看着叶灼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宠溺和忧伤,如果自己也像叶灼那样单纯乐观,今天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李妙看出了唐枫的心思,拍拍她的肩,笑道:“我跟齐浩然散了那会,就是看着叶灼的时候觉得心情好,她比美食的作用大多了。”唐枫也笑了出来:“好,咱们找地方吃饭去,对了,现在非典,很多饭店都不开啊,怎么办?” 李妙想了想:“反正咱们的论文也写完了,现在学校建议回家,不行咱们一起上我家去吧,咱们买点东西,我做给你们吃。” 叶灼一下跳了起来,不住点头:“好啊,好啊,这个主意好,我举双手赞成,妙妙的手艺那是相当好,我哥都比不上。” 唐枫白了他一眼:“切,你少来,你哥喜欢妙妙,她做啥估计他都觉得好吃。” 李妙领着叶灼和唐枫回家,简单的做了苦瓜煎蛋、红烧鸡翅、韭苔腊肉、瓜丝金针菇,三个人好好的吃了一顿。 唐枫摸着肚子躺在李妙的小床上,感慨:“叶灼说的对啊,美食能够驱除心中的不快啊,我现在觉得左岸是不如鸡翅可爱!” 叶灼四仰八叉的躺在李丹的床上,笑道:“明白了吧,我的理论那就是真理啊,左岸现在在法国吃着鹅肝喝着红酒摸着金丝猫,你凭什么在这痛苦的不吃不喝啊?咱们就得好吃好喝,打扮的妖娆美丽,然后上街去泡帅哥,泡一个甩一个,再泡,帅哥的质量还得好,必须有车有房,你就设想一下,有一天,你坐着兰博基尼,手上戴着三十克拉的粉红钻戒,穿一身夏奈尔新款,拿着lv限量手袋,身边帅哥如云,那是什么感觉?” 李妙坐在唐枫对面的椅子上,脚搭在床上,笑道:“我怎么觉着这比较像那个著名的交际花希尔顿的生活呢?” 唐枫不以为然:“叶灼这家伙最不够意思了,那么好的哥哥就给了你,也不说给我介绍介绍,唉,你还有没有存货了?整个表哥啥的我也凑合了!” 叶灼笑道:“你那时候对你们家老左一往情深的,俩人黏的都恨不能焊到一起了,我给你介绍对象,你们家老左还不劈了我啊?再说了,我的表哥们都已婚了,还都是军婚啊,破坏了是要上军事法庭的。要不,我让我哥给你留意一下?” 唐枫懒懒的笑:“好啊,当事啊!” 李妙白了她一眼:“老左走的时候也没说要跟你分手,人家要是回来咋整?” 唐枫闭着眼,唇边浮出的笑冷冷的,戴着点讽刺:“那么繁华的地方,是个男人就不愿意回来的,他没说,并不代表这件事情不会发生,呵呵,他是个习惯逃避问题的男人,这点我比你们都了解。”顿了顿,接着说:“我留过他的,你们不知道吧?”李妙和叶灼都是一愣,这个她们都不知道,唐枫居然开口留过他?她对左岸的感情,也许比她们想象的要深,她努力过的,只是,最终,他依然选择了自己的前途。 唐枫仍然闭着眼,似乎睁开眼,一切就会袒露在日光下,让那一幕清晰鲜明的刺痛自己。 她的声音变得涩涩的:“我希望他留下,我们一起组成个家庭,踏踏实实的找工作过日子,像所有世俗的夫妻一样,可是他说,他向往更为广阔的世界,那里有他的梦想,他不能让我这种小女人的梦想锁住他的羽翼。呵呵,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我还是不甘心的又问一次,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李妙和叶灼都楞了片刻,叶灼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王八蛋,他怎么能这么说?他的梦想就那么重要吗?他要是真的爱你,就该在梦想和你之间选你的……” 李妙叹了口气,想起深圳那个闷热的午后,齐浩然尴尬的样子,想起在医院他苦涩告诉自己,如果重新选择他依然会走同样的路。 我爱你,但更爱自己的未来!这就是男人的逻辑。她忽然又想起那个晚上,叶践行淡定温柔的声音,我也是,他的梦想也跟自己一样吗? 唐枫睁开眼睛拭去泪水,笑了起来:“小灼,你哭什么?好了,今天来妙妙家吃饭,咱说点高兴的事,妙妙,你姐是不是要结婚了?”唐枫的笑容很镇定,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澄清明澈,如同雨后的天空,一片蔚蓝的晴朗,让人对她的坚强心生钦佩。 李妙笑笑:“是啊,定了下周末会亲家,过礼,定婚期,两家的老人都会到,我妈特意选了个大酒店。” “你未来姐夫怎么样啊?”叶灼对八卦十分感兴趣,立刻擦干净眼泪,兴致勃勃的问。 李妙想起贾哲新被李丹指示的乱转就想笑,其实贾医生在医院里还是很威严的,有一次李妙去他那堵牙,看到一个患者被贾医生忽悠的本来准备镶牙,楞做了七颗烤瓷,想来也是个聪明人,可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李丹把贾哲新弄的神魂颠倒,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还没等会亲家呢,先悄悄告诉李丹,这次来的除了父母还有他二姨和大姑,大姑性格温和还好,这二姨可是出了名的爱管事好调理,为人处事特别好面子,不吃亏,口角锋芒的主,让李丹千万小心。 李妙把这事跟俩人一说,叶灼笑的不得了:“哎,妙妙,不行让你姐给咱们上堂课吧,怎么驯化男人,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啊,你姐怎么做到的?” 唐枫也坐起来笑道:“你姐有没有传授你点啊,说出来分享一下吧?” ☆、第 76 章 李妙懒得搭理她们,一边翻冰箱里的水果一边说:“瞅你们那点出息,就不能在咱们以往的错误当中吸取经验教训吗?我们只要把这些教训转化成经验和动力,将来我们就一定能够比我姐还强,成功的驯化一个老公回来!” 叶灼立刻举手叫:“对,我们一定能够驯化个老公回来!”唐枫和李妙立刻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出来:“小姐,你连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上哪驯化去啊?” 叶灼立刻耷拉脑袋。 李丹的会亲家是在本市的高档酒店桐楠阁举行的,酒店主要经营鲁菜和粤菜,环境幽雅,菜肴精美,桌上的餐巾都是镂花织成的酒店标识,桌上的鲜花是新鲜的香槟玫瑰,大厅里还有美女演奏钢琴,高大的罗马柱上都是圣经中浮雕,看上去颇有金碧辉煌之感。 贾哲新的母亲是个矮胖的妇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一件黑色针织衫,带着一副无框眼镜,面孔白皙,看上去笑呵呵的,让人挺有好感的。她旁边的是贾哲新的父亲,一个中等身材的清瘦男子,有些秃顶,周边的头发都被调过来也盖不住中间□□的白色头皮。贾哲新的姑姑和贾父挺像,气质很好,面容清秀,那那位传说中的二姨跟贾母却一点不像,最多不过四十岁的样子,一头时髦的栗色卷发,穿着墨绿色的丝绸连衣裙,白色高跟凉鞋,身材窈窕,面容妩媚,画着精致的妆,说笑起来,十分圆滑,看来是个场面人。 李家一家四口作为主人,表现的礼貌周到,尤其是李妙,在场除了李丹和贾哲新,就她是个小辈,理所当然的忙里忙外。 二姨笑道:“大新啊,你看看,你一个男孩子也不说帮着张罗张罗,反倒跟个客人似的坐着,让你小姨子忙里忙外的,你说你这样哪行,将来你岳父和岳母看你这么懒,能放心把姑娘嫁给你吗?”又笑着招呼李妙:“快坐下吧,都是一家人,你不用这么忙乎,大热天的,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忙什么,好好坐着,吃什么要什么我们会说,再招呼服务员就行,你快别忙乎了,都不是外人!” 她说说笑笑,一副自来熟的长辈架势,两家人初次见面,有这样一个人在场,让气氛格外欢快起来。 酒过三巡,两家人开始谈论李丹两口子的婚期,新房就用贾哲新现在住的房子,两人想旅行结婚,准备不麻烦双方的亲友,在两个城市分别办一次答谢宴就可以了。 贾母取出一张卡来递给李丹,笑着说:“这里面是五万块钱,按照咱得传统,这是过礼钱,给大新买了房子之后,我们老两口这手上也就不剩下多少了,你别嫌少啊!” 二姨眼光一闪,接着笑道:“是啊,我大姐和姐夫就这么一个儿子,恨不能掏心挖肺的给儿子置办家当,可是,老两口都是指着工资过日子的人啊,攒一辈子也就这点钱,给大新买了房子就花了二十多万,这手上实在没多少,装修什么的,还得靠亲家帮着张罗张罗呢!”这话说的大有深意了,意思就是我们家出了房子,你们李家也该出装修吧?总不能你闺女嫁一回你们老李家啥也不配送吧? 宁朴是什么人?医院的护士长,一辈子就跟人打交道了,什么刁钻古怪的人没见过,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一听就明白了,微微一笑,道:“亲家这话说的在理啊,放心吧,这装修的事情,我们肯定不能让孩子为难的。我们家其实没那么多说道,给不给礼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风俗在这呢,亲家要实在手紧,也不用给这么多,意思意思就行了!” 二姨一听,就知道宁朴是个极精明的人,忙笑道:“那怎么行呢?丹丹这孩子,长得漂亮还是个过日子人,我一看就喜欢,嫁给我们大新啊我们就得当自家孩子似的疼,这礼金是面子,省什么也不能省这个啊?”接着又拿出一个红色锦缎的首饰袋来,从里面拿出一根黄橙橙的金项链,下面缀着一个心形雕着蝙蝠和桃子的金坠子,看那架势足有四五十克,二姨亲亲热热的塞给李丹,笑道:“这个是大新姥姥的一点心意,大新是我妈的第一个外孙子,从小就最疼他,听说他要娶媳妇了,老太太乐得不得了,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亲手交给你。” 第12节 李丹忙推辞了几下,然后收下了。二姨这一番做法,弄得贾家的姑姑脸色很不好看,你们姥姥家人有表示,倒是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啊,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在人家李家面前多丢面子啊? 二姨惯会察言观色,知道姑姑不高兴,忙笑道:“二姐,你别不高兴,我这也是忙的忘了跟你打个招呼,大新结婚啊,我这光高兴了,我也知道,你们家老太太也最疼这个大孙子了,指不定备了多少钱呢?回头等丹丹上你们家去看老太太的时候,你们再给,亲家肯定不会在意的,是不是啊?”李仲文两口子能说什么?赶忙笑着说不在意,老人的心意孩子们知道就行了,哪能让老人破费呢。 接着二姨又问了贾哲新新房准备怎么装修,都用什么东西,要多长时间,婚期住进去赶不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李家出装修钱可不能少了,又说起他们市的风俗,“前几天我们公司的小姑娘结婚说是男方家准备新房,女方家就得给买车,说这样才公平,你说说,现在这什么世道啊?当年我嫁给他姨夫,我们家就准备了几床被,现在可好,还得准备车,亲家,不瞒你说,我们家就是个姑娘,今年二十了,我们两口子现在就得奋斗,准备配送个车啊……” ☆、第 77 章 李妙看的目瞪口呆,这位二姨简直是个人精啊,这是让他们家娶姑爷吗?虽然李家早就准备好了,可男方家话里话外的这些要求,还是让人心里不太舒服。李丹和贾哲新脸都涨得通红,想说,还不能说,李丹气的在桌子下面狠狠的踹了贾哲新一脚。贾哲新吃痛,还不敢吭声,只好低下头,跟李丹小声说:“我二姨就那样,你不用当回事。” 宁朴等二姨说完了,慢条斯理的喝了口饮料,从兜子里拿出一张卡来递给李丹:“丹丹啊,今儿是过礼,按照风俗,咱女方家也得有陪送,妈和你爸商量过了,现在装修挺贵的,这张卡里是五十万,你们把房子装修一下再出去旅游一圈,去远一点的地方,你不是一直向往法国吗?正好去看看吧,你和大新好好度个蜜月,别担心钱的问题,不够再跟妈说。” 场面唰的肃静了,贾家的人面面相觑,不是说李丹家只是普通的上班族吗?李父是大学老师,李母是护士长,一出手就是五十万陪送女儿,这手笔,太大了吧? 李丹虽然知道母亲要多给自己陪送点,还真不知道是多少,一时间也愣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脸红红的接过卡:“谢谢妈。” 李妙也跟着凑热闹,之前宁朴把钱打到了她的账户,她就一直琢磨着给姐姐买件礼物,跟叶践行和叶灼商量了好几天才定下的。 “姐,你结婚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提货单,我给你买了台丰田花冠,你喜欢的白色,不过现在买车费劲,我托人了也得下个月提货,到时候你和姐夫去提货吧。”李妙拿出一张提货单递给李丹,把李丹吓了一跳,满室人也都是一惊,一台丰田花冠要二十多万呢,这李家八成是发了横财了吧? 李丹忙推辞:“你一学生给我买什么车啊?你的钱你自己好好留着将来出嫁好用啊!”李妙俏皮的一笑,在李丹耳朵边嘀咕:“姐,我出嫁咱妈还陪送呢,再说了,我这么一有钱人,你还怕我没钱吗?……” 李丹想想保险柜里那对价值千万的元青花,觉得也对,以自己妹妹的身价,送自己辆车确实不过分,于是笑着接过来,爽快的说:“行,等我学会了开车,你想上哪姐都拉着你去!” 贾家人被李家如此大的手笔震的半晌无言,还是二姨反应快,笑道:“哎呀,我们家大新真是好眼光啊,你岳父母多疼你,你这小姨子也不一般呢,对了,亲家啊,你这小女儿长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吗?” “有,男朋友在省公安厅工作。”宁朴当然听出来弦外之音了,其实她原本没打算当着亲家面给钱,压人家一头似的,可贾家表现出来对李丹的不尊重太明显了一点,自己这个做妈的再不给女儿挣点面子,以后女儿还不得让人瞧不起啊?所以她立刻把卡当面给了,也有杀杀贾家人威风的意思。加上李妙的车子,看贾家还好意思提出什么要求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家人就是谈了谈答谢宴的一些琐碎事情,然后两家表现出对小两口未来的期许和祝福,又叮嘱各自的孩子,要好好过日子,孝敬双方的父母,友爱亲朋,努力奋斗,不要辜负各自父母的期望。 宾主尽欢,气氛和谐,然后贾哲新送自己父母姑姑姨妈回饭店,李丹一家回家。 贾母一进房间就拉下脸:“大新,你那岳母是什么意思,我们拿五万过礼,她拿五十万加一辆车陪送,压我们婆家一头,看不起我们啊?” 贾哲新忙劝道:“妈,你想多了吧?不是二姨一直要求丹丹家陪送车还得负责装修吗?你们咋都那么多事呢?” 贾母见儿子无所谓的态度就来气,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媳妇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偏心,进了门估计连自己妈姓啥都不记得了。 “你看看你岳母那副嘴脸,典型的暴发户,你之前要是跟我说他们家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我和你爸就是出去借,也不能丢这个脸啊?你看看今天这个跟头跌得这个丢人……” 贾哲新不乐意了:“陪送少了,你们不乐意,这多了你们还不乐意,那你们到底要多少才满意啊?” 贾父见两人跟斗鸡似的忙过来劝:“好了好了,这婚事都定下了还说这些干嘛啊?人家李家给女儿陪送多点对咱家又没什么坏处,再说了,你特意叫你家老二来不就是为了多要人家陪送点吗?人家陪送多了你又不满意了?你到底想怎么着啊?” 贾母见爷俩统一战线,更来气了:“怎么着?我就是不喜欢那个李丹,一副小家子气,一个小护士而已,隔几天就得值班,什么工作啊?大新让她管得溜溜转,看上去就不是个善茬……” 贾哲新气的不得了,自己和李丹马上就要结婚了,这个时候他妈来了脾气,说什么不喜欢李丹,那让自己怎么办?不娶了? 贾少爷脾气也上来了:“你想怎么办?我们这个婚不结了,我这辈子不娶了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贾母被儿子顶得半天没上来气,气的上来就要打儿子,贾父连忙拦着,贾哲新却上来拧劲了,梗着脖子挺着让他妈打,隔壁的二姨刚换了衣服听见动静忙过来。拉着姐姐笑道:“大姐,你这是怎么的了?刚会完亲家就打儿子,你这是干什么呢?”贾母就把刚才的争执说了,二姨一听就乐了,让贾哲新跟贾父出去,坐下来挨着姐姐推心置腹的说:“姐,你这脾气发得无聊你知道吗?你这样是即得罪了儿子还得罪了儿媳妇,要是因为什么大事也行,就这么好的事你还不满意,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贾母愤愤的说:“本来这个儿媳妇我就不喜欢,大新非得要娶,我也没办法,可你看今天这阵势,李家分明是要压我们一头嘛,这以后大新还不得在媳妇面前矮一截啊?”贾母和二姨相差十五岁,可对这个妹妹非常信任,二姨从年轻时就是个八面玲珑走南闯北的人物,有主见也有手段,所以很多事,贾母都习惯跟妹妹商量。 ☆、第 78 章 二姨笑着道:“大姐,你这就不懂了,你看李家今天陪送姑娘的实力对不是普通家庭那么简单,大新在这里工作,很多事情上还得借助岳父家,你跟人家闹僵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那李丹,你再看不上,你儿子喜欢,你能怎么样?回头媳妇忽悠几句,岳父家还有钱,捧着哄着来,你这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还就是人家的了,犯不上啊!” 贾母一听也有点动心,皱皱眉头,道:“那怎么办? “大姐,你听我的,以后对儿媳妇好点,你捧着来,你又不住在这,一年能见几面?就是以后你退休了,到这里来跟大新生活,不是也得指着人家照顾,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李丹毕竟是嫁到你们家里的,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真在这时候闹出什么事来,将来儿媳妇想起来心里就得膈应,你犯得着吗?” 贾母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可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沮丧的道:“你说说,这养儿子有什么用?娶了媳妇忘了娘,整个就死给人家养的,还是你好,生个闺女,将来,一个女婿半个儿,姑娘贴心啊!” 二姨安抚的拍拍姐姐的肩,笑道:“大姐,你别琢磨些没用的,我看这李家不简单,听大新说,他小姨子的对象是省公安厅的一个处长,家里很有背景,李丹的大爷是省财政厅的,有这么一门亲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担心什么?” 贾母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气才消了。 相比贾家,李家则平和的多,回到家里,宁朴拿出了给李丹姐妹准备的门市房房照,道:“丹丹啊,这个门市房有七十多平,你好好留着,将来租出去,租金就差不多够你生活了,护士这工作,辛苦、责任也大,妈干了一辈子了,觉得心都累了。实在是不愿意你也跟妈似的,有了这房子,你就是不工作也够养活自己的,房照登的是你的名字,是你的婚前财产,也算是父母给你预备的私房钱,你要好好留着,知道吗?你那婆婆,看着笑呵呵的,可我看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以后留个心眼,有这个房子在,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有个退路!” 李丹觉得心里酸酸的,眼圈就红了,只有父母才会为孩子计划的这么深远。她掩饰的撒娇道:“妈,看你说的,我这么吝啬一个人,这房子肯定找个枕头缝进去,谁也不让谁知道,我天天枕着睡。” 李妙也凑趣道:“姐,将来你就是一个地主婆,见天靠收租子过日子,闲来逛逛街,打打麻将,找人侃侃八卦,这日子想想都觉得爽!” 李丹笑着白了她一眼,倒:“光说我,你打算怎么办?眼瞅着就毕业了,你是打算找个单位上班呢,还是继续当补课老师?你和叶践行计划什么时候结婚啊?” 李妙撇撇嘴:“姐,别转移话题啊,我七月份毕业,大好青春等着挥霍呢,你不用操心我,还是琢磨你自己的事吧,打算去哪里度蜜月啊?你要真去法国,带着我行不行?我也很向往塞纳河啊·、香榭丽舍大道啊、卢浮宫……” 宁朴看着小女儿笑吟吟的说:“胡说什么呢?人家度蜜月你跟着参合什么?想去,自己度蜜月去!” 七月份的毕业典礼十分潦草,很多家在外地的同学或是签了单位的同学都归心似箭,行李一打,毕业证一拿,转身走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李妙的行李是叶践行开车去拉的,生活了四年的寝室,随着同学陆陆续续的搬走,变得空荡荡的,李妙和叶灼是最后一批搬走的,俩人站在空荡荡的寝室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叶灼靠在床栏上,黯然的说:“就这么结束了,妙妙,我觉得特别想哭,明晚咱们班在年华吃散伙饭,我都不想去了,我现在就想哭。” 李妙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校园,神色恍惚,这一世,她终于毕业了,她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大学时代,却失去了齐浩然,原来,人生必须有缺憾才能完整。青春就像一场烈火烹油的盛宴,终于到了风流云散曲终人散,如同红楼梦所说的,落得个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电话铃蓦然响起,李妙看了看,道:“走吧,你哥来了!” 第二天的散伙饭在金色年华的大包房里,一大桌子二十多人,班长叫何诚,是个大个子男生,一脸的青春痘痕迹显得十分粗犷豪放,他首先站起来举杯,道:“来,各位同学,这第一杯酒,致我们一去不返的大学岁月,和我们终于逝去的青春,以及我们在大学里爱过和被甩的爱人们!”所有人哄然大笑,包括所有不善喝酒的女生都一饮而尽。一些活泼的同学们就笑道:“还是咱们老大狠啊,这小磕整的硬实啊!” “哎,同学们,咱们明天可就要各奔东西了,将来大家可要记着咱们同学的情分。” “对啊,咱们明天就各奔东西了,还有没有大学里暗恋谁还没表白的,现在说还来得及啊,抓紧啊!” “对对,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一个个子不高看上去挺文静的男生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大声说:“秦安琪,我喜欢你!”那个叫秦安琪的女生其实并不是他们班,是经济系的,人很文静清秀,因为是他们班陈成功的女朋友才被当家属带来的,众人一听,都楞了,还是陈成功豪爽,站起来一端酒杯,笑道:“哥们,你好眼光,看上我媳妇了,来哥们走一个!”众人大笑,跟着起哄:“好啊,老陈,你行啊,有人看上你媳妇,你还这么高兴,安琪,回家让他跪cpu……”“好,大峰有勇气,老陈有风度,咱们大家都跟着陪一个吧!”于是一大帮人都站起来跟着喝了一杯。 ☆、第 79 章 然后又陆续有男生站起来表达自己喜欢某某,一个叫何维的男生站出来说自己喜欢叶灼,叶灼红着脸跟何维干了一杯,还有几个李妙不太熟悉的男生过来敬酒,跟李妙说上大一就看上她了,可惜被齐浩然先下手为强了,后悔晚矣等等,李妙笑着跟他们喝了几杯。 李妙的酒量不好,几杯酒下去,就粉面含春,双颊通红了。但是环顾四周,大部分女生基本都是这样,几杯共同提议的酒过去后,桌上就分开了几个小团伙,关系好的女生哭哭啼啼的说着伤感的话,关系好的男生豪放的甩开膀子,你敬我一杯,我回你一杯。李妙和叶灼、唐枫喝了几杯又跟吉他班的几个男生干了几杯,觉得酒意上头,借口去卫生间,躲了出来,在洗手间里歇了一会,用水洗了个脸,觉得好多了,才出来。 走到包房门口,发现门口蹲着一个女生,头埋的很低,也看不出是谁,她以为是谁喝多了,忙走过去问:“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女生一抬头,居然是苏秀凝,巴掌大的小脸满是红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迷迷蒙蒙的看着她,似乎没认出来她是谁? 自从路笑笑和苏秀凝因为丁翰吵了一架,李妙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加上苏秀凝一直对她有些忿忿的,所以李妙轻易不跟苏秀凝搭话。两人大约有一年多没什么交集了。 看苏秀凝醉眼迷蒙的样子,李妙觉得不忍心,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道:“我找个人送你回去吧?”苏秀凝揉揉眼睛,终于认出面前人了,她皱皱眉,一手扶住墙,轻轻的推开李妙,冷笑:“不用了,李妙,不用你这么热心。” 李妙点点头,无所谓的笑道:“也好,那我先进去了。”既然人家不领情,自己又何必多事,没事找事呢?在人际关系上,李妙一直人缘不错,她人漂亮,学习好,性格安静随和,基本上同学关系都不错,似苏秀凝这样从大一就彼此看不顺眼的还真不多。不过她也懒得费心,人嘛,觉得彼此投契就交往一下,不顺眼就不必勉强,没必要强求。 李妙转身要开门,身后的苏秀凝忽然出声:“李妙,咱们单独聊几句行吗?” 李妙楞了一下,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想了想,算了,毕业了,就各奔东西了,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好。” 她跟苏秀凝在大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苏秀凝大约真的有几分醉意,看着李妙居然笑了:“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你吗?”李妙点点头:“知道,从上大一起,你就看我不顺眼,没事找事总要刺激我几句,我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李妙也坦白。 “你记得大一的时候有个男生叫迟朋飞吗?”苏秀凝懒洋洋的看着她,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有几分落寞。 李妙摇摇头,她不记得。 苏秀凝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那个男生只上了一个学期就走了,家里安排他出国了,他是我邻居,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他很喜欢你,给你写过情书,托我转交,被我给撕了。我从小就很喜欢他,一直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结果他在大一迎新会上看到你弹吉他,就喜欢上你了,说你长发飘飘、低吟浅唱的样子就是他梦中情人的版本!” 李妙很诧异,她对此一无所知。 苏秀凝的眼睛飞快的掠过一丝自嘲:“你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来也没有感觉对不对?呵呵,我就恨你这个样子!你漂亮、学习好,吉他书法都好,你似乎漫不经心的就赢得男生的喜爱,而我,努力了十几年都得不到,迟鹏飞是这样,丁翰还是这样!李妙,丁翰跟我处了一年半,其实我知道,他还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可是,我明明知道,就是不愿意放手,我不想自己总是输给你!” 李妙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眉宇间是一片安静的磊落,她缓缓的道:“苏秀凝,我觉得自己很无辜,迟鹏飞也好,丁翰也好,对我而言都是路人而已,你一直跟自己较劲,却把罪名按在我头上,我觉得,你很无聊!”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李妙说完就站了起来。 苏秀凝也站起来,她只有一米五十多,娇小的像一枚香扇坠,李妙一米七的身高站在她的面前,就有了种凌人的气势。 “我无聊?”苏秀凝笑的有几分凄楚,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像一种模糊的呓语:“呵呵,是,我的确无聊,李妙,我怀孕了!” 李妙的身子一僵,诧异的看着她,怀孕?什么意思?李妙眯了眯眼:“你想干嘛?逼丁翰娶你?”那简直就是与虎谋皮,丁翰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因为女人怀孕而妥协的。 苏秀凝阴冷的笑了:“他不要,他说就算我生下来,他也不会娶我的!” 李妙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有些不安:“苏秀凝,你别犯傻,人这辈子长着呢,丁翰这种男人,三心二意,不负责任,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做傻事,太不值得了!” 苏秀凝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你怕我想不开啊?呵呵,不会的,我父母连工作都给我安排好了,我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这样!我走了,跟你说说,心里就痛快了!”她轻盈的转身离开,李妙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散席之后一帮人佑冲进ktv鬼哭神嚎的唱到后半夜两点,才各自散去。叶践行开车来接叶灼和李妙。叶灼一上车就趴在后座上睡了,李妙坐在副驾驶上茫然的看着前方。 叶践行关切的问:“怎么了?你喝多了吗?” 李妙摇摇头,半天才说:“你坐过火车吗?” “坐过。” “你在火车上等过天亮吗?” “没有。”他那个时候坐火车都是出差,累的半死,上车就蒙头大睡,不到站不起床,连饭都不吃。 “在火车上,看着外面的天一点点的亮起来,天空一点点的变浅,外面的黛色的山、浓绿的田野、青绿的稻田,慢慢的清楚了些,周围的人都在睡着,只有火车枯燥规律的声音,人,站在车窗前,就觉得外面的景色像小时候在万花筒里看到的画片,单调、美丽、安静。我很喜欢坐在火车上等天亮,等着太阳慢慢的升起来,等着火车上其他的人都起来,像在等着转生,重新来到这个喧嚣的世界一样。” ☆、第 80 章 前世,因为单身一人,公司只要有出差的事基本上都会落在她头上,一年当中,很多的节日她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在轰隆隆的火车节奏中,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茫然四顾,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怎么,今天,在喧闹的散伙宴上,她忽然就有了那时的感觉,彻骨的孤独寂寞,一点点的滴水穿石般侵蚀着她的灵魂。 她的声音是慵懒而淡漠的,带着酒味的香气弥漫在车厢里,像一个诡异迷人的女妖。这种迷蒙疏离的样子是叶践行从未见过的,这一刻的李妙,纯真又脆弱,迷离而忧郁,白皙到透明的脸庞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有一种奇异的妖艳,叶践行骤然觉得胸口一滞,似乎有一点难过。 是因为毕业吗?因为舍不得那些同学?还是,舍不得学校里留下的回忆?那里面有没有一个男孩,叫齐浩然呢? 他忽然用力的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向左侧急转,李妙转头:“你干嘛?” “去郊外” “去郊外干嘛?” “看日出” 叶践行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么肆意妄为的时候,可这一刻,李妙茫然忧郁的表情似乎一下子激发了他从未有过的戾气,让他的胸膛溢满了某种冲动和渴望。 七月的郊外是安静葱茏的,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坐在车内,听着叶灼熟睡的呼吸声,静静的等着天亮。 不到四点钟,天空浓厚的墨色就开始一点点的浅了起来,慢慢的,四周的景物都开始显露的真容,草上面的露水晶莹剔透,像一颗颗美丽璀璨的水晶,黛色的远山、葱郁的田野、摇曳生姿的各色野花,空气中清新的草香沁人心脾,远处飘渺着乳白色薄纱般的雾气,让一切都显得朦胧、美丽。 李妙推开车门,伸开双臂,深深的吸了口气,真好,空气真好,早晨真好,活着,真好! “好看吗?” “好看,谢谢你,叶践行!”李妙的声音有点沙哑,可笑容甜蜜而安谧。 叶践行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稍稍低头就能嗅到李妙发间的芬芳。第一次,李妙没有拒绝,没有挣扎,就那么顺从、安静的靠在他身上,在空旷的旷野中,仿佛,一副静美和谐的画片。 “叶践行,你真的喜欢我?”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原来还不够?”叶践行苦笑,他以为恋爱不就是看看电影,吃吃饭,接接送送,原来女孩子要的不止这些啊! 李妙没回头,轻轻的问:“你喜欢我什么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胸无大志,家世一般,长相一般,性格也一般,大本学历,估计前途不会很远大,我实在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半晌,身后的人也没有回应,李妙回过头,叶践行乌沉沉的眸子精光璀璨,像一口无底的深井,将人几乎溺毙其中。他看着她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妙妙,你是在逼着我夸奖你一番吗?” 李妙被他的笑容吓了一跳,原来他笑起来挺好看的,叶践行的唇线分明,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意味深长的促狭,原本冷硬的线条柔和下来,整个人看上去眉目清朗,有了几分阳光的味道。 “你什么意思?”李妙嘟嘟嘴,像个可爱的小猫,叶践行狠狠的将她揽入怀中,手臂收紧,勒的李妙喘不上气来,用力挣扎了几下,他才松开,依然将她拥在怀里,他的唇就在她的耳边,低低柔柔的说:“我喜欢你,就因为你胸无大志,善良宽容,和你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我觉得日子会过的踏实,李妙,人这一生很长,我希望我身边的妻子是一个温暖、安静、心地善良并且非常美丽的女人。妙妙,我第一次看见你在小灼的房间里弹吉他唱歌的时候,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女人!” 第13节 李妙觉得耳垂发红,不知道是因为叶践行吐出的热气熏得,还是因为这番深情的表白说的有些害羞所致。 可惜啊,一般在男主表白的时刻总有些煞风景的人出来打酱油,这次也不例外,脑袋乱蓬蓬的叶大小姐迷迷糊糊的推开车门,问:“哥,到家了吧?我回房间了???????”然后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茫然的看着前方:“这,这是什么地方啊、哥,咱家被拆了?” 乌鸦无奈的沮丧的飞过?????? 八月份的时候,泰山路改造的房子竣工,作为门面房李家第一批领到了钥匙,李妙一家和雷蕾一家去看了看房子,李家的三个门面房分布在a、c区,雷蕾家的房子在b区,都是大卷帘门,前面是几十平的门面,后面还跟着一个不大的库房,后面的住宅区也初步竣工了,对面的公园和中心广场装饰一新,听说过几天开园时市长要来剪彩。 ☆、第 81 章 宁朴和李仲文都觉得李妙从小主意就大,运气还好的出奇,跟雷雷合作做点小买卖,开个小店不是什么大事,根本就没阻拦,还问,需要多少钱底子?李妙摇摇头,她手上还有二十多万,加上给学生补课攒下的五六万将近三十万,开个小店完全不是问题。 雷雷这两年上班也攒了点钱,又跟韩斌亭商量了一下,翰斌亭拿出了准备买房的十万块钱说要投资,被李妙拒绝了,李妙说:“你们那些钱还是留着买房子当首付吧,我看咱后面那房子不错,除了动迁户还有很多商品房,现在的房价才2700,你们抓紧买一间,我现在手头钱宽裕,咱们这房子是自己的,就是装修和上货,有十万块钱足够了,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这样,里面的五万算我借给你们的,你们慢慢还我,这总行了吧?” 雷蕾举得李妙说的也有道理,干脆的说:“行,姐,那就算我们跟你借的,我跟大斌子也想买房子,可总觉得房子装修和上货的钱都让你一个人掏了不好意思。” 李妙笑了:“行了,都是自己姐妹,有什么不好意思,装修就让你爸装吧,你走了那么多精品店,比我有经验,风格你定,上货之类的事我一窍不通,你自己定吧,我反正就等着你挣钱给我分红就行!对了,你说我要是也在这里买房子好不好?”李妙觉得这里环境好,离公园和超市都近,想动员父母在这里买房子,自己也想单独买一套,将来不管跟谁结婚,这都是自己的婚前财产,到什么时候女人的经济独立是很重要的。 雷蕾当然赞成啊:“好啊,姐,咱一块去挑房,争取当邻居,到时候你家做什么好吃的,我就不用开伙了!” “合着你是这么打算的啊?太奸诈了!” “嘻嘻,姐姐,能者多劳,你这么秀外慧中、贤惠能干、高贵美丽、丽质天生、聪明睿智,怎么能不多照顾点小妹我呢?” “雷蕾,我发现了,就你这口才,咱这店不赚钱都不可能!你努力吧,争取在姐姐我嫁人前给姐姐弄一台迷你库伯。” 李仲文两口子跟李妙很快达成了共识,人老了,上楼费劲,爬一趟楼腰酸背疼的,兜里有钱,又眼看着新盖起的高层,当然要买,对外就说把文林老区的房子和门市房一起脱手卖了,买了一套八十多平米的高层,花了三十三万多,李妙买了父母家旁边单元的一套六十多平米的小户型,韩斌亭买了隔两个单元的十四层,六十多平米,跟李妙的房子格局基本一样,三家人的装修全委托给雷大强,雷蕾还要求多多,地板要复合的,门要栗色实木的,组合橱柜要浅蓝色漆面的,巴拉巴拉……雷大强满面喜色,姑娘发话了,婚后跟老两口一起过,也就是说自己和媳妇不用再买房子了,姑爷是个实在人,没那么多说道,家里还没啥亲人,对自己和媳妇还挺尊重的,人家出钱买房子,还负责给自己养老,这样的好事哪去找啊? 装修这事,必须让俩人满意,于是,两家最忙碌的人就是雷大强先生了,真是披星戴月、废寝忘食啊!宁朴拿了半个月的年假和宁哲一起负责监工设计,雷蕾忙着店铺装修和研究进货,从原来的床子辞职了,老板很舍不得她,听说她自己弄了个小店干童装,很仗义的给了她几个童装批发地点的地址电话,还建议她最好跑一趟义乌,那里是童装厂聚集地,可以批发到最便宜的童装。 雷蕾二话不说,跟家里打了个招呼直奔义乌,韩斌亭因为一个案子被临时调出去帮忙,李丹忙着结婚事宜,李妙忙着补课,叶践行因为一件灭门惨案临时组成了调查小组去了外地,,总之所有人都在忙,忙的不可开交。 九月末,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店铺装修完毕,雷蕾找到了一家知质量、款式和价格都不错的厂家合作,签订了销售合同,厂家发了第一批童装过来,雷蕾还上了一批便宜的玩具准备搞个开业优惠活动,买一件童装赠送一件玩具,不得不说,雷蕾是个当老板的好料,很有商业头脑。 店面装修的很漂亮,基调是粉绿色的,清新活泼,落地窗上贴着一个硕大的憨态可掬的维尼熊,店铺门口是两个可爱的小孩模特,穿着新款的秋装,店铺内德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款式的童装,中间的架子上是各种裤子和裙子,门口放了一个精致的米老鼠,手上高举着一个半米左右的牌子“开业优惠,七折酬宾,买衣服送玩具”。 因为是刚开业,门前挂了两排粉紫色和浅粉色的气球,看上去十分热闹喜庆。雷蕾穿着清新的浅绿色t恤,深蓝色牛仔裤,笑脸盈盈。不时有小朋友看见里面花花绿绿的玩具,扯着大人要进去看看。家长无可奈何的跟进来,本来没想买什么,奈何雷蕾热情周到的忽悠:“姐,领孩子看看吧,我们家店是新开的,开业酬宾,所有服装都七折,买一件就送一件玩具,小朋友喜欢什么随便挑,今年新款秋装,你看这个,小呢子裙,今年流行格子,小女孩穿着特别可爱,再配一条裤袜,多好看,跟小天使似的……” 花花绿绿的玩具看的孩子眼花缭乱,一个劲吵着要买,新颖别致的服装看的家长头晕,加上雷蕾舌灿莲花,被忽悠的忘了只是来看看的初衷,基本上都是买个一两件才出门。 韩斌亭看着媳妇笑颜如花,感慨道:“媳妇,我现在才发现,你真是口才了得啊!就您这口才,应该去售楼处才对啊!” 雷蕾娇滴滴的睨了他一眼,笑道:“怎么着?不服啊?” 韩斌亭连忙作揖:“哪里,我媳妇这么厉害,我身为准老公与有荣焉啊!” 李妙对自己买的房子十分满意,尤其是宽敞的大明厅,跟八米长的阳台打开,全部装上地热,铺上米白色的复合木质地板,看上去干净明亮,她特别要求在阳台做出一个日式榻榻米来,准备以后在这里跟三俩知己喝喝茶聊聊天谈谈八卦侃侃人生。 ☆、第 82 章 房子整体是淡粉色的,北方冬季长,浅浅的粉色看上去会给人温暖温馨的感觉,李妙在卧室的地上铺了岳天楚送的那条印度风格的地毯,妖冶华丽的异域风情,十分的精致。李妙的房间装修花了八万多块钱,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可惜只能空置着,因为她还没有出嫁,宁朴是绝对不会让她一个人出来单过的! 李妙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美丽的小窝空着,跟老妈商量自己如果跟朋友聚会可以在这里留宿,括号仅限女性。 李仲文夫妇的居所是李丹姐妹找了室内设计公司花了五千块钱做出的设计图,完全是中国式的古香古色,用博古架做成的隔断,仿制古代的月亮门,李妙找人定制了一挂画着岁寒三友的竹帘,看上去风雅清爽,给李仲文定制的仿古书案是黑色松木雕花的,如果不是工艺太过繁琐,姐俩都想给老爸老妈定做一张古代的拔步床了,实在没有,俩人跑到古韵坊,买了一张栗色雕缠枝花花罗汉床,中间是同样颜色雕花小炕桌,两侧是刺绣靠垫。宁朴和李仲文看着这张床直发愣,李仲文苦笑道:“宝贝们啊,我怎么觉得这个东西是让我躺在上面抽大烟的呢?” 李丹不满的嚷嚷:“爸,你有没有文化?你一大学教授,连罗汉床都不知道吗?这是过去地主老爷用的好不好?是让你躺在上面好好休息的,你可好,想躺在上面抽大烟?这个床是实木的,你和我妈腰不好,躺在上面比睡席梦思好。” 李妙接口道:“爸,过去的烟床和这个挺像的,但不是一码事,主要吧我和姐觉得这个跟咱们家的风格特别像,都是古香古色的,上面你再配上一副字,或者水墨画,我觉得挺有品位的。” 李仲文对新房子基本上是满意的,背着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跟媳妇商量着还需要再添置点什么?李丹和李妙在姐俩的卧室里研究以后李丹再回来住怎么办?总不能还是一人一张单人床吧?李妙提议放一张双人床,如果李丹和老公回来,自己就去自己的小窝住,让李丹两口子住这里。 姐妹俩的房间大约十四平米,跟原来那间七八平米的小屋子相比当然宽敞不少,姐俩商量要买一个大衣柜和书柜,再放一张双人床,墙上贴上素色的壁纸,为了跟整个房间的风格配套,床也选栗棕色实木雕花的,书柜可以仿照古色古香的博古架定制一个,大衣柜怎么办呢?这东西可没有古典型的。 李丹皱着眉想了半天,灵机一动说:“这样,咱做个壁柜,整个柜面用一副巨大的山水画,推拉式的,拉开就是衣柜,还可以把你那个保险柜放进去,外面一看就是一幅巨大的画,好不好?我们同事家就这么做的,我看过觉得挺漂亮的。” 李妙点点头:“姐,我看你不干护士可以去搞室内设计去了,这主意真不错。” 李丹婚礼的前一天,叶践行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看到娇艳如花的女朋友,立时觉得精神一振,风霜疲惫顷刻一扫而空。 ☆、第 83 章 李妙是第一次见到叶践行穿警服,因为刚刚开完会直接赶来,叶践行来不及换衣服,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警服,肩章上的国徽和五角星熠熠生辉,她忽然发现有的男人是天生就适合穿制服的,好比叶践行,穿着便装的时候,是个深沉内敛的男人,穿着制服的时候,身上就多了威严和霸气,人与制服似乎浑然天成,有了一种令一切折服的凛然之气。 李妙有些恍惚,大概因为太久没见了,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淡淡的生涩,半晌才呐呐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叶践行眯着眼睛看着她,匆匆套上的白色大t恤,因为路灯的关系能朦胧的看到里面曼妙的胴体,紧身八分牛仔裤勾勒出丰满窈窕的臀和笔直修长的腿,头发大概洗完还没晾干,凌乱的散落在身后,仿佛浓密妖娆的海藻,一张白净的瓜子脸,素面朝天,皮肤凝白如上好的奶酪,一双盈盈杏眼,睫毛浓密,洁白的牙齿习惯的轻轻咬着丰润的红唇,这是李妙的习惯,一紧张就会咬嘴唇。 她在紧张吗?叶践行轻轻的笑了,是因为自己紧张吗? “过来”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磁性的魅惑,李妙看着他伸出的手,有些疑惑的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叶践行伸手一带,李妙就踉跄这扑到了他怀里,趁着夜色如水,周围寂静,叶队长紧紧的箍这李妙柔软的腰肢,一低头,衔住了向往已久的娇嫩红唇,辗转吸允,李妙先是一愣,略一挣扎,发现腰上的手臂铁条一样坚实,大手灼热的牢牢拦住她的腰,呼吸间有淡淡的酒味,李妙刚想说放开,却被叶践行趁虚而入,舌头一下子冲进了她的嘴里,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翩翩起舞,口腔内的细腻滑嫩和芳香,让叶践行欲罢不能,他贪婪的搜索她口内的蜜汁,舌头遍寻她口内德每一个角落,勾引着她的香舌回吻自己,李妙被叶践行突如其来的火热弄的昏昏沉沉,男人坚实的臂膀缠绕着她,大手在腰背处上下摩挲,灼热的掌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肌肤,手掌所到之处似乎着了火一般,身子先是僵硬,随着叶践行的吻越来越深入,她的抵抗薄弱了起来,身子也柔软了下来,等叶践行终于结束了这个长长的湿吻,李妙几乎是瘫软的挂着叶践行的手臂上。 叶践行缓缓的离开她的嘴唇,看着她紧闭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抖动,像蝴蝶轻盈的翅膀,脸因为憋气被涨的通红,嘴唇红润的如同五月间的樱桃,他忍不住又上去啄吻,直到李妙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在自己家的楼下跟他深吻,连忙站直身子,羞涩的推开叶践行。 心下懊恼的要命,这是文林老区啊,自己家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被左邻右舍看见了,自己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她越想越羞,脸和脖子都红通通的,叶践行见她害羞的样子,有些窃喜,她对自己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吧? 叶践行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吻吻她的头发,低声哄着她:“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两个多月没见到你,我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别生气了好吗?” 李妙也有些不好意思,一是因为自己刚才跟叶践行的激吻,一是觉得自己一个现代人,又不是没跟人接吻过,这么扭捏,感觉特别丢人。 李妙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口气自然些:“案子破了吗?你的工作都做完了?” 叶践行也知道李妙的尴尬,顺着李妙的话题说:“破了,我们下午刚到,被厅长拉去庆功宴了,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先溜了,你姐姐明天结婚吗?” 李妙点点头:“明天我姐和姐夫去登记,登记完了就去新马泰旅行,回来再办答谢宴,这样简单些,大家也方便。” 叶践行想了想:“今天太晚了,我先看看你,明天我再来看看随礼行吗?” 李妙点点头:“行,你来看看我姐就行,随礼就不用了。” 叶践行笑道:“怕我随了礼之后没钱吃饭?”李妙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她脸颊仍然红扑扑的,眼波流转,风光潋滟,让叶践行胸口一滞,李妙从来都是端庄温和,很少有这样娇媚妖娆,他立刻觉得浑身发紧,连忙转过头,去车上拿了一个盒子出来,“你家装修,我没帮上什么忙,非常不好意思,这个是幅字,好像伯父很喜欢书法,这是我爷爷收藏的,送给伯父当个乔迁之喜的礼物吧。”又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我出差的地方盛产玉石,特意找人买了这个花瓶,看看喜欢吗?”红色的丝绒锦盒里是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花瓶,油绿油绿的一个小巧的花瓶吊坠,雕工精美,泛着清透温润的光泽。 李妙不喜欢金银,但特别喜欢玉石类的东西,一见就很喜欢,迟疑了一下接过来,边看边问:“真漂亮,多少钱啊?”叶践行见她喜欢,很高兴,拿起来直接挂在她脖子上,道:“喜欢就好,价格很贵的,你看看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啊?” 李妙现在终于知道了,看似严肃威严的叶队长平时也好开开玩笑,也没当真,笑道:“就这么个小花瓶就要我以身相许?那不是太便宜你了?”叶践行做思考状,说:“嗯,原来是嫌聘礼少了?那你说吧,要什么聘礼才行?”李妙娇笑:“怎么也得来栋锦溪花园的别墅啊!”,锦溪花园是本市最昂贵的别墅区,据说本市所有大款都住那,一栋别墅最少也要三四百万。 叶践行笑道:“看来,我这辈子得打光棍了。”他眼珠一转,又将李妙掬到怀里,故作流氓相:“既然左右也得打光棍了,我就先把你这小美人拉走,尝尝鲜再说!”说完就又一次覆上李妙的红唇,舌头不请自来,长驱直入,诱哄着李妙的小舌,缠绕、吮吸、舔舐,李妙柔软的身子温顺的贴合在他强壮的躯体上,她的柔软和少女浴后的幽香,让他的身体逐渐亢奋起来,半晌,叶践行狼狈的放开李妙,侧过身,努力的平复自己。 李妙当然感觉到叶践行的亢奋,耳垂通红,尴尬的说:“那个,我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叶践行深吸口气,也怕自己再呆下去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点点头“你回去吧,我也回去了,明天再见。”他摸摸她滑嫩的脸庞,眼睛中满是深情和不舍,哎,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回到家里,李仲文展开画轴一看,居然是一副晚清大书法家何绍基的行书“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李仲文举着这幅字看了一个晚上,喜欢的不得了:“哎呀,这何绍基的行草是熔颜字、北朝碑刻、篆隶于一炉,恣肆而超逸,天真罄露。这幅字实在是不可多得,不可多得啊……” 宁朴则轻声问李妙:“这幅字是古物吧?得值多少钱啊?”李妙看着老爸十分欢喜,知道这幅字肯定是不能还回去了,愁眉苦脸的说:“不知道,比照咱们前面卖的那几幅字画,估计没十万块钱是拿不下来的吧?妈,这么大的一个礼,咱真的收下啊?” 宁朴叹了口气:“傻孩子,人家叶家贺咱们乔迁就出这么大的礼,说明人家真的看重你了,还回去是不可能了,他们家有什么事咱们送个差不多的礼物就行,妙妙啊,我看叶家对你是很下了心思的,你要珍惜啊!” 李丹的登记办的很迅速,办好后,一家人包括上门拜访的叶践行一起吃了顿家宴,就热热闹闹的送李丹两口子去了机场。宁朴看着飞机飞离跑道,长长的出了口气,怅然若失,道:“哎,就这么的,我这大女儿就嫁人了,哎,想想,她小时候肉团似的趴在我怀里的样子似乎就在昨天,匆匆忙忙的,这孩子就大了,我们也老了……” 李仲文揽着妻子的肩膀,感叹道:“是啊,咱们也都老了,老伴啊,孩子们都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窝,咱们老两口也该享享福了,我下个月就退休了,你的病退办的怎么样了?办好了,咱们等丹丹的答谢宴过后就出去溜达溜达,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好不好?”宁朴擦擦眼角,笑道:“好,等我办好了,咱俩就出去走走,你吧是一直想去九寨沟看看吗?咱们就去看看,冬天了,咱俩还可以学学那些候鸟老人,去海南过冬,你的腰和颈椎都不好,咱们去那过冬还可以养养身体。” 李妙看父母心情失落,连忙笑着打岔:“哎,不带这么偏心的,我姐是嫁了,我还没有呢,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啊?” 宁朴笑着白了她一眼:“你大学都毕业了,还要我们伺候你吗?”李妙道:“那你们也得为我操操心啊,我这一没工作没老公的人,你们就放心自己出去玩把我扔在家里啊?” ☆、第 84 章 “你没工作?你兼着三份家教,一个月挣的比普通外企白领还多,这还和雷蕾开了小店,房子你也有了,男朋友也有,你还差什么啊?” 也是,这么看来自己这日子过的还真是不错,有房、有郎、有余粮,小店开个三两年,自己跟雷蕾一人再弄辆车没什么问题。 第二天上午,李妙领着叶践行参观了父母的新家和自己的新房子。 “房子装修好了,你父母打算什么时候搬啊?” “房子装完了得放放味啊,这涂料和家具的味道特别刺鼻,而且甲醛对身体有害,这里是新建小区,进户不多,我爸妈嫌冷清,说等明年开春四五月份的时候搬,那个时候这里应该也进户进的差不多了,味也散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搬家。” “大斌子他们房子也装修好了吧?” “是,我二姨夫这辈子头一次这么认真的干活啊,他们家装修的规格都快赶上宾馆了,精致到每一块地板,每一块镜子,有机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好像是明年五一吧,大斌子急的不得了,据说都跟雷蕾求了好几次婚了,可雷蕾非要等我们的童装店上了轨道再说,大斌子动员了所有同事,非说他女朋友那的童装漂亮还便宜,要买童装必须上他那去买。他们领导说他现在是他们局里兼职的商贩,呵呵。”李妙笑嘻嘻的带着叶践行在自己的新房子里转悠,得意的跟叶践行显摆自己的设计理念:“你看,我让人把榻榻米装在这里好不好?这里宽敞亮堂,有朋友来的时候正好可以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叶灼和唐枫上次来看都非常喜欢,我想在这里种几盆栀子花,春天的时候,凤吹过来,花香袭人,想想都觉得很舒服。上面再吊一盏仿古灯笼,是不是很像日本的小酒馆?” 叶践行含笑看着她,她眉飞色舞的比划着,小脸在灯光中泛着莹润的光,眼波潋滟,娇艳清丽,像月光下盛开的广玉兰,亭亭玉立,幽香阵阵。 “你很喜欢这个房子?” “是啊,这里是我自己设计的,家具什么的也是我自己中意的,我当然很喜欢这里啊?” “我们以后结婚就住这里好不好?” “好,啊?”李妙顺口答了个好字才反应过来,脸一红:“你说什么呢?” 叶践行笑道:“我们以后结婚总得有地方住吧?你要是愿意,咱们住将军楼也行,住这里也行,不过,住这里估计我妈不能乐意,她一直盼着你进门,家里热闹些,我们家太大,人又少,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 李妙有些不好意思了:“咱们才处了不到一年,哪里那么快就谈到结婚了?” 叶践行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淡淡的笑道:“大斌子不也就处了一年吗?我已经三十二了,再处几年我可就奔四了,我怕你到时候嫌我太老啊!” 李妙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和叶践行相处以来,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他太忙,而且经常出差,李妙当时又正要毕业,也非常忙,她一直觉得俩人似乎刚刚相处,不知不觉的居然处了快一年了,她猛然想起,叶践行大自己十岁,已经三十多了,家里肯定催着要结婚的,可自己呢?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结婚对她而言一直是很遥远的话题,前生,她没有过婚姻生活,对那种踏实的幸福一直只能远远的观望,她觉得自己肮脏,根本不配拥有幸福的婚姻。 可现在呢?叶践行是个外表冷漠威严,内心细腻温柔的男人,起码对自己是这样,尤其在危险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的站在自己前面,这份情谊,她李妙如果辜负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 可,可想到要嫁给叶践行,她的心里还是有点犹豫,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少了点什么。 他是个军人世家出身的男人,严肃刚正,家世显赫,在纪律部队工作,他的工作是不能问不能说的,这是保密条例,他三十二岁就成为正处,是少有的年少得志,这样一个男人,可以算得上是金龟婿了,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的嫁给他,可是,李妙就是犹豫,就是不能想象,自己嫁给叶践行。 他们之间没有那种无间的亲昵,没有那种平等的默契,没有共同的话题,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兴趣,李妙咬咬嘴唇,盘膝坐在叶践行对面的地板上。 叶践行皱眉,伸手拉起她来,让她坐在沙发上:“地上凉,你是女孩子,不能凉到。” 李妙苦笑,这个男人,这么细腻温存,可自己怎么总在想着彼此如何的不合适呢?也不是没有一点动心的,在叶践行挺身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一霎,李妙的心也曾经狠狠的疼过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们之间,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 “怎么了?我提出结婚,把你吓到了?”叶践行抬起她的脸,关切的问。 李妙摇摇头:“不是,是我觉得很内疚,我一直忽略了你比我大十岁这个问题,你家人是不是很着急?催着你让你快点结婚?” “是,我妈很着急,一直在催我。”叶践行看看她,忽然挑起眉毛一笑:“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不想耽误我,也不想勉强自己,你还没有做好这么早结婚的准备,所以,”他顿了顿:“你想跟我分手?” 李妙的眼睛瞬间睁的很大,脱口而出道:“你,你会读心?” 叶践行的唇角冷冷的勾起,一个阴冷的笑就浮在唇边,他的眼睛半眯着,看上去十分慵懒,可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却再瞬间冻住了李妙的神经,室内的气温似乎瞬间下降了十度,李妙觉得周身发冷,不自觉的往沙发里缩了缩。 叶践行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说:“很好,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却怎么样也捂不热你的心是吗?”他伸出手,轻轻一带,李妙就被拉进了他的怀里,他迅速的覆上她的唇,这一次他的吻不再温存,而是狂暴的,带着愤怒的啃噬,李妙觉得头昏脑胀,身体被牢牢的固定在叶践行的身前,嘴唇似乎被咬破了,很疼,她开始挣扎,却发现自己跟本就无法挣脱,叶践行的手臂似乎是钢筋铁骨的,任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第 85 章 他的嘴唇迅速的下移,顺着白皙的脖子溜到了她的锁骨,他埋头在她的颈部用力的吸吮,很快,白腻的皮肤上就绽开了一朵粉红色的梅花,李妙觉得身上麻酥酥的疼,越发的害怕了,低声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叶践行冷冷的一笑:“不可能,妙妙,我永远也不可能放开你·,怎么你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很轻,很模糊,像一个破碎的呓语,可语气却冰冷的如同一个谶言,冷的让人战栗。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李妙的t恤里,在后背的胸罩扣上轻轻一捏,胸罩松了下来,两个饱满的雪兔争先恐后的跳了出来,叶践行觉得浑身发紧,一只手牢牢抓住李妙不断挣扎的手,一只手摩挲着两团丰满柔软的雪兔,他的嘴唇也随之吻上了雪峰之上的红梅果,隔着薄薄的布料,舌尖细致的描绘她的形状,唾液很快浸湿了布料,里面红嫩圆润的形状清晰可见。 第14节 叶践行觉得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头顶,全身都似乎叫嚣着,要将怀中的女人剥光……李妙却在这忽冷忽热的□□中慌乱了起来,恐惧随之而来,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在阴暗的散发着霉味的土炕上,那个猥琐的散发着臭气的男人,发狂了似的□□着自己,她的手被一条肮脏的布带捆着,牢牢的,她挣扎着,手腕被磨破了,血染红了布带,她终于没有了力气,只能咬着嘴唇,死死的咬着嘴唇,任那个男人死命的在自己的身体里前后摇摆……她浑然浑身痉挛起来,拼命的挣扎哭喊,叶践行猛然醒悟,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他刚才只是太生气了,只是想教训一下她,想吻吻她,可是,她甜美的像罂粟一般,让他一下子欲罢不能了。 叶践行发现李妙如同陷入了梦魇一般,挣扎的几近疯狂,她不停的摇着头,满面泪痕的哭喊:“不要,你走开,走开,求求你,求求你……” 叶践行如被雷击,浑身一震,一把抓过自己的外套将李妙裹住,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别怕,妙妙,对不起,对不起,妙妙,别怕我,求求你,别怕我……” 半晌,李妙才疲惫的停止了哭喊,慢慢的清醒过来,叶践行仍然在轻轻的拍着她,哄着她,李妙明白自己又陷入了前生的噩梦,或许是因为那时的噩梦给自己的心理上烙下了太深的伤痕,在李妙的前生,很多年里,她都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每天都要洗两次澡,每次都恨不得洗掉一层皮去,这个心理阴影一直跟随着她,她也曾经看过心理医生,吃过百忧解等药,可仍然没有什么效果。 没想到,今生,她仍然被这个噩梦困扰了。李妙苦涩的抚着额,将身子蜷起来,像个蚕蛹一样倒在沙发上。 叶践行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好点了吗?” 李妙点点头,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妙妙,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对你,我刚才实在是太生气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叶践行的声音里,有着黯然的沙哑和哀求。 李妙摇摇头,叶践行的脸色刷的一下子惨白了:“你不肯原谅我?你还是坚持要跟我分手吗?妙妙……” “不是,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李妙连忙插话,她咬咬嘴唇,苦涩的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因为你,你无需自责……” 叶践行一愣,李妙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他学习过犯罪心理学,知道这种反应是由于曾经遭遇过重大伤害引起的过激性的心里障碍,在心理学上叫做创伤后遗症,也叫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曾经去过阿富汗和伊拉克,那里有很多孩子都有这种心里障碍,有的孩子即使被国际红十字组织救助,被一些富有的慈善家收养,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仍然不能听到任何类似枪击的声音,一听到就会直接晕倒。还有的被□□过的女孩,一旦遇到类似□□的画面,或者男孩子亲密的肢体接触,就会诱发心底最痛苦的记忆,他们会尖叫、挣扎、抗拒,甚至出现疯狂的反击。 叶践行看着她惨白的脸,满面泪痕,心理似乎被细细的铁丝勒过,有种钝钝的疼。 叶践行抱起她,轻轻的摩挲她的背,好像她是个娇小的婴儿一般,轻柔的哄着:“妙妙,妙妙,别怕,别怕……” 李妙在他温暖的怀里渐渐的放松下来,刚刚的哭喊和梦魇让她筋疲力尽,慢慢的,竟然睡着了。 叶践行抱着她,看她慢慢熟睡过去,紧蹙的眉间渐渐放松开来,放下心来,就这么抱着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觉得满心都是酸涩的柔情,她难道遭遇过什么伤害?才会这样激烈的反抗? 叶践行的眼睛不知不觉眯了起来,是谁?是谁伤害了她?他的身上散发着来自地狱般冰冷的杀气。 李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午后的阳光洒在室内,暖洋洋的,她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叶践行的风衣,她撑起身子,看见叶践行正站在落地窗前吸烟,阳光将他的侧影勾勒的挺拔如松,因为逆光,看不清表情,他半靠在窗旁的墙上,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拿着烟,衬衫的扣子开了几颗,露出强健的胸膛,袖口挽了起来,看上去干净利索,大约因为是军人出身的关系,他的站姿始终矫健,出身的大家的贵族气质和军人的英姿在他的身上完美的融合,诚然,他不是个特别英俊的男人,但,却是个特别有味道的男人,高贵、深沉、霸气、淡漠,尤其是在拿着烟的时候,那种淡然悠远的气质尤为出众。 李妙翻身坐了起来,叶践行回头,看见她醒了,连忙把烟掐灭,扔出窗外,走到她身边,俯身问:“醒了?好点了吗?” ☆、第 86 章 忆起上午的一幕,李妙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点点头:“好多了。”她苦笑,自己刚才像不像一个疯子?如果自己真的过不去心里这一关,估计没有哪个男人还能要自己了?谁愿意娶一个只能看不能碰得老婆呢? 叶践行坐在她身边,小心的摸摸她的头发,低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妙妙,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李妙摇摇头,黯然的说:“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总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叶践行小心翼翼的问:“有人伤害过你吗?别怕,告诉我,妙妙,你要相信我,告诉我好吗?” 李妙楞了一下,知道叶践行可能误会自己被人伤害过,她看了看他,他认真而温柔地看着自己,眸子幽深,带着恳切的深情。 她一直知道男人很在乎自己的女人是不是处女,这是中国男人的通病,一种事关尊严的情结,所以医院修补□□的生意一直很好。她玩味的笑了,试探的问:“如果我被人□□过,你还要我吗?” 叶践行的脸一下子黑了,仿佛山雨欲来的天空,阴云密布:“是谁?什么时候?报警了吗?” 李妙故意做出一副痛苦委屈的表情:“你别问了,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很在意,如果你真的在意这个,那咱们???????” “我不分手,李妙,别跟我说这个!”叶践行忽然暴烈的吼道,声音很大,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他的下颌收紧,眼神凌厉,手攥成拳头,狠狠的击在沙发上,新买的布艺沙发被击穿了一个洞,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 他在李妙的面前从来都是温柔沉稳的,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发脾气,李妙被吓了一跳,楞在那里。叶践行一把抱住她,紧紧的,牢牢的,仿佛她是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不分手,李妙,我在乎的是你,只有你,嫁给我吧,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李妙这次是真的傻了,这似什么情况?这男人是傻的吗?自己这样他也要娶? “你是不是傻了?如果我以后也都这样,不能让你碰,你怎么办?”她忽然觉得想哭,自己是真的有福气吧,碰到这么一个男人。 叶践行小心的摸摸她的脸蛋,温柔的说:“我是傻了,这种心理疾病的人我见过,你别害怕,慢慢的会好的,我可以忍可以等,只要你给我机会,妙妙,我可以等着!” 李妙的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心里像被蜜蜂蜇了一下,细细的酸酸的,麻麻的痛。她一下子扑进叶践行的怀里,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哽咽着:“你傻啊,你怎么这么傻???????” 叶践行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好,好,我是傻,好不好?别哭了,妙妙,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要是不想结婚咱们就不结,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了我都等你??????” 李妙擦了擦眼泪,鼻子红红的坐直身子,吸吸鼻子,说:“我答应你,我们结婚,不过要明年,我不喜欢冬天结婚,太冷了!” 叶践行一时没反应过来,楞在那里,半晌才抑制着心里的狂喜,小心翼翼的问:“你说真的?你答应跟我结婚了?” 李妙点点头,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有点想笑:“真的,我觉得像你这么傻的男人我以后恐怕很难找了,所以先嫁了再说!” 叶践行一下将她抱了起来,大笑这抱着她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李妙吓的直叫,叶践行才放下她。 “妙妙,妙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低声叫她的名字,仿佛这名字在唇齿间流转咀嚼,便能在心间留下她的芳香和倩影。 李妙看他狂喜的样子,心里也慢慢的喜悦起来,低头看见自己的沙发,心疼的嗔道:“讨厌!” “什么?” “我的沙发,我新买的沙发啊!你赔我!” 叶践行傻乎乎的摸摸脑袋,道:“我赔,我赔,一会咱就去买个新的。” 十月中旬,李丹两口子满载而归,李丹放下大包小裹,兴奋的一边说一边往外掏礼物。 “妈,新加坡特别干净,特别好,马来西亚风景也特别好,等你和我爸退休了,你一定要和我爸去玩玩,真的很好,对了,泰国,特别热,水果特别好吃,那里的金子也便宜,这是我给你挑的金镯子,看看喜欢不?这个是给妙妙的,我在香港老庙买的转运珠,听说可以转运保平安的,这个是给我爸买的衬衫和领带,爸,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对了,香港的化妆品特别好,这是雅诗兰黛的,还有兰蔻的,我我和妙妙还有妈一人一套,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逛街都快累死了????????” 一家人拆礼物的,聊天的,欢天喜地。 门铃忽然响了,李仲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李仲武两口子,那小菊一件李仲文,就急切的问:“妙妙在家吗?” “在,正在那跟丹丹说话呢,怎么了?”话音还没落,那小菊就冲了进去,一见到李妙,那小菊就一把拉住李妙的手哭上了:“妙妙啊,快救救绣绣吧,你姐姐她被公安局带走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李绣婚后就过上了少奶奶的生活,整天不是逛街购物,就是打麻将,冯万达也不管她,事事都依着她,还把自己的很多产业都更名送给了李绣,李绣十分欢喜,四处跟人显摆自己老公多么疼自己。上周末,冯万达还送了一栋别墅给李绣作为生日礼物,第二天晚上,他忽然跳楼自杀了,李绣被吓傻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昨天公安局的人来带走她,大家才知道,省公安厅的人一直在调查冯万达。李仲武两口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的手足无措,猛然想起来李妙的男朋友好像是在省公安厅工作,连忙上门来,想让李妙给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 87 章 李妙心里觉得有隐约的不安,李绣似乎被冯万达套进了一个圈套里,虽然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感觉很不好。 李妙和叶践行见面问起了李绣的事情,叶践行苦笑:“冯万达的确是个人物,不仅你表姐被套进去了,连厅里经侦处的罗处长都被套进去了,这个案子他准备了两年,还特别派了人进去万达卧底,结果不知怎么被冯万达察觉了,这冯万达不愧是条老狐狸,一查觉到不对,就立刻布局,先是制造自己有外遇,闹得天翻地覆,跟老婆离婚后将手上所有现金和没有抵押的资产分给了老婆,安排老婆和女儿出国,然后将名下不良资产转移到你表姐的名下,他转过来的物业和企业基本上都是抵押给银行的,或者是资不抵债的,直到他死,老罗才知道,原来三年前,他在国外就查出了淋巴癌,已经到了末期,他苦心孤诣,拉着李绣做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麻痹我们,给老婆孩子安排好后路。” 李妙被震惊的半晌无言,那个男人,她印象不深,可他为了自己老婆孩子把李绣和很多人坑了,真不知道是说他情深意重,还是说他卑鄙无耻。 “那,李绣怎么办?会判刑吗?” “不会,整个集团的运营和暗中行贿,还有非法操控二级市场股票,李绣都一无所知,老罗把她带走,只是例行调查而已,不过,作为合法配偶,她可能要承担冯万达的部分债务,那可不是个小数字啊!” “多少钱?”李妙太清楚二大爷和李绣的为人了,他们家做人的原则是只占便宜不吃亏,最好总是别人给予,自己一点都不用付出,要让他们出点钱,那简直就是在老虎尾巴上拔毛。这么多年来,给老人的生活费都是拖了又拖的。 “几个亿吧!”李妙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个亿?砸锅卖铁也不可能还上啊! “李绣怎么可能还得起呢?” “所以她只能申请破产,在未来的五年里,她不能开车,不能买房,不能向银行申请贷款、信用卡,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李绣架原本不是一般家庭吗?这样的日子她应该可以习惯的,我问过老罗了,估计明后天,李绣就会被放出来了!” 李妙叹了口气,感慨的摇摇头,机关算尽太聪明,李绣和李仲武一直追求人前显贵,想不到只是一枕黄粱而已,前后不过半年吧,这梦就醒了,而且醒的这么残酷! 叶践行看着李妙紧锁的秀眉,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问:“咱们的事,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李妙脸一红:“说了,我父母同意了。” 宁朴和李仲文对小女儿的婚事很满意,认为叶践行虽然年龄大了些,但为人踏实稳重,对李妙一往情深,门楣虽高,却没有高干子弟的傲气,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而且叶践行已经三十二岁了,该结婚了,女儿虽然年龄不大,可毕竟也应该站在对方得立场想一想,所以两口子对李妙的婚事都很赞同。 “你父母怎么说?” 叶践行微微一笑:“我母亲一个晚上打了无数电话通知亲友,现在我家的亲戚基本上都知道我们明年结婚的消息了!”事实上,米菲菲的确欣喜若狂,盼了这么多年,儿子终于开窍了,要结婚了,而且娶的是自己很看重的媳妇,米菲菲高兴的手舞足蹈,叶军长皱了皱眉,冷冷的来了一句:“我还是觉得韩部长的女儿韩亚楠更好些,对践行的仕途有裨益。” 米菲菲眉毛都没动一下,继续笑着说:“婚期定在明年啊?二三月份太冷,四月份怎么样?” 叶灼属于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趁机挑拨:“妈,我爸不同意呢,回头他不出席婚礼怎么办啊?” 米菲菲甜蜜的笑道:“他要是敢,我就带着你和你哥一起搬出去,咱们买个房子单过,叶军长如果真的觉得韩部长的女儿很好,我可以让出位子给亚楠,亲爱的,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叶军长被老婆的话噎的满脸通红,半晌才说:“你,你胡说什么?” 米菲菲站起来,手掐着腰,冷笑道:“怎么了?我是胡说吗?你不是相中人家韩亚楠了吗?你儿子肯定是不要了,你要实在喜欢,你自己娶了就是了,我反正也老了,不好看了,我就知道,你现在看我腻歪了,是不是?……” 叶军长无可奈何的捏捏眉心,对女儿和儿子命令道:“你们回自己房间吧!” 叶灼对叶践行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小声说:“又来了,咱妈这招百试百灵啊!” 叶践行微微一笑,母亲这招多年来始终如一,可父亲就吃这一套,他和妹妹回房间,不一会,客厅就传来叶军长低低的细语和重重的脚步声,然后父母房间的门关上了,估计明天母亲又会如同少女一样,带着羞涩甜蜜的微笑告诉他们,父亲投降了!两天以后,李绣回来了,一脸怨毒的把冯万达家里砸了个稀烂,立刻找律师申请了破产,并且把连夜把冯万达送的首饰运回了娘家。 又两天,老爷子李泰山召开了家庭会议,跟三个儿子商量李绣的问题,李泰山的意思是,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体现亲人的重要性,老二家有困难,身为哥哥和弟弟不能袖手旁观,应当帮帮忙。让老大找找人给李绣安排去外地工作,短期内部要回来,因为万达集团还欠着李仲武一大笔修车费用,导致李仲武的修车行资金严重不足,希望李仲昆和李仲文能拿出点钱来帮帮老二。 李仲文回来后很为难的跟媳妇商量,宁朴听了十分不满:“李绣好高骛远,非给人家当第三者,老二两口子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女儿钓了金龟婿,其实是被人家当枪给使了,这是他们自作自受,有什么道理我们要为他们的愚蠢买单?再说了,万达欠的钱不是小数字,一百多万啊,我们刚买完房装修好,手上哪有那么多钱?我告诉你,你不要打那对花瓶的主意,那是人家妙妙的,眼看着孩子就要结婚了,我是留着给妙妙当陪嫁的。” ☆、第 88 章 李仲文一脸为难,尴尬的说:“我没有,我知道那是给妙妙陪嫁的,可是咱爸发话了,咱怎么也要意思意思拿点啊!” 宁朴想了想,拿出卡来说:“咱们手上还有十多万,我的意思是拿五万给他们送去,多了,咱们也拿不起,眼看着妙妙结婚了,咱们还要准备准备,再说家里不留点过河钱也不行啊,你看呢?” “是不是少了点,二哥说是借,会还的!” “借?”宁朴冷笑:“你二哥这么多年借咱们的钱前后不下四五万了吧?最早借的那笔钱是妙妙五岁的时候,他还过吗?借钱给他就等于是给他了,他有钱的时候咱们从来没见过他一个苹果,他困难咱们却必须帮忙,这就是你们老李家的道理是不是?我告诉你,就这五万,多一分都没有!” 李仲文也明白,妻子说的有道理,自己的二哥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信用,也难怪没人愿意拿钱出来。沉吟了一下说:“要不,我问问大哥,他们拿多少,咱们再说。” “也好。” 秦筠对这件事也是一肚子抱怨,在电话里叽里呱啦跟宁朴抱怨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俩人商定一家出五万,再多没有。 那小菊对俩家出的钱十分不满,脸涨的通红,跟老爷子抱怨:“这点钱好干什么的啊?我们欠了配件商店五十多万呢,还有工人的工资,还有店铺的租金,爸,这点钱也不够干啥的呀!” 秦筠来气了:“我说小菊,我们都是指着死工资过日子的人,比不得你们做生意的,手上那点钱都是有数的,没有活钱儿,就这五万块钱还是我省吃俭用攒着准备给李敢买房子付首付用的,李敢都上大二了,眼瞅着也要毕业了,我不得攒点钱给孩子找工作、买房子娶媳妇吗?你还嫌少?嫌少就给我,我不嫌少!” 那小菊一听脾气也来了:“大嫂,我们现在不是正在难处吗?等汽修行缓过来就还你,你至于吗?大哥在省财政厅工作,那就是个管钱的地方,一年成百上千万的从手上过,借自己弟弟几个钱能怎么样?再说了,你们家李敢才多大,现在就攒着钱娶媳妇是不是早了点,你不就是不想借吗?我也知道这年头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仲武和大哥是亲兄弟啊……” 宁朴忙劝道:“二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不是因为是一家人我们干嘛平白无故的拿钱出来,可我们俩家都是指着工资过日子的,实在拿不出那么多啊!” 那小菊冷笑:“拿不出钱来?你们家新买的房子,那叫好几十万呢,还装修了,你们家李丹结婚你还陪送了一辆车,你们没钱?就是说给我们听听的吧?” 宁朴也火了:“二嫂,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了,怎么的?我们家买房子陪送闺女你有什么不满啊?难不成我还得卖了房子给你们家还账?那是我们两口子这么多年的血汗钱,我乐意陪送我姑娘,我们家妙妙明年结婚,我把钱都借给你,我拿什么给孩子结婚?” “不用跟我这哭穷,大不了这钱我不借了,还不上钱,让老二蹲监狱去,”那小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我跟他过了这么多年,也过够了,大不了他去蹲监狱,我离婚改嫁,你们老李家这碗饭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李泰山看着三个儿媳妇一顿吵,一直没吭声,听到那小菊说的这话,心里犯了犹豫,如果真的像她说的,老二家可就散了,沉吟半晌,开口道:“你们别吵了,这样吧,老二两口子把你们自己的房子卖了,把帐还了,你们三口人搬到我这儿来住,等我们两口子死了,这房子就归你们!” 那小菊眼睛一亮,她和李仲武早就商量好了,也知道老大和老三家拿不出多少钱来,俩人研究来研究去,就算计上了老爷子这套房子,李泰山的这套房子有一百多平房,虽然是老楼,可地点特别号,在市中心位置,紧邻这翠湖,是本市最热的房子,现在就值八十多万,自己家的那套房子顶多也就值五十多万,跟老爷子的房子没法比,如果老爷子把这套房子给了自己,将来这房子再升值些,他们就发了。 李仲文一听父亲要把房子给二哥,眉头一皱,他倒不是惦记父亲的房子,只是二哥两口子一向吝啬,父亲一向大方,脾气也爆,父亲跟他们住在一起,只怕以后会生出口角来。 他迟疑了一下,说:“爸,这事,咱们还是再商量商量吧!”李仲武忙说:“就照咱爸的意思办吧,我这就去房屋中介登记,把房子卖了,小菊,李绣回去收拾东西,过几天咱们就搬到这来住,那个爸,您放心以后,你养老就归我了!” 李泰山冷笑一下,自己这个儿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什么事都想占便宜,一分钱看的比天都大,是个自私重利的人。 “我先把话说清楚了,你们再搬家。”李泰山清清嗓子“你们搬过来住,可以,生活费自理,我和你妈有退休金,一个月四千多块钱,我们雇了保姆照顾我们给我们做饭,我们的生活可以自给自足,你们三口人的伙食自己单开,如果也想让保姆做你们的饭就自己交伙食费,我们老两口不负责养你们!”李仲武两口子一愣,其实他们都算计好了,老两口一个月那么多钱也用不完,以后三口人住在这里生活费都省了,每月可以省一两千块钱呢,再忽悠忽悠老两口,把棺材本都忽悠出来,当本钱做个买卖也不是不肯能的!谁知道,老爷子先发制人,把话说在前面了,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那小菊的脸立刻拉了下来:“爸,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啊?好像我们三口人是来吃你的似的!” ☆、第 89 章 李泰山稳稳的一笑:“我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爱来呢就来,不来呢就自己想辙去,你们也这么大年纪了,好坏自己知道。自己照量着办吧!” 第15节 李仲武咬了咬牙,强笑着说:“爸说的是,我们的生活费我们自己负担,不能给爸填麻烦!” 这场风波终于告一段落,李仲文忧心忡忡的说:“咱爸那性格,能跟二哥他们过到一起去吗?” 宁朴冷笑一声:“你还没看出来吗?二哥两口子早就惦记上咱爸的房子了,揣摩这老爷子和老太太岁数大了,老太太性格绵软,啥事都听爸的,咱爸身体虽然好,可再好还能活几年,等老两口一没,房子就是他们的了,以后,咱们还是经常来看看老爷子吧,别让他们气个好歹出来!” 李仲文长叹一声,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 吴迪看着岳豪,捏着下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半天,直到岳豪不耐烦的眯着眼睛说:“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了?看什么看?我身上又没长角。” 吴迪一脸郑重的说:“你身上是没长角,可多了点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啊?”岳豪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手上的书,今天晚上李妙要给他进行测验,要把上半年给他补课的内容进行一个系统的摸底,看看他的英文水平能不能跟上初二的课程。 “你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怎么说呢?”吴迪仰着脑袋思索了一下,故作深沉的说:“嗯,气质上不一样了,有点阳光了。” 他从上初一就认识岳豪了,大概两年多了吧,那个时候的岳豪冷漠乖戾,满身桀骜不驯,像一个随时随地想伤人的刺猬,现在的岳豪尽管仍旧一脸不耐烦,可感觉温和了很多,比较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了! “阳光?”岳豪翻了个白眼:“你天天在题海和补课老师叽里呱啦的讲课省中度过试试,还他妈的阳光,我现在都快上吊了!” 吴迪笑笑:“少爷,你不觉得你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们出去玩了吗?你现在还记得大昆和老黑长什么样了吗?” 岳豪皱皱眉,还真是的,他大概有半年没出去泡夜店网吧了,没出去打架抽烟了,整天不是学习,就是去道场和韩斌亭等一干人练拳,经常被揍的鼻青脸肿,心疼的奶奶直掉眼泪,可他觉得痛快,他将来就想像韩斌亭、叶践行他们一样,当警察。 听他们讲案子,讲出任务出生入死的经历,他觉得特别刺激,特别有趣,他觉得男人就应该像他们那样活着,披荆斩棘、在血里火里淬炼成人,那才是轰轰烈烈的一生。至于补课,岳天楚给他请了四个补课老师,一个英语、一个语文,一个数学、一个理化,他的课余时间被排得满满的,哪有时间想那么多无聊的事情。 “对了,你那个补课老师就是上次害咱们被打的那个美女老师,现在还教你吗?” “教,当然教。”他倒想不让李妙来,可惜啊,愿赌服输,为了不光着屁股跑出去,他只好答应好好学习,一定考上三中。 李妙刚开始给他上课的时候,他也是满心不乐意的,没事总是给她找点小麻烦,可李妙脾气好,也不跟他发火,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他是个顽皮的小孩,而她是个宽容的长者。上课一个多星期的时候吧,有一天他们正在上课,突然听见一声惊呼,两人一起跑进厨房,发现奶奶摔倒在地上,脸色煞白,一脑门的汗,手摸着小腿痛苦的□□。李妙急忙问怎么了,原来奶奶上去擦排烟罩,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了,腿不能动了,李妙急忙让岳豪打电话给岳天楚,岳豪慌乱的说:“我爸昨天去了日本。” 李妙这才想起来,岳天楚听了她的建议去日本找岳豪的妈妈了,她拿出手机拨打120,告诉救护车地址,然后说:“来,岳豪,咱们俩抬着奶奶上床上平躺,估计奶奶的腿可能骨折了,你要小心一些,别碰到她的腿。” 两人吃力的将老太太抬上床,李妙让岳豪把奶奶的速效救心丸拿出来给奶奶含着,一面轻声的说:“奶奶,别紧张啊,一会救护车就来了,你放松心情,估计就死腿摔着了,一会咱上医院就好了。”她转过头问岳豪:“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加上我身上的,看够不够押金,你去把奶奶的身份证、医保卡都找出来,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找好医生,一会救护车来了让她们把奶奶送那去。” 岳豪被李妙指使的团团转,东西准备齐了,救护车就到了,一群人将奶奶送到了医院,医生一检查,是小腿骨骨折,岳豪的姑姑接到消息赶来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听说是李妙帮忙及时的送了老人来医院,非常的感激,一个劲的说谢谢。李妙一笑:“没事,您不用这么客气。” 岳豪姑姑又为难的说:“李老师,我刚才跟我哥哥通过电话了,他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到家,岳豪的奶奶住院吗,我也得去照顾,可小豪就没人照顾了,你看能不能麻烦你,李老师,真是不好意思……” 李妙笑道:“哦,可以,这几天让岳豪跟着我吧,我来照顾他!” 奶奶手术后,李妙带着岳豪回家,看他沮丧的低着头,笑道:“怎么了?奶奶不过是腿骨骨折,养几个月就会好的,你这么垂头丧气的干吗?” 岳豪沮丧,不是因为奶奶的病,而是发现在关键时刻,自己仍然只是个慌乱不知所措的孩子,没有李妙的冷静和机智,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没事,我干嘛要去你家,我不想去,我想回家呆着。”岳豪任性的说,他现在只想自己呆着,不想见任何人。 ☆、第 90 章 李妙想了想,自己家太小,还真没有地方:“这样吧,我们先去超市,买点骨头回你家,给你奶奶煲点汤,再做点饭,你姑姑在医院护理也得吃饭啊,回头你给他们送去。” “干嘛要我去?” “因为那是你奶奶”李妙柳眉一挑,这什么破孩子,这个时候还耍脾气:“你奶奶从小把你照顾到大,现在她病了,你去照顾她难道不应该吗?” 岳豪撇撇嘴,应该,怎么不应该,看李妙脸一沉,柳眉倒立的样子,估计自己要说不去,她就会哇啦哇啦说上一大通,算了,毕竟是自己的奶奶,这点孝心还是该有的。 下午,李妙煲了一大锅冬瓜排骨汤,又做了几个菜,装了两个保温瓶,让岳豪送去医院。 晚上给岳豪做好饭菜,才赶去下一家给学生上课,晚上九点多,岳豪接到李妙的电话:“你自己在家害怕吗?要不要我让叶践行来陪你?” 岳豪没好气的回答:“拜托,我都多大了,我怕什么?你能不能不那么鸡婆?” 李妙笑道:“喂,岳少爷,你吃着我做的饭还说我鸡婆?你懂不懂尊师重道?我可帮你救了你奶奶,你欠着我一大人情呢,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还有这样的老师?当面讨人情?岳豪气的直喘粗气:“你说吧,你是要多少钱?等我爸回来让他给你!” “岳少爷,本老师不要钱,就要你记着这个人情,记着啊,你欠我的!”李妙兴高采烈,她给岳豪补了一个星期的课,发现岳豪是个挺重感情的人,表面上冷冷的,一脸叛逆桀骜的样子,其实内心很单纯,讲义气,很怕别人对他好,不愿意欠人家人情。 从此,岳豪就欠了李妙这个人情,而且总也还不上了。 “作业怎么没完成?不爱写?岳豪,我提醒你一下,你还欠着我一个大人情呢,你不写作业,你的成绩就无法提高,你的成绩无法提高,你考上三中就根本不可能,到时候你就让本老师的荣誉受损,我的荣誉受损,我的荷包就会消瘦,我招不到学生,我以后就可能饿肚子……你捂耳朵干嘛?我还没说完呢?嗯,这就对了,好好写,把前面落下的都补上啊!” “不背单词?为什么不背?你知不知道,英语是一门语言学科,是必须要下功夫的,因为我们不能生活在每天运用这门语言的环境中,这就要求你必须不断的背单词,下功夫,打好基础,岳豪,你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人情呢!” “这次测验你的成绩不错,看看,听老师的话,刻苦认真一点有好处吧?我就不用你请我吃饭表示感激了,你欠着我的吧!咱算利息的啊!” 如此这般,岳少爷发现,自己欠的这个人情已经变成了高利贷,利滚利,他这辈子好像都还不清了! 他懊恼的打电话跟吴迪抱怨,吴迪眼珠一转,出了个主意。 于是,某次,李妙又提起人情要挟岳豪必须把考卷重做一遍,发现以往应该一脸不耐烦和愤恨的岳豪,居然没啃声,而是低下头开始解衣服。 “你干嘛?” 岳豪慢吞吞的脱下衬衫,露出精壮的肌肉:“我发现你的这个人情我总也还不上,我想了又想,总这么欠着也不是个事,我还是以身相许吧,一次性解决问题。”他又脱下里面的背心,上身□□,白皙的肌肤,饱满健壮的肌肉,少年特有的清新干净的体味慢慢散开,李妙被吓的愣住了,半晌才满脸通红的说:“你,你穿上吧,不用你以身相许还什么人情!” 岳豪豪放的挥挥手:“不行,要不你老念叨这个人情,我心理有阴影,还是一次还了吧,老师,其实我还是处男呢,你比我大,应该有经验吧?你要教教我,别弄疼了我……”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腰带,准备脱裤子,李妙忙说:“不用了,不用还了,那个啥,人情的事咱们一笔勾销,我,我走了!”李妙抓起包落荒而逃,留下岳豪放声大笑,李老师羞的红着脸的样子还真可爱! 李妙回家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报仇。太丢人了,自己一个堂堂大学生,前生心理都三十四了的女人,被一个十六七的小屁孩给整了,简直丢人丢到家了,不行,这个场子不找回来,以后李老师怎么混啊? 对付这样的人,雷蕾算一猛人,她向雷蕾讨教,雷蕾脸一扬,不屑一顾的说:“切,一个小屁孩,老娘亲自出马,整不死他!” 某一天,岳豪中学的门口,袅袅婷婷的走来了一个打扮极为时尚的美女,美女穿着一条棕色鹿皮短裙,裙子短的只到大腿下两寸的位置,估计一弯腰就能走光,两条修长笔直的美腿白嫩性感,腿上是一双棕色漆皮高跟靴子,上身是一件米色低胸蕾丝衬衫,领口开的可真低啊,半个酥胸和□□都清晰的呈现,让所有人都感觉头晕目眩,美女一头波浪大卷发,脸上妆容精致浓艳,一进校门就跟同学打听:“请问岳豪在哪?”被问路的是个初二的男生,被美女一脸殷切的笑容晃的半天没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后才指路告诉她怎么走,美女灿然一笑,男生觉得脑部充血,脸刷的就红了。四周的同学目送这美女妖娆的背影,进了教学楼。 当天,学校就传遍了一个极为震撼的八卦,有名的冷面帅哥,岳豪原来是有女朋友的,还是个社会人,看那穿着是个小姐也说不定,那个女的今天来学校找岳豪,还当着同学的面亲密的跟岳豪说了话,然后留下一阵香风,扭着性感的小腰走了。 ☆、第 91 章 那妞那叫一个盘正条顺,那胸部丰盈的叫一个美,估计岳少爷早就开了荤了,哎呀呀,真是,岳豪真是让所有男人羡慕嫉妒恨啊。 而岳豪此刻正黑着脸,听着吴迪说这有关他的八卦。 “哎,到底那女的跟你说啥了?”吴迪当时眼看着那美人含情脉脉的看着岳豪,一双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那些暗恋岳豪的女生们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情敌,瞬间黯然神伤。 岳豪咬牙切齿,她说什么了?妈的,当时他正蒙着呢,那个素不相识的美人在她耳边轻声的说:“宝贝,李老师让我告诉你,好好学习,她今晚要考你单词,记着把这次小考的试卷带回去,乖,好好学呦!” 李妙,这个臭女人,肯定是她找人来报复他的,可是,他却无处申诉,谁能相信? 晚上,李妙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一本正经的给他讲题,岳豪咬着笔头运气,李妙摆出一副慈爱的面目来,问他:“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啊?要不要休息一下?” 岳豪从牙缝里迸出一句:“是不是你让人上我学校去找我的?” 李妙一脸理所应当的点头道:“是啊,那是我表妹,她正好去你学校那边办事,我就让她顺便告诉你一声,把考卷拿回来,怎么了?” 是啊,她怎么了?人家就是顺便来告诉你一声,你不能要求人家女孩必须穿的端庄正式吧? 岳豪没好气的说:“你不会打电话吗?” “哦,我忘带电话了,又不记得你的电话号码。”李妙理直气壮,心里偷笑,表面上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姿态来。 岳豪磨牙,这个狡猾的女人,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正在岳豪琢磨着怎么找回场子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四十几岁清秀憔悴的女人站在门口,岳豪瞬间定住了身形。 女人满眼泪水,声音颤抖的叫:“小豪?” “妈?”岳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了五年的母亲忽然出现在面前。 陈书屏看着儿子高大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五年了,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也不能再见到儿子了,无数次她在心底畅想、描摹着儿子长大的样子,想象着母子重逢时的场景,一次次被绝望的抽泣着醒来。身为母亲,那种煎熬是无人能够体会的。 她后悔了,非常的后悔,不该为了自己的尊严放弃儿子,可是,她回不来了,到日本的第二年,她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半年,因为车祸发生的时候,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没人能确定她的身份,而她醒来后,因为脑部损伤,一直记不起来自己的身份,知道两年前,她慢慢恢复了记忆,联络到了娘家人,出于自尊心,她没有告诉娘家她发生了什么事,只说自己在日本很好。其实因为车祸的司机肇事逃逸,她欠下了大笔医疗费,只好在日本一边打工一边还钱,直到岳天楚出现在她的面前……“小豪,小豪,妈妈对不起你啊!”陈书屏抱着儿子放声痛哭,李妙在一旁看着,觉得鼻子也酸酸的。 因为陈书屏的意外归来,岳豪在一段时间内都神情恍惚,母亲离开的时候,他刚刚十一岁,母亲抱着自己哭泣的神情一直印在岳豪的心里,母亲离开的日子里,他怨恨父亲也怨恨母亲,恨她一直都不和自己联系,也不回来看看自己,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可现在母亲回来了,他反而茫然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他对陈书屏一直淡淡的,这样的态度让陈书屏黯然神伤,李妙看出来,找了个时间狠狠的训了岳豪一顿:“你妈妈是因为出了车祸,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才没有联络你,没有回来看你,你为什么不可以谅解她?她是你妈妈,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她被你父亲伤害了,才一时愤怒离家出走的,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不体谅她,心疼她,反而沉浸自己的情绪中,不好好的安慰她,你是不是男人?不对,你根本就是个小男孩,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我告诉你,岳豪,一个自私的只想到自己的人,是不配得到别人的爱的,你明白吗?”“你懂什么?她难道不自私吗?就因为我爸背叛了她,她就连我也不要了?就一走了之了,她为什么不想想我的感受?” “你觉得你妈妈自己,那我问你,你妈妈从生下你就一直在家里照顾你,十一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努力尽心的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而她的付出却只换的你父亲的背叛,你觉得她没有权利愤怒吗?你觉得她自私?可你身为儿子,你为她做过什么?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安慰过她吗?在她无助彷徨的时候,你陪伴过她吗?在她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你伺候过她吗?”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岳豪哑口无言。李妙语重心长的说:“岳豪,你一直成长在富裕的家庭,你的成长一直顺利的,被所有人宠爱的,你没有遇到过太大的挫折,所以你没有胸襟,没有容人之度,对于你来说,宁可你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你。你有没有想过,只有你的亲人,你的母亲,才会在意你的感觉,你的难过,等你走进社会了,工作了,必然要存在很多的竞争,有时候你的朋友和知己甚至会背叛你,但是这些人会在乎你的想法吗?对于你自己的母亲,你尚且不能用一颗宽厚的心来对待,那么以后,你那什么来对待别人的背叛和打击,拿什么来对待挫折?如果你整天只想着痛苦,想着自己的感受,你永远都只会沉浸在自己的狭小内心里,岳豪,你是个男孩子,一个男孩子将来要承担很多社会和家庭的责任,我知道,你特别佩服叶队长、大斌子他们那些人,你觉得他们是真正的男子汉,可他们不仅是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男人,他们也同样具备了大度、宽广的胸襟,岳豪,你要学习的不光是他们的身手,还有做人的气度和态度。” ☆、第 92 章 一周之后,李妙给岳豪上完课刚要走,被陈书屏叫住了。 “李老师,能和你聊几句吗?”陈书屏的是一个清秀白净的女子,并不漂亮,加上有些病容,看上去十分憔悴,但她的笑容十分温暖,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李妙点点头。 陈书屏给李妙倒了杯蜂蜜柚子茶:“李老师,我一直想谢谢你,从日本回来的路上,天楚跟我说了你帮小豪补课的事情,还说如果不是你,小豪都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了,还得多谢你的男朋友,如果他有时间,能不能请你们俩个来吃顿饭,我只是想尽尽心,我也不会什么,只有做饭还过得去,李老师,可以吗?” “不用了,嗯,我叫你陈姐吧,行吗?” “好啊。” “陈姐,你身体不好,还是多休息,岳豪这些日子学习态度要好很多,而且比以前有耐心,我布置了很多题给他做,一是希望他熟悉各种题型,二是因为连着两届中考的题量都比较大,我希望他从现在开始锻炼迅速的审题和做题,提高他的做题速度,陈姐,我知道以前岳豪的学习都是你督促,以后还得你费心啊,我们这些老师毕竟只能给他讲几个小时,可平时的时候还是你们家长多照看。”李妙知道陈书屏的心结,希望这样可以让她和儿子多接触,两个人的关系才能慢慢恢复。 陈书屏笑了:“李老师,其实那天,你说小豪的话我听见了,谢谢你,你不仅在教小豪英语,还在教他做人,李老师,其实在国外这么多年,尤其是车祸醒来之后,我也常常在想,在后悔,作为母亲,我并不称职,作为妻子,我也很失败,我整天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忽略了太多夫妻之间应该有的东西,在婚姻触礁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要怎样去挽救,而是只想到了自己被丈夫背叛,只想到愤怒和报复,结果落得今天的局面,儿子恨我,我自己也伤痕累累,就像你跟小豪说的,我没有一颗宽厚的心,没有一个好的生活态度。”她的表情很平静,很安详,眼神却很沧桑,让李妙想起了前生的自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我们都要走到山穷水尽才明白该怎样生活吗? “陈姐,别这么说,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现在回来了,丈夫儿子都在,也都好好,你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陈姐,只要人在,一切就都可以挽回,只要你有心。” “我知道,小豪这些日子对我好多了,肯跟我说话,陪我去医院检查,还告诉我他想吃我做的扣肉,天楚对我,也很好,我很知足,李老师,你放心,我会珍惜,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犯傻了!”陈书屏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当然明白李妙的话中意有所指。 岳豪在母亲和李妙的密切“关爱”下,很快走进了初三,也过上了正常初三生忙乱的题海生活,不是没有过抱怨和烦躁的,可是一看见母亲苍白宁静的脸,和殷切的眼神,他就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就想起李妙说的,你是个男孩子,你为你的母亲做过什么?他咬咬牙,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考上三中。 李妙最近很忙,除了给学生补课,有时候还要去童装店里帮雷蕾忙乎一会,她不会卖衣服,好在人漂亮,有亲和力,有时候也能折腾两件衣服出去,被雷蕾称作意外的惊喜。 自从和叶践行谈到结婚以后,叶践行就跟她商讨了一下婚后住哪?最后两人决定婚后住李妙的房子,每月回将军楼住一周,满足米菲菲爱热闹的心理,同时也拥有两个人的私密空间。叶践行拿出一张□□给了李妙。 “这是?” “我的聘金。” “多少钱啊?少了可不够啊!” “大概一百三十多万吧!” “这么多?你一个月开多少钱啊?”李妙吓了一跳:“你不是贪污吧?我可告诉你,我害怕这个啊,咱们又不缺钱,可别干怕人半夜叫门的事。”这是个出名的笑话,说中国人、美国人和法国人讨论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美国人说,是挣很多很多钱,数着钞票的时候,法国人说是抱着最美丽性感的情人温存的时候,而中国人说,是半夜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一身警服的警察,拿出搜捕令说:“某某局长,你因为涉嫌贪污受贿被捕了!”而自己镇定的回答:“对不起,你们找错了,某某局长在旁边那个房子!”,看看对于中国人来说这个就是幸福!怎么看都觉得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叶践行乐了:“怎么,不支持我贪污受贿啊?这可是来钱的道,将来你就可以锦衣玉食了!” 李妙撅撅嘴:“我怕噎死,还锦衣玉食呢,我要真想要过那样的日子,直接傍个大款多好?我就想过踏踏实实的日子,这钱要真是你贪污的,你赶紧还回去……” 叶践行一把抱住她,喜爱的狠狠亲了她粉红的脸蛋一下:“小傻瓜,这个是我在国安的时候出任务国家给的,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工资,一部分是奖金,国安的奖金很高的,一年十几万,还有一部分是我们这些人帮忙带一些东西过海关得的,这是过了明路的,上面人都知道,你放心吧!” “走私?这个也可以过明路吗?” 叶践行笑笑:“水至清则无鱼,妙妙,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说过要让你过踏实的日子,要一直陪着你,我一定会做到!” 李妙点点头,把头靠在他身上,觉得心里一片宁静,这就是幸福吧? 快过元旦的时候,李妙发现雷蕾有些神思恍惚,问她,只是涨红了脸摇摇头,李妙不解,一天晚上点货完了,拉着雷蕾吃饭,雷蕾犹豫再三终于说了出来:“姐,我,我有个事想跟你说说,可我有点张不开嘴。” ☆、第 93 章 “我,我跟大斌子定了想结婚的事了,你知道吧?” “知道啊!”这是什么新鲜事啊?她和大斌子定了明年五一结婚,弄的她跟叶践行只好在四月份找婚期,因为宁哲不想女儿结到李妙之前。 第16节 “我们,我们还没有过那个呢!我有点害怕,”雷蕾脸涨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姐,我不是第一次,我怕大斌子知道了会……” 李妙一怔,雷蕾以前的确曾经贪玩过,像个小太妹似的混过一段时间。 “姐,我知道夫妻应该彼此坦诚,可我真的害怕,我怕我说了,大斌子就不要我了,他家虽然是南方人,可他骨子里跟北方男人似,有点大男子主义,好像很在乎这个,姐,我,我咋办啊?”雷蕾眼泪汪汪的,看上去十分苦恼。 “别说,一个字都别说。”李妙冷静的说:“雷蕾,你爱他,你决定嫁给他,要做他妻子,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瞒他一辈子,说了,即使他说他不在意愿意娶你,也是在他心上扎了一根刺。” “可,可这个事,能看出来的!”雷蕾也急了,到时候她怎么解释啊? “可以做不可言说膜修补术,我帮你找医院”李妙果断的说,她知道唐枫的姑姑是一家医院的妇科医生,这个应该不难。 “真的?”雷蕾惊喜又担忧:“不会露陷吗?” 李妙坚定的拍怕她的肩:“雷蕾,婚姻不仅是一次对幸福的追求,跟是一次赌博,对女人来说,这是一场输不起的赌博,而有时候谎言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在这件事上,男人有时候也会宁愿你骗他,最好能骗他一辈子。你骗了他,这个事就必须烂在心里,以后如果以前跟你一起玩的人找到你,你绝对不要跟他们来往,知道吗?” 雷蕾苦笑:“姐,我的事他们没人知道,那个男孩就跟我们混了几天,家人就把他带走了,听说去了新加坡,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跟那些人来往了,姐,现在我自己做买卖,自己能挣钱,让我妈不那么辛苦了,我可以挺胸抬头的做人了,这种日子才是我想要的,我不会回头去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而且大斌子对我是真的很好,我也真的爱他,我对不起他这一次,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他的。” 李妙找唐枫帮忙,悄悄的给雷蕾做了手术。术后两周后的一天,雷蕾兴高采烈的跟李妙说:“姐,我和大斌子要去登记,我们打算过了元旦就去登记,你和叶队呢?”雷蕾完全是夫唱妇随,跟着大斌子一直叫队长。 李妙看着雷蕾粉嫩的小脸,笑呵呵的问:“怎么的?突然要去登记,什么意思啊?有□□?” 雷蕾脸红了,有几分羞涩的道:“是啊,我们在一起了,大斌子乐的直嚷嚷要请客呢!姐,我觉得”她眉梢眼底的春情让她显得异常娇媚,好像被露水滋润的鲜花,透出了鲜活的灵秀来:“很幸福,真的,姐,他对我,更好了,我很开心!” 当然,她没好意思告诉李妙,开了荤的大斌子是如何不知疲倦,通宵达旦的化身野兽,让蕾蕾充分体会了嫁给当过兵的警察是不可言说,但这不可言说的确需要良好的身体素质,在两人亲热了一个通宵之后,苦命的雷蕾手抖的拿不起衣服,还是大斌子亲自帮她穿的衣服,她愤恨的踹了他一脚,大斌子笑嘻嘻的说:“咦,媳妇,你还有力气踹我呢?要不,咱们再来一次。” “滚”雷蕾恼羞成怒,觉得两腿酸软的成了面条,整个人活像跑了马拉松回来似的。大斌子可不管这些,抱着媳妇去洗漱,买早点,看着床单上的殷红像得了宝贝似的,简直想拿个喇叭去四处宣传一下。 “咱晚上请队长和姐吃个饭吧?” 雷蕾警惕的看着他:“干嘛?你要请客干嘛?” “主要想显摆一下我如花似玉的媳妇呗!”大斌子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媳妇,雷蕾几次说自己不是断手断脚了,他都坚持要喂。 雷蕾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你少来,我累的要命,我要好好睡觉,我一会还得去店里呢,没工夫陪你瞎闹,我姐一向害羞,你口没遮拦的,别把我姐整的不好意思了,回头,我未来姐夫不收拾你?” 大斌子看着雷蕾娇滴滴的眼神,娇慵的靠在椅子上,浑身无力的样子,就想起昨晚,她娇媚的在自己身下不科研说的不可言说的的样子,身上立刻就跟着了火似的,裤子有点发紧,他放下碗,拿起水猛喝了一口,却不小心呛着了,咳嗽起来。 雷蕾连忙帮他拍背,一边说:“你都多大个人了,喝水急什么啊?谁还跟你抢啊?” 大斌子顺势就搂过雷蕾,抱在怀里火热的吻了上去,大手在娇躯上下不可言说,嘴里嘀嘀咕咕的说:“宝贝,再来一次吧,我还没要够你呢……”雷蕾立刻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手推开他,一手掩上衣襟和脖子以下不可言说的部分:“还来?你,你没完了是吧?你想弄死我啊你?我告诉你韩斌亭,今晚你给我回宿舍住去,不许碰我!” 韩斌亭见雷蕾火了,忙涎着脸道歉:“媳妇,我错了,我错了,再不敢了,你别生气别生气啊……”开什么玩笑,不开荤成天惦记着日子还凑合着,顶多晚上让“五姑娘”安慰安慰一下自己,可开了荤了,晚上还让自己一个人住,那怎么熬啊? 雷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他眼珠乱转,准没安好心眼,自从搬进了新房子,他三五不时的就赖在这里不肯走,宁哲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总说韩斌亭自己单身在外,无亲无故的,这房子还是人家出钱买的,所以对他格外宽厚,虽说没结婚,可也拿出对女婿的架势来了,知道他是南方人,爱喝汤,家里三五不时的炖点汤,特意在客厅给韩斌亭搭了床,被褥都是宁哲新作的。 ☆、第 94 章 可这个无耻之徒,居然半夜偷偷溜进了自己的闺房,偷香窃玉(她忽略了自己有心勾引的事实),偷完了还不走,还没完没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偷到了天亮,幸好今天宁哲有事,和雷大强一早就去了婆家,不然自己非被老妈骂死不可。 在恋爱方面,韩斌亭一直秉持着“好女怕缠郎”的宗旨,基本上可以归纳为:脸皮好厚,心肠要黑,脑袋要灵,嘴巴要甜,态度要热。不顾雷蕾的白眼,殷勤的把女朋友送到了店里,路过鲜花店的时候,特意定了一束雷蕾喜欢的香水百合让人送去,一路盘算着晚上给女朋友买个什么礼物哄她高兴,哼着小曲就上班去了。 王循见了调侃道:“怎么着啊这是?你小子是不是买了彩票中了五百万,乐成这样?” 韩斌亭脑袋一扬,神奇活现:“切,俗啊,政委,五百万算什么?我这个是比五百万还美的事!不过,我就不说!” 王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了然于胸,笑吟吟的说:“哦?还有这么好的事呢?不是你小子占了人家姑娘什么便宜了吧?” 韩斌亭大惊:“这你都能猜出来?” “你那一脸□□样,是个男人都能猜出来”王循不以为然的道:“谁还不是从你那时候过来的,小伙子!” 韩斌亭摸摸脑袋憨憨的笑了,可不是,人家政委孩子都上小学了,经验丰富着呢! 李妙对于雷蕾的幸福也觉得很是欣慰,欣慰之余,也有些难过,自己怎么办?虽然叶践行从来不提,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也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尽力克制着自己,可不能要求他以后一直这样吧?自己也想过找心理医生,可怎么说?哪个心理医生都会要求患者坦白,可自己真的坦白了,哪个医生会相信自己是吃了后悔药重新来过的? 李妙的心里真是白转千折,举步维艰。 元旦过后不久,叶灼和唐枫约李妙出来聚聚,这是毕业之初她们就说好的,每个月最少要出来聚一次,可惜啊,自从唐枫上了班,就忙的不可开交,基本上就没倒出时间来,为此已经被叶灼和李妙多次声讨了! 聚会丁在了李妙的新屋子里,作为罪人,唐枫提供本次聚会的所有饮食,叶灼不客气的点了好多东西,什么一手店的棒棒肉、厚德福的酱肉、川味坊的辣鸭舌、秋林公司的红肠和肝肠?????? “嗯,味道真不错,唐枫,去,给我倒杯酒来”叶灼啃着鸭舌头,自在的坐在地上靠在靠垫上,一副地主老财的享受样,唐枫没好气的倒了杯啤酒来:“来,叶老爷子,您的酒来了,您留神喝别呛着啊!” 叶灼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呀?怎么的?你还有什么不满?就因为你,我们都半年了才聚上的,你知不知道?” “是,是,我错了,我有罪,我没信用,小姐,你都说了二百多次了”唐枫穿着黑色修身毛衣,头发烫成了大卷,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她捏捏叶灼的粉嫩小脸,笑道:“你说你,都上班了,怎么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我看着你就觉得我在单位备受摧残,心境老了何止五岁?” “怎么?在银行工作不开心啊?”唐枫被家人送进了一家中外合资的私有银行工作,待遇非常好,听说单位供应一日三餐,顿顿都有酸奶水果,工资待遇也高,一个月三千多,在2004年,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高薪了。 唐枫沮丧的喝了口酒,没形象的把脚丫子伸到了沙发上:“我跟你们说,记住了千万别给资本主义打工,完全不是人待的地界儿,这半年来,我就没有七点之前下过班,开会、学习、考试、清库、整理内业,节假日休息,还给你布置一堆的学习任务,翻译工作。我的天啊,老板给了你多少钱,你得付出比这酬劳高的多的劳动来,我现在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我认为地球上的资产阶级就是为了剥削我们这些无产阶级的,是蛀虫,是无耻的吸血鬼。” 李妙被唐枫的话逗乐了:“看这意思,你怨恨深重啊!都快赶上白毛女对黄世仁的苦大仇深了!” “拉到吧,白毛女还能躲山上去呢,我可没处躲没出藏啊!”唐枫恨不能全身放松躺在地上去:“就这样,我妈还说呢,要努力啊,要力争上游,妙妙啊,我简直羡慕死你了,我都想辞职咱俩开个补课班得了!” “好啊,我不反对,只要你妈也不反对就行!”唐枫瞬间泄了气:“那还不如你让她把我大卸八块得了,这个工作我爸妈不仅拖了人情,还花了挺多钱呢!还是叶灼好,人家就根本不用花钱,动动嘴就行!” 叶灼在省劳动厅下设的专业军人安置处工作,每天清闲的把报纸从头看到尾,连中缝都看了,天天在网上玩游戏,日子过的悠闲自在,家人现在正在为她介绍男朋友,叶大小姐每周都有饭局,兴致勃勃的出入本城各大酒楼,对各家好吃的经典菜肴了如指掌。 叶灼对唐枫的抱怨不以为然:“切,你是只看见我清闲,没看见我受罪了,我每天对这一大堆老头老太太,关切问你,小叶啊,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小叶啊,这个资料你来整理一下,这个电脑还是得你们年轻人啊,我们老了,靠,一个个的把我当小工使唤,还摆出长辈的架子来,一副为了我好的架势,你好歹是在年轻人多的地方,忙点忙点,好歹有话说啊,你说我,我能跟一群老头老太太讨论越狱的男主角帅不帅,还是跟他们说说现在最热的韩剧?成天就听他们说什么老公啊,儿子啊,孙子啊,我都快闷死了!” 唐枫和李妙笑的直揉肚子:“你家人怎么想的?怎么把你扔那么个单位去了?” 叶灼沮丧的说:“还不是我吗说那里清闲自在,还稳定,我才二十四,就连我后半辈子都计划好了,我都可以想见的到我未来是什么样了,保准跟那些老头老太太一样,成天喝着茶水看报纸,没事喂喂鱼,浇浇花,抽空工作一下,我们那里就俩个年轻人,那个还刚生完孩子,没上班呢,哎,郁闷死我了!我不管啊,今晚我一定要尽兴狂欢,咱们一会去酒吧喝酒吧,我好长时间都没去酒吧了!” ☆、第 95 章 唐枫赞成:“好,好,今晚咱们就住李妙这了,必须一醉方休。” 李妙笑笑:“行啊。” 唐枫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妙妙,你一直找工作,就这么给学生补课,怎么样啊?行不行啊?” “还行啊,我现在跟我表妹开了个童装店,白天就在店里跟她一起忙乎,晚上给学生上课,现在一共是三个学生,基本上周末都安排满了,收入也不错,每天忙忙碌碌的,也挺开心的!”童装店现在已经开始挣钱了,生意非常红火,经常连午饭都吃不上,雷蕾雇了个小姑娘。 唐枫羡慕的说:“妙妙,你的日子过的太爽了,你看你,房子有了,买卖有了,男人也有了,对了,你是不是明年真的嫁人啊?” 叶灼笑嘻嘻的说:“当然了,明年四月份,她就是我嫂子了,呵呵,怎么样,我哥比较狠吧?到底把妙妙追到手了!” “真狠!叶灼,你这小红娘当的也不错嘛,第一次出马就有这么好的成绩,哎,以后你跟妙妙就是姑嫂了,妙妙性格温柔,心眼也好,你有这么个嫂子,有福了!” “那是,不好,能让我哥娶回来吗?咱这眼光,这智慧,必须的!”叶灼洋洋自得,被两个抱枕砸了个正着。 晚上,李妙和叶灼、唐枫出现在了蓝夜酒吧,蓝夜酒吧是本城著名的以乐队闻名的酒吧,本城内的所有乐队和歌手都以能到蓝夜来演唱为光荣和契机,因为著名的歌手苏郎和曹昆就是在这里被星探发现的,所以这里的乐队几乎每个月都会换一批,演唱的歌曲也是五花八门,精彩纷呈。 酒吧的设计是著名的设计师米亚的杰作,带入了江南水乡的古典韵味,门口处,是一面大大的水幕,,既有玻璃的通透,又有很好的隐秘性,达达的水声,配以幽兰的灯光,在都市的喧嚣中,折射出雨打芭蕉的幽深寂寥,穿过水幕,是一座古朴的石桥,吊顶上顺着水晶不满了灯带群,星星点点,仿佛夜空的神秘朦胧,进入酒吧的大厅,却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这里划分了很多区域,有日式的榻榻米,有欧式的高大沙发,有半透明的玻璃卡座,用的都是一串串仿佛水幕的珠帘做遮挡,造型墙上用蓝色荧光片和小闪灯勾画出一片闪烁的夜空,舞池和舞台也都是用同样的蓝色荧光片,整个酒吧完全契合了它的名字“蓝夜”。 李妙和叶灼、唐枫找了离舞台比较近的欧式卡台来坐,今天的乐队据说是本城最出色的乐队之一“冷漠”乐队,主唱冷漠俊美的不似凡人,从门口处知道今天的主场是冷漠,叶灼就春心打动,强烈要求要找一个离舞台最近的位置看偶像。 “哇,他好帅啊,他的声音好磁性啊,他的身材好完美啊,哇,他的歌唱得真好听啊……”叶灼一脸的花痴像,捧着脸蛋直勾勾的看着舞台上正抱着吉他唱歌的男孩。 唐枫笑道:“哎,亲爱的,矜持点行不行?我看你快流口水了!” 叶灼不屑一顾:“切,你不要笑我,你不觉得他特别像那个韩国的帅哥宋承宪吗?多帅啊!” 李妙笑道:“行,你看吧,好好看看帅哥,将来找男朋友就照这个标准找啊!” “那我这辈子还能嫁出去了吗?” 三个人叫了一打啤酒,一个果盘和若干干果,听着冷漠在台上慢悠悠的唱着一首古老的英文歌《the color of the night》。 you and i moving in the dark行进在夜色中你我相伴 bodies close but souls apart身体近在咫尺灵魂却相隔甚远 shadowed smiles secrets unrevealed朦胧的笑容寓意难猜 i need to know the way u feel我想知道 对爱有何感觉在你的心海 i“ll give u everything i am我愿奉献给你我的现在还有我的未来 and everything i want to be我愿其皆由你来掌握 i“ll put it in your hands if u could open up to me oh只要你把心扉向我敞开 嗬 can“t we ever get beyond this wallcause可否尝试你我越过这堵心墙 all i want is just once to see u in the light我想要的只是一次在光亮处好好的端详你but u hide behind the color of the night但你却总是藏在夜色的背后 ……李妙很喜欢劳伦·克里斯蒂的这首歌,冷漠的嗓音跟他俊秀的外表截然不同,是浑厚沙哑的磁性,这首歌旋律悠扬,略带忧伤,非常适合他的嗓音,在他唱来反而比女声多了一种黯然神伤的味道。 一曲终了,一个乐队的成员站了起来,说:“今晚是我们乐队在这里唱歌的第一天,为了答谢那些一直支持和喜欢我们的歌迷,我们今晚欢迎歌迷上场来和我们合唱,也欢迎挑战者来跟我们对唱,亲爱的朋友们,欢迎你们……”然后是一串激昂的架子鼓,仿佛一群傲视群雄的武者,随时准备亮剑迎敌的感觉。 唐枫喝了几口酒,笑道:“现在这乐队,花样越来越多了,也不错,还挺吸引人的。那些歌迷们不得扑上去啊……”她的话音还没落呢,立刻就冲上去两个小姑娘,要求和冷漠一起合唱一首《明明白白我的心》。 ☆、第 96 章 两个小姑娘八成把这里当成了ktv,其实现场乐队伴奏和用伴奏带是两回事,不是专业或是长期配合乐队的人很难跟上乐队的节奏,而且面对台下那么多的人,也有些紧张,两个小姑娘音域本来就窄,唱起来有些黄腔走板,她们自己也觉得尴尬,到了后半截,基本上就是两个小姑娘在台上看着冷漠一个人唱了。 叶灼一边看一边说:“就这点水平也敢上台唱?妙妙,你上台唱一首,震死她们!” 李妙没理她,继续和唐枫聊工作和生活。叶灼一看,眼珠一转,居然站了起来,大声的说:“哎,我们这里有挑战者!” 一言惊四座,音乐声一下子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对准了叶灼。 李妙大惊,赶忙拽叶灼:“你干什么啊?快坐下。”叶灼笑嘻嘻的说:“哎呀,你就去唱一首嘛,我很久都没看见你唱歌了,求求你了,唱一首嘛……” 唐枫笑道:“你这家伙是不是一天不惹事你就难受啊?” 乐队的贝斯手看见站起来的叶灼,拿着麦克风问:“挑战者,你既然出言挑战,那就上来吧!” 李妙气的直磨牙:“对,既然你出言挑战,那你就上去吧!”叶灼一下子傻了,马上拽着李妙扮可怜:“我错了,姐姐,好姐姐,好嫂子,亲爱的,你上吧,我五音不全,我上去了,估计全场的人就全跑了,老板会咬死我的……” 乐队的鼓手也站了起来:“哎,挑战的美女,上来吧,都等着你呢!说完了就要坐下,这可不对啊,不是说完了就害怕了吧?小姑娘?” 唐枫忙跟着劝:“好了,妙妙,你就上去唱一首吧,我们也很久没看你唱过歌了,你就当为我们姐俩唱了啊!” 李妙无奈,认命的摸摸鼻子说:“叶灼,你等着,回来我就咬死你!”她走出卡座,走上舞台。 乐队的五个成员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是个风姿绰约的美女,穿着一件灰色的连体毛衣,一双鹿皮靴,长发披肩,看上去清丽端庄,估计是个女大学生吧! 贝斯手是个桃花眼男孩,看着李妙笑呵呵的问:“美女,唱什么歌?” 李妙环视了一下乐队的几个男孩,年纪都在二十四五岁左右,有的长发披肩,有的剃着光头,看上去都个性十足,很有点音乐人的范儿。 “i've never been to me” 乐队的成员都是一愣,他们会的英文歌很多,但这首他们并不知道。 “什么?你再重说一遍。” “i've never been to me” 几个人面面相觑,李妙微微一笑:“借把吉他给我吗,我自弹自唱吧!” 吉他手正是冷漠,他眸光一闪,将吉他递了过去。 第17节 李妙熟练的调了调弦,坐在冷漠的位置上,安静的拨动琴弦。 hey lady,you, lady, cursing at your life嘿,这位太太,你这对自己的生命充满怨恨的太太you're a discontented mother and a regimented wife你是个不满现实的母亲,是个失去自由的妻子i've no doubt you dream about the things you'll never do我深信你梦想着那些你永远无法作的事but i wish someone had talked to me like i wanna talk to you但我真希望有人曾经对我说过现在我想告诉你的事i've been to georgia and california, anywhere i could run啊,我曾到过乔治亚、到过加州,还有任何我可以去到的地方took the hand of a preachman and we made love in the sun我牵过一个神职男人的手,一起在阳光下缠绵but i ran out of places and friendly faces但如今我已无处可去、也没有朋友 because i had to be free只因为当初我非得自由 i've been to paradise, but i've never been to me我曾经到过天堂,但我从未找到过自我please lady, please, lady, don't just walk away求求你,这位太太,求求你,别就这样走开cause i have this need to tell you why i'm all alone today因为我希望能告诉你,为什么今天我会如此孤独i can see so much of me still living in your eyes我可以在你的眼中看到太多过去的我 won't you share a part of a weary heart that has lived a million lies可否请你分享一些我这曾经活在千万谎言中的疲倦心情oh,i've been to niece and the isle of greece啊,我曾到过尼斯和希腊的岛屿 while i sipped champagne on a yacht坐在游艇上啜饮着香槟 i've moved like harlow in monte carlo and showed 'em what i've got我曾像是珍哈露般的款摆在蒙地卡罗,秀着我的本钱i've been undressed by kings我曾被王侯宽衣解带 and i've seen some things that a woman ain't supposed to see看过好些普通女人看不到的事情 i've been to paradise我曾经到过天堂 but i've never been to me但我从未找到过自我 (spoken) (独白) hey,you know what paradise is it's a lie嘿,你知道天堂是什么?那是个谎言 a fantasy we create about people and places as we'd like them to be一种我们创造出来,所有人和所有地方都尽如我们期望的幻想but you know what truth is但你知道真实是什么吗? it's that little babyyou're holding那就是那个你怀抱中的小宝宝 and it's that man you fought with this morning那就是那个今天早上你跟他吵架 the same one you're going to make love with tonight而今晚又将与他缠绵的同一个男人 that's truth, that's love那就是真实,那就是爱 sometimes i've been to crying for unborn children有时候我曾经为了那我从未生过 that might have made me complete或许可以让我成为完整女人的孩子而哭泣but i, i took the sweet life但我选择了甜蜜的生活 i never knew i'd be bitter from the sweet我从不知道有一天我会由甜转为苦 i spent my life exploring the subtle whoring我付出一生去阐述放纵形骸的生活,为了所谓的自由付出得太多。 that cost too much to be freehey lady, i've been to paradise嘿,太太,我曾经到过天堂 but i've never been to me但我从未找到过自我 ☆、第 97 章 这首歌是美国蓝调女王夏琳·邓肯在1977年制作的,也是她流传于世的唯一一首歌,歌曲的叙述方式十分特别:描述一个历经沧桑的女人,见到一个因不满自己目下的生活、准备去追寻“自由”的怨妇,忍不住真挚地提出忠告“我自己也曾经有过放荡形骸的生活,甚至为追寻所谓的自由走遍了世界;而且凭借年轻和美貌,曾得到过别的女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快乐时光;但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等到年纪大了,发现自己追求的不过是镜花水月,甚至从未有过真正的自我”。虽然歌中唱的是劝告别人,但听起来却像是在规劝另一个自己,一个几十年前的自己。她规劝那位彷徨的妇女,“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拥有,珍惜自己怀抱中的孩子,以及那经常拌嘴却是真心爱自己的丈夫”。她说自己虽然到过所谓的快乐“天堂”,却从来没未找到过自我,希望别人不要再重蹈她的覆辙。 台湾艺人黄莺莺早在歌曲在美国走红前慧眼识珠,发现并翻唱了这首曲子;1995年,初出茅庐的coco李玟将此歌收录在自己的首张英文专辑《brave enough to love》中;在2002年青春少女组合s.h.e也翻唱了本曲。而s.h.e的版本则明显稚嫩了很多,不过想来也是,几个二十出头就风光一时的年轻女孩,又怎能演绎得出这样深刻的中年沧桑呢。李玟的版本则加入了她一贯的风格:纯正的黑人rb,若即若离的转音、升滑自如的真假声为这首歌注入了新的听觉效果。 读书时,父母长辈经常告诫我们,人生中充满着选择,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因此抉择必须慎重,三思而后行。而年轻的我们则往往只是把这些告诫当做陈辞滥调,常常为了眼前的方便或者一时的痛快,而做出了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另一方面,我们又总是被世俗的“乐土”(paradise)的定义所羁绊。随着浮躁的社会风气,我们茫然的追求着“白领、外企、高薪、出国”。很多人因此牺牲了自己的家庭、爱情;放弃了自己真正钟意的爱好;而埋首于报表、试卷甚至觥筹交错之间。一厢情愿的说“有了票子、房子、车子,就会找到快乐的”。其实,你去寻找那所谓的“乐土”的时候,真正的幸福正从你的身边溜走。 希望当我们两鬓斑白时,不要发出“i've never been to me”的叹息。 在动人的旋律下,这首歌有着相当发人深省得内容。歌曲描述了一个历尽沧桑的女人,看见另外一个已婚妇女在悲叹自己的命运,忍不住提出一些忠告。她曾经有过放浪形骸的过往,走遍整个世界,凭着自己的青春美貌,享受着犹如天堂一般的快乐时光,王公贵族甚至神职人员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但是到头来,她却只落得一场空,不但走投无路,连个肯友善相待得人都没有。天堂是什么?那只是人们用来欺骗自己的幻想,她劝那位彷徨得妇女,好好珍惜自己拥有得,怀抱中得宝宝,还有那个虽然有时会吵架、但真心爱她得男人,才是真正珍贵得,那才是爱。或许她到过天堂,但是她从未找到过自我,请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对李妙而言,这首歌仿佛是她的前生和今世,她能够充分的体会到那种茫然失落无助的痛楚,幡然悔悟的痛彻心扉,她的嗓音低沉圆润带着淡淡的忧伤,那种沧桑寥落的感觉,让所有人,包括那些根本听不明白歌词的人都觉得心里酸酸的。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乐队的成员们都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刮目相看。冷漠破天荒的跟着李妙走下舞台,来到她们的卡座。叶灼看见偶像亲自来了,激动的要命,差点要拿出笔来让他签名了。李妙倒是不解:“你有事吗?” 冷漠倒也坦率:“我觉得你的吉他和嗓音都非常出色,可以加入我们的乐队吗?” “啊?”三个姑娘都一愣,李妙随即笑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并不喜欢做歌手,只能谢谢你的好意了!” 冷漠很失望,多少人渴望加入他们的乐队,多少女孩渴望他,可面前的这几个,一个是礼貌温婉的拒绝,一个倒是喜欢他,可看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想也知道她只是把他当偶像了,另一个始终在笑,但也只是对着这两个女孩在笑而已。第一次,俊美的无往不利的冷漠感到了挫败。他只好讪讪的走开了。 叶灼撅着嘴嘟囔:“我嫉妒你了,妙妙,你的吉他和歌都太好了,刚才我听了你唱就觉得心里酸酸的,特别想哭。” 李妙白了她一眼:“要不是你,我也不用上去唱什么歌,你过来我先咬你一口再说!”她故意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要抓着叶灼的胳膊来咬。叶灼尖叫这躲在唐枫的怀里,唐枫趁火打劫也要咬她,几个人闹成一团。一个男人的生意蓦然插了进来:“你们干么呢?”几个人一抬头,居然是叶践行和三个男人。 李妙愣了:“你怎么来了?” 叶灼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刚才我哥来电话,问咱们在哪里呢,我就顺便告诉他了,他正好在旁边的天天渔港吃饭呢,说过来跟咱们凑凑热闹。”其实,叶践行今晚招待几个战友,知道妹妹和女朋友今天和同学聚会,因为不放心几个女孩会不会喝多了,打了电话问问,谁知道叶灼大大咧咧的说她们去了酒吧玩,心里立刻悬了起来,上次在深圳李妙和叶灼在酒吧被人调戏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他皱了皱眉,放下电话告诉战友,换个地方聚会。 叶队长的女朋友漂亮,几个人闻名已久,有机会见见怎么可以错过,立马跟着就来了。 ☆、第 98 章 远远的就就看见一个俊美的男人从她们的卡座中走了出去,叶践行走到跟前,看见三个姑娘闹成一团,挺纳闷的,问道:“刚才那是谁啊?”叶灼嘴快,忙说:“是冷漠啊,就是乐队的主唱,好帅的是不是?他刚才听了妙妙唱歌,惊为天人,邀请妙妙加入她们的乐队呢,可惜我们妙妙不干!” 李妙瞪了她一眼:“要不是你,我才不能上去丢人呢!” 叶践行笑笑,给几个人引荐,他带来的三个战友,一个叫岳志军,是宏安派出所的所长,一个叫慕振,消防支队的副队长,一个叫许之航,一家家族企业隆升公司的副总。三个人的年纪都是三十左右岁,岳志军已婚,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非常圆滑,慕振个子不高,身材精壮,面目英俊,尤其笑起来,麦色皮肤雪白牙齿,脸上还有酒窝,颇似能颠倒众生的古天乐。 许之航是他们中唯一一个当过兵却最后成为生意人的,白净斯文,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像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只有自己人才知道这个人下手又多狠,诡计多端,部队大集训的时候,没少出馊主意,弄得他们的对手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咬牙切齿。 岳志军一见李妙就狠狠的给了叶践行一下子:“队长,不够意思啊,这么漂亮的嫂子不说让我们大家伙见见,你自己留着藏着的,怕我们看见了抢啊?” 慕振借口笑道:“嫂子,我叫慕振,麻烦问一下你有妹妹吗?我还没女朋友呢,我先在你这报名,你给我安排一个跟你差不多的呗!” 岳志军笑道:“嫂子,你千万别听他的,他女朋友多的能绕他们家楼站两圈,上次我们几个练练手,他一个不小心让我给揍了个熊猫眼,好家伙,连着四次我碰见他不同的女朋友,四次都被人声讨。那小姑娘小嘴巴巴的,说的我简直想切腹表示歉意了……”一群人哄笑起来。叶践行抬手招来服务生,让再上一打啤酒和两支红酒。 他侧过身低声地问李妙:“你吃过饭了吗?”李妙摇摇头,光忙着说话忘了。 叶践行叹了口气,这个丫头,对别人的事门清,到自己这就犯迷糊。他穿上大衣说:“我出去给你买点粥,你的胃不好,空腹喝酒会胃疼的。” 李妙看着众人揶揄的目光,脸一红,忙拦着他小声说:“不用了,我,我不饿!”岳志军老奸巨猾,忙笑着说:“原来嫂子没吃饭啊,队长,对面就是皇牌粥铺,你带嫂子去吃一碗,我们在这先玩着,你们回来咱接着喝。” 叶践行点点头,粥打包拿回来不热了就不好喝,还是出去喝吧,他笑道:“也好,你们先喝着,我们一会就回来,今天我请客。” “好咧”一群人哄笑着,李妙无奈只好跟着叶践行穿上大衣走出去。 李妙出了酒吧大门,被冷风一吹,觉得脑袋清醒了一些,身上有些冷。回头看见叶践行看着她,眼睛里有温暖的笑意,心里倏然觉得一阵暖意,这样寒冷的冬夜,有这样一个男人愿意一直站在你不远处看着你守着你等着你,是一份多么可贵的温暖。 叶践行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带进怀里,低声的说:“冷不冷?” “不冷”有你,我觉得很温暖。 叶践行摸摸她的秀发,宠溺的说:“你啊,总是不记得照顾自己!”他牵着李妙的小手,走进了粥铺,给她要了一碗海鲜粥,还细心的叮嘱不要放葱花和香菜。 因为是冬夜的关系吧,粥铺里的人很少,舒缓的音乐轻柔的荡漾在室内,合着粥蒸腾而出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人觉得一片岁月静好。 李妙喝着鲜甜的海鲜粥,对面的男人温柔的目光,这一切无一不让她觉得心里宁静安详,前生今世的痛苦喧嚣仿佛都已远离,只有此时此刻,仿佛幸福是真的可以绵长隽永。 两个人走后,叶灼就大发感慨:“看看,我哥是个多么重色轻妹的人啊!就这么把我这个妹妹扔在这了,都不问问我饿不饿?唉,唐枫,我这地位啊,咋就蹭蹭的下去了呢?” 岳志军笑道:“妹妹,你可是你哥的贵人,我们退伍后大部分人都有女朋友了,有的都结婚了孩子都多大了,就你哥一直也没个女朋友,我们这些战友啊都惦记着呢!看来这命中注定这回事,还真由不得你不信,估计啊你哥就是等你上大学了好给他带回来个好的呢!” 慕振也说:“对啊,小妹,你们同学里还有没有好的了,给我也介绍一个吧,我觉得你的品味挺好啊!” 叶灼洋洋得意的一指唐枫:“这个是我同学,闺蜜,唐枫,目前没有男朋友呢,你看咋样?” 慕振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从一来就看见唐枫了,虽然没有李妙的清丽精致,却也清秀甜美,身材尤其出色,一身黑色毛衣靴裤洒脱俏丽,气质端庄,一看就是个出色的女孩。 他刚想搭话,旁边一直不吭声的许之航开口了:“你喜欢这首everytime?” 唐枫一直在凝神听歌,这首小甜甜布兰妮的《everytime》是她的最爱, everytime i try to fly每当我要展翅高飞i fall without my wings 却又从云间坠落i feel so small 渺小的我i guess i need you, baby 多么需要你的呵护and everytime i see you in my dreams 每当在梦中与你相见i see your face, it's haunting me 你的脸孔总让我魂牵梦系i guess i need you, baby我多么渴望你的呵护…… ☆、第 99 章 传闻说everytime是布兰妮写给贾斯汀(justin-以前男友)说对不起的,everytime旋律非常优美。一个布兰妮式的怀念和想念,不是丝竹小调,不是低语婉转,也不是撕心裂肺的痛哭,而是略带嘶哑的嗓音,长吁短叹,仿佛午夜梦回,独自起身看庭前灯火,默默流泪,生怕别人看到。寂寞如随,一切都成追忆,是高处的寂寞和真诚的惋惜。 在左岸走后的许多日子里,唐枫都是合着这首歌沉沉的睡去,那个终于走出她生命的男孩,那个她深爱的男孩,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追逐自己的梦想,很多次,她都想像着,如果有一天他们重逢,她会问问他,梦想实现了吗?会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吗? 唐枫一听到这首歌就忘记了周围的这些人,所以当她听到许之航的问话一时愣住了,许之航又问了一遍,唐枫才想起回答:“哦,是,我很喜欢。”不知为什么,她不喜欢眼前男孩灼灼的目光,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盯上的猎物,随时有被吞噬的危险。 许之航轻轻的一笑,将嘴巴贴近唐枫的耳朵轻声的说“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和你听歌的样子!” 唐枫一惊,许之航的声音里有着太多的暧昧,让她觉得有点发慌。 许之航眯着眼睛,看着唐枫,嘴角挑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睛中志在必得的光芒即使神经大条的叶灼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唐枫吸了口气,站起身跟叶灼说:“我想去洗手间,你跟我去吧!”叶灼愣愣的跟着唐枫走了。 留下的三个男人相视一笑,许之航对慕振说:“这个妞我势在必得,你要是也喜欢,咱们可以公平竞争。” 慕振脸涨的通红,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靠,你他妈不是明摆着玩我吗?你许大少爷下场,哪里还有我的份?” 许之航笑笑,伸手拍拍慕振的肩膀:“我欠你一次,兄弟。” 慕振立刻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他们是一起经过生死考验的兄弟,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翻脸,何况,许之航这个人,虽然现在做了生意人,身上当兵的感觉还在,很重义气的,他欠自己一个人情,比自己欠他的好多了。 岳志军笑着打圆场:“这么些年,航子难得动心一次,你慕振要妞啥样的没有,这次你的给兄弟一个机会,你又不缺女人,哈哈,来来,咱们一起干一个,干完了,说说航子你咋看上那个唐小姐的。” 慕振是个洒脱惯了的人,略一犹豫就放开了心胸,嬉皮笑脸的打趣道:“说说,说说,你可别告诉我你一见倾心啊!” 岳之航抿了口酒,看向唐枫原来坐着的位置,那个女孩,不记得他了吧?她看他的眼光如此的陌生,陌生的让他心里生出了隐隐的痛楚来。 那时候是半年前吧,他跟银行的人谈贷款,她还是初来的新人,穿着职业装,被上司指使的满屋子乱转,谈判进行的很顺利,中间休息时他走过楼梯听见抽泣声,好奇吧,他推开门看见那个陌生的小职员揉着鼻子,似乎刚刚哭完,他就笑了:“小姑娘,被上司批评了?哭鼻子呢?” 小姑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冲了出去。他摸摸鼻子,讪讪的走了,心里真觉得挫折,想他岳少爷走到哪里不是女孩们争相讨好的对象?小姑娘哪个不是迫不及待的抛媚眼,献殷勤?第一次碰壁,哎呀,这姑娘八成眼神不好吧?自己这么个青年才俊都没看清? 晚上,他们公司在酒吧招待银行的几个老总,凑巧的又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她换了衣服,头发放下来,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入神的听着歌,似乎喝了不少酒,眼神迷迷蒙蒙的,看上去有了几分妩媚。他心中一动,然后又皱了皱眉,这个小姑娘胆子还真大,一个女孩子在酒吧里喝酒,不怕招惹是非吗? 身边的一个朋友看见他注意一个女孩,笑道:“怎么了?岳少爷看上人家了?那就去试试吧,我也见识见识岳少爷的魅力。” 他冷笑一下,低下头继续喝酒,再抬头,却发现那女孩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四十多岁,英俊成熟,似乎跟她很熟悉,揽着她的肩膀,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这个男人他认识,是酒吧的老板——何非池。 原来,这个女孩是他的人,难怪可以自己在酒吧里喝酒却没人敢来招惹呢! 他胸口有些闷闷的,心想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老男人!这何非池是他的朋友,人非常仗义,开酒吧的嘛,一般都有点黑社会的关系,这位何非池也算横跨黑白两道的人物了。 不过他好像有老婆,而且红颜知己也不少啊!这个女孩是他的新欢? 终于送走了几位老总,他刚从门童手中接过钥匙,一个男人的声音就跟着来了:“岳少,是你吧?” 他回头,看见何非池站在身后,旁边正是那个小姑娘,何非池似乎很着急,一把拉住他的手说:“我家有点事,刚刚老婆打电话找我,我这正要送我外甥女回去,你家是不是住在绿萝湾?能不能顺道替我送送她?这么晚了,我实在不放心。” 岳之航楞了一下,点点头,“没问题,你放心吧!这位是你外甥女?”他早就从绿萝湾搬出来单过了,可是朋友拜托的事情怎么能拒绝?何非池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忙解释:“这个真是我外甥女,我就一个姐姐,比我大十五岁,我这个外甥女最近刚上班,心情不好,来我这喝了几杯。小姑娘嘛,总有些多愁善感的!” 岳之航心情大好,笑着点点头,打趣道:“是啊,小姑娘嘛,我这个做叔叔的肯定送到地方。”何非池苦笑,心说你还真不要脸啊,你才多大啊?比我外甥女大五岁顶天了,就敢自称叔叔了! 何非池回头对唐枫说:“小枫,这位是岳之航,是我们酒吧的常客,也是我的朋友,我让他送你行不行?” 唐枫慵懒的点点头,坐上岳之航的蓝鸟。 ☆、第 100 章 岳之航侧头看看她,这女孩似乎没少喝啊,脸红红的,眼睛眯起来,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他忍不住想逗逗她:“哎,我白天见你你就哭,晚上还泡吧借酒浇愁,不就是被领导指使指使吗?至于愁成这样吗?” 唐枫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呆呆的看着前方,半晌忽然说了一句:“法国好吗?” “啊?”岳之航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沙沙的,带着低哑的磁性,:“你要去法国吗?” 第18节 唐枫摇摇头:“法国,我恨那个国家!” 岳之航差点跟前面的车顶上,心想大姐你还真敢说啊,你恨人家法国干嘛啊?你们家祖上被八国联军欺负过啊? 唐枫又古怪的一笑:“可是他喜欢,说那里很美,很美,美的让他可以忘记一切,包括我!” 明白了,这小姑娘失恋了,男朋友应该是远走法国了。 岳之航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怜惜:“那个地方不怎么样,就是风景好点,地上到处是狗屎,法国女人长的又高又壮,身上的狐臭味喷二斤香水也遮不住。” 唐枫被逗得笑了起来,结果呛到了又开始咳嗽起来,岳之航忙将车停在路边,帮她拍背,半晌她才喘着靠在座椅上,迷迷蒙蒙的笑道:“对,我诅咒他,天天踩到狗屎,被法国女人的臭味熏死。嗯,呵呵”她自以为得意傻乎乎的笑起来,岳之航也笑了,这女孩真是幼稚。 车重新启动,顺利的开到了绿萝湾,唐枫晃晃悠悠的下车,再三道谢,鞠躬都快赶上日本人的九十度了,岳之航简直想说小姐你等我葬礼时再这么礼貌好不好? 那以后,他又去了林非池的酒吧几次,却再也没有遇到她,不过在林非池的嘴里听到了一些她的情况。唐枫,二十四岁,a大英语系毕业,家境优越,性格开朗,品行端庄,在大学里处了一个男朋友叫左岸,毕业后俩人分手,左岸去了法国。唐枫很伤心,家里给介绍了很多男孩都不看,说是需要时间平复伤心。 今晚他又见到她了,她还是在那里入神的听歌,眼神迷蒙,双颊嫣红,他终于相信,这个女孩就是命运安排给他的女人,是注定的缘分,他们俩,谁也跑不掉的! 那晚之后,唐枫小姐陷入了一个令她头疼的局面里,大把的鲜花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银行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唐枫的男朋友是隆升公司的少东家岳之航。 “妙妙,快,告诉你老公,能不能让那个姓岳的疯子离我远点?““姓岳的疯子?谁啊?” “就是你老公的战友岳之航,他现在没事就在我单位门口等我,天天送鲜花,我跟他说了我不可能接受他,可他说他追他的我拒绝我的,说他的追求是他的自由,我的拒绝也是我的自由,我真想踹死他,我们银行所有人连老总都知道他是我男朋友,见鬼了,我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了?你告诉你老公,让他离我远点行不?” “呵呵,这事啊?还真没辙,叶践行现在不是他的队长了,他们只是战友,没有战友追女孩他还干涉的道理吧?再说,他说的也是事实啊,他有追求你的自由啊!” “自由个鬼啊!他是自由了,我受不了啊?你知不知道,他就跟幽灵似,我怎么躲,他都能把我翻出来,我从前门走,他在前门,我从后门走,他就出现在后门,有几天我故意请假躲在家里,他居然出现在菜市场跟着我买菜,他什么人啊他?” “哦,这个我给你打听过了,他原来吧是侦查连出身,因为身手好,脑筋灵,被叶践行特别要到特种部队的!” “靠,侦察营?!你老公手底下都什么人啊?我不活了!李妙,我不管,我是通过你老公惹上他的,你给我摆平他,不然我就天天骚扰你,让你和你老公没时间亲热!” “哈哈,好啊,要不你跟岳之航说你给我老公当妾了,所以他没分了!” “滚!我现在就冲过来掐死你!” 叶践行对俩人的事情比较看好,认为老话说的有道理啊,“烈女怕缠郎”,对唐枫这样痴情又有点死心眼的姑娘,就应该用这样的方法。 元旦一过,离着春节就不远了,家家户户都忙乎着采购年货,雷雷的童装店生意火爆,过年了嘛,过的就是孩子,再困难的人家也得给孩子买几件新衣服啊! 因为医生和护士过年期间都得值班,李丹夫妻只好接了公婆来家里过年。好在婆婆检阅了一下家里,发现日用品齐全,家里收拾的整洁有序,李丹的确是个会持家过日子的,以前的不满倒去了几分,看俩人忙的昏天黑地,尤其李丹,最近科里来了个危重病患,李丹几乎两天就得值一个夜班,婆婆私下跟儿子嘀咕:“丹丹忙成这样?将来你们俩如果有了孩子,她能有时间照顾孩子吗?” 贾哲新倒满不在乎:“这个我们俩都商量好了,等她有了孩子就辞职,她妈给她陪送了一个门市房,一年光租金就七八万块钱呢,她就是不干活也够了。” 贾母吓了一跳,这李家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原来这么有钱呢?这个亲家可得好好对待。 李家今年的三十本该有些冷清的,因为李丹嫁人了,按传统出嫁的女儿是要在婆家过年的,可贾母存了些心思在,就让贾哲些撺掇李丹俩家三十一起在饭店吃饭。李丹当然求之不得啊,李家没有儿子只有俩闺女,父母虽然爱如掌珠,可俩个女儿如果都出嫁了,这大过年的只有老两口在家过年,想想都觉得心里难受,婆婆既然提出来俩家一起过,她当然高兴。贾哲新特意定了一家大酒店的包房,酒店内部设施齐全,不仅有餐饮还有洗浴和麻将休息房,吃晚饭就可以去打麻将,还可以洗澡躺在休息大厅看春晚,多舒服啊! ☆、第 101 章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吃饭,吃完饭李仲文、宁朴和贾父贾母迫不及待的支开麻将桌,稀里哗啦的开始搓麻将。李丹和李妙去洗了个澡然后躺在休息大厅里看春晚,嗑瓜子聊天,贾哲新负责伺候麻将局,给四个老人端茶递水,十分殷勤。 李丹晃着脖子舒服的直叹气:“真舒服啊,长这么大这是我过的最舒服的年了,还可以躺着啥也不干看电视,太爽了!” 李妙笑道:“姐,你也够没追求的了,我还以为你得琢磨着明年上哪个更大的酒店,或者什么三亚啊上海什么的地方过年呢!” “切,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的规矩大年初一都得去爷爷奶奶那拜年,初三三姨一家上门拜年,就是外面下金子也得过了初五才能走!咱爸和咱妈本来想着过年去三亚的,还不是因为这个把计划搁浅了!” “那也没办法啊,这是老规矩嘛,再说了,老人一年到头就盼着这么一天可以一家团圆的坐在一起,怎么着也的随了他们的心愿啊!” 李丹盘膝坐起来说:“明年你也结婚了,咱们就可以支两桌麻将了,对了你们家叶先生会打吗?” “还真不知道,我觉得他妈妈应该会,明年再说吧,我现在觉得单身的日子是很可贵的,都有点后悔答应他四月份结婚了,真的,姐,我觉得有点害怕!结了婚就不能这么自由了,还要看公婆的脸色,我想想就觉得还是现在好!” 李丹白了她一眼:“去,都多大了?这种事还能答应了反悔的?叶践行这个人看上去是严肃了点年龄也的确大了点,可我觉得吧他对你确实是好,而且真挺拿你当回事的,小年就开始往咱家搬东西,他们单位分得那么多东西基本上都给咱家送来了!你婆婆人也不错,去趟广州出差还不忘给咱妈捎点花胶和燕窝,妙妙啊,你记住了,只有男人拿你当回事,他们家才能高看你一眼。这结婚就跟买东西似的,你觉得东西好,但也得看看厂家不是?你只有把叶践行哄住了,他拿你当心肝似的,自然全家都得拿你当回事了!” 李妙笑道:“姐,是不是姐夫特别拿你当事啊?” 李丹笑笑:“这男人啊就跟孩子似的,你得让他习惯你依赖你,时间长了,他就知道前半辈子他靠得是母亲,后半辈子他得靠老婆,你姐夫这个人吧,有点小孩性格,好使小性子,不过他不敢跟我使,没事跟他妈耍耍,还得我说着呢!哦,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件事来,明天去爷爷家,你离李绣远点啊!” “怎么了?” “听大娘说,李绣现在天天在家使性子,脸拉的老长,说话跟炮仗似的,好像所有人都欠她钱似的,前几天吃饭不知哪不顺心了,楞把桌子给周了,把爷爷气的当时就要撵他们一家人走,还是二大娘好说歹说,连哭带嚎的才算了的!” “哦,她心情不好,我干嘛要离他远点啊?” “你眼瞅着就要嫁人了,还是个年少有为家世不俗的,她看着你能顺眼?你现在是春风得意,她现在是跌倒谷底,你就是什么都不干,站着她都得觉得你碍眼!” “不至于吧?” 第二天到了李泰山家,李妙才发现自己真是不如姐姐高瞻远瞩啊,李绣看见她就开始冷嘲热讽:“呦,这不是准新娘来了吗?怎么妹夫没跟着一起来啊?也让我们开开眼,看看司令员的公子是什么样的?” 宁朴当即就火了:“绣绣,你怎么说话呢?一个当姐姐的说话怎么这么没分寸?什么叫开开眼?你没见过人啊?” 李绣不甘示弱:“是啊,我就是没见过人,怎么了?我知道你们现在都看不起我,我跟你姑娘没法比,说句话难道也有罪了?三婶,老话说破鼓万人捶,你们也不用这样吧?” 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妇像还真让人吓了一跳。李绣本来只是个稍微有点清秀的女孩,嫁了冯万达后成天花枝招展的,还有几分青春气息在那,倒也好看,可自从冯万达死后,她自暴自弃,成天在家里埋怨这个,怨恨那个,除了吃饭就是上网,不过半年胖了起码三十斤,头发染的黄黄的,看上去竟像一个中年妇女了! 那小菊知道李妙要嫁的是个官二代,有心巴结,忙把女儿推开“一边去,你这孩子大过年的,你消停点行不行,弟妹啊,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自从那件事后啊,她就成天哭,哎呀,我这姑娘的命啊真是不好,妙妙啊,别跟你姐一样的啊,来,快进屋坐着去,你们小姐几个唠唠嗑,我们去做饭啊!” 这一番话说的还真有几分长辈的慈祥,李丹和李妙心知肚明,心里冷笑,表面上都笑盈盈的说:“我们知道了,二大娘你们忙去吧,我们几个进屋看电视去!” 屋里坐了四个人,李敢是一直跟手机游戏对话,李丹是一直跟李妙闲聊,只有李绣,看谁都觉得不顺眼,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拎着一本《爱人》倚着被垛看起书来。 “对了,你和雷蕾定了一天登记啊?”李丹轻声问李妙。 李妙点点头,这个是雷蕾提议的,说是以后结婚周年庆也可以一起玩,比较热闹,日子选的也比较搞笑,2月14日,情人节,以后人家过情人节的时候他们一起庆祝结婚周年。 “也好,那天买花也特贵,让你们老公都狠狠出回血!你们就当为国民经济做贡献了啊!”李丹调侃道。 李妙也觉得雷蕾选的日子纯粹是凑热闹,笑道:“我也没办法啊,蕾蕾那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她天天忽悠我,把我给忽悠晕了!” 李丹拿出手机来查查日子:“哎呀,你们这个日子定的可真好啊,正好是正月十三,还没出十五呢,估计你们得提前一天去填表什么的,我和大新去登记的时候就听说了,逢着比较好的日子登记都要排队,有的都排一天呢!” ☆、第 102 章 “这么麻烦啊?”李妙无可奈何:“那也得去啊,登记是大事,叶践行他妈都催了好几回了,差点年前就让我们去登记了!” 李丹笑呵呵的:“你老婆婆是真喜欢你啊……” 俩人正说的热闹呢,李绣忍不住了,“啪”的把书往床上一扔:“你们俩故意的是吧?明知道我现在这个情况,非要在我面前谈论结婚啊登记啊,故意气我呢是吧?” 李丹和李妙都一愣,这是什么逻辑啊?人家结婚登记关她李绣什么事啊?谁非故意气她啊? 李丹冷笑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你不高兴,你失意,我们就都不能高兴不能幸福了是吧?你老人家谁啊?太阳啊?地球都得围你转?” 李绣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李丹道:“你们就是故意的,李丹,打小你就看我不顺眼,现在你得意了是吧?不就嫁个小牙医吗?臭美什么啊?有什么可得瑟的啊?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还不是小老百姓一个?我告诉你李丹,少臭美了你,你一个小护士也就嫁个大夫吧,还能怎么着啊?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吧……” 李丹气的脸煞白,李妙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姐,姐,咱出去吧,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李绣又来劲了:“李妙,你也别得瑟,以为嫁个什么官二代就了不起了,告诉你,那些少爷我见过,没他妈什么好玩意,现在看你漂亮,当个新鲜玩意,玩一段时间腻了就换人了,到时候你也会和我一样,残花败柳,没人会多看你一眼……” 李丹听她诅咒妹妹,真是怒了,当即提高声音,骂道:“李绣,你少满嘴喷粪,我和我家妙妙就算嫁的再不好,好歹我们是堂堂正正的给人家当老婆,没说给人家当小三,当炮灰,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呢?给人家当小三搏上位,自以为自己魅力无限,狗屁,不过是让人家当枪给使了,残花败柳?你不仅是残花败柳,还是个不长大脑的残花败柳!” 李绣听了浑身直哆嗦,扑上来伸手就要打李丹,李妙拦着,三个人竟纠缠在一起了,李敢吓得扎煞个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高喊:“妈,二婶三婶……” 屋外的人听见了忙进来拉开三个人,李泰山不高兴的说:“怎么回事?大过年的,姐妹几个居然打起来了,说出去像话吗?李绣你能不能消停几天?怎么你就没完没了的惹事呢?” 那小菊一听不乐意了:“爸,你刚进来问都没问就说我家秀秀,你也太偏心了?” 李泰山哼了一声道:“我偏心?你们一家三口在我这住了半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三口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啊!你们家绣绣,就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似啊,不是跟这个找碴就是跟那个吵架,去菜市场买个菜都能打个遍,周围的邻居她哪个没吵过?李妙和李丹都不是惹事的孩子,要不是她找碴能吵起来?” 那小菊非常不满,又不能当众顶老爷子,撅着嘴捅咕李仲武,李仲武是个聪明人,知道惹翻了老爷不是好事,忙打圆场:“哎呀,都是小孩子瞎闹,大过年的,别掰扯这些了,咱该开饭了吧?” 宁朴冷笑道:“二哥,还是问清楚了的好,丹丹,妙妙,到底为什么啊?” 李丹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了,宁朴和李仲文都皱起了眉头。一向老实的李仲文都不满的说:“二哥二嫂,你们该好好劝劝绣绣,虽说她上次婚姻失败是冯万达谋划,拿了绣绣当枪使,可她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可能一点主意都没有吧?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他的责任吗?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要怨天尤人,应该重新振作,整天疑神疑鬼,认为所有人都针对她,这样下去,谁还敢和她相处?她才二十几岁,难道以后不工作不嫁人吗?” 李仲昆也道:“老二,绣绣这次出的事不仅让她自己难看,咱们李家也让人讲究啊,你们不要老想着怎么挣钱发大财,好好教导绣绣才是正理。都这么大个姑娘了,自己妹妹要结婚不说恭喜,想着帮忙,反倒诅咒人家,这也就是一家人……” 李绣听所有人都向着李丹姐妹说话,脸气的煞白,梗着脖子说:“我说错什么了?那些官二代本来就没什么好东西,李妙早晚就是被人玩的命,到时候恐怕还不如我呢,你们现在巴结她,有什么用……” 李仲武这个气啊,本来他是想借着今天跟李仲文好好唠唠,毕竟是亲哥俩,以后自己想东山再起,恐怕还要借着人家姑爷的势力呢?自己和那小菊还计划着让李绣好好跟李妙搞好关系,将来在叶践行的圈子里找个差不多的官二代啊,或者警察什么的,这可好,她这一顿吵吵,人家还没结婚呢就诅咒人家被抛弃,自己和老婆的这点心血全白费了! 李仲武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清脆响亮,打的李绣满眼金星,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屋子里的人也都楞了片刻,那小菊哇的一声就哭开了:“你打闺女干啥啊?你连我一起打死得了……” 李仲昆两口子连忙上前来拉着,李仲武还舞舞扎扎的要武打,李泰山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音高亢,犹如雷鸣,震的大家都吓了一跳:“够了!” “大过年的,你们这是干吗?我一年到头就盼着一家团圆,看看你们这些孩子们,好,你们都回来了,回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演这么一出吗?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老爷子是个一辈子刚强的人,在儿女面前更是威严,今天这一幕是在让老爷子伤心了! 李仲文忙上前一步:“爸,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说二哥的……” 李泰山疲惫的一挥手,威严的脸上第一次带出了沧桑和无奈:“算了,你们都回家去吧,今天这顿团圆饭,不用吃了,我怕自己噎着!”李仲文连忙跪下,周围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下了。 李泰山坐在椅子上,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这一大堆的儿孙,老了,自己真的老了,老伴来到他身边,轻轻的拍拍他的肩,小声说:“老头子,别生气了,孩子们都给你跪下了!算了啊!” ☆、第 103 章 “老伴啊!我们俩一辈子生了三个儿子,也没指望着他们能成龙成势,就想着孩子们都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彼此和睦,就行了,可现在你看看,这一个个的,都琢磨着自己,谁想想别人?” 李仲昆连忙认错:“爸,妈,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啊……” 哥几个跪在地上,求了半天,李泰山才让他们起来,可团圆饭是吃不成了,一家子都觉得心里闹得慌,李仲昆两口子带着李敢先走了,李仲文两口子带着两个女儿也走了。 晚上回家,李仲文半宿没睡,第二天嘴上就起了水泡,宁朴劝了又劝,最后研究带着李泰山俩口子去三亚玩些日子,反正过年了保姆放假,老爷子在家里住着也心烦,一辈子也没去过海南,正好趁着腿脚还好去溜达溜达。主要李仲文觉着对不住爸妈,想尽尽孝弥补一下。 李泰山年轻时也走南闯北过,岁数大了,成天在家也嫌闷,儿子有这心思当然乐不得的带着老伴跟着儿子旅游一圈。李泰山虽然年纪大了,可心思清明,收拾行李的时候还不忘把房照户口本身份证和存折都带着,放在家里,这二儿子和媳妇指不定就给抄了,万一再给卖了自己和老伴临死都没出安身,可就惨了! 李仲昆听说三弟要带着老爷子老太太去海南旅游散心,连忙和媳妇给爸妈送来了一万块钱,又再三表示自己工作太忙初八就得上班,不能陪父母示去逛逛十分歉意云云。 机票定在了初六,初二李妙作为准儿媳妇去了叶践行家拜年,初三按民俗是姑爷上门的日子,李丹和贾哲新,叶践行以及雷蕾和韩斌亭,宁朴和雷大强都上门拜年了,李家前所未有的热闹。 好在今年搬了新家,李家一百多米的房子装了十多口人,还不显得拥挤。一群人分了几波聊天,李仲文陪着雷大强聊天,韩斌亭叶践行和贾哲新作为连襟,又是同龄人在一起聊些政治军事和足球,韩斌亭和叶践行是老战友,在一起呆了将近十年,共同的话题当然多,贾哲新对军人仰慕加好奇,时不时的问这问那,气氛倒也融洽。 北方的姑娘是没出嫁的姑娘在娘家一般是不下厨的,所以李丹去了厨房帮宁朴和宁哲做饭,李妙和雷蕾躲在房间里嘀嘀咕咕。 俩人的小店虽然开了不到半年,可年底结账一算发现居然挣了三万多,净利润啊!俩人乐坏了,对小店的前景一片憧憬。 “姐,再过几天就登记了,怎么样?高不高兴?”雷蕾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眉飞色舞:“我的计划吧是这样的,我跟大斌子都说好了,让他请假一天,咱们一起去登记,然后一起去试婚纱,定婚纱照,这个季节照婚纱照能便宜挺多呢,然后咱们再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怎么样?” 李妙眉心微蹙,按照本地的风俗,两人登记就算订婚了,就可以住在一起了。可她该怎么办呢? 雷蕾擅长察言观色:“姐,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李妙张张嘴,又叹了口气。雷蕾见李妙欲言又止,心思飞转,忙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姐?是不是叶践行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还是,你后悔了?” 李妙摇摇头,沉吟了一下,附到雷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雷蕾的眼睛越睁越大,一脸不可置信。 “姐?你,你不是吧……” “雷蕾,我想,想求你个事!” “什么事?” “你家大斌子在市局工作,能不能帮我找一种药,嗯,就是那种□□之类的东西……”李妙咬咬牙,破釜沉舟吧,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如果那样还不如不结婚了,即便叶践行对自己一往情深,自己也不能真的坑了他,无性婚姻对生理有缺陷的人或者可以,可对生理健康的男人无意是一种残忍的折磨。无论如何自己也应该试试,如果可以用药物突破第一次的恐惧,以后或者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第19节 雷蕾拿了杯水猛灌了一大口,拍了拍胸口,想了一会,才点点头:“姐,你放心,你帮过我,这次我一定帮你!就算用满清十大酷刑,我也得逼他给你弄出药来!” 李妙一脸黑线,不过是弄颗药,不用那么慷慨激昂吧? 初四叶践行来找李妙,请她跟自己参加一个聚会,据说是他的发小,都是大院子弟,小时候一起长大,现在都分散在各地,他们约定每年都会回来聚会一次,如果谁有女朋友了一定要带着大家看看,前提是这个女朋友不是玩玩就算了,而是要谈婚论嫁的。 李妙跟着叶践行走进酒店的大包房里,见一个屋子零落的坐了□□个男女,一见叶践行进来都迎了上来。当前一个是个相当壮硕的男人,三十多岁,满脸油光,“哎呀,践行,你可来了,来来,快给我们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可等了多少年了!” 叶践行笑笑:“这位是李妙,我女朋友,我们四月份就要结婚了,妙妙,这个是周锦文,我们大院里的孩子头,从小就领着我们干坏事,基本上我们干的坏事都是他教唆的,他现在是c市军校的教导主任,已经明目张胆的去误人子弟了!” 周锦文朗声大笑:“哈哈,你小子又糟蹋我是不是?弟妹,你这么朵鲜花怎么插这么一坨牛粪上了,还是个冰冻过的牛粪,我可告诉你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要是不跟他了,哥哥我负责给你介绍好的啊……” 一群人跟着起哄,看来这些人感情十分深厚,彼此嘲弄也显得分外亲昵。 然后李妙又认识了b军陆军指挥部的干事齐辉,a市武警医院的医生庞爱军,狱警郑毅,缉毒大队大队长褚庆民,军医大学副教授韩亚楠,警校教官王治。此外还有周锦文的妻子——娇小俏丽的少妇路月月,王治的妻子——活泼大方的刘巧,郑毅的女朋友——乖巧明媚的冯嘉尚。 ☆、第 104 章 因为周锦文是老大哥的关系,路月月作为大嫂很有主人风范,安排大家就坐,招呼服务员点菜,点酒水,还殷勤的问每个人有没有忌口。 菜上的差不多了,周锦文举起酒杯站了起来:“来,各位哥们和弟妹们,今天是咱们的聚会,也是欢迎咱们这个群体加入了新人,那就是李妙和冯嘉尚,这杯酒咱们欢迎两位弟妹的加入,希望我们大家友谊长存,情比金坚!干!” 一群人轰的站起身,干了一杯。 李妙本来有些惴惴不安,知道这些大院子弟基本都是高干子弟,她很不喜欢那些仗着架势好飞扬跋扈的子弟们,喝了几杯酒聊了一会却发现这群人没有什么跋扈的迹象,反而说话爽快干脆,大概都是军属出身的关系,人反而没有社会上三吹六哨的习气,说起话来很平实很真。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敏锐的感觉到那个叫韩亚楠的女孩子看自己的眼神很尖锐,似乎她不喜欢自己。她看了看那个女孩,三十左右的样子,打扮的很老气,穿着棕色的毛衣,深蓝的牛仔裤,面孔清秀,头发垂肩,表情端庄严肃,看得出她平时也是个表情很少的人,这个样子是很有老师的感觉,可也失去了女人的味道,让男人见了就觉得压抑和乏味。 刘巧笑呵呵的把老公撵到旁边去喝酒,自己坐到了李妙身边:“李妙,我知道你,你是刘悦的补课老师是不是?” 李妙一愣点点头:“你认识刘悦?” “是我的表妹,嗯,我们俩家是表亲,她的父亲是我的远方表哥,我表嫂又一次说起过你,我还跟她说要请你给我哥哥家的孩子补课呢,可惜他家孩子还没上初中呢,等明年上初中了,能不能请你给补课啊?” 李妙笑着点点头,a市这么大,还能碰见熟人可见真是有缘分了:“好啊,到时候你联系我吧,我现在手上也有三个学生,明年六月份中考完就出手了!” 刘巧笑道:“那我可先定下了,你到时候可别推我啊,我知道你的时间可不好定,我表嫂说有好多学生家长都在找你给补课呢!”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大家觉得我年纪小,跟孩子们虽然也有代沟可没那么深。刘悦后年就该考大学了吧?” “可不是,那孩子在她们班也排前十名呢,考大学是没问题了,我表嫂的意思是想让她考上海交大,可这孩子死活非要上南开,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你,她上初中那会,那小性子倔的,动不动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理,把她妈气哭多少回了!现在上了三中,爱学习了还懂事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表嫂每回说起来都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李妙也笑了,刘悦现在学习很忙,但三五不时的还是打电话给自己,说说现在的学习生活,像个小妹妹向姐姐抱怨老师太严格了什么的,最后一次见她还是三个多月前,她非要请李妙吃肯德基,神秘的跟她说她喜欢上一个男生,是他们班德学习委员,一个清秀温柔的男孩子。 两人又聊了一会,李妙去了趟洗手间,觉得胸口发闷,就站在酒店门口凉爽的地方歇了一会,忽然听见有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亚楠,你什么意思?”好像是叶践行的声音。李妙连忙将身子隐到一根柱子后面,循声望去,在一个角落里站着的不正是叶践行,旁边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应该是那个韩亚楠吧? “我什么意思?我就是不明白,你叶践行怎么也跟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爱上美色了,还老牛吃嫩草的找了个比你小十岁的,你能不能告诉告诉我。” “亚楠,我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是我的事情,我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向你汇报吧?”叶践行的声音很冷,很淡,甚至带着一些厌烦。 “当然关我的事,我们俩家似指腹为媒的,你父亲和我父亲说好了的!” “亚楠,那只是他们老一辈开玩笑时说的一句戏言,我从来都没当真过,你父亲和我父亲也没当真过啊!” “可我当真的,我一直等着你,我从小就认定了自己是你的新娘子的!” “韩亚楠,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有些话我不想说出来伤到你,也是顾全我们彼此的脸面,你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了,回去吧!” “叶践行,你不能这么无情的对我,我等了你二十多年……” “跟别的男人同居的同时等着我吗?” “你,你说什么?”声音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鸡毛卡住了,让人听见都觉得噎的生疼。 “从上次我父亲说起你,并有意要撮合我们,我就找人调查过你,事实上你和一个男人同居了两年,期间你为他堕胎两次,后来那个男人另结新欢,你也另结新欢,对方是一个模特,不过他是图你家的地位而已,你们相好不过半年,你就为他花光了积蓄,韩伯伯察觉到了你的事情,要求你为了家族的荣誉断绝和他的关系,你才跟他分手的,然后你开始频频在我父亲面前示好,说你一直记得他跟我父亲的那句玩笑等等,哄得我父亲想撮合我们在一起。”叶践行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却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的掐住了韩亚楠的七寸,让她浑身发冷,四肢无力,几乎想瘫倒在地上。 “韩亚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你等了我二十年之类可笑的话了,我顾念这我们自小的情分,给你留点面子,以后你好自为之。” 李妙正听的津津有味,一只大手就搂住了她的肩膀,她不由自主的跟着走开了。 “喂,你怎么知道我躲在那的?” 叶践行瞥了她一眼:“我是特种兵出身,如果不是你,只有死人才能偷听我的谈话!” “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了,她要喜欢你应该早就说了,到底为什么忽然想嫁给你了?”李妙不死心的问,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的,充满好奇,带着些甜香的酒味合着她身上的馨香弄的叶践行心里痒痒的,再看见她像小猫似的眨巴着眼睛,睫毛长长弯弯的,像一把小扇子,似乎搔到了他心上,让他身上某个部位开始发疼。 他别过脸,吸了口气:“也许她年纪大了吧!” 李妙恍然,对啊,韩亚南已经三十岁了,她终于决定不再寻找理想的男人了,决定好好找个条件和社会地位家族背景都差不多的人,这个时候叶践行就正好入了她的眼,谁知道,叶践行竟然找女朋友了,还是个小了他那么多的女孩,她当然不甘心,于是,就想扮演痴情女子,借着酒意像叶践行表白……谁知道,一脚踢在了铁板上,还是块万年寒冰做成的铁板……初六李仲文夫妻和李泰山老两口出发去了海南,叶践行开车将他们送到了机场,宁朴再三嘱咐:“小叶啊,我们都走了,妙妙就拜托你多照顾了,本来我也想带她一起走的,可你们定下了登记的日子在正月十三,订好的日子不好随便改,等我们回来咱们再一起庆祝一下。” “阿姨,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妙妙的。” “妙妙,要好好吃饭,你要是不愿意做久出去吃,要不去你姐姐家吃也行,你爱吃丹丹做的饭,可不许对付,你的胃不太好,不能因为懒就不吃了知道吗?还有啊,晚上家里门窗都要锁好,咱们那里是新建的小区,保安管得不严,万一上来坏人……” 李妙无奈的笑了:“妈,你再嘱咐下去,飞机就飞走了,你就跑步去海南吧!我都多大的人了,我知道照顾自己,你放心吧……” ☆、105 宁朴无奈的掐掐女儿粉嫩的小脸,跟着老公入闸了。 父母都走了,家里忽然冷清了下来,叶践行不放心李妙一个人住,拎着两件衣服就搬过来当保安了。 初八叶践行上班,李妙和雷蕾去店里开业,当然正月里买卖即便开门也不过就是应个景,多数都呆一会就走人,一般都要过了正月十五才能正式收拾心情稳稳当当的开业做生意。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话说韩斌亭接到女朋友的命令后就开始琢磨,这事是个麻烦事啊,他跟法鉴科的老孟关系挺好,要颗药倒没啥问题,可问题是,这事让人起疑啊,你没事要这种春|药,人家不怀疑你有问题才怪呢,这传出去他可真没脸见人了。琢磨了半天,他终于想出了办法。 晚上九点,震耳欲聋的迪吧里,吴浩正无精打采的倚在墙角里,过年嘛,迪厅里看着热闹,其实来玩的多是一家子的姐姐妹妹什么的,买□□的人很少,找小姐的人也很少,对干他们这一行的人来说,过年是买卖不太好的日子。 吴浩这个名字基本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认识的人都叫他“老耗子”,意思是他猥琐狡猾,人也长得尖嘴猴腮,虽然在道上混了很多年,可仍然只是个马仔,就是个“小弟”,杀人贩毒他没那胆子,顶多也就给人介绍几个小姐,或者捎带着卖点药丸,给警察提供点消息,也就是俗称的“线民”。 有几个小姑娘从他面前走过,细腰丰臀,莺声燕语,他混浊的眼睛才泛起一点快活的光来,妈的,年青真好啊!他沮丧的摸摸自己半秃的头皮,其实他才三十五,可谁都觉得他有四十多岁了。 一个巴掌“啪”的拍到了背上,他一激灵,回头一看,荷,熟人啊,他立马点头哈腰起来:“呦,韩警官,您有事吗?” 韩斌亭皮笑肉不笑的搂着他的肩膀,拽着他走到安静的角落:“老耗子,你最近挺消停啊?” 老耗子捏捏鼻子,舔着脸,装出一副老实样来:“那啥,这不过年嘛,各个码头都消停着呢,你们警察过年,黑社会也过年不是?您老找我啥事啊?”今天出来右眼皮就跳,就知道没啥好事,这不警察上门准没好事,妈的,早知道今天就应该老实在家呆着。 韩斌亭似笑非笑的说:“老耗子,找你给我弄两颗药,给女人用的那种,你们新出的那种叫什么情人3的那种就行。” 老耗子吓了一跳,以为韩斌亭炸他:“韩警官,我现在不整那玩意了,我早就在政府的感召下改邪归正了,我决心以后都好好做人,踏踏实实的工作” 韩斌亭不耐烦的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手腕子正顶在他脖子的位置,稍稍一用劲,老耗子就满脸通红“嗷嗷”直叫,韩斌亭低声说:“你他妈别跟我装人,我又不是抓你,你装什么装?你改邪归正?你自己说完了自己信吗?别他妈跟我废话,我要这东西有用,快点!” 老耗子张牙舞爪的让韩斌亭放他下来,捂着脖子大口喘粗气,嘟嘟囔囔:“早说你自己用嘛,我还以为你那啥呢,”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的说:“您自个用?不能吧,这是给女人用的,韩警官,您这是看上哪个妞了?” 韩斌亭脸一红,没好气的说:“滚,老子有女朋友,让你拿就拿,你哪那么多废话?” 老耗子立刻恍然,明白了,肯定是韩警官跟女朋友那方面不和谐,所以弄颗药试试,嘻嘻,这年头,警官也有男人的烦恼啊。 他鬼鬼祟祟的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袋子,里面三颗深蓝色的小药片,笑嘻嘻的递过去,□□着解释:“大过年的,这个就算我孝敬您了,这是最新出品的,效果特别好,多么三贞九烈的女人都扛不住一颗,据说要是吃了两颗,两三个男人都扛不住,那啥,韩警官,你可小心啊,别给女朋友吃多了啊!” 韩斌亭接过药片塞进兜里,伸手拿出五百块钱来递过去:“拿着,老子可不欠你这人情,不过你给我嘴严点,这事我要是在别的地方听到一点风声,你在这行就甭混了!知道吗?”像老耗子这么点胆子的人是绝对不敢得罪警察的。 老耗子连忙点头:“那是,那是,您放心,我这嘴严着呢!”两眼放光,跟警察做买卖还能拿着钱,靠,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啊! 雷蕾第二天就把药片交给了李妙,李妙迟疑的接过来,忐忑不安的咬着嘴唇问:“那个,这个东西,行不行啊?” 雷蕾笑嘻嘻,媚眼如丝的瞟了她一眼:“我试了一颗,效果不错,呵呵。”李妙大吃一惊,这这妹妹也太负责了,还亲自尝试了一下,忙问:“没什么后遗症吧?不是,我是说你没什么痛疼恶心啊什么的吧?能不能上瘾啊?” 雷蕾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姐,你可真逗,你至于吗?你把这个当毒品啊,还上瘾?我告诉你啊,这个东西吧,吃了之后,先是觉得有点热,然后吧”雷蕾附在她耳边一顿嘀咕,李妙的小脸是红了发紫,紫了发蓝,呈现出万花筒般的效果。 当天晚上,雷蕾看着韩斌亭在屋子里来回兜圈子,纳闷的问:“你干嘛呢?跟百爪挠心似的?” 韩斌亭吧嗒着嘴,一脸沮丧的说:“唉,你说,咱们和队长家咋就离这么远呢?这要是就在对面楼该多好,那个望远镜就可以偷窥一下了!” 雷蕾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怎么着?你们警察也有这么阴暗的嗜好啊?”韩斌亭领悟力多高啊,立马嬉皮笑脸的凑上来道:“不是,我这不是惦记着好奇吗,媳妇,主要这事吧关系到咱姐的终身幸福,我这不是出于对我媳妇的爱,这叫那个啥来的?爱屋及乌!” 雷蕾踹了他一脚,笑骂:“滚你的吧,少跟我来这套!”韩斌亭一把攥住媳妇白皙的小脚,顺势向前摸去:“那咱们换一套呗” ☆、106 叶践行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机关单位在初八后就都正常上班了,说是正常办公,事实上十五之前基本都出于半休息状态,叶践行在单位闲着没事,就早早的买了菜溜达回家了,虽然和李妙住在同一屋檐下,可两人的关系真是要多纯洁有多纯洁。吃饭,聊天,洗漱,各自回房,以前还敢搂搂抱抱,亲亲什么的,可只有俩人在一起,叶践行连这样也不敢了,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吓坏了李妙。叶践行觉得自己现在德行高尚的,已经可以跟历史上著名的君子柳下惠媲美了! 可是,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他说不上来,吃过饭,李妙就钻进房间洗澡了,叶践行抓抓脑袋,纳闷,这么早洗澡,睡觉吗?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他无精打采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过了一会,一身馨香的李妙从浴室里出来了,坐在离叶践行不远的沙发上,穿着宽大的水粉色毛巾浴袍,白嫩如玉的脸上带着胭脂般的红晕,一头秀发湿漉漉的披散着,散发着洗发水甜美的芳香,她斜着身子坐着,状似慵懒,一对雪白的玉腿架在沙发上,脚趾圆圆的泛着粉红色的光泽。 叶践行咽了口口水,声音沙哑:“我,我去洗澡。”也不待李妙回答,转身就冲进了浴室,迫不及待的打开花洒,他用的是冷水,希望这冰冷的水可以浇熄他滚烫的体温。 出了浴室,他发现李妙不在客厅,他穿好衣服,敲敲李妙的房门:“妙妙,你睡了吗?”门打开了,李妙穿着深紫色的吊带睡衣袅袅婷婷的站在门口,眼波柔媚,如烟笼春水般,醉人心弦。叶践行一愣:“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发烧吗?”李妙吃吃一笑,竟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糜】荡:“我好热,你身上真凉”她的手顺着叶践行的衬衣下摆溜了进去,摸上了他光滑强健的胸,叶践行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刚刚降下去的体温又一次燃烧起来。 他吃力的抓住那双小手,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下颌的线条绷的紧紧的,咬着牙嘶哑着说:“别闹。妙妙,我不想伤到你”可惜,怀里的女孩根本就没听见去,她浑身娇软的偎进他怀里,手被抓着不能动,就抬起头,诱人的红唇轻巧的衔住了他的嘴唇,小小的香舌吐出来,沿着他的嘴唇来回舔、舐,这一下就像在油桶里扔进了一支火把,叶践行只觉得浑身都被点燃了似的,体内的野兽嘶吼着,想要挣脱束缚,他的眼神一下子幽暗了下来,咬牙切齿的看着怀里娇滴滴的女孩:“李妙,你自找的,这次,我不会停” 一把抱起李妙,直奔李妙的大床而去。李妙被他轻轻的放在床上,等她再抬起头来,叶践行已经利索的将身上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浅麦色的皮肤光滑干净,宽肩,细腰、窄臀,胸部和腹部的肌肉一块块的隆起,充满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力量,李妙本来还想再欣赏一下的,可惜,叶践行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豹子一样迅捷的窜上了床,大手一挥,李妙的睡衣就不知去向了,身上只有一条薄薄的紫色丝质短裤。 叶践行痴迷的看着身下女孩皎洁娇媚的tong体,滚烫的唇饥渴的吻上李妙的嘴唇,舌头灵巧的勾引她的小舌,在她的嘴里四处搜索,叶践行虽然兴奋,但也格外留意这李妙的反应,生怕自己太大的动作会弄疼她,让她再次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因而他的力道控制的非常温柔。李妙迷迷糊糊的,她只知道自己要的更多。 作者按:为了和谐,为了不被禁,亲们,把眼睛闭上耳朵打开,听听吧! “我难受,嗯,好难受……” “别着急,宝贝,我就来了!” “你别出去……” “亲爱的,咱们换一个让你更舒服的东西好不好?” “啊呀,疼你出去出去!” “宝贝,乖,一会就不疼了…”分明就是一只骗人的大灰狼,坏叔叔。 一个小时之后。 “你骗人,还是很疼。”泫然欲泣的控诉带着娇】喘和细】吟,让人倍感娇弱。 ☆、107 “你骗人,还是很疼。”泫然欲泣的控诉带着不可言说和不可言说,让人倍感娇弱。 “这个,嗯,可能是尺寸问题,这个问题不是我能控制的,亲爱的适应适应就好了!”语调中有着明显的自得。 “好累,我累了,我要睡觉” “没关系,亲爱的,你睡你的。”虽然已经彻底占领了高地,可叶队长意犹未尽,仍然占据其中恋恋不舍。 “你这样,人家怎么睡啊?”有人在你身体里披荆斩棘,辗转腾挪,谁睡得着? “没关系,你可以当我不存在。”叶队长的笑声极其阴险,用心甚为险恶,一面说还一面变换了姿势,让李妙侧卧着,一条修长的玉腿勾在他的腰上,他的不可言说更加不可言说,惹的李妙尖叫连连。 “啊,呀,你,你混蛋”骂声夹在女子娇媚的不可言说声中,让人更觉热血沸腾。 三个小时之后。 “混蛋,你有完没有,我的腰快折了。” “宝贝,混蛋一般都这样,你喜欢这个姿势吗?”彼时,叶践行正抱着李妙在各个屋子巡视,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位紧密的相连,每走几步就停下来运动一番,地面上蜿蜒在各处的乳白色的汁液,让人不难想象,他们把这个屋子巡视的多彻底,啧啧,连书柜跟前都有。 第20节 “你不是混蛋”李妙觉得自己快累死了,有没有人是因为不可描述过度被送去抢救的?“好老公,好哥哥,我错了,你不是混蛋,嗯,啊”叶队长对高地发起了最后冲锋,李妙被叶践行顶在门板上,两条玉腿圈住叶践行的腰,身子被剧烈的不可描述的前后摇晃,身体深处一层层迭起的不可描述,让她眼前白光直现,她努力的向上,却无法抵御下身那不可描述的部位的不可描述深入更深入叶践行粗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不可描述:“叫我,叫我老公” 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有现在狼狈吧,李妙现在乖巧温顺的像一只小猫咪,让叫什么叫什么,让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求快点结束这场没完没了的运动去睡觉。 “老公,老公,求求你” “嗯,让我考虑考虑” 天终于亮了,叶队长思考的时间显然有点长。 下午四点,李妙终于腰酸背疼的醒了过来,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雷蕾八成也给了叶践行那个混蛋一颗药。明明自己比他小十岁,明明自己才是吃了药应该无比亢奋的那个,怎么最后可怜兮兮告饶的那个居然是自己? 想想雷蕾那时警告自己找个当过兵的男人,最要命的就是体力跟不上的问题,当时自己还真没听明白,现在她明白了,可是,好像有点晚! 她动了动身体,发觉叶践行不在身边,长出了口气,看看四周,好像收拾过了,自己身体也没有黏腻的感觉,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位还有点清凉的感觉,好像是上过药了。她掀开被子,还好,身上被穿上了睡衣,脚踩在地上,腿居然在打颤,她的胳膊也同样在打颤,好像大学是跑了三千米之后体力透支的感觉。 “起来了?”叶践行兴高采烈神清气爽的出现了,手上端着一杯热乎乎香喷喷的牛奶“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来喝杯牛奶吧!”叶队长殷勤的奉上牛奶,李妙也不吭声,端起来就喝,她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体力严重透支。 叶践行看她喝完了,拿过空杯子,笑着说:“我煮了你最爱喝的皮蛋瘦肉粥,你来喝点吧?” 李妙点点头,她现在想把锅子一块啃了。急忙洗漱一番冲进厨房。 饭桌上,叶践行笑眯眯的看着李妙狼吞虎咽,吃了整整一锅粥,李妙终于感觉吃饱了,摸着肚子靠在沙发上,感觉怎么那么想虎口余生呢? 收拾完碗筷,叶践行又撤去了染了落红的床单,换上了干净的散发着香味的床单,然后凑到李妙跟前,李妙直觉的向后一躲,警惕的看着他:“你干嘛?你离我远点!”她现在要是再被他折腾一番就真得进医院抢救去了。 叶践行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的上半身斜躺在他的身上,李妙稍一挣扎,叶践行威胁道:“我就想抱你一会,你要是再挣扎,我可不敢保证干什么了。”李妙马上就老实了,温顺的躺在叶践行的怀里,叶践行的大手一下下的抚摸她的头发,脸颊,脖子,胸部李妙一下子僵住了:“你不是说就抱一会吗?” “是啊,我提供了人肉沙发,顺便收点服务费嘛!”叶队长一脸的理所应当,手将李妙不可描述的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位揉来揉去,好像小朋友新得的玩具,爱不释手。似乎男人对于女人的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位有一种本能的喜爱,这种类似于恋母情结的本能让全世界的丰胸事业一直如火如荼。 李妙对于叶队长的无耻简直咬牙切齿,不过她敢怒不敢言:“那个,我可以坐到旁边去,这样太麻烦你了!”你看她多客气,多善解人意。 叶践行低头看了她一眼,将嘴唇贴到她的耳朵旁边,声音沙哑:“你可以考虑坐到我身上来,宝贝,你昨晚在我身上坐得很好,我很喜欢”李妙的脸一下子成了红富士,这个男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李妙无语了,消停了,叶队长看着电视里的重播春晚,怀里抱着美人,手上摸着香香滑滑的不可描述,觉得人生完满了。 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妙妙,昨晚,你怎么有些奇怪呢?不害怕反而”叶队长狐疑的看着她,李妙的脸红的更厉害了,这事怎么说啊?总不能交代说自己找人买了□□来吃,就为了试试自己能不能过这一关吧? “我,我没怎么啊?我想吃苹果,你去给我削一个来。”李妙越是顾左右而言他,叶践行就越是觉得不对劲,逼供,一向是叶队长擅长的。 他眼睛微眯,手臂稍一用力,李妙立刻就被他压在了身下,他的唇紧贴着李妙的脖子,牙齿白森森的,在灯光下寒光闪烁:“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 ☆、108 李妙一缩脖子,挣扎着摇摇头,这一说就得暴露雷蕾和大斌子,不行,她是个有气节有义气的老师,她要坚贞不屈,宁死不从。 叶践行也不着急,笑呵呵的一只手将李妙两条纤细的手臂固定在头部,两条强健的大腿死死的压住不停扑腾的两条玉腿,一只手将李妙的睡衣推了上去,一低头就衔住了一只雪乳上的红果,轻舔慢吮,李妙浑身一颤,身体熟悉的松软下来,叶践行一只是个很有耐性的人,当年出任务,为了等一位国际走私巨头,他在稻田埋伏不吃不喝整整两天。耐性是战士的必备心里素质,想要拿下目标就要有良好的耐性和忍耐力。 叶践行用了二十分钟,将李妙全身用舌头膜拜了一遍,李妙浑身酥软麻痒,像被一千只蚂蚁叮咬,察觉到他的头竟然埋在她的腹下,李妙立刻尖叫了出来:“我投降,我交代,你你,你快出来”叶践行坐直身子,一脸遗憾的砸吧着嘴:“这么快就投降了?我还没尝够你的味道呢” 李妙羞愤的想咬死他,但看着叶践行兴致勃勃的目光,跃跃欲试的身体状态,她相信只要她敢呲牙,叶践行立刻会将她就地法办。于是马上从善如流低下头,装出一副老实的样子来,如实的交代了事情原委。 叶践行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你就是怕登记了还是无法跟我亲密,觉得那样会害了我,才想出这么个主意的是吧?” 李妙可怜兮兮的点点头,心说早知道你丫整个就是个禽兽,我就不应该这么好心,找什么药,就应该让你一直憋着,憋死你! 叶践行无奈的将她搂进怀里,温柔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无奈和宠溺:“你啊,以后不准再吃这种药,万一有副作用怎么办?妙妙,如果我只是为了这个,早就可以找到药让你吃的,可我,舍不得,你懂吗?” 李妙一激灵,她忘记了叶践行是干嘛的,这种药对他而言,完全是小菜一碟,可他一直没有,甚至提都没提过。仅仅只因为舍不得她,怕对她有副作用? 李妙有点想哭,她的声音暗哑:“你,怎么那么傻啊?” 屋外,飘起了鹅毛大雪,屋内,橘红的壁灯昏暗温暖,相拥而坐的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并不需要语言,仿佛,仅仅只是这样的拥抱,就可以抵御世间无边的寒冷,抵御时光无情的侵袭,这便是相濡以沫吧?或者心灵的温暖足以让一切遗憾都微不足道。 有你,我便可以相信,爱,信任,原是值得等待和期许的。 登记的前一天两对新人就到结婚登记处去填表了,准新娘因为身体疲惫,眼眶发青,脾气都不是很好,俩准新郎屁颠屁颠的去领表填表,姐妹俩拎着两瓶饮料有气无力的坐在凳子上闲聊。 雷蕾看表姐的样子就明白药效不错,低声八卦:“怎么样?队长的表现还行吗?你满意吗?” 李妙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满意,满意个屁,我快累死了!” 雷蕾笑嘻嘻一脸暧昧:“哇,看来叶队长的体力不错啊,技术上怎么样?” 李妙的脸红了,有点恼羞成怒:“我说你怎么那么八卦?我没都没问你,你干嘛老问我?” 雷蕾落落大方,满不在乎的一挥手:“你想知道啊?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妙一瞪眼:“我,我才不问呢!” “切,姐姐不好意思了?”雷蕾笑的很暧昧:“我找小姐妹认识的婚纱店定了时间,一会咱们一起去试试呗?” 李妙懒懒的应道:“嗯。” 填表交完了,就等着2月14日那天领证了,两对准新人心情很好的又去了婚纱店,李妙和雷蕾过足了婚纱瘾,足足试了一上午,终于各自定了两套礼服,一件白纱,一件拖尾长婚纱。 中午,四个人找了一家鲁菜馆准备好好吃一顿,叶践行忽然站起来跟李妙说:“你和雷蕾先点菜,我和大斌子出去抽根烟。”李妙点点头,纳闷叶践行什么时候烟瘾这么重量了? 叶践行和韩斌亭对视一眼,出了饭店门,一个装作不经意的站在那里吸烟,一个绕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身后,一伸手,一把勒住了那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了男人试图反抗的手,轻声说:“别动,再动,我就扭断你的脖子!”他的手力度分明,而且放在男人脆弱的喉结部位,男人聪明的放弃了反抗,声音涩涩的:“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叶践行看看四周,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抓住男人的胳膊拖进附近一个僻静的巷子,韩斌亭默契的在巷子口放风,叶践行眯着眼睛,寒意瞬间布满了那男人的周身,他有点害怕了,这个男人是谁,这一身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嘴唇有些颤抖:“你,你们要干嘛?我,我可告诉你,我认识警察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一直跟踪我们,从早上到现在,我们先后去了三个地方,我都看见你在后面跟着,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巧合,你手上拿的是微型数码相机吧?你是干什么的?”叶践行伸手从他的兜里摸出了一部小小的相机,只有巴掌大,暗灰色的。 男人揉着自己被捏的生疼的脖子,哑着嗓子说:“我是私家侦探,有人委托我,拍那个女孩子叫李妙的那个。” “拍她?” “对,对方是深圳的老板,要求我拍一些她的生活照,了解一些她的生活状态,我没有恶意的。” 叶践行眼中精光一闪,淡淡一笑,伸手删除了相机内的照片:“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你的雇主,李妙的生活从此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请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 三角恋,一准是三角恋,私家侦探心里呐喊,愁眉苦脸的接过相机,这次任务失败了,做了这么久,第一次被当事人发觉,这世界变化太快,真不知道是自己退步了还是这年头的当事人警惕性都这么高。 李妙刚点完菜,叶践行和韩斌亭就神情愉悦的回来了。 “我们点了香煎鲈鱼,冰糖肘子,一品茄子煲还有嗯,凉拌海蜇,你看怎么样?” 叶践行一笑:“挺好,我都爱吃。” 韩斌亭点头:“好啊,有肘子吃,我最爱吃冰糖肘子了,媳妇,一定是你点吧?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雷蕾娇嗔:“去你的,能不能不给我丢人!”在他们欢声笑语的同时,远在深圳的齐浩然接到了私家侦探的电话,他沉默了半晌,才苦涩的笑道:“好,那就算了吧,钱我会打到你账号的。” 他跌坐在老板椅上,年轻英挺的脸上满是沧桑和忧伤,她要结婚了?妙妙,真的要结婚了?两年多啊,他们才分手两年多而已,她居然这么快就要嫁人了。他真的失去她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可潜意识里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吧,希望她痴情不改,仍然在等着他。 现在他终于可以死心了,可死心的感觉怎么这么疼?这么冷?胸口仿佛被穿了一个大洞,风从洞中呼啸而过,空落落的,生生的疼。 拿着红本本回家的路上,叶践行的嘴角一直上翘着,李妙看着结婚证上巨傻的照片,不满的嘀咕:“好丑啊,我觉得这照片照的跟身份证上的照片似的,真傻!” 叶践行一边开车一边扫了一眼,轻笑:“没事,媳妇,我不嫌你傻!” 李妙白了他一眼:“你不嫌我?我还嫌你呢!” “那也晚了,在法律上,在实际上,你都是我媳妇了!”叶践行意有所指,笑容中的不怀好意十分鲜明。 李妙看着这可恶的笑容就想起前一晚,他没完没了的折腾,那些限制级的□□裸的圈圈叉叉画面涌入脑海,脸刷的就红了。伸手就给了他一下。叶践行浑厚的笑声在车内回荡。 两人登记对叶家和李家都是大事,只是李仲文和宁朴都在外地,米菲菲兴高采烈的要求两人拿了本就回家,一家人出去庆祝一下,饭店都订好了。 这次吃饭,李妙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叶爷爷,老爷子八十多岁了,是叶将军的长子,头发花白,气质高贵,和叶践行的姑姑一道从北京赶来的。 ☆、第109章 老爷子笑眯眯的给了李妙一份见面礼,一直冰凉翠绿的翡翠镯子,即便不太懂,也能看出这只镯子碧绿通透,肯定价值不菲,李妙立刻觉得这只胳膊金贵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决心回家就把镯子藏进保险箱里去。 叶姑姑长的很漂亮,即便眼角有了鱼尾纹也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她很喜欢李妙,拉着李妙的手问长问短,见面礼也十分阔绰,一块卡地亚镶钻经典情侣表,估计价位在十万以上。 叶灼笑嘻嘻的在一旁看着,撒娇说:“姑,你也太偏心眼了,妙妙有见面礼,我就空着手,不太好吧?咋也得意思意思啊?” 叶姑姑捏捏她粉嫩的小脸,笑道:“你这丫头,我每次回来你要不敲诈我你都觉得对不起我是不是?” 叶灼诚实的点点头:“姑,我觉得吧身为你的最可爱的侄女,我十分有必要帮你消耗一点你不喜欢的奢饰品!” “小丫头,嘴越来越滑了!”叶姑姑笑骂完还是拿出一只大盒子给了叶灼,一套雅诗兰黛化妆品,里面还有一只安娜苏的新款许愿精灵香水。 叶灼拉着李妙去一旁显摆,还小声嘀咕:“告诉你啊,我们家最好贿赂的人就我我姑,我姑父是一家集团公司的大老板,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所以从小我就特别热爱敲诈我姑,他们家就一个表哥,还跑国外学什么艺术去了,一年到头也不回来,所以我姑最喜欢我了,每次来都给我带好些礼物呢!” 李妙点点头:“意思是我以后得跟你学着一起敲诈你姑?” 叶灼大眼睛一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笨呀,这是当然啊,咱们穷人家的孩子靠什么活着,劫富济贫嘛!” 李妙仰天长叹啊,叶老将军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懊恼的再死一次:“叶灼,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无耻的样子特别生动!” 吃完团圆饭回到家,刚坐到沙发上唐枫就打来电话:“大新闻啊,妙妙,路笑笑要结婚了!” “什么?” “刚才通知我的,估计一会就得给你打电话了!”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啊?” “下周周六,咱们都得去,我以为你就够快的了,这可好还有比你快的,你说咱们寝室是不是风水太好了,毕业一年就嫁掉俩?” “回头你去看看风水吧!” 电话挂断没三分钟,路笑笑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下周末,美丽的我就要嫁人了,亲爱的你可一定得到啊!敢不来我就咬死你!”经典的路笑笑式威胁。 “到,肯定到你,不过美女,能不能先告诉我们新郎是谁啊?” “你们不认识,是我家的世交,我老公叫柯骏,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我跟说……”接下来路笑笑开始巴拉巴拉她和她老公的罗曼史。李妙抱着电话斜倚在沙发上,没在意一旁的叶践行对小媳妇对自己的忽视生出了一丝不满。 才登记就对自己这么忽视,太有损丈夫的尊严了,叶践行决定身体力行的为自己讨个公道。 他温凉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顺着李妙的毛衣溜了进去,沿着滑腻的肌肤向上攀爬,很快就掌握了那团绵软的雪兔,李妙身子一僵,脸一下红了,捂着电话轻声说:“我讲电话呢!” 叶践行不在乎的继续揉捏,“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他的手伸到背后,轻轻一挑,李妙的胸罩就松了下来,两只滑嫩的小白兔落入了魔掌,李妙挣扎了几下,发现叶践行的手跟钳子似的,自己这点小力气根本就不是个,叶践行干脆将身子压在她的大腿上,手将李妙的毛衣完全推了上去,让李妙洁白的上半身曝露在灯光下,难怪人常说佳人如玉,李妙皮肤晶莹细腻,几乎看不见毛孔,一对雪玉似的双乳丰满白皙,顶端的红蕊因为接触到了空气,绽放的更加鲜艳,叶践行爱不释手,低头衔住了一颗,辗转吸吮、舔舐,李妙觉得浑身一激灵,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尾椎一直通向头顶,她忽然变重的喘息声让电话那边的路笑笑察觉了,忙问:“你怎么了?” 李妙忙说:“没事,没事……”于是路笑笑继续巴拉巴拉,李妙周身酥软,无可奈何的任身上的男人为所欲为。 叶践行灵活的舌头一边逗弄着红蕊,一只手还抽空揉捏这另一只,并不时用手掌上的茧子摩擦娇嫩的红花,让它们更加坚硬殷红。李妙一面试图挣脱双腿,一面咬牙切齿,叶践行好笑的看着小妻子面色潮红却无奈的样子,心里痒痒的,舌头和手指动的更加活跃了。 李妙咬牙强忍着男人在她身上的挑逗,体内荡漾起一层层的麻痒,一面还要应付电话那边路笑笑罗利巴索的问话,一心两用,却又觉得分外刺激。 叶践行见李妙还在忍耐,轻声一笑,俯下身顺着李妙的小腹向下吻了过去,李妙今天穿的是一条苏格兰风情妮子短裙,里面是一条黑色竹炭裤袜,叶践行轻松的拔掉了裙子,李妙挣扎着不让他动里面的裤袜,叶践行干脆用大腿压住她的脚,两只手一用劲,干脆连里面的小内裤都一起拽了下来。 李妙吓得几乎从沙发上掉下来了,再也顾不得路笑笑说完没说完,飞快的说了一句:“我,我这边有点急事先不跟你说了,明天打给你!”放下电话,李妙立刻抓起裙子挡在身前,义愤填膺的指着叶践行:“你干什么?”叶践行邪恶的一笑:“干你!” 大手一挥,李妙手上的裙子就飞的无影无踪了,李妙尖叫一声准备跳起来冲进卧室,被叶队长拦腰一抱,又扔回到沙发上。李妙只好装可怜,装小白兔:“好老公,好哥哥,你就饶了我吧,你昨晚折腾的人家好久,我还没歇过来呢!”叶践行一边脱衣服一边慢条斯理的回答:“嗯,那今晚做完了一起歇着吧!” 第21节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李妙跳起来叫道:“叶践行,你是个大坏蛋,大色狼,你是个精虫上脑的兽类……” ☆、第110章 当然,这个时候,李妙有点出离了愤怒,忘了自己下半身□□,雪白挺翘的小屁股在精虫上脑的兽类眼里,这是一副多么诱人,多么让人想喷鼻血的画面啊! 叶践行脱衣服的速度是真快啊,不到一分钟吧,他就浑身精赤的抓住了面前怒火冲天的小女人,黑眸暗沉如火,牙齿雪白,晃的李妙有点心虚,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很好,我是兽类?那就让你看看兽类是什么样的!” 现实是惨痛的,血淋淋的教训,李妙昏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错了,他不仅是兽类,还是个禽兽! 北方冬季的清晨总是来的晚些,七点多钟,才懒洋洋的露出了金黄色的光辉,晨光透过水粉色的窗帘撒进室内凌乱的大床上,可以隐约的看见一个健壮的□□的男人支着胳膊,靠左在床头,满眼深情的看着身边昏睡的女人,女人皎洁玲珑的身子上满是粉红的吻痕,男人的大手仍然流连忘返的在她白皙的背上摩挲。 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妙妙,你不知道我等待的有多难熬,两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此刻我像拥有了全世界,幸福,如此令人欣喜。 路笑笑的婚礼定在b市举行,李妙、叶灼、唐枫三人欢欢喜喜的扛着红包去参加婚礼了。 唐枫和叶灼都是请假出来的,李妙是跟叶践行请假出来的,叶队长虽然不满,媳妇的理由是充分的,婚礼啊,必须参加,只好吧嗒着嘴再三品尝了一遍到手的美味,检查了媳妇准备的行囊,开车送了两人到车站,又买了一大包妹妹和媳妇喜欢的零食,然后就看见郁闷的唐枫从许之航的车上下来了,李妙和叶灼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前几天还听见唐枫在诅咒他呢,怎么这么快两人就好上了?” 叶践行和许之航见面分外亲切,叶践行看了一眼唐枫,笑道:“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拿下阵地了!” 许之航瞟了一眼唐枫,腼腆的谦虚:“还没有呢,只是她输了点东西给我!” 叶践行跟他多少年的战友了,深知此人诡计多端,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摸样,实则是一个腹黑男,他既然看上唐枫了,那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小子悠着点,那丫头跟我老婆和妹妹是好朋友,你真把我们家这俩得罪了,可有你好看的!” 许之航抓抓脑袋,一脸不好意思:“队长,你放心,我肯定对她好,不过你也知道,这块高地固若金汤,要想拿下来,总得用些心思,嘿嘿,我有分寸,你放心……” 唐枫和李妙叶灼根本就没听见俩人的嘀咕,三个女孩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就上车了,苦命的男人把大包小裹送上车,还殷勤的送上几瓶水,叮嘱路上小心到了打电话等等。 天知道,从a城到b城不过八个小时的路程而已。 坐上车唐枫就立刻被俩闺蜜逼供。 “交代吧,怎么回事啊?不是说让他滚远点吗?还诅咒他不举来的,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对啊,还拿我当挡箭牌,害我错失了一次相亲的机会,你知道吗,那天定的是北京烤鸭啊,在那见面唉,那里的烤鸭啊,香而不腻,皮脆肉嫩……” “去,怎么一说就跟吃的有关,让唐枫交代啊!” “对,交代!” 唐枫没好气的喝了一大口水,苦恼的捏着眉心:“交代,我倒霉嘛,遇到许之航这个狡诈的小人,他跟我打赌说如果我能连喝五瓶啤酒他就以后不再纠缠我,如果不能,我就得做他女朋友。” 李妙诧异:“你的酒量是咱们寝室最好的,别说五瓶,十瓶都没啥问题啊!不可能输啊!” 唐枫苦笑:“我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那个混蛋居然包下了酒店,要经理告诉我,只有四瓶啤酒,没有酒了!” 李妙和叶灼面面相觑,果然够奸诈! “于是呢?” “于是,我就输了,他居然,居然”唐枫想起来就咬牙:“他居然第二天就跑到我们家去提亲,我爸妈吓了一跳,虽然没答应提亲,不过一致认为他人好家世好,跟我们家门当户对,是个上好的人选,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只要睁开眼睛,我妈就跟我叨叨,天啊,我快疯了!” “人才啊!这都能想得出来?果然神勇!” “他还天天在单位门口接我下班,我要不上车,他就装出特别沮丧的样子,第二天就让花店送来一百朵黄玫瑰,弄的我们老总都跟我说,小唐啊,男孩子年轻犯点错误难免的,你要大度些,不要再生气了!”唐枫诉苦大会正式开始,巴拉巴拉,总而言之,这个许之航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是人渣中的人渣,混蛋中的混蛋。 可是,李妙歪着脑袋看着诉苦中的唐枫,多久了,自从左岸离开后,她们很久没有看见这么生动鲜活的唐枫了,那个把她气的半死的男人,虽然她不停的咒骂他,可李妙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爱情的开始这样鸡飞狗跳也没什么不好吧?充满了热闹的喜悦。 路笑笑的确让他们吓了一跳,居然是奉子成婚的,虽然才两个多月,没有显怀,可那份容光焕发,和行动中的小心翼翼却不容忽视。路笑笑的老公柯骏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三十四岁,是一家网络公司的老总,不太爱说话,稳重体贴,看得出对路笑笑一往情深。据说,这位先生自路笑笑十三岁就一直在等着她长大,是典型的萝莉控,十年的耐心守候,终于抱得美人归,实在让姑娘们羡慕,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路笑笑是怎么走了狗屎运,挖到这么痴情的男主?第二天,顾敏之和董媖也到了,寝室的姑娘们聚在一起,当然是欢声笑语,各自交代毕业后的生活工□□情。 顾敏之在杭州一家国企工作,男朋友是一名见习期律师,董媖考上了研究生,依然留在学校读书,身边还没有男朋友。 ☆、第111章 顾敏之看看路笑笑,又看了看李妙,感慨道:“你们俩实在太狠了,毕业一年就结婚,我看我们也应该抓紧了,争取两年之内全都嫁出去,这样咱们寝室估计就能成为a大传奇型寝室,后来的学妹们都会争着抢着住咱们寝室的!” 路笑笑骄傲的扬着下巴,笑道:“那是,咱们寝风水好,都是美人嘛!” 叶灼也感慨:“路笑笑,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走运,这样的好男人居然就让你找到了?唉,他有没有兄弟,给我介绍一个!” 唐枫也凑热闹:“给我也来一个!”合着柯骏他们家的兄弟跟萝卜似的,谁来谁挖一个走。 叶灼不满:“你跟我抢?你一名花有主的人也跟我抢?小心你们家许少爷知道你有意爬墙,把你抓起来关禁闭!” 唐枫一撇嘴:“什么叫我们家许少爷?他跟我没关系啊!” 路笑笑插嘴道:“你们俩太逗了吧?我老公是独生子,没兄弟姐妹,你们抢这么热闹干嘛?哎,唐枫,这个许少爷是谁啊?给姐妹们交代一下吧?” 唐枫翻了个白眼,扑过去咯吱叶灼,俩人闹成一团。 李妙解释了一下唐枫的追求者,路笑笑恍然大悟:“切,这么好的男孩子干嘛不答应?唐枫你傻啊?现在这么优质的男人多么难得啊,赶紧抓住了,我觉得比左岸强多了!” 顾敏之也点头道:“可不是,唐枫你别犯傻,你就是为左岸守身如玉,当了尾生也没用,你抱着根柱子等死的时候,人家指不定怎么风流快活呢!” 唐枫停下手,一边扎头发一边苦笑道:“我知道,可是就是不甘心,总觉得许之航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他越逼我,我就越不想束手就擒!就想跟他斗斗。” 一群人恍然:“合着你们这是玩情趣呢?切!典型欠揍嘛?” 路笑笑特意给寝室的姑娘们在宾馆包了房间,姐妹几个就成天陪着准新娘到处忙乎。试婚纱、做指甲、看酒店、预演婚礼过程、跟司仪讨论接亲路线、试妆、接待提前来的亲朋好友……好在只有两天时间,姐妹团的成员们分工合作,总算在婚礼前准备完毕。 叶灼全身呈大字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抱怨:“我强烈要求以后结婚就旅行,坚决不办什么婚礼,麻烦死了,累死我了!” 唐枫倚在床头,一边捶着腿一边问李妙:“唉,你们的婚礼打算弄成什么样啊?” 李妙一边晃着脑袋活动脖子一边笑道:“旅行,我也受不了这样啊,不过我就是旅行也不能去太远,我学生今年中考,正是紧要关头,我要是只顾着自己度蜜月也不好,太不负责任了,所以跟叶践行定了出去两周,就去江南水乡走走看看就行,以后有机会每年都出去玩一次,婚礼嘛,回来办个答谢宴就行了。” 唐枫感叹道:“真快啊,一转眼你都结婚了,想想咱们大学入学时咱们那傻样,就好像昨天似的,日子是真不抗混啊,感觉似乎转眼咱们就出了校园,就走进社会了,唉!” 叶灼抓了袋薯片“咔叱咔嗤”的吃了几片,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我今天陪笑笑找去看场地的时候又见到她哥了,就是那个美的不像人的那个哥哥,还看见丁翰了!” 李妙和唐枫对视一眼,好奇的问:“看见路畅和丁翰了?怎么了?” 叶灼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看见他们俩没什么稀奇,关键我发现了一大事。” “什么大事?” “那个丁翰被咱们排骨美人薛秀凝给拿下了,好像孩子都好几个月了!” “啊?”这新闻可太爆炸了! 几个人问路笑笑,路笑笑一脸无奈,还透着一点鄙夷:“这个事啊,唉,别提了,薛秀凝怀孕了,本来丁翰不要,可薛秀凝居然找到丁翰家去了,跟丁叔叔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丁叔叔逼着丁翰娶了她,生了个女孩刚满月,为这事,我现在都不敢去他们家,丁家跟我家本来是世交,关系挺好的,丁翰跟我哥是铁哥们,发小,就因为她,我现在特别不好意思见他们家人。” “这话怎么说啊?不是孩子都生了吗?那不挺好吗?” “好什么好啊,丁翰本来就不情愿,薛秀凝还天天找碴跟他吵架,要不就跟丁婶念叨,丁翰这不好那不好,不惯着她,不顾家了什么的,他不好你还哭着喊着的非嫁他?本来丁婶就没看上她,她那性格你们也知道,任性、倔强,还不会来事,一张嘴从来都是别人的不是,她自己永远有理,一来二去的,丁婶也不愿意搭理她了,让他们俩口子搬出去单过,给买了套房子,又给雇了保姆照顾她,可她这也不满意,三个月换了四个保姆,丁翰烦的根本就不回家,薛秀凝又挺着大肚子跑到公司闹,丁翰气的要跟她离婚,可人家薛秀凝根本就不在乎,说法律规定了,在女方妊娠期间是不允许离婚的。”路笑笑摸着自己还看不出来的肚子,叹了口气:“后来俩人就这么打着闹着的总算生了孩子,丁翰他们家是五代单传,她要是生个儿子还好些,可生的偏是个女孩,这就麻烦了,我看他们俩早晚的事!”几个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置信,这薛秀凝也太猛了,居然上人家去逼着男方娶她,还上老公公司闹,这孩子原来看着挺聪明的啊,怎么这么傻呢?用东北话说这不是“虎”吗?这下老公婆婆都得罪了干净,这场婚姻她注定是个输家啊! 婚礼当天,一群人见到了丁翰和薛秀凝,虽然刚生完孩子,薛秀凝依然很瘦,一张小脸画着精致的妆,却依然掩不住眉梢眼底的戾气,看到李妙一行人,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李妙等人看她的样子,觉得可悲又可怜,也没说什么。 ☆、第112章 因为路笑笑和柯家在当地都是有身份的人家,婚礼是西式的自助餐酒会形式,参加婚礼的来宾基本上都穿着礼服,李妙等人也都在路笑笑的婚纱店里定了相应的礼服,李妙穿着一身白色抹胸小礼服和粉色公主裙的叶灼一起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歇歇脚,作为新娘的姐妹团,她们先是坐床,为难新郎,然后被新郎带来的兄弟团全都从床上拉下来,热热闹闹的跟着接亲的车环城一周,然后在酒店大厅典礼,唐枫和叶灼负责捧着包和盆,这是新娘的嫁妆,当然只是个意思,嫁妆早就运到新房去了。 姐妹团的人还要跟着敬酒,帮着新娘换礼服,处理一些罗利巴索的琐事,招呼来宾,这一套行程下来,人人都被累的无精打采,饥肠辘辘。 看着餐盘里色泽红艳的炸大虾,叶灼闷闷的:“唉,这高跟鞋累死我了,我发誓以后绝不穿这破玩意!”李妙找了个椅子坐着,活动着酸疼的脚踝:“我也是,我好饿,可现在真累,觉得吃不进去什么!”叶灼抱怨:“看着这么多的好吃的却吃不到,真郁闷!”李妙笑道:“谁也没拦着你,你去吃呗。”叶灼看看身上的礼服,嘟着嘴:“这衣服勒的我喘气都费劲,怎么吃啊?我要是真吃了,一会衣服再崩开,我就丢人丢大发了!” 李妙笑的直弯腰,还不敢大声,只好用手捂着嘴,半晌才笑道:“你也是,挑这么紧的礼服干嘛啊?这样吧,等会就完事了,咱们换了衣服我请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叶灼忙献媚:“嫂子,就知道你最好了!” 第二天,李妙等人终于回到了家,叶践行和岳之航来接站,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唐枫没力气跟岳之航斗嘴,第一次温顺的上了岳之航的车,李妙因为前一晚睡的不好,上车一会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发现自己正睡在自己的大床上,盖着被子,身上的衣服也都换成了睡衣,房间里飘着暖洋洋的香味。 她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下了床,走到客厅发现叶践行正在厨房,看见她出来了,放下勺子迎了过来。 “睡醒了?” 李妙点点头:“叶灼呢?” “送她回家了,我妈照顾她呢,我煮了些鱼汤你喝点吧?” 李妙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困,还想睡” 叶践行娇宠的拥着她,用脑袋亲昵的蹭蹭她的额头:“小懒猪,都睡了三个小时了,还困呢?” 李妙慵懒的靠在他怀里,嘟着小嘴撒着娇:“就是困嘛,我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回家了你还不让我睡?” 叶践行看着她迷迷糊糊的美丽的脸庞,一双大眼睛半闭着,睫毛长长的,像一把浓密的小扇子,晶莹红润的小嘴嘟着,听着她娇滴滴的声音,觉得心都酥麻起来,浑身发紧,恨不得马上就把她嵌到身体里去。 “好,你睡,好好睡吧!”他抱起李妙,轻轻的走到卧室,将她放到大床上,盖好被子,在她白皙细嫩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又温柔怜惜的看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同一时间里,唐枫也醒了,她和李妙一样有择席的毛病,换个地方就睡不好觉,上了岳之航的车不久就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心里暗叫不好,这家伙把自己拐到哪里去了? 她翻身坐了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发现衣物玩好,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连忙下了床,打开房门才发现自己在一间极大的别墅里,自己是站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下面是一个装修豪华的大厅,而大厅里空无一人。唐枫心里掠过一丝不安,空旷陌生的别墅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她快步走到一楼大厅,试着推门,门是从外反锁的,一面墙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浓重的夜色。 她高声喊:“许之航,你在哪?出来!” 没有人回答,她忽然生出了一种恐惧,这个家伙不会是个变态吧?像电影里演得那样,把自己关在一个无人的房间里,在什么监控器里观察,用别人的恐惧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 她摸摸身上,手机放在包里面了,包在哪?她又重新跑回房间,找了一下,没有。 她越发的慌乱了起来,咬着嘴唇琢磨是不是应该先找到厨房,摸把菜刀防身。 “你醒了?”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唐枫吓的一哆嗦,回身一看,正是许之航,手里捧着一盒披萨,笑嘻嘻的看着她,莫名的她放松下来。 “这是哪里?你把我带这来干嘛?”唐枫眉毛一拧,心里十分不悦。 许之航笑笑:“这是我家的别墅,离你家比较近,我送你回家,你睡着了,到你家一看,你爸妈昨天去了外地,今天回不来,我联系了你舅舅,他说让我先照顾你一会,等会他来接你。没办法,我只好先把你抱上楼休息,你睡的还真沉,我把你抱上来你都没醒。”他特别强调了“抱”字,而且神情委屈,仿佛唐枫曲解了他的好心,他是那个倒霉的吕洞宾似的。 唐枫皱皱眉,想起来父母昨天的确打来电话说要去外地,让她回家后让表妹来作伴,自己光顾着忙乎了,把这事给忘了。 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歉:“哦,对不起啊,我忘了,我醒过来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自己也不认识,有点害怕,不好意思!” 许之航一笑,举起手上的披萨:“走吧,你去洗漱一下,下楼来吃披萨吧,我刚叫的外卖,别墅区,外卖不让让进,我只好去门口取的,你睡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饿了吧?” 唐枫点点头,转身进了卫生间。 俩人是第一次没有针尖对麦芒的相处,因为平静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一起安静的吃着披萨,唐枫吃相斯文,安静,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养,大概刚睡醒,胃口不好,吃了一块就停下了,浅浅的喝着香浓的奶茶,奶茶很香,口感顺滑,她恍惚的忆起自己很久没有喝过了,上次喝奶茶还是学校门口那家连锁店的。 “就吃这么少?你不是也减肥吧?”许之航看看她,女孩刚刚睡醒眼睛里还有这迷蒙的睡意,脸刚刚洗过,不施脂粉,光洁的像刚刚剥好的鸡蛋,他心里一动,心里缓缓爬上一丝奇怪的感觉,酸酸的甜甜的,却仿佛很满足。 ☆、第113章 第22节 唐枫不是个顶美的女孩,长相只能算清秀而已,只是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和唇边两粒小小的笑涡,让她看上去甜美清新,仿佛是个极乖巧的小妹妹,让人见了就想宠她,帮她,其实她的性格很绝强,不服输,骨子里有种不动声色的强悍。 唐枫摇摇头:“不是,只是刚睡醒,没什么胃口。”她的身材属于怎么吃也不胖那类的,叶灼对此愤恨不已。 她忽然觉得许之航有什么不一样了,抬头仔细看看,才发现他摘下了眼镜,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第一次见他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上挑,内双的双眼皮,睫毛很密,黑眼仁很大,眼波流动间仿佛波光潋滟,看上去十分妩媚,世人都称这是一双“桃花眼”。 左岸也有这样一双眼睛,第一次见到那个男孩,他就是这样看着她,温柔的笑着,她当时就心如鹿撞,后来才知道他看所有的女生都是这样,温柔缱绻,仿佛一往情深似的一时间,她恍惚了,愣愣的看着他,客厅的灯光明亮,却在这男人身后投下巨大的黑影,她怔忡的看着那黑影,仿佛看着那个翩然远去的少年。 他走了多久?不过一年多吧?她却仿佛经历了一世的沧桑。 他走后的那些日子,她将所有他们约会过的地方走了个遍,他们共同吃过的东西重新吃了一遍,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口口吃掉两人份的冰激凌,舌头口腔甚至心都是冰凉冰凉的。 “我们会永远相爱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恋爱中的女孩问得问题都那么傻。 男孩的回应则是沉默,在爱最浓烈的时刻,他依然是清醒、冷静的,给自己和她都留下了余地,以为他始终明白,他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分离是必然的结局,而他给她的只能是过程。 在他走后很久,唐枫回忆起这细微的情节,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这场爱情里,穿着红舞鞋一直独自痴迷的只有自己许之航看着唐枫迷蒙的眼神,她在看着自己,却仿佛透过自己看着很远很远,自己永远碰触不到的地方,心里蓦然生出一股怒火来,他啪的放下杯子,冷冷的看着她:“能不这么看我吗?” 唐枫一愣,低下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直在盯着他看,她苦笑,自己这样看人像不像花痴?许之航不会以为自己原来的拒绝其实都是装模作样吧? 许之航两步上前坐到她的身边,用手抬起她的下颌,正色道:“我愿意你看我,但请你看我的时候,心里想的人不是别人。” 唐枫一愣,这男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细密至此吗? 许之航放下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直烟来,礼貌的问:“可以吗?”唐枫淡然一笑:“能给我一只吗?” 许之航的眼睛一眯:“你会?” 唐枫娴熟的将烟点燃,深深的吸一口,再吐出去,姿势熟练,明显的是个老手,她的笑容冷淡,却生出了成熟的明艳,那淡漠的笑容让许之航胸口一滞。 “许之航,你喜欢我什么?”难得只有两个人,索性一次把问题解决了也好。 “不知道”许之航答的干脆,谁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追他的女孩不知凡几,哪一个条件比她次?哪一个不比她温柔体贴美丽聪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邪?自从第一次见她,就对她上了心。 唐枫悠然的吐了个烟圈:“因为我拒绝,激起了你的求胜心?” “为什么这么说?”许之航皱眉,心里十分不痛快,合着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追求落在她的眼里就是为了求胜? 唐枫冷笑:“那你图什么?我家世凑合,但跟你的身份一比就是个贫民百姓,我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学历一般,说老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值得你这么苦追不舍?” “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之航,你跟我好朋友的老公是朋友,咱们间接也算是朋友,我不知道你到底图什么,我很累,我不想每天跟你斗智斗勇,不想每天都琢磨着要走前门还是后门,不想三五不时被你抓住陪你吃饭看电影,我真的觉得很累,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许之航的脸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原来自己的努力在对方眼里是一种麻烦和负担,他深邃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愠怒:“不能!” 唐枫苦笑,这个家伙,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他到底想怎样? 许之航缓慢的抽走她手上的烟,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十几岁的时候是个太保似的流氓,不爱上课,喜欢领着一群人打架飙车泡女生,我十四岁就开过荤,十六岁打架失手将人打残了,我家三代单传,我两个伯父加上我家就我这么一个独苗,家里宠我宠的要命,我家境好,什么事都有人去摆平,后来我大伯见我闹的实在不像话,才把我送去当兵,当兵的头一年,我受不了,几次要逃跑,被指导员抓了去关禁闭,打架惹祸,一年有几个月都在禁闭室呆着。后来我遇到了队长,是我们队里最伸手最好的人,我不服,上去挑衅,被他揍了一顿,我还是不服,一共单挑了他十九次,都被打倒了,我服了他,就跟着他,在部队里呆了七年,他成立特种部队,我被要去,在那里呆了三年。在部队的日子我才知道,人活着,需要经历的不仅是肉体的历练,精神上的磨砺,还有情感上的坚持。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这没什么,我来的迟了,不怨任何人。即便你的心已经为了他成为废墟了,我也能在废墟上种出花来!” 他将烟头直接在手心里攥灭,灼热的烟头烫在皮肤上发出“滋拉”一声,一股焦臭味飘了起来,唐枫目瞪口呆,浑身发冷:“你疯了,你干什吗?”她伸手去掰他的手,却被他死死的按住,强迫她认真的看他的眼睛:“唐枫,我许之航不是个玩玩就算了的人,我认准的女人,是要一辈子的,我不能,也不想放弃你,你懂吗?”他的眼睛幽深明亮,深不可测的眼仁倒影着她的影子,闪烁着璀璨狂热的光芒,一时间,那炙热的光芒震慑了她,唐枫呆住了。 一辈子的?她在另一个男人那里苦苦追寻的承诺,这个男人郑重的许下了,那样强大的自信和坚持让她所有的拒绝都变得无比软弱,唐枫忽然生出了无力的感觉 ☆、第114章 李妙一直在一片白雾中奔跑,仿佛有什么人在追赶她,然后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了她,她不断闪躲,却无处藏身,那只爪子瞬间撕碎了她的衣服,竟将手指□□了她的身体,而她无法挣脱,那手指无比巨大,仿佛烫平了她体内所有的褶皱,让她身体有了撕裂般的痛楚,她无力的挣扎,然后她竟在这撕裂般的痛楚里品味到了一丝快感,她觉得无比羞辱,却不能抑制体内春潮涌动,那手指开始律动,她的身体本能的跟着节奏收缩,一丝□□陡然滑出了嘴,她急了,拼命的大喊,身子一用力,一下醒了。 睁开眼,她就看见叶践行放大了的脸正在她头顶上方,身体内酥麻的感觉更加明显,显然有一根巨大粗热的家伙正在她的身体里嚣张的插着。叶践行看见她醒了,大嘴一下子压了下来,一个深长的差点让她窒息的湿吻:“宝贝,醒了?” 她挣扎了一下,□□了一声:“你,一大早的你就” 叶践行邪恶的一笑,缓缓的运动起来:“晨运一下嘛,多运动对身体好!” 她难耐的动了动身体,没有干燥摩擦的痛楚,这个家伙可定已经做足了前戏,看了一下床头的小闹钟:“才六点钟,这么早” 叶践行也不急,九浅一深的捣弄,汁水四溅,皮肤之间带着水声的“啪啪”声回荡在室内,感觉更加淫靡。 “早睡早起身体好嘛!”开了荤的野兽在禁欲了几天后终于忍无可忍了,昨晚心疼她坐车辛苦,只好守着软玉温香装木头,早上醒来看见怀里冰肌玉骨的美人酣睡正好,柔软丰盈的雪峰若隐若现,上面的红花娇柔殷红,他的欲望立刻苏醒过来,百爪挠心般,他舔舔嘴唇,心里给自己打气,这是自己的老婆了,合理合法了李妙被逗引的浑身酥软麻痒,身体深处传来一股奇异的轻颤,娇媚的□□不自觉的滑出口外,可是仍然不甘心这样被吃了,故意出难题:“我饿了,我要吃饭” 叶践行的动作越发的快了,激烈的律动晃的李妙脑袋发晕,叶践行粗重的喘息夹着得意的轻笑:“饿了?我先喂你的小妹妹吃点牛奶再说” 李妙红着脸骂了一句:“流氓” 叶践行邪恶的一笑,伸手将她翻了个,以跪趴的姿势趴在床上,雪白的臀部高高的翘起,叶践行身子一挺,,一杆进洞,发起第一波冲锋:“呵呵,流氓的老婆不能饿着,一定得喂饱了” “呀,嗯,你轻点”娇媚的□□合着肉体撞击发出的“噼啪”声,三月的清晨,微白的光线迟迟的顺着粉红的窗帘透了进来,照在大床上纠缠在一起的男女,浅麦色与粉白的肌肤亲密的贴合在一起,即便窗外春寒料峭,此处也仿佛春意深浓李仲文夫妇携李泰山夫妇兴尽而归,桌子上堆了大堆的海南特产,椰子干、芒果干、椰子壳做的小饰品等等,李泰山夫妇年纪大了,觉得累了,李仲文让叶践行先送二老会去休息,和妻子女儿坐下兴致勃勃的聊聊在三亚的趣事风景。李丹和贾哲新嚼着芒果干,认真的听着,李丹不满的噘着嘴:“妈,明年我也去玩,听你们说觉得太舒服了,大冬天的可以下海游泳,还有那么多的水果,太舒服了!” 宁朴笑道:“想的美,过年你和大新不值班啊?就是串班也赶不出那么多的时间吧?要不你们俩个过完年一起休年假,再一起去吧,对了你们挑几样给你们婆婆拿去,人家每次来都给拿这拿那的,我们出去一次不送点东西不好。” 李丹和李妙笑嘻嘻的挑了几样特产,李丹跟李妙说:“对了,你定了结婚的日子是四月几号啊?叶家提出来什么时候会亲家了吗?怎么过礼啊?” 李妙放下手上的东西,跟宁朴说:“姐要不问我差点忘了,昨天叶践行说,他妈让问问咱们的意思,想等你们回来安排个时间会亲家,定日子,我和叶践行的意思是想旅行结婚,大办太麻烦了,回来办答谢宴就行了,再说现在上面有规定,处级干部的婚宴只能开十五桌,,不能大操大办。我看我姐那样结婚就挺好,省得麻烦!” 李仲文听了沉吟了一下:“叶家这是尊重咱们家的意思,你告诉践行,我们回来了,让他家安排时间会亲家吧,咱们先把日子定了,至于结婚的形式,这个咱们商量看看,过礼嘛,也不要太过了,毕竟以后是你们俩过日子,婚礼是给别人看的,日子是自己过的。” 米菲菲是个急性子,立刻就定了下周末会亲家,选了本城最大的高档酒店,要求叶军长就是火上房了也必须出席。 会亲家当日,双方都盛装出席,米菲菲和宁朴年岁差不多,性情相投,聊的十分投机,李丹在李妙大一就认识叶灼,这又是妹妹未来的小姑,当然要用心笼络,叶践行和贾哲新作为连襟当然要表现出友好来,贾哲新对这个连襟是十分敬仰的,叶践行虽然性格沉默,这样的场合也少不得要寒暄一下,俩人聊的还算融洽。李仲文和叶军长一文一武,男人的对话大多是些严肃话题。什么军事啊、金融啊、国家最新的政策条文啊李妙的婚事就在空前和谐的气氛中定了下来,俩个人四月二号出发去旅行,二十号回来,二十六号晚上办答谢宴,宴会低调进行只请自己家的一些亲友,叶家在丽景豪庭给俩人买了一栋三室两厅,一百二十多平米,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李妙和叶践行都大吃一惊,米菲菲得意的笑道:“我特意没跟你们说,我也知道,妙妙家已经陪送了房子,可是咱家是男方,咱们的规矩是男方家出房子,我和你爸商量了,你们住不住是你们的事,但是我们老人必须得给你们预备好,如果你们不住,将来给孩子留着也行。” 叶家给李妙过礼十万,米菲菲还另外给李妙一个不大的首饰盒,说这是叶家祖传的,传给长媳的。李妙小心的放好,心想买个保险柜是多么必要的事情啊。 李家回家一看,首饰盒里面是一套金碧辉煌的头面,好像是过去给新娘子带的那种,镶着碧玺石和红宝石的凤钗,凤头下面缀着一串珍珠串,珍珠串下面是一颗大拇指大小的浑圆南珠,珠光流转,熠熠生辉。掐着金丝的珐琅彩的发箍,上面嵌着大颗的珍珠,一对实心的纯金手镯,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蝙蝠和桃花。 ☆、第115章 李家一家面面相觑,半晌,李丹才松了口气说:“妙妙,咱家那个保险柜,要不换一个吧。我看这东西太贵重了,咱换一个指纹的保险柜吧?” 李妙有点惶恐,嗫嚅道:“这,太贵重了吧?妈,我要不要还他啊?” 宁朴被逗的笑了:“说什么傻话?人家叶家指明了这是祖传的给长媳的,说明人家叶家认可你了,你好好收着,我看你婆婆人不错,你公公人虽然严肃了些,但也不是个事多的人,妙妙啊,你有福了!” 李仲文也叹息了一声:“妙妙,叶家越是看重你,你越因该好好做人家媳妇,虽然现在不像过去了,讲究什么晨昏定省,你公婆就践行一个儿子,你们要经常回去看看,知道吗?” 李妙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和叶践行商量过,打算每个月都回去住一个星期,妈,丽景豪庭的房子太大了,我们俩人住有点大,我还是想先住在这里,离你们还近。” 宁朴摇摇头:“不行,你这样,你婆婆的一番心意会白费的,还是去住一段时间吧,等你们有了孩子,或者践行出差你再回来住,这样好些。”李妙想想也是,笑道:“妈,还是你想的周到!” 三月底李妙和叶践行,雷雷和韩斌亭一起去照婚纱照,从早上八点一直照到晚上五点钟,四个人累的精疲力竭,笑容都僵在脸上。找了个老菜馆一顿狼吞虎咽,雷雷摸着脸靠在椅子上抱怨:“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照这破玩意了,累死我了,我笑的脸都抽筋了。” 李妙一挑眉,道:“你还想以后照呢?大斌子,你们家媳妇现在就算计着要抛弃你了!”韩斌亭立刻就委屈了:“媳妇,我没做过啥啊?你怎么就要抛弃我了?”雷蕾白了李妙一眼,道:“姐,不带这样的,你这是明显的没事扒拉事嘛!”李妙笑道:“都累了,娱乐一下大众嘛!呵呵,对了你们定了几号啊?” 因为韩斌亭父母双亡,俩家也没有会亲家,只是韩斌亭的一个叔叔从江苏赶来吃了顿饭,说以后这孩子就拜托雷家了,给俩人留下了一万块钱,算随礼了。宁哲和雷大强商量了一下,把日子定在了五月三十号,因为没有婆家,就跟李妙一样办个简单的答谢宴就行了。 “五月三十号。”雷蕾扭动了一下脖子,刚才吃的太饱,现在觉得肚子涨涨的:“咱俩正好隔了一个月,你就可以参加我婚礼了。”本地的风俗,两个新娘子婚礼日子在同月内是不可以参加彼此的婚礼的。 李妙点点头,感慨道:“咱俩居然都嫁了,还是一年嫁的,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唉!”雷蕾也点点头,叹息道:“想想我们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一去不返了,我怎么忽然就有点后悔了呢?”李妙心有戚戚焉:“嗯,应该再多当几年小姑娘才对。”可以想上哪玩就上哪玩,怎么撒娇都不为过,可以随性而走,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旅行,体验独自旅行的乐趣。可以三五知己凑在一起吃吃喝喝,谈古论今,八卦各自的男人,不用担心有人会查岗,多么自爱?当初怎么会脑袋发热就答应了结婚的呢?唉,后悔也晚了,俩人都有点无精打采。 对面的俩男人一直在聊什么战友啊,局势啊之类的,基本没听见李妙姐妹在说什么,不过最后一句叶践行听见了,眸子里精光一闪,看着李妙的眼神有点深沉,李妙瞬间就觉得后背发凉。 果然回去之后李妙急急忙忙的就要回家,被叶践行一把拉住带进怀里:“后悔了?”李妙连忙解释:“没有,我开玩笑呢!” “想再当几年小姑娘?”叶践行的鼻息热热的喷在李妙的脸上,男人清新略带烟草味的体味热热的将她环住,眼睛里带着笑意,可鼻子里略带威胁的意思,李妙还是听出来了:“开玩笑的,呵呵”登记都登了,她现在已经是叶践行的媳妇了,也就是那么抱怨一下,随口说说罢了。 可叶队长不那么想,自从岳父岳母回来了,他又过回了食素的日子,每天只能在下班之后来看看美丽的小媳妇,去补课的学生家里接了她,再一起吃顿饭,晚上回去叹息的着冲冷水浴,这对于一个刚刚吃了荤腥,正在食髓知味的兽类是多么惨无人道的考验?他每天心里数着日子盼4月2日的到来,可以带着媳妇去度蜜月,从此名正言顺天天抱着李妙过着软玉温香,有人疼有人爱的日子了,可小媳妇居然抱怨想再重新过单身的日子,这简直就是心态不端正,思想不正确,刺伤了叶队长火热的心,危及了叶队长对未来美好的设想,是对叶队长尊严的极大挑衅,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叶践行的眼睛微眯,大手轻轻抬起李妙的下颌,嘴唇在离妙的耳朵后面厮磨起来:“咱们换个地方聊聊好不好?关于你想当回小姑娘的事,嗯?” 本来李妙有点身子发热,脑袋发沉,可一听这话立刻警觉了,觉醒了,振奋了,她一把推开叶践行,义正言辞的指责他:“我告诉你,你不要妄想,我妈现在每天都等着我回家睡觉,说了,这也就是现在,过去两人结婚前都不许见面的,你,你赶紧回家,我也回去了” 然后活像后面被狼狗追着一样,嗖的窜了出去,叶践行哈哈大笑,本来只想逗逗她的,看来这个小媳妇的警惕性还很高嘛! 李妙跟陈书屏还有另外两个学生的家长谈了一下自己结婚的事情,估计自己大约一个月不能正常的给孩子上课,对此表示十分的抱歉,希望家长另外给孩子找个补课老师,可家长们都表示理解,陈书屏甚至还封了红包给李妙,表示对这段时间儿子长足的进步非常的感激,另外还约定等五一过后,李妙结束了新婚蜜月旅行,再接着上课。 李妙对家长的信任和理解也十分感动,三个学生现在成绩都有很大的进步,尤其是岳豪,已经挤进了班级前十名之内,让老师大跌眼镜。 李妙的蜜月旅行选择了江南水乡,乌镇、同里、凤凰、婺源等风景优美、环境清幽的地方,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游人不多,李妙和叶践行悠闲自在的逛了风景,拍了很多照片。 半个月后,李妙和叶践行依依不舍的回来,大包小裹的回了家,李妙和叶践行先回了叶家送了一大堆礼物,然后回李家,分派礼物。 李妙发现母亲的笑容有些沉郁,找了个理由避开叶践行,拉了母亲进屋。 “妈,怎么了?我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 ☆、第116章 宁朴叹了口气,说:“你大娘刚才给我打电话来了,说李敢现在越来越不爱和人说话,整天就挂在电脑前面,一宿一宿的不睡觉,辅导员打来电话说这孩子缺课缺的严重,上学期已经挂了好几科了,这学期再挂,可能学校就要让他复读了,你大娘跟我哭了一场,弄的我的心里面也怪难受的,这李敢从小就内向,可小时候看着挺乖的啊?这大了大了怎么这样嗯?” 李妙诧异的问:“大爷没说说他吗?” “说了,你大爷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人前看着挺和蔼亲切的,其实脾气并不好,你大娘说差点要动手把李敢揍了,那孩子就是不吭声,也不哭,就那么阴森森的看着他们,你大娘吓得不行,怀疑这孩子精神有什么问题。” 李妙也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脑海里不自觉的涌出那些亲手弑父杀母的新闻来,浑身一激灵,赶忙说:“妈,不行找个心理医生给李敢看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宁朴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也是,回头让你爸跟你大爷说说吧,幸好你们姐俩都挺好的,让我们比较省心,要不然,妈可怎么活啊?” 李妙抱着妈妈的胳膊笑道:“要么说您有福生了俩姑娘呢!” 宁朴被逗乐了:“你这是变相的夸自己呢?” 李妙得意的晃晃脑袋,故意逗宁朴开心道:“那是,我和我姐都这么漂亮、温柔聪明懂事体贴,你是不是特别满意生了我们俩啊?没事你要是得意你就说,我们一点都不介意您没事夸夸我们俩!” 宁朴笑着捏捏李妙的鼻子:“你啊,都结婚的人了,还这么皮!” 李妙和李丹开始忙乎答谢宴的事情,宾客名单,司仪人选,酒店布置,新人的衣服妆容,宴席的菜单价钱林林总总,姐俩忙的不可开交,叶践行单位最近会议比较多,每天抽不出多少时间来,很多事情都是李妙一个人说了算。 婚宴的前两天,叶灼、唐枫、路笑笑都到了,顾敏之因为上个月刚刚参加路笑笑的婚礼已经请了假实在不能再请了,只好打来电话表示抱歉,并把礼金打到了路笑笑的账上让她带来。 婚宴当日的上午,董媖忽然打来电话,说让李妙出来一趟,有事找她,李妙刚刚做完指甲,正跟唐枫、叶灼聊天呢,放下电话跟俩人说:“董媖可真是的,怎么还让我出去一趟呢?” 唐枫笑道:“谁知道了,上学的时候她就是个怪人,你去看看吧,不知道她搞什么鬼。” 叶灼笑嘻嘻的要跟着,李妙也没多想,俩人说说笑笑的下了楼,离的很远就看见董媖和一个男人站在小区大门口,李妙的心“咯噔”一下,那个身影,她太熟悉了。 叶灼也发现了,立刻柳眉倒立,冲着董媖就去了:“你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带他来干嘛?存心吧你?” 董媖并没有看叶灼,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水润着,透着无奈的凄寒,她看着李妙苦涩的一笑:“对不起,骗你下来,我很抱歉。” 李妙无奈的摇摇头,她当然知道董媖为什么这样做,这男人,她爱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求她帮忙,她怎么会拒绝呢。 她转向他,笑容安静淡漠:“齐浩然,好久不见!” 齐浩然,好久不见。不到两年的时间吧,四百多个日夜而已,齐浩然,那个总是笔直的站在树下等她的男孩长大了,他的脸庞没有了最初的棱角,一如他的笑容没有的原本的纯净,他的眉宇庄严忧郁,仿佛庙宇中笑容悲悯的佛。 他穿着藏蓝色的西装,质地上乘,贵气逼人,腕上的钻石手表在阳光下精光璀璨,灼人眼睛。 第23节 这样的齐浩然,李妙很陌生。 李妙安静的跟叶灼说:“你带董媖先上楼,我一会就回去。”叶灼愤愤的应了一声,她是个识大体的姑娘,虽然有点小任性,却很懂分寸,一声不吭的带着董媖上了楼。 李妙叹了口气,转身对齐浩然说:“今晚我办答谢宴,难为你千里迢迢的来恭喜我,谢谢你了!要上楼吃颗喜糖吗?”她的声音镇静,语气疏离,仿佛他们仅仅是普通的同学。 齐浩然忽然觉得心如刀绞,他觉得自己在干一件极傻的事情,他在期待什么?期待妙妙会抛下一切,不顾一切的跟自己走吗?他千里而来,其实只是想看看她,在她正式属于另一个男人之前,再看她一眼,可真的看到了,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妙妙,你好吗?”迟疑了很久,齐浩然低下头,声音艰涩的说。 李妙苦涩的一笑,看看?好吗?这话听上去活像一个讽刺,在他为了前程为了地位毅然抛弃自己,在他向自己表示即便重现选择,他依然会背弃她之后,在她马上要走进婚姻的殿堂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的时候,他来了,站在她的面前问她好不好? 她很想愤怒的扇他一记耳光,告诉他自己好,好的不得了,告诉他自己其实完全有能力帮助他成立自己的公司,告诉他,背弃自己他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告诉他自己吃了后悔药,重新来一次只是希望成为他合格的妻子,希望和他相携到老可是,她不能。 爱情,是最精致的瓷器,漫长的烧制过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怠慢,一个细小的瑕疵就会成为废品,从此只能成为残次,成为绵延一生中苦涩的鱼骨,梗在喉中,难以下咽。 既然不能回头,那就一直向前走吧,我们都只能一直向前,各自天涯,从此相忘于江湖。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吁了口气,心绪慢慢沉淀下来,她睁开眼,对着齐浩然灿然一笑,仿佛春花盛开,让齐浩然一怔:“我很好,要介绍我老公给你认识吗?”仿佛是恋爱中甜美的小女人,像别人骄傲的炫耀自己爱人一般。 那笑容几乎灼伤了齐浩然的眼睛,他咬牙移开目光,尴尬的笑一下:“不必了,你,幸福就好!” 如果你真正的爱上了一个人,你会发现,最终你想要的,只是他能快乐。哪怕,不是与你。 ☆、第117章 他身子僵直,腿木木的,像一个□□纵了很久疲惫不堪的木偶,他转身,走远,步伐僵硬、缓慢。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昨晚就到了,在这里整整站了一夜,看着她窗前的灯亮了,又暗了,看着她家里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他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心,一点点的灰了下去,直到董媖发现他,于心不忍的帮他打了电话让李妙下来。 原本只是想偷偷的看看她的,可以近距离的看到她,真好,即使她是那么冰冷疏离,可她面容依旧,甚至更加娇美清丽,那个男人一定对她很好,这就够了,够了“可不可以和我约定,就算忙碌,就算焦虑,也要在空闲之余说一声我想你;就算疲惫,就算郁闷,也要在临睡的时候道一声晚安;就算生气,就算吵架,也要在第二天阳光依稀的早晨眯眼微笑;就算无趣,就算平淡,也要在黄昏的街道上坚定地握着彼此的手。可不可以和我约定,这是我们一辈子的约定” 这是他刚到深圳的时候,妙妙发给他的短信,这条短信他一直留着,每每筋疲力尽、焦躁烦闷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心里就升起了一丝期望,他们,曾经约定了一辈子,也许,他还有希望,也许,她还会等着他事实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原来人生没有侥幸,爱情更加没有,你既无心我便休,那个女孩,有着骨子里的坚韧和骄傲,他辜负了她,她就勇敢的走开,永远不再回头世上最凄绝的距离是两个人本来距离很远,互不相识,忽然有一天,他们相识,相爱,距离变得很近。然后有一天,不再相爱了,本来很近的两个人,变得很远,甚至比以前更远。 李妙眼睁睁的看着齐浩然萧索的背影,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就这样,默默的转身,走远,不必道别,不必挥手,更,不必回头,成长是一段稚心的疼痛,不计后果的那段,叫做青春。成长中,我们总是要经历深刻而沉痛的磨练,才能一步一步长大,长成无人能伤害,坚不可摧的模样。 楼上的诸人在叶灼愤然的回来后,已经乱成一团,路笑笑目瞪口呆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董媖,忽然问唐枫:“那个,妙妙不会跟齐浩然私奔去了吧?” 唐枫摇摇头,沉默无语,她忽然想到自己,如果自己在马上就要披上婚纱的时候左岸回来了,她会如何? 叶灼已经满地乱转了,李家一家都在李仲文的房子里接待来道贺的亲朋好友,他们一群女孩陪着李妙在她自己的房子里准备去酒店要拿的东西,如果李妙真的一时激动跟齐浩然走了,她怎么跟哥哥交代? 拿出电话打给叶践行,叶践行听了沉默了半晌,电话那边才传来他镇静从容的声音:“她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哥,可是” “小灼,对你哥这么没信心吗?”叶践行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平静,让叶灼逐渐平静下来。 放下电话,叶践行对着窗外春日和煦的阳光,眯着眼睛看了看,北方的春日一向是迟的,树枝才舒展开的枝桠只是淡淡的娇怯的绿色,仿佛娇柔的少女,懵懂的羞涩的微笑。 身后传来战友们无拘无束充满喜悦的谈笑,客厅里坐满了亲朋好友,他挺直脊背,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亲切的招呼大家吃糖。 站在宴会大厅看见身穿白纱娇美绝伦的新娘向他走来的时候,叶践行才发现,自己竟然长长的吁了口气,他心里自嘲,原来自己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镇定,信心十足。 洞房花烛夜,叶践行把李妙抱在怀里,抱的格外紧,仿佛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关于齐浩然的到来和离去,他们谁都没有说一句,只是从彼此平静从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相濡以沫的默契。 那夜,叶践行的前戏格外温柔冗长,几乎整整一个小时,都在细致耐心的抚摸亲吻李妙身体的各个地方。对自己身体的剑拔弩张似乎可以视而不见,只是温柔的在李妙的身上宠溺的亲吻出一个又一个粉红的小花。李妙紧紧的攀着他的肩,仿佛是一条缠绵依赖他的藤蔓,热切的回应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身体的滚烫的,而周围的空气如此冰冷,她需要他的温暖抵御那份空寂。 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能满足的欲望而沙哑,身体更是染上了淡淡的美丽的绯红,看上去像一朵盛开的桃花,浓丽馥郁,散发着迷人的芳香。 叶践行的进入和律动格外缠绵温柔,即便在最后射出的激情时刻仍然一声声的喊着她的名字,李妙忽然觉得心里格外酸楚,紧紧的搂着他,良久,在他耳边低声的说:“践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叶践行的身子一震,半晌,才轻轻的移开身子,翻过身平躺,将她揽尽怀里:“我们会,妙妙,一定会。”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却坚定的像一个承诺,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他们的诺言仅仅是世间最普通的夫妇质朴无华的诺言,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无论风雨、灾难、悲喜,我们都在一起。三天回门时,李丹和贾哲新也跟着回来凑热闹,李丹羞涩骄傲的告诉大家,她怀孕了。一家人都十分欢喜,尤其是宁朴,这是她第一个外孙,当然重视。 娘三个进了李妙的房间拉家常,李仲文和贾哲新、叶践行在客厅聊些男人感兴趣的话题。 宁朴拉着李丹的手一叠声的问这问那,李妙也笑眯眯的说:“姐,太好了,以后我外甥的衣服日用品我全包了。”李丹笑着说:“要是外甥女呢?” “那也包,姐,你要是生龙凤胎我连奶粉钱都包了!” 李妙白了她一眼:“哪有那么好的事,还龙凤胎?做b超看了,是单卵,就一个。” 宁朴笑道:“一个也好,两个得多累啊,头三个月是要紧的时候,你自己要小心点别累着了,不行就请假,多吃坚果,孩子将来聪明,我怀你的时候刚开始就特别困,总是睡不醒,天天就看床特别亲,恨不能一天睡十八个小时才好,那会单位还不让请假,天天困的五迷三道的在单位,我们护士长看我那样,不敢让我给患者扎针,就让我来回取药或者写写病历单子什么的,怕我迷迷糊糊的再惹什么祸出来。” ☆、第118章 李丹问:“妈,我跟你特像,我也老觉得困,还特别累,总想睡觉,现在我晚上八点钟就上床睡觉了,早上七点才醒,妈,你说我怀的是不是也是女孩啊?” 宁朴笑道:“没准啊,要是女孩也挺好,我就觉得生女孩比较省心,要不将来还得给预备房子娶媳妇,看咱们现在这物价的涨势,将来娶个媳妇还不得三五十万啊?” 李丹深以为然:“我也觉得生女孩好,人家说女孩是招商银行,男孩是建设银行,别的不说你就看妙妙吧,叶家娶妙妙少说也花了□□十万吧?还不算他们家那个什么祖传的首饰。我要是生个儿子估计从先开始我们俩口子就得给他打工。” 李妙笑的不得了:“姐,你想的也太远了吧?孩子刚两个多月就想到将来给孩子娶媳妇了?呵呵,要不这样,将来让我外甥倒插门,咱不用花钱,还可以跟女方要点钱。你看咋样?” 李丹嗔道:“去你的,少胡说,我儿子才不给人倒插门呢!将来我要是娶不起儿媳妇就让你帮忙。” 李妙挥挥手,很有气势的说:“没问题,我帮你娶,你要是生个闺女,我帮你养,这总行了吧?” 李丹立刻谄媚:“亲爱的李大款,以后俺家孩子就靠他小姨了!” 一家人正欢欣鼓舞的讨论呢,电话铃刺耳的响起了,李仲文接了电话声音立刻就变了:“什么?你说什么?” 李仲文一直是个脾气性格都很温和的人,很少见他这么大的声音,一家人都愣住了,宁朴和李妙姐俩也从房间出来了,看李仲文放下电话,宁朴忙问:“怎么了?仲文。” 李仲文脸色铁青,道“咱爸来电话说二哥两口子不知什么时候把咱爸的房子抵出去跟人借了一笔钱,做生意,现在人家上门来讨债了,二哥俩口子昨天就没了影。现在一群人堵在咱爸家门口等着要钱呢!”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这太夸张了吧?李仲武真不是凡人啊,老爷子看他落难帮他一把,他居然把老爷子的房子给抵出去了,不出去算计外人专门算计自己亲爹,这种无耻之极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他们李家了? 李妙最先反应过来:“不对啊,爷爷和你们去海南玩的时候不是把房产证、身份证都带着了吗?他用什么抵押的?” 李仲文咬牙切齿:“他伪造了一个房产证。从人家手上贷了七十万出来。”李仲文一辈子都是个老好人,是个书生,总是怀揣着希望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的美好愿望,虽然李仲武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总是想着从别人身上沾点便宜,不劳而获,李仲文却总是念着毕竟是骨肉至亲,不好意思多计较。这次李仲武做的实在太过分了,连老好人李仲文都压不住火了,拎起衣服就要去父亲家。 宁朴赶忙拦住:“一群人在那堵着,你去管什么用?践行,你认识人多,看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姑爷的。 叶践行想了想,用商量的口吻说:“爸妈,是这样,民间放贷按法律规定是不允许的,但是一般有胆量放贷的都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所以这件事即便是报警也是只能管一时,不能管一世,我现在找人先把这些人劝走,然后再找人问问,看看对方背景实力如何,咱们再来想怎样解决这件事,你们看可以吗?” 宁朴和李仲文商量了一下,认为叶践行的办法比较稳重,同意了。 叶践行打了几个电话出去,然后说:“应该没问题,我朋友带人去了,爸妈,咱们去爷爷奶奶家里看看,不行先把两位老人接过来住一段时间,等这件事解决了,再回去,年纪大的人别再气坏了。” 宁朴和李仲文赶忙换了衣服和叶践行李妙一起赶到李泰山家里,一上楼就被吓了一跳吧,门口居然被人用红油漆写着欠债还钱四个斗大的字,讨债的人刚刚撤走,门口一片狼藉,一进门就见老爷子李泰山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李奶奶在旁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李仲昆比他们来的早,气的面色铁青在屋里走来走去。 李仲文压低了声音问:“爸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仲昆道:“咱爸是高血压犯了,被老二气的,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偷着把咱爸的房子抵押贷款?他怎么想的啊?气死我了!对了,刚才来了几个警局的人把那些讨债的人给带走了,是不是你们家姑爷给找的人?” 李仲文点点头:“是,可现在问题是这钱毕竟是二哥欠人家的,欠债还钱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放债的公司一般都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咱们老百姓招惹不起的,践行可以让讨债的人现在走,可这些人不会就这么罢手的,践行也不能让警察二十四小时在这里守着吧?大哥,你有什么主意吗?” 李仲昆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什么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七十万啊,那不是个小数啊,咱们俩家凑也凑不出这么多的钱啊?老二一家都跑了,我打手机都关机,他们肯定是计划好了,拿了钱就跑路,让咱们给善后。”李仲文眉头紧锁:“善后这个事咱们先放放,咱爸的身体估计承受不起,这些人要是隔三差五的来一次,咱爸和咱妈肯定受不了,我的意思是先让爸妈住到我那去,妙妙和丹丹都嫁人了,我家地方大,我现在课业不忙正好可以照顾俩个老人,你看呢?” “好吧,可是要辛苦你和弟妹了,保姆的钱我来出,老人岁数大了,还是雇人照顾放心一些,老二的这笔钱,哎,不行等咱爸醒了再说吧,看看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第119章 傍晚,李泰山终于觉得好些,坐起来喝了半碗粥,他脸色灰白,可眉宇间仍然是一片坚毅平静,他叹了口气,说:“养不教父之过,我这一辈子,经历了解放战争,经历了□□,经历了□□,老了老了,竟然被自己儿子给坑了,是我自己没有教育好老二,他小的时候就不爱读书,我觉得他聪明、嘴甜,虽然个性有点浮躁,但岁数大了了可能就好了,没想到,岁数大了,他竟然成了这个样子,算了,我认了,老大、老三,你们想办法把这房子卖了,把这钱还上,我李泰山一辈子不欠人情更不能欠人钱。” 李仲昆俩兄弟目瞪口呆:“爸,这房子卖了,你和我妈咋办啊?” 李泰山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我和你妈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活几年?租个房子住就是了。” 李仲昆兄弟都急了,自己老父亲八十多岁出去租房子住,这话说出去还不让亲戚朋友笑话死啊? 李仲昆忙说:“爸,这房子的事,我们再说,可怎么也不能出去租房子住啊,我跟老三商量了,他们家丹丹和妙妙都出嫁了,地方大,你和我妈去住,保姆的钱我来出” 李泰山固执的摇头:“不用,我一辈子最腻歪给别人添麻烦,我和你妈租个四十平左右的房子就行,老三俩口还没退休,都挺忙的,还要照顾我们?我还是跟你妈消停的找个房子住着就行。” 李仲文忙说:“爸,我和宁朴都是快退的人了,现在没什么事,你还是跟我们一起住吧,你和我妈年岁都大了,单独住我和大哥都不放心” 李泰山一辈子当家作主,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管李仲文兄弟怎么劝,就是咬定了要卖了房子还债,出去租房子住。 李妙看父亲急的都快给爷爷跪下了,拉了叶践行到一边小声问:“老公,我看我那套房子在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让爷爷住我那去,离爸妈家还近,照顾起来也方便。” 叶践行点点头,道:“也好,爷爷的房子先别着急卖,我找人先看看贷款的那边是谁,最好还是找到二大爷,这事先别急着办,我们先看看再说!”李妙这声老公叫的他浑身舒坦,而且李妙能第一时间跟他商量,说明真的拿他当亲人看了,这个认知让叶践行觉得更加欣慰。 李妙点头,又跟母亲说了一下,宁朴想想也是,老爷子坚决不跟自己过,也许是习惯了俩人生活,妙妙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老爷子住着,也省得亲戚背后戳脊梁。 宁朴忙上前跟公公说:“爸,要不这样,妙妙有一套房子,就在我们同一小区,装修好的,屋里东西都齐全,你和我妈搬到那去住,离我们还近,我们去看也方便,那个房间就不大,四十多平米,您要实在不愿意跟我们住,正好住在那,您看这样行不行?” 李泰山一开始也不愿意,最后宁朴被逼急了,笑道:“爸,您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您就付我租金,当事我们妙妙租给您的行不行?” 儿媳妇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泰山也觉得自己要是再犟下去,级有点不通人情了,想了想,点了头。李仲文兄弟如释重负,张罗着第二天给老两口搬家,让保姆秦姨帮忙给收拾东西。 一家人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定下搬家公司,才各自回家。 李妙坐在车上神思恍惚,叶践行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想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李妙一脸疲惫,头靠在车窗上,眼睛半闭着,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爷爷今年八十四了,一辈子风风雨雨的,十三岁自己到城里闯荡,后来参加了解放军,跟着部队走过东三省,围困长春的时候在雪地趴了几天,腿冻伤了,夏天都得穿着绒裤。解放后,在粮库当主任,□□的时候仗着人缘好,没被□□,可□□,家里吃不上饭也没说拿过公家一粒米,我本来还有个姑姑的,那时候才两岁,身体不好,愣是饿死了,我奶奶每每想起来都哭,爷爷因为这总觉得欠我奶奶的,对奶奶特别好。他脾气不好,常常拍桌子瞪眼睛,可我奶奶只要一看他,他立刻就不吭声了,我们家看着好像什么都是我爷爷说的算,其实爷爷也要看奶奶的脸色。” 李妙的声音柔柔的,在安静的车内回荡,听着让人心里不自觉的也跟着柔软了起来,仿佛在梅雨里浸泡的久了,那些漫长而久远的往事纷至沓来,心不知不觉酸楚起来。 “我小的时候,很不喜欢爷爷,觉得他嗓门那么大,脾气那么暴躁,没事就喜欢吼,其实他真的喜欢我们,只要我们去,家里总有好吃的,那会家里都不富裕,爷爷买好多麦乳精啊、奶粉什么的,每人给两包,说我们年纪小,要多点营养。我考上三中那年,我爷爷高兴的不得了,给我买了一条粉色的连衣裙,样子和颜色都特别土,我不喜欢,可我爸说,爷爷跑到商场问人家营业员,哪条裙子最好最贵,那么大岁数了,顶着大太阳,进了他最烦进的商场,据说逛的头晕眼花的。”李妙沉浸在回忆里,神情有一些恍惚。 “今天看见他不再吼了,似乎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似的,我忽然怀念起爷爷原来暴跳如雷的样子,觉得他那时的样子生动可爱。”李妙的眼睛有些湿润:“英雄迟暮,是不是就是这样?让我觉得分外凄凉!” 叶践行最是看不得李妙这样伤感的样子,每次看见都觉得心里像被一根细细的丝线勒着,酸疼酸疼的。 两天后,叶践行终于找到了李仲武一家的下落,原来,李绣有个朋友在海南打来电话,说那边做工程发展的特别好,让李绣去看看,李绣去了之后就打来电话让父母多带钱来,这边有大生意,特备挣钱,她已经把关系搭好了,就等着资金到位就可以开始了,李仲武挣钱心切,居然把修配厂盘了出去,又把李泰山的房子抵押了七十万,凑了一百万,带着老婆直奔海南而去。 ☆、第120章 到了海南才知道,李绣加入了一个传销组织,每天振臂高呼要成功,要挣钱,要成为人上人,李仲武虽然爱财如命,但头脑还算精明,知道传销违法,坚决不做,这伙人哪里肯轻易放走他,立刻就被人看上了,电话、身份证都被扣下了,一天24小时有人看着,幸亏李仲武将□□缝到了内裤上,片刻不离身,连那小菊都没告诉放在哪里。 李仲武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自己光着膀子跑了出去,报了警,海南警方联系到了a市的警方,将李仲武、那小菊、李绣给送了回来。 李仲武立刻跪在李泰山面前自己抽自己嘴巴,连哭带嚎的说自己是被李绣给骗了,还当着一家子给了李绣几个耳光。 第24节 李泰山冷冷的看着他,半晌,才说:“把借人家的钱还上,你们一家子搬出去住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李仲武五雷轰顶,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跪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那小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爸,爸,我们错了,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吧,爸,我和仲武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被老爷子赶出去,一家子可就真没地方住了,修配厂也卖了,钱还完手上也就剩三十多万,要房没房,要工作没工作,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吗? 李仲文兄弟无奈的看着这一幕,无可奈何的去扶李仲武。 李仲武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一把攥住大哥的胳膊,急切的道:“大哥,你劝劝咱爸,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让咱爸消消气吧” 李仲昆憋着气,一巴掌扇在李仲武脸上。打的李仲武脑袋嗡嗡的,愣在那里了。 “你现在知道错了?当时你想什么了?你做生意需要钱,就拿咱爸的房子偷着去抵押,你想过你一旦生意失败,咱爸怎么办吗?你都多大岁数了?心里就只想着你自己,你想过爸妈被要债的人堵在屋里,差点被人赶出去的场景吗?老二,从小咱哥三属你最聪明,最机灵,可你的聪明就是用到自己家人身上的吗?”李仲昆从小就被李泰山灌输的长兄如父的观点,总认为两个弟弟不好就是自己没管好,他自小就领着弟弟学习,李仲武因为不爱学习,没少被哥哥揍。 李仲武捂着脸呜呜的哭,李仲文连忙推开暴怒的李仲昆,跟父亲求情:“爸,您就饶了二哥吧,他也是一时糊涂” 李泰山冷笑:“一时糊涂?他这辈子一直都这么糊涂,什么时候清醒过?你开过饭店、干过保险、当过保安、卖过水果、开过空车配货,最挣钱的时候,你开着奥迪招摇过市,成天跟人家胡吃海喝,可你给你的哥哥和弟弟买过一件衣服吗?你给你的侄女侄子买过一个书包吗?赔了钱你就到处哭诉,找这个借找那个借,借了钱你还过吗?这么多年了,我不吱声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着一家人,家和万事兴,你爱占小便宜,爱算计,这我都看在眼里,老大和老三家,你至少借了七八万了吧?你打算还了吗?老大大方,老三厚道,都不合你计较,可人家毕竟也是有老婆有儿女的人,为了你,两口子能没吵过架吗?他们都是指着死工资过日子的人,攒那几个钱都是有数的,你可好,舔着脸借了不还,就跟没事人似的。现在更绝,居然算计到自己亲爹身上了!你还真是越活跃出息了,老二!” 俗话说,大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李泰山这一番话,说的李仲武满脸通红发紫,低着头,简直想找个地缝钻,一个字也不敢说。 秦筠和宁朴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天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老爷子在火头上,估计说话只会越来越狠,怕李仲武一家脸上挂不住,俩人对视了一眼,悄悄的退了出去。 李妙、李丹姐妹都在屋外听着,老爷子这番话真是振聋发聩、痛快淋漓,李丹小声的跟李妙说:“唉,你别说,咱爷爷都八十多了,一点都不糊涂啊” 宁朴看姐俩在屋外窃窃私语,瞪了她们一眼,小声说:“爷爷正生气呢,你们嘀咕什么呢?” 李丹撇撇嘴,道:“我们正在说爷爷这么大年纪,脑筋还挺清楚的。” 宁朴蹙眉嗔道:“胡说,你爷爷这辈子都是个精明果断的人,对了你们自己来的?大新和践行呢?” 李丹不以为然:“妈。这是什么光彩的事?让他们来干嘛?” 宁朴正色道:“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边齐呢,谁家还没有个搅事的人?我是想问问践行,这钱还上要多少利息?我可听说那是仿高利贷的。” 李妙忙说:“我问过践行了,那家私人放贷的,是挺有势力的,不过跟践行他们厅一个什么人有点关系,已经说了,把本金还上就行了,不算咱们利息。” ☆、弟121章 宁朴叹了口气:“这次多亏了人家践行了,唉,咱家这事啊,真是让人头疼” 秦筠也跟着苦笑:“可不是,咱家这个老二,从年轻就这么作,岁数大了也不消停,真是愁人,好在你们家有个好姑爷,啥事都能帮上点忙,你知足吧,我这一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李妙忙问:“大娘,李敢怎么样了?我爸介绍的那个心理医生行不行?” 秦筠的笑容更加沮丧:“我领着他去了一次,医生说这孩子是轻微的抑郁症,要及时疏导,建议我每周领他去一次,还说这是现在孩子普遍的一种心理障碍,不愿意面对现实,喜欢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寻找自己的位置,对亲人淡漠,唉,都愁死我了,你说我好不容易把他供到大学,以为自己能省省心了,这下更操心了,我都不知道这日子将来可怎么熬?” 李妙和李丹都跟着叹气,李敢是他们最小的弟弟,从小就温柔腼腆跟个小姑娘似的,她们都比较喜欢他,谁知道这个男孩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宁朴安慰道:“好了,孩子到什么时候都是妈的心上愁啊,你也别上火了,知道是什么毛病,咱治好他就是了,总比什么也不知道成天提心吊胆的强啊!” 李丹和李妙也跟着安慰秦筠,正说着,李仲文贺李仲昆兄弟走了出来,秦筠忙问:“咱爸咋说的啊?” 李仲昆神情疲惫而沮丧,用力的抹了一把脸,沉闷的道:“咱爸说了,闹出这么一出,他在老邻居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没法再住下去了,翠湖北路那套房子让我给作价卖了,卖了的钱他把妙妙的这套房子买下来,给老二拿五万块钱,让他们一家子出去租房子住。” 宁朴一愣。不解的问:“二哥他们答应了吗?” 李仲文点点头,宁朴松了口气,老爷子挥剑断腕,一次性斩断李仲武的贪婪也是好事,省的他成天老惦记老爷子那套房子,给他们拿五万块钱,让他们自己找地方,省的跟老人挤在一起,惹的老爷子不痛快,这次的事,李仲武做的太出格,估计一时半会还不好意思再跟老爷子开口了。 叶践行听了李泰山的解决方案,倒是很赞成,认为老爷子年岁虽然大了,却不乏精明,钱攥到自己手上,屋子虽然小了,可毕竟是新房,小区环境也很好,离小儿子还近,有个事也方便,人老了难免有个病有个灾的,手上有钱心里就不慌,还不会给儿女带来太大的经济压力,李仲武这样贪心的人,惦记着爹妈手上的钱,也会长去看看,尽孝心的,真是一举数得的办法。 李妙白了他一眼,笑道:“我爷爷虽然年龄大了,可一点都不糊涂,是出了名的精明人,呵呵,年轻的时候,爷爷还有个绰号,叫机灵豆呢!” 叶践行见她眼波流转,风情潋滟,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坐到李妙旁边,低声问:“李丹怎么样了?” 一说起李丹,李妙的眼睛就笑成了月牙:“说孩子特别乖,没什么恶心啊,想吐的反应,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是爱睡觉,整天都迷迷糊糊的,他们护士长看她现在这个状态,让她先请一个月病假在家里歇着,怕她累着,我姐现在老享受了,我姐夫让她指使的跟小工似的”叶践行的唇落在李妙的耳朵后,声音轻的像呓语一般,透着暧昧的温柔:“嗯,你羡慕她吗?” 李妙被滚烫的嘴唇和吐出的热气吹的耳边痒痒的,身子一颤,有些羞涩的躲了躲,娇嗔道:“我羡慕她干吗?” 叶践行的眼睛随之深邃了起来,眼睛中跳跃起某种炙热,他将李妙柔软的身子圈在怀里,轻轻一笑:“羡慕她可以把老公当小工指使啊!” “那有什么好羡慕的,是不是你羡慕我姐夫被我姐指使啊?要是你羡慕,我可以考虑学习一下”李妙明眸流转,神情间有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难得她如此娇俏的样子,叶践行不由食指大动,手顺着薄薄的衬衫探进去,包裹住脖子以下不可言说的部分,嘴里还调笑:“我真是羡慕,我乐意给你当小工,老板娘,赏小的一口饭吃如何?” 李妙推着他的手,身子扭动,像一条活泼的鱼:“我是个吝啬的老板娘,不给饭吃” “老板娘,小的快饿死了,不给饭吃,怎么给你卖命啊”叶践行的手霸道的不容拒绝,转眼就解开了李妙的衬衫和内衣,灯光下,指尖红梅绽放,脖子以下不可言说的部分萤光流转,皎洁的动人心魄。叶践行的唇替代手指,在脖子以下不可言说的部分轻轻啃噬,李妙只觉得一阵酥麻,从尾椎知道头顶,她细细的喘息着,手指□□叶践行乌黑坚硬的发间。 “哪有你这样欺负老板娘的小工,分明是流氓” 叶践行不可言说的突出脖子以下不可言说的部分,笑道:“老板娘,眼神真好,小的原来就是流氓,呵呵,还是专业的”手动的飞快,转眼就将身下不可言说的部分,一手将李妙的头压住,大嘴毫不客气的盖上李妙的樱唇,舌头强硬的顶开唇瓣,伸到李妙的嘴里用力吸吮,还勾引着她的丁香,跟自己交缠起舞。 李妙忽然尖叫起来:“你,你的手,怎么进来了”叶践行不顾李妙的挣扎,膝盖强硬的不可言说的不可言说的脖子以下的部分,手指依然不可言说,一会的功夫,李妙的身子就酥软下来,水一样萦绕在叶践行的身下。 “混蛋,哎呀,你,轻点,啊” 叶践行看着李妙星眸半闭,满脸酡红,一张小嘴还哼哼唧唧的□□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身上的欲望更加□□炙热。 “我是你的小工嘛,当然要为老板娘好好服务,要不,你不给我开工资怎么办?”叶践行的手指带着薄薄的茧子,在不可言说的部分,勾起一阵阵的战栗。 李妙立刻就举手投降:“不,不用了,我给,我给你开工资” 叶践行今天耐性极好,“你都参观两次了,还没完啊?我抗议”丰润微肿的红唇微微嘟起,白皙的胳膊举起,又没什么力气的放下,头发因为过于猛烈的律动跟着飞舞,一双水淋淋的杏眼不满的斜睇着上方的男子,骨子里散发的妩媚让叶践行周身都火热起来,咬牙的嘶吼:“小妖精,我真想吞了你!” 李妙随着撞击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本来以为他这几天忙,精力有限,哪知道这家伙战斗力这么高?一波接一波,风起云涌,越战越勇,李妙只好告饶,可惜,叶队长对待俘虏的精神实在不符合国际法的要求 ☆、第122章 第二天中午,李妙才才醒过来,揉着酸疼的大腿嘟囔:“混蛋,每次都这样” 百来米的房间空无一人,桌子上用纱罩扣着一碗香菇鸡肉粥,几碟小菜,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我上班去了,你好好吃饭,晚上我去接你。”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简洁有力,符合叶队长的一贯风格。 李妙的蜜月期结束了,该重新给三个学生补课了,一个下午她一边看着砂锅里的腐乳肘子,一边研究中考资料。 晚上将饭摆在桌子上,李妙就去给岳豪补课了。 这是婚假一个月后李妙第一次见到岳豪,依然是眉目清俊的男孩,眼神桀骜,异常的沉默。 李妙拿出喜糖逗他:“来,吃喜糖,怎么不恭喜我?” 岳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眼中的不屑显而易见,不过李妙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个臭小子一贯如此。 “唉,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这样很不尊师重道啊,很让老师伤心的!”李妙故意罗利巴索的絮叨,终于岳豪的眉毛飞扬起来了,岳少爷冷冷的说:“你有完没完了?恭喜你,行了吧?”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走进坟墓罢了!” 李妙笑着看了他一眼:“臭小子,就知道你不会说什么好话,等你再去道馆,让我老公好好收拾你!” 岳豪听见她说“老公”,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个词特别刺耳。他闷闷的哼了一声,烦躁的翻开课本,不耐烦的道:“喂,到底讲不讲课啊?别浪费我的时间!” 李妙懒得跟他计较,翻开课本,开始讲课。不得不说,岳豪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李妙看了看他的二次摸底成绩,盘算了一下,再加把劲,估计进三中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李妙把历年的中考考题题型进行了一个总结,将重点必出的题型列了出来,提醒岳豪容易出错的地方,然后又详细的讲解了一遍。 讲完课一看表已经八点了,李妙拿起包来跟陈书屏告辞,陈书屏现在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么憔悴虚弱了,面色红润,眉宇间带了一丝恬静的温柔,她客气的将李妙送到门口,告诉岳豪:“小豪,你把李老师送下楼,门口那的路灯坏了,黑,别把李老师吓着。” “不用了,我老公来接我,陈姐,你别客气。” 岳豪根本就不理她的反对,穿上鞋就走在了前面。 李妙苦笑一下跟着上了电梯。 岳豪靠在电梯壁上,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刘海盖住了眼睛,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结婚有意思吗?”闷闷的声音,感觉好像很不高兴。 李妙被这孩子气的问题逗乐了:“你觉得结婚因该有意思吗?” “不知道,看我爸和我妈那样,我就觉得结婚也没什么意思,要不就吵,要不就谁也不理谁,我妈就喜欢躲着人哭,我看不出有什么意思来。” “那是过去吧?他们现在不是好了吗?” 岳豪懒懒的抬头,眼睛中略带讥诮:“好?是啊,他们现在不吵了,相敬如宾,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什么话说错了,让对方难受,我看了觉得更难受!还不如干脆吵一架呢!” 李妙怔了一下,任何伤口的复原都是需要时间的,心头的伤口更是如此。 “岳豪,给他们一些时间,手上扎根刺还要疼上一会呢,何况是心里?你是儿子,是他们最看重的人,多体谅他们。” “如果有一天叶大哥也出轨,你怎么办?” 李妙笑着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我刚结婚唉,你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过分了?” 岳豪固执的问:“你怎么办?” 李妙气的乐了:“什么怎么办?谁也不能保证人的心永远如初,只能保证自己尽可能的理智、冷静的解决问题,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将伤害减低到最小。” 岳豪的眼帘低垂着,电梯里煞白的灯光投映在他的脸上,“就像你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什么齐浩然一样?” 李妙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知道齐浩然的事,只是觉得他的语气有种莫名的讽刺,惹得她心生几分被窥探的恼火,“岳豪!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长了本事,连你老师的私生活也研究起来了?!” 岳豪没吭声,抿着唇,别过脸盯着电梯楼层的显示灯一层一层的明灭,李妙看这孩子莫名其妙的别扭样儿,又缓了缓语气,“岳豪,每个人面对感情和婚姻的态度都是不同的,遇到的人不同,处理的方式不同,最终的走向便也各异,我可以理智地离开齐浩然,并不代表我有一天会离开叶践行,同样的,你父母的婚姻并不美满,但你不能认为这世上所有的婚姻就都是坟墓。”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走廊的灯坏掉了,望过去黑洞洞的,李妙刚走出两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得踉跄一下,岳豪听到声音,回过身来抓住李妙的胳膊,领着她往前走。 不同于他桀骜冷漠的性格,岳豪的掌心很热,李妙感慨这小子除了嘴巴臭点脾气拧点,还算个好孩子,老怀安慰地正想开口道谢,就听岳豪冷哼一声:“这里有台阶,笨死了!” 李妙愤愤地收回刚才的想法,这臭小子就没有一点尊师重道的觉悟! 出了单元门口,就看见叶践行从车的驾驶位上走下来,李妙看着一夜劳作后神采飞扬的叶大队长,想到了“被”一夜劳作后腰膝酸软的自己,顿感十分不公,将手里的提包塞给叶践行。叶践行接过包,扫了一眼岳豪,顺手一把环住李妙的腰,“那小子送你下来的?” “嗯,一楼走廊的感应灯坏掉了,陈姐怕我害怕,让岳豪送送我,”李妙脸有点红,往下拽叶践行的手,好歹她的学生还在呢,为人师表的,还是注意点影响的好,“践行,别闹。” 叶践行不乐意了,手搂得更紧,一双寒芒毕露的眼睛眯起来睨着岳豪,“岳豪可是好久没来跆拳道馆了,上次的赌注我们可都记得呢。”当他没看到么?那臭小子刚才可抓着他老婆的胳膊!! 一提起那次差点输掉内裤,岳豪就炸毛,“哼!我绝不会食言的!不就是三中么?你们等着看好了!”说完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被叶践行紧紧搂在怀里的李妙,那晕红小脸上的羞恼和甜蜜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让原本精致动人的五官平添了一股娇媚而摄人的风情,与平日里认真而淡然,理智又随性的形象相差甚远,岳豪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一股悸动夹杂着苦闷和迷茫让他无所适从,慌乱着步子匆匆跑回了漆黑的楼道。 “叶践行!你给我放开!我学生面前你就给我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李妙犹自和叶践行铁箍一般的胳膊奋战抗争,被叶践行一把捞起来塞到了车里。 ☆、第123章 “你干嘛?以后不许在我学生面前这样!”李妙愤然的看着叶践行,眼睛瞪的大大的,像一只被惹恼了的小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嘟着嘴唇,红嫩的嘴唇闪烁着明亮的光泽,叶践行心中一悸,这个傻丫头,浑然不知,那男孩看她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恋慕和痛楚。 叶践行不动声色的发动车子,抿了抿唇,道:“肘子很好吃,你晚上没吃多少吧?饿不饿?” 李妙有点发愣,一时没适应这家伙的转变,皱了皱鼻子,不满的嘟囔:“讨厌,转移话题,我要吃蜜汁鸡翅,吃烧烤。” 叶践行微微一笑,打舵,掉头奔南四道街去了,那里有一家“巨好吃”烤翅是李妙爱吃的。 李妙啃着金黄香脆的烤鸡翅,心中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了,叶践行要了一瓶啤酒,坐在对面,看着李妙一个人吃的欢天喜地。 心底一种喜悦一点点的发酵出迷人的芬芳来,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被一个小女人的喜怒哀乐左右情绪,为她的欢喜而欢喜,为她的忧伤而心生怜惜。他不喜欢她皱眉,不喜欢她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和不满。 第25节 他又想起岳豪,微微冷笑,那个男孩俊美聪明,身手也不错,就像大斌子说的,是个可造之材,可是只要想想他看李妙时眼睛中的痴迷,他就觉得心里很郁闷,这小子,有空得好好的教育教育他,要让他知道学习自由搏击和空手道的同时,还得学习日本空手道的精神——尊师重道。 李妙对叶践行的想法毫不知情,她啃着鸡翅就想起了叶灼,蜜汁鸡翅、红烧鸡翅、可乐鸡翅都是叶灼的最爱,见到了就两眼放绿光,她问叶践行:“对了,老公,叶灼昨天相亲相的怎么样了?说是你二舅给介绍的,条件非常好,叶灼觉得怎样啊?” 叶践行无奈的一笑:“同意了,妈上午给我打的电话,说小灼同意处处,男方也很满意。” 李妙诧异:“真的?叶灼前前后后看了得有十多个了吧?每个都挑出好多的毛病来,每次看完都跟我汇报一大堆问题,这次没有动静,我还纳闷呢,原来她看中人家了?呵呵,真难得,她看中这个男孩什么了?” 叶践行一摊手,表示他也不知情。 第二天,叶灼就跑来向李妙公布答案了。 “他也很爱吃鸡翅,而且还很会做饭,跟我说了好几种鸡翅的新吃法,我们还一起讨论了一下哪家的辣子鸡最正宗,哪家的酸菜鱼特别酸,哪家的明炉烤鹅用的是正宗广式青梅,哇,你都不知道,他特别博学,还知道韩式泡菜饼得用低筋面粉呢!”叶灼双眼冒着星星,一脸的陶醉,看的李妙一脑袋黑线。 她咽了口口水,才道:“合着你们俩就是有着共同的爱好——吃啊?” 叶灼立马抓住李妙的手臂,严肃的说:“你不是说过吗?爱情里一定要有的几个要素,一是信任,一是共同爱好和目标,你看我们俩有共同的兴趣了,将来彼此有共同语言,然后就会有共同的目标,吃遍东西南北,然后我们就可以互相信任,组建美好的家庭” 面对叶灼的远大志向,李妙只觉得语言是匮乏的,想象力是有限的,现实是残酷的,叶大小姐的爱情观是令人惊奇的。 网上怎么说来的,没有最雷人,只有更雷人啊! 她无力的抓抓头发,郁闷的嘟囔:“老天爷啊,这两口子将来组建的家庭得是什么样啊?” 对于叶灼横空出世的男朋友,唐枫和李妙一直持审慎态度,要求叶灼在交往一个月后带出来她们俩审查。 本来叶践行也是准备出席的,谁知明水县发生了一起恶性奸杀幼女案件,媒体对这起案件连篇累牍的报道,网络上也风传这起案件的凶手是官二代,是当地官员在案发后故意拖延,有意包庇了杀人凶手,影响恶劣,省公安厅厅长下令叶践行和市局共同组成专案组,去明水进行深入调查。 叶践行不放心李妙一个人在家,怕她害怕,特意把李妙送回娘家住,在出租公司为李妙包了台车,要求按时接送,又大包小裹的买了一大堆李妙爱吃的东西,走的前一夜,以要出差很久,要求媳妇给自己补充能量为由,尽情的叉叉圈圈一番,以至于第二天叶队长神清气爽的出差去了,被折腾的四肢无力,咬牙切齿的小媳妇根本就没起来床,楞是在床上躺到了中午才爬起来吃饭。 宁朴看见女儿还苦口婆心的说呢:“妙妙啊,可不能这样,践行走,你也不起来送送他,你可是给人家当媳妇了,可不是在娘家当姑娘呢,这是不住在婆婆家,践行对你也没话说,不然让人家笑话你不懂事啊,以后可不能这样,还有啊,你以后不要睡懒觉,早上践行上班,你给做顿早饭吃,你的课都是在晚上,白天也没什么事,怎么能让男人空着肚子上班呢” 李妙这个郁闷啊,心说你以为我不想早起啊?这个男人从晚上十点折腾到凌晨三点,我又不是超人我起得来吗?可这话还没法跟妈妈说,只好闷着头边吃饭边点头,愤愤的咬着清脆的莴苣丝,想像这就是叶践行的胳膊。 一会就接到了叶践行的短信:“我上车了,镜子很好,等我回去在卧室装几面。” 李妙瞪着那条短信,羞愤的简直想把手机吞下去,脑海里迅速播放昨晚他抱着自己在镜子前面缠绵的情形,身前是冰凉的镜子,身下是不停□□的炙热,背上不时落下火热的吻,刺激的她浑身战栗李妙咬牙切齿的回了一个字“滚”。 坐在车上的叶践行看着她的回复,无声无息的笑了,半闭上眼睛回味着昨夜的美妙叶灼的男朋友叫王辰,在省发改委工作,正科,三十岁,父亲是本市的副市长,母亲是省国土资源厅办公室主任,根正苗红的官二代,瘦高个,面容清秀,笑起来有几分腼腆,颊上还有一个酒窝,看上去挺可爱的。 对李妙和唐枫很是殷勤周到,布菜倒酒,很有几分在领导跟前当秘书的感觉,就是老百姓讲话的会来事的人。 李妙觉得很奇怪,本来以为会是个和叶灼一样单纯的男孩,看来不是,这男孩看叶灼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和爱护,说话间反应敏锐,谈吐间滴水不漏,分明是和唐枫家那只一样,是个标准的腹黑型公子。看着人畜无害,实则满腹心机,而且这男孩的臂上的肌肉十分结实,一看就是经常健身,一个对自己身材要求这么严谨的人,一定也是个很自律的人,怎么能是个跟叶灼一样贪吃的人呢? 李妙和唐枫对视一眼,目光又落在叶灼身上,洋娃娃似的叶大小姐没心没肺的啃着一只鸡爪子,俩人心里暗叹:“这傻妞啊,落入了人家的彀中还懵然不知呢,也罢,傻人有傻福吧,这个王辰貌似很喜欢叶灼,对喜欢的姑娘用用心思也是无可厚非的。只要,他不是冲着叶家的家世” ☆、第124章 为了不当电灯泡,吃晚饭唐枫和李妙就借口有事走了。时值六月份,正是天气刚刚转热的时候,俩个人直奔商场,在商场里享受冷气的同时,看看新上市的夏装。 李妙看中了一件孔雀蓝彩条露背长裙,有些波西米亚风格,两条细长的带子在颈后交叉,裙摆直到脚踝,前胸是深凹型的设计,高腰线设计,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李妙饱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高挑的身材,试穿的时候就有很多人驻足观望,还有女孩也要服务员拿同样款式的试穿一下。 唐枫看了也觉得不错,动员李妙买下,一看价格,李妙蹙眉:“四百七,这么贵?” 唐枫白了他一眼:“你才刚结婚,能不能不现在就拿出黄脸婆的态度来计较价格?不趁着年青貌美赶紧穿还等什么?等你过了四十岁穿,谁还看你?” 李妙点头,有道理,一回头,发现一件白色亮缎抹胸短裙来,胸前是磨砂绒质地交叉勾勒胸型的,上面是星星点点的水晶珠饰,下摆是裹臀修身型,这样的衣服一看就是需要极好身材的女孩子穿的。,李妙拿起来要唐枫试穿,唐枫刚要推辞,李妙立刻就拿出她刚才说的话来堵他。唐枫无奈的进了试衣间。 唐枫自幼学习舞蹈,个子虽然没有李妙高,但身材绝妙,尤其胸部,是e杯罩,哇,多少人羡慕的辣妹型号啊!腰肢纤细,大腿和小腿比例极佳,非常秀美。可唐枫极其讨厌那些对着她胸部流口水的人,所以上学时每天都穿着完全看不出身材的大t恤,到了银行工作后,特意定了大两码的工作服来穿,平时有活动恨不能套着麻袋出场才好。 唐枫穿上裙子,李妙立刻打了个口哨,真是美呆了,这件修身连衣裙完全符合唐枫的身材和气质,火爆的身材,清秀甜美的五官,身上糅合了天使的清纯和魔鬼的妖媚,整个就是日本娱乐常说的那个“童颜□□”嘛! 唐枫看着周围赞不绝口的女孩们,瞪了李妙一眼,没好气的说:“打什么口哨,你流氓啊?” 李妙笑眯眯的说:“嗯,不错,大爷看你长的好,你还是从了我吧!”旁边的服务员都跟着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笑道:“这位小姐,我卖了十多年的衣服,还真没见过像两位小姐身材气质这么好的。” 李妙爽快的说:“行了,这两件我们都要了!” 唐枫撇撇嘴,道:“要就要,我买了,我先去脱下来。”李妙立刻拦住她:“你少来,每次跟你买衣服,你都是买完了就放柜子里睡觉,今儿咱俩就这么穿着走吧!我请你喝咖啡去。” 唐枫无奈,只好让服务员把自己原来穿的t恤牛仔短裤包上。 两人跑到商场顶楼的星巴克一人要了一杯冰摩卡,唐枫不太习惯穿这么少的衣服,被人瞩目,拉着李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李妙笑道:“喂,你不过是穿件性感点的衣服而已,又不是做了贼,至于吗?” 唐风没好气的鄙视她:“切,你还敢说我,我就不信你们家老叶在家能让你穿成这样出门。” 李妙想了想,还真是,叶践行对她的穿着打扮基本不干涉,但太性感的肯定不行,他的原则是这样的衣服只可以穿给他看,别人看了那就是占他们家的便宜了。 李妙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还好吧?我这没露出大腿小腿,就露了一点后背而已嘛!” 唐枫懒得理她,懒洋洋的啜了口咖啡,说:“有能耐你就这么穿着等你们家老叶回来看,对了,你看叶灼那个男朋友怎么样?我怎么觉得有点太会来事了,感觉那么不踏实呢?” “我觉得是个聪明人,人聪明不可怕,可怕的是聪明用不到正地方,我看王辰还行,聪明,对叶灼很用心,只要他喜欢的是叶灼这个人,不是她的家世地位,这就行了!” 唐枫叹了口气,摇摇头,神情有些黯然:“叶灼天真善良乐观,可有这样显赫的家世跟着,对她而言并不是好事,有太多人想攀附她并不是因为她,而是看中她的背景,对于叶灼而言,危急不是在婚前,而是在婚后。” 李妙点点头:“走着看吧,如果他只是个城府深的投机分子,早晚会露出马脚的,我公公和婆婆都是久经宦海的人,这样的人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说说你吧,你和许之航处的怎么样了?” 唐枫迟疑了一下:“还好,妙妙,我想问你件事,”她的眼帘垂了下来,睫毛密密的遮挡住眼睛,有些晦涩难言:“你,那天想过要跟齐浩然走吗?” 李妙心中一动,向后靠了靠,不动声色笑道:“想过啊。” 唐枫一下子抬起头,惊讶的问:“想过?为什么?” 李妙淡淡一笑:“我跟齐浩然四年的感情,我说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你也不会相信的对吧?我想过的,放弃一切跟他走。” “那为什么没走?”唐枫的表情有些迫切。 “如果我跟他走,我伤得不仅仅是叶践行,还有叶灼,我的父母和践行的父母,如果我跟他走,我会怎么样呢?我要的仅仅是做一个居家小女人,稳稳当当的过日子,而齐浩然呢?他要的是成功,是事业上的辉煌,他势必要付出很多的时间、精力去追逐,而我呢?我能为他做什么?每天做好饭等着回家?等着饭凉了再热 ,可再多的等待还是有一天心会凉的,心凉了,那些原来横亘在心底的刺就会冒出来,我就会琢磨,他在哪,他是不是又找到别的富家小姐,对他事业更有帮助的女强人,他是不是又要抛下我了?”李妙缓缓的喝了一口咖啡,日光斜照,暗影投在她的脸上,唇角略带嘲讽的笑,显得有些悲凉、苦涩。 “我会猜疑,会不安,会觉得自己背负着那么多的埋怨和恨,他怎么可以辜负我?我会渐渐怨恨他,会和他争吵,爱情就像过了保鲜期的罐头,变了味道,难以下咽,然后,我们仍然会分开,唐枫,说到底,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更爱的是我自己。我不跟他走,是舍不得自己,舍不得自己委屈,舍不得自己难过。”她将肘支在桌上,眼神透过唐枫看着外面的街景,安静的神情,带着淡漠的自嘲:“你瞧,这就是我的理由,很现实很乏味是不是?” 唐枫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咖啡,良久,才道:“不,你说的,很对!”她的声音因为用力有些嘶哑,李妙从她的眼睛里甚至读出了一丝悲壮。 两人沉默了一会,唐枫才又一次开口:“左岸回来了,他要我跟他一起去法国。” 李妙挑了挑眉毛,没有做声。 唐枫苦笑:“你猜到了是吗?” 李妙点点头:“你问我为什么不跟齐浩然走的时候就猜到了!” 唐枫深吸了口气,自嘲的一笑:“我很傻是不是?还是不愿意死心,居然还犹豫了,想着也许我跟他一起走,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李妙摇摇头,宽和的一笑:“难免的,左岸是你的初恋嘛!” ☆、第125章 唐枫眼神黯淡,神色迷茫:“妙妙,他这次回来,变了很多,总是跟我吹嘘法国怎么好,怎么美,好像我这辈子不去一次法国,就白来世间走一遭一样,他还没有毕业,就已经开始准备在法国定居了,我看到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我问我自己,这就是我喜欢了四年的男人?这就是我念念不忘的男人吗?有那么一些时候,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她叹了口气,苦笑着:“是我变心了是吗?” 李妙摇摇头,斩钉截铁:“不,是因为你长大了!” 唐枫咬咬嘴唇,无奈的摇摇头:“我觉得很失望,分不清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李妙莞尔:“你对许之航的感觉怎么样?” 唐枫耸耸肩:“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怎么样,那句网络经典语言怎么说来着,生活就像□□,不能反抗,那就学着享受吧。我拒绝不了就只能顺其自然,看他什么时候自己觉得烦了,自动自觉的撤退呗!” 李妙钩钩嘴角,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亲爱的,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呢?你是在享受许之航的追求吗?枫枫,你八成早就对人家许之航动了心,却硬是压抑自己,催眠自己,说自己不喜欢他,不能喜欢他” “去你的”唐枫愤恨的看着她:“我这么苦恼的跟你倾诉,你就看出这个问题来了?喂,麻烦你站队不要站错好吧?许之航虽然是你老公的哥们,我可是你的闺蜜!” 李妙笑道:“正是因为你是我的闺蜜,我才坚定明白的帮你分析你那颗乱糟糟的内心啊!”她乐滋滋的道:“你看,经历了许之航先生,你终于明白男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一个男人的最终体现,要在他处事的勇气、毅力和魄力上,说老实话,在这几点上,左岸与许之航相去甚远,我个人的观点呢,还是比较看好许之航,前提是即使他不是我老公的战友,我的观点仍然不变!” 唐枫撅撅嘴,沮丧的趴在桌上,李妙用指尖戳戳她粉嫩的面颊:“喂,美女注意气质啊!” 唐枫不满的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都这样了,还要什么气质?你的观点基本上就代表大多数人的观点,因为你李小猫就是个精明的小狐狸,而且你判断的事情基本偶读是真确的,可我就是不服气,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就非得跟那个许之航?” “哦,原来是不服气啊,那你说说吧,你到底对许之航哪里不满意?” 哪里?家庭?许家不说是富豪吧也相去不远,样貌,许之航白净斯文,身材高瘦,谁也挑不出错来,学历,人家是一工商管理硕士,她唐枫也不过是个大本毕业生而已。诚意?许之航对她爸妈恭敬有加,年节时拜访礼物一样不差,对唐枫也表现的呵护备至,全行的人都知道,唐枫有个24孝男朋友,平时接送也罢了,有一次许之航出差去广州,不知怎么知道本市下大雨,居然打电话让手下来接,有一次唐枫血糖低在单位晕过去,许之航15分钟飞车赶到,一把抱起来就送了医院。 还有一次单位文艺汇演,银行临到邀请了很多大客户来观赏,唐枫当时在舞台上表演了一段新疆舞,不知怎么,后台的烟雾剂不知怎么泄露了,满台的烟雾啊,所有人都慌了神,以为着火了呢,大家都乱了营了,纷纷抢着往外跑,只有许之航,几个箭步窜上舞台,抓住唐枫带着她往外跑。许少爷的英勇形象已经成为全行未婚女性的择偶新标准了:“我不要求你富有,不要求你身高,我只要求你在灾难来临时抓住我的手。” 哪里不满意?唐枫张口结舌半天,还真说不出来,她的不满,似乎只是一种女孩子的矫情而已,因为他不尊重自己的意愿,因为他不管不顾,就对所有人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了,甚至根本就不通知她就直接登堂入室向父母提亲,以一种霸道、蛮横的姿态站在自己身边。唐枫想想就咬牙切齿,就想跟他作对,可翻过来想想,如果他真的尊重自己的意见,那么此刻俩人只怕形同陌路了。 唐枫觉得自己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李妙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也不点破,微微一笑:“行了,咱们该回家了,我今晚去学生家补课,正好在你家旁边,咱俩一起走,我上你家呆一会,再去补课!” “好,我妈今天正好在家,前些日子还说挺长时间没见到你了,问你怎么样了?说咱们三里面属你最聪明,早早找个好老公嫁了”俩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唐枫家去。 李妙笑唐枫:“唉,你说,要是你这前后俩男朋友撞在一起会怎么样?许之航能不能把左岸给吃了?” “去你的,你少诅咒我啊” 事实证明,李妙不仅是个重生的幸运儿,还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乌鸦嘴。 当唐枫用钥匙打开房门时,立刻就愣在那里了。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中间富态白皙的中年妇女是唐妈妈,左边穿白色t恤,白色牛仔裤的是左岸,右边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的是许之航。 左岸五官精致清秀,许之航白净斯文,在气势上左岸像个风度翩翩的斯文公子,而许之航就是高贵霸气的掌权者,二者坐在一起,高下立见。 唐妈妈的笑容僵硬的如同干结的快要断裂的石灰层,许之航的笑容灿烂,灿烂的有些阴森,左岸的笑容勉强,勉强中透着尴尬。 这是一个多么华丽诡异的场面啊!前男友和现男友大撞车,影视剧里重复的快要烂掉的经典桥段在明晃晃、金灿灿、华丽丽的上演中,空气在凝滞,气氛在怪异。 门口的两个美女瞬间也断电死机了,俩人相互看着的眼神中,电流在刺啦刺啦的迸发着火花。她们在心里狂吼,眼神在对话:“李妙,你这个乌鸦嘴。” “我承认我是乌鸦嘴,可我真是没想到啊,姐姐,这气氛诡异,环境危险,容我先撤可好?” “你敢先撤,我就咬死你” “现在怎么办?我能帮你什么?” “我摆平许之航,你给我摆平左岸” “好,为姐妹,我勇往直前,我要是壮烈了你给抚恤金吗?” “滚” 唐妈妈终于缓过神来了,看着自家女儿,简直要泪流满面了:“闺女,宝贝,你可回来了”天知道自从唐枫小姐十岁之后还没听过她妈叫她宝贝呢,听了这句话之后,顿时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李妙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展开了甜腻度堪比奶油泡芙的微笑,热情洋溢的冲着左岸说:“哎呀,左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同学,咱俩都多长时间没见了?你可真不够意思,你在法国怎么样啊?学习怎么样了?你妈妈还好吧?”李妙一屁股坐在左岸身边,成功的隔开许之航虎视眈眈,冷气森森的视线。 ☆、第126章 第26节 唐妈妈明显的松了口气,看见俩人仿佛见到了救星,借口给俩人拿水果,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唐枫聪明的端着盘子去了厨房,小声问:“怎么回事?他们俩怎么撞一起了?” 唐妈妈一巴掌拍在唐枫脑袋上:“你还敢说,你个死丫头,我买菜回来正好看见他们俩都在楼下呢,都说是来找你的,许之航三天两头来,不用说了,那个左岸什么时候窜回来的?你怎么没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尴尬死我了!” 唐枫也委屈:“我哪知道他怎么跑家里来了?” 唐妈妈出主意:“你还是先跟许之航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我看那孩子虽然一直在笑,可笑的怪渗人的,我告诉你,枫枫,我还是看好之航,稳重、有风度、有责任感,你可不能错了主意,再说,他现在才是你的正牌男朋友,你先可着他来吧!” 唐枫摸摸脑袋,撇撇嘴,也不知道这许之航给父母吃什么了,俩人都稀罕他,自己这个正牌女儿都比不上了! 她回到客厅,对左岸笑笑:“你先坐着,妙妙好久没见你了,正好你们俩聊会,许之航,你跟我过来,我的笔记本有点问题,你帮我看看。” 许之航睨了左岸一眼,欣然领命。 一进唐枫的闺房,许之航就露出狰狞的真面目了。 他一把将唐枫按在门板上,修长的身子紧紧的压在她上面,白森森的牙齿泛着冷幽幽的光芒,刺的唐枫直眨眼。 “说吧,墙头的风景好吗?”他仍然在笑,就是笑的没什么温度,唐枫觉得挺冷,这家伙气场真是强大,都快赶上冷气机了。 墙头风景?唐枫眨巴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许之航是在说她红杏出墙,不由来了气:“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是谈过恋爱,但也是同学啊,他回来见见我,犯法啊?” 许之航冷笑:“跟初恋见面当然不犯法,不过我许之航的家法不允许,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他为什么找上门来?” 唐枫本来是不服气,但在许之航灼灼的目光中就有点心虚,小声嘟囔:“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找上门来,我就见过他一面,说了几句话而已,也没怎么样,你干嘛啊,跟审贼似的!” 许之航的眼睛眯了眯,用审视的目光盯了唐枫半晌,退开半步,突兀的道:“去把衣服换了。” “啊?”唐枫有点傻,不是说左岸的问题吗?怎么扯到衣服上去了? 许之航又一次贴近她,贴得非常紧,眼神幽深炙热,仿佛黑亮的钻石,嘴唇热热的凑到她细腻的脖子旁边,粗野的说:“你要是不愿意自己换,我很乐意帮忙。”他恶意的挤了挤,唐枫胸前雄伟的波涛顿时汹涌起来,而她也感觉到了自己肚子上对方炙热凸起的棍状凶器。 唐枫吓了一跳,立马从善如流:“换,我马上换,你出去先” 许之航不为所动,退后两步,抱着肩膀靠在墙上,淡然的说:“我不出去,你就这么换,你是我女朋友,你不让我上,我看两眼也不犯法吧?” 唐枫被堵的面红耳赤,咬牙道:“就算我是你女朋友,我们还没结婚呢,你,你也不能看我换衣服啊?” 许之航故意做出色迷迷的表情,笑嘻嘻的:“看来你是比较喜欢让我亲手帮你换,亲爱的,助人为快乐之本,我特别乐意”说着居然伸出手去,吓得唐枫一下子窜了出去,赶紧拿了一件宽大的蓝色t恤,背对着许之航躲到衣柜后面匆忙的换上。 许之航看着她俏生生的背影,眼神愈发幽深复杂,这个傻姑娘,根本就没意识到她穿着这样的衣服有多么诱惑,他在客厅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心被一只大锤狠狠的砸了一下,然后就是口干舌燥,裤子立刻就绷紧了,他相信只要性取向正常,是个男人就会对唐枫绝美的身材垂涎三尺,可是,他看看左岸,手就痒痒的,很想把那个小白脸的眼珠子挖出来,然后再把唐枫包裹紧,不让任何人看见。 唐枫换好衣服,站到他面前,不满的嘟嘟囔囔:“这样行了吧,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管天管地还管人家衣服了,你是做生意的还是做土匪的,呜呜”她的小嘴被凭空而降的大嘴堵了个严严实实,许之航火热的舌头立刻伸了进去,在她的口腔里打着旋的搜索,坚实的臂膀紧紧的圈住她纤细的小腰,轻轻收拢,让她紧贴在他的身上,他的嘴唇反复吸吮,舌尖灵活的挑逗她的丁香,勾引她来自己的嘴里共舞唐枫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全身似乎只剩下一张嘴,男人炙热的舌头蚕食着她的理智,雄性特有的味道让她两腿发软,身子发麻,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许之航的唇离开她的唇,落到了她的香肩上,大手顺着衣服的下摆溜了上去,捧着那对硕大诱人的丰满揉捏起来,她才反应过来,危机感立时让她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狠狠的推开许之航,低声叫:“你干什么?放开我” 许之航舔舔嘴唇,颇为遗憾的咂巴两下嘴:“真甜,亲爱的,再让我亲亲行不?” “滚!”母狮子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许之航瞬间想到自己怎么那么像溜进来偷情的罗密欧呢?都是歹命人啊! ☆、第127章 唐枫整理好衣服,准备开门出去,毕竟客厅里还坐着自己老妈和闺蜜以及前男友呢,俩人在卧室呆久了不好。 许之航一把按住她要开门的手,面容严肃起来,他仔细的看着唐枫,缓慢的一字一顿的说:“唐枫,你是我的女朋友对吗?”他的声音很小,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仿佛这几个字是在唇齿间粘滞了太久,才吐露出来的。 唐枫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自己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是他的女朋友,面对左岸,许之航的心里有了些犹豫,所以他要自己一个确定的承诺。 如果这话是在今天之前问,唐枫或许真的要迟疑了,可今天听到李妙的一番言论后,唐枫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执着非常傻,爱又怎样?初恋又如何,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多的不甘心也不过是心头往事中一道细细的伤痕,就像一只打碎的花瓶,即使粘好了,难道还能摆出来见人吗? 唐枫安静的抬头,轻轻的说了一个字:“是”。 许之航的脸上仍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有眼睛中的狂喜迅速的绽放出摄人的光芒来。 左岸被李妙抓住东拉西扯的问,心里却五味陈咋,对李妙的问题也神情恍惚的敷衍,好在李妙也没指望俩人能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那样,聊的热火朝天。 门开了,穿着宽大t恤的唐枫和许之航走了出来,唐枫的嘴唇明显的有些红肿,左岸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了,心中展开了一整套黯然销魂掌,掌掌都击在心里。他咬咬嘴唇,笑的极为勉强:“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正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唐枫连忙说:“我送你!” 许之航笑的更加灿烂,以一副主人的口吻礼貌的客气:“哦,那以后有空常来玩吧,小枫,你送送你同学吧,我去看看咱妈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李妙在一旁好笑,这个许之航还真是损啊,看见左岸受了伤还得在伤口上撒点盐。 左岸礼貌的跟李妙和唐妈妈告辞,神情黯淡的走了。 一出门,唐枫就叫住了他,左岸转身,站定,面对着唐枫,唐枫刚要开口,嘴唇上就多出一只冰凉的手掌,左岸的手非常的漂亮,修长、白皙,没有一点茧子,看上去是一只温润如玉的公子的手,唐枫恍惚的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握着这只手,恨恨的说:“有没有搞错,你一个大男人,手怎么这么漂亮?” 她听见左岸低低柔柔的声音:“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能跟我去法国了是吗?” 唐枫静默了片刻,点点头,仰起头,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左岸,两年不见吧?他依然俊秀精致,眉眼间带着淡然的温柔,仿佛无论过多久,他永远都是她心目中那个深情缱绻的小王子。 最让我感动的,是你对一朵玫瑰花的执着。 曾几何时,我们都背弃了最初的梦想,放弃了最初的自己,成为另一个面容尖锐内心似铁的陌生人。那些柔软、温柔、纯真、幻想,都被遗忘在哪里了? 唐枫听见自己清了清嗓子,低柔清楚的说:“是,我不去,法国是你的梦想,但,不是我的,左岸,谢谢你回来找我,让我觉得在这段感情中,我还不算失败,再见,左岸!” 左岸闭上眼睛,再睁开,伸出手,理了理唐枫脸颊旁垂落的细碎头发,笑意温柔凄然,转过身,走了出去。 夕阳金红色的余晖笼罩在他修长的身上,仿佛是舞台上巨大的定位灯,他的身上满是金色的光晕,如梦似幻,他的步伐很坚定,身后的投影被拉的长长的。 唐枫在原地伫立了很久,直到感觉到脚都麻了,才艰难的活动了一下身体,木然的回身。 七堇年曾经说过:有很多人,你原以为可以忘记,其实没有。他们一直在你心底的一个角落,直到你的生命尽头。在尽头你会怀念每一个角落里的黑暗之中的光,因为他们组成你的记忆与感情,但是你已经不能拥抱他们。只能在最后明白,路途是一个念念不忘的失去的过程。 再见,唐枫,再见,亲爱的姑娘,我选择沉默的离开,作为对自己遗失你的惩罚,而终我一生,你都会是我记忆中唯一的黑暗中的光。 六月末,李妙和她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紧张的中考,整整俩天,李妙和家长们一起承受了紧张、担忧和烦躁不安,晚上怎么也睡不实,吃饭有点食不知味。英语答案出来的时候,三个学生都打来电话,估分都在115分以上,李妙长长出了口气,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李丹看她松了口气的样子,笑道:“你说你这人,你一个补习老师,又不是班主任,又不是家长,你紧张成这样子干嘛?” 李妙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笑道:“我当然紧张了,这是本老师的声誉问题,妹妹我还要指着这行吃饭呢,不出成绩谁搭理我啊?” “你就是什么也不干,你们家叶践行也养得起你的,对了,你们家叶处长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去了有半个多月了吧?” “嗯,二十多天了,说是案子很麻烦,当地相关职能部门的阻力非常大,那个凶手家的背景很深,所以上面才让叶践行去的。你这些日子没上网吧?网上现在对这件事热议呢,光跟帖的人都好几十万了,听说电视台去当地采访还遭到了黑社会的威胁,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了,听说那个凶手年纪还真不大,案子发了都快一个月了,居然还在拘留室呆着,审讯程序都没过完,更没提请公诉,网友们骂声一片。” 李丹晃晃脑袋:“官官相护嘛,我现在倒不怎么上网,我们家大新说辐射大,死活看着我不让我上,不过我单位的同事天天都讨论这件事,听说那个凶手才十九岁,你说什么人家能把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培养的这么丧心病狂啊?奸杀幼女,那个被害的小女孩才五岁。我想想都觉得心寒。这样的败类禽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李妙笑着看看李丹还平平的肚子,笑道:“姐,注意胎教,你别再教育出一个大侠来!对了,你都快四个月了,怎么还是不太显怀啊?” 李丹白了他一眼:“哪有四个月,我这才三个月多一点,基本上看不出来,这孩子挺乖的,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不恶心也不吐,就是爱困,总觉的累,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 “真好,这么乖,将来生下来能挺省事吧?”李妙兴致勃勃:“姐,赶明把你要的东西拉个单子出来,我让蕾蕾给你上点好的,当时我们俩这当姨的给外甥的礼物。” 李丹靠在床上懒洋洋的笑道:“行啊,我家宝宝真是个有福的,没等出生呢,这姨就开始惦记着给买东西了。” 姐俩正说的热闹,宁朴和李仲文去早市大包小裹的回来了,自从退休后老俩口就过上了悠闲自在的日子,每天不是买买菜逛逛超市,就是到处溜达,全是各个大公园都走遍了,又研究着要去承德避暑山庄,感受一下皇帝避暑的感觉。 ☆、第128章 李妙赶忙上去接东西,“爸,妈,你们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啊?咱吃的完吗?” 宁朴笑道:“你姐这不是怀孕了吗,我琢磨着给她做点鱼吃,多吃鱼,孩子聪明,今天早市这鱼还新鲜,你看看,活蹦乱跳的,正好做个酥鲫鱼,还有这排骨,也挺好的,你不是爱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吗?这些鸡脚是我要给你爸做着吃的,你也吃点,含胶原蛋白,对皮肤好” 李妙和李丹一起帮忙收拾,一家人说说笑笑,空气中弥漫着温馨快乐的氛围。 门铃忽然响了,李丹皱皱眉:“谁啊,这一大早的?” “我”声音挺熟,是个女的。 宁朴从门镜看了看,“蕾蕾?”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提着皮箱的女子,正是蕾蕾。 李妙纳闷:“不是去c市上货去了吗?这么快就上完了?你你你怎么了”李妙话还没等说完,蕾蕾已经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哇”的一声哭开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所措。 李妙忙拉着蕾蕾进屋,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上货的钱丢了?”在她的印象中,雷蕾对钱的感情比较深,很有利益比天大的商人嘴脸。 雷蕾一边哭一边摇头。 “那是怎么了?”李丹也纳闷,这雷蕾想来泼辣,谁能把她气成这样啊? “是,是大斌子”雷蕾一边哭一边抽噎,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雷蕾去c市上货,厂家老板十分热情,吩咐老板娘和小老板一起招待雷蕾,去本地一家知名的饭店吃饭。 吃晚饭,雷蕾去洗手间,忽然发现在左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搂着一个女孩缓步前行,雷蕾当场就怒火中烧,冲上前去大吼一声:“你行啊你?韩斌亭,我才出差你就出来打野食儿了?你个王八蛋” 谁知韩斌亭一脸理直气壮,还跟她叫板:“怎么着?老子腻歪你了,不行啊?我告诉你,我早就烦了你那泼妇样,一天到晚啥都管,没有你管不到的地方,我一个大老爷们,一天被你管得跟孙子似的,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够了,早就想跟你离婚了,你看见了正好,回头咱俩就办手续,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雷蕾气的眼前发黑,眼冒金星,觉得自己脑袋发晕,赶忙扶住旁边的柱子,等她缓过神来,那对奸夫□□早没了影了。 蕾蕾气急败坏在周围四外搜索了一圈,没有结果,又气又急,差点晕过去。 没奈何只好坐车先回来,想着这家伙就是要离婚也得回来办手续吧?再说他单位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不信他不出现。 雷蕾一夜没睡,心如刀搅,脸色灰白,满脸泪痕,李妙和李丹姐妹都跟着气愤填膺,俩人刚结婚一个月,韩斌亭就闹出这么一出来,简直是罪该万死嘛! 李妙看着雷蕾十分心疼,忙问:“你从昨天就没吃东西了吧?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这件事先放放一会再说。”硬是拉着雷蕾做到餐桌前,给她倒了一碗豆浆,拿了一根油条,雷蕾木然的端起豆浆,刚喝了一口,就觉得胸口憋闷,一股浊气上涌,豆浆的豆腥味让她胃部痉挛了起来,捂着嘴就冲进厕所里大吐起来,宁朴和李仲文也吓了一跳,忙跟过来问:“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啊?” 李妙忙帮着拍背,又是端水,又是擦嘴,忙乎了半天,才把脸色蜡黄,虚弱无力的雷蕾扶了出来,让她靠在床上,宁朴端了一杯盐糖水来:“喝了它,雷蕾,喝了就不会那么想吐了。”又坐在床边看着她喝了水,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安慰道:“雷蕾,你和大斌子是新婚,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如果是误会,等他回来解释清楚也就没事了”雷蕾就哭起来了:“什么误会?我亲眼看见他搂着那个女的” 李妙心中一动,迟疑的问:“大斌子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们办完婚宴半个月吧,他们那说有案子人手不够让他去帮忙,就走了。” “走了多久了?” “五天了”雷蕾见李妙问得郑重,抹抹眼泪坐直了身子:“说是又任务,出差了,谁知道他是个大骗子,借口出差跑出去泡妞” 李妙蹙眉,迟疑的问:“雷蕾,你看见他的时候周围还有别人吗?” “啊?”雷蕾摇摇头:“我没留意啊!我当时都快气死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啊!” 李妙忽然一笑:“你个傻丫头,大斌子八成是在出任务,做卧底什么的,正好倒霉被你碰上了,无奈何才骂了你一顿。” “啊?”雷蕾一惊,脑筋转得飞快,大斌子跟她交往了一年多了,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是了解的,再说俩人才新婚不到一个月,哪里就谈到腻歪的问题,想想他当时说的话,说嫌自己烦,嫌自己管东管西,想想俩人过日子,自己很少干涉他,宁哲总是教育雷蕾,要给男人留面子,要照顾男人的情绪,自己又忙,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管他,反倒是大斌子是个超级醋坛子,看见有男的熟客跟自己唠几句磕都酸溜溜的说上几句怪话,气的自己没少掐他。他也不躲,皮糙肉厚随便她掐,等她掐够了,就嬉皮笑脸的说些甜言蜜语,然后就开始上下其手自己被气糊涂了,竟然忘了他是个警察雷蕾悚然一惊:“姐,那,我跟他那么一吵,他不会被发现吧?会不会被怀疑啊?万一,万一被对方怀疑,会不会杀了他啊?”电影里那些卧底们血淋淋的场景一下子全都涌上脑海,雷蕾现在不生气了,改成担心了。 李妙忙安慰她:“不会的,别担心,他们上司肯定会权衡利弊,如果他真的暴露了,一定会” 话还没等说完,门铃就尖锐的响了起来,宁朴打开门,韩斌亭就火车头一样冲了进来,一看见宁朴和李仲文,连忙说:“大姨,姨夫,蕾蕾来了没有,我刚才回家里,她没回去” 宁朴看他挺大个个子,风尘仆仆,满脸汗水的样子,就笑了:“在屋里呢,你去看看吧!” 第27节 ☆、第129章 韩斌亭急忙冲进卧室,看见老婆大人小脸蜡黄,眼泪汪汪的,心疼的不得了,马上冲上去一把抱住,慌乱的解释道:“蕾蕾,我那时出任务,旁边有人看着呢,那个那个女的使我们队的,我没有在外面找小三,你别生气” 雷蕾又哭了起来:“你没事吧?你怎么还去卧底啊?我跟你吵架人家怀没怀疑你啊” 李妙和李丹相视一眼,心里苦笑,这俩口子,一大早上我们家来表演悲喜重逢来了? 俩人赶紧出来把屋门戴上,让这俩口子在屋里肉麻兮兮的继续倾诉去吧! 李丹抚额长叹:“这是什么世道啊?我们家怎么跟演话剧似的?我儿子不能被这俩人吓到吧?儿子,你可千万要记住啊,不能学着俩人拿着肉麻当有趣,妈妈可受不了!” 李妙诸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中考成绩出来后,李妙的三个学生均考上了三中,其中岳豪虽然是勉强过了分数线,进不了尖刀班,但也足以让岳家欢天喜地了。岳天楚和陈书屏拎着大堆礼物亲自上门跟李妙道谢,李仲文充分体会了后继有人的快乐,认为自己一辈子教书育人,现在女儿接班成为一个优秀的老师,这就是值得自己骄傲的事情。 学生中学习一向不错的苏镇此次超常发挥,是本市的文科状元,英语成绩119.5,是全区最高分,李妙一跃成为最为热门的补习老师。李家诸人的电话在分数公布后的一周里几乎被打爆,很多都是亲戚朋友同事拖了关系求李妙去给孩子补课。 李妙也接到了刘巧的电话,电话里刘巧笑道:“我可是去年就预约了,你可不能推我啊!” 周末李家一家人对着满屋子的礼物发愁。 李丹郁闷的靠在沙发上嘟囔:“怎么办啊?我这边有七八个同事跟我打了招呼了,要让妙妙去给补课,还有我们主任和医务科的主任也都开口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推了!” 宁朴抱着肩膀瞪着李仲文:“你说说吧,怎么办?我光接待咱家那些老邻居都接待了四波了,你居然一点都没考虑就答应了你们同事,还一次就答应了俩个,对了,还有那个你大哥的上司的女儿补课的事,你当咱家妙妙是机器人啊,能帮那么多孩子补课?” 李仲文也郁闷:“我也没办法啊,那些都是老同事原来关系都特别的好,人家开口了我也不好拒绝嘛,大哥那边,那是他顶头上司,我能说不行吗?” 宁朴发愁:“你看看,这满屋子都是人家送来的礼物,妙妙的那个学生家长,居然送了两只宣威火腿来,那么大,我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还有一个学生家里,就是那个状元啊,送来了两大盒的燕窝,还有什么阿胶、虫草、天麻什么的,他们家是开药店的吗?这几天咱家收的东西都可以开杂货铺了,妙妙啊,你待会给你公公婆婆送去一些,你婆婆喜欢宣威火腿,还有那个瑶柱和虾仁,对还有那猪蹄和鸡翅,叶灼不是最喜欢吃的吗?统统拿去,咱家实在是没地方放了,那个丹丹啊,一会你也拿一些回家啊,你不是最喜欢黄花鱼吗?这里有两条,都是三斤多的,拿回去烧烧吃吧!” 李妙苦笑:“妈,昨天我婆婆就给我打电话了,说她有好几个战友找她要让我给补课,他们家也有别人送来的很多东西,还让我给你们拿点来呢!” “啊?那我给你二姨送去一些好了,哎呀,你说说,这人缘太好,行情太火也是个愁人的事,你给这个补吧就要拒绝那个,就要得罪人,妙妙,要不咱谁也不给补了,你就说你要去外地,或者,说你怀孕了?” “妈,你这出的什么主意啊?”李妙郁闷的撅着嘴。 李仲文插话道:“要不,你开个补习班好了,这样所有的人都可以兼顾,谁也不得罪,你还不用到处跑,只要去一个地点就好了!” 李妙眼睛一亮:“对啊,爸,这个主意好,哇,老爸你真是太聪明了,难怪人家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大家一起合计了一下,零零散散托关系找上门来的就有十多个,还有几个亲戚家的孩子,加起来也足有二十个了,办一个小型的补习班正合适。 李丹想起自己一直空置的那套房子,便提议在那里开办补习班,那套房子的位置虽不在市中心,但临近大学城和几所中学,交通很是便利,而且房子八十平米左右,正是二楼,当时顺便将楼下的那套门市房也一并买了下来,这样在楼下开一间小店,二楼用作补习工作室正合适。 李妙想了想,也觉得那套房子位置大小都很理想,便道:“姐,这样吧,你那套房子我租了,租金就按照那地方的房价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地主啦,在家里安心养养胎,收收租子,生活多惬意~” 李丹心知李妙的性格,绝对不肯白用自己的房子,便笑着道:“行啊,以前你不是一直希望当个地主婆嘛,我就先代你享受一下待遇,过后跟你发表一下感想哈!” 李妙大大感叹一声:“唉,我志向猥琐,除了地主婆,当个甩手掌柜什么的也凑合,我琢磨着,你那套房子二楼用来办补习工作室足够了,一般补习班除了周末都是晚上上课,楼下那套门市我就打算开一个书吧,那附近大学生很多,咱整点小资情调,弄点小咖啡啦,播点小民谣啦,生意肯定不错。” 李丹也帮着出主意:“嗯,我看行,雇几个兼职的大学生看店就行,你当你的甩手掌柜,平时白天没事的时候也可以享受一下小资情调,你吉他弹得好,不是也喜欢唱歌嘛,还可以去驻场弹个曲儿啊,献个唱啊什么的……哎呀呀!这日子太滋润了!” 事情一商定,李妙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装修那套房子,脚不沾地地忙活起来。 李妙将二楼的房间开出一间五十平米的教室,一间办公室,一间休息室,还购进了一批现代化教学仪器,有模有样的归置成一间补习工作室。 工作室的装潢以简约清新为主,又有几分俏皮温馨,而下面的书吧装修却复杂了很多,全落地式磨砂钢化玻璃隔断,布艺的软椅和浅色实木打造的书架和桌几,墙面、栏杆、窗棂和家具上都攀着花梗、花蕾、葡萄藤,一派欧式田园风情,暖色轻纱窗帷勾勒出一片沉醉在午后的花影藤风。 李妙将吧台一角设计得很复古,彩绘的玻璃吊灯和石磊的壁炉,巴洛克式的铁艺围栏圈起了一个小小的表演台,和四周柔暖浪漫的气息有些格格不入,却有着一种奇妙的和谐与吸引力,只有李妙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即将引领一段风潮的混搭时尚。 她知道大学生往往是一个具有相当敏锐的流行嗅觉的群体,他们更乐于接受新鲜的事物和流行元素。她的书吧不做则已,做了就要做到最好,一个八十平米的小店要想成功,一定要标新立异,这个时候书吧还很少见,单单只有南方的一些大都市出现过,所以李妙打算针对的就是小众群体,那些有钱有闲,还有点小品味小情调的大学生。 对于书的购进,让李妙很是头疼,书吧既然称之为书吧,书就要是一个亮点,她连着几天跑遍了城里几家老牌书店,购进了一批国内国外的文学名著,还有一些经典的新锐文学小说,以及各种诗词文选。李妙对古诗词和悬疑推理小说比较偏爱,所以她还特意搜罗了不少市面上罕见的古本和原文书,有不少连李妙都爱不释手。 满满一地的书摊在散发着古旧沉香的木质地板上,新书特有的油墨味掩盖了残余的油漆味,唐枫看着李妙夸张地躺在书堆里打滚,不由打趣:“我看你这么些日子没见你家老叶,都快被这些书引诱得移情别恋了。” ☆、第130章 李妙懒洋洋的调整自己的姿势,像一只小猫一样趴在书堆上,用手肘支起下巴,抛出一个十分妩媚的眼风:“你别说,最近太忙,都快忘了我们家老叶了,呵呵,古人说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现在准备住在黄金屋里看着男版颜如玉,怎么样?” 唐枫坐在浅紫色小碎花的软椅上,浅浅的啜一口焦香四溢的摩卡,漫不经心的问:“你这书吧准备叫什么名字啊?” “不可言”李妙干脆的挥挥手,得意的翻检出几本书放在书架上。 “妙不可言?”唐枫笑了:“即合了你的名字,又凸显了几分神秘莫测的味道,不错,不错,这个名字起得真不错。”眼珠一转,又问:“对了,你这个书吧除了书还有演唱的地方,你不是准备天天自己抱个吉他在这里驻唱吧?还有咖啡呢?不准备雇个专业煮咖啡的吗?” 李妙笑嘻嘻的搭上唐枫的肩膀:“说到这个呢就得麻烦唐大小姐你了,驻唱歌手呢这个不难找,我这店装修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大学里的乐队找上门来,毛遂自荐要求来这里驻唱了,可这好的咖啡师呢就得拜托你了,我知道你舅舅是开酒吧和咖啡屋的,手上漏一两个差不多的专业人才给我就行,还有西点,我这里呢不准备设厨房了,没那么大的地方,想上你舅舅那个咖啡屋每天进一些西点,听说那里的西点请的是知名的西点师,做出来的点心非常地道,很多人都慕名而去,你看” 唐枫指着她无可奈何的说:“李小猫,我就知道,你找我要请我吃饭准没安好心,合着你不仅要奴役我的肉体,让我帮你干活,还要我帮你牵线,我鄙视你!” 李妙涎着脸笑道:“我接受你的鄙视,你赶紧给我办妥这两件事,我打算下个月就开业了!”唐枫恨恨的叫:“你无耻的样子真跟叶灼那妞看见鸡翅时一样!” 晚上九点,李妙和唐枫终于将所有书籍按类别分类上架,饥肠辘辘的在永和豆浆吃了一碗卤肉饭各自回家。 因为离自己的新房近,李妙决定先今晚先回新房住,明天再顺便好好打扫一下房间,算算日子,叶践行走了快一个月了,虽然每天都来电话或者发短信,但仍然没有确定归期。 李妙发现自己并不十分想念叶践行,按说俩人正处在新婚之中,骤然分开这么久,自己应该非常想念他,可是,没有,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她全心投入的给学生补课,心无旁骛的装修书吧和工作室,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有时想起叶践行,心里总是觉得十分笃定和温暖,他们才新婚,却仿佛已经在一起一世的老夫妻似的,有一种相濡以沫的默契和熟悉,那是一种历经沧桑的灵魂才拥有的牵引,也许真正能在平淡岁月中相守的,正是这样一种相似的灵魂吧! 房间里有着空了太久的污浊空气味道,李妙皱了皱眉头,将两个房间的窗户都打开了,他们的房子是南北通透的格局,窗子一开,新鲜的空气和夏日里有些湿热的风立刻涌了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李妙用电水壶烧了热水,打开热水器洗了个澡,给自己泡了一杯玫瑰菊花茶,用厚厚的大浴巾擦着头发,抱着大大的玻璃杯坐在客厅,顺手打开电视,正在播英文版的《乱世佳人》,李妙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电视,年青的费雯丽正咬牙切齿的从地里拔出一根带着泥土的萝卜,从未经历过苦难的小姐对着夕阳下的土地发誓,此生再也不要挨饿又换了一个台,晚间新闻,美丽的播音员正在用冰冷的语气报道明水奸杀幼女案,她放下遥控器,电视上公安厅的发言人是副厅长穆乘风,有些南方口音,斟字酌句的说案情得以告破,厅市两级办案人员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务必要还受害人一个公道云云,最后的结果是法院一审判决嫌疑人死刑,嫌疑人郑某不服判决,上诉至高院,高院将择日进行最后判决李妙楞了楞,死刑?她放下杯子,沉沉的叹了口气,一个幼小的孩子死了,又一个年轻的生命也将随之终结,会有很多人在网上叫好,为死者伸冤的最好方法仿佛就是血债血偿,在西方人的眼中,用一条生命来祭奠另一条生命是愚蠢的,他们更倾向于拯救那个人的灵魂,救赎他的更好法方是宽恕,但中国人不这样认为,他们更倾向于这样绝对的正义和偿还,那个凶手据说有个非常显赫的父亲,但是舆论群情汹涌而至,权势在这样强大的舆论面前也必须退让,所以,这场战斗最终以这样的方式宣告人民胜利了,正义得到了保护,死者灵魂得到了安息,家属得到了告慰,可李妙只觉得茫然,那个孩子的母亲真的得到了安慰吗?那个杀死她女儿的凶手死了,可她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这难道就是最终的安慰吗? 李妙走到窗前,夜风清爽,她长长吐了口气,想这些干嘛呢?自己一不是神职人员二不是执法部门三部是死者家属,自己这样忧心忡忡有什么用呢? 她用力甩甩头,半湿的头发贴在身上有些难受,她一向不喜欢用吹风机吹干,每次洗头都拿着毛巾来回擦拭,叶践行在家时总是帮她擦头发,他非常喜欢她一头黑亮浓密的秀发,总是用毛巾轻柔的搓,再拿牛角梳子缓慢的帮她一点点的通开,有时候他擦的太舒服,李妙会沉沉的睡去,醒过来就发现头发干了。 李妙摸摸头发,发现现在她有点想叶践行先生了! 清晨,李妙被一阵门锁声惊醒了,她警觉的坐了起来,眯着眼睛侧耳听,好像有人在转动门锁,她一惊,心里砰砰乱跳,不是吧,自己就回来呆一晚上,就找贼了?看看表,才六点钟,小偷也这么敬业? 她咬咬嘴唇,跳下床,抓起一根棒球棍,这是李丹送的,说是让她留着将来学棒球用的,将来俩人有空好去练习。 她悄悄躲在门后,看着门被打开了,咬咬牙,抡起棒子就冲着进门的人砸去,棒子带着的风声让那人警觉的向旁边一躲,一伸手抓住了棒球棍,李妙更害怕了,拼命的扯动棍子,然后她听见一声轻笑:“你是打算谋杀亲夫吗?” 叶践行稍一用劲就夺下了棍子,李妙楞楞的看着他:“你,你怎么回来了?”昨天发短信的时候还没说要回来呢。 叶践行看她吓的小脸煞白,心疼的一把搂过她来,轻声说:“本来是要后天回来的,穆厅觉得我还是新婚,出一次差就出了这么久,有些不好意思,让我提前一天回来,我 本来想先回来换件衣服再去妈那边接你,谁知道你居然在家呢。” 李妙松了一口气,不满的嘟着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来坏人了呢。” 她看看叶践行,有些黑了,也瘦了,一身制服还没来得及换下,皱皱巴巴的,忙倒了一杯水给他,大概是真的渴了,叶践行一口气喝干,开始解扣子,李妙忙问:“你饿不饿?先去洗个澡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叶践行点点头:“也好,我还真饿了,给我下碗面吧,我去洗澡。” 李妙换了件家居服,去厨房给叶践行下了碗紫菜虾仁面,家里冰箱基本没有青菜只有几颗鸡蛋,又煎了两个荷包蛋,做好了叶践行正好洗完澡,赤着上身,穿着丝质睡裤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狼吞虎咽的吃了饭。李妙让叶践行先休息一会,自己要去书吧安排进餐具,工商局那边还要去拿执照。 叶践行看妻子站的挺远,一丝玩味的笑意就掠上了唇角,黝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暧昧的光晕,他懒懒的靠在床上,朝她招招手:“过来” 李妙警觉,这家伙这么久没回来不至于刚一回来就想那什么吧?自己真要是被他放倒,不到天黑是绝对起不来的,她摇摇头,脸上绯红,语气却低柔:“今天真的忙,晚上回来再陪你好不好?” ☆、第131章 叶践行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薄薄的唇勾出一个缱绻的笑来,他利索的起身,上衣柜拿起一件衬衫换上,李妙纳闷:“你刚回来,就要去单位吗?” 叶践行一挑眉,“你办书吧这么多事情我都没帮上忙,好容易回来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忙呢,我去帮你,今天给你当小工!” “可你昨晚坐了一夜的车”李妙有些迟疑。 叶践行笑了,亲昵的用手捧起她的小脸,用力的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傻媳妇,熬几夜对我来说算什么!” 李妙笑了,如春花初绽,心里有小小的感动,别人都说自己有福气,有个好老公,她一直不觉得怎样,也许,她真的是有福气的吧? 李妙选的碟子都是白瓷手绘粉彩,颜色明艳,图案却并不花哨,杯子是方形骨瓷的巴洛克风格,图案却多半是中国古典的缠枝花图案,颜色素雅,看上去很复古。 书吧餐桌上的瓶子李妙选择了浅蓝色的碎花玻璃瓶,烧成了各式形状,里面都放上一枝浅紫色的仿真勿忘我,李妙最喜欢这种花,主要是喜欢这种花的名字,勿忘我,缠绵纠结,像情人哀怨痴缠的目光,从今生到来世一般。 叶践行充当劳工,老婆大人发话,搂起袖子把成箱成箱的碟子搬进店里,开车拉着老婆去工商局,被服务人员苛刻,说手续不全,李妙对这些一窍不通,开童装店的时候都是雷蕾跑的,看着手上大堆的材料,拿不准到底哪不对,叶队长拿起电话打过去,一会,工作人员就笑盈盈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公章噼里啪啦的盖下,半个小时搞定。李妙两眼冒星星看着叶践行,谄媚:“老公,你太棒了!” 叶队长一本正经的将嘴唇贴到李妙耳朵边,轻声说:“我更希望在别的地方听到这句话!” 李妙的耳朵和脸一下子全红了!恶狠狠的丢了个白眼珠给他,取消对这个色狼的崇拜,顺便还掐了他一把。 听说叶践行回来了,宁朴忙招呼俩人中午回去吃饭,满满当当的做了一桌子好菜,俩人吃晚饭又买了一些东西回了叶家看望米菲菲。 晚饭在叶家吃完,俩人才开车回家。李妙问起案子的事情,叶践行阴郁起来:“初审死刑,但到了高院就难说了,郑品松的姑姑是原来高院的审判长,虽然现在退了,但人脉还在,那些人总要有几分顾忌。” “可现在舆论这么大,高院也不敢徇私吧?”李妙皱皱眉,觉得有些发冷,从早上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奔波了一天后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越发明显了,腰隐隐的酸疼,小肚子也下坠般的疼,她郁闷的想,不是这么倒霉吧? 叶践行没有发觉妻子的不适,正在全神贯注的倒车,一边回答:“这也不好说,毕竟郑品松的年纪还小,才十九岁,是个大一学生,高院可以在这一点上为他开脱,那个小子,哼”叶践行冷笑:“我们提审的时候还很嚣张呢,看的我同事当时就想揍他,什么东西?” 李妙向座椅使劲靠了靠,觉得周身发冷,肚子疼的越发明显了,额上的冷汗开始往外冒,真是倒霉啊,她的月事一向不准,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中考和开补习班的事情,可能精神太过紧张,月事居然推了十天,现在才来。 叶践行见李妙不说话,回头看她,才发觉李妙面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李妙有气无力的说:“好像来事了,我肚子疼。” 叶践行停好车,打开车门,一把将李妙抱了起来,大步向家门口走去,李妙忙挣扎:“不要了,让人家看见怎么办?” 叶践行不以为意:“我抱的是我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不对?”李妙实在没有力气跟他挣扎,只好把头靠在他身上,不吭声。 李妙自小就有痛经的毛病,每次来月事都浑身发冷、肚子疼的直不起腰来,得吃镇痛片止痛,益母膏、中药不知吃了多少都不管用,所以每次来月事李妙都要在请假在家里躺两天。 叶践行一直把李妙抱到家,放在床上,盖好毛巾被,将冷气开大,就转身出了卧室。 李妙浑身无力,肚子里像被什么东西绞着似的,疼的她浑身冒汗,她弓着身子,用手用力的按着肚子,第一万次发誓下辈子坚决不做女人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一股姜汤的味道,睁开眼,看见叶践行端着一只碗坐到身边,将她抱起来,将碗端到她唇边:“我冲了红糖姜水,你喝一碗。” 李妙勉强坐起来端起碗喝了,叶践行又从浴室绞了一条温热的毛巾给她周身擦了一遍,李妙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乖乖的躺下了。 过了一会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身边的床垫一沉,叶践行也上来了,躺在她身边,大手轻轻按在她的肚子上,温温热热的,另一只胳膊将她圈进怀里,仿佛她只是个娇弱的小女孩,被宠溺关爱着。 不知是姜糖水的作用,还是肚子上那只温热的大手,李妙觉得肚子似乎没那么疼了,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埋在叶践行的胸口沉沉的睡去了。 李妙睡的并不安稳,每次月事一来,她就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弄脏床单,所以总是辗转反侧,不停的翻来覆去,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的做,她模糊的呓语着,蹙着眉头,有时还会模糊的喊疼,叶践行只好搂着她拍着她,帮她灌了热水袋放在肚子上,半夜还起来给她找止疼药吃下去,几乎一夜都没合眼。 早上李妙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看看身下的床单,唉,倒霉,果然又粘上了血渍,她咬牙捂着肚子跳下床,伸手去拽床单,叶践行正好进屋,看见李妙忙问:“你干什么呢?” “床单脏了”李妙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扯下床单,准备去浴室洗干净。叶践行伸手从她手上抢过床单,不高兴的说;“去洗漱一下,我洗!网上说了,女人这个时候应该多休息,不要碰冷的东西。” 李妙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洗?男人不是都觉得女人的经血是特别脏的东西吗?还有迷信的认为碰了会走霉运的。可是,叶践行已经神态自若的接过去了,还边走边说:“我熬了些当归鸡汤,你一会趁热喝点,我上网查过了,你这样的体质比较寒,这个时候最好多休息,多吃热的东西,我还熬了粥,买了芝麻饼,好好吃点饭,身体就会觉得好一些,知道吗?” 李妙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坠落下来。叶践行和齐浩然不同,他很少把爱挂在嘴上,而是以一种男人的强势立场,捍卫自己的领地。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划进他的疆域,无论是美好还是污浊,都是他守护的城池。洗手间里叶践行严肃地瞪视着床单上残留的血渍,很是认真地搓洗着,李妙想,也许,这才是爱一个人的姿态吧? 叶践行在家陪了李妙两天,又被单位召回去了。李妙觉得身体好了很多,找了李丹准备工作时的事宜。 李丹怀孕三个月,因为心情和身体都很好,显得神采奕奕。看李妙脸色惨白,眼珠一转暧昧的说:“这是怎么了?前天看见你还好好的呢,你老公一回来你就一脸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明白了,禁欲一个月,这家伙回来就玩了命了是吧?告诉你们家老叶,好歹也顾惜一下你的身体,你年龄还小,经不起他这么折腾!” 第28节 ☆、第132章 李妙郁闷啊,没好气的说:“姐,你说什么呢,我是来例假了。” 李丹笑道:“哦,我说呢,这叶践行也真狗背的,怎么回来就赶上你来例假了?我说你还是去看看中医吧,这么多年一直这样,我看了都觉得难受。” 李妙气的直咬牙:“姐,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李丹忙投降:“好好,知道你这人脸小,咱说点正经的,你的工作室基本上筹备完事了,什么时候上课啊?下面的书吧人手也差不多了吧?” “召了两个大学里的女生当服务员,咖啡师是唐枫的舅舅给介绍的,叫庄涯,据说会调制一百多种咖啡,西点的问题也解决了,绣然咖啡屋提供给咱们,姐,你现在反正也不上班,没事你在书吧里看着吧,刚开业估计有挺多事,我没干过,也不擅长这个,你成天接触人,什么人都见过,你来坐镇,我比较放心。”李妙比比划划的解释:“补课工作室这边呢,我研究了一下,也初步跟家长们沟通了一下,八个初一的学生定在每周周六周日上午补课,五个初三的学生定在下午,十个初四的学生定在周五、周六周日晚上五点到八点。我做好了课表,你看怎么样?” 李丹点点头:“行,不过,这样周五、周六和周日晚上书吧驻唱就要晚些开场,得等孩子们上完课才能开始。” “对啊,我还真忘了这茬了!” 七月底,李妙的英语补习工作室和“不可言”书吧正式开业了。 上午八点,八个学生和八个家长整齐有序的坐在了教室中,李妙的补习教室布置的很舒服,不是像学校教室那样,整齐僵硬的木质桌椅,而是粉绿色的半圆形舒适软椅,粉绿色的小课桌,课桌也不是摆放在黑板对面,而是呈一个半圆形摆放,中间的位置放了一个小小的桌子上面是一部幻灯机,前面的黑板是两用的,黑板的旁边挂了一把木吉他,两边也没有什么书上有路之类的标语,而是挂了几幅色彩柔和的山水油画。 这间教室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教室,更像一间会议室。中间的位置还站着一个不像老师的老师,身材修长,面容秀丽年轻,穿着件白色休闲款的连衣裙,浅笑盈盈,一张口吐出一大串流利的英文,她的声音不很清脆,带着些微的沙哑,却有着奇异的魅惑,让人觉得柔和优雅。 “in youe life,there will at least one time that you forget youeself for someone ,ssking for on result ,no company,no ownership nor love.justask for meeting you in my most beautiful yeara.”李妙斜靠在桌子旁,姿势懒散,完全不是严谨的老师风范,反而更像脱口秀之类节目的主持人:“各位同学,谁能把我说的这段英文翻译过来?” 学生们面面相觑,这种补课方式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不是应该一上来就告诉他们课本上的习题题型啊,还有什么卷子上的重点之类的吗? 李妙微微一笑:“这段话翻译过来是这样的,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记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这是电影《恋恋笔记本》里台词,我很喜欢,希望你们也会喜欢。”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都有些发呆,这是一个什么老师啊?学校里的老师别说跟他们说电影台词了,恨不能一天三遍的提醒他们不要早恋,更不可以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这个年轻美丽的老师却肆无忌惮的告诉他们,希望他们喜欢这样的电影台词? 李妙看着那些傻愣愣的小脑袋,笑着摇摇头,她拍拍手:“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们都喜欢什么英文电影?有没有没有看过的?注意,我说的是原版的英文电影,不是翻译过来的。” 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举了下手:“我,我看过原版的《肖申克的救赎》。” 李妙笑了:“you know some birds are not meant to be caged,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 你知道,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y” “你也喜欢这句台词吗?” 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蛋点点头。李妙示意她坐下:“以后回答问题不需要站起来,在这里,在我的课堂上,我希望你们是自愿的有兴趣的来学习英文,而不是因为你们的父母逼着你们来学习,英文不是我们的母语,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很少能应用,所以我希望你们在这里不仅能够学习到书本上和卷子上要用的英语,还可以说,可以写,可以唱,可以让英文成为你们将来生活中一项技能。所以我给你们布置了舒服的环境,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这里不仅仅是课堂,也是你们可以玩,可以轻松学习的地方!” 孩子们有点小兴奋,这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学习班,一个多么奇怪的老师啊! 一个胆子比大的男生说:“老师,你墙上挂着吉他,你会弹英文歌吗?” 李妙耸耸肩,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当然,我是大学里吉他社团的首席吉他手呢!” 她随手摘下吉他,搬过一张椅子,轻松的拨动琴弦弹了一首旋律轻松的歌:“see the pyramids along the nile carla bruniwatch the sun rise from the tropic islejust remember darling all the whileyou belong to me see the market place in old algierssend me photographs and souvenirsjust remember when a dream appearsyou belong to me and i'll be so alone without youmaybe you'll be lonesome toofly the ocean in a silver planesee the jungle when it's wet with rainjust remember till you're home againyou belong to me” 李妙慢慢得拨动吉他,在清脆悠扬的旋律中缓慢的说:“这首歌是一只非常老的歌,是1952年的单曲,由三位词曲作者合作而成,歌词的大意是,你属于我,看着尼罗河畔的金字塔,注视着热带岛屿的日出,回忆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你属于我,看着古老的阿尔及耳集市,想到寄给我的相片和纪念品,回忆着梦里的一切,你属于我,没有你在身边我很孤单,也许你也和我一样寂寞,乘着银色飞机飞过海洋,望着正是雨季时的丛林,回忆着一切直到你归来,你属于我,没有你在身边我很孤单,也许你也和我一样寂寞。” 低沉微带沙哑的哼唱,木吉他空灵淳朴的声音,如柔细的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碧色涟漪,荡漾着岁月深处的寂寞,琴声勾勒出的沧桑绵密的冲击着每个人的内心,带着憾然老去的无奈和温柔,安静的看着回忆中,曾经韶华芳菲的热烈 ☆、第133章 吉他声一停,一个女孩就兴奋的站了起来:“老师,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李妙放下吉他,笑道:“哦?你喜欢吉他?还是喜欢英文歌?” “都喜欢!” “呵呵,好,如果你能把我一会出的考题答对一半,我就教你!”又有几个孩子站起来说也要学。李妙拍拍手:“好了,娱乐时间告一段落,现在我们得学习了,如果我再不交给你们一点东西,你们的家长一定会以为我在骗钱了!” 孩子们都笑了起来,心想这个老师不仅漂亮、年轻,还才华横溢、幽默风趣,难怪自己父母千方百计托人送礼也要送自己来这里补课了。 “各位学生家长,麻烦你们去楼下书吧歇一会,你们在这里会给孩子们增加紧张的气氛,你们每天都盯着他们,也很辛苦,在我这里,请你们放心,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好吗?”李妙客气的清场,各位家长也十分配合,都下楼去了书吧。 学生们答完卷子,李妙初步的看了看,这八个学生都是初一的孩子,底子都不错,有的英文可以达到初三的水平了。 李妙纳闷:“你这样的英语成绩干嘛还要补课呢?” 那个学生叫尹思甜,是个长相乖巧的女生,个子不高,深情怯懦,听见李妙问她,神经反射似的站了起来:“我,我,我妈让我补的,说你补课的学生都上了三中。” 其他的孩子都笑了起来,尹思甜脸刷的涨红了。头低下,不敢看任何人了。 李妙将声音放柔和,怕吓着她:“你的英文程度不错,你的其他科目怎么样?” 尹思甜的声音很小,如果不细听几乎听不到:“我我数理化不好,刚刚及格。” 李妙更纳闷了:“那你应该补习数理化啊,怎么了补习英语呢?” “我妈说,你补习的孩子都上了三中,也许你这里风水好!”这次连李妙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围的孩子们更是哄堂大笑。 看来这个家长还挺迷信的。 下课后李妙将尹思甜的妈妈留下来,坦率的说出自己的看法,尹妈妈岁数不大,看上去一副精明样子。 “李老师,我们家思甜很乖的,你就帮她补补课吧!” “可这孩子的英语真的非常好,我觉得既然她的数理化是瘸腿,应该找这方面的老师帮她补课才对啊!” “我给她找了数理化的家教老师,你这里我也想给她提高提高,李老师,就拜托你了,你可千万别不让她来”这位尹妈妈真是能说会道啊,足足说了半个小时,说的李妙脑袋都疼了,只好答应让尹思甜继续留在这里补课。 李妙揉着太阳穴下楼到书吧,看见李丹正帮店员装点心,原来在楼下书吧里等孩子的家长觉得这里的点心非常好吃,要打包几块给孩子带回去。 点心几乎被这些家长一扫而空,李丹忙完了坐在椅子上给绣然打电话,让下午再送一批点心来,然后又吩咐两个小姑娘收拾杯子和碟子,去外面买几份午餐来,还问李妙想吃点什么? 李妙一边看卷子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随便,你看着点吧!” 李丹笑呵呵的说:“那就来份韩式拌饭吧,给我来份辣白菜炒饭,再来碗泡菜汤,你们愿意吃什么自己点,标准是每人十元,自己随意,问问庄涯,他想吃什么?”她噼里啪啦说完,又转过来跟李妙说:“妙妙,你这个点子可真好啊,在补课工作室楼下开书吧,那些家长反正也没地方呆,在这里吹着冷气,点一杯咖啡,看看书,偷得浮生半日闲,感受一下小资生活,有的还买了几本回去,我还以为咱这书吧得晚上才能有客人呢,要么也得等大学生们都放学了,现在看,光这些家长就是个强大的消费团体啊,你琢磨啊,他们肯花每堂课一百块的价格来给孩子补课,就绝对消费的起咱们一杯二十块钱的咖啡。” 李妙刚喝到嘴里的水险些喷出去:“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不像老师,倒比较像一个无孔不入的奸商了!姐,你好不好注意一下胎教,别把我外甥教的跟你似的,总琢磨生意经,你也玩点高雅的,我这里这么多书,你没事就看看,顺便熏陶一下我外甥。” “喂喂,我这是替你欢喜好不好?你的买卖兴隆了,我的房费才能交的痛快,我这当房东的是在替自己的租金筹谋,有什么不对?这租金可是我儿子将来娶媳妇的老婆本啊!” 李妙立刻做出一副狗腿相笑道:“东家,您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误了你的租金的!” “老板,有人找你!”店员顾倩倩是个女大学生,生的娇小玲珑,性格也外向活泼,她手上拿着买来的便当,一边往桌子上放一边说。 李妙站起来,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清秀高瘦的少年。 “岳豪?”李妙惊喜,这臭小子自从考完试就没了影,他妈妈说安排他去香港玩了,当时自己还嘀咕着臭小子真没良心,考完了也不说来看看她:“你从香港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不好玩?你好像瘦了啊?那边的东西不合口味吗?” 李妙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却发现岳豪就是愣愣的看着她,眼神幽深,看不出是喜是悲。 “怎么了?”李妙不解,不过是一个月没见而已,怎么感觉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呢? “我,能单独跟你说会话吗?”岳豪神情恍惚,嗓音嘶哑。 李妙看了看他,心里有些不安,跟李丹打了个招呼,带着岳豪上了二楼办公室。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李妙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给他。 岳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妙坐在他对面,不安的看着他,岳豪看起来瘦了很多,眉宇间虽然少了些戾气,却多了份不合年龄的沉郁,眼睛里有了些她看不清楚的东西。 岳豪重重的吐了口气,用尽全力压下心中翻滚的渴望,那些让他挣扎纠结的悸动随着不再见到李妙的日子越发的蔓延了起来,他离开这里去了香港,在陌生的城市里游荡徘徊,他后来还去了新加坡去了马来西亚,他的父母在身边陪伴着他,小心翼翼的宠着他,可他并不开心,完全提不起情绪,直到有一天,在新加坡一所大学的门口,他看见一个长的跟李妙有几分相像的女孩走过,心里忽然一惊,几步跟了上去,确认那不是李妙,他心里奔涌的失望浓烈的让他感觉窒息。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居然爱上了她,那个总是安静、随性的女人。 ☆、第134章 “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岳豪嘴里发苦,喉咙里似乎梗着什么东西,他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李妙失笑,这个别扭的孩子,来看看自己还用的着这样沉闷? “吃中饭了吗?我们正好要开饭,一起吃点吧?” 岳豪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我走了!”他站起身,手□□裤袋,身姿笔直,李妙愣愣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情况?就是来看看自己,说两句话就走了? 她在琢磨着该说什么的时候,岳豪已经走出书吧了。李妙只好恨恨的感叹:这个别扭的小孩啊,半点都不可爱! 顾倩倩和另一个女孩江晓维看着岳豪走出去,好奇的问李妙:“老板,这是谁啊?” “我学生” 顾倩倩深深舌头:“好帅啊,又酷又帅,等再大些肯定是少女杀手!” 李妙好笑:“他现在就是好不好,他学校里好多女孩迷恋他呢!不过这孩子脾气别扭的要命,哪个女孩喜欢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庄涯从吧台后面走出来,看了看李妙,冷不丁来了句:“那孩子多大?” “十六七吧!”李妙不太确定,基本上没问过。 庄涯点点头,眯了眯眼睛,没再做声,拿过一盒盒饭慢慢的吃起来。 庄涯是个性格古怪的女人,三十五岁,个子很高,五官艳丽,神情倨傲,很有几分冷艳的味道,手指纤长白皙,如十根白玉雕就得水葱,对咖啡有着非同寻常的热爱。店里本来预备了虹吸壶的,可她拒绝使用,自己拿了一套比利时皇家咖啡壶,磨咖啡粉、煮咖啡、做花式咖啡拉花的时候,手法娴熟优雅,每一个动作都精致华美的如同舞台表演,收放自如、旁若无人,比酒吧的调酒师更显华丽明艳,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下午是初三的学生上课,五点半下课后,书吧里陆陆续续的多了很多附近大学的学生,基本都是成双成对的。晚上八点,李妙定的一支乐队来了,三个男生一个女生,乐队的名字叫似水年华,听上去就很酸,主唱是那个叫橙子的女生,抱着吉他在舞台上缓缓的唱《那些花儿》。 叶践行来接李妙的时候正好看见,眉心微蹙。他不喜欢别人唱这首歌,甚至原唱歌手唱得都不喜欢,因为李妙唱歌的那一幕深烙心底,便觉得这是他的隐私,是他内心深处至美的画面,他讨厌任何人的破坏。 先送了李丹回家,两口子才开车回家。李妙有些累,靠在车窗上合着眼睛休息。 叶践行忽然问:“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块点心,没什么胃口。”李妙有些苦夏,天气一热就不爱吃东西,每到夏天都会瘦几斤。 “我饿了,陪我吃一点好吗?”李妙看看他,有些心疼:“这么晚了你还没吃晚饭吗?怎么不早说呢,对不起,我这些日子有点忙”李妙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忙的连老公都没时间理,真不是个好妻子。 叶践行笑一笑:“没事,天气热,我胃口也不好,晚上开会又是盒饭,也没什么胃口,看见你了,倒想吃点什么了,咱们去吃烧烤吧,你喜欢那家的烤翅,我想吃那家的拌面了!” 吃烤翅的时候李妙被叶践行哄着喝了一瓶啤酒,头有些晕晕的,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就扑到床上睡了过去,一夜没有做梦。早上起来有时神采奕奕,在衣柜里挑衣服,正好看见上次跟唐枫一起逛街买的那件波西米亚风情的长裙,兴致勃勃的穿上,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问:“老公,好不好看?”叶践行正倚在床头看手机里的备忘录,研究今天的行程,一抬头看见李妙穿着一件色彩浓丽的长裙站在镜子前,心中一动,再看她转过来露出的□□,叶践行挑眉,从床上起身,站到李妙的身边,大手抚上李妙露出的雪白后背,粗糙的指腹摩擦着娇嫩的肌肤,李妙身子一颤,向后一躲:“干什么?我问你好不好看呢?” 叶践行低头将唇印在她颈上的肌肤,声音有些含糊:“我更愿意身体力行的告诉你答案!” 李妙终于没能穿着这件长裙出门,那件艳丽的长裙被揉成一团丢在角落里,上面沾满了白色的可疑液体。 李妙看着脖子上粉红色的印子,终于了见高领半袖衬衫去上班了,站在教室里她必须依着桌子,后来仍然觉得双腿酸楚打颤,搬了椅子坐下给学生讲课,心里将叶践行骂的狗血淋头。 第29节 直到多年以后,李妙这条艳丽长裙始终没有机会穿出去,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叶队长思想保守,不愿意老婆在人前露的过多,找寻各种理由和印证方法,阻止这条长裙出现在人前。 李妙的日子平静如水的向前进行,童装店和书吧的生意兴隆,补习工作室进行顺利,她跟学生们相处融洽,大部分孩子的成绩的到了显著的提高,家长对李妙的认真、细致非常感激。 李丹终于辞职,全身心投入到书吧老板娘的伟大事业当中,每天坐在吧台后面品味着地主婆收租子的美妙日子,要知道,书吧里每天都有着不同的人上演形形□□的事情,简直是免费的港剧、韩剧、台剧情侣桥段大合集啊!李丹每天看的津津有味,看的兴致盎然,看的幸福指数嗖嗖上升。 李妙的租金被免掉,成为李丹入伙的股份,对于正式成为书吧的半个老板,贾志新倒是非常赞成,毕竟两口子都在一个单位工作,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子过的太乏味。而且自从在书吧看情景剧看的兴高采烈之后,回家对贾哲新不在挑剔管教,横眉立目了,有时还兴致勃勃的把书吧里有意思的一幕讲给贾哲新听,两口子说说笑笑,气氛空前融洽,贾医生感到自己的幸福日子到来了。 李丹对于观察客人十分有兴趣,尤其最近对一对大学生恋人兴致高昂。 “看啊,又来了!”李丹撇撇嘴,示意李妙看左侧前方八点位置。李妙无奈的看了一眼,嘴里发酸,笑容发涩,哦天啊!那对经典情侣又来了! 男孩抓着女孩的手深情款款,好像世界在他眼里都消失了,只剩下女孩,朗诵般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天只有看见你才觉得日子过的有意义,每天跟你分开回到寝室,我都觉得万分空虚和寂寞,脑海里全是你的影子,你的美丽,你的一举一动,这一切好像已经深入到了我的灵魂” 女孩眼含热泪,嘴唇扇动,也一往情深:“我也是,只要睁开眼睛,我就觉得天空阴云密布,只有看见你打来电话找我,我才觉得阳光突然出现,每次跟你分别回到寝室,看见室友们讨厌的面孔,我都万分憎恨学校的男女生寝室分开制度,如果我们能天天在一起该多好啊” ☆、第135章 书吧的人们都抚摸着身上滚滚而下的鸡皮疙瘩,每个人都觉得头皮发麻,头发被这电流击的开始卷曲,极大的节省了大家烫头发的钱。 按说这是个人隐私,偷听实在是件不道德的事,可架不住这对情侣每天都在客人最少的时候来这里上演琼瑶戏,声音颇大,气场十足,演得还极为煽情。 “哦,亲爱的,我真是一分一秒都离不开你” “我也是,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庄涯冷冷的嘟囔了一句:“靠,上大学以前怎么长这么大的?”一干人等都低下头,闷着头乐,顾倩倩实在忍不住冲进洗手间狂笑,笑完了擦擦眼泪,继续回来工作。 庄涯递给李妙一杯咖啡,冷冷的说:“尝尝这个。”李妙郁闷的看着咖啡杯,最近,庄大姐不知怎么了,对给李妙普及咖啡知识的兴趣非常大,没事就让她尝试各种咖啡,还给她讲解咖啡的起源、发展,咖啡的风度、醇度、酸度,咖啡的种类,喝咖啡的规矩等等,天晓得李妙受父母的影响,从小只喝茶和花茶而已,对咖啡从来就没什么兴趣。 不过,李妙不好意思拒绝庄涯的好意,只好接过杯子,尝了一口,“嗯,很独特醇厚的芳香。” 庄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是摩卡,是也门摩卡,在咖啡中,蓝山可以称王,摩卡可以称后。摩卡咖啡拥有全世界最独特、最丰富、最令人着迷的复杂风味:红酒香、狂野味、干果味、蓝莓味、葡萄味、肉桂味、烟草味、甜香料味、原木味,甚至巧克力味。摩卡咖啡口感特殊,层次多变,像足了女人的心情,慢慢品尝时你所能体验到的感受从头到尾都不会重复,变化不断,越品越如同品饮一杯红酒。有人曾经这样形容:如果说墨西哥咖啡可以被比作干白葡萄酒,那么也门摩卡就是波尔多葡萄酒。也门咖啡豆生长在海拔900~2400米的陡峭山侧地带,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咖啡,这个品种的豆子较小而香气甚浓,拥有独特的酸味和柑橘的清香气息,更为芳香迷人,而且甘醇中带有令人陶醉的丰润余味,独特的香气以及柔和的酸、甘味。” 李妙又喝了一口,老实说,她还是没有喝出来庄涯说的这些独特的芳香,她只好苦笑:“看来我真的缺乏这方面的天赋!” 庄涯冷冷瞥了她一眼,眼中的鄙视十分明显。 “啪”随着清脆的一声,一个女孩掩面哭泣,飞奔而去,一个男孩尴尬的站在原地,脸上的掌印鲜明。 李丹感叹:“本周的第二个巴掌了,现在流行野蛮女友啊,看来我对我老公还是太温柔了!” “唉,妙妙姐,你那个学生又来了!”顾倩倩对岳豪俊美的外表十分迷恋,虽然岳豪的年纪比她小很多,也不能阻挡顾小姐对花样美男的热爱。 自从上次来看过李妙后,岳豪几乎每两天来报道一次,都是放学后,背着书包,坐在角落里喝一杯咖啡,安静的玩着手机,一开始李妙还说说他,怎么不回家学习呢,告诉母亲了吗?在这里耽误时间干嘛? 可人家岳豪冷冷的说,我妈知道,我这是劳逸结合,你不是说过有时候也要让大脑放松一下吗? 一句话噎的李妙没了词,反正人家岳少爷钱多,每天一杯咖啡完全是小意思,时间长了李妙也懒得管他! 岳豪看见李妙,淡淡的点个头,连声老师也不叫,对着庄涯来了句:“给我一杯曼特宁。”转身走进空着的座位,埋头看手机。 庄涯应了一声,开始找咖啡豆,磨粉,加水煮,动作熟练优美,李妙在一旁抱怨:“现在这都是什么孩子,根本就不懂尊师重道!” 庄涯抬眼看看她,低下头,答非所问的说:“曼特宁盛产于印度尼西亚的苏门达腊,具有相当浓郁厚实的香醇风味,并且带有较为明显的苦味与碳烧味,苦、甘味更是特佳,风韵独具。有人说如果用咖啡来说明爱情,夏威夷科纳咖啡有一种兼有葡萄酒香、水果香和香料香的混合香味,就像这个火山群岛上五彩斑斓的色彩一样迷人,那是热恋的甜蜜味道,而苏门答腊的曼特宁则是暗恋,浓烈的巧克力糖浆的甜味无法掩盖它本身的苦涩和炭烧味道,就像暗恋,再多的幻想也不能掩盖隐忍爱恋的压抑和无奈。” 李妙怔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庄涯,看来之前她一直没发现,这个外表冷艳的女人,有一颗这么敏锐的心。俩人对视了几秒钟,李妙移开目光,看着远处卡座内茫然看着手机的俊秀少年,轻轻的吐了口气,慢慢的说:“你曾经告诉过我,维也纳咖啡代表温暖闲适的生活,也代表释放自己和恰到好处的爱,庄姐,麻烦你给岳豪送一杯维也纳咖啡,告诉他,这是我请他的,当然,也可以顺便给他讲讲维也纳咖啡的含义!” 维也纳咖啡是奥地利最著名的咖啡,是一个名叫爱因舒伯纳的马车夫发明的,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今天,人们偶尔也会称维也纳咖啡为“单头马车”。 以浓浓的鲜奶油和巧克力的甜美风味迷倒全球人士。雪白的鲜奶油上,洒落五色缤纷七彩米,扮相非常漂亮;隔着甜甜的巧克力糖浆、冰凉的鲜奶油啜饮滚烫的热咖啡,更是别有风味! 这种维也纳咖啡有着独特的喝法。不加搅拌,开始是凉奶油,感觉很舒服,然后喝到热咖啡,最后感觉出砂糖的甜味,有着三种不同的口感。 ☆、第136章 岳豪茫然的看着手机,很多人都以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过是在手机上玩玩游戏,没有人关注过他,他的手机的界面始终停留在一张照片上,一个长发女子回眸一笑,似乎在跟前面的人打招呼,手机像素很高,相片拍的很清晰,女子笑的自然甜蜜。显然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这样的照片在岳豪的手机里还有很多,她笑着招呼客人的时候,她亲切的跟学生家长谈话的时候,她看到叶践行妩媚流露的时候,她皱着鼻子喝清咖啡的时候 “你的咖啡”岳豪抬起头,今天送咖啡的居然是那个冷冰冰的咖啡师,叫什么他不知道,这里的人都叫她庄姐,她抱着肩膀坐在他对面,玩味的盯着他,他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女人的眼神太锐利,仿佛什么都瞒不住她。 他低下头,看看面前的咖啡,棕色的液体被白色的奶泡盖住,散发着甜甜的芳香。 他皱眉:“这不是我要的曼特宁。” “这个是维也纳咖啡,你老是请的。” “我不喜欢这样的咖啡”岳豪不满,他一贯不喜欢甜腻的东西。 庄涯看看他,向后坐了坐,手肘支在桌上,一只手托在腮上,懒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维也纳咖啡,有着漂亮的外观和三重滋味的芬芳,代表闲适的生活,也代表着,恰到好处的爱。” 岳豪一震,抬起头盯着庄涯。目光炯炯,像带着锋锐的寒冰。 “恰到好处的爱,是什么呢?”庄涯当做没看见,继续懒洋洋的说:“第一重是奶油甜蜜冰凉的滋味,代表着爱的清醒,只有清醒自己和所爱人的位置,才知道自己的爱是对还是错,第二重,是咖啡香浓略带酸味的原味,代表着爱本身的苦涩和隐忍,不是所有的爱逗可以见光,可以大白于天下,所以很多时候,爱必须是压抑的,隐忍的。第三重,是砂糖的甘甜,这种甘甜必须经过前两重的滋味才可以体味的到,他代表释放自己,成全和宁静,这就是一份完整的恰到好处的爱!” 岳豪的脸色一路苍白下去,他脑袋里轰隆隆的响着,她看出来了,他们都看出来了?她送他这杯咖啡是别有深意的。 岳豪远远的看了李妙一眼,她正和李丹在说话,笑容挂在脸上,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他。他接过那杯咖啡一饮而尽,滋味如何他根本不知道,他只知道嘴里非常苦,苦涩的感觉一直延绵到胃里,他的胃部开始酸胀疼痛,他冷冷的看了庄涯一眼,将咖啡杯重重的放在桌上,起身冲出了书吧。 已经是九月末了,夜晚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他茫然的在街上乱走,根本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走到哪里。 恰到好处的爱?她是想告诉自己,她已经洞悉了他的心事,希望他的爱慕能停留在这里不要在往前走了,她的身份?她是他的老师,她已经结婚,她大他很多,种种障碍在他们之间构成了一道天堑,他们永远只能相隔于两端,她在告诫他,他必须停止心底对她的恋慕。 岳豪蹲下身子,整个人因为沮丧和痛楚弯成了拱形,他紧紧的圈住自己,用力的吸着气,带着寒意的空气顺着鼻腔冲进肺部,生冷的疼,人也仿佛一下子清醒了。 恰到好处的爱你,呵呵,岳豪的唇边挂着凄冷的笑,我何尝不知道,何尝不想?如果可以,压住心底疯狂的渴望,可以剜去心底刻骨的思念,该多好?他垂下睫毛,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有轻盈的水珠顺着睫毛无声的滑落,仿佛深秋暮色中清冷的露水,寂寞、寒凉。 同一时间,庄涯叼着一支烟,靠在书吧门口的廊柱上,月光很好,如银色的轻纱笼在四周,她抬头看看月光,又看看地上自己的影子,神色有些恍惚,好像很久以前,她尚年幼,看见母亲以同样的姿势,倚在家门口的梨树下,雪白的梨花落了满地满身,母亲神情倦怠忧伤,看着远方,那一幕一直烙在她的心上。 今天是星期一,书吧的人不多,李妙和李丹说了会话,叶践行发来短信,厅里有会,要稍晚点到,让她别着急。 李妙想在门口透透气,却看见正在抽烟的庄涯,她不像一般女人,用中指和食指夹着烟,而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掐着烟,在月光下,冷艳如妖,她楞了一下,靠在门口的另一方。 “怎么了?” 庄涯吸了口烟,再吐出去,姿势曼妙,她安静的问:“如果,他不是你学生,只是个爱慕你的少年,如果你现在还没结婚,你会接受他吗?” 李妙看了她一眼,庄涯的态度不是玩笑,是很认真的在问,她想了想:“不能,即便我不在乎年龄,地位和一切外在的条件,仅仅是为了爱情,也不可能,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庄涯挑眉:“你喜欢的类型?你家老叶那样的?” “我要的爱情,是平淡、安稳的感情,飞蛾扑火的激情岁月让我觉得害怕。” “你看起来更像是我的同龄人,你的爱情观也是。” 李妙没做声,其实我们就是同龄人,甚至我比你还要老了,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 “你怎么了?我觉得你今天感慨良多啊!” 这次轮到庄涯不做声了,她的的牙齿咬到了烟嘴,留下几个清晰的牙印,她掐熄了烟,远远的弹了出去,动作虽然不文明,却异常的干脆流畅,带着几分帅气。 李妙看了看她:“你抽烟的样子像个男人。” 庄涯转身的动作一滞,然后开了门走了进去。 “你抽烟的样子像个男人!”很多年以前,也有个人这样说过她,那人用流利的带着意大利腔的英文,带着几分笑意。 周三,书吧里继续上演精彩剧情,这次是三角恋。 一个女孩柔弱的看着对面高傲的女孩,夹在两人中间的男孩一脸尴尬。 高傲的女孩冷笑:“行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呢,脚踩两只船,你也踩个像样的,这种货色你也要,饥不择食吧你?” 男孩愤然,又知道自己理亏,只好咬咬牙低声说:“是我的错,要怪怪我吧!” 柔弱女孩带着哭声:“是我的错,学姐,你骂我吧!” “不,是我的错” 高傲的原配愤然:“你们俩跟我这儿装什么一往情深呢?当自己情圣呢?告诉你,本小姐没工夫搭理你们,蛇鼠一窝,看着就恶心!”原配转身潇洒走一回,后面又上来一个,面如冠玉的男生,男生颤抖的手指指着男孩:“你,原来你骗我,你又喜欢女孩了” 周围看热闹的下巴眼镜同时落了一地,靠,双性恋,重口味啊! 柔弱男还柔弱女同时同指责的目光看着中间这位性取向复杂的男生,男生叹了口气,懊恼的说:“对不起,我错了,可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爱该怎么安放?我分不清该爱男孩还是女孩,请你们给我时间,给我选择的自由,让我看清楚自己的心” 李丹小声嘀咕:“真想大嘴巴抽他,还玩上琼瑶台词了!” 柔弱男滴下几滴清泪绝尘而去,柔弱女挽住复杂男一往情深:“我等你!” 两人相依而去,后面一片景仰的目光目送二人的背影。 这年头,真是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啊! 几个人正在小声嘀咕刚才的一幕,美男控顾倩倩忽然振奋了,从门口冲到几个人面前,声音颤抖,面红耳赤,几个人怀疑她被打了鸡血:“快看啊,快看,美男啊,极品美男啊” 李丹挺着大肚子艰难的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兴奋的眼睛冒光:“哪呢?在哪呢?” 门口处走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第一眼看过去感觉就像看到了壮志凌云时期的汤姆克鲁斯来了,黑色的头发,蔚蓝的眼睛,五官深邃鲜明,身材高大健美,尤其那双眼睛,仿佛爱琴海最深处的海水,碧波荡漾,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沉醉其中。连李妙这样对男色比较冷淡的女人都不得不赞一声“真是一个美丽的男人。” 李丹看着绝色美男,眼睛发直,嘴里喃喃的说:“能不能让他给我儿子采生?”本地风俗,出生婴儿第一个见到的外人,孩子将来的性格长相就会像谁。 男人似乎对周围这样仰慕的目光十分习惯,嘴角噙着淡然自若的笑,径直走到吧台位置,用纯正的汉语对庄涯说:“请给我一杯曼特宁。” 庄涯的表情十分精彩,先是震惊,然后是恐慌,最后变成了僵硬。 “没有”语气干脆,表情冷淡。李妙愕然,没有?刚才不是才给别人调制好一杯吗? 美男子不以为意,眨眨眼睛,继续说:“那么来一杯拿铁”这是每个咖啡馆必备的咖啡,是最常点的花式咖啡了。 “没有”周围人都吸了口冷气,明白了,这位帅哥肯定是认识庄大姐,而且两人有仇。看庄涯脸色铁青,神情冷峻就可以明白了。 跟这么美丽的帅哥结仇,真是让人忧伤惋惜啊! 美男脾气非常之好,仍然笑嘻嘻的说:“看来凡是我要喝的咖啡都没有是吗?” “对”庄涯十分干脆。抱着肩膀仰着下巴,一副挑衅的架势。 美男温柔的笑笑,继续:“那么可以给我来一杯酒吗?” “这里是书吧,不卖酒,你没看见吗?” “我只要一种酒,上好的龙舌兰酒,这种酒非常好,对我而言也有非常特别的意义” 庄涯神色一僵,粗暴的打断他:“先生,这里不是酒吧,如果你要喝酒请你去酒吧找,这里不是你要来的地方。” 美男神色自然,绅士风度表现的完美,面对庄涯的臭脸一点都没有动怒,反而越发的兴高采烈:“这种酒对我有特别的意义,勾起了我无限美好的回忆,我很乐意说给你听听,那是在五年前” 庄涯暴怒:“我没兴趣听你说什么回忆录,麻烦你出去!” 美男仍然好脾气的笑着,周围的群众们可看不下去了,顾倩倩道:“庄姐,你干嘛啊,怎么能对顾客这种态度?” 李丹也说:“姐姐,对顾客要春天般的温暖,对敌人要入秋风扫落叶,你现在的态度很混乱啊!” 庄涯深吸口气,伸手解开围裙,摔在吧台:“今天我不舒服,我请假!” 她风一样从吧台后面冲了出去。 美男见状就要追出去,李妙拿着衣服追到门口,跟美男说:“这是庄姐的皮包还有衣服,麻烦你拿给她,天有点冷了!” 美男自然的接过来,笑着道谢,然后飞奔而去。 李妙看着俩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低声叹息:“看来要重新找个咖啡师了!” ☆、第137章 关于庄涯的番外 庄涯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很小的时候就老是把名字里的涯写成“雅”,她觉得自己名字听上去别扭,写起来更别扭。雅字多好,雅致文雅,女孩子有这样的名字才好听,才能长的漂亮。母亲告诉她这个涯代表着“天涯”,她的父亲远在天涯。她不明白,就像她始终不明白,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父亲为什么要远在天涯? 十二岁,母亲病逝,第二天,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她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心中充满了惶恐。父亲是英籍华裔,在英国最富有的华人圈子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的母亲是父亲在世界各地的情妇之一,她也是父亲众多私生子之一,这个之一代表了她注定卑微的地位和无足轻重的命运。 她被带往英国,住在一个单独的公寓,有管家有佣人,对她恭敬有加,她上的是最好的贵族学校,□□里每月都有一笔固定数额的零用钱。她再没见过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 庄涯开始了孤独的成长历程,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一群陌生人之间,没有人知道她的恐惧,没有人明白她的孤单,她只有一个人咀嚼内心深处的寂寞。她不停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强大起来。她让管家给她寻到了一个中国籍的武术老师,陈龙,老师来自唐人街,是某一届武术大赛的冠军,长相英俊,留着两撇小胡子,很有几分雅痞的味道。 他教庄涯练习咏春拳,这种拳法集内家拳法和近打于一身,动作灵活敏捷,快速,讲究刚柔相间,比较适合女孩子练。庄涯跟随陈龙练习了整整八年。 小胡子老师不仅教她咏春,还教她用英语骂人,英国人最害怕什么,被人骂是黄种猪的时候怎样还回去,去哪个街区的小店能买到最地道的英式红茶和最好吃的松饼,英国人喜欢的马术和击剑有多么无聊,哪里的小镇有最美丽的风景,怎样抽烟比较帅,遇到表白爱慕的男孩子应该怎样利用。 他是她此后岁月中唯一的朋友和亲人。 八年之后,庄涯长成了一个冷艳桀骜的女孩,在曼彻斯特大学里,黑发飘飘,长身玉立的庄涯是一道绝妙的风景线,她很少有朋友,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她愿意交往的男朋友多数都是非亚裔,美国人、爱尔兰人、巴西人等等,交往的时间都不长,几乎没有超过三个月的,有男孩子不甘心,纠缠她,被她三下五除二利索的打到在地,从此,庄涯成为曼彻斯特的传奇,男生们试验彼此勇气的象征。 大学毕业后,一个自称是父亲律师的男人找到了她,给了她一张支票,让她在一份放弃财产继承的文件上签字,她冷笑,不仅签了字,拿了支票,还写了一封感谢信给这位父亲,感谢他给予她这么多年的帮助。 她在一家报社当记者,干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转行去一家武馆当老师,之后开始去欧洲各国旅行,二十四岁的时候,她的武术老师去世了,白血病,这个小胡子男人面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微笑着看着她,笑嘻嘻的说:“傻姑娘,哭什么?谁不都有这样一天吗?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不是也这么漂亮,你看,我这样的人上不了天堂,估计只能下地狱了。不知道地狱里有没有美丽的姑娘和好喝的红酒,还有醇美的咖啡,这实在让我很忧伤,” 庄涯擦干脸上的泪水,问:“你干过什么坏事?干嘛会下地狱?” 老师笑道:“那可多了,比如我跟我师兄一起喜欢了我师妹,可惜他赢了,我就在他新婚的时候,装喝醉了酒,领着一大帮人去闹洞房,害他新婚之夜只能看着我们这么多人挤在他的洞房里,呵呵,还有哇,我在我老师的酒里面兑过醋,在我师兄的被窝里放过死耗子,我对门的武馆生意比我好,我就在他们家门口放块牌子,牌子上写着“来的都是猪”!” 庄涯被他逗的破涕为笑:“你真坏啊!” “我还干过很多坏事呢,你愿意当我的牧师,为我在死前告解吗?” “你又不信天主教!干嘛要告解?” “你没听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小姑娘,你老师都要死了,你难道不肯帮这个忙吗?”老师吹吹他的小胡子,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 “好吧,那你说吧!”庄涯坐在床头,努力的看着他,这是她十二岁以后唯一与她有关的人,在此后的岁月中,唯一让她感觉温暖的男人,他也要离开了,从此她又将是一个人了! “我其实是个很懦弱的男人,很多时候,喜欢逃避问题,我在国内得罪了武术队的领导,又拱手把师妹让给了我师兄,然后一个人跑到这个一年到头没几天好天气的鬼地方,我很不喜欢这个国家,不喜欢这里的天气,也不喜欢这里的人,可我在这里呆了十五年,”他苍白的脸上浮着一丝怆然的笑:“我最大的罪,是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可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从来也没有,我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玩,一个人茫然看着旷野,在打雷的时候把自己藏在桌子下面,冷漠的面对所有人,我知道她不快乐,她很孤单,其实我很心疼,可我只能在她身边呆着,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交男朋友,看着她用桀骜不驯来掩饰内心的寂寞” 庄涯在他的叙述中,瞪大眼睛,脸色一路苍白下去。 陈龙又微笑起来:“傻姑娘,老师再教你一件事,听到一个男人表白的时候,即使你深深觉得他是在痴心妄想,也不要流露出来这样震惊的表情,太伤害我的自尊了!” 庄涯觉得自己在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微笑中,一点点的凝固起来,整个人像被泡在了冰水中,冷的彻骨。 在老师最后的时间里,她始终守在他身边,在他弥留之际,她附在他的耳朵上轻轻的说:“老师,我一直爱你,只是一直怕你拒绝,不敢告诉你,我以为你知道” 她看到陈龙的眼睛里迸发出神奇的光彩,像她幼年时只在过年时才能看见的烟火,在空中飞快的绽放,光华万丈,然后瞬间消失失去了老师的庄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茫然失措,她在欧洲各国游荡,有时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上半年或几个月,她写一些杂乱的游记发给国内一家刊物,他们有时会刊登,有时会向她约稿,二十五岁,她忽然喜欢上了咖啡,因为那个咖啡师长的实在很像她的老师,她给这个叫汉尼的咖啡师做了情人和徒弟,她有很好的悟性,一年后就参加了wbc。 wbc(world barista championship)世界百瑞斯塔(咖啡师)大赛是由scaa(美国精品咖啡协会)和scae(欧洲精品咖啡协会)联合发起的世界顶级专业咖啡师竞赛。这项每年在不同主办城市举办的国际性赛事,现有63个成员国,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咖啡师参加,所有咖啡师都是其所在国家赛区的冠军,因此百瑞斯塔也被誉为咖啡界的“奥林匹克”竞赛。 她成为一个知名的咖啡师,并且很快得到意大利一间著名咖啡店的邀请,去那里做专业咖啡师。 她喜欢西西里岛温暖闲适的生活,意大利人热情、有礼,并且对来自各个国家和种族的人有很好的兼容性,她的心情变得好起来,不再整夜整夜的失眠。 二十八岁,她利用一切假期走遍了意大利所有的海滨小镇,在布拉诺小镇遇到了当时只有十九岁的萨缪尔,意大利和中国混血儿,罗马大学建筑系高材生,美丽的如同天使一样的男孩。 ☆、第138章 如果时光可以重新来过,如果庄涯也可以得到一片后悔药,她想她绝对不会在那年夏天,跑到那个色彩浓丽如同童话王国的布拉诺去,她绝对不会喝多酒,一个人跑到河边散心,更不会吃饱了撑的看到被人抢劫的萨缪尔一时兴起当了英雄。 十九岁的萨缪尔当时被三个男人抢劫,年轻气盛的男孩当然不肯交出钱包,尤其那三个男人一脸淫邪的看着他,其中一个砸吧着嘴说:“难得碰到这么好的货色,哥们你们要钱好了,我只要这个男孩,我要让他在我身下好好爽一爽。” 萨缪尔当时就气疯了,他挥舞这拳头冲上去,却被揍的遍体鳞伤,其中一个用棒球棍击向他的胫骨,他哎呀一声倒在地上,巨大的疼痛让他全身战栗,他咬牙切齿,更痛恨自己干嘛这么轻率,抛下伙伴一个人出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响起,非常地道的伦敦口音:“你们烦不烦?打扰到我休息了知道吗?” 一个穿着黑色短裤白色t恤的亚裔女孩走了过来,一米七十多的个子,一头垂到腰际的黑发,纤细高挑的身材,一双神秘深邃的凤眼,黑色晶亮的眼珠透着清寒冷漠和不耐烦。 三个男人见了十分高兴,其中一个笑道:“我喜欢这个妞,很有味道” 萨缪尔忙叫道:“快走,你快走”他想自己不能连累了这个女孩,他的话音还没落,女孩却凌空跳了起来,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其中一个男人踹出去好远,半天都爬不起来。然后她两步上前,用快的无与伦比的速度出拳,五分钟不到,另外两个男人也被打倒了,萨缪尔觉得自己有点发愣,这个女孩一定是中国女孩,他肯定,只有那个古老的神秘的国度才有这样传奇的功夫。 庄涯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没事吧?能站起来骂?”一头黑发乌黑如瀑布般垂了下来,他闻到了清冽的馨香。 “我还好,可是腿好像受伤了。”他不知不觉用了流利的国语。 “你会说国语?” “嗯,我母亲是中国人。” 第30节 庄涯耸耸肩,暗叹倒霉的扶起他,好歹算半个老乡吧,帮人就帮到底吧,她扶着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塞缪尔去了医院,又送他回旅馆。 庄涯很快结束旅行回到帕勒莫的咖啡店,开始新一季的工作。 帕勒摩(palermo)是西西里岛的第一大城,也是个地形险要的天然良港,歌德来此时曾称赞帕勒摩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海岬”。 随着统治者改朝换代,帕勒摩历经多种不同宗教、文化的洗礼,因此市区建筑呈现截然不同的风貌。曾有一位地理学家这样形容帕勒摩:“凡见过这个城市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这里的古迹建筑虽然没有金碧辉煌的傲人外观,但都已经与巴勒莫的公园绿地、市街广场融为一体,因此丝毫不显得突兀。 庄涯工作的咖啡店在主要街道艾玛纽大道上,咖啡店的做的都是来此旅行者的生意,非常忙碌。 这天老板庄尼找到她,说自己的侄子想要学习做咖啡师,请她帮忙教导他,庄没多想就答应了,等她看到那个阳光天使般的美少年的时候,就开始后悔。她才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不过她懒得揭穿,对于这个美丽非凡的少年,她并没有太多想法,只觉得麻烦而已。 塞缪尔十分热情,称她老师,并且恭敬地向她请教咖啡的各种冲泡方法,态度认真,庄涯无语,想着也许是这位少爷一时兴起,等他开学了,总要回罗马读书的,那时候自己就解脱了。 可赛缪尔对她却十分殷勤,他关注她的口味,她的喜好,他拿手机偷拍下她的照片放在自己的空间里,他称她是他的恩人和师傅,对她关怀备至,殷勤体贴,无论她怎么找麻烦,怎么冷淡都不生气,总是喜滋滋的看着她,好像她冰冷的嘲讽他几句都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庄涯只好郁闷的等着他开学,终于塞缪尔开学了,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谁知道,塞缪尔几乎每天一个电话的问候她,如果她不接,就会有无数短信飞奔而至,塞缪尔有着意大利人热情浪漫的天性,在短信里有殷勤的问候,有浪漫的诗歌,甚至甜的腻人的歌词。庄涯干脆换了手机,总算清净了半个多月,可惜,塞缪尔没有放过她,居然利用实习假期跑来看她,庄涯无可奈何的问他:“就算我是你的恩人,你报答的也够了,麻烦你能不能回罗马去,你整天这样缠着我干嘛?” 天使般的美少年瞪大了眼睛,诧异的问:“我在追求你啊?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庄涯张大嘴巴半天没吭声,咽了口吐沫才说:“小孩,我比你大九岁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那有什么关系,这跟我爱你有关系吗?”塞缪尔理所当然的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你的英姿,你的美丽深深烙印在我心上,回到罗马这些日子,我觉得度日如年,没有你的日子每天对我来说都像是煎熬,庄,接受我好吗?” 庄涯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将烟弹出很远,义正言辞的说:“听着,小子,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人,也从来没有打算找个你这样的小男孩做男朋友,你的喜欢,我深感荣幸,但是谢谢,我对你没感觉。” 塞缪尔的眼睛迅速的黯淡了下去,仿佛湛蓝的天空瞬间被乌云笼罩,他死死的咬住嘴唇,看着女人没有一丝留恋的背影,心里像被炸了窟窿出来,冷嗖嗖的。 夜晚,庄涯一个人在公寓里喝酒,她想起这些年自己到处流浪,茫然四顾,最终还是形单影只,她想起十几岁跟着小胡子老师跑到英伦小镇去玩,那晚下了大雨,老师怕她害怕来找她,发现她正躲在桌子底下,抱着膝盖,两只漆黑的眼睛嵌在苍白的脸上,像两颗熠熠生辉的黑水晶,老师一低头,也钻了进来,轻柔的问她:“你在干吗?” 女孩木然的看着前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声音嘶哑:“妈妈说,这样就不会被闪电打死了,这样就可以不害怕。” “老师陪着你,你一样不需要害怕。” 女孩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能永远陪着我,我早晚都是一个人,我妈妈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桌子比男人的诺言可靠的多!” 老师无语,怔怔的看着她良久。 那以后,不管他住多远,不管她在那里,只要下雨,老师都会赶过来陪她,陪她一起坐在桌子下面。 他没有许给她任何诺言,但他陪了她十几年的岁月,虽然最终,他还是走了,也许正是因为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他才保持了沉默,到死都不给她任何诺言吧! ☆、第139章 大概是因为她果断的决绝吧,塞缪尔消失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消瘦的少年又出现了,他毕业了,并且在岛上一家建筑公司找到了工作,每天都来咖啡店报道两次,虽然不怎么纠缠她了,但那双火热充满渴望的眼睛还是时刻追随着她。 老板庄尼有此开玩笑似的说:“庄,所有人都看出来塞缪尔在迷恋着你,疯狂的迷恋你,你现在也没有情人为什么不接受他呢?” 庄涯冷冷的说:“他比我小九岁,还是个孩子,他只是一时对我有兴趣罢了,过段时间就会忘了!” 庄尼耸耸肩,不解:“小九岁怎么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会是最热情的情人,会让你满意的!” 庄涯翻了个白眼,她忘了意大利人浪漫的天性,对他们而言,在爱情和□□中根本没有年龄之分,只要你喜欢,哪怕差三十岁也可以成为情人。可她还是没有忘记中国的传统观念,没办法忘记两个人之间年龄和身份的差异。 中国人的中秋节到了,一些岛上的华人都离开这里回去过节了,庄涯忽然觉得分外孤单,她在酒吧里喝了很多龙舌兰,这家酒吧的主人是墨西哥人,这里卖最正宗的龙舌兰酒,酸涩清新激烈的味道冲击着味蕾和感官,庄涯最喜欢这种酒。 那天她喝了很多酒,还没忘买了一瓶酒回家,晃晃悠悠的回了公寓,刚躺在床上,一个雷就在半空炸开,刺眼的闪电撕裂了沉厚的乌云,庄涯的酒瞬间就醒了,她几步就跑进了桌子底下,抱着酒瓶子瑟缩在里面,她分外憎恶这样恶劣的天气,每到这样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分外无助和软弱。 她抱着肩膀靠在桌子腿上,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敲门,她挣扎着开了门,门口赫然是浑身湿透了的塞缪尔。 庄涯大吃一惊:“你,你怎么来了?” 塞缪尔喘着气道:“走来的,车子被雨水灌的熄火了,今天的雨下的真大,我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我怕你出事,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没事”庄涯觉得自己有点不知所措,塞缪尔住在罗马大道,离这里开车都要半个小时,走来起码要一个多小时,在这样电闪雷鸣的大雨天里,他顶着暴雨走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来确定她好不好? 赛谬尔挥挥手,干脆的说:“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庄涯忙拉住他:“你浑身都湿透了,先去洗个澡,我给你烘干衣服,等会雨停了你再走吧!” 塞缪尔高兴的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两个深深的酒窝。 她的公寓里没有男士衣服,塞缪尔洗过澡只好围着浴巾坐在沙发上,宽宽的肩膀,健壮的肌肉,每一块隆起的肌肉和流畅的线条都流露出男孩子的性感。庄涯有点不好意思,她给塞缪尔冲了杯热咖啡,可男孩子一眼看到了那瓶龙舌兰酒,兴奋的道:“你也喜欢这种酒?我最喜欢龙舌兰了,给我一点喝好不好,我觉得有点冷。” 庄涯看他双眼流露的渴望,只好无奈的倒了一杯给他,又问:“需要柠檬片或者海盐吗?” “不,我喜欢这么喝。“塞缪尔兴高采烈,痛快的喝了一大口。激烈的口感让他发出嘶嘶的声音。 庄涯低头笑了笑。也拿了杯子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把酒喝了个底朝天。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庄涯迷迷糊糊的靠在沙发上,一双迷蒙的凤眼波光潋滟,她难得的温柔妖娆让塞缪尔倒吸了口凉气,脸一下子红了,他浑身发热,热烈的看着她:“你真美” 庄涯意识朦胧,吃吃的笑了起来,用手指戳着他的胸:“你也很美啊,我第一次看到你,还以为是个可爱的天使呢!” 塞缪尔湛蓝的眼睛一下子幽深了起来,他靠近她,小心的将她带入怀里,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是吗?你觉得我美丽?那你喜欢我吗?”庄涯被耳边传来的热气刺激的有些发麻,身子软软的靠着,手无力的抬起又落下,懒洋洋的说:“喜欢,你长的好看,可以摆在家里当装饰品,呵呵” 塞缪尔生气的在她耳朵上轻轻一咬,当装饰品,她拿自己当石膏像吗? 他的手伸进睡衣内直接摸上她浑圆的顶端,轻轻揉捏,庄涯情不自禁的发出低低的□□来。 她离开前一任情人已经两年多了,太长时间的寂寞让她在这个雨夜变得分外孤单和软弱,她舍弃了白日里的坚硬防护,任凭身体背叛自己的意志,她热情的回应男孩的深吻和抚摸,任凭他将自己剥的一干二净,他的热情温存,他的激烈狂暴,他的辗转吮吸,他的花样百出,她都热情的响应顺从,这一夜,她听凭自己放纵在欲望的国度,她觉得心内那个自私的小魔鬼在欢欣鼓舞的歌唱:“就这样,就这一次,让这个男孩帮我赶走寂寞” 天还是亮了起来,理智仍然回到了庄涯的脑子里,她小心的从男孩八爪鱼一样霸道的怀抱里挣脱,郁闷的看着自己浑身青紫色的吻痕,腿间白色的汁液印子,满室凌乱不堪的样子,室内空气里散发着腥甜的气味。 她懊恼起来,自己怎么会跟这个麻烦的小男孩上床?天啊,以后该怎么办? 塞缪尔睁开眼,看见收拾整齐的庄涯坐在沙发上抽烟,他慵懒的起来,毫不在意自己赤条条的裸着身子,走到她身边,温柔的看着她:“你醒了?怎么这么早?” 庄涯懊恼的看着他,咬咬牙清清嗓子:“你去洗洗澡吧,我做了早餐,吃了你还要去上班,我也该去店里了,昨天的事,嗯,你当没发生好了!” 塞缪尔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个女人在说什么?昨天的事当没发生?她把自己的爱当成什么?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身上忽然散发出冷冽的气势来,倒让庄涯吓了一跳。 塞缪尔站起身子,一把把庄涯拽了起来,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他狠狠的亲吻□□她的嘴唇,直到她喘不上气来,才沙哑着嗓子说:“当什么都没发生?小姐,我还是处男呢,你得对我负责任!”处男?庄涯简直快被口水呛死了,他一晚上跟她做了四次,每次都变着花样来,说他身经百战她都信,说他是处男?她打死也不信,可这种事女人可以有证据,男人你还真没办法证明,她气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塞缪尔看她被气的怔住,反而高兴了,大咧咧的说:“亲爱的,你们中国人不是很看重这个的吗?我的第一次交给了你,你一定得对我负责啊?” 庄涯气的拿起钱包抽出一打钞票,准备摔给他,可塞缪尔看了看,笑道:“这些钱,怕是不够吧?” “那你要多少?” “亲爱的,像我这样的人才起码要一千块才够,我说的是欧元,而且是每次,我们昨晚做了四次,要四千欧元呢!”真是无耻的没天理啊,他以为他是谁?汤姆克鲁斯? 庄涯抛了个白眼给他:“你以为你是谁?” 塞缪尔伸长舌头忽然在她的颈子上舔了一口,庄涯一个激灵:“干嘛?” “我是你的塞缪尔,亲爱的,既然你不给我钱,那就这样偿还我吧!”他忽然一把抱起她来,将她抛在床上,然后在她跌的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时,合身扑上来,以庄涯的身手,当然可以三下五除二将他摔下去,可是塞缪尔十分聪明,他仗着男人的力气将她的四肢死死的压住,伸着嘴唇在她身上的敏感部位四处挑逗她的热情,让她僵硬的身体一点点的柔软下来,等她的理智再回来时,她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第140章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庄涯更为懊恼的发现,自己被这个比自己小九岁的男孩吃的死死的,他无耻的将自己的身份定位成她的情人和男朋友,他经常带着鲜花来咖啡店,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她,如果她表示拒绝,他就沮丧的像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哈巴狗,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睛里的伤感让所有女同事都指责她的无情,他风雨不误的准时出现在她的公寓门口,如果她不开门,他就门口唱意大利情歌,高亢嘹亮的嗓音引来所有人的侧目,然后她不得不放他进门,进了门他就化身人狼,不停的挑逗她,勾引她,直到把她勾引上床,他像所有意大利男人那样热烈浪漫,半夜里拉着她翻墙进公园散步,压着她在公园的树上热吻,如果不是她及时喊停,他们很可能在公园里亲热开了。他知道她害怕雷雨夜,每到雷雨夜里,他就搂着她抱着她哄着她,仿佛她比他小很多是个脆弱羸弱的小女孩似的。 这样热闹的日子颠覆了庄涯的生活,他霸道的闯进她的生活,似乎无所不在的入侵她的世界,让她冰封的外壳一点点的融化,她开始惶恐,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小男孩。 直到那一天,一个娇小美丽的中国女人找到了她,她自称是塞缪尔的母亲。 那一刻,庄涯知道,她的梦,该醒了。 “庄小姐,我叫郑朗月,你可以叫我月姨,”月姨是个美的精致的女子,身上的高贵气质和穿着让庄涯明白这个女人来历非凡。 “月姨。” 郑朗月安静的看着庄涯,半晌,叹了口气:“庄小姐,我们都来自同一国度,本来可以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我儿子喜欢你,前几天他回家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女孩,非常的爱,他疯狂的迷恋着这个女孩,想娶她为妻。”庄涯震惊,他从来没有说过。 郑朗月接着说:“塞缪尔是我们家最出色的孩子,从小就有很多女孩喜欢他,但是他都不喜欢,我曾经怀疑这孩子性取向有问题,苦恼了很久,他宣称爱上了你,老实说我非常高兴,于是我派人调查了你,很抱歉,我知道这很不礼貌,可对于我们欧德思卡尔基家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欧德思卡尔基?”有一秒钟,庄涯觉得自己很傻。她居然从来没有问过塞缪尔他姓什么,如果早知道,他姓欧德思卡尔基,也许,她会跑的远远的,永远当做从来没认识过他。 欧德思卡尔基家族,意大利人人皆知的贵族,其渊源可以追溯至达芬奇时代,虽然已经取消了君主制,但对于上流社会来说,这个家族的存在就以为这高贵血统的存在,意味着高贵永远存在,等级永远不能平等,欧德思卡尔基是意大利贵族的标准,他们家的城堡和传说永远都是意大利人向往和谈论的神秘所在。 郑朗月也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塞缪尔姓什么?” “不知道”庄涯面无表情。 “你比他大九岁,是个咖啡师,这都没什么,可是你是个私生女,这一点,我怕家族的老人们无法接受,庄小姐”郑朗月忧愁的看着她:“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才能不伤害你” “不必说了,我离开他。”庄涯冷静的放下杯子,礼貌的微笑:“夫人,我明白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塞缪尔少爷,不,也许应该称他王子殿下,您的好心我明白,也一定会尊重您的心意,我会尽快离开意大利,并且永远不再回来。”她干脆利落的让郑郎月吃惊。 三天后,庄涯离开了意大利,在欧洲绕了一圈回到英国,又从英国返回中国,从此消失在塞缪尔的世界。 她以为,她和塞缪尔的故事终于结束了,他们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他将成为她暮年时充满浪漫的回忆直到,他又一次出现在,在她面前。 她狼狈的奔出酒吧,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追了上来。 她站定,冷冷的看着他,美丽的少年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只有那双澄澈的蓝眼睛依然深情款款。 “你有什么事?你怎么来这里的?” “来这里?我追随者你的脚步来到中国已经五年了,可你进了中国就像石沉大海,我只好在博客上发了你的照片,讲述了我们的故事,网友们同情我,在网上发起了人肉搜索,在各个城市寻找你,终于在前天,一个博友发了一张你在调制咖啡的图片给我,确定你在这个城市,我就飞来了。” 庄涯大惊:“你来了五年?” “是,我找了你五年,从意大利到英国再到中国。五年,亲爱的,终于找到你了!”塞缪尔深情款款,手紧紧的抓住她,好像怕她忽然飞走了。 庄涯压住心底巨大的震撼,努力向后撤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可是却挣不脱塞缪尔的大手:“松手,很多人在看。” “我不在乎”塞缪尔根本就不看周围,只牢牢的盯着她:“我只在乎你。” 庄涯只好拉着他的手走到僻静的角落:“你想怎样?” “我爱你,始终如一,嫁给我吧!” 庄涯揉揉眼睛,低下头,理了理思绪,尽量让声音听上去平静:“塞缪尔,我比你大九岁,我是个私生女,你是欧德思卡尔基的贵族,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们” 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蓝眼睛幽深的像黑色丝绒布上的蓝宝石,充满了火焰和冷冽,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轻的细语:“不要跟我强调这些理由,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亲爱的,当年你一声不响的跑了,我找你找的几乎发疯,我告诉我自己,这辈子我如果找到你,就算是求黑手党的人出手,我也要把你绑回意大利,绑回我身边,我找了你五年,这五年来,一千多个日子里,我煎熬的几乎疯掉,我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这样鼓励自己,我要找到你,如果你还是不肯做我妻子,我就把你绑架回去,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等你答应,但是,你一定得再我身边” 庄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声音很轻,语气很重,很认真,像一个誓言,她觉得嘴巴发苦,眼睛发酸,挣扎了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你看起来更像个无赖,哪里像贵族?” 蓝眼睛男人莞尔一笑:“遇到你这样绝情的女人,我的贵族气质不能够赢得你,只好出此下策!” 他眯着眼睛,笑的风轻云淡,可周身散发的阴鸷和危险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庄涯忽然有种陷入网中的感觉,仿佛四周都是这个男人布下的天罗地网,而她,将无处逃生。 ☆、第141章 正文: 2月份快过年的时候,李丹剖腹产生下了一个八斤四两重的胖儿子,贾哲新笑的只见牙不见眼,贾母也高兴的不得了,李丹在贾家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李妙给孩子定了纯金的手镯和项链,链子上坠了个实心的金锁,金锁上刻着长命百岁和蝙蝠桃子的图案。 第31节 因为李丹坐月子,李妙只好担当了书吧的所有事宜,每天忙的头昏脑胀。 叶践行心疼媳妇,每天尽量早下班,回家给李妙做点爱吃的饭菜给她送来,有时也买点港市茶点。 这天,叶践行又来接李妙下班,李妙发现叶践行今天似乎有些心事,欲言又止,忙问:“老公,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叶践行想了想,转头问她:“小灼的男朋友,你见过,觉得怎么样?” 李妙一怔,想了想答道:“那个王辰?我见过几次,感觉还好啊,对小灼挺温柔体贴的,说关怀备至也不为过,前段时间俩人还跑到杭州去吃什么正宗的西湖醋鱼和宋嫂鱼羹,回来叶灼还很是炫耀了一下呢,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叶践行面沉如水,漆黑的眼睛眯着,上面氤氲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今天有个朋友求我办事,说起来这个王辰,他们是大学同学,王辰在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女朋友,叫薛娆,据说他们在上高中的时候就是一对,考大学特意报了同一志愿,薛娆家境贫寒,父亲是个社会混子,母亲下岗,在街边摆了个小吃摊,生活十分窘迫。王家很不满意,王辰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跟薛娆在一起,俩人毕业后王辰还托人给薛娆安排了工作,俩人同居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手了。” 李妙被这个消息震的半晌没说出话来,也就是说这个王辰前后跟薛娆处了八年,不知道为什么分手?可不管是为什么,一个女人曾经在他生命中存在了八年,这都是一个无法抹杀的事实,是他最后终于屈服在家人的反对之下?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叶灼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呢?是他无可奈何的屈从,还是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挡箭牌? 李妙蹙眉,脑海里浮现出叶灼欢快的笑声,王辰看着她充满宠溺的眼神,不,她晃晃脑袋,她不会看错,王辰是喜欢叶灼的。 “你是想让告诉小灼这件事吗?” 叶践行沉默了一会才说:“小灼个性单纯,我怕她受到伤害,妙妙你们一向要好,我希望,你跟她谈谈,让她心里有个谱,我不希望她被人骗了。” 李妙向后靠了靠,低头思索了一会,才道:“叶灼,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天真,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在上大一的时候,有个老师喜欢借各种名目占女生的便宜,叶灼找人借了微型摄像机,故意引诱那个老师,拍下了那老师恶心的勾引和威胁,并把这段视频交给了校行风办,那个老师后来被开除了。”她忆起那时大群女生欢呼的场面,微笑了起来:“叶践行,在你的心里,叶灼一直是个天真甜蜜的小妹妹,你大概忘了,她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分清身边人的是非黑白了,别替她担心了,这件事我会找时间跟她聊聊,我相信她会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叶践行点点头,吐了口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不知不觉,小灼已经长大了,我离开她去部队的时候,她才六岁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时间真是最经不起蹉跎的东西。” 李妙歪着脑袋看了看他,车里面没有开灯,只有过往的车灯和路灯映在脸上,他的眉毛很浓,黑黑,是两条好看的剑眉,眼睛专注的看着前方,厚厚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恰到好处的柔和了眉宇间的肃穆,让他的脸上多了几许温柔。 不知不觉,他们结婚有半年多了吧?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对她好,温柔体贴,他宠溺她,纵容她,在他身边,她举得日子过的踏实、安然、恬静,这是否就是岁月静好? 她忽然把头靠在他肩上,肩头硬硬的,一点都不舒服,可她却觉得心里充满了笃定和安宁。 叶践行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一僵,侧头看看妻子:“怎么了?不舒服?” 身边的小女人摇摇脑袋,头发凌乱的蹭着他的肩,声音柔柔的“践行,咱们要个孩子吧?好不好?” 车发出尖锐的紧急刹车声,李妙被剧烈的晃动带的向前一冲,差点撞向玻璃,叶践行的大手就在这瞬间拉住了她。 李妙慌乱的问:“怎么了?撞车了吗?” 叶践行抓住她的肩,一向淡然自若的脸上布满了惊喜:“你说真的吗?你想要给我生个孩子?” 李妙觉得自己有点傻,这是什么状况?她愣愣的点点头,然后就被叶践行一下子拥入了怀里,他抱的很紧,紧的李妙几乎喘不过起来,李妙挣扎起来,却听见脑后的男人惊喜温柔的声音:“妙妙,妙妙,你愿意为我生孩子了!” 李妙恍然,这个男人是太高兴了!她心里一酸,手却恨恨的捶他的肩膀:“你干嘛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怎么了呢,你轻点,想勒死我啊?” 叶践行慌忙松开她,捧着她的小脸,急切的问:“你是真的想要个孩子吗?” 李妙哭笑不得:“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也没说过不要孩子啊,你干嘛这样啊?” 叶践行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以为你还小,还想多玩几年”其实结婚后他就迫切的想要个孩子,可是,李妙才刚刚25岁,他不想这么早得约束她,怕她以后埋怨自己,让她没有享受过青春,他爱她,不愿意她有一丝一毫的委屈,所以,他都会特意避开她的危险期,或者戴上安全套。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他们俩的孩子,暗地里米菲菲也催过他,他已经35岁了,同事何战友里和他同龄的人孩子都上小学了,可他还在犹豫,不想让自己的小妻子不高兴。 今天李妙主动提出来想要个孩子,他简直觉得像天上降下了大奖一样,惊喜非常。 李妙看他惊喜交加的表情,也笑了:“好了,快开车吧,你随便在路边停车,不知道是不是违反交通规则呢,这么一个急刹车幸好后面没有车,不然让后面的车顶上怎么办?” 叶践行重新打火,开车,风驰电掣一般赶回家,拉着李妙一路疾行,李妙走的气喘吁吁:“干嘛啊,你急成这样干嘛?” 叶践行也不答话,进了门却一把就抱起李妙,笑道:“干嘛着急?生孩子当然得着急” ☆、第142章 冬夜的晨曦一贯来的晚,凌晨的寒风抖着刺骨的寒意四处肆虐,房内却温暖如春,略带咸腥的味道淡淡的弥漫在室内,勾画出几许不可言说和不可言说,宽大的床上一对紧密缠绕的不可言说的部分依然如火如荼的纠缠在一起,仿佛两根唇齿相依的藤蔓依傍而生。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低低柔柔的女声婉转沙哑,带着细细媚媚的鼻音,仿佛细柔的丝绸,缠在人心上,让人更生难舍难分。 “错哪儿了?”男人邪恶的笑声伴着更深的不可言说,带出更多的不可言说在被单上,晕出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印子,“我,我不该说你混蛋,说你不可言说,啊”女子可怜兮兮的眨巴着乌黑水润的大眼睛,雪玉似的身子被一双麦色的臂膀死死的钳着,男人的声音有些含糊:“还有呢?”舌尖在不可言说的快速的滑动,再狠狠的吸一下,有些酥麻的疼让身下的女人浑身一紧,不可言说的部位更不可言说了,他忍着逼人的不可言说,李妙此刻神思昏沉,被持续激烈的不可言说弄得疲惫不堪,浑身被刺激的分外不可言说,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惹了这位大爷了,反正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能找出理由来折腾的没完没了,一撅小嘴,娇嗔的怒道:“我也不知道啊,讨厌,你有完没完了?都做了三次了,我都累了,我要睡觉” 叶践行在床以外的地方是个细致冷静的男人,可一上了床,就变身成为独断专行、霸道蛮横的野兽,李妙有时候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果然,叶先生露出狰狞的笑容,笑的李妙后背发麻:“我讨厌?嗯?好像你的身体跟你的话是正相反的,她正对我恋恋不舍呢!”大手一挥,轻松的将李妙翻了个,不可言说的脖子以下的不稳向下,形成一个跪趴的姿势,李妙立刻威武马上屈,挣扎着回头谄媚:“老公,亲爱的,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讨厌,我特别爱你,啊” “晚了”男人的不可言说的部位狠狠的不可言说进去,巨大的冲力让李妙几乎一下子趴在了床上,李妙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被不可言说的刺激的浑身战栗,只能被动的跟随者这节奏攀上更高的浪头,好像在大海中冲浪一般,冲上去,在从高处被狠狠的抛下来,一层又一层的浪蜂拥而至,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终于在再一次冲上最高峰的地方绽开了无限的光芒,她在那光芒深处发出醉人的尖叫,两人重叠着趴在床上,发出满足的喘息,李妙觉得浑身如泥一般柔软无力,可背上压着的男人让她穿不上气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推推他:“起来,你好重啊!” 叶践行身上密布着汗珠,他在不可言说的余味中喘息了一会,支起身子,躺平将李妙搂在怀里,小心的问:“累了吧?” “嗯,我想洗洗,黏糊糊的好难受,可我不想动了”李妙无力的瘫软在那,觉得自己一个手指都不想动。 叶践行笑了:“你别动,我去拧条手巾来给你擦擦。” 一会,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将她周身擦干净,叶践行知道她有小小的洁癖,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换上干净的床单,才将她放在温暖干净的床上,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个吻:“好好睡吧。” 李妙在两天后约见了恋爱中幸福女——叶灼小姐,叶小姐被爱情滋润的面孔更加水润,身材更加丰满,一张娃娃脸有了小小的双下颌,笑起来更像个可爱的芭比娃娃。 李妙叹息:“你前些日子不是跟我说你要为了爱情减肥吗?我怎么觉得你这肥是越减越肥呢?你们家王辰不说说你吗?” 叶大小姐一挥手,骄傲的笑道:“俺们家辰辰说了,我就是胖乎乎的可爱,减成排骨面就不好看了。” 李妙感慨:“你们家王辰的品味还真另类!” 叶灼作势要揍她,李妙忙告饶:“我错了,亲爱的小姑子,你老人家要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叶灼收回手,得意的道:“嗯,好吧,哀家原谅你口不择言,但是你的话已经给哀家造成了心灵伤害,今天中午就吃韩式烤肉来弥补我受伤的心灵吧!” 李妙白了她一眼,笑道:“你的心灵还真好修补啊,行,你做主,你爱吃什么咱就吃什么!” 叶灼熟练的翻动烤盘上的黑胡椒牛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烤肉香气,叶灼小心的夹起一块,尝了尝,:“嗯,熟了,吃吧!” 李妙笑了:“你说你,据说你们家王辰特别惯着你,没事就带你到处去找美食,可我看你怎么还是一副贪吃的架势呢?” 叶灼不满的白了她一眼,嘟囔:“我这是热爱生活的表现好不好?我们俩现在还没事上他住的地方去尝试着做呢,本小姐现在已经把他锻炼成了一大厨,哪天请你和唐枫来尝尝,看看我们家辰辰的手艺。” 李妙苦笑:“我求你了,你能不叫辰辰吗?我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们这叫情趣,切,你懂不懂啊?算了,你自从跟了我哥以后就变的越来越同类化了,生活没有新意,循规蹈矩,忒没劲!” “是,你们俩有情趣,有新意,是模范情侣,哪天我们和唐枫都带着老公来观摩你们俩行不行?”李妙忽然正色问:“我问你,王辰对你真的很好吗?” 叶灼愣愣的瞪大眼睛:“是啊,他对我很好啊!” 李妙低下头想了想,慢慢的说:“他跟你提过一个叫薛娆的女孩吗?” 叶灼放下筷子,面容沉静下来:“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你哥说的,他正好有个朋友认识王辰,是他同学,你哥不放心你,让我提醒你,那个女孩”李妙斟酌了一下,才说:“他们是分手了,可是毕竟他们曾经不顾父母的反对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哥哥怕,他们只是假分手,他是在借着你帮那个女孩遮掩,他怕你受伤。” 叶灼拿纸巾擦了擦手,低下头,叹了口气,笑道:“他跟我提过薛娆,他们在一起八年,最后还是没能走到一起,很多事情,不是像外人猜测的那样,因为地位了身份了或者父母的反对什么的,其实他父母后来在他的坚持下投降了,过年什么的也让薛娆去他家玩,可是薛娆是个特别敏感和自尊的女孩,因为社会地位的差别,她没办法真正走进王辰的生活圈子,给她的礼物重了,她说王家故意给她示威,轻了,说他们家从来就瞧不起她,给她安排了工作,她说王家在向她炫耀权势,弄的王辰非常难堪,后来俩人实在走不下去了,才分手的。” 李妙了然的点点头:“难怪过去人常说门当户对,齐大非偶,其实这是古人智慧的总结啊,有些时候,彼此相同的环境和教育才能成就一对佳偶,不然为了追上对方的脚步或者为了努力让自己站在跟对方相同的高度上,努力的去追赶,真的很累,为了迁就对方去妥协也是很辛苦。” 她想起自己和叶践行,其实俩家的社会地位也是有一定差距的,不过好在彼此的家人都是性格好肯包容的人,才成全了俩人的婚姻。 叶灼沉吟了一会,说:“妙妙,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放心吧,其实我早就找人问过了,王辰说的是实话,我们在一起也确实很合拍,你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一个男人的心在不在我身上,这一点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李妙笑道:“我就跟你哥说不用替你担心,你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他非要我跟你谈谈,害我被宰了,回去找他报销!” 叶灼重重的点头:“我赞成,服务员,再给我来一盘飘香牛肉,反正也有人报,不多吃点我觉得对不住我哥,你说是吧?” “是,你尽情的吃吧,我觉得自从跟了你们家老王,你无耻更盛以往!” “嘿嘿,承让承让!哪里哪里!” ☆、第143章 李丹肥肥白白的儿子终于有了名字,是贾哲新的父亲请了一位据说道行高深的道士起的“贾鹤盟”,李丹对这个名字很不感冒,说这名字听上去就别扭,鹤盟?仙鹤联盟?是什么玩意? 可贾父坚持这名字对孩子未来有好处,什么五行命格了乌拉乌拉的说了一大堆,李丹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小名自己起,贾父同意。李丹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元宝”,听上去那叫一个金光闪闪,财运滚滚。 贾元宝小朋友非常争气,出生就以白嫩可喜的外貌得到了各方亲人们的喜爱和肯定,奶奶毫不犹豫的赏了两万,姥姥给了一万,同学同事亲人们纷纷以观赏为目的,随礼为主题纷纭而至,钞票点的李丹女士那叫一个兴高采烈,眼睛刷刷的放着金光。还有雷蕾阿姨不仅钱到,还拿来了大批婴儿衣物用品,自己的亲小姨更不用提了,三天两头的来报道,给元宝妈妈送来各种各样的营养品,以确保元宝的口粮充足,元宝小朋友每天都过的非常幸福,吃了睡,醒了拉,没事瞪着溜圆的小眼睛四处观望。 李妙决定了要孩子,对贾元宝就更为喜爱和关注,没事就到李丹家来逗逗孩子,听李丹聊聊育儿经,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过年,李丹正在坐月子,贾父贾母整天围着儿媳妇和孙子转,贾家充斥这奶味和尿布的臊味,可几个大人仍然甘之如饴。 李妙的年过的可就没有李丹那么舒服了,循着传统在各家拜年,还要跟叶践行的同事、战友以及自己的同学三天一聚,两天一聚,李妙觉得每天日子过的跟赶场子似的,疲惫非常。 好容易过了初八,能上班的都去上班了,刘悦和杜恩恩来给她拜年,刘悦和杜恩恩今年就要考大学了,俩家人对孩子的高考十分重视,为了让孩子放松心情,刘悦和杜恩恩的家人带着她们俩去了马尔代夫度假,刘悦和杜恩恩喜滋滋的跟李妙分享他们俩的旅游心得。 李妙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拿着刘悦的手机看里面的照片,羡慕的说:“唉,看的我真是羡慕啊,等我有了钱,我也应该去看看。” 刘悦这三年来长了一大截,个子得有一米六八左右,现在是他们班的班长,英语课代表,人长的漂亮,又精明利落,是很多男生倾慕的对象,杜恩恩也长了个子,比刘悦矮点,一米六五,跟刘悦不是一个班,也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杜恩恩个性温柔,说话慢条斯理的,据说班上有个男生非常喜欢她,在全校汇演上跟杜恩恩唱了一首歌,被传为经典情侣。杜恩恩红着脸死活不承认。 刘悦忽然想起件事,神秘兮兮的说:“老师,那个叫什么岳豪的也是你的学生吧?” “是啊,怎么了?” “他现在可是我们校的风云人物了,前段时间有几个外校的混混来我们校找他们班一个男生的麻烦,岳豪二话不说,拎起凳子就冲上去跟人家打,一对三,居然赢了,他们班女生都在旁边欢呼,说他帅呆了!他们班主任也是个特别仗义的人,在校长面前大力的替他开脱,说他是为了保卫班级,帮助同学,才跟人家打架的,学校应该表扬这样敢于挺身而出的同学,把校长噎的半天没上来气。后来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了,不过好多女生都迷恋上他了,给他写情书的,送礼物的不计其数,好像现在他有女朋友了,是那个谁来着?”刘悦问杜恩恩。 “高一七班的班花,张陶然。”杜恩恩估计是比较关注这样的八卦,张口就来:“那个女生我看挺好的,长的漂亮,家世也不错,性格也很好,开朗幽默,我跟她说过几次话,是个挺好的女生,唉,对了张的挺像你的。”】李妙眉心微蹙,抿了抿唇,淡然一笑:“这个岳豪,其实本质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家里父母的关系,有点叛逆,这么小就处女朋友,希望不要影响他的学习才好。” “老师,你好土啊,现在很多学生小学就处对象呢!初中生出去见网友开房的也有很多的!” 李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什么世道啊?现在这孩子都这么开放早熟吗?你们俩,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你们俩可得好好的,踏踏实实的做人,知道吗?” 刘悦笑呵呵的挥挥手:“放心吧,老师,你的教诲我们都不敢忘的,我们一定会像你学习,找个像师公那样优秀还疼媳妇的男人当老公的!” 几个人正说的热闹,叶践行开门回来了。 李妙奇怪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过年嘛,单位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了。”刘悦和杜恩恩忙起身打招呼,叶践行笑道:“正好你们也在,晚上在这吃饭吧?” 刘悦和杜恩恩忙推辞,说家里还有事,又坐了一会就都告辞了。 李妙送走了两人,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今晚没什么饭局了吧?我这些日子都快累死了,我好困,我想去睡觉” 叶践行心疼的搂着她,摸摸她的头发:“你这几天是累的够呛,今晚我战友聚会,我自己去就行,你好好在家睡觉吧!” 李妙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一头扎在床上就昏睡百年了! 正月十五回娘家吃饭的时候,宁朴觉得女儿无精打采的,忙偷着问:“怎么了?妙妙?跟践行吵架了?” “没有啊!” “那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我这段时间总是困,从过年到现在天天都有饭局,我总觉得觉不够睡的,觉得特别累。” 宁朴想了想:“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32节 李妙一下子精神了:“不能吧?” “你上个月的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妙想了一会:“好像嗯,上个月□□号吧。” “今天都二十四号了,你来例假了吗?” “没有啊!” 宁朴拍着脑袋,头疼的看着女儿:“你这个迷糊蛋啊,真是服了你,我去给你买张试纸看看。” 结果表明,李妙真的有了。 叶践行喜上眉梢,觉得胸腔满是喜悦,如果不是丈母娘和老丈人就在身边,简直想抱着媳妇好好亲一顿,表达自己的喜悦。 雷雷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冲了来,笑道:“姐,你行啊,结婚不到一年就有了,这次你生个女孩吧,我这外甥和外甥女就都齐全了!”脑袋上立刻被宁哲拍了一巴掌:“胡说什么呢?人家叶家就这么一个男孩,你姐当然得生个儿子才行!” 李妙笑道:“这生男生女也不是我决定的,生个女孩也好,我喜欢女孩!”叶践行也眉开眼笑的说:“嗯,我也喜欢女孩。” 雷雷回头跟韩斌亭说:“看着没有,这样对媳妇才对,我这还没有呢,你就一天到晚的叨咕要个儿子啊,儿子好啊,你知不知道这给我很大的心理压力,我都不想生了!” 韩斌亭哀怨的看了队长一眼,心说,老大你要不要这么谄媚的看着你媳妇,你媳妇说喜欢女孩你就喜欢女孩,看你这架势,估计她生块叉烧你都得说好好,我喜欢叉烧。 ☆、第144章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他只能马上向领导表示承认自己的错误:“媳妇,你千万别有压力,你生啥那都是我们老韩家的宝贝,我都喜欢。” 雷蕾挑了下眉毛,扬了扬下颌,表示不信任,韩斌亭立马拉着媳妇上一边献媚去了。 李妙软绵绵的跟老公撒娇:“我还是困。” 叶践行立马把媳妇抱起来放在床上,细致周到的盖好被子:“你睡,我们都出去,一会饭做好了再招呼你!” 李妙点点头,侧过身摸着自己的肚子,心理充盈着满足和喜悦,上辈子就一直希望能有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那就可以不孤单了,可是自己的身体没能等到那一天,这一世自己有了体贴深爱自己的丈夫,让父母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现在还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孩子,她觉得非常非常幸福,她闭上眼睛,无声的说:“谢谢你们,给我的那粒后悔药,让我可以重新来过!” 李妙的怀孕初期过的异常慵懒,每天幸福的像只贪睡的小猪,除了睡就是睡,除了给学生上课时精神点,基本上都是昏昏沉沉的瞌睡状。李丹出了月子就雇了保姆和婆婆一起照顾孩子,自己每天抽出小半天去书吧照顾生意,看着李妙迷迷糊糊的状态,李丹笑道:“妙妙,你这孩子不会也跟你似的,贪睡的像小猪吧?” 李妙懊恼的抓抓头发,撅撅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觉得困,不许笑我,我想吃你做的鱼,姐,你给我做一条呗!” 李丹戳戳她的脑门,笑着埋怨:“你啊,还想着吃?你可别跟我似的,我现在比怀孕前足足胖了20斤呢,现在还不敢减肥,一不吃饭,奶水就少,我婆婆就唠叨我,我都快神经了!”说归说,李丹立刻收拾包去市场挑了一条大鲤鱼,回来给妹妹做。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李妙的渴睡症状终于好转了,她不再一天到晚迷糊了,好像睡了三个月终于睡饱了似的,开始神采奕奕。米菲菲自从李妙怀孕开始就多了个嗜好,没事就到处给李妙挑补养品,李家海参泛滥,弄得李妙只要一看见海参就想起那种黏糊糊的口感,就要吐,吓得叶践行把家里所有的海参都打包给李妙爷爷送去了。米菲菲退而求其次,让家里的阿姨每天给李妙炖燕窝,李妙虽然不爱喝,但顾忌这是婆婆的心意,只好每天坚持喝,好在燕窝没什么特别的味道,还算好喝。 可李妙一直不太显怀,四个多月的时候身材还是跟没怀孕似的,基本上看不出来,弄得李丹每次见到李妙都咬牙:“我怀我们家元宝的时候肚子大的都看不见脚,四个多月就跟人家六个多月似的,腿从四个月就开始肿,鼻子眼睛感觉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了,那叫一个丑啊,怎么你就一点都不显怀,皮肤比原来还好?你这八成是个女孩!” 李妙笑嘻嘻的说:“我觉得也是,人家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笑棉袄,我最喜欢女孩了,这要真是个女孩,姐,我好好请你吃一顿。” 李丹有些迟疑:“你们家老叶是唯一的儿子,这要真是个女孩,你公公婆婆不会不乐意吧?” 李妙笑道:“我婆婆巴不得是个女孩,他们叶家的男孩从小就得接受军事训练,长大还必须进部队锻炼,女孩就不用了,可以娇养,我婆婆跟我说了好几次,说最好是个女孩,咱当公主养着,省得我公公老惦记着把家里所有人都奉献给国家。” 李丹吐吐舌头:“你老公公还真是爱国啊,不用这么夸张吧?”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庄涯大姐自从那个外国美男来找她就人似黄鹤一去不返了,就打来一个电话说辞职了,这人怎么这样啊?太不讲究了!” 李妙微微一笑:“是啊”,她眉眼中笼着一片安静从容,记忆中那个在月光下抽烟的女子涌入脑海,那晚的庄涯眼神寂静,眉眼悠远,让她记忆犹新,那个女子会幸福吧?那个男人看她的目光有着深深的爱慕。 因为怀孕的关系,或者因为自身的幸福吧,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身边所有人都幸福。 叶践行说她现在的目光中都怀着悲悯的宽容,简直要冒出佛性的光辉来了。她只是摸摸肚子,笑道:“我是想为我的孩子多积些福。希望他将来能生活在所有的关爱中,希望他一生没有太多遗憾。”叶践行摇摇头,怜爱的揽着她的肩膀:“没有人的一生没有遗憾,只是多少而已。” 李妙低下头摸摸肚子,没有做声,这是她心里盛大华美的秘密,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无声的跟肚子里的孩子说,宝贝,你是妈妈两世为人才盼来的宝贝,妈妈多么盼望你,你知道吗?因为这份幸福来的太不容易,所以我时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生怕老天会突然告诉我,李妙这一切只是一枕黄粱,你该醒了! 幸福有时就是这样有惶恐伴随着! 李妙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终于能看出来肚子了,一张粉白细嫩的脸怎么看都像可口的水蜜桃,透着莹润恬静的光泽,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因为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李妙的胃口也不太好,吃什么东西都觉得胃反酸烧心,只好一杯一杯的喝牛奶,叶践行每次都买一箱,看着媳妇喝,感叹:“媳妇,我们宝贝这皮肤得相当好了,看你这么喝牛奶我都觉得这孩子生下来就得像牛奶似的,雪白雪白的!” 李妙懒懒的抱着被子,悠然的看着窗外碧空万里,忽然说:“我想去郊外看看,好不好?” 叶践行立刻响应:“好啊,多去郊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你和孩子都好,我现在就去开车,你看看你还要带点什么?”李妙这段时间一直恹恹的,难得今天有兴致想出去走走。 于是乎,叶践行带着李妙外出郊游,在葡萄园摘了大堆酸的不能入口的葡萄,又钓上来几条鱼,采了大捧不知名的野花回来。 车行驶到景阳街,忽然看见岳豪匆匆的向前疾行,后面一个女孩追了上来,两人说了几句什么,居然撕扯起来。 李妙一惊,忙让叶践行停车在路边,她一向知道岳豪性格有些乖戾桀骜,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那个女孩,忙跟叶践行说:“看看怎么回事?” 叶践行冷哼了一下,下车慢腾腾的走过去。 却听见岳豪冰冷不耐烦的声音:“放开我,你有完没完?” 那女孩泣不成声,半天才说:“我,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岳豪,你别这样行不行?你再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不行,没有机会!”叶践行蹙眉,这臭小子还真绝情。 女孩又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岳豪,你,你怎么这么狠心,我不过是删了几张照片,你就要跟我分手,你至于吗?你就那么爱她?她已经结婚了呀” ☆、第145章 岳豪似乎更生气了,一甩手,把女孩的胳膊扯掉,声音更加冷硬:“你闭嘴,我警告你,你以后少跟说这些话,离我远点” 女孩也被激怒了,口不择言的吼道:“我就说,我就说,你跟我在一起不过就是因为我长的像她,你拿我当替身吗?你得不到她,就拿我当影子,你让我做你女朋友,不就是想看着我时时能想起她吗?我告诉你岳豪,你这辈子就只能做梦的时候看到她,你永远也得不到她,她已经嫁人了,她从来就没有看到你的存在,你” 岳豪的脸色铁青,目呲欲裂,手拿起来,似乎想甩她一耳光,又放下,咬牙切齿道:“张陶然,你给我滚” 女孩显然被他的目光里的狰狞吓到了,一转身跑了,岳豪看着她的背影,死死的攥了下拳头,长出了口气,又松开手,转身,却看见叶践行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的笔直英挺,衬衫扣子扯开,袖子卷到肘部,神情淡远,一只手拿着一根烟,看他回头,叶践行又吸了口烟,打量了他一下,淡淡的说:“小子,够绝情的啊!” 岳豪从那双精明的眼睛中读到了自己的心事已经被窥破,心底升起了一丝充满恨意的窘迫来,他恼恨的扬着头,挑衅道:“我乐意,关你什么事?” 叶践行淡淡一笑:“没什么,虽然你的欣赏水准不错,但我的女人不是你可以觊觎的,小子,如果你不服,不必拿其他女孩出气,来找我,我周末都会去道场,我可以让你心服口服!” 他利落的弹出烟蒂,活动了一下脖子,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岳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是愤慨又是失落。 李妙因为离的远,街上的噪音又大,没有挺清楚他们的谈话,问叶践行,他说是岳豪正在跟女朋友吵架,他劝解了几句,李妙也没多想,感叹道:“这孩子,怎么就不让他妈妈省心呢?原来是学习不好打架,好容易收收心考上了三中,又开始早恋,唉,宝贝啊,将来你可不能学这样的哥哥,要做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啊!”一句是对肚子里的孩子说的,叶践行听了好笑,道:“嗯,媳妇,咱俩这么好的基因,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漂亮又乖巧!你那个学生,赶明儿我帮你好好教育教育!” 李妙警惕道:“你又要干嘛?上次你跟他练习,他输了几场差点裸奔,你这次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 叶践行笑容依旧,只是眼睛里笑意冰冷:“你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我只是想教教他,要好好做人,对自己女朋友要多加爱护,女人是用来疼的!” 这话李妙乐意听,满意的在叶践行脸上亲了一下:“老公,这个观点我喜欢!” 叶践行心里甜,眼睛中就流露出几分柔和缱绻来:“媳妇,很高兴你喜欢!” 11月初,李妙顺产生下了七斤四两重的女儿,女儿一出生米菲菲就给起了小名娇娇,打算以后养成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 娇娇眉眼酷似李妙,性情却非常倔强,哭起来眼睛眉毛一块红,几乎能背过气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完全是形如烈火的孩子,李妙看着女儿就郁闷,自己和老公的性格都不错啊,怎么孩子这脾气这么大呢? 李妙坐月子期间,叶践行却被一个突发案子给紧急调走了,米菲菲和宁朴加上保姆都搬来照顾李妙和孩子。米菲菲和保姆负责孩子,宁朴负责做饭,米菲菲把家里所有的营养品几乎都搬来了,叶震让警卫员三天两头的送鸡、鱼、肘子来,自己也是隔三差五的来看粉团似的孙女,人家说隔辈亲,还真是这样,这个孙女好像融化了叶司令脸上的千年冰霜,只要一看见孩子脸部线条就都柔和了下去,让警卫员深感娇娇小朋友的伟大,起码叶司令看完孩子心情就出奇的好,对待各方来人就和颜悦色了不少。 李妙被迫一天四顿饭的吃,为了让孩子奶水充足,李妙咬牙切齿的吃着淡的几乎没有盐味的饭,还要忍受一个月都不能洗澡刷牙,有次偷偷溜到洗手间里刷牙被宁朴发现,好好的训了一顿,米菲菲也跟着帮腔,李妙只好沮丧的回到床上,继续装蜗牛。 叶灼和唐枫来看她,她揪着俩人大吐苦水,唐枫笑的不得了,感慨道:“看到你,我就想回去把戒指还给许之航算了,我不嫁了!这也太遭罪了!” 李妙惊喜:“许之航向你求婚了?” 唐枫脸红红的,点点头:“前几天的事,我,答应了!” 叶灼大笑:“好啊,正好,我跟我们家王辰也计划明年结婚,要不咱办个集体婚礼吧?” 唐枫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我才不跟你一起办呢!你个小懒猪似的,到时候就得什么都让我去订,你们俩就等着结婚出席婚礼完事,我才不上你当呢!” 叶灼讪讪的笑:“嘿嘿,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李妙哀叹:“你们俩都要结婚了?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熬出月子啊,我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酸臭了,我都快受不了了,我要出去逛街,我要出去溜达,我要吃有味道的饭菜” 唐枫笑道:“别着急,不是明天就出月子了嘛,明天你就可以洗澡了,再过几天我们来找你一起上街,让你吃点可口的,不过好像不能吃辣的吧?” 李妙沮丧:“不能吃辣的,也不能吃太咸,我现在喂奶,两个小时一次,就是出去逛也不能走太远!” “你啊,完全被拴住了!” 第二天,李妙终于得到了洗澡的权利,她狠狠的在身上搓掉一层泥垢,恨不能洗掉一层皮。 拎着浴巾擦着头发出了浴室,发现一个欣长的身影站在婴儿床旁边,低着头仔细的看着孩子。李妙惊喜非常:“老公,你回来了?” 叶践行抬起头,脸上笑意温存,眸光深情缱绻,声音沙哑:“我回来了,老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李妙站在他身边轻轻的拥着他,鼻子里酸酸的,叶践行走了半个多月,她发现自己常常无意中喊出他的名字,两年的婚姻生活,这个男人已经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她的习惯,她的依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需要,他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有这次,虽然他看着孩子出生,却在孩子出生后第三天就走了。 叶践行紧紧的搂过媳妇,鼻腔里充盈着浴后的馨香,他浑身的疲惫似乎一下子不翼而飞了,他回来了,终于回到亲爱的妻子和孩子身边了! 李妙却敏锐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她猛然推开他,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你怎么了?我闻到血腥味了”她对血的味道特别敏感,从小就是,所以母亲总是在家里用消毒水消去身上的血腥味。 她颤抖着手去解叶践行身上的扣子,叶践行按住她的手,笑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事!” 李妙幽黑的眼睛看着他,推掉他的手,继续解开他的扣子,叶践行无奈,只好自己解开其余的扣子脱掉上衣,里面是被白色纱布裹了厚厚一层的上身,李妙看着他的上半身,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满脸:“你骗我,你受的伤很重是不是?” ☆、第146章 叶践行忙抱着她哄:“别哭,刚出月子就掉眼泪将来眼睛会疼的,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一点小伤,那个绑匪要杀人质的时候我正好闯进去,被流弹擦伤了,我没事,你别哭” 李妙恨恨的看着他,他的伤处虽然包扎的很严实,但显然创伤面不小,隐隐偷出来的血渍和叶践行惨白的脸色,让她明白,他的伤绝不是他说的那么轻,她哽咽着说:“你还没好呢你怎么回来的?你是不是偷着从医院跑回来的?” 叶践行有些心虚,讪笑两声:“那个,我请假出来的。”他的胸部是贯穿伤,虽然幸运的没有伤到内脏,但最少也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可他是在太想李妙和女儿了,趁着战友来看他,换了衣服偷偷溜回家了。 米菲菲一脚踏进来看见儿子吓了一跳:“我的天啊,臭小子你怎么回来了?你,你不是还得半个月才能下床吗?谁让你溜回来的?”李妙一听才知道,叶践行受伤的事婆婆是知道的,忙问:“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米菲菲有点尴尬,忙说:“那个啥,半个月前就知道了,你不是坐月子吗,就没敢告诉你,万一着急上火的,你再得了月子病什么的,这个臭小子也一再叮嘱我们,不让告诉你,怕你着急,你看看,你一知道就哭,快别哭了,伤眼睛的!” 李妙一边抹眼泪一边关切的问:“你要不要紧?还疼不疼?” 叶践行忙笑道:“没事,这就是一点小伤,不疼,那啥媳妇,我们娇娇怎么样了?吃奶吃的好不好?长没长体重?” 米菲菲试机的转移话题,跟叶践行说起了娇娇长的怎么快了,每天吃几顿奶了,小家伙现在脾气急,饿了脾气更大,嘴急的要命,□□晚几秒塞到嘴里都要哇哇大哭伺候一个多月,叶践行被逼着住在医院,李妙每天都带着饭去看他,一个月后,叶践行出院,李妙的身材完全恢复到了未生产之前的摸样,甚至比那时候还瘦,米菲菲心疼的大骂叶践行的领导,说要不是他们领导非让叶践行去现场组织救援,儿子就不会受伤,媳妇也不会刚出月子就医院家里来回跑,被累的瘦了一大圈。 厅长大人给叶处长批了三个月的假期,补偿叶处长以为任务工伤耽误的陪伴妻女的时间。 叶处长终于过上了悠闲的幸福生活,每天逗逗女儿,亲亲媳妇,喝点媳妇实在喝不下去的补汤,抱着闺女站在明厅里晒晒太阳,时不时跟三五个战友小聚一下,吹吹自己女儿长的多漂亮,日子过的充实快乐,简直都不想去上班了。 一年后 四月的日光带着春日的和煦,明媚又不失温柔,经历了冬日的苦寒之后,人们纷纷换上了春装,提前感受褪去臃肿,体态轻盈的清爽。小区门前栽的那颗巨大的老槐树已经抽出新绿,绽开了满树米白色星星点点的槐花,偶有风吹过,幽淡的几乎不能察觉的暗香就萦绕起来,每次走过树下,都让人不自觉的抬起头,看看那满眼的青葱碧玉。 叶践行一手持着电话,一手用电子车钥匙锁了车门,电话那边传来的消息显然令他不悦,他眉头微蹙,一只手解开了衬衫扣子,露出麦色的肌肤和脖子,他靠在车身上,欣长消瘦的身姿依然笔挺优雅,半卷起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麦色的肌肤上,偶尔随着动作会有肌肉和血管绷起,让他高贵的气质中多了几分属于纯粹男性野性的力度。 “这个案子中间的每个环节我很清楚,你中间捞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只说一点,我不管过程有多复杂,你要怎么均衡各方的势力,我要的是结果,懂吗?”他的语调慢而寒凉,透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笃定,不容拒绝。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叶践行脸色稍缓,抿了抿唇,接着说:“好了,就这样吧,我马上就要回家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第33节 他合上电话,活动了一下脖子,举步上楼,一进门就看见保姆田姨正在晾衣服。 “田姨。”叶践行礼貌的点头,田姨忙递了拖鞋,小声的嘱咐:“妙妙和娇娇都在睡觉呢,你小声点,吃饭了吗?” “吃过了”叶践行换了拖鞋,脚步轻柔,走进卧室,窗帘挡住了正午的阳光,光线幽暗,窗子开着,室内弥漫着春日清新的味道,和淡淡的乳香。李妙蜷着腿侧卧着,身边是一岁多的小女儿娇娇,娇娇侧卧的姿势跟母亲一摸一样,一只小手放在脸边上,仰着小脑袋,胖嘟嘟的小脸上小嘴半张着,长长的睫毛紧闭,胳膊跟莲藕似的,一节一节的,小手胖的像肿了,小腿弓着,基本上看不到脚踝,馒头似的小脚丫粉□□白的,让人看了就恨不能塞到嘴里啃两口。 叶践行见了这样的画面,脸上就像融化了冰山,柔情流露,轻轻蹲在床边,怜爱的看着女儿。 李妙的觉一向轻,听见动静睁开眼,见是叶践行,就轻声问:“你怎么回来了?几点了?” “12点多,我中午吃完饭回来看看,孩子还发烧吗?” “吃了药不烧了,还有点咳嗽,”李妙小心坐起来,随手拿了头绳将长发束起,白玉似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的酡色,叶践行心疼的道:“怎么不再睡会了?这几天孩子有病,你就没怎么睡好。”李妙摇摇头:“明天有课,我得起来备课了。” 她轻轻的下床,让叶践行跟着她出来,才伸个懒腰,道:“自从有了孩子,我怎么老觉得自己睡不够呢?哎呀,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一睡不起啊”她耍赖的靠在叶践行胸上,绵软的语气有几分抱怨也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叶践行轻轻吻吻她的头发,疼爱的说:“不许胡说,什么叫一睡不起?要不过两天等孩子好些了,送咱妈那去待几天?反正咱妈要不也得一天来一次看孩子。” 李妙摇摇头:“不要,晚上不看见她,我睡不踏实。老公”她接着耍赖,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叶践行偏偏最喜欢她这样,一把圈住她的细滑软腰就拎进了书房。 田姨看了就摇摇头笑了,这两口子,感情还真好,她来了一年了,从来就没见过俩人红过脸,其实她无意中见过叶先生发脾气训下属的样子,很吓人,很严肃的,听说他是个挺大的官,可回了家,对媳妇和孩子却什么时候都轻声细语的,脾气好的不得了。 进了书房李妙立刻告饶:“老公我错了,我错了”叶践行低下头啃噬这她耳后白玉般的肌肤,暗哑低柔的笑:“敢惹火却不敢灭火,嗯?”他的眼睛幽深如魔,李妙一个激灵,灵巧的推开他向后退,腰正好顶在书桌上,无处可退了,只好拿出楚楚可怜的摸样哄他:“老公,我下午还要备课呢,你还要上班呢,那个娇娇一会就该醒了,好老公,咱改天好不好?” 叶践行松松手,不理她的告饶,俯身噙住她的唇,一个深长的几乎让她晕倒的吻,密密的封住了她。好半天,李妙才晕头转向的松了口气,唇光潋滟,如血红樱桃,李妙对着镜子一看就恼了,恨恨的扔了一只抱枕砸在他身上:“你讨厌,我晚上还要去书吧看看呢,这样怎么见人?”叶践行捡起抱枕靠在身后,语气轻松:“那就不去呗,反正你姐也在那看着,没什么大事,你正好歇歇。”李妙气的有冲上来揍了他几下,被叶践行一抖手压到了身下,他眼神如火,浑身紧绷,声音沙哑暧昧:“我不介意咱们继续,媳妇,我已经熬了好几天了,有点熬不住了!” 自从孩子有病,他就被赶到书房独宿,已经隐忍的冒火了。 李妙立刻转移话题:“老公,你看唐枫结婚咱们送什么啊?礼金太俗了,送什么好呢?她嫁的是个大款,太轻的东西估计他们看不上眼” 叶践行大笑,起身把满嘴胡说八道的小媳妇拽了起来:“你啊,每次都来这一招,故意的吧?” 李妙谄媚的笑:“不是,我这不是忽然想到了嘛!”就是故意的她也不敢说啊,她老公体力不是一般的好,真由着他,不到明天早上她肯定起不来,不是据说女人生完孩子,男人通常性趣都会或多或少的减弱吗?怎么她老公依然兴致盎然,恨不得每天都来啃上两遍呢? ☆、尾声 尾声: 唐枫和许之航的婚礼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龙府嘉年举行,本城名流士绅竞相前往,唐枫的婚纱据说是专门在香港定制的,裙摆上的水滴形钻石星光璀璨,宛如星群,衬的唐枫如从画中走来,艳美绝伦。 李妙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双极为熟悉的眼睛,柔情缱绻又倦意深浓,仿佛彼岸□□绚烂的桃花,艳丽深处隐藏着即将凋敝的凄凉。她愣了片刻,看着那双眼睛安静的看完典礼,安静的离开,她松了口气,旁边的叶践行敏感的问:“怎么了?看到谁了?” “是左岸,他来了,又走了。”李妙叹了口气,有些黯然,他特意从法国飞回来观礼,算是真的对唐枫死心了吧? 婚礼进行到一半,李妙终于偷了个空走到露台透了口气,身后是喧嚣的宴会厅,一波接一波的干杯祝贺之声,面前是寂静浩渺的夜空,站在十七层顶楼的露台,脚下是灯火阑珊的都市,李妙在这一刻有了种恍若隔世的空寂感,多久之前,她也曾在夜空繁星中站在楼上,准备安静的振衣而去,远离这世界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好多人,在经历过之后都会感慨的发出这一句,然而,没有人可以,重来,走过的路,恨过爱过的人,做错的选择,所有这一切都如同地心引力的作用,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人们总是在正当年轻的岁月里反覆诉说苍老的字眼,象一遍一遍地催促着自己老去。如果,如果可以重来,那么在或许天光泯灭,我们缓慢地行进百转千回的命运,或者就不必迅速枯萎在悠长的企盼里。 世上亿万人中,只有你可以,李妙垂下浓长幽密的睫毛,低低的对自己说,我真的重新来过了,她将手搭在露台冰凉的石栏上,那冷寂的冰冷迅速的透过她的毛孔扩张到了周身,她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看着那遥远的夜空,仿佛那里有一双悲悯慈爱的眼,在俯视着她,谢谢你,不管你是谁,谢谢你,让我可以重新来过,然我可以弥补生命中悔和憾。 一个暖暖的胸膛迎上她的背,低柔的声音带着宠溺和埋怨:“怎么一个人躲到这来了?冷不冷?”李妙摇摇头,没有回头,就这么懒懒的靠在丈夫的怀里,安静的听着宴会大厅里骤然静了下来,灯光被调的幽暗了下来,一只曲子柔曼的弥漫响起,想来是舞会开始了。 i've been waitingi've been searchingfor a beautiful one like youi've been crying in the darkness like the bottom of the oceanplease don't walk awaytill i'm melted by a dreamdon't think i'm insanei just want to be… lovedi've been waitingi've been searchingfor a beautiful one like youi've been crying in the darkness like the bottom of the oceanplease don't walk awaytill i'm melted by a dreamdon't think i'm insanei just want to be… loved是一首英文歌,女歌手的声音在曼妙舒缓的音乐中若有若无,似蝶翼在空中舞动,清浅糜艳,曼妙轻盈,这首歌带着遥远的回忆的味道,甜蜜而酸楚,静谧而凄凉。 “这首歌唱的是什么?” “我在等待,我在寻找,一个和你一样美丽的人,我在哭泣,在黑暗里,就像呆在海底,请不要走开,直到我被梦融化,不要认为我疯了,我只想被爱”李妙微笑,安静的解说,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身后的呼吸也越来越重,然后她被转过身来,看进一双无比闪亮的眸子,男人的声音有些发紧,因而显得涩涩的沙哑,他被渴望燃烧的晶亮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再说一遍。” 李妙纤白的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柔曼的声音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深情:“我在等待,我在寻找,一个和你一样美丽的人,不要认为我疯了,我只想被爱,践行,我只想,被你爱” 下一秒,她被深深的拥进一个怀抱里,那个滚烫的胸膛中激越的心跳声在诉说着,这个男人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般隆重而狂热的喜悦。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这就是爱最为简约最为朴素的制高点。 一个小小的番外: 深圳市 孟简薇整理了一下做工精良考究的职业套装,问助手:“怎么样?看起来行不行?”助手何跃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谄媚道:“薇姐使我们杂志有名的一朵花,什么时候都美艳不可方物。”孟简薇笑着白了一眼,重新擦了口红,抹了一层淡色的唇膏,听说这个年轻才俊不喜欢女人浓妆艳抹,这次能约到这个低调著称的大亨是老总拜托了熟人才约到的,万不可搞砸了。 孟简薇见过世面,采访过多为政要金融名人,见到这位年轻的上市集团主席还是愣了一下,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眉眼精致,眼波浩渺如烟,薄唇微翘,仿佛总是带着几分笑意,可这笑意却带着无限的疏离和淡漠。身形高大,穿一件米色休闲西装,条型衬衫,简单高雅,一点都看不出是从农村出身的孩子。 “孟小姐,可以开始了。”嗓音柔和优雅,孟简薇愣了愣,整理了一下思路,低头自己看自己的采访笔迹,找出重点,示意身边的助理开始录音。 采访的最后,基本都是有关婚姻爱情之类的八卦,为了满足一部分女性读者的兴趣。 “请问,听说齐总的妇人是您的大学同学,你们是初恋吗?” “不是” “那您的初恋是谁呢?” “也是大学同学,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齐总可以说说您的初恋吗?” “不必了,我不想打扰她的生活,是我辜负了她,我只能说希望她幸福!” 孟简薇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大哥,你能不能给点新意啊,每次采访基本上都是这么说的。 灵机一动:“我们市现在最热播的是武侠剧,这样吧,请齐总找一个武侠小说里的女主角来形容您的妻子和您的初恋。” “我妻子?聪明、懂事比较像古龙笔下的苏蓉蓉吧,她嘛,”仿佛踌躇了一会,才缓缓的说:“其实我也问过她差不多的问题,问她最喜欢武侠小说里哪个女性,黄蓉、穆念慈还是苏蓉蓉,她说,她都不喜欢,她喜欢温瑞安笔下的息红泪,美丽、侠义又决然。” 采访结束后,齐浩然一个人站在窗前,暮色悄然而至,浓重的云层压的极低,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喜欢息红泪,你知道为什么她在危难时可以跟戚少商生死与共,而在最后胜利了却跟小侯爷走了吗?因为她骨子里是个骄傲的女人,她不要戚少商因为她帮了他而爱,她要的是干脆纯然的爱,我喜欢那样决然骄傲的女人” 是啊,她的骨子里其实也是一样的骄傲决然吧? 齐浩然怆然一笑,环顾四周,宽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没有开灯,四周一片暗影或深或浅,沉默空寂。在这办公楼的顶楼,只有他一个人,满室寂静,好像一个华丽的坟墓,埋葬了他。 ☆、故事二 贞味 故事二贞味 梗概:同样是重生,不过是在古代,为了方便写作,只好含糊年代,请见谅。 楔子: 月华初上,本应是对月成饮,皎色溶溶,可冬日的月光总带着几分凄寒的光晕,这光晕打在披了雪的朱瓦飞檐上,反了几分雪光,虽然亮堂了不少,却更显的清冷萧瑟。 芍药瑟缩着脖子,几步赶到抱厦内,呵着手,跺着脚,抱怨起来:“怎么今年冷的这样早?才十月份就冷成这样?”正围在火盆前烤火的小桃和秋云起身给她让了坐,让她离火盆近些,秋云拿了黄铜黄木把手的火钳扒拉了几下火盆,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红薯来,笑道:“埋进去半天了,这会差不多该熟了,天儿冷,咱们吃点暖和暖和。” 芍药分得了一块热腾腾香喷喷的红薯,捧在手里,忽然想起:“唐妈妈呢?”秋云含糊的含着红薯,道:“给那位送饭去了,约莫该回来了!”话音还没落呢,门就开了,冷风顺着门缝冲了进来,冻得三个人都是一哆嗦。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拎着三层食盒走了进来,妇人长脸,面孔白净,一双眼睛细长,盘了圆髻,鬓边戴了一支普通的梅花簪,耳边是一对极朴素的银丁香,身上穿着黛绿色滚了墨绿边的竖领夹袄,袖口和领口都绣了墨绿缠枝花的图案,下身是一条绛紫色马面裙,一双雪青色绣了西番莲花的绣鞋。 几个小丫鬟忙起身帮着放食盒,让座,端水,秋云又扒拉出一个烤熟的红薯递过来,殷勤的笑道:“唐妈妈,天儿冷,咱们烤了红薯,您老也尝尝,暖和暖和。” 唐妈妈端庄的坐在小凳子上,斯文的喝了口热茶,唇角勾着一抹矜持的笑,她是静安王府老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几年前犯了事,被打发到这庄子上来当管事妈妈,虽则如此,比起这几个一直在外庄上当差的小丫鬟,也是地位最高的了,因此她毫不客气的享受着几个丫鬟的伺候,眉宇间却不流露丝毫得意。 芍药一贯是个活泼嘴快的,娘老子都在府里当差,自小就认识唐妈妈,有了侄女的身份,在唐妈妈面前便做痴撒娇些。 “唐妈妈,房里的那个姨娘到底是什么人啊?听说原来在府里是八面威风的,怎么说被贬就被贬到咱们这来了?这都来了两天了,府里还没处置,到底是怎么个章法啊?” 唐妈妈,眉心微蹙,低头看着甜白瓷茶碗,下面是白瓷碟子,上面画了麻姑上寿的图案,看上去很是喜气,她略测测头看了眼黑洞洞的院子,院子的那边就是正屋,里面灯火通明。 唐妈妈放下茶碗,叹了口气,也罢,给这些小丫头讲讲掌故也好,一来这里偏僻,夜来无事全当闲话了,二来让这几个小姑娘长长见识,免得眼皮子浅惹出些事故出来,坑了自己一辈子。 “那许姨娘,原是前头王妃家的丫鬟,你们都知道逝去的王妃是谁吧?” 芍药兴奋的说:“知道,是镇江林家的嫡出的大小姐,镇江林家是咱大金朝的世家,据说建朝300多年出了三十多个举人,五个状元,八十多个秀才,两个阁老,四个尚书,三个王妃,一个皇后,七个皇妃,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娶妻当娶林家女,做郎当做林家郎。” 唐妈妈点点头:“咱们老王妃给小王爷求娶的就是林家大小姐,闺名静语,据说是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才女,当年小王妃进府的时候,抬了一百六十八抬嫁妆,他们江南人士讲究十里红妆,那阵势啊,轰动了整个京城呢。”她眯着眼睛,砸吧了下嘴,仿佛还在为当年那场盛大的婚礼感叹似的。 “咱们小王爷,你们可能也听说过,最是风流倜傥、温存多情的一个人,王妃进府之前,房里就有两个通房,一个叫素樱,一个叫怜翠,那素樱倒也罢了,是打小就服侍小王爷的,王妃选定了将来要做姨娘的,那怜翠姑娘却是小王爷去四川游玩时,从顺庆带回来的商家姑娘,无媒无聘的跟了小王爷奔了来的。” 几个丫鬟俱吸了口冷气,淫奔? 小桃忙问:“咱大金朝的规矩,奔者为妾,而且是贱妾,这,这怜翠也太不知道羞耻了!” 唐妈妈点头叹息:“是啊,当时王妃震怒,立刻要杖毙了她,小王爷哭着跪求,又拼了自己挨了二十杖,被打的血肉模糊,才算让王妃消了气,只让那怜翠做了小王爷的通房。可小王爷对这怜翠姑娘特别疼爱,与一般丫头都不同,小王妃嫁入王府后,小王爷居然求小王妃善待怜翠,说是自己勾引了她,使得怜翠背弃了家人,无家可归,原本也是富商家的大小姐,如今只能给自己做了通房,实在委屈了她。” 芍药吓了一跳:“什么?小王爷居然这么跟小王妃说?这,这不是让小王妃难堪吗?那小王妃不得恨死那个怜翠了?”谁的丈夫在新婚之时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锥心刺骨之痛,何况,作为当家主母,是绝对不能容许丈夫有这样一个心尖上人存在的,丈夫可以有美妾,可以有通房,但这些女人只能是丈夫闲来赏玩的玩物,上了心?那就等于要凌驾于主母之上了,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 唐妈妈微微一笑:“当时小王妃的兄长和母亲亲自送嫁而来,住在她外祖父家,小王妃当时温颜细语的答应了小王爷,三朝回门的时候就跟母亲讨了这位许姨娘回来,这位许姨娘进府的时候叫玲珑,你们也都看见了,是个极精致娇媚的美人,据说原是林家灶上的丫头,有一年无意中救了林夫人的命,林夫人就把她调到身边充了三等丫头,这玲珑姑娘人如其名,心思玲珑,机变无双,会写字,能算账,还有一手好厨艺,林夫人十分喜爱,不过两年就成了林夫人身边的掌事大丫头,林夫人悉心教导她管理中馈,本来是准备给自己儿子做姨娘的,可小王妃不知怎么说动了林夫人,回府的时候就带了这位玲珑姑娘回来。这玲珑姑娘一入王府,小王爷眼睛都直了,想纳入房中,可这姑娘聪慧,虽然偶然也和小王爷调笑,展露些娇媚手段,却怎么也不肯想从,这男人啊都是这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一来二去,小王爷本来只是动了三分的心思,后来竟然上了十分的心,没事就往小王妃那里跑,就为了多看看这位,如此抻了三个多月吧,玲珑姑娘设了局,让怜翠当着小王爷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小王大怒,立时骂了怜翠一顿,让怜翠在自己屋子禁足,那怜翠哪里受过这个?看到自己好好一个大小姐只能在这里给人家做奴才,还被心上人厌弃,一口气上不来,当晚就投井自尽了!” ☆、楔子 三个姑娘都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死了?”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原本也是海誓山盟的以为自己嫁了个有情郎,原来不过如此! 一时间原本存了些心思的芍药和秋云神色就黯淡了下来,唐妈妈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继续喝了口水,接着说:“这后来,玲珑姑娘就被收了房,小王妃生下了咱们焕少爷后身体一直不好,一年到头用人参燕窝吊着,小王妃怕大权旁落,就给玲珑抬了姨娘,让她帮着管事,一来二去的,这府里的主事就大多成了许姨娘的了。” “后来小王妃的病拖了几年,还是没熬过去,病逝了,小王爷也没有续弦,咱们王府里的事大多都是这位许姨娘在主持,要说这许姨娘倒也真是能人,这王府里的大小事情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外面的庄子、铺子也都红火,你们小,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咱们王府虽然声名在外,可开销也大,原来是有些入不敷出的,这些年这位许姨娘主事,倒是好些了!可惜啊”她的话说到这,就不再往下说了,只是看着对面正屋的灯火,幽幽的叹了口气。 芍药心急,问道:“既然这许姨娘这样能干,又得王爷的宠爱,怎么还会被贬到咱这庄子上来?” 唐妈妈垂下眼帘,从怀里掏出雪白帕子来擦擦嘴,唇角溢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为什么?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啊! 蓦然,唐妈妈站了起来,神色紧张了起来:“好像有人来了,出去看看。” 几个人一股脑出了门,遥遥的见到几盏灯火缓缓靠了过来,大约五六个人,借着羊角宫灯柔和的灯光,能看到正中间是一位披着黑色狐裘的高挑女子,狐裘映着灯光泛出油亮细密的光泽,唐妈妈一惊,忙抢上前跪倒:“奴婢见过王妃,王妃万安。” 静安王妃已经五十多岁了,大约因为保养得法,看上去不过四十几岁的样子,圆脸,皮肤白皙,眉眼娟好,法令纹很深,让她本来应该看上去和蔼的脸多了几分森然,一双精光锋锐的眼睛淡淡的看了唐妈妈一眼,声音温和的说:“哦,是唐妈妈,起来吧,辛苦你在这庄子上管事了,这几年收成都不错,是你的功劳啊!” 唐妈妈弓着身,毕恭毕敬的回话:“这是奴婢分内的事,不敢居功。” 王妃笑了笑,抬手将鬓边的碎发掠上去,狐裘跟着上去,露出里面玄色云凤纹比甲,和米白色缠枝花凤阑妆花缎裙。王妃看了一眼那正屋,问:“许姨娘这两日可还安分?” “安分,这两日并不出屋,只在屋内写字,饭菜也没有什么要求,也不跟人说话!” 王妃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身边的刘妈妈打赏了一个银锭子过去,唐妈妈谢了赏,上前将正屋的门打开,退到远处守着,看着王妃只带着刘妈妈一个进去,她看了看合上的房门,又看了看远处雾蒙蒙的院墙,低低的叹了口气,满院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在这寂静中沉默,等待。 静安王妃打量了一下正屋,屋子不大,粉刷的很干净,正中间白了张紫檀木海棠包角的八仙桌,旁边是几张紫檀木雕花椅,墙脚放了黄花梨长条案几,几上摆了几件钧窑出的天水请瓷器,有梅瓶,有胆瓶,还有一座寿山石雕的盆景。 八仙桌旁坐在锦凳上的女子正在桌上就着灯火写字,这会方缓缓放下笔,抬起头。 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雪白晶莹,一双晶莹剔透的杏子眼,眸光澄澈安详,散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身上穿着白色家常小夹袄,滚了水红的边,绣了几朵嫣红的睡莲在上面,下面穿着一条葱绿色的挑线裙,裙摆上绣了水粉色的兰花。 “原来是王妃到了,玲珑见过王妃,王妃万安。”许姨娘的声音不很清脆,带点江南口音,唇齿间仿佛带着醴酪般的甜糯,让人如沐春风。 王妃抬手让她起来,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才开口:“玲珑,你素来聪明绝顶,该知道今儿我为什么来?” 许氏也不待王妃让座,自己随随便便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安静的笑道:“知道,您亲自来送我上路,还真让我受宠若惊呢!”她本就娇媚,唇角微带的俏皮和讽刺此时更添了几分颜色,如烟笼杏花,柔媚婉转,勾人魂魄。 第34节 王妃出身高贵,家训严肃,最是看不得这样妖娆的狐媚子样,往日里许氏也总是在王妃面前装的严谨恭顺,此时王妃见了她这摸样,心里暗叹,还好这贱人要死了,不然长久留在镝儿身边,只怕不是好事。 她按捺住心里的不快,面上流露出一丝悲悯来,叹息了一声道:“玲珑,算起来你进府也有十年了,自静语去后,你一直兢兢业业的搭理家事,帮我主持中馈,原是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可你居然起了歪心想害死鹏哥儿,那是你们小姐生的嫡子啊,是咱们王府的命根子,如此,我绝不能相容,玲珑,别怪我心狠,刘妈妈,”她面容一肃,挥挥手,身边的刘妈妈从袖管里取出一个碧色长颈的小瓷瓶来,递了过去。 “这是宫内的秘药,几滴就能让你走彻底,不痛苦,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静安王妃依然面带慈爱,可话里面的狠辣却让人不寒而栗:“你若不愿意,让刘妈妈伺候你上路也可以。” 许氏将一只欺霜赛雪的手抵在腮上看着王妃,脸上笑容不变,看着那递来的瓷瓶,接了过来,随意在手上把玩了几下,淡然一笑道:“王妃,事到如今,您也没必要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之所以要死,不是因为我要害鹏哥儿,不过是因为王爷要娶南屏郡主郭鸳而已,郭家现在是当今天子近臣,正是说一不二的时候,郭家知道我这样的姨娘在,是断不肯将郡主嫁过来的,王妃本来只是讨厌我而已,可为了小王爷的这门婚事这才要除了我,对不对?” 王妃脸色铁青,眼神阴森,半晌才涩涩的开口:“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哼哼,也好,你本就是玲珑心肝的人,爱做个明白鬼那就做好了,不错,就是为了这个,你也知道,咱们静安王府不过是因为老太爷跟着洪熙皇帝打过仗,用命救了驾,立了不世功勋,才被封了王,可这都是几辈子的事了,这些年,咱们曲家就没有人上过战场,没有军功,何来圣眷?镝儿的性子你也清楚,本不是仕途中人,这几年在外面招猫斗狗的,没少惹祸,前段时日就几次有御史参他行为不检,圣上不喜欢镝儿,我若再不想个法子让他地位巩固些,只怕这静安王的头衔被夺了也说不定。那郭家是当今天子的舅舅,圣上封了硕阳候,是圣上的红人儿,郭鸳若不是因为前面夫君死了守寡,也不会落到要来王府当续弦,玲珑,我知道这件事上,我们对不住你,可没办法啊,你就当为了镝儿,为了咱们静安王府的前程吧!” 这么无耻的话说的这么理所应当,许氏勾起一抹凉凉的讥笑,这就是理由?她必须死的理由? 她站起身,端端正正的福了一福:“王妃,可否让我更衣梳妆一番?” 王妃点点头,嘴唇嗫喏了一下,终于只是叹了口气,带着刘妈妈出去了。 许氏坐到妆台前,利落的将头发分了几股,梳了个小姑娘梳的双丫髻,头上什么装饰也没戴,她安静的坐着,看着铜镜中自己年轻美丽的脸庞,忽然苦笑了出来:“玲珑?什么狗屁玲珑,我叫贞娘,许贞娘啊!” 她叫许贞娘,八岁丧父,九岁时弟弟得了绞肠痧死了,母亲因为伤心过度竟然投河自尽了,自己被丧尽天良的叔叔婶婶偷偷带去外地卖了,十岁的时候被牙婆卖进了林府,从此成了玲珑。 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了,明天就连玲珑这个名字也将消失的无影无踪,谁还记得她呢? 曲镝吗?那个整天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男人,对每个女子都温存缠绵,在他怀里时,仿佛你就是他的全部,离开了,那份恩爱也就随之而去了,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曾动过心的,她为他筹谋,为他分析朝局,帮他结交一些有用的大臣,可渐渐的,她发现,她的付出只换来了他春风得意时几句甜蜜的夸奖,姨娘一个接一个的抬进来,通房一个又一个收进来,她是他的姨娘,她的管家,他的谋士,其实也不过就是他的奴婢而已,他最在意的永远是他自己的快乐。 这一次,她也不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只是她忽然觉得意兴阑珊,对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命运,都如此倦怠,如果自己注定是要被牺牲的命运,那么早点和迟点有什么分别呢? 许氏穿上了一件水粉色暗花织缎夹袄,重新挑开头发盘了桃心髻,插上了双鸾衔果金簪,取了些胭脂膏子用水晕了涂在面上和唇上,一张雪白晶莹的小脸泛着柔媚的粉红色,仿佛娇美欲滴的桃花。 她走到桌前,拿起那只小瓷瓶,看了看,伸手拔下红绸裹的塞子,举到唇边,准备一饮而尽,她的手腕忽然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一个没留意,那瓷瓶竟然掉在了地上,她一愣,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一个穿着古怪的小姑娘,不过□□岁的样子,一张漂亮的脸蛋皱着,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按着肚子,气喘吁吁的说:“累死我了,好容易赶上了,我的天啊,那什么,你是不是叫许贞娘?” 许贞娘点点头,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做梦。 “顺天府顺义人,父亲许怀安,母亲杜大丫,对吧?”小姑娘按着一个巴掌大的东西边按边看,那东西四四方方的,还冒着莹莹的绿光,许贞娘有些胆怯的问:“你,你是什么人?” 小姑娘豪爽的挥挥手:“我叫铃铛,是地府的引魂使者,就是你们俗称的牛头马面,勾魂的。” 许贞娘脸色煞白:“你是来勾我的?那,那我现在把药吃了。”她往地上看,想找出刚刚被掉下去的药瓶。 小姑娘笑道:“错了,我不是来勾你的魂的,你老爹,就是那个那个许怀安,上个月帮阎君一个大忙,所以呢阎君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让我给你送一粒后悔药来,那个后悔药吧是我们地府新研究出来的药,可以让你回到你想到的任何时候,比如说你小时候啊,你少年时候啊,让你回到那个时候弥补你人生中遗憾的地方,对了,你人生有遗憾对吧?” 许贞娘下意识的点点头,遗憾,遗憾的事多了,如果可以她想回到有爹有娘有弟弟的时候,即使那个时候家徒四壁,可一家人可以在一起,那是多么高兴的事啊!如果可以,她希望从来没有被卖进林府,没有一天到晚看人脸色当奴才过日子,没有当妾,宁做穷□□,不做富人妾,如果可以,她希望来世自己可以平安的跟父母生活,嫁个憨厚老实的夫君,过着踏实安稳的生活。 铃铛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药丸来,风风火火的说:“来吧,这个就是后悔药,我时间不多,这次是为了送几个人穿越才过来的,那边还等着我呢,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用害怕,吃了吧,味道不错,是草莓味的。”因为着急,也不管许贞娘是不是能反应过来,干脆直接就塞到她嘴里了,看那药被咽下去了,高兴的拍拍手:“好了,完成任务,闪身。”一道白光闪过,那小姑娘一下没了踪影。 许贞娘看着她消失,才反应过来,刚想开口喊,却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好像非常困倦似,慢慢失去了意识。 ☆、第一章寒门陋室 许贞娘这一觉睡的很香甜,像漂浮在云朵上,舒服的简直不想睁开眼睛,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骚扰她,不断的拽着她的手,想托她起来,许贞娘嘟囔了一句,翻了身,打算接着睡,可那股力量不依不饶的在她胸上磨蹭,她终于被惹烦了,愠怒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不过两三岁,正在她身边磨蹭,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瘦瘦的,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长,脑袋上留着歪桃,穿着一件半旧的赭石色单衣,见她醒了,眨巴着大眼睛口齿不清的叫着:“姐姐,姐姐,我饿了,我要吃饭” 许贞娘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四周的景象让她震惊的无语,这根本不是静安王府的庄院正屋,四周是脏兮兮的墙壁,棚顶糊着泛黄的纸,显得屋内光线很暗,自己正坐在一个几块板子搭起的床上,被子是几块破布拼凑出来的夹被,窗子是早就过气了菱形格子窗,窗纸是最便宜的旧棉纸,厚的几乎透不进多少光线来,许贞娘脸色惨白,一脸震惊的样子大约吓着了孩子,一时竟忘了再哭闹了,傻乎乎的看着姐姐幽魂似的下了床,撩帘走到堂屋里。 堂屋里打扫的非常干净,事实上,这屋里基本上也没什么摆设,只有地上的青砖铺的还算平整,正中间是一张黑漆案桌,上面供着两块黑色的牌位,上面写着,先考许君羡之位,另一块是先母许陈氏之位,排位前面供着香炉。路边是一个粗瓷花瓶插了一束粉红色野花,倒开的郁郁葱葱的,看上去有几分生气。 许贞娘站在牌位前,愣了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冲进了厨房,用力搬开水缸上面的木盖子,踩了凳子往里看,水里映出一个小小的女孩身影,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小辫,小脸不大,一双清澈的杏子眼,小嘴微微张着,似乎非常吃惊。 许贞娘将手伸到眼前,那是一双小童的手,白嫩嫩的,细小的手指因为瘦弱似乎不及筷子粗。许贞娘忽然笑了起来,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那个小姑娘说的是真的?居然是真的!她真的回到了六岁的时候,回到了父母和弟弟身边。 弟弟,她忽然想起来,忙扭头去看,那小男孩正怯怯的看着姐姐,一根手指含在嘴里,不明白姐姐怎么一起床就哭起来了。 许贞娘笑了,招招手,让弟弟走到身边来,沙哑着嗓子说:“纯哥儿?”这是她唯一的弟弟许颂纯,三年后他死于一场绞肠痧,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前一天还跟在她屁股后面嚷嚷着要跟她出去玩的孩子,就那么铁青着脸色,有气无力的躺在母亲怀里,痛苦的嚷着疼,天还没亮,她哄着他说等天亮就带他出去玩,可弟弟终于没等到天亮,临死的时候他拉着她的手,喊她,姐姐,我好疼,我难受她分不清心里那痛苦的犹如撕裂似的疼,中间是不是有悔恨,她不喜欢领着弟弟玩,她讨厌母亲老让自己带着弟弟,她总是想办法赶走他。 他终于永远的离开了她,很多年里,她都常常在这样的噩梦中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这一次,她决不让事情重来,她要看着他长大,看着他读书、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纯哥儿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忽然把自己抱在怀里,眼泪一滴滴的落在自己的衣服上,他瞪着眼睛不解的问:“姐,你怎么了?我我饿了。” 许贞娘擦干净眼泪,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冲破雨幕的彩虹,光彩照人。 “是姐不好,姐都忘了,咱娘呢?” 纯哥儿做了个鬼脸:“娘去铺子买馒头了,爹今儿坐馆。你忘了?” 许贞娘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父亲许怀安还是镇上学堂里的先生。 许家原是顺义的大户人家,有良田千亩,镇上还有十多个铺面。许怀安是庶子,生母陈氏是丫鬟出身,出身卑微,性情懦弱,许怀安不大入嫡母的眼,许家老太爷好风雅,好古董名画,这两样喜好偏都是最烧钱的嗜好,许家虽然家大业大,也扛不住老爷子这么个玩法,没几年,许家的田产就卖了不少,后来许老太爷买画被人坑了,花了千两白银买了一副假画,生气窝火,一病不起,没半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嫡母罗氏请了族中的长辈主持分家,家产基本上都给了罗氏所处的嫡子,两个庶子和姨娘只分了两栋破屋和少许银子,就被赶了出去。许怀安原本是考取了童生的,他书读的好,本来很有希望考个秀才,却因为没有银子只好去镇学上做了先生,陈氏懦弱,但针线不错,绣点东西补贴家用,母子二人惨淡度日。 许怀安十四岁,陈氏托媒人想给儿子娶个媳妇,可许家贫苦,哪里有女孩愿意嫁,只好找了乡下的村姑,就是杜家的大姑娘杜大丫,说起来,这杜大丫也是命苦的,两岁时娘就死了,她爹杜老蔫续了个寡妇米氏,这米氏生性泼辣,进了门生了两个儿子,更看不上前面留下的两个孩子,杜大丫的哥哥杜大壮是个血性男孩,看继母百般刁难,一生气就离家出走了,留下杜大丫给继母当丫头使唤,眼看着十六岁了,米氏看再留着就该被人笑话了,寻了媒人赶紧找人家,正好碰见许家找媳妇,出了五两银子的聘礼,米氏见钱眼开,立马答应了。 杜大丫进门见丈夫温润如玉,婆婆也和善,心里充满感激,伺候丈夫孝顺婆婆,操持家务,倒是个能干的媳妇,陈氏去世后,杜大丫又前后生了许贞娘和许颂纯姐弟俩,家里仅靠许怀安这点钱实在入不敷出,杜大丫的哥哥杜大壮正好回了镇子开了个木器行,给妹妹间壁出一角来让杜大丫卖馒头,每日能挣个五六个大子,好歹补贴下家用。 ☆、第二章 重拾厨艺 许贞娘回忆了一下爹娘此时的营生,知道此刻许家正是家徒四壁的时候,她笑了笑,她回来了,一定能想办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一定能。 她摸摸弟弟的脑袋,笑道:“等着,姐这就给你做饭去。” 她在厨房里一顿翻找,发现家里的米缸里只有小半缸糙米,面倒有两袋子,可那是娘用来做营生的,不能动,翻了灶上,锅里温着四个馒头,一个大粗瓷碗里是一些腌菜,估计这就是杜大丫留下给姐弟俩一天吃的饭菜。 许贞娘看看弟弟,虽然已经三岁了,长的比一般孩子熬瘦弱些,巴掌大的小脸就看见一双大眼睛了,走路还是跌跌撞撞的不稳当,都是因为家里穷,吃不到什么好吃的。 她咬咬牙,把馒头取出来,在锅里填上点水,将糙米洗干净,倒进锅里,他们家是后砌的大灶,两个灶眼,灶上的那口大黑锅是专门蒸馒头用的,许贞娘年龄小,没什么力气,搬不动那郭,只能将就这用这口大黑锅了。 在碗柜里翻出几个鸡蛋来,打碎了飞快的用筷子搅匀了,然后把馒头切成厚厚的几片,又在院里里拔了几颗碧绿的小葱,园子不大,只能占几垄,杜大丫是农家女出身,将这园子里栽了葱、白菜和茄子、豆角,一家人的菜钱就省下了。 贞娘看着满园子青葱碧绿的样子,心里酸酸的,自己娘真是个能干的,每天伺候了一家人还要上街做营生,还要伺候园子,家里外面的却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许贞娘把葱剥洗干净,单拿叶细细的切了,又在灶上收拾了一番,粥也差不多好了,贞娘把粥盛出来,用刷锅的丝瓜瓤子刷了锅,小心翼翼的拿出杜大丫珍藏的荤油罐子来,用勺子舀了两勺油放到锅里,蹲下在灶里加了把柴,火立时旺了起来,锅里的油一会就从乳白色的凝固状化开了,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贞娘把搅好的蛋液里加了点盐,将馒头片伸进去,两边翻转粘匀,然后小心的放进锅里。金黄的蛋液一会就凝固在馒头表面,贞娘将所有的馒头片都煎好,将切碎的葱粒撒上去,一会一股迷人的葱香就泛了出来,纯哥儿瞪着眼睛看着姐姐挥舞这筷子一块块将那些金黄的馒头片夹到盘子里,嘴里的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贞娘将锅刷好,将灶下的火埋到最小,翻了翻自家的仓房,终于发现有几个去年冬天留下的干巴红薯,喜滋滋的扔到了灶灰里。就着火里的余温烤着,估摸傍晚就能吃到烤红薯了。 她看见纯哥眼巴巴的看着那盘子馒头片,却不敢动,就笑了:“怎么不吃呢?” 纯哥儿吸吸口水,憨憨的说:“你没说让我吃呢!” “傻瓜,姐做了就是为了给你吃的呀!”贞娘给纯哥儿盛了碗粥,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慢的喝,纯哥咬了口煎的金黄香软的馒头片,眼睛都笑弯了:“姐,真好吃。”他狼吞虎咽的吃了两三片,摸摸溜圆的小肚,想再吃,却觉得有点撑,不甘心的看着那几片馒头。 贞娘笑呵呵的道:“剩下的咱们留着晌午再吃好不好?” “嗯。”纯哥儿大声答应,贞娘摸摸他的脑袋,让他去院子里玩。自己拎了扫帚,将屋子内外打扫了个干净,又将母亲泡在水盆里的衣服和单子用洗衣棒和一些皂角粉打出来,晾在院子里。 正忙乎着呢,有人敲门,贞娘高声问:“谁啊?”院外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贞丫头啊,我是你刘婶子。” 贞娘忙开了门,这刘婶子是自家隔壁的邻居,刘大叔是镇子上出名的铁匠,家里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三个儿子叫大虎、二虎和小虎,女儿叫翠姐,刘家有几亩地,大虎和刘大叔一起打铁,二虎和刘婶子伺候庄稼,小虎因为年纪小被送到许怀安教课的学堂里。 刘婶子为人热心肠,知道许家家境不好,地里收的谷子和土豆长送来给他们家。逢年过节,也长借口给老师的束脩送点肉或者鱼来,贞娘和翠姐关系也很好,因为刘家就翠姐一个女孩,刘婶子不舍得让女儿下地,只让在家做做家务什么的,以前的贞娘最羡慕翠姐。 门一打开,外面就走进来一身藕荷色粗布衣服的刘婶,高高的颧骨,黝黑的皮肤,头发用黑网巾裹了髻,簪了根云卷银簪,下面是一条青色粗布裤,一双蓝色布鞋,上面绣了几朵水粉莲花,看那针法稚嫩,想是翠姐的作品。 贞娘见了刘婶子忙往里让:“婶子快进来,外面大太阳地的怪热的,进来喝碗水啊?” 刘婶子是个急性子,一手将篮子里的鱼递过来,快言快语道:“这是我们家二虎今儿上镇东头的河里抓的,抓了好几条,送一条你们也尝尝,我那边还有事就不进去了,得空你带着纯哥儿来家玩吧。” 贞娘忙推辞道:“婶子,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自家留着吃吧!” 刘婶子一撂脸子,道:“说这话不就外道了?咱们俩家还分什么你的我的?让你拿着就拿着,小小个丫头,别老学着你爹那样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让人看了不得劲。” 贞娘只好笑着接了,连声道了谢。 看着这条足有三斤的大胖头鱼发愁,这时正是七月天,热的人发昏,这鱼看来是上了岸就被摔死了,不抓紧收拾留到晚上就得臭了。贞娘认命的叹了口气,多少年都不干厨活了,现在都得捡起来了。 她端了盆水,拿了剪刀,搬了小凳子坐在院中间,纯哥见了好奇了,蹲在姐姐旁边问:“姐,这是鱼吗?” 贞娘一边给鱼开膛一边答:“对啊。咱们晚上就有鱼吃了。” “姐,我怎么觉着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有啥不一样的啊?” “你以前最烦我了,都不喜欢跟我玩,也不愿意给我做饭,你今天咋会做那么好吃的饭呢?” 贞娘的手顿了顿,可不是,连这么小的弟弟都能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父母怎么能不察觉到呢?得想个能让他们信服的理由,而且自己如果想改变家里的生活,就必须让他们信服。 贞娘一边刮鱼鳞一边心思如电的琢磨。 ☆、第三章 杜大丫是天擦黑才到了家,手里端着磨盘大小的笸箩,里面还有今儿卖剩下的三个馒头,跟着她回来的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帮她搬了另外两个笸箩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贞娘迎上来,她人还没那笸箩高呢,自然不能接过去,只好看着母亲放下东西,给两人各倒了碗绿豆水。 “娘,喝碗绿豆水解解渴,石头哥哥,你也喝一碗吧!” 声音清脆甜糯,让人听了心里就禁不住一暖,再看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张干净天真的小脸,顿时就觉得身上的疲惫减少了许多。 这跟来的少年叫杜石头,是贞娘舅舅杜大壮的养子,这石头的来历也很是蹊跷,据说当年杜大壮离家出走后进了一家镖局当跟班,那其中一个镖师挺喜欢他的,就教他几手功夫,杜大壮种地不行,学武却挺快,大一些就跟着镖局的人走南闯北,后来就当了专门的镖师,据说在江湖上还挺有几分人缘的,不少绿林众人都卖他面子。后来攒了些家当娶了个媳妇,谁知道媳妇生孩子难产血崩死了,一尸两命,杜大壮伤心的不行,正好遇到一个朋友领着一个三岁的男孩来找他,那朋友受了伤,只将孩子托付给他就死了,杜大壮看着孩子可怜,自己又死了妻儿,就收养了这孩子,起了个名叫石头。 石头长的俊秀,从小就跟着杜大壮习武,现在又跟着干些木工,人晒的黝黑,穿着蓝色土布短褐,白布绑腿,灰色布鞋,一头黑发绑了个髻,跟镇上的同龄孩子比要高大些,看上去像个十四五的孩子。 杜大丫看看闺女粉白的一张小脸,再看看家里异常干净利索,心里顿时有些安慰,自己闺女终于长大懂事了。 一贯的大嗓门也低了不少:“你爹回来了吗?” 贞娘乖巧的回答:“回来了,正等着你们俩开饭呢,石头哥,我家今天吃鱼,你也一起吃了再回去吧!” 杜大丫一边将绿豆水一饮而尽,一边拉着石头就进了屋:“这一天都是石头帮忙,把你也累坏了吧?先在姑姑这吃点饭,来上炕。” 铺了草席子的大炕上,放好了炕桌,许怀安正盘膝坐在桌前发愣,旁边是含着手指眼巴巴看着桌上饭菜的纯哥儿。 许怀安是个相貌俊秀斯文的中年人,长脸,肤色白净,一双细长的凤眼,唇线分明,唇角有些向上翘,看上去总是温柔儒雅的。杜氏跟他正好不同,瓜子脸,一双杏眼,如果不是皮肤黝黑,相貌倒是有几分俏丽的,只是身材高大,看上去竟跟许怀安差不多高。贞娘在相貌上随了母亲,杏眼桃腮,皮肤却肖父亲白净细腻,此刻看着也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杜氏看着桌子上的鱼,楞了一下:“这是哪来的鱼?” 贞娘上了炕,自然的帮着盛饭,拿筷子:“是刘婶子送来的,说是她家二虎下河摸的,我看这天也搁不住,就放了酱炖了,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一大盆鱼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棕红色的汤散发着大酱浓郁的香味,雪白的鱼肉和若隐若现的青菜、白菜看上去十分诱人,杜氏不由大惊:“这,这是你做的?” 贞娘点点头,给弟弟盛了饭,一边说:“是啊,我不够高,踩着凳子做的。” “你啥时候学的?” 第35节 贞娘一脸理所应当的平静:“哦,老看着娘做,就会了呗,有啥难的?” 杜氏被女儿的话噎的一愣,女儿自幼聪明,学什么都快,去年包粽子,女儿看了一会,包出的粽子比自己包的还紧实小巧漂亮,杜氏的针线活不好,女儿去邻居家跟着学了一下午,回来给弟弟衣服打补丁,针脚平整,比自己补的强多了。 于是,杜氏就觉得女儿聪明伶俐,干什么像什么,比自己强,女儿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于是安安心心的捧起饭碗吃饭,心想女儿学会了做饭,以后这家务就能帮自己分担些,难怪人家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还是养女儿好啊! 许怀安有些迟疑,夹了一筷子鱼尝尝,酱香浓郁,鱼肉鲜美,他不由得看看女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是六岁的女儿做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自己女儿是不是也太早了些,今天回来就看见女儿正在叠衣服,平平整整的放在床头,小小的身子吃力的抱着自己的棉被,他慌忙去帮忙,女儿冲着他展颜一笑:“爹,你回来了?我把咱家的杯子都晒了,这样晚上盖着舒服些,也省得你老咳嗽。” 贞娘看出父母的讶异,也不说什么,神态自若的给弟弟用汤泡了饭,夹菜,挑鱼刺,还客气的让杜石头吃菜。 杜石头虽然聪敏,毕竟还是年少,也没觉得大人神色怪异有什么不妥,只知道这位贞妹妹以前不怎么爱搭理自己,今天又是做饭做鱼还让自己吃,八成是心情好的缘故,反正这鱼做的好吃,先吃了再说。 纯哥吃的小肚溜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贞娘收拾了碗筷,让石头帮忙绞了几桶水,烧了大锅热水,就开始满院子追着纯哥儿要给他洗澡,纯哥儿像一条溜滑的小鱼,满院子跑,贞娘抓了几次都被他溜了,喊着让杜石头帮忙,石头笑着跑过来,一把抓住纯哥儿,纯哥儿打着挺挣扎,石头力气大,他怎么也挣不脱,被杜石头抓住扒的溜光拎了过来放在大木桶里,贞娘让石头按住他,挽起袖子,拿起丝瓜瓤子,使劲的给弟弟洗澡,纯哥高兴的咯咯乐。 许怀安站在门里,看着女儿、儿子在漫天星光下嬉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 贞娘好容易给弟弟洗了澡,送走了杜石头,又让母亲和父亲都洗,自己把纯哥拎到床上哄着睡着了,又解开辫子重新打了水擦洗了一番。 杜大丫已经开始每晚的揉面,她必须先把面团揉好,放在灶上,等到面发好了再揉一遍,等三更时分,才开始起来做馒头,上屉开始蒸,四更时分杜石头就会赶着驴车来接她,帮她把笼屉装上车,运到店里去卖,她每天只能睡三四个时辰。 贞娘看着母亲汗如雨下,双手不停的揉弄着硕大的面团,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杜氏一回头就看见女儿傻傻的看着自己,用手腕擦擦脸上的汗水,憨憨的笑了笑,疼爱的说:“咋还不去睡呢?都这么晚了,今天又是收拾家,又是做饭的,累了吧?” 贞娘心里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强笑着:“不累,娘,你累不累?” 杜氏拿了抹布擦了手,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从里面拿了两文钱出来,递给贞娘:“拿着,明儿买个芝麻饼吃。”贞娘看着这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娘一天睡三四个时辰,累的半死,也不过挣十几个大钱而已。 ☆、第四章 她看看母亲布满老茧的手,咬着牙接过大钱,小声说:“娘,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这一夜,贞娘睡的并不好,她翻过来掉过去的琢磨着怎么能帮着母亲多挣点钱,怎么能让父母和弟弟生活的好些,怎么能避免父亲和弟弟的死亡,迷迷糊糊的天明时分才睡去。 天大亮时,贞娘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父母都已经出了门,家里依然只剩下她和纯哥儿,纯哥一起床就吵着要吃馒头片,贞娘少不得又给他煎了些馒头片,喂饱了他,就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厨房和堂屋,将灶上蒸馒头剩下的屉布洗净,晾到院里,又提了半桶水将院子里的菜浇了。这才又上灶煎了几个馒头片,用盘子装了带着纯哥儿敲了邻居刘婶子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岁的小姑娘,乌溜溜的头发梳了丫髻,穿着一件粉色褂子,葱绿的裤子,一双粉色蝴蝶□□的绣鞋。圆脸,细眉细眼,皮肤白净,看上去秀秀气气的,是刘家的翠姐。 翠姐见是贞娘十分欢喜,一叠声的说:“快进来进来,你这几天忙什么去了?也不来我家跟我玩,我都闷死了!” 贞娘笑着答说自己这几天帮娘收拾屋子,刚收拾完就来看她了额,又问她忙啥了?俩人一路寒暄着进了屋。 刘家住的屋子是个两进的院子,进门是铺了青砖的大院,院子里种了棵老大的杏树,每到秋天都送给许家好多甘甜的杏子,正面是宽敞的堂屋,摆了八仙桌和几把椅子,还附庸风雅的摆了个民窑烧得胆瓶,白色斗彩绘的耕织图。往里走是刘铁匠和刘婶子的屋子,然后是两间侧房,住着刘大虎哥三,最后面的小园单盖了间屋子,就是翠姐住的地方。 屋子里摆设简单,一铺炕,一个妆台,炕上铺了竹子编的福字凉垫,贞娘被翠姐让上了炕,又拿了几个通红的李子出来哄了纯哥在院子里玩,俩人可以透过支起的窗子看到。 贞娘笑着递过来一盘子煎馒头片:“刚做得了,怕凉了赶着就过来了,姐姐尝尝,看好不好吃?” 翠姐看馒头片金黄酥脆,拿起一片咬了一口,笑道:“这是你的手艺?可真好吃,你跟你娘学的吧?这是怎么做的,你教教我,我也做做。” 贞娘就把怎么做馒头片的方法说了一遍,翠姐一边吃一边点头:“嗯,倒也不难,回头我也做了让我爹娘和哥哥尝尝。”她倒了两杯茶,递给贞娘一杯,自己咕噜咕噜喝了一杯,又寻了帕子擦了手,从炕桌底下端出了个笸箩,里面都是绣线和布料。 贞娘心里一动,问道:“翠姐姐,你最近又绣了什么了?” 翠姐嘟着嘴道:“还不是那副雉鸡牡丹,都绣了两个多月了,绣的我脖子都疼,还是没绣完,我娘老让我绣这绣那的,你也知道,她一心希望我能当个绣娘,说这样将来才好找婆家,可我不爱这个,她就一天到晚的唠叨我,烦死了。”她指着临窗摆得一副绣架子上的大幅绣品,抱怨道:“我那个师傅也说我不是个有天赋的,偏我娘就是不死心,非要我学,还成日叨咕说现在绣品值钱,还有那打的精致的络子也能卖钱,非要我学,整天让我在家里绣,我都快闷死了!” 贞娘仔细的看了看翠姐的绣品,三尺多的雉鸡牡丹,不过绣了三分之一,看手法和针脚,翠姐的刺绣师傅应该习的是蜀绣,蜀绣向以严谨细腻的针法,淡雅清秀的色彩,优美流畅的线条,中国水墨画的格调,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其针法特点可概括为“针脚整齐,线纯光亮,紧密柔和,车拧到家”四句话。所谓“车”,就是在刺绣的关键部位,由针中心起针,逐渐向四周扩散。所谓“拧”,是指运用长短不同的针脚,从外围逐步向内添针或减针。 可翠姐这针法差的还远,算起来,她四五岁就开是学绣,如今也有两三年的功夫了,这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想来她也真的没这个天赋。 贞娘笑笑,安慰道:“刘婶子也不过是让你学点针线罢了,还能真指着你赚钱不成?” 翠姐一脸郁闷:“我娘还不是被桃花她娘给激的?自从桃花被镇上的绣房选了去当绣娘,一个月能赚两三吊钱,她娘就成日里跟邻居吹嘘,说他们家桃花怎么能干,怎么手巧,比那些爷们赚得都多,将来也肯定是个旺夫旺家的,后来桃花定给了镇东头的傅秀才家的勉哥儿,我娘见了就眼热,非逼着我也跟着学,说这样将来我才能找个好婆家。” 这桃花是住他们附近的简家姑娘,出了名的心灵手巧,十一岁就绣了一副寒梅凌霜图出来,被镇上绣房的陈姑姑收了去当了徒弟,据说镇上的大户人家都要找陈姑姑家的绣房定制绣品,也有家里要养针线班子去那里聘人的,总之在这顺义镇上,当绣娘是镇上贫家女子极荣耀的事情,当过绣娘的姑娘,很多男家都争着要娶进门当媳妇,因为这样的媳妇进了门不仅家里的衣服可以有人做,卖了绣品还能帮补家用,是在是一举多得。 贞娘不以为然,只对一事感兴趣:“那精致的络子大概能卖多少钱?” 翠姐想了想:“好像一根能赚三五个钱吧?最多的能赚十个大字,怎么了?” “没什么”贞娘低下头喝了口茶,道:“想着,赶明也学学打络子,赚点钱帮补点家用,你也知道,我家就指着我娘卖馒头那点钱,我爹身子不好,到了冬天就咳嗽,基本上就不能去学堂了,少了那束脩,我们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翠姐同情的看看贞娘,许家日子过的比自家还要清贫,难怪贞娘小小年纪就惦记着要想办法挣钱了。 她拿起笸箩递给贞娘:“要不,你先用我的线学学,我请我师父教教你?” 贞娘忙摇头:“不用,不用,我,有办法,你不用替我着急。”她知道,刘家也不是多富裕,只是刘婶子心疼女儿,才请人教的刺绣,而且这些绣线都是有数的,让自己学着用了,回头翠姐也没法跟她娘交待。 晚上贞娘琢磨了半宿,睁开眼才发现父母都已经出门了,家里仍然只剩下了自己和纯哥儿,她忙起身用昨天剩下的糙米饭加上水烫了粥,就着昨天剩下的馒头吃了点腌菜吃了,就揣着两文钱,带着纯哥上了街。 ☆、第五章 许家住在镇子偏远的位置,离着镇中心要走上一炷香的时间,镇上的商户都集中在中心位置的巧楼大街上,这巧楼大街还有个名堂,据说是百多年前,这镇上最富有的财主为独生女儿扔绣球招亲,特意修建了这样一座两层高的绣楼,并取名巧楼,所以这条大街就被人们称作巧楼大街。 后来这条街就成了最热闹繁华的商户云集的地方,珠宝楼、银楼、木器行、酒楼、茶馆、喜铺等等都集中在此。 杜记木器行就在街面较好的位置,门面不大,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牌匾,门面处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摆放了不少柜子、椅子,还有掌柜的正指手画脚的跟客人解说着什么。 木器行的旁边看见母亲正在卖馒头,来买的人不多,母亲正跟隔壁摊子卖菜的妇人闲聊。看见贞娘和纯哥儿忙招呼他们过来问:“你们俩怎么来了?”又恍然的笑了起来:“是来买芝麻饼吗?” 贞娘细声细气的说:“不是,我找石头哥哥的。” 杜氏一愣:“找石头干嘛?” 贞娘就皱皱鼻子,撒娇道:“我找石头哥哥有事,他在哪呢?”旁边卖菜的妇人就笑道:“许家的,你这闺女长的可真水灵,儿子也俊,都叫啥啊?” 贞娘不等母亲吩咐,就规规矩矩的道了个福,清脆的回答:“我叫贞娘,我弟弟叫纯哥儿,婶子好。” 妇人就笑道:“哎呦,许家的,你这闺女小嘴跟百灵鸟似的,又懂礼又水灵,你可真福气啊!” 杜氏笑道:“霍嫂子你夸奖了,你们家的二妮和柱子我看也是极好的孩子。” 俩人又客气了几句,杜氏就带着贞娘姐弟进了木器行,掌柜的姓曹,笑吟吟的道了声姑奶奶,又跟贞娘姐弟点点头,接着跟客人介绍那张红木万字不断头的太师椅去了。 木器行里面是个隔断,杜大壮正自在的喝着茶水,跟石头说话呢,杜大壮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看着怕有八尺身量,一身的肌肉几乎要撞破那件灰色粗布褂子了,浓眉大眼,棱角分明,一双大手跟个蒲扇似的,他往屋里一座,这本来就不大的屋子看着就更见狭窄了。 看见杜氏领着孩子进来,他喜道:“咦?贞娘和纯哥咋来了?” 贞娘优美的道了安,又叫纯哥儿跟舅舅问安,纯哥儿笨笨的抱了小拳头,弓了身子道:“舅舅安好!” 杜大壮大笑:“好,好孩子,我们纯哥儿大了!”他喜爱孩子,尤其喜爱贞娘,看见姐弟来了,忙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几块酥饼出来:“来,这是早上买的,刘麻婆家的芝麻酥饼,你们尝尝,贞儿,你咋来了呢?”纯哥儿欢天喜地的接过酥饼吃了起来。 杜氏道:“贞娘找石头有事,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我呢!” 石头不解,低声问:“啥事啊?” 贞娘扯扯他的袖子,拉着他出去了,杜氏就跟哥哥笑道:“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事,还弄得怪神秘的。”杜大壮不以为意:“小孩子嘛,八成又想到啥玩头了!纯哥儿,还挺爱吃这酥饼的,来,舅舅这还有” 贞娘拉着杜石头走到木器行对面的一家刺绣铺子,问道:“石头哥哥,你跟刺绣铺的小程子要好是不?” 石头愣愣的点点头:“是啊,咋了?”程记绣铺是这一带的知名老店,开了两辈人五十多年了,是出名的物美价廉、童叟无欺,陈姑姑的绣房就是他们家办的,他们家的少东家叫程少朴,跟杜石头差不多的年纪,俩人打小要好,程少朴已经进了学,因为生性文弱,总被欺负,杜石头跟着去了趟学里,把那帮小子挨着个的收拾了一个遍,从此再没人敢欺负他了。程家十分承情,待杜石头极好,四季的衣服褂子袄都送。 “我想让石头哥哥给我赊些线绳,想打些络子卖卖,我娘挣钱多辛苦你也见了,我想着帮补些家用,可又怕打的不好,让娘笑话,才偷偷求你帮我赊点线绳出来,回头我打了络子再给他们补上,行不?” 石头愣了愣,看小姑娘一脸哀求,一时竟没说出话来,在他印象中,这贞娘是个挺清高的小姑娘,不太爱理人,也不爱跟人说话,现在居然主动来求他?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是他表妹啊,还是为了帮姑姑多干点活,补贴家用,他于情于礼都该帮忙,何况赊点绣线而已,也不是啥大事! 他豪爽的点点头,抬腿进了程记绣铺,一会的功夫就包了一小包各色绣线出来,递给了贞娘。 贞娘满脸欢喜,忙揣进怀里,一个劲的跟石头道谢。娇娇软软的童音清脆,倒把石头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在杜大壮那里吃了中饭,贞娘就带着纯哥儿回了家,哄了纯哥午睡,净了手,就拿出线绳来分色,石头给她的线绳不是顶好的,但胜在颜色齐全,光红色就拿了粉红、品红、桃红、石榴红、海棠红、银红、枣红来,贞娘喜滋滋的回忆了前世自己学的各种络子的打法,先试着用鹅黄和棕黑打了朝天柱的简单络子,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打完了,贞娘看看觉得还可以,就选了石青色配了银红色打了个攒心梅花的络子。 这打络子是绣娘们不屑做的功夫,却是丫鬟们中流行做的,丫鬟陪着小姐们没事用来消磨功夫,不是刺绣就是打络子,而且攀比之风盛行,谁的络子打的精巧谁的花样多谁的配色妙都会被津津乐道的评论一番,贞娘的前世就是这个中好手,她的络子是跟着夫人身边的娇柳学的,娇柳是林府里手最巧的丫头,能用一根线打出十个蝙蝠来。 可惜,也是个薄命的,后来给了二少爷收房,却始终没有身孕,后来才知道她收房时被二少奶奶灌了药贞娘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功夫。 此后几日,贞娘每天收拾屋子做饭之外就是闷在家里打络子,她手法越来越熟练,不过五天的功夫,将所有的线都打了出来,一共十根络子。 ☆、第六章 贞娘将络子交给石头的时候,杜石头被吓了一跳,手上各式络子精致新巧,他迟疑了一下才问:“这都是你打的?” 贞娘嫣然一笑:“对啊,你瞧,这个五彩蝙蝠的是栓玉佩之类用的,这个攒心梅花是栓汗巾子用的,这个竹叶的是专门栓扇坠子的,那个双鱼抱福的是栓荷包的,我怕程记嫌我是个小丫头,压我的价,你是他们家少爷的朋友,你去他们应该会给你面子吧?对了,这个是给你的,我看你爱穿灰色的衣服,特特用了松花配了桃红色,你用来栓荷包正好。”她拎出一根松花桃红打了柳叶图案的络子来给杜石头,少年黝黑的眸子飞快的掠过一丝惊喜,面上仍是憨憨的,拎出自己的荷包来,笨手笨脚的半天也没栓上,贞娘笑嗔道:“拿来吧,我帮你。”将络子穿过荷包的鼻儿,两手穿灵巧的一撮,将络子挂上了,递给杜石头道:“赶明儿我得空再给你做个荷包,你这个太旧了。” 杜石头楞了楞,道了谢,将荷包小心的揣进怀里,拿了络子去了程记,半晌才出来,身后跟了一个瘦小的少年,白净面孔,长脸,细眉细眼,穿着浅蓝色素绸直裰,大红云头履,头上戴着逍遥巾,一看就是富家少爷的装扮。 许贞娘正跟杜氏说话,见那杜石头引着那少年过来,就知道应该是程记得少东家程少朴了,忙上前见礼,程少朴看贞娘小小的个子,粉白如玉似的小脸,如画的眉眼,愣了愣,回头跟石头说:“这就是你那表妹?这么小,手却这么巧,打的络子我们掌柜的都说好呢!”杜氏听了才知道女儿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在打络子,心里一酸,蹲下身子,拿起女儿的小手一看,果然,手上有几个水疱,,心疼的抱怨道:“你这孩子,谁让你打什么络子,看把手弄的,这多疼啊!”贞娘甜甜一笑,轻声说:“没事,娘,我不疼,我多打些络子,咱家就多点贴补,还能多做几顿肉吃,爹身子不好,每年冬天都咳嗽,咱有了钱就能给爹请大夫瞧瞧了!” 杜氏的泪眼盈盈的看着女儿,想不到女儿这般懂事,旁边卖菜的霍婶子见了也跟着掉了泪:“许家的,你有福了,你这闺女才不过六岁就这么懂事,将来大了也能顾惜你们老两口的,我真是羡慕啊” 杜石头皱皱眉,径直领着贞娘和杜氏进了木器行,杜大壮正好出去会友,里面的隔断没人。 贞娘忙问石头:“石头哥哥,我打的络子掌柜的可还喜欢?能给多少钱?” 杜石头瞥了一眼程少朴:“把钱给贞妹妹吧。” 程少朴抓抓脑袋,拿出钱袋来说:“那个五彩蝙蝠的是十个钱,攒心梅花的八个钱,那个”他有点想不起来了,尴尬的笑笑说:“要不,你去问掌柜的吧。”杜石头干脆的拿过钱袋来,利索的说:“蝙蝠十个,梅花八个,双鱼抱福十个,竹叶五个,方胜五个,朝天柱五个,蝙蝠捧桃十五个钱,吉祥如意十五个钱,步步高升十五个钱,一共是八十八个钱,扣去你上次赊的线三十二个钱,一共是五十六个钱,掌柜的说了,那个蝙蝠捧桃和步步高升是新鲜样子,估摸这要的人肯定多,你下次可以多做些,”他掏出一大堆各色线绳来:“这是帮你赊的,掌柜的说了,等你下次来卖络子再给钱。” 贞娘接了十分欢喜,兴奋的看着杜氏道:“娘,你看,我能挣钱了!”她把手里的钱全都交给杜氏,杜氏看着手上的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楚,眼泪含在眼圈里,声音都是颤巍巍的:“好好,我闺女大了懂事了,都知道帮娘赚钱了” 杜氏高兴,拿出二十个钱来塞到贞娘手里,让贞娘割点肉,再买点芝麻糖吃。贞娘揣了钱,仰脸跟程少朴说:“程少爷,能不能麻烦您个事?” 程少朴笑道:“你说吧,不用叫什么少爷,叫我少朴哥哥就行,我是你表哥的朋友,我家也有两个妹妹。”他想想他那两个妹妹,比贞娘大一两岁呢,一个个娇滴滴的,缠了足,每天垫着脚尖走路,走几步就嚷着累,每天都呆在闺房里绣花,笑起来还要拿着扇子挡着脸,据说这是一种时尚,可他看着就觉得别扭,哪像面前的小姑娘,眼神清亮,举止大方,声音清脆甜糯让人听着就心生欢喜,更难得的是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帮补家用,虽说是贫家女儿,可这份懂事在这个年纪也是极难得的! 贞娘从善如流,清清甜甜的叫了声:“少朴哥哥”杜石头听了眼神暗了暗,嘴唇抿紧,没有做声。 “少朴哥哥,能不能给我一些你家裁衣服的边角废料,我想给石头哥哥缝个荷包。”杜石头脸色好转,眼睛中掠过一丝喜悦。 程少朴看了杜石头一眼,兴致盎然的笑道:“哦?你这么巧,还会缝荷包呢?成,我给你要布料去,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给我也缝一个。” 贞娘嘟了嘟嘴,心想,你们家开开绣铺的,那荷包衣物之类的东西多不胜数,居然跟自己要荷包,可见这家伙是逗自己玩呢。 杜石头挑了眉毛看了程少朴一眼,一把拎着他的半个膀子,拖了出去:“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快点去拿,贞妹妹等着呢!” 杜氏和贞娘看着程少朴踉踉跄跄的被拽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一会,杜石头就拿着一个小包袱回来了,打开里面都是各种颜色质地的边角料,估计是因为少东家要,掌柜的给拿了好几块大块的布,展开大概有两三尺,缝个肚兜都够了。 贞娘欢欢喜喜的道了谢,抱着包袱领着弟弟去买肉,肉摊子老板见贞娘姐弟玉雪可爱,算了十二个钱一斤,贞娘称了一斤猪肉,低头看见地上扔了几根大骨棒,就问老板多少钱,老板不在意的说:“那几根骨头没啥用的,你要就送你了。”因为是夏天,肉都搁不住,何况是剔的干净的骨头,老板大手一挥就送了贞娘。 贞娘让弟弟帮她拿着布料和线绳,自己提了肉和骨头,姐弟俩高兴的回了家。 第36节 ☆、第七章 贞娘将肉和骨头放在凉水里浸了,去去血水,生了火,淘了米放在锅里蒸,自己去园子里摘了些豆角和茄子、白菜。 将肉切成拇指大小的方块,用斧子将骨头砸成两段,放在开水里焯了一遍。在锅里放了些菜油,放了葱姜蒜炒出了香味,再将肉放进去,炒到金黄色时放上酱油又炒了一会,放了水炖上。又在另外一口锅里炖上了大骨棒,拿着小盆和小杌子坐在院子里摘豆角,看着弟弟拿着跟小树枝在院子里树下捅蚂蚁窝玩。心里觉得一片幸福的宁静,想起前生那些花团锦簇却时时小心谨慎的日子,贞娘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跟亲人平安相守,即使日子过的贫寒些,也是幸福的。 纯哥儿嗅着锅里散出的肉香,噤着小鼻子凑到姐姐跟前问:“姐,好香啊,啥时候能吃啊?” 贞娘刮了他的鼻子一下,笑道:“小馋猫,菜还没下锅呢,等会吧,你乖乖的帮姐姐去刘婶子家讨根萝卜回来,姐一会给你炖骨头汤吃。”纯哥儿蹦起来就跑,一会就气喘吁吁的捧了一根大青萝卜回来。贞娘笑着将萝卜刷干净,用菜刀剁成小块,扔进了炖着大骨棒的锅里。 肉炖的差不多时将洗好的豆角和切好的茄子扔了进去,贞娘用勺子舀起一勺来觉得淡,又抓了把盐撒了进去,用勺子搅了搅,扣上了锅盖。 晚上,杜氏和许怀安一前一后的回家,看见儿子急的满地乱转,许怀安纳闷的问:“这是怎么了?纯哥儿这是转什么呢?” 儿子看见许怀安一脸委屈,眼泪都快下来了:“爹,姐不让我吃肉,非要等你们回来的!” 贞娘白了他一眼,一面让杜石头放桌子一面熟练的盛菜端饭:“小馋猫,瞧把你馋的?总得等爹娘回来才能吃,急的在门口转了半个时辰了,要不是我看的紧,自己端着杌子就要上锅里抓肉吃了。”杜氏一惊:“你可看紧点,咱家那郭不小心掉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能把他炖熟了!” 贞娘笑道:“娘,我知道的,先来吃饭吧。” 桌上摆了一大盆红烧肉炖豆角,一大盆萝卜炖大骨棒,一小碗腌菜,一盘碧绿的凉拌黄瓜。 许怀安看了看菜纳闷的问杜氏:“今儿怎么有肉了?是什么日子?” 杜氏给许怀安夹了酷爱肉,笑吟吟的说:“咱闺女大了,懂事了,打了络子挣了五十多个大子呢,别人都羡慕我生了个好闺女。” 许怀安一惊:“打了络子挣钱?你什么时候教她的?” 杜氏摇摇头:“我没教她,对了,我还真忘了问这事了,贞娘,你是跟翠姐学的打络子吗?” 贞娘摇摇头,一脸天真的笑道:“不是啊,我是在梦里面跟一个婆婆学的,她说她是我姑奶奶,她还教我学写字,做饭,还叫我好多东西呢!” 许怀安的筷子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杜氏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中,刚才愉快融洽的氛围瞬间僵住了,杜石头不解的问:“什么姑奶奶?” 许怀安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她说她是你姑奶奶?你梦到的?” 贞娘将筷子放在桌上,天真的小脸带着几分疑惑:“是啊,我老能梦见她,她说她是我姑奶奶,看咱家日子过的苦,所以想来帮帮我,让我跟她学打络子,绣花,还教我写字,怎么了?爹,哪不对了?” 许怀安起身下炕,面容严肃跟女儿说:“你跟我来。”他带着一家人到了自己的屋子,在桌子上铺了纸,拿起笔蘸饱墨,递给贞娘道:“你写几个字我看。” 贞娘提笔悬腕,毫不迟疑在纸上写下了“许贞娘”三个字,字迹清秀工整,标准的小楷。许怀安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半晌才睁开,声音沙哑:“娘子,明儿准备点东西,咱们去拜拜姑姑!”杜氏自嫁了过来还从未见过丈夫这般严肃怆然的表情,心里非常不安,忙问:“真的是姑姑找了贞儿?要不要找个神婆看看?” 许怀安摇摇头,跌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出去吃饭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杜氏安排好女儿儿子后,小心的推开门,看见丈夫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夜空,周身笼罩这一种不知名的哀伤。 杜氏小心翼翼的问:“相公,咱贞儿真的不要紧吗?我听人说,小孩子招上不干净的东西,是要生病的!” 许怀安没有回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们明天去坟前跟姑姑说说,让她别再来找贞儿了,她,是好心,可孩子毕竟还小。” 杜氏得了丈夫的话,心里一松,又问:“以前听娘说起来,姑姑是个才女,琴棋书画、医卜星象都是精通的,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子。” 了不起?许怀安的面孔隐在一片幽暗的夜色中,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泛出一丝苍凉的黯然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很疲惫:“我姑姑是许家唯一的嫡出女儿,十四岁嫁给了工部员外郎褚砚的大公子为妻,褚公子身体不好,我姑姑进门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姑姑因为悲伤过度也流产了,本来她是想过继个儿子的,可褚家夫人怕她跟二公子争产,想方设法赶了她出来,姑姑就带着陪嫁回了娘家,我父亲念着这是唯一的妹妹,单独辟出了一间院子给她。”大概站的太久了,许怀安有些累了,踉跄着退了两步坐在了椅子上。 “我自小不受嫡母喜爱,在府里连有头脸的丫鬟婆子都可以奚落我,我姨娘心疼我,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帮我,我就到处溜达,像个野孩子似的,我第一次见到姑姑,是四岁,那天是我的生日,可没人记得我生日,只有姨娘偷偷送来两个红蛋,一碟玫瑰莲子糕,一碗素面。我心里委屈,就一个人爬到树上去,不知不觉就在树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在笑,还有人在喊,说那边的花多,我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有一群小丫鬟在拿着棍子打槐花,我就从树上溜了下来,那些小丫鬟吓的尖叫,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就笑了,说你们嚷什么,别把孩子吓到,孩子,你是谁啊,怎么跑到树上去了,多危险啊。然后我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云缎小袄的女子蹲在我面前,非常美丽,端庄,声音也好听,我那时候小,头一次看见这么美丽的女子,傻乎乎的问她,你这么美,你是仙女吗?她就笑了,摸着我的脑袋说,你可真会哄人高兴,你叫什么啊?我大声的说我叫怀安,我是这里的四少爷。”他忽然咳嗽了起来,杜氏就端了水递给他,忙忙的帮他拍背,杜是劝道:“相公,歇会再说。”许怀安摇摇头,好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好容易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他不想停下。他喝了水,又继续说:“我这个四少爷不过是个称谓罢了,没有人在意,她听了明白了我是谁,就笑了说我是你姑姑啊,来叫姑姑,我给你包槐花包子吃好不好?我从来不知道槐花能包包子吃,姑姑手真巧,包出来的包子有奇异的清香,我吃了三个。她看着我,笑眯眯的,拿着帕子给我擦嘴,还让小丫鬟把剩下的包子包了给我带回去,还跟身边的丫鬟说,如果我的孩子还在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那丫鬟就掉了泪,还不敢让她看见,急急忙忙的拉了我就走,路上根我说,你姑姑一个人寂寞,你以后常来玩。后来我就常常去姑姑那里蹭点心吃,她会做好多种点心,好多新奇的吃食,我从来都没尝过,她还教我读书教我认字,写字,她的簪花小楷写的非常漂亮,我练了很多年,也不如她。” “姑姑给银子,教我逢年过节打赏下人,适当的做些小事讨好嫡母,还跟父亲说情让我开蒙,去家学里念书,这样我在府里的日子就好过了一些。” “我长到十岁的时候,有一天她忽然非常忧伤的跟我说,安哥儿,我要搬走了,我惊呆了,问她为什么,她说我的父亲将她许配了人家,她要嫁人了,她的脸色雪白,神情茫然,她摸着我的头忧伤的看着远处,那颗老槐树已经死了,再没有槐花了,前一年就被人拔了去,那里重新种了棵广玉兰,姑姑看了那树很久,忽然喃喃的自语,本来还以为能看见花开呢,谁知道还是看不到了。她低下头看着我,跟我说,安哥儿,以后恐怕姑姑再瞧不见你了,这几年多亏了有你,我的日子才过的有滋味,我才觉着开心,姑姑一直当你是儿子,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我死了,初一十五的给我上柱香?” ☆、第八章 “我哭了起来,我舍不得她,在我心里她就像我娘一样啊!她也哭,身边的丫鬟也跟着哭,可不管怎么哭也挡不住现实。我父亲居然为了一副名人字画将他亲妹妹许给一个鳏夫做了续弦,那人已经五十多了,我姑姑没上花轿,当晚就自尽了,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 听到这,杜氏也跟着落下泪来:“姑姑这辈子也太苦了些,她在天有灵,看到你日子过的不好,才想着要教咱家贞儿些本事,姑姑这是惦着你啊!” 许怀安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睫毛一点点的晕染出来,门外,许贞娘靠在门上,小心的挪开身子,脸上露出一个同样凄凉的笑来。 她早就知道姑奶奶,只是不知道她命运这么凄苦,她找这个借口,只是为了怕父母怀疑她的行动和所知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世人多信鬼神,而神鬼之事莫测,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符合同龄孩子,又超出孩子的范畴,让一切合情合理。 第二天杜氏和许怀安去拜祭了姑姑许氏,贞娘在家继续打络子。 多了贞娘的这份收入,许家的日子好过了一些,每次卖了络子,贞娘就就会去买上几根大骨棒,跟白菜土豆炖上一大锅,再烙上些发面葱花饼,纯哥儿吃的小肚子溜圆,脸色红润,脸上明显的见了肉,看上去更可爱了。 程少朴送的布料,被贞娘充分利用了,一块深绿色的杭绸被贞娘做成了荷包,上面用大红掺金线绣了一对鲤鱼,送给了杜石头,一块浅绿色的杭绸也做了荷包,上面用深绿色绣了竹子,给许怀安,两块大点的是丁娘子布,一块是真紫色,一块是绛红色,贞娘裁了给纯哥儿做了两件褂子,还有一些碎布头,都是边角料,贞娘挑了颜色好、质地差不多的拼凑在一起给杜氏做了个围裙。杜氏十分欢喜,每天都穿着,逢人便夸女儿好。 转眼就是快到中秋了,家家忙着准备瓜果蔬菜月饼,杜氏自己调了些枣泥馅,准备蒸月饼,送亲朋和自家供月用,贞娘见了,笑嘻嘻的让杜氏在里面放些桂花糖,说这样的月饼做出来香甜些。杜氏想着闺女是受过姑姑指点的,这方法必然是大户人家的,相公也必然喜欢,就掏了十个钱让女儿去卖糖果的铺子买了些桂花糖放进去。月饼做出来果然别致,浓郁的枣香里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吃起来分外香甜。 杜氏让贞娘给刘大娘家送去一些,自己和杜怀安又准备了两坛子汾酒给自己哥哥送去。杜大壮十分高兴,留了妹夫喝酒,回来的时候还给杜氏拿了一个足有七八斤的大肘子。 中秋节这天杜氏没出去卖馒头,在家里收拾了肘子,在火上烤去了肉皮上毛,又扔到水里去了血水,这才拿起刀将肉剥离骨头。贞娘买了些川贝炖了几只雪梨,督促这许怀安每日喝一大碗,许怀安喝了一段时日,自己觉得胸中的闷热比往年减轻了些。和贞娘整平院子里的土,将剩余的豆角茄子黄瓜等都摘了,吃不了的准备都切成丝晾干了,做成干菜冬天吃。 一家人正忙乎着,杜石头抱着一个小花盆走了进来,盆子里种着一株奇怪的植物,一个尖形的果实,红通通的,煞是可爱。 杜石头笑道:“这是昨儿我上山在山上采的,我觉得好看,想着姑姑和妹妹或许稀罕,就抱来给你们赏玩的。” 贞娘看了,却一脸惊喜,围着花盆转了两三圈,一把攥住石头的胳膊,急切的问:“你在哪采的?多不多?”杜石头愣了愣,抓抓脑袋道:“山上一个偏些的山谷里,很少人去那,这玩意有很多,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这是啥,你知道?” 贞娘眼睛冒着兴奋的光,看的杜石头脑袋发麻,心想这小丫头这眼神怎么跟看见了肉骨头的恶狗似的。 “这是番椒,这可是好东西,石头哥哥,你带我去采,我要多采些,这东西有大用途的。”贞娘说这话是有道理的,这番椒是海外传来的,本事富贵人家做观赏用的。后来被用来做了菜,其辣味在菜肴里极为特别,因为这种番椒味道辛辣,吃起来口味独特,而且有除寒去湿的功效,在四川一带被百姓推崇,并且很快成自成一派,世人称之为“川菜”。燕京的豪门富户家家都有川菜师傅,这川菜的麻辣鲜香也越来越被世人接受。 许怀安不解:“贞儿,你知道这是什么?” 贞娘性子急,拎起院子里的一只篮子,抓住杜石头就走,边说:“爹,等会回来跟你说,走,咱先去摘。” 杜石头晕头转向的被贞娘拽上了山,带着贞娘去了一处山谷,那里密密麻麻的绿色灌木,下面都是红色或绿色的番椒。贞娘见了大喜,伸手就摘,还告诉杜石头:“石头哥哥,快,帮我摘,越多越好!”杜石头摸摸鼻子,郁闷的答应了一声,一边帮忙摘一边问:“这东西有啥用啊?” “这东西能做菜,能做酱,滋味辛辣特别好吃,等我做得了给你尝尝,包你喜欢。”贞娘心情极好,感觉像天上掉下来宝一样,有了这番椒,就可以做辣酱,可以做菜时往里放些,贞娘爱吃辣,原本每顿都无辣不欢的,现在每天吃的都觉得没滋没味。 杜石头听见贞娘能用这个做吃的,也挺高兴,心想这回有口福了,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没等太阳下山,俩人就摘了满满一篮子番椒回了家,贞娘利索的将番椒分成两堆,一部分放在院子里晒着准备做干辣椒,一部分放在屋里泡在大盆子里,准备做辣酱,又挑出几个来细细的切成丝,打了两个鸡蛋加点盐搅匀了,在锅里放上油,等油开了,将蛋液倒进去,耐心的等着蛋液凝固成一个圆饼,再用铲子翻个个,成了,番椒鸡蛋盛在盘子上,金黄碧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看得杜石头直咽口水。 中秋节是团圆日,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吃饭,杜大状每年来妹妹家,和妹妹一家一起过节,他和许怀安坐在炕上,穿着白色苎麻的褂子,露出结实的肩膀,看的人还以为天有多热呢,对面坐的许怀安已经穿了鸦青色的夹袄,俩人完全是活在俩个季节似的。 杜大壮很喜欢这位文绉绉的妹夫,他大字不识几个,认为有学问的人都是文曲星转世,是了不起的人,所以对许怀安十分推崇。 炕桌上摆了四个菜,一个酱肘子,一盘土豆炖茄子,一盘豆角丝炒肉,一盘花生米,郎舅两个正在对饮,见贞娘又端上一盘鸡蛋来,杜大壮笑呵呵的道;“贞儿回来了,来舅舅尝尝我外甥女炒的菜,滋味咋样?”说完夹了一大块放进嘴里,先是鸡蛋滑嫩的口感和浓郁的蛋香,然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香辛辣滋味慢慢的蔓延开来,杜大壮十分惊喜:“嗯,这是啥味道啊?怪,怪好吃的,你们尝尝。” 杜氏领着儿子又端了一盘子凉拌黄瓜上来,听见哥哥说贞娘炒的鸡蛋味道好,笑道:“这丫头刚刚跟你们家石头上山采了一大堆的什么番椒回来,说着东西好吃,刚才就是用这个番椒炒的鸡蛋,我也没吃过呢,相公,你尝尝看好吃不?” 许怀安也夹了一筷子,辛辣的滋味堪比杯中的酒,他不由得吸了口气,道:“虽有些清香,可辛味更胜,吃大嘴里回味不凡,嗯,不错。”杜石头见了也跟着吃了一口,辣的扒拉几口饭,道:“这东西,倒很下饭。” 杜氏和纯哥儿也尝了口,也是辣的直吃饭,贞娘笑道:“这东西下饭,还祛湿暖身,等我做成了辣酱,管保你们都爱吃,这天渐渐冷了,娘,咱用辣酱配了馒头卖,肯定大家都爱吃,都来买。” 杜氏笑道:“你这个小财迷,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难为你小小年纪这么有心思,也好,我觉着这东西比那盐菜更有滋味,还下饭,若真做成酱,许会比原来好卖些。”每到冬季,出来闲逛的人少了,多是那些做工的人出门,杜氏的馒头就不好卖,加上许怀安每到冬天就病,咳嗽的厉害,不能去学堂教书许家的日子就不好过,全仗着杜大壮的接济才能熬过去。 许怀安看着女儿莹润的小脸,叹了口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若不是因为自己没用,女儿何至于这么早慧,才六岁就要为家里生计谋划? 杜大壮听了呵呵笑道:“好,我外甥女能干又聪明,做得了辣酱先给舅舅尝尝,若真是好吃,舅舅帮你介绍给那些朋友,让他们都尝尝。” 贞娘眼睛一下子亮了,璀璨的如同夜晚的星子,眉宇间神采飞扬,映得这屋子似乎都亮堂了起来。 “那一言为定,舅舅。” 杜石头看了她稚嫩的小脸上瞬间升腾起的兴奋和强大的自信,筷子顿在了半空,不知为什么觉得心情似乎也跟着愉悦起来,对贞娘这辣酱充满了期待。 番椒晒了几天之后就全都起了皱,干了,贞娘拿了剪子将晾干的番椒一个个的剪成碎末,刘家的翠姐隔着篱笆见了觉着有趣,也拎着剪刀过来帮忙,俩人对着坐在小杌子上,边聊天边剪番椒。纯哥儿被贞娘使了剥蒜,也拿了小盆坐在门槛上,不情不愿的剥蒜。 翠姐见纯哥儿噘着小嘴嘟嘟囔囔的就笑:“你家纯哥儿不乐意干就让他一边玩去呗,那么点活一会咱俩自己弄就得了呗。” 贞娘看了弟弟一眼,笑道:“你不知道,他可淘了,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钻哪去了,我才不是为了让他干活,主要是让他老实的待会,你不知道昨儿我让他给我舀点水,他贪玩,非要上了缸沿上,差点跌到水缸里头,把我吓得呀,我娘回来好好的揍了他一顿,不然你以为他会这么听话?” “那水缸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是出了事,可多吓人呢?”翠姐又神神秘秘的道:“我娘今儿领了我大哥相亲去了,也不知道咋样了?” “相亲?谁家的啊?”刘家大儿子刘大虎今年都十八岁了,按说早该议亲了,可刘大虎虽长的膀大腰圆,人却腼腆,见了姑娘就不说话,脸红的像红布,手都不知道摆哪好,相了几个姑娘,都因为姑娘嫌他不说话,怕是个结巴子,不愿意告吹了。刘二虎定亲都两年了,就因为哥哥的婚事不成一直不能成亲,刘大娘急的不得了,镇上的媒婆都找遍了,只为给儿子求门亲事。 “说是镇西头开茶馆的李家姑娘。听说也十八了,先头定过亲,那男方家有了功名,就找借口说女方行为不端退了亲,李家姑娘因此耽搁了婚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李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也急的不行,可这名声的事是大事啊,很多人家都不乐意,我娘先头也不乐意,那乔媒婆好说歹说的,我娘又托了人去打听了,说李家这姑娘为人最是端庄温柔,模样性格都好,就是因为有次去庙上进了香,被两个地痞盯上了,出言调戏了几句,那男方家就找到这么个借口跟她退了亲事,另聘了方典史家的小姐,说起来这李家姑娘也是可怜人,我娘这才动了心思,领了我哥去相看的。”翠姐得了这样的秘闻,十分得意,行云流水般跟贞娘详尽的说了来龙去脉。 贞娘眸色微暗,抿抿嘴,这样的事不算稀奇,“贵易友,富易妻。”她在林家在王府里听的多了,便是丫鬟和小厮里也有那想攀高枝的,弃了原本相好的姑娘,去攀那一等丫鬟的,只为在主母面前博个好前程。只是这男方家也缺德了些,为了退亲竟想出这样的借口,生生毁了姑娘的名声,此后这姑娘便是再嫁也很难找到如意的人家了,也有相似情况的姑娘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自尽或是出家的,名声对女孩来说比命都重要,怎么能为了自家的前途就生生毁了人家的名声,可见这男方家也是自私自利,凉薄寡恩之徒,没有嫁进去,未尝不是幸运。 贞娘叹了口气:“若相看成了,这李家姑娘就是你嫂子了,你要 好好待她才是。” ☆、第九章 翠姐见贞娘一副大人口吻,也装出些端庄来道:“那是自然,这李家姑娘如真是个好姑娘,我自然是要好好待她。” 贞娘笑道:“你这样的小姑,原也是她的福气呢。只是不知道你那雉鸡牡丹绣的如何了?” 一说到绣,翠姐的脸就垮了下去:“别提这个,提起来就烦,我师傅总是说我少了天赋,让我耐下性子来,贞娘,你都不知道整天在家里坐着,对着绣图实在无趣,我宁愿跟三哥下地,都比这样强。” 贞娘笑了,这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翠姐农活干的巧,家事、厨艺也都很好,只有这刺绣始终不得其法。 贞娘剪好番椒,又将花生、姜和蒜都切成细末,在锅里放上油,将豆豉、蒜末、姜末倒进去翻炒,一会就出了香味,又将花生碎、番椒碎、盐、芝麻、五香粉、白糖放进去炒匀,炒了一会再倒些酱油,煮开,等到番椒酱里冒出咕嘟咕嘟的气泡来就完成了。舀起一勺来尝尝,又香又辣,味道十分可口。贞娘满意的点点头,用碗盛了一碗给翠姐带回去,并且告诉她这辣酱可以用来抹在馒头上吃,也可以当咸菜吃,很下饭。 翠姐用手指点了一点放在嘴里,被辣的直吸气,吧嗒下嘴说味道很特别,欢天喜地的走了。 晚上杜氏回来见女儿做得热气腾腾的饭菜,心里又是安慰又是心酸,贞娘忙安慰杜氏:“娘,我做好了辣酱,您瞧。”她将大部分辣酱都装进了一个大坛子里,放在厨房靠近门边的阴凉角落里,在一个盆子里留了些,她舀了一碗端上炕桌,桌上已经摆了一大盆热腾腾的白菜炖土豆。红彤彤的辣酱一上桌,纯哥儿立刻欢呼起来,这些日子跟姐姐长吃辣的,让他很快适应了这种刺激的味道,少少的挑了些辣酱放在馒头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那股咸滋滋的辣味就弥漫在口腔里,因为多了芝麻油和白糖,这种辣味并不太过刺激反而多了鲜和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杜氏吃了几口蘸了辣酱的馒头,满意的笑道:“贞儿,这辣酱果然好吃,明儿给你舅舅送去些,他今天还说起来这辣酱来,惦记着呢!”许怀安也尝了尝,点头称是:“给我也拿上一点,给学堂里的先生们都尝尝。” 贞娘见自己的手艺被父母认可,十分开心,忙点头答应了。又道:“娘,这天也冷了,买馒头的人少了,咱明儿在舅舅那里支上灶,炖些热汤,放上些辣酱,跟着馒头一起卖,又暖和又好吃,那些买馒头的人都是些干苦力的,咱卖两个钱一碗,肯定好卖。” 杜氏看看丈夫,许怀安思忖了一下道:“这汤用什么煮呢?煮肉汤是最好,可这俩个钱一碗咱就得赔,煮菜汤,能有人吃吗?” 贞娘胸有成竹的道:“这个我想过了,我跟那卖肉的老板商量一下,让他每日把卖剩下的大骨头留给咱们,用来煮汤最好不过了,几根大骨可以炖一大锅汤,放些白菜土豆进去,又好吃又有肉味,再放些辣酱进去,本钱便宜,咱也能卖上价。” 许怀安听了笑道:“你这孩子,鬼主意真多,这个主意好,只是你娘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吧?要不我去帮忙?” 贞娘忙摇头:“爹,你身子不好,还是我去吧,加上有石头哥哥搭把手,能行,你帮忙带纯哥儿吧,学堂要是不忙你就带着他去,正好让他学点字,省的老跟个野小子似的,就知道玩。” 纯哥儿立刻从碗里抬起脑袋来抗议:“我不是野小子,我会三字经。” 贞娘笑道:“是吗,你啥时候会的,说来我听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纯哥儿摇头晃脑背了几句,卡住了,挠挠脑袋,瞪着大眼睛道:“然后是啥来的?爹,我忘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沮丧,表情十分复杂,看的几个人哈哈大笑。 一家人准备了几日,杜氏把这主意跟哥哥商量了一下,杜大壮十分赞同,把辣酱分给伙计和朋友们尝了,得到了一致好评,杜大壮十分得意,让杜石头帮着姑姑把铺子里的灶整理了一下,又买了些柴火,铺子里剩下的木头废料也给了杜氏,留着生火用。 老天爷偏帮许家似的,第六天上居然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天气一下冷了下来。 杜氏和贞娘寅时就到了铺子上,杜石头帮着生火将锅放在灶上,贞娘站在小杌子上,将焯过的骨头放进去,拿了舅舅的土烧酒倒了一些进去,杜石头看了就皱皱眉,贞娘笑道:“这个去腥气,告诉舅舅,等赚了钱,我给他买上好的汾酒喝。”石头挑挑眉,没吭声,继续拉风箱,炉火红亮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上去很健康。 贞娘将骨头炖上,又去削土豆皮,扒白菜帮,杜氏将馒头放进笸箩里,用白色棉被盖好,放在灶边热着,将辣酱盛进盆子里,一面笑着跟石头说:“你一大早就来帮忙,还没吃饭吧?一会汤好了你先喝,吃上几个馒头,大小伙子得吃饱饭才有劲干活。” 第37节 骨头汤炖了一个时辰,白色的汤冒着热气,满屋里都是浓浓的香味,贞娘将白菜土豆放进去,又舀了两大勺辣酱进去,乳白色的汤一下子变红了,看上去油滋滋的,很引人食欲。 贞娘开了屋门,门里冒出的热气和香味一下引来了好些大清早出摊的人,旁边的霍婶子先走了过来,惊奇道:“咦?许家的,你家这是做了啥好吃的,这么香?” 杜氏笑道:“想着天冷了,来买馒头的都是干噎馒头,我做点汤来卖卖,大家有汤有水的吃着,多好,霍姐姐,来我先给你舀一碗你尝尝。” 贞娘麻利的拿了粗瓷碗,舀了一碗递了过去,霍婶子尝了一口,嘶嘶的吸了口气,大声道:“哎呀,许家的,这汤好味道啊,又香又辛,喝了立马就觉得暖和起来了” 周围的人听了,也跟着好奇起来,有那早起还没吃饭的就来问,听是两个钱一碗,觉得便宜,就让舀一碗尝尝。 贞娘低头抿着嘴笑了,这霍婶子倒真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呢! 卯时刚过,一身藏青色棉袍的杜大壮就领着两个伙计来了铺子,提鼻子一闻就大声道:“真香,真香啊,大丫,快,给我舀一碗吃吃,我这早上还没吃饭呢,还有那个辣酱,也给来一碗,再给我来五个馒头。” 贞娘清脆的童音响起:“舅舅,早给您备好了,就等着您了。” 杜大壮大笑,迈步进了铺子,没一会,一个披着玄色棉披风的男子就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声喊:“大壮,快,你那个辣酱给我点来,娘的,自从你给了我这个辣酱,我再吃别的菜就觉得没味了,你小子,这不是害我吗?” 杜大壮从屋子里探出脑袋来,见了来人就笑道:“孟老鬼是你啊,哈哈,那辣酱是我妹妹卖的,我妹妹家指着这个过日子呢,你小子可不能占便宜,贞儿,那辣酱咋卖来的?” ☆、第十章 贞娘听舅舅这口气,知道俩人关系一定很亲密,看来人穿着,也不像是家境不好的,忙清脆的应道:“十个钱一小碗,二十个钱一大碗,可这碗你得还回来的。” 那人看贞娘玉雪可爱,十分喜欢,问道:“大壮,这小丫头就是你外甥女?” “是啊,咋了?” 那人打量了一下杜大壮,故意感叹:“这女娃娃亏了不像你啊,小姑娘,这是一吊钱,去给伯伯舀两碗辣酱来,剩下的算伯伯赏你的!” 贞娘立马接过钱,笑吟吟的道:“谢谢伯伯,我现在就去给您舀辣酱去!” 杜大壮狠狠地咬了口馒头,一脸得意道:“我这外甥女漂亮吧?你那三小子给你生的俩孙女没一个比我外甥女好看吧?我这外甥女不止漂亮,还聪明,这辣酱就是她做的,哈哈,孟老鬼,你跟我比不了吧?” 孟老鬼听了,十分惊奇:“这娃娃多大啊?就会做菜了?” “六岁多了,转过年就七岁了,穷人家的闺女早当家呗,这丫头特别懂事,唉,说起来也是我这做舅舅的无能,我要是有钱,这丫头还用遭这个罪?”杜大壮神情有些沮丧,这孟老鬼名叫孟强,是他好友,原本也是个镖师,后来家人托了门路给他在府衙里寻了差事,现在是府衙里的司狱。 孟强见杜大壮心疼外甥女,心里也不好受,忙转移话题:“说起来,我今儿来找你还有个好事介绍给你,咱们镇上白老爷家嫁闺女,你也知道,白老爷最是阔绰好显摆,要给闺女定制全套的黄花梨家具,我跟他打了招呼,让他找你的铺子定,你好好砸他一家伙,大赚一笔,回头请我喝惠春楼的好酒啊!” 孟强又跟杜大壮聊了一会,端着辣酱回去了。 快晌午时,买馒头的人多了起来,都是些干苦力的穷人,买了两个馒头,见有热汤,才两个钱一碗,大部分都掏钱买上一碗,蹲在背风的墙根,三五个聚在一起,喝口热腾腾的汤,咬两口馒头,身上立时就暖和了不少。 还碗的时候就有人问:“许娘子,这汤里又辛又香,还红红的,是啥玩意啊?” “是番椒,我闺女发现的,吃了说辛辣鲜香,好吃的很,对了我这还用那番椒做的辣酱,十个钱一碗,你们要不要买回去尝尝,很下饭,还省了菜。” 有几个赚的多些的人就动了心,掏钱买了两碗,回家跟自家娘子说了,放点在菜里,果然别有滋味,第二天跟那些一起干活的人说了,来买辣酱的人就多了起来。 不过半个多月,这许娘子辣酱就传遍了顺义镇。 晚上,纯哥儿和许怀安回了家,见他娘和姐姐正往桌上端饭,许怀安咳嗽了两声才说话:“今儿买卖还好?”杜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好的很呢,咱的馒头,汤,还有辣酱不到天黑就全都卖完了,还有些人没买到,跟我抱怨说明天要早点来买呢,相公,我给你热好了梨水,你先喝两口去去寒气再吃饭,贞儿,给你爹和弟弟倒点热水来洗手。” 贞娘清脆的应了一声,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过来,纯哥儿看着桌上的饭菜眼馋,扭着身子正往炕上爬,被贞娘一把抓了下来,照着脏兮兮的小手打了一下:“这么脏就想吃饭,也不怕肚子里长出虫子来?快来洗手。” 纯哥儿委屈的眨巴这大眼睛看看姐姐,衡量了一下美味的饭菜和凶恶的姐姐,最后还是屈从了,皱巴着小脸下了炕,在盆子里洗了手,洗了脸,贞娘给弟弟擦干净脸,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到碗里,笑道:“看你今儿还算听话,奖你的。”纯哥小脸立刻笑成了花,抓过肉就塞到嘴里,含糊的说:“姐姐真好。” 许怀安净了手,用热腾腾的毛巾擦了脸,换了家常穿的便服夹袄,转头问杜氏:“今儿石头怎么没留下吃饭?” 杜氏端过一碗温热的川贝梨水给许怀安:“先喝了,铺子接了大活,忙的很,石头送了我们回来就赶回去了,说起来这孩子真是懂事能干,才十二就当了铺子半个家呢,那些木匠活他一看就会,做出来的功夫啊,连师父都说好,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人也沉稳,我哥哥这辈子就干了这么一件靠谱的事,收了这孩子当儿子。” 许怀安笑道:“你这么喜欢石头,等孩子大些就给咱贞儿吧?” 本是开玩笑的,杜氏却十分认真,悄声说:“别说,我还真有这心思!” 许怀安看了看正在摆碗筷的女儿,摇摇头,笑道:“孩子还小呢,等过了十二再说不迟。” 饭后,杜氏收拾了碗筷,让贞娘歇会:“你上炕躺会去,你身子骨还没长开呢,累坏了是一辈子的事呢,听娘的话,上炕躺会去。” 贞娘知道杜氏心疼自己,乖乖的上炕歇了会,喝了杯水,又拿出荷包来,点了今天赚的钱,上许怀安那里拿了纸和笔,算起账来。 杜氏见女儿算的认真,忙问:“怎么样了?咱们赚了多少?”贞娘笑眯眯的指着纸上的账目道:“娘,我算了一下,咱们这半个月馒头赚了二百四十文,辣酱赚了四百一十七文,汤赚了三百二十文,扣除咱们的本钱,面、柴火、骨头、白菜、土豆这些,一共净赚四百五十六文。” 杜氏大喜,抱着闺女亲了一口,贞娘楞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自她记事起还没跟杜氏这么亲热过,有点不适应。 “好闺女,我们赚了这么多钱呢,半个月就赚了四百五十六文,我想想啊,一个月就能赚上一两银子吧?咱们一年下来就可赚到十二两,哎呀,那是多大一笔钱啊”杜氏坐在炕上看着桌子上的钱满眼憧憬,一张脸因为兴奋泛起红晕,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份颜色。 按大金朝官价兑换,六百二十文钱可以兑换一两银子,四百五十多文钱,还合不上一两银子,却让杜氏高兴的不行,贞娘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酸楚,许怀安在镇上学堂里教书,因为不是秀才,只有个童生的功名,只能教教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一年的束脩不过四两银子,赶上灾年,这四两也凑不上,那些孩子就只好送些糙米、面粉或是野鸡等来凑数。贞娘在王府主持中馈时,哪日进出手不是上百上千的银子,便是打上丫鬟小厮也是八两或六两重的银锞子,可这一刻,贞娘却觉得这四百多文钱比以往挣得上千两银子更让她觉得踏实,有成就感。 十月初九,大雪。 杜氏用抹布扑拉扑拉身上的雪,看了看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把卖的空空的笸箩抬进了屋,旁边的霍婶子帮她搭把手把长条案子抬了进去,一边笑道:“今年雪大,明年八成能是个好年景啊,你看看这才大雪,都已经下了四五场雪了,过了冬至还不定下成啥样呢,你现在这买卖好做了,日子也好过多了吧?你这许娘子辣酱现在都成了咱顺义的名吃了,就是那大户人家也派了人来买呢!” 杜氏就跟着寒暄:“是啊,我这辣酱现在是不愁卖了,可这辣酱也没多少了,再过些日子怕就没的卖了,再卖就得等春天了。” 霍婶子忙说:“哎呀,那咋不多预备些呢?别人我不管,可得给我留上两碗,我们家那口子就爱吃这辣酱,菜里不放这个都不爱吃饭。” ☆、161第十一章 杜氏苦笑,谁能想到这辣酱这么好卖啊,这些还是女儿和杜石头上了三四次山,把山上所有的番椒都摘回来才做了满满四五坛子,现在卖的只剩下两坛子了,多亏了女儿留了些籽,明年开春在地里种些吧! 铺子里的掌柜的跟杜氏和贞娘使熟惯的,见杜氏收了摊子就打趣道:“许娘子今儿又早收了,我看啊,我们这铺子明儿改名叫辣酱铺子好了,你这辣酱如今可是声名在外呢,比我们这木工铺子都有名。” 杜氏笑道:“乐掌柜的,你别取笑我了,要不是你们这铺子的地点好,我这辣酱也不能卖这么好,你家嫂子可还喜欢这口?” 乐掌柜笑道:“喜欢的很,昨儿用辣酱做了肉饼吃,我们家大小子一个人就吃了五个,呵呵,吓得你嫂子一个劲的让他溜达溜达,怕积了食。” 俩人正说笑着,就听见里面传来杜大壮的吼声:“去他娘的,老子不干了,妈的,都出了三个样子图了,还不满意?一个破妆盒子,还没完没了了?要什么特别的?那玩意不过是娘们装首饰的玩意,还能特别到哪去?我他娘的不做了,爱咋地咋地!” 一个小伙计就唯唯诺诺的应着:“老板,这白老爷说了,家具其他的都可以将就,可他们家小姐定要个与众不同的妆盒,要咱们再给谋划谋划。” 杜大壮又吼:“没有,出不来,妈的,这个矫情,我他娘的干了这么多年的木工,也没见一个这么矫情的” 杜石头的声音插进来:“爹,你先别恼,咱干这个的,不就是这样嘛,小六,你先出去,告诉白府的人,我这几日再给他们出一幅图看看,那黄花梨是名贵的木料,我们不能擅自下料,怎么也要人家满意才行。” 杜大壮对这个养子十分宠爱,听了他的话,又嚷了几句总算不吭声了。 杜氏问乐掌柜:“这是怎么了?” 乐掌柜愁眉苦脸,小声道:“我们不是接了个大活吗?就是那白家小姐出嫁的木器活,白家你也是知道的,大富人家,号称白半城啊,咱们顺义半个城的买卖都是人家的,他们在咱们这定了黄花梨的罗汉床、案几、光那月牙桌和扇面桌就定了三个样子的,样子都是苏意的,讲究玲珑典雅,哎呀,好大的架势啊,别的倒也罢了,可就这妆盒,那白小姐怎么也不满意这样式,咱们已经出了三次的图了,白府都说小姐不满意,唉,这不,东家就恼了,发火了!” 贞娘正好端了一碗面进来,听了掌柜的话,抿了唇,转身进了里面,见杜石头正看着那几幅图出神,就将手上的面碗递给杜大壮道:“舅舅,别发火了,你这嗓门吼的我耳朵都疼了!”杜大壮接过碗,不好意思的笑道:“舅舅就这嗓门大啊,没吓着你吧?” 贞娘不以为意的笑笑,伸手拿过杜石头手上的图:“这就是你们设计的妆盒?”杜石头神情沮丧,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坚持:“是啊,这位白小姐一定要特别的,我设计的这三款妆盒她都不满意。” 贞娘看了这三张图,基本都是苏意,小巧玲珑,有嵌珊瑚的,有用金箔包角的,还有整个盒子上雕刻芝兰蝙蝠的。 贞娘笑道:“石头哥哥,你这样子都是方方正正的,这位白小姐是出了名的才女,听说相当傲气,她说的特别不是指这妆盒上用的东西特别,是指这妆盒本身就要别致,与众不同。” 杜石头蹙眉:“这妆盒是要装首饰胭脂之类的东西,再特别也只得是个盒子啊!你有什么好主意?” 贞娘想了想,笑道:“我有个主意,估摸着能让她满意,不过你得听我的,按我说的办。” 杜石头见她双眼澄碧如水,却婉转流淌着慧黠的光芒,心里一震,忙道:“你说,你说。” 贞娘拿了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杜石头第二次进白府,白府的二等管事于管事接了出来,杜石头自怀里摸了一小角银子递了过去,赔笑道:“管事辛苦了。”于管事捏了捏银子,笑容就殷切了起来:“辛苦谈不上,只是给主子们跑个腿递个话罢了,不过,杜公子啊,你都来了几次了,这次可的让我们大小姐满意啊,我可听说”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们大小姐说了,再让她不满意就去京城的老字号沉香斋定去了。” 杜石头心中一凛,面上仍然得体的笑道:“还请于管事多美言几句啊,您也知道,我们杜记虽是本地的铺子,可也是咱顺义府最好的木器铺子了,我们打的家具,连沉香斋都夸过的。” 于管事一边寒暄着,一边带了杜石头穿过红柱子九转回廊进了后院,迎面是一面粉色油壁照影,转过去是极阔的院子,遍植了梅花,粉红、嫣红的花朵配着深褐色虬枝,晶莹洁白的雪色映衬下,琼楼玉宇般,寒风中隐隐的梅花香气幽幽传来,杜石头有些恍惚,不怪是大富之家,想来那些王爷官老爷家也不过如此吧? 于管事带了杜石头进了暖阁,是一间不大的小厅,里面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四周是八张黄杨木交椅,椅子上搭的紫檀色梅兰竹菊织金绒靠背,放着橘红色八仙过海攒金坐垫。旁边是黄花梨打的亮宝阁,放了些钧窑的胆瓶、莲花尊等,正中间的墙上挂了副巨然的《山居图》,透雕着麻姑献寿的相思木条案上供着一只两尺多高的白瓷梅瓶,里面插着几支意趣横生的梅花,旁边是一个水晶琉璃大碗,盛了些香味古怪的水果在里面。旁边是一架硕大的屏风,紫檀木的,上面刻了陈老莲的《西厢记》。 于管事笑嘻嘻的安排他坐下,就拿了杜石头的妆盒图纸进去回秉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穿着秋香绿妆花锦比甲的丫鬟就过来说:“我们小姐对这幅图很喜欢,有事想问问你,你在这等着回话。” 杜石头点头称是。 一会就听见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几个女子走了进来,然后一把清越的女声传来:“你这图绘的很是别致,将妆盒做成贝壳的样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杜石头躬身答道:“听闻白小姐闺名珍珠,小子冒昧,就想到那珍珠是海中贝壳经千年孕育而成,取日月的精华,晶莹剔透,光华瑰丽,乃上古宝物,白老爷视小姐为掌上明珠,方得此名,故而才想到将妆盒做成这贝壳的式样,在外面用萤粉涂之,夜间看了也能熠熠生辉,即合了小姐的名字,又别致新奇,岂不正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妆盒需些功夫打磨,我们需取软硬适度的上好鹅掌木精心雕琢,这其中的珍珠型小盒也需大量的功夫方可雕出来,这费用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亲一直以来的支持~~~这个文不知不觉已经三十五万字了,也是时候入v了~~~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下两个故事会更精彩的~~ ☆、162第十二章 那白小姐冷冷的“哼”了一声,跟丫鬟低声说了几句,一个十分秀丽的丫鬟走了出来,递给他一张银票。 “这是一百两的银票,你快点做,做好了,我还有赏。” 杜石头忙道了赏,收了图告辞出来。 回到铺子里一说,众人大惊,须知,这妆盒乃是出家女子必备的嫁妆,因此铺子里打的多了,贫家女子的妆盒最多也就五分银子,家境好一些的也不过二两银子,大富人家用上好的紫檀木来打最多不过二十两银子,现在白家小姐出手就是一百两,打一个妆盒,打的好便罢了,若打不好? 众人打了个寒战,将目光投向杜石头。 杜石头却在看贞娘,贞娘笑盈盈的站在那里,拿着图纸看,一张小脸莹白如玉,绑着双丫髻,穿着青莲色的粗布通袖小袄,那么小的个子,眉眼间却全是镇定自若和强大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让杜石头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贞娘笑道:“石头哥哥,恭喜你啊,这妆盒若成了,咱杜记就在顺天府出了名了,听闻那白家小姐嫁的可是赫赫有名的都察院右检都御使啊,这白老爷攀上这样的亲家怎么也要大肆铺张一番,到时候咱们杜记打的嫁妆可就进了顺天府了,这可是咱们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啊!” 众人恍然,都察院右检都御使那可是正四品啊,娶个商家女,这是白家小姐高攀了的,虽说白家富甲一方,可毕竟只是个商人,跟官家是没法比的,不知道白老爷使了什么手段才攀上了这门亲事,可对杜记来说却是个机遇,若杜记打的家具随着白小姐进了顺天府,杜记从此便可以成名了。 一想到这,大家又都兴奋起来,贞娘拉着杜石头到一旁,指着图纸跟他嘀咕起来,声音小,加上众人都忙着去拍杜大壮的马屁,没人留意两个小孩子的话。 此后一个月,杜记铺子里的三个师傅都跟着杜石头忙乎这个妆盒,贞娘跟着杜氏卖辣酱之余,也常常去看,提一些意见。 腊八前一日,妆盒终于完成,杜大壮带着杜石头、乐掌柜在当晚亲自将妆盒送进了白府。 这一次不仅白小姐到了屏风后面,白老爷也亲自接待了诸人。 这白老爷六尺开外的个子,皮肤白皙,圆脸,看上去很富态,穿着一件宝蓝团花刻丝直裰,深蓝色云头履,头戴方巾,大拇指上戴着一只碧绿清透的翡翠扳指,看上去倒很朴素,见了几个人笑道:“我闺女等这个妆盒等的望眼欲穿啊,快取出来我们瞧瞧。”旁边的管事是个鹰钩鼻的瘦高个,跟着凑趣道:“可不是,就是小的们也惦记着呢,听闻这杜记设计的图让我们大小姐都看在眼里了,咱们家大小姐的眼界可是一般人都比不上的,前头多少家出的图样我们大小姐都不喜欢,连那保定府的凤祥楼出的都不行呢,我们都说这杜记八成请了能人了,咱们这些泥腿子也跟着开开眼。” 白老爷就笑了起来,杜石头和乐掌柜小心的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一尺半宽,一尺高的巨大贝壳,虽是用鹅掌木雕出的,工艺却细腻,远看上去竟就如同一个逼真的巨大的贝壳,雪白莹润,泛着柔和的光泽,白老爷一愣:“这,是妆盒?” 杜石头微微一笑,在贝壳的侧面有一个十分精巧的白色小锁,打开后,贝壳缓缓张开了嘴,里面赫然出现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白色珍珠,俱是白色泛着莹莹光泽的,大的如同成年男子的拳头般大小,小的如同婴儿的拳头,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几个,杜石头拿出一个大的,只见上面镂空雕刻着大朵的牡丹,轻轻一用劲,这珍珠便打开了,里面竟然是空的,但内壁打磨的光滑之极,让人完全看不出是木头雕刻,还以为是珍珠雕成的,杜石头道:“这是给大小姐装珠花耳坠子用的,”又拿出一个小如婴儿拳头的,上面依然是镂空雕刻着一副婴戏图,:“这是给大小姐装胭脂的。”这些珍珠放到桌上,居然不到处滚动,白老爷十分惊奇,让人拿过一个来看,才发现这珍珠下面镂空雕花的图案有一处叶子竟是突出来的,正正好做了珍珠的底座,白老爷感叹:“真是心思巧妙,独具匠心啊!”,再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珍珠,每一个上面都有不同的镂空图案,有百鸟朝凤,有嫦娥奔月,有麻姑献寿,有花开富贵等等,每一个都玲珑小巧,别致有趣,他命人拿去给屏风后的大小姐看。 乐掌柜却道:“等一下,这妆盒还有一宗妙处,请白老爷命人熄灭庭中所有的烛火。” 白老爷一挥手,七八个家人上前熄灭了所有烛火,客厅中忽然传来了几声惊呼。 但见那妆盒在一片漆黑中居然泛着柔和如宝珠般的光芒,看上去犹如夜明珠一般,充满华彩瑰丽,令人叹为观止。 第38节 白老爷见多识广,笑道:“这上面是用了荧粉了吧?” 乐掌柜躬身道:“不错,还是白老爷见多识广,我们在清漆中嫁了荧粉,并且还销了些金箔进去,让这妆盒和珍珠在黑暗中也有莹润光彩,便如大小姐,才名远播,惊采绝艳,便处在咱这顺义小地,也有那都御使千里来求娶,让咱们顺义城都跟着添了光彩!” 这乐掌柜当了三十几年的掌柜,最是会说话奉承的,几句话恰恰好说进了白老爷心里去了,何况这妆盒实在心思巧妙,独具匠心,这等工艺即便是送入宫中,也是够格的,他此番和都御使家攀了亲,原也是想着好好出一番凤头的,杜记的这个妆盒估计整个大金朝都是独一份,放在闺女的嫁妆上,定会让所有人侧目的,他心花怒放,立刻挥挥手让人将妆盒送到白小姐手上,丫鬟不一会就出来禀报,说小姐极为满意,让老爷多打赏些。 白老爷大手一挥:“来,赏杜掌柜的一百两银子。” 杜大壮当然不会跟钱过不去,咧着嘴笑了,还毕恭毕敬的恭维了白老爷几句,揣着银票回了家。 第二日,杜记木器行为白家小姐打造得价值二百两的妆盒之事便传遍了顺义,铺子里客人骤然多了五成。 杜大壮乐得合不拢嘴,要知道,他这铺子每年多说也挣不上一百两银子,赶上年景不好,也就能挣上八十多两银子,扣除了给掌柜的和师傅们的薪酬,一年下来也不过到手二三十两银子而已,杜大壮交朋好友,大手大脚惯的,开了几年铺子手头上却楞是没剩下几个大子,惹的杜氏没少唠叨他,这次一下子就是二百两,杜大壮觉着走路都是飘着的。 这日晚上,他和杜石头来了许家,自己拿了韩记老铺的酱肘子和刘麻婆的酥饼,还提了一瓶上好的汾酒,跟许怀安喝了两盅酒,便从怀里掏出三十两银子来:“怀安啊,这个给你,你先别急着推辞,听我说完话的,这钱给你不是为了别的,是大哥一直觉着你这么有学问的人就这么耽搁着太可惜了,这些年若不是家境不好,按说你早该进县学的,凭你的学问,考个秀才应该没啥问题的,大哥这钱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安心进县学,踏踏实实的考个秀才回来,你看看,这贞娘和纯哥儿也一年大似一年了,俩孩子将来不得娶媳妇找婆家吗?有个有功名的爹,这说人家的时候也好听啊,再说了,你娘辛劳一辈子,熬的眼睛都瞎了,不就是想这你能给她争口气,出人头地,给你那嫡母瞧瞧吗?” 许怀安本来一直在推辞的手顿了一下,慢慢的垂了下来,一旁的杜氏听了,眼眶一红,想着婆婆走的时候不过三十多岁,为了帮补家用没日没夜的绣活,最后眼睛都瞎了,临死还拉着自己的手,说将来家境好些一定让怀安继续学业,想到此,杜氏擦了把眼泪,伸手把钱接了,正色说:“哥,谢谢你,将来相公若真能考取功名,我们一定还你!” ☆、163第十三章 贞娘看了,眼眶也红了,前生自己爹一直郁郁而终,她一直记得她爹临死时手里还抓着一本《论语》,读书人啊,一辈子求得不过是一个功名,十年寒窗苦读,也不过为了一举成名天下知,自己爹虽然才华横溢,胸有锦绣,可就是因为被嫡母赶了出来,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童生,束脩比县学里有秀才功名的人少了一半,若使父亲能考中秀才,哪怕以后中不了举人,起码谋生起来也容易些,要知道有功名的坐馆先生一年束脩要十二两银子呢。 想到这,她抬起头,笑道:“爹,你要是中了秀才,以后就可以见官不拜,谁见了我都得说,瞧,这是许秀才的女儿,我就威风了!”她神气活现的摇摇脑袋,脑袋上的小辫一动一动的,十分机灵可爱。 一番话引得许怀安笑了出来,他本觉得自己接了大舅哥的钱,心里别扭,可回过头再一想,自己儿女越来越大了,将来说亲时自己有功名也好说些,何况自己十几年寒窗苦读,就这么荒废了,自己想想就觉得不甘心,罢了,既然女儿妻子都支持自己,大舅哥也出了银子,自己就搏一搏,说不定,自己努力搏一次能成功呢?当年自己的先生不也说过自己的学识考个秀才没什么问题,考个举人还需些功夫,既然如此,自己就试一试吧! 他举起酒盅,诚恳的说:“大哥,蒙你如此看得起怀安,怀安定当努力,不让你们失望!” 杜大壮爽快的干了一杯,笑道:“好,好啊,怀安啊,进县学的事,我来给你办,你就安心的读书,其他的事,大哥替你担着!” 许怀安下了炕,一揖到地,杜大壮慌忙下炕扶了起来,忙乱的说:“你这是干嘛,你媳妇是我亲妹妹,你是我妹夫,我这都是应该的,可别这样” 许怀安眼眶微润,叹道:“大哥,此情此恩,我许怀安这辈子都铭记于心!” 杜大壮托勒孟强送许怀安进了县学,县学的教谕姓程,是孟强的岳父,得了女婿的请托,对许怀安很是照顾,程教谕原是进士出身,生性清高狷直,师从江南名士沈安之先生,一手行草很得世人青睐。许怀安对程教谕十分仰慕,学习十分认真,程教谕见许安之年近三旬方来进学,有些芥蒂,后见他十分刻苦用功,人也稳重聪慧,便用了些心思指点他,一来二去,两人到有了几分师生情谊。 杜家自从给白家小姐做了妆盒轰动了顺义,白家小姐的几个手帕交去府上看了之后都十分动心,回家闹着也要杜记铺子打出来的妆盒,更有那顺天府的大户人家听了,派人也来打妆盒,一时间这杜记得妆盒火了起来,成了富豪小姐出嫁的必备之物了。 杜记木器行跟着水涨船高,明码标价,别的家具倒还好,只这妆盒,二百两一个,不二价。 小年的时候,杜大壮和杜石头大包小裹的给许家送了半片猪肉,五条鲜鱼,还有几包顺天府香满城家的桂花藕粉糖糕。一进屋,看屋内正人仰马翻的忙乎着,原来是刘家二虎和大虎正帮着许家糊新棚纸呢。翠姐和刘婶子也跟着来了,翠姐性子急,正站在炕上跟着指手画脚的比划着,刘婶子和杜氏正忙乎着裁纸。 杜大壮一见,忙放下东西上去要帮忙,被刘婶子拉住了:“她舅舅,你快别沾手了,马上就得了,你快掸掸身上的雪吧!”杜石头进门就四处望:“姑姑,贞娘呢?” 杜氏帮着侄儿扫了几下雪,笑道:“贞娘给斧头娘送辣酱去了,前她娘跟我买了两碗辣酱,这几日快过年了,我这几天也没出摊,怕自己忘了,打发贞娘送了去,也不远,就对面那趟房后面。” 杜石头见外面风雪随不大,可天色不好,回身道:“天冷路滑的,我去接接她吧!”也不待杜氏说话就出了门。 刘婶子笑道:“这石头倒真疼妹妹,好啊,这家和才万事兴呢,大丫啊,我瞧着,你家的日子兴旺起来了!” 杜氏也高兴:“她婶子,承您吉言啊!” 贞娘裹紧了身上的湛蓝色金山布棉袄,这本是杜大丫的衣服,因今年冬天雪大又冷,她心疼女儿,改小了给了贞娘,贞娘年纪小,穿在身上仍有些大,只好在腰上扎了腰带,□是厚重的棉裤,脚下是杜氏做的棉鞋,下面用麻绳捆了几道,防止在雪地上滑到。她捧着碗,缩着头,冷风还是不停从衣领灌进去,刚去的时候还是细细的雪花,回来时雪下的却大了,风扯的紧,呼啸着让人睁不开眼睛。 贞娘年纪小,在雪地上走的十分吃力,正发愁时,却见一条身影快步迎了过来,定睛一瞧,却是杜石头,解了身上的老羊皮袄给她披上,又接过她手上的碗:“看你手冻的通红,快暖暖。”他将她的小手合在手里,感觉她的小手冷的跟冰块似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低下头用嘴呵着气给她暖手。一会,手就暖了些,可因为冻的太久,手上倒跟猫挠了似的痒。 贞娘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小脸冻的跟红苹果似的绽开一个甜甜的笑:“石头哥哥,你咋来了?” 杜石头起身拉着贞娘快步往家走:“跟我爹来给你家送年货来饿了,别说话,小心灌一肚子风,回头肚子疼。” 贞娘乖乖的不做声,跟着杜石头快步走进家。翠姐见了笑道:“贞娘,你回来了,看看我们糊了棚顶看着是不是亮堂多了?” 贞娘抬头一看,棚上糊上了新的白纸,屋内却是亮堂了好些,忙笑道:“是啊,真亮堂,多谢你们了,让你们辛苦了,等会咱包饺子吃,今儿是小年,咱得吃饺子才成。” 翠姐皱皱鼻子,让贞娘扫了身上雪,脱了外面的袄上炕:“上炕来暖和会再说吧,我娘和你娘已经下厨去准备包饺子的东西了,i听着这咚咚的声,八成是剁肉呢,我大哥和二哥跟你舅舅上你爹那屋唠嗑去了,你别操那么多心了,上来歇会吧!” 杜石头收了羊皮袄,动手给自己倒了碗热茶吃了,去厨房跟姑姑说了已经接了贞娘回来了,杜氏高兴,让拿了藕粉桂花糖糕给贞娘和翠姐吃,让两个小姑娘一处唠嗑去。 杜石头拿了糖糕给翠姐和贞娘送去,看两个小姑娘都盘腿坐在炕上,笑脸盈盈,跟年画上的玉女似的,心里觉得安心,就回了厨房帮着姑姑剁肉去了。 翠姐爱吃零食,见了糖糕十分高兴,忙掂了一块放进嘴里:“嗯,还是顺天府的点心好吃,有香甜又细腻,真是好吃,贞娘你舅舅对你可真好!” 贞娘也跟着吃了一块见糕体洁白里面桂花香味浓郁,知道定是香满城的,笑呵呵的道:“你嘴倒是刁,这可是香满城家的桂花藕粉糖糕,百年老号,当然好吃。” 翠姐撇撇嘴,一脸感慨样儿:“也就是过年能吃吃吧,平时谁家吃得起这个?对了,你石头哥哥对你可真好,刚才听说你没回来就赶忙去接你了,唉,我这三个哥哥咋没一个对我这样呢?” 贞娘见她酸溜溜的样子更乐了:“这个好办,明儿跟你娘说说,给我石头哥哥当媳妇,他一准对你好!” 翠姐脸刷的红了,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可那时的女孩子十一二就得说亲了,过了及笄就要嫁人,因此对这男女之事都知道的早,翠姐抓着贞娘咯吱她,两个小姑娘笑闹着,满炕打滚。 一时俩人闹够了,彼此理了理头发,贞娘从炕桌下抽了笸箩出来,一边打络子一边跟翠姐 ☆、164第十四章 翠姐说起大虎的婚事来:“我哥跟李家定了亲事,定了明年五月初二成亲,已经换了庚帖,也合了八字了,我娘还说过了年就把后院那房子收拾好了,准备给我哥哥成亲用。” “这是好事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对了,你大哥成了亲,那你二哥的婚事啥时候办啊?”翠姐的二哥定的是镇南边杂货铺子黄家的姑娘,早几年就说定了的,只是因为大虎的亲事一直耽搁着,那黄家姑娘跟二虎一般大,已经十六岁了,黄家急的不得了。 翠姐神色却一黯:“我娘说了,今年办了大哥的婚事,要再办婚事,家里的钱却不够了,只能等明年再办二哥的婚事了,我要是跟你这样能干该多好,我娘就不用这么愁了!” 贞娘忙安慰她:“你也很能干啊,我看家里的家事不都是你做吗?闲下来还给一家子做针线活,刘婶子和刘叔那衣服鞋袜不都是你做的?你这算是能干了,谁家七岁的小姑娘能做这么多的活计?” 翠姐单纯,听了贞娘的话心情好了一些,看贞娘打的络子十分精巧,就跟着学了起来。 刘婶子一家在这吃了饺子,临走时,杜氏又给拿了块猪肉,两条鱼回去。 年三十上午,杜氏和女儿就在厨房忙乎起来了,杜大壮和杜石头早早的就来了,又拿了一些点心干果,还有一坛子竹叶青。 按说这过年都在自家守岁,给祖宗上香,供灶神奶奶什么的,可杜大壮家里就爷俩,不免冷清了些,杜大壮少年就离家出走,对继母和父亲都是极淡漠的,非到生母的忌日从来不回家走一趟,杜老蔫也知道对长子长女多有亏欠,对继妻多有畏惧,也从不主动与儿女来往,时间久了,杜大壮兄妹与父亲越发冷淡,等闲不见一面。 许怀安自和母亲被嫡母赶出许府后,除了父亲忌日,从不来往,同他一起被赶出来的另一个庶子许怀平,因为生母原是个歌伎出身,出了府没多久就病死了,许怀平无奈只好栖身舅父家,那舅父是个地痞无赖,见外甥在家里吃闲饭,厌恶的紧,正巧大兴有户饭馆的老板想招赘,就屁颠屁颠的将许怀平送了去。入赘别家对男子来说是尊严全无的事,因此这大金朝的男子,但凡有一口气能挣口饭吃也不愿去入赘的,可许怀平生性懦弱,被舅父逼的无法只好入赘了那家。 因此许家也好,杜家也好竟都无亲戚可走,俩家一合计干脆就在一处过年,也热闹些。 因此自从杜大壮回来俩家逢年过节就都聚在一处。杜大壮豪爽,许怀安温和,杜氏开朗,几个小的也都融洽,日子过的虽不富裕倒其乐融融。 杜是领着女儿和杜石头在厨房忙乎年夜饭,杜大壮和许怀安领着纯哥儿放炮仗。 也许是因为每日都喝的川贝雪梨水,也许害死因为家里的饭菜比以往多了些油水,也许是因为对功名有了期望,许怀安今年冬天破天荒的没有犯病,偶尔也咳嗽几声,但起色看起来还算红润,身体也算康健,让杜氏对日子充满了信心。 今年许家的日子好了很多,加之杜大壮的贴补,年夜饭前所未有的做了六个菜出来,一盘子红烧肘子,一盘茄子干炖排骨,一盘红烧鱼,一盘清炖四喜丸子,一盘豆芽炒肉,一盘番椒炒鸡蛋。饺子不再大半是白菜的,几乎就是一个肉丸的,里面放了少量的大白菜。 杜大壮一口一个吃了半盘子饺子,才喝了一盅酒,笑呵呵的说:“这饺子是咋做的,这馅好嫩,而且一咬一汪汁出来,真是好吃,我吃了多少家酒楼饭馆也没见这样的饺子,大丫,你这手艺见长啊!” 杜氏笑道:“这可不是我的手艺,是我们家贞儿的主意,你送来的那些肉被我收拾了不少,那剩下的肉皮我本来想扔的,可贞儿不让,用水煮了放了些花椒和酒,煮烂了就在那凝成了冻,今儿包饺子时,让每个饺子里放点肉冻进去,别说这滋味鲜美不说,还有汁液在里面,真是不错啊!我寻思着,咱这辣酱也卖的差不多了,开春也没啥卖的,不行我就卖这饺子,或者包子也行,哥,你看可好?” 许怀安看了看女儿,摸摸她的头,叹息道:“这闺女啊,太过聪明,我们家如今这日子真是全仗着这孩子了。” 杜氏还没怎样,杜大壮倒是咧着大嘴笑了:“是啊,我们那个妆盒也是多亏了贞儿的主意,我这外甥女啊,真是聪明能干,我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等贞儿大了,出嫁时舅舅必须好好给你预备一份嫁妆才是。” 杜石头眉心微蹙,贞儿大了?他抬头看看对面坐着的小姑娘,利索的梳着双丫髻,穿着簇新的红色小袄,脑袋上带了红色的绒花,粉嫩的小脸上一双晶亮的杏眼,鼻梁挺秀,粉红的小嘴抿着,看上去精巧秀气,像年画里画的小姑娘一般好看,她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贞娘倒真没想过要让她娘做这个营生,当时只是单纯的不想浪费了肉皮,琢磨着放在肉馅里,滑嫩好吃,没想到,杜氏这么有从商的头脑,她的脑袋也转悠了一下,想起当初在林府时,镇江人爱吃的水晶汤包,用一只只的小笼子装起来,一笼只得三只,柔软透明的皮子里能看见晃动的汤汁,咸中带了点甜,肉馅还十分滑嫩爽口,是当地出名的点心。 贞娘兴奋的道:“娘,我有个主意,咱们做水晶汤包卖好不好?” 一家人一愣,然后贞娘就比划着给他们讲这水晶汤包的妙处,听得大家都一愣一愣的,许怀安眉心微蹙,当年姑姑嫁的那户人家就是祖籍镇江的,许是姑姑在梦里告诉她的,他不敢问,杜氏见了丈夫的脸色也明白过来了,心里暗叹,也有些感激,这姑姑死了也不忘帮着侄子一家,老天保佑下辈子姑姑能托生个好人家吧。 杜大壮是个粗人,但毕竟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听了挠挠脑袋道:“这个玩意好像是南边的吧?你这丫头打小也没出过门咋知道这么多呢?” 贞娘笑道:“舅舅,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懂不懂?这都是我爹那些杂记上面提的。” 杜大壮一向认为读书人最了不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啥都不稀奇,马上就认为外甥女说的是理所应当的,立刻表示赞同:“好啊,这笼子” “那叫蒸笼” “哦,那种小蒸笼你划出尺寸来,我给你们做” 一家人的年夜饭不仅吃的团圆,还吃出了来年的新营生,几个人讨论了一下这水晶汤包的成本和价钱,顺义镇是个大镇,老百姓的生活虽比不得京城,也算富足,一笼汤包定价五文钱,自家能赚两文,辣汤的买卖还可以继续,不过里面可以加点面片,即填饱肚子,又暖和,一举两得,定价三文钱,即便是那些苦哈哈的卖苦力之人也是吃得起的。 杜大壮已经跟隔壁的那家茶铺子谈妥了,过完年就将隔壁的铺子盘下来,扩大经营,老铺子这面就交给妹妹杜氏,屋子里加上几张桌子和凳子,就是一个小店,来买的人多了,还可以坐在这里吃了再走,铺子的没有租金,这是杜大壮自己的,杜氏无论如何不肯占哥哥这么大的便宜,坚持一定要给租金,最后租金定在每年三两。 正月十五前,杜氏和许贞娘就在家里实验这水晶汤包的制法,全用面分是不行的,做出来就是死面饺子,不好看,贞娘想起来应该用淀粉,就是不知道比例,娘两个就在厨房里实验了几次,终于发现要七分淀粉三分面粉才能做出透明柔软又有嚼头的面皮,馅料上,为了让肉馅更有滋味,杜氏熬了骨汤,用骨汤打进馅料里,肉馅更加细嫩,加上肉冻的汤汁里面的肉倒用不了多少,成本也就低了,何况一个小笼也就装三个汤包进去,精巧好看,能不能吃饱就看来吃的是什么人了。 许怀安父子这十几日被娘两个当成了试吃的客人,上顿死面饺子,下顿半死面饺子,爷俩吃的愁眉苦脸,可看人家母女俩兴致勃勃的样子,许怀安苦笑着摸摸鼻子,都是为了这个家,贞娘不过七岁都踩着杌子帮着她娘干活,自己和儿子只出个嘴帮忙吃,还能抱怨吗? 终于杜氏和贞娘蒸出了完美的水晶汤包来,薄薄的面皮里裹着滚烫鲜浓的汤汁,拎起来像一个个白色的小灯笼,能看见里面汤水在跟着晃悠,包子口的位置形似菊花,看上去十分漂亮,吃的时候要用汤匙,先小小的咬一口,吹上几口,再小心的吸吮里面的汤汁,再一口将汤包扔进嘴里,嘴里热乎乎滑溜溜的皮和鲜嫩咸中微甜的口感,真是让人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 ☆、165第十五章 过了正月初八,杜大壮就召集了几个伙计帮着妹妹打了几个桌子和小杌子出来,贞娘要的蒸笼必须要柔韧的竹子编制,杜大壮寻了个篾匠帮忙赶制了四十个小巧玲珑的蒸笼出来。杜氏觉得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做的小本买卖,无需太过张扬,连个匾额也没有,只让许怀安用白纸写了“许娘子辣酱”“水晶汤包”“辣面片汤”几个字贴在门口。 正月十五,为了花灯节,许多商家都出来做买卖了,这一日是上元节,平时养在深闺的姑娘媳妇也都出来逛逛,送灯,拜月老庙,买花灯,正是买卖好的时节。 杜氏和贞娘就赶着这一日开张了。 许娘子辣酱原就是顺义出了名的小食,现下又多了汤包?当然要尝尝看,顺义是北方,一向对江南风景时尚十分推崇,听闻这是江南的著名点心,也不贵,五个大钱,都赶着买上一笼尝尝,待买到手里一看,那雪白晶莹、小巧玲珑的样子,竟让人不知该怎么下口了。 贞娘清脆甜糯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说:“这包子里有汤汁,小心烫着” 还有那周围出摊卖灯笼摆设的因天气寒冷,都高喊着:“许娘子,给我来碗辣面汤,我暖和暖和” 杜大壮怕妹妹忙不过来,派了杜石头和两个小伙计过来,小小的铺子五个人忙的人仰马翻。 许贞娘和杜氏过了子时才回了家,累的拖着步子走,许怀安正挑灯夜读,看自家娘子和闺女累的不行,知道生意定是很好,赶忙给俩人烧了热水,让俩人烫了脚,劝道:“若生意真是这样好,咱就雇两个人吧?” 杜氏也心疼女儿年纪小,怕累伤了身子,将来烙下什么病根,盘算了一下,决定雇两个人帮忙。 因为正是冬季,农妇多半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正愁找不到事做,听闻许娘子雇人,都纷纷求人推荐,杜氏捡了两个勤快利落的,说定了一个人每日给五个大钱。 两个人都是附近庄上的农妇,一个姓郑,人称“郑三娘”,一个姓邱,都叫邱娘子。俩家都是贫户,一年种地不过能剩下点嚼过,男人农闲时在镇上干些零工,出苦力,也不过一日十多个大钱,自己在这吃两顿饭还能挣上五个大钱,都乐得不得了,干活勤快麻利,很肯出力。 有了这两个人,杜氏和贞娘就省了不少力气,许娘子铺子里的吃食也日渐有名,原本只是些平头百姓来买,后来还有些闺阁小姐夫人打发家人来买,尝了也是赞口不绝,铺子里的生意更加红火起来。 转眼就是二月二,龙抬头,本地人讲究这一日都去上庙上拜拜,剃龙头。 最热闹的便是镇东边梨花山的极乐寺了,传闻达摩东渡,曾在这极乐寺中歇了一夜,第二日满山梨花竞相开放,远看竟如白雪皑皑,达摩拈花微笑,并在佛前放下一朵梨花,并留下几句禅机: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然后飘然离去。 自此这极乐寺历经两朝仍然香火鼎盛,常有那京城的达官贵人来此许愿还愿。 极乐寺必经之路是入镇官道旁的观音桥,这桥是座石桥,下面便是五丈宽的永川河,这永川河源自关外长白山,南接顺天府的护城河。 本地有个不成文的风俗,每到二月二这日,镇上所有的买卖家都会搬到观音桥去,形成一个集市,给来极乐寺烧香拜佛的人行个方便,也让佛祖保佑这些买卖人家来年生意红火。 二月二这日,天气晴好,冰雪初融,树枝上的积雪随着风簌簌的掉落,仿佛下了轻雪一般,落到地面上随之消融,地面的积雪还没有融净,有的地方露出黑褐色的土地,有的地方还是白雪皑皑,但空气中略带湿润的和煦还是让人感觉到春天快要到了,因而心情也随着晴朗了起来。 北方春迟,人们一如既往的穿着棉袄棉裤,将手拢在袖子里,倒是那些来此上香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迫不及待的穿上了带着颜色的鲜亮夹袄,给天地间单调的黑白中多了些跳跃的色调。 第39节 观音桥上的买卖人一边做着买卖,一边彼此打着招呼,闲聊几句。 一辆青色棚顶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身不大,套了两匹骏马,赶车的是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深蓝色三纱木棉布短褐,白色绑腿,乌拉草编的棉窝子鞋,长脸,面容端肃,看上去很有几分威严。 顺义镇离顺天府不过一天路程,来此地上香的也有些达官贵人,因此这里的买卖家倒都是有几分见识的人,见这赶车的这般威风,可这车不过是青色棉布帘子,看上去十分朴素,倒有些拿不准这车上人的身份了。 那车夫将车停在观音桥下,回身跟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一纵身跳下马车,寻了个茶摊要了碗热热的杏仁茶。 茶摊的老板是个五十几岁的老爷子,半辈子都摆着摊子,性情开朗喜谈,来往的客人都爱在这喝茶跟老爷说上几句笑话。 车夫坐在小杌子上,跟老板打听:“老板,这离顺义不远了吧?” 老板笑眯眯的用开水冲了一碗杏仁茶:“不远,往前再走咯一炷香的时间就进镇子了。” “你这里有啥吃的没有,我们主人家饿了,想寻点吃的。” 老板笑道:“哎呦,这位客人,我们这观音桥上今儿是大集,卖啥好吃的都有,你们想吃啥啊?” 车夫伸着脖子看了看,指着前面道:“那家人最多的是卖什么的?” “哦,那是我们这有名的许娘子家,他们家的水晶汤包、辣面片、还有辣酱最是出名,不过那辣酱卖没了,只剩下水晶汤包和辣面片了,客人有兴趣可以去买些尝尝,味道好的很呢。” 车夫一愣:“水晶汤包?那不是南边的吃食吗?” “哈哈,可不是吗,这许家娘子心灵手巧啊,这南边的吃食也会做,我老头子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那么精巧的点心哩,味道也好,就是小巧了些,要顶饱可要多吃几笼。”老板吧嗒吧嗒嘴,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车夫迟疑了一下,主人家轻易不食外面的东西,可昨天赶了一夜的车,天气冷,老夫人和小少爷身体弱,都挨不住了,小小姐一个劲的嚷着饿,老夫人心疼孙女孙子,才让他买些热乎干净的吃食。 看来是本地出名的小吃,不如尝尝再说。 车夫想到这里,扔下两个大钱,大步奔了许娘子的摊子。 杜氏和贞娘带着郑三娘和邱娘子正忙的不亦乐乎,杜氏和郑三娘包汤包,邱娘子负责煮面片汤,贞娘招呼客人收钱,小小年纪,帐算的利索,来买东西的客人都喜欢她,有时还逗逗她。 贞娘见一个大个子男人走了过来,先是一怔,然后忙招呼:“这位客人,您要来点什么?” “来四笼汤包,四碗辣面汤。” 贞娘笑盈盈的看着他:“客人是带走还是在这吃?要是带走一会可要把蒸笼和碗还给我,要是在这吃,我们这边有桌子和杌子。” “带走。”打死也不能让老夫人坐在这露天的地方吃东西吧? “好咧!”贞娘痛快的让杜氏端了四笼汤包下来,邱娘子利落的盛了两碗面片。 贞娘看车夫两只手端不住这么多,自告奋勇的帮忙端了碗面片送到车旁。 车里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将那些吃的端了进去,贞娘嘎嘣流翠的算账:“一碗面片三文,一笼汤包五文,一共是四笼汤包,两碗面片二十六文。” 车里传来清脆的童声:“咦,这汤包好漂亮啊!” 贞娘忙说:“客人小心啊,这汤包里的汤汁很烫的,要吹吹再吃!不然会烫着的!” 车帘子被刷的撩开了,看着不大的车厢里其实很是宽敞,铺了厚厚的毡子和棉被,里面坐着一个老夫人,一个侍女,还有两个穿着华丽的小孩,贞娘飞快的扫了一眼那车厢,看到了车厢内放着一只大红色织金妆花罗做成的靠垫,上面绣着菱格八吉祥的暗花(八吉祥指宝轮、宝螺、宝伞、宝盖、宝花、宝罐、宝鱼、盘长等八种佛教的法器)。 贞娘心里一震,按大金朝律法,帝、后大带、皇后常服、郡王长子朝服、辅国中尉公服、郡王长子夫人至县主冠服、文武官朝服、祭服,都常用罗制成,庶人、农人、商贾不得穿罗。这车子看上去朴实无华,车夫至车内的人穿着也都不甚富贵,可只这一只靠垫便值十几银子,而且敢用这织金罗做靠垫来用的,必然是侯府或王府。 ☆、166第十六章 贞娘心思如电,忙恭恭敬敬的道了福,笑道:“给老夫人见礼,老夫人万福,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车上的老夫人也是一愣,刚才听见外面那清甜软糯的女童声音,心里生了喜欢,便想瞧瞧,加上赶了一夜的路,在这车厢里觉得憋闷,才让丫鬟撩开车帘,一看,竟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白净的小脸,一双神采飞扬的杏眼,五官精致清秀,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穿着一件大红色夹袄,苍青色棉裤,脚上是一双大红色毡底棉鞋,梳着双丫髻,头上差了一朵小小的红色绒花,周身收拾的干干净净,举止大方得体,竟一点看不出是贫家女儿的小家子气,神情大方磊落,比一般大家的小姑娘也不遑多让。心里一喜,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嘴皮子利落的孩子,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贞娘,老夫人,您是要上山烧香吗?” 老夫人看了看远处的梨花山,神色一黯,叹了口气道:“不了,我要改日再去烧香,今天太累了。” 贞娘一脸天真的笑道:“要我说也别赶这时候去,山上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您赶着四五月的时候去,满山的梨花都开了,像雪花一样,可漂亮了!” 那个小姑娘探出脑袋来,好奇的问:“是吗?这山上都是梨花啊?”那小姑娘似乎跟贞娘差不多的年纪,一双漂亮的凤眼,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看上去十分甜美。 “是啊,这汤包可还好吃?” 小姑娘点点头:“好吃,比我们家厨子做的好吃多了,里面的汤汁又香又浓,你娘手艺可真好。赶明让你娘给我家当厨子去吧?” 贞娘笑容一僵,虽然知道这小姑娘应该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可这话说出来也让人尴尬,就算她家是高门大户,可自己也是良民,没有卖身为奴的道理。 那老夫是人情练达之人,知道自己孙女说的话让人听了不舒服,笑道:“元敏,不可胡说,贞娘,我这孙女虽然跟你差不多大,可性情天真,你别介意。” 贞娘忙笑道:“老夫人言重了,大小姐爱吃,我一会多送几笼过来就是了。” 那男孩忽然插言道:“祖母,这辣面汤也很好喝,我喝了觉得没那么冷了!” 老夫人喜道:“是吗?好,好,你觉得暖和过来了?” “嗯,我想下车走走。” 老夫人忙拉住他:“元宗,这外面冰天雪地的,你的身子弱,可别冻着了,一会咱们就到家了,你可消停点吧” 贞娘见那男孩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很是瘦弱,穿着宝蓝色金麒麟的宋锦圆领棉袍,腰上是一条五彩蝙蝠络子系着一块翡翠貔貅,外面还罩着见白色狐裘披风,头上戴着逍遥巾,衬着一张十分清秀苍白的小脸。贞娘见他眼下发青,脸色青白,想来是天生有什么不足之症,富家子弟文弱些倒也常见,不以为意,跟着笑道:“老夫人,今儿天好,也没什么风,下车站站也使得。” 男孩一听更是央告祖母,老夫人无奈只好让孙子下车站站,但不许走远。 那叫元敏的大小姐在车上吃了几个汤包,又喝了几口面汤,也闹着跟着哥哥下车站会。 贞娘陪着俩人闲聊了几句,介绍了一下梨花山上的好精致,极乐寺里的香火,和顺义镇上的人情等等,那大小姐性情活泼,十分喜欢贞娘,叫元宗的小少爷也听的津津有味。 贞娘见几个人都吃完了,就收了碗和蒸笼准备告辞。 老夫人让少女赏了一个银锭子给贞娘,还道:“我们的宅邸就在杨柳胡同那边,你若得空就来玩玩,我们家元敏和元安也没什么玩伴。” 贞娘规规矩矩的谢了赏,点头答应了。 回去一看是一锭八两重的海棠花银锭子,心里更是明白这一准是顺天府的大户人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跑来这顺义镇。 贞娘回去告诉了母亲今儿得了意外之财,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商量着天暖和些就将房子好好整修一番云云。 再说那车夫赶着车拉着老妇人几人到了杨柳胡同的一处府邸,府邸上面大红匾额上书“安府”,车夫上前叫门,门内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总管,见了车夫大惊:“裴管事,你,你怎么来了?” 那裴管事性情沉稳,神态自若道:“快喊了府里的下人们,老夫人带着孙少爷和孙小姐来了。” 总管听了,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老夫人?老夫人怎么来了?” 这安府其实是当今辅国公安家的一处老宅,是当年的老辅国公的祖产,虽然离着顺天府近,却几十年也没有主人来住过,都是老管家在这里看着房产罢了。 这辅国公安家师金朝第三任皇帝正乾帝封的,只因当时羌族联合了赣南诸多部落起兵谋反,当时的一品上将军安守诚领兵平叛,在平叛中,安将军的一只胳膊被齐根砍断,却悍勇不倒,一手持刀砍翻了羌族首领,从此成为名震大金的“独臂将军”。正乾帝喜爱安守诚勇猛,让他镇守西南,后来奕亲王逼宫,安守诚带着亲卫赶回来勤王,立了不世功勋。被封为辅国公,世袭罔替。 辅国公行伍出身,传承二百多年,每一辈都要出一个将军,在大金朝军队中有着无人能及的威望。 这位老夫人就是这一代辅国公的亲娘——一品诰命夫人安家老太君吴氏。 这吴氏是前一任内阁首辅吴潜的嫡女,嫁给前一任辅国公安之冉,育有四子一女,老国公爷死后,这长子袭了爵位,也就是现任辅国公安均廷。 安均廷自幼与翰林院大学士钱风眠的女儿订了亲,却喜爱自己的表妹吴氏弟弟的庶女吴妍,与钱氏成亲前就跟那吴氏有些首尾,老夫人无奈,只好许愿等新夫人钱氏进了门,有了孩子就将吴妍抬进府为妾,这钱氏进门之后与婆母相处非常好,因为钱氏的母亲与吴老夫人是手帕交,自娘家时就是闺中密友,自小看着钱氏长大,对钱氏形如母女,钱氏进门后知道丈夫心爱表妹吴妍,便将她抬进门做了妾,吴妍开始还谨小慎微,执礼甚躬,后来见丈夫十日有八日是宿在自己屋内,对自己言听计从,便有些得意,恃宠而骄。 钱氏不动声色,取得了婆婆的支持,寻了一处错处,好好的敲打了吴妍,生生将吴妍送到佛寺去清修了半年。把吴妍原来的骄纵肆意磨了个全无,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可钱氏到底福薄,生了嫡子和嫡女后血崩不止,不过三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吴妍见这机会千载难逢,就跟安均廷吹了枕头风,妄想着看在两人自幼的情分,抬妾为妻,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成为正妻,安均廷也着实看重吴妍,就跟吴老夫人提了这件事,被老夫人一口啐了满脸,指着鼻子骂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抬妾为妻,那是小门小户的做法,我辅国公府做出这样的事,你以后还能在朝堂上立足吗?你的脑袋是不是不清楚?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不能让吴妍做正室。” 安廷均被骂的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吴老夫人迅速的给儿子又寻了门亲,定了钱风眠弟弟的女儿,兵部主事钱风敏的女儿钱净芸为妻。吴妍听了立刻病了,眼泪汪汪的跟安均廷说自己甘心为妾,只是姑姑这么不待见自己,只怕续夫人进门更加没有自己的活路了,要安均廷成全自己一片痴心,休了自己,自己以后就青灯古佛,为安家念经祈福云云,安均廷见她一张素白小脸,泪眼莹莹,七分娇柔可怜,三分骚媚入骨,一颗心瞬间就软了下来,立马许了愿,说要给她求个平妻。待到到老夫人那里吭吭唧唧的说了,老夫人吴氏半晌没做声,瞅着儿子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当时也没表态,安均廷走后,立马吩咐自己的心腹管家备车,带了孙子孙女连夜上路去了顺义。 ☆、167第十七章 管着顺义府邸的总管姓何,人称何老怪,是原先给老辅国公牵马的小厮,上过战场,可惜被砍了一刀,伤了腿,从此一瘸一拐的,老辅国公念旧,赏了不少钱,让他到顺义的府邸里当了管事。 何老怪十几年没见到老夫人了,忙上前来磕头请安,又吩咐家里面的侍女老妈子赶紧收拾房间,让老夫人先到花厅坐会,奉了茶,上了四碟小点心,一脸愧疚的说:“实在对不住老夫人啊,不知道您来这,什么也没预备。” 老夫人慢条斯理的笑笑,和蔼的说:“咱们多少年主仆情分了?趁早别在我面前做这个脸,我还不知道你?当年连国公爷的酒你都敢偷着喝,这会子跟我做什么样子?” 何老怪就笑了:“老夫人还是这么爽快,嘿嘿,奴才这不是没什么准备吗?您给点时间,一会就打扫妥当,我已经安排人去采买了,我们这的厨子是咱燕京人,做的一手好菜,待会让他给您露一手。” 老夫人笑着嗔了几句,又让带来的大丫鬟拢翠给了赏钱,何老怪又上来给两个小主子磕了头,安排府里面七八个洒扫的下人来磕头请安,一时事毕,里面卧房也都打扫妥当,忙请了几位去卧房休息。老夫人年岁大了,赶了一夜的路,着实疲惫,也没客气,让拢翠帮着洗漱了一番,带着孙子孙女去了卧房歇息。 因为实在疲惫,老夫人一直睡到掌灯时分才醒,拢翠赶着过来伺候,又禀报说国公爷带着人追来了,已经在前面跪了一个时辰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先给我梳洗,再吩咐人摆饭,元宗和元敏醒了没有?带过来吃饭。” 拢翠是老夫人使了多年的大丫鬟,是个伶俐有眼色的人,忙赔笑着说:“老夫人您这是气糊涂了吧?哪有老子在前面跪着,子女却在后面吃饭的道理?”老夫人听了也笑了:“唉,也真是啊,我老了,被他气的竟忘了,亏你提醒了。” 拢翠忙道不敢,又奉承了几句,给老夫人梳了个圆髻,戴了黑貂绒嵌红宝石的卧兔,因天晚了,只簪了点翠鎏金海棠花挑心,换了件黛紫色缠枝莲织金缎褙子,下面是月白色滚边马面裙,裙摆上绣了深紫色和浅紫色的如意云纹。 拢翠和两个仆妇伺候着用了一碗胭脂香稻米粥,几块酒香酿八宝鸭子,因为老夫人心里有事,富贵人家又讲究晚食不可过饱,便叫撤了下去。 何老怪一直在花厅伺候着国公爷安均廷,愁眉苦脸的看着安均廷直挺挺的跪在那里,琢磨这这国公爷是因为什么事得罪了老夫人。知道老夫人起身了,忙一瘸一拐的进来禀报,老夫人冷笑了几声,跟何老怪叹息说:“哎,也是我命苦啊,老国公爷若能多活几年,何苦我一个妇道人家来操这个心?” 何老怪自由跟着老国公爷,听了不免眼眶一红,跟着撒了几点泪,哄着老夫人去了花厅。 安均廷已经足足跪了两个时辰了,昨半夜得了禀报说老夫人漏液出府,吓得安均廷半晌没缓过神来,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最是看重臣子的孝心,辅国公居然将自己亲娘气的出走,那是大不孝之罪啊,御史若是据此参他一本,他轻则被申斥,重则被廷杖,要是赶上圣上心情不好,褫夺封号也不是不可能的。 安均廷一脑袋冷汗,叫了几个随从家人,漏夜骑马追了上来,看见亲娘扶着丫鬟的手出来了,忙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虎目含泪,连声说:“儿子不孝,儿子不孝,请母亲责罚。” 安均廷是个身材修长的七尺汉子,自由习武,十二岁时就被送去了军营,历练了几年,也算干练,大金朝讲究立嫡不立长,安均廷是嫡长子,自由聪明健壮,很得老国公爷喜爱,带在身边教诲多年,为人处世上都深得父亲真传,只是在这情字上面有些愚鲁,死心眼,认准了吴妍,一往情深。 老夫人看着儿子剑眉朗目,线条分明的一张面孔,想起过世多年的丈夫,心就有些软了。 冷冷的说:“起来吧,你有什么错,有错的是我这个老婆子!” 拢翠过来扶了安均廷,本来刚站起来,一听老夫人这话,安均廷立刻又跪下了。 “母亲,是儿子不孝,悖逆母亲,求母亲责罚。” 老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面沉如水,冷冷的看着儿子:“责罚你?你有什么可责罚的?” “是儿子的错,儿子再不敢提妍儿的事,儿子必定遵从母亲之命迎娶钱小姐过门。求母亲跟儿子回去吧!” 老夫人舒展了一些眉目,安静的扣了茶碗盖,定窑甜白瓷青花茶碗发出清脆的声音,旁边的拢翠心里跟着一颤。 老夫人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带着些宠溺和无奈:“廷儿,你如今也是国家重臣,是咱们安家的宗主,我们安家的荣辱都系在你一人身上,我知道,你爱重吴妍,你该知道,吴妍是我的侄女,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可我拼着被你埋怨,死活不让你娶她为平妻,你知道是为什么?” 安均廷闻言一抬头,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透的问题,按说吴妍才是她侄女,可不知为什么,老夫人就是看不上吴妍,弄得吴妍长跟他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对姑姑怎么殷勤,姑姑都不理会,反而跟钱氏处的母女似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妍儿的性格你应该清楚,虽是庶女,可因为母亲苏姨娘受宠,在娘家没受过什么委屈,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那个争强好胜、不甘人后的性格,女人要强一点,也没什么,可她得陇望蜀,居然想要坐国公夫人?这就有些过了,就她那个样子做个妾侍还凑合,做了夫人,接人待物,跟各个王妃、夫人说话,她根本就上不得台面,更不说要进宫给皇后请安了,再有,当今圣上多疑,本就对我们这些世袭亲贵存了些心思,去年成熙公主的驸马,前年黎阳侯的事,你都是亲眼见的,百年清贵的人家啊,就这么一朝风流云散了,有这么个人在你身边,不免时时希望你更上一层楼,做了国公就想你做王侯,坐了王爷,哼一个差错出来,别说咱们目前的尊贵,我们安家百年的声誉,只怕是身家性命都难保了。” 老夫人的一席话如晨钟暮鼓般,瞬间敲醒了安均廷,冷汗刷的遍布了全身,吴妍的确长劝他多立军功,更上一层楼,如今母亲的话一对正,再想想黎阳侯被抄家灭族时的惨状,安均廷只觉得浑身发颤,自己身为一族宗主,身负着安家百年荣耀,以及几百口的身家性命,怎么能听信妇人之言,当今天子乃是以叔夺侄位坐的九五之位,为人最是多疑,虽不像开国圣祖皇帝对有功之臣屠戮干净,为自己的儿子继承帝位铺平了道路,但怎知当今什么时候会清算他们这些人呢? 母亲和钱氏都多次提醒自己,要韬光养晦,要低调行事,可自己都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竟是自己托大了1 安均廷重重的磕了个头,声音嘶哑:“母亲醍醐灌顶,以往,是儿子糊涂了” 第40节 老夫人见儿子顿悟,满意的点了点头:“拢翠,扶国公爷起来,叫厨房热热的冲碗杏仁面子茶来!” 一时屋里的气氛热络了起来,安均廷吃了杏仁茶就跟老夫人议起要什么时候回顺天府,老夫人沉吟了一下,道:“听闻圣上有意迁都,从燕京迁都到顺天府,这事准了吗?” 安均廷肃然点头道:“十之*。” ☆、168第十八章 老夫人闭目思索了一下,道:“你的婚事我跟钱家夫人商量过了,定在四月初八,婚事过了之后,我还是打算带着原安和原敏到这来过一段时间。” 安均廷一听就急了:“娘,那怎么成?” 老夫人摆摆手打断他:“你听我说,我带俩个孩子来这,你也知道,原宗的身子不好,十日倒有八日是病者的,我一直想换个环境,让他好好养养,再有原敏性子跳脱,我有心找个针线上的师傅教教她,好好磨磨她的性子,她是你的嫡女,是我辅国公府的大小姐,将来必得高门大户才能匹配,不好好教她些本事,将来她拿什么在人家立足?这顺义镇,是咱辅国公府的老宅子了,当年我和你爹在这呆过几年”许是想起了多年前的情境,老夫人的神情有些恍惚,也有些伤感。 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也老了,想在这老宅子里想想从前的光景,圣上迁都到顺天府,这千万样的事都等着呢,我带着孩子到这来住上一年半载的,只当是躲躲清静吧!” 安均廷听了老夫人的话觉得句句在理,只好答应了。 安均廷回了顺天府安排婚事暂且按下不表,单说杜大壮的木器行自从给白家小姐打造了别具一格的妆盒后,来杜记打妆盒的富贵人家就络绎不绝,还都指明要比照白家小姐那样的标准,自家小姐出嫁在即,不差银子。 杜大壮见了银子倒是开心的,只是这别具一格的妆盒也不是都能打出来的,还好有杜石头和贞娘这样心思灵动的两个小孩,杜石头知道这高门大户的人家陌生男子是绝不能随便进入的,可贞娘只是个小姑娘,跟管事商量了,倒是可以见见小姐,问问这妆盒都有什么要求。 俗话说的好,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 贞娘年纪小,长的漂亮又机灵,几家的小姐都挺喜欢,听见小姑娘彬彬有礼的询问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妆盒,倒也没有那为难的,将自己向往喜欢的式样说了,有的说了自己的闺名,让照着自己的闺名打造一个。 贞娘回来就跟杜石头商量了:“这魏家小姐名叫月娥,就是月里嫦娥嘛,她说想照着自己的名字打一个妆盒,即要新颖,还能合名儿,我琢磨这在个盒子上刻着嫦娥奔月肯定是不成的,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杜石头一手拿着毛笔,一手端着一碗热茶,也不管什么先闻后饮的饮茶风雅,只管一股脑的灌下去,解解渴,抹了抹嘴巴,郁郁的道:“娘的,这些小姐们怎么那么多想头,还得新颖,还得合名?我干脆刻个木头的嫦娥给她算了。” 贞娘倒被这句话点醒了,灵机一动:“这样,你刻个木头的嫦娥,大一点,上面捧个盒子,正好就是那妆盒,既新颖还合名,岂不两全了?” 杜石头也喜道:“好点子,好主意。” “至于这图嘛,我爹会画几笔仕女,你去找我爹,让他画一幅嫦娥奔月来。” 杜大壮正坐在对面太师椅上,看着一摞子订单发愁,听见俩孩子想出了辄,喜滋滋的抱过外甥女香了一口:“哎呦,我的乖乖,你真是我的福星,将来你出阁,嫁妆舅舅包了!” 贞娘被臊的脸通红,大叫着:“娘,舅舅欺负我” 杜氏正在外面跟两个帮忙的妇人摘菜,听了忙跑进来,见是哥哥逗着女儿玩,就作势的啐了他:“你个当舅舅的,咋这么没样儿,不许欺负我闺女!” 贞娘跟舅舅拌了个鬼脸,跟着娘出去了。 杜石头看着贞娘的背影发了会楞,摸摸脑袋去找许怀安说图画的事了。 眼瞅这就要考试了,许怀安正在发奋苦读,听见杜石头要求一副嫦娥奔月的画,倒是一愣,这几年来家境艰难,他许久未曾提笔作画了,冷不丁来了人求画,反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我多年未曾执笔,只怕画出来让人笑话了。” 杜石头是个实诚人,忙笑道:“姑父,您再怎样也比我们这些大老粗画的好些不是?您就勉为其难,帮帮忙吧!” 许怀安知道是杜记铺子里的事,自家欠了杜大壮不知凡几的人情,这画幅画而已,哪好意思再推,只好应了,取了些笔墨颜色,作画去了。 贞娘跟杜氏商量,眼瞅着三月了,这番椒该下种了,杜氏是庄户人家的姑娘,对种地还是有些把握的,寻了一天翻好了土,将那些番椒种子统统撒了下去,她家院子颇大,整个院子全部种上了番椒,又跟郑三娘商量,包了她们家一块地种上番椒,一年给三百文,郑三娘欢欢喜喜的应了。 贞娘在林府做烧火丫头的时候,跟着厨娘种过一阵子番椒,叮嘱杜氏,这番椒娇贵,不耐旱,也不耐涝,可轻浇水,早追肥;勤中耕,小蹲苗;缓苗水轻浇,可结合追少许粪水,浇后及时中耕,增温保墒,促进发根,蹲苗不宜过长,约10天左右,番椒就发了芽,过了半个月就见了叶子,贞娘十分欢喜,叮嘱纯哥儿好好看着院子,不许旁人进去。 三月初,许怀安过了县试,成了秀才,许家放了一大串鞭炮,左邻右舍都来恭贺,杜大壮更是喜的不行,给妹妹送来了二十两银子,让妹夫接着考。 “怀安,别的你甭管,只管好好考,赶明你中了状元,我就是状元郎的大舅哥,说出去都威风啊” 贞娘和许怀安听的一脑袋黑线,那状元哪里是那么容易考上的?金朝三百年来,三元及第也不过两人而已,许怀安苦笑着拱拱手:“大哥,我接下来就要进府学了,家里的事情真是要麻烦大哥了!” 府学设在顺天府,作为秀才,也可以叫生员,每年必须有几次去府学考试,过了考试才可以参加明年的乡试吗,若考中乡试,就可以成为举人,也叫孝廉,可以进一步考进士,也可以寻个门路做点小官。 许怀安对自己比较了解,是个比较耿直方正的人,这样的人混迹官场,作为不大,若有个差错得罪了上司反而容易连累家人,还不如做个学官之类的清流更适合自己,心里打定主意,若能中了举人,就寻个门路做个学官之类的小职位,让妻女儿子安安生生的过日就可以了。贞娘知道父亲中了秀才,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前世父亲到死也不过是个童生而已,如今中了秀才,身子也比以往康泰了不少,想来这一世不会再早亡了,心里暗暗欢喜,只祈祷这一世哪怕不是锦衣玉食,只要家人平安康健,合家团圆喜乐,即使只是小康人家也必定开心的多。 三月底,许怀安背着行李带着盘缠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家人,去府学报道。 贞娘和杜氏带着纯哥儿送到镇子口才停了足,杜氏再三嘱咐许怀安不可苦乐自己,不可光读书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不要跟那些家境好的同学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云云,许怀安知道妻子千万个不放心,心里好笑,面上却还郑重的答应。 贞娘心知杜氏怕自己爹有了功名,嫌弃自己大字不识,村姑出身,忙笑道:“娘,我爹心里有数的,自古读圣贤书的人都知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爹万万不会辜负你的!” 一席话说的杜氏和许怀安都红了脸,杜氏拍了贞娘的脑袋一下,嗔道:“你个小丫头,瞎说什么?我哪里那么小心眼了?” 许怀安见妻子黑里带俏的一张脸,难得的露出少女的娇羞,心里一暖,柔声道:“别担心,贞儿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你我患难夫妻,我若辜负了你,岂不是猪狗不如?我只是去报道,左不过十日八日的就回来,你和孩子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169第十九章 杜氏听了许怀安的话,心里一甜,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看着许怀安的背影远了,才领着孩子回来了。 许怀安一走,这纯哥儿却没人带了,铺子里又忙,又怕累坏了女儿,杜氏就让贞娘在家带着弟弟,熬肉冻。 贞娘知道女孩家太多露面总是不大好,就安安静静的在家收拾家务,为了让弟弟安静些,便教他描红,自己熬好了肉冻,就坐在一旁打络子。 翠姐知道贞娘在家不用去铺子十分高兴,每日里都带着绣线和布来跟贞娘作伴。 刘家老大的跟李家姑娘定了成亲的日子,刘婶子这阵子十分繁忙,又要忙地里的活又要忙着给大虎布置屋子,翠姐帮着她娘忙了一阵,好容易消停下来,李家姑娘的陪嫁就送了过来,一共六抬,这在穷人家里就算体面了,一般人家也不过就是陪送两床被褥几件银饰罢了。 刘婶子十分得意,特意邀了亲戚来看,觉得李家十分给面子。 翠姐就跟贞娘笑道:“就那么点东西,我娘还邀了我婶娘来看,不过是为了去年我堂哥成亲时,那女家什么也陪送,我婶娘看了我嫂子的陪嫁,脸都紫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娘得意的要命。” 贞娘不过笑笑,并不放在心上,一心看着弟弟描红,又惦记着锅里蒸了些山药枣泥糕,那山药和枣都是石头送来的,说是去给魏家小姐送妆盒的时候,人家赏的。 翠姐又说:“对了,我听对面的程嫂子说,你舅舅家给魏家姑娘打了个嫦娥妆盒,稀罕的不得了,那魏家的吓人都看的直了眼,你见了没有?” 贞娘笑道:“见了,是用鹅掌木雕的,嫦娥手上捧了个妆盒,是挺漂亮的,我舅舅铺子里的罗师傅整整雕了一个月呢,真是精雕细琢,那嫦娥穿的衣服上的花纹都雕出来了,那嫦娥的眉眼也是按照魏家小姐雕的。” “咦?魏家小姐你们见过啊?” “是我见过,魏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哪是寻常人可以进去的,是石头哥哥和乐掌柜的跟那管事的好说歹说,看我是个小姑娘,才让我进去见了魏家小姐,然后回来描述给我爹听的,我爹就按照那摸样画了图,那罗师傅是积年的老木匠了,比照这画雕的分毫不差,石头哥哥说,那魏家小姐高兴的不得了,不仅赏了银子,还赏了些蔬菜蔬果,喏,昨儿还给我们家送来了一些甜瓜、山药、大枣、核桃什么的,我今儿做了枣泥山药糕,一会蒸好你尝尝。” 翠姐一听益发来了精神,忙问:“那魏家小姐可真跟天仙似的?那高门大户里都什么样啊?” 贞娘笑笑道:“漂亮是漂亮,也不至于就跟天仙似的,不过那魏家小姐说话文文静静的,看那气度倒是不错,那府里嘛,布置很是雅致,至于有多好,我还真是不懂,看不出来。” 其实她是出身林府那样的世家,后来又嫁入了王府,都是大金朝顶尖的贵胄世家,这魏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哪里能跟那样的人家比,贞娘见了府里那暴发户似的气派,觉得好笑,只是不好意思告诉翠姐罢了。 翠姐最爱甜食,听了眉开眼笑:“偏你的手艺就这么巧,又会打络子,又会做吃食,我啥时候才能跟你似的,我娘就不会天天数落我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我前几天看见你那个叔叔和婶婶了。” 贞娘一震,这两个人就是前世将她推入火坑的人。 忙问:“他们怎么了?” 翠姐撇撇嘴,有些鄙夷的道:“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吗?你叔叔将他女儿送进咱们知县府里面做贵妾去了,没俩月就死了!” “什么?”贞娘大吃一惊,他叔叔许怀臣是顾怀安嫡母的儿子,许家老爷子死了之后,嫡母郑氏将两个庶子赶了出去,大部分家产都留给了自己所生的嫡子许怀臣,这本也是寻常事,很多大户人家的庶子都是在成年娶妻后分家单过,跟嫡出的儿子比起来他们分得的财产不过是十分之一二,庶出的女儿更是难得配上好人家,被嫡母嫁出去做妾的更多。 可许家虽说败落了,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还是有些资产和铺子的,许怀臣娶的妻子顾氏是大兴顾家的嫡出女,两人只有一子两女,儿子名叫许颂熹,大女儿绣姐儿,不过十四五岁,是许怀臣的通房生的,小女儿巧姐儿是顾氏所出,今年也不过十岁左右。看这意思应该是许怀臣将大女儿绣姐送了去做妾了。 翠姐见贞娘不知道,得意起来,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原来这许怀臣两年前纳进了一房小妾,据说是许怀臣去外地时带回来的,说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孝女,可众人见了这位姨奶奶林氏,做张做致的样子都觉得更似青楼女子,那林氏不过十六岁,面目清秀,身子却丰满妖娆,不知怎么拿住了许怀臣的心,成了许老爷的心头肉,每日里不是要鸡鸭鱼肉,就是要金钗珠链,许怀臣略有迟疑就哭天抹泪,净把个正方奶奶挤兑的回了娘家。家里的权利就把持在这林氏手上了,这林氏先是蹿腾着让许怀臣买铺子做丝绸生意,又介绍了一个什么杭州专门贩卖丝绸的商家给他,结果许怀臣被人家骗了个精光,回来找林氏才发觉那林氏早拿了金银首饰跑的无影无踪了。 许怀臣才察觉自己八成是被两个狗男女给骗了,万般无奈只好去顾氏家里跪了一个时辰,求了妻子回来,顾氏回来才发觉家里大部分家产都被那林氏卷走,气的指着许怀臣破口大骂。 这许怀臣知道是自己色迷心窍,赔了大半身价,只好给顾氏作揖赔笑,顾氏还算是会持家的女人,将家里仆人裁剪了大半,又将一些房产租赁了出去,放过的下日子,可境况毕竟大不如前了。 这许怀臣不知哪里知道了知县大人有心纳一房贵妾,赶着送了自己女儿上门,指望攀上知县大人,以后就能作威作福。谁知那知县夫人乃是昌平大户人家的小姐,出了名的“胭脂虎”,绣姐进门不过两个月,就生生被知县夫人逼得跳了井,许怀臣夫妇知道了,赶着上门去讨公道,被那知县夫人打发人扔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连门都没让进,被周围看热闹的人笑的够呛,两口子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翠姐这些都是听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的,人人讲起来都眉飞色舞,翠姐听了个清楚明白,又知道贞娘家跟这位叔叔家一向老死不相往来,就当个八卦说给贞娘说了。 贞娘摇摇头,叹了口气,想想那绣姐虽未见过毕竟是个只有十四五的小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甚是惋惜。想起前世府里面做了妾的小姐妹,竟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遂下定决心,宁可嫁个庄稼汉做正房,也胜过在富贵人家做什么小妾。 翠姐说了一番八卦觉得口渴,便嚷着让贞娘去给倒水,贞娘给翠姐舀了碗水,看看枣泥山药糕也蒸好了,热气腾腾的揭了锅盖,切了三四块端上来让翠姐尝尝。 纯哥见了哪里还坐得住,立刻跳下凳子奔了来,见姐姐一挑眉,忙学着以往姐姐教的规矩,束手询问:“姐,我可以吃嘛?” 贞娘见弟弟懂了些规矩,笑着捡了一块给他:“小心烫着。”纯哥捧着小心的咬了一口,一股浓浓的枣香便蔓延了出来,入口软糯香甜,十分可口。翠姐也咬了一口,笑着说:“真不错,好吃” 贞娘笑道:“你爱吃,一会就端些拿回去,给刘叔和刘婶子也尝尝。” “这些日子净是偏了你们家的吃食了。” “说的什么话?我们家也没少吃你们家菜和鱼嘛!” ☆、170第二十章 按下贞娘家平静度日不说,再说那顺天府辅国公府里,此时正是张灯结彩,满堂喜庆的时候,这辅国公续弦钱氏昨儿刚刚进门拜了天地,今儿一大早起来给婆婆敬茶,见见来参加婚礼的族里亲戚。 安老夫人坐在紫檀木大圈椅上,靠着绣了如意八宝的妆化织金绒大红靠垫,笑眯眯的看着走进来的儿子和儿媳妇。 但见长身玉立的辅国公旁边站着一位身穿大红色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暗花罗柿蒂形云纹的褙子的丽人,下面是一条粉白色滚边百褶裙,裙摆上用红色搀金线绣着牡丹边,显得富贵而不失清雅。头上梳了狄髻,戴了全套的金梁冠,上面的纯金观音分心做的十分精致,凤头点翠,凤嘴衔了一颗足有莲子米大小的珍珠,颈上是一个翡翠金项圈,中间的翡翠有鸡蛋大小,通体碧绿,云霞蒸腾,一看就是极珍贵的老坑玻璃种。 这钱氏年方二十,长身玉立,肌肤雪白,长眉入鬓,一双杏眼炯炯有神,不似时下那些娇柔的美人,眉宇间反而有些英气勃勃的意思。 钱氏先给老夫人敬了茶,丫鬟就上来请夫人给各位亲戚见礼,可钱氏却一摆手,正色道:“按理,我应该先给姐姐敬茶才是。” 众人一惊,按规矩,继室进门的确应该先给原配夫人灵位敬茶并执妾礼,可这许多年来,继室进了门都是先见了亲戚再去拜原配的灵位意思意思就完了,倒少有这么执礼恭谨的继室了。 辅国公安均廷也是一愣,昨夜洞房花烛夜,这小妻子就羞答答的说:“我与堂姐自幼交好,今日我承了姐姐的恩情进府来服侍国公爷,是我们姐妹的夫妻也是缘分,我初入府,若有不懂的地方,望您看在姐姐的份上,莫与我一般见识才是。” 安均廷虽不是甚爱原配妻子,却毕竟是结发夫妻,对钱氏很是尊重,今日见这续娶的妻子肌体丰隆,肤色如玉,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闺秀的气派,比钱氏更多了许多颜色,言辞恳切婉转,心里就多了几分喜爱。 洞房之时便刻意多了些温存,让钱净芸少了些破瓜的痛楚。 今日见她不改初衷,先给原配夫人敬茶,心里更多了几分尊重。 老夫人见了就笑了,挥挥手让丫鬟先带了钱氏去给夫人灵位敬茶。 心里暗叹,看来原先的儿媳妇还算有眼光,她的这位堂妹果然与她交好,或许这位小钱氏进了门,能让自己的嫡孙能平安长大。 原来,这钱氏临终时,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求了婆母日后让自己的表妹钱净芸做继室,老夫人有些迟疑,那钱氏就道:“这芸儿跟我自由交好,是个心地善良,有些见识的姑娘,只因自幼定了一门亲事,那男方却死了,使我这堂妹始终再寻亲事便难了,看我这光景,估计是不成了,求娘看在两个孩子还小的份上,让我这妹妹进来做继室,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宗哥儿和敏姐能平安长大,还望娘成全我!” 因此老夫人在儿媳妇过世后就跟亲家母钱夫人提及此事,钱夫人斟酌再三,实在怜惜女儿早夭,决议成全这门婚事,亲自去小叔子家提了这门婚事,钱枫敏不过是兵部武选司的主事,正六品的官职而已,女儿嫁给辅国公即使是做继室都是高攀了,当然十分奉承。 这钱净芸自幼与堂姐钱净慧交好,彼此言谈爱好投契,比那亲姐妹还多了几分好,钱净芸自幼定了门婚事,却因未婚夫早亡,被人指克夫,这婚事竟是一拖再拖,托到了二十岁,竟成了老姑娘。母亲王氏夫人乃是武将之后,为钱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别人家最重儿子,可王夫人家却最看重女孩,只因王夫人上头有八个哥哥,只得这一个女儿,因此最为爱重,王夫人也最看重女儿,却见女儿因为婚事被耽搁成了老姑娘,便对丈夫诸多埋怨起来,钱枫敏也怜惜女儿,多方打听想为女儿寻一门好亲,可来求亲的不是官小职微,就是人品粗俗,都不满意,耽搁来耽搁去就拖到了二十岁。 钱净芸听闻堂姐过世,大伯母来家里跟母亲提出要自己嫁入辅国公府,全然愣住了,在她的印象中,慧姐姐性格温柔贤淑,端庄敏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女红中馈,持家理财,哪一样都拿得出手,别说是嫁到辅国公府,便是做皇帝的嫔妃都是够格的,怎么也想不到慧姐姐不过二十二岁就去了,还扔下一子一女,又听见大伯母哭着说自己女儿死的早,女婿一门心思宠着那个妾室,若将来那妾室扶正,只怕外孙子和外孙女都长不大。 钱净芸一听就恼了,当即出了绣房来到母亲和大伯母面前,道:“大伯母,你别哭了,我嫁,为了慧姐姐我也得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天仙宝贝,净逼得我姐姐这么早就去了,还逼得姐姐不得不让我入府保全两个孩子。” 王夫人是武将之女,性情中有几分豪气,这钱净芸自幼得母亲言传身教,外公舅舅们也都是军营里熬出来的老兵油子,性情中也有几分侠义之气,王夫人见女儿应了这婚事,便赶着请人打听了国公府那位吴姨娘的事情,怕女儿吃亏,请了在深宅大户里做过管事妈妈的人来悉心教导,让女儿知道那豪门中妻妾斗法的种种事宜,又给女儿配了四个颜色整齐的陪嫁丫头,四个身材高壮有些武艺的妈妈,并一百二十台嫁妆送了女儿出嫁。 钱净芸新婚之夜见到丈夫,其实心下略有尴尬,之前慧姐姐成亲,她也是见过这位国公爷姐夫的,这次再见净成了自己的丈夫,她咬咬牙,想着自己母亲和老妈妈的话,便做出些婉转娇柔来,曲艺承欢。 第二日给婆婆敬了茶,又给来的宗亲见了礼,便回到自己的屋子,让元宗和元敏来见了礼,搂着两个孩子眼眶就红了,这两个孩子她也是见惯的,原来叫她姨母,现在称她母亲,钱净芸再想想慧姐姐一番良苦用心,越发心酸不已,搂着元敏掉下泪来。 第41节 安均廷见了也不觉心酸,想起自己以前对妻子多有冷落,不由更加内疚,安慰了几句随便指了一事就出了内宅。 一个丫鬟来禀报,说吴姨娘来给夫人敬茶。 钱净芸柳眉一挑,心里起了斗志,让两个孩子站起身来,坐在一旁,吩咐:“让她进来。” 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身穿粉紫色缠枝芙蓉花遍地金缎子通袖袄,腰身掐的极窄显的纤腰一束,□穿着葱黄的十二幅湘裙,绣满了梅兰竹菊,乌溜溜的一头青丝梳成了堕马髻,上面簪了一朵火红的芙蓉花,鬓边是一只蓝宝石攒成的鬓花,衬着一张娇俏可人的瓜子脸,两弯柳叶细眉,一双雾蒙蒙的含情目,鼻梁挺秀,樱唇一点,一颦一笑,风情万种。钱净芸心里暗叹,果然是个妖精似的美人儿,难怪国公爷如珠如宝似的宠着。 吴氏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口称:“婢妾吴氏见过夫人。”那声音软糯婉转,竟如莺啼一般,让人心里麻酥酥的。 钱净芸看着那朵碗口大小的芙蓉花心里大怒,要知道这正红色花妾室是不能戴的,今天第一天见自己,就簪了大红的芙蓉花来,显见得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 ☆、171第二十一章 她并不出声,只端起茶碗来浅浅的饮了半口,那跟来的大丫鬟红玉是个爆碳儿脾气,见了这妖妖娆娆的吴氏,当即就恼了,指着吴氏质问:“吴姨娘,你鬓上簪的大红芙蓉花可是美的很啊?你不知道身为妾室是不能簪红色的吗?” 吴氏原本就是故意戴着花来示威的,也是想试探试探新来的夫人,忙做了懊恼的脸色,道:“求夫人赎罪,妾身今儿早上起得晚了,来的匆忙,净没看见,妾身这就摘下来。” 钱净芸微微一笑,道:“红玉,吴姨娘是大门大户出来的,这点规矩怎么能不知道呢?想是真的匆忙了,你也别太挑剔了,把我给吴姨娘的见面礼拿出来,赏了她!” 红玉就从怀里拿出个荷包来,里面是一只上好的岫玉镯子。 钱净芸又问旁边的妈妈:“沈妈妈,我出来府上,不知道规矩,请问妈妈,这妾室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立规矩啊?” 沈妈妈一愣,先前的夫人因为身体不好,不耐烦让吴氏立规矩,加上吴氏在国公爷面前撒娇卖痴,说自己身体不好,国公爷就跟夫人说了,吴氏就免了这立规矩。 可现在夫人进门明显是要拿吴氏立威,沈妈妈是府里多年的老人精了,怎么会触这个霉头,当即笑着说:“按老例儿,姨娘应该卯时来立规矩。” 钱净芸叹了口气,一副大度雍容的正室风范:“那怎么好?吴姨娘看起来风吹灯似的美人儿,今儿头一天来见我,都起不来,让姨娘每日里来立规矩估计也起不来吧?” 吴氏一听,这新夫人是绕着圈的指责自己不把正室放在眼里,早上起不来呢,连忙道:“妾身能起来,服侍夫人是妾身的福分!” 钱净芸笑眯眯的道:“哦,好吧,这礼不可废,我虽然怜惜姨娘,可我刚刚进府,也得照着规矩来,也别卯时了,辰时来就行,省的姨娘起不来!” 吴氏听了心里暗恨,卯时来还能看见国公爷,辰时他就已经去了外院了,自己来了根本见不到人,只能服侍夫人。 心里暗暗思忖,等国公爷来自己这里时施展些手段让他答应自己不用立规矩。 自此之后,吴氏每日来立规矩,没几日就受不来,称病不来了,钱净芸立刻找了大夫来给看病,大夫说这病十分的重,必须移到安静地方静养,当时安均廷正跟着一些人商量圣上迁都的事情,没有留意,等发现吴氏不在院子的时候才知道钱净芸已经将吴氏送去了自己家郊外的庄子上养着去了。 他有心让吴氏回来,可钱净芸说这病怕过人,孩子小,老夫人年迈体弱,万一过了病气就是大事了,只好作罢。 钱净芸趁机将吴氏在府中的心腹都寻了错处打发了出去,将府内中馈掌握在手中,又将身边两个颇有姿色的丫鬟开了脸给安均廷做了通房,安均廷就更不好意思一心惦记着吴妍了,等半年后吴妍被从庄子上接回来发现安均廷又多了两个姨娘,而且其中一个还怀了身孕,心就凉了半截这是后话。 单说老夫人见新进门的儿媳妇有几分手段,就放心的带着孙子孙女回了顺义,钱净芸百般挽留,老夫人就跟她说了些话,钱净芸是个爽利性子,见这事关前朝大事,自己一个内宅夫人不好多参与,只好给老夫人准备了大量的衣食住行的东西,又安排了得力的家人跟随,这才放心的让老夫人上路。 安老夫人带着两个孙儿到了顺义,已经是四月春暖花开的时候了,梨花山上满山梨花开遍,莹白如雪,皎洁似月,让人生出几分春光烂漫的欢喜来,老夫人撩开了帘子看着漫山梨花,想起当年自己与老国公爷一起上山赏花的情景,心里就多了许多伤感。安元宗心细,见祖母伤怀,忙笑道:“祖母,这梨花盛开,让我想起老师教我们背的一首诗了。”老夫人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笑道:“快背来给祖母听听。”安元宗朗声背道:“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 老夫人十分安慰,点头笑道:“我的孙儿长大了,也不枉你娘和你爹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元敏却忽然叫道:“祖母,那家水晶灌汤包哪里去了,我要吃。” 老夫人笑道:“今儿不是大集,想是得去镇子上买才行,汤包而已,你喜欢,咱们就差人买去。” 元敏撅撅嘴道:“我还喜欢那个买汤包的小姑娘,你让她来陪我玩,好不好,祖母?”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正色道:“元敏,你需知,那小姑娘虽是贫家女,可人家却是良家,不是卖身咱们家为奴的,你买人家汤包可以,却不能强要人家进府,咱们是勋爵贵胄,却不可自恃身份便失了分寸,你是咱们国公府的大小姐,更要注重自己的身份,可知道吗?” 元敏被祖母训斥,心里委屈,不由红了眼眶。 元宗见妹妹委屈,忙赔笑道:“祖母,元敏自幼就是跟丫鬟奶妈一起,也没什么年龄相当的玩伴,想是觉得那天的小姑娘有趣,并不是故意轻狂,还请祖母原谅。” 老夫人何尝不知道孙女的寂寞,可这大家小姐,原不同那寒门小户人家,不能擅自出府,出一次门都是大堆的婆子丫鬟跟着,年龄相仿的贵族小姐本就不多,还都顾着彼此的体面,见一次面必得下个帖子,提前几天预备出来,府里面的闲杂人等都需回避,故此各个府里的小姐轻易都不上门,但凡有几个彼此投契的,也不过半年见一次面,或者派个丫鬟通信而已。 元敏自幼丧母,就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也是寂寞的很,老夫人生怕元敏有丁点差错,配给元敏的丫鬟多是府里的家生子,大丫鬟,年龄都在十五六岁,行事举止端庄稳重的,可元敏能有多大,不过七八岁,跟这些姐姐们哪里玩的到一起去?好容易见到了贞娘,还是个漂亮伶俐的小姑娘,当然喜欢,想跟她一处玩,本来祖母对元敏事事依从,偏就这一次被祖母训斥了一顿,元敏又羞有委屈,眼圈一红几乎掉下泪来。 老夫人见了也是心疼,跟身边的拢翠商量:“到了镇上,跟何老怪说一声,让他打听一下那个小姑娘的家世来历,若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就打听着卖不卖。” 拢翠笑着应了。 何老怪听着是打听贞娘,忙笑着来回老夫人:“这许家姑娘叫贞娘,是个清白人家的孩子,她爹是新中的秀才,舅舅是咱们顺义镇上开木器行的,我认识,。” 老夫人十分诧异:‘“即是有了功名的人家,怎么还让家人出来操持这个?” 何老怪跟杜大壮是多年的朋友,对杜氏和许怀安家世也比较了解,忙回道:“回老夫人,这许家原本是咱镇上的大户人家,只是这许怀安是庶子,老爷子没了之后就被嫡母赶了出来,许怀安家里十分穷困,只好放弃学业,当了教书先生,后来这杜氏为了帮补家计,出来卖些馒头之类的,那许家的女儿十分懂事,帮着她娘做家务卖东西,虽然年纪小,却是出了名的孝顺乖巧的而孩子。那许家的辣酱,就是这小姑娘做的,那滋味啊,实在好吃。”何老怪想起那辣酱鲜辣的滋味还忍不住吧嗒一下嘴,都怪那杜大壮,给自己送了一瓶子,弄的自己就跟上了瘾似的,每天没有这辣酱吃饭都觉得不香了,可许家这辣酱断了有两个月了,说要八月份才能有呢,何老怪少不得隔三差五的揪着杜大壮埋怨几句。 老夫人听了沉吟了一下,道:“既如此,这小姑娘肯定是不能卖身为奴的,这样,你打听下,看能不能来咱们府上帮佣,也不用着孩子干什么,只是陪着孙小姐玩,咱们月例按正经大丫鬟的给,如何?” 何老怪脸有难色,道:“怕是不成,那贞娘虽出身寒门,却也是家里人如珠如宝的宠着的,不说她娘,就是她那舅舅也十分看重这孩子,现在轻易不让她出来做活计,生怕孩子身子骨嫩累坏了。” 老夫人听了有些讪讪的,叹了口气,也就罢了。那元敏却不甘心,蹿腾着祖母想上梨花山上赏花去,老夫人也爱那梨花,又想去庙里拜拜菩萨,就让下人安排了一日,带着大堆的丫鬟婆子小厮去了山上。 时值五月,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老夫人一行人乘了三乘轿子上了山。 这极乐寺分前后三座大殿,正殿供了观音菩萨,中间的殿供了弥勒佛,后殿供的却是达摩祖师的像。因为安老夫人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来的又是女眷,极乐寺特意闭寺,清走了闲杂人等,专门迎接老夫人一行。 ☆、172第二十二章 那方丈法号戒嗔,六十多岁,身材矮小,满脸褶皱,只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此时满脸堆笑迎着老夫人:“昨儿就见枝头喜鹊在叫,就知道我们极乐寺有贵人来了,想不到真是老夫人您来了,这是我们阖寺的荣幸啊!” 老夫人似乎也是识得方丈的,笑道:“你这老家伙,身子骨还这么硬朗呢?多少年没见你了?” “算下来有十一二年了吧,上次见您,还是和老国公爷一起的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惘然的看着打扫的干净的殿前,平整的青砖,巨大的香炉,殿上的琉璃瓦在清晨的阳光下流光溢彩,四周都是梨花清幽的香气和檀香的味道,殿门是朱红色的,殿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正殿上端坐着面目慈祥的观世音菩萨,这一切都仿佛昨日一般,只是人事全非了! 那个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进寺的高大英武的男人已经去了,只有她还活着,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正殿上面金地黑字的匾额,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极乐寺”,几片梨花随着风吹落在她的肩上,老夫人安静的拂去花瓣,迈步走进了正殿。 元敏和元安跟着祖母给菩萨进了香,老夫人跟方丈谈了一会这些年的俗世,见两个孩子不耐烦,也想着难得出来一趟,就叮嘱了身边的管事妈妈苏嬷嬷带了几个人跟着他们出去玩。 元敏性子活泼,见满山梨花十分欢喜,就飞快的钻进了梨花林里,后面的两个丫鬟忙叫着跟了上去,元宗怕妹妹有闪失也跟着跑了过去,几个丫鬟婆子忙都跟了上去。 元敏摘了几朵粉白色的梨花拿在手上,跟身边的丫鬟青竹说:“你看这花多好看,住在这里的人真享受,这花比府里面的好看多了。”青竹笑道:“小姐若使喜欢,使人在府里面栽几棵就是了。秋天还能结出梨子来吃。” 元敏摇摇头,仰着脑袋道:“你不懂,那花进了府就没了这山上的野趣了,都是一株株立在那里,看着就呆板。” 元宗背着手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了过来,笑道“妹妹说的即是,这梨树若不是在这山野中,就失了灵气,没了灵气的梨树不过是株死物罢了!”青竹忙笑着称是,心里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这梨树进了府就失了灵气。 元敏和元宗就在这梨树林中散着步,说说笑笑。后面跟着的苏嬷嬷看着粉雕玉琢的两个孩子,低低的叹了口气,身边的丫鬟福子殷切的问道:“嬷嬷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苏嬷嬷摇摇头:“没事,就是想起已故的少夫人,心里觉得感慨,若她还活着,看着这样两个孩子,该多高兴呢?”福子进府比较晚,没见过少夫人,却是个比较八卦的丫头,好打听:“听说前头夫人跟现在的少夫人是堂姐妹,看现在夫人的样貌就是个美人了,咱们前头夫人也很美吧?” 苏嬷嬷蹙眉,微微摇摇头,钱净慧进府的时候是十多年钱了,刚刚掀了盖头,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宜喜宜嗔的杏眼,比现在的夫人少了几分英气,却多了几分雅致。入府后,主持中馈,样样都安排得体,跟各府的夫人交往,谈吐让谁都挑不出错来,连老夫人都赞叹的人儿啊,可那又怎样呢?男人的心生偏了,就是偏了,你多优秀都没用,那个狐媚子几句话,几滴泪就拿捏的服服帖帖的,少了丈夫的喜爱,多么沉稳大度的性子都慢慢憔悴下来,到最后,少夫人死的时候,不过二十三岁,形容枯槁,瘦骨嶙峋,几乎就是个骨头架子,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福子见苏嬷嬷摇摇头,以为先头夫人生的不美,也不敢再问,低头敛眉跟着往前走。 忽然听见元敏惨叫了一声,几个人都吓得激灵一下,跟着就往前跑,却看见元敏跌坐在地上,白色西番莲纹的刻丝调线裙上渗出了一丝血渍,苏嬷嬷脸色一下煞白,一把将裙子掀开,看见元敏水蓝色的亵裤腿上一个小巧的牙印子正往外渗着血,苏嬷嬷只觉得天旋地转,双手不住的在抖,那是明显的被蛇咬了的印子,元宗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不住口的喊:“妹妹,你怎么样?” 元敏刚刚跟哥哥正在说笑,全没留意到一条蛇不知什么时候窜了出来,在她腿上狠狠咬了一口,她只觉得腿抽筋般的疼了一下,就坐在地上了,现在整个腿都觉得麻,苏嬷嬷高声喊:“快回去叫人,叫大夫啊”后面的几个家人一溜烟的往回跑。 “你们干什么呢?哭什么?”一个清清甜甜的女孩子的声音响起,元敏泪眼朦胧的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苎麻单衣的小姑娘站在面前,她才发觉自己泪流满面,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泪,发现自己认识,这不是那个卖汤包的小姑娘叫什么贞娘的吗? “我,我被蛇咬了。”元敏哭着说,虽是大家小姐,毕竟只是个*岁的小姑娘,想到以前听人说过,被蛇咬了就死了,不觉心里害怕,眼泪不受管制的流淌下来。 贞娘本来是跟着杜石头上山来看看那片番椒怎么样了,俩人领着纯哥在山上采了不少蘑菇和成熟的番椒,准备回家的,路过梨花林,纯哥闹着要摘花玩,才停下来休息一下,正好听见有人哭有人叫,贞娘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谁知正好看见上次见过的那家小姐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贞娘看见安元敏腿上的牙印,忙放下手上的筐,将元敏的裤子卷了起来,看那伤口已经开始青肿了起来,忙俯□,在伤口上死命的吸吮起来,旁边的苏嬷嬷明白这是给他们家小姐吸毒,忙配合的喊后面的家人拿水来,贞娘自小在这边长大,知道这里盛产一种“金花蛇”,浑身金色的花纹,在初夏时节出没,毒性不甚强烈,只是这元敏年纪小,被蛇咬了吓到了而已。 贞娘将嘴里的毒血吐掉,用力的挤压伤处,直到流出的血变成了鲜红色才喊杜石头采几颗蛇头草来,这种草是金花蛇的解药,一般就长在金花蛇出没的地方,型似蛇头,味道清苦,一般的山民都认识。 杜石头看见贞娘给人吸毒血,皱了皱眉,本想自己上去,可一看对方是个穿着华丽的小姑娘,出于男女大防,只好离的远远的站着,采了几颗蛇头草递了过来,贞娘将草在嘴里略嚼了几下,烂乎乎的敷在元敏德腿上,问:“有手帕子吗?”苏嬷嬷忙从袖子抽出一条白色绣了杜鹃花的潞绸帕子来,贞娘将手帕子系在敷药的地方,看了看元敏满脸泪痕,笑道:“没事了,敷几天,回去再喝点清毒的药就没事了。” 苏嬷嬷试了试满头的冷汗,满脸感激:“小姑娘,实在太谢谢你了。”贞娘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小脸红扑扑的,笑道:“没事,这个季节常有金花蛇出没,也老有人被咬伤,这种蛇头草就是克制蛇毒的,这位嬷嬷你不用担心” ☆、173第二十三章 俩人正说着呢,安老夫人接到信息差点晕了过去,急匆匆的赶来了,声音微颤的叫:“元敏,元敏啊,你怎么样了?” 元敏此时觉得心里大定,那个叫贞娘的小姑娘似乎有种叫人心安的本事,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她就觉得自己的命肯定保住了,也许是心里作用,腿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疼了,此刻听见祖母叫自己,心里蓦然生出了些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祖母,祖母,元敏好怕啊” 老夫人忙将元敏搂进怀里,心肝肉的喊着,心疼的不得了,这两个孙儿她自幼带在身边,命根子似的宝贝着,生怕出一点差错,此刻见元敏小脸煞白,元宗也脸色发白坐在地上,以为元宗也有什么事,忙问:“元宗怎么了?” 元宗身边的青竹忙将元宗扶起来:“少爷没事,就是吓着了。” 跟着赶来的方丈上前看看元敏的伤口,安慰道:“老夫人,小姐这是被金花蛇咬着了,已经敷上蛇头草,没事了,回去将养几日,府上若不放心,就请个大夫来喝几碗清毒的汤药就没事了,老夫人不必担心。” 老夫人心里定了些,忙道:“那就好,就好,快被车回府里,叫人请个好大夫来给小姐好好查查,别落下什么病根,这山上有蛇,你们怎么不好生伺候小姐?好好的,倒让小姐受这个罪?”苏嬷嬷等人忙上前认罪,又说小姐的命是那个叫贞娘的小姑娘救的,老夫人这才想起来:“那孩子呢?” 大家四处观望,发现贞娘和杜石头早就走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来这镇上时,元敏就老要叫贞娘来府里玩,当时只说是缘分,原来还是我们元敏的贵人呢” 一行人回了府,老夫人就吩咐何老怪取一百两银子给贞娘家送去,并且叮嘱:“让拿孩子得空来府里玩,虽说是小家的孩子,可跟咱们元敏有这个缘分,还救了元敏一命,俗话说这皇上还有俩穷亲戚呢,咱们就当个亲戚走动这吧!” 何老怪当然乐不得的去,忙忙的取了银子给杜大壮送了去,正好赶上杜氏和贞娘正在说话,何老怪笑吟吟的将经过说了一遍,杜氏大惊:“你这孩子,救了人怎么一个字也不跟娘说?” 贞娘笑道:“也不是啥大事,她就不是个富贵小姐是个穷叫花子我该救也得救啊!” 何老怪出身穷苦,听了这话大为赞赏:“好姑娘,有风骨。”杜大壮得意的一拍胸脯:“那是,不看看是谁的外甥女!” 何老怪将银子塞给贞娘,笑道:“我们老太太是最喜欢怜贫惜老的,你救了我们小姐的命,老太太让你得空去家里玩呢!” 贞娘眉心微蹙,低下头,没有答话,那一百两银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十个十两重的元宝,她人小力微,几乎摔倒地上去,忙放在桌子上,迟疑的看了看母亲。杜氏却笑道:“何大哥和我哥哥是多年至交了,我们家丫头年纪小,不懂规矩,怕上府里惹了什么笑话,反给您添麻烦了!” 何老怪笑道:“妹子说这话是外道了,大壮的外甥女就跟我的外甥女是一样的,这样的好事我才赶着来的,你看看,我们老太太为人最是慷慨大度的,小丫头即入了她的眼,将来这得赏赐的日子在后头呢!” 杜氏迟疑的看看女儿,小声问:“你要是害怕,妈陪你去?” 贞娘苦笑了一下,她害怕?什么王公勋爵家她没去过?她怕什么?她只是不愿意去罢了,一想到前世那些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日子,她就觉得从心里往外那么憋屈,那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再也不想过了。 可是,民不与官斗啊,自己家受了人家的钱,于情于理都应该去府上谢赏的,何况老夫人说了那样礼贤下士的话,自己再不去,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咬咬牙,贞娘笑道:“何叔,我明儿就去给老夫人谢赏去,成吗?” 何老怪笑的只见牙不见眼,一叠声的答应了。 晚上回家,杜氏忙寻了钱匣子,将银子放进去,满屋子寻藏钱的地方,最后将匣子放进了一块活动的墙砖里面,那是原先杜氏藏肉的地方。 杜氏坐在炕上,一边吃茶一面跟贞娘唠叨:“贞儿,有了这钱,你爹考试的钱也就富裕了,等你爹回来了,我就跟他商量商量不行就让他在顺天府寻个房子住下,省的他来回跑,那里也清净,他好读书。” 贞娘不肯,笑道:“娘,咱不是说了吗,今年咱家好好整修一下房子,省得一到雨天就漏雨,爹不回来,咱娘几个怎么请人?再说了,那顺天府眼瞅这就是京城了,天子脚下,最是繁华所在,我爹那么实在个人,你不怕被谁拐了去,找个小妾什么的回来啊?” 这话却正正戳到杜氏心窝子上了,她原就觉得自己大字不识,家境卑微,容貌也不出挑,配个容颜如玉似的秀才实在是高攀了,虽然许怀安对她始终如一,可心里总是不踏实,听女儿一说,立马就改了主意:“那还是让你爹回来吧,在家歇着,看着人把房子整修整修。”贞娘在一旁掩着嘴乐了。 第二天一大早,贞娘就起床翻出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件水蓝色锦线绫的对襟小袄,那上面的扣都是贞娘自己打的七彩蝙蝠络子,极小巧精致,下面系着一条莲子色的紫花布襦裙,头上梳了双丫髻,提了两罐子辣酱并两笼新蒸出的水晶汤包,独自去了安府。 第42节 ☆、174第二十四章 安府的小厮得了何老怪的嘱咐,忙通报给了他,何老怪不敢托大,亲自进去回了老夫人,带了贞娘进了内宅。 贞娘细打量,见这安府门面只是普通,,内里却另有乾坤,这院子极是阔畅,约*丈宽,铺着大块的方正青石,正面是座堂屋,铺了大红波斯织金绒的地毯,堂上悬了一块黑色金子的匾额,上书“福衍堂”,两边是大红廊柱上刻的楹联,上联是“一路沿溪山复水”,下联是“几家深树碧藏楼”。 绕过正堂,后面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子,遍植了牡丹芍药等颜色鲜亮的花,让人一眼看去只觉得花团锦簇,中间是太湖石搭起的假山,颇有玲珑嶙峋之态,中间是一座小小的拱形竹桥,下面是不知哪里引来的一丈宽的活水,水里放了些锦鲤,睡眠栽了几颗睡莲,此时花苞紧闭,正酣睡着。又往前走了一会才见到游廊抄手,一些丫鬟婆子三三两两的走过去,翻过去是刷的雪白的照壁,过去了就见一溜十来间屋子,想来这就是内宅了,何老怪刚要说话,却听见里面传来数个女子的哭声,忙止了步,小声问门前的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那小丫头神情一黯,道:“孙小姐前被蛇咬了,老夫人怪罪下来,小姐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都被打发出去了,今儿人牙子来领人来了,那几个哭着求情呢!” 何老怪叹了口气,孙小姐身边的几个丫鬟他见过,都不错,被卖了去,一辈子就全毁了。 声音没持续多久,就安静了下来,一个穿着翠绿色裙子的丫鬟出来接了他们进了内院,院子里打扫的十分清洁,只肿了几颗桂花树,正屋里摆了一座玻璃落地屏风,上面绘着工笔牡丹,想来这老夫人十分喜爱此花,转过屏风是堂屋,正上面放着一个紫檀木的贵妃榻,上面坐着的正是那位老夫人,穿着沉绿色绣了缠枝牡丹纹的细葛褙子,下面是莲花白的襦裙,压脚上绣了一圈浅绿色的云纹,头上梳着家常的平髻,勒了一条深紫色嵌蓝宝的抹额,正端着一杯茶细品,脸色不大好,见贞娘来了,面色才稍微好转一些。 贞娘忙上前见礼:“贞娘给老夫人请安,昨儿得了老妇人的赏,今儿特来致谢,原该是我母亲来的,只是父亲去了府学,家中弟弟尚幼,又有生意,实在脱不开身,特意让奴家来给老夫人磕个头,多谢老夫人的赏赐,奴家一家实在感激不已。”说完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地上给老妇人磕了一个头。 老夫人忙让身边的嬷嬷扶她起来,笑道:“这孩子,你救了我孙女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那么点钱算什么?” 贞娘站起来又施了一礼,笑道:“老夫人实在抬举贞娘了,实在是小姐福大命大造化大,能遇难成祥,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想来小姐将来是有大造化的人!”这一番话说的老夫人心花怒放,跟身边的嬷嬷笑道:“看看,这孩子虽是小家的孩子,口齿伶俐成这样,可着我们府里净也找不出这样伶俐的孩子了,来,贞娘,你过来。” 贞娘上前几步,斜着身坐在老夫人的脚踏上,老夫人见她这样懂规矩,心里喜欢,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见贞娘小巧的瓜子脸,一双水盈盈的杏子眼,瞳仁清澈,透着股子勃勃的英气,鼻梁挺秀,菱形小嘴红润,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老夫人见她口齿伶俐,举止大方,又生就个精致美丽的样貌,心里就更多了几分喜爱,笑吟吟的道:“好孩子,那日刚进镇子就见了你,前儿还救了我孙女,这就是佛祖说的缘分啊,你是我孙女的贵人呢,我们家元敏伤了腿,正想着找个人说说话,一会你去陪她说会子话吧。” 贞娘忙笑着答应道:“是,贞娘正好给小姐带了水晶汤包,还有辣酱,只是那辣酱太过辛辣,小姐现在伤着,得等到大好了才能吃。” 老夫人笑了:“你这孩子,来便来了,还带着东西,太有心了。” 贞娘抿嘴一笑,十分俏皮:“我娘说了,空着手上人家串门,容易被赶出来的!” 老夫人哈哈大笑,指着她道:“你这小丫头,合着是怕让我赶出来吗?早听何总管说过你们家那辣酱十分可口,你就送来了,正好,中饭的时候我也尝尝,若好,我们家顺天府有几家酒楼铺子,倒可以买一些去卖卖!” 贞娘心中一动,暗自盘算,若这辣酱果真能进顺天府,自己固然衣食无忧,这辣酱也可以闯出顺义镇,让更多的人知道这“许娘子辣酱”,此后,自己就可以专门供应辣酱了。顺天以后就是京城了,人来人往,行商最多,若真能在顺天府扎下根,打开局面,自家的辣酱就可以传遍全国,她只想着都觉得热血沸腾,忙压下心头的澎湃,笑道:“那敢情好,只是怕府上的厨子不知道我这辣酱应该怎么做出来,若老夫人愿意,我倒可以给您做两个菜尝尝,顺便也给孙小姐做两个菜。” 老夫人倒一愣:“你这么小的年纪,竟然会中馈?” “贞娘家贫,母亲在外做营生,父亲在学堂教书,每日回来都是过了酉时,贞娘年纪小,不能为父母家计分忧,只好帮着做些饭菜,让父母回到家里能吃上一口热食,也是奴家的心意罢了!” 一番话说的老妇人和身边的嬷嬷都十分感动,这孩子身量单细,出身贫寒,却十分孝顺懂事,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心疼父母,十分难得,怪道那何老怪说这许家虽然清贫,却也对女儿爱若掌珠,这样懂事知礼孝顺的孩子,谁不爱若珍宝? 老夫人叹了口气,想想自家的两个孙儿,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自己以前总觉得两个孩子出身簪缨世家,最好跟那些同等身家的孩子来往,现在想来竟是错了,那些同等身家的孩子也不过都是公侯世家子弟,自小没吃过苦,没有过坎坷,所知道的都是书本上的那些儒家学问,内宅的勾心斗角而已,说到孝顺懂事,也不过是些表面文章,拿了针线师傅做的东西,或者厨娘做出的吃食,就说是自己的心意了,说到底也不过是敷衍了事,反不如这贫家女儿,对待父母的一片真挚情感。 “好,好,苏嬷嬷,你带着贞娘去后厨,嗯,去孙小姐那边的小厨房,也让元敏看看贞娘是怎么做的。” 苏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跟了老夫人四十几年,最是知道她心思的,忙笑眯眯的答应了,带着贞娘来了元敏闺房后的小厨房。元敏的闺房在老夫人卧房的后面,单辟出来的三进小院,种了些元敏喜爱的芙蓉花,此时还未开放,只是叶子长的青葱碧绿,生机勃勃。元敏听说贞娘来了,十分欢喜,忙叫小丫鬟带了贞娘进来,贞娘见元敏靠在炕上的大红攒金枝梅花迎枕上,只穿了件白色细葛的单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皙细小的胳膊,□穿着条天水碧的蚕丝亵裤,裤腿挽着露出一截绑着绷带的小腿,一见了贞娘就欢欢喜喜的问:“你可来了,你那天救了我,还没谢谢你呢!” 贞娘笑着道了福问:“孙小姐可好些了?伤口还疼不疼?” 元敏蹙了眉,嘟囔:“疼倒是不疼了,可大夫说余毒为清,还让我好好养着,一碗一碗的喝那些苦药,还要整日在这里坐着,好不耐烦的!” 贞娘递上两个精致的小笼,抿着嘴笑:“知道小姐肯定吃药吃絮烦了,贞娘特意带了水晶汤包来,小姐先垫垫?” 元敏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太好了?你快上炕来,还有,能不能不叫我什么孙小姐,叫我元敏就好,我这几天都馋死了你的汤包了,还好你送来了,要不我就叫人去买了!”又吩咐小丫鬟名叫小桃的,拿了碗筷来,给贞娘倒了杯枫露茶,又上了几样糖果,不过是些蜜饯、豌豆黄、水晶马蹄糕之类的。 自己兴冲冲的夹起一个咬了一小口,里面冒出的热气和浓浓的香气,元敏有了上次的经验,将汤包放进汤匙中,小心的饮了口汤,觉得鲜香无比,笑道:“真好吃,贞娘,我上次吃了这汤包惦记了好长时间呢,偏顺天府竟然一个都没有,我们府里的厨子也笨,做了好几次就是做不出你这个味道来。” 苏嬷嬷也跟着笑道:“可不是,上次从顺义回来,我们小姐就一天到晚折腾厨房的人,逼的厨娘都跟我唠叨好几次了,说这东西不知谁琢磨出的,净想出这么精致古怪的包子来。”贞娘有些不好意思:“原是因为家贫,一年也吃不上几次肉,想着那肉皮扔了就浪费了,就熬了冻子,可巧我娘包饺子,我一时兴起就每次饺子里舀了些冻子进去,我舅舅吃了说鲜嫩无比,我们娘俩就琢磨着南边兴这样的点心,就做了让大家尝个新鲜罢了,小姐即爱吃,也不值什么,我告诉厨娘怎么做就是了!” 苏嬷嬷何等精明个人,这汤包即是人家赖以谋生的物事,拿了方子就等于拿了人家的财路,这府上的厨娘不过是雇来的,若哪一天出了府自己做了这营生,岂不是断了贞娘一家的财路。 忙笑着说:“那就不必了,这东西还是原汁原味的才好,反正就住在这顺义镇上,多会小姐想吃,差了人去买就是了。” ☆、175第二十五章 贞娘知道苏嬷嬷这是为自己好,忙冲她含笑点点头,表示谢意,元敏心无城府,听见了也点头笑道:“还是这里好,要是在顺天府里,整日里都是在内宅带着,不是学刺绣就是学写字,怪没意思的,对了,哥哥今天怎么没来,杏核,去,请大少爷来,就说我请他吃水晶汤包,让他快点来,来晚了,我可就都吃了!”杏核答应了一声去了,元敏又跟贞娘说:“我哥身子弱,吃东西很少,上次吃了你们家那辣面汤,是最多的了,吃了一碗呢,我祖母乐坏了,难得哥哥有这样的好胃口,回来让厨子做,就是做不出来,换了好几个厨子了!幸好你来了,让他也尝尝这汤包,上次他没吃到,我又一天到晚的说这包子好吃,弄得他也好奇,惦记着来了就去你们家买上几笼呢!” 贞娘笑道:“不过是些小吃食,难得入了你们这些贵人的眼,这样,士为知己者死,我待会给你们做几个菜尝尝如何?” 元敏惊喜的瞪大了凤眼:“你会中馈?你多大了?” “七岁了!” “哇,我都九岁了,祖母一直催我学中馈呢,可我就是不爱学,你这么小就会了?你真了不起!等会我也要去见识见识!”元敏是个急性子,恨不能立刻就去小厨房,被苏嬷嬷按住道:“小姐先等会,一会叫两个婆子抬了座椅来,你坐在上面去叶来得及,这会忙什么?好歹让人家贞娘喝口茶吧?” 元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笑道:“贞娘,我是个急性子,我祖母就说我是个急惊风的性子,想起什么就是什么,你别介意啊!”贞娘眉眼弯弯的,笑着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嗯,我虽不会品茶,感觉这茶的香气好醇厚啊,好喝!” “你喜欢?这种茶我喝着还好,你若喜欢一会走的时候给你装上一包,你拿回去好好尝尝去,我爹爱着茶,每年都让福建送来好些呢!”她一面说一面一口一个,三个汤包风卷残云全进了肚。 贞娘看着她,心想这元敏小姐性格单纯直爽,很是可爱,没有世家小姐的骄矜,倒是个可交的朋友,只是,她姓安?她眯了眼睛,在脑中细细搜索,安姓虽是个大姓,却并不是皇亲,前世功勋世家里惟有辅国公安家了,若她真是安家那位大小姐?眉心不受控制的一蹙,前世她主持王府的时候,安家受命去了东南,惟有这位安家大小姐留在了京城,嫁的是北安侯的世子,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在京城的社交圈子里如同一抹惨淡的暗影贞娘心下叹息,眼神中就多了几分怜爱,那苏嬷嬷看了心里一动,没有做声,继续听着两个小姑娘唧唧咕咕的唠嗑。 元敏爽朗,贞娘圆滑,又都是岁数相当的小姑娘,彼此自然十分亲热,贞娘虽然出身寒门,却懂得颇多,什么几月份山上有好看的风景啊,几月份有庙会啊,端午节时镇上有什么地方可以看龙舟赛啊,顺天府哪家的零食最好吃,舅舅说过塞北哪里的野马最凶悍元敏听了不胜向往和欣喜,只觉得这贞娘真是自己命中的贵人,比那些侯门公府里的小姐有趣多了,实在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难得的知己!简直恨不能立刻和她结拜了才好。 俩人正说着热闹,元宗匆匆走了进来,苏嬷嬷和贞娘忙上前见礼,元宗和煦的道:“别多礼,听说你来了妹妹这里,刚见了先生,匆匆的就过来了,上次你救了舍妹,当时惶急,竟忘了致谢,今日正好全了元宗的心愿,多谢姑娘救了舍妹的性命!”说罢净深施一礼。 贞娘连忙还礼,连道:“不敢当。” 元敏坐在炕上却笑:“行了,哥哥,你们这套假醋酸文德虚礼弄完了么?快上炕来尝尝贞娘做的汤包,一会她还要亲自下厨烧几样菜,你今儿赶上有口福了,可要谢谢我呢,你这是借了我的光知道吗?”她吩咐杏子端了水,伺候元宗净了手,又亲自夹了汤包给元宗:“你尝尝,里面很多汤汁,吃的时候要小小的咬一口,然后洗干净里面的汤汁才好!” 元宗自幼身子羸弱,没学会吃饭就先学会吃药,吃的东西但凡凉一点就要闹肚子,三五不时就着凉卧床,吃东西都是极小心注意的,老夫人更是千叮咛万嘱咐,凡是过口的东西都要小心注意,因此长到十一岁还只在外面吃过那么一回吃食。 苏嬷嬷见元宗要吃汤包,心里就像打鼓似的七上八下的,不错眼珠的瞅着,看元总秀秀气气的咬了一小口包子,小心的将汤汁吮干净,斯斯文文的将包子吃了,点着头说好吃,这才放下心,贞娘忙让丫鬟递过一杯热茶,十指尖尖的递过去:“少爷,你先喝杯茶,缓缓再接着吃,刚从外面进来,一下就吃的多,容易胀气的!” 苏嬷嬷连连点头:“很是呢,贞姑娘是细心啊!” 元宗端过茶,喝了几口,又吃了一个汤包,十分高兴:“好味道,贞娘,你年纪这么小,手却这么小,赶明定要教教我妹妹才好。” 贞娘笑道:“少爷小姐且宽坐坐,我这就去厨房给老夫人和小姐做几样小菜尝尝,只是我们贫苦人家的东西许上不得什么台面,不过似给老夫人凑个趣,尝个新鲜罢了!” 元敏立刻嚷嚷:“我也去,我也去!”苏嬷嬷忙吩咐底下的小丫鬟和婆子抬了椅子将元敏安置在小厨房门口。 贞娘看厨房不大,收拾的很是干净利落,苏嬷嬷让两个烧火丫头给贞娘打下手,贞娘问过油盐和调料的位置,又在厨房搜了一圈肉和蔬菜,晚上袖子要了条围裙就开始收拾肉和虾,安家厨房里的吃食都是辅国公府每三日派人快马从顺天府送来的,几乎是顺天府有什么,这里就有什么,那虾虽是冰镇的,却个个都有半尺长,看那颜色也十分新鲜,一旁的厨娘叫黄嫂,见贞娘拿了虾,心疼的脸都变了色,要知道这东西现在可是有钱都没处买去的,是浙江总督孝敬给辅国公的,生怕贞娘小小年纪给糟蹋了,却发现贞娘小手极为灵巧的挑了虾线,净了泥肠,用剪子剪掉了虾须和虾脚。 元敏坐在椅子上,急的身子都直起来了,恨不得跑到贞娘旁边去看看,还一个劲的问:“贞娘,你用什么把那虾腌上的?”旁边的元宗忙小声劝妹妹:“你让贞娘好好做,你跟着捣什么乱?” 贞娘一边将虾用盐和酒腌上,一边笑道:“这是盐和酒,这样去去腥气。”她利落的将土豆切成条,莲藕切成片,年糕切成片,吩咐丫头将火弄旺,在锅里放上油,等油开了,将土豆放进锅里炸成金黄色,又将年糕扔进去炸一遍,最后将腌好的虾扔进去炸成金红色。旁边的黄嫂看的目瞪口呆,跟后面的两个厨娘小声嘀咕:“再没见过这种做法,今儿真真儿是开了眼了,这能行吗?”另一位也摇头:“不过是个小孩子,老夫人看着喜欢,让她哄着咱们小姐高兴呗,怎么玩不是玩,只一样,太糟践东西了!” 苏嬷嬷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几个人吓得不做声了。 贞娘将锅里的油舀出去,少留了一点,放入葱姜蒜爆香,再加入丁香、砂仁、香叶和八角,炒出味道后将这些调料都挑出去,然后放入辣酱,炒出了红油,再依次放进炸好的虾、年糕、土豆条、切好的藕片、黄瓜、胡萝卜,加了一点高汤,稍稍煮了一会,看汤汁变稠,就加入了芹菜和炸好的花生、芝麻来回翻炒,那股子辛辣醇香的味道传了出来,元敏提着鼻子闻闻,笑道:“真香,我现在就流口水了,贞娘,让我先尝一口吧!” 贞娘刚把虾盛到一个大搪瓷碗里,听见了就笑着用筷子夹了一只虾,用小巧的甜白瓷盘子盛了,给元敏送去。 又道:“小姐伤未痊愈,原是不能吃太辛辣的食物,只是我放得少,只有少许辣酱的味道,想来不会影响到小姐的伤情。” 元敏见那素花的白瓷盘子上一直油汪汪,红通通的大虾,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哪里还忍得住,立刻夹了就往嘴里送,被烫的叫了一声,也不肯放下,吹了吹,咬了一口,发觉跟她原先吃的味道完全不同,原来吃的虾不是盐水煮的,就是葱油爆的,吃上去味道鲜,但总是少了些味道,淡淡的,今儿吃的这虾味道浓烈,那股辛辣之味居然让虾中的鲜甜更加明显,炸过的虾肉紧实柔韧,吃上去非常有口感,元敏一边吃一边赞:“嗯,好吃,好吃,贞娘等我腿好了,你定要教我,等我回顺天府,让罗秀玉好好见识见识,省得她一天到晚跟我显摆她姐姐怎么不得了,会做这会做那的!” ☆、176第二十六章 旁边的丫鬟婆子都拿帕子堵了嘴,低了头偷着笑,那罗家是礼部尚书罗致庸的女儿,自家这位小祖宗也不知怎地就是瞧不上那罗家二小姐,来人每次见面都要言语嘲弄几句,那罗家二小姐不过比元敏大一岁,也是生就个刁蛮的脾性,偏有个姐姐教罗素玉,年方十四岁,是罗家嫡出长女,生的好模样,更兼针黹女红、中馈之艺无一不精,琴棋书画也都好,性子娴雅,气质雍容,很得皇后的喜欢,估摸这将来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 贞娘此时正忙着将几个柿子用热水烫了,细细剥了皮,放在油锅里细细的翻炒,然后加上水和少量的面粉和糖,慢慢的炖,她寻食材的时候就发现厨房里有一大块卤好的牛肉,拿过来将牛肉切成小块,又拿了土豆和牛心菜都切成块,等锅里的柿子炖的烂成酱,才将牛肉土豆和牛心菜加进去,文火炖着。 这道菜是当年她在林府厨房里当烧火丫头的时候,她的师傅做的,那时候她受了凉,浑身发烧,什么也不愿意吃,师傅就炖了这汤给她喝,她喜欢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纳闷的问师傅这是什么,师傅调了调眉毛,似笑非笑:“这玩意儿啊,叫什么呢?原本呢叫罗宋汤。可这里没人知道,你师傅我做的就叫月娘汤吧!” 她那时还小,只觉得汤酸甜香浓,真是好喝,又暖和又开胃,病好后就腻着师傅,非要学,师傅摸着她的脑袋淡淡的笑了:“你喜欢?好,就交给你吧,反正这个世界也没人知道我,好歹留下你,也算留下我在这世界的一点痕迹,贞娘,以后我教你做很多好吃的东西,你好好跟我学,等将来师傅走了,你只要记得,这些东西是一个叫董月的人教给你的就行了!” “师傅不是叫月娘吗?” 师傅的眼睛很黯淡,神色很茫然,只是直直的望着远处,半晌才低声的嘀咕了一句:“月娘?哼,我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好死不死居然穿到这么个女子身上了” 贞娘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的师傅月娘,一直是个神秘、古怪的女人,她在她身边呆了三年,三年后,她无意中救了夫人一命,被调去夫人房里做了三等丫鬟,月娘却在几天后神秘的失踪了,她再也没有了她的音讯趁着炖汤的功夫,贞娘寻了一只鸡腿,让小丫鬟剃了骨,用胡椒粉和盐白酒抓匀腌上一会,拿了两只咸蛋黄,裹到鸡腿里,用棉线扎进,裹到一张荷叶里用大火蒸了,自己在另一个锅里放了油和葱姜蒜爆香,再放了酱油和冰糖,细致的用勺子来回翻动,灯汤汁浓厚了,就舀了到碗里,等鸡腿蒸好了,取出来将汤汁抹上去,再蒸一会,拿出来晾凉了,薄薄的切成片,那油汪汪黄橙橙的肌肉和里面橘红色的蛋黄切成片后摆在盘子里竟如同开了满盘子的花似的,一个厨娘技痒,切了几片黄瓜片放在盘子里,金黄碧绿,交相辉映,十分好看。 苏嬷嬷暗暗心惊,这番水磨功夫活,难为她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做出来的。 贞娘此时倒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怎么才能让老夫人吃的满意,高兴,让自己家的辣酱可以进入顺天府才是正经,因此打叠了精神,立意要大显身手。 不过还算留了一线清明理智在,不敢用太名贵的食材,只用豆腐和肉馅、辣酱做了个辣酱豆腐,又用煮好的猪肉做了回锅肉,就告诉苏嬷嬷可以端上去了。 苏嬷嬷亲自端了一份送去老夫人的房间,留了大丫鬟红柳并两个小丫鬟小桃和杏仁伺候着几个小的吃饭。 桌子上面摆了大盘的干锅辣子虾、咸蛋黄鸡腿卷、辣酱豆腐、回锅肉,中间是一大碗红通通的汤。 红柳给三个人各盛了一碗胭脂香稻米饭,各盛了一碗汤,元敏惦着那虾辣辣的味道,赶着夹了虾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十分开心的吃起来,元宗因为身体缘故,每日吃饭都要先喝汤,斯文的拿起汤匙舀了汤尝,那甜酸厚重的味道让他楞了片刻,也忘了世家子弟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转头问贞娘:“这汤叫什么?味道好独特啊!” 贞娘也舀了汤尝了一口,听见问,遂笑答:“这汤叫,月娘汤,是用柿子熬成酱做出来的,甜酸可口,很开胃,少爷可以多喝点,很暖胃的!” 元敏听了也喝了口汤:“嗯,味道真好,可我还是更喜欢你做的这虾。”那盘子里面红色虾、黄色的胡萝卜、碧绿的芹菜、白色的藕片和年糕,金黄色土豆条,看上去色彩缤纷,花团锦簇,让人不觉食指大动。 元敏吃了虾,又吃了藕片和年糕,大为称赞:“这土豆炸出来金黄酥脆,这年糕外面酥,里面却软糯可口,还有这藕片,吃起来脆脆的,好吃,好吃!”待尝了鸡腿卷,和辣酱豆腐,更是欢喜,让丫鬟又添了碗饭。元宗第一次吃到这么多新奇别致的菜式,觉得味道浓郁辛辣,满口鲜香,十分刺激,净不知不觉吃了一碗饭,旁边的红柳是元宗乳母的女儿,比元宗大三岁,自由和元宗一起长大的,见少爷净破天荒的吃了一碗饭,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平素里吃饭都跟吃药似的少爷,每天见到吃饭就蹙眉,今儿竟然吃了一碗,还要再盛,忙拦着说:“好少爷,冷不丁吃太多,怕是克化不了的,你若喜欢,咱们晚上再吃,可好?” 元宗想想,也怕自己吃的太多待会难受,再带累了来府里做客的贞娘就不好了,只好放下筷子,让红柳再盛一碗汤给自己,慢慢舀着喝了。 那边已经有人将少爷吃了一碗饭的事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惜福,讲究细嚼慢咽,正慢慢的吃饭呢,听见了十分欢喜,跟苏嬷嬷说:“我说贞娘这孩子是个好的,现在看来果然是不错的,不仅救了我们元敏的性命,做出来的吃食,净入了咱们元宗的眼,所以我素日里总说,这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法的。”苏嬷嬷笑着凑趣:“可不是,您老眼光就是好,这孩子干活可是利索的很,不过一个时辰就整治来四菜一汤出来,要说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还真是啊!” 老夫人放下碗筷,又喝了口汤,道:“这肉片油浸浸的也还罢了,这鸡腿卷可真难为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吃起来肉又嫩,又有蛋黄的香气,还有那虾,卖相好,吃起来也实在香甜,这汤酸酸甜甜的也不错,待会跟何老怪说一声,让咱们顺天的管事来一趟,我瞧着这辣酱不错,炒出的菜味道好,咱们做了这独门的买卖,顶了这顺天府的头一份,以后准错不了。这小丫头,倒是个有福的人呢!” 苏嬷嬷听了当然欢喜,那顺天府几处买卖的大管事正是她当家的男人,叫安顺儿,前些日子还跟自己抱怨着现在的买卖不好做,顺天府多了几家大酒楼,这几年来挣的越发少了。若得了这许娘子辣酱,还有这贞娘做菜的方子,还愁生意吗?立马又跟着奉承了几句,哄得老夫人十分欢喜。 一时吃毕,丫鬟上来撤了桌子,送了茶水漱口,又奉上一碗淡淡的香片来。 拢翠进来禀报说少爷和小姐带着许家姑娘来了。 老夫人让进来,元敏先就满面欢喜的冲了过来,先是端正的道了福,然后就冲进祖母怀里扭蜜糖似的撒娇:“祖母,祖母,贞娘做的菜你可爱吃吗?我好喜欢啊!祖母你留了贞娘在咱们府上可好?” 老夫人搂着孙女,慈爱的笑道:“你这丫头,咱们府上的吃食不好吗?怎么你就跟馋嘴猫似的,人家贞娘做的你就喜欢?贞娘比你还小两岁呢,按理你应该比人家能干才是,你瞧你,掏个米还掏不好呢吧?”元敏不好意思起来,不依的扭着身子:“祖母单挑人家不会的地方说,人家的刺绣好呢,也不见你夸?” 老夫人哈哈大笑,贞娘和元宗上前见了礼,贞娘道:“老夫人,贞娘做的菜可还合您的口味?” “不错,不错,我很喜欢,贞娘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手艺却这么巧,好孩子,回去跟你娘说,你们家的辣酱我很喜欢,明儿差了管事去跟你娘谈谈,放心,必不让你亏的!” 贞娘听了,心里又惊又喜,砰砰乱蹦,忙躬身道了福:“多谢老夫人抬举,我们许家跟着老夫人,便得了温饱也记着您的恩德!贞娘这就告辞回家去告诉我娘这个喜讯!” 老夫人笑道:“好,好,只一样,你得空了可要经常来我们家玩才是,我这小孙女心心念念的要跟着你学本事呢!” “老夫人实在抬举了,贞娘这几下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哪里说得上是什么本事?小姐喜欢,得闲了,奴家必来叨扰的!” 老夫人喜欢贞娘知道进退,吩咐了拢翠赏了四个银锞子,一匹松根青色的松江布,一包子十锦桂花糖,一包松子糖并一根火腿。知道贞娘人小力微,让何老怪亲身送了她回去。 ☆、177第二十七章 何老怪在杜大壮面前很是夸赞了贞娘一番:“你家这外甥女很是知礼懂事的,入了我们老夫人的眼,以后啊,你们家的好事就多了” 杜大壮也十分欢喜,这一上午都为贞娘悬着一颗心呢,自家毕竟是平头百姓,惹不起那官宦人家,如今听了何老怪的话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扭头冲着杜氏喊:“大丫,快出来,咱家丫头拿回好些好东西呢。”杜氏扎实这手,满身的面,赶忙从厨房跑出来,见了女儿,知道女儿今儿得了那家老夫人的喜爱,喜欢的眼泪都快冒出来了,搂着女儿冲着粉红的小脸蛋狠狠亲了两口:“你可回来了,娘都担心死了。” 何老怪忙说:“妹子,你可生了个伶俐的闺女了,这孩子出手给我们家老夫人和少爷小姐做了顿好吃的,我们老夫人喜爱,过几天让顺天的管家过来跟你们谈谈购买你们家辣酱的事,准备在顺天府我们安家的铺子里卖,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在顺天的两家酒楼,是顺天府最大的酒楼,你大概听说过,如意春和老吉祥吧?那都是我们的买卖,是我们老夫人的陪嫁呢。” 第43节 杜氏和杜大壮都是一个激灵,这如意春和老吉祥谁没听过,但凡去过顺天的人都知道,那是顺天府最高级豪华的酒楼,据说去的都是达官显贵,听闻那里的气派,便是从门前走走,也都要咂舌的。 杜大壮毕竟是买卖人,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立时搂着何老怪笑道:“若能成事,兄弟,不说别的,你闺女出嫁的家具和妆盒我全包了。” 杜记的妆盒如今可是女孩子出嫁的必备,也是女孩娘家脸面的象征,何老怪女儿今年十七,刚说了婆家,正预备嫁妆,何老怪虽然身在辅国公府,可毕竟是在一个外庄当管事,主人家十几年都不来一次,哪有什么油水可捞,正预备着凭着交情让杜大壮给打个妆盒,谁知道这家伙一开口连家具都给包了,真是意外之财,心里打定主意,定要促成这笔生意,忙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老哥哥可就瞧你的了!”杜大壮胸脯拍的啪啪响,一副义薄云天的架势。 杜氏有点心虚,轻声问闺女-“这,能成吗?咱那辣酱,能上的了那大酒楼?” 贞娘笑道:“娘,你放心吧,咱那辣酱做出的菜好吃的很,我今儿给府里的老夫人和小姐少爷做了,他们都很喜欢呢。酒楼做的就是吃的生意,总守着那几个千年不变的房子,来的食客也腻歪啊,巴不得有新的菜肴尝个新鲜呢,咱家今年种的番椒多,都酿了做酱正好供应那顺天府的酒楼,可咱的价格得抬高点,我还有好些菜方子跟着,待会和舅舅商量商量,让他去谈,若成了,以后咱们就坐在家里收银子就是了。” 杜氏也高兴:“也是,等你爹回来咱好好翻修一下房子,省的老漏雨,贞儿啊,咱家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娘真是高兴,生了这么个好闺女啊!” 贞娘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也着实有些得意,暗想,还好,自己时重生而来的,只要多用些心思,定能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又过了三日,安家真的派了顺天府的大管事安顺来谈,杜大壮一派江湖豪情的架势让安顺吓了一跳,怎么看这人都不像一个买卖人,更像个绿林好汉,可主人家交代的事还得办啊,好在杜大壮虽然长的豪放了些,心思还挺细,见了面就先给安顺封了个五两重的红包。又让贞娘和杜氏亲自做了一桌子菜,让安顺尝尝。 安顺尝了之后大为欢喜,心想就凭这个以后我们老吉祥和如意春就可无忧了,那几个新开的揽月阁,什么闻香楼统统玩完。 立刻赶着跟杜大壮说了价格和条件。 辣酱按每坛五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他们,只等番椒成熟,自七月开始,每月五坛,先卖着看,若生意好可以再追加。安家要求这许娘子辣酱只可以供应给安家一家,不可以供应顺天府任何酒楼和商家。跟着给了十个辣酱做菜的方子,都是贞娘头天晚上写出来的,双方皆大欢喜。安顺酒足饭饱,小心翼翼的揣着方子和契纸回了安府跟老夫人汇报去了。 杜大壮和杜氏一家欢欢喜喜的计划着还要多种多少番椒才够。贞娘研究这怎么才能做出更好吃的辣酱来,跟舅舅商量,能不能请往南边去的镖局子的人带回一些鱼露来。 杜大壮纳闷:“鱼露?那是啥玩意?我听都没听过。” 贞娘笑道:“是南方的一种调味的东西,都是海边才有的,我听人提起过,说这东西是用小鱼虾为原料,经腌渍、发酵、熬炼后得到的一种味道极为鲜美的汁液,色泽呈琥珀色,味道带有咸味和鲜味。我琢磨把它放进辣酱里味道一定更好。” 杜大壮点头:“好,你要是再琢磨出一种新的辣酱咱那价格就再翻一倍,哈哈,好闺女,你简直就是咱家的财神爷嘛,我这就去找几个镖局的朋友,让他们给捎点回来。” 杜氏怜爱的看着女儿苹果似的小脸,叹了口气:“你啊,这么小的年纪就得为家事操心,娘真是觉得对不住你。” 贞娘咯咯一笑:“娘,这有什么,我不过就是出出主意,做些吃食罢了,你小时候还下地干活,比我苦的多了。”又想起一事:“对了,石头哥哥这几日哪去了?怎么老不见他?” “你石头哥哥领着人去收木料去了,去了北边儿,过几日就回来了。”杜氏也想起一事来:“五月初二是隔壁刘家大虎成亲,邀了咱家去喝喜酒,你和翠姐要好,我和你刘婶子说了,那天人也忙,家里也乱,让你和翠姐领着三虎和纯哥在咱们家呆着,等花轿来了再去看,别被人给挤着,知道吗?” “知道了,娘。”贞娘好笑,自从镇上不知哪家的孩子出去吃喜酒时被拐子拐了,所有的家长都这般风声鹤唳的,孩子们出门都要再三叮嘱。 五月初二这日,刘家热闹非常,来往的亲戚邻里络绎不绝,刘大虎穿着红色的直裰,胸前戴着大红花,穿着白底红面的云头履,憨厚的脸上红云密布,一副比新娘子还不好意思的架势。 刘婶子满面红光,忙里忙外的张罗,杜氏作为刘家的紧邻理所当然的跟着张罗,刘家在当院里摆了五桌席,请了镇上专门司红白事的厨子鲍厨子来掌灶,堂屋里贴出了大大的喜字,两张太师椅上也铺来大红绒布,看上去一派喜气洋洋。 辰时三刻,花轿临门,新郎官踢轿门,新娘子跨火盆,跨马鞍,两人拜了天地,一群女眷就嘻嘻哈哈的跟着进洞房看新娘子。 翠姐和贞娘第一次看见李家姑娘,穿着大红色苏绸的霞帔,带着金丝累翠的金梁冠,长脸,两道秀眉,一双秀丽的丹凤眼,相貌很是清秀耐看,四周的人就相互悄声笑:“这新媳妇还真挺俊。” 一个穿着葡萄紫色飞花布褙子的妇人走过来来这李氏的手道:“好标致的孩子,且歇歇,大虎去前面敬酒了,我给你拿点吃的,你先垫垫饥。”说着从桌上端了一盘子芝麻酥来。 李氏盈盈起身接过,想道谢,只是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有些迟疑。翠姐笑道:“嫂子,这是二舅母。” 李氏歉意的笑笑:“原来是二舅母,是奴家失礼了,还清二舅母莫怪!” 二舅母笑道:“这有什么,明儿才认亲呢,你初来,不认识我有什么呢,来,先吃点点心垫垫,这做新娘子最是难捱,从早上就要饿着,幸亏咱是小户人家,没那么多的规矩,我听说那大户人家讲究绕城走,炫耀嫁妆的,那新娘子要足足饿上一天呢。” 周围就有人插言道:“可不是,就说上些日子那白家小姐出嫁,那嫁妆排场啊,真是十里红妆,听说第一抬嫁妆进了夫家,那最后一抬刚出了白家呢!” 还有人插言道:“是啊,南边就讲究这个,我听说啊今年南边又开始流行缠足了,说是那脚儿要裹得越小越好,讲究那叫什么三寸金莲,我的乖乖,三寸啊!咱们要是缠成那样,也就不用干活了,整日里垫着脚站着都站不住哩!” 贞娘的眉心一蹙,现在就开始流行缠足了吗?好像是吧?记忆中三年之后这种缠足的风气在江南大家族里开始盛行,几乎成为江南名门淑女的标志,美貌和金莲成为大户人家选媳妇的标准,金莲的大小竟然决定了女人的命运,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贫家女子或者是为妾的女子才不用裹足,其实也是不配裹足。 当年的林家小姐林净语也被母亲和嬷嬷逼着缠了足,那弯弯如月牙的小脚,几乎不能走稳,偏偏就有那轻狂的男子说这样走路是一种弱柳迎风的美态。 贞娘冷笑,心里暗想,幸亏今世自己只是个贫家女子,不用受那裹足之苦,而且她打心眼里瞧不起那裹足的女子,出个门基本走不了几步,只能被扶着在园子里走几步意思意思,跟个残疾差不多。 新房里一时讨论气氛热烈,反倒让新娘子李氏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安静下来了,看的出这家的亲戚虽然多,却多是淳朴热情的,那个长的娇俏的小姑娘估计就是自己的小姑子吧? 李氏冲着翠姐招招手,翠姐走了过来,笑问:“嫂子?啥事?”李氏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绣的精致的小巧荷包来:“给你的!”翠姐看那荷包上绣了两条红色鲤鱼围着碧色的莲花,针脚细密,颜色鲜亮,十分喜欢,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李氏又悄悄问:“你旁边的小姑娘是谁啊?” “那是许家的贞娘,就住咱家隔壁的!” “哦,许娘子家嘛?”李氏也听说过许娘子酱的大名,那著名的水晶汤包,她也买回来尝过,的确美味,想到要跟许家做邻居,心里倒是十分欢喜,看来两家关系不错,将来少不得跟许娘子学学怎么做吃食,也让相公和公婆喜欢。 也拿出个荷包来给了贞娘,贞娘甜甜的道了谢,又跟翠姐说笑了一会就告辞回了家。 纯哥年纪小,跟着三虎疯玩了一上午,累的口齿缠绵没说几句就睡了过去,贞娘给他盖上被子,自去收拾打扫屋子。 ☆、178第二十八章 许怀安第二日到了家,看上去风尘满面,精神头却很好,跟杜氏说起此次去府学认识了不少同学和有名的鸿儒先生,很是受教,尤其见到了程教谕的老师沈安之先生,许怀安十分激动,沈安之当世大儒,学贯古今,乃当今天子的布衣之师,一手行草号称风墙阵马,沉着痛快,深得米芾形神,乃当世书法领军之人。 因为持了程教谕的一封手书,沈先生对他格外客气些,在策论上指导了几句,只这几句,让许怀安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当今天子乃军中将领出身,对吏治*深为痛恨,久有革新之愿,因此在策论上更加注重吏治改革的实用性,许怀安对“国用不足”和士风不正、吏治*一类事与天下士子一样久怀愤懑之心,他研习范仲淹在《奏上时务书》中说:“修辞者不求大才,明经者不问大旨。师道既废,文风益浇。诏令虽繁,何以戒劝?士无廉让,职此之由。其源未澄,欲波之清,臣未之信也。傥国家不思改作,因循其弊,官乱于上,风坏于下,恐非国家之福也。”在范仲淹看来,“今之县令循例而授,多非清识之士。衰老者为子孙之计,则志在苞苴,动皆徇己;少壮者耻州县之职,则政多苟且,举必近名。……以一邑观之,则四方县政如此者十有七八焉,而望王道之兴不亦难乎!”,与范文正一样,他认为“固邦本,救民之弊”必须首先“举县令,择郡守”,“慎选举,敦教育”,这样才可以解决“簿书不精,吏胥不畏,徭役不均,刑罚不中,民利不作,民害不去”等等问题。所以此次回来准备在家将历代吏治革新和治理好好研读一下,准备好好写一篇策论等下次再去顺天府学的时候请沈先生好好指点一番。 一面说一面还从怀里掏出给两个孩子买的芝麻糖、桂花酥,给妻子买的一只银质云头簪和一块姜黄色的三江布。 杜氏哪里懂得那么多,只是丈夫意气风发,愿意跟自己说这些,表明丈夫不嫌弃自己大字不识,还给自己买了布和簪子,她心里愈发觉得甜了,忙烧了水让许怀安洗个澡,又张罗了几个丈夫爱吃的小菜。 许怀安换上了米白色苎麻的便服,盘膝坐在炕上,看桌子上放了自己爱吃的杂菜烧肉,凉拌茄子,糖拌柿子,酱黄豆。贞娘给许怀安盛了暗绿豆粥,拿了两笼水晶汤包上来,纯哥儿早早坐在炕上,眼巴巴的等着父亲动筷子。许怀安先抱过纯哥亲了一口,夹了块肉给他,纯哥立刻高兴起来,兴高采烈的说爹真好。 贞娘白了他一眼:“小馋猫,谁给吃的谁就最好是不是?” 许怀安笑道:“纯哥儿还小嘛!是不是?”他十几天没见到儿子女儿,十分想念,见儿子女儿面色红润,都越发的出挑了,心里对妻子十分感激,招呼杜氏:“娘子,别忙了,先吃饭吧!” 杜氏擦了手,坐在对面,一家四口慢慢的吃饭,杜氏把女儿跟安府定了辣酱供应的事情说了,还兴奋的说:“相公,以后咱家的辣酱有了固定的销路,咱以后就不愁银子了,欠大哥的钱也能还上了,你考试的盘缠什么的也就都有了。” 许怀安十分震惊,没想到妻女在家里做成了这么大一笔生意,他虽是个书生,却并不迂腐,多年来自家过的多么艰苦困难,妻子孩子跟着他遭了多少罪,他心里有数,虽然这件事有点伤了他男人的尊严,可回头想想,女儿这么小就想着法的赚钱,妻子每天从早到晚的劳作,不也都是为了这个家的日子好过些?心里更觉得内疚,他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多亏了你们了,娘子,我会努力,等考上举人了,就寻个缺做做,有了俸禄,你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杜氏笑道:“好,只要相公不怪我自作主张就行,还有一样,咱们家这房子也该休整休整了,一到雨天总是漏雨,孩子们的屋子连张床都没有,我寻思着,咱是不是也该修修房子了,你不在家,就我们娘三个,也不敢请工人来,正好你回来了,咱们趁着这个夏天修整一下可好?” 许怀安当然赞成。两个人商定杜氏领着孩子去舅舅家住些日子,接着开铺子,许怀安留在家里请瓦匠重新铺瓦,请人又粉了墙壁,换了窗棂,杜氏让哥哥给贞娘打了一张架子床,床柱都用上好的红松,漆了深棕色的漆,围子镂了万字云纹,承尘上雕了贞娘喜爱的西番莲图案。 纯哥儿见了也闹着要跟姐姐一起睡,杜氏无奈只好应承将来也给纯哥儿打一张。 等杜家的房子收拾停当,也进了七月,正是酷暑,院子里和地里的番椒都长成了,杜氏领着贞娘和杜石头一起收了整整一大车的番椒回来,一家人齐上阵开始做辣酱,今年的天气好,雨水调和,番椒长势好,个个饱满火红,看上去像一个个殷红的玛瑙坠子,十分喜人。 杜大壮托人从福建捎回了一坛子鱼露,贞娘尝试着放了一点到辣酱里,味道果然比先前鲜美许多。安顺在此之前已经几次三番的让人来打听辣酱可做好了?听说做出来后喜的连夜从顺天府带人过来搬运,还不放心的再三叮嘱许家不可以将辣酱再卖给其他人。 五坛子辣酱一共二十五两银子,杜氏拿着银子满面春风,回到家里跟许怀安商量填上上次安家赏的银子凑上三十两还给哥哥。许怀安也觉得无债一身轻,赞成还钱。夫妻俩晚上收拾完就带着俩个孩子揣了银子去了杜大壮家。 杜大壮正和杜石头坐在院子里头的竹床上乘凉,俩人一人一块西瓜正啃的欢呢,一见许家一家来了,吓了一跳。杜大壮忙问:”这是咋了?啥急事这么晚了来我这?” 杜氏笑道:“没啥急事,这不是挣了钱嘛,我寻思这把那三十两银子还你,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杜大壮一拍脑袋,笑道:“哦,我都忘了,你们家今儿卖了酱挣了钱是不是?我又没啥用头,你急着还我干嘛?来来,快坐下,石头,石头,去给你姑姑和姑父倒上两碗凉茶,再把西瓜多切几块端上来。” 杜石头应声而去,一会端了个大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两碗凉茶,四五块西瓜和几块芝麻糖。 许怀安和杜氏坐在竹床另一侧,中间放着一个小炕桌,杜石头放下托盘,招呼道:“姑姑,姑丈,你们吃西瓜吧,我今儿用井水拔了一天呢,挺凉的。” 纯哥儿欢叫着要拿西瓜,不想被贞娘一巴掌打到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你不许吃!”贞娘柳眉一挑,神色就带了几分严厉,吓的纯哥儿哇的一下子哭了! 一家人都愣住了,贞娘对纯哥儿一向疼爱有加,不管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从来没有这么声色俱厉的跟他说过话。 杜氏忙道:“贞儿,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干嘛不让纯哥儿吃西瓜?” 贞娘垂下头,咬咬嘴唇,她没办法告诉他们,那年,纯哥儿就是吃了井水拔过的西瓜,开始只是肚子疼,后来竟成了绞肠痧,活活的要了纯哥儿的命。 “娘,纯哥儿才在家吃过饭,又跑了一身汗,冷不丁吃凉的西瓜,我怕他激着,肚子疼!”贞娘只好换个方向来解释。 众人恍然,都想着这贞娘真是心细如尘 ,杜氏搂过儿子哄着他:“好儿子,别哭了,姐姐不是不让你吃,是怕你凉着,让你缓缓再吃”纯哥儿抽抽噎噎的半晌,贞娘讨好的递了一块芝麻酥给他,方好了。 杜石头从杜氏手上接过纯哥儿,领着贞娘去院子另一边的石凳上坐着,杜氏兄妹和许怀安闲聊去了。 贞娘忽然想起一事,问杜石头;“前儿我听乐掌柜提起你说你想去关外跟那些满人和蒙族人做生意?是真的吗?” 杜石头睨了她一眼,点点头:“是啊,这次跟着郑师傅去关外收木料,我才知道塞外有多辽阔,那里的山脉绵延起伏,那里的草场一望无涯,那儿的物资很是匮乏,咱们关内的很多东西到那都是紧俏的东西,什么都有人买,你给我编的络子居然能换一罐子蜂蜜和一件上好的羊皮袄呢!” 贞娘立刻睁大了杏眼,小嘴嘟着问:“你把我给你的络子给卖了?”杜石头见她有了几分恼意,心里不知怎么就发慌,忙摇摇头:“哪能呢,你送我的东西我哪能卖了呢?你看,我都随身挂在腰里呢!是一个在那做马匹生意的鞑靼人,看上了这络子和荷包,想跟我换,我没答应,不过我看到很多关内人跟那里的人做生意,咱们的很多药丸、家具、农具、衣衫鞋袜、种子做工粗劣的首饰在那里都很受欢迎,我正跟我爹商量准备收些药丸、绣品、女子用的鲜艳的衣裳首饰什么的去那边跟女真人和鞑靼人换些东西回来,我觉得有利可图。” 贞娘思忖了一下道:“北地苦寒,那里的人都喜欢喝酒,喜欢能储存的久一些的食物,不如,你再带些蜜饯、调料、烈酒之类的过去,哦,咱们的番椒做成的酱也是可以的,用猪油熬出来冻成冻子,吃的时候放到锅里熬开了就成,不过这个季节不成,天气凉些才好,现在出关盘查的不严吗?” “还成,从忽而堡一战后,那些瓦剌人被圣上打怕了,轻易不敢越过关外的八个卫所,而且,那里设了一些集市,方便老百姓相互贸易,还算平静,除了食盐和粮食,其他的物品查的都不严。” “出关走的远吗?关外美吗?” “出关嘛,过了要走差不多一个月吧,过了广宁卫,沈阳中卫就是长春,顺着松花江再往北上就是朵颜卫和富于卫,那还有奴儿干山河摸鱼儿海,过了摸鱼儿海就是鞑靼人的地方了,我们到不了那,也就是在朵颜卫附近跟那些女真人和鞑靼人做些互换的买卖。关外的景致嘛,特别辽阔,非常壮观,策马奔跑,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豪情,那感觉就像天地都是一体的”石头有些向往的昂着头,似乎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贞娘发现杜石头有一些不同了,那种向往自由、豪放、力量的*已经在他的身上有了苗头,她有些苦涩的想,他很快要长大了,要飞向外面更加宽广辽阔的世界了,再不是那个宠溺的看着自己的,温言细语的问自己这个图画的可好的男孩子了,想到这,贞娘心里便多了些怅惘。 ☆、179第二十九章 这个世界对女子永远是不公平的,这是月娘说过的,那会她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一心只想这怎么才能在府里做个大丫鬟,以为做了一等丫鬟就是自己最好的前程了她还记得月娘看着自己,表情中带着悲悯和无奈,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摸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她的叹息安静飘渺,声音若有若无:“你能看到的只是这府里的天空,巴掌大,一成不变,你看不到江南的烟雨绿柳,看不到塞外的广阔无垠,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自由的空气有多好” 她低下头,安静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呢? “你怎么了?”杜石头迷惑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贞娘会忽然就意兴阑珊起来,眼睛中还有一种她看不明白的遗憾,刚才不还兴致勃勃的帮她谋划该贩些什么东西吗? 贞娘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你要是出关去,以后就要很长时间看不到你了” 杜石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贞儿舍不得自己吧? “我要上了秋才走呢,估摸这年前能赶回来,北边的貂皮袄成色好,老山参也极好,还有东珠、奶饽饽、狐狸皮子,等我们回来你就能看见了!” 贞娘懒懒的摇摇头:“我要那些干嘛,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就成了,你是跟舅舅一起去吗?那铺子怎么办?” “我跟我爹一起去,其实我爹是巴不得呢,这几年没少他整日念叨,说在家呆的骨头里都长了锈,一听说我想出关去做营生,我爹比我还积极呢!铺子交给乐掌柜照顾着,他为人忠厚精明,爹很放心。”这倒是,杜大壮生就喜爱四处闯荡,这几年老老实实的当了生意人,心里十分的厌烦。 纯哥儿基本听不懂俩人在聊些什么,只是专心的吃芝麻酥。那边杜氏和许怀安听了杜大壮的计划被吓了一跳,杜氏眼圈都红了:“好好的,又出去冒什么险啊?你出去那么多年,好容易活着回来了,又要走,我听说那北边的人都野性着呢,一个不顺意就拎着刀子杀人的,还有什么鞑靼人、瓦拉人、女真人,还有什么红眼睛、蓝眼睛的野人,你又不懂他们的话,贸贸然就要跑去跟他们做生意,出了事可怎么好?你,我就你这么哥哥了”杜大壮一见妹妹要掉泪,忙手忙脚乱的摆手道:“别,别,妹妹,你可别哭,我最怕这个,我没事,你哥哥我一身武艺,等闲人不是我的对手,再说了,我不过是去看看,先趟趟路子,主要是这几年呆的太难受了,我觉得自己骨头都锈了,想出去散散心,还不成吗?怀安,你快,夸劝劝她” 许怀安忙劝了妻子几句,他深知这位大舅哥的脾性,急公好义、侠肝义胆,你若总让他这样一个人当个小买卖人,确实是委屈了,这几年为了自己妹妹,勉强呆着,早就不耐烦许久了,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出去松散松散,也许还真能趟出条商路来呢? 低声劝慰了妻子一番,又跟杜大壮说:“大哥,你若真的要走,好歹多带些人去,塞外不比咱关内,要多注意身子啊,还有,若定下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歹送送” 杜大壮一挥手,咧着大嘴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找了几个江湖弟兄商量了,准备一起去趟路子” 这一年的秋季,贞娘家一直在忙碌中,先是送走了杜大壮和杜石头父子,然后是安家的酒楼生意异乎寻常的好,每月的五坛辣酱涨到了十坛,许家不得不多雇了几个人来做辣酱,为了保证冬季的辣酱供应,杜氏又雇人种了三亩地的番椒,虽然是夏季撒的种子,但好在今年的夏季长,雨水不多,秋季时又收了满满几车番椒,整个许家的院子里,堆满了红通通的小山似的番椒永嘉十七年,昊玄帝力排众议,正式将金朝都城自燕京迁到了顺天府,顺天府正式更名为北京。 这一年似乎注定是个多事的年景,整个下半年,大金国的百姓们都在议论着金国属国安南国的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八月,安南国大臣裴伯耆突然来到大金,并说有重大事情禀报,面圣后,他痛哭流涕的向昊玄帝陈述了安南国的事件。 原来在嘉炆帝时期,安南国的宰相胡一元发动了政变,杀死了当时的国王和拥护国王的大臣,并向大金朝称安南国王病死,无后,自己时国王陈氏的外甥,受到国民的拥护继位成为国王,请求大金朝册封,当时的嘉炆帝还曾派了使臣前往调查,发觉无误,才颁布了册封圣旨。 裴伯耆痛哭不止,上表称:“臣不自量,敢效申包胥之忠,哀鸣阙下,伏愿兴吊伐之师,隆继绝之意,荡除奸凶,复立陈氏,则臣死而不朽!” 同时还有一人也觐见了皇帝,这个人就是安南国原任国王的弟弟,陈天平,陈天平也申诉了安南国被奸人所篡,并蒙蔽圣聪,骗取封号的事情。 昊玄帝大怒,宣安南国的使者觐见,并下诏斥责,要胡一元交出王位,胡一元开始态度很好,答应归还陈氏的王位,可等到昊玄帝派往护送的使臣护送陈天平一到安南,竟然设下伏兵杀掉了陈天平和护送使臣。 昊玄帝震怒,举兵三十万,兵分两路,一路以大将军刘掣为帅,自广西进军,一队以都指挥使慕峰为帅,自云南进军。 第44节 大将军刘掣是昊玄帝自小的随从,自兵卒做起,征战沙场三十几年,是勇冠三军、智勇双全的大将,此次出征,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谁想到,刘掣在行军途中忽然疟疾,一病不起,大军还未到安南,刘掣竟然病逝了。接替他的是指挥使温绍卿,此人也是随昊玄帝起兵的将领之一,据说开始只是一个兵卒,是临时被强征来的兵卒,在临泉被围中,救了当时的烈王妃,现在的皇后韩氏的性命,被皇帝破格升为千户的。 温绍卿久在军中,人缘颇好,此次临危受命,得到了军中高级将领的支持,很快带大军深入安南,一直打到了白鹤,与另一只慕峰率领的军队会和,此时胡一元也知道,自己和金国的军事力量相差太过悬殊,驯养了大象,向金*队发起了进攻,好在温绍卿部下有几个安南国人,打探出了胡一元的主意,温绍卿知道这大象体型庞大,皮糙如铠甲,寻常兵器无法伤及分毫,他思索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当两军对峙时,安南国放出了大象,而金国的军队则使用了蒙上了眼睛的马匹,并大量的使用了火枪,马匹受惊又被蒙上了眼睛,疯狂的前冲,很快冲乱了对方的阵营,大象也被吓得七零八落,安南国打败。 经此一役,安南国士气低迷,很快温绍卿领大军长驱直入一直攻克了多邦城,俘虏了胡一元父子,凯旋而归。 昊玄帝大喜,亲自接见了温绍卿,并封他为镇南侯,正二品。 ☆、180第三十章 北京贵人巷的辅国公府内,空气紧张,来往的仆妇们恨不能提着脚走路,整个府内都静悄悄的,似乎空气都凝滞了。 忽然,书房里传来“哗啦”一声,显然,有人砸了什么东西,几个守在门前的小厮,也随着这声响打了个哆嗦。 辅国公安均廷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神情疲惫,他下首坐着两个年约三旬的男子,一个穿着宝蓝色盘领窄袖刻丝袍子,头上戴着桥梁绒线巾,容貌很英俊,只是眉间有几分骄横之气,另一个穿着月白色芙蓉锦的道袍,头上带了唐巾,眉目精致清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地上是一个新砸碎的茶盅,显然砸东西的人力气不小,茶盅被砸得粉碎,安均廷看了地上一眼,又看了看穿宝蓝袍子的男子,不悦的道:“简修,你这是干什么?” 宝蓝袍子的男子名叫安均承,字简修,是辅国公安均廷的胞弟,因为是老公爷的小儿子,自由娇惯,有些骄横的脾性。 安均承一脸恼恨,愤愤的道:“干什么,我能干什么,眼见着姓温的这次立了大功,陛下恩宠,转眼就从一个四品指挥使升到了二品爵位的镇南候,还世袭罔替,庆功宴上,圣上问他有什么心愿,他来了句,愿为陛下永镇西南,圣上一高兴,居然封他做了云贵都指挥使,成了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大哥,如此一来,我们在云贵军中经营多年的人脉关系,可就够呛了,他有了圣上的支持,再有了爵位,坐稳军中的位子后就会进行清洗,将人换成他自己的人,我们多年的经营就付诸东流” 安均廷沉着的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知道又能怎么样?当年圣上还是烈王的时候,以清君侧为名自山西封地起兵,父亲当时奉命驻守西北,与鞑靼人对峙,嘉炆帝下诏让父亲率部勤王,烈王爷遣人送了信给父亲,要父亲支持自己,父亲权衡再三,迟了五日赶到,烈王已经占领了燕京,嘉炆帝纵火*也不肯让位。父亲十分懊悔,总觉得自己没有及时带兵勤王,是为不忠,但当时烈王已经登基大宝,我安家族人尽在燕京,父亲万般无奈,只能表示支持烈王登基。圣上登基后,清算了当时领兵抵抗的几大将领和忠于嘉炆帝的臣子,你该还记得吧?当时燕京血流成河,前朝首辅苏敏和大将军李自江被诛九族,当时满朝亲贵人人自危,总算咱们安家表态及时,父亲迟了五日赶回来也算间接的支持了圣上,圣上嘉许,加封父亲为太子太保,父亲接了旨意就吐了血,不出一年就病逝了。”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这十几年来,我们安家一直低调行事,可几次战役,圣上都不肯让我上战场,只肯让我推荐一些将领,一来是看重我们安家在军中的威望,二来是知道我们对军中将领所知甚深,三来,”他顿了顿,唇角抿出一个冰冷自嘲的弧度来:“他手上大部分将领老的老,病的病,他想将军权集于自己手中,需要培养一批年青杰出的将领,但这需要时间,所以他才会任由我们安插一些人在军中,圣上十几岁就在军中,戎马半生,军中的事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早就留了后手,这次安南一战,他捧红了温绍卿,等着看吧,再有战事,还会有新的将领上场,到时候,我们的势力会一点点被盘剥,一层层被削弱” 安均承霍然站起来,急切的道:“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安均廷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眯起,看了看穿着道袍的男子,他叫安均屏,字亦修,是安家二房的嫡长子,心机深沉,颇有智谋。 “亦修,你的看法呢?” 安均屏淡淡的一笑,端起绘了牧牛图的斗彩茶盅浅浅的抿了一口,安安稳稳的笑道:“大哥,前儿福建陈家托人给我递了个话,想送他们家的大小姐进府来服侍您,我已经应了。” 安均廷和安均承都是一愣,福建陈家是海寇出身,在福建盘桓近百年,家族庞大,福建大半的海运生意都是陈家的,陈家还经营着福建和广东最大的两个盐场子,每年进上的南珠基本也都是陈家珠场的,陈家在福建势力极大,据说连福建总督对陈家的家主都十分尊敬。这几年,陈家不知怎么转了风向,竟然向北推进,族中子弟有几个竟然捐了监生,似乎想走仕途,对朝中的官员也多有交好,虽然是商人,但陈家出手手面极阔,也有不少官员与之交好,一来二去竟走通了内务府的路子,接了内务府的沿海一带与外国人买卖瓷器的事务,大赚特赚了一笔。 安均廷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和陈家搭上了线?”大金朝素来重文轻商,自太祖皇帝起,商人就是下九流,跟官宦人家和书香门第的社会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普通的书香门第都不愿意与商人通婚,何况是他们这样的阀门贵胄。 安均屏一笑:“大哥,我去年就和陈家的家主搭上了话,也做了几回生意,赚了不少,陈家家主叫陈非,十分识时务,他们家的大小姐据说是个百媚千娇的美人儿,会珠算,懂经商,据说打小就像男孩似的养着,还给取了个名儿叫明岫,陈非十分疼爱她,十八岁了还没许人家,说是舍不得,陈家不止富家一方,跟东南海上的倭人、海盗也来往甚密” 安均廷一震,前面的都是废话,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他静静的低头思量了半晌,抬起头来一笑:“好,亦修,这件事你来安排吧!简修说的不错,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最起码,安家不能在我们手上这样消亡” 京城贵胄间的风风雨雨对老百姓而言是一个遥远的传说,他们更重视的是今年的年景和收成。 对许家来说,永嘉十八年的春天是个富足美好年景的开始,许家的辣酱已经成了顺义镇最知名的美味,在京城的老吉祥和如意春的带动下,京城的王公贵族们都开始尝试这辛辣新鲜的菜肴,这种风味甚至传入了皇宫,据说有一天,硕阳候夫人进宫时跟皇后闲聊,提起了老吉祥的麻辣豆腐和干锅辣子虾,说他们家侯爷特别爱吃这道菜,她只好让府里的厨子去学,可怎么学也做不出一摸一样的味道,只好常常让老吉祥遣人送来。 皇后听了一时好奇,让侍卫去老吉祥买了一份干锅辣子虾回来,用过之后也十分喜爱,特意请了皇上来尝,皇上也觉得味道辛辣刺激鲜美,吃的酣畅淋漓。命老吉祥的厨子进宫做了御厨,许家的辣酱也就水涨船高成了进上的东西,喜的安顺特意跑了一趟顺义镇,告诉许家这个好消息,并且提出要买下许家辣酱的方子。 许氏十分为难,杜大壮和杜石头都没回来,妇道人家不能出面跟人谈这种事情,只能由许怀安出面,许怀安是个书生,也不擅长庶务,几个人商量了一番,拜托了乐掌柜去谈,方子是贞娘的,许怀安知道贞娘虽然年纪小,却比那些大人心眼都多,也有主意,就问她的意思,贞娘思忖了一下,道:“告诉乐掌柜,我这方子不能低于五千两。” 许怀安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五、五、五千两?”他啼笑皆非:“贞儿,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了,不过是个辣酱的方子,怎么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贞娘微微一笑:“爹,你照我说的跟乐掌柜说去,安家一定会出的,他们家的厨子既然进了宫,这菜肴的滋味就必然要正宗,差不得一丝一毫,何况,咱家的辣酱给了他,咱们以后就得寻别的营生,这等于是断了咱家的财路,我要他五千两并不多,这几个月他们家两家酒楼用这辣酱赚到的银子恐怕少不了,如今,辣酱和厨子又进了宫,他们老吉祥和如意春的名头只怕会更响了,那安顺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这样前途无量的买卖他绝对不会放弃的,爹你信我,只管让乐掌柜开价去。” 许怀安只好将信将疑的跟乐掌柜说了,没想到,安顺居然一口答应下来了,只是要求签订一份契约,许家的这个方子不许再卖给任何人。许家也提出这件事不许安家透露给任何人,要知道树大招风,许家冷不丁发了这样大一注财,被人知道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是非呢! 杜氏拿了银票发了一天的楞,怎么也琢磨不明白自己家怎么突然就富了。 ☆、181第三十一章 贞娘看这她娘惊喜的表情就笑了,嘱咐她娘将银票收好,又跟杜氏商量四月份许怀安就要参加县试了,自己家没了辣酱,生意只怕要受不少影响,索性不做了,踏踏实实的买上点地和庄子,再买两个铺面租出去,只等着收租就行。 “娘,您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歇歇,做几日当家奶奶,享享福才是。”一番话说的杜氏眼眶都红了,摸着闺女的脑袋回身跟许怀安道:“果真是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知道心疼娘了” 许怀安笑吟吟的看着妻女,心里十分欣慰,想着这么多年日子过的清贫,妻子孩子都吃了不少苦,如今总算苦尽甘来,手上有了银子,心里就有了底,本来还担心自己考试,盘缠和应试所需的费用估摸要三五十两银子,现在完全不用担心,只一心一意复习功课,准备策论,好好应考,若能得个举人的功名,也算全了自己一家的心愿了。 想着嘴角就带了些笑意,跟杜氏商量:“贞儿如今也八岁望九岁去了,不便总往外面跑,毕竟是个闺女,怕留了不好的名声,将来议婚被人家嫌弃,女孩子还是贞静贤淑为上,这些年你也劳累,家里家外的事情也多,如今歇歇也好,最好买个小丫头帮你们干活,一个小丫头也不过十两八两的,咱也出得起,你看可好?” 杜氏娇嗔的笑道:“咱也不过是刚有几个钱,你就想着使奴唤婢起来,却不知道财不外露,平白无故的就买起小丫头来,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轻狂?或是怀疑咱们忽然暴富了,依着我,还是这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买庄子和地什么的,等我哥哥回来再说,一来他交际广些,二来也与他商量商量买几个好一些的铺面。你看呢?” 许怀安想了想,觉得妻子的话很有道理,也就一笑撂开了,只一门心思的苦读去了。 杜氏领着贞娘将剩下的辣酱都卖掉后,收了铺子,就带着女儿儿子在家中安静度日,贞娘每日跟杜氏一起裁剪衣物,做些绣活儿,或跟父亲、弟弟练练字,看看书,隔几日就去安府看看老夫人和元敏,或跟隔壁翠姐一起做做针线活,说说笑笑的,日子过的十分惬意安稳。只是担忧着一直未归的杜大壮父子,本来说是年前回来,谁知到了三月间还不见人回来,杜氏就坐不住了,托了乐掌柜找人去打探消息。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家家都包粽子,挂艾草,女孩都戴上五毒绒花或络子,手上系了五彩线,有出嫁女儿的人家都将女儿接回家来“避五毒”,还要饮菖蒲酒,煮鸡蛋、成群结队出去看赛龙舟。 许家因为杜大壮父子未归,杜氏十分忧心,大病了一场,贞娘日夜守在她身边,端药递水,无暇准备过节的东西,许怀安过了端午节就要参加县试,整日挑灯夜读,加上忧心妻子病情,也没心思过节,只有纯哥儿,原本想着过节能好好出去玩,谁知一家人净都没有心思,整日怏怏不乐,贞娘知道弟弟年纪小,贪玩,不忍心让纯哥儿失望,就拜托了隔壁的三虎带着纯哥儿去看赛龙舟。翠姐知道杜氏病了,跟她娘刘氏多包了许多粽子送了来,嫂子李氏听说了也做了几朵五毒绒花送了给贞娘。 过了端午不几日,乐掌柜传来消息,说是杜大壮父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因为货物多,爷俩押车走的慢些,先寻人带了信儿回来,让杜氏安心。 杜氏听了哥哥有了消息,十分喜悦,病一下子好了大半,没两日就起身了。许怀安也觉得安心,只因县试在即,等不得杜大壮父子归来,只好收拾东西先去了京城。 杜氏知道京城物价贵,怕丈夫盘缠不够,在衣服里面缝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进去,再三嘱咐许怀安,好生照顾自己,考完即归。 许怀安走了两日,杜大壮父子就押着三辆大车回来了,杜氏惊喜交加,潸然泪下。 贞娘见舅舅满脸络腮胡子,风尘仆仆,却神采飞扬,杜石头比走的时候更见高壮,皮肤更见黝黑,举止稳重潇洒,眉宇间有了自信的勃勃英姿,已经可以看得见成年男子的风度了。 杜大壮裂开大嘴大笑,一把抱着纯哥儿抛了几下,吓得纯哥儿哇哇大叫,杜氏嗔怪道:“哥,你一回来就没个正行,看把孩子逗哭了,你不是说年前就回来吗?怎么迟了快半年,我都快急死了” 杜大壮不以为意,从怀里掏出一把一尺长嵌着好多宝石光华灿烂的匕首给纯哥儿:“来,这是舅舅给你的,拿着玩,本来是想年前赶回来的,谁知道在边关正遇上鞑靼人和女真人争地盘,打的热火朝天,我们被阻在那回不来,娘的,合该我发财啊!哈哈” 杜氏听的脸都白了:“什么?打仗了?那你们不赶快跑?还想着发什么财啊?” 杜石头笑道:“姑姑,富贵从来险中求啊,我爹是出了名的能遇难成祥的人,您甭担心,我可是赶了两天的路了,饿死我了,姑姑,您急着问也得等我们吃饱喝足了再问吧?”一身俊挺的男孩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倒让人觉得心里软软的,杜氏一向喜爱这个侄儿,一天见石头喊饿,忙要下炕去厨房,被贞娘拦住了:“娘,你身子刚好,我去吧,你跟舅舅坐着唠嗑就是了!” 贞娘看他笑的阳光灿烂的,就知道这里面的事多了,抿着嘴笑道:“知道你们这几日该回来了,我娘预备了好多吃的呢,我给你们热热去!你过来,给我拉风箱!” 杜石头打小就给贞娘打下手,拉风箱,看贞娘小大人似的指挥自己干这干那,就觉得浑身是劲,满心欢喜。一听见贞娘的话,立马颠颠儿的跟着去了厨房。 女孩踩着杌子站在灶前挥舞锅铲,男孩蹲在一旁起劲的拉着风箱,厨房里有着带了油烟味道的温馨。 贞娘手把快,不过半个时辰,端上来一个翠绿的黄瓜拌豆皮,一个盐水毛豆,一盘子酱的通红喷香的肘子,切成片,配了蒜酱,一盘金黄中透着碧绿的番椒炒鸡蛋,一盘子宣腾腾的大馒头,配着一盆熬的浓稠的绿豆粥。杜大壮看这食指大动,抓起筷子就开吃:“娘的,在关外成日的吃烤肉,奶饽饽,吃的老子腻歪死了,可看见家里的饭菜了” 爷俩个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片刻就把桌上的饭菜扫荡一空,杜氏看着桌上的盘子心里一酸:“你说说你们俩啊?这是多长时间没好好吃饭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出去受这个罪,何苦来的呢?” 杜大壮打了个饱嗝,看贞娘和杜石头把桌子收拾干净,端了两碗茶上来,才笑嘻嘻的道:“这自古啊就有老话,人无外财不富,马无掖草不肥,本来我就觉得开个木器行,一年赚个三五百银子就是好的,这次出去才知道,我就是个井底之蛙,你知道我这次出去收了多少好东西?”他神秘的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一打开,光华灿烂,竟是十多颗龙眼大的各色宝石,有红有蓝有绿,流光溢彩,杜氏长大了嘴巴,觉得两眼发花,不得不揉揉眼睛,傻了半晌才道:“这这是什么?你,你怎么”瞠目结舌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杜大壮从里面捡了一颗最大的蓝宝石给妹妹:“这是给你的,拿着,留着将来嵌在首饰上,好看。”他将宝石收起来,得意洋洋的道:“这个是用药品换的,你不知道,那些女真人和鞑靼人就缺刀伤药,一打起仗来,哪能不受伤?偏他们那里没有这些,一有了病就请什么萨满做法,乌烟瘴气连蹦带跳的,也不见多有效,这次他们打仗,他们有个女真人首领受了伤,族人急的不行,正好我和石头在那附近跟女真人买人参呢,他们族人就找我们想买药,嘿嘿,你说这不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我们这次正好带了许多的伤药,我们商队里还带了个粗通医理的弟兄,他们家好几代人都是行医的,三下五除二,把那首领给治好了,他们首领夫人高兴啊,大手笔的给我一袋子宝石和五颗百年老人参,哈哈,我还用带去的绸缎、织金罗还有调料跟他们换了好多上好的皮子,回头给你们家送些来,冬天做披风穿,我还用药丸和首饰跟那些鞑靼人换了马匹,回来的时候一入关我就给卖了,结结实实的赚了三千两银子啊!对了,我那车上还收了好多熊掌、飞龙、都是晾干的,还有狐狸皮、貂皮,我打发了兄弟去了京城的贸易行,估摸着能卖个好价钱,妹子,哥哥这回可是赚着了,回头哥哥好好置办点产业,留着给石头娶媳妇,给纯哥儿考状元,给咱家贞娘添箱” 杜氏看哥哥一脸兴奋豪情不减,也十分喜悦,把家里方子卖了的事也说了,杜大壮一听更是高兴,大手挥舞道:“买地买庄子的事就交给我了,买铺面嘛也好办,我有个兄弟现在就在京城做中人的,让他给寻几个好铺面,至于地嘛,妹子,我的意思是咱还是去山东买,那里的地肥,价钱也便宜,打的粮食多,每年的收益都不错,咱俩家一起买,正好能连成片,你看咋样?” 杜氏沉吟一下道:“等相公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再说”兄妹二人又就着许怀安考试的事说了一会,贞娘看杜石头衣裳上尽是尘土,又破了几块,就拿出新给父亲做的一件月白苎麻滚蓝色云纹的道袍来递给他:“石头哥哥,你一会回去换这件衣服吧,是我新给我爹做的,他还没上身呢,你那衣裳太破了,你要是还想要就送过来我给你洗了补补。”杜石头摸摸脑袋憨憨的笑笑,道:“这件衣服还是上次你给我补的呢,还是留着吧,等我洗干净了,你再给我补补。”他喜欢贞娘坐在炕上拿着自己的衣服飞针走线的样子,小小的人儿,细白的手指,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来,感觉一片静谧美好,仿佛是幼时那些关于母亲的梦境,心里会觉得暖暖的,温柔踏实。 县试三日后,许怀安就回来了,整整睡了两天,自觉考得还可以,不过他现在觉得日子过的从容,也没有那么迫不及待的心情了,反而听闻杜大壮回来,郎舅两个好好的喝了几盅,又一起研究了买地买铺子的事情。 杜大壮为此还特意跑了趟京城,回来跟许怀安商量,想在大有坊、大栅栏那边买几个铺子,那里靠近王宫和达官显贵的住宅,铺面将来不会贬值。 六月中旬,县试发榜,许怀安考了第九名,成了举人。 ☆、182第三十二章 整个顺义镇都轰动了,要知道顺义镇已经五十多年没有出过举人了,乍闻消息,许怀安整个人都傻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中了举人?来贺喜的邻居络绎不绝,许家骤然间门庭若市。 许怀安中举的第四日,杜氏的父亲和继母米氏居然也登门了,杜老蔫穿着件破旧的粗布短褐,一脸瑟缩的跟在米氏身后,米氏穿着藏青色的右衽夹衣,灰蓝色的襦裙,盘了个圆髻,插了根梅花银簪,圆圆的脸上满脸谄媚的笑,一进门就冲着杜氏笑道:“哎呀呀,姑奶奶也真是,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遣人告诉我们一声呢?姑爷成了举人老爷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亏你爹老是惦记你们呢” 杜氏冷冷的看着她,牙咬的紧紧的,只想狠狠的啐在她脸上。米氏进门的时候她还不过三岁,看来了个胖乎乎的妇人,以为是她娘呢,欣喜的想扑过去,却被一巴掌扫到了一旁,杜石头愤怒的抱过妹妹,看着米氏,米氏冷冷的看着他们,厌恶的道:“脏兮兮的,滚远点。” 米氏进门的第三天,杜大壮就被赶去山上打柴,十冬腊月,冻的两手青紫,回来还被米氏说偷懒打的柴少,不给饭吃,杜大丫偷偷藏了半个饼子,给了哥哥,哥俩个抱在一起,小声的哭,想起死去的母亲,只觉得前途渺茫,满心绝望。 她爹杜老蔫是个胆小怕事,三梆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人,知道俩孩子受罪,却不敢跟媳妇顶嘴。 杜大壮十二岁终于忍无可忍离家出走了,米氏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杜大丫身上,不让吃饱穿暖都是小意思,屋里屋外的活都是杜大丫一个人的,上山打柴、挖野菜、打扫猪圈、洗衣煮饭,稍不顺义,便是一顿好打,拇指粗的棍子打折了不知多少根,以至于新婚之夜时,许怀安被妻子浑身的新旧伤痕吓了一跳,心里多了许多怜惜。 杜氏自嫁了人就不曾跟父亲联络,米氏知道许家比自己家还穷,生怕杜氏上门,三日回门时间杜氏只拿回了一块可怜兮兮的肉,连块花布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告诉杜氏以后不用回来了,杜家养了她就算不错了,不用想沾娘家什么便宜,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从此以后杜氏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米氏一脸的谄媚,还以继母长辈自居,一个劲的叽里呱啦的说自己和杜老蔫是多么惦记着他们云云,仿佛从前虐待杜氏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脸皮之厚,让贞娘实在佩服。 杜氏实在很想把这个恶毒无耻的女人赶出去,可身边全是左右邻居,一时倒破不开脸面去,只好咬牙切齿铁青着脸看着米氏自说自话。 “姑奶奶,当初咱们村上那个算卦的刘铁嘴就说你是个有福的,我就跟你两个弟弟说,以后啊多跟你们姐姐亲香亲香,将来准错不了,你看看,果真如我说的吧,说起来要不是我给你找的这么好一个姑爷,如今你也成不了举人娘子呢”言下之意还要杜氏谢谢她才对,又说:“昨儿知道这个消息,我和你爹啊半宿没睡啊,我就跟你爹说,这下好了,咱们熬出来了,姑爷成了举人,咱们也跟着享福了,左邻右舍啊谁不得高看咱们一眼啊,你那两个弟弟虽说是泥腿子,可咱家柱子大小就聪明懂事,将来这做姐夫的做了官少不得要用个人手啥的,姑奶奶,你可想着,那是你弟弟呢,可比便宜了外人强不是?” 杜氏气的胸口发闷,两只眼睛几乎能冒出火来,旁边的邻居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杜氏从来不提娘家,多少年也没跟娘家来往过,如今姑爷做了举人,这娘家人就从地下冒出来了,看杜氏脸色发青,就知道这娘家妈妈定是跟杜氏关系不睦,也有几个抱着看笑话的心,只都在一旁看着。 这边贞娘早就差了弟弟去叫了舅舅来,杜大壮一听,怒火冲天,只穿着贴身的苎麻褂子就冲了来,一进门见到米氏正口若悬河的夸自个怎么有眼光,帮杜氏找了个好夫婿,立刻豹眼圆睁,大吼一声:“臭婆娘,你还敢来?” 米氏一见杜大壮立时就傻了,她不知道杜大壮回来了,虽说多年未见,可杜大壮铁搭般的身子往那一戳,她立时就认出来了,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这个混小子在这? 杜老蔫跟儿子还有几分情感,惊喜道:“大壮?你还活着?” 杜大壮看着他爹唯唯诺诺的猥琐样子就来气,冷冷的道:“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呢!” 米氏知道杜大壮性如烈火,忙拉着杜老蔫可怜兮兮的道:“你看,你总惦着儿子,这儿子不是回来了吗?” 杜大壮冷笑:“臭婆娘,给我闭上你那张鸟嘴,这会来这装什么慈母?你虐待我们兄妹那会那副嘴脸呢?怎么不拿出来大伙开开眼?” “你逼着我们兄妹寒冬腊月的上山拾柴,逼着我们一日只能吃一个窝头,你生的孩子睡床上,我们哥俩只能睡柴房,我妹妹被你打的遍体鳞伤,我被你逼着整夜推磨,那时候我不过十岁,我妹妹也不过四岁,这会看我们日子过的好了,你倒来打秋风了,你这脸皮还真是够厚的啊?”任是米氏脸皮再厚,这会也臊的脸皮紫胀,喃喃不能成言。 旁边看热闹的邻居听了也觉得震惊,做继母的虐待先房的孩子原也常见,可这么过分的就不多见了,因为大金国的法律对嫡出的孩子有很多的保护,若继母对先房孩子诸多留难,保长或族人会告上衙门,衙门会处置这样失德恶毒的妇人,轻则十丈,重则二十。 刘婶子为人最是快人快语,跟许家多年比邻,关系也最好,她是早就知道杜氏是被继母卖来的,倒是不知道杜氏还遭过这样的罪,一时义愤,站了起来:“杜家婶子,按说这话我们这些旁人不该说,可你老也太过了些,先前对人家兄妹不好,这会倒还舔着脸说什么惦记着,我跟许家可是做了多少年邻居了,那许家三餐不继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看看?许家的俩孩子生了病,大丫妹子抱着孩子四处求借,哭着跪在街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这会你倒来说什么父女母子情深来了,倒是我们这些旁观的替您老臊的慌呢!”旁边的几个妇人也纷纷唱和,你一言他一语的,说的杜老蔫都觉得无地自容,拉着米氏要走。 米氏原是个泼妇,这会见左右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去了,索性撕破了脸,一下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哎呀,这有了相公就不要娘家了,也不管我们死活啊,哎呀,我可是把你养大的,你这是不孝啊” 诸人都惊呆了,真是没见过这么无耻无赖泼辣的妇人,杜大壮抱着肩膀,冷冷一笑,米氏这副样子他可是最熟悉不过的,过去但凡有人对她虐待两个孩子表示劝诫,她就这样满地打滚撒泼,吓得族人也不敢管他们家的事了。 杜氏也呆住了,她首先想的是这怎么办,相公刚刚中了举人,这样会不会对他的名声有什么影响? “你们几个过来,去把杜二柱和杜三林抓过来打一顿,最好打折两条腿,有事我担着”杜大壮吩咐两个跟着来的小伙计,话音还没落呢,米氏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满脸鼻涕探雷,蓬头垢面,面目狰狞:“你干什么,干么要打我儿子?” 杜大壮一呲牙,不怀好意的笑道:“打他们,是因为他们有个无耻又恶毒的妈,你不是爱打滚吗?你接着在这滚,等会滚够了正好回去给你儿子治腿。”米氏虽然对别人的孩子不好,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却疼道骨头里,看杜大壮一副泼皮有恃无恐的架势,心知自己今日是讨不到好去了,不如赶紧回去,万一这小子犯起混来真给儿子打了,自己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狠狠的啐了一口,拉着杜老蔫一阵风似的走了。 ☆、183第三十三章 杜氏浑身松懈下来,站起身跟主人道了福:“真是让大家见笑了!” 第45节 刘婶子摆摆手道:“妹子何必这么见外,谁家还没一两个磨头呢?你们兄妹运气不好,遭了这么大的罪,好在老天爷怜惜你们,现在你们一个做了举人娘子,一个做了大老板,都成了人上人了”周围的几个也是会来事的,跟着打圆场。 许怀安晚上回来听妻子说了白天的事,长长叹了口气,怜惜的看了看妻子,想起多年前新婚之夜,自己看到那个浑身战栗,满眼泪水的小姑娘,灯光下楚楚可怜的样子像一个可爱的小白兔,他当时也不过十八岁,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的女孩独处一室,紧张的身体都是紧绷的。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不用害怕,以后他们就是夫妻了,可手还没摸到她的肩头,杜氏居然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不要打她,在她的感觉中,继母将自己卖给这户人家,定是为了揍自己的,男人比女人有劲,继母打的都那么狠,这个男人虽然笑的温存,可下手一定更狠。 许怀安记得自己当时惊愕的不知如何是好,新婚之夜自己的妻子痛哭着跪在脚下,好像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凶徒一般,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直到他娘听到哭声赶到屋里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问清楚了后他娘把杜氏扶起来,谁知杜氏面露痛楚,他娘觉得不对劲,帮着杜氏脱了衣服,才发现杜氏浑身青紫,新伤叠着旧伤,几乎找不出什么好的皮肤来。娘俩十分震惊,更怜惜杜氏小小年岁,被继母如此虐待,此后的日子对她更加和颜悦色起来,陈氏本是婢女出身,也是惯被打骂,待杜氏更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情意,时间一长,俩人倒情同母女。 许怀安见杜氏身世凄苦,心里便多了几分怜爱,此后杜氏持家任劳任怨,对他敬爱关怀,对母亲孝顺体贴,虽然不识字,只是个村姑,却也多有敬爱,俩人比那些门当户对的夫妇多了更多了几分恩爱。 贞娘安爹一脸怜爱的看着娘,低头一笑,拉着弟弟出了门去了舅舅家。 杜大壮正跟杜石头大骂米氏的无耻恶毒云云,见了外甥女和外甥,心情为之一振,一把抱起纯哥儿,放在肩上,纯哥儿格格的笑起来,杜石头端了一盘子糖耳朵,一碗杏仁酪出来:“今儿在杏满楼跟京城来收货的人谈买卖,想着纯哥儿爱吃糖耳朵,你爱吃杏仁酪,就多买了一份回来,原想着等会给你们送去的,谁知你们俩就来了,正好,快吃吧。” 杏满楼的杏仁酪是用南杏仁做的,加了糯米粉和白糖,还加了些许牛乳,喝起来浓稠细滑,还带着淡淡的奶香,润燥补肺,贞娘一向爱吃,只是原先家里穷,买不起,如今倒喝的起了,却没时间了。 贞娘坐在炕上,眯着眼,美滋滋的喝着杏仁酪,杜石头看着她苹果似的小脸,斯文安静的姿势,唇角不知不觉的勾出一个弧度来。杜大壮一扭头正好看见,心里一动,抿了抿嘴,问贞娘:“贞儿,你怎么带着纯哥儿来了,你爹和你娘呢?” 纯哥儿抓了一块糖耳朵边啃边道:“爹和娘在家里说白天的事呢,就是,嗯,那个疯婆子的事。” 杜大壮啐了一口,恨恨的道:“那个无耻老妇,还有脸面登门?哼,妈的,若再敢来,看我不揍她一顿!” 贞娘看看舅舅钵大的拳头,笑道:“你那一拳她还不没命了啊?还是算了吧,跟这样的人斗什么气?不值当的,舅舅,你在京城买铺子的事定了吗?” “还没有,不过山东那边的地倒是有消息了,我一个朋友在那边看好了两个庄子,正好是连着的,一共八百百多亩,咱们俩家正好一人四百亩,我准备这几日去一趟山东,看看这庄子的事,你爹也要跟我一起去呢。” “跟你一起去?为什么?” “呃,你爹说这些日子上门恭喜的人,需要应酬的人太多,忽然间冒出来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也多,对了,还有人要给他说亲。” “说亲?”贞娘吓了一跳,;“我娘还在呢,说什么亲?” “说是要给你爹做妾,真是不要脸,唉”杜大壮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按说这样的话不应该跟贞娘这么个小姑娘说的,可这孩子一向聪明乖觉,脑袋瓜子比大人还灵光,为人处事比那些几十岁的人还圆滑,弄的他常常忘了这还只是个八岁的女孩子,一不留神就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我爹怎么说?”贞娘苦笑,真是有一得必有一失,光想着爹有了功名能一尝夙愿,振奋家声,光大门楣,让娘和弟弟都能跟着人前显贵了,却忘了,爹成了举人老爷,岁数还不大,人也一表人才,有些寒门小户女孩却生的还好的人家就会惦记上了,那些女孩送给高门大户只能做婢,不够资格做妾,可若嫁入贫民家里做妻,还不甘心,做了举人的妾室也是一份荣光。一来读书人的地位本来就高于那些贩夫走卒,而来现在是举人将来指不定中了进士,做了官,那就是官家的人了,若走了运再给生个儿子,虽说是庶子也比普通人家的儿子要很多的。 杜大壮忙为许怀安分辨:“你爹可不是那种一朝得志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早推了,可也实在不胜其烦,要不怎么非要跟我去山东看看呢。” 贞娘笑了笑没说什么,跟杜大壮和石头聊了会家常,到了掌灯时分,让杜石头送他们回了家。 过了几日,许怀安和杜大壮启程去了山东。 这日一早,安府大小姐元敏身边的大丫鬟杏核来了许家,说是大小姐请贞娘过府一聚。贞娘纳闷,十多日前刚去了安府和元敏聊了会天,做了会针线,听老夫人说这几日会给元敏安排教养嬷嬷,教她规矩,所有自己特意不再上门,怕打扰元敏学规矩。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贞娘眉头紧锁,忙收拾好跟着杏核去了安家,一进府就发现府里面好像多了不少仆妇,贞娘忙敛眉低首,跟着杏核去了后院元敏的闺房。 见元敏穿着嫩黄色细葛交领夹衣,下面穿着月白色绣了葱绿色缠枝花纹的挑线裙,头上梳了双丫髻,随便簪了两朵杏粉色的绢花,一眼看过去清雅明媚,只是一张小脸满是怏怏不乐的神情,身边的乳母正端着一碗藕粉桂花羹劝呢:“好小姐,你都一上午没吃什么东西了,连早饭也没用,饿坏了,奴婢们怎么担得起呢?您是金玉般的人儿,何苦跟那么个人斗气,竟连饭也不吃” 元敏只是托着腮理也不理,一眼看见贞娘进来了,急忙跳下炕,焦灼的道:“你怎么这么多日子也不来看我” 说着竟红了眼圈,贞娘一愣,忙问:“出了什么事?你们家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的人?” 元敏拉着贞娘上炕,让乳娘上了茶和四碟果子,挥挥手让丫鬟们下去,只留下了乳娘欧氏和贴身丫鬟杏核、红蕊伺候着。 “我继母和新进府的姨娘都怀孕了,我,可能要回京了。”元敏迟疑了一下,是在是觉得话梗在嗓子里,说不出去压的心里难受,这一年来她在顺义镇住着,觉得比京城府里舒服轻松多了,每天跟着针线师父学学针线,跟着哥哥读些书,在祖母跟前承欢膝下,与贞娘聊聊天,学学做菜,日子过的轻松惬意,尤其是贞娘,言谈举止比那些名门闺秀更优雅自如,性格宽和温柔,年岁虽然比自己小,可说起话来言之有物,谈吐风趣,有时自己说些典籍上的掌故,她也都明了,让元敏很是纳闷,后来知道许家原本也是镇上的大户人家,许父是秀才,想来贞娘也是落魄的书香门第的女儿,也就释然了。 ☆、184第三十四章 本来豪门家的女孩都比较早熟,加上母亲乳母言传身教,早早就懂得人情世故,尤其是公卿侯府中的嫡女,将来出嫁也都是门第般配的人家,家中为了族人的利益也都会让她们早一些通晓事故,只是元敏虽是嫡女,母亲却早亡,自幼在祖母膝下长大,祖母多有怜爱,不免娇宠了一些,对家族中的利益和勾心斗角不免知道的少了些。可身边的乳母却不免着急,乳母是自由奶大的元敏,加上原本就是元敏母亲的贴身丫鬟,情分深厚,深恐元敏吃亏,三五不时的提点,要元敏一定要讨好老太太,新进门的继母也定要好生奉承,将来才能被指一门好亲事,可老太太不知怎么竟带了孙女来到顺义镇的祖宅里住着,对府里的情况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这一来欧氏不免忧心忡忡,元敏已经十岁多了,瞧着就要十一了,贵族家的女孩子议婚都比较早,一般十一二岁就要开始筹谋了,相看、放定、下聘、准备嫁妆等等一番礼节过去就要三四年的时间,过了及笄就要出嫁的,可瞧着眼下老太太的样子竟是一点都不上心着急,欧氏难免在元敏面前抱怨几次,蹿腾着元敏讨个老太太的示下,回京城府里住着去。 可元敏毕竟年纪还小,老太太自由疼爱,并不以为然。两天前,府里传来消息,说继室钱净芸和新妾陈明岫都有了身孕,请老太太回府去主持国公府。老太太听见府里要添丁进口了,当然是满心欢喜,让何老怪吩咐人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哪知第二日,姨娘吴氏竟然亲自带了许多仆从来,说是国公爷吩咐的让她带人来接老太太回府,老太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冷笑了两声,吩咐人好好准备行装和马车,那吴氏又故意殷勤,在老太太跟前说,现在府里一切都是夫人把持着,那新来的陈姨娘千娇百媚,国公爷连着半个多月都歇在陈氏那里,话里话外不外乎是陈氏狐媚,夫人不顶事,偏元敏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吴姨娘不免奉承了几句,说大小姐越大越俊了,现在看着就出落的这么精致秀丽的模样,将来不知得出挑成什么样呢?什么样的侯门公府的公子才配得上,指不定只有天子才配得起元敏当即就翻了脸,当着老太太的面啐了一口,满脸通红指着吴姨娘道:“姨娘这话说的好没趣,天家的事情也是你能乱说的?我虽年纪小,也知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姨娘说这些个话是当面臊我不成?” 吴姨娘被元敏一番话臊的面皮紫涨,呐呐不能成言,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老太太的侄女,有几分脸面,忘了身为一个姨娘,跟大小姐说这样的话实在是轻挑无理了些。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拉过元敏来哄了几句,叫欧氏伺候着回了房,可元敏越想越气,心中烦闷无处发泄,不免心中郁闷,就遣了杏核请贞娘过府来说几句话。 贞娘听了事情原委,不免叹息,没有了亲生母亲的照拂,这般金玉般的人儿也免不了受些闲气,何况,辅国公府虽然身份贵重,可越是贵重的世家里,勾心斗角的龌龊事就越多,元敏性子率真,城府不深,回了国公府让她烦闷的日子只怕在后面呢。想到她将来熬嫁的那户人家贞娘叹了口气,安慰元敏道:“你我相好一回,你拿我当个知己,把这样私密的事情都告诉我,我若不直言,便是辜负了你待我的心意,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府里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可俗话说的好,有后娘就有后爹,这话倒也不是说你们爹爹就不疼你了,可男人多是将心思放在外面的公事上面,对内宅的事情不免粗心,你又是做女儿的,等闲也不能到你父亲跟前去说上几句话,父女俩有些生分也是难免的,可你要记着,你的一切都是你父亲和祖母赐予的,你要时常怀着感恩的心思,你尽了自己的孝心,哪怕是一双袜子,一个荷包,一餐饭食,一块点心,哪怕你的手艺不精,哪怕他们根本不缺,可只要你做出来,让他们看到你的心意,他们都会觉得心里是暖暖的。”元敏虽然率真可毕竟聪明,立刻明白了贞娘的意思,是要自己时常在父亲和祖母面前尽孝,讨他们的欢心。 贞娘又道:“你与你哥哥是你母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你是女孩家,不能建功立业,只能嫁个好夫婿,给你哥哥做个助力罢了,你们兄妹将来是彼此的依靠,你若觉得委屈难过的时候,就多想想你哥哥,你哥哥自幼身子不好,可我瞧着他对你的事情都十分上心,自己也十分上进,听闻是你母亲临终前让你哥哥多照顾你,敏姐姐,你们兄妹不比我们这样贫民百姓家,是人上人,可做了这位置,就要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们看,想寻出点错了,所以你务必要维护着你哥哥,彼此帮扶着,才能有更长久的日子啊!” 元敏咬了咬嘴唇,类似的话,其实她也听过,可以往她都不觉得怎样,可今天贞娘说出来,她只觉得心里一震,贞娘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深的见识,可叹自己以往自以为是,总以为哥哥和祖母都疼自己,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将来祖母必然会为自己安排好一切,自己只要等着就成了。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可笑,祖母虽然疼爱自己,可毕竟年事已高,自己的将来必定是要指着哥哥和父亲的,贞娘话里面的暗示,她细细一想就明白了,若哥哥有什么差错,将来继母或姨娘的儿子做了世子,自己的将来就不一定是什么样的了。所以她必须要在府里站稳脚跟,必须要在父亲心里赢得一席之地,这样才能成为哥哥的助力,才能保证自己和哥哥的将来。 贞娘见她脸上阴晴不定,知道她听进去了,又笑着说:“听闻你继母有了身孕,你回府少不得要送上一两件东西恭贺,可有准备?” 元敏一愣,消息来的突然,自己还真没什么准备,她讷讷的摇摇头,贞娘道:“前些日子,我隔壁的翠姐让我帮她给她嫂子做了几件小孩的东西,回头我让我哥哥给你送来,我再给她做就是了,你这继母既然是你母亲看好的,想来是个心地宽和的人,你好好跟她相处,想来错不了的。”又闲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老太太听了下人的禀报,一时倒愣住了,半晌才跟苏嬷嬷说:“难为她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有这么深远的思虑!以前只以为这是个懂事有理的孩子,却不知竟是个有心胸有成算的,竟是我看轻了她,唉只是可惜啊,门第实在是低了了太多” 苏嬷嬷知道来太太的心思,只是劝道:“此时还小,过几年再瞧瞧,听闻她父亲中了举人,想是过几年就要考进士了,到时候指不定蒙了圣宠,成了封疆大吏呢!” 老太太苦笑,心知苏嬷嬷是在安慰自己,一个进士,顶多能做个正七品的知县罢了,混个几年能做到知州就算出息了,没有人提携,没有家世背景,仅凭着能力想做封疆大吏,简直就是做梦! 傍晚,元敏收到贞娘托人送来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两双细葛布做的男人袜子,一双姜黄色配了黑色云纹,一双白色配了深蓝色挑金线的宝相花纹,一幅水蓝色素缎包被上绣了麒麟送子图,麒麟用了捻金线和孔雀羽线,用垫金法在麒麟上面绣的鳞片,看上去金光闪闪栩栩如生,用正戗针法绣了江纹、山崖、叶子花瓣,以铺针加网绣绣了童子衣衫,虽然只是一副不大的包被,布料也一般,可只这绣工的精美细腻就非同凡响,元敏五岁开始学绣,师承宫里针宫局的傅嬷嬷,对刺绣颇有功底,见了便知这必是贞娘绣了几个月的功夫,这么轻易的送了给自己,心里更是感激。 又见包袱里还有几个精美的络子,一个绣工精美的小孩肚兜,一张纸,细看上面是几个做菜的方子,都是些下酒的小菜,想是为了让自己讨父亲欢喜的。心想贞娘这番苦心待自己,可恨自己竟然无以为报,若以金银之类的俗物给她,只怕贞娘会以为自己以财势压她,反而不美,只好含着泪,提笔给贞娘写了一封感激的信,并一对时兴的堆纱宫花,让杏核赶着给贞娘送了去。 不几日,安府老太太就带着孙子孙女回了京城。 ☆、185第三十五章 贞娘心里暗暗叹息,只盼着元敏能听进去自己的话,为自己谋得好的前程。 许怀安和杜大壮去了山东,杜氏心里牵挂,三五不时的找石头打听,杜石头已经十四岁了,个头跟许怀安差不多,长身玉立,相貌俊美,在镇上也是数得上的美男子,加之家境殷实,就有那春心萌动的女孩子多留意于他,还有人找杜氏打听,看石头有没有定下亲事。杜氏有时也开玩笑的逗逗石头:“我这大侄子长大了,也差不多该定门亲事了,好孩子,你自己留意些,若有看得上眼的,跟姑姑说,姑姑跟你爹说去” 杜石头满脸通红,死闷着吭声,杜氏只当他不好意思,一笑也就罢了。 却说这日贞娘做针线眼睛觉得累了,正在床上歪着看书,见翠姐急冲冲的走了进来,小脸涨的通红,脸上满是悲愤,忙问:“怎么了?” 翠姐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声音里有几分哽咽:“我听我娘说,桃花姐姐被夫家休了,说她不守妇道,” 贞娘大惊:“休了?不守妇道?”这桃花是简家姑娘,比翠姐贞娘大五六岁,因为绣工精湛,人长的也漂亮,性格温柔,有时见了还指点指点她们的绣工,是翠姐的偶像。桃花是今年年初出嫁的,嫁给了镇上傅秀才的儿子傅勉,这才过门不过半年的时间,怎么就被休了? “为什么啊?”女子被休,一般来说有很多理由,但都不外乎七出之罪,但七出当中虽让人诟病不能接受的就是淫也就是不守妇道,有了这顶帽子,女子别说被休弃,被浸猪笼沉塘都不为过。 可贞娘是识得桃花的,那样温柔端庄的女孩,怎么可能成亲不过半年就不守妇道? 翠姐张了张嘴,还没等话出口,门外就响起了她娘刘婶子的大嗓门:“许家妹子,出事了,咱一会去看看吧,桃花要被浸猪笼了!” 贞娘和翠姐大惊,俩人赶忙来到前堂,刘婶子一脑门子汗,正拿了大蒲扇扇着风,一面跟杜氏说:“这傅秀才家多不是个东西啊,就因为桃花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时候,外面来了个过路的男人,是个逃荒的,渴的不行了,讨碗水喝,桃花好心,给舀了一碗水喝,被傅秀才看见了,就非说桃花不守妇道,要儿子休了桃花,那个傅勉也不是个玩意儿,他爹说啥都听,当即就写了休书,把桃花给撵出来了。” 贞娘和翠姐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啊?就因为给陌生男人舀碗水喝,就是不守妇道? 杜氏是农家女出身,农村女孩本就没那么多罗里吧嗦的臭规矩,田间地头,见的男人多了,要都算不守妇道,估摸也就没女人了,何况她原先在街上抛头露面做营生的,每天接触的男人多了,要依照傅秀才这个说法,她还不得浸猪笼了。 杜氏不屑一顾的道:“她婶子,就这么点破事就要休了媳妇?他们老傅家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那桃花是咱镇上出了名的好姑娘,人漂亮,手巧,嫁他们家我看都是低嫁了,居然还嫌?什么玩意?对了,那简家怎么没说上门去讨个说法?就任由傅家这么糟蹋姑娘?” 刘婶子一拍大腿:“你可别提了,那简家的简驴子更不是个物,闺女被人家休回来,不说帮着姑娘出气,还一个劲的絮叨说桃花丢了他们老简家的人了,羞的桃花要剪头发当姑子去,那傅家老娘本就是个泼辣的,堵在老简家门口破口大骂,非让简家退还当年的聘礼,好像是二十两银子,简驴子说这银子已经被他们家娶儿媳妇花了,退不出,那傅家老娘就嚷着让傅家把桃花浸猪笼,简驴子你还不知道吗?那就是个不通人气的驴,又蛮有犟,立刻就应了,说老简家不能出败坏门风的姑娘,跟族长说要把桃花沉塘,免的辱没了简家的名声,你说说啊,许家妹子,这是什么没人心的爹啊,那可是亲闺女啊” 杜氏和刘婶子都是当娘的,都是拿闺女当心头肉的人,听了不免十分气愤,立马站起来道:“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吗,走,我这有,给简婆子送去,不能为了这么点钱就搭进去桃花一条性命!”刘婶子连连点头称是,杜氏进屋里掏出二十两银子,用布包了,就要去简家。 贞娘忙拦住她娘:“娘,娘,你等等,听我说句话,那简大伯是个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傅家娘子闹到门口来,引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这件事,简家大伯肯定觉得丢人了,你这会就算送了银子估摸他未必能收啊!” 杜氏想想,那简驴子犯起混来还真是,不禁犯了难:“这可咋整,难道就这么看着桃花被” 贞娘想了想道:“这样,娘你和刘婶子去劝劝简大婶,我去找石头哥哥,让他带几个人,如果简大伯不听劝,我们就趁机去闹,趁乱先把桃花姐姐救出来再说,等我爹回来,让他去跟族长说,我爹现在是举人,在镇上读书人中功名是最高的,他去,不管是傅家是简家族长肯定会给我爹面子的。” 刘婶子一琢磨,贞娘这话说的在理,想的也十分周全,一拍大腿,兴奋的道:“妹子,你家这闺女可是咋养的?这脑袋瓜子比我们这些大人都灵!” 杜氏满脸怜爱的看看女儿,心里满是骄傲和欣慰,在她的感觉中,压根就没觉得自己闺女这想法比寻常八岁的女孩缜密太多,她只知道她这个女儿,是得了姑婆婆青眼,在梦里传授过学问的女孩,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女子,行事举止,心胸气度比那些大家子的小姐也不遑多让,更兼对父母孝顺,识文断字,小小年纪,就能旺家旺财,将来肯定是旺夫益子的,当然,这孩子都是自己的好,因此在杜氏心目中,她这个闺女连王爷皇帝都配得。 不过心里想归心里想,表面上还是谦虚几句:“不过是小孩子想什么说什么罢了,她婶子你太夸奖了” 俩人热热呼呼的唠着去了简家,贞娘连忙让翠姐去叫杜石头过来。杜石头这几日正满心不自在,自从他们家从关外拉进了三车货物,镇上人都传他们家卖了货物去京城发了大财,快到弱冠之年的杜石头一下子成了镇上贫家女孩的热门话题,人长的俊,家境殷实,没有婆婆,也没有兄弟姐妹,进门就能当家主事,这样好的亲事谁不想攀上?这几日乐掌柜三五不时的被人拉去吃酒,都是打听杜石头的,甚至连杜大壮也水涨船高,有人惦记上,想把自己家女儿嫁给他做续弦。 乐掌柜就三天两头的跟杜石头交代,这家的闺女多大了,那家的闺女颜色整齐,还有哪家的闺女聪明孝顺识文断字云云,弄得杜石头头大如斗,连铺子都不想去了,只琢磨着哪天爹回来了就自动请缨去关外贩货去。他宁可在关外吃风忍冻,也胜过整日里被人看风景似的盯着瞧。 满心郁闷的杜石头听翠姐的话,立时精神了,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被杜大壮耳濡目染,带着几分侠义之气,一听这等不平之事,立马激动起来,一炷香不到就找了五个平时关系较好的哥们,一起去了许家,贞娘刚将纯哥儿送到刘家,让翠姐的嫂子李氏先帮忙看着,见石头带人来了,忙上前交代:“石头哥哥,一会你带人先去简家后门守着,你先翻墙过去看看桃花姐姐被关在哪里,摸清楚地方先别动,看我娘和刘婶子跟桃花她娘唠的咋样,如果简大伯坚持,你们就找三个人先进入找碴跟他们家人吵架,先闹起来,你们俩个在后面把桃花姐姐偷出来再说,桃花姐姐素日最是要强的人,这会恐怕已经不想活了,她若挣扎,你们就把她打晕了带出来,送到我们家来,我们再慢慢劝着,你看行不?” 杜石头点头:“成,只是我怕日后简家抱怨咱们多管闲事!”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贞娘,来的路上他渐渐冷静下来了,琢磨这事可不是小事,不止是邻里之间的关系,简家既然开了祠堂请了族长出面,只怕就不容易罢手,他倒不是怕事,只是怕连累贞娘家。 贞娘笑着摇摇头:“我知道这恐怕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可我宁可让他们家怨也不能就这么看着,让他们搭进去桃花姐姐一条性命,你不懂,女人的命,是多么卑微脆弱,消失,只是转瞬间的事”她的声音很低,平时晶亮若星辰的眸子忽然被云层遮挡了,让人看不清楚其中隐晦的哀伤,在那一瞬间,石头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个小小个子的贞娘,而是个眉宇间有着令人难解的沧桑的少女,他忽然觉得心中发紧,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揉搓了一下,有一种麻酥酥略带酸楚的疼痛。 他咳嗽了一下,扭头挥了挥手,带着五个少年和贞娘翠姐一起去了简家。 ☆、186第三十六章 简家事本镇的大姓,据说祖上有人做过大官,就算不是书香门第也算耕读世家了,简驴子原也是有三十亩良田的殷实人家,只因大儿子身体不好,得了痨病,为了给儿子治病,卖了二十亩,儿子也没留下,前年冬天死了。简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简驴子年青时也读过几天私塾,只是下了两场也没混到功名,只好罢了,寻了个县衙里的衙差干着,一年不过三两银子的进项,好在有些打官司的有些孝敬,家里倒也不愁衣食,只是简驴子好面子,在外面不免出手大方了些,家里也没什么剩余,幸亏桃花做了绣娘,每每补贴家用,简婆子是个好显摆的,就好到处夸耀女儿手艺如何如何巧。 简家院落不大,倒也齐整,三间大瓦房,院子里种了几笼葱和豆角,篱笆上爬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看上去很有几分野趣。 还没进院就见门口乌泱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嚎哭声:“哎呀,你们简家的姑娘是个啥玩意啊,不守妇道,跟男人勾勾搭搭,坑了我们家啊,我不管,你们今儿要是不退我们家银子,就把闺女给我沉了塘,听见没有,你们要是不给我个交代,这事就没完” 翠姐和贞娘年纪小,身子灵巧,在人群中寻空钻了进去,见院子中间正盘腿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容长脸,高颧骨,一双细眯眼吊眼梢,穿着一件姜黄色的苎麻夹衣,蓝灰色襦裙,拍着腿的在那干嚎,想来着就是傅秀才娘子武氏了。 翠姐厌恶的看了武氏一眼,低声跟贞娘说:“瞧她那样就是个刁婆子,桃花姐嫁他们家,真是倒霉!” 贞娘没吭声,拽着翠姐小心的绕过武氏进了简家,武氏看进去两个*岁的小姑娘也不以为意,只当时简家亲戚家的孩子,继续坐在那干嚎,而且越说越难听,连看热闹的都觉得不好意思。 简家正屋里,简驴子阴沉着脸坐在炕上,简婆子小心的看着丈夫的脸色劝道:“当家的,要不,咱就先借那许家娘子的银子使使?咱桃花不过就是舀了碗水,也没真咋样” 简家二儿子生子也在一旁劝:“爹,妹子真是无心的,他们老傅家不讲理,可咱不能真就把妹子的命搭进去啊” 简驴子暴吼一声:“闭嘴,你们懂什么,咱们老简家的脸都丢尽了知道不?那傅家娘们在咱家门口骂了一天了,我以后出门还不得把脑袋夹裤裆里啊?桃花要不死,咱们以后还能做人了吗?生子虽然娶了媳妇,可咱家槐花还没嫁人呢,以后还能有人娶她吗?” 简婆子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生子打小就被他爹训怕了,也不敢吭声了,刘婶子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简驴子道:“你这是说的人话吗?槐花是你闺女,桃花就不是吗?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咬哪面不疼啊?人家许家妹子好心,给你们家送了银子,你就去还了傅家就完事了呗,还非要你闺女搭上命,你那脑子有毛病是不是?虎毒不食子呢,你那心是铁打的是不是?” 简驴子眉毛都没抬一下,拉着脸道:“他婶子,这是我们简家的事,你就别多言了,我已经跟族长商量了后日就开祠堂,你们都不用说了” 贞娘和翠姐进来就一直溜边站着,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在简驴子身上,没人留意到他们俩进来,贞娘一听这话,跟翠姐交换了个眼色,俩人悄悄的溜了出去。转到房后,看见杜石头和五个少年正在那往院子里瞅呢。 贞娘问:“找到桃花姐姐在哪了吗?” “我刚才进去看了,在自己屋里掉眼泪呢,我蹲窗跟底下听着,好像在那嘀咕啥这样也好,一了百了呢,估摸着是被她爹和婆家这一出弄得真不想活了。 贞娘皱皱眉道:“一会你进去把她打晕再运出来吧,你再找几个人去前面吵闹一番,引得屋里的人都出来才好。” 石头笑笑,冲五个少年之中的四个人道:“大路、乐川、豹子、阿土,你们几个最擅长这个了,看你们的了!方航跟我去把桃花弄出来。” 几个少年笑道:“成,你们好吧!” 这大路姓郭,是镇上武馆郭师傅的大儿子,乐川和豹子、阿土都是镇上的混混儿,出了名的泼皮。 第46节 这边厢武氏正在骂的得意之时,见人群中忽然挤进来四个少年,个个一脸流里流气的笑,看的武氏一愣,有点卡壳。 阿土走出人群,围着武氏绕了一圈,捏着下巴道:“这位大娘,听你骂了这么半天,说你儿媳妇怎么怎么不守妇道,勾搭男人,我怎么听说你儿媳妇进门不过半年,你儿子是不是不行啊?要不儿媳妇怎么会出来勾人呢,大娘,我这人其实特别喜欢助人的,你儿子要真不行,你找我,要不,你再娶媳妇估摸也得偷人啊”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起来,武氏一时蒙住了,光想着骂简桃花了,想着让简家丢人现眼,想着怎么把聘礼要回来了,却忘了,儿媳妇偷人,儿子脸上也没光啊。 豹子和阿土十分默契,也跟着绕着武氏走了一圈,把胳膊搭在阿土身上,一脸惋惜的道:“哥们,你这好心,人家大娘未必领情啊,傅家的勉哥儿,那是秀才的公子,人单薄些,柔弱些也不奇怪,这不行嘛,的确是个没办法的事,大娘也难过啊,所以发现儿媳妇舀点水给陌生男人就赶紧说儿媳妇偷人,其实是给儿子遮羞呢,咱们心里明白,可是你也别挡着这么多人说啊,这多不好”他一脸正义,言辞恳切,周围人几乎要信以为真了,武氏却被气得七窍生烟,脑袋都快冒出烟来了,一个高从地上蹦起来了,一头撞向阿土,阿土和豹子被撞倒在地上,阿土趁机拉了武氏一把,三个人滚到了一块,阿土高声叫喊:“救命啊,杀人了,傅秀才娘子杀人了” 屋里的简驴子一家和杜氏刘婶子都被吓了一跳,忙出了屋,看见武氏挣扎着跳起来,正指着两个少年破口大骂:“哪儿来的两个小王八犊子,敢说我儿子,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儿” 郭大路适时的上场了,他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长年习武,肩宽体健,往中间一站,很有几分架势,他神情严肃,眉头紧锁,义正言辞的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武氏一愣,还以为是衙门里的什么老爷来了呢,忙说:“他们污蔑我儿” “我说的就是你,甚为妇人,当知道三从四德,你现在居然当众扑到两个男人身上,身体有了接触,你已失德败行,身为秀才娘子,你媳妇不过给人舀了碗水,你们家就说她有失妇德,你现在连身子都扑到男人身上了,这是什么?当众宣淫?”一连串的帽子砸下来,武氏顿时头晕脑胀,围观的人们见了都热烈响应,这些人大多是简家左右的邻居,看见傅秀才娘子这般撒泼糟蹋人家闺女,早就看不过眼去了,虽然简驴子的人缘不好,可桃花温柔美丽,还是很得人心的,这会见有人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武氏也给绕进去了,当然跟着起哄:“可不是嘛,这秀才娘子原来这么风骚啊,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就跟男人滚做一团啊?” “还说儿媳妇怎样,我看他们老傅家自家就门风不正,却赖人家桃花呢,这样的人家谁敢嫁过去?” “这傅秀才可真是不得了啊,娶了这么个娘子,当着咱大伙还敢冲到小伙子怀里去,背着人指不定啥样呢,不知道这几年傅秀才头上的头巾是不是早就变了颜色” 乐川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马跟着唱和:“身为秀才娘子都可以这么不守妇道,辱没斯文,应该让傅家开祠堂,把她浸猪笼才是” 豹子更不是东西,装着瑟瑟发抖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说:“大娘,就算你已经饥渴的不行,可我才十七岁哩,扛不住你这如狼似虎的年纪呢” 周围人哄堂大笑,武氏气的几乎发疯,心知这必然是简家找来羞辱自己,为桃花开脱的,心中不由更是怨恨,原以为,简家性儿软,是好拿捏的,谁知,净把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一时想不出主意,干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们简家欺负人啊,看我老婆子孤身来的,找了帮手欺负我啊” 简婆子见武氏这般撒泼,想起自己女儿因为这个女人连命都要没了,怒从心头起,自己老头子自己没辙,你这死婆娘在这骂了一天了,左不过也是丢人了,干脆,我跟你拼了,挽起袖子就冲上去扯住武氏的头发就撕打起来,一边打还一边骂:“你这个臭娘们,欺负我们家闺女,还欺上门来了,我也不活了,咱们一起去死”刘婶子反应快,忙上前拉仗,这拉仗也是门学问啊,刘婶子专门拉着武氏,不是抱着武氏的腰,就是拉着武氏的手,嘴里还高声叫呢:“快别打了,打坏了可怎么是好呢,都是亲戚呢”简婆子挥起蒲扇大的手上下翻飞,不一会,武氏就被简婆子打的满脸血道子,披头散发,衣裳凌乱,白天看都觉得狰狞,晚上看活像女鬼。 ☆、187第三十七章 忽然冲进来一个男人,拉住了简婆子,众人一看,是个穿着藏青色道袍的少年,细眼薄唇,面色白皙,是傅勉,后面跟上来一个中年男子,颌下留着胡须,带着书生逍遥巾,身材瘦高,却是傅秀才。 这傅秀才也算是书香门第,自幼便沉浸在圣人的教诲中,不能自拔,可惜虽然整日摇头晃脑掉书袋,考运却不怎么样,十九岁中了秀才后,连下五场,都无功而返,所幸家中还算殷实,祖上留下了几栋宅院和百亩良田,度日倒也不成问题,只是人品端方的有些迂腐,说出话来不是子曰就是这个云那个云的,让人很是厌恶。 傅秀才早就知道老妻要去简家要聘礼,心里也惦记着那二十两银子,知道老妻泼辣,想来吃不了什么亏,也没当回事,可到了下午,妻子还未回来,心里不免发慌,找人去探听,才知道妻子被众人奚落,忙和儿子一起赶来。 傅秀才皱着眉头,看着妻子被挠的血淋淋的脸,十分恼怒,一个劲的说:“这,这是怎么回事?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阿土笑道:“可不是嘛,实在有辱斯文,我说傅秀才,你这媳妇你可回去好好管管吧,刚刚当着众人都扑到我们兄弟怀里了,我还好,我这兄弟可是地道的童子呢,被你媳妇吓着了,以后不敢娶妻了可是不行啊!” 豹子还是一副柔弱样:“是呢,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你家大娘扑到我身上还摸了我一把呢” 众人跟着起哄:“哎呀,还摸了?” “看不出啊,这秀才娘子这么浪荡呢?” “你不知道吗,这女人啊四十如狼五十如虎呢” 郭大路义正言辞:“傅秀才,你家媳妇不过是给人家舀碗水你就说她不守妇道,如今你妻子摸了男人,你待如何?” 乐川在人群中高喊:“当然是休了她呀,诸位,诸位,这傅秀才一向夸自己是读了圣贤书的,对自己儿媳妇要求这么严苛,对妻子当然也要一样啊,不能厚此薄彼啊是不是?” 众人一起喊:“正是” 傅秀才面色铁青,眼睛充血,浑身发抖,回身抽了妻子一个嘴巴,恨恨的道:“伤风败俗!”又指着简驴子道:“你,你们家如此羞辱傅某是何道理?我告诉你,你的女儿我们傅家是绝对不会迎回去的” 简驴子也来气,没好气的道:“我羞辱你什么了?老娘们打架,谁也拉不住,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你们家的,你们简家不肯退还聘礼也就罢了,还让人故意闹起来羞辱我妻,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我们见官去!”傅秀才悲愤交织,口不择言,忘记了简驴子是县衙的衙役一事。 倒是傅勉还算有点心眼,忙拉着父亲悄声道:“爹,我那岳父是县衙的衙役啊,上了公堂,县太爷当然向着他们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咱还是走吧。” 傅秀才这才反应过来,看妻子蓬头血面,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可此时这么多人看着,总要挣几分面子,挺了挺胸一脸蔑视的说:“今日之事,傅某改日再上门讨教,你简家该给我傅家一个交代!”领着妻子儿子在众人的哄笑中,狼狈的走了。 众人也一哄而散,刘婶子和杜氏见这般情况也不便再呆下去,跟简婆子说了几句也告辞了。 杜氏跟刘婶子说了一路话,不外乎是感慨简驴子死要面子,不通人情,为了丁点事居然要姑娘的命,到了家,发现桃花正昏睡在家里的炕上,把杜氏吓得不轻,忙问女儿,贞娘就一五一十的把过程说了一遍,杜氏又惊又喜,喜的是女儿聪明伶俐,机智无双,惊的是这桃花来了自己家,日后简家怪罪,自己怎么交代。 贞娘看出母亲的心思,笑道:“娘,你别担心,前儿乐掌柜捎信不是说我爹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吗,等爹回来让我爹出面,连县太爷都要给我爹几分面子,想那傅秀才也不会不顾身份,不听我爹的劝阻的,再有,简老伯如今只是一时却不过面子,等过个三五日,他的心火消了,估摸也就不会非要桃花姐姐沉塘了,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娘,咱只当给我爹积福,保佑我爹明年会试能中了进士。”一说这个杜氏就心软了,丈夫的前程功名比那些所谓的面子重要多了,何况桃花也是她喜欢的孩子,就这么背糟蹋了,太可惜了。 杜氏用指尖一戳贞娘的脑门,嗔道:“你个小惹祸精啊,也罢,就当娘为你和你弟弟爹爹积积功德,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杜氏解了心结,就挽了袖子下厨去做饭了,贞娘守在桃花身边,等着桃花慢慢醒过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桃花才慢慢醒过来,发现自己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雪白的墙壁,雪白的棚纸,漆了清漆的大炕上铺了草编的席子,盖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床真紫色松江三梭布做的夹被,簇新的,还有点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 她一扭头,看见一个白净秀丽的瓜子脸,一双乌沉沉亮晶晶的杏核眼,她一惊:“贞娘?怎么是你?”她连忙坐起来,茫然的回想,自己坐在家中的炕上,一个男孩子从窗子跳进来,说她爹要将她浸了猪笼,他妹妹不忍心,让来带她走,她认出那是杜家的小子杜石头,当然不肯,那杜石头也不言语,冲她身后打了个眼色,她只觉得后颈一痛就昏过去了。 她把事情转了一遍,就明白了。 低下头掉下眼泪来:“贞娘妹妹,你何必好心救我?我,我”仿佛喉咙里含着什么东西,她不知该怎么说,她的亲爹为了面子要她去死,她的邻居一个*岁的小姑娘却将她偷偷接到家里来要救她的性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不是说血浓于水吗?不是说亲恩大于天吗?为什么父亲不问她是否委屈,不问她难过与否,就指着她的鼻子说她败坏门风,说她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贞娘明白她的难过,低下头,想了想,道:“姐姐,你见过塞北的蓝天白云和广阔无垠的草原吗?” 桃花一愣,不明白贞娘为什么跟她说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愣愣的摇摇头。 “姐姐,你见过江南水岸暖风熏人,柳岸长堤,吴侬软语吗?” 桃花摇头。 “你见过东海浩渺烟波水天一色烟霞共色吗?你见过东岳泰山翠色苍苍凌绝顶览群山的巍峨壮丽吗?” “没有。” 贞娘慢慢的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眼神有着超越年龄的深远凝练:“我也没有,可我总是想着,我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到处去看看,到处去走走,看看这壮丽无垠的山河,看看这远处的风景。” 桃花有些明白,垂下长长的睫毛,讷讷的:“可,我们是女子啊” 贞娘安静的看看她,桃花忽然发现在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女孩面前,自己竟然觉得自己卑微而弱小,她的目光中仿佛有着洞悉世情百态的悲悯,有着无所不知的深邃,有着穿越一切障碍屏障的勇气,在她的目光中,她竟然有些抬不起头来。 “姐姐,很多人都认为女子命如草芥,卑微,身不由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就是我们一生的命运,可是姐姐,你甘心吗?你甘心就这样由着他们送了你的性命,只因为你的一时善良?他们吃着你做的饭,穿着你做的衣衫,踩着你做的鞋子,用着你累死累活绣针线挣来的钱,还要把你踩到地上,没有一丝怜惜的置你于死地,姐姐,你甘心吗?” 桃花被这番话震的心神举动,半晌无言,她自幼温柔懂事,懂事起就知道带妹妹弟弟,做针线挣钱养家,出嫁后被婆婆百般刁难,从来都逆来顺受,在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付出值不值得,公不公平,即便她被休,回了娘家,她也一直认为自己丢了简家的脸面,十分内疚,可是爹要她死,她总觉得自己罪不至死,她只觉得难过,却从未想过,这些人对自己是否公平这件事。 “姐姐,草看似柔弱,实则坚韧顽强,即便是被火焚烧过,来年也定会发芽,姐姐,凤凰涅槃,方能浴火重生,为了名声这样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绕上性命,不值得!” “可女子的名声,是最重要的呀!” “离开这顺义镇,去了塞北南方,谁认识你是谁,谁知道你的名声?” “可我,我怎么离开?” “我有一个手帕交,是京城中辅国公的大小姐,我修书一封,你去国公府里做个侍女,你的针线好,做个管事娘子也使得,将来让她给你再寻一门好亲事,姐姐即离了这些是非,又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好不好呢?” 桃花一愣,万万想不到贞娘竟然连后路都为自己想好了,一时心里悲喜交织,千头万绪尽在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贞娘也不再多说,起身冲了杯红糖水给她,让她自个好好想想,就去了厨房帮杜氏做饭去了。 ☆、188第三十八掌 杜氏知道桃花这几日恐怕也没吃什么东西,熬了锅绿豆粥,做了个凉拌豆芽,烧了一大碗茄子,切了一盘子酱牛肉,配上自家腌的咸菜和白面馒头一起端了上去。 看桃花云鬓蓬松,两眼红肿的坐在炕上发呆,本来秀美的脸瘦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心里一酸,劝道:“孩子,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吃饭最大,咱先吃点的东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先放着,过后再说!” 桃花看见杜氏,想起自己娘亲简婆子,心中的委屈骤然爆发,一下子扑在杜氏怀里大哭起来,杜氏也觉得难过,难免陪着掉下眼泪来。 刘婶子正好听见翠姐说了贞娘把桃花偷着带到家里来藏着的事,她是个急性子,立马就带着翠姐和纯哥儿风风火火的来了许家,见桃花扑到杜氏怀中大哭,不免也觉得难受,连忙拉着桃花道:“好孩子,快别哭了,收收声音,被旁人听见了,起了疑心,再给你许家婶子招出事来。”桃花这才擦着眼泪直起身子,直接跪在炕上给杜氏磕头:“婶子,多谢你好心,救我性命!” 杜氏连忙扶着她,按她坐在炕上,道:“你这孩子,这是干嘛?婶子一向喜欢你,哪能就这么看着你被人糟蹋了名声要了性命?孩子,听婶子的,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过了这一关,咱就啥事业没有了,贞娘啊,去端盆水来,给你桃花姐姐洗把脸。”又招呼刘婶子:“姐姐,你坐,咱一起吃饭,” 刘婶子跟许家一向交好,也不客气,洗了手坐在炕上,又劝桃花:“你这孩子,千万别死心眼,你爹那是在气头上,等过了这个劲,有他后悔的日子呢,你真要傻乎乎的任他们把你弄死了,不过是全了傅家那个缺德人家了,听婶子的,咱就不死,就要好好活着,还得活的比谁都好!” 桃花含着泪点点头,想起丈夫薄情愚孝,婆婆泼辣狠毒,公爹迂腐自私,心里暗自咬牙,断然的道:“婶子,我听你们的,我不死,我要好好活着!” 晚饭时,杜石头过来了,贞娘笑着看着石头道:“石头哥哥,你打哪找的那几个哥哥,真是个顶个都是人物啊,我们在那看着,唱念做打,样样精彩,比那些唱戏文的人都出彩啊!” 杜石头不知怎么脸一沉,闷闷的道:“他们不是你哥哥!” “啊?”贞娘莫名其妙,不明白石头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 杜石头看着她白皙秀气的小脸,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还太小,跟你说你也不懂,不过记住,不许随便跟男子叫哥哥,知道吗?” 贞娘心里这个气啊,小子,你牛什么牛?我才八岁,我不叫哥哥叫什么?等我大一些我当然不能随便管谁都叫哥哥,这还用你教我? 瞅着杜石头俊脸紧绷,十分严肃的样子,只好咳嗽一声,装出十分受教的样子来:“哦,我知道了,石头哥哥,我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打发人回来报信了,最迟明儿傍晚就回来!” 许怀安和杜大壮是在第二日下午到了家,两人此次去山东买了地,事情办的很顺利,俩人心情都不错,还给家里的人买了不少山东的特产,谁知一进家门,许怀安就见一个年轻俏丽的小媳妇坐在自己家的炕上,吓了一跳,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着,不知该不该进去了。 桃花一见许怀安,忙跳下炕行礼:“许叔叔,侄女是简家的桃花。” 许怀安有些尴尬,杜大壮跟着进了门,也是一愣,俩人面面相觑,贞娘端着几个刚洗好的桃子进来了,十分惊喜:“爹,舅舅,你们回来了?” 杜氏正在厨房跟刘婶子唠嗑,一听贞娘的话,忙从厨房跑出来,惊喜的道:“相公,哥哥,你们回来了?” 贞娘让了桃花到自己屋里,给爹和舅舅舀水擦洗一番,杜氏又端了茶水和饭菜上来。刘婶子也过来见了礼,自从许怀安考中了举人,镇上的人见了都过来喊举人老爷,一开始许怀安还解释不用了,时间长了,也只好随他们了,在这些人眼里,举人就跟县老爷差不多,都是官身,是了不得的人。 吃饱喝足,许怀安才问起桃花的事,杜大壮也纳闷:“那简家的闺女上你们家来干嘛啊?” 刘婶子嘴快,就把桃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许怀安十分恼怒,一拍桌子道:“胡闹,迂腐,为这么点事情就要休妻,简直是岂有此理!” 杜大壮也愤愤不平:“这傅家是什么玩意?当自己是谁呢?还上门闹?依着我揍他们个半死再说!” 杜氏十分为难的道:“相公,你看如今这个事却怎么办好啊?闺女已经把人给偷出来了,简家肯定不依,可若不管,那孩子就要把命丢了啊” 许怀安坐直身子,面容严肃道:“娘子,贞娘这事做的对,见死不救,岂是我们许家所为?我一会就去简家,这事必然得管!”自从成了举人,许怀安骨子里读书人那种天下兴亡为己任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贞娘忙上前道:“爹,简家大伯人十分倔强,不如先跟简家的族长说一说这事,那边说通了,再去傅家理论,两边都不追究,才好跟简大伯说啊!” 刘婶子也道:“可不是,举人老爷,那简驴子是个一根筋,犟的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们也劝过了,你家娘子还拿出银子来愿意替他还上,他都不干,跟这样的混人,讲不出什么道理的!” 许怀安是个听得进去劝的人,人品虽然端方,可并不迂腐,思忖了一下,跟舅兄商量:“大哥,这样,你带两个人咱们一起去,一定要凶恶一些的看上去蛮横一些的,傅家这样的人家须得银子加大棒才好,可如此一来,”他叹了口气道:“如此一来,只怕桃花这姑娘就回不去傅家了,两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和离,娘子,你得问问桃花,这和离后的女子恐怕日后” 和离后的女子可以大归,就是可以带着嫁妆回娘家,可那是富家女子,陪嫁多,就算日后再不嫁人也无妨,凭着嫁妆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可贫家女子不行,嫁妆本来就没多少,回了娘家还要靠父母,多半父母还会张罗再嫁,只是再嫁之女基本不会有好人家的男子前来求娶,不是鳏夫就是身体又残疾的人,而且桃花的名声也就完了,只怕日后在这顺义镇上难以立足了! 杜氏也有些犹豫,和刘婶子去了贞娘的屋子,问了桃花的意思,这次桃花的意思却很坚定:“婶子,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虽嫁入傅家半载,可其中的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愿意和离,哪怕从此以后我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我都认了,我不会再回傅家的。” 刘婶子眼睛毒,看桃花意志坚定,不免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桃花的手臂上有几道伤痕,拉过来一把将袖管撸上去,看见桃花的手臂上有好多伤痕,刘婶子大惊:“这是谁打的?你爹?” 桃花忙放下袖子,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爹打的,我爹虽然脾气不好,爱面子,但从来不打我的。” “是你婆婆还是你相公?” 桃花憋了半天,才含着眼泪道:“是,是我相公,我婆婆一对我不满意,就告诉我相公,他,他就用柳条子抽我” 刘婶子和杜氏都气的浑身乱颤,这都是有女儿的,眼见着这闺女才嫁入傅家半年,就受了这么多委屈,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给自己闺女找婆家,绝对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婆婆。 刘婶子和杜氏出来,将桃花的决定告诉了许怀安,刘婶子气急败坏的说了桃花的被打的事:“举人老爷,你可得好好说说这傅家,看上去书香门第,私底下做的这叫什么事啊?那个傅勉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原来心肠这么歹毒,对自个媳妇下这样的手,太不是个东西了!” 许怀安一甩袖子,怒道:“迂腐无知,还虐待妻子,这样的人还说什么书香门第,实在辱没了斯文。”杜大壮更是义愤填膺:“娘的,这是什么人家?老子这就去揍他们一顿去!”杜氏和贞娘忙拦住他:“你快别添乱了,当下最要紧的是说服简家的族长,还有傅家,得让他们拿出放妻书来,不然桃花这辈子就得毁在他们手上,你要揍他们什么时候不行,非赶这时候?” ☆、189第三十九章 第47节 许怀安静了一会,提着两条鱼去了简家的族长家,族长是简驴子的叔爷,已经五十多岁了,人品端方,在这镇上很有些威望。这位叔爷对简驴子非要把自己女儿侵猪笼一事也很不以为然,许怀安一说来意,马上就答应不开祠堂,并以自己长辈的身份去劝解一番,还说:“桃花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根本就不是那样不知礼数的孩子,这孩子心地好,不过是给人家舀了碗水,就说这孩子不守妇道,这傅家是在太过分了!举人老爷,还盼你为我们简家主持个公道才是!” 许怀安自然答允,又马不停蹄的带了杜大壮和几个威武的男人去了傅家。 傅秀才正和儿子妻子在家里生闷气,妻子昨日白天去简家要聘礼,反被人羞辱了一番,气的在家骂了傅勉一顿,傅勉唯唯诺诺,傅秀才看着妻子满脸的血道子,厌恶的一拍桌子:“别说了,你埋怨勉哥儿干什么?若不是你不顾身份,到简家去撒泼,也不会受这个羞辱!我傅家在这顺义镇上也是有些声名的人家,你看看你,我几十年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被男子当着众人上下其手,伤风败俗,我看应该浸猪笼的是你才对!哼,若不是顾念勉哥儿将来还要考功名,我早就就写休书休了你这无知妇人!” 武氏被丈夫的一席话说的如五雷轰顶,傻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气的脸涨的通红,瞳孔充血,浑身颤抖,尖叫一声一头撞进傅秀才的怀里,撕扯他的领子又哭又叫:“你要休了我?我为你当牛做马二十多年,给你生了儿子,你要休了我?要不是老娘,你能天天坐在那假醋酸文之乎者也?这家里里里外外都是老娘撑着的,你会干什么?啊?你要休了我?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傅秀才身体文弱,根本就不是武氏的对手,被武氏撕扯的衣衫凌乱,头发蓬松,脸上也被挠出了几道血痕,傅勉忙上前去拉,三口人一时间打做一团。 许怀安一行人一进门就看到傅家这么热闹的场面,杜大壮咧着大嘴就笑了:“呀呵,傅秀才这是练的什么功啊?大晚上的一家三口怎么还打起来了?”几个男人上前拉开了这家人,傅秀才一见来的是许怀安,十分不好意思,满脸通红,背过身将衣裳整理了一下才过来行礼,许怀安客气的还礼,傅勉面孔发紫,也过来见礼,武氏也知道这是举人老爷,比自家相公功名高,也上前见礼,然后灰溜溜的进了后堂,端了茶出来。 许怀安也不兜圈子,直接就说:“傅兄,令郎和桃花的事情,我是代表简家来跟傅兄你谈谈的,都是一个镇上的,俗话说,人不亲这水还亲呢,不过是桃花一时好心而已,傅兄何必这么不依不饶的?我的意思,还请傅兄收回休书,让两个孩子和离吧!”这被休和和离是两个意义,被休的妇人一般都是品行不端,此后很难再嫁,和离不过是夫妻两人感情不和,双方自愿分手,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傅秀才一皱眉道:“孟子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礼记有云,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外言不入于捆,内言不入于捆。妇德,贞顺也我傅家乃书香门第,焉能容此不守妇德之人?” 许怀安心里这个气啊,你们一家打的乱七八糟,这就是你们书香门第的作风?你跟我辩论?好,那咱们就一起辩一辩。 许怀安端正身姿,神情肃穆道:“昔太祖昭毅仁皇后未嫁之时,太祖乃士卒也,伤而厥,傍后之家门,逢其时,后哺水敷伤以救之。继而罔顾父母之命,以身相许,随太祖投军抗元。亲对敌,鼓士气,慰伤患,定军心。以巾帼之身行须眉之事,置男女之防于不顾,然,如此以留太祖之千秋英明,奠我朝之万世基业。今吾皇后程氏,亦曾坐守困城三月余,与众儿郎同进退,,并肩立于危墙,相濡浴于血汗,倘如尔所言,岂非不守妇道耶?” 杜大壮是头一次听妹夫说这些绕口的之乎者也,那几个和他一样也听不懂,只有傅勉和傅秀才听懂了。 许怀安说的是大金开国皇帝太祖皇帝洪武帝的皇后昭毅仁皇后何氏,当年太祖皇帝只是个小兵,一次负伤昏倒在何氏家门口,何氏心善,亲自敷药喂水,救了太祖的性命,在养伤过程中,何氏慧眼识珠,认定太祖皇帝定非池中之物,不顾父母的反对以身相许,跟着太祖皇帝投军,这何氏之父是一名参将,母亲出身沧州武术世家,一身好武艺,随着太祖皇帝亲上战场,效仿当年梁红玉,擂鼓助阵,鼓舞军心,成就了太祖万事基业,也是大金国最令人神往的皇后。至今皇家庆典每次必点的戏文仍然是《红玉击鼓》,让人遥想当年万军丛中,一身红衣的何皇后在猎猎风中,红衣飘飘,英姿飒爽,恰如九天仙女,让世人无不仰慕! 当今昊玄帝的皇后程氏,也是武将之后,其父程炎是前朝的威武将军,程氏武艺一般,但自幼熟读兵书,兵法娴熟,擅用谋略,为了使昊玄帝顺利进攻燕京,拖住名将阎更平,亲自带五千人驻守济南,困守三月,城头浇水成冰拒敌,城中无粮杀马食草,死死的拖住了阎更平,使昊玄帝顺利的攻下了燕京,坐上了帝位。 许怀安说的这两位皇后都是视男女大防于不顾,却对金朝的基业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的女人。傅秀才被说的哑口无言,傅勉也愣愣的,心里却暗忖,这许举人用心甚是歹毒,他说的这两位皆是皇后,自己若再说什么男女大防,什么妇德礼教,就是在侮辱皇后,罪同犯上,可若不追究,桃花就是无辜被休,傅家等于是污蔑了简家,简家可以告上衙门,一时间傅秀才和傅勉都傻了! 许怀安喝了一口水,睨了傅家爷俩一眼,冷笑一声,口气缓和了一些道:“傅兄,若简家以此为据,诉至衙门,兄以为如何?” “这,这”傅秀才这才琢磨过味来,如果简家因此告到衙门,县太爷肯定会判傅家污蔑和无故休妻之罪,他还算反应快,立刻一作揖:“还请举人教我!” 许怀安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的意思是让勉哥儿出一份放妻书,两人和离罢了,给两家孩子都留些脸面,如何?” “好,好。”傅秀才忙拱手称是,回身让傅勉写放妻书。一直在后堂听着的武氏不干了,冲了出来,横眉立目的道:“不行,那简家需还我们家聘礼银子二十两。” 傅秀才气的满脸通红:“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跟举人老爷告罪,回去。” 许怀安微微一笑:“明日去县衙办手续,将放妻书落档,之后我替简家出这银子如何?” 其实武氏还想再讹简家几两银子的,可一看杜大壮和几个壮汉在那横眉立目的坐着,胆子有些怯了,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190第四十章 第二天许怀安去了简家,跟简驴子说了傅家同意跟桃花和离,族长也过来骂了简驴子一顿,简驴子的气势立马蔫了些,又有举人老爷出面帮着平息此事,他也觉得面上有光,同意了和离。 贞娘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提笔写了封信给元敏,把桃花的事情如实的跟元敏讲了,请她帮忙让桃花进府当个管事娘子。 元敏接到信十分喜悦,兴冲冲的去跟老夫人说了,老夫人此时正跟苏嬷嬷唠嗑,听了元敏的话,低头想了想,笑道:“也是个可怜见的孩子,只是小地方来的,不是家生子,不懂规矩,先放我这里让苏嬷嬷教教规矩礼数,再给你吧!” 元敏听了觉得有道理,赶忙答应了,就回去给贞娘回信。 老夫人眯着眼睛看着孙女的背影,挑了眉,喃喃的说:“是想安个人进来吗?来了看看吧,苏嬷嬷,你的眼睛毒,等来了,你给好好看看吧!” 苏嬷嬷笑道:“我的眼睛哪有老夫人您的厉害呢,来了您一见心里就有数了!要我说许是您想多了,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呢,哪就有那么多的心机城府呢?” 老夫人靠在大红色八仙过海的粟玉枕上直了直腰,淡淡的弯了弯唇角:“说的也是,许是我想多了,不过说到厉害?哼,我看这现在的孩子更厉害,你瞧瞧咱们府里这几个人,都快演成戏文了,吴姨娘和陈姨娘还有那个通房丫头红芍,自从生了个女儿,就一日比一日轻狂了起来,日日斗来斗去,演的不嫌烦,我这看的都烦了!亏得净芸还有心思,弹压的住,唉,明月啊,你说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没个省心的时候呢?” 明月是苏嬷嬷的本名。苏嬷嬷熟知老太太的心思,忙宽慰道:“您这是有后福的,您看看咱们这大小姐和世子爷,都是孝顺听话的好孩子,日日给您请安,前儿大小姐还亲自给您做了桂花糖蒸栗粉糕,奴婢有幸得了一块,觉着大小姐这手艺真是越发的巧了,如今也大了越发懂事了,有时候还给国公爷做几个下酒的小菜,拉着世子陪着国公爷闲谈些经济学问,说是让世子多学学,她也长长见识呢,国公爷如今越发看重起来,叮嘱了夫人,留意一些根底匹配,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可知啊,咱们大小姐是个有福的人呢!” 这话到是很对老夫人的心思,微笑着点点头道:“这次从顺义回来后,这孩子倒是懂事了不少,知道用点心思了,可知我平时怎么教都不行,那手帕交一说这孩子倒听进去了,唉,贞娘这孩子啊,也罢,咱们毕竟欠着这孩子的人情呢,那个什么桃花来了,若真是个命苦的孩子,你就看着多看顾些,提拔她做个管事娘子也好!”又叹了口气:“这女人啊,遇到这样的婆家也实在是让人寒心啊。” 苏嬷嬷端了一盏浇了蜂蜜的燕窝递给老夫人,笑道:“可不是呢,说起来还是咱们少夫人有福,遇到您这样时时处处帮衬着她的婆婆,不然啊,这少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您尝尝今日这燕窝,说是厨房炖了小半天,火候不错。” 老夫人看着水晶琉璃碗里晶莹剔透的燕窝,厌烦的皱皱眉:“日日都是这些,吃到嘴里也没什么滋味,对了,给净芸送去没有?她有了身子,应当吃些滋补的东西。” “已经让拢翠亲自送去了,您什么都惦记着少夫人,连这么一碗燕窝也想着,少夫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感激呢!” 老夫人的神情就有些惆怅,叹息了一声:“看着她,就能想起净慧那孩子来,唉,打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后来做了我的媳妇,原以为我们能有母女的缘分,谁知道,这孩子命薄啊,早早的就去了,每每见到元安他外婆,我都觉得愧疚的慌,我对不住文莲啊,好好的女儿交给了我,不过二十几岁就没了” 苏嬷嬷也觉得心酸,忙安慰了半晌,哄得老夫人心情好些才罢了。 又过了十多日,何老怪亲自送了桃花进府,先来给老妇人磕头,老夫人见桃花不过十六七的年纪,鹅蛋脸,柳叶眉,杏眼,面容清秀,眸子清亮,穿着灰蓝色交领窄袖夹衣,白色三梭布襦裙,绣了蓝紫色折枝花纹的压脚,脚上是一双蓝色绣粉色绣球花的绣鞋,看上去干净清爽,心里有几分喜欢,又问了几个问题,桃花答的干脆,并不如小家子女子那般畏畏缩缩,于是点了点头,让苏嬷嬷带她下去。 桃花自此在辅国公府住了下去,她手艺巧,给老妇人绣了几件衣裳,很得老夫人喜欢,只让她签了活契,每月按二等丫鬟的月例给五百个大钱。苏嬷嬷时常指点她,朝夕相处,一来二去,觉得桃花为人稳重,心底善良,模样性格都好,就动了心思,想给自己的二儿子娶回去,苏嬷嬷的二儿子叫陶建安,管着老夫人的陪嫁,在江南的几处庄子和铺子,三十不到的年纪,两年前死了妻子,还没有孩子,人长的精神,性格稳重,精明干练。 老夫人岁数大了,便喜欢做媒,想给儿孙积阴德,听了苏嬷嬷的话,也有心成全,就捎信以年底对账为由,让陶建安进京来报账。 陶建安一进府就见自己母亲看着自己笑眯眯的,忙上前见礼,苏嬷嬷久未见儿子,心中喜欢,母子俩说了会话,便带着儿子进了内宅,老夫人正和元敏说话,听见禀报,让元敏先回去,让苏嬷嬷带着儿子进来,又吩咐:“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做什么装神弄鬼的,把那屏风撤了去吧!” 下面三四个小丫鬟忙抬了屏风下去,陶建安进来给老夫人请了安,拿了一年的账本奉上,老夫人漫不经心的瞅了一遍,问了问几年庄子上的收成和铺子的进项,觉得还满意,笑道:“桃花,去给陶管事冲碗热热的杏仁茶来,今年冬天冷,这孩子打进来就没住嘴的说,想来也是又冷又渴了!” 桃花一愣,这冲茶倒水的活基本都是大丫鬟拢翠和采兰的,自己来了不过三个月,按说这样体面的活是轮不到自己的。只是老夫人发了话,只好硬着头皮出去小厨房冲了碗杏仁茶,用汝窑松寿梅青花瓷茶碗盛了端了上去。 陶建安忙一拱手谢过老夫人,他是家生子,每年都要来报一次帐,老夫人屋里的几个丫鬟都是见惯的,冷不丁见一个脸生的丫鬟怯生生的端了茶碗给自己,倒好奇多看了几眼。见桃花没有拢翠和采兰的姿色,却也生的标致,眉间眼底有两份清愁,显得更有韵味,心里纳闷,这老夫人屋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丫鬟。 桃花见陶建安多看了自己几眼,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心里有些忐忑,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报完帐陶建安便回了苏嬷嬷在府外的家里,陶家的房子在辅国公府后面的胡同里,三进三出的的院子,陶建安的大哥陶建辉和家人住在这里。晚上苏嬷嬷回来把自己有心给他求娶桃花的事情一说,陶建辉有些不满:“娘,弟弟虽然丧妻,可建安人长的精神,家底也殷实,建安在江南自己就有两个铺子,还管着老太太的一大片产业,娶个黄花大闺女不成问题,前儿府里的几个嬷嬷还跟我打听要给咱建安做媒呢,就是不要那些小家碧玉,就咱府里那品貌双全的丫鬟也不知多少呢,那桃花再如何出挑也是和离了的妇人,成亲半年就和离,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配得上建安?” 苏嬷嬷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懂个什么?府里的丫鬟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你娘我见天瞅着,什么不知道?世人都说什么宁娶大户婢,不娶小户女,殊不知,那大户里的婢女见天看着主子的衣食住行富贵难言,心里都存着几分心思,想爬到主子床上去,做个姨娘,一举就成了人上人,可大多不是被撵了出去,就是做个通房,没名没分的,混个几年,青春过了,拉出去配个窝窝囊囊的男人。也有那有些风骨的,想着放出去配个差不多的人家,做个平头正脸的娘子,可见惯了富贵了,进了寻常人家,不免长在心里比较,逼着自家相公谋出身的有之,逼着自家相公置办头面收拾衣裳的有之,总惦记着攀爬借以上位的更有之,最后夫妻离心那是轻的,家破人亡的都不知多少了!” “那桃花来了几个月了,虽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却做过绣娘,一手的好针线,厨活、家务样样拿得起,人也贤淑良善,性子温和沉稳,不像府里那些有脸面的丫鬟,成日里都跟个副小姐似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说书画风月还成,过日子哪个能行?你弟弟一个人在南边,娶个这样能干的娘子,知冷知热知道疼人,我才能放心。再说她和离的事我也寻人打听过了,她那婆家是个迂腐狠毒的秀才,就因为她给过路的逃荒的人舀了碗水,就非说她失了妇道,呸,什么东西!” 被他娘霹雳巴拉说了一大顿,陶建辉便蔫了,巴巴的看看弟弟,陶建安沉吟了片刻,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女子一双盈盈如水,泛着清愁的眼波,一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对苏嬷嬷道:“娘,这只是你的想法,你还没问过人家桃花姑娘呢,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 苏嬷嬷听了一喜,知道儿子这是心里肯了,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只要你乐意,其他的就交给娘了!” 第二日苏嬷嬷就寻了空跟桃花说了,把桃花吓了一跳,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嬷嬷,你家公子一表人才,我哪里配得上,嬷嬷你莫取笑我!” 把苏嬷嬷弄的好气又好笑,又是说有是劝的,桃花才羞答答的点了头。 苏嬷嬷雷厉风行,立刻找人上简家提亲,下聘,简家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京城里来的管事向桃花提亲,简婆子心花怒放,又听媒人说这陶公子在江南有铺子,有宅子,还是管着一大片产业的管事,家底殷实,人长的仪表堂堂,只觉得好像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欣喜若狂,立刻答应了。 桃花的婚事办的十分顺利,三日回门后,桃花就跟着陶建安去了江南。 ☆、191第四十一章 小年的前一日,简婆子特意备了大盒麦芽糖,两只鸡两条鱼去了许家,跟杜氏说了很多感激的话,又说如果不是举人老爷帮忙,桃花也不能顺利的合理,还去了京城的辅国公府,嫁了这么好的人家,又说时候三日回门那日,桃花的女婿往门前那么一站,哎呀,左邻右舍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看的呆了,这么仪表堂堂的人啊,比那傅勉不知强了多少倍,桃花真是个有后福的人呢。 贞娘窝在自己的床上,跟翠姐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笑着听简婆子在堂屋叽里呱啦的显摆。 翠姐笑着小声道:“看她这会精神的,都不知怎么好了,不是那会桃花姐刚回家时,走路都怕树叶砸着的样儿了!” 贞娘抿了抿嘴,低头笑道:“管怎样呢,好在桃花姐姐有个好归宿,过往种种不过是个过场罢了,最要紧的是以后,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希望那陶公子真是个良人,也不枉桃花姐姐吃过这么多的苦楚了!” 翠姐伸了个懒腰,怏怏的放下针线,郁闷的道:”前儿恍惚听你娘说你们年后要搬到京城去?” 贞娘点点头,神色平静,如果留神看,便能看到那双星子般晶莹的杏眼里,荡漾着深邃的感伤和落寞。 京城,我又要回来了,这次,你将带给我怎样的命运呢? 她曾经在繁花锦簇、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看到这大金王朝最尊贵的人们,衣香鬓影,纸醉金迷,他们的身影映在太液池碧波荡漾的湖水中,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亮,仿佛繁星璀璨,盛世悠长。 她曾经是多么盼望并欣喜若狂啊,那么鼎盛尊贵的繁荣啊,如果可以融入他们之中,她也可以成为一个尊贵的人吧?可世事就是这么讽刺,不管她装饰的多么光鲜,她的头面多么精致,她的举止言行多么雍容优雅,在那些尊荣的人眼中,她永远是个不入流的角色,一个妾,一个玩意儿,她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这次,我又要回来了,一个出身寒微的举人之女,在这京城之中,不过是泯然众人矣,可她觉得无比踏实,自信。 “好好的,干嘛要去京城?”翠姐神色郁郁:“那京城,有什么好的?” 贞娘知道翠姐是舍不得自己,笑道:“我舅舅托了人,让我爹进国子监学习,他四月要参加春闱,想早点去京城复习,可以请教京中的一些老师,再说,自从出了桃花姐的事,三五不时就有人来找我爹做主,仿佛他才是县老爷似的,一天到晚也不得个闲,我娘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怕耽误了我爹的课业,所以让我舅舅托人在京城找了宅子,年后就搬过去,我舅舅在京城开了木器铺子和商号,卖些北边的皮货之类的东西,这样正好我们两家结伴,一起买两个宅子就好了,还有个照应。” 翠姐泪盈于睫,嘟囔:“你走了,桃花姐姐也嫁了,我怎么办啊?跟谁玩啊?” 贞娘笑着摸出一把松子糖来递给她:“等我们安顿好了,你让你哥哥送你来我们家住些日子,正好看看京城的风景,放心吧,我走道哪都忘不了你的!” 翠姐听了方收了眼泪,好转了些。 只是这次贞娘失了言。 二月,许家迁到京城后刚刚安顿好不久,许怀安就参加了当年的会试,这次他落榜了。当然许怀安自己心里有数,也没有寄多大希望,不过这次落榜也让他自连着两次顺利的考运之中清醒了一些,科考毕竟是没后侥幸之说的,看来自己还要努力刻苦才行。 自此,许怀安进了国子监学习,这国子监设在鸡笼山下的四牌楼,北及鸡笼山,西至进香河,南临珍珠桥,东达小营,许家买的宅子在灯草胡同里,在隆福寺和贤良寺中间,离着法华寺不远,许怀安只能半个月休沐回一次家,纯哥儿也开了蒙,与左近的孩子们一起去大豆腐巷的私塾学习,据说那的先生是举人出身,出了名的严谨,许怀安的很多同窗都是他的学生。 如此家中就只剩下贞娘和杜氏两个,许怀安心疼妻女,也怕家中没有男人惹出祸事,让杜大壮多照应些。谁知杜大壮爷俩又要去北边进货,五月里就要走,许怀安只好请牙婆买了两个小丫头,又雇了个粗使婆子。日子才算安顿下来。 京城的夏日来的早些,六月里就有了一丝燥热,贞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湖绸右衽夹衫坐在临窗大炕上,头上松松的梳了个丫髻,手上拿着一本《大唐西域记》,看得津津有味。微风柔柔的拂过她的头发,油黑乌亮的发丝散发着温暖的茉莉花香味,贞娘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近傍晚了吧?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描绘出一层层浓稠瑰丽的色泽来,明日看来又是个好天气啊! 杜氏端着一盘子粉红水灵的桃子走了进来,这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悠闲惬意的日子,可以不用为生计担忧,不用顶着太阳下地,不用起五经爬半夜的辛劳奔波,不用站在刺骨的寒风中高声叫卖。三餐不愁,衣食无忧,只要她愿意,就会有人送上做的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做几件素绸的衣衫,甚至可以打一套赤金的头面,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从来都是在梦里面的,现在她居然过上了能使奴唤婢的当家奶奶的日子,很长一段日子里,她都感觉这一切不很真实,甚至会自己去厨房点火准备做饭,把厨娘陈嫂吓了一跳,以为东家不满意要辞了她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这么好闺女。 杜氏看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精致如画的眉眼,心里就溢满了怜爱和骄傲,一片腿坐到炕上,摸摸女儿的脑袋,宠溺的笑道:“怎么又看书了?不做针线了?” 贞娘将脑袋依偎在母亲的肩上,感受到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的气息,撒娇道:“做了一日的针线了,想歇歇,对了,今儿我爹回来吧?让陈嫂炖的银耳百合莲子汤炖了吗?” “炖好了,刚刚陈嫂还说来着”答话的是他们家新买来的丫鬟暖语,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一张圆圆的脸,眉眼清秀,身材高壮,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倒有几分甜美。她和另一个丫鬟俏月都是从河南被卖过来的,因为家里穷,实在养不起了,被卖了出来,先是在京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做三等丫头,那家主子犯了事,就被遣卖了出来。刚到许家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这等小户人家怎么比得上那些大户人家,来了些日子后才发觉,小户自有小户的好处,先是没那么多的规矩,再有主母人好性格也好,小姐和少爷岁数不大,老爷也是个温和的,家里不过是些打扫洗涮的活计,闲暇时,和太太小姐一处做做针线,说说笑笑,倒比先前在大户人家里服侍战战兢兢的的日子过的舒心惬意的多了。 贞娘拿了一个桃子,狠狠咬一口:“嗯,真甜,今年的雨水少,这桃子就甜,待会纯哥儿回来给他留几个,这家伙越来越能吃了。” 杜氏用指尖戳了她的额头一下,笑嗔道:“你啊,总是惦记着旁人,也不惦记着自己,昨儿我让衣衫铺子的金大娘给你送来的裙子你试了吧?说是今年最新的式样,什么月华裙,我瞧着挺漂亮的,八幅的,你怎么也不穿?” “又不出门,在家里穿它干嘛?一会儿我爹回来,我还是去跟陈嫂商量着,给我爹做几个好吃的菜去!”咬着桃子的小姑娘不待答话就一溜烟的跑了。留下杜氏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的笑了:“这孩子啊!”暖语笑道:“如今像小姐这么乖巧孝顺的姑娘可不多了,奶奶是好福气的,看小姐这模样,将来也必是个绝色,到时候得个贵婿,您将来就是个老封君了!” 杜氏笑了笑,不知为什么,有些心酸起来,女儿早晚会是人家的人,可若摊上像桃花那样的婆婆呢?将来女儿会不会吃苦?看女儿的样貌将来必是个精致的美人,若是小门小户,恐怕保不住女儿,反而惹来祸事,若是个高门大户,自家的出身恐怕不能是正妻,只能做个妾,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为妾啊唉,杜氏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悠闲的日子多了,人想的也就多了,女儿不过九岁,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酉时初刻,许怀安到了家,面色红润,神情激昂,贞娘很纳闷,问父亲怎么了,许怀安似乎是按捺不激动的情绪,跟贞娘说:“今日阳明先生到书院给我们讲学,啊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我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他又喃喃的吟诵:“夫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于吾心,譬之植焉,心其根也。学也者,其培壅之者也,灌溉之者也,扶植而删锄之者也,无非有事于根焉而已。” 他时而激动,时而沉浸的样子吓坏了杜氏,小声的问贞娘:“你爹不是中了什么邪吧?这是怎么了?” 贞娘掩着嘴轻轻一笑道:“没事,我爹这是高兴的,那位阳明先生是个极有名的人,听元敏说过,这人前朝官至都察院左御使,父亲是前朝的状元,家学渊源,此人不但精通儒、释、道三教,还精通兵法,能征善战。他推崇陆九渊的学说,认为“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万物,人秉其秀气,故人心自秉其精要。” 杜氏根本听不懂这些,只知道丈夫这是高兴的,听来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的讲学,至于什么心学啊,什么理啊,她听得糊里糊涂的,反正这是好事,于是就高高兴兴的给丈夫斟了酒,笑眯眯的看着丈夫喝了酒,继续吟诵。贞娘也高兴,这阳明先生的事情是她前世听林小姐说过的,林家四个少爷三个都是阳明先生的学生,秉承“心学”,是“陆王学派”的坚定追随者。林家的书斋里高悬着“君子之学,为其求实”的匾额,就是出自阳明先生。 许怀安自习得了阳明先生的心学,恍如开了一扇从开启的门,门的另一侧,尽是光明大道,因而十分振奋,每日勤习苦读,跟同窗好友探讨心学的精妙,还要苦读四书、五经、诗文和策论等,每日都要挑灯至三更才睡,好在国子监里与他同样苦读的人不少,倒也不嫌寂寞。贞娘和杜氏平静度日,有时也会去辅国公府看望老夫人和元敏,一日贞娘和杜氏商量,想接翠姐来家里玩耍几日,谁知八月里传来消息,鞑靼人和瓦剌联手,挥军三十万攻陷福余卫和朵颜卫,并直逼大宁。杜大壮父子俩失去了消息。 杜氏听到消息一下子晕了过去,自此一病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过节了,祝大家节日快乐,因为过节,诸事繁杂,可能不能及时更新,请见谅 ☆、192第四十二章 许怀安接到消息从国子监赶回来时,见妻子脸色蜡黄,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女儿守在一旁默默垂泪,许怀安只觉得心脏重重的收缩了一下,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妻子,那个坚强的从来会倒下的女人居然病的这么重吗? “你娘,大夫怎么说?”许怀安的嗓音有说不出的暗哑,像拉破了音的胡琴,带着不安的战抖。 贞娘抬手拭干泪水,哽咽道:“说是急痛攻心,加上早年受了大寒,身子里有恶寒的底子,此时一并发作出来,才导致高烧昏迷不醒,说此病甚是凶险,怕,娘,熬不过去!” 第48节 许怀安只觉得耳朵里轰隆隆的响,几乎听不到女儿接下来的话,他的脑袋也有些晕,伸手扶着床柱喘了半晌才站稳。 恶寒? 他恍惚的记得,那年杜氏刚刚生完纯哥儿,还没出月子,他就病了,高烧昏迷,浑身发冷,一个劲儿的打颤,家里没有柴火了,冷的冰窖似的,杜氏为了照顾他,将两个孩子都送去了刘婶子家,自己上山砍柴,回来生火烧水,看他冷的不行,将所有的被都给他盖上,还合身搂着他给他取暖。第二日他醒过来,看见杜氏青紫的嘴唇,扯着一抹笑看着他,牙齿打着颤说:“相公,你醒了?” 那年,母亲病逝,他伤心欲绝,给母亲守了三日的灵,倍感疲惫,沉沉睡去,醒来时发现,屋内被暴雨灌入,孩子和自己都睡在炕上,杜氏一个人浑身精湿,挽着裤腿弓着背一盆盆的往外舀水。 那年,贞娘病了,偏赶上暴雪,孩子发烧烧的浑身滚烫,他又犯了咳嗽,一声声撕心裂肺,杜氏咬着牙,一头冲进风雪里,走了两里路,死活求着大夫开了些药,拿了回来。 恶寒便是那时积下的吧? 他蹲□子,摸着妻子蜡黄的脸颊,干涩的头发,浓黑的眉毛,想起新婚那夜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孩,什么时候起,那个发着抖的女孩鼓起勇气,站在他前面,面对风雪,什么时候起,那个女孩用柔韧的肩,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从不抱怨,从不任性,时时仰视着他,即使他一文不名,两袖清风,依然用那样炙热、崇拜、恋慕的目光注视着他。 “大丫,你要好起来,你一直那么坚强,那么有韧性,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有生命力,你要好起来,纯哥儿还没长大,没娶媳妇,贞娘还没嫁人,你,你怎么放得下我们?是不是?”许怀安坐在榻前,喃喃的摸着妻子干瘦的手,声音轻的似乎让人听不清楚,可目光中的悲伤却那么浓烈,浓烈的让人心生不忍。 贞娘的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钻心的疼,却倍感神智清明,咬着嘴唇,问帮厨的陈嫂:“你说的那个医术超凡,不亚于御医的大夫在哪里?我去请!”陈嫂慌慌张张的道:“那大夫姓钟,有名是有名,可性子古怪,心情不好不出诊,天气不好也不出诊,而且住的也远,在城北龙泉寺那边的盆儿胡同呢!” “出去雇车,我去请,别说是龙泉寺,就是大兴,我也得把他请来!” 陈嫂看看天色,已经快傍晚了,从灯草胡同到城郊龙泉寺那就得半夜“我去!”许怀安站起身,神色肃穆,眉宇间有着从来没有的冷峻,转过身对贞娘说:“你留下照顾你弟弟和你母亲。”也不待贞娘答话,就冲出了门。 许怀安过了三更才和一个满脸不耐烦的男子冲了进来,男子五十多岁,颌下三绺胡须,三角眼,大黄牙,一脸寒酸像,却穿着件宝蓝色暗花云缎的袍子,脚上却穿着一双大红色的云头履,打扮的不伦不类。 “钟大夫,这是我娘子,求您给瞧瞧。” 钟大夫看了看许怀安,长长的打个哈欠,不耐烦的皱皱眉,扯着公鸭嗓子不满的道:“深更半夜的,要不是看你在我门口跪了一个多时辰,我才懒得来。” 旁边的贞娘和俏月都吓了一跳,为了请大夫居然在大夫门口跪了一个时辰? 贞娘垂下头,生生的把眼泪逼回去,看看床上依然昏迷的母亲,心里生出了些希望,娘,你看,你那么担心,那么自卑,总怕爹看不起你,现在你知道了吧,爹对你恩深情重,心里真的有你,你放心吧! 钟大夫咳嗽了两声,不情愿的坐在床头,替杜氏把脉,手一搭上脉神情立时一肃,不一会,脸色一变,眉头紧锁,起身看了看杜氏的脸色,又扒开杜氏的眼睛看了看,犹豫了一会,才道:“你家娘子这病,是因为久经苦寒,外寒入体经久不散,引发内寒,寒邪引致气血凝结,经络闭塞不通,所以引致高烧不退,也就是所谓的伤寒,此病,很难医治。” 许怀安的脸色更见惨白,整个身子一晃,险些晕过去,贞娘清越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大夫,你只说很难医治,没说不能治,大夫可是有方法吗?只要能救我娘,便是万难,我们也要争取的。” 钟大夫看着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孩,一双清明璀璨如宝石一般的眼睛,苦笑道:“方法不是没有,只是,需以金针打通天突、华盖、玉堂、幽门、商曲、五疏等穴位,然后以川乌,草乌,斑毛,巴豆,细辛,胡椒,明矾,干姜,麻黄按一定份量配药,研为细末。用好醋打糊为丸,夹在病患腋下、腿弯,然后盖上厚被,直到通体透汗,再用黄泥水洗去,就可以了!” 所有人都一愣,这针灸之术是女子大忌,因为大夫多为男子,而针灸之术必要脱去衣物,当世女子为了男女大防,都不敢用针灸之术医治,很多女子因此病亡。 贞娘将目光投向父亲,许怀安被那如艳阳般刺目的明亮刺的一颤,仿佛魂魄刚刚附体,他惨然一笑:“我当是因为什么,医者父母心,即为父母,哪里还有什么男女之分,钟大夫,请不要有所顾忌,为我娘子医治。” 他二话不说,坐在床前,告诉贞娘:“让他们都出去,你来给大夫掌灯,我来给你娘褪去衣物。” 贞娘爽快的应声,取了一盏油灯高高举起,钟大夫反被这家人人不为世俗礼教拘束的作风弄得怔住了。半晌才想起,从随身的医箱里摸出一卷银针,上前针灸。 这钟大夫果真是医术了得,行针迅捷无论,用他的方法折腾了一夜,直到辰时,杜氏如他所说,浑身透汗,身上的高热慢慢退了下来。 钟大夫又开了个方子,叮嘱杜氏醒来后要慢慢调养:“你家太太这身子恐怕要调养一段时日了,不然留下病根,将来会是大患。” 许是因为心情的关系,杜大壮父子俩一直渺无音讯,杜氏的身体恢复的极慢,直到十月初才能下床,年根前才慢慢缓过来,人却是消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到比以往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前两个月,贞娘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守在榻前照顾母亲,熬药、喂药必要亲自,许怀安在国子监请了两个月的假,每日亲自为杜氏擦洗、与杜氏说笑,希望开解她的心情,又亲自去了杜大壮的铺子,杜大壮临走前将铺子和宅子的契约都存放在杜氏那里,并告诉她,自己和石头若有意外,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归杜氏。掌柜的知道这是东家的妹夫,是他们家唯一的亲人,看情形,东家未必能活着回来,东家临走前也交代了,若有意外,这份产业必然是交到了这两口子手上了,因此格外奉承。许怀安对生意并不擅长,好在他为人勤勉聪慧,跟掌柜的多问问,倒也能看懂账本了。 十月初,昊玄帝亲点大军四十万,御驾亲征。 十一月,与鞑靼人激战于大同,鞑靼人败,退兵至沈阳中卫,北地暴雪,连着下了半个月,双方都无法出兵,战争进入胶着状态。 十二月,昊玄帝麾下大将宋至飞带领三千轻骑,绕道潢河,奇袭鞑靼人占据的泰宁卫,歼敌一万,并和昊玄帝首尾呼应,大败鞑靼人,共歼敌五万,一举将之赶出了朵颜卫。鞑靼人一直撤到奴儿干山附近的。 永嘉十九年二月,鞑靼可汗苏喇塔上表请降,表示愿意称臣。昊玄帝率大军凯旋而归,史称“泰宁大捷”。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点时间更新了,实在抱歉,单位正在装修,每天都像土拨鼠一样,灰头土脸,艰难地在缝隙中坐在电脑前码字,感觉自己像夹缝中生存的人,唉,命苦啊! ☆、193第四十三章 随着圣驾返京,一直笼罩在京城上面的浓厚的阴霾似乎终于渐渐散开了,街面上做生意的商户渐渐多了起来,女子们的衣衫也渐渐轻薄鲜艳了起来,京城仿佛从一个冬季的枯寂寒冷中渐渐苏醒了,露出了勃勃生机。 杜氏的身体虽然好转,可情绪依然不好,长长呆呆的看着北方,遥远浩蓝的天空,一个人很久都不说话。 贞娘叹口气,摸着娘青筋暴露的手,指尖指腹粗糙的老茧,无奈的摇摇头,北方,那么远,千里之外,那里有她的舅舅,她的石头哥哥。 她一直记得,那个豪爽的汉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汗味、木料清香原始的馨香,还有烈酒的醇香,一把将她抱起,高高的抛起,再接住,看她惊声尖叫,就哈哈大笑。她喜欢摸着她的小脑袋逗她说这个舅舅给你留着将来做嫁妆,那个舅舅给你存着,将来做嫁妆。 他少年出走,流落江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却从不言痛,从不抱怨,他的世界永远是明朗、欢快、阔畅、大气的,他的眉眼永远都带着豪气干云,像草原上最威风骄傲的雄鹰,她常常觉得她的舅舅应该是草原上飞马逐狼的男儿,如果不是为了唯一的妹子,他恐怕不会在顺义小镇上做个平平常常的木器铺子老板,他会一直四处闯荡,直到老去,也是那般激烈明亮。 还有那个少年,她记得他在风雪中握紧她的手,一步步牵着她走过及膝的雪地,他的手干爽温暖,像是小时候她偷偷塞进灶膛里烤熟的红薯,带着安稳的甜和温暖的香。 她记得他每次出门回来都必然带着吃食给她,看着她放进嘴里,眉眼带了笑意,就露出些心满意足的笑意来,仿佛她吃到嘴里比他自己吃了都开心。 她记得他高高大大的个子,弯着腰,细心的听着她说话,不停的在纸上勾勾画画,黑沉沉的眼珠仿佛看不到底的深潭,泛着沉静领悟的光芒,每每他们合作出一个让客人满意的妆盒,他都会得意的看着她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有着成人的骄傲和孩子气的俏皮。石头哥哥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眼尾略翘,睫毛纤长,眼窝很深,乌沉沉的眼珠偶一流转就泛起潋滟波光,让人不觉心神一荡,她时常想,他的亲生父母一定是一对十分美丽的璧人,只是不知为什么会遗弃了他贞娘望向北方的天空,三月的天空,碧蓝如洗,那般淘洗过的澄澈至极的蓝,没有一丝云彩,风中微微透着桃花的清香,甜美、湿润、静谧,仿佛一切都是那般安好。 她将一件披风披在母亲的肩上,低低的说:“娘,虽说春日了,可还是有些寒意,你身子刚好,还是穿上点吧!” 杜氏目光依然痴迷的望着天空,良久,才喃喃的说:“你说,你舅舅他们会回来吗?” “会,娘,”贞娘的语气十分坚定,坚定的让人生出不可言说的信心来:“娘,这回咱们和鞑靼刚打完仗,商贸不通,等过几个月,北面平静些,咱们就雇些和舅舅要好的镖师,去北边寻人,我总有种感觉,他们都还活着,娘,你不是常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也是说话最灵的吗?” 杜氏回过神来,唇边有一丝喜悦:“对,我的贞儿说的话从来都是最灵的,娘信你!” 贞娘笑着哄杜氏回屋里大炕上歇着,让暖语端过来新蒸好的豆沙糕,笑意盈盈的道:“娘,你尝尝这个可好,昨儿纯哥儿买回来给您的,您正睡着,等你醒了都凉了,我怕你吃了胃不舒服就没给你,今儿照着做了,里面的豆沙都是用蜂蜜拌的,外面我还撒了点番薯粉,吃上去爽口些,你尝尝!” 暖语也接口道:“奶奶好歹吃些,咱们家小姐手巧心思也巧,小少爷也孝心,老爷也疼您,我和俏月都说呢奶奶是个最是有福气的人呢” 杜氏被两人哄着吃了块豆沙糕,又和女儿依着大迎枕做了会针线。 暖语说国公府里的杏核姑娘来了。 贞娘忙叫请进来,杜氏病的这段时日,元敏遣人来探望多次,送了许多补品。老夫人也打发人送了两根人参和一包上好阿胶来。 暖语和俏月自此对贞娘更是尊敬,总觉得别看姑娘年纪小,却是有大手段的人,以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能和国公府的大小姐攀上交情,哪里是一般人? 杏核穿了件藕色湖绸交领上襦,鹅黄色绣莲纹腰裙,白色六福襦裙,压脚上绣了细碎的浅蓝色桂花。容貌并不出色,胜在正当韶华,自有一股清新蓬勃之气,兼之出身大家,举止气度端庄沉稳,非一般小户人家可比。 贞娘于杏核十分熟稔,见了礼笑道:“杏核姐姐今儿怎么亲自来了?快上炕坐坐,我做了豆沙糕,姐姐赏脸尝一块,也算给我捧捧场,如何?” 杏核自然的坐到炕上,问了杜氏的身体好些了吗,问了纯哥儿的功课,有赞贞娘的豆沙糕做的绵软甜香,比府里的厨子做的都好,寒暄了几句才切入正题:“今儿是我们大小姐请你呢,说自你们家太太病了,有半年没瞧见你了,你也知道我们大小姐是个好热闹的,又不爱和那些公卿之家的小姐们一处玩,说她们无聊,好容易听说你们家太太病好了许多,巴巴儿的让我上门来请来了!” 贞娘看杏核欲言又止,思忖了一下,笑道:“原是早就想去府上看看姐姐的,只是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段日子得了你们家那么多好东西,早就该上门道谢一声的,正好,你就送了梯子来了,我换身衣服就走,请姐姐等我片刻。” 国公府派了一辆不显身份的轻便小车来,贞娘和杏核上了车才问:“是不是敏姐姐有什么事了?” 杏核眨了眨眼睛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个小机灵,我们家大小姐已经十一了,老夫人和夫人开始给小姐找人家了,前几日提了几家,都是些公侯之府的公子,小姐这几日满心不自在,怕人笑话,等闲杜不出屋,可又耐不住寂寞,这才巴巴儿的让我来接你进去陪着她说会话。” 提亲?贞娘心里一震,脑中飞速的掠过前世里关于元敏婚姻的传言,北安侯世子,元敏深居简出,萧索枯萎的样子半晌,她涩涩的开口:“都提了谁家?敏姐姐有中意的吗?” 杏核哪里知道面前这个十岁的小姑娘繁杂纷纭的心事,不以为意的笑道:“提了好多家呢,有陈阁老的二公子,两江总督傅大人的长公子,江南林家的四少爷,北安侯的世子爷,大小姐倒没个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小姐听老夫人的呢!” 贞娘笑了笑,有些落寞的低下头,果然有北安候世子,她的命运必然要与那个男人拴在一起吗? 元敏,那个眉眼甜美,神情骄傲明艳的女孩,命运赠与她的竟是那样一个不堪的身份和尴尬晦涩的结局。 不,元敏,但望我能帮你走出这既定的命运,但望我可以元敏对贞娘的到来实在喜出望外,叽叽喳喳的像个被关了许久终于放飞的小鸽子。 “你娘身子大好了?你爹备考准备的如何了?我最近绣了一副屏风,是踏雪寻梅的图,你瞧瞧。” “对了,这是我们府上新做出来的点心梅花香饼,里面有股子梅花香气,十分清香” “我这几日跟厨娘学了几道好菜,待会做给你尝尝,看能不能比得上你” 贞娘端着一盏碧螺春,浅浅的饮一口,安静的看着元敏兴奋的小脸,笑意安然,等元敏终于说完了,才开口:“跟你提亲的那几家,老太太最中意哪一家?” 她知道她不是兴奋,她其实是紧张,毕竟那是关乎她一生的幸福,是她后半生的良人,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女孩子,未来对她来说还很漫长,正因为漫长,所以更为重要。 元敏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有些讪讪的,似乎不好意思,又似乎有些为难:“祖母,祖母好似更中意北安候世子,我,我知道祖母是为了我好,必会选个身份最高的,可是我,我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听说,人长的很好,为人也十分谦和,身边没有侍妾,只有两个通房,为人倒很自律谨慎,祖母和母亲都是怕我吃亏” 她的话越说声音越小,随后几乎就如蚊呐,几不可闻。 为人谦和,洁身自律?贞娘冷笑,那只是世子爷表面的荣光罢了,内里的龌龊肮脏,谁能知晓? “敏姐姐,外人以讹传讹,不足为道,关系姐姐终身,必须谨慎才好,想来府上即要为姐姐定亲,必然要好好盘查过对方的底细,妹妹但望姐姐能嫁得良人。”贞娘笑的很淡,眼睛看着杯子里被茶叶染的碧绿的水,上好的碧螺春刚刚展开枝丫,舒展妩媚,然而不过三道水,就会被冲去味道,最后成为渣滓,等待被弃的命运。 元敏不明白贞娘话中的意思,但是听出些许不安的味道来,她脸色大变,问:“贞妹妹,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人?你听说过什么?” 贞娘甜甜的一笑,脸上天真的甜美让人眼前一亮:“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我才多大?哪里知道那些高门大户的事情,何况是北安侯府呢,我舅舅有个朋友是开牙行的,有次说起京城这富贵来,说这北安侯府是极富贵的人家,百年勋贵,钟鸣鼎盛,几乎每年都要换上一批小厮,倒成全了他的生意。姐姐若以后要做了世子夫人只怕以后还要关照他才是!”她还笑着挤挤眼睛,一副顽皮的样子。 元敏的脸色却渐渐白了下去,她素日是知道贞娘的,是个多么稳重安静的性子,冷不丁的做出这样天真顽皮的样子来,这话中必有缘故。 每年,换小厮? 她一个激灵,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到桌上,贞娘纤细的手及时的伸了过来,托住她的手,笑容深切:“姐姐,还是稳着点的好!” 元敏放下茶盏,沉吟半晌,唤过杏核,低声吩咐了几句,又抬头看着贞娘盈盈一笑:“妹妹,若是真的,姐姐一辈子都承你这个情!” 贞娘长长出了口气,诚挚的说:“姐姐,你我相识于总角之年,是自幼的情分,你不顾身份,愿意折节而交,以诚挚之心待我,说起来是妹妹欠你的情谊。” “你我姐妹,说什么谁欠谁的?我祖母常说你是我的贵人,想来还真是!”元敏的笑有些凄凉,若母亲还在世,自己何须这般为自己的前途终身谋划担忧,必定是母亲认为最好的,必定要仔细的盘查,小心的留意,然后让自己风风光光的出嫁。 “贞娘,贞娘,但望你真的是我的贵人,可以让我避过生命中所有的苦难与不幸。” ☆、194第四十四章 辅国公府的荣年堂内,老夫人斜身靠坐在炕上,带着八宝嵌碧玺石戒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怀中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波斯猫,眼帘低垂,唇角勾的有些紧,因而显得十分肃穆。身前的仆妇们都是惯会看眼色的,都知道这会儿,老夫人的心情十分不好,一个个头也不抬,尽量屏住呼吸,屋子里满室寂静,苏嬷嬷挥了挥手,都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 老夫人抬起眼,望着窗外盛开的满院桃花,姹紫嫣红,绚烂绵延出很远,她喜爱桃花,因此辅国公府的后院基本种满了桃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常常想起年轻时国公爷赞她艳若桃花,花样年华的新婚少妇,在桃花下娇羞的垂下脸庞,那个高大英伟的男子在她身边,伸手为她簪了一朵在鬓边,那甜美、柔软的芳香,绵延了她一生的回忆,从而成为她的勇气和支撑。 “使人去查了吗?”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干涩,苏嬷嬷麻利的奉上一碗茶,恭敬的回道:“去了,打发了两拨人去的,一拨去了咱们京城的各个牙行,一拨去了燕京,北安候一直是在燕京住着的,想来那边的人知道的更详细些,估摸这三五日就会有回信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长长的吁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和疲倦:“秦夫人再来问庚帖的事,就寻个由头先拖一拖,务必等去打探的人回来有了准信我才能放心,若那孩子说的是真的”她的眼睛眯了眯,眼波中闪过一丝决绝:“我的元敏绝不能让人这般糟践了!” 回报是在五日后到的,派往两处的人汇合后派了一名口齿伶俐的家生子韩福胜向老夫人回报。 “什么?”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老夫人依然脸色煞白,不敢置信:“你,把详细的情况给我仔仔细细的说一遍!” “是,小的们接到命令,分了两路去了北京和燕京的各个牙行打探,得知北安候府在燕京时每年都要换两三个个小厮,这个习惯是在世子爷满十四岁时就开始的,而且每次买回的小厮都要求签死契。”也就是说这样的小厮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人会上门追讨,生死由主人而定。 韩福胜咽了口吐沫,继续道:“这些小厮后来的情况没有人知道,北安候府的人嘴很紧,不过燕京一个不太景气的小牙行的牙人露了点口风,北安候府的世子爷喜爱娈童,而且性好虐杀,这些年进了北安候府的小厮基本都死了,对外只说是被撵了出去,或者偷了东西,或是私自逃跑了云云,但是有一次他上门找一个相熟的管家办事的时候,走错了路,遇到了以前经他手卖进侯府的一个小厮,那孩子只有十岁,满脸惊恐,浑身伤痕,看到他就浑身战栗的跪下来求他,让他带他出去,说世子爷不是人,是个魔鬼,跟他一起去的两个小厮都被活活祸害死了。他被吓坏了,做了很久的噩梦,从此再也不敢做北安候府的生意了,说太伤阴鸷。我们在北京的牙行里也打听了,北安候府来北京的这几年有所收敛,三年来一共买了八个小厮,十五个婢女,现在府上活着的小厮还有两个,其他的下落不明,婢女死了一个,据说是因为得了女儿痨想不开跳井了。我们想法设法套了北安候府一个赶车的车夫。”韩福胜咬了咬牙,想起那车夫一脸惋惜的猥琐的令人作呕的表情,觉得胃有些闷闷的:“那车夫说,那姑娘的尸体是他送出去的,不是淹死的,他送到乱葬岗的时候看了看,身上全是青紫,□,是烂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 老夫人挥了挥手,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用说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声张,去把侯爷给我叫来!” 韩福胜忙拱手退下。 苏嬷嬷也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长出口气:“怎么会这样?世子爷,世子爷居然” 正月的时候,礼部尚书秦之焕的夫人魏氏来府里拜访,言谈间提及自己的娘家侄儿——北安候世子魏桓,流露出想和辅国公府结亲的意思,老夫人也听闻这位世子爷一向有些才名,自小便有神童之名,五岁能文,七岁能诗,十二岁能做策论,据说他的师傅十分惋惜的说,若非世家子弟出生便有祖荫,以其文采,完全能中进士。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就借口二月二去护国寺上香,相看了一下,冰天雪地中,一身宝蓝白裘大氅的少年,姿容明秀,身子挺拔,仿佛雪地里拔节而立,清瘦优雅的翠竹,让人眼前一亮。 少年礼貌的上前问安,进退有度,举止雍容,任谁也看不出内里竟是个心狠手辣、乖戾龌龊的魔鬼。 第49节 辅国公安均廷一进门,就见老夫人面沉似水,忙给母亲问了安,老夫人也不废话,将刚才韩福胜回报的事情说了,安均廷也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皱,思忖半晌。 北安候魏观涛,字子楚,是武将出身,随昊玄帝在军中多年,是皇帝的心腹爱将,“嘉炆之乱”中,他是从龙之臣,性子豪爽、耿直,对皇帝忠心耿耿,很得皇帝的爱重,一直掌握着京郊神机营五万人马,是皇帝的亲卫。对这门婚事,安均廷其实是很乐见其成的,可是他看了看母亲的脸色,知道母亲是绝不会允许自己为了家族的利益,将元敏的终身交托这样一个人的,他又想了想,这样也好,皇帝生性多疑,对安家一直防备,如果自己真的跟北安候结了亲,只怕皇帝的疑心更甚,不如反其道行之他挺直背,眉目朗然,道:“想不到,魏子楚那般豪烈爽直的性子,竟然有这么个斯文败类、禽兽不如的儿子,哼,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母亲放心,好在咱们俩家还没有议亲,大部分人都是在捕风捉影,没有什么真实的凭据在,对敏儿的名声无碍的!” 老夫人脸色稍霁,点了点头,道:“好,秦夫人那边我就说找了钦天监的人合了八字,咱们家元敏需配个木命的人才好,你先跟钦天监的陈大人打个招呼,若非必要,咱们也不必得罪了北安候府,不过,”老夫人的眼睛迸发出锐利如剑一般的光芒来:“依我看,打起来,也好!” 安均廷一震,看向母亲,那双锋锐的眼睛闪动着了然的光芒,母亲,依然是当年那个精明锐利、一身傲骨不逊须眉的女子啊! 安均廷一笑:“是,儿子听凭母亲吩咐!” 半个月后,京城中又流传了新的八卦,辅国公府和北安候府因为儿女姻缘的事情起了龃龉,原因是北安候府先跟辅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提了亲,辅国公府先是有了意思,相看了一番,也很中意,谁知道请钦天监合了八字,发现俩个孩子的命相不合,就推了,另外定了江南林家的四公子。俩家过了定,婚期定在大小姐及笄之后。谁知北安候觉得没面子,在一次聚会上喝醉说了“虎子焉能娶犬女?”气的辅国公府的二爷安均承找碴跟北安候的小弟弟魏观风狠狠打了一架,如今辅国公安均廷和北安候魏观涛上朝下朝见面都跟没看见似的,一个冷冷一哼,一个鼻孔朝天,甚至有一次皇帝赐宴,俩人坐席离得比较近,辅国公居然要求调换席位,皇帝倒是没生气,只是淡淡的说了几句,就由了他们去。 ☆、195第四十五章 元敏定了亲后越发不能轻易出门了,只好三五不时的下了帖子请贞娘上门来玩,因为元敏的亲事,老夫人越发的视贞娘为贵人,每次来都必要赏些东西回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端午节时,贞娘特意提了一小篮粽子给元敏送了去。 “这么重,你还特特送来了?我瞧瞧,都什么馅的?”元敏拿了一只翠绿清香的粽子放在掌心惊奇道:“怎么这么小巧?你这三个也就合我们府上的一个吧?” “这东西吃多了伤胃,不易消化,我想着你爱吃,每种都尝尝,怕就吃多了,不如裹的小巧些,看着好看,也不容易吃多。”贞娘拿了个闻闻,笑道:“这个是蜜枣的,这个是芸豆的,这个是黄米的,这个是火腿的,这个是咸蛋黄的” 元敏惊讶道:“咦?你怎么会裹南方的粽子?咱们北边不都是蜜枣的吗?这火腿和咸蛋黄的我以前吃过,说是南边人爱吃的,你也会?” 贞娘故意逗她:“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想着将来你嫁到林家去做媳妇,总是要适应这咸粽子才好,这会我先让你尝尝,到时候你就好适应了” 元敏反应过来,羞的满脸通红,伸手就过来咯吱贞娘,一边骂:“你个臭丫头,就知道你没好话,看我撕了你的嘴” 贞娘身子娇小灵活,回头就跑,俩个人一个追一个跑,还边跑边回头,冷不防撞上了个人,贞娘“哎呦”一声,被那人伸手一护,俩个人一下子都跌在了地上。 贞娘一看,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穿白色刻丝绣翠竹道袍,头戴逍遥巾,面如冠玉,眉如墨裁,一双杏眼如烟雨碧潭般幽深朦胧,唇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看上去让人有温暖和煦之感。 “哥哥?”元敏跑过来,扶起贞娘,笑道:“哥,你怎么来了?今儿不是上课吗?怎么回来了?”大约是听到了动静,门外守着的几个大丫鬟红蕊、杏仁、兰麝等也都忙忙的进来,一时间屋子里莺莺燕燕的热闹了起来。 红蕊扶起元宗,帮着打扫了几下,贞娘上前见过礼,元宗还礼笑道:“很久没见过贞妹妹了,今儿好巧!” 贞娘但笑不语。 元敏笑道:“贞娘是给我送粽子来的,偏你会赶,竟来的这么巧,少不得要便宜你几个尝尝!”一面说一面让两个人上炕坐着,吩咐兰麝剥几个粽子用碟子盛上来。 元宗自回了京城就整日忙于功课骑射,基本都在外院或自己的书房,很少到妹妹这里来,竟是一次也没见过贞娘,这是两人时隔三年的第一次见面。 对面的女孩似乎长大了也长高了,如同初春的杨柳,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枝条,初见了少女的轮廓,晶莹雪白的肌肤,迎着阳光泛着玉一般的莹润光泽,像春日里刚刚绽放花瓣的花苞,粉嫩粉嫩的。两道弯弯的柳眉,一双杏眼,睫毛很长,很密,衬着眼睛如雾似幻,朦朦胧胧,像一湖安静澄清的碧水,深不见底。 元宗怔了怔,记忆中那个小姑娘长大了,春日里,粉白的梨花丛中,镇静的看着他们,毫不犹豫的低下头去吸毒血,那个画面似乎一直存在他的记忆当中,然而时光荏苒,那个小女孩不知不觉,有了少女的轮廓,以后,她会如同花蕾绽放,极尽鲜妍,如同他见过的很多少女,定亲、嫁人、生子、老去、凋谢忽然心底生出些不知名的感慨来,元宗无声的叹了口气。 粽子被剥好,切成了小丁,用甜白瓷彩绘的碟子盛了上来,元敏兴致勃勃的夹了一块,尝了尝:“嗯,好吃,这火腿很香,还放了些香菇呢,肥而不腻,味道醇厚,嗯好吃好吃。” 元宗也夹了一块尝了,点头笑道:“角黍包金,香蒲切玉,是处玳筵罗列。贞妹妹好手艺。” 贞娘的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端了茶碗饮茶,听了元宗的话,皓腕一顿,垂了眼帘,安静的微微一笑:“世子爷过奖了!” 元敏笑道:“你们俩做什么这么客气?哥哥可还记得贞娘第一次上咱们府上做的那几个菜,现在我想起来都觉得回味无穷,哎,贞娘,将来你定要和嫁到一个地方去才好,我三五不时的也能上你们家去蹭饭!” 一旁的乳娘欧氏嗔道:“你一个堂堂大小姐却说出这等蹭饭的话来,也不怕人家许小姐笑话?” 元敏不以为意,笑道:“贞娘和我好,才不会笑话我呢!” 贞娘掩着嘴但笑不语。 一时又有红蕊拿了张帖子进来回话,说是罗家二小姐罗秀玉下了帖子,请小姐明儿端午过府一聚。 元敏的脸刷的就下来了,一把就将那帖子扔到了一边,柳眉倒立,撅着嘴道:“我不去,你去回罗家的人,说我病了,起不来去不了!” 欧氏忙呸了两声:“小祖宗,好好的,咒自己做什么呢?你不乐意去也得去啊,听说这次请了咱们京城里所有富贵人家的小姐呢,那罗家如今是圣上的亲家了,他们家大小姐如今可是太子妃了,您就是在不乐意,好歹也要顾忌了太子妃的面子不是?” 元敏越发来气,恨恨的道:“太子妃怎么了?太子妃是她姐姐又不是她,每回都摆个高贵的不得了的谱给我们看,让人没得恶心,我宁可在家里闲着也不去!” 元宗悠然笑道:“庄子云,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妹妹不以富贵论知己,性情中人也!” 欧氏嗔道:“小姐这脾气本就爆炭儿似的,您不帮忙劝着点,还火上浇油,真是的” 贞娘看元敏这样,又事关两府的体面,自己没有说话的余地,忙指了个事,先告辞了。 一直跟着的暖语笑道:“这大小姐怎么就那么看不上罗家二小姐,上次我跟您来的时候也听到大小姐抱怨,说罗家小姐这样不好,那样不对的!” 贞娘安静的靠在绣了喜鹊登枝大红罗靠枕上,随着车轮子有节奏的颠簸懒洋洋的笑笑:“不过是敏姐姐直性子,受不得罗家小姐的傲慢罢了,都是出身富贵公卿家的小姐,都是家里如珠如宝似的娇惯着,受不得半点委屈,没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的唇角浮现一个略带讽刺的笑来,这样的事情,她原是司空见惯的,富家小姐见比家境,比首饰衣衫甚至比未婚夫婿的地位官职,像一群井底之蛙,比着夸耀自己的见识,落在高飞的大雁眼底,不过是无知愚蠢罢了。她已经懒得去理会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了:“对了,可嘱咐让我娘按时吃药了?” “咱们临出门的时候嘱咐了好几遍呢,您放心吧,俏月心细,不敢忘的!” “嗯,咱们一会路过隆福寺停一停,那卖的小豆糕和花生粘我娘和纯哥儿都爱吃,咱们买点回去。” 暖语清脆的应了一声。 回到家里,正赶上纯哥儿放了学,依偎在杜氏怀里瓮声瓮气的说着学堂里的事,逗的杜氏眉开眼笑。 贞娘看着这温暖的画面立刻觉得心里充满了安宁和幸福。 “姐,你回来了!”纯哥儿高兴的蹦蹦跳跳的过来,贞娘捏捏他的小鼻子,疼爱的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不是逃课了吧?” “才没有呢,明儿是端午,学堂里放假,先生今儿让我们早些回家包粽子呢!” “呦,纯哥儿还会包粽子呢,那姐姐可得好好尝尝!”贞娘故意逗他,纯哥儿涨红了脸,噘着小嘴道:“我,我现学,我学学就会了!” 杜氏笑道:“你这孩子逗他干嘛?他哪里会包粽子,会吃还差不多!” 贞娘将手里的两包点心放到炕桌上,笑道:“来,姐姐今儿买了你爱吃的小豆糕和花生粘,去洗洗手,来尝尝,娘,你吃药了没?” “吃了,那俏月得了你的嘱咐,眼巴眼望的看着我吃药,连个碗底都看着让喝了!生怕剩下了!”杜氏嗔道:“我算看出来了,这俩丫头跟你是一伙的!” 贞娘笑嘻嘻的拿了两个花生递给杜氏:“娘,若不是您素来不爱吃药,每回都能躲就躲,哪里还要我们这样看着您啊?” 杜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这辈子,什么苦什么罪没受过?偏就怕吃药,原先家里穷,有病能挺就挺着,挺不住就熬碗姜糖水喝喝,盖上大被捂一身汗,自从上次病了,贞娘和许怀安就坚决要求她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要找大夫看病吃药。那药一碗一碗的,苦的人舌头发麻,她是在是打怵。 “今儿陈嫂做什么了?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摆饭?” 俏月一边帮着贞娘换了家常的苎麻小袄,一面回道:“今儿是奶奶亲自下的厨,做了绿豆稀饭和肉末烧饼,还有咱们糟的鱼,已经好了,奶奶尝了说刺都是酥的。” 贞娘伸伸舌头,笑道:“真的?你说的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娘,我最爱吃你做的肉末烧饼了,一咬一汪油,外酥里嫩,那肉丁都是用甜面酱腌好的,嗯,想想都馋!” 杜氏知道女儿这是故意逗自己开心,笑着吩咐摆饭,让俏月带着纯哥儿去洗手,拉了女儿上炕,说起许怀安晚上要回来:“你爹在国子监念书,我寻思着咱们原先在镇上年节都要有些人情来往的,如今怕是更要多些,就让陈嫂备了四十个各色粽子,还有两篮子鸡蛋,预备着,看看你爹明儿会国子监要不要拿些给老师同学什么的。” 贞娘笑道:“娘想的真是周到,我都给忘了!” 杜氏笑道:“你啊就知道安慰娘,你和陈嫂包了那么多各种各样的粽子还有许多南边口味的粽子,还不是预备了要给你爹的,你这小丫头,精的猴儿似的,也不知道像谁?” 贞娘就赖到她娘身上撒娇:“像您呗” 杜氏搂着女儿,摸着她顺滑乌亮的发丝,心里有些酸楚,这个孩子太过早慧懂事了些,家里的事情有一多半都是她想着的,就连山东庄子上的庄头和京城铺子里掌柜的报账,也都是贞娘利索的算一遍,交给许怀安或自己,让他们去跟掌柜的交涉,家里的收入支出也都是贞娘计算,年年都有不少盈余,日子过的富足安逸,许怀安有次感慨道:“这孩子可惜了,若使个男孩子,必可振兴门楣,兴旺家声!” 算来女儿已经十岁了,过个一二年就应该找婆家了,这么个精明孝顺、知书达理的女儿,不知谁家能得了去,自己和丈夫定要好好给女儿挑挑才是。 晚上许怀安回来,杜氏跟丈夫说起辅国公府的大小姐定了亲事,又说起贞娘也十岁了,过几年也该找婆家了,叹了口气道:“我原想着将贞娘许给石头的,那孩子厚道,又知根知底的,上面没有婆婆,我大哥那人是个心胸豁达的,进门就当家,咱们闺女定不会受气,谁知道”说着净落下泪来,许怀安见妻子伤心,忙劝慰一番,又道:“贞儿还小,十三四岁再说亲事也不迟,况且此刻边关不许贸易,把手森严,等过一两年圣上开恩,许就能出关找找大哥,我总觉得大哥那个人不会就这么轻易没了的,那么多年江湖都闯荡下来了,大哥是个福大命大的人,这会儿咱们最要紧是帮着把他的产业看好了,等他们爷俩回来有房有铺子有地,手里还能有钱,这样日子才好过不是?” ☆、196第四十六章 他说的不错,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关外,正是草色如碧,山林俱染的好时节,福大命大的杜大壮正四仰八叉躺在山坡上幸福的喝着烧刀子,唱歌。唱得是北地流行的小调:“野渡无人,来时正是浅黄昏,吃郎君做到二更深。芙蓉脂肉,贴体伴君”这本是最下等的妓院里窑姐儿唱的淫词小调,原是莺声燕语、软玉温香的唱来的勾人魂魄的,杜大壮破锣一般的嗓门,杀猪似的用劲吼出来,满山谷都能听得见,让人振聋发聩、醍醐灌顶、欲哭无泪、生不如死离着他不远处蹲着俩个穿着青色短褐的汉子,一个嚼着草根,一个咬着后槽牙狠狠的灌了几口酒:“娘的,老大又唱歌了,我他娘的以后再听不得小香玉唱这个调调了,一听老子就想吐”嚼草根的呸的吐出了一嘴碧绿的渣滓,没好气的说:“操,别那多事,唧唧歪歪跟个娘们似的,老大那是高兴的,咱昨儿劫的那俩挖坟贼的货,够咱山上一年的嚼用了,嘿嘿,老大那身手没的说啊,上去三下五除二,收拾的俩小子屁都不敢放一个,上次咱们师爷说的要建个啥来的?马场?对对就是马场,等咱建成马场,咱还用当土匪?”另一个依然愁眉苦脸,仰头看天,怅然的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干了一件这辈子最愚蠢的事情,打劫。 本来山贼打劫那是正常工作,他李二狗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山贼,他领着二十几个人占了这座名叫“鸡鸣山”的地方做了大本营,当然说大本营有点过了,充其量就是个小窝棚似的寨子,这鸡鸣山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名儿,据说是古时候有个什么神鸡在这落脚,发出了十分清脆优美的鸣叫,后来这座山山就叫鸡鸣山,李二狗很不喜欢这个名字,还不如叫狗鸣山呢,还合他老人家的名字。这鸡鸣山在广宁卫和大宁之间,紧邻着辽河,是进关的必经道路。 李二狗原是大宁李家集的农民,这地方是边陲,老百姓经常被鞑靼人袭扰,时间久了,都养成了极为彪悍的民风,听说鞑靼人来了都不跑,干脆拎着锄头镰刀赤膊上阵,连女人也都悍勇异常,拎着擀面杖就敢冲出去跟鞑靼人干,后来发现大金朝廷比鞑靼人还狠,征税备战,征税抗旱,反正名目繁多,李二狗的爹是个暴脾气跟征粮的官打了起来,动了刀子,居然把那官给杀了,爷俩一琢磨肯定没活路了,反正是俩老光棍,干脆上山当了土匪。 鸡鸣山一带是个三不管地带,盗匪众多,人种复杂,有大金的逃兵,鞑靼人、瓦拉人、女真人、甚至还有流落到这里的罗刹人,好勇斗狠,三五成群啸聚山林,光鸡鸣山一带就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土匪窝子,李家爷俩就在这一带做了土匪,土匪这行业也是有风险的,做了不过两年,李老爹就被人给宰了,李二狗继承老爹遗志,继续这份看上去没什么前途的事业。 两年前李二狗领着俩人在山里瞎转悠,想打点野味打打牙祭,却碰见一个一身青色道袍的人昏倒在山崖上,李二狗一时好心眼发作,给救了下来,这人自称叫孟留衣,是个四处流浪的剑客,当时在练一门什么功夫走火入魔了,这位孟先生是个十分诡异的人,一张俊美的不像凡人的脸,还能文能武,当然在李二狗的心目中,能识文断字的学问人是个了不起的人,可这个了不起的人实在没什么远大志向,居然非要留在山上给他当师爷,可十分没有师爷的自觉性,整日里在山里四处溜达,吹吹萧,看看景,基本上没干什么正经事,时间一长,李二狗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没地方吃饭,在这蹭吃蹭喝来的,可怜自己还把他真当个师爷供着了! 李二狗悲惨的人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鞑靼人攻进大同,朝廷和鞑靼人开战,土匪们跟着顺水摸鱼,捡点残羹剩饭,十分踊跃的帮着获胜方打扫战场,把死伤士兵身上那些钱袋啊,值钱的物件啊都搜罗一番,碰上押送粮草的,也打劫几车下来,当然他们也敢太过分,惹恼了大部队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此勉强度日的过了几个月,好容易盼着大金大获全胜,鞑靼人跑了,李二狗喝了几个月的白粥,嘴里淡出个鸟来了,决定下山碰碰运气,呵呵,运气可不就来了。 离得老远就看见五六个男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李二狗大喜,带着一票人马,大马金刀的站在路中间,脸朝着天,熟练的大吼:“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后面的他没念出来,因为他的手下梁大头捅了捅他的腰。他低头一看,荷,前面站着这六个男人衣衫褴褛,脸上像是好几个月没洗过了,基本上看不清面目,身上那也不叫啥衣服了,基本就是一条条的布条,勉强凑合着挂在身上,他再看看自己和手下们,虽说都是青布短褐,可好歹还是件衣服啊,就这几位,穿的还没自己好呢,打劫什么啊?估计身上除了虱子和泥垢就没别的东西了。 李二狗十分沮丧,吃了好几个月的素了,好容易寻思下山找点肉,还遇到这么一票穷的无以伦比的人,点还真背。 他郁闷的挥挥手,示意手下让开,让这群人过去。 然而,史上最奇妙的被打劫者出现了,这群人最高壮的一个男人冲了出来,满脸惊喜的冲到李二狗跟前,眼神中充满了亲友重逢似的喜悦,好像李二狗是他八辈子没见的兄弟:“你是土匪吧?你要打劫我们吧?太好了,来,快,打劫我们,把我们劫到山上去,快” 这一刻,万籁俱静,这一刻,所有土匪对打劫的认知遭到了严重的颠覆,这一刻,李二狗脑瓜子嗡嗡作响,这是什么状况?强烈要求被打劫? 他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那个男人可不管这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子,兴奋的说:“快点,快点,我们这就上山,我们四天都没吃东西了,老子饿的能啃下一头牛” 李二狗瞬间明白了,这哪里是要求被打劫?这分明是要求上门打秋风的,可此刻手腕子被死死的攥在人家手中,人家分明就是个练家子,四天没吃饭还把自己手腕子攥的生疼好像要断裂似的 。他用力的想要抽回手,可对方纹丝不动,李二狗脸涨得通红,声嘶力竭:“你,你放手” 对方轻轻一带,干脆一把扯过他半个身子,好像俩人多么亲密似的搭着他的肩膀,拽着他就往山上走,笑道:“来,来甭客气啊,咱先跟你回去,我们吃饱了,你再慢慢劫啊” 李二狗被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有心叫手下帮忙,又举得太丢人,打劫的被人劫,说出去他李二狗还有什么脸见人? 一群人就这么拖拖拉拉的上了山,这群被打劫的人十分豪迈,将李二狗寨子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风卷残云全部吃光后,最高的那位才打了个饱嗝坐在椅子上通报了姓名:“我叫杜大壮,兄弟,你叫啥?” 李二狗看着被舔的干干净净的锅和碗,简直想吐血,可轮武力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论人手人家这几个也都是练家子,只好咽了口气,闷闷的道:“俺叫李二狗。” “哦,李兄弟,那啥,求你个事呗,我儿子病了,你能给找个大夫吗?”杜大壮一点也没有被打劫者的自觉性,指了指一个兄弟扶着坐在那的面色惨白、奄奄一息杜石头,李二狗差点想咬人,什么玩意?吃了我的喝了我的,还得让我给找大夫?咱俩这是谁打劫谁啊? 刚想回绝,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谁病了?”白衣如雪,仙人风姿的师爷孟留衣大侠出现了,一张俊美精致的让人窒息的脸一出现,就让人觉得大厅似乎瞬间光亮了,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呼吸一顿,然后自惭形秽,这样一个美的不像凡人的男人,风姿高贵脱俗,仿佛天山上盛开的雪莲,晶莹圣洁,让人心生神往。 孟大侠对所有人如痴如醉的目光不以为然,伸手将冰凉玉雕一般的手指搭在杜石头的脉搏上,一会,开口道:“嗯,筋脉不通,心肺受损、体有恶寒,基本上生机已断,非常好!” 杜大壮被这一番话拉回了现实,啥玩意,儿子生机已断?那就是要死了?他嗷的一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杜石头就开嚎:“儿子啊,儿子,这可咋整啊?我还琢磨着回去给你娶贞娘的,你就这么死了,爹可咋整啊?” 杜石头勉强睁了睁眼,气若游丝,心里却没好气的想,你咋不早说,早说我就不跟你出关了,被瓦拉人当了俘虏,当奴隶使唤,钱没赚到,命却要搭进去了原来杜大壮爷俩收皮货,正赶上打仗,俩人的商队被瓦拉人俘虏,虽然杜大壮几人武艺高超,可架不住双拳难敌四腿,被一队瓦拉人打了个半死,当了奴隶。杜石头年纪小,虽然有几下拳脚,可毕竟底子薄,也没吃过太多苦,瓦拉人对金人恨之入骨,对这些奴隶根本就不当人看待,修建壕沟,打造兵刃,背沉重的条石,这类活都是他们干,还要三五不时的吃不饱,挨鞭子。杜大壮等人憋着劲等着金人和瓦剌人开仗,他们好趁乱逃出来,这一等就是几个月,好容易瓦剌人大败,一群人逃了出来,杜石头也病倒了,杜大壮几人背着杜石头风餐露宿走到了鸡鸣山,饿得前心贴后背,正好遇见了李二狗来打劫,杜大壮简直像看见了天上掉下了馅饼,哪里能放过,强行要求到了山上,先吃饱肚子再说! 孟大侠等杜大壮哭了一会,才轻声细语的道:“哭完了吗?我还没说完呢。” “啊?” “他生机已断,可有我在,只要他拜我为师,学我的武功,就能救他的小命!” “那你不早说!” “我看你哭的挺有情绪的,不想打扰你嘛!” 杜大壮想骂娘,可眼前这个人能救儿子的命,这话就只好噎回去了。 杜石头后来才知道,自己的便宜师傅是多么的恶毒,他这门功夫名叫“浴火功”,是五百多年前,武林中最为神秘的“火凤”教教主明飞羽传下来的,这门功夫必须要筋脉尽断、生机将灭之时,由人打通任督二脉,灌注一种古怪的真力,将周身经脉、肺腑游走一遍,方能开始,也就是所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个度很不好掌握,要纯阳或纯阴之身,不可以年纪太大,还要生机将断未断,有许多人为了练这门诡异的功夫将小命搭进去的。 孟留衣找了很多年,一直没有发现这样合适的徒弟,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差不多的人弄的半死不活,杜石头就自动送上门了,机缘巧合啊,天降徒弟啊,怎么不让杜大侠欣喜若狂呢,立刻抓着杜石头拎到后山僻静处,深情款款的看着杜石头,悠闲的等待着杜石头就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迅速的截断了他全身的筋脉,将真力灌注进他的身上,快速的将他全身筋脉和肺腑脏器游走一遍,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第二天,杜石头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如同被重新组合了一遍,浑身轻松舒适,丹田处有一股暖流涌动,感觉身体轻盈,浑身是劲,再看那位神仙般的美人师傅,笑嘻嘻的看着他,深情的说:“活过来了?嗯,我师傅果然没骗我,这方法真的灵啊?” 第50节 杜石头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原来自己不过是试验品啊?原来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杜石头十分悲愤,可对手太强大了,只好隐忍。 ☆、197第四十七章 之后,一来是杜石头要治病练功,二来是大金封锁了关卡,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通关,准备一次性将瓦剌和鞑靼人的气焰干掉,杜大壮一行人就只好在山寨住了下去,鸠占鹊巢的成了山寨的老大,在北地,尤其是土匪窝,人们都是力量的崇拜者,拳头硬的是大哥,李二狗的功夫不如人就只好做了二当家的。 杜大壮活了四十多年,干过很多营生,终于发现,土匪这个行当真的很适合他。痛快啊!可以横行无阻,可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遇到有钱的就狠狠劫掠一番,尤其是瓦剌人和鞑靼人,遇到没钱的赶上杜寨主心情好也可以放过,总之是顺风顺水,性情好的不得了,一高兴,杜大壮就决定合并周围所有土匪窝子,不服?没关系,老子拳头硬,身边都是原先走镖的镖师,伸手都不错,憋在这鬼地方回不去家,正郁闷的无处发泄,来来来,先打一架再说。也有那有鬼点子的土匪,娘的,你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你好过,半夜三更带着人和火油摸上鸡鸣山,准备给杜大壮他们点颜色看看,刚准备点火,树上一个白衣飘飘的鬼就凌空飘来,背着手念着什么听不懂的词,挥挥衣袖,他们就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飞着出了山寨,滚出了很远。 鸡鸣山有鬼怪护佑,周遭土匪无不折腰,杜大壮不费吹灰之力,成功的合并了附近所有土匪窝子,手下人马骤然增加到了五十多人。成为鸡鸣山第一号土匪。 杜大壮痛快啊,想当年当镖师,成天胆战心惊,过个山头还要跟土匪盘道,能不打尽量不打,搞好关系,方便自己下次再走,遇到土匪头子进城,镖局还得款待,妈的,这个憋气,现在多好,老子最大,想劫谁就劫谁,想咋的就咋地,这日子过的,神仙一般! 与他的痛快淋漓不同,杜石头过的是水深火热的日子,他的美人师傅教学方法十分与众不同,基本就一句话,挨揍,每天都在挨揍。什么扎马步、练拳脚,用他师傅的话说这是中规中矩的、循序渐进的下乘教学方法,最快、最有效的教学应该是在实践当中领悟武学的真谛,在挨揍中体会速度与激情,在挨揍当中领悟真气流转运行的方法,在挨揍当中领悟取胜御敌的方法要略,总而言之,挨揍是必须的,挨揍是伟大的。 当然,杜石头是个聪明听话的本分孩子,对老师十分的尊师重道,为了感激老师对他的教诲,不予余力的在老师饭菜当中吐口水,下蒙汗药,剪破老师的裤子,在老师床上放蝎子、蛇、老鼠等等可爱的小动物,帮助老师不那么孤独的度过漫漫长夜。 可惜老师十分机警,吐了口水的饭菜被扔到他的脑袋上,蒙汗药对武功高强的人根本不起作用,裤子老师看也不看就扔给他让他补好,蝎子等小动物被直接塞进他的裤子里。在一次次的斗争与反斗争当中,杜石头的心灵和无耻程度得到了非常大的提高,他不再满足用幼稚的手法跟老师斗,采用了更加新颖别致、更加有效不露痕迹的方法,比如蒙汗药改成了春药,痒痒粉,在老师心爱的洞箫上抹上癞蛤蟆的汁液等等。在每天不间断的挨揍当中,杜石头的武功修为得到了质的提高和量的飞跃。简而言之,他的个子长高了,体魄强健了,身轻如燕了,反应迅速了,从每天被打倒在地十五次,提升到了五十次,鼻青脸肿的时候更多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山上的人都记不起杜少爷到底长啥样。 当杜少爷第五十四次被打翻在地,他如玉雕般晶莹的老师悠闲的靠在树枝上,懒洋洋的看着一张薄如蝉翼一般的绢画,广袖翩跹,凌风而起,宛如一卷绝美的图画,一首精致的好词。 杜少爷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灰头土脸,没好气的看着师傅,问道:“你老看那张图干嘛?不是要学那俩盗墓贼去盗墓吧?那墓不是被那俩人盗空了吗?咱们把东西都截下了,你还惦记啥啊?” 孟留衣斜斜的睨了他一眼,波光潋滟,风姿宛然,嫣红的唇角向下微微一撇,淡然的道:“盗空?就凭他们?笑话!” “那他们盗出那么多的珠宝,难道不是魏成帝的墓?”那两个盗墓贼说他们无意中得到了一副地图,是北魏成帝的墓葬图,他们循着这图盗开了墓穴,挖出了很多珠宝,当然比较倒霉的被鸡鸣山一众给黑吃黑了。 孟留衣半闭着眼睛,安然的好像要休息似的,随着树枝在风中摇曳,仿佛他就是一片附在上面的羽毛:“大魏朝建朝五百二十年,开国皇帝魏元帝是一个惊采绝艳的人物,原本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世家子弟,他的成名和崛起都像一个谜,可他开创了大魏的江山。相传,这位元帝有一本天书,代代相传,可保江山万年。可惜子孙不贤,后来兄弟相残,江山两分,分成了北魏和南魏,那本天书也就不知去向了。这北魏最后一任皇帝成帝娶的是北地黑风族的公主,这位公主是族中圣女,掌握着黑风族的神秘巫术,成帝修建的墓穴是这位公主一手创建的,里面用了很多黑风族的巫术,敢盗墓者必被诅咒。” 杜石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置信:“什么?那俩人毫发无伤,他们盗的不是成帝的墓?” 孟留衣飘然落到地上,从容优雅的微笑:“他们盗的不过是成帝墓穴前面的伪墓,是专门留给盗墓贼挖的,里面的珠宝倒是真的,不过只要拿了那些珠宝,他们也就中了毒,不出三天就会浑身溃烂而死。” 杜石头脸色煞白,身子绷紧箭一般的射了出去,那些珠宝有毒?那寨子里的兄弟,还有他爹孟留衣安静的声音接着说:“我还没说完呢,怎么跟你爹一样性子急,那些毒已经被我解了,不过那俩贼就够呛了,你这会下山,应该能看见他们的尸体,记着离远点,那毒挺厉害的!” 杜石头一个趔趄,这个万恶的慢性子师傅,每次都这样入夜,仲夏的风蒸腾这淡淡的青草的幽香,万籁俱静,月明如水,繁星似梦,周遭静谧的安详美好,若有若无的曲子漫漫的回旋起来,初听,是一派温柔婉转,仿佛晴好的春日里,江南桃红柳绿的堤岸上,采莲姑娘皓腕如雪,吴侬软语的小曲荡漾着缠绵的情意,然后曲子开始转高,清明透彻,仿佛飞凤凌空,带着绝妙的身姿徘徊飞舞,却有狂傲飞扬,激烈明亮,让人人血沸腾,不能自拔,接着声音低回下来,如大漠广瀚无垠,而残阳如血,苍凉孤寂,箫声开始呜咽,如离人心头不能诉说的缠绵伤感,不忍别,又不能不离别,婉转清幽,仿佛皑皑白雪深处,那人离去的背影,孤清落寞,风中有粉白的梅花花瓣不断飘落,簌簌风中,不胜凄寒,想伸出手挽回,却终于不能,而那远离的人,一步步,踏雪而去,不再回顾杜石头蹲在草丛里,看着远处树梢上凌风而立的身影,伸手摸摸眼角的泪水,师傅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吹这支箫曲,每次听,山上的土匪们都会跟着哭的稀里哗啦的。 他沉默的看看那风华绝代的身影,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吹这么伤感的曲子,只知道,师傅眉间有股清寒的忧伤,仿佛暗夜孤灯,江舟渔火,沧桑疏离,黯然*。 “一帘残月掩离痕,梦中人,点绛唇。酒落胭脂,未饮已*。醒却恍觉灯火冷,千里外,是归人。角声呜咽扣孤门。几般深,任沉沦。此劫相思,染骨还熏神。暮雪西风吹不散,歌已尽,剑埋尘。” 孟留衣翠羽般长眉微微扬起,寒星般清明的眸子浮动着薄薄的迷雾,妖艳的红唇勾勒出一丝无奈的苦涩。 “歌已尽,剑埋尘,轻眉,一别七载,你是否已经找到了回去的路?我们此生,再也不能见了吧?我,走了很远,走了很久,走的两鬓泛霜,心中痛已经麻木成痂,可是,仍然不能忘记你,怎么办呢?” 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才能从心中将你剜除,哪怕那里从此只余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198第四十八章 永嘉二十年四月,许怀安参加会试,中二甲第四十一名,四个月后被点为苏州府嘉定县知县,正七品。 五月,许怀安携妻女经保定府、济南府、大名府,坐船走运河经徐州、淮安府、应天府到苏州,走了整整两个月,于七月初到了嘉定县。 许怀安初次为官,心下不免有些忐忑,好在同窗好友中有些家中有为官之人的,指点他聘请了一名师爷。这位师爷姓杜名鹤友,字季堂,浙江绍兴人,秀才出身,学识渊博,精明干练,家境贫寒,二十几岁妻子难产而亡没有续弦,只带着个书童四处游历,做过五六年的师爷,对官场的规矩、公文的书写、钱粮调配账务整理都非常擅长。因为也曾研读过阳明先生的心学,和许怀安一见如故,两人一路行来,畅所欲言,不觉成了知己。 许家人均是北方人,一路行来,尽是南国风光,江南水色,但见池外芙蓉凝雪袖,桥上烟云逐明霞,舟下白鹅啄碧水,更有莺歌穿柳,浣女临池,盈盈娇笑,落落翠裳,或撩水相戏,或嬉闹逐波,偶有白蝶飞舞,逐香而去,玄燕斜徊,戏水争飞。真是: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嘉定县在宝山县和昆山县之间,南襟吴松江,北依浏河,据说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富足。 贞娘一家刚刚下船,就见一矮个瘦小男子迎了上来,冲许怀安深施一礼:“敢问先生可是新来的许知县?” 许怀安点头,拱手问道:“请问阁下是?” 对方忙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学生是嘉定县县丞范子冲,见过堂尊。”许怀安忙扶住对方的手,笑道:“范县丞多礼了,我们自京城而来,陆路水路行的慢,直到今日才到,劳你久候了!” 这范子冲名叫范原,字子冲,苏州府吴县人,秀才出身,家境清寒,屡试不第后托人谋了县丞一职,在这嘉定县做了七年的县丞,伺候了三任县令,是个心思缜密、处事圆滑的人。这次原任嘉定知县张大人丁忧,上面委任了新任知县,范子冲得了信,早早就安排人每日在码头等着,估摸着这几日该到了,就亲自带着几个人在码头候着,正好等到了许怀安。 范子冲见许怀安长身玉立,气质文雅,穿着件宝蓝色苦丝直裰长袍,一看就是个朴素的读书人,身后是几个妇孺,穿着都不甚华丽,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这前任张县令是金华人士,世家子弟,家境优越,为人刚正不阿,有些读书人的迂腐之气,成日介说什么为官之道,在清廉正直,凡是当地官绅的孝敬一律回绝,弄的他们这些手下也跟着吃了一年多的西北风。也不想想他们这些小吏本就没什么家境,一年到头也拿不到几个钱,还要养家糊口,不想法子钻营,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如今看这个许知县的通身打扮,想来不是个大家出身,若也和前任张知县似的,是个迂腐的书生,自己这帮人又要跟着吃苦了! 想归想,面上还是殷勤小意的招呼身后的随从帮着许家人搬运行李,让家眷上车,老爷上轿,一路护送着进了县衙。 这嘉定县衙共分前后三堂,共九十多间房,因开国太祖规定,有司官吏必须居于官府公廨,不许杂处民间:“凡有司官吏,不住公廨内官房,而住街市民房者,杖八十。”所以县衙所属的官员都住在县衙内。 许怀安一行人一进县衙,范县丞就安排人引着杜氏和贞娘等进了内宅,自己则带着主簿、典史、三班六房的差役共六十多人一起来给许怀安见礼。 得了杜鹤友的指点,许怀安微笑着跟这群手下见礼,将带来的北方特产分给诸人做见面礼,又寒暄了一番,了解一些本地县衙的习俗,直到晌午才回了后堂。 这内宅共设了九个房间,杜氏头一次见南方的宅院,觉得雕梁画栋,古雅精致,处处都透着别致优雅,很是新奇,带了儿子女儿挨个房间看看,院子里还布置了一个不大的花园,引了不知何处的水进来,水里种了睡莲,水中放了很多红色的锦鲤。花园种了许多西府海棠和芙蓉,一旁的小厮解释说:“这是前任张太太喜欢海棠和芙蓉,这才种的,奶奶若另有喜欢的花,告诉小的,小的寻人给您再种” 杜氏笑笑,没做声,贞娘心里好笑,她娘才不爱这些香的扑鼻的花,比较起来,她更愿意种些菜,能看也能吃,比较实用。 “你叫什么名字?”贞娘见他不过十二三的样子,一口官话说的很是伶俐。 那小厮赶忙躬身道:“小的叫六子,因生下来正好六斤六两,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儿,大小姐叫小的六子就成。” “你是北方人?” “是,小的是顺天府大兴人,因老子娘前年都没了,跟着叔叔婶婶在这里讨生活的,我叔叔是快班的捕头马豹子。嘿嘿,县丞大人听闻老爷是北方人,怕您听不懂本地话,特地点了小的来伺候夫人和少爷小姐的!” 贞娘点了点头:“这县丞大人好生的心细,替我们多谢范大人了,有个事还真要麻烦六子哥。” “不敢当,不刚当,大小姐只管吩咐就是”六子一脑袋汗,一个官家小姐这么客气的跟自个说话,让他很是惶恐。 一旁的暖语和俏月看他紧张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这样,听说这南边的冬天湿冷,我母亲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听说这里可以做地龙,烦请六子哥给我们寻个工匠,造个地龙,也不急,你慢慢寻就是!” 杜氏听了,忙道:“造那个着什么急?我的身子如今也没事了” 贞娘笑道:“娘,你不知道,这南边的冬天阴冷潮湿,那被子都是潮的,又没有火炕,你的身子哪里耐得住?咱们先寻人问着,过些日子再造,趁着天热,抹了泥好干,若等上了秋,成日里下雨,一时半会都干不了。” 六子一听,很是好奇,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贞娘,见这小姑娘个子娇小,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棉绸窄袖夹衣,系了一条白色绣浅紫色折枝牡丹压脚的挑线裙,一头乌鸦鸦的青丝挽了个髻,简单的插了一只碧绿的玉簪,一张雪白的瓜子脸,柳眉杏眼,挺鼻菱唇,不过十一二的年纪,谈吐随和亲切,却自有股从容优雅的大家气度。 六子忙垂下眼帘,恭敬的笑道:“大小姐说的在理儿,小的明儿就寻人问问这地龙的事,奶奶和大小姐小少爷就这两个人伺候吗?”他看着都觉得纳闷,好歹是进士出身的正七品老爷了,一家子四个主子居然就两个奴才,这怎么伺候啊? 杜氏点点头,原先的厨娘陈嫂是北京人,不愿意跟着来南边,这两个小丫头是买来的,自然是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自家人是贫寒出身,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动手,倒不觉得人手不够。 六子殷勤的道:“奶奶可是要再卖几个人进来?” 杜氏蹙了眉,跟贞娘商量:“贞儿,我瞧着怕是要买两个小厮进来,你弟弟大了,身边总要跟个人,你爹那里也应该有个人伺候着吧!”贞娘一愣,后宅是不允许有小厮伺候的,弟弟纯哥儿不过八岁,不能放到前院去,只能在后宅,所以一般人家都是乳娘和管家娘子或者丫鬟伺候的。她知道母亲不懂这些,笑道:“娘,后院哪里能让小厮进来呢,纯哥儿还小,在外头放个小子跟着,年纪大个几岁稳重些最好,若弄个跟他差不多的,怕是要淘气的,这个就让六子哥斟酌着,里面还是寻个嫂子伺候着吧,也不用买,雇一个就是了,至于厨娘还是要请一个的,我瞧着咱们后宅有小厨房,家什也都是齐备的,想来原先的当家太太很是看中厨房这一块的,不知道原先的厨娘是谁啊?” “那原先的厨娘是张大人夫人带来的,跟着张大人一家已经走了,奶奶和大小姐若要雇人,小的待会就给您寻一个去,只是这中午的饭”历来上任的知县携家眷上任最少也要带七八个家人,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就带俩丫鬟上任的知县大人,估计一向缜密的范县丞此刻也有些懵。 贞娘笑道:“这个没事,一会烦劳你去给买些菜和肉来,我下厨就是了!” 六子缩缩脖子,有点听出些味道了,合着这知县大人家当家的不是奶奶,是这位大小姐啊。 六子办事很是利落,一会就买了大堆的青菜和肉回来,然后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知县大人的太太和小姐挽了袖子,带着俩丫鬟说说笑笑的进了厨房,一会厨房里就传出了袅袅青烟,刀和砧板的碰撞声不绝于耳许怀安和杜师爷邀请了范县丞、主簿梁则、典史秦筠一起回了后堂吃饭,范县丞和梁主簿本来是打算邀请许怀安一起去酒楼,可许怀安觉得一路劳顿,是在不愿意出去吃了,就邀请了三人一起进了内堂吃饭。范县丞知道许家只有两个小丫鬟跟来,忙让人送信,让自家娘子王氏带着厨娘来帮忙,谁知许家太太已经做好了饭菜,香气扑鼻的辣炒鲜虾年糕、红亮亮的糖醋排骨、酥的入口即化的糟鱼、腊鸭脖、清香碧绿的凉拌笋尖,酸香可口的老醋花生,并一大摞子油汪汪喷喷香的葱花大肉饼。 小丫鬟流水介的端上了桌,范县丞十分诧异:“竟是夫人亲自下厨的?” 许怀安笑道:“拙荆与我都是出身寒微,我女儿也擅长中馈,原先家中的饭食都是他们亲自动手的。子冲兄,各位尝尝,我们是北方人,这口味可能重些,不知合不合各位的口味。” 几人忙诺诺应声吃起来,主簿梁则是山西人最爱老醋花生,杜鹤友和范子冲是江南人最爱糖醋排骨和凉拌笋尖,那典史秦筠却是个讲究吃的饕客,对这鲜辣滋味的辣炒鲜虾年糕十分喜爱,一个劲的问这辣味是用什么做的。 范子冲暗暗心惊,这许知县看似斯文儒雅的书生,讲话行事温文尔雅,看似温和却滴水不露,这许夫人做出菜来荤素搭配,不仅有甜有咸,还兼顾了各人的口味,心思细腻,行事稳妥,不像一般无知妇人。 ☆、199第四十九章 第二日,杜氏领着女儿和俩个丫鬟洒扫了室内,打开行李,布置房间,六子带了牙婆领着七八个人让杜氏挑,又荐了自家一个邻居家的嫂子来做个管事娘子,那娘子姓乔,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平常,身材丰润,家中男人没了,只带着个十岁的儿子过日子。六子道:“这乔家嫂子日子过的艰难,原先也在北方大户人家里伺候过的,会说官话,到了岁数被放出来,谁知不过几年男人就没了,家中没有什么亲人了,每日不过靠绣活赚些钱过活,我想着奶奶是北方人,怕您听不懂这嘉定话,乔嫂子人也利索干净稳重,才推荐了来,您瞧瞧?” 杜氏见那乔氏稳稳重重的上前施礼,穿着藏青色的布衣,眼神干净清透,心里有了三分愿意,又问了几句,那乔氏也不畏缩,不卑不亢,杜氏点了头,让留下了。 又留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一个会做北方菜的厨娘。 如此整理了两日,总算把家里都安置妥当了。 纯哥儿一路上虽有父亲和杜师爷看着读书,可毕竟孩子心性,新倒了一处地方,觉得处处新鲜,每日带着新来的小厮阿昌到处玩,许怀安怕他玩的心野了,让范县丞帮着找了县里最好的学堂,送了纯哥儿去念书,又叮嘱阿昌,看着小少爷,不许总出去玩,要做好功课。那阿昌只有十四岁,却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只因母亲病重,父亲过世,家中四个弟弟等着吃饭,只好自卖自身,为母弟求个活路,他生性稳重,通些文墨,贞娘只说了几句话就让牙婆留下了他。又告诉他:“我这弟弟生性有些跳脱,一则年纪还小,我们不想掬着他,二则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子,不免娇惯了些,我看你家境虽然艰难,却颇有风骨,也孝顺,我留下你,是想你给我弟弟做个表率,他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你多告诉他,你有四个弟弟,也拿他当个弟弟才好,他若不听话,你只管来回我,我来说他,只一宗,你千万记住,老话说的好,棒下出孝子,娇养不是儿,莫要因为他是少爷,就纵了他,那不是帮他,是害他,知道吗?” 阿昌得了大小姐的话,感念主人家的看重,忙郑重答应了,自此对纯哥十分上心。 杜氏刚刚将家中安顿好,又有那范县丞的太太王氏、梁主簿的太太高氏、秦典史的太太傅氏过来拜会。 王氏三十出头,圆脸,笑容甜美,身材丰腴,为人也十分玲珑,是嘉定安亭王家姑娘,安亭王家是当地的乡绅,家有良田百顷,十分富足。这王氏虽是江南人,官话说的却好。 高氏年纪最长,快四十了,个子高瘦,脸色不好,有些暗沉,娘家是广东肇庆的农家,可能因为出身不高,为人也很是怯懦,总是小声小气的说话,像怕惊着了似的。 傅氏却是个世家小姐出身,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面容白净,模样清秀娇柔,颇有几分江南女子弱柳扶风的柔美,傅氏出身苏州吴县傅家,祖上出过一任的礼部尚书,一任文渊阁大学士,族中男女五岁开蒙,女子不讲究女红、中馈,反而看重琴棋书画,只因傅家族中出了许多不孝子弟,嗜赌成性,如今败落了许多,傅氏是个不得宠的庶出女儿,才下嫁给了一个典史。 杜氏不过是个村姑出身,并不擅长与这些太太们交际,好在那王氏是个玲珑心肝的人儿,早打听得这位新来的主官太太出身寒微,也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儿,只说些市井间的趣事,大家子里的新奇见闻,她说话伶俐有趣,又有傅氏跟着附和,高氏见县爷太太是个温和的人,也跟着说上几句,一时间屋里笑语盈盈,倒逗得杜氏很开心。 杜氏知道这些人都是丈夫手下必须用的人,而且同在府衙里面住着,虽然隔得远,却也是应该多多交好,吩咐了丫鬟豆蔻请小姐过来见见。 贞娘正在房里看书,听见豆蔻来请,忙换了件月白色绣了浅绿色缠枝花的湖绸通袖夹衣,抿了抿头发,又簪了一朵杏粉色堆纱宫花,看看镜中的小人儿,通身没有什么金饰,看上去清雅脱俗,明媚恬静。 跟着豆蔻来到母亲房间,盈盈的给各位太太见礼,几个人哪敢坐着受礼,忙起身扶起贞娘,王氏笑道:“真真是好摸样,怨不得人说这人杰地灵,我这乡下人,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京城的模样,可如今见了大小姐,就知道那定是个极好级高贵的地方,瞧瞧大小姐这模样,这通身的气派,啧啧,我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太太是好福气的人啊,这样的模样,这样的品格,怕是万中无一的”。 傅氏也笑道:“可不是,原先都说咱们江南女子温婉柔美,我今日见了大小姐才知道这北方女子也有这样精致灵秀的,可知天地造化之幸,尽在太太家里了,相公是好学问、好品行的,儿子女儿也都这样标致出色!” 高氏不免也跟着奉承几句。 这样的人,这样的话,贞娘是见惯的,也跟着笑笑,大大方方的欠了身,笑道:“不敢当各位太太的夸赞,侄女浅陋之姿,不过是各位谬赞了而已!”她抬头看着杜氏:“娘,我今儿做了些藕粉桂花糖糕,不如请各位太太尝尝,也是我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杜氏忙点头,暖语和豆蔻就端了几碟糖糕上来,王氏等尝了,不免又赞了一番。 贞娘问:“娘,您今儿的药可吃了?” 杜氏皱皱眉:“又要吃药?”却见俏月已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那王氏忙问:“可是太太初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贞娘笑答:“是我娘去年大病了一场,身子里留了点大寒的根子,我爹一直不放心,来了这儿第一样事就是请了大夫给我娘瞧瞧,说是江南地方湿热,怕我娘犯了病,那大夫就给开了张方子,说让先吃着,趁着天热时拔了寒气,等天冷了,再换药调理调理,我爹今儿早上还嘱咐,让好生记着吃药,偏您这会又忘了!”她口齿伶俐,声音甜糯、清脆,说起话玲玲朗朗,既有大家小姐的条理,又有小姑娘的俏皮,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让这些太太知道,许怀安虽然当了官,可对这位出身卑微,却相伴于患难的妻子很是敬重、关爱。这个年代,妻以夫荣,能得到丈夫的宠爱,即便她出身不高,这些太太们也是要敬重些的。 王氏等人经常与各级官绅太太相交,自然很迅速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忙笑盈盈的跟着奉承了杜氏,说杜氏福气好,老爷这般疼爱,少有的夫妻和睦云云。杜氏被诸人捧着晕晕乎乎的喝了药,王氏又委婉说起来本地官绅的几位太太想求见杜氏,托了自己给引荐。杜氏一愣,想起昨晚上贞娘说起来的话:“娘,爹来了这嘉定地方做官,本地的官绅家眷必然要来拜见父母官的太太,您不必害怕,只记着一点,她们来拜望,你便欢迎,她们说些奉承话,你便听着,左不过都是些官面上的奉承话,在嘉定这一亩三分地上,除了爹,便是您了,如今您是县衙的当家太太了,只管拿出些身份来,她们与您交好是为自己家相公铺路,自是希望您高兴的,此外,这些乡绅们也有些有身份背景的,您不必顾虑太多,咱们不拂她们的脸面,她们自然也不会与您为难。” 杜氏忖度了一下,笑了笑,问道:“即使姐姐引荐的,我当然要见见的,只是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我初来乍到,若有些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姐姐帮着我提点一二才是!” 王氏收了银子才来引荐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听杜氏一说,知道杜氏愿意见一见,眼睛一下就放了光,笑容倍加殷切起来:“太太过谦了,哪里称得上提点,只是我在这里久了,人面上熟悉些罢了。这几家都是咱们县上的豪阔人家,听闻得许大人上任,赶着求了我想来给太太请个安,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好意思推脱。太太即问,说与太太知道,一位是石板桥张家太太齐氏,张家开着咱嘉定最大的药房,在苏州、松江、宁波、金华都有分号,齐氏是扬州齐家的大小姐,哦,不知道太太听没听说过,齐家是咱大金太医世家,如今太医院还有两个太医是齐家的,就是这齐氏的亲哥哥呢。另一位是杨柳胡同柴家的太太顾氏,柴家是开酒楼起家的,苏州出了名的楼外楼就是他们家的,他们家的碧螺虾仁、西瓜鸡人人称道,咱们嘉定地面上的商号有一小半都是他们家开的。这顾氏嘛,”王氏顿了顿,又绽开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来:“原是柴家太太身边的丫鬟,生的可人意儿,据说旺夫益子,为人又精明干练,原来的太太一死,柴老爷就扶了她做正房,您明儿见着就知道了,我这嘴还不敌她一半呢!” 傅氏和高氏也跟着笑了,笑容中颇有些鄙视的味道。 贞娘眨了眨眼睛,唇边也泛出一个颇为萧索的笑意来。 王氏接着道:“还有一位是临江薛家的太太宁氏,薛家是临江当地的乡绅,临江乡一多半的地都是他们家的,怕有千顷,听说他们家老太爷在山东高青还置了很多地,在京城也有几件铺子,五年前才搬到咱们嘉定来住的,薛家是出了名的豪阔,几个小子都不大,书读的也好,最大的小子今年不过十五岁,去年中了秀才,喜的那薛大爷不知怎么好,在楼外楼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请人吃饭呢。”她笑吟吟的看了贞娘一眼,又道:“他们家太太宁氏是个大家闺秀,出了名的心慈面软的菩萨,薛家大爷的小妾纳了七个,个顶个天仙似的,我看着没一个省油的,也不知这宁氏是怎么想的。” 第51节 傅氏接口道:“那宁太太一天到晚的女则、女论语,什么三从四德啊,什么夫是妻纲啊,我们傅家的女孩也读书,可也没读成那样,竟是愚了似的,他们家嫡出的女儿有两个吧?都挺漂亮的,可我瞧着那精气神,行动做派比咱们大小姐差的远了!” ☆、200第五十章 王氏就笑:“那是,这些女孩哪能跟大小姐相比,就是我那闺女,也是拍着马也抵不上大小姐一个角儿啊。” 贞娘问:“范太太家的小姐多大了?叫什么?” “女孩家儿,不过起个小名儿叫着,叫蕙兰,今年十三岁了。” 贞娘笑道:“人安宜远泛,沙上蕙兰香,想必是范大人起的名儿吧?真真是好听,娘,我在这也没个伴,明儿接了蕙兰姐姐来跟我一处说说话,做做针线可好?” 王氏一愣,丈夫给女儿起名字的时候还真是这么说的,听到贞娘说要跟蕙兰一处玩,心中暗喜,忙不迭的说:“那敢情好,我们家蕙兰也是没个伴,也不爱说话,能跟大小姐一处学学这气度也好!”高氏的两个女儿都嫁了,家里还剩下一个小儿子也已经十五岁了。傅氏到有一个女儿,不过六岁,小了点,心里暗自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晚上范县丞回家,王氏摆了饭,一边跟他说了今天的事情,范县丞沉吟了一下,道:“前儿六子跟我说,我还不信,总觉得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再能干也不至于能当家,如今看来,这话怕是真的,这么小的年纪,这么精明缜密的心思” 王氏蹙了眉,犹豫了一下道:“那,让蕙兰去陪她吗?那样精明的孩子,咱蕙兰不会让她给卖了 吧?” 范县丞斩钉截铁的道:“去,让蕙兰去,不仅要去,还要争取跟这丫头成为好友,这几日我在县衙里跟着许知县过了几次堂,查了县里的县学、际留仓、禄米仓、预备仓等地方,我品着这个人倒不是个贪的,也不是个迂腐的人,处事很有度,虽然新官上任,可松弛有度,倒像是个精干的人,有头脑,有手段,还有背景,如此的人,将来必有大的出息,嗯,跟凤凰登高枝,咱们再瞧瞧,若果然是个能出头的人,咱们还真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能靠上去!” “有背景?”王氏惊讶道:“我看着他们家那摆设虽然不穷,可也看不出是有什么背景的人啊?” 范县丞冷哼一声:“这次会试点了一百多人,他不过是二甲的进士,殿试的成绩也不是很好,怎么这么快就能得了官?还是咱们这样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我托人在吏部问过了,似乎是大有来头的,是吏部尚书亲自放了话,点了他过来的。” 王氏恍然大悟,急切的起了身:“我这就去跟蕙兰说去” 第二日一早,王氏带着女儿蕙兰并两个小丫鬟一起来给杜氏请安,杜氏见那蕙兰身量不高,容色白皙娟秀,两弯细眉,一双水雾迷蒙的含情目,身子纤弱,穿着件浅黄色栀子花纹的湖绸褙子,白色挑线裙,脚上是一双水蓝色绣了蓝紫色兰花的高低鞋,一头秀发挽了个桃心髻,插了一根赤金石榴石簪子,袅袅婷婷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风韵。让丫鬟取了一块温润的蝙蝠捧桃的玉佩来赠给蕙兰做见面礼,又喊了贞娘来,让两人见了面。 贞娘见蕙兰比自己大两岁,比自己高不了多少,身姿纤弱,眉宇间有孱弱之态,知道定是有不足之症,忙笑着问:“姐姐可是身子不大好?” 说到这,王氏就叹了口气道:“我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命根子,偏生下来就先天不足,没会吃饭就先会吃药,这一年年的药不知吃了多少,却总是不见好,三日五日的就要不适,唉,真真是磨死我了!” 贞娘笑道:“姐姐此刻年纪还小,可能也是没寻到对症的大夫,若寻到个对症的大夫,怕是就要过了这道坎了,姐姐这会吃什么药呢?” 蕙兰娇怯怯的道:“是我身子不争气,倒累了父母亲,此刻吃的是养荣丸。” 贞娘知道这养荣丸是最大众的药丸了,不过是养胃健脾的罢了,哪里能治什么病呢? 她笑着拉了蕙兰的手,跟杜氏说:“娘,我带姐姐去后面了,我们姐妹说会私房话,你们聊吧,对了,娘,可记着吃药,”又吩咐豆蔻:“厨房里今儿早上新买了些菱角,还有桂花糖藕和奶白枣宝,一会端上来让我娘和范太太尝尝,也给我们送来些。”她一行说一行给王氏行了礼,笑着拉了蕙兰的手走了。 王氏跟杜氏笑道:“大小姐这么小的岁数,却极为爽气,让人看了就喜欢。” 杜氏看着女儿的背影,怜爱的笑了,总觉得若不是自己家穷,女儿早早的就懂了世情百态,也不会这般早慧,心里总是觉得歉疚。 贞娘拉了蕙兰回了院子,坐在一张宽大的竹床上,蕙兰见竹床摆在院子里很是纳闷,问:“这竹床怎么摆在院子里了?” 贞娘笑道:“天气太热,屋子里气闷的很,院子里又风凉又舒服,左右也没什么人进来,我就在这做些绣活,看看书,姐姐坐,旁边我都种上了薄荷,没有蚊虫的,姐姐放心就是!” 蕙兰见她旁若无人的盘膝坐在床上,两边伺候的丫鬟似乎也司空见惯,只好客随主便跟着坐在床上。中间是个不大的小炕桌,上面放了茶具,贞娘用一个小巧的白瓷彩绘小盅斟了一盅茶茶给蕙兰:“姐姐尝尝,是新炒得桂花乌龙,我让小厮求了茶铺的伙计好说歹说才给炒的。” 蕙兰接过来闻了闻,清冽的茶香里带着甜甜的桂花香气,尝一口,绵长清雅,回味甘甜,忙问:“这是什么茶?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闲来无事琢磨的,我最爱乌龙茶的清冽,可你也知道,再好的茶香都是冲两次就没了味道,我就惦记着想在里面掺上些花,如今是八月,正是桂花开的时候,就放了桂花,怎么样,好不好喝?我想着等冬天就做梅花茶,想来也能好喝!”贞娘眯了眼睛,看上去像一只得意的小猫,蕙兰心里一悸,这是怎样的女孩子?爹娘都说这大小姐是少见的早慧精明,可这会儿看上去却是个有几分俏皮娇慵的小姑娘,喜欢随性自在,喜欢舒服,也懂得怎么样能让自己更舒服。不似那些闺阁当中的小姐们,捧着书本长吁短叹,或者严守着规矩,一步不错,生怕行差踏错就被人耻笑了去。 她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贞娘又热情的问她平时做什么消遣?蕙兰的生活其实非常简单,做绣活,养病。 贞娘就拿了一个菱角,用小钳子夹开,剥出白净的菱角瓤来递给蕙兰:“姐姐尝尝,挺脆的。” 蕙兰腼腆的接过来尝了,粉嫩清脆,点头赞好吃,贞娘就跟她闲聊些从北方过来的见闻,蕙兰自小身体不好,鲜少出门,毕竟年纪不大,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向往,听了贞娘的讲述很是入神。 俩人聊的正高兴呢,新来的小丫鬟暗香过来说奶奶传话,几位太太都想拜见大小姐,让大小姐带着蕙兰姑娘去前面见见张家、柴家、薛家的三位太太。 贞娘一愣,按说管家小姐若不是通家之好,是不会轻易见人的,可自己家是初来乍到,父亲初次为官,笼络些乡绅富户的夫人也是有必要的,她想了想,让蕙兰稍候,自己进房换了件豆绿色绣鹅黄缠枝莲花的轻纱夹衣,月白色八福湘裙,理了理头发,跟蕙兰相携去了前厅。 一进门就见母亲跟前坐着几个太太,除了王氏,其余的几个都是生面孔,贞娘定睛看去,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夫人,芙蓉面,柳叶眉,遍身珠翠,娇媚可人。另一位四十多岁,面容清秀,气质端凝,看上去有几分严肃。还有一位也有四十多岁,面如满月,十分富态,手上还挂着一串佛珠。 杜氏见了女儿笑道:“贞儿,快过来见见几位太太,这是我女儿贞娘。” 贞娘忙从容的道了福,手腕就被那满身珠翠的夫人扶住了,这女子笑道:“快来我瞧瞧,这就是大小姐?啧啧,当真是天仙似的美人,年岁虽小,可这周身的气派看着就不一样,跟我那俩闺女比起来,我那俩个就是烧糊了的卷子了,太太忒是好福气。”她说着一口吴侬软语,听上去热情却又娇柔婉转,让人听了如沐春风一般舒服。 贞娘猜到这是柴家的太太顾氏,忙笑道:“顾太太过誉了。”那顾氏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殷切的笑道:“初次见大小姐,也没什么好送的,一点小玩意儿,望大小姐莫嫌弃才好。”杜氏忙客气:“哎,这是做什么,你这样可是要惯坏了她?”顾氏笑道:“太太说这话岂不是臊我呢,不过是给大小姐点小东西赏玩罢了,哪里就惯坏了?我家的闺女跟大小姐一般大,一个十一,一个十三,我一见了大小姐就从心里喜欢,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一般,都是太太您教导的好,赶明得空,我也常来跟您学学” 这顾氏是丫鬟出身,被扶正成了当家的奶奶,自然有一番手段心计,这张嘴一个人说就让人觉得整个屋子都热闹非常。 那王氏就跟杜氏笑道:“你看看,我说错没有,这个鬼精鬼精的,一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 顾氏眼珠一转,跟着笑起来:“瞧我这人,光顾着稀罕大小姐了,净忘了范家侄女了,快来来,我瞧瞧,这脸色比前段时间好多了,看起来身子也好了不少,我们家闻樱、闻琴老惦记着你呢,总说要来看看你,说你上次绣的那把扇子好看,跟你要个花样子呢”她这亲亲热热的又拉着蕙兰说了一会,才算罢了。 那气质端凝的张家太太齐氏也过来给了贞娘一份见面礼,那薛家太太宁氏也循着样儿送了见面礼,还仔细的打量了半晌贞娘,那目光中的审视让贞娘十分不舒服。 ☆、201第五十一章 好容易送走了这些奶奶们,贞娘打开三样见面礼一看,那顾氏送的是一对一摸一样的南珠,都是莲子米大小,浑圆灿烂,一看就价值不菲。齐氏送的是一只莹润光滑通体翠绿的玉镯,宁氏送的是一个小巧的翡翠弥勒佛。 杜氏看着这些东西脸色发白,忐忑的问:“这么贵重的见面礼,你爹见了肯定不乐意,咱们接了这些东西,会不会给你爹惹麻烦啊?”贞娘笑道:“娘,你别担心了,这些东西虽然贵重,可也没贵重到过了的份上,我爹做了这里的父母官,他们求着咱们的地方多着呢,这点东西不过是开门砖罢了,他们也不敢送太过招眼的东西,咱们收了,他们才能安心,咱们要是硬着脖子什么也不收,他们反而更担心,咱们是不是要更多的东西。” “可咱们收了人家的东西,要你爹办啥事,办不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去告你爹啊?” “娘,他们都是本地的乡绅富户,来拜见父母官的太太是惯例,送点东西做见面礼那也是正常的,你甭那么担心。”贞娘忙安慰杜氏。 待许怀安回后宅又亲自跟他说了今天的事,许怀沉吟了一下道:“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我不打算做个清如水耿介不群的县官,只好做个圆滑却能为百姓谋利的县令吧!” 却说那顾氏回了府,跟丈夫说了今天拜见县令太太的事,那柴老爷笑道:“看来你哄得太太挺高兴呀,咱们以后这路子也能好走动些。”顾氏白了他一眼,一边坐在妆镜前卸妆一边说:“哪一任咱们不得好生孝敬着,好歹这位还收了礼呢,上任的张太太,一口一个受之有愧,又说什么女子以贞静为要,不能牝鸡司晨,断断不能插手丈夫的事物。呸,后来咱们送了那五十两黄金,我看她怎么受之不愧了?怎么不说她那些大道理了?后院里的小妾见了她都跟耗子似的,她略咳嗽一声都差点掉眼泪,指不定怎么调教她们能吓成那样呢?偏成日装着一副佛爷的嘴脸,我看着就恶心。还好她们丁忧家去了,若还是要常常和她打交道,我怕要少活十年。今儿见了这许太太,听说不过是个村姑出身,我瞧着人倒是厚道人,说话也实在宽和,比那张太太强多了,闺女养的也好,长的水葱似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我看那薛太太下死眼使劲看,哼,你看着吧,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呢?” 柴老爷一惊,小心的问:“他们家儿子今年十五了,刚中了秀才,不是惦记上人家大小姐了吧?他们两家要真联姻,那”他有些忧虑,在嘉定的富户当中,以张家为首,他们柴家次之,薛家来了后,本来是没人瞧得起的,认为他不过是个乡下财主,暴发户,行事张扬每个尺度,可自从他儿子中了秀才,大家就有些后悔了,才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将来不定有什么前程呢,有些眼孔小的人家就赶着巴结去了,如果再和知县结了亲,只怕薛大傻子走路都要横着膀子了。心里颇为不安,不免露在面上了。 顾氏睨了他一眼,将纯金的满池娇分心扔在妆台上,冷笑道:“想得美,就他们家那个暴发户的嘴脸也配得上大小姐,我瞧着那姑娘行事说话不是个没成算的,听说他们家太太当家一多半都靠着这姑娘呢,想来是心头肉似的疼着的,哪里会轻易许人的?你甭担心那些事,还是操心一下咱们闻樱的亲事是正经,都十三了,这亲事还没个影儿” 柴家的二小姐闻樱是顾氏亲生的,原是个庶出的姑娘,因为母亲被扶正,一下子成了嫡出,身份不同了,这选姑爷的标准自然也就不同了,闻樱性子颇似母亲,是个精明强干的,口角锋芒,闺阁中就有厉害的名声,亲事上就有些不好寻了,加之她娘是个丫鬟出身,大户人家都觉得丫头养出来的女孩怕是没规矩,一般不愿意,所以自十一岁上就打听着要给姑娘定亲事,转眼快及笄了也没有个谱,顾氏不免心里起火。 宁氏回府后果然和薛大爷说起了大小姐:“我瞧着那孩子生的好样貌,进退有据,谈吐不俗,跟咱们家芜生到是一对儿,只是咱们是商家,怕有些配不上官家的小姐。” 薛大爷不以为然:“咱们家芜生十五岁就考上秀才了,将来考个举人、进士不在话下,咱们家再使点钱,进个官身不成问题,那许家小姐再好,也不过是县令的女儿,我儿子将来保不齐点了状元尚了公主呢!” 宁氏叹了口气,心里腹诽你当状元是随便考考就得的吗?却也不敢吭声,只好打个岔将此事带过去了。 齐氏跟张家大爷却另有些心思:“我那个妹妹已经二十四了,我爹娘都忧心不已,我看那许太太是个性子宽和的人,许知县不过三十出头,你也见过,不是说一表人才吗?我听说他没有妾室也没有房里人,几个丫鬟我瞧着年纪都太小,也不像是被收用过的。不如你跟范县丞提提,将咱们家二妹许了他做妾室,咱们家凝玉的模样出挑,性子也温柔,若不是定亲的那个陈家公子早亡,也不至于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我思忖着将二妹给许知县做妾,虽然是做妾室,可许家人口简单,就一个主母,一个小姐一个少爷,她进门若生个一男半女,以后也算终身有靠,这般靠下去,将来怕是连作妾的份都轮不上了!” 张家大爷是个个子不高有些水蛇腰的男人,听见妻子说这件事,低下头思忖半晌。这个小姨子早些年就跟他有些首尾,齐氏有些察觉,可估计两家脸面不敢声张,前几日这位妹妹又借口看望她来了张府,跟张大爷眉来眼去,还蹿腾着让张大爷跟家里提,让她过门做良妾,齐氏冷笑了几声,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能将这个祸害一劳永逸的除了去,今日见到杜氏,心里灵光一现,自家相公什么性子她最是知道,他个性歹毒阴狠,只要对自己有利,妻子儿女皆可利用,何况这么个没名没分的小姨子。 张大爷想了半晌,道:“也好,我看许知县是个不错的人,你去跟二妹谈谈,明儿我跟范县丞说说看。” 齐氏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悠悠的晃到妹妹的房间。 齐凝玉正在吃冰糖莲子羹,见姐姐来了,忙笑着迎上来,给姐姐让座斟茶。 凝玉正直韶华,穿着件葱绿色的细葛小衣,腰上系了一条鹅黄色的湖绸里裙,一头乌黑的青丝送送的挽了个坠马髻,肤光如雪,杏眼桃腮,看上去品貌娇媚,体态风骚,齐氏见了她这样子,心里更是窝火,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来:“妹妹啊,姐姐是来给你道喜的!” 凝玉心里一动,心想是不是姐夫跟姐姐说了想将自己收了的事,忙做出一副惊奇的样儿来:“姐姐说的是什么喜事?” “你姐夫和我都看中了新来的许知县,一表人才,正经的官身,想将你许配给他做个小星。” “什么?”凝玉大惊。 齐氏慢慢的端了茶盅吃,笑呵呵的道:“那许知县可是正经的二甲进士出身,家中就一个夫人,听说是个村姑出身,我今儿看了,容貌比你差的远了,你若争气,进门就迷住他,只怕将来这正室的位子也是你的呢!妹妹,姐姐可是为了你好,你细想想,做个知县的妾,还是做个普通商家的续弦或者妾室?” 凝玉本就是个水性儿的人,跟姐夫偷了几年的情,也有些厌烦了,听了姐姐的话,心里不免活了,姐夫已经四十多岁了,那许知县还正当壮年,家里人口简单,以自己的品貌还不迷倒那个守了村姑过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心里有了几分愿意,低下头羞答答的小声说:“但凭姐姐做主就是。” ☆、202第五十二章 江南的冬季阴冷潮湿,草色不减,反添了深郁,浓的翠墨似的,许是下了一夜雨的关系,一大早就呵气成霜,愈发的显得寒气袭人了。 贞娘窝在大红色织金缎被子里,懒懒的睁开眼睛,屋子里烧了地龙,门口挂了厚厚的毡帘,外面的冷气进不来,屋子里倒是极为暖和,龟背竹图案的窗子上糊了轻软透亮的霞影纱,透进来些许光影,有几分暗沉,想来是外面还阴着天的缘故。 外间传来若隐若无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咱们小姐最看重的就是小少爷的吃食,三伏天都不让吃一点井水湃过的东西,只让吃温热的,这么大冷的天,你居然把那冰凉的青团往桌上端,皮子紧了作死呢?幸亏让俏月看见了,及时撤了,不然,小少爷出了什么事,皮不揭了你的” 一个哭哭唧唧的声音道:“我错了,好姐姐,下次再不敢了” 贞娘的唇角勾了一下,那个声音是暖语的,这几个丫鬟,暖语精明泼辣,俏月谨慎细致,豆蔻机敏伶俐,只有这个暗香,有几分娇憨粗心,可心性倒是不坏。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外面的暖语耳朵尖,忙开了门走了进来,见贞娘漆黑的眼睛清凌凌的睁着,忙笑道:“小姐醒了?我让暗香端水来”。 一时收拾整齐,贞娘才问:“昨儿移栽过来的梅花都种好了吗?” “是六子带人来的,一下午就弄好了,只是那梅花还没到开的时候,光有几个花苞而已。” 贞娘坐在妆镜前,由着暖语给自己挽了个追月髻,插了一根喜鹊登枝的簪子,坠了长长的流苏,衬得贞娘雪肤冰肌,眉眼如画般。 暖语笑道:“小姐出落的越发好了,跟画中的人似的” 贞娘笑笑:“走吧,该去给我娘请安了。” 许怀安这几日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日都上衙极早,纯哥儿上学也早,基本上后宅只有贞娘和杜氏,本来杜氏不让贞娘讲那么多的规矩,可贞娘听了只是笑笑,每日照样晨昏定省,寒暑不落,杜氏刚刚过上这样悠闲却无所事事的日子,也确实是无聊,有女儿陪着,总好过自己呆着,只好由着她。 一进杜氏的房间,就见杜氏斜身靠在罗汉床的墨绿芙蓉引枕上,脸色很不好,贞娘眸光一动,问:“娘,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杜氏看看女儿,欲言又止,苦笑着道:“没事,你来了,吃了早饭没有?娘让厨房煮了薏米粥,还蒸了蛋羹,你吃点吧?” “到底怎么了?你脸色这样不好?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娘挺好的,没哪不舒服。” “豆蔻,昨天是你服侍的太太,你说!”贞娘仰头看着身边站着的豆蔻,墨玉似的眼睛如深不见底的古井,泛着森冷的光,豆蔻最怕看贞娘的这双眼睛,每次见了都觉得后背泛着凉气,浑身毛孔尽张,好像自己心里暗藏的秘密都被她看穿了一样。忙一缩脖子,飞快的道:“昨儿晚上,张家太太来看望奶奶,说有心想将自己的庶出妹妹许给咱们家老爷当姨娘。” 贞娘霍然站起身,冷笑:“当姨娘?”她看看杜氏:“娘,你是怎么答的?”杜氏苦笑:“我说我思量思量,你爹如今跟当初不一样了,当了官,如今这些当官的,谁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我,我怕不给你爹纳妾,人家会说闲话的。” 贞娘眉心微跳,手指死死的捏着帕子,纳妾?她上辈子就是个妾,还是个顶尖的妾,那些妻妾之间的弯弯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娘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单纯,如果真的纳了妾室进门,估摸用不上半年,她娘就得将正室的位子拱手让出来。前生今世,她付出了多少心血才保护的家,怎么能被这种事情破坏了? “说闲话?说什么?” “说我不贤良淑德啊,说你爹怕媳妇儿什么的”杜氏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揉搓的酸楚难当,本以为男人出人头地,将来自己就是诰命夫人,就能给儿女一个好前程,原来不是,男人出人头地,就以为这这不再是你一个人的男人,你必须跟很多人分享,嘴里仿佛还留着早上药味的苦涩,缠绵在嘴里、心里,不肯离去贞娘冷笑:“贤良淑德?娘,你要是给我爹纳妾,那才是不贤良淑德!” “什么?” “我爹来这嘉定为官,不过四个月,诸多事宜还没有摸清楚,这个时候就有人上门要给我爹送妾室,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万一她是想借着我爹的官声做点什么违法的事情,到时候岂不是连累了我爹?再退一步讲,就算他们家不想做什么违法的勾当,可若让这位姨娘跟我爹说说,在税务上给他们家减免,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求助,咱们管还是不管?到时候您抹不开面子,我爹再被枕头风吹歪了心思,给他们家什么好处了,不说这满县城的人,广是这县衙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等着看我爹的笑话,拿我爹的错处呢!” 杜氏大惊,她哪里知道这纳妾还有这么多的说道和忧患:“这,这,这是真的吗?那,那怎么办?” “这事,您跟我爹说了吗?” “没有,你爹昨日回来的太晚,今早早早的就走了,还没来得及说呢!” “这样,您什么都不用说,这件事我跟我爹说。”贞娘又安慰了杜氏一番,让她充分了解给许怀安纳妾的坏处,吓得杜氏连忙保证,绝对不再起这个心思了。 第52节 出了门,贞娘吩咐暖语叫了六子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六子瞪大了眼睛,傻愣愣的看了贞娘一眼,又吓得连忙低了头,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晚上许怀安满腹心思的一进后宅,就看见丫鬟豆蔻满面忧色的禀报:“老爷,奶奶病了,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日了。” 许怀安大惊,快步走到卧房,见妻子依然睡着,女儿和儿子都守在一旁。 “怎么回事?你娘怎么了?” “娘早上起来就喊头晕,不舒服,我想去告诉你,可娘说你公事繁忙,不让我们打扰,我让人请了大夫,大夫说”贞娘可怜兮兮的眨巴着乌黑的杏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说什么?”许怀安着急的问。 “说我娘是余怒攻心,肝郁气滞,上次大病刚缓过来点,这不,又勾起了一点病根,就倒下了,不过大夫说将养些日子,吃上几幅药也就好了,只是不能生气” 许怀安皱紧了眉头,不满的道:“谁惹你娘生气了?纯哥儿,是不是你?你又淘气了?” 纯哥儿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不是我,不是我,我这些日子可乖了,我才没淘气,没气我娘呢” 贞娘叹了口气,道:“不是纯哥儿。” “那是谁?这些丫鬟?”许怀安森冷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几个丫鬟,几个女孩子都激灵打了个冷战。 “不是,爹,咱们去你书房说吧!”贞娘搀着许怀安去了书房,给许怀安满了一杯茶,才道:“是张家太太昨日来给您提了一门亲。” 许怀安一愣,脑袋有点没转过来:“什么?给我提亲?” “说他们家的太太的庶出妹妹,长的标致,要说给您当姨娘” 许怀安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脖子上的筋都跳出来了,这件事,他听范县丞跟自己提过一次,他拒绝了,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心动,自己半生苦读,好容易过了官,当然也有过红袖添香的念头,可每每看到妻子那双枯柴似的手,和手上每年都犯的冻疮时,他就暗暗的骂自己寡情薄幸,怎能辜负这样一位贤妻,加上刚到嘉定,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自己去熟悉,去琢磨,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很快就没了那些旖旎情思了。 “胡闹!” 贞娘轻轻一笑:“您也知道,我娘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自己大字不识,配不上您,这颗心啊,一直七上八下的悬着,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达易友,富易妻的事也不是少数,我娘存了这份心思,那张家太太再一说这事,她怎么能不病呢,不给您说吧,是她不贤良,给您说了,又怕将来自己被弃,这”她语气平静而轻快,甚至带着一些戏谑,明亮的灯光下,一张雪白的小脸,梨花般甜美静谧,可若仔细看那双眼睛,就会分明看见森然的冷酷,和冰冷的嘲讽。 许怀安深吸了口气,半晌,才涩涩的道:“贞儿,你娘是我的结发之妻,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她劳碌奔波,受尽艰辛,我会跟你娘说,我绝不会纳妾!”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语气坚定,贞娘反倒是一愣。 她知道自己对男人充满了怨憎,即使对面站着的是自己的父亲,那些来自前生久远而清晰的记忆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那些恩爱,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情丝缠绵,不过是荒唐的笑话而已,自己不管怎样的付出,得到的不过是利用、抛弃甚至绝情的杀戮而已。她的心历经沧桑,即使那伤痕上裹着厚厚的坚硬的茧,可那刻在心底的痕迹仍然是在的,仍然在警醒着她。 不管将来怎样,至少这一刻,父亲是真心的,贞娘眉眼盈盈的看着父亲,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敛去了寒冷,多了几丝温暖,她笑了一下,柔声慢语的道:“女儿明白了!赶明女儿找丈夫,定然也要找一个像爹您这样,有担当有情义的大丈夫! ☆、203第五十三章 许怀安被女儿的话说的脸有些发热,不过心里倒是很温暖,看着贞娘,笑道:“小丫头,净胡说。”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爹,您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我瞧着您似乎是有什么难事?” “是衙门的一个案子,唉,说了你也不懂!”许怀安坐在太师椅上,端了茶杯浅尝一口,皱了皱眉。 “爹,您不说,怎么知道女儿不能为您分忧?”贞娘笑的很平静,这样的笃定从容让人没来由的就生出一种信任感来,许怀安看看女儿,心中一动,这女儿自小就聪明的异乎寻常,又有姑姑梦中指点,六岁就会写字、读书,脑子里的主意完全不同于一般女孩,也许想到这里,他忙坐直了身子,让贞娘坐下,跟贞娘说起一桩事。 原来,五日前,嘉定县大泽乡望溪村一家宋姓人家来县衙递了状纸,状告自家的儿媳玉奴勾结奸夫,谋害了宋家的儿子宋大郎。许怀安派了捕快和仵作前去调查,带回了尸体和玉奴,并且调查得知,这玉奴是邻村谷丰村江家女儿,自小风流袅娜,成日在家门口卖弄风骚,勾得村里的浪荡汉子赶着上他们家门前晃悠,江家不过是个稍微殷实点的农户,怕这女儿惹出祸事来,十三岁就将女儿嫁了宋家大郎为妻,婚后半年,宋大郎经常出去帮工,玉奴就勾搭上了村里的一个屠户,俩人在一起鬼混被村里的人撞见过好几次。宋大郎听说,揍了玉奴几次,那玉奴却是个泼辣性子,哭天喊地的闹得半个村子都知道了,非说自己是冤枉的,谁家敢说几句,就冲过去跟人家厮打撒泼,弄得村里人见到她都要绕着走。 十一月初三晚上,玉奴忽然尖叫着冲到婆家,说宋大郎暴毙,公婆和宋二郎跑去一看,见宋大郎仰首躺在床上,嘴巴大张,面色狰狞,周身却没有一点血迹,宋家人当即绑了玉奴,送到祠堂,请族长做主,族长却是懂些律法,让宋家人赶着上县衙来报官。宋家人一口咬定是玉奴害死了宋大郎,那玉奴却撒泼打滚,死不认罪。仵作验尸,却发现宋大郎并非死于中毒,而周身并没有半点伤痕,这个案子竟一时难以判断了。 这几日许怀安和范县丞等试了很多法方,可那玉奴却是个有狠劲的妇人,动了夹棍双手血肉模糊依然不肯认罪,并在大堂上疯狂的喊冤,指责县老爷冤枉民妇,是因为逼奸不遂,县丞和衙役们狼狈为奸,冤枉了她,弄得县城一时流言蜚语,议论纷纷,让许怀安大感头疼。 贞娘垂下眼帘,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却翻江倒海,因为她想起了这桩案子,在前生,她还在镇江林府做丫鬟的时候,听说过此事,这件案子轰动了整个江南,当时的县老爷没有找到证据,无可奈何的放了那妇人,谁知死者的娘是个极有傲骨的妇人,死活不肯松口,层层上告,最后在案发两年后这案子居然一直告到了京城的大理寺,当时的大理寺丞胡放审理了此案,并亲赴江南开馆验尸,终于发现了凶器和死因,当时的知县因为此案被革去了官职和功名,胡放因此成了名动天下的青天老爷。 “我这几天因为此事心烦意乱,此事不知怎么惊动了知府大人,今日上午派了人来问,只是,这玉奴十分狠辣、刁钻,这个案子真是”许怀安放下茶盏,十分郁闷的捻着胡须。 贞娘安静的一笑,淡淡的说:“前几日听厨娘宋大娘跟人聊天说起女子的不易来,每日给男人洗衣煮饭,收拾家务,有时还要给男人钉马靴,她男人却镇日只知道吃酒打骂于她,她说有时恨不能将手上的铁钉钉进男人的鼻子” 许怀安开始听贞娘说起妇人的闲话,有些不解,听到后来眼睛霍然睁大,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手边的茶盏带翻了,茶水撒了一案,他无心查看,只是惊喜的看着女儿,仿佛面前这个柔美微笑的女孩是天上下来的仙女。 “贞儿,贞儿”一时之间,许怀安想不出什么语言来形容心中的激动,他搓着手,兴奋的拍了拍女儿的头,就冲出了书房。 两日后,县衙公审玉奴,仵作出示了最新发现的证据,在死者宋大郎的鼻孔里发现了长约三寸的黑褐色铁钉,玉奴俯首认罪,被判秋后问斩。许怀安官声大震,都赞许知县为官清正、无私不恶、执法如山、断狱如神。师爷的劝告下,给谢大人备了一份厚礼,谢成彬很高兴,将此事上报了朝廷,当然对自己在此案中的英明神武毫不客气的褒奖了一番,也顺便提了提许怀安的功劳,估计今年的考评,许怀安应该能得个优。 其后半年,怀安励精图治、革除弊端、恩威并用、大兴心学、劝农课业,跟地方官吏、乡绅相处融洽,使得嘉定一方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 及至四月,京城传来消息,已经找到了杜大壮父子,爷俩回京城处理京城的店铺和房产后就来江南找许家。杜氏听闻这个消息,喜的眼泪涟涟,日日企盼。 这日,快班的捕头马豹子进来禀报:“大小姐让在镇江找的那个女人已经找到了。” 贞娘大喜:“真的吗?她还好吗?还在林家做厨娘吗?她身体好不好啊?” 马豹子苦笑,一个月前,自己接到大人的命令,为大小姐去镇江林家找一个人,说是林家的厨娘,叫月娘。大小姐的要求很奇特,只是让看看,暗访一下这个女人好不好,可是“大小姐,这个,这个月娘,我给您带回来了!” “带回来?”贞娘一怔:“她是自己乐意跟你回来的吗?”以她的了解,月娘是个极为特异的女子,不愿意受拘束,不愿意遵守常规,还总是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非常的特立独行。 马豹子苦笑:“是这样的,我到了镇江林家后,打听到这个月娘已经不在林家做厨娘了,我好不容易打听到她自己租了一间小房子,住在比较偏远的郊区,找到地方后才发现,她病的非常重,我想大小姐让我打听此人,肯定是有用意的,所以就给她找了大夫,稍微好转之后,本打算走的,可她只有孤身一人,身边没人照顾,我怕她此后病情加重,只好” 贞娘的眼睛迅速的绽放出炫目的光彩,有些慌乱的说:“快,将人抬进来,放到,嗯,放到客房,暖语,快帮忙收拾一下” 暖语答应一声,急忙带着豆蔻帮着马豹子将一个昏昏沉沉的女人给抬了进来,暖语一直纳闷,是什么人这么重要,让大小姐这么重视,一看躺在床上的女人,着实吓了一跳。 十分消瘦,一张蜡黄的脸基本看不到任何血色,半张脸上都是麻子,耷拉眉,趴鼻子,浑身散发着酸酸的味道,只有一头秀发还算乌黑亮丽,勉强能入眼。 这就是小姐惦记了好久,执意寻找的人? ☆、204第五十四章 一个月前,贞娘告诉许怀安,去世的姑奶奶托梦要她找一个人,并且给出了这个人的具体地址和名字,许怀安将信将疑,派了马豹子去寻找,贞娘日夜惦念,常常让暖语去问问有没有消息。 暖语也因此跟着惦记上了,一心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终于见到了,暖语觉得很失望。 只有贞娘满心欢喜,让人守在她身边,等着她醒过来。 董月觉得浑身酸痛,四肢百骸都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遍似的,心里暗骂,倒霉啊,不是一般的倒霉。人家穿越,她也穿越,她却穿越在一个只有半条命的女人身上,每年都要不定期的发作几次,高烧、昏睡、浑身酸痛,胸口有窒息的烧灼感,每次都像是要死一次似的。 穿过来这七年,她一直在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每次她都咬紧牙齿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一定会想到办法的,这些年来,她也看过不少大夫,没有一个能说明白她到底有什么病,不止她的身体有病,她的脑袋也有病,她似乎失去了一段在古代的记忆,她怎么也无法想起自己这个身体从前的记忆。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换一次地方,因为似乎有什么人在跟踪她,并且想要抓住她,她遇到过很多次危险,也逃脱过许多次,可是只要她在一个地方超过两年,肯定就会有人找到她。 她的直觉告诉她,很危险,很恐惧,她不能被抓到,所以她只能选择逃走,这种逃跑复逃跑的日子,她过了七年,她觉得很累,非常的疲惫,她想放弃了。现在她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猜测,可能是那些一直追踪她的人,她睁开眼睛,忍着身体上的痛楚,笑眯眯的打招呼:“嗨,好久不见,这个游戏终于到头了?”她震惊的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也同样笑眯眯的看着她,笑眯眯的回答:“是啊,好久不见了,师傅。” 这是什么状况? 小姑娘歪着脑袋,喜滋滋的看着她,仿佛她脸上的每一颗麻子都能变幻出花朵来似的。 “那个,麻烦问一句,你是哪位?你认识我?” “算是认识吧,”贞娘笑眯眯的说:“我死去的姑奶奶告诉我,你是我的贵人,让我拜你为师。” 这个答案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董月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掉下去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直笑眯眯的,看不出真的还是假的,不过,自己都魂穿了,这个见鬼的世界还有什么事不可能的,她乐意怎么说,自己怎么信就是了,反正已经没有比自己现在更糟糕的状况了。 自己一无所有,有的只是一副半死的身体和残缺不全的记忆,还有谁能比自己更惨? 董月想起星爷和人比惨的样子,嘴角就忍不住勾出一个微笑来,看来自己也可以去比一比啊! 她目光流转,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屋子不大,似乎是新刷的粉白墙壁,承尘上雕了莲花状的花纹,屋子的中间放了一块厚实的棕色地毯,地毯上织了大朵的牡丹花,上面是一张红木八仙桌,上面放了成套的白瓷粉彩茶具,看样子,是一间十分标准的客房。 “好吧,亲爱的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贞娘,许贞娘,我爹是这嘉定县的知县。”贞娘的眼波非常的柔和,这个消瘦病弱的女人是她前生唯一温暖的记忆,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自己找到她能干什么,只是她想找寻她,看看她过的是不是很好,是不是幸福。 “贞娘?”董月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脑袋里除了一片白雾还是一片空白,她放弃了,苦笑道:“好吧,贞娘,我失去了一段记忆,我不知道以前是不是认识你,不过,你拜我为师,是打算跟我学点什么呢?除了做饭,我还真是什么都不会。” “我想要开一家酒楼,想学一些新的菜式,我想你大概能帮我!”事实上,贞娘还真是有开个酒楼的想法,京城的两个铺子虽然生意还不错,可毕竟离得太远,每年收账只能等到年底,可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需要银子的,在嘉定开个酒楼本钱不用多少,自己爹在这里做知县,各方势力多少都会给几分面子,嘉定富足,又是鱼米之乡,客源和货源应该都不愁,就算不能赚大钱,赚点平日的用度和脂粉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了解月娘,她的手艺绝佳,菜色与众不同,有月娘在,她的酒楼生意一定会红火的。 她歪着头,看着董月,笑的意味深长。 董月明白了,这个看着漂亮的小姑娘肯定是一肚子鬼心眼,打算让自己给她当摇钱树呢! 她伸出手,捏捏贞娘挺翘的鼻尖,不满的道:“你笑的这么鬼,肯定没安好心!”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有着熟稔的亲切。 贞娘笑着吐吐舌头,眨巴了几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跟小扇子似的:“我的鼻子会被你捏瘪的!” 董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回头姐给你捏个面的。” 许怀安和杜氏对女儿要开酒楼的想法很支持,许怀安支持,是因为他对女儿一贯有信心,女儿是自己姑姑梦中教导过的,六岁就能识文断字,能创作出水晶汤包来,自然是与众不同的,说是神授之女也不为过,女儿想开个酒楼,也是想多赚些银子,没什么不好,自己以前都是靠妻女,如今自己做了官,能为女儿撑腰为什么不撑呢?立刻发下话去,让户房的典吏何九斤帮着去寻地方。 杜氏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女儿都十二岁了,过了及笄就该出嫁了,这么多年,多亏得女儿帮着家里,旺着家里,才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将来女儿出嫁,这个酒楼就给女儿当陪嫁,女儿家还是自己手里又银子,腰杆才硬气。 何九斤是嘉定当地人氏,这县衙的户房是主管全县交粮纳税、赈灾放粮事宜的,与县里的商户最为熟悉,得了县爷的话,何九斤立刻屁颠屁颠的四处找寻,想着务必要寻个好地方,让县爷满意,让自己给上峰留下个好印象才是。 蕙兰对贞娘新找到的这个师傅很是好奇,看着她悠闲自在的在阳光下躺椅上晒太阳,低声的问贞娘:“她好自在啊,我觉得你有时候跟你这个师傅还真有些像啊!” “像?哪里像了?”贞娘笑着看看董月,穿着件单薄的苎麻春衫,懒洋洋的躺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淑女的形状,哪里是没有淑女的形状,连最普通的农家女也不会用那样懒散的姿势青天白日的躺在院子里,可她就那样悠闲自在,那样自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仿佛这就是她最舒服的姿势,暖语和俏月都对这个来历不明却一脸理所当然的师傅有些鄙夷,可董月是个嘴上抹着蜜的人,三言五语就将杜氏哄得极为高兴,要不是差了辈分,差点要认她做干女儿。 蕙兰目光复杂的看着董月,低声说:“你们俩的气质上有些像,你没发觉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那么自然的盘膝坐在竹床上,跟我说你的茶叶,你的故乡,让我觉得你过的特别舒服,特别自在,我们江南女孩,规矩都特别的多,我们家小门小户,还算好的,那些大家的女孩子们,等闲不许出门的,有些只有出嫁才能出门子,还有些女孩自小就要裹足,站着都难受,更别提出门了,规矩多的人家,女孩吃饭、喝茶的姿势、甚至走路都是要讲规矩的,要迎风摆柳,要端庄持重,笑不露齿,行不回头,语莫掀唇,不瞒你说,我的一个堂姐出身不高,嫁入了苏州府同知家做了妾,进门就被主母派了嬷嬷教导了一番,规矩多的吓死人,我那堂姐病了一场,差点死了。” 贞娘笑了笑,主母刁难小妾,花招多的是,这算什么,至于规矩之类的东西,自家出身不高,父亲的官职也不过是个七品,母亲是村姑出身,论到规矩,只怕自己知道的比她还多呢,前生她一直在那些规矩里活着,活的那么辛苦,这辈子,她只想自在的,舒服的活着。 暖语端了一个白瓷盘子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小姐,月娘师傅做的花生芝麻酥好了,宋大娘让给您和蕙兰小姐送来尝尝。”这个月娘虽然总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可手艺着实没话说,这盘子花生芝麻酥刚刚出炉,从厨房走了一路,香气也飘了一路,那股子芝麻花生的香味逗弄的人口水泛滥,似乎连心都跟着痒痒的。 贞娘拿起一块来,入口酥脆焦香,不是很甜,带着点奶香的花生芝麻味道,非常酥脆可口。笑着让蕙兰:“姐姐尝尝,我师傅新研究出来的,味道挺好的,对了暖语给太太送去了吗?” “俏月已经送去了,还给小少爷备了一份,另外一份着六子给老爷送到二堂了,说是老爷正跟杜师爷说话呢,” 贞娘笑着叫董月:“师傅,你的芝麻酥出炉了,过来尝尝吧!” 董月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走了过来,蕙兰好奇的看着她,明明不是个美人,甚至脸上还有麻子,可就是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那种气定神闲的气质,根本不像一个下人,反而有种身为上位者的从容淡漠,那双明亮的刺眼的眸子,偶尔流转带出一份与众不同的明媚来,似乎这满园的春光都比不上她眼睛中绽放出来的神采。 董月斜睨了一眼呆呆看着自己的小美人,色色的笑了:“小姑娘,这么盯着我看干嘛?我身上有花啊?” 蕙兰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贞娘笑道:“师傅,你又欺负人,人家蕙兰是觉得你与众不同,多看你俩眼。” 董月大咧咧的抓过一块芝麻酥来,咬了一口,扬了扬眉毛:“不过俩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不同的,嗯,这回这芝麻酥还算有点味道,还是用烤炉做出来好吃,比蒸锅蒸出来的脆的多,明儿还可以试试做带你杏仁片,估摸着也能好吃,你那酒楼的房子找的怎么样了?有谱儿没有啊?” “已经差不多了,何九斤跟我爹说找到的酒楼离着碧漪园不远,在正街上,原来的老板儿子中了举人要去京城国子监念书,急着要去京城才准备转手的,上下两层楼,要价八百多两,何九斤非要跟人家砍价,俩人正磨叽呢!” 董月笑嘻嘻的来回踱步,似乎贞娘开酒楼她比较兴奋,:“好,回头咱们研究些个新式的菜式出来,我再给你几个建议,保管你这酒楼啊一开就火!”这个她到时胸有成竹,作为一个有着十几年酒楼管理经验的私家菜老板,作为一个在厨子界很有威望的传奇型美女厨师,对于开个小小的酒楼,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205第五十五章 晚上,贞娘伺候了杜氏歇了,又听许怀安告诉她那酒楼定下了,那老板听闻是知县大人要买,生怕自己这酒楼被知县给黑了,人家就是一个大字不给,自己也不敢吱声,也不敢说什么,说定了八百两银子,忙过了契,上县衙上了档,匆匆的搬家走人。 许怀安道:“你想开个酒楼倒没什么,只一样,不可以轻易抛头露面,若有什么,让小厮管家去办就是了,你毕竟是个女孩家,有个差池,于你的名声有碍。” 贞娘自然答应,晚上去了董月的房间,俩人商量酒楼的菜式。 董月前生就是淮扬菜的大厨,对苏帮菜自然不陌生,翘着腿坐在摇椅上,侃侃而谈:“淮扬菜注重刀工,刀法细腻,口味清淡讲究香、酥、脆、嫩、糯、细、烂。淮杨菜下分宁帮、苏帮、淮帮、杨帮。苏帮菜就是淮扬菜的一个大系。苏帮菜的特点,用料上乘、鲜甜可口、讲究火候、浓油赤酱。你要想将酒楼经营好,这菜的味道是首要的,我听说这本地最有名的酒楼是苏州的楼外楼,我去吃过,那的碧螺虾仁还凑合吧,西瓜鸡一般,那个什么葵花斩肉啊,就是红烧狮子头,做的太一般,明儿我给你做一道蟹粉狮子头你尝尝,嗯,咱们还推陈出新,做点别人没见过的,比如说糟田螺、排骨年糕、哦,对了,你吃过锅贴没有?也叫生煎。” 第53节 贞娘摇摇脑袋,前生师傅也没教过自己啊,她好奇的盯着董月:“什么叫锅贴、生煎?” 董月挥挥手:“明儿我做给你尝尝,包你吃了这顿想下顿!”其实主要是她自己也想吃了。“另外啊,这酒楼的装修布置也很重要,我建议你不用装修的太豪华,论实力你肯定比不上楼外楼啊,仙客来这样的老字号,咱们初次干这个,小打小闹就好,弄得亲民一些,那些小商贩啊,平头百姓也敢往里进,至于跑堂的和掌柜的,我建议你最好采用奖励制度,那个就是这么说吧,你每天让客人多点几盘菜,我就多给你二十个大子什么的,这样不是提高人家的工作热情嘛,干活的热情,这样你比较容易理解。还有开业时候的宣传,这个最重要,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做些精美的纸卡,上面写上咱们酒楼的名字,持卡的人可以在酒楼吃饭享受八折优惠,还可以赠送一盘子生煎馒头。” 贞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站起来兴奋的走来走去:“师傅,这个办法好啊,我雇几个人在街边发这样的卡,不管是贫民百姓还是街边的商贩或者是高门大户的人都可以去酒楼品尝,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咱们的酒楼就有了人气儿了!” 董月撇撇嘴,心想,小丫头还挺聪明知道举一反三呢! 第二天,贞娘一大早就跟着董月进了厨房,看着董月手法娴熟的做生煎馒头。 董月以发酵后的精白面粉作皮,用熟鸡脯肉丁、猪夹心肉末和肉皮冻加香油等多种调料作成馅心。包捏好的馒头尖上还要蘸上葱花和芝麻,表层刷上素油,放入油锅中煎熟。做好的馒头形态饱满,上半部有黄澄澄的芝麻和碧绿的葱花,松软适口。下半部则酥脆可口,馅重汁多,越吃约香。贞娘配合着董月做了一大锅油豆腐粉丝汤,纯哥儿吃的满嘴流油,非要带上几个才去了学堂。杜氏和许怀安也都叫好,许怀安还吩咐人给杜师爷送去了一盘。 贞娘采用了董月的意见给酒楼起名为“真味楼”,真味楼从开张就以从未有过的开张手法得到了人们的关注,历来酒楼开张,也有那位了求个人气打折酬宾的,不过多是在墙上贴张大红纸,上面写着我店开张,惠及大众云云。 这家酒楼在开张的头七天就满街的发些制作精美的小卡片,上面是浓黑的小楷,写着酒楼的名字和几款主要菜品,还有优惠的折扣和时间,标明了在酒楼开业的一年内,都可以拿着这张卡片得到八折的优惠和一盘子生煎馒头的赠送。 酒楼一开张,忍了几日的人们就赶忙冲进去,叫了几盘子菜品尝,蟹粉狮子头肥嫩鲜香、入口即化,生煎馒头酥脆可口,汤汁浓郁,排骨年糕酥而烂,软糯劲道,糟田螺酒香四溢,香甜适度,淮山鸭羹山药软糯、鸭肉酥烂,汤汁浓香,最重要的是这酒楼的菜品没有太名贵的菜式,基本都是些大众的菜肴,价格便宜,即便是做苦力的人一家几口去吃一顿也吃的起,所以酒楼自开张就生意红火,日日爆满。 这日,贞娘正在和蕙兰闲聊,暖语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满面惊喜道:“大小姐,刚才外面来报说是舅爷他们到了!” 贞娘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喜:“真的?我舅舅他们到了?”算下来收到他们的消息也快一个月了。他们一家日盼夜盼的终于把他们盼到了,一时也顾不上蕙兰了,好在蕙兰也是个懂事的,忙告辞了。贞娘赶忙去了母亲房间,见母亲正拿着帕子对着杜大壮哭的泣不成声呢! 贞娘忙上前见过杜大壮,一时激动,眼睛里也含着眼泪,见杜大壮穿着件蓝色素缎的道袍,打扮的跟个富商似的,只是虎背熊腰,怎么看也不像个斯文人,一张脸依旧红光满面,看着贞娘十分喜悦,大笑着拍拍贞娘的肩笑道:“哎呀,我的外甥女长大了,看着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贞娘笑着抹抹眼泪,道:“舅舅,这两年都没有个消息,快急死我们了,我娘为了你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你回来也不说好好跟她说” 杜大壮忙作揖给妹妹赔不是,他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这两年做山大王做的开心,还真忘了妹妹担心自己的事,后来镖局的兄弟找到自己,他方回过神来,急忙解散了山寨,给大伙分了钱财,自寻生路去了。 杜氏啐了哥哥一口,哭着埋怨:“你不拿自个当回事,也不想想我们多担心你,好好的非要去贩什么皮货,火中取粟的钻营买卖,以后可不许你再做了,这世上我只剩你这个娘家人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想想我可怎么处?你就不为我为你自个想,你也不想想你儿子,你看看石头,跟你这两年,都瘦成什么样了?”说着拉过杜石头的手,细细的摩挲,杜石头已经十八岁了,个头与杜大壮仿佛了,长身玉立,看上去是个十分俊美的小伙子了,蹲在杜氏跟前的小杌子上,小声的安慰姑姑:“姑姑,别气了,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身体可还好?病了一场可别落下病根才是,我们这次回来带了几根上好的人参,回头问问大夫,你能不能吃,给你好好补补” 杜大壮也涎着脸,笑嘻嘻的道:“好妹妹,可别气我了,你也知道我是个浑人,可我也不是不惦记你们,这不是朝廷不开禁,我们想回来也入不了关嘛,嘿嘿” 杜氏不搭理他,只看着侄儿,心疼的眼泪汪汪,总觉得这孩子明显是瘦了,肯定吃了不少的苦,自己那个哥哥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会照顾石头,忙吩咐豆蔻:“去告诉宋大娘今儿我哥哥和侄子都回来了,坐上一桌子好菜,打发个人去前堂告诉老爷一声,另外去跟学堂里的先生说一声,让纯哥早些回来。” 贞娘又给杜石头见了礼,笑呵呵的问:“石头哥哥,你长高了好多呢,冷不丁看你,都快不认识了。” 杜石头忙还礼,明亮的眼睛看着贞娘,心里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奄奄一息的时候杜大壮说要给他求娶贞娘的事了,脸莫名的红了。 贞娘长高了,五官更见精致秀美,那双水灵灵的杏眼晶莹剔透的如同上好的水晶泛着令人目眩的光泽,让他似乎看到了北方高原澄澈的星空 ☆、206第五十六章 杜石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跟杜氏说:“姑姑,跟我们一同来的还有我师傅,身体不太舒服,晕船,晕了一路,烦你让人安排一个房间让他歇歇。” 孟大侠天上地下无所不能,偏偏就是晕船,而且晕的一塌糊涂,好在来江南是一半水路一般陆路,不然杜石头真怕师傅大人半路就挂了! 晚上,许家欢声笑语,许怀安和久违的大舅哥多喝了几杯,俩人很是感慨,把臂共饮,感慨万千,许怀安认为自己有今日多亏了大舅哥不弃微寒、鼎力相助,自己无以为报,唯有多喝几杯,杜大壮认为自己眼光贼准,自己妹夫居然真的做了官,自己就是县官大人的大舅哥了,这是多么令人激动和振奋的事情啊,当然应该痛饮才能表达心中的喜悦,必须一醉方休。 俩人喝的酩酊大醉,才被杜氏领着人扶进了房间。 纯哥儿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舅舅和表哥,当然高兴的不得了,尤其是表哥还给纯哥儿带了许多好玩的木偶和九连环之类的东西,理所当然的围着杜石头身前身后的转悠。 贞娘闲闲的跟杜石头笑谈着别后的经历,杜石头说起被瓦拉人俘虏的那些经历,贞娘十分唏嘘,想不到别后不过两年,杜石头却是在阎王爷跟前走了一遭,不由叹了口气,劫后重逢实为不易,再三叮嘱杜石头,以后莫要在冒险了。 杜石头微微一笑,点点头,也不答话,只是安静的凝视着她,贞娘今晚喝了些酒,脸庞微微泛着些桃红,更显的艳丽娇媚,小小的一张瓜子脸,雪白如玉,眼睛不若平时清亮分明,带了些朦胧的氤氲如烟笼杏花、雨中秀竹,多了几分婉约动人。 贞娘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正想说该回去早些安歇了,一个身影如电似光般射了进来,贞娘抬起头,见一个秀美绝尘的白衣男子站在眼前,手里居然端着个偌大的汤碗。 杜石头忙站了起来:“师傅,你怎么来了?” 贞娘吓了一跳,看着男子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竟然是杜石头的师傅? 忙要起身见礼,孟留衣恍若未闻,死死的盯着她,急切的问:“这汤是谁做的?” 贞娘看了一眼,不解的回答:“是我让厨娘做的,怎么了?” “是谁教你做的?” “是月娘师傅啊!” “她人呢?” 贞娘看了一眼杜石头,杜石头也有些发傻,在一起两年多,还真没见过他这位慢性子慢的人神共愤的师傅有着急的时候,此刻孟留衣脸色铁青,神色肃穆,这样的神情即使在生死关头他也没在孟留衣脸上见过的。 忙看了贞娘一眼,说:“人呢,快告诉我师傅,你放心,我师傅不是坏人,不会怎么样的!” 不是坏人?贞娘腹诽,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不过石头哥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月娘那个臭脾气,这么晚了扰了她安宁,看她怎么整治你? 一指客房:“我师傅在那边的客房休息呢” 下一刻,白衣男子就不见了,贞娘又点发愣,杜石头却反映迅速的一把抓住贞娘的胳膊:“走,听墙根去!”豆蔻和暖语对视一眼,表少爷还真是无耻的理直气壮啊,听墙角都听的这么理所当然,赶忙把要跟上去的纯哥儿哄骗着回去睡觉,又叫了暗香来收拾桌子。 董月今晚睡的不太好,大概是白天太累了的关系,晚上刚睡着就陷入了一片血海当中,仿佛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在若隐若现的招呼她,要带她走,她觉得害怕,想要离开,然后就是很精致的一片宫殿,一个小小的女孩孤零零的站着,身前是一个女人的死尸,她拼命的喊,周遭一片死寂,没有人帮她,小女孩绝望的哭泣。那女人的血流的很多,很快周围的地上全是血,她不敢动,仿佛一动就要陷入那片血海当中,她很害怕,很无助,也很,绝望。 她用力地 闭眼,然后她闻到一种很熟悉的凉凉的香味,她乎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屋子里黑洞洞的,可她还是能看见她身前五尺的地方站了一个白衣男子,她警惕的扣紧腰间缠绕的软剑,全身蓄势待发的盯着他。 男子慢悠悠的伸出手,向她的脸,她向后闪身,伸手抽出了软剑,冲着男子的指尖削去。 屋子外,顺着窗缝看着屋内动静的贞娘大吃一惊,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师傅居然会武功。 她看着俩人你来我往,身形迅捷曼妙,似缠绕着的两根藤,在逼仄的室内综腾闪转。 孟留衣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轻柔温暖甚至带着暧昧:“宝贝,你退步了” 董月牙齿发酸,浑身鸡皮疙瘩泛滥,借着月光她已经看到了对方的面容,秀美绝伦,风华绝代,他眉眼间都含着笑意,深情的看着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董月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就在这个时候,孟留衣的手指精准的点了她的软麻穴。董月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恨的咬牙切齿的看着孟留衣:“你是故意的?你使诈?” 孟留衣不以为意的笑笑 ,冲着窗外喊了一声:“石头,端盆水进来。”杜石头讪讪的摸摸脑袋,倒了一盘水走了进来,贞娘见也瞒不住了,也就大大方方的跟了进来。 孟留衣抱起董月,小心的放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倒进盆子里,搅匀后,拿了一块帕子蘸了水,在董月的脸上来回擦拭。 董月气的直咬牙:“你干什么?你到底想干嘛?深更半夜进来给我洗脸,你有病吧你?” 贞娘和杜石头惊讶的发现董月脸上的黄色被越洗越淡,最后露出了原本晶莹剔透的白色,然后孟留衣小心的在董月脸的边缘揭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肉色面具,露出了董月的真容。 那是一张有些苍白的脸,秀美的眉飞扬入鬓边,五官轮廓很深,一双闪烁着怒火的凤眼,灼灼如烈焰,迸发出刺目的明亮,小巧殷红的唇棱角分明,唇角微微上翘,有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味道,皮肤细腻若上好的奶酪,看不到毛孔,白腻晶莹,这分明是一个绝色姿容的年轻女子啊! 董月看着床边傻呆呆看着自己的三个男女,越发的来气:“混蛋,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戴了蛟皮的面具?” 孟留衣笑了,仿佛春花烂漫,晴空万里:“你这爆碳儿似的性子还是没变啊,轻眉?” 董月的脸一下子苍白了起来,那些追捕她的人也叫着这个名字,轻眉,苏轻眉。 她惨然一笑,本来她一直在暗暗想办法恢复真力,可是一直被追杀的日子过的极苦,每年不断发作的病痛让她的身体复原极为缓慢,但她没有放弃,每天都坚持引导真气在体内盘旋回归丹田,然而此刻体内真气涌动,准备强行冲破穴道的制约,胸腹剧痛,丹田如被钢针插入搅动般,痛得她浑身战栗起来,脸色发青,孟留衣一见连忙伸手搭在她手腕上,脸色也随之变得森冷起来:“怎么回事?你中了离魂蛊?是谁?是谁伤了你?” 董月浑身冒出了虚汗,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根本没有力气回答他。孟留衣将自己的真气缓缓灌注到董月的身体里,慢慢的牵引她的真气平复,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董月才恢复过来。 贞娘胆战心惊的看着董月的脸色恢复过来,忙问:“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董月点点头,疲惫的笑了笑:“我没事了,你们先出去吧!” 杜石头赶忙拉着贞娘出去了。 孟留衣缓缓的收回手,心疼的看着她:“是罗铮?还是童息墨?” 董月松了口气,这个人应该不是追捕她的那些人,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缱绻的怜惜,仿佛她的痛是他心上更痛更难平息的伤口。 “不知道,你说的那两个人,我都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眼睛看不见,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人物的轮廓,而且失去了一段记忆,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眼睛恢复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在追捕我,也许是你说的那两个人吧?我不知道,也想不起来,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软软的,仿佛浓稠的糖浆,一点点缓缓的流进孟留衣的心里。 他修长如玉雕般的手指轻轻的描绘着她的眉眼和脸庞,他周身充盈着一种淡淡的冰凉的香气,有些像薄荷,却比薄荷更凉更隽永悠长,他的叹息也同样的悠长,在这样安静的月光安好的夜晚,带着前生今世般的沧桑和怆然。 “轻眉,你失去了记忆还失了明,那么久的日子你怎么熬过来的?”他不在乎她是否记得他,是否记得他们共有的岁月,却在乎她的伤痛,心疼她的苦楚。 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吧? 女子火焰般的明眸仔细的打量了他一遍,她能感觉的出这个男子是自己熟悉并且不惧怕的人,可是她的脑袋里依然只有一片云雾缭绕。算了,她懒得再动脑了,爱谁谁吧。 “你是我什么人?朋友?情人?丈夫?” 他轻轻微笑,安静温柔低沉,像沉厚凝重的大提琴,充满了低调的华丽:“你叫苏轻眉,是嘉炆朝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你的娘亲是原任礼部尚书的妻子,因当时江南一桩文字案你父亲被牵累,你家族中的男丁都被斩杀了,你的母亲姐妹被降为官奴,入宫为婢,你母亲是怀着你入的宫,在你七岁的时候,你的母亲因为一事被敏妃责罚,被打死了,七岁的你居然不动声色,半夜潜入敏妃的宫中,用剪刀划开了她的脸,然后顺着你早就发现的宫中密道溜出了宫去,你的师傅是武林中十分神秘的人物,我们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名字和来历,他传授了你一门武功“映日神功”,你十五岁开始在江湖上行走,因为你的功夫如火中飞凤,光洁明亮,人家就送了你一个绰号火凤,说你像百年前火凤教的教主明飞羽。我那时候也是初出茅庐,我的武功就是师承明飞羽的传人,听了别人传说你的武功很是好奇,就来看看你,你那时正在和人打架,仰着脖子,一副俾睨众生的架势,狂的没边,你指着素心剑的弟子干脆的说,回去告诉你们素心剑的人,我,火凤苏轻眉,决意践踏你素心剑的尊严,拆掉你们剑派装模作样的伪善,装纯装的让人作呕,姑娘看了就恶心,不服的就来找我挑战,不然就离我远点,不然我见一次扁一次!”他轻轻的笑起来,记忆中的女孩,墨发飞舞,衣袂当风,彼时,皓月当空,女子身姿挺秀笔直,周身散发着凌厉锋锐的气息,虽处夜晚,却让人感觉烈日当空,光芒四射,璀璨亮烈。 孟留衣生于黑暗,长于黑暗,他的成长充盈着寂寞、诡诈和污秽,向往光明成为他不可抗拒的方向,而苏轻眉,正是他人生中最为华美的画卷,在那一日,徐徐展开,不可阻挡。 董月忽然身上发冷,她发觉也许自己想错了,这样的话如此熟悉,那么在失去的那段回忆里,她仍然是她,苏轻眉就是她,从那时起就是! “我看着你的样子,觉得你就像一团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周遭的一切。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追逐着你,除了我,还有罗铮和童息墨也同样爱慕着你,罗铮是惊雷山庄的少庄主,童息墨是塞外古教隐魂教的教主,都是武林中惊采绝艳的人物。可你,谁也不爱,你一直说要回家,要找寻回家的路,你那么固执,那么果决,那么无情,我们怎么都无法阻拦你的坚持,只好放手,从你十五岁我追逐你的脚步,陪你走遍了天下,整整八年,后来你决定跟童息墨回他教中的圣地,婆娑谷,据说那里是上古大神升仙的地方,可以扭转空间缝隙,让你找到回家的路,那晚,你向我道别,你,将身子给了我,然后随着他走了,一走就是七年。” 董月目瞪口呆,她觉得如果此刻自己含着水肯定会喷她满脸,自己的身世听上去并不美好,不止不美好,听上去自己更像一个自私无情的女人,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啊,自己玩完了就甩,多么恶毒凉薄!多么卑鄙无耻! “那个什么,你先把穴道给我解开吧” 孟留衣恍若未闻,继续说:“你说我是你什么人呢?朋友?情人?丈夫?”他的目光始终流连在她的身上,脸上,温柔幽怨。 董月郁闷非常,十分想撞墙,傻了吧?傻了吧?占了美男的便宜被人家找上门了吧?她尴尬的垂下眼帘,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占你便宜。请给我真诚道歉的机会,那个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满眼柔情似水的看着我,让我感觉你的眼睛有十分赤果果的勾引“那个啥,帅哥,我错了,我认罪,我向你致以十二分的歉意,你解开穴道先,好不好?” 孟留衣歪着头,温柔的看着她,看了一阵,目光绵长,仿佛这四月江南的春雨,带着些湿润缠绵的甜腻韵味,然后,他侧身躺在董月的身边,搂着她安安静静从从容容的说:“过两个时辰,穴道自然就解了,我很累,我们睡吧!” 什么?睡吧?这是什么意思,你老大就这么毫不客气的搂着我,明天我怎么出门见人啊? 刚想张嘴,孟留衣温柔的声音就阴测测的说:“如果你不想睡,咱们也可以做点其他帮助睡眠的运动,宝贝,我忍了七年了,很辛苦的” 董月立刻将声音死死的压在嗓子里,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了引得这位大侠兽性大发。 贞娘一夜没有睡好,虽然杜石头一再保证,自己的师傅肯定跟月娘是旧相识,看他看着月娘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准不能把她怎么样的,两人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说,咱们不要打扰了云云,可贞娘还是觉得心里不安,那个男人长的太好,太妖孽,月娘师傅好像不认识他啊,两人有旧?就算是有旧,也让她觉得不安,月娘师傅怎么也会武功?那个男人好像武功非常好,师傅那个臭脾气,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怎么办? 一早,她就匆匆的收拾好去董月的房间,轻轻的敲了敲门,一个慵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进来吧。” 她推开门,定在当场。 门内,董月正黑着脸对镜梳头,大约因为穴道被点了一夜,动作有些僵硬。床上,风华绝代的孟大侠衣衫不整的靠在床上的枕头上,一头乌黑的秀发蜿蜒在大红色喜鹊登枝的锦缎大迎枕上,精致的脸上媚眼如丝,满面风情,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此刻喜悦满足的心情。 董月咬牙切齿的将梳子扔过去,正好砸在孟留衣的脑袋上,孟大侠毫不在意的捡起来,梳理了一下自己墨一般浓黑的长发:“娘子,你真贴心,知道我想梳头啊,就扔过来梳子给我” “师傅,这,这人是师公?”贞娘敏锐的看到董月气极败坏的神色,和孟留衣恬不知耻的得意,是多么鲜明的对比,不过她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应该是很喜欢师傅,那眼睛中柔情四溢的深情是骗不了人的。 董月暴走,干脆将手上的胭脂盒子扔了过去:“狗屁师公,谁知道他是什么鸟?喂,我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娘今天很不爽,你给我闪远点” 胭脂盒子奇迹般的停在孟留衣的掌上,滴溜溜乱转,完好无损,孟留衣曼声应道:“娘子,你的脾气这么不好,对肝脏不好的,我这有本书,你要不要看看?也许可以帮助你平息肝火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本子扔了过去,那书奇怪的缓缓落在董月的面前,董月翻开一看,登时愣在了那里,上面是清一色的简体字,日记形式,中英文掺杂,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肯定是和自己一样的穿越人士留下的,待要再看,那小本子又呼呼的飞了起来,被孟大侠收入怀中。 “你什么意思?” “娘子,别生气嘛,这东西就在我身上你想看随时可以看,不过咱们现在得跟你的徒弟解释清楚啊,你看人家孩子大清早站在这里,楚楚可怜的,你不觉得你有必要跟孩子说清楚咱们的关系吗?”孟留衣一本正经、满脸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贞娘是他的徒弟呢。他转到她身边,抵在她耳边轻柔的说:“我帮你恢复武功,然后我们一起去找给你下蛊的人算账,拆了他的骨头,好不好?我们一起纵横天下游山玩水携手归隐,好不好?”他口中的热气熏蒸的她耳朵发热,浑身发痒:“你还可以看到这本天书,好不好?”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在过去的七年里,他每日都活在悔恨当中,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放手让她自由的飞走,带走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温暖和明媚,这七年的煎熬让他顿悟,卑鄙也好,无耻也好,他要留下她,哪怕她的心始终在寻觅回家的方向。 贞娘却在这一刻明白了,那本小册子里肯定有月娘想要的东西,孟留衣这是逼着月娘给自己一个名分呢。 她心里偷笑,想不到这么美绝人寰的男子还要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来追女人。不过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屈膝施礼:“原来是师公啊,贞娘给师公见礼了。” 这声师公叫的孟留衣十分开心,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物件抛给了贞娘:“拿着,师公给你的见面礼。” 贞娘一看,却是一串紫晶石的手串,上面每一颗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佛像,玲珑剔透,打磨的十分精巧,一看就价值不菲。 第54节 董月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面堆笑的冲着孟留衣娇滴滴的说:“相公,你看你啊,跟孩子瞎说什么呢,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哦,贞娘觉得有东西卡在嗓子里了,师傅,你还真是无耻啊,刚才还怒火中烧,这会就娇羞满面,你们俩口子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贞娘叹为观止,感慨万千,前世的月娘懒散不羁,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和孤单,此刻的月娘风华无限,灿若明霞,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喜欢这一刻的月娘。 吃了早饭,月娘带了孟留衣见过了杜氏,声称孟大侠是她的夫君,多年前因为意气用事,她离家出走了,孟大侠万里追寻,一片痴心感天动地,终于在这江南相遇,俩人言归于好,准备夫妻双双把家还。杜氏当然信以为真,再三叮嘱,以后不可意气用事,都快三十了得赶紧要个孩子云云。说的孟留衣眉开眼笑,说的董月笑容僵在脸上。 杜石头拉着师傅大人,十分不舍:“师傅,你就这么走了?那,那些东西咋办啊?我给你钥匙,你自己回京城去拿吧!” 孟大侠艺高人胆大,带着杜石头按图索骥,盗了魏成帝的墓,他们几经生死,在墓道里折腾了五五夜,差点将小命交代在那里。终于找到了孟留衣惦记的天书。他们回京城的时候带了足足五箱金银珠宝,统统埋在了京城宅邸的地窖里,只带了少量的珠宝和黄金来江南,那么多的东西啊,足够人富裕的活上十几辈子了。 孟留衣晃了晃脑袋,摸了摸杜石头的脑袋,微笑:“那些东西就留给你娶媳妇吧,我留下这本天书就够了,” 师傅,杜石头眼睛有点潮湿,看着孟留衣说不出话来,挨揍挨了两年多,好容易解脱了,他居然有些舍不得了,这个嘴损腹黑超级慢性子的师傅。 三天后,孟留衣带着董月向众人告辞离去,董月送了贞娘一本连夜写出来的书,上面是很多现代的菜谱。 董月摸摸贞娘的粉嫩小脸,笑嘻嘻的:“小妞,别哭啊,等我甩了那个黏人的家伙再回来找你,咱们将贞味楼开遍天下,舒舒服服的做地主婆,你管收钱我管数钱,咱们横扫天下美男” 已经习惯了她口无遮拦百无禁忌,贞娘笑着提醒:“师公?你来了?” 董月立刻住口,身上一哆嗦,回头一看,没人,生气的弹了贞娘一个脑瓜崩,不满的道:“臭丫头,敢蒙我?” “师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会想你的!” 董月扬扬眉,道:“我去找人治好我身上的蛊毒,找到给我下蛊的杂碎剁了他,抄了他的窝就回来找你玩!” 贞娘看着董月和孟留衣远去的背影,心里升起无限怅惘,她又一次离开了,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子不会再回来了,有种人生来就是高而远的,注定要在苍穹之巅俯瞰众生宛如神祗般的存在,存在于世时会有风起云涌群雄环伺,飘然远去时但见云遮雾绕山岳茫茫。她生就不同于这世间的女子,不畏世俗礼法,骄傲、明亮、热烈、自由、赤诚。犹如夏日里最浓郁的花朵,散发着明媚炽烈的芳香因为永远不可能成为,所以她羡慕她、崇拜她 ☆、207第五十七章 四五月的江南是梅雨季节,如酥小雨下的缠绵惆怅,贞娘觉得骨子那些多愁善感的东西也被蒸腾出来了,加上董月的离开,她忽然觉得心情十分落寞,整个人也消沉了下来。杜氏以为女儿病了,十分担心,特地请了大夫来看,那大夫也是个妙人,非说贞娘肝郁气滞、愁思伤心,给开了几幅药让贞娘喝,看着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贞娘只好一碗一碗的喝药,苦涩的味道缠绵在嘴里,不由更加郁闷起来。 暖语轻巧的身影急急的走了进来,满脸涨的通红,贞娘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小姐,小姐,舅老爷向老爷和太太提亲了!”石破天惊一般的消息,吓得贞娘一个激灵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 “什么?” “我刚才去给太太送杏仁脆,在门口听见的,舅老爷说,要给表少爷提亲,就是给小姐提的,我,我听奶奶的意思,是很高兴啊!”暖语有些惊慌,她是在官员府中做过丫鬟的,很是见过些世面,但凡是官员家的小姐,哪怕只是不入流的笑笑芝麻官,宁可将女儿给高一些的官员家坐良妾,都不会跟生意人做亲的,那是庶出的女儿才走的路,她跟了贞娘这几年,眼看着贞娘在家中的地位颇高,不仅夫人当心尖似的疼着,老爷也高看女儿,那表少爷虽然一表人才,英俊挺拔,可毕竟只是个买卖人家的少爷,还是个白身,哪里配得上小姐? 贞娘听了,愣了片刻,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娘亲的这个想法她早就知道,她娘没什么复杂的想法,也不屑看别人的眼光,对杜氏来说女儿的幸福比那不能吃不能嚼的名声重要多了,杜大壮父子家人口简单,家境富足,自己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舅舅为人爽直大气,自小就疼爱自己,杜石头为人厚道,知根知底,俩人青梅竹马,在杜氏看来这是一桩最好的姻缘了。 暖语见贞娘静默不语,心下着急,忙说:“大小姐,奶奶不懂那些官宦人家的事物,您可不能错了主意,表少爷虽说一表人才,可毕竟是个白身,您现今可是知县大人的嫡出大小姐,寻个门当户对的少爷才是正经,若使被奶奶应了这门亲事,您今后出门可要被那些官家小姐耻笑的。” 贞娘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上,淡淡的瞧着暖语,安静的笑了笑,转开头,看着窗外面被雨水淋的青翠碧绿的芭蕉,远处的风景被雨幕隔着有些朦胧模糊,看上去雾蒙蒙的一片,倒像是山水画中的景致,淡雅飘逸,她摇摇头,轻声道:“暖语,你以前服侍的那家是个什么样?” 暖语一怔,想了想才答道:“是兵部职方清吏司的员外郎李老爷家,李老爷家很是阔绰,娶了七房妾室,出了嫡出的三个姑娘,两位公子,庶出的公子就有四个,并七个庶出的姑娘,家里成日里很是热闹,当家的是大奶奶,我和俏月都是大奶奶身边服侍的二等丫头。后来李老爷坏了事,败了,我们就都被发卖了。” “你们奶奶可快活?” 快活?暖语的脑子似乎没转过来,她不记得大奶奶有什么快活的表情?只记得府里面似乎每日都有没完没了的事情,官宦人家的人情往返,妻妾之间永无休止的斗法,嫡出子女和庶出子女的争宠,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大奶奶每日里都在这些事物中忙着,还要瞧着老爷的脸色,迎合着他的心思,有时甚至要用身边的漂亮丫头才能将老爷引到自己的房里来。 快活?这个词似乎根本不属于一个大门户的当家主母,她的快活是必须建立在自己的地位稳固,没有任何威胁的基础上的,可以小心谨慎,可以步步为营,甚至可以算计歹毒,但这快活?并不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就可以有的啊! 暖语心里似乎有点明白了大小姐的心思,茫然的摇了摇头。 贞娘表情十分平静安详,甚至带着几分历经沧桑的悲凉:“暖语,我不想陷入那些高门大户的后宅里,整日里争宠争利益,争夺当权的位置,勾心斗角,时时刻刻如履薄冰,我只想嫁个简单的人家,夫妻俩人一心一意的过日子,过点随心所欲、平静安乐的日子,这世间女子所追求的夫荣妻贵,我并不稀罕,我要的只是极为简单的安乐茶饭而已。你明白吗?” 那样的日子我过的太久,太累,太疲惫,今生,我只想安稳踏实的过些平静的日子而已。 这些没有人能懂,只能埋在心里而已。 暖语愣愣的点点头,小姐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既然她选择了表少爷,作为贴身丫头,她也只能希望小姐没有选错人了。 贞娘又叹了口气,道:“昨儿我托了范太太给你寻个好人家,你和俏月都十七了,也该找婆家了,我今年刚十三,就是定了亲事,也要过了及笄才能出嫁,那就要两年后了,你们那时就十九岁了,只怕晚了。我打算为你们俩脱藉,让你们嫁个殷实的好人家,做当家奶奶,你若是以后还愿意回来我身边做个管事娘子也使得。” 这件事暖语和俏月已经有了信,只是不知道小姐还要给她们脱了奴藉,一时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忙跪下给贞娘磕头,喜极而泣:“大小姐,大小姐,你待我们的恩情,我们不知道如何报答啊” 贞娘扶了她起来,道:“先别急着谢我,人家还没寻到呢,等我哪日给你办了喜事,你再来谢我也不迟,你和俏月来了四五年了,从北到南的跟着我们,本来我是想着将卖身契还了你们,让你们自己回家的,可俏月说,你们俩家都没什么人了,家里有艰难,怕是你们回去了反倒要再将你们卖了的,索性这江南鱼米之乡,人家都富足殷实,寻个差不多的婆家给你们,也不枉你们这么多年待我的情分。” 掌灯时,杜氏当着许怀安,将杜大壮提亲的事情跟女儿说了,又道:“贞儿啊,娘和你爹都觉得石头是个好孩子,你们自小一处长大,知道根底,那孩子待你也好,只是没有出身,可你舅舅和你爹商量了,让石头念几年书,准备考武举,将来谋个武举的出身也行的,再者你舅舅自小当你是自己的女孩一般疼爱,他们家也没旁人,你进门就当家,上面没婆婆,什么都是你自己说的算,有了前头桃花那事,娘是想好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遭罪,娘看不得!”一行说,一行竟落下泪来。 许怀安忙劝道:“你跟孩子说就是了,哭什么呢?好好的让贞儿瞧着难受,你的身子才好,别又哭出什么毛病来,平白着遭罪。”又跟贞娘说:“贞儿,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有心思的,咱们家你也当大半个,爹还是问问你的意思。” 贞娘低了头,安静了半晌,才道:“自古女儿家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都是为我着想,不愿以女儿的婚事攀附权贵,为父亲铺路,女儿虽然愚钝,这番心意却是懂得,婚事我听爹娘的。” 杜氏大喜,拉着女儿的手不知说什么好。许怀安见女儿明白自己的苦心,也十分喜欢,忙叫人知会了杜大壮,让明日就寻媒人上门。 这边杜大壮父子都在前面客房住着,闻听贞娘答应了婚事,喜不自禁,杜大壮拍着儿子的肩,酣畅的笑道:“小子,怎么样?我说你爹出马准没问题吧?这下,你这小媳妇到手了,你高不高兴?”杜石头脸羞的通红,手指紧张的捏在一起,从上午杜大壮去提亲就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这样巨大的喜悦一下子砸了下来,他只觉得心里像铺满了蜜糖,勾出了大幅的糖画牡丹,每一朵都美轮美奂,甜蜜如醴,甚至带着深浓的酒香,让他熏染欲醉。 杜大壮看着儿子欢喜,心里也高兴,高兴之余就背着手在地上乱转:“这个县衙嘛,咱还是不能住了。” “为什么?”杜石头纳闷,不住这儿住哪儿? 杜大壮昂着脑袋,不可一世的道“你小子,怎么那么缺心眼呢?你们来就是定了亲,这贞娘及笄之前也不能娶啊,咋也得等俩年啊,你们既然定了亲,咱们就得置办房子去了,总不能你来当上门女婿吧?再说了,贞娘嫁了你,那是下嫁,不能委屈了,咱们得置办个像样的住处,将来贞娘过了门才高兴啊。你师父给咱们留下那些金银留着干嘛?带棺材里去啊?咱得风风光光的给你娶媳妇,嗯,明我就寻个媒人上门提亲,嗯,然后咱们就出去寻个大宅子,不拘多少钱,定要好的,大的,定亲还要过个礼什么的吧?我记得好像听谁说过这婚事好多麻烦事呢,得三礼呢是吧?” 杜石头挠头,他也不懂,干脆说:“这样,咱明儿问媒人不就行了?” 杜家爷俩在本地人生地不熟,好在范县丞得了信,派了官媒沈娘子来帮忙,这沈娘子是王氏的手帕交,巧舌如簧、八面玲珑,听说是给县太爷的大小姐说媒,赶着就来了,再一听是县爷太太的亲哥哥的儿子,俩家是亲上加亲,更是了不得了,奉承话一说一筐,只把杜石头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英俊伟岸如同二郎神似的,夸的杜石头只好落荒而逃,杜大壮听的都一愣一愣的。 俩家的定亲还是很顺利的,合了八字,纳征时(也就是下聘礼)杜大壮把沈娘子吓了一跳,一般人家下聘不过是三五十两银子,大户人家也不过一千两银子,杜大壮直接送了白银一万两,把个沈娘子惊的差点晕过去,过后跟王氏提及还惊叹呢:“本来看着这爷俩不过是土财主罢了,那小子长的倒俊,可是个白身,我还纳闷呢,太爷怎么舍得把那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个白身的,原来竟是我眼拙,那杜家大爷手笔很是不凡啊,一出手聘礼就是一万两,还托我给找了中人,要寻个大宅子,我一琢磨,这肥水不流外人田,就介绍了我那姨表弟,后来我那表弟说杜家爷俩相中了原先城西毕家的碧溪园了!” 王氏一惊:“城西毕家?”那是城西最大的宅院,是前朝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毕浅松的老宅,也是他告老还乡后的归隐之地,占地两里多地,请了江南著名的画师隋若石设计的庭院,雕梁画栋、山石成趣、清溪泻雪,曲径通幽,据说有很多有幸游历过的文人纷纷写诗赞颂,可惜的是,毕浅松的孙子是个出了名的败家子,将好好的一份家业败了个精光,这碧溪园后来落入了薛家大老爷的手上。 “那恐怕不便宜吧?” 沈娘子神秘的小声道:“薛家老爷多精明个人啊,听说是太爷的大舅子要买,生生的压了一半的价格,只要了七万两银子。” “七万两?”王氏瞪大了眼睛,那杜大壮爷俩来的时候,她也远远的见了,只觉得杜石头少年英俊,还不错,心里有些要给女儿蕙兰问问的意思,后来问出不过是个白身,就歇了这年头,此刻心里不禁十分后悔。 沈娘子见王氏震惊的样子,心里有些得意,接着道:“这还不算呢,问期的时候,杜家那位少爷还真的拿了一对大雁来呢,你也知道,这时候大雁多少见,我做官媒,也十多年没见谁家用真的大雁去问期了,可这位少爷也有意思,说知道大雁是最忠贞的鸟,一生只有一位伴侣,虽死不易,不能用什么鸡鸭来替,楞是自己去猎了两只大雁回来。我瞧着只怕对那许家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只是我没福分,也不知道那许小姐是怎么样的一位美人。”这话当然就是问王氏了。 王氏叹了口气,自己家的蕙兰没福气啊,那样富有、痴心的少年郎错过了:“是个极标致的姑娘,我见了,也只有爱不够的,那行事、品格都是拔尖的,只怕咱这县城里是寻不出一样的了!” 此后的一个多月间,贞娘的婚事传遍了县城,说什么的都有,有惋惜的有羡慕的,说的最多的却是俩家自幼定了亲事的,许怀安虽做了官却不负恩义,仍履鸳盟,将自己唯一的嫡女下嫁商户之子,是个贫贱不移、富贵不淫的诚厚君子。倒令许怀安的官声和人缘越发的好了起来,很多原先敬畏的大户和读书人也愿意亲近许怀安。 ☆、208五十八章 此刻京城里的辅国公府,也是张灯结彩、人头涌动,辅国公的大小姐明日及笄之礼,过了及笄秋天大小姐就要嫁到江南了,老夫人最近正为了元敏的及笄礼操劳,夫人钱氏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说起来这钱氏倒是真疼这个继女,光嫁妆就筹备了两年,装了满满两个仓库,还跟国公爷说,女孩子不比男孩,嫁妆多,腰杆就硬,将来手上宽裕些,在婆家才能不吃亏,磨着国公爷将江南的四个上好的铺子都给了元敏做陪嫁,闻听此事的人都夸夫人好心胸。 老夫人坐在炕上靠着石青色的弹墨枕拉着元敏的手,仔细的端详,不过几年,昔日童稚的女孩终于褪去了青涩,长成了大姑娘,淡淡的两弯秀眉,大大的凤眼,睫毛浓密,皮肤如脂玉般白皙润泽,一张菱形小嘴红润光艳,乌溜溜的秀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只双鸾衔果金簪,鸾鸟是采用金丝小卷密密的垒成的,鸟羽颤巍巍的抖动,两只鸟的嘴上衔着一根长长的流苏,坠着翠玉雕出的果子,衬着乌鸦鸦的黑发,看上去精致清雅,身上只穿了件浅碧色的水云纹的刻丝夹衣,下面一条白色绣银莲花的百褶裙,看上去清新明媚如这春日枝头的新绿一样,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 老夫人心头有些酸楚,这个孙女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如今眼看着也要出嫁了,看着元敏眼睛就露出了许多的不舍。 元敏看着祖母的眼眶也有些发红,却怕惹了祖母伤心,只得强颜欢笑道:“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拉着我的手也不说话?” 老夫人叹了口气,回身从苏嬷嬷手上拿过一个古香古色的盒子,递给元敏:“这是祖母给你的,明儿你及笄,就用这只簪子挽发吧!”元敏打开盒子,红色丝绒布上是一只古朴的玉簪,簪子头上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工艺精致繁复,簪子本身通体成紫色,在玉中“紫为贵、绿为翠、黄为翡”,这紫色是玉中至贵,元敏在宫中见过皇后头上有这样一只凤纹紫玉簪,立刻一惊:“祖母,这,这太贵重了,敏儿不能要” 老夫人笑道:“不过一根簪子,我们家敏儿是辅国公的大小姐,及笄之礼也不能马虎了,明日我请了端王妃给你上头,她素日最是个识货的,不用这样的上品怎么入得了她的眼?” 一旁苏嬷嬷也笑道:“大小姐快收着,这牡丹紫玉簪是老夫人的陪嫁呢,这是老太太疼你的一片心呢” 元敏的眼泪立时就落了下来,抱着祖母的胳膊呜呜咽咽的哭了:“祖母,孙女不想长大了,孙女不想嫁了” 老夫人眼圈也红,嘴里还嗔道:“瞎说什么呢,姑娘大了都要嫁人的,哪里由着你的性子?你这未来相公是你爹亲自相看的,已经二十岁了,现是个举人,你爹跟他谈过,说学问好、人品端方,性格品貌都是上上的,在江南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家世也好,那江南林家是咱大金出了名的大家贵族,世代清贵,只是啊”老夫人叹了口气,殷殷的嘱咐:“这大户人家规矩就多,人多了心思也就多,你啊要多个心眼,林家四少爷原本是在镇江林家老宅的,成了亲怕是就要回自己的家了,他们的府邸就在吴县,他父亲是林家的二爷林从龙,如今是左军都督府的同知,母亲周氏,是谨身殿大学士周越的嫡长女,在家时素有才名,你以后多向婆婆学习才是。” 元敏点点头,应道:“我知道的,前日贞娘自江南寄了信给我,恭贺我及笄之礼,还写了很多林家的规矩,林四少爷的喜好云云”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虽是大家小姐,到底是青春少女,一提及自己的未婚夫婿,还是有些害羞,白玉般的小脸上浮出一点红晕来。 老夫人一愣,笑道:“这孩子竟有这般玲珑的心思?快将信拿来我瞧瞧。”元敏身边的丫鬟忙不迭的回去取了信来。 老夫人戴上玳瑁水晶石的眼睛细细的看,见信上先是写了一番问候的话,又说自己在江南很好,不用惦念,等元敏嫁过去,俩人可以长见面,说自己请了一位原先在林家做过的厨娘,听她说起了林府的很多事情,还有四少爷的一些喜好,写信给元敏让她好好记着,将来嫁过去多加注意。下面就是林家的四少爷的喜欢的吃食、颜色、喜欢的茶叶、衣衫、书画等等,还有林家老太太、太太的为人做派喜恶等等,甚至连林四少爷身边的丫鬟名字和性格都标注的一清二楚,把老夫人看的直发愣。 半晌才道:“难为这孩子待你的一片心意了”这些东西哪里是一个厨娘能知道的,分明是贞娘用了很多心思打探出来的。 元敏红着眼眶道:“祖母,我知道,这定是贞娘费了很多功夫打听出来的,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断不会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祖孙俩又絮絮说了一会话,元敏就辞了祖母回了房间,提笔给贞娘写了回信,又觉得不够,让丫鬟将自己喜爱的一对粉色水晶珠花放在匣子里,一并让人送往江南。 贞娘接到元敏回信的时候却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正是江南的七月天,酷热潮湿的季节,杜大壮爷俩知道杜氏和纯哥儿不耐热,特地将娘三个都接到碧溪园来避暑。许怀安思忖贞娘和石头订了亲,怕旁人闲话,原不肯,耐不住杜氏再三想去,加之大金对定过亲的男女相对宽容些,只要不逾矩,等闲见上一见也可以。只好选了一日亲自带了小厮送了妻女儿子去大舅子家。 进了碧溪园,一进门就是一条青石铺就的甬道,道两旁是上千竿翠竹,遮天蔽日,随风舞动,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一下子就觉得清凉了许多,走过竹林隐约见到一带粉墙,下面是一弯清溪碧水,蜿蜒而去,顺着碧水可见无数玲珑山石,竟遮蔽的看不见一星半点房舍,山石上也不见树木,只见许多奇花异草,牵藤引蔓,萦砌盘阶,或如翠黛飘摇荡去,或如雪玉层层叠叠,气味异常芬芳馥郁,贞娘见了十分喜爱,指着那些层层叠叠的小花道:“这是杜若,这是清葛,我原先听人说过,果然异香扑鼻,难得的很,舅舅,这宅子原先的主任定是一位雅士啊” 许怀安捻须笑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果然是好。” 杜大壮豪迈的大笑道:“谁知道这是什么,本来我刚见着这些石头还烦的很,想寻人搬走的,可石头不让,说你可能喜欢,这才留下的” 杜石头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的看了贞娘一眼,见贞娘喜悦,便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英明,十分开心,引着诸人攀藤穿石而过,面前陡然开阔,但见一片无边无际的荷塘,碧绿嫣红,鱼戏其中,荷香清丽,两只小船逶迤划来,船上两个挽着裤腿的渔家打扮的小子殷勤的接过诸人上船,小船分花拂柳穿过荷塘岸边却是几行垂柳,顺着垂柳是游廊抄手,上面绿窗油壁,清雅静谧,一行人绕过游廊却见几间小巧精致的房舍,门上悬了一块匾额,只以木头刻成,上书“淇水”天然去雕饰,反多了几份野趣房舍中床椅皆是竹制的,十分精巧雅致,粉白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只小舟,一个青衫男子对月而而立,上面提了蒋捷的一首《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整幅画意境萧瑟,充满了落拓沧桑的凝重,许怀安对着画默默的看了半晌,感慨道:“这幅画想来是毕阁老晚年所画,阁老历经两朝,身世坎坷,这首词倒很符合他的晚年心情。子孙不贤,辜负了阁老的一世英名啊” 出了屋子,见小小的院落里还中了芭蕉和梨树,梨树下还设了石凳和石桌,许怀安很喜爱这处幽静雅致,笑道:“若在月色好的夜晚在此处读书,才有情致。”杜大壮笑道:“你即喜爱,这里就归你了,明儿县衙休沐,你就在这儿歇着,我来找你喝酒,最妙!” 顺着游廊再走是一片艳红喷薄的杏花,约有百来株,杏花里隐约是一带黄泥铸就的矮墙,两溜青篱,里面是数间茅屋,篱外是一口深井,上面还有辘轳,旁边分畦列亩,遍种佳蔬菜花,茅屋的外墙上还挂了两串子老玉米。杜氏见了,忙推门而入,但见屋内是北方的大炕,炕上还放了精致的小几,很像顺义镇的老屋,杜氏欢喜,笑着道:“这里倒很像咱们原先的家嘛!” 杜大壮一拍手道:“我就说你肯定喜爱这吧?这屋子里的炕是我后找人修的,贞娘说你受过大寒,不能受凉,那填漆床约摸你也住不惯,还是这炕好吧?” 杜氏点点头,许怀安也一直惦记妻子的身体,每到冬日,杜氏就浑身酸楚,他看着也觉得心疼,今日见了这大炕,心中感激大舅子的心意,笑道:“只当大哥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原来竟心细至此,大丫原就不惯府衙里的住处,这里有田有水有炕,大哥,我们俩口子日后就在这里养老可好?”这原是玩笑话,杜大壮却十分高兴:“住着,住着,这就是给你们预备的。” 纯哥不乐意了:“我的呢,舅舅,我的屋子在哪里啊?” 杜大壮指指杜石头:“儿子,快带你小舅子去瞧瞧他的住处。”杜石头脸一红,领着纯哥儿带着众人一起走出茅屋,沿着绿柳堤岸走了百步,就见到一座拱形石桥,其下清水脉脉流动,两旁皆是桃李杏树,水上面落英纷纷,沿水而去,却见几间清厦隐在四人抱的几棵银杏树之间,四面是窗,一面临着荷塘,凉风徐来,清爽中带着荷香,门上一副对子写道:台榭漫芳堂,柳浪莲房,曲曲层层皆入画;烟霞笼碧树,莺歌蛙鼓,晴晴雨雨总宜人。许怀安看了对子,赞道:“合情合景,好对,好对啊!” 杜大壮道:“我们爷几个都住这好不好?这里最是凉爽,我最爱这里爽快,四面通风,你哥哥还让人种了艾草和薄荷在旁边,不怕蚊虫,闲了,舅舅带你去挖藕,摸鱼,回来咱们做藕夹做鱼吃好不好?”纯哥最是不耐热,见此处靠水而居,凉爽又有玩的,当然一叠声的说好。 杜大壮指着荷塘另一侧又道:“那边还有一大溜宅子,是暖阁,冬日里住那边去,也是好景致。” 一行人又沿着溪水走到一处僻静清幽的院落,一行十来间屋子,皆修的精致整齐,青瓦白墙,当院栽了一棵西府海棠,后园是一个花园,遍植了梅花。这里却是给贞娘和丫鬟住着的地方。屋内设计的也别具匠心,没有设多宝阁,却在墙壁上凿出一个一个的凹来,上面放了许多胆瓶、梅瓶、玉石盆景、琉璃盏等,家具皆是紫檀木的,沉稳大气透着华贵。妆台上妆盒、胭脂盒、头油、香露、宫花等竟然一应俱全,房里不只有高大的添漆床,临床的位置还放了一张紫檀木贵妃榻,上面放着几个杏黄色富贵白头花样的大迎枕。 暖语等惊喜道:“好细腻的心思呢!” 杜大壮得意的道:“这是专门给我们贞娘住的地方,是石头着人布置的,可还满意吧?” 贞娘看了石头一眼,心里微微有些暖意,虽是自小一处长大,她对杜石头只是做亲人看的,况且她两世为人,心里头一直不自觉的当他是个孩子,很多事情看的颇为宽容,这次答应了婚事,也不过是觉得想过些简单宁静的日子,杜石头为人厚道,想来将来就算纳妾,也会敬重自己,倒从未想过这男孩对自己却实是有一番情意的。 微微一笑,向杜石头盈盈一福:“多谢石头哥哥费心了!” 杜石头慌忙摆手:“不费心,不费心,你,那个你满意就好”他脸涨的通红,语无伦次,惹的周围人都促狭的笑了起来。 许怀安心下安慰,原想到这门婚事是有些委屈女儿的,如今看来,石头对女儿颇有情意,倒是意外之喜了。 杜大壮自怀中摸出一卷子纸来递给贞娘:“来,拿着。”贞娘接过细看,吓了一跳,这是碧溪园的房契,见上面落得名字却是自己的。 “舅舅,您这是?” 杜大壮笑道:“当年舅舅就说过,将来必要好好给你备一份嫁妆,不承望你嫁到自家来了,这个宅子就当你自己的嫁妆,将来石头若对你不好,你就把他撵出去”。 大金的规矩,女子出嫁,所有嫁妆归自身,若被夫家休离,女子可以带着嫁妆自己生活或是回娘家。对未过门的媳妇,若夫家很看重,是可以给媳妇添箱做嫁妆的,而且添的越多,越说明婆家对媳妇的尊重。 杜大壮这份礼送的极重,一家人都呆住了,半晌许怀安才道:“大哥,这如何使得?太重了些了” 杜氏也掉下泪来:“大哥,你对贞儿好,可这也太重了些。”杜大壮笑道:“这算什么?我这外甥女将来就是儿媳妇了,我又是舅舅又是公公,当然得送重些的礼才显得郑重。” 第55节 许家几口苦辞了几番,杜大壮爷俩坚持,贞娘只好收下。 晚间贞娘少不得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杜大壮和许怀安对饮了几盅,杜氏和贞娘也陪着喝了一盅,对着满池荷花,如水月色,许怀安兴致极好,趁着兴带着纯哥儿和杜大壮驾船游览了一圈,才尽兴而归。 碧溪园虽大,仆佣却少,不过*个小厮,竟一个侍女都没有,许家跟来的侍女也不过暖语等四个人而已,洒扫房间整理行囊等事都要亲力亲为,贞娘等整理好也到了二更十分了。 杜氏母子三人在碧溪园住了下来,许怀安每日散了晚堂便来碧溪园休息,若忙时就留宿在县衙,有时也带着杜师爷回来,俩人在淇水或对弈或谈古论今,十分得趣儿。杜氏每日在茅屋前侍弄菜地,或种花弄草,贞娘自然也跟着帮忙,闲时跟丫鬟做些针线,看些闲书。纯哥儿更加如鱼得水,每日散了学就带着阿昌并两个小厮下河摸鱼或是挖藕,日子过 ☆、209第五十九章 转眼到了九月,贞娘接到元敏书信,元敏的婚期就定在九月初六,林家将四少爷的婚礼定在吴县,想是以后小两口就住在吴县的府邸与林二夫人周氏同住了。 吴县与嘉定紧邻,骑马只需半日,贞娘收拾了给元敏的贺礼,带了暖语和俏月两个,让杜石头带了四个小厮赶了车送了她们去吴县。 林家是镇江望族,世代有族人在朝为官,后宫为妃,族人彼此帮扶,因而声望鼎盛,只是祖宗定下规矩,为免入朝为官者因事获罪,祸及族人,每一代出仕只许两人,其余皆不准入仕,且族长和为官者不可是同一人,为保家族昌盛不衰,族中开办学堂,族中男女皆读书,文风最盛,族中有清贫者由公中出资供其读书,族中男子一到弱冠可四处游学,族中多有资助。 林家这一辈出了两个为官的,一位是二房的二老爷林从龙官至都指挥同知,另一位是四房的七老爷林从源,官至吏部右侍郎,如今宫中正得宠的贤妃林氏却是长房大老爷林从平的嫡长女。 林家二老爷在浙江左军都督府任职,家小却在吴县,只因林从龙的母亲是吴县人,最爱乡间风景,林从龙侍母至孝,特意在吴县建了一座精致华丽的府邸,并让自己的夫人妾室都留在这里伺候母亲。林家这位四少爷实际上是林从龙的长子,名叫林致雍,字潜君,林家六房的少爷们他排第四,因而都称他为四少爷。林致雍自幼聪明伶俐,深得父母钟爱,七岁后被送到镇江族学中读书,一直住到十六岁,中了秀才后四处游学,十九岁中了举人,是这一辈中的第一人,因而族中长老对这位四少爷都寄予厚望,才为他求娶辅国公的嫡长女。 林致雍的侍婢侍茗是原先林家大夫人的婢女,大夫人有心在林致雍身边安插一个自己人,所以将侍茗赏了他,这侍茗容貌娇美,言语俏丽,与前世的玲珑十分要好,侍茗在四少爷跟前服侍了几年,对他颇有些心思,言语间多倾慕,俩人凑到一起常常说起这位四少爷,因此贞娘对他所知甚多。 来送嫁的是元宗,婚礼的前两日就到了吴县,先咬将嫁妆送入林家,送嫁妆的队伍排了整整两条街,轰动了整个吴县,都说这辅国公家的大小姐果然不一般,看这嫁妆,够得上咱们江南那十里红妆的排场了。 元敏在吴县城西的林家大宅待嫁,等着正日子新郎官来接亲,贞娘到了林宅,被那门前的仆人迎了进去。 过了前堂,穿过游廊,走了盏茶的功夫,到了几件精致的绣房,见元敏正试嫁衣,神色颇为不虞,见到贞娘,脸色立刻有阴转晴了:“你可来了,贞娘,你一走两年,我想死你了”吩咐丫鬟上茶点,也不管那嫁衣了,随便脱了就扔在了一旁,奶娘欧氏识得贞娘,忙上来见礼:“许小姐来了,我们大小姐可想你了,哪一日不念叨个三五遍的?日盼夜盼的,总算把你盼来了,快,茶绣,快让许小姐坐。”贞娘笑着谢了座,看了看跟来的丫鬟,却不是原先熟悉的杏核等人了,却是几个苗条俏丽的丫头,看着眼生,笑着问道:“这几个姐姐看着眼生,是新来的吗?” 欧氏笑道:“是老太太指了给我们大小姐做陪嫁丫头的,你们过来见过许家小姐。” 一行六个丫头就水葱似的排着来给贞娘见礼。 “奴婢茶绣,给许姑娘问安。” “奴婢文竹,”“奴婢清梨”,“奴婢酒香”“奴婢素儿”“奴婢雨珠给许姑娘问安。” 贞娘见这几个丫鬟都穿着青色掐白牙子的比甲,白色挑线裙,生的或娇媚、或柔弱、或俏丽,各具风情,便知道这是老夫人预备下给元敏做通房用的,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面上却从从容容的笑了:“几位姐姐多礼了,快请起来,你们都是陪着敏姐姐一起来的,以后的日子要辛苦你们了。” 其中一个叫清梨的似乎是大丫鬟,忙矮身笑道:“小姐抬举奴婢们了,我们做奴婢的,当事事为小姐着想,不敢道什么辛苦!” 欧氏知道贞娘来了必然是有体己话和元敏说,也知道元敏这一路心情不好,忙布置好了果品茶点,带了几个丫鬟下去了。 元敏拉着贞娘的手,眼泪含在眼圈里,只望着她说不出话来,贞娘拍拍元敏的手,两人拉着手坐在桌边。 “姐姐这是怎么了?后日就要出嫁了,怎么这样眼泪汪汪的,莫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说与我听听。” 元敏低下头,咬了半晌嘴唇,才道:“祖母说,这些丫头是留着我给相公做通房的,相公身边原就有两个通房,若是听话也就罢了,若是不好,让我用这些丫鬟分了她们的宠爱,好让我能在府里的地位更稳,可我,我”元敏说不出心里那种郁闷、烦躁的滋味,还没有过门,还没有见到自己的良人,就要计划争夺宠爱,争夺地位,争夺那个男人的心,她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恐慌和无助。她出身高贵,自小在国公府中,这样的情形她见的多了,可轮到自己了,她忽然发觉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想到两日后就要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一群完全陌生的人,她就觉得心慌、害怕。 贞娘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我知道,姐姐,林四少爷今年二十岁,身边也不过两个通房丫头,都是自小伺候的丫鬟,又不是个长去青楼楚馆的,可见并不是个贪花好色之徒。老夫人未雨绸缪,为姐姐着想,也是一番苦心,只是这样的事切不能着急,原先的通房再怎样,不过是丫头,你是明媒正娶的发妻,四少爷必然会尊敬你的”她又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元敏:“况且,姐姐容貌清丽娇艳,气度雍容高雅,四少爷一见必然倾心,姐姐何必要自寻烦恼?” 元敏被贞娘逗得破涕为笑,娇嗔道:“你这丫头,两年没见,嘴却练的刁滑了,净打趣起我来了。”面色又是一黯,低声道:“我害怕,贞儿,这一路,奶娘跟我说了好些大户人家妻妾争斗的事情,我在府里也见过那么多,我的心里总觉得很害怕,即怕我输了,像那些被丈夫嫌弃的女子一样,凄凉孤独的老去,又怕我赢了,从此成为心狠手辣的女子,我不知道,我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贞娘安慰的拉着元敏德手,轻声细语的道:“姐姐别怕,不要想着去争什么,你只想着,林四少爷是你的夫婿,是你一辈子要依靠的男人,你用心待他,敬爱他,我想他会对你好的。” 元敏落寞的苦笑了一下:“我娘对我爹何尝不是敬爱有加,可那又如何呢?我自小就没见我娘有多少开心的时候,我爹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啊” “那就让他的心牢牢的拴在你身上。”贞娘笑盈盈的打开一个蓝色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团浅紫色软烟似的衣衫:“这是我送姐姐的礼物,做了三个月,总算赶在姐姐出嫁浅完工了。” 元敏抖开一看,是一件浅紫色软绸的主腰,大金国的女子有两色小衣,一种是肚兜,一种是仿唐代制的主腰,这种衣服一般是官家小姐和宫里的妃子才穿,当然一些名伶妓女也穿,有些豪放的妓女甚至将主腰穿在外面,这种主腰在胸部下方系带,为了突出美好的胸型,胸部呈抹胸式,能露出半个胸部来,一般在胸部位置加上很多精美的刺绣,能衬出*白腻丰隆,更能吸引男人的眼球,外面还要罩一件轻纱似的广袖大衫,有点临风独立的味道。 贞娘做的这件主腰非常精致,布料是元敏从未见过的绸缎,冰凉丝滑,入手轻软,似烟如梦,这种浅浅的紫色竟然不是一种到底的紫色,而是渐进式的,上半身是浅紫,越往下越深,到了裙底是深深的紫色,好像一朵盛开的紫罗兰,娇柔靡艳,有种神秘而朦胧的美丽。 主腰上绣了白色的玉兰花,刺绣也不是单单绣到胸上的,而是顺着胸部倾斜着绣下来,渐渐的洒满整个裙子,而且花也是越来越小,到下面就都是白色的花瓣了,感觉像天女散花一般。 元敏惊喜的翻来覆去的看着裙子,半天才道:“好妹妹,这是怎么做到的?这裙子不是单一的颜色啊,我瞧着也不是接上去的,你是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 “我听人说在云南有一种蜡染方法,可以让布料的颜色层层叠叠,渐深渐浅,就托了人找了工匠,实验了几次,才染出这样的布料来,只是云南那边都是染到粗布上,咱们可以染到丝绸上面,别的我倒不敢说,这裙子在咱们大金国还是独一份的,姐姐可喜欢?”这条裙子贞娘和董月研究了很长时间,请教了好多织娘才研究出来的,可惜董月走的特别急,俩人没来得及研究这种丝绸可不可以推广,不过依照董月的一贯喜好,贞娘觉得她八成会把这种丝绸定的比黄金还要贵,然后大肆吹嘘推广,大赚特赚一笔。 “喜欢,喜欢”元敏有些眼泪汪汪的,女孩子对美丽的事物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热爱,何况在自己新婚时刻,有人送上这样一份独特新颖的美丽呢。 贞娘轻轻的在元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元敏睁大了眼睛,脸臊的通红,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这,这能行吗?” “姐姐信我的,保管没错!” 元敏看着贞娘,那双清妙动人的眼睛闪烁这笃定的光芒,这是她自小认识的手帕交,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帮自己躲过一个魔鬼一般的男人,她是自己命定的贵人,那种盲目的信任让她咬了咬牙,用力的点点头:“我信你!” 茶绣进来禀报:“小姐,林家的几位姑娘来陪您了。” 江南的风俗,远嫁而来的新娘子在未嫁的时候,需由娘家的姐妹或相好的姑娘,以及婆家的小姑们来陪着,一来可以增加姑嫂间的感情,而来也是对新娘的一种尊重,表示婆家人对媳妇的重视。 元敏擦干净眼泪,将衣衫放好,又重新敷了脂粉,拉着贞娘端端正正的坐好,才吩咐请几位姑娘进来。 不一会呼啦啦进来一群人,姹紫嫣红,刹那间满室芬芳。 当先一个十五六岁,穿杏粉色绣折枝芙蓉花比甲,头上戴了一朵茶碗大蓝色宝石珠花,面容娟秀,眉宇间颇有些坚毅,神态磊落的上前见礼:“妹妹燕婉见过嫂嫂。”后面一个也是差不多的年纪,穿了件蟹壳青色的通袖夹袄,白色挑线裙,姿容艳丽,五官深刻,一双深凹的眼睛隐隐泛着深棕色的光泽,流转之间,艳光四射,在一群同龄女孩中犹如鹤立鸡群,也跟着上前见礼:“妹妹燕薷见过嫂嫂。”旁边又跟上来一个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的年纪,穿着丁香色素绸右衽窄袖小袄,下面是一条白色绣满紫色碎花湘裙,瓜子脸,杏核眼,姿容秀丽,声音甜脆,说的却是一口官话:“妹妹燕甯见过嫂嫂。”一旁还有一个女孩,看着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银红色折枝牡丹暗花褙子,白色马面裙,头上梳了流云髻,带着满头珠翠,面容娇美,眉宇间有些傲气,冲着元敏微微一福,道:“妹妹谢可儿见过嫂嫂。” 元敏一愣,前面几位姑娘,她是知道的,林燕婉是林家庶出的长女,魏姨娘所出,燕薷出身比较传奇,母亲李氏是个高丽国美女,据说本身还有高丽国皇室血统,家人因为一次政变逃亡到了大金,父母被杀,她被林从龙无意间救了,因而以身相许,据说,林从龙对这位李氏及其宠爱,可惜燕薷出生不久,李氏就病死了,而且死的十分蹊跷,林从龙为此将李氏房中的丫鬟、仆从全部杖毙了,燕薷是在夫人跟前长大的,非常得父母钟爱。 燕甯则是谢姨娘所出,那么,这个谢可儿是谁? 见元敏眼睛流露出疑问来,燕甯笑道:“嫂嫂,可儿姐姐是谢姨娘哥哥家的大小姐,自小长来家里玩,祖母特别喜爱,昨日就来了,听说今日我们姐妹要来陪嫂嫂,特意来见见嫂嫂的。”这为谢姨娘是林家老夫人谢氏的娘家侄女,只因是庶出,不能为正室,才以贵妾的身份进了门,谢姨娘的这位哥哥就是苏州府的知府谢成彬。这位谢可儿是他的嫡长女,在苏州颇有才名,谢成彬一心想让女儿高嫁,不免跳来跳去,因此谢可儿十六岁了还没有定亲,这次听说林家四少爷娶的是辅国公家的大小姐,料定辅国公的大少爷必然来送嫁,就存了些心思,让女儿早早就去了林府,想碰碰运气。 元敏笑道:“原来是谢家妹妹,长的实在标致,怨不得祖母钟爱,就是我瞧了,也只有看不够的!” 谢可儿忙客气了几句,元敏让几个小姑子坐下,又介绍贞娘:“这是我的闺中好友,嘉定县令许家的小姐,名叫贞娘,她既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几名少女忙起身相互见了礼。 谢可儿听说这贞娘不过是县令家的女儿,心里有些瞧不起,可见元敏对贞娘十分爱重,加之又说了是救命恩人,少不得也要奉承几分。 贞娘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几个人闲聊,其实林家几个小姐,她都是认识的,林二老爷家每年逢他的祖母林老太君寿辰,都要全家去镇江给老太君拜寿,二老爷家嫡子就只有四少爷林致雍一个,夫人周氏生了林致雍后身体受损,再无所出。二老爷有四个妾室,贵妾谢氏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生了三小姐燕甯和五少爷致和,婢妾魏氏是通房丫鬟出身,生了庶长女燕婉和庶长子致柏,良妾邱氏生了七少爷致轩和八少爷致盛,如今在任上伺候二老爷的是五年前纳的一名歌姬房氏,生了十一少爷致勤。 ☆、210第六十章 燕婉见贞娘安安静静的坐着,轻声跟她搭话:“许妹妹跟我嫂嫂早就识得了?” 贞娘含笑点头。 “嫂嫂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你怎么救得她啊?”林燕婉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姑娘,说的一口苏州口音,甜糯中带着几分天真。 贞娘淡淡的说:“只是一次偶然,敏姐姐被蛇咬伤了,我正巧经过,无意间救了她,敏姐姐为人重情重义,总这么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救命之恩。” 燕婉却笑道:“原来如此啊,嫂嫂重情义,许妹妹见义勇为,也算的上巾帼英雄呢!” “林小姐过奖了。” “即是嫂嫂的密友,就是我们姐妹的朋友了,许妹妹不必见外,叫我燕婉就好。” 贞娘忙道:“这如何使得,姐姐不弃,妹妹还是称呼您婉姐姐吧!” 燕婉笑着答应了,又跟贞娘聊起北方的景致风俗来,贞娘敬她爽朗大方,燕婉敬贞娘恬静敏慧,两人谈的十分投机。 一时酒香进来禀报:“大小姐,大少爷回来了,听闻许家小姐来了,想进来见见故人。” 屋子里的女孩们都是一愣,唯有元敏笑道:“我们小时候一处玩过,哥哥记挂着也是常情,既如此,各位妹妹宽座,贞娘,我们出去见见哥哥可好?” 元宗和元敏和贞娘是旧识,而且多年未见,贞娘与妹妹要好,特意来送嫁,于情于理,元宗都应该来见一见道个谢。 贞娘一侧头,看见谢可儿脸上掠过阴霾,眼睛里闪过一丝妒意,心里明白这谢可儿的来意了,心里冷笑,难怪这么早就来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贞娘起身笑道:“客随主便,姐姐请。” 丫鬟们忙将里间的珠帘挂上,引着贞娘和元敏出来,在外面的花厅里坐了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面如冠玉,眉如墨裁,眼如琉璃,璀璨晶莹,身穿一件墨绿色绣浅绿竹叶的道袍,头戴黑色飘飘巾,腰间一块白色莹润美玉,看上去丰神俊朗,高贵优雅。 贞娘上前见礼:“贞娘见过大少爷。” 元宗忙还礼道:“多年未见许妹妹,听说你亲自来送妹妹,特来见见,有违理法处,还请妹妹莫怪。” “大少爷客气了,我与敏姐姐自幼要好,姐姐出嫁,我怎么能不来呢。”俩人客气了几句,元敏笑道:“好了,你们俩别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我瞧着都累,咱们自幼的情分,虽说如今都大了,也不至于这么生分啊!” 元宗又跟贞娘寒暄了几句,就出去了。 贞娘和元敏回来,却见几个女孩们正在珠帘后面笑嘻嘻的,元敏笑道:“怎么了?” 燕甯笑道:“这就是嫂嫂的哥哥,听闻辅国公府的大少爷是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呢,那其他几个都是谁啊?” 元敏笑道:“妹妹如何相信这样道听途说的事情?我哥哥不过普通人,哪里称得上美男子?”隔着珠帘偷看外男,其实是尤为理法的,只是燕甯等都是元敏的小姑子,是姻亲,将来在必要的场合可能还是要见到的,所以元敏只是笑笑而已。 贞娘的眼光扫过谢可儿的脸,看见她笑容勉强,看自己的目光多了几份妒恨,明白这位姑娘偷看了元宗后,心中必定喜欢,对自己起了嫉妒之心。 谢可儿刚刚在珠帘 后看见元宗,心中便如被一块巨石狠狠地击中,心里惶惶又欣喜不已,心道,原来世子竟是如此芝兰玉树般的男子,自己若能得他为良人,哪怕不能为妻,便是为妾也是甘愿的,只是,世子看那许家姑娘的眼神,那么温柔,亲切,谢可儿想到这些,不由狠狠地盯了贞娘一眼,的确是个精致娇媚的小美人,这时看着已经有几分姿色,不难想象再过几年是何等标致?只是,出身寒微,父亲不过是个七品县令,也配合自己争夺世子吗? 想到这里,心里有了计较,跟着燕甯的话笑道:“世子出身高贵,丰神俊朗,才华横溢,我们这些远在江南的闺阁女子也听说过他的名头呢,嫂嫂何必自谦,我们没去过京城,却也真是道听途说,如今嫂子来了,却给我们讲讲才是真的。”一面做出一副天真好奇的表情来。 元敏无奈,只能一一讲起:“咱们京城流传的四大美男子,俱是高门大户的名流公子们,我哥哥是其中之一,你们见了,还有三个,一个是咱们皇上的三皇子,被封了锦王的,文武全才,英武非凡,一个是镇南侯温侯爷的长子温非池,听闻生得女相,皎若梨花,玉树生辉般的男子,还有一位,是静安王世子曲谪,俊美风流,温文尔雅,是京城高门子弟中最得人意的一个。” 贞娘听到曲谪的名字,心里一寒,唇边浮出一个凉凉的笑来,俊美风流?温文尔雅?扒了那层皮谁看得见内里的龌龊、卑鄙、怯懦和自私? 谢可儿叹道:“听了嫂子的话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可叹咱们偏居一隅不能一见,这些公子们身份如此高贵,想来也不是咱们这样女孩子能随便一见的,你说呢,许妹妹?”这话却是话中有话,在警告贞娘,自己这般出身的人尚且不敢想,你这样的卑微出身更不要妄想了。 贞娘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笑道:“姐姐说的是啊,我父母已为妹妹定下了亲事,以后怕是出门都不能了,这样的公子们也就是听着姐妹们说一说罢了。” 元敏大吃一惊,拉着贞娘的手追问:“你订了亲?我怎么不知道?定了谁家的公子?” 贞娘笑答:“原是要告诉你的,只是你即来了江南,当面告诉你多好,才来的时候竟顾着跟你说话了,倒把自己的事给忘了。” “那定了谁啊?” “是我舅舅家的表哥,我娘舍不得我嫁到外面去,说嫁到自己家才放心!”贞娘低下头,有几分羞涩,元敏松了口气,心里骤然放下了石头。祖母喜爱贞娘,有几分心思想让元宗纳为贵妾,可元敏觉得贵妾也是妾,担心贞娘委屈,心里一直担心,总惦记着找个合适的时机问问,若贞娘贞的有心于自己的哥哥,少不得也要成全,若没有心思,定要劝劝,宁做寒门妻,莫做富人妾。如今贞娘竟然已经订了亲,看来祖母的心思要落空了,可元敏却着实为贞娘高兴。 一面暗中思忖着要送什么礼物恭喜贞娘,一面拉着贞娘的手详细的问杜家的情形,几个姑娘少不得在一旁凑趣,唯有谢可儿暗中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少了一个情敌。 晚间几个姑娘都在林家大宅留宿,元敏定要贞娘陪着自己睡,贞娘让暖语传话出去给杜石头,让他寻个客栈暂且住下,等元敏出嫁日再回去。 元敏听闻杜石头亲自送贞娘来这儿,十分好奇,只是毕竟是要坐新娘子的人,不能随便见人,只好按捺下好奇,等着来日定要见见贞娘的未婚夫婿,看看可能与自己的哥哥相比。 第二日一早,燕婉早早的领着两个妹妹来跟元敏贞娘吃早饭,元敏见少了谢可儿,忙问燕婉,燕婉却道:“一早上就没见可儿啊,我们去了她的房间,她和丫鬟都不在,我们还以为是来了你这里呢!”元敏忙让几个丫鬟出去找。 没一会,茶秀等人就带着谢可儿并两个丫鬟回来了。九月的清晨其实是有几分凉意的,谢可儿却穿着水粉色的织金妆花纱的夹衣,八福梅兰竹菊凤尾裙,头上戴了青翠欲滴的翠玉浮云簪,妆容整齐,看上去竟像是出去参加宴会似的。 “一大早的,可儿妹妹去了哪里啊?”元敏心里冷笑,昨晚贞娘就说谢可儿看上哥哥了,一大早就打扮成这个娇媚样儿出去,想来是去勾引哥哥了,一个大家小姐,如此不知羞耻,真真令人不齿。 谢可儿笑的有些尴尬,其实她昨晚让丫鬟打听了元宗的住处,知道她住在后花园的怡芳斋里,因此一大早就穿的漂漂亮亮的去后花园逛,希望能让元宗一眼看中。谁知元宗死死的关着房门,根本就不出来,害的她打了好几个喷嚏,才讪讪的回来了。 “哦,我素来有择席的毛病,睡不着,就早早的起来,去花园子逛逛。” 元敏笑道:“大清早的,便是去逛花园,妹妹也要多穿些才是,若冻着了,岂不是我的过错?” 几个姑娘都是大家出来的,谢可儿的这点弯弯绕谁都看得出来,燕薷冷笑道:“可儿姐姐好兴致啊,大清早的,穿这么少去逛花园子,怎么咱们府里的花园子姐姐还没瞧够?” 燕甯与谢可儿是亲表姐妹,关系好些,忙打岔道:“姐姐快来用早膳吧,今儿做的酱肉烧饼,我记着你最爱吃,快坐下尝尝。”燕婉冷冷的瞥了谢可儿一眼,没说什么,坐下用早膳。 第56节 用过早饭,几个姑娘正坐着吃茶呢,奶娘欧氏就带了几个妈妈进来回话,喜服已经改好了,请元敏试穿,新娘的头面也都拿来让元敏过目,看有没有不合意的地方,又有林家的掌事妈妈送来了一些胭脂水粉,询问大小姐在这里吃穿用度可还习惯,可有什么需要? 几个姑娘帮忙看元敏的嫁衣、头面,一时间屋内倒是欢声笑语。 燕甯羡慕的看着元敏的嫁衣,大红的遍地金缎,用了片金线和十二种彩丝和孔雀羽织成的,每一动作就泛起粼粼的光泽,华美富丽,气派不凡。那头面是清一色的纯金打造,上面用了点翠累丝,发箍上的珍珠都有莲子米大小,浑圆光洁,熠熠生辉。 这等富贵,这等气派,放不愧是国公家的嫡出小姐。 想想自己,也算的上品貌秀丽,可只是个庶出,将来嫁到普通人家还能做个正妻,若是嫁到大户高门,就只能做妾。 心里一想就郁闷,面上不免有些淡淡的。 却见元宗身边的丫鬟红柳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大小姐,少爷从早上起就不舒服,已经吐了两次了。” 元敏一惊,哥哥自幼身体不好,肠胃非常敏感,吃的东西家人都十二万分的小心,养了这么多年,人的年纪大些了,身子才好些,祖母才放心让哥哥亲自送自己来江南成亲。 元敏德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厉声问:“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大少爷昨儿吃了什么?” 红柳吓得急忙跪下回道:“昨日大少爷和国子监的同窗好友出去吃酒,不许我们跟着,只有身边的小厮知道,许是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些酒味,奴婢等怕少爷不舒服,熬了些醒酒汤给大少爷喝了,谁知半夜时大少爷就起来说肚子不舒服,我们要禀告小姐请大夫,大少爷偏说不用,到了早上,那位,”她迟疑了一下,瞄了一眼谢可儿,含糊的说:“在外面吟诗,大少爷醒了,就面色苍白,我们要去请大夫,大少爷说此时出去,怕于理不合,生生忍着,后来,就吐了,奴婢赶紧来回小姐。” 话虽然吞吞吐吐,可众人还是听出来了,谢可儿大清早跑到花园里吟诗,元宗不敢出来,怕损了谢可儿的清誉,这才耽误了时间,病情严重了。 燕婉气的狠狠瞪了谢可儿一眼,忙说:“我们府里的迟大夫是江南出了名的杏林圣手,我让丫鬟去请他来给大少爷瞧瞧吧,大少爷远道而来,许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肠胃不适应吧?”元敏咬了咬嘴唇,冷声道:“好,烦劳妹妹了。”又转身跟贞娘说:“贞娘,你陪我去瞧瞧。” 贞娘一愣,明白元敏是故意不搭理谢可儿,加之自己孤身在这里,心里难免有些没底,忙应了声跟着元敏去了。 谢可儿脸涨得通红,万分尴尬,自己只想着让世子见识到自己美丽出众,才学不凡,却没想到元宗身体不好,耽误了诊治的时间,自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燕薷性子本就冷傲,加之自小在夫人跟前长大,被寄到夫人名下养着,是嫡出小姐的名分,这么多年谢姨娘在府里作威作福,几乎架空了夫人的权利,她作为女儿没少跟谢姨娘起冲突,对谢可儿早就一百个瞧不上了,见这情势,不免冷冷的哼了一声,冷笑道:“姐姐好才情啊,大清早的,逛着花园子有了诗性了?得了空,得让姐姐指教一下才好啊,我们这样没学问的就没这个雅兴了!” 谢可儿气的浑身乱颤,指着燕薷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奚落我?” “我算不得什么东西,当然不敢奚落姐姐,我这样的东西,定是不敢大早上跑到男子门前吟诗去就是了!” 谢可儿气的急了,伸手就向燕薷脸上挥去,燕薷身材高大,比谢可儿至少高半个头,轻松的一伸手,就托住了谢可儿的手,冷笑道:“姐姐恼羞成怒吗?”燕婉和燕甯见状忙和丫鬟一起分开两人,燕婉拉着燕薷到里屋,劝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却给嫂嫂打脸吗?让人家国公府的下人看笑话呢?” 燕甯劝谢可儿:“姐姐不必这样,我知道姐姐的心事,只是这事不是我们闺阁女儿可以做主的,姐姐还是去求求姨娘或者舅舅,在这里和她做意气之争不过是平白给人家看笑话罢了!何苦来着?” 怡芳斋里,元宗面色惨白的依着靠枕,身边的小厮丫鬟都胆战心惊的跪着,迟大夫来的很快,号了脉,开了方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症候,不过是水土不服、脾胃适合罢了。 元敏担忧的看着哥哥,贞娘坐在她身旁,看着红柳将煎好的药一勺一勺的喂进元宗嘴里,元宗只皱着眉喝了两口,就浑身痉挛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不仅将药吐了出来,似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伏在床边喘息不止,吓得红柳险些将手上的药碗给砸了。元敏一个激灵,几步冲到哥哥身边,一边拍着哥哥的背,一边冲另一个大丫鬟翠墨吼道:“傻看什么呢,快去拿水,拿帕子。” 迟大夫皱了皱眉道:“大少爷原先吃药就这样吗?” 红柳道:“我们大少爷原先吃药就费劲,常常吐出来,后来都是让大夫做成药丸子才吃的。” 迟大夫捻着胡须道:“大少爷的脾胃失和,肝郁气滞,内感湿热,又吃不得药,这样吧,老朽来施针看看。” 红柳忙道:“不可以,大夫,我们家大少爷晕针。” 这下连迟大夫都犯愁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能吃药,还不能施针,大夫也没辙啊! 元敏急了,哥哥若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自己如何跟祖母交代,如何跟死去的母亲交代? “大夫,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快想啊” 贞娘迟疑着站了起来,轻声道:“敏姐姐,我有一个方子,不知能不能让大少爷试试?” 元敏一喜,眼泪都快下来了:“快说,贞娘,什么办法?” 贞娘道:“用生姜磨碎了,对上醋和红糖煮开了,让大少爷喝下去试试,这是我们百姓家的土方子,治呕吐挺有效的。” 元敏厉声道:“听到了没有,还不快去?” 两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的冲去了厨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端来热气腾腾的一碗。 一股冲鼻子的醋味弥漫在屋子里,元敏让红柳端着碗,自己亲自喂哥哥喝了一勺,元宗只觉得满嘴酸辣,热呼呼的咽下去,胃里翻腾着的感觉奇迹般的平息了下去,没有什么反胃的感觉,只是喉咙里反射性的有些发痒,咳嗽了几声,又喝了一口,胃里觉得不再冰冷冷的空了,元敏见哥哥没有吐出去,十分欢喜,小心翼翼的一勺接一勺的喂,不一会,一碗姜醋糖水就喂进去了。元宗的脸色也好看多了,满屋子的丫鬟小厮都松了口气。 元敏下了床,冲着贞娘笑道:“多亏了你了,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以前祖母说,她还不信,现在她完全信了,这贞娘就是自己的贵人、福星! 贞娘也松了口气,笑道:“也是忽然想起了我们穷人家的土方子,过一会胃里好些了,让丫鬟给大少爷熬点南瓜小米粥喝,养胃的,再吃药估摸就不会吐了。” 元敏看着红柳道:“听见了吗?一会就按照许小姐说的办。” 红柳和翠墨等忙躬身答应,元敏又看着元宗的随身小厮刘贵和李升等,厉声道:“你们几个听好了,再叫我知道你们伺候着少爷不精心,让少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定要回了祖母,掀了你们的皮,都给我仔细着!” 几个小厮忙答应着。 元敏又看着元宗好些了,睡着了,才带着贞娘和身后大群的丫鬟妈妈回了自己的屋子。 ☆、211第六十一章 见燕婉等人正在椅子上坐着说话,忙笑道:“累的几位妹妹久等了,我哥哥方好些了,我才回来。” 燕婉等忙问候了元宗知道没事了,才告辞回了房间。 及至挑灯时分,红柳来禀报,说大少爷吃了粥,也服了药,已经好多了,让小姐不用担心,还要谢谢许小姐的方子。 元敏心里放下了大石,拉着贞娘喜滋滋的试穿了贞娘送给她的那件主腰,冰凉细腻的丝绸,高贵神秘的烟紫色,如烟如雾,衬着少女暖玉般白腻的肌肤,秋水般明净的双眸,端的是袅娜风流、风华万千。 元敏白玉般的脸上红晕升起,轻轻的问:“好看吗?他会喜欢吗?” 贞娘坐在贵妃榻上,迎着明亮的烛火,缓缓的摇摇头:“不,他不止要喜欢,还会爱上你!” 元敏吃吃的笑了,娇羞的、亲昵的道:“小丫头,鬼心眼真多,你知道什么是爱?再说,他,他不一定就能喜欢”终究是千金小姐,那些□裸的字眼还是说不出口的。 贞娘的表情很温软,也很朦胧,声音软软的,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散漫:“林四少爷非常尊敬爱护他的母亲,周夫人出身高贵,在闺阁中就才名远播,只是身子不好,生下四少爷之后在无所出,听闻府中的中馈一直是谢姨娘在料理,这位谢姨娘为人精细泼辣,眼高于顶,很得林大人欢心,对主母并不放在眼里,林四少爷见母亲时常被谢姨娘挤兑,因此格外努力用功,希望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让母亲在府里得到所有人的敬重。” 元敏回过头,吃惊的看着贞娘:“你,你怎么知道的?”她叹息:“你又为我打听了?你”似乎是因为感动,元敏的嗓子哽住了,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有一个亲生的哥哥,庶出的妹妹也有两个,可她们不算计自己已经算不错了,没有人来关心她嫁的怎样,她怎样才能在婆家站稳家跟,怎样才能得到丈夫的关爱。在京城之中,高门大户家也有一些关系不错的小姐,可她们更关心的是她嫁的人家是否高贵,她的嫁妆是否多,真正在意着她幸福的恐怕只有祖母、哥哥,和眼前这个意外跟自己结缘的小姑娘了。 她帮她做出美丽的主腰,她帮她打听未来夫婿的为人、喜好,身边人的性格,甚至连夫婿最私密的事情都打听出来,只为了她能赢得丈夫出自真心的尊重和爱护。 这份心意,就是亲姐妹也做不到吧? 贞娘安静的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似乎比灼灼的灯火更加璀璨,伸出手,手上赫然是一片翠绿的叶子,如翠如碧,细细一看,才发现,那是用碧玉雕成的一片小小的叶笛,大金朝举凡富家闺阁女子都会乐器,因为当今皇后爱笛子音色的明脆亮丽,因而小姐们都习得吹笛,只是这叶笛音色简单,不及上好的笛子音色婉转,吹的人不多。 贞娘的眼睛里划过成竹在胸般的笃定,元敏便不由自主的接了过去同一刻的扶醉归酒楼里,小二、掌柜和四个姿态各异的小厮忧伤的看着临窗踞桌饮酒的少年。 大抵是跟着慢性子师傅太久了,杜石头也染上了些,喝酒的姿势曼妙优雅,如同最出色的豪门公子,斟酒、饮酒,细长的手指捏着小巧玲珑的杯子,仿佛看着最喜爱的情人般,珍惜异常的饮下里面碧绿澄澈的酒水。月光浩渺,临窗当风,少年俊美的面容覆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浓密的睫毛低垂,眼波飘渺,遥遥的望着太湖深浓的水色,似乎满怀寂寥。 观赏者的心思各异。 小二:“娘的,有完没完了?老子累了一天了,想回去洗洗是睡了,大哥,拜托你不要在这里卖优雅了成不?” 掌柜的:“第四坛了,真能喝啊,这可是上好的杏花村啊,二两银子一坛啊,加上菜有十五两银子了,他付得起吧?” 小厮大强:“少爷这是想小姐了吧、唉,少爷真是个情种啊,不过这么两个晚上不在眼前,就这么舍不得” 小厮小全:“少爷八成想今日白天扔花给他的那个小娘子了,那妞虽然比不上小姐好看,可也白白嫩嫩的,关键是体态风流啊,少爷当时虽然拒绝了,可现在八成后悔了,唉,那小娘子也是,悄悄给我,我晚上引了少爷去不就得了,大庭广众的,少爷多抹不开啊” 小厮聚财:“少爷是打算在这里引来那些花娘和姑娘吗?天色是在太晚了,就算引来了,估摸也都是些花娘之类的,少爷还是年青,不懂行啊,关键是这要让小姐知道了,还了得?” 小厮大胆:“少爷这是干啥呢?傻了吧唧的喝啥闷酒呢?相中谁就说呗,娶了回来做个小的就得了呗,在这装啥忧郁呢?有病!” 杜少爷喝光了四坛杏花村,发现居然越喝越清醒,一点醉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女孩清浅温和的笑容,从小到大,都那么轻柔从容客气,像这九月江南的月光,银纱素裹、万物具净,带着一种无可挑剔的美好,这份美好干净、清透、安静、温柔,可就是没有任何温度,让你从心里觉得少了些热度。 定亲以来,她待他一如以往,没有羞涩,没有躲闪,没有喜悦,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随和。 贞娘,是他自小的梦想,娶她为妻,是他懵懂成人以后的憧憬,得知她将成为他的妻子,他觉得如同得到了全世界一般,满满的几乎爆裂出来的喜悦,可他忽然发现,这个女孩并不如他一般喜悦,她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接受了他将成为她丈夫的这件事,没有反对,没有挣扎,只是平静的接受,安静的等待。 他的喜悦慢慢的降了下来,他觉得心里若有所失,他发觉她的眼睛里有一层自己从来没有读懂过的薄雾,淡漠、沧桑、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冷与空漠。 他仔细的回想,回想他们一起的岁月,似乎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是这样的,懂事、聪明、冷静,有着大人都比不上的睿智,她行动举止比大家小姐更高雅、从容,行事做派没有半点小户女孩的局促、狭小,她眼界开阔,多么珍奇的东西都处变不惊,很多东西似乎都成竹在胸。 以往当他还是个懵懂的男孩子时不觉得怎样,可真这两年来,在孟留衣的教导下,经历了生死之后,终于沉淀成一个男人之后,忽然发觉,贞娘,并非一个简单的出身贫寒的小姑娘,她身上有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悄悄的问了姑姑,姑姑才告诉他,贞娘自小就得了姑婆婆梦中传授,知道很多大户小姐的规矩和知识,甚至识字看书,都是姑婆婆传授的,只是姑婆婆命运多舛,死的凄凉,贞娘可能受了影响,多少有些性子淡漠安静。 杜石头怔忡了很久,再看向贞娘的目光就多了许多心疼、怜爱,她每日在梦中接受姑奶奶的教诲,白日还要帮母亲干活,那么长的日子,日日夜夜不得休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有多难熬?七岁就帮忙家务,十岁就当家管账,她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跟小伙伴玩过过家家,没有跟要好的女伴逛过街市,过女儿节从来没有乞巧,这么多的日子,她可觉得辛苦? 他买下了碧溪园,他为她布置房间,他想尽办法探听她的喜好、她的需要、她的向往,他想让她开心,让她无忧无虑,他愿意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成全她内心的圆满。 杜石头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指在酒盅上轻轻的敲一敲,酒盅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深幽的凤眼慢慢的亮了起来,熠熠生辉,光华夺目。 贞娘,贞娘,这个名字仿佛在心上细细划过的糖浆,带着那么多甜蜜的暖意,妥帖、安稳收藏在最柔韧的角落,每每想起,少年的眼睛就会闪烁灼人的光热。 你,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不管你的心有多冷,我,有勇气和决心将她捂热。 ☆、212第六十二章 九月初五一大早,就有喜娘来给新娘子开脸,用细细的线绳小心的绞去脸上的汗毛,让脸看上去光滑白净,再用牛奶兑了玫瑰花汁子浸了毛巾热热的覆上脸。手和脚都要去掉死皮,用上好的香膏一层层的涂抹,再用白布缠好,过半个时辰拆下来,手和脚都白腻的如同上好的玉冻一般,还散发着玉兰花馥郁的香气。 这是江南新时兴的规矩,因为那些裹了小脚的小姐们脚上经常散发出恶臭,为了避免新婚之夜新郎官坏了兴致,喜娘们新兴起的一种服务,很受欢迎。 不过元敏没有缠足,出身高贵,自由手脚都保养的极好,喜娘们都啧啧称赞。 眉毛要用小巧的夹子一点点摘去杂眉,用上好的黛子螺画上流行的柳叶眉。 身侧都是丫鬟们在忙碌,贞娘等人反而很闲,和燕婉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一会。 一个小丫鬟走到贞娘跟前来轻声的说了句什么,贞娘一愣,跟燕婉歉意的一笑,跟着小丫鬟出去了。 小丫鬟引着她来到了怡芳斋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元宗正站在凉亭内,当风而立,身姿如竹,挺拔俊秀。 贞娘忙上前见礼:“见过世子。” 元宗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不必多礼,上次的事,还要多谢你。” “世子过誉了,不过是您福大” “不要跟我说什么福大命大,你不过是凑巧之类的客套话行吗?”元宗似乎有些烦躁,清朗的声音有些暗哑,毫不客气的截断了她的话:“我们自小就认识,你从来都这样客气,规矩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客气的让我觉得特别疏远。” 贞娘一愣,不明白这位少爷今天是怎么了?事实上,她见到元宗的机会并不多,几乎都是有元敏在场,两人也很少说话,在她的印象中,元宗一直是一个羸弱、斯文、俊秀、高贵的少年。 他对自己也一直彬彬有礼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水灵灵的杏眼闪着疑惑和不解,元宗看着那双眼睛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郁怒,她不明白,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这样烦躁、不安,心头上如杂草般滋生纵横的烦闷是为了什么? 昨日红柳无意中说及许家小姐定亲了,他当时就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里瞬间翻涌起一股无名的怒气来。 她定亲了?元敏为什么没告诉他?她什么时候定亲了? 很多年前,祖母温柔怜惜的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许家妹妹好不好?你可喜欢?” 他那时还不过十二岁吧,喜滋滋的回答:“喜欢啊,许家妹妹会做好多好吃的东西,我喜欢。” 第57节 “嗯,将来讨来给你做媳妇吧” 后来,他也常常见到她,在妹妹的房内,秀丽恬静的样子,跟他说话很规矩,很客气,跟自己妹妹就不,有些调皮,有些娇俏,她跟他认识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来。 她的规矩和客气似乎都带着警醒和防备,她的温柔和安静有着大家小姐的优雅和从容,她出身不高,却不卑不亢,对自己也好对妹妹也好,那种好是没有谄媚和刻意的讨好,仿佛从来没有将辅国公府大小姐大少爷的头衔当回事似的,只是平辈之间,闺阁密友之间的友谊,一切行止都风光霁月,坦坦荡荡。 他说不出对她的感觉,对他而言,这个女孩也许只是祖母给他瞧好的妾室,在他肩负的责任和前程之余的点缀,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他的感情是清醒理性的,他的妻子不会是她,不管是因为家族的荣誉地位还是国公府的助力制衡,他的妻子必然将是一个门当户对的高门嫡女。 偶尔想到她,也有过一丝犹豫和内疚,这样的女孩为人妾室,将不得不隐忍和卑躬屈膝。她会难过吗? 送妹妹来江南时就知道会见到她,想过她可能出落的更标致了,可那日见到她,一室花团锦簇的少女中,淡妆素衣的徐徐而来,眼神清朗,眉目宛然,淡然自若,仿佛冰雪中绽放的白色梅花,晶莹洁净,暗香盈袖,看似柔弱的花瓣后,透出磊落从容的天生傲骨。 他的心被狠狠一震,只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去。 他病了,她跟着元敏来看他,在狼狈之余不失没有窃喜的,可是,红柳无意中的那句话狠狠的撞翻了他所有的喜悦和憧憬。 她已经定亲了。 她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他一夜未睡,辗转反侧,终于按捺不住让丫鬟请她来见,可见了,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他该说什么? 她疑惑的看着自己,她从来不明白他的心意,祖母的心意,她全心全意的好只是因为元敏,而他却一直视她为自己的,这是一份可笑的偏执的认知,很多年里,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而现在看来,是自己自以为是了! 他的下颌兜紧,手指深深的陷入掌心。 艰涩的开口:“听闻你定了亲?是你的表哥?” 贞娘一愣,身为世家公子,公侯之后,元宗不会不知道贸然问及一个少女亲事是件非常不合礼仪的事情,她皱了眉,斟酌了一下,道:“是。” “你,可情愿?”这话问出,元宗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发傻,人家甘不甘心情不情愿与你何干?他有些狼狈的侧过头,避开贞娘震惊的目光。 两世为人,经历过曲谪这样的情圣,贞娘轻松的看透了元宗的心事,这高贵的少年怕是对自己存了些心思的,低下头,心里盘算了几番,少年的心意是珍贵的,可再珍贵自己也势必辜负,前生为妾,今生自己绝不再重蹈覆辙。可无论是因为元宗的身份还是为了元敏,自己都必须小心的周全元宗的心意,最起码不能让他因爱成恨,毕竟父亲还在官场,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她心里白转千折,脸上依然挂着轻松友好的笑容。 “是,我未婚夫婿是我的表哥,我们青梅竹马,自小就在一处的,俩家老人早就有这个意思,我们也,我舅舅和表哥去北边收皮货,正赶上圣上亲征鞑靼,被困在关外,这才耽搁了,好容易回来了,我父母和舅舅都着急,就先定了亲事,婚期也定下了,就在后年,今年是敏姐姐成亲,后年我成亲不晓得大少爷是不是能来江南,若是赶巧在这,还请你拨冗来喝杯喜酒呢!”她一脸的天真甜蜜,仿佛是跟大哥哥诉说自己满怀的喜悦,说到我们也的时候,还露出小儿女羞涩甜美的笑容,仿佛她早就和杜石头心意相知,两情相悦了。 元宗只觉得心里翻腾的波浪一点点的平息了,渐渐的冷了下去,然后寸寸结成了冰,每呼吸一口,都带动着五脏六腑撕扯的生疼。心里越发空落落的,他挤出了一个微笑,生冷苦涩,声音沙哑:“好,你心甘情愿、两情相悦就好,等我再来江南就来喝你的喜酒” 他回身,身姿僵硬的走了,仿佛牵了线的皮影,被什么抽取了灵魂。 贞娘收敛了笑容,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吁了口气。 他们都没有留意到在不远处的假山侧面,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扭曲了一张美丽的脸,眼睛里的怨毒铺天盖地而来,手中的帕子被扯的七零八落。 许贞娘,不过一个卑微的知县的女儿,竟然得了世子的青睐,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狐媚子有什么好? 转眼到了九月初六,林家四少爷带了喜娘、大批随从,骑着白马穿着红色圆领吉服前来接亲,按照风俗,送嫁的娘家人只能送到门口,姑娘上了轿,娘家人就可以回去了。 贞娘见那林四少爷仪表堂堂,高大挺拔,眉宇间一片磊落之气,带着花轿走的远了,心里不禁有些酸楚,回过头,却见杜石头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俊美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低声说:“咱们回家吧!” “好,回家。” 回家,那片安逸美丽的园子,那里有温暖的灯光,有微笑的亲人,有熟悉的饭菜香气,那里才是归途。 元宗安静的看着贞娘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站了很久,直到远处出了一片迷蒙的尘土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才低低的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入夜的林府依然喧闹繁华,林致雍浑身酒气,跌跌撞撞的走到新房外,一旁的小厮满盏和浅砚忙忙扶住,林致雍费劲的去解胸前的大红花,因为酒意令手发软,怎么也解不开,浅砚忙帮着解开,一边暗骂三少爷和五少爷缺德,明知道今儿是四少爷洞房花烛,偏起哄架秧子的灌酒,谁不知道四少爷娶的是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别说是少爷就是老太太都少不得要给几分颜面和尊重的,四少爷若进了洞房就醉死过去,新娘子心里指不定怎么委屈呢,日后夫妇俩必然要生一层心事。 浅砚劝道:“少爷,您这一身的酒气,小的扶您去喝碗醒酒汤,再沐浴一下,这样进了洞房,只怕少夫人要嫌弃了!” 林致雍觉得头昏脑胀,四肢发软,定了定神,让浅砚扶着自己去沐浴,让满盏进去跟少夫人说一声。 一时饮了醒酒汤,沐浴换了衣衫,林致雍觉得酒意过去了,在浴房坐了坐,看看快一更天了,知道自己必须得进洞房了,才叹了口气,起身。 浅砚自幼伺候林致雍,深知他的心事,小声劝道:“四少爷,您可别这样,大老爷和老爷为您求娶辅国公的大小姐,那是对您含了多少指望呢,有了这样的少夫人,以后您这辈的男子里,您就是拔尖的,头一份,老太太和咱府里上下对太太和您也是少不得要高看一眼的,我听说这位大小姐容貌、品格无一不是上上的,您可别这么长吁短叹的” 林致雍冷笑一声,没有做声。 他怎么不知道大伯父和父亲为自己求娶这么一个公侯之家的嫡出千金费了多少劲,这位小姐对他对整个林家都是一个重要的助力,酒席宴上,三哥和五弟嫉妒艳羡的目光,寒酸嘲讽的话,他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下嫁给自己,以后,自己是不是要仰人鼻息的活着?是不是要时时刻刻看着这位大小姐的脸色?他闭上眼睛,压下心头那股厌恶的情绪,隐忍,只有隐忍,要让娘安静喜悦的活着,自己就必须强大,只有自己强大,娘才能在这府里有生活的资本。 走到院子里,他停下了脚步,似乎哪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笛声,浅砚也愣了愣:“这是,这是谁在吹笛子?” 林致雍侧耳细听,似乎是非常简单的笛音,曲调婉转却很简单的笛音,旋律熟悉而陌生,仿佛在哪里听过,浅砚忽然惊喜道:“少爷,是洞房里传出来的,是不是少夫人在吹笛子啊?” 林致雍一愣,快步走到房门口,果然,里面的笛声清晰了许多,一个苍老的声音跟着笛子轻轻的哼唱:“孩儿好好睡,月娘照身上,孩儿好好长,莫怕风雪狂,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孩孩儿快快长,策马高原上” 这是大金流传悠久的摇篮曲,基本上每个孩子都听过。 林致雍小的时候也听母亲唱过,此时在洞房外听到,心里觉得十分惊讶。 那笛子生听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声轻轻的叹了口气,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我知道,小姐又想去了的夫人了,可今儿这样的日子,姑娘还是忍忍,被姑爷瞧见了,不好” 女子的声音有些伤感:“奶娘,我娘若活着看到我嫁人,该有多高兴呢?” 奶娘的声音倒有些哽咽了:“小姐” 林致雍心中一动,那年轻的声音定是自己的妻子,辅国公府的大小姐安元敏了,他自己侍母至孝,对别人孝顺母亲当然也有好感,他想,新婚大喜,尚不忘死去的母亲,这样的女子起码是个心地纯孝之人,这样一想,原本对妻子有的几分厌恶不自觉的就去了大半。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门内立马就出来三四个标致的丫鬟,莺声燕语道:“姑爷来了,姑爷请进” 林致雍目不斜视,进了房间。 却见洞房内一片红色,临窗的贵妃榻上盈盈站起一个十五六的少女,秀发如云,肤光似雪,花容月貌,娇艳夺目,一身紫色绸缎长袍流光蜿蜒,宛如上好的云雾裹着高挑纤弱的身段,满身遍撒的是林致雍最喜爱的玉兰花,空气中也弥漫着玉兰花馥郁甘甜的芬芳。她看着他微微有些羞涩的一笑,盈盈一福,颊上绽出两个甜美的酒窝,胸前软玉白腻丰隆,呼吸间跌宕起伏,动人心魄,一瞬间竟让林致雍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发热。 他已经二十岁了,出身世家,女子虽然不多,可也有过几个,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毛头小伙,可今日见到自己的妻子,却忽然生出了手足无措的感觉,脸一下子涨红了。 “相公。”元敏让奶娘退下,亲自倒酒递给林致雍:“相公,这杯是交杯酒,奶娘特意叮嘱,定要喝的。”她羞涩的笑容带着几分温柔几分娇羞几分天真,让林致雍不自觉的伸手接过酒杯,两人伸手交缠喝下杯中酒。 林致雍努力的找回神志,深吸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温和的问:“你饿不饿、吃东西了吗?” “刚刚吃了几块点心,幸亏奶娘提醒我,早上吃了个鸡蛋,不然饿一天,我可真难过,你呢,喝了不少酒吧?要不要吃点东西?”两个人的洞房花烛夜,就像朋友一样,以这样彼此友好关切的序幕开始了,尽管彼此尽量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心里如打鼓七上八下的,还是尽可能的表现出温柔和善和友好,如果没有意外,对方就是要 和自己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了,好的开端总是美好生活的开始吧? “我吃过了,不饿,我,我们,那个,你也累了吧,我们休息吧,明儿一大早还要去给爹娘请安,还有认亲呢!”林四少爷脸涨的通红,恨不能现在就解开衣领透透气,妻子身上馥郁的玉兰花香味萦绕在鼻端,还有那袭精美妖艳富丽的绸衣,裹着蜿蜒起伏如山峦的娇躯,仿佛在不停的向他招手。 元敏低下头,害羞的应了一声,坐到了床沿,林致雍握着她的手,温软如玉,细腻光润,好像上好的奶酪,他心中一荡,轻声说:“娘子” 元敏白净的脸庞染上红艳的霞光,垂下头,声如蚊呐:“相公,请怜惜妾身” 红罗纱帐轻轻落下,此间风光有诗为证:粉蝶探香花萼颤,蜻蜓戏水往来狂。情浓乐极犹余兴,珍重檀郎莫相忘。 ☆、213第六十三章 却说贞娘一行当日就往回赶路,行到一半路程之时,贞娘已昏昏欲睡,暖语和俏月都知道贞娘这两日辛苦,不干打扰,从车子上的抽屉中拿出一副薄被轻轻盖在贞娘身上,见贞娘睡的踏实,就轻轻跟俏月私语:“小姐这几日十分辛劳,可算要回家了,回去就能好好歇着了。” 俏月道:“可不是,我在这几日也十分不自在,回去咱们也可以好好歇歇了,对了,范太太给你说的那户人家,你觉得怎么样啊?小姐来的时候说了回去就给你相看相看,你可想好了?” 范太太王氏给俏月和暖语各说了一户人家,给暖语提的是嘉定当地一户小康之家,男子十八岁,姓郝,家里在县城开了一间当铺,一间茶寮,乡下还有几十亩好田,这位郝公子没有功名,性子温和,好在是家中的独子,下面两个妹妹都已经嫁人了,老两口有些给公子说个性子泼辣些的姑娘,好顶起门户来,这郝家跟范家还有着七拐八弯的亲戚,王氏十分爱暖语精明泼辣,就跟郝家说起了这门亲事,听闻是知县家大小姐的随身丫鬟,郝家自然一百个愿意,十分巴结。 给俏月提的却是衙门里一位捕头,名叫韩大成,二十岁,身材威武,父亲是本地有名的武术教头,开设了武馆,乡下也有地,家境殷实,这门亲事却是韩大成自己主动提的。原是俏月一次出门无意间撞见了韩大成,因为见他穿的是捕头的衣服,就冲他点了点头笑了笑,这下子韩大成动了春心了,女孩算不上多么标致,可笑容甜美,神态大方,一下子让二十岁的小伙子春心萌动,抓耳挠腮,辗转反侧,没多少日子人就瘦了一圈。韩大成的娘一见心疼的不得了,再三追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说不过是个丫鬟,可人家是知县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啊,地位在那呢,也不是谁都能求了去的,大成娘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儿子这么大了,也不没给说过亲,可不是这事不对就那事耽搁的,托到二十了还没个媳妇,都成了心病了,好容易儿子自个相中了,这闺女抢也得抢回来啊,立马备了四合礼去了范太太家,提了这个事,王氏正琢磨着给暖语和俏月说亲呢,当然乐不得的,俩下一拍即合,去跟贞娘提了,贞娘问俏月的意思,俏月想了半晌才想起来那个韩大成,高高大大的,一脸憨厚,见到自己脸涨的通红,好像里面的血都要涌出来似的,后来又见过几次,每次那高大男子都慌乱的看着自己,她还以为自己长的吓人呢?回来照了半天镜子,原来是因为看上自己了,俏月脸羞的通红,十几岁的姑娘,有人喜爱总是心里欢喜的,加之对方家境也好,人长的也不差,就点头答应了。 贞娘将此事托了范太太,婚期就定在年后。 暖语听俏月提起自己的婚事,有些不好意思,就拿俏月打趣:“我想好了也没用,谁叫我没个好人缘,人家一眼就看中了,但凡过节就送这个那个的,看了我们这个羡慕”定了婚期后,韩大成十分殷勤,逢个节就托人给俏月送些小饰品,三五不时就送点好吃的来,弄的几个丫鬟都拿着打趣。 俏月一听脸就红了,啐了一口道:“你这没良心的,人家拿你当个姐妹,你却拿我打趣” 俩人正小声笑闹着,却听见后面一阵马蹄声,然后车帘子忽然被挑开了,一根马鞭子伸了进来,跟着是一个男子的脸,不过二十多岁,长的还算清秀,只是脸上一脸淫邪之气,看了暖语和俏月一眼,咂了咂嘴道:“看这车还不错,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实在一般”。暖语和俏月大惊,齐声叫了起来,一旁的贞娘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的脸,也吓了一跳:“什么人?” 那人还没答话,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了出去,腾云驾雾般飞出去足足三丈远才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身后一个青色的身影流星闪电般的追了过去,轻盈如羽毛般落在男子身前,男子一抬头,就见面前站着一个一身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鼻梁高耸,一双幽深的眼睛灿若星子,泛着森森的寒光,周身穿的衣衫虽然普通,可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的气势却森寒冷峻,那是一种泛着血色的杀气,带着地狱的冰寒之气,让那男子不寒而栗。 男子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此时才看得出这男子身材不高,穿着暗金色的圆领蓝衫,头戴唐巾,中间镶了一块美玉,腰间坠了五彩珠子串,下面是一块玉玦。 他爬起来依然捂着胸口,刚刚从马上掉落在地上被摔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疼,他哎呦的呻吟了一声,却见那马车停了下来,两个侍女拥着一个娇小苗条的小姑娘走了下来,那女孩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半新不旧的蜜合色小袄,下面是一条耦合色袄裙,肤色晶莹,玉色天成,眉目精致,一双杏眼清清冷冷的看着他,如深冷的碧水寒潭,上面笼着飘渺的烟雾,看不清情绪,却只觉得被那目光一看,就生出些自惭形秽来。 男子看着女孩,嘴巴张了半晌,才吐出一句来:“果然好姿色。”他向来是个爱色的,尤其喜爱年岁小的姑娘,这女孩虽然不是国色绝艳,却另有股说不出的韵味来,仿佛站的很近也像离得很远,气度娴雅幽静,带着些脱俗出尘的高洁浩渺。他心里就猛然生出一把火来,这样气韵独特的女孩,应该揽入怀中,扒光了,压在身下,看她哭喊挣扎,如玉的身子染上血色,如雪中梅花,逐一绽放,那才叫美妙,这样一想,眼睛里就带出些淫邪来。 挺了挺腰杆,握了握手中的马鞭,他还没想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估摸着可能是那马的问题才让自己摔了下来,此刻见了美人,满脑子都是怎么收了,没功夫去琢磨那匹倒霉的马是怎么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没看见那匹马在不远处倒着已经七窍流血的死了,是被人一掌震碎了心肺。 他笑嘻嘻的凑近些,笑道:“小生刚刚冒昧了,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莫怪,小生迟恭文,乃苏州府人,我的姨丈乃是苏州府知府谢大人,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小生对小姐一见倾心,有意求娶” 暖语和俏月大惊,这就是传说中的恶霸?她们俩自由就在高门后宅做事等闲也出不来,这样的事情从来都只是在戏本子上见过,哪里见过真实的?俩个丫头很有默契的将贞娘挡在身后,满面警惕的看着对方。 杜石头就在他身后站着,刚刚一出手就知道这小子功夫有点,可差的离谱,在自己手下估计连一招都不用就得趴下,见他一脸淫邪的瞧着贞娘,眼睛里的杀气就浓重了许多,师傅说的对啊,有种人渣生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练手的,宰了就是为老百姓除害的,阉了就是为广大妇女报仇雪恨的。 身后的四个小厮已经下了马,站在杜石头身后,个顶个义愤填膺,露胳膊挽袖子随时准备冲上去揍丫个满脸开花,这个不要脸的小子,居然看上我们未来的少奶奶了?还在这出言轻薄调戏,不揍他不足以平民愤,不揍他不足以平心火。 这几个小厮都是平时跟着杜大壮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在街上当过混混的,要过饭的,跟了杜大壮这样的土匪一阵子,立时就觉得找到感觉了,做人就应该跟我们家老爷似的,无所顾忌,想咋地就咋地,钱砸不死你,老子就用拳头砸死你!对于迟少爷的身份,他们都选择忽视,苏州知府能咋的?我们臭揍你一顿,不行就宰了你,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也看不见,宰了就宰了。 “苏州府谢大人的外甥?”贞娘一愣这位迟大少爷她还是略有耳闻的,听说号称苏州第一风流花花大少,迟家本身也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富商,加上谢知府的势力,迟大少在苏州可谓太子爷似的人物,横着膀子逛,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更为奇特的是此人不仅爱美女,还偏爱年幼的美女,也爱美男,但喜爱健壮的美男,这样奇特的品味、广泛的爱好居然还自称有魏晋风流不羁之风,自称江南第一名公子,恬不知耻的程度让人侧目啊! 偏这个时候,十几匹马又跟着策马奔来,一群灰衣小帽的随从跟了上来,当前一个一边喘一边说:“大少爷啊,你可急死小的了,你这马跑的快,小的们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啊,您的骑术又精进了”,其实这群人刚刚在树林里歇了一刻钟才追上来的,为了凸显他家少爷的精湛骑术。 迟恭文得意的扬扬脑袋,瞄了贞娘一眼:“小娘子,小生在苏州府也小有名气,小娘子随了在下回去可好?在下家中虽有妻室,但可以娶你为贵妾,我保证你的地位在家中如同平妻如何?” 旁边跟着的小厮们对少爷的脾气习惯都是熟悉的,立刻明白了主子这是看上了这个美貌小姑娘,立刻跟着起哄:“小娘子,我们家少爷是苏州府出了名的江南第一美男,你不防打听打听,跟了我家少爷,你就有福了” “我家少爷惯会怜香惜玉的,定会好好待你,快回家禀告了父母,等着我们迟家的聘礼吧” 杜石头眼睛里锋芒毕露,身形一动,化身为一阵如电般迅捷的烟雾,刷的冲了出去,那烟雾在周遭一过,刚刚还跟着起哄的小厮们纷纷倒下,每个人倒下的姿势都很诡异,双腿前屈,仿佛是跪着,但都说不出话来,捂着嗓子,一副想喊又喊不出的样子。面容扭曲,十分惊恐。 迟少爷来不及看周围人的感受,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竟被人提在手里,前襟被杜石头拎在手里,脖子仿佛死鸡似的被提着,喉咙被勒的几乎穿不上气来,只好张着嘴,拼命的叫唤:“救命,救命啊” 贞娘和两个丫鬟都被杜石头这一手吓了一跳,贞娘知道杜石头这几年跟那个奇怪的师傅学了些武功,但不知道他的武功高到这个程度,看见迟恭文眼瞧着就要被勒死了,忙上前拉住杜石头的胳膊:“石头哥哥,你先把他放下,我有话问他。” 杜石头哼了一声,看看贞娘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玉一般透明,每个指甲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好像轻薄透明的花瓣,心里后悔,为什么要穿这么厚的衣服,要是她的手直接摸到自己胳膊上,那感觉贞娘当然不知道这位神勇大侠此刻龌龊的想法,她看着迟恭文,问道:“我们走的并非官道,这条路回嘉定,比较近,但知道的人不多,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条路只能通往嘉定,您不在苏州来这里干嘛?你堂堂一个富家少爷就算要去嘉定也应该走官道,你怎么跑到这条路上来的?你看开口就要讨我做贵妾,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迟恭文固然晕头转向,杜石头却惊觉了:“你根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火更大了,一巴掌扇下去,迟少爷的脸立刻肿成了一个猪头:“说,谁让你来的?” 迟少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准备表现一下英雄气概,老子就不信,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杜石头冷笑一声:“不说是吧?装英雄是吧?大胆、小权拿条绳子来,把这位少爷绑在树上,我今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英雄!”你可千万别难么急着说啊,老子我在山上学了那么多整人的方法一直都找不到人实践,可算碰到一个了,你千万别急着说他回头跟贞娘说:“你先上车等着,一会告诉你!” 贞娘知道杜石头要逼供,又看了一眼地上十几个昏迷不醒的人,小声问:“他们不会” 杜石头笑笑:“放心,我有分寸,他们不过世昏过去了,醒了也不会记得什么的。” 贞娘愣了一下,有些惊奇的看了看杜石头,眼神中有几分不解和惊讶,以往一直觉得他是个憨厚、本分的孩子,现在这个孩子长大了,似乎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这样的眼神让杜石头欢喜了。她终于不是那样古井无波似的眼神看着自己了,嗯,还是师傅说的对了,这男人有时候得表现一下才能让女人佩服。 决定了,以后必须向师傅学习,要无畏、无耻、无所不用,才能抱得美人归。 大胆和小全原本是地痞出身,没事都愿意找事呢,平地都恨不能起来三尺浪看看,这样的差事自然乐不得的往上冲,立刻拿出车底下捆行李用的绳子,将迟少爷绑的跟死猪似的,杜石头看了看,不满意了,将身上的衣服扒了再绑啊,这样怎么行?想了想:“这样吧,用剪刀把身上的衣服都剪烂了,露出皮肤来,聚财,你拿罐蜂蜜来,就是咱们买了准备给姑姑吃的那个!” 大胆拿了剪刀毫不客气的将迟少爷身上的衣服剪了个稀巴烂,露出雪白的皮肤,有些肥硕的肚子,看上去白白胖胖的,很肉感。 迟恭文害怕了,大叫:“你们您们干嘛?来人,来人啊救命啊” 第58节 这条路是通往嘉定的一条小路,比较荒僻,等闲没有人走。一天半天也看见一个人经过,他的叫声只惊起了几只乌鸦,扑棱棱振翅飞走了。 他热爱分桃,也喜欢充当小受,可面前这五个明显都不是善茬啊,都要把他玩了,自己飞死在这不可。 杜石头抱着肩膀在他身前一顿晃悠,眼睛明显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上下打量,好像在琢磨他身上哪块肉更细嫩,更好吃,尤其他的重点部位,杜石头看了又看,迟恭文马上想起他刚才要的蜂蜜,他不是打算将自己抹了蜂蜜烤了吃了吧?立刻扯着嗓子嚎叫:“我说,我说,是我表妹,我表妹谢儿让我来的”。 ☆、214第六十四章 坐在车上的贞娘立刻浑身一震。 外面迟恭文带着哭腔道:“我,我是听我表妹说的,本来我是送她来参加林家四少爷的婚礼的,接过昨天她忽然找到我跟我说,说世子爷看上了许知县家的姑娘,她想做辅国公府的如夫人就得扫清这个障碍,让我带了人劫了许小姐去,最好收了自己用,做个妾也使得,她还说许家小姐颜色好整齐,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我这才来的”早知道就不来了,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骚。 大强嗤之以鼻:“少他娘的做梦了,我们家少爷早就定下了大小姐,安是我们未来的少奶奶,什么世子爷,还有你这个德行,哪里能跟我们家少爷比?” 贞娘却在此时觉得周身发冷,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血管里呼啸奔涌,仿佛就要刺破她的血管,奔腾出来。她的心里一直存在着一个角落,那里有着深不见底的黑洞,那里埋葬着前世的玲珑,重生以来,她时时告诫自己,为了亲人,为了父母弟弟,要过好现在的日子,平静、安逸,哪怕贫穷,哪怕辛劳,都不要回头。 那里万丈冰雪下埋着的怨毒、仇恨、屈辱,是绵密的刺痛着她灵魂的噙着血的针,她不敢回头,不敢回想,重生七年以来,每夜每夜,她的梦里都充盈着那些高高在上者鄙夷的目光和面孔。 “一个婢子出身的妾,还想要当侧妃?做梦吗?” “你的美貌不过是王爷的玩偶,玩过了就算了,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下贱的贱人而已” 她的梦仿佛是一次次的劫难和梦魇,时时刻刻在刺入她的心底,让她看清自己所受的屈辱和无情的对待。 时隔七年,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平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不过是一个苏州知府的女儿,为了自己得不到世子的青睐就要迁怒在她的身上,就要毁了她的名节与清白,让她沦为一个花花公子的玩物! 这是什么世道?这是怎样的人性? 只因为她的出身低微,家境贫寒,只因为她生的美貌,只因为她聪明能干,她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屈辱,就应该承受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的羞辱?就要从此过的生不如死? 不,那股怨毒似乎化作无穷的力量涌入了她的血管和四肢百骸,那样的屈辱她前世已经承受了太多了,今生,她要好好的堂堂正正的活着,要比任何人都活的有尊严,有体面。 她睁开眼睛,森冷的目光让身边的暖语和俏月觉得浑身发冷,她唇边噙着一朵温柔的微笑,可这微笑不知为什么让俩人后背嗖嗖的冒着凉气。 大小姐,有什么不一样了? 暖语说不出来,那一刻,仿佛是魔鬼上了大小姐的身子似的,明明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单薄纤弱的花朵一样的女孩,却让人从心里觉得害怕。 贞娘下了车,目不斜视的走了过来,杜石头皱眉,转眼从地上扒了一个小厮的衣服罩在迟恭文身上。 杜石头温柔的问:“贞儿,你想怎么处置?” 贞娘看了一眼迟恭文,轻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森冷:“玉石俱焚。” 杜石头笑了,这话是杜大壮的名言,不过贞娘说出来更加有气势,对于贞娘的一切愿望他都有实现的*,何况面前这个人渣实在该死。他兴致勃勃的指着迟恭文道:“要不把他宰了?顺便这些喽啰一块解决了如何?”他说的轻松,迟恭文科吓坏了,他看出来了,面前站着的这个看着挺俊的男子根本是个不管不顾的二愣子,什么当官的姨夫什么富家公子地位名声王法,这位根本就不管,青天白日就讨论要杀人,根本就是个比自己更混不吝的主儿。 “我都招了都招了,你们别杀我,我有钱,你要多少我都给,要不我家里还有,你要多少都行,求求你们了 别杀我” 贞娘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来,让杜石头给他喂进去,杜石头纳闷问:“这是什么?” 贞娘淡淡的道:“这是上次你师傅留下的,叫百转摧心丹,说是吃了之后五天内毒发,发作的时候十分痛苦,身上的皮会一块块的往下掉,指甲也都会脱落,最痛苦的时候有人还亲手将自己的眼珠挖下来”她话还没说完,迟恭文已经吓得快要昏过去了,声嘶力竭的喊上了:“不要,我不要啊” 杜石头立时明白了,这肯定是师傅用来逗着玩的,他师傅武功高强,真气运行时可百毒不侵,哪里用的着弄什么毒药,这八成是师傅逗着玩,贞娘就用来吓唬这位少爷的。 他有着非常良好的默契,一边笑着一边生生掰开迟少爷的嘴,堵住他的鼻子将药丸往嗓子里一塞,迟少爷被噎的差点直接梗死在这,药丸滑下肚子,迟少爷整个人也瘫了,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贞娘却道:“两天后你来嘉定见我哥哥,他会给你一种药,告诉你怎么做,你做好了,五天之后我给你解药,记住了,如果你做的不好,你就等着亲手挖出自己的眼珠子吧!” 杜石头不解的看了看贞娘,贞娘附在杜石头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杜石头笑了,小鬼精灵,真是可爱啊,就说了几句话,那股仿佛栀子花般甜美的香味就萦绕在鼻端,杜石头觉得心里痒痒的,一点也没觉得贞娘的主意有什么恶毒的地方,反而觉得这就对了,我的小媳妇就应该这样。被人欺负了还要哑忍,还讲什么忍辱负重?那叫犯傻,是个爷们就不能容忍自己未婚妻吃这样的亏,必须报复,而且一定要狠狠的! 杜石头叮嘱了小厮和暖语俏月不准泄露这件事,给倒霉的江南第一风流公子解开了绑绳,带着马车挥挥衣袖,回了嘉定。 一进嘉定县城就见到六子等在城门附近,团团转,似乎急的不得了,杜石头纳闷,下了马,问:“怎么了?你怎么在这等着?” 六子一见杜石头,立时松了一口气:“表少爷,您可回来了,大小姐呢?我有急事,要面禀大小姐,快,快”,贞娘在车里听见六子的声音,忙撩开车帘子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六子哭丧着脸道:“大小姐,老爷让您快回碧溪园,让小的在这里等着,十万火急,您快点吧” 贞娘柳眉一蹙,许怀安这么急着让自己回去,必然是出了事,也来不及躲想,告诉车夫一声,快,回碧溪园。 车子不过一刻钟就驶到碧溪园前,暗香正等在门口,一见贞娘,就眼泪汪汪的:“大小姐,您可回来了,等的我急死了,夫人”贞娘心中一颤,难道是娘的病又复发了?颤抖着声音问:“我娘,我娘怎么了?” “夫人昏过去了,这会儿刚醒过来” “好好的,怎么昏过去了?出了什么事了?”贞娘一愣,一边急忙忙的跟着往园子里走,一边问。 暗香是个直性子,也不管旁边就是未来的姑爷,直接就说:“是那个齐太太带了她那个庶出的妹妹来,求奶奶做主收了她妹妹给老爷做妾,说是前几日老爷去他们家做客,在逛园子的时候遇到了她妹妹,一眼瞧上了,上去拉扯的时候撕破了她妹子的衣服,露出了半个肩膀来,她没奈何只好上门求奶奶做主,说她妹子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露了肩膀,以后没法做人了,奶奶听了急了,一口气没上来就晕过去了!” ☆、215第六十五章 贞娘站住,低头沉吟了片刻问:“我爹在哪里?” “在淇水小筑那呢!” “我先去见我爹。” 贞娘神色冷峻,回身跟杜石头道:“你先去我娘那,告诉她别心急,这件事我来处置。” 杜石头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回身拉住她的胳膊道:“你别跟姑丈生气,我听着姑丈八成是让人给算计了,就是瞧上了也不至于当时就上手啊,姑丈不是那样的人” 贞娘微微冷笑:“我知道,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我还没瞧在眼里。”这点不入流的伎俩,她许贞娘八百年前就玩过了,哪里轮得到这些人用来算计她爹。 她回过头吩咐六子:“你去给我找几个人来,记住要快!”低低的在六子耳朵边说了几句,然后带着暖语和俏月去了淇水小筑。 许怀安正在小筑内坐卧不宁,一见贞娘仿佛见了救星似的:“贞儿,你可回来了,你听说了吧?这女人,简直,简直不知羞耻的很”许怀安十分愤怒。 那日,他去张家做客,喝多了几杯酒,被劝着去了后花园纳凉,正巧遇到一位小姐,站在一簇粉紫色的菊花前面,打扮的十分标致,冲他微微一福,水意盈盈的眼波十分娇媚,他一愣,见这姑娘虽然二十多岁的样子仍然是姑娘打扮,忙施礼回避,谁知那姑娘一个踉跄竟然摔进他的怀里,他吓了一跳,伸手想推开她,手刚搭到那姑娘的肩膀就见那衣裳竟然瞬间开裂,露出雪白的半个膀子,他被惊得目瞪口呆,那姑娘就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然后就是张太太的惊叫声,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冲了出来,他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还是张老爷出来解围,又话里话外的暗示这个姑娘是他的小姨子,因为未婚夫婿死了,一直待字闺中,有心送他为妾。 许怀安虽然忠厚可并不傻,此时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被张家人算计了,心里无比厌恶,找了借口走了,回来没敢跟妻子说,谁知那张家等了几日不见许怀安来提亲,干脆闹上门来了。 许怀安将来龙去脉跟贞娘说了一遍,又愤恨的补充:“这样有心计的女子,如何进我许家?贞儿,你可有什么办法?爹现在,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贞娘笑了笑:“爹,看来你艳福不浅啊,还有这样的女子追到家中来要给您做妾呢!您就没动心?” 许怀安被女儿调侃的脸通红,气囊囊的说:“你这丫头,丁点大的人就调侃起为父来了,没规矩!” “女儿又没说错,您真没动心?”贞娘一脸小女儿的娇态,让许怀安想发火也没处发去,只好讪讪的道:“动什么心?我和你娘使患难夫妻,你娘为我熬了一身的病,险些连命都丢了,你娘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我若弄个这样有心计的女子进门,你娘早晚被她祸害死,这样不知廉耻为何物,又耍弄心计的女子我无论如何不能纳!” 贞娘弯了弯唇角,淡淡的道:“有您这话就行,这件事我来处置,这是后宅女子的事,您也帮不上忙,还是去忙公事去吧!” 她浅笑盈盈,成竹在胸的模样,让许怀安不自觉就松了口气。 花厅里,齐氏和齐凝玉正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跪在地上,保持者安静又悲戚的姿势,在没达到目的之前,要懂得忍耐,在这一点上,姐妹俩是很有共识的。 本来齐氏上次提亲被拒绝后有些泄气,齐凝玉也郁闷了好长时日,盘算着是不是要撒娇逼着姐夫收了自己,自己的小丫鬟草儿一次无意中提及了县里贞味楼的生意极好,传闻许知县的嫡女配给自己大舅子的儿子,亲上做亲,那杜家大老爷财大气粗,大手笔买了碧溪园给外甥女添箱,众人无不羡慕不已,说着杜大老爷好大手笔。 齐凝玉听了不禁又动了心思,姐夫再好也是四十望着五十的人了,不过是个商户,没有功名在身,不过是个下九流而已,自己千娇百媚,又正当妙龄,跟着个老棺材瓤子不如拼命一搏,为自己博个好前程。她对自己的样貌有信心,思量那许知县原也不过是个贫寒出身的举子,身边的太太是个村姑,想来也是粗鄙不堪的,自己略使出些手段,不怕勾引不到他。 她央告了齐氏好几日,总算说动了齐氏,又跟姐夫吹了半日枕头风,说自己跟了知县定不忘以往的恩情,让张大爷也起了心思,再三请了许知县来家中做客,自己忙不迭打扮的千娇百媚,又特意将衣服的袖子提前拆了线,多了一层保证,这才出场,果然奏效,只是没想到哪许知县怎么也不遣人来提亲,凝玉急的火上房似的,心里百爪挠心,不得已喝出脸面让姐姐陪着自己直接登门请许太太做主,跪在地上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左一句请姐姐做主,右一句奴家没脸做人了,杜氏哪里见过这样不知羞耻的人,一怒之下竟晕了过去,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忙不迭将杜氏抬回了后面,这齐凝玉也是个脸皮奇厚的人,就跪在那里死活不起来,看着意思今儿杜氏要是不给她做主,她今儿就在这跪上一夜了。 花厅里伺候的是豆蔻,豆蔻咬着牙满眼鄙夷和怒火的瞧着凝玉,恨不能上前咬她两口。 却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两个丫鬟和几个婆子簇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走了进来,雪肤花容,身姿玲珑,不过小小年纪已有几分威仪。齐氏忙站起来:“是大小姐来了?几个月不见,大小姐出落的越发好了,前些日子听闻大小姐定了亲事,还没来得及上门道贺呢” 贞娘一脸温柔的笑意,微微一幅道:“张婶婶,贞娘有礼了,刚刚从吴县赶回来,你也知道,我这一路风尘朴朴的,也不好意思见人,少不得换洗一下,去见了母亲,听母亲提及这件事,我娘身体一向不好,刚刚听了动了气,埋怨我爹不先告诉她,刚刚还和我说呢,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先说?若先说了,应当使我们家上门取提亲的,哪能让张太太亲自上门,显得我们家不通礼数了”一面说一面走过来,亲自扶了凝玉起来,笑道:“姨娘好模样,难怪我爹喜欢”她笑容诚挚真切,好像多么喜欢凝玉似的,还殷切的拉着凝玉坐下,训斥丫鬟:“你们也是,姨娘来了,怎么也不晓得上茶点?我素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一个个的,眼孔大了是不是?竟连谁都不放在眼里了?”豆蔻和暗香被训斥了,忍住心里的委屈忙下去备了茶点。 贞娘又跟凝玉抱怨:“姨娘莫怪,我们家都是新买的人,调教的日子短,没什么规矩,姨娘是大家出身,将来过了门帮我娘好好调教调教她们才是!”她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仿佛凝玉已经过门了似的,凝玉心中暗喜,之前姐姐就说过,这许家跟别家不同,当家作主的竟不是当家奶奶,反而是大小姐,这大小姐也是个出挑的人物,年纪不大,行事做派比那十几二十岁的奶奶们还有法度,自己得没得到太太的喜爱倒还在其次,一定要让大小姐喜欢才是要紧的。 如今见贞娘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眉眼间全是一片毫不做作的欢欣,忙娇怯怯的用帕子拭干眼泪,红着了脸道:“大小姐莫取笑奴家,实在不得已才上门求了奶奶做主,若奶奶不收留,奴家也不敢让奶奶为难,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就是了” 贞娘笑吟吟的道:“姨娘这说的什么话?我娘哪里会不愿意收你,只是你也知道,我爹之前丁点口风都没透露,你们今日这一来,我娘吓了一跳,刚才还淌着眼泪跟我说,这事原不是什么大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只是不该不先跟她说,倒叫别人小瞧了她,以为她这个奶奶没个气度,是个吃醋拈酸的,传出去多不好听。”又一脸真诚的跟齐氏说:“婶婶素日也是常来往的,知道我娘这个人,平日里是个厚道人,只是身子骨不好,如今有个知冷知热的疼人儿的人来了,她哪里有不愿意的,婶子啊,我已经叫了人去请了媒人,明日就去府上提亲,这虽说是纳妾也得按照规矩来,断不能让姨娘委屈了!” 齐氏却有些不好意思,平心而论,杜氏待自己不错,一般是太爷的太太,一点架子都没有,只是,这个凝玉实在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不把她送出去,早晚得进自己家的门,自己年纪大了,本来就不受丈夫喜爱了,这个妹子再娶进来,怕是自己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大小姐严重了,能进许家的门,是我这妹子的福气“贞娘笑吟吟了拉着宁玉的手,东拉西扯的说了半晌的闲话,暗香进来禀报:“范太太沈娘子来了。”贞娘忙让人请进来,本来贞娘打发六子请的是沈娘子,可巧沈娘子正在和范太太王氏唠嗑呢,听见这样的事如何不来凑个热闹,王氏穿着真紫色葫芦纹的云锦褙子,一张团团圆圆的满月脸堆了满脸的笑意,看见贞娘就笑了:“听所大小姐从吴县回来了,正想着明儿就来见见,听你说说那辅国公家的大小姐婚事的气派,让我们这些乡下人也长长见识,可巧就见六子来找沈家姐姐,我这一听啊就坐不住了,赶忙来凑凑热闹,添人进口这可是喜事,少不得我们也来凑个热闹呢!”贞娘笑道:“婶子快坐,瞧婶子说的,就是您不来,我也要着人去请的,多日不见蕙兰姐姐了,不知道姐姐身体可好?” 王氏道:“前几日才好,也惦记着你呢,还给你绣了一副炕屏,说哪日你回了要给你送来呢。”回头看看齐氏,笑容里就添了几分鄙夷:“齐姐姐可真是慧眼啊,认识多年还真不知道姐姐是这么有成算个人,瞧上咱们县尊了,若咱们凝玉妹子过了门,咱们以后还要称上一声齐姨娘呢” 齐氏脸通红,又不好反驳,只好呐呐的客气几句。 杜氏扶着暖语的手出来了,看上去脸色有些灰败。但神色已经好了很多,贞娘忙过来扶着杜氏坐下,笑着道:“娘,我请了沈娘子来做媒人,赶巧范家婶子也在,就跟过来给您道喜来了” 王氏窥着杜氏勉强的笑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刚才在沈娘子那她就纳闷,早听说许家回绝了这门亲事了,怎么好好的又提起来了,每个女人都有着天生对八卦的热情,何况是自己丈夫顶头上司的八卦呢,王氏跟着沈娘子来就是想一探究竟的。 她睨了齐氏和齐凝玉一眼,心里冷笑,等着瞧吧,这许家的门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杜氏懒懒的靠在褐色三阳开泰靠枕上,拉着女儿的手,心里略定了一些,笑着跟王氏、沈娘子道了谢,就跟凝玉道:“妹妹,我这身子不争气,一向不太好,刚才吓着你了吧?”说话的口气温和、平静还带着些端庄。 凝玉忙欠身回话:“太太,是凝玉不好,只顾着自己女孩家的名声,没有顾忌到太太的心思,是凝玉的错,只是太太,凝玉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求您给我做主”一边说一边落下泪来,几步上前跪在了杜氏跟前,娇媚的小脸上珠泪晶莹,楚楚动人。 杜氏心头火气,咬了咬牙,强笑着道:“妹妹这是说什么呢,快起来,我已经回了我们老爷,这不贞娘也请了沈娘子来,”她侧身冲着沈娘子一笑:“原来贞娘的婚事就是托你说的媒,这次少不得又要麻烦娘子了。”沈娘子忙起身笑道:“太太这是折杀我了,奴家就是做的这个营生,能给太爷做回媒人是奴家的荣幸呢,只是不知太太的意思是怎么个规矩?按照咱大金的规矩,这纳妾是要有文书、卖身契的” 凝玉一听,眼皮就一跳,纳妾的规矩,若不是贵妾,就要签卖身契,等于卖身为奴,可自己是齐家的小姐啊,齐家是医药世家,在扬州地面上也是说的出的家世,自己虽然是个庶出,可品貌不俗,怎么也得是个贵妾啊? 杜氏点点头,庄重的道:“不错,规矩不可废,齐家妹妹,签了卖身契,我再找人择个好日子,你就可以过门了,你看呢?” 凝玉看了姐姐齐氏一眼,齐氏清了清嗓子,笑道:“太太,我们齐家虽是做药房买卖的,可也是世家,我这妹子在家也是好好的小姐,只是命苦,前头许的人家,没等过门呢,夫婿就病死了,我妹子为未婚夫婿守节三年,这次耽搁了,太太,你看” 贞娘笑盈盈的,温和的看看凝玉道:“原来是这样啊,娘,我瞧着齐家小姐也是好人家的闺女,就纳了做贵妾吧?若签了卖身契,那可就是个婢妾了,这辈子也顶着这么个身份,委屈了她呢!” 杜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想了想道:“也是,看在张太太的面上也不好委屈了齐妹妹,这样吧,就以贵妾的身份过门,先前我让你找的那几个稳婆可照好了?”贞娘冲暖语使了个眼色,暖语忙回话:“回奶奶,找了四个稳婆都在外面候着呢。” 杜氏点点头:“让她们进来吧。”又冲着凝玉笑道:“咱们许家有规矩,若是婢妾或者贱妾签了卖身契就过门,若使贵妾呢,就要堂堂正正的抬进门,不过贵妾身份不同,得是黄花闺女,先让稳婆验了身,确定了才行,我特意请了咱们嘉定地面上最好的四个稳婆,来,带了齐妹妹进去验看一下,完了事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杜氏的声音很平静,很和缓,可听在齐凝玉的耳朵里,仿佛惊雷一般,刹那间轰隆隆的炸没了她的神志 ☆、216第六十六章 稳婆验看是否是处子之身,这是大金世家贵族中对未过门的媳妇或者贵妾的一种考验,入宫的妃嫔是必须经过这种考验的,而贵族们则视人而定,有的贵族为了表现对媳妇或者贵妾身后家族的信任也可以不用通过考验,只选择几个教习嬷嬷前去验看媳妇的女红、行动举止、中馈之术,以判断其是否有资格过门做媳妇,贵妾也是同样,一般是主母派人验看,决定是否有资格过门。 齐凝玉出身大家,当然知道这个规矩,可许怀安是什么人,不过一个出身寒门的七品芝麻官,媳妇还是个村姑,她根本就没想到杜氏会拿出这样的手段来,她早就不是处子了,对于出嫁之后的验看早就做了准备,不过是一点药物加上鸡血,趁着新郎官不防备悄悄抹在元帕上就是了,谁知道杜氏居然今日就提出验看,齐凝玉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看着四个高大彪悍的稳婆向自己走过来。 齐氏见妹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她也瞬间面无人色,脑袋里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稳婆的手摸到妹妹身上,听见齐凝玉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不要碰我!”,才回过神来。 她立即站起来,冲杜氏道:“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是信不过我们齐家吗?” 齐凝玉也反应过来,哭的梨花带雨一般抽抽搭搭的:“太太,太太,求您开恩,我我不愿意”心里暗暗发狠,为什么许怀安不在这,不然自己哭成这样,男人怎么也会心软几分的,这个杜氏看着一脸憨厚,原来竟是这般心计深沉,狠毒刻薄的一个人,她若让人验看了,自然露陷,若不让人验看,就只能嫁入许家做个婢妾,别说主母打骂就是一高兴将自己卖了也是应该的。原来是自己轻敌了,她懊恼非常。 杜氏一皱眉,伸出手想扶凝玉起来,贞娘在一旁看着忙压下母亲的手,略带嘲弄的笑道:“婶子这是干什么?不过验看罢了,怎么弄的跟我娘要怎么样你似的,这是咱大金的规矩,哪家哪户都有的,怎么姨娘出身大家竟不知道吗?” 齐氏见贞娘出言锋利,不好闹的太僵,勉强笑道:“大小姐,我们齐家是士族,族中女子讲究贞静贤德,最是看中这贞操二字,我妹妹一直为前夫守贞未嫁,若不是太爷那日撕了我妹子的袖子,露了肌肤,众目睽睽的,让我妹子失了颜面,我妹子也不至于非要嫁入府中做妾,太太要验看,虽是无可厚非,却让我们太没颜面了”。 她这话说的好像很委屈,好像凝玉这般贞洁的女子若不是许怀安失礼在先,她妹妹也至于来做妾,做妾本就是很委屈了,若还信不过她验看贞操,显见得就是太太有意为难了。 贞娘冷笑道:“婶子这话说的是啊,就是因为齐家是士族,是咱大金的第一太医世家,最总是族中女子的贞洁,我娘才要给姨娘这个贵妾的身份,只是姨娘家再得势,要嫁入我们许家也是必须要守我们许家的规矩的,就如同婶子所说,姨娘是为前夫守贞的好女子,这验看也不过是走过过场,况且我们请了四个稳婆来,都是在嘉定有名望的稳婆,这是给姨娘扬名的好机会啊,明儿谁不知道姨娘是贞洁烈女,嫁入我们许家我们也有面子,齐家也面上有光,这么个两全其美的事,婶子怎么反而不愿意呢?” 第59节 王氏暗暗赞叹,好闺女,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句句都在点子上,字字都堵的齐氏哑口无言。她相公在许怀安手下,自然要偏着许家,也跟着道:“齐姐姐,我看大小姐这话说的在理,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总不成要让凝玉妹妹委屈做个婢妾吧?哪个闺女家人不得经过这个啊?什么大事?还要你左一个齐家右一个贞洁的,咱们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凝玉妹子是个贞洁烈女啊?” 这话说的就有点讽刺了,凝玉跟张老爷那点事基本上乡绅女眷们都知道,不过是不好意思说到面上罢了。 齐氏脸涨的通红,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贞娘一个眼色过去,暖语带着四个稳婆就架起了凝玉,凝玉连哭带喊,用力撕扯,可这四个稳婆人高马大,死命的揪着凝玉不放,暖语一边带路一边笑道:“姨娘快别这样,不过是个验看罢了,您这是做什么?您是贞洁烈女,这烈女是不是都跟您似的这么烈性啊”一番话说的贞娘和杜是几乎忍不住笑出来了。 没一会四个稳婆就出来了,几个人脸上都带着点鄙夷看了一眼齐氏低头跟杜氏回话:“禀太太,这位姑娘已非处子,而且还怀有一个月左右的身孕。” 话一出口,杜氏几个固然大惊,齐氏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面无血色,浑身发抖。 怀孕了?一个月左右的?那定然是自己相公的,天啊,这简直是个晴天霹雳,齐氏刹那间觉得浑身仿佛被剔去了骨头一般软弱无力,怎么办?怎么办?这次自己不仅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得罪了太爷,人家定然会以为自己把怀了孕的妹子给许怀安,是为了让人家坐便宜爹的,这,这该怎么办? 果然,杜氏恼了,先前贞娘跟杜氏说起这位齐家小姐是个不检点的姑娘她还有些犹豫,贞娘说:“娘,这件事上次他们家托人说媒时我就差人打听过了,这个齐家二姑娘是个庶出的姑娘,虽然自小养在太太身边,可品行不好,跟她姐夫有些不干净。她想讹上我爹,咱们万不能让她得逞了” 杜氏一拍椅子,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指着齐氏骂道:“我原当你是个好的,原来竟是这般恶毒可恶的人,我们许家跟你们张家有什么仇啊?你非要弄个绿帽子给我们家老爷?妹子是个*妇人,还怀了野种,竟要送到我们家做贵妾?你安的什么心”杜氏本就是个街边出摊子的妇人,当上了太太也不过一两年,虽然不骂街了,可吵架这事还是在行的,何况她也确实非常愤怒,给自己丈夫送女人,这本来就是所有女人都不愿意容忍的,何况是送来给自己丈夫带绿帽子的? 王氏也跟着冷笑:“齐姐姐,你们姐妹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为前夫守贞的烈女呢?居然坏了野种,你们齐家的家规就是这么森严法?”又上前扶着杜氏殷勤的拿了一杯茶劝道:“太太快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快喝口茶顺顺气” 另一个稳婆是个精明人,一看这阵势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立马跟着凑热闹:“回太太的话,刚刚我们还没说完呢” “还没完?还有什么?”杜氏诧异。 稳婆笑眯眯的道:“这位姑娘以往大概流掉过几个孩子了,宫口非常松,这个孩子恐怕也带不住,若非要保住,恐怕得天天躺着,另外若这胎保不住恐怕以后要想有孩子,有点难了”大八卦啊,未来半年之内,这张家在嘉定恐怕要臭大街了。她心里痒痒的,恨不能现在就出去跟人家说说这件事。 杜氏面色铁青,逼视着齐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凝玉披头散发的被暖玉扯着膀子拽了出来,此刻她已经知道大势已去,面如死灰,刚刚还勾魂摄魄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她的月事一向不准,这次也不过迟了十几日,加上她一直忙于筹划怎么勾引许怀安,忽视了自己可能又怀孕了,刚刚稳婆说她有了身孕,她立刻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自己不止不能嫁给许怀安,甚至连姐夫都不会要她了,张老爷那个人一向自私狠毒,自己得罪了县令大人,他不打死自己也定然会将自己送回扬州,而回扬州,凝玉打了个冷战,父亲和嫡母都是严正冷漠的性子,自己失贞怀孕,还妄想栽赃给县官,只怕父亲一时恼怒会将自己浸了猪笼的她瘫软的跪倒在地上,几乎是匍匐的姿势,头发披散在脸上,挡住了四周人头来的鄙视的目光,她呆呆的想,怎么办?怎么办? 便在此时,齐氏回过神来了,她怨毒的看着妹子,上前伸手就是一巴掌,劲道用的极大,几乎让自己都跟着栽过去,幸好身后的丫鬟及时的扶助了她,她指着凝玉骂道:“你这小娼妇,我们齐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只跟我说你爱慕太爷,我只当你说的是真的,你又哭又叫的让我成全你,我也泼出去脸面帮你来求太太,可你竟然有了身子,想栽到太爷身上,下流的贱人,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妹子,”她一边说一边呜呜的哭,冲着杜氏磕头:“太太啊,我是被这个贱人给蒙骗了啊,我一心一意的为了她着想,哪里知道她居然是个不守妇道的*下流坯子,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有了种,竟然想冤枉太爷啊,太太啊,我今儿就当着你们的面跟这个贱人恩断义绝,我没有这样的妹子” 齐氏恶狠狠的看着凝玉,贱人,与其跟你一起死,不如你自己死吧,如今你的名声全毁,还得罪了县尊,老爷也包不住你,你的身子也包不住 孩子,你这辈子已经毁了,既然是毁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是你□下流,勾引自己的姐夫,还妄想与我平分秋色,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凝玉的头发被自己冒出来的冷汗打的净湿,散落在脸颊上,脸上的妆容早就哭花了,糊在脸上,看上去十分狼狈吓人,她听着姐姐的声音,浑身发抖,眼神中射出凄厉绝望的光芒,她知道自己已经完了,没有以后了,她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猛地仰起头,用力的甩开暖语的手,半撑起身子,指着齐氏凄厉的叫道:“恩断义绝?你配吗?齐素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世命好托送在太太肚子里了,有个嫡出的身份,什么都要压我一头,你娘就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吗,面上对我好似有多好,骨子巴不得我去死,给你早早就定了门好亲事,却给我定了一个病秧子,我还没过门就守了寡,你安安生生的过富足的太太日子,你们母女两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对我是*,可你丈夫就爱上我的床,就爱我,我肚子里就是他的种” 话没说完,齐氏已经疯了似的扑了上来,重重的压在她身上,指甲在她如玉一般的脸上抓出了几道血痕,凝玉最爱容貌,疯了似的跟齐氏撕打起来,杜氏和王氏都愣在那里,丫鬟婆子还有稳婆们都目瞪口呆,谁不知道齐氏是扬州齐家的大小姐,行事做派最是讲究,平时出门什么时候都要前呼后拥,不管去哪身边的丫鬟都要捧着熏香的炉子,里面熏着她最喜欢的沉水香。如今,这姐妹俩居然在别人家里当着人家的面不顾廉耻的打在一起,骂出的字眼连这些婆子们都羞于出口,这也叫世族大家出来的小姐?跟菜场上的泼妇有什么不同? 贞娘冷冷的看了一会,指挥下人将两人分开,撵出门去,给四个稳婆每人一两银子,四个人捧着银子喜欢的眉开眼笑,这么一笔外财多么难得,何况还看了这么一出好戏,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嘉定城里最鲜活刺激的传闻就要出自她们的口中,很多人都会带着渴望的表情看着自己了,想想都觉得刺激。 这幕轰轰烈烈的闹剧在县城里疯狂的传播了很久,在信息匮乏的年代,这样有着桃色的绯闻是多么大的刺激啊!人们经过张府门口都觉得是一种刺激,不自觉的伸长了脖子希望能从那扇紧闭的大门上看出些不一样的端倪来。张家的下人都不敢随便出门,一出门就会引起围观,凝玉很快被遣送回了扬州,据说被关进了家庙,两年后,这位小姐就失踪了,有传言曾在一个商人家见过,沦为侍妾,也有人说她被家人秘密处死了。齐氏被张老爷打了一顿,夺取了中馈之权,家中的事物交给一个姓魏的姨娘管着。这件事直到张老爷一家搬出嘉定城很久才从人们的口中淡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同事生病了,估计要休息一段时间,工作骤然增多,没办法正常更新,对各位感到非常抱歉,请谅解吧!我也实在是无奈啊,每天一早看到桌面上的工作都有欲哭无泪的感觉! ☆、217第六十七章 而贞娘在这件事之后的第二天就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每天照常给杜氏和许怀安请安,查问弟弟纯哥儿的功课,安排家里大事小情,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她分别遣了暖语和俏月出去买了几次不同的药材,自己晚上偷偷的做了什么东西,两日后,让杜石头 来了一趟,交给他一个不大的小药瓶:“石头哥哥,你将这个交给迟恭文,让他找个机会将这个混进谢可儿抹头发的头油里。”杜石头好奇:“这是什么?毒药?”贞娘勾了勾唇角,泛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是毒药,但不致命,只会让她成为一个永远没有头发的女人罢了,谢可儿是他们家的掌上明珠,她爹偏偏是我爹的顶头上司,我若不给她找点事,难保她不给我爹找点事,所以,还是让她无暇顾及我家才好。” 杜石头心领神会,看着贞娘安静淡漠的样子,心里满是欢喜,一点也没觉得贞娘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有什么恶毒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掘他祖坟,这就对了,凭什么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陷害我们啊?该她大小姐自尝苦果了,他笑呵呵的答应了,还十分高兴的说:“对了,我听说今儿出了一种新的杏仁饼,好吃的很,我一会买回来你尝尝,估摸着纯哥儿也能喜欢” 贞娘笑着点点头,看他要转身,忽然开口:“你,不觉得我很恶毒吗?” 石头有点蒙,摸着脑袋不解的问:“恶毒?什么恶毒?” “我要毁人容貌,而且,她不会再有机会长出头发了”男人不都是希望女人软弱可怜、楚楚动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善良大度,雍容矜持,任何时候都要表现出一副以夫为天的样子吗? 杜石头漂亮的眼睛绽放出一种眩人的光彩,仿佛长风吹过青翠无边的草原,豪放不羁,他豪爽的挥挥手,认真的看着贞娘,道:“我不觉得你恶毒,她要毁的是你的贞操名声甚至一辈子,你不过是要她的美貌罢了,依着我,早就要她的小命了,你哪里恶毒了?我看你还是太善良了些” 太善良了些?一贯端庄的贞娘难得一见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无言。 少年已经迈着迅捷的步法走的远了,阳光打在他淡绿色的银缎直裰上折射出艳丽的光泽,他的背影很快融入了那片金色中,仿若神祗。 贞娘低下头,笑了笑,她美丽的杏眼中有着缱绻的温柔,也有几分感悟凄凉。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永远认为你是对的,你是善良美好的,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有多恶毒,多冷酷,永远都用包容、关爱的眼光看你,因为他爱你,所以你是最好的,不管世人眼光如何,在他的心里,你就是所有的光明炙热,所有的纯洁美妙。 这样一个人,是曾经的林家小姐林静语的渴望,彼时,她和她,都还是深闺少女,秋千架飞出的高度就是她们唯一能看见外面世界的机会,春日的杏花开的烂漫如云霞,少女绯红的脸颊映衬着枝叶中间细碎的阳光,碎金流银般的明艳。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多么美,每一个深闺少女最为瑰丽妖娆的梦,有那样一个如琢如磨,温柔美好的男子,温柔深情的看着自己,深情相许,然后白首不离。 多么的美,却,多么的难。 多年后,在冰冷的静安王府,当日明艳的少女苍白憔悴的躺在病榻上,枯瘦如柴的手死死的拉着她的胳膊,几乎要嵌入她的手臂里:“玲珑,我快不成了,求你,求你看在咱们自幼的情分上,帮我照看我的儿子,求你”。 出身高贵的少女这样绝望的求着身边多年的侍女,她不知道她当时心里有多凄凉,多屈辱,她静静的看着她,点头,其实她心里和她一样,在这个冰冷的王府中感到入骨的森凉。 那个夜晚,寒意彻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玲珑陪着林静语安静绝望的看着月亮西沉,惨淡的光晕冷冷的打在朱瓦飞檐上,惨白惨白的,梧桐叶子上的露水晶莹如水晶,每一个棱角都能分辨出不同的光泽,看着美丽,可打在身上,让人顿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战栗。 林静语最终也没能等到曲谪回来,那个男子不知道去了哪家姑娘的香闺中吟诗作赋去了,他的发妻在最后的时刻也没能等到他。 最后的时刻,她们彼此对望着,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同样的绝望,梦想有多么美,现实就有多么冷。 多年前,那个特立独行的女子曾经冷笑着评论林家的大夫人:“这是一个傻女人啊,为一个男人倾尽所有,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最卑贱不过感情,最凉薄不过人心。” 她们都还小,懵懵懂懂的认为这个女人太嚣张,也太放肆,多年后的这一刻,这句话忽然涌上了心头,撕去岁月的尘封,露出狰狞的面目,让那些曾经缠绵的希冀情谊,曾经为那个谪仙般男人的倜傥风流心生的倾慕瞬间分崩离析,血肉模糊,从而成为前世的玲珑,今世的贞娘一直横亘在心头不肯愈合的伤口。 永嘉二十六年的冬天,江南有些反常的阴冷,一个月有多半个月是在下雨,雨中还夹杂着雪沫子,贞娘看着书卷里写着的“碧瓦烟昏沈柳岸,红绡香润入梅天。飘洒正潇然 ”。有些郁闷的合上书,词中写的真美,可她只觉得浑身湿冷,连被子都是潮乎乎的,实在找不出那烟笼柳岸、碧水轻纱的轻盈来。 暖语看出了贞娘的不耐烦,轻轻的问:“要不,奴婢去笼上个火盆吧?我瞧着这边的人都这样。”贞娘摇摇头,站了起来:“不用了,还是去娘的屋子里吧,那边起了火炕,暖和。”暖语忙拿了件孔雀织金绒的披风给贞娘穿上,跟着贞娘去了杜氏的屋子。 杜氏的屋子里早就升起了火炕,屋子里还种了几大盆清甜的茉莉,因为屋子暖和正开的热闹,满屋子都是甜甜的清香,沁人心脾。 杜氏坐在临窗的炕上,正依着大红色的绣了八仙过海的大迎枕上和倚坐在炕沿上的宋嫂拉着家常。 因为园子太大,家中的仆人太少,贞娘也怕母亲寂寞,又买了四个丫头,雇了六个仆妇,其中两个拨给杜氏,一个是宋嫂,一个叫于娘子,都是北方人,跟着丈夫在本地谋生,都是言语爽利,干活麻利的人,杜氏性子宽和,没什么奶奶的架子,这两个人也就时常一边干活一边陪着杜氏聊天。 宋嫂子见贞娘和暖语进来,忙起身迎上来,笑盈盈的接过伞,帮着贞娘扫了扫身上的雨珠,笑道:“大小姐来了?才奶奶正念叨你了,可巧你就来了,看着手冻的冰凉冰凉的,快上炕暖和暖和” 贞娘笑着脱了外面的披风,上炕坐在杜氏身边,故意撒娇道:“人家不在娘就背后说我,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了?”杜氏笑着搂过闺女,摸着她乌黑亮泽的黑发,嗔道:“娘能说你什么坏话?你是我亲生的,你若有什么不好,还不是我教的不好?”贞娘笑道:“谁说我娘教的不好?我娘教的最好了!”杜氏疼爱的看着女儿:“我才正和宋嫂说暖语的亲事呢,范太太递了信,说后天是个好日子,让咱们一起去相看相看,就去她们家里做客,她请了郝家公子上门送点东西,正好让暖语瞧瞧,你不是一直想蕙兰吗,正好一起看看去” 贞娘笑着点头,自从自己搬来碧溪园,有几个月没见到蕙兰了,只是三五不时让丫鬟交换几样绣品,听闻蕙兰也定了亲,是苏州一家绣坊的嫡长子,十八岁,已经有了功名。 暖语听见说自己的亲事,有些羞涩的躲了出去,俏月和新买的鸣溪跟着笑了起来,一直在厨房忙乎的于娘子听说大小姐来了,忙端了一盘子烤得焦黄酥脆的玉米饼子进来了:“大小姐,快尝尝,这是奶奶喜欢吃的,里面加了些豆面子,甜着呢” 贞娘笑着拿了一块,杜氏是个念旧的人,在吃的东西上也是,自己家最穷的时候,吃不起白面,玉米饼子日日吃,吃的胃里都泛起酸水,杜氏就干脆将饼子贴在大铁锅边上,等着饼子烤出焦脆的一面,哄着自己和纯哥儿多吃一个,顶饱。 贞娘咬了一口,香脆,还带着点甜味,笑着点点头跟杜氏说:“娘,晚上我下厨,昨儿试了几次,总算做出来师傅留下的册子上说的虾爆鳝面了,还有鱼味春卷,晚上我做出来你们都尝尝,若是好,我就让真味楼卖。” 杜氏笑道:“昨天在我这试了一天还不够,回去又贪黑了?你身子骨还没长成,可别累坏了,晚上叫你舅舅和石头都过来吃饭,尝尝你的手艺,昨天可是按我说的用了荤油?” 贞娘点点头:“可不是,还是娘说的对,用了荤油味道就好了很多,那虾仁汆出来也嫩得很,只是那面,我做出来的就是不如娘做出来的劲道。” “你年纪还小,手劲也小,揉面很讲究手劲的,还是娘来吧” 门外,宋嫂和于娘子小声嘀咕:“还真没见过哪家的县爷太太和小姐这么爱自己下厨的,一点都不摆臭架子,性子也宽和,听说就是出身不高,奶奶以前是个村姑,还卖过馒头呢” 于娘子翻了翻眼睛,不以为意:“那又咋的,那明太祖皇帝还是个叫花子出身呢,英雄不问出处,我瞧着咱们太爷这家比那些大户人家和睦的多,奶奶虽然出身不高,可你瞧着太爷对她多敬重?舅老爷豪爽,表少爷俊俏,咱们大小姐也标志,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也从来不跟咱们吆五喝六的,给的月钱也多,我瞅着挺好” “可不是,这金山银山都比不得夫妻子女和睦啊,你瞧着那些大户人家为了点子钱一天到晚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你再看太爷这一家,唉,真是没出比去啊,”宋嫂子惯会逢迎人的立即转移了话题:“对了,那个真味楼,就是咱们太爷开的那家酒楼,我跟你说,我们家当家的还带着我小儿子去吃过呢,真是好吃啊,还不贵,我们当家的去吃了一盘子生煎馒头、一大碗油豆腐粉丝汤,还有一盘子排骨年糕,才花了二十个大子,我那小儿子吃的小肚溜圆,高兴的不得了。” 于嫂子笑道:“我们当家的也去过,和几个做工的哥们一起去的,说好吃还划算的很,有时候多挣几个就叫上一起去吃一顿,还带回来给我尝尝呢,我闺女喜欢那年糕,还有醉田螺,我刚刚听大小姐说了,八成要添新菜式,咱们也跟着瞧瞧,回头也跟我们当家的夸耀一番才好。” “正是呢” 嘉定地处浏河和吴淞江之间,水产最是富饶,鱼虾四季常有,瓜果常年不缺,吃食也以鱼为主,可这鱼想要做的新奇,做的味道独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鳝鱼是本地最常见也最便宜的鱼,鱼肉细腻爽滑,洁白如玉,可惜腥味极重,不好驱除,本地人多数都是用来做成咸鱼,人称臭咸鱼。贞娘发现在董月留下的菜谱上有一道虾爆鳝面,巨是用鳝鱼做的,她心念一动,觉得可以尝试,跟杜氏一起实验过几次才成。 这面看着简单,其实也复杂,先将虾仁去皮挑去虾线,用酒和淀粉上浆,将鳝鱼切成片,入猪油中略爆,再放上圆葱、姜末略煸,即将爆过鳝片入锅同煸,加入酱油、绍酒、糖、肉清汤,烧一会,见汤汁剩下一半时,出锅。将浆好的虾仁放入猪油中滑散,等面煮熟后,放上高汤和虾仁鳝鱼片,淋上煮沸的麻油,就好了。 做出的面汤汁浓郁,虾仁滑嫩,面条劲道,鳝鱼香浓,味道鲜美。 春卷倒简单,用春卷皮裹上鱼肉和虾肉下锅炸了撒上芝麻就好,只是本地人吃的春卷都是猪肉或青菜的,从来没有人用鱼肉做过春卷,吃起来外表酥脆,里面鱼肉鲜嫩,让人耳目一新。 晚上杜大壮和杜石头一来就闻到满屋子香味,杜大壮笑道:“嗯,定是我们家贞娘又作什么好吃的了 ,快端上来让舅舅尝尝。”许怀安散了衙,刚换上便服,听见舅兄来了,忙出来让杜大壮上炕坐着,两人聊了一会,如今杜大壮迷上了去俏月未来的公公那间武馆当教头,死活非和许怀安商量要在县里开办团练。其实许怀安也确实有这个想法,嘉定虽然富足,可水匪也多,很多边远一些的小村的渔民因为不耐烦劳作干脆做了水匪,在水路上驾船抢劫,或埋伏在水下凿沉商船,等传沉没后抢劫货物,这样的状况屡见不鲜,偏偏这些水匪都是渔民出身,水性好,身手利落,官府也曾围剿,可都无功而返,嘉定隶属苏州府,驻守的兵卒不过一万人,根本没什么用,所以很多县干脆自己设了团练,自县而下每五户抽调一名壮年男子加入团练,由县衙派人操练,若遇到水匪伤人或围困商船,可以让团练出动,这样可以省了去苏州调兵的麻烦,也可以很迅速的解决问题。 许怀安跟杜师爷商量过几次这个问题,也跟范县丞讨论过,可团练的费用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目前县里还筹不出这笔银子,因此这个提议搁置了一段日子,杜大壮不在乎这些,大手一挥:“可以向那些商户募集,不行我全包了” 杜石头习惯性的近了厨房,看见贞娘正挽了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调汤汁,笑道:“要我帮忙烧火吗?” 贞娘摇摇头,也不跟他客气:“烧火不用了,你帮忙端菜好了” 于娘子和宋嫂忙抢上来道:“呦荷,有我们在呢,哪里还用的着表少爷伸手,您快出去吧,这里油烟大,呛着你” 杜氏看了外甥一眼,明白石头的心思,笑道:“不都弄完了吗?剩下的我来吧,贞儿出去吧,换件衣服去” 几个人居然将两个人给轰了出来。 杜石头见贞娘从厨房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忙脱□上的大氅给贞娘披上:“天冷,别冻着了”见贞娘小脸上难得的有了一丝红晕,仿佛上好的玉雕浮着嫣红的飞霞,明艳逼人,身上散发着不知是什么清淡好闻的幽香,不由心神一荡,竟呆在那里了。 贞娘见杜石头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扑哧一笑:“你傻乎乎的看什么呢?我脸上脏了?”其实不是没见过杜石头跟别人说话时的样子,很沉稳精明的一个男子,只是见到自己就常常是这样神思恍惚,呆呆的样子,他是很喜欢自己吧,这样一想,心中就多了几分暖意,被自己未来的良人深深的喜爱着,对每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没,没有‘杜石头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讷讷的道:“我,我打发人去了苏州,听说,听说谢家如今满城里找大夫呢” “哦?”贞娘挑了挑眉,笑道:“还真没看出来,那个迟恭文胆子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他不定就自己跑路了呢!” 杜石头摇摇头,定了定神:“我去见他的时候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浑身剧痛了半晌,他以为是药力发作,吓得半死,不敢不办,而且更不敢露出一点马脚,怕被他姨夫责罚,下了药之后就来找我要了解药,然后就借口生意需要去了广东那边,估摸三年两载的是不敢回来了。” 贞娘一笑,抬手抿了抿头发,思忖了片刻,才道:“你如今跟着先生学习,可怎么样了?”一提到这事,杜石头的脸就垮了,他自小没读过书,勉强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的名字,能看得懂合同,以为这就够了,谁知道如今为了武举,要从头开蒙学起,请了个先生是秀才出身,学问很好,性子严谨,杜石头练武是个奇才,偏偏一拿书本就发愁,那些之乎者也看了就头疼,读了有半年了,字写的还不及纯哥儿呢,一本论语如今还没学上三分之一呢,常常被纯哥儿取笑。 “唉,我,我还真不是个读书的料,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的,我一定挣个功名给你”杜石头脸涨的通红,憋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两句。 贞娘见他窘迫的样子反而笑道:“不过是个武举罢了,能写上一篇像样的策论也就是了,那些四书五经你学了也没什么用,不如看看兵法之类的是正经,明儿我跟我爹商量商量,让杜先生给你讲讲兵法之类的,那些个四书五经什么的你若不爱就算了,而且”她抬头看看他,杜石头如今很高,高大的身形站在她面前几乎遮蔽了前面的风景,如一面墙一般,让她满眼里只有他一个:“我也并不稀罕什么功名富贵,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些简单舒服的日子,就足够了” 杜石头自动自觉的将这番话翻译成贞儿心疼自己了,怕自己学不进去累坏了,原来贞儿心里是有自己的,就像自己心中有她一样,过多的喜悦骤然涌了出来,让他心中满满的,洪水般涌动无处宣泄,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有些神色恍惚,手抬起来伸向前,几乎要搭到贞娘的肩上又骤然缩回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攥紧又松开,然后他就有些恐慌,似乎怕别人发现他此刻的喜悦,脸上的表情一时不知是悲是喜,很是纠结,然后他忽然说了一声:“我出去一下。”就转身冲了出去,高大矫健身影十分迅速的几个起落就消失了。 贞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杜石头应该是太兴奋了,不知怎么宣泄好了所以忽然跑了,她笑着摇摇头,故意站的远远的俏月惊讶的走了过来:“表少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跑了” 贞娘咳嗽了一声:“他出去有些事” ☆、218第六十八章 范太太王氏接到杜氏的信儿说一准带着女儿和暖语过来,忙带着两个丫鬟和女儿打扫了两天,将家里外面都收拾的整洁,又命人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传了信给郝家,特指了一事让郝公子亲自来一趟。 范家在县衙的后面一条巷子里,原是在县衙里有房舍的,只是王氏不喜欢县衙里成日人来人往的喧嚣,特意用嫁妆在县衙后面买了个三进的小院,粉墙青瓦,小巧精致。 杜氏和贞娘才一下车,王氏已带着蕙兰迎了上来:“盼了几日了总算盼着太太来了”蕙兰忙上前给杜氏见礼,又拉着贞娘的手彼此见礼,很是亲热。 一行人亲亲热热的进了屋子在正堂坐下,丫鬟奉了茶点,王氏笑道:“这是我娘家昨儿才送来的今年的老君眉,味儿还不错,太太和大小姐且尝尝。点心当然比不得府上的,是我们家蕙兰做的杏仁糕,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杜氏和贞娘都尝了尝赞了一番,王氏笑着看了看女儿,跟杜氏笑道:“这儿冷,让蕙兰带大小姐去她房里玩一会,太太上我房里小坐一会儿,咱们别跟着她们小姐妹,让她们自己乐乐,太太看可好?” 杜氏笑着点头。 蕙兰带着丫鬟将贞娘让到自己的闺房里。 蕙兰的闺房房间不大,拢了火盆,很暖和,屋子里放了琴架和一部古筝,墙上挂了一幅海棠春睡图,桌子上放了两盆水仙,白玉似的花瓣,金黄色的花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床是紫檀木的添漆床,上面铺了水绿色的杭绸褥子,窗子旁摆了一张宽大的万字不断头的罗汉床,上面放了两个厚实的紫色牡丹引枕,中间放了一个小炕桌,桌上放了个线笸箩,里面是各色绣线和一幅绣了一半的雉鸡牡丹图。 蕙兰将贞娘让到罗汉床上,自己也盘膝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线笸箩放到桌子下面,贞娘知道,定了亲的女孩一般都要给婆家的公婆姐妹们做些见面礼,多数都是鞋袜荷包等等,蕙兰定了亲,自然要做些这样的活计,也不点破,只是笑笑,道:“姐姐的房间收拾的好精致。”蕙兰笑道:“有什么精致的,不过是凑合罢了,哪里比得上你们家的碧溪园呢?说起来还是夏天的时候去逛过一次,明年还想去瞧瞧的,只是怕,没那个机会了” 因为年纪大了,婆家怕耽搁,婚期定的很急,明年的五月初八。嫁到苏州只怕回来就难了,蕙兰有些黯然。贞娘也跟着叹了口气,转而安慰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明年你省亲回来带着姐夫来我们家玩,多个人不是更热闹?”蕙兰红了脸,嗔道:“你这丫头,你也定了亲的,嘴上就每个把门的?可好在你定的亲事知根知底的,你们是自小的情分,自然是,不同的”蕙兰有些羡慕的看着贞娘,亲上做亲,自小一处长大,听闻那表哥对贞娘很有情谊,自己呢,要嫁到苏州,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听闻那是个极大的家族,光是小叔子小姑子就有七八个,想想就觉得害怕。 第60节 贞娘何尝不知道蕙兰的恐慌,只好安抚道:“姐姐也莫想的那么多,你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何况他们家再大也是商户人家,范叔叔是官身,他们家怎样也要顾全你的。我前些时候去了吴县送嫁,也是我自幼的手帕交,嫁了林家的四少爷,前几日来信说林姐夫待她极好,将从前的通房都遣散了,两个人十分恩爱,蕙兰姐姐是个冰雪聪明又标致的人儿,我想着将来必定也是得姐夫喜爱的” 蕙兰两弯新月眉微微一蹙,道:“我想起来了,是那辅国公家的大小姐吧?听闻嫁来林家时十里红妆,很是气派呢!” “再大的气派也只是个身份罢了,真能得到夫君的疼爱,可不是这嫁妆多就可以办到的。”贞娘知道蕙兰的意思,以为元敏是因为辅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才能得到林家四少爷的喜爱,其实女人要靠着娘家的势力得到丈夫的心这是无比悲哀的一件事,也是最不能长久的事,对这样的男人而言,那不是妻子,只是合作的伙伴而已,一旦娘家的势力倒了,你还可以依仗什么呢?元敏是个聪明的女人,贞娘相信她不会依靠这样的身份来博取丈夫的欢心的。 蕙兰听出贞娘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道:“贞娘,我,有点害怕,听说迟家,规矩很大” “迟家?”贞娘一愣,她一直没有留心蕙兰未婚夫婿家的姓氏,只知道是开绣坊的,是苏州最大的绣坊,叫“如意坊”苏州进上的绣品一多半都是出自如意坊的,迟家?不会是迟恭文吧? “姐夫叫什么名字?”贞娘的语气有点急躁。 “迟恭郁。” 贞娘松了口气,看来跟那个迟恭文应该有点亲戚,只要不是一个人就好。 她笑眯眯的拍了拍蕙兰的手道:“所谓规矩什么的,都是人定的,你要是把人哄明白了,规矩就是给别人定的”又撇撇嘴道:“姐姐,你做的那杏仁糕好吃,能不能再赏妹妹一块尝尝,我还没吃够呢”她故意撒娇赖皮的口气逗乐了蕙兰,嫩笋似的指甲点上她的额头,笑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一个千金小姐,怎么跟几日没吃饭似的,豆苓,去,把那杏仁糕,还有昨儿买的栗子糕、花生粘都拿上来,大小姐爱吃那杏仁酪,咱们厨房的桂妈熬的最好,我早上就叫她熬了,你看看她可熬好了吗?若好了就端上来!” 贞娘就笑:“哎呦,这么多的好吃的,姐姐可偏了我了,怎么才想起来,弄得我还熬了半日不好意思跟你讨吃的呢!” 蕙兰就喜爱贞娘这样由着性子烂漫的样儿,看着她就觉得很多生活中的不易和难耐都变得轻松起来,心情也就愉悦了许多:“才就光顾着和你说话了,竟给忘了,昨儿就预备下了,想着你爱吃的那几样点心,谁知见了你就顾着跟你说话了” 一时,豆苓将各色点心端上来,桂妈的杏仁酪果然做的极好,香浓滑腻,十分可口,贞娘吃着很喜欢,又跟蕙兰闲聊了一会,就有丫鬟来请俩人去吃午饭,贞娘见暖语脸涨的通红,知道定是见过那郝公子了,悄悄的问杜氏,杜氏笑着小声说:“我瞧好挺好,是个很本分老实的孩子。”贞娘放了心,吃过饭后跟着杜氏告辞回家。谁知刚出范家门口,家中的小厮小全就飞奔过来禀报:“奶奶,小姐,咱家大少爷被马车给撞了” “什么?”杜氏被这句话吓得肝胆踞裂,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晕过去,贞娘也吓得脸色煞白,手脚冰凉。 “人在哪?纯哥儿在哪?” “就在学堂不远处的胡同口” 杜氏和贞娘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形象了,相互扶着就跑了过去,好在学堂里县衙本来就不远,不过一炷香的路程。 一过去就见一辆青釉小车停在那,纯哥和阿昌蹲在路边,杜氏见了儿子几乎是扑过去的,急急地问:“撞哪里了?撞哪里了?”纯哥儿却哭着说:“不是撞我了,是撞到阿昌了。”杜氏这才发现原来纯哥没事,倒是阿昌倒在纯哥儿怀里,手臂和大腿都流着血,先是松了口气,贞娘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被马车给撞了?” 纯哥儿气鼓鼓的道:“我们才散了学,刚出了学堂,这辆破车就疯了似的冲着我撞过来了,幸好阿昌推开我,自己却被撞了” 贞娘回身看那小车,青色棉布帘,车身几乎没有上漆,看上去十分简洁朴素,车一旁立着两个彪形大汉,身材高大,气质彪悍,一脸的不耐烦,跟杜氏道:“你是那两孩子的母亲吧?我们赔医药费,一百两够了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雪白的银锭子递了过去,口气颇有些居高临下,杜氏本来见儿子没事,心里刚刚松了口气,可见这两个大汉说话如此无礼,心里升了把火,横眉道:“你们撞了人,赔了药费就算了?这是嘉定县城,你们赶着马车横行,撞了人还这么横?”嘉定百姓历来排外,见这大汉如此无礼,跟着起哄:“什么玩意?拉他们见官去” 那大汉见杜氏不领情,也来气了,抱着膀子道:“怎么着?你们还想讹诈不成?老子还真就不怕这个”另一个大汉稳重些,忙劝道:“主子有事,正是要紧的时候,你别惹事。”转过身对杜氏道:“大嫂子,我们着急赶路,无心撞到了你家小少爷,实在对不住了,我兄弟脾气不好,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纯哥儿却不依,道:“不行,你看你们把阿昌给撞的” 先前的大汉鄙夷的撇撇嘴道:“不过是些皮外伤,裹裹就完了,还没完没了了是吧?老子有事没工夫搭理你们。”说着回身就要赶了车走,纯哥儿更生气了,冲上前就要理论,被贞娘一把拉住了。 “姐,你干嘛拉我?”纯哥儿一面挣扎一面叫。 正这时,寻街的捕快过来了,正是马豹子带着几个人,一见杜氏,忙上前见礼:“太太,这是怎么了?” 纯哥儿气鼓鼓的道:“就是那两个人,驾着马车横冲直撞,幸好我的书童反应快,把我推出去了,要不然,这会躺在这的就是我了,他们还特别蛮横”。 县爷的家眷被人欺负,还是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这不摆明了打县尊的脸吗?马豹子立马竖着眉毛,一脸官威的问:“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在大街上驾车横冲直撞,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大汉也是个火爆脾气,双手一搓就要冲上来,被另一个汉子拦住了,陪着笑脸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弟是第一次赶车,手把生,加上我家主人患了急症,我们哥俩心急,这车就驾的急了些,不小心撞上这位小少爷了,实在对不住,我们认罚,医药费我们包了”。马豹子是什么人,多年的老捕快了,什么人过手不扒层皮啊?何况这撞的是县尊的小少爷,冷冷一笑道:“你家主人?在车上呢?出了事了也不说露个面瞅瞅,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家主人病了,这不赶着去看大夫呢” “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还伤了人了,这事可不是小事,还是跟我回衙门吧” “这位大哥,我们实在有急事,您还是行个方便吧”一锭银子立刻塞了过去。 若是过去,马豹子也就放行了,可今天不成啊,县尊的家眷都在这瞅着呢,忙退回去,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甭跟我来这套,赶车跟我回衙门,让您家主人滚出来” 先前的大汉立刻变了脸,眼睛里放出了寒光,周身杀气更盛。贞娘看的真切,上前跟马豹子说:“马捕头,放他们过去吧,我瞧着阿昌没什么大事,他们赶得急,许是真有急事,让他们走吧” 纯哥儿不乐意了:“姐” 贞娘瞪了他一眼,纯哥儿憋着嘴,不敢吭声了。 马豹子知道县尊家的这位小姐是当家的小姐,很受县尊喜爱,立马答应了一声,回身对那大汉道:“我们县爷的大小姐好心肠,不追究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下次赶车长点眼,大街上可不是你们横冲直撞的地方” 那大汉忙冲贞娘一拱手:“大小姐吗,多谢了” 贞娘微微一笑:“若是赶着回京找大夫,劝尊驾还是寻个船快捷稳当些,过了苏州再往前走水路多,旱路多山,这个季节泥泞多雨,道路崎岖比较难走,若你家主人身子不好,还是走水路稳妥些。” 大汉一愣:“你如何知道我们是要 回京城找大夫的?” “不是你说你的主人病了要急着寻医吗?你们的车子风尘仆仆,车轮子上连印子都磨平了,想来是走了不少路了,你们赶得这样急,走了这么多的路,当然是要寻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大夫当然都在京城啊,这有什么难猜的?”贞娘笑笑,大大方方的解释了一下,然后侧过身让路。 那大汉目光炯炯,使劲的看了她两眼,忽然回身微微掀开车帘,那里面的人似乎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他又回身看了一眼贞娘,问道:“姑娘是这嘉定县令家的大小姐吗?” 贞娘一愣:“是,我父亲是这嘉定县县令。”不过是耽误他一会功夫,不至于记仇吧? 大汉笑了笑:“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说完,转身跃上车,另外那个火爆大汉也跃上了车,两人赶着车扬长而去。 纯哥儿不满的嘟嘟囔囔,贞娘也没搭理他,让马豹子背着阿昌找了个医馆给阿昌包扎了伤口。 晚上许怀安散了衙听闻此事,问及贞娘,贞娘笑道:“那车上的人应该是有些来历的,我不欲得罪他们,才不想多事的。” “你如何知道他们有些来历?” “那车虽然普通,可拉车的两匹马却都是体格不大,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被毛浓密,毛色复杂。这是典型的蒙古马,爹您知道的蒙古马耐劳,不畏寒冷,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历来是咱大金最上乘的军马。能用军马拉车的人定是军队中的高级将领,这样的人,咱们就是不巴结,也犯不上得罪啊!”前世林家大少爷爱马成痴,家中各种马匹俱全,他们这些丫鬟也都被逼着熟悉各种马匹的性子特点,所以贞娘一见这两匹马就知道车上的人是得罪不起的。 一家人恍然大悟,纯哥儿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傻笑道:“我还以为姐姐干嘛那么好心放过他们呢,原来” 贞娘正色道:“我还没说你呢,你倒还好意思说呢,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仗着爹爹的身份骄横,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吗?难道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吗?夫子平日里教你的圣人宽仁之道你都学到哪里去了?”纯哥儿立刻耷拉脑袋不吭声了,他不怕父母就是怕姐姐,自幼就是姐姐带着他,对他管束比父母都严,偏偏纯哥儿就是听姐姐的。 许怀安对此倒十分乐见,纯哥儿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对这个儿子他十分看重,五岁开蒙,循循善诱,可纯哥儿自幼性子比较跳脱,虽然聪明伶俐,可并不是个稳重的孩子,许怀安很是担忧,好在女儿性子稳重机敏,对纯哥儿管束严格,纯哥儿又怕姐姐,一来二去,反倒是贞娘这个姐姐管教的多些,许怀安夫妇不过是偶尔才说几句。 当晚,苦命的纯哥儿被姐姐罚抄十遍孝经,还要去照顾阿昌,好在阿昌只是皮外伤,没几日就好了。 ☆、219第六十九章 暖语的亲事定的很快,郝家第二日就遣了媒人上门,婚期定在年前,跟俏月就差三天,贞娘对这两个丫鬟十分不舍,觉得俩人从北到南跟了自己几年,十分不易,给两人每人五十两银子添箱,还预备了十抬嫁妆,将俩人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后来的丫鬟见主人家这般仁义宽厚,自觉前途有望,因此十分尽心。 真味楼又添了新的菜式,虾爆鳝面和鱼味春卷很受欢迎,因为鳝鱼便宜,面的价格也不高,很多做苦力的人也吃得起,酒楼的生意十分火爆,常常能看见很多人在等着位子,掌柜的只好每张桌子都加凳子,可还是常常不够用,后来一些做苦力的人干脆在店里买了面直接蹲在店外面背风的墙根西里呼噜吃了起来,吃完了一抹嘴将碗还回去完事。如此一来嘉定就多了一道景观,常见那抱着大碗的人蹲在街角吃面,就有小孩唱起了顺口溜:“真味楼,好味道,鳝鱼做得好面汤,春卷炸得香又酥,蹲在墙根也值当” 贞娘是深闺女子,不便出面,杜石头是正经定了亲的姑爷,也常在生意场走动,所以酒楼的事情多数都是杜石头在料理,杜石头见生意好,就跟贞娘商量在苏州再开一家真味楼,贞娘思索了一下觉得苏州虽然酒楼林立,可多数都是些高档的酒楼,非达官显贵不能入内,价格也高,普通的老百姓根本吃不起,真味楼主要针对的是普通的百姓,跟那些大酒楼不起什么冲突,就跟杜石头商定选位置不用太好,价格便宜,地方宽敞就好,最要紧是离着普通商户集中的地方近便一些,方便那些老板活计苦力们吃饭。 俩人商量好,杜石头就跟杜氏打了招呼,带着四个小厮去了苏州,杜大壮最近正在忙着组织团练的事宜,基本上不着家,都是在嘉定下面的各个乡村里招人。 这一日正是小年,贞娘的小院子里梅花盛开,虬枝盘结,深红浅粉,盈盈暗香,居然还有一树绿萼梅,碧绿花萼,白色花瓣,如冰似血,晶莹剔透,笔墨难言。贞娘十分喜爱,因杜氏素喜红梅,特意折了一枝姿态奇趣别致的红梅送给杜氏插瓶。杜氏正跟于娘子翻箱倒柜往外倒腾旧年的衣衫呢,见贞娘捧着一枝梅花进来,撂下手上的衣衫,笑道:“你怎么过来了?昨儿不是说有些咳嗽吗?” “见这梅花开的好,特意折一枝来给娘插瓶,我记得你这有一只钧窑水墨白釉梅瓶的,正好插这支梅花” 宋嫂一听忙和暗香翻出了梅瓶,灌了水,将梅花插进去,一面笑着恭维:“怨不得奶奶疼小姐,这么一枝梅花也惦记着奶奶,巴巴的送来给奶奶赏玩,难怪都说还是闺女贴心呢” 杜氏自然高兴,看那梅花喷薄似云霞般浓艳,十分喜爱,瞧了又瞧,拉着贞娘的手摩挲着道:“手怎么这么凉?这两日就咳嗽,多穿点衣衫才好,这江南湿冷,冻着了好长时间都不好。”有跟贞娘的丫鬟绣春道:“你们小姐是个拧性子,你们要多看顾些,莫让她任性,瞧瞧,这时节出来,怎么不穿那件多罗泥紫貂领子的披风?”绣春是新来的四个丫鬟里年龄最大的,十五岁了,生的黝黑俏丽,是江南人,因家中弟妹太多,被卖了来的,绣春性子泼辣活泼,有几分暖语的品格,杜氏和贞娘都十分喜爱。 绣春一听杜氏的话,忙笑嘻嘻的回道:“原是给小姐穿上了,可小姐嫌麻烦,没等进门就脱了下来,放下外间了,我原说要替小姐拿着花的,可小姐不让,非自己拿着给奶奶送来,我知道那是小姐的孝心,不好拦着,偏这会奶奶还怪了我”。 贞娘笑道:“你这嘴啊,问一句能回上一大堆的话,赶明儿你去当个唱评弹的女先生可正好” 另一个丫鬟叫忍冬,生的品貌清秀,与绣春是同乡,一向要好,此时听了也跟着取笑:“我瞧着也是,绣春去唱词定会生意火爆的” 绣春瞪了忍冬一眼,撅撅嘴道:“就你惯会笑话我,我若去唱曲定要拉着你去弹弦儿” 说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贞娘问杜氏:“娘,你翻这么多旧年的衣衫出来做什么?”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瞧着宋嫂和于娘子的衣衫少,你总爱给我做衣衫,好些个衣衫只穿了一两次就不穿了,放着也是白白霉了,想着翻出来赏给她们,自己穿也使得,给孩子们裁剪了穿也好。” 宋嫂笑道:“奶奶真是个善心的人,我和于娘子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只能多上几柱香,求佛祖保佑奶奶一家心想事成,保佑奶奶健康如意” 杜氏笑道:“快别说这样的话,不过几件衣衫罢了,哪里就值得你这样了”。 诸人正说笑着,跟绣春等一起来的丫鬟映秀进来回话说表少爷回来了。杜氏忙让快进来。 没一会,就见杜石头披着石青色的哆罗呢大氅大步走了进来,杜氏见了侄儿高大英俊的样子心中欢喜,忙让上炕,杜石头脱了大氅,扫了身上的雪珠子,依着炕沿坐下笑道:“姑姑这一段可还好?心急想在年前赶回来,就怕办不完事情,好歹算是办完了,谁承想外面又飘了轻雪,还是姑姑的屋子暖和。” 杜氏拉着他的是手,看看他被雪打湿的头发,心疼的道:“我就说过了年再去就行,偏你就急的不行,这又是雪又是雨的,一会回去让小厮伺候你洗个澡,头发湿了爱头疼。” 贞娘回身跟绣春道:“让人熬点姜茶来,再告诉厨房晌午添几个菜,表少爷回来了,在使个人去学堂那边问问纯哥儿今儿出去可拿了手炉?他们学堂冷,先生又管的严,轻易不让动,一坐一上午,怕受了凉。”绣春答应了一声,赶忙出去告诉了。 石头看着贞娘,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欢喜,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憨憨的说:“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了,按你说的,地方选在商铺多的山塘街上,是个不大的小酒楼,就两层,原也是开酒楼的,因老板家里出了事,着急返乡,想脱手,要价也不高,一千二百两银子,我把契约书也带回来了,你看看可不可心?” 贞娘接过来看了看,抿着嘴笑了:“成,你看着好就成,回头跟掌柜的商量商量,再招些人过去,跟着掌勺师傅的二师父估计也学的差不离了,过了年让他过去苏州那边,不过可能要让你跟着去那边忙上一阵了,石头哥哥,会不会耽误你的学业啊?” 杜石头一听贞娘叫他石头哥哥,就觉得脑袋发晕,浑身发紧,心里说不得苏苏麻麻的感觉,只觉得那声音甜糯的仿佛最好最醇厚的酒,芳香四溢,醉人心脾。 “没,没事的,不,不耽误。”声音越说越小,脸也跟着发红。杜氏一见侄儿这个样子,心中明白侄儿是通晓了人事,对女儿动了情思,笑的合不上嘴:“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还磕巴上了?” 一旁的宋嫂子和于娘子都是久经世故的人精了,如何看不出表少爷的这点心思,肚子里笑的发疼,面上也不敢露出来。 宋嫂子怕贞娘尴尬,忙岔开话题道:“说起来咱们真味楼可真是生意红火,上次我们当家的去吃面,愣是没有地方,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坐了个位置,现今又在苏州城里开张了,也让苏州城的人长长眼,咱们虽是乡下地方,可也有那好吃、新奇的东西。” 于娘子也笑道:“可不是,我们家那小子最爱那香酥的生煎馒头,攒上几个钱就要去买上一碟子回来打牙祭,幸好真味楼的东西还算便宜,不然我们一家子一年这点进项可就都给您还回去了” 大家就都跟着笑了起来,杜氏也笑道:“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我闺女喜欢,我们家老爷顺着她,想着一个女孩家,将来嫁出去也要有点嫁妆,将来自己有些脂粉钱,手不紧就成,谁知道我这侄儿也惯着她,还帮她跑腿去了,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饶是贞娘再久经世故也不免红了脸,杜石头虽然心里欢喜,也红了脸,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一屋子的人看着这红彤彤的小俩口都笑了起来。 正这时,一个人风似的冲了进来,带着门帘子都跟着飞了起来,众人大惊:“什么人?”定睛一看,却是杜大壮。 杜氏见哥哥脸色不好,吓了一跳,忙问:“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是说去了乡下找团练的人吗?怎么回来了?” 杜大壮难得一见的满脸惊慌,这惊慌中还带着几分纠结,说话也吞吞吐吐:“我,我那个,那个什么,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想着着急回来过年” 贞娘和杜石头对视了一眼,俩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怀疑,杜大壮是什么人?给点胆子都想上天的人,他慌张什么? 刚想再盘问,却听见外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杜大壮,你给我出来,出来,你躲什么?你再不出来,我就撒点毒药,将你家里人都毒死” 众人大惊,杜大壮的脸色如今是红白青相间,煞是好看,杜氏大惊:“哥哥,你,你这是惹了什么人?” 杜石头问:“爹,你惹得可是江湖中人?” 杜大壮哭丧个脸,讷讷的道:“什么他娘的江湖中人,她,她就是个老娘们,不用怕她” “不用怕,舅舅你躲什么?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吧!”贞娘怎么看怎么觉得舅舅一脸的尴尬透着不对劲。 “我不去”杜大壮脱口而出。 外面的女子声音离得越来越近,跟着的还有小厮们的喊叫:“你是谁家的疯婆娘,怎么敢闯进来” “喂,说你呢,你给我站住” 那女子的声音十分清亮,透着几分桀骜:“滚开,老娘不愿意伤人,你们都给我滚远点,杜大壮,你给我出来,男子汉大丈夫,你躲什么躲?” 杜石头一把掀开门帘走了出去,贞娘也跟着出去了,杜氏不放心,也要出去,杜大壮拦住妹子,说什么也不让。 却见门外远处的假山上站着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约莫三十多岁,肤色略黑,瓜子脸,两道长眉入鬓,眼窝很深,高鼻梁,嘴唇丰厚,看上去不像汉人,别有一种俏丽狂野的风情,穿着一件蓝色三梭布的夹袄,湛蓝色的土布裤子,上面的压脚很宽,绣满了古怪的花纹,头发束在一个银色的梳子里,梳子背上有十一朵银花,上面还有银色的小链。 那女子见杜石头和贞娘出来,飞身从假山上飘然落下,一扬脸问道:“杜大壮呢?” 第61节 杜石头冷冷的看着她,手一动将贞娘拉到身后:“你找我爹干什么?” “你爹?”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长得比他好看,不像他!”贞娘听女子说的坦率,很意外,也有些好笑。 “你到底找我爹干嘛?”杜石头不耐烦,看得出这女子的轻身功夫不错,只是不知道爹是怎么招惹上这么个女人的。 杜家爷俩其实算不得什么江湖中人,杜大壮早年是在江湖上混过一阵子,当过镖师,可武功一般,后来当了木器行的老板,做过山大王,可根本就不属于什么门派,所以也没什么名头,杜石头武功倒是不错,可基本上没人知道,在江南,人们只知道这位嘉定县令未来的姑爷是个一表人才的富家少爷,人品不错,挺实在挺厚道的。 杜石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实在拿不准自己那个五大三粗,有些浑不楞的爹是怎么被这么个女人吓成这样,躲到屋子里死活不敢出来的。 “我找你爹,你让他出来。” “你先说你找我爹啥事?”杜石头巍然不动,什么人也不能欺负上门来吧?那女子脸红了一下,人也急躁起来,干脆伸手就推杜石头,杜石头闪身避开,一把将贞娘拉到一旁,出掌如刀,劈向女子的颈部,女子向后仰身,腰肢灵活的扭动避了过去,两人身形交错,竟斗到里了一起,三十几招一过,杜石头就摸清楚这女子的路数了,身手一般,五十招内拿下她基本没问题,女子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指尖一搓,一蓬淡粉色的烟雾飞了出来,杜石头反应迅速,飞身纵出一丈多远,脑袋有些发晕,深吸了口气,运行了一遍真气,觉得没事,他本来是个脾气不错的人,可跟着杜大壮这样的人,脾气再好也有限,此时被女子暗算,心中顿时火起,低吼一声,飞身冲了过来,不过三招,就逼得那女子退了七八步,女子也急了,干脆从身上拿出一个古怪的兵器,好似一个牛角的形状,银质的,上面遍是古怪的花纹,两边的尖刃磨得雪亮,泛着蓝莹莹的光,映得人的脸都跟着阴森起来。 女子厉声吼道:“杜大壮,你出不出来,你要再不出来,我就用月芒跟你儿子同归于尽!” 话音还没落呢,杜大壮从屋里冲了出来:“别,别,祖奶奶,你可别,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220第七十章 话音还没落呢,杜大壮从屋里冲了出来:“别,别,祖奶奶,你可别,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杜氏也跟着出来了,看着那女子有些发愣:“这是怎么回事?哥,这女人是谁啊?” 贞娘刚刚一听舅舅着急喊出的话就明白了,抿着嘴笑道:“舅舅,你快照实说了吧,别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回头再真斗的两败俱伤的,伤了人的心就不好了!” 杜大壮脸憋的通红,吭哧吭哧的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那女子干脆的道:“我叫龙妮,是苗女,杜大壮是我的情郎。他要对我始乱终弃!” 女子说的干脆坦荡,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倒是周围听的人个个目瞪口呆,杜氏晃了晃脑袋,半晌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问:“哥,这是怎么回事?” 杜大壮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还有些不好意思,吭哧了一句:“咱回屋说吧!” 众人回屋后,杜大壮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众人也终于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杜大壮年青时走镖去云南,无意中救了一个苗族少女,就是这个龙妮,龙妮的父亲是汉人,而且是武林中人,在苗疆避祸时与龙妮的母亲相识,生下了龙妮,生下龙妮不久后父亲就回了中原,再没回来,龙妮是跟着母亲长大的,龙妮的母亲是蛊苗,善用毒和蛊术,得罪了不少人,被当地苗人排挤,龙妮十四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临终给了她一个信物让她去中原找寻父亲。母亲死后,龙妮独自上路,未出云南就病了,晕倒在路边,正好被杜大壮给救了,杜大壮一时好心,见她一个单身少女上路,十分危险就邀请她跟着镖局一起上路回了中原,一路上俩人相处十分愉快,杜大壮不过十*岁,龙妮也是青春少女,加之苗女热情早熟,俩人都有了那么点朦胧的爱意,谁知龙妮找到了父亲后,被父亲带去了江南,此后就没了音讯,杜大壮失落了一阵也就罢了,这件事过去了二十多年,本以为此生再难相见,谁知,前一段杜大壮去招团练兵勇,在荷塘村又遇到了龙妮,原来龙妮的父亲当年带了龙妮回到了老家,传授了她不少中原功夫,带着她行走江湖,在江湖上还闯出了一些名号,人称“毒娘子”,可江湖毕竟是江湖,后浪推前浪,父亲是个风流情种,惹上了武林中一个知名门派的女弟子,被人给杀了,龙妮为了报仇,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武林名宿,跟着那男人隐居在此地,那男人十年前死了,龙妮就守寡独居,男子家境一般,晚年时病了很久,为了治病家里几乎搜刮一空,男人死后,龙妮靠上山采药维持生计,俩人没有孩子,当地人也排外,对一个外乡女子存着些敌意,轻易没人搭理她,龙妮就这么独自一个人凄凉度日。 谁知杜大壮招兵勇事意外见到了龙妮,两人二十多年后重逢,自然感慨良多,对酒当歌,诸多感伤,一来二去竟喝多了,杜大壮迷迷糊糊的竟和龙妮睡到了一起,第二天一起来,杜大壮后悔不迭,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不知该怎么面对龙妮,一时想不到主意,竟自己跑了。 龙妮原是满怀喜悦甜蜜的,谁知情郎睡了一晚竟然自己跑了,如何能放过,一路竟追了过来。吓得杜大壮不知如何是好,一头撞进屋子说什么也不出去了。直到听说龙妮拿出了独家兵器月芒,怕伤了儿子才跑了出来。 杜氏听完哥哥的叙述,又是喜又是气,喜的是哥哥一直不肯续弦,总算有个女人了,气的是哥哥死性不改,男子汉大丈夫竟然不肯承担责任。 “哥,你说你,你这叫什么事?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跑什么?你和龙姑娘二十多年后能重逢,这是天注定的缘分,是好事,你跑什么啊?” “我,我那个”杜大壮挠挠脑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媳妇死了之后,妹妹劝过自己多少次,让自己再娶一个,可他不耐烦女人一天到晚在身边啰嗦,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觉得没有女人有什么不好,他的热情似乎都在呼朋唤友,没事找事、喝酒比武,四处闯荡,他这一辈子似乎一直都过得很热闹,也一直过得很寂寞,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郁热,无处宣泄,那天遇到龙妮,他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是觉得多年不见得老朋友,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当他从龙妮的床上醒过来,整个人就傻了,女子光滑细腻的肌肤似乎瞬间点燃了他心里的油,他只觉得整个人轰的炸开了,不知如何是好,本能的穿上衣服就跑,其实想想自己挺不光棍的,一个大男人,做了就得认,两个人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就是娶了也没人能说出什么去,只是,他怎么觉得那么别扭?那个女人,他抬头看看,龙妮正双眼如火的看着他,那眼睛里灼灼的光芒一如二十多年前,在云南来中原的路上,少女娇媚的面庞,眼睛里浓烈的化不开的深情,似乎能点燃周围所有的事物,那女子爱光着脚,站在树枝上,*辣的笑,琳琳朗朗像清澈活泼的溪水。 一转眼二十多年了,那女子的鬓边已经有了些霜雪,颜色憔悴,只有那双眼睛还如初见时那般明媚桀骜,让他觉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杜氏见哥哥说不出话来,心里有了数,这么多年,自己给哥哥说过多少女子了,哪一个他不是说的斩钉截铁,跑的比兔子都快,这个女子虽说看上去泼辣了些,还是个寡妇、苗女,江湖中人,可管怎么样呢,自己哥哥喜欢就成,他们杜家也不是什么高门豪富,不过是个种地的泥腿子出身,如今手上有几个钱罢了,没那么多臭规矩。 杜氏爽朗的道:“龙姑娘,我哥哥是个性子粗疏的人,即跟你有了缘分,说不得,请你担待些个,就嫁了我哥哥。只是咱大金的规矩,再嫁的寡妇不可为妻,怕是要委屈姑娘做个姨娘了,不过我哥哥屋里没有正房的太太,你就是唯一的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龙妮是苗女,性子直爽热情,不拘小节,没觉得自己这样追男人追到你家里有什么不妥,反倒对名分什么的不甚在意,立刻点头道:“我不管那些个虚名,只一样,杜大壮,你得说一句话给我,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娶我?你若是不乐意,我龙妮绝不赖着你,我追你到这里也不过就是为了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娶我?” 几个丫鬟婆子面面相觑,都惊的说不出话来,中原女子自幼受儒家思想影响,女子从出生就被规矩束缚着,见了亲戚外的男人都低着头,笑不可露齿,手不可过胸,行不可露足,何曾见过这般当面逼问男人婚娶的女人,真真让人咂舌。 “我,我,愿意”杜大壮吭哧半晌总算说出一句来。 杜氏笑了,贞娘也笑了,这个舅妈她很喜欢,是个跟舅舅很像的女子,坦荡率真,刚烈决绝,这样的性子如烈火般的女子即便容貌不甚出色,也让人心生敬意和喜爱。 “行了,宋嫂,明儿就请个媒人来办这事儿吧,虽说是纳姨娘,可也不能委屈了龙姑娘,总要治上几桌酒席,请个戏班子来好好唱三天才是。”杜氏两手一拍,干脆利索的做主了。 贞娘、杜石头还有一众丫鬟婆子都上前跟杜大壮道恭喜。 贞娘和杜石头告辞出来,两人并肩走着,贞娘笑道:“想不到舅舅还有这样的缘分?只是你可怎么好?刚见面就跟姨娘打了一架” 杜石头也郁闷,将来还要叫着女子姨娘,怎么感觉那么别扭,正想张嘴说话,后面就传来龙妮的声音:“那个,你等等。”龙妮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杜石头,不知该怎么怎么称呼,只好含糊道:“这个给你”她一伸手,手上放着一粒红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 “刚刚我生气,跟你动手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我放了点毒,是化功散,不过你内力深厚,对你影响应该不大,不过这一两日会觉得困倦疲惫,这是解药,你吃了,就没事了。”好歹是杜大壮的儿子,自己的继子,将来都是一家人,龙妮也不希望落下什么心结。 杜石头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解药,暗暗将真气运行全身,发现果然有些缓慢滞涩的感觉。 “看来姨娘是用毒的大家啊!”其实孟留衣有时心情好,也会给杜石头讲讲江湖上的事故人情,一些成名的武林名宿,或是一些武林中的奇闻怪事,杜石头知道在江湖上用毒是为人所不齿的行径,偏偏有些教派就是以用毒闻名,比如百年前名震江湖的五毒教。 龙妮苦笑一声:“谈不上什么用毒的大家,我娘是蛊苗,我自小跟我娘学过蛊毒,不过这门蛊毒比较阴毒,我娘怕我伤了阴德,嘱咐我轻易不要使,我爹,唉”她没再往下说,年少轻狂时,觉得恣意而为是件多么有趣的事,多年后才明白,爹不过是在利用自己,利用自己善用蛊毒,想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来,自己在他心目中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少年丧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夫,没有子女,落魄凄凉,她早已经忘记那曾经让她热血沸腾的江湖生涯了,她终于明白,那所谓的江湖不过是她人生中一场笑话。 姨娘的纳娶其实没什么仪式,不过是请几桌酒席,给主母敬茶罢了,好在杜大壮没有妻子,龙妮进门的仪式就更简单。只是杜氏爱热闹,特意请了吉庆班来唱了三天的戏,更邀请了素日比较要好的几个女眷来吃酒。 这样做其实是为了给龙妮脸面,可惜的是龙妮根本就不介意这些事情,在她看来只要能跟杜大壮在一起,能过上安安稳稳,衣食无忧的生活,就是她最大的福气了,多年的贫苦生活已经磨平了龙妮的桀骜,好在她还有着苗女本质上的淳朴率真,没有什么野心和心计。 许家这个年过得很热闹,添人进口是每个家庭最欢喜的事,何况是杜大壮这样一直不肯续弦的人终于纳了姨娘,有了龙妮后,杜大壮明显的安分了不少,有时候出门也特意带着她,两人还特意去游览了太湖。 ☆、221第七十一章 杜氏见哥哥和龙氏要好,心里很是安慰,想着转过年来贞娘也十四岁了,眼瞧着再过一年就是及笄了,该出嫁了,也该预备嫁妆了,过了年不久就找来王氏商量着给女儿备嫁妆该准备些什么。 “不瞒妹妹啊,以往我们家里穷,女孩出嫁不过是一抬两抬的嫁妆,有的啊不过是几床被子褥子,几个木桶和盆子也就完了,如今啊,我相公做了官,手上也宽裕些了,我这女儿跟我们吃了不少辛苦,断不能委屈了她,我就寻思着按着咱们江南的女孩出嫁的规矩预备嫁妆,我听说这江南的女孩出嫁头十多年就要预备了?” 王氏也正给女儿准备嫁妆,一说起这事来真是满腹的心酸:“太太说起这事来,我可是一肚子的话呢,咱们江南的人家打女孩降生就要给预备酒和嫁妆了,那酒埋在地下十几年,等女儿出嫁的时候才开封,叫女儿红,至于嫁妆,攒上十几年怎么也够了,有那富裕的人家讲究个十里红妆呢,可我们这样的人家是预备不起了,我为蕙兰攒了十几年的嫁妆了,不瞒太太啊,总是觉得不够呢,怕婆家笑话,怕孩子嫁过去受委屈,这当娘的心啊,真是永远都操不够的。”这话杜氏倒是心有戚戚,可好在自己女儿嫁的就是自己家里,而且就是嫁到这碧溪园,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好不好的自己都能看着,再说了,自己哥哥和侄儿都是把女儿捧到心尖上的人,估摸着自己女儿不会受什么委屈的。这样一想,杜氏更觉得自己决定将女儿嫁给杜石头是件特别英明的决定。 “这嫁妆都得怎么个准备法呢?”杜氏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从前左邻右舍都是穷人,没见过什么富贵的嫁妆。 王氏掐着手指算起:“我先给太太说些必备的,先说家具,这雕花的千金床,罗汉床得各有一张,龙凤匣子,龙凤箱子怎么也得各两对,硬木的月牙桌、八仙桌,炕桌各一张,元宝喜字宫灯各两盏,龙凤五屏风的妆台得有一张,妆盒这是必备的,还有那衣架、脚踏、条案、脸盘架,这些东西也是必备的,还有子孙桶、高甩小提桶、食盒、脸盆都得备出双数来,至于摆件,就是那些屏风、花瓶、斗彩大盘、青花罐之类的,太太可以按照自己家的情况随意了。再说说那衣衫,四季的衣衫都要给姑娘和姑爷预备下,举凡是衬衣、袍子、褂子那自是不必细数的,不过定要紧要有几件貂皮领子的江绸棉袍,咱们江南这几年很兴这个,我给蕙兰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几张上好的紫貂皮子,赶着做出来四件棉袍。对了,各色的绸缎、妆花缎、锦缎最好也各来上几匹,我认识一个绸缎铺子,缎子成色好,价钱也公道,太太若得空,我带太太瞧瞧去,还有首饰,纯金的头面那是不必说的,至于各色簪子、分心、手镯、珠花、耳坠子那都是必备的,只看太太要给姑娘预备多少了,只是依我看那些个东西都是到手就贬值的东西,太太不如多给姑娘预备些田产铺子之类的,将来才是个好出钱的依仗,哦,还有大红缎地绣龙凤呈祥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边袷幔、边帐、枕头、迎枕,子孙万代被褥这都是必备的。”王氏一口气说下来,听的杜氏几乎头晕:“这么多东西?” 王氏笑道:“太太,这还是少的呢,我这还是捡着要紧必备的跟您说的。”杜氏只觉得脑袋根本不够用,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嫁妆要这么多,应该自订婚就开始给女儿张罗才是,这会准备也不知道晚不晚?这一想越发的心急了起来,恨不能马上就给女儿准备去,于是打这日起就拉着王氏结伴给女儿置办嫁妆,俩人今儿看首饰,明儿定绸缎,后日筹划家具,竟是整日里都不得闲。 这一忙就忙到了五月初八,蕙兰出嫁了,范家热热闹闹的送走了女儿,回头王氏就拉着杜氏的手哭的稀里哗啦的,杜氏也陪着掉了几滴眼泪。 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当娘的都舍不得,可再不舍,也得让女儿稳妥风光的出嫁啊! 整个下半年,杜氏都是在忙着给女儿置办嫁妆,家里的事物基本都是贞娘在料理,好在许家人口简单,仆役也不多。 杜石头除了学业就是忙乎真味楼的生意,苏州的分店沿袭了嘉定的传统,在开店之前先派发卡片,赠送生煎馒头,真味楼开张生意就十分红火,贞娘现在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杜石头经常往返于苏州和嘉定之间,每次回来都要给贞娘和纯哥儿带些苏州的吃食或是精巧的新鲜东西。在贞娘这里坐一会,说上几句话,又长了一岁,贞娘的身量长高了些,眉眼更见精致,明眸流盼间透着娇柔妩媚的韵味。 在杜石头孜孜不倦的努力下,贞娘的笑意多了几份柔和,不再那样清清淡淡的了,杜石头每次见到贞娘其实也没什么说的,可对他而言,只要看见贞娘,看见她偶尔流露出的笑容就是特别开心的事情了。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顿住了?”贞娘放下手上的绣花撑子,抬眼看看杜石头,其实他现在应该叫杜锦言,是他的开蒙老师为他取的名字,锦言,锦心绣口,言扬行举。杜石头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很多人都在叫他这个名字,更多的人叫他杜公子,杜少爷,杜老板,可他还是喜欢贞娘叫他石头哥哥,软软糯糯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暧昧的暖意。 杜石头低下头,笑笑,接着说:“也没什么,凑巧在咱们酒楼吃醉酒的就是谢府的小厮,我正好坐在他们旁边,听他抱怨了一个晚上,说他妹子就在大小姐房里做二等丫鬟,自从大小姐的头发掉光了,就整日到处寻医问药,脾气暴躁的不得了,这半年多来已经换了十多个丫鬟了,还处死了一个丫鬟,只因为那丫鬟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原本准备定亲的,可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再没有媒人登门,谢大小姐疯了似的砸东西,非说是几个庶出的妹妹害了她,逼着她爹将那几个庶出的妹妹都嫁了,还不许嫁的好,都要定给那些穷人家,或是年岁大的商人,几个姨娘不肯,整日里跟谢大人闹,谢家如今可热闹的要命啊” 贞娘皱了皱眉:“可惜了那丫鬟,这谢可儿,越发性子乖戾了”。 杜石头冷笑一声:“早知道就不应该只让她掉头发,应该要了她的命才对!” 贞娘白了他一眼,当过土匪的大侠果然不同,那不是普通人好不好?是知府家的千金小姐,你一个不痛快就给人家宰了?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当然她也不怀疑杜石头有这个能力,瞧他现在的武功似乎很高,听龙妮说杜石头的武功相当的好,而他那位传奇师傅似乎是多年前在江湖上排名前三名的高手——云踪孟留衣。 贞娘喝了口茶,揉了揉眉心,自从杜氏给她准备嫁妆后,她就作为待嫁的姑娘必须足不出户了,准备嫁衣和给未来夫婿的衣衫鞋袜等,每日似乎都在忙碌,幸好杜家人口不多,杜大壮是个要求不多的公公,杜石头倒是习惯穿贞娘做的衣衫了,反正也穿了很多年了,多做少做也没那么大的区别,就是不想做,也耐不住杜石头涎着脸可怜兮兮的瞅着她,一副没有她做的衣衫就不能出门的架势,天知道他那两年在鸡鸣山难道光着屁股来着? 不过贞娘懒得跟他计较,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夫婿,他喜欢她就多做几身衣衫罢了。 “怎么了?头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做了一天的针线,眼睛疼,想出去走走!” “好啊,我陪你去!”杜石头忙兴高采烈的让她先行,还嘱咐忍冬带上一件斗篷。 已经是初秋的天气了,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园子里的假山上藤萝酴醾都开的馥郁缠绵,香气中带着微微的清冷。远处近处皆是满眼青葱碧绿,深深浅浅的,仿佛碧波荡漾,人浮于此,便生出随波逐流的散淡来。 俩人悠闲的缓缓走着,身后的丫鬟小厮四五个人远远的跟着。 “又是桂花开的时候了”贞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在秋天的旁晚有了些凉意,她仰着头看着远处的桂花树,星星点点的桂花散布在浓郁的碧绿中,带着甜美的芳香,沁人心脾。 杜石头站在离她不远亦不近的地方,堪堪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凝白如玉的面颊,迎着傍晚的霞光,染着醉人的红晕。 “已经让人摘了好些的桂花,叫了茶场的伙计制了些桂花乌龙茶,今年还要让人再给京城国公府送些去吗?”这是贞娘每年都要做的事,他惦记着,让人早早的做出来了。 贞娘回头一笑,心里微微一动,石头哥哥的心思也细腻了起来。 “让人送些去吧,再找人送一些去吴县林府,敏姐姐和我的口味很像,也喜欢喝花茶。”顿了顿,又开口:“谢谢你,石头哥哥!” 杜石头憨憨的摇摇头:“不过些许小事,哪就用得上个谢字了?” 贞娘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深意:“我谢你,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是为了你的心,你肯为我用心思,我心里,很感动。” 杜石头先是一愣,耳根慢慢红了,讷讷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个,你是我未来的娘子,我,我应该对你好的” 贞娘向前踏了一步,抬起头看着他,杜石头很高,比贞娘高了一个头还要多,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斯文如玉般的美男子,蜜色的肌肤,眉目俊美,气质却硬朗英挺,很有几分草原男儿的明朗飞扬。 贞娘此刻离得他很近,女孩子身上特有的幽淡香气若有若无的萦绕在杜石头鼻端,他有些恍惚,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愣愣的低下头看着贞娘,本能的举起手,揽住她的纤腰,少女的柳腰如束,柔弱无骨,仿佛一伸手就能掐断似的,杜石头一个机灵,一种本能的冲动涌了上来,胸口仿佛着了火一般,想将身前的女孩揉进怀里,狠狠的,死死的,吻住。可是,那双黑白分明的水色眸子清明的看着他,他就震了一下,心头生出了许多不安,甚至是恐慌,忙松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贞娘淡淡一笑,轻声道:“我谢你,却不是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夫君!” 杜石头一愣,不解的看着她。 贞娘却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看了会天边的云霞,回身道:“该去给我娘请安了,也该吃晚饭了,走吧” 杜回头一整晚都没睡好,翻过来调过去琢磨贞娘的话。 ☆、222第七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顶着个两个黑眼圈急匆匆的冲到贞娘住的院子里,见丫鬟迎夏笑吟吟的迎了上来,道:“表少爷怎么起的这么早?我们小姐还没起来呢!”迎夏穿着件湖蓝色掐白牙子的比甲,白色绣莲花纹的中腰,一条玉色百褶裙,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小口,蜂腰柳肩,一头乌溜溜的黑发挽了个简单的髻,插了几朵新鲜的红色木槿花,看上去娇媚鲜妍,韵致风流。 杜石头皱皱眉:“贞儿每日都起的早,今儿是怎么了?” “小姐这几日常觉得倦怠,精神也不健旺,我正想着禀报太太寻个大夫来瞧瞧呢,许是天气转凉了,小姐夜里做针线着了凉了”迎夏微微蹙了眉,看着如芙蓉带露,西子捧心,平添了许多楚楚风姿。 “你去禀报太太,我去请大夫。”杜石头眉心紧锁,转身就走。 迎夏看着他的急匆匆背影,懊恼的沉下脸,自己做张做致,费了许多心思打扮,可表少爷仍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迎夏、绣春、忍冬、唱秋是一起被买进来的四个丫鬟,绣春和忍冬是当地的农家女儿,迎夏和唱秋是自小在一户大户人家中做丫鬟的,因那家出了些事情,才被发卖了出来,迎夏是四个丫鬟中长得最漂亮的,当初被卖也是因为那家的主母瞧着她长得狐媚,怕落在人眼睛里给自己惹麻烦,才将她卖了,迎夏自小争强好胜,心气儿颇高,进了碧溪园,见到了仪表堂堂的杜石头不免存了些心思。 她想着小姐身边就这四个丫头,必然会要带了做陪嫁的,凭自己的姿色,做个姨娘是够的。表少爷少年富贵,人品俊美英武,每见一次就多了几分倾慕,她自小就跟着那户人家的嫡出小姐长大,也跟着学了些琴棋书画,那些画本子上的野史故事也见过,戏文上的故事也多有才子佳人的故事,豆蔻芳华,春心萌动,不免就有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常常打扮的标致出挑跟着贞娘,见到杜石头就常以眉目传情,谁知,那杜石头是个十分不解风情的人,认准了贞娘就一门心思在贞娘的身上,根本就没留意过她。 迎夏不免时常懊恼,唱秋跟她要好,瞧出了她的心思,也劝了几回:“你还是别费那力气吧,我瞧着那表少爷一门心思都是小姐,身边全是小厮,一个丫鬟都不用,何况就算你侥幸得了他的眼,又怎样呢?咱们小姐是正房奶奶,咱们太太是表少爷的亲姑姑,将来就在园子里住着,表少爷还能为了你冷了小姐?你看看咱们家老爷,做了官身边也没一个姨娘,那想上门做姨娘的齐家小姐落得什么下场了,你没听过?我劝你啊,省省吧,不如学着前边的暖语和俏月,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还是正经人家的奶奶,也一般吃香喝辣的,前些日子还过来瞧小姐,我看着日子过得都挺好” “我不甘心,凭我的样貌,就只能做个小户人家的平头太太,有什么趣味?贫贱夫妻百事哀,左不过是给男人,为什么不能给个自己喜欢的,富贵有权的,我知道他心里只有小姐,可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小姐再好,日子长了也有腻的时候,我只瞧着等着就是了” 一回身却见绣春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她,迎夏心里一紧,低了头,扭身往回走。 第62节 却听见绣春冷冷的说:“梅香拜把子一般都是奴才,虽则如此,我也劝妹妹一句,咱们做奴才是做奴才,可心思放正些才好,签了卖身契,身家性命就全在人家手上,心思歪了,丢了前程是小,丢了性命就真划不来了” 绣春见迎夏只是咬着嘴唇,不做声,也懒得理她,转身去禀报了杜氏,杜氏听闻女儿身体违和,急忙带着人来了贞娘的闺房。 女儿窝在被子里,巴掌大的小脸红彤彤的,上手一摸,滚烫滚烫的,杜氏立时就急了,柳眉倒立,呵斥几个丫头:“你们是怎么服侍小姐的,都烧成这样了,才来禀报我?” 贞娘迷迷糊糊的听见杜氏的声音,忙撑着睁开眼睛,小声道:“娘,你怎么来了?” 杜氏心疼的看着女儿:“你这孩子,身子不舒坦怎么不跟娘说?我这些日子太忙,也没顾得上你,你烧的这么厉害”。 贞娘觉得浑身酸痛,头也疼的厉害,知道自己八成病了,看母亲着急,忙撑着坐起来,杜氏按着不让她动:“你起来做什么?快躺着,躺着,你石头哥哥去寻大夫了,一会让大夫给你瞧瞧” 没一会功夫,大夫就被杜石头给请了过来,给贞娘把了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着凉了,开了个方子,让人煎了,发一身汗,也就没事了。 可杜氏和杜石头都不放心,非要看着贞娘吃了药,睡下了,又摸了摸,烧退了,才嘱咐了几个丫鬟一番,才各自回去了。 绣春和忍冬给贞娘掖好了被脚,撂下了帐子,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面,跟迎夏说:“跟刘嫂子说一声,熬些小米粥给小姐备着,小姐病了,待会起来喝点粥才能再吃药呢!”迎夏点了点头,去了厨房。 忍冬没好气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撇了撇嘴,小声道:“就看不得她那副狐媚样子,一天到晚瞅着机会在表少爷跟前晃悠,还老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做出一副娇媚样儿来,可人家表少爷连看都不看她,满心里都是咱们家小姐,她就是不死心,昨儿我还瞧着她半夜对着月亮掉眼泪,还念什么诗,就她原先跟着那家的小姐读过几天的书,会些诗文,就拿自个儿当个主子了?哼,什么东西” 绣春也冷笑道:“老话说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等着瞧吧,早晚做出些事故来就有的看了!” 原本不过是着了凉,谁知贞娘这病竟凶猛沉重起来,后半夜又热了起来,烧的整个人说起胡话来,绣春吓坏了,急忙通知了杜氏,于是半夜里碧溪园灯火通明,又请了大夫,许怀安、杜大壮、杜石头也都赶过来了,杜氏守在贞娘的旁边,看女儿浑身滚烫,不停的摇着脑袋时而低语时而高喊:“娘,娘,你别走,你别走”“纯哥,还疼不疼?姐给你揉揉,你别哭,别哭啊” 纯哥年纪还小,进了姐姐的闺房,站在床旁吓得拉着杜氏的手问:“娘,我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喊我的名字?她,她不是要死了”。杜氏啐了一口,一巴掌拍在纯哥儿脑袋上:“别胡说,你姐姐这是烧糊涂了,惦记着你呢,唉,这孩子啊,真是的,烧成这样还记挂着我,惦记着你”一边说,一边掉下眼泪来。 外间里,杜石头听见贞娘一声声的呓语,加上杜氏的哭声,急的团团转,有心冲进屋看看,可这样会损了贞娘的名节,一时间进退两难,满面焦灼。许怀安一个劲的催小厮,怎么大夫还不来?杜大壮脾气不好,挽着袖子瞪着眼珠子,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非说晌午来的大夫八成用错了药,害他外甥女病的更重了,待会要打上门去,揍他一顿。 龙姨娘见他说话不靠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回身跟许怀安道:“我去瞧瞧姑娘可行?” 许怀安一愣。 “我虽是跑江湖的,可也通些医理药性,我们苗疆治病的方法跟你们这里不大一样,可效果快些,要不让我试试吧!” 杜大壮恍然想起来似的,忙道:“对啊,我怎么把你通医术这茬给忘了,你去吧,快去给我们贞儿瞧瞧,怀安,我这娘子的医术相当不错,相当不错” 许怀安立马站起来,深施一礼:“如此有劳姨娘了。” 龙姨娘进了闺房,见贞娘浑身烧的滚烫,一张俏脸烧的通红,伸出手摸了摸贞娘的身上,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拿着贞娘的手诊脉。 龙姨娘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娘子,擅长用毒,当然也擅长解毒,这医治虽然不擅长,可比之寻常的大夫却也高明了不少。 良久,龙姨娘放下贞娘的手,跟杜氏道:“让丫鬟用土白酒和面,将面团糊在姑娘脑袋上,可以快速退热,我再用些药,做成膏药,糊在姑娘的前心后背,辅以银针打通姑娘的筋脉,约莫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杜氏一叠声的吩咐丫鬟去准备,龙姨娘回住处拿了一些药粉,用黄酒勾兑了,抹在干净的白布上,让丫鬟给贞娘褪去了衣衫,出手迅捷如风,眨眼的功夫几根银针就从贞娘的头顶一直延伸到身上了,贞娘迷迷糊糊的呻吟了一声,檀口微张,吐出一口浊气,龙姨娘又迅速的收回了银针,然后将两贴膏药用烛火轰热了,粘在贞娘的前心后背上。红绣将用白酒活好的面团贴在贞娘的额头,一盏茶的功夫吧,热度就退了下来,贞娘睡的安稳了很多。 杜氏拉着龙姨娘的手一个劲的道谢,杜大壮十分骄傲,笑呵呵的道:“还是我有眼光吧?挑媳妇挑的好着呢!” 杜氏白了他一眼:“是,你最能了,龙姐姐累了一个晚上了,快带她回去歇会吧” 贞娘的热度退下来,杜氏和许怀安才放心,拉着迷迷糊糊的纯哥儿回去了,杜石头不放心,又不好多留,就让大胆和小权在旁边的门房留宿,有什么消息及时报给他。 贞娘这一病就病了数日,好在毕竟年岁小,身子骨经得住打熬,不过半个月就渐渐好了起来。 ☆、223第七十三章 这日,绣春哄着贞娘吃了药,又端上一个水晶盘子,里面嫣红翠绿的尽是各色蜜饯果脯:“小姐吃一个去去苦味吧!”贞娘皱着眉,拿了一个海堂蜜饯含在嘴里:“我都好了许多了,也没哪难受,怎么还要吃药?我娘到底要我吃到什么时候算个完啊?” “奶奶说了,这药要吃上一个月才行,龙姨娘也说,您原先年岁小吃过苦,身子里有些寒底子,这月事上就不规律,总是三个月五个月的来一次,这会不将养好了,怕将来子嗣上面有损,所以无论如何定要你好好养着,这药需日日吃着,对了,表少爷 还特特的去请了个擅长药膳的厨子,要给您好好补补呢!” 贞娘的眉毛已经快要拧在一起了:“以后的饮食也要用药?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难怪这几天吃的汤水都很怪异,什么当归乌鸡汤、杜仲炖腰花,雪参贝母珍珠银耳汤,她还纳闷呢,厨娘什么时候换了手法了?原来根本就是换了厨娘了。 忍冬看着大小姐皱巴巴的小脸就笑了起来,平时一派端庄精干的模样,只有吃药的时候喜欢撒娇推诿,倒显出几分十四岁女孩的娇柔来。 “大小姐,您就知足吧,奴婢听说过好多大户人家的少爷,哪个不是媳妇没进门就收三五个身边丫鬟的?咱们家姑爷可好,对您是一百个上心,拿您当心尖子似的看顾着,身边尽是小子,一个丫鬟也没有,就说您这回生病吧,表少爷除了在学堂的时间,一天三遍的来看您,什么点心、蜜饯、补品,流水价的送过来,我们瞧了,都替大小姐喜欢啊!” 绣春一边帮贞娘分线一边跟着笑:“可不是,我们村里的员外爷家就有两个公子爷,都和表少爷一般大,一个光姨娘就收了七个,通房丫鬟不知多少,我进园子之前,我们隔壁的巧姑就被那少爷收了,巧姑她爹还跟我们显摆来着,还有那二少爷,听说媳妇厉害的很,不敢纳妾,就置了外宅,养了四个小戏子,还自诩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们是村上的,没什么见识,可我觉着,咱们奶奶是好眼力,给姑娘寻了个顶好的夫家。” 贞娘眨眨眼,吧嗒了两下嘴:“嗯,你们表少爷八成给了你们赏钱了吧?你们俩个嘴跟抹了蜜似的赞他?要不,赶明儿你们俩个给我做陪嫁丫头,嫁过去我就抬了你们做姨娘?” 绣春和忍冬都闹了个大红脸,绣春啐道:“姑娘好没羞的,竟拿我们打趣!” 贞娘故意惊奇道:“不是你们口口声声的说着表少爷这也好那也好吗?”其实这俩丫鬟的心事根本就是尽人皆知的,绣春是个心气高的姑娘,爱慕读书人,不知怎的相中了杜铭鹤,上个月看见杜师爷的衣衫破了,赶忙拿了给补上了,还塞给杜师爷两双新作的鞋,杜师爷不好意思,拿了钱给她,绣春眼泪登时就下来了,杜师爷立刻明白了小姑娘的心事,尴尬非常,绣春是村姑出身,有几分泼辣伶俐劲,当即就跟杜师爷说:“奴婢身份卑微,您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我知道配不上您,我也不敢高攀,只是想着给您做双鞋,全了我这点痴心妄想,先生就当成全了我,可好?” 杜师爷倒被绣春的坦荡给震动了,回过头跟许怀安说了,想讨了绣春做续弦,其实,凭杜师爷的身份,讨个小户人家的小姐做个续弦更合身份,许怀安劝了几句,杜师爷却道:“大人的好意,我知道,可我实在不耐烦再讨这样的娘子了,不瞒大人,先前我娘子就是个小家碧玉,吟诗作对倒是要得,可这洗衣煮饭针黹上的功夫,都不行,只好雇了使女厨娘使唤,可我一个月的薪俸实在不多,日子过得十分拮据,老话说娶妻娶贤,我瞧着太太就是个顶贤能的,家里的事半点都不让大人操心,所以学生再议娶亲,只想找个贤惠能干的娘子就好。” 许怀安一听这话,当然不能拒绝,就回来跟杜氏贞娘商量,将绣春的卖身契给了杜师爷,许了杜师爷等贞娘嫁了就将绣春跟杜师爷的喜事办了,以后绣春在贞娘的房里做管事娘子,夫妻俩都在一处,杜师爷一个月有二两银子的薪酬,做管事娘子一个月一两银子,将来的生活肯定是不成问题的。绣春知道后喜的给贞娘磕了好几个头,只安安生生的等着伺候着贞娘出嫁就是了。 忍冬的心上人是六子,俩人眉来眼去好长时间了,园子里的人早就知道,只是不好点破,六子许了忍冬回去让叔叔马豹子跟大人提亲事,忍冬此刻正是日夜悬心的时候,听了贞娘的话,脸就变了颜色,一抖手差点将茶碗摔到地上。 贞娘不忍心豆她,笑道:“行了,瞅你吓得小脸煞白的样,我逗逗你们的!” 忍冬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道:“姑娘真是的,没事拿我们打趣!”“打什么趣?说来我听听!” 却是杜石头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穿着蓑衣斗笠,脚上穿着木屐,正站在门口扫雪珠子。忍冬和绣春忙过去帮忙卸了斗笠蓑衣,贞娘也笑着端了一盏热茶:“今儿天不好,又是雨又是雪的,您怎么又来了?” 杜石头满不在乎的晃了晃脑袋,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笑道:“今儿我爹去大泽乡,拎了两大篓螃蟹回来,让我送来,说晚上吃,我刚去姑姑那,顺便过来瞧瞧你,药可吃了?” “吃了,你日日让人看着,你的小厮每日都来问问,你还信不过,必要亲自来看着不成?”贞娘娇嗔道:“好好的,怎么也学出了这样磨叽的性儿来,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让你盯着吃药吗?” 杜石头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笑道:“你打小就不爱吃药,哪次吃药你不是推三阻四的,哄你吃个药,我不知买了多少斤的蜜饯果子点心,有一次你还是偷偷的把药倒了,骗了我的果子吃” 贞娘撅了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么点子事你每次都拿出来说” 杜石头看看贞娘娇羞的眉眼,粉面桃花,心中一荡,低下头咳嗽了一声,发觉头发上有雪水淌下来,从袖子里拽出一块帕子来擦了擦。 贞娘正好一抬眼,看见杜石头正在擦脸,一怔,伸手接过那手帕,见一块雪白的雪缎帕子上绣了一蓬青翠的绿叶,叶子中间是两颗殷红的果子,帕子的一角还坠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骰子。这是江南最近流行的情人之间相赠的信物,帕子上绣的是红豆,取意红豆寄相思,帕子上栓着骰子,视为“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是时下江南女子最为流行的赠给情郎的信物。 贞娘心中一紧,面上却仍笑嘻嘻的问 “石头哥哥可是有了中意的姑娘了?” 杜石头被这句话砸在头顶,一时间竟神色茫然,好似根本没听清贞娘的话。 绣春和忍冬也愣住了,刚才还看着小两口笑语晏晏,神色和睦的样子,怎么一转身的功夫,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 俩人面面相觑,相对茫然。 “你,你说什么?” 贞娘仍然笑着,带着几分调皮,几分调侃:“我在问石头哥哥,可是有了中意的姑娘?”她抖了抖手上的帕子:“这是女孩家送给情郎的物件,石头哥哥既然收了,当然是要纳了这姑娘的,对吗?” 杜石头这才明白贞娘的话,浑身一震,脸登时涨的通红,一下子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吼了一声:“大胆,你给我滚进来!” 贞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俩人名分既定,他不管是纳妾还是收房里人,都是要经过贞娘的许可,俩人现在已经定下婚期,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收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对未婚妻有些不尊重,这样的事,便是大户人家也是不能做的,何况,贞娘以官眷身份下嫁,他这样做是十分不明智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也有很多人家在未婚妻未过门之前特意给男子纳个房里人,是为了让男子懂得人事,不至于在新婚之夜不知所措。 杜石头的喊声刚落下,大胆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露着胳膊挽着袖子傻乎乎的问:“少爷,怎么了?啥事吩咐我?” 杜石头拎起那帕子,掷到大胆的脑袋上,没好气的问:“这帕子是你给我,你不是说着是大小姐给我的吗?” 贞娘一愣,随即明白了,这是大胆假借着自己的名义给杜石头的,疑惑的看了看大胆:“我给的?我怎么不知道?” 大胆立时蔫了,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颠三倒四的说了半晌,众人才听明白,原来这几日杜石头不放心贞娘的身子,一有空就来看贞娘,有一天看贞娘午睡,没舍得走,就在外面的花厅里坐在贵妃榻上睡着了,正好迎夏在,大胆瞧见迎夏在杜石头的怀里放了一个帕子,就知道这丫头瞧上少爷了,忙上前制止,可迎夏泪眼盈盈的给他跪下了,说自己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对表少爷心生爱慕,绣了帕子也不敢给他,求大胆全了自己的一番爱慕之情,自己有生之年都记着他的恩情。 大胆被这么秀美的丫头又是跪又是求的,没了主意,等杜石头醒了,看见怀里多了条帕子问他,他支支吾吾的干脆就说是大小姐给的,杜石头看了帕子也没多想,从小到大贞娘给他绣的东西多了,衣衫鞋袜基本上都是杜氏和贞娘操持的,也没当回事,就收在怀里了。 杜石头气的上前踹了一脚,把大胆踹出去五尺远,贞娘忙上前拉住他:“你这暴脾气,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火这么大干嘛?”她笑语盈盈,声音轻柔,一双玉手搭在他胳膊上,他觉得心中的火气顿时去了大半,可一想到这小子将别的女人的东西当做贞娘的东西还是牙根痒痒的,恨恨的道:“这臭小子,敢阴奉阳违,撒谎骗我,简直欠揍,还有你那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回头寻个牙婆趁早卖了完事!” 贞娘见他气得额上青筋都冒出来了,忙端了杯茶给他,一面笑着劝他:“不过是些许小事,你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急赤白脸的,没得让人笑话!” “什么小事?你若因此疑了我,以为我有了外心,咱们俩平白就有了嫌隙,我,我”他原不是个会甜言蜜语的人,这一急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我,我反正就要你一个,谁也不要!”他脸涨得通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扔下这么一句抬脚就走。 反倒是贞娘愣了半晌,脑子嗡嗡的,他说只要她一个?他不要别人? 其实,说道了解,她对杜石头算是很了解了,俩人自幼一起长大,杜石头是个厚道、质朴的男人,不会什么甜言蜜语,更谈不上善解风情了,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所接触的女人只有杜氏和贞娘两个,他自幼无母,视杜氏如母,满怀孺慕,对贞娘的情谊也是自幼就有的,换句话说,他是个一根筋的人,认定了她的亲人他的女人就死心塌地的好,这些贞娘早就知道,所以,当父母提起将她许配给杜石头的时候,她毫不迟疑的答应了,重活一次,她才明白生活的真谛,她只想找个踏实单纯的男人,平实的过一辈子。 可她从来没想过,杜石头会没有其他女人。 纳妾也好,通房也好,这个世道,只要有些小富的人家,都会有这样的女人存在,便是范县丞那样只是小富的人家,或梁主簿那样清寒的人家也有两个开了脸的丫鬟。 更别提前生的静安小王爷曲谪了,王府里有名的姨娘就有七八个,通房丫鬟二十几个,他还置了三个外宅养着两个青楼名妓,一个扬州瘦马。 没有人会指责男人风流,能风流那是本事,是值得羡慕的事情。 答应了杜石头的婚事,她也是这样想的,他少年英俊,家境富足,肯定有不少女人喜欢,可有了嫡妻的身份,加上两人自幼青梅竹马的情谊,他会给她十分的尊敬和爱护,那么她会踏踏实实的当他的妻子,他杜家的主母,帮他料理好家室,将来生一两个孩儿,便是团圆美满的一家。 可他说,他只要她,只要她一个 贞娘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绣春唤她才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心中自嘲起来:“不过是那么一说,你便当了真,真是可笑,不过是一时的义气罢了!” 她醒过神来,寻思了一下,招呼忍冬多来:“将这帕子给我娘送去,将今儿的事说明白了,请她定夺就是了!” 忍冬立即明白了:“小姐,夫人的性儿,定时要发卖了她的!” 贞娘笑了笑,叹了口气道:“我娘一向疼我,定然会发卖了她,迎夏这丫头,也是个不长脑子的光长了一张面孔的,我此时还未嫁,她就动了心思要勾引少爷,若是将来我嫁了,她便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样的面孔这样的愚蠢,到了哪家都是主母容不下的人,别说做通房了,就是做个丫头都够呛!她那点心思我原也瞧出来的,只是想着她年纪还小,举动轻浮些也是有的,没成想她的胆子还不小,这会儿就要给我丢丑,怎么能留着她?这样的人在身边,就是惹祸呢!行了,你去吧” 杜氏听了忍冬的禀报,雷霆大怒,立时叫了人牙子来,将哭天抹泪的迎夏给发卖了,又直接挑了两个十三岁,长得十分健壮朴实的丫鬟来服侍女儿。 ☆、224第七十四章 转眼就是冬至,贞娘意外的接到了元敏的书信,言到几日后和夫君来嘉定的佛光寺拜佛,并要来府上做客几日。 有朋自远方来,贞娘异常欢喜,让厨房准备了很多元敏喜欢的点心和饭菜。 三日后,元敏果然携夫君林致雍到访。 贞娘和一家大小在碧溪园门口相迎。 几辆轻油小车安静的停在门口,几个仆从下来放了条凳,一个身材高瘦挺拔的青年率先跳了下来,回身接了一个穿着紫貂领白色披风的女子下来,雪肤花容,气质高贵,正是元敏,贞娘忙迎上前:“敏姐姐,可盼到你了!” 元敏见了贞娘,眼眶先是一红,忙低下头克制了一下道:“好妹妹,姐姐日盼夜盼,总算见着你了,来,这是你姐夫,我的夫君。” 贞娘忙上前一福:“姐夫。” 林致雍目不斜视的还礼,然后两口子带着一众仆从见过许怀安、杜氏两口子。 元敏乃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林致雍也是士族大家的公子,两人的身份要远比许怀安高贵很多,可在两人面前,依然以子侄的礼节拜见,可见对两人十分尊重,许怀安心中十分得意喜悦。 元敏被贞娘接到了自己屋里,林致雍被许怀安和杜石头、杜大壮接到了淇水小筑。杜氏和龙姨娘当然要给众人张罗饭食,安排住处,忙的不亦乐乎。 贞娘拉着元敏坐在宽大的罗汉床上,后面靠着大红色喜鹊登枝的迎枕,中间的小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小吃,花生粘、豆沙青团、芝麻糖球、核桃酥烙,贞娘给元敏倒了一杯热茶:“尝尝,今年新制的桂花乌龙,我用了去年梅花上面收集的雪水煮的,姐姐尝尝味儿怎么样?” 上下打量了一下元敏,十七岁的少女初成妇人,青涩中有了几分成熟的妩媚,穿着一件半新的深红色雪缎通袖夹袄,上面绣了牡丹暗纹,下面是一条珍珠色马面裙,压脚处绣了四重石青色云纹,头上梳了追月髻,只戴了四五只累丝彩蝶宝石扣,一个珍珠发箍,看上去十分素净雅致,淡扫娥眉,樱唇上点了些胭脂,看上去容光娇艳,只是眉宇间有几分清愁,贞娘颇为不解,元敏新婚不过一年,怎么眉梢眼底竟有了几分愁意? 她挥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姐姐说会子体己话。” 第63节 元敏到了贞娘这里,想是全然放松下来,也不顾世家小姐的礼仪,放松自己靠在迎枕上,喝了一口热茶,笑道:“还是你这儿舒服,我瞧着你这园子都快赶上我们京城的王府大小了,你那舅父是在北边淘了金矿了吧?” “金矿倒谈不上,发了点小财倒是真的,说是跟瓦剌人罗刹人买卖了些马匹和毛皮,还有宝石,人参什么的。” 元敏是个公卿人家的小姐,对这些买卖上的事物不懂什么,听了也就是那么听着了,并不上心。 倒是仔细的看了看贞娘,不过一年不见,身子长高了好些,容貌也长开了,柳眉杏眼桃腮雪肤,穿着件蜜合色的小袄,藕荷色挑线裙,眉目转盼留情,菱口似笑非笑,端的是一个豆蔻芳华、娇媚俏丽的少女了。 不由感慨:“不过一年的光景,妹妹已长大了,快及笄出阁了吧?” “定了明年我十五周岁及笄,八月初六的婚期,原想着到时候寄帖子给你呢,怎么知道你竟自动送上门来了,正好,到时候你可来给我送嫁才是!”贞娘递了一块九珍糕给元敏:“尝尝这个,我们这的魁元楼做的,你不爱吃太甜腻的东西,这点心不甜不腻,还有些奶香,味道刚刚好。” 元敏尝了尝,笑道:“果然,你自小就擅长厨艺,品评的东西果然都是好的。你放心,你出阁,我定然要来送的,你当真就定下了你表哥了?” 贞娘不解:“怎么了?”这订婚的事还可以说换就换的吗? 元敏端正的坐好,忽然面容一肃道:“我哥哥捎信来说,有贵人在打听你,似乎关注你许了人家没有,我哥哥的朋友正好就是礼部的,问了我哥哥,说你许了人家,对方也没说什么,就罢手了!” “贵人?”贞娘有点懵,自己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容貌算是上乘,可也不至于倾城,哪里来的贵人打听?实在莫名其妙。 元敏见贞娘一脸茫然,取笑道:“你这丫头啊,八成不知什么时候招惹上了桃花,我听了也觉得纳闷,可你已经许了人家,就算是贵人也不可以的,何况,宁做穷人妻,莫做贵人妾,我瞧着你那表哥也是个一表人才的青年,看着气质不错,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封妻荫子。” 贞娘笑道:“封妻荫子我倒不奢望,只希望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是了!” 元敏看着贞娘忽然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 贞娘看了她一眼,道:“吴县的普济寺素来香火鼎盛,姐姐要拜佛,何至于到嘉定来?我观姐姐似乎有心事在怀,不如说给妹妹听听吧!” “你也看出来我有心事?”元敏苦笑一下。 贞娘安静的答道:“接到你的帖子我就知道了,你是特意来这看我,想跟我说点什么的吧?” 元敏咬了咬嘴唇,目光有些茫然。 “姐夫对你不好吗?”可瞧刚才接元敏下车细心关怀的模样不似作伪啊? “他对我很好,很好”元敏似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拉着贞娘将这一年来的委屈尽诉了一番。 原来,元敏嫁到林家后开始过得还不错,夫婿林致雍体贴温柔,府上人敬她是国公嫡女,对她尊重有加,只是婆婆周氏是个万事不管的木雕泥塑人儿,整日在佛堂里呆着,家中的中馈全由谢姨娘把持着,老妇人谢氏对这个侄女十分维护,成亲后不久就跟元敏说:“按说你是长子嫡孙的媳妇,这中馈原该交到你的手上的,只是一来你年轻,没什么经验,二来你们当前最要紧是生个孩儿才好,等孩子生了,你也得闲了,再让谢姨娘将中馈交给你。” 元敏还能说什么呢,谢老妇人对侄女虽然维护,但对嫡嗣更为看重,对元敏的身子一直非常关注,三五不时就打发妈妈来看看,弄得元敏对自己怀孕的事也着急了。 林致雍如今对元敏十分上心,一个月大半个月都宿在她房里,原先的两个通房只在元敏月事来的时候才服侍他,可就这样元敏还是没有动静,谢老夫人就着急了,烧香拜佛的到处求方子,元敏对自己迟迟没有身孕,十分懊恼,心情也就一直不好,偏偏大少爷致柏,五少爷致和都早早就有了自己的长子,致和甚至连庶长子都有了,谢姨娘对此十分得意,常常带着两个孙子在谢老夫人哪讨好儿卖巧,又一次丫鬟甚至听到谢老太太跟谢姨娘抱怨:“我就说不要攀高枝,老爷非看重媳妇娘家的身份,谁知竟娶了这么一个不会下蛋的鸡,她那婆婆就是个烟不出火不进的木头,当年也是高门世家出来的,说什么名满大金的才女,一脸的清高,我瞧着也就那么回事,费劲巴拉的才生了一个儿子,就再也没了动静,幸好娶了你,才我们老林家多了几个枝叶,不然可怎么是好?” 到了八月,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让元敏自己选两个丫鬟开了脸给林致雍做通房,这可是打媳妇脸的事,新娘子过门才一年,就要给相公纳了通房,脑袋再不灵光都能想到新媳妇不怎么受婆家待见。好在林致雍对元敏的处境十分心疼,跟老夫人磨了很久,才让老夫人同意,让元敏出门去嘉定上香求子。其实主要是林致雍见元敏心境愁闷,怕她闷出病来,又知道元敏的手帕交正好住在嘉定,才借着由头带了元敏出来走走。 “贞娘,我,我真的觉得心里憋屈的难受,我……”元敏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就是进宫里走动也只有人人尊敬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珍珠般的泪珠子就掉下来了。 贞娘叹了口气,拍了拍元敏的手,子嗣上面的事,她这个外人可真是没法子了,只能劝道:“姐姐进门不过一年,没动静也没什么,哪里就急成这样子了?只是府上的老太太盼着重孙子,心急了些,也是有的,你万不可因为这样就整日自怨自艾,弄垮了身子,得不偿失!” 大金国对嫡庶之分虽然分明,却也不如前朝那般森严,因为当今圣上昊玄帝就是庶出之子,就连皇后程氏也是庶出之女,因而大户之家里也惯有那没有嫡子就由庶出长子继承家业的情况。很多主母因为膝下无子,都会抱养小妾的孩子,上了宗谱收在膝下养着,当成嫡子。 贞娘揣度着周氏很不得老太太欢心,难免就连累了林致雍也不受老太太喜欢,之所以这般催促,八成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是这样人家的事情,就算是心里明白也只能装着糊涂。 又劝了几句,却听见外面丫鬟说龙姨娘来了,贞娘忙让请进来,自从龙姨娘进了门,杜氏就拿着她当嫂子看待,虽说名分上只是个姨娘,可杜氏心地淳朴,没那么多尊卑观念,什么事都叫着龙姨娘,尤其她出手给女儿治了病,杜氏简直不知该怎么感激好了,龙姨娘是苗女,更是个没有心机城府的,对杜氏也是一盆火似的好,拿贞娘姐弟俩更是当亲生的似的疼,前些日子差点要把纯哥收了当徒弟,传授他一些用毒的诀窍,把杜大壮吓了一大跳,自己妹妹就这么一个儿子,许家就这么一个根苗,心尖眼珠子似的宝贝,人家还指望着纯哥儿将来考个功名下来呢,哪里就跟个江湖中人学什么用毒去了? 帘子一挑,龙姨娘端了一个大盘子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笑道:“大小姐,这是太太刚烙好的葱油猪肉馅饼,怕凉了不受吃,赶着让我给你送过来了,那边的馅饼,是石头给送过去的,让大家先垫垫饥。”贞娘忙接过来笑道:“我娘亲自下厨了?谢谢姨娘了!”其实原本可以打发个丫鬟送来的,只是龙姨娘好奇这国公府的大小姐长什么样,才自告奋勇的亲自送来了。 绣春忙从小厨房拿了兰花小碟,乌木包银筷子送了上来,贞娘亲自夹了一个给元敏:“姐姐尝尝,我娘烙的馅饼是咱们北方的口味,比江南的味道浓厚些。”元敏忙谢过,小小的咬了一口,外酥里嫩,浓香扑鼻,赞道:“好吃,婶子的手艺还是这般好!”一回身,却见那龙姨娘眼珠子乱转,笑嘻嘻的瞅着自己,这是很不合规矩的,身为一个姨娘,就等于是一个下人而已,这么看着主人的客人是很没礼数的,只是看见贞娘待这位姨娘亲切,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低了头,继续吃。 贞娘是何等有颜色的人,忙介绍道:“让姐姐见笑了,我家这位龙姨娘是我舅舅新纳的姨娘,出身苗家,不太懂咱们汉人的规矩,她性子天真质朴,很得我母亲喜爱。” 元敏忙坐直了身子,笑道:“哦,原来如此,初次见面,这个就当给姨娘的见面礼吧!”她从怀里摸出一个湖蓝色的岫玉玉佩递了过去,玉的质地清透,看着就是上好的东西。龙姨娘接过来,道了谢,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似乎十分喜爱,贞娘笑道:“姨娘喜欢这个玉佩?” 龙姨娘笑道:“我出身苗疆,我们那里生产玉石,这个玉佩很通透,很好,我很喜欢。”元敏见她果真言辞天真,甚至不懂以她的身份应该自称奴婢,摇了摇头,但见她神色真诚,想来是真的很喜欢,笑道:“姨娘喜欢就好。”送人东西送到了人家的心头好,任是当面看礼物是不知规矩的,也难以让元敏不喜欢。 龙姨娘又看了看元敏,忽然道:“听说你来这里是为拜佛求子的,那你为什么要在身上挂着避孕的东西?”汉人真是十分奇怪,为什么要干自相矛盾的事情呢? 她拿着玉佩准备走人,没看见贞娘和元敏脸色同时大变,贞娘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也顾不得自己没穿鞋,拉住龙姨娘急切的问:“姨娘慢走,把话说清楚,什么避孕的东西?” 龙姨娘吓了一跳,反手拉住贞娘:“你这是怎么了?快上床上坐着去,凉着脚怎么办?你病刚好,这江南地方最是阴冷潮湿,地气寒凉,冰坏了你,快上去!” 贞娘忙坐到床上,手却没撒开龙姨娘,见元敏脸色惨白,整个身子都簌簌发抖,忙急切的问:“你刚刚说我敏姐姐身上挂着避孕的东西?是什么?” 龙姨娘纳闷的指了指元敏裙子上挂着的一个红色玛瑙石榴佩:“那个不就是吗?那是红麝珠子雕出来的,你离近了闻一闻,有股子淡淡的香味,它的红色也不是半透明的红色,是纹理深浓的红色,这红麝有避孕的功效,我见你挂着它还要拜佛求子,挺奇怪的,就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了?” 元敏一把拽下那个石榴佩放在鼻端仔细的闻,果然有一点淡淡的香味,她浑身战栗,面如白纸,眼睛里似乎一下子没了光彩,木然的看着贞娘,裂出一个苦涩的笑来:“这个石榴佩是我祖母给我陪嫁,我祖母,怎么可能害我?怎么可能?……” 贞娘拿过石榴佩仔细的端详,这石榴佩做工十分精细每一个籽都刻的栩栩如生,上面的叶子还是用翡翠雕就的,深红碧绿相互辉映,看上去华贵精致,一看就是大家高门才能用的东西,石榴多子,很多人家的新嫁娘都会有这么一两件与石榴有关的东西,这是娘家人希望女儿多子多孙、福寿绵长的意思。 “老夫人赏你的?是新物件还是原就有的老物件?” 元敏一震:“祖母说是老物件了,是我母亲的陪嫁。” 贞娘又仔细的看了一番:“这是假的,有人掉了包。”她拿起那石榴佩上面的络子:“你瞧,这络子上的痕迹有两个,旧的那个已经发了黄,新的痕迹在旧痕迹的外面,这石榴佩虽然做的一摸一样,可还是有些微的差别,所以才会有两道痕迹。” 元敏死死的咬着下唇,脸色变的铁青:“是谁?是谁这么恶毒?” 贞娘低下头想了想:“敏姐姐,那两个通房可还用着避子汤?”元敏茫然的摇了摇头:“我过门半年,老太太就让停了。可她们来也没有动静!” 贞娘摇了摇嘴唇,思忖片刻,抬头看着元敏道:“姐姐,我这位龙姨娘原是行走江湖的,号称毒娘子,对毒药很是精通,我想让她给姐夫瞧瞧,可好?” “你是怕这人不止在我身上下了功夫,连相公也没放过?”元敏柳眉倒立,连连冷笑:“好,好个林家,妾室当家也罢了,竟然连我们两口子都算计上了,好……” 龙姨娘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这大户人家的弯弯绕怎么这么多?还有人这么缺德?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让人有子嗣,一时间也动了侠义心肠。 “你把手腕子给我,我给你号号脉瞧瞧!” 贞娘又道:“姐姐身边的人可能被人收买了,这事如今还是瞒着些好,一会那几个丫鬟都别跟着,只让乳娘跟着就是!” 元敏伸着手腕让龙姨娘号脉,点点头:“好妹妹,多亏你的心细,我此刻心乱如麻,烦劳你替我应对一二。” 贞娘点头,让绣春将元敏跟来的丫鬟让到别的屋子,好吃好喝的款待,只让乳娘欧氏过来,拉到一旁悄悄的将这事说了,欧氏是元敏母亲的贴身丫鬟,自己的儿子出生就死了,待元敏犹如亲生,听了这个信不次于晴天霹雳,半晌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道:“这群天杀的王八蛋,我们国公府还没倒呢,就敢这么算计我们姑娘,我便豁出去性命,也要她们现了元身。” 贞娘忙道:“大娘切不可露了口风,我瞧着像是身边的人调换了那石榴佩,只怕还要查一查,此刻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咱们再看看才是!” 欧氏点头,眼圈又一红道:“多亏了许小姐啊,你说说,我们姑娘怎么这么命苦?我们小姐早早的就去了,幸好老夫人收在身边教养这,好容易嫁了个知冷知热的夫君,还有这么一起子小人在跟前盯着!” “大娘且镇定些,你们家姑娘此刻心乱如麻,还需你为她定定心神呢!” “是,是老身省得!” 龙姨娘号完脉道:“麝香虽然是挂在衣衫外面,可你带的时间过久,有些入体的症状,好在你还年轻,我给你个药方,调养个三五个月也没什么大碍!” 元敏心中一喜,眼泪汪汪的道:“多谢姨娘,可能给我相公也瞧瞧?” “行啊!”龙姨娘没那么多的顾忌,豪爽的点点头。 贞娘可不能不想,这是大事,而且是林家的大事,思忖了片刻,让绣春去请林致雍到杜氏的屋子里去,说有件东西要让他帮着品评一下。 又让唱秋跟元敏的丫鬟说,她们大小姐跟着贞姑娘去了院子里头折梅花,不愿意那么多人跟着,嫌麻烦,只让乳娘跟着就行,让她们安安生生的在屋子里歇着吃些东西就是。 一头雾水的林致雍被绣春请了过来,杜氏的一溜房子都是按照北方风格建造的,每个屋子都有两盘土炕,上面炕柜,炕桌一应俱全,林致雍被引到一个偏房,见妻子眼眶发红和贞娘盘膝坐在那里,一旁的乳母欧氏不仅眼眶是红的,连眼白都是红的,一旁还坐着一个生面孔的妇人,穿着缥色滚黛色牙子通袖夹袄,一条蟹壳青百褶裙,头上戴了几朵绢制玉兰花,形貌不甚出色,神情并不拘谨。 林致雍一到,贞娘忙下了炕给他见了礼,又指着那妇人介绍:“这是我舅舅的小星,龙氏。” 虽是姨娘,也是长辈,林致雍微微一揖:“姨娘有礼了!” 龙姨娘是个性子散漫的,也不答话,一伸手就扣住了林致雍的腕子,林致雍出身大家,何曾见过这样的,吓了一跳,忙往外挣,可龙姨娘的手看似纤细却十分有力度,他竟无法挣脱。 “你,这是做什么?” 元敏忙道:“相公,姨娘深通医理,让她给你号脉,你别动!” 林致雍神色不快,道:“这是何意?” 元敏知道林致雍误会了,以为自己在怀疑他有什么毛病,联想到自己嫁到林家受到的委屈,眼圈一红,泫然欲泣,话也梗在喉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贞娘见了,忙解释道:“姐夫莫急,刚刚龙姨娘无意间在姐姐身上发现了避孕的红麝,怕是有人暗中使坏,姐姐怕那人把手伸到姐夫身上,这才请龙姨娘给姐夫也瞧瞧,我们龙姨娘是个急性子,还没等说就给你号脉了,请你见谅。” 林致雍如被雷劈,半晌才缓过神来:“什么?红麝?”有人在自己妻子身上放了这等东西?他简直不敢相信。 那边龙姨娘却松了手,皱着眉毛道:“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我瞧瞧,你的脉象不好,似乎中了棉籽油的毒。” “棉籽油?那是什么?” 龙姨娘道:“是一种棉花籽炸出的油,颜色深红,一般与荤油混合使用,这是很多穷困人家用的,可这种东西有个极大的弊端,可以杀死男子的精子,时间久了可以让男子不育,如今很少有人食用了,多数是用来给铁器润滑的。”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林致雍更是面色惨白,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整个人木雕泥塑般站在那里,眼神茫然,似乎在这一刻瞎了,聋了,与世隔绝了。 龙姨娘再是不谙事情此刻也意识到这件事十分严重,忙道:“你们别这样,我还没说完呢,他中毒的分量不重,我能治好他!” 元敏一屁股坐在炕上,连贞娘也扶着炕沿几乎瘫了身子,乳母欧氏抱着元敏哭出声来。 林致雍晃了晃身子,眨了眨眼,似乎还是没听懂,龙姨娘知道刚才的话给他太大的刺激,他还没回过神来,上前一抖手,一缕异香飘了出来,林致雍觉得脑袋为之一轻,整个人舒爽了很多。 元敏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相公,快,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让龙姨娘瞧瞧。” 林致雍也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放在炕桌上,不过是几件寻常的东西,常用的帕子,荷包,鼻烟壶、几张诗稿、腰上系的两三块玉佩、翡翠,一个小巧的药瓶。 龙姨娘先拿了那药瓶嗅了嗅:“这是烫伤药,嗯?” 元敏脸一红,小声说:“是,是我的胳膊前儿被烫伤了一下,相公说我心粗,就揣他自个身上了!”这是林致雍的一番温存体贴,也是他的喜好,他喜欢在房中榻上将她剥的羊脂白玉般,用药膏轻柔的在她肌肤上涂抹,软言温语,哄的她娇羞不已,才百般温存,万种怜爱……龙姨娘一样样的翻检,查看,最终拿着那个小巧玲珑的鼻烟壶嗅了又嗅,满意的放下道:“就是这个了,里面除了棉花籽油,还放了点地龙干粉末,这地龙干也有杀精的功效,因为两样放得都比较少,不易被察觉,这下药的人,心思挺细的。” 鼻烟,是这几年刚刚兴起的,原本是西洋传来的,里面放了些薄荷油、冰片之类的东西,提神醒脑,近几年在大金国的士子当中十分流行,不要说高门世家子弟,就是那稍富庶些的子弟也都有玩鼻烟的嗜好,而且鼻烟壶更是攀比富贵、炫耀豪阔的物件,鼻烟壶越是精致奇趣越是争奇斗艳。 林致雍的这个鼻烟壶小巧精致,扁平的壶身,型同一个小小的梅瓶,上面绘着水墨山水,这山水绘的十分淡远萧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更妙的是两面山水虽然不同却是山水相连的,看似一幅画。 林致雍面色惨白,看着那鼻烟壶半晌,才喃喃的道:“这壶,这壶是大哥的,我十分喜爱,大哥才割爱送给了我!” 他身为嫡子,跟庶出的兄弟关系并不密切,尤其是谢姨娘生的致和,可大哥致柏不同,因为生母身份低微,根本不能跟下面的几个弟弟抗衡,在府中地位低下,得了脸的奴才都时常不拿他当回事,林致雍对这位大哥十分怜惜,也比较照顾,兄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 元敏轻叹一声,安慰他道:“也许是别人后放了药进去呢?” 林致雍惨笑一声:“历来豪门大户之家,这样的龌龊举动多的是,只想不到有一天竟会落在我林致雍身上……” 贞娘叹了口气,知道此刻两口子需要时间和空间理清这其中的事情,忙拉了龙姨娘告辞出去了。 因为不放心还派了绣春在外面守着。 到了淇水小筑,见杜石头和许怀安、杜大壮正不知聊着什么,兴高采烈的,见贞娘进来,忙问:“好好的,怎么把林少爷叫走了?他媳妇呢?” 贞娘叹了一口气,这事是瞒不住的,早晚都要让他们知道否则杜大壮的性格直,不定什么时候说出些不入耳的话来,反倒得罪人,于是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许怀安叹道:“夫妻离心则家宅不宁,这位林大人官声显赫,想不到治家却不严谨!” 杜大壮一拍大腿:“娘的,查出是谁直接剁了喂狗完事!” 杜石头不吭声,看了贞娘一眼,沉默半晌才道:“你身子才好,出来多穿了件斗篷没有?” 元敏夫妻不知是怎么商量的,第二天就告辞起身了。 贞娘送了很多嘉定的特产,拉着元敏的手叮嘱:“姐姐得空再来玩,世间之事常常福祸相依,妹妹相信姐姐定会否极泰来!” 元敏拍拍贞娘的手,神色坚定:“你放心,我安元敏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的,我一直认定你是我的贵人,你说的我能否极泰来,我就相信我一定能!” ☆、225第七十五章 第64节 贞娘目送着元敏的车队离去,神情中有了几分惆怅,大户人家的后宅之中总是如此,富丽堂皇之下是纵横的龌龊肮脏,女人之间的争斗,甚至比朝堂上的党争更让人胆寒。 转眼到了十一月间,元敏打发人送来了一车的礼物和一封信,信上说俩人回去后将此事告知了周夫人,一向静心礼佛的周夫人大怒,终于走出了佛堂,让人请回了任上的林从龙,迫害嫡子,坏人子嗣,都是大罪,即便是贵妾也是死罪,周夫人知道林大人不忍心处死这位自幼青梅竹马的表妹,心灰意冷,提出和离,这下可把林从龙给吓坏了,当今天子的程皇后就是昊玄帝的糟糠之妻,出身不高,武将之后,昊玄帝登基后宠爱林贤妃,贤妃生下三皇子后有大臣提出程后无子,应该立贤妃为后,昊玄帝震怒,斥责大臣:“古人云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朕为天子,当为天下表率,岂可弃患难之妻?”自此,御史们又有了新的名目弹劾大臣,宠妾灭妻,致嫡妻不顾,为此不知有多少大臣落水,在仕途上走了死路。林从龙是林家这一辈上的佼佼者,族中长辈对他的前程十分看好,如今不过四十岁就做到了从三品,升官入阁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林从龙当然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坏了自己的前程,忙向夫人赔礼,但为了老夫人的面子,还是不能处死谢姨娘,只将她送进庙里落发为尼了事,家中的中馈之事交给了元敏,老夫人因为这件事觉得自己十分没脸,等闲不出来见人了。 杜氏听贞娘说了元敏的事情十分感慨,万分庆幸自个没那么高的期许,没将唯一的女儿许什么高门大户。 这日,王氏和顾氏正好登门拜访,说起女儿的亲事,顾氏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事原也不瞒奶奶,我们家的闻樱啊,是个好孩子,都是怨我啊,心气太高,竟生生的给耽搁了,今年都十五了,眼望着就十六了,好好的闺女,高不成低不就的,可急死我了!”这柴家的大小姐闻樱的亲事,如今是县上出了名的难事,这顾氏原是个丫鬟出身的通房,后来抬了姨娘,因生的好颜色,手段也好,哄的柴老爷十分欢喜,嫡妻过世后不顾族中的老人劝阻,将顾氏扶正成了续弦,她生的两个闺女也就成了嫡女,顾氏是个心眼大,眼界高的人,觉得自己的女儿漂亮出众,一心想让女儿攀个高枝,可那些大户人家都觉着闻樱生母不过是个丫鬟,教育处的女孩想必也好不到哪里,都不愿意结亲,门户低些的,顾氏不愿意将就,一来二去就耽搁到了十五岁,成了顾氏的心病。 王氏是深知顾氏心事的,忙劝道:“妹子这是干嘛呢,好好的怎么还哭起来了,这儿孙自有儿孙福,闻樱那孩子我是见过的,生的像你,端的是好相貌,性子爽利,我很喜欢,我瞧着是个有福的,这俗话说啊好饭不怕晚,指不定这孩子将来就结门好姻缘呢,你这会子只是急,可光急有什么用?依着我啊,你莫急,让人也往外面瞧瞧,咱临近的这些县好多的好人家呢” 杜氏也劝慰:“妹妹莫慌,我觉着王姐姐说的在理,这姻缘上的事啊是急不来的,你瞧着蕙兰那会儿,王姐姐也急的不行,可转眼就有们好姻缘上门了不是?”王氏听杜氏提及女儿,眼皮子一跳,笑容就有些僵,前些日子蕙兰打发人送了信儿回来,说是过得很好,丈夫婆婆对自己都很好,可送信回来的是给自家赶车的陆老实,王氏私下里一问,才知道蕙兰过得并不如意,丈夫还好,那小姑子是出名的刁蛮,死了夫家回了娘家住着,却在府里什么都要管,婆婆心疼女儿年纪轻轻守寡,宠惯了些,竟越发养成了个视自己尊若菩萨,他人皆为粪土的盗拓脾性儿,瞧着几个嫂嫂都不顺眼,三五不时的找茬,蕙兰原就是个温柔贤良的软性子,这会在婆家被小姑子欺的常闷在屋里哭。 王氏心疼的直咬牙,恨不能立刻找上门去,可咬牙归咬牙,还是得忍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婆家的规矩只能是守着忍着,自己这个当娘的再疼也只能睁眼看着。 三人正说着,丫鬟一挑帘子:“大小姐来了。” 贞娘笑盈盈的端了一盘子新出锅的葱油脆饼走了进来,依次给王氏和顾氏请安:“两位婶子来了,请婶子们安,我这正好新作的葱油脆饼,刚出锅的,婶子们尝尝!” 王氏和顾氏忙起身,拉着贞娘笑道:“大小姐来了,哪次来府上都要偏着大小姐的好吃食,上次吃的大小姐做的鱼圆,回去回味了好一阵,让府里的厨娘做怎么也做不出,终是大小姐手巧,如今咱们县上没哪家的姑娘比得上!” “可不是,吃了大小姐的手艺后啊,我这再吃我府上做的就觉得怎么都差点意思,唉,所以啊,我这三五不时就到府上串门子,就为了蹭大小姐的点心吃呢” 一屋子的人就都跟着笑了起来。 杜氏拉着贞娘坐到炕上,笑着嗔道:“大年下的,不是说了你身子才好不让你下厨的吗?好好的又去,你若又病了可怎么是好?” 贞娘不以为意:“娘,我身子早好了,纯哥儿惦记着要吃,我又许久没做了,想着先做出来咱们试试,晚上再做给纯哥吃,赶巧就听见说两位婶子来了,端上来大家都尝尝” “你呀,都不知怎么惯着他好了”杜氏笑着让丫鬟安排碗碟,请顾氏和王氏尝尝。 顾氏见贞娘穿着家常的真紫色小袄,边角绣了白色梅花,下面系了浅碧色挑线裙,一头乌压压的秀发只挽了个鬟,插了一根海堂银簪,一张莹白似玉的瓜子脸,眉眼如画,神态举止落落大方娴雅自如,不由想起自己的闻樱,也是一般花容月貌的好女子,怎么就一边想神色不免带出些怏然来, 王氏却想起一事来:“顾妹妹,我才想起来一事,我有个远房亲戚,是我娘家的姨父的侄子,前些日子来我这里串门,明年春上要去苏州应试,今年十八岁了,去年才中了秀才,只是家道不是很好,他父母都去的早,全赖我那姨夫好心,将他接到身边养大了,这孩子聪明懂事,书读的十分好,我姨夫已禀了族里将他正是过继给了自己,上了族谱的,将来家业也有他一份,这孩子我瞧了,长得斯文整齐,礼数也好,妹妹若有意思,我可以从中说和说和,若没有,只当我没说罢了!” 顾氏听了十分惊喜,不意今日来串门还有这等意外之喜,安亭王家也是本地出了名的大户人家,王家的姻亲也俱是说的上名头的人家,这男子虽说父母俱亡,可上面没有高堂,自己女儿也就少些规矩,况且十八岁就中了秀才,有了功名在身,这是等闲姑娘也碰不上的运气了,忙一叠声的应道:“姐姐如何不早说?这事若真成了,我亲自做鞋孝敬您!”这是古来的规矩,媒人跑断腿,做成了媒必要送两双鞋来答谢媒人。 贞娘和杜氏也跟着笑,一时红绣又进来回话:“表少爷才来了一趟,听闻里面都是女眷来访,不好进来,在外面给了两位请安了!”外面就传来杜石头清朗的声音:“侄儿给姑姑和两位婶子请安了!”王氏笑道:“奶奶的侄儿是自己人,我们也都是长辈,哪里那么多规矩麻烦?且请进来让我们也见见才是!” 杜氏原就是个不在意规矩的人,听了这话忙道:“让表少爷进来吧。” 脱了大氅的杜石头走了进来,一身藏青色竹纹的雪缎道袍,脚踩黑色云头履,头上戴了蓝色逍遥巾,身姿如竹,高大俊朗,看上去风姿卓伟,令人眼前一亮。 “给姑姑请安,给两位婶子请安了!”好歹是读了一年的书,虽然学问不怎么样,可礼仪还是学的不错,这会杜石头看上去也算的上一个风度翩然的富家公子。 王氏和顾氏笑着点头。 杜氏笑道:“今儿怎么下学这么早?” “先生家里有事情,今儿要早些回去,就让我回家自己温书了。” “好,今儿贞娘做了些葱油薄脆,一会让给人给你送去,你先回去吧!”虽说都是自己人,规矩可以少些,可毕竟还是要顾及些,杜氏随便吩咐了几句就让杜石头回去了。 贞娘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安安静静的坐着,杜石头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告辞走了,心里暗叹时候来的不对,以往没有外人,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这会连话都不能说,真是郁闷! 杜石头刚一走,顾氏就笑道:“真真是一个俊俏少年,跟大小姐真真是一对璧人儿啊!” 杜氏笑道:“妹妹过奖了,模样倒还在其次,只是我这侄儿自小在我身边长大的,禀性脾气都最是了解的,我这闺女看着虽好,可性子也倔,嫁到外面去,只怕要受罪,我也舍不得,还是放在跟前放心些!” 王氏就叹了口气:“还是太太想的对啊,这嫁闺女还是要知根知底才好,我们家蕙兰这会还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呢!”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贞娘几个都吓了一跳,贞娘和蕙兰一向交好,忙问:“婶子,蕙兰姐姐怎么了?” 王氏就把陆老实说的事情说了一遍,顾氏是个爽利性子,一听就恼了:“这等小姑子就该打发了出去才对,由着这样的人在家里作威作福,咱们蕙兰怎么过日子?再说了,哪家哪户是这样的,让个回门守寡的小姑子当家?这家人家哪里是过日子的?” 王氏拿了帕子拭泪道:“我何曾不知道呢,可这闺女嫁给人家了,咱们就手再长也伸不到那去啊,我若因为这个上门取,只怕闺女以后的日子更难过,如今啊,就盼着这孩子肚子能挣气,早早怀个哥儿,以后能在婆家立住脚,这日子啊还能好过些” 杜氏想起蕙兰那纤弱秀丽的模样,不免心下叹息,都是为娘的,身边也都有年纪差不多的女儿,不免都心有戚戚,几个人絮叨了许久,才散了。 绣春伺候着贞娘回了房里,一面给贞娘倒了温热的茶水一面道:“我瞧着今儿表少爷出门的样子很是懊恼,怕是想跟小姐说什么,人多没说上!”正说着却见忍冬捧了一盆开的火红的杜鹃走了进来:“才刚表少爷那边的小权送来的,说是表少爷见到同学家有花房,那得杜鹃开的极好,就要了一盆来给小姐瞧瞧,咱们表少爷对小姐这心意啊”两个丫鬟相对一笑,尽在不言中,这位表少爷对小姐可真是上心的要命,但凡上街出门,不拘什么东西新鲜都要买了来给小姐看看尝尝。 贞娘看了一眼杜鹃花,深粉色的花瓣,碧绿的叶片,簇拥在一起开的重重叠叠的,很是漂亮浓艳,想了想,道:“摆在桌案上吧,将今儿早上我做的那盘子枣糕给他送去,说我谢他了!” “小姐,你怎么总是淡淡的?”绣春就纳闷了,这小姐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可那份宠辱不惊的定力比那三五十岁的人还强,对表少爷的万般殷勤,千种体贴也都是淡然,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 贞娘抬眼看了绣春一眼,安静的低头继续绣手上的绣活。绣春见小姐不爱答话,只好拿了枣糕出了门。 杜鹃花没有香味,只是叶片之间有些浅浅的植物的芬芳,让人有清新的感觉,贞娘凝视了花片刻,低低的叹了口气:“有心,未必就好啊” 因为我的心已经冰冷的找不到一点温度,我很难有热情去爱,去喜欢,我能做到的只是一个妻子,不是爱人,我无法回报你同样的情感,甚至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你单纯美好的热爱。还没有嫁给你,我已经觉得愧对你! 作者有话要说:兜子坏了,优盘居然跟心脏药一起私奔了,里面有近一万字的稿啊,我欲哭无泪啊,只好趁着宝贝睡觉疯狂的在电脑前挠啊,年底了,年底了,去年年底我丢钱,今年丢优盘,我真是郁闷啊!我忏悔,我实在是个心大的人…… ☆、226第七十六章 每到年底,贞娘就有些繁忙,庄子上的庄头来报了帐,京城铺子里的掌柜也捎了信儿,贞娘略拢了拢帐,跟杜氏说:“娘,算下来,咱们家庄子每年能出四百多两银子,一间铺子每年能出八百多两银子,两间铺子是一千六百两,合下来二千两银子。真味楼一年的利润是一千一百多两,苏州的酒楼刚开,赚的少些不过六百两,我爹每年的俸禄七十五两,加上杂七杂八的收入能有二百多两,咱们家的这些人的吃穿用度,纯哥儿进学的的银子,还有下人的月例银子加在一起,每月是三十多两,一年大概是不到四百两,我爹还要跟同僚啊、上峰啊打交道,前些日子谢知府的高堂七十大寿,咱们买的极品寿山石雕就三百多两银子,算下来这支出一年大概要八百多两银子,算下来能结余两千多两银子” 大金开国皇帝定下的官员俸禄本就不高,哪个官员家中不养几个仆人?就这一年七十五两的俸禄,养活自己一家子都成问题,拿什么养活别人。官员们当然得想各种办法捞银子,贪官是这样,清官也得这样,只要做官,难免要应酬来往的同僚上峰,不然谁看你不顺眼给你说几句坏话,你的前程完了是小,恐怕还会累计家眷。所以说这官不是那么好做的。 杜氏哪里懂得这个,不免忧愁起来:“好在有你管着,娘也不懂这个,咱们每年还有些盈余,这么几年下来,估摸给你弟弟娶亲也差不多够了,只是明年你嫁了,我可怎生是好?” 贞娘笑了,杜氏一贯不懂管账,可自己毕竟是女儿,早晚要嫁的,总不能嫁出去还管着娘家的帐,虽然杜氏和杜大壮肯定不会介意,可弟弟早晚是要娶亲的,被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大姑姐,出了门子还管着娘家的帐,谁家的姑娘不得掂量掂量?纯哥这怕就难说上一门好亲事了! “娘,不行咱们就雇个账房管家,你专门听听报账就是了,等将来给纯哥儿说上一个懂得理家的娘子,也就是了!” 杜氏有些惆怅,可也知道贞娘说的有道理,想着晚上跟许怀安商量一下这事。 过完年出了正月,贞娘的嫁妆就陆陆续续的抬了进来,为了出嫁时好看,杜氏一家都搬回了县衙居住,这下就苦了杜大壮爷俩,偌大的园子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冷冷清清的,杜大壮原就是个好热闹的,前阵子忙着团练的事,整日忙碌还好,如今到了开耕的时节,这些民兵们都忙着回家春耕,杜大壮就闲了下来,无所事事,好在杜氏素日知道这个哥哥,是个闲着就要找事的性子,将给贞娘置办家具的事交给了他,好歹当过几年木器行的老板,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杜大壮接到妹妹给的任务,兴高采烈的带着龙姨娘去了苏州采办去了,只剩下杜石头一个领着六个小厮在园子里,每日面沉似水,发奋读书,勤习武艺,对着月亮琢磨着是谁定的惨无人道的规矩,婚前新娘子等闲不许出门,日日都要在闺阁内绣些嫁衣之类的东西。 杜石头就这么百爪挠心似的熬着盼着等着,每日心情十分郁闷,同窗谭岳山见了,不免嘲笑几句:“我说锦言,你还能再有出息一点吗?眼瞧着就是你娘子了,你还相思成疾了不成?依着我说,趁着还没过门,你房里还没人啰啰嗦嗦的管着,赶紧多找几个小娘子玩着,我跟你说,这方面我可有经验,想当年我谭岳山也是风流倜傥的,咱嘉定的小娘子,哪个见着我不是满眼爱慕的?这成了亲就没劲了,我那娘子凶的要命,一天到晚的管着我,房里的丫鬟个个丑得不得了,我看了都没胃口,要不是我娘心疼我,赏了三个房里人给我,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谭岳山是金华人,祖父做过一任知县,家境富庶,是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读书不过是却不过父母之命,二十三岁了还是个童生,家里也知道就他这点底子考举人是没戏了,只好指望他多读点书,走武举也成,不行就当有这么个营生,省的他招猫斗狗的惹是生非。 另一个同窗韩策却不赞同:“辰俊此言差矣,锦言对未过门的妻子一往情深,将来两人必能举案齐眉,夫妻和睦,这夫妻和睦则家宅安宁,有什么不好呢?” 杜石头懒得理他们,一个风流成性,一个迂腐简单,他侧过头,看了看李霄:“你家里不是也给你定了亲?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不见你提起?” 他们这个学堂是嘉定比较好的学堂,在这里读书的基本都是富家大户的公子们,这几个都是学习不好,家境却好的,有的是为了混日子,有的是为了考武举,大金对武将要求不高,能写出一篇比较通顺的策论和战略就可以了,所以这些公子哥们在学堂也不过是胡乱对付,就连武术师傅也不过是教他们一些花架子,凑合着好看就是了。这李霄是沧州人,家中世代习武,父亲叔父都是武将,不过品阶不高,他是家中的庶出三子,武艺不错,人也深沉稳重,杜石头跟他关系比较要好。 李霄看着窗外出神,半晌才叹了口气:“定了,是我父亲同僚颜家的庶出小姐,婚期定在明年四月,我,也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家里定下的,我只管娶就是了”娶的不是他喜爱的那个,那么娶谁不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 杜石头皱眉:“这怎么一样?总得知道那位小姐的脾气秉性,那是你妻子,你要过一辈子的,若不好,你的日子就难熬了!” 李霄苦笑一下,没有吭声,杜石头怎么会知道一个庶子在家中并不得宠,他的婚姻也不过是父亲送人情的筹码罢了,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身份,他的命运有这说不出的尴尬和苦涩。 杜石头心情郁闷,看这李霄也郁闷,干脆拉着李霄回了碧溪园,在自己住的往荷居里对饮了几杯。 俩人喝到掌灯时,却见聚财引着绣春来了,杜石头一愣,忙问:“你怎么来了?贞儿有什么事吗?” 绣春递了一个布包过来,抿着嘴笑道:“是小姐吩咐奴婢送来的,这是给表少爷做的直裰,想着天热了,少爷得多几件换洗的衣衫才好,我们小姐赶了两天才做出来的。” 杜石头结果布包,心情瞬间好转了,精神立刻振奋了,立马打开布包,是一件月白色杭绸直裰,上面绣了几竿墨色翠竹,飘逸生动,淡雅清新,杜石头偏爱竹子,几乎所有的衣衫上面都绣的竹子,杜石头立刻换上衣衫,美滋滋的问李霄:“怎么样?好不好看?”李霄看着杜石头小孩一般显摆的模样,失笑道:“好看,好看,我说锦言,你这不是故意在我面前炫耀你有媳妇疼,有人给做衣衫吗?让我这个孤家寡人的穷书生看着眼馋吗?” 杜石头白了他一眼道:“切,你媳妇明年就过门了,也一样有人疼!”转回头问绣春:“告诉贞儿晚上缝东西伤眼睛,也没那么赶,晚上不要绣活了,对了,我上次让小全送去的那包雪花梅子糖,你们姑娘还喜欢吗?” 绣春肚子里偷笑不已,那小全、大胆每次去都要跟小姐抱怨一下少爷看不见小姐心情不好,每日阴沉着脸,好像谁欠了他钱没还似的,连带着整个碧溪园都气氛低迷,还着重形容了表少爷相思成灾,相思欲狂,形销骨立,衣带渐宽的悲惨现状,就差没把少爷形容的跟戏本里那个为了心上人痴狂,整日捂着胸口悲悲切切喊表妹的风流才子了,小姐被烦的没办法,只好做了件直裰让自己送来,安抚一下表少爷。 面上还要装的含蓄恭谨,答道:“奴婢知道了,定当回去告诉小姐,那包糖小姐没等吃就被小少爷给抢了去,都吃光了,不过小姐让告诉您一声,她不怎么想吃糖,倒是少爷上次送来的山西刀削面的方子很好,小姐和厨娘试着做了一次,老爷和奶奶都爱吃,只是醋有些不地道,烦劳表少爷能不能找些正宗的山西陈醋来?” 这有什么难的?多走几家杂货行罢了,当然一叠声的答应。 看着绣春告辞后,李霄叹口气道:“你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家境好,你又是唯一的嫡子,表妹是官家小姐,却也愿意委身下嫁,这些我都不羡慕,我羡慕的是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这世间的夫妻能如你们二人这样的,不多矣!”一仰头,一杯酒进了口,言语间感慨良多。 杜石头对男女情事只是一知半解,不过这会看李霄眉间抑郁,也品出点门道来:“莫不是兄弟有心上人?” 李霄又一口气喝了三四杯酒,才惨然一笑道:“我和嫡母娘家的小表妹彼此有意,这位表妹也是庶出,被嫡母苛待,人很是柔弱,我们,唉,同病相怜吧,可惜,她年前定了亲事,被定给姨丈上司做了贵妾,我们,此生无缘”每每想起柔弱的表妹要委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为妾,他就觉得心痛难耐,恨自己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子另嫁他人。 杜石头虽不知相爱不可相守的痛楚,但想想若自己不能娶贞娘,眼看着贞娘另嫁,估计那心痛难耐的滋味必然也跟李霄相似,这么一想,立刻对他十分同情,他不善言辞劝慰,只好跟李霄沉默的喝酒,两人酩酊大醉。 毕竟功力深厚,半夜杜石头就醒了过来,想起李霄的遭遇,忽然很庆幸自己能娶到喜爱的女子,然后就生出了一种急迫的渴望,想见见贞娘,只是看她一眼也好。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有些冲动,也没有多想,杜石头用轻功几个起落就冲出了碧溪园,不过半柱香就来到了县衙内贞娘的闺房。 灯光已经熄灭了,月光打在龟背竹图案的窗棂子上,透过窗纸,依稀能看见里面家具的轮廓,杜石头轻轻推开窗子,一纵身进了屋子,贞娘素来不喜欢有人值夜,屋子内只有她一个人,天气热,只盖了幅水绿色莲间鱼戏缎子夹被,雪白的膀子露在外面,似乎只穿了件肚兜,一头青丝铺散在枕上,更衬着瓜子脸雪白晶莹,如脂玉般娇艳妖娆,杜石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只是想着来看看贞娘,从未想过这个时辰贞娘已经睡下了,自己会碰到这么香艳的场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复苏了,一点点,缓缓的充盈了全身,是一种内力吗?不,似乎是原始的本能的一种炙热,在周身沸腾了起来,他着魔似的看着床上酣睡的美人,不可自制的伸出手去,想碰一碰她的发丝,那发丝浓密乌黑,还泛着好闻的清香。 贞娘素来浅眠,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动静,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发现身前站着一个黑影,一个激灵,立刻醒过神来,刚要张嘴,杜石头的大手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是我,是我” 贞娘一看,可不是杜石头,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身上穿着自己做的月白色直裰,正痴痴的看着自己,贞娘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立刻羞的不行,一把将被子掩在胸口,又不敢高声,怕惊醒了别人,虽然两人只差一个多月就要成亲了,可婚前若出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自己这辈子也就不用见人了。 “你,你来干什么?” 杜石头愣愣的看着她,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你想的不行,就想看看你” 贞娘又羞又气,几乎想把脸埋到被子里:“你,你疯了,大白天的来不行,怎么怎么这个时辰来?你,若被人知道了,咱们俩的名声就完了,我爹和我娘也不用做人了” “我,我没想那么多,我现在就走,你放心,我轻功很好,不会让人看见的”杜石头这会清醒了一些,知道自己这样会给姑姑和姑父惹来麻烦,也有些懊悔,立刻就转身准备走。 走到窗边,忽然又停□子,转过身看了看贞娘。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我,我能不能抱抱你?”杜石头认真的看着贞娘,神色间有点孩子气:“就抱抱你,行吗?” 贞娘被气的无语,什么叫抱抱你,咱们是未婚夫妇,这样不合礼法,甚至是有辱斯文的,可是,她看了看杜石头,知道他根本不懂这些,他淳厚质朴,对自己有着近乎崇拜的喜爱,她忽然想起曲谪,他从不会问能不能,可不可以,对他来说,女人只分美丽和丑陋两种,他只要略施手段,女人就会俯身在他的脚下,乞怜的等待他的恩宠。 心有些无奈,也有些柔软,这个男人,是真的非常喜爱自己吧,才会半夜三更潜入自己的闺房,虽然这样的行径令正派人不齿,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么清亮干净,虽然有着火热的*,却也有着纯粹的爱慕。 她相信只要她说不行,他立刻就会离开,他视她若神女般,绝对不会委屈她分毫。 这样想着,她轻轻的起身,光着脚轻轻的走到他跟前,合身偎进他怀里,杜石头的双手一下子裹紧她软玉般的身子,顿时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子,身上似乎一下子麻酥酥的,他的手也有些战栗,怀中的女子是这样柔软、娇小,他的大手碰到了她背上的肌肤,好像是最光滑的玉石,他紧紧的搂着她,感觉说不出的兴奋、炙热,气血翻涌,他简直想将这娇小的身子嵌进自己的身子里去。 然后他听见贞娘在他耳边轻轻柔柔的说:“你快走吧,小心些,别被人发觉了,你,你以后切不可如此了”然后她轻轻的推了推他,他深吸口气,放开手,忽然又抱起她,几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到床上,看着她白玉似的小脚,红着脸,低声说:“你,穿上鞋,别着凉了!”贞娘低着头,脸红的发烫,声如蚊呐:“你快走吧,小心些” 她上辈子虽然经历颇多,可这小儿女的情状却没有,她那时身份卑微,不过是个奴婢,主子喜欢你,要你,那是你的荣幸,还容得你拿乔做致?这一世,杜石头一盆火似的喜爱她,敬重她,让她冰冷的心生出几分小女儿的腼腆羞涩来,自己想想觉得又是心酸又是喜悦。 那晚,杜石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的碧溪园,只觉得自己一路如御风踩云般,回到榻上一夜没睡,唯恐自己睡着了就变成了一枕黄粱,辗转反侧了半宿,回味着贞娘柔弱无骨的身子,光滑白腻的肌肤,娇柔羞涩的眼神,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美啊! 第二天起来对着谁都一副好脾气的笑模样,众人都暗自感慨啊,未来的少奶奶不过是给做了件衣衫就把我们少爷美成这样,要是洞房花烛夜,少爷还不得踩着云彩找不着北啊?谁也不知道他们家少爷昨夜扮演采花贼偷香窃玉去了,虽然没有得手,可好歹美人没生气,就是对他最大的恩惠了! ☆、227第七十七章 杜石头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婚期到‘此前,杜大壮身为父亲,必须在婚前履行作为父亲的责任,教导儿子成人之事,他琢磨了三四日,牙根都咬酸了也想不出该怎么用比较文雅的词来说这件事,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把儿子领进了本地最大的青楼——红袖招,跟老鸨子一顿嘀咕,将儿子安排进了一间单间,里面极为狭窄,就一张椅子,一张桌子,墙上是一个不大的洞,通过这洞就能看见隔壁房间的情形,在隔壁房间这洞是在一个牡丹浮雕的中间花蕊中,一般人无法察觉。 这是妓院为了照顾有特殊爱好的客人设置的。 杜石头被杜大壮扔进房间,扒着门问他爹:“爹,你领我来这干啥?” 杜大壮黑着脸吼:“哪那么多话,让你呆着就呆着,一会就知道了!” 第65节 杜石头虽然武功比他爹高,可自小被他爹吼惯了,虽然不害怕可也不能反驳,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呆着,想不明白自己老子为什么把自己扔在这么一间破屋子里呆着,他无聊的左顾右盼,发现桌子上有一本书,拿起来一看,脸忽的一下子红了,是一本画工精细的春宫图。 他瞬间明白了杜大壮的意图,他老爹分明是不知道怎么讲解,干脆把儿子扔在这里让他实际观摩。 杜石头跟杜大壮走南闯北,跟人谈生意,也不是没去过青楼楚馆,可是杜大壮在别的方面大大咧咧,在这方面对儿子要求很严,因为他妹子早就警告过他,不许让杜石头接触这些不正经的地方,怕石头年纪小,把持不住,被引逗坏了,若陷了进去,失了银子还是小的,怕熬坏了身子,杜大壮应承了妹子,所以凡是有这类地方都是杜大壮自己去。也有那有歌伎作陪的地方,杜大壮干脆让儿子自个去铺子里查点货物,自己去谈生意。 杜石头想明白老爹的意图,顿时满脸通红,虽然这暗室里没有人,也羞恼的不知如何是好,偏这时候隔壁房间进了人,一个妓】女引着一个高大的熟客走了进来,两人十分熟络,略调笑几句就开始宽衣解带,室内顿时一片娇】吟轻】喘,杜石头终是年少,按捺不住好奇,顺着墙上的洞往里观看,见宽大的床榻上一片淫】糜春光,男子粗壮的胳膊上架着女子白皙的*,男子掐着女子的纤腰,用力顶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响,女子似是痛楚又似欢喜的呻】吟不绝杜石头顿时愣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向下冲了过去,他白色的瞳仁瞬间充血,鼻子里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半晌才回过神来,脸红的仿佛能渗出血来,咬着牙,一脚踹开门,飞奔似的逃走了。 与杜石头遭遇相似的是贞娘,杜氏身为母亲也有着同样的责任,杜氏更为省略,直接将一幅绣了春宫图的鞋垫给贞娘看看,含糊的说了句:“洞房花烛时,听你相公的就是了” 贞娘怔了怔,低头苦笑了一下,这个其实不用教,她也知道。可如果自己真的对洞房一无所知,估计就她娘的这个教导方法,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傻乎乎的就得等着人家教了。 贞娘成亲的这日天气极好,艳阳高照,本来说好要来送嫁的元敏没有来,她有了两朵月的身孕,实在不敢远行,只好派了奶娘欧氏带了礼物恭贺贞娘。 县衙内外从前一日就张灯结彩,上门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贞娘一大早被叫起来,请了全福太太来梳头,上妆,吃了口煮熟的鸡蛋,穿上嫁衣,给父母磕头,媒人就上门了,提着一捆子大葱和一大块肉,这个叫离娘肉,是婆家给娘家人送上的心意,表示自己家接走了娘的心头肉,以后会好好珍惜姑娘。 花轿迎门,纯哥立刻领着小厮们将大门关上,踩着梯子上了墙,骑在墙头上难为姐夫,这是规矩,小舅子拦门,意思是我们娘家是有男丁的,给姐夫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要好好对姐姐。 杜石头领着一大帮人接亲,在众人的哄笑中回答纯哥儿各种刁钻问题,比如什么论语诗经啊,什么我姐姐最爱吃什么,最喜欢什么花啊谜语啊绕口令啊乱七八糟的,好在跟来的谭岳山有经验,撒了几把铜钱进去,趁着众人低头捡钱,撞开了门,带着一大帮人冲了进去。 杜石头给岳父岳母磕了头,引着纯哥将贞娘背上轿,绕着城走一周,这叫夸嫁妆,夸耀女方的嫁妆丰厚,其实杜氏也不过备了六十八台嫁妆,算不上什么十里红妆,可许家不过是准备了一年而已,哪里能跟那些从女儿一出生就准备的人家相比呢?好在婆家是至亲,不会挑这个理儿。 杜大壮笑逐颜开的坐在正位,龙姨娘的身份不够只能站在一旁伺候着,看着杜石头和贞娘拜了天地,杜大壮只觉得这辈子的任务今儿就全完成了,大大松了口气,等贞娘被送入洞房,立刻站起来喜气洋洋招呼朋友们入席。 洞房设在碧溪园南侧的暖阁,一溜二十来间的房子,俱是粉壁青瓦,玲珑精致的房舍,正房上还留着原先主人提的匾额——暖玉坞,这里原是杜石头冬日住的地方,因为贞娘原先住的小院房舍太少,杜大壮定制的家具太多,放不下,就将小两口以后住的地方定在这里了。 屋子内的家具都是杜大壮亲自定做的,他一贯是出手豪阔的,那床是黄花梨雕花的千工床,那床是出自苏州最好的木器行老字号,床围上精雕细琢着龙凤呈祥、富贵牡丹的图案,床顶是大红缎绣龙凤呈样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边帐架,床上铺着红缎绣龙凤呈祥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边褥,外间临窗还放着一张黄花梨嵌玻璃五屏风罗汉床。屋内的床边摆着紫檀龙凤五屏峰铜镜台,中间还放了紫檀雕花洋玻璃大插屏,插屏上绘了江贯道的《江居图》。 跟着进来要瞧新娘子的女眷们都暗自称羡,就这屋子里的摆设怕是没有万两白银是置办不下来的,这杜家果真阔绰,也有那心眼子活的开始惦记着自家未出阁的姑娘,想着许进来做个妾也是好的。 杜石头拿了秤杆将盖头挑开,见贞娘穿着大红龙凤呈祥罗衣,头带全套点翠金良冠,中间一只凤头衔珍珠串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颜色艳丽、纯净,一看就不是凡品,这只点翠凤头簪就是元敏送给她的礼物。贞娘脸上的浓妆艳丽,仿若牡丹滴露,桃花吐蕊,艳惊四座。 宾相手里拿了个盒底,里面盛了五谷、栗子、枣儿、荔枝、圆眼,口里念道:阴阳肇位,二仪开天地之机;内外乘时,两姓启夫妻之义。凤凰且知协于雌雄,麒麟占吉于牝牡。 这叫撒帐,撒了帐后,新郎官就得去敬酒,留下一众女眷陪着新娘子吃点东西,等着新郎官回来。 杜石头被几个同窗拉走,屋子里就剩下几个丫鬟和一些女宾客了,其中一个容貌出众的姑娘款款走到近前,笑道:“妹妹累了吧,不如先吃些东西垫垫?”贞娘认出这是柴家的大姑娘闻樱,忙笑道:“是姐姐来了,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我还真是饿了,上轿前我娘就让给我吃了一个鸡蛋,我饿了一上午了。”这闻樱也曾跟母亲到县衙里来做客过,因此跟贞娘很熟悉。 贞娘略扫了一眼,瞧见留下的女宾里还有几个熟悉的,薛家的两位小姐也来了,一个叫知秋,一个叫苓秋,两个小姐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正当豆蔻韶华,端庄矜持,只离得远远的站着不怎么说话。按说留下陪着新娘子的应该是新郎家的女眷,可杜家和许家在此地都没有亲眷,因此留下的都是朋友家的女眷。 绣春和忍冬端了一碟鹅油松瓤卷来,贞凝不喜欢,又换了一盘子栗子酥,贞娘吃了几块,喝了一杯热茶,跟闻樱闲谈了几句,说及闻樱的亲事,一向爽利的闻樱脸庞微红,低声道:“已定了日子,就在明年初。”贞娘忙笑着恭喜,又让几位坐下吃了茶,闲谈了一会,方散了。 天色也暗了下来,贞娘实在不耐烦头上的这些头面首饰,让忍冬帮忙卸了妆,又洗了脸,换了衣服,绣春已经将床上撒帐的花生栗子等收了起来:“小姐,且歪一会儿吧,今儿来的宾客特别多,姑爷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姑爷刚才打发小权过来说,怕你等的着急,让你先休息会吃点东西!” 贞娘也实在乏了,自从两日前就忙碌非常,几乎没有睡好过,上午被轿子颠着逛了整个县城,这会一躺下就觉得骨头似乎都散了似的,乏的厉害,没一会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朦胧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嗡嗡的飞到跟前,在自己耳朵边绕来绕去,她挥了挥手,翻了身继续睡,那东西似乎不放弃,继续在她身上来回盘旋,还扯开她的衣襟,有热乎乎的东西在自己胸前徘徊,贞娘有些恼了,不满的睁开眼,嘟囔:“讨厌,走开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的轻笑起来:“我走开了,谁跟你洞房花烛呢?”贞娘一个机灵,睁开眼,赫然是杜石头俊美的脸庞,含着笑意看着自己,他的唇就挨着她的酥胸,她的水蓝色雪缎小衣已被解开,露出里面大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来。 贞娘忙要起身,却被杜石头压的死死的,只好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我睡着了”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吩咐了绣春一会叫醒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新娘子根本就没等相公,自己先睡了,这算怎么回事?还有交杯酒没喝,子孙饽饽没吃呢! 杜石头被灌了不少酒,还好他内力深厚,背着人用内力逼出了一些酒气,晃悠悠的回到洞房,见绣春要去叫贞娘起身,忙拦住了,他知道这几日她定是没睡好,有心让她好好睡一会,其实心里盘算着多看一会熟睡的贞娘,那日偷偷去没看够,原来女子海棠春睡的样子这样迷人。 白净的瓜子脸泛着微微的红晕,像一朵粉红色的桃花,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花瓣似柔润的嘴唇,一头乌黑的青丝散乱在大红色枕头上,还有一些发丝蜿蜒到白皙的脖颈上,她侧身躺着,曼妙的曲线仿若山峦,勾勒出美好的起伏。 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精致美丽,即使这样沉沉的睡着也让他欢喜。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向她的领口,嘴唇也贴合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温柔的,生怕吵醒她,他安慰自己,只要轻轻的亲亲她就好。 可是,贞娘素来浅眠,还是醒了,星子般的明眸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可能是有些渴了,红润的小舌头还舔了舔嘴唇,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杜石头的喘息粗重了起来,几乎是本能的,他的嘴唇含住了贞娘的,他没有亲吻的经验,甚至不知道将舌头伸进去,只是单纯的吮】吸着贞娘的樱唇,无比热切和生涩的,一双大手也不停的摩挲着贞娘的身子,甚至伸进贞娘的小衣里,直接触摸女子光滑的肌肤,他的体温更热了,身上似乎有气流乱窜起来,仿佛走火入魔的前兆。 贞娘被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微微的刺痛,刺痛中又有些苏苏麻麻的欲】念,她轻轻的推推他,含糊的在他嘴边说:“还,没喝交杯酒” (改了一遍又一遍啊,姐快晕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肉了,可是,噤若寒蝉啊,小心翼翼的挑字眼,生怕被禁啊! ☆、227第七十八章 杜石头这才想起子孙饽饽和交杯酒的事情,回身在桌子上拿起两个被剖成两半的瓢,瓢的中间还用红色的丝线拴着,杜石头拿起酒壶,将两只瓢里斟满酒,捧给贞娘,两人相视一笑,共同饮下,那酒居然是上好的梨花白,口感绵软,却后劲十足。杜石头见贞娘的脸上有了薄薄的红晕,仿若桃花初绽,心中不由一动,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半晌,才低声问:“还有子孙饽饽呢,你饿不饿?” 贞娘脸低垂,轻轻的点点头。 所谓的子孙饽饽就是传统的饺子,煮熟了也要在有人问“生不生”的时候回答“生”,意思是新娘子以后能生孩子,是人丁兴旺的好兆头。 杜石头被叮嘱了很多遍,估计也在心里练习了很多遍,从桌子上端起一盘饺子,夹了一个喂到贞娘的嘴里,笑着问:“生不生?” 贞娘臊的满脸娇羞,白了他一眼,还是依着规矩,低声道:“生!” 窗户外听房的人就跟着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新娘子说生了”“可不是,新娘子害羞了额,声音好小的……” 贞娘几乎要将脸埋到胸前了,杜石头清朗的声音响起:“谭岳山、李宵,你们几个还没喝够是不是?明儿咱们接着喝……” 门外几个就呼啦啦的笑着嚷:“你可饶了我们吧,你那酒量我们可比不上,哥儿几个就不耽误杜大爷你洞房花烛了……” 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的衣衫摩擦脚步声响起,门外又寂静了下来。 贞娘却好奇了起来:“你酒量很好?”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从来不知道他的酒量很好。 杜石头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担在她的肩膀上,女子清新如花的体香让他心旷神怡:“还成,喝他们三个不是问题,最多的一次我们喝了五坛杏花村,他们醉的三日没起来床。”贞娘瞪大眼睛:“真的?”杜石头的声音就傻眼起来,眼睛中的炙热越发地浓烈:“真的,其实,我耍了心眼的,我喝的多了,用内力将酒逼出来一些,他们内力差,所以,我占了很大便宜……” 贞娘的眼睛染了笑意,刚刚的酒意越发地涌了上来,声音也绵软的仿佛甜蜜的酥酪:“原来你这样坏……” 杜石头的气息越发地不稳,眼神幽深难辨,跳跃着诡异炙热的火焰,声音却越发地温柔暧昧:“我还有更坏的,你要不要瞧瞧?” 贞娘的眼神迷离了起来,春水般朦胧荡漾,看的杜石头心头火起,一把将她抱进了架子床……水面鸳鸯同戏水,心头伉俪互交心。 雀屏射目奇男幸,绣幕牵丝淑女缘。芳春喜泳鸳鸯鸟,碧树欣栖鸾凤俦。 亮丽华堂飞彩凤,温馨锦帐舞蛟龙。 月透纱窗,红烛泪残,粉帐终于在一片剧烈的震荡后归于平淡。 贞娘动了动身子,低声道:“你出去,让我躺躺。”杜石头不依:“我不要出去,我喜欢在你里面,舒服……”他的语气像个找到了新奇玩具,不想放手的孩子,贞娘好气又好笑,柔声道:“我难受,你让绣春给我弄点热水进来,我想擦洗一下。” 杜石头抬起头,想起贞娘今日刚刚破瓜,定然是不舒服的,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枕头上,担心的问:“疼不疼?我去找龙姨娘要点药吧?”贞娘白了他一眼,嘟着嘴道:“大晚上的,多让人笑话,不要,你去叫绣春给我送点热水来就行。” 杜石头草草的穿上衣衫,出去叫绣春兑些热水来,贞娘放松了身子,发觉腿间火辣辣的疼,腰肢酸软的使不上力,可又担心绣春端水进来看见自己光溜溜的样子,勉强撑起身子穿了寝衣在外面。一会杜石头端了热水进来,浸湿了帕子绞干了亲自给贞娘擦拭,贞娘有些羞涩,忙轻声道:“你放下,我自己来。”杜石头按着她道:“你累坏了,我来吧,你躺着……” 贞娘只好任他帮自己擦拭,心里如雨季的天气,潮湿酸软,在富贵人家也好,在普通百姓家也好,没有哪个丈夫肯这样为妻子擦拭身体的,尤其是有血污的地方,很多人认为那是肮脏的,会染了霉运的。即便尊贵如当年的林家大小姐林静语,在新婚破瓜时也是她们这些丫鬟进去帮她擦洗换衣衫的……她安然的垂下睫毛,睫毛中无声的渗出微微的水意,这个简单、淳朴的男子喜爱着她,很早,她就知道,可她嫁给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希望自己可以平安简单安逸的活下去,这人世间的森凉和冷酷,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没有人比她更畏惧,她利用着自己前生的所知,利用着今生他对她的喜爱,只想在今生要一份岁月静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自私冷漠,实在不值得他的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闭嘴,轻轻的无声的喟叹。 杜石头细细的为她擦拭一遍,又要了水自己擦洗一番,才上了床,将贞娘揽进怀里,吻吻她的发心,轻轻的道:“睡吧,好好睡一觉,明早我跟姨娘要点药去……” 贞娘听话的闭上眼睛,嗅着杜石头身上雄性干爽的味道,感觉无比的踏实安全,一会就沉沉的睡去了,杜石头却痴痴的看了她很久,尽量忽视身体又开始翻涌的悸动,一遍遍的轻柔的抚摸着散落在枕头上的丝绸般的青丝,看着她娇软的像一只可爱的小猫,柔顺的依偎在他的怀中,月光打在她雪白的小脸上,如玉似琉璃般,她睡的很沉,他看的很久,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微笑。 你终于在我怀里了,我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这个小小的姑娘上了心,似乎是烛光下一起绘图时她精灵古怪的笑容,似乎是她坐在炕沿飞针走线给他缝衣服的静默,似乎是分别两年重逢时刹那间的惊艳,又似乎是年深日久点滴缠绕的丝丝烙印,总之,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就在他的心里了,随风潜入,润物无声的烙在心底,随着呼吸起伏血液流转……这一晚,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千里之外的辅国公府内的一个人。 万籁俱静的书房内,高贵的少年安静的站在窗前,看着皎洁幽冷的月光,京都的暮春时节正是草长莺飞花团锦簇的季节,可他仍然觉得说不出的寒冷,这种来自心底的寒意让人有说不出的疲惫和苍凉。 今日是那个女子的大婚之日,她娇媚精致的脸颊在今日定然如艳色倾城的牡丹一样盛放了吧?他知道,她开放的时候定然是极美极艳丽的,可是却是在别人的怀里。 他见过她幼小时候的灵动俏皮的摸样,见过她长成后秀丽敏慧的模样。 她于他而言,从最初就是那团朦胧清雅的月光,清辉漫漫,如纱如雾,神秘皎洁,却永远不可触及。 他常常想,如果他能娶了她……不,他记得祖母的警告:“宗哥儿,你是我国公府的嫡长子,你可以纳妾,但你的婚事必然要是高门大户的嫡出小姐才可以,我也看得出,你去了江南一趟,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知道为了什么,贞娘那孩子,我也甚是喜爱,可是,那孩子太聪明,骨子里也很有几分傲气,这样的女子是不会甘心为妾室的,我也不忍心折损于她,如今她已然订了亲,你就死了这份心思吧,祖母会叮嘱你父亲,为你寻一个门当户对的贤淑女子的……” 是啊,他不能折损她,宁愿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她就是那样的女子,婉转玲珑中有着风姿磊落的傲骨,清明舒朗中有着进退适宜的优雅。这样的女子应该是盛放在自在的天地间,而不是困居在高强碧瓦的深宅之中的。 她的表哥,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一定很了解她,也很喜爱她,他会对她很好吧?他们会琴瑟和鸣,翙翙其羽。而他,将要娶那个陌生的女子,有高贵的出身,有显赫的门庭,有和许多高门贵族女子一般的礼仪规矩,也有一样的心机和乏味……那个向他打听她的男子,是怎样遇到她的呢? 他的唇边忽然勾出一丝冷笑,终于有人和自己一样,喜欢却永远得不到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心底的苦涩中有了一丝黯沉的侥幸。 那个男子的心意,她并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会怎样呢? 他冷漠的看着月光中逐渐朦胧的屋舍飞檐,有檐铃清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不知道,也许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不可预知的未来中,遥远的江南烟雨中,那个女子会幸福吧……同一时刻,江南林府里,元敏穿着水蓝色右衽窄袖素绸寝衣依着石青色的靠枕懒懒的出神的看着窗外。 奶娘欧氏笑眯眯的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燕窝是一直温在火上的,小姐如今的身子贵重,厨房的人都不敢大意,听见您要宵夜,殷勤的很,赶着给盛上的,您这会爱饿,那是孩子要嘴呢,可大意不得,快趁热吃了吧……” 元敏接过碗吃了几口,忽然一抬头道:“今儿贞娘的婚礼还热闹嘛?她怪没怪我?” 奶娘忙笑道:“瞧你,我都说了三遍了,许姑娘的婚礼很是热闹,那杜家的老爷真是豪阔的很,那宴席上是正经的十大碗,在嘉定最好的酒楼摆的,接亲的仪仗也好,连那花轿据说都是新打的,许姑娘说了,知道你有了身子,很是欢喜,叫你万万要好生养着,等明儿她得空来吴县瞧你……” 元敏郁闷的放下碗,神情间有些落寞:“好容易她嫁了,离得也近,我却不能亲自送嫁……” 欧氏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千万别多心,许姑娘是个明白人,你这会不是做姑娘的时候,到了婆家,事事要以丈夫子嗣和婆婆为准,你的难处,许姑娘是必然明白的。”看着元敏的神情不转,又笑道:“好小姐,你这会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养好身子,孩子平安比什么都重要,你想想,你这个孩子来的多不容易,咱们经历了多少构陷?以后你还是要事事多些小心,那起子小人咱们还是要防着的……” 元敏叹了口气:“奶娘,我觉得好累,没嫁人的时候,在府里成日要防着,嫁人了,还是要防着,有时候,我真羡慕贞娘,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家里简单,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 欧氏也叹口气,神色有些无奈,元敏虽然出身高贵,可锦衣玉食下也尽是些如履薄冰的无奈。 她拍拍元敏的手道:“好歹姑爷还是顾着你的,你只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嫡子,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 元敏叹了口气,眼睛中有一些无奈何迷惘:“我知道……”那声音很是虚弱、犹豫。 228第七十九章 大约因为太累了,贞娘直到辰时才醒过来,她每天都是卯时就起来的,望着头顶的大红罗帐出了一会神才想起来这是自己新婚的第一个早晨,急忙起身,发现身边的褥子冰冷,杜石头应该起了有一会了,她急忙高声叫绣春,自己穿了亵裤和小衣。 绣春急忙跑进来:“少奶奶醒了?”贞娘愣了一下,抱怨道:“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这都辰时了”绣春也委屈:“我原是早就要叫醒少奶奶的,可少爷不让,说你乏了让你多睡会。”贞娘无奈,叫绣春端水洗漱,忍冬帮忙梳头,唱秋帮着叠被,一伙人正忙着,一个长得富富态态的嬷嬷笑呵呵的进来,这是龙姨娘身边的嬷嬷,是杜大壮为了怕龙姨娘不谙规矩体统,应对场面上失了规矩,他倒无所谓,可怕给妹妹丢人,特意请了一个早年在王府呆过的秦嬷嬷,秦嬷嬷给贞娘行了礼,道:“给少奶奶道喜,奴婢奉命来取元帕的!”贞娘红着脸点点头,唱秋忙将元帕递了过去。秦嬷嬷躬身接过来,查看了一下,又笑着恭喜了几句,道:“想来少奶奶该去给老爷奉茶了,奴婢就先告退了!” 贞娘脸一红,知道秦嬷嬷这是敲打自己起来晚了,忙欠身道:“是我的不是,还请嬷嬷告诉公公,我一会给他老人家谢罪去!” 秦嬷嬷勾了勾唇角,优雅的施了礼,心里鄙夷,这家人家再怎么豪阔,也不过是个暴发户罢了,骨子里那股子土腥味是怎么也洗不掉了。 早上她提醒杜老爷应该等着新媳妇敬茶,老爷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让他们小两口多睡一会,一个奉茶而已,啥时候不行?” 贞娘穿了大红色缠枝牡丹褙子,头上梳了芙蓉髻,戴了纯金点翠观音分心,后面是一朵茶盅大新鲜的大红芍药,侧头问绣春:“少爷去哪里了?怎么还不见人影?”门口就传来杜石头清朗的声音:“你起来了?不是让你多睡会吗?”就见杜石头穿着宝蓝色宝相花纹锦袍,头上梳了道髻,插了一支温玉簪,看上去神清气爽,英伟不凡。几步迈了进来,看看贞娘打扮的娇艳雍容,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贞娘站起来嘟了嘟嘴:“你一大早去哪了?今儿早上得去给公公奉茶,这会儿怕是晚了,让人笑话的!” 杜石头不乐意的一扬脑袋,有些骄横道:“哪那么多事?我爹才没那么多规矩,你累了一晚上,多睡会怎么了?谁敢笑话?” 贞娘臊的脸通红,一把掐住他胳膊,恨恨的道:“你小声点,怕人不知道是怎么的?你”杜石头见她娇嗔的眉眼,胳膊被她攥住,一点不觉得疼,反而美的眉开眼笑,笑嘻嘻的道:“我心疼自个媳妇,别人知道只能夸我!”贞娘看他嬉皮笑脸的,被气的无可奈何,有杜大壮这样混不吝的爹,你指望儿子能好到哪去? 两口子带着几个丫鬟去了杜大壮住的望荷塘,杜大壮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厅椅子上,龙姨娘站在身边正小声的劝着:“你好歹忍一会,一会小两口敬了茶你再说嘛!” 贞娘和杜石头进门,杜大壮跟前已经预备好了软垫,两口子忙跪在上面给杜大壮磕了头,接过茶给他敬茶,贞娘叫了爹,杜大壮眉开眼笑的挥了挥手,身后的龙姨娘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个纯金石榴石步摇,打造的极为精美,上面的花蕊中嵌着一颗莲子米大的南珠,周围的花瓣都是殷红的石榴石,下面垂着的是一朵朵小小的杏花,每朵杏花心都是一颗小小的珍珠,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还有一本账册,一大串钥匙。 贞娘一愣,不解的看着杜大壮,杜大壮扶起她笑道:“先前你没嫁过来,我没办法只好请了管家,我最是不耐烦这些琐事,好容易你嫁过来,我可算可以歇口气了,这些是账册和钥匙,这个家以后就由你来管了!”贞娘大吃一惊,她早就知道,杜家就爷俩,龙姨娘的身份不能管家,当然她本身生性散漫天真,也不是个能管家的人,自己嫁过来定是管家奶奶,可也不能新婚第二日就接手吧?她回身有些惶恐的看了看杜石头,杜石头一副应该如此的模样,理所应当的说:“我爹等着一天等的脖子都长了,好容易你来了,你快勉为其难吧!” 贞娘无法只好接过来,杜大壮一副胜利解放的架势,笑道:“好了,这个家可就交给你了,我正准备带着龙姨娘出去逛逛。” 第66节 “去哪儿?”这回连杜石头也愣住了,这是什么状况,自己刚刚新婚,他爹就要出走了? “去扬州转转,好容易你成亲了,爹的任务也完成了,想好好玩玩,对了,过段日子天凉了,就把大丫他们接过来住吧,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还热闹些,这偌大的园子里就住这么点人,旷的慌,别人说什么不用在意,咱么又不是什么世家望族,没那么多的讲究!”杜大壮伸了伸懒腰,干脆的挥挥手,其实之前就跟杜氏商量过这事,可杜氏怕人家笑话,这嫁女儿嫁女儿,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有嫁过去还把自己全家都带着的道理? 杜大壮才懒得理这些规矩呢,自家本来就没什么亲人,就这么一个妹子,外甥女又是自个儿媳妇,里里外外也就这么几个人,还讲什么避嫌?什么婆家娘家的?都在一起住着才好! 贞娘知道他的想法,也觉得就近些照顾父母弟弟方便些,可纯哥儿已经十三了,过两年就该说亲了,总这么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的也不是个事,怕将来说亲女方家会猜疑,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爹放心就是了,这事我和我爹娘他们说!” 回了暖玉坞才用了早点,贞娘胃口不好,只喝了点粥就上塌睡了,杜石头见她眼底都是青的,知道她十分疲惫,不忍心吵她,就搂着她小睡了一会。昏昏沉沉的直到下午才醒过来,忙洗了脸,换了衣衫去了厨房,新婚第一天,新娘子要下厨给公婆做饭的。 杜大壮听说贞娘根据杜石头寻来的臊子面方子,自己改良做出了十分好吃的面,非要尝尝,点名要吃。 贞娘提前嘱咐厨娘活好面,醒着,这会厨娘正在抻面,自己忙预备做臊子,选了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细细的切成小片,放在油锅中翻炒一会,加点姜末、陈醋、酱油、花椒,最后放些番椒末,炒出来油亮、红润、喷香,旁边的厨娘是地道的江南人,还真没见过这等做法,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贞娘又另起了油锅,摊上一张鸡蛋饼,等鸡蛋饼凉一些,切成菱形块,吩咐帮厨的将木耳和黄花菜发好,切成小块,五香豆腐干也要切成小块,预备了一小把青蒜,然后架起油锅,将木耳黄花菜肉末翻炒一下加入高汤,吩咐厨娘将面煮出来,面熟后将面放入碗里,将高汤肉末黄花菜木耳、蛋饼、五香豆腐干都下进去,再放上番椒炸得辣油,正宗的山西陈醋、盐,芝麻,最户撒上切好的青蒜,一碗喷香的臊子面就完工了,面条爽滑劲道、面汤醇厚浓郁,还有香辣的滋味,杜大壮十分喜爱,一口气吃了三大海碗,杜石头也吃了三大碗,贞娘忙乎了一阵,胃口却不好,只吃了一碗,龙姨娘也十分喜爱,笑道:“少奶奶这面做的好吃,赶明儿也教教我。”贞娘笑着答应了,又问了杜大壮的行程,行李预备了没有,准备带几个小厮和丫鬟跟着,杜大壮笑道:“就我们俩人去,要什么随从跟着,怪碍事的,我们早年都是行走江湖的人,没那么多手下人跟着,不一样跑的老远?衣衫带几件就行,行程嘛,我打算先去扬州、再去浙江府溜达溜达,反正把这江南地面都逛逛,在这住了两年了,还没好好瞧瞧呢,明儿有机会回京城,朋友问我,我啥也不知道,还不让人笑话死?” 贞娘一愣:“就你们俩人?这怎么行?” “没啥不行的,我们俩都会武功,有啥事好摆平,带那么些个闲人还得保护他们,更麻烦,还是拉到吧,我们俩人轻手立脚的,走哪都方便!” 贞娘无奈的摇摇头,也知道杜大壮的脾气,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跟龙姨娘交代多带些衣衫,又告诉管家支五百两银子给两人拿着,安排一辆不起眼的青釉小车。嘱咐龙姨娘千万看着这位公公,别惹事也别管闲事。龙姨娘抿着嘴笑了:“你这儿媳妇当地,比他娘还操心哩!”这话时候的十分粗俗没规矩,好在贞娘知道龙姨娘就是这么个人,也不在意,又聊了几句才回去了。 洗了澡换了寝衣,觉得没那么困,就着灯光在灯下看了看账本,杜家的收入跟许家相仿,不过庄子上收入多些,一年五百多两,木器行一年有四百多两,京城里的皮货铺子一年三百多两,杂货铺子一年三百多两,加在一起不到一千五百两的收入,小厮们的月例银子十二两,管园子的仆妇们二十多两,贞娘蹙了眉,心理面细细的盘算,加上自己带来的丫鬟吃穿用度,月例银子终归是园子太大,需要打扫管理的人太多贞娘捏了捏眉心,撂下账本,思忖了半晌,心里有了个主意,正琢磨着,杜石头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也是刚刚洗了澡,一头乌黑的头发随便披在肩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姜黄色的细葛中衣,苎麻裤子,半畅着衣襟,露出精瘦结实的胸膛。 杜家丫鬟极少,大多是婆子,龙姨娘身边就是两个管事娘子,贞娘陪嫁过来的丫鬟都习惯了贞娘晚间不放人在身边,杜石头就大大咧咧晃悠进来了。 “琢磨什么呢?”看着自家娘子在灯下蹙着眉,春葱似的手指敲着炕桌,似乎在琢磨什么。 “我在想咱们家的进项不多,这园子里的人又太多,园子太大,干活的人少了不行,可这多了,良莠不齐的,不好管不说,也费钱,我琢磨出个点子,你看行不行?” 杜石头扯扯嘴角,干脆爬上罗汉床,挤到贞娘身边,将贞娘搂进怀里,嗅着女孩身上清新淡雅的芳香,低声笑道:“你说来听听。”她怎么那么香?那么软,想起昨晚她□越动,身上的特殊体香就越浓烈,他的身子不自觉的绷紧了贞娘没察觉,继续道:“咱们园子里有荷塘,有竹林,还有地,有果园,我琢磨着将这些地方包给那些擅长打理的人,让他们每年交上一些银子和出的东西,比如竹笋啊,藕啊,莲子水果什么的,剩下的他们自个留着,卖出的银子也归他们自个,咱们即省了雇佣他们的银子,还便于管理,他们也省得偷偷摸摸的往家里夹带,是他们自个的地方了,他们自然会上心很多,这样岂不便宜?” 杜石头笑着点头:“娘子好算计,这样咱们家能省下些钱,估摸这咱们家的这些人也会赞成的!”他一面嗅着怀中女子的芳香,一面不免动手动脚的,贞娘娇嗔的道:“好好的,做什么动手动脚?一边去!” 杜石头却不依,刚开荤的男子面对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子,哪里还把持的住,一听见贞娘娇柔的声音清甜的如醴酒似的,更加忍不住了,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扯开她的月白色杭绸寝衣,露出里面杏黄色绣大红牡丹图的肚兜来,手顺着光滑的后背溜了进去,扯了肚兜的带子,露出鲜嫩细滑的乳儿来,掬在手中爱不释手的揉搓起来,将它们揉成各种形状,时不时的还上去□一番,贞娘被撮弄的久了,也不免情动,声音中就带了几分如泣如诉的味道:“你,轻些,昨儿弄的人家还疼着呢” 杜石头方想起来,忙放下贞娘跑到外间拿了一只小小的玉瓶回来。 “是什么?” “跟龙姨娘要的药,说抹上就好了”他一面说一面去扯了贞娘的亵裤,羞的贞娘忙挣扎:“你给我,我自个抹” 这样好的机会杜石头哪里肯放过,三下五除二就将贞娘扒的溜光,强行分开一双修长雪白的大腿,低头仔细的看腿间的红花,果然红肿的几乎闭合在一起,因为刚才有些动情,上面还有一些花蜜渗出,散发着甜美如栀子花般的芳香,杜石头越发觉得□涨的生疼,可还得忍着,想到贞娘今天行走间一定摩擦疼的厉害,还跟着自己给爹奉茶,下厨做饭,不免心疼起来,忙打开玉瓶,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用手指蘸一些,给贞娘涂上,手指一碰上,贞娘一个激灵,只觉得有丝丝凉意蔓延开来,果然舒服了不少。 杜石头可倒霉了,手指伸进甬道内壁的丝滑媚肉本能的裹着他,越往里越紧致,他立刻回想起昨晚那酣畅淋漓的盛宴,自己的**在女子身体里美妙的**蚀骨的感觉,□的□越发坚硬如铁,仿佛在咆哮一般。 他咬了咬牙,赶紧涂完,帮贞娘穿好衣裤,抱着她放到床上面,低声说:“那个,你先睡,我我出去打打拳”。 贞娘才上了药,还不能碰,可自己的身体实在难受,杜石头决定再去洗个澡,最好洗冷水澡。 贞娘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拄着腮,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清凌凌的看着他郁闷尴尬的样子和身下撑的高高的小帐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故意娇媚的眨着眼,柔媚的说:“不要嘛,人家要相公陪着嘛!”她的声音拉的长长的,语调又软又糯,仿佛加了蜜糖的米酒,带着无尽的诱惑。 杜石头百分之百肯定这个臭丫头似故意的,她那双清光粼粼的大眼睛里闪动着调皮和得意,很像小时候她捉弄他成功了,她露出的笑容,他恼怒的瞪着她,没好气的说:“再调皮,我就不走了,不过”他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她曼妙的身子,觉得鼻子发热,简直要淌出鼻血了:“你确定你扛得住?”她那里肿的厉害,今晚要再承欢只怕明儿就起不来床了! 贞娘见他要走,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娇滴滴的道:“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害怕!”杜石头气的干脆在她细嫩的肩上咬了一口,这个坏丫头,今晚怎么起了调皮的心思了?这样捉弄他?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她挺翘的鼻子上又咬了一口,听见贞娘哎呦一声,才道:“坏丫头,若不是怕伤了你,定让你一夜不睡” 贞娘红了脸,撅了撅嘴,抬手揉揉自个的鼻子,撒娇抱怨:“你咬的人家好疼”杜石头就在她鼻子上亲了一下,哄着:“现下好了吧,我出去了,你好好的,若真的害怕,就让丫鬟过来陪你”他当然不相信她害怕,可也怕她新嫁过来,暖玉坞又大,也许她害怕呢? 贞娘低头嗯了一声,杜石头转身出去了,贞娘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她想起前世那位负责□她的燕喜嬷嬷胡嬷嬷的话来。 “姑娘哭的这么厉害,怕是觉得臊得慌,是吧?其实,姑娘虽说是大家子出来的丫头,也定是跟付小姐似的,养尊处优的,被当小姐似的教养过的,举凡什么琴棋书画之类的也懂一些,可是啊,这夫妻间的事,可不是书面上的东西,也不是你们这些闺阁小姐们懂得的。今儿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我来问你,你们林家的夫人们都是端庄持重,高贵娴雅的是吧?可你们府上的爷们是愿意在她们屋子过夜还是愿意在姨娘屋子过夜?” 自然是姨娘那里啊,林家的爷们一月中都有大半个月是在姨娘的屋子里过夜的,正室夫人们的屋子里都是守着规矩半个月在那里歇着,可也有那不守规矩的,正室的屋子很久也不去一次,去了也不过是为了正室夫人的脸面,宿在那里时,经常安安静静的,不见一点动静。 “爷们去过夜常常是走过场吧?呵呵,他们更愿意去姨娘屋子里过夜,为什么?因为这些夫人们都是自小被教养的端庄持重,床底间也都秉持着这样的教养,便是情到浓时也不敢叫出来,死死的压着声音,怕让人听了笑话,大多数的跟木头一般任爷们摆弄,更有一些,将这床第之事当做最肮脏污浊的事情,但凡爷们想来点新鲜的花样,就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被当做青楼女子了,哭天抹泪的,寻死觅活的,皆有之,可姨娘不同,姨娘们就是给爷们取乐的,就是要凭借这自己的娇媚邀宠的,在欢好之事上都是百依百顺,尽可能的让爷们高兴,爷们高兴了自个才得宠,得宠了才能有个好前程,更有那青楼出身的,瘦马出身的,是打小就被□过的,知道怎么让男人舒服高兴,自然更受宠爱。我今儿告诉你,就是让你明白,夫人也好,姨娘也好,甚至外室也罢,都是女人,都要依附着男人活着,而对男人而言,能让自个快活,让自个舒服的,才是女人,是好女人,所以很多夫人得到的不过是丈夫的敬重,却不是宠爱!你要明白,燕好,是人伦,是世间的大道理,这是圣人说的,你把这个当成屈辱和肮脏,你就永远只能做个玩物,被爷们新鲜两天,就被扔在一旁了。” “那我该怎么办?” “你要学会做一个女人,做一个让男人怎么样都不腻烦,千娇百媚的女人,让他无论何时想到你,都会情不自禁,无论遇到多么美的甚至比你更美的女人,都舍不下你。” “那岂不跟青楼女子是一般的?” “这是傻话,当着人面你要端庄恭谨,在床上,你要妖娆多姿,你要知道,你不过是个奴婢,就是抬了姨娘,也是个婢妾,这个身份多低?你难道不不清楚?要想脱藉,要想成为良妾,甚至成为有身份影响的妾室,你就要学会怎么样让小王爷高兴” 前世,她哭了整整两天,终于还是接受了胡嬷嬷的□她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床顶得幔帐,是细密的绡纱织成的,上面织了兰草和蝙蝠,地是浅浅的粉色,看上去如一弯宁静的月光,朦胧柔和。 她缓缓的伸出一双素手,白玉雕就般,春葱似的手指,指甲是嫩嫩的粉红色,指间仍然能看出一些薄茧来,所以这双手虽然美,却定然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的手。她慵懒的理了理头发,苦笑起来,原来自己仍然是个贪心的女子,自己要的,不仅是男人的尊重,还有男人的心。 229第八十章 “怎么还不睡?”杜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头发上还滴着水珠,贞娘忙起身拿了一条干爽的毛巾来给他擦头发:“怎么不擦干就进来了?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的” 杜石头苦笑,他也不想,他打了一趟拳,洗了冷水澡,觉得身体冷静一些,就赶紧进来了,想看看贞娘睡了没有。 贞娘拿了一柄牛角梳子,细细的给他梳头,杜石头的头发真好,又黑又硬,发丝浓密,细白的手指穿插过去,像摸着一匹上好的绸缎。 杜石头却觉得不舒服了,刚刚降下来的体温又升高了,软下来的**又开始抬头了,他吸了口气,粗声道:“我,去外间睡吧!”贞娘一愣,什么意思?新婚三月之内是不能分床的,这是不吉利的,她就有些委屈了,低声问:“为什么?”杜石头忙解释:“我抱着你,我睡不着,你,你别生气,我是真的受不了,再说,也怕你受不了”贞娘看了一眼,看到他明显的身体变化,脸一红,放下梳子,拉着杜石头上了床。 杜石头愣愣的坐在那里,看着贞娘放下幔帐,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说真的,我怕伤了你,你” 贞娘自顾自的脱了小衣,露出杏黄色的肚兜,雪白的臂膀衬着大红色的牡丹花,欺霜赛雪般。 她的小手伸过来脱下杜石头的亵衣,露出精赤健壮的上身,贞娘的小手顺势抚上了他的肌肤,他浑身一哆嗦,□的的小帐篷立刻鼓了起来,杜石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不敢看贞娘的眼睛。 心想,贞娘不让自己走,就不走吧,难受也得忍着,也许贞娘是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也是,新婚第二晚,新郎官就去别处睡,让人看见还指不定怎么说呢!唉贞娘瞧着他懊恼的样子抿着嘴笑了笑,转头吹熄了灯,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杜石头无奈的躺下,心里郁闷的琢磨自己应该转移思路,想想夫子说的什么《论语》之类的东西。 忽然,他的身子僵住了,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进了他的亵裤中,握住了他炙热的**,他整个人一下子绷紧了,脑袋嗡嗡的,不知该做什么反应,那只小手柔滑细腻,动作灵活轻盈,纠缠在他的热铁上上下翻飞,他的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做出了诚实的回答,下半身不由自主的拱了起来,希望得到更多,呼吸也加重了,她的动作似乎跟平时他自己的动作一样,却更加灵巧轻柔,她细嫩的手指如同蝴蝶的翅膀,柔软的羽毛,在他身上轻轻点点,盘旋揉弄,上下撸动,他觉得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在她的手中,整个人却生出无比幸福舒服的感觉,身上似乎有电流不断通过,从发根一直到尾椎都是麻酥酥的,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就呻吟出声来,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加速了运动,迅速的在她手中绽放开来,一股股白色浓浆喷涌而出,射在她的手上和他的腿上。 幔帐内迅速的弥漫出一股浓浓的麝香味,贞娘借着月光下了床,在水盆中绞了帕子,擦了手,又给杜石头的大腿上擦拭了一番,才上了床,在杜石头身边躺下。 “贞儿,你,你真好”大约因为刚刚射过,嗓子还带着**满足后的沙哑,杜石头侧过身,小心的搂过妻子,吻着她的发心,简直不知该怎么稀罕好了,贞娘真好,不是一般的好,自己这样都不愿意让他难受,宁可用手帮他满足,杜石头在黑暗中湿了眼眶,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妻子好,要让她开心贞娘却十分疲惫,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起来送了杜大壮和龙姨娘上路,贞娘就召集了院子里的仆妇还有总管陈洪来,这些人都是认识贞娘的,原先就知道这位表小姐才思这园子的主人,老爷的亲外甥女,县令大人的嫡出长女,他们少爷的心尖,早就定下的当家奶奶,因此各个表现的恭敬谦卑,十分奉承。 陈洪是杜石头雇来的总管,原先是镇上一商户的大管事,那商户举家搬走,陈洪却因为家眷都在此处,没有跟去,因陈洪名声很好,人也精明忠诚,被杜石头雇佣当了碧溪园的总管。 贞娘是新娘子也是当家的奶奶,自然走了惯例吩咐了一番仆妇们好好办差,给大伙每人赏了一吊钱,让她们散去,留了陈洪,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陈洪听了非常惊喜,这个法子以前从未听说过,不过听了确实很实用,贞娘笑道:“这是我一时的想法,不知陈总管可有什么异议?”陈洪忙躬身回道:“少奶奶这个主意的确是好,小人实在佩服,小人想回去思忖一番,也跟那些人商量一下,看有谁擅长管花草,谁擅长管荷塘,然后拟定个章程给少奶奶回话!”贞娘点头:“好,那就有劳陈总管了!” 下午贞娘命人开了库房,翻检了一番,因为明日是三日回门,让仆妇准备了一些东西,准备回门礼。 杜石头见贞娘翻库才想起来一事,撇下婢女们单独带着贞娘去了淇水小筑,掀开墙上的一副画,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暗门,杜石头将旁边博古架上的一个玉碗轻轻一转,那暗门就咯吱吱的打开了,贞娘吓了一跳,忙问:“这是什么?” 杜石头拉着她的小手得意的笑道:“这是我爹无意中发现的,估摸是原先的主人特意布置的,里面布置的很漂亮,看起来那原先的主人是没得及告诉子孙吧?不过可便宜我们了,这可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我和我爹将带过来的金子都放在这里了,你瞧瞧” 贞娘跟着杜石头走进暗室,暗室不大,里面地面上还有一个门,似乎是一个地窖,杜石头打开地窖,是一段石头砌成的楼梯,点了一盏灯走下去,下面居然是一间华丽的如同宫殿似的居所,墙壁上不规则的镶嵌了很多夜明珠,即使不用烛火也能看的清楚,两侧均放着纯金的落地宫灯,上面刻的美女双手捧灯的式样,贞娘一惊,这分明是宫里的式样,这种东西这里怎么会有? 地上铺的是华丽平整的大理石,石头上还刻着百鸟朝凤的图案,正前方,是长长的红色地毡,那地毡是织金绒所制,上面织成牡丹富贵的花色。贞娘知道,这样的织金绒十分昂贵,圆桌大小的就要四五个织布工匠费时一个月才能织出来,在市面上要卖一百两银子左右,只有那些王公重臣才用得起。 这大殿的正前方是几层台阶,上面设了一个宝座,雕龙刻凤,镶嵌了红蓝两色宝石,座上面还放了明黄色的丝绸坐垫。 贞娘只觉得汗都要下来了,这分明是宫内皇后或娘娘们才能有的宫殿布置啊! 杜石头对这些根本不懂,只觉得这里很漂亮,兴致勃勃的拉着贞娘转过宝座往后面走:“这后面的屋子才叫好看呢,我和我爹发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后面是一座寝宫的式样,里面做了花梨木月洞式恰花床,硬木的大琴桌,嵌玻璃硬木五屏峰的镜台,黄花梨嵌玻璃五屏风的罗汉床,紫檀雕花的大柜,博古架上摆着朱地黑漆起地浮雕龙凤戏珠纹木酒埕粉青地开光百子花卉执壶、粉彩黄地梅雀大碗、墨地三彩双龙方壶、豇豆红釉太白尊、郎窑红筒式瓶、岁寒三友青花罐,墙壁上挂着几幅美人图。 贞娘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直响,她抓住桌子闭上眼睛,用力的吸气,半晌才缓过来,杜石头见她脸色不对,忙问:“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这里太闷,你觉得不舒服?” 贞娘苦笑:“你们发现了这里有没有跟别人说起?” 杜石头摇摇头:“我爹说了,这里是要留着给咱们藏金银的地方,不可以跟任何人说,你看”他打开放在地上的几只大箱子,里面黄橙橙的光泽晃的贞娘侧过头,才看清楚,里面是满满的一下子金条。 贞娘方明白过来:“这是你们从魏成帝的墓中起出来的?” “对啊,我和爹嫌太沉,只带了三箱金子,一箱珠宝过来的,京城的宅子里还有挺多呢,我们埋在地里了。” 贞娘知道那次盗墓,杜大壮和杜石头发了横财,可不知道有这么多,一时心里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 “对了,娘子,你觉得这里布置的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那些瓶子之类的摆设,若喜欢,咱就拿出去放咱们屋里摆着?” 贞娘忙摆手,开什么玩笑,这里的每一件家具摆设都是宫内的制式,是上用的违禁之物,被人发现是要掉脑袋的。 可她想不明白,这毕浅松是前朝的阁老,出了名的当世大儒,怎么会在自己归隐的园子里建造这么一座地下宫殿,若说他有野心篡位,没成功在这里过过瘾,似乎不像,这里的布置分明是宫内娘娘的宫殿,那么她猛然抬头看向墙上的美人图,一共四幅,画的是春夏秋冬四季,可画上的美人似乎是同一个人,穿着宫装,云髻高耸,眉目如画,风姿若仙,既有高贵雍容的气度,眉眼间隐约的清愁又让她有楚楚动人的韵味,分明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倾城美人。 春日抚琴,夏日赏花,秋日拜月,冬日拥炉。这画中美人的表情动作都画得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怎么了?这画有什么问题?”杜石头看着贞娘看墙上的画呆呆出神,不解的问。 贞娘喃喃自语:“曾有传说,此间主人毕浅松有一个心上人,国色无双,被选入宫为妃,深受帝宠,封为晞妃,可在后宫争斗中被人陷害,被赐了鸩酒,晞妃死后,毕浅松潜心复仇,硬是帮助当时的醇王爷逼宫弑君,登上了帝位,这件事一直是民间传言,如今看,想是真的吧”这里分明是按晞妃生前的宫殿布置的,归隐之后的毕浅松,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日日在怀念这个女子吧? 杜石头听明白了,仔细的看了看那画,不满的道:“这毕浅松也真是的,当初干嘛不带那女子走,入了宫死了却要为她报仇,报了仇又能怎样,心上人一样是死了啊,这叫痴情吗?这叫笨蛋!” 贞娘被他说的笑了出来,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一个书生,能跟皇权作对吗?就算他要带着女子私奔,怕也走不出多远就会被捉回来,更何况,聘为妻,奔为妾,那晞妃也未必愿意啊,就算那晞妃愿意,可她既然被皇帝选中,若她私奔,她全家都会被处死,试问哪个女子能愿意为了情郎让父母兄弟去死?” 杜石头抓抓脑袋,嘟囔道:“这么麻烦啊?看来还是那皇帝不是东西,好好的,非要拆散人家” 贞娘微微冷笑,淡淡的道:“在掌权男人的心里,他想要的就是他的,没有别人意愿与否这个问题,尤其是女子”又回头认真的跟杜石头说:“相公,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违制的,不可以让任何人发现,否则咱们全家,包括我们的父母都会被株连,万万不可以让人发现。” 杜石头一惊:“这么严重?那,那还是毁了吧?” 贞娘咬咬嘴唇,衡量了一下,虽说这里的东西都是极为精致华丽,有些瓷器甚至可以说价值连城,可若这些东西只能带来灾祸,还是宁可毁掉才好:“将这里的四幅画烧了给毕阁老,其他的东西统统毁掉吧,尤其是那宫灯和座椅。”她环顾了四周,叹了口气道:“人既已逝,这些东西多留无意,还是毁掉吧!” “好!”媳妇吩咐的事情都是必须得办的,杜石头立刻将贞娘送离密室,运真气将里面的座椅等统统粉碎,将画烧掉,除了自家的金子珠宝,其余一样不留。 ☆、230第八十一章 第二日是三日回门,一大早贞娘就起床收拾了一番,准备回门的礼物,一会儿,忍冬就进来回禀说,纯少爷依照江南的风俗带了两条鱼,一瓮糯米饭来接少奶奶回娘家了。 贞娘高兴的招呼了纯哥儿进来,问了几句,就和杜石头带了一大车的礼物回门去了。 杜氏早就接到二门上,见女儿穿着大红绣喜鹊登枝窄袖夹衣,□是白色江绸五彩云纹百褶裙,头上梳了牡丹髻,戴了一对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一个金嵌米珠喜在眼前头花,裙子上垂着流云百福白玉佩,看上去雍容华贵,娇媚动人。杜石头穿着绛色实地纱袍,大红色云头履,头上梳了道髻,戴了玄色逍遥巾,两人并肩而立,男的高大俊美,女的玲珑娇艳,看着如同画中人一般天生一对。 杜氏见了就喜欢,女儿女婿见了礼,忙拉着女儿的手道:“快让娘瞧瞧,梳了妇人的发髻,瞧着就长大了,娘可真是高兴。”她又看看女婿,笑道:“我们石头越看越精神了,你岳父正在屋里等着你呢,纯哥儿快带你姐夫去吧!” 杜石头应了一声诺,跟着纯哥儿去了外间的书房,杜氏拉着女儿进了自个的房间。 如今杜氏身边服侍的丫鬟是暗香和豆蔻,忙上前给贞娘道喜,又上了许多贞娘爱吃的茶点,才退了下去,留了娘两个说体己话。 “这两日可还习惯?石头对你好不好?你舅舅,不对,你公公对你怎么样?” 贞娘知道杜氏不放心自己,忙一一作答。听到杜大壮带着龙姨娘去了扬州玩,杜氏气的拍桌子道:“这个哥哥,但凡消停个三五日都不成,非要整日往外跑,可真真是个走马星!” 贞娘又跟杜氏说及杜大壮让他们搬过去住的事,杜氏却摇头不乐意:“以往你没嫁,咱们是亲戚,如今你嫁过去就是正经的亲家,我们搬过去住算怎么回事?哪有人嫁闺女还一家子跟着的道理?你安安生生的做个贤妻良母,莫要惦念我们,好好督促这石头读书,也不指着他当什么武状元,有个武秀才的功名傍身也就是了。” 又跟贞娘说起了绣春的婚事,说许怀安跟杜铭鹤商议了一番,定在年后二月初八,让贞娘跟绣春说说,杜师爷年近三十了,等不得了,亲事的日子急了些,可杜师爷也说了,过了门就撕了她的卖身契,请大人给除了奴籍,正正经经的做个良民。 贞娘忙叫了绣春进来,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绣春臊的脸通红,也感激的双眼含泪,忙跪下给二人磕头。 第67节 杜氏扶起她,笑道:“以后就是正正经经的秀才娘子了,当年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我家老爷说,杜师爷是个有学问的,将来再下场许就中个举人呢?绣春啊,我以往瞧着你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日后啊,还指不定有什么样的后福呢,以后好好帮扶着你们奶奶,她自小是个有大主意的孩子,有了委屈苦楚也不愿意告诉我,你若知道了,可千万告诉我,别瞒着我知道吗?” 绣春忙一叠声的答应了。 杜氏又拉着贞娘絮叨:“我这几日思量着跟你商量商量,你爹好歹也是个知县了,正七品的官身,身边就我一个,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我品了这几年,觉得豆蔻这孩子不错,你说,我给她开了脸,给你爹做个通房可好?” 贞娘吓了一跳:“我爹跟你提的?” 杜氏脸一红,摇摇头,道:“没有,我这不是先跟你商量吗,我年纪也大了,膝下就你们姐弟两个,总觉得少了些,出去应酬那些太太们,都说什么今儿给老爷添了房里人,明儿给哪个抬了姨娘什么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是个善妒的,我,我怕给你爹弄出个惧内的名声来,在同僚中让人笑话” 贞娘冷笑一声,道:“娘你万万莫听那些闲言,那些人是嫉妒你跟我爹鹣鲽情深,没有旁人参合,咱们家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有祖产,我爹是寒门出身,做这几年官下来,手上的积蓄也不多,真要再有几个庶子,怎么养活?你薄待了,我爹得说你不贤惠,你收到名下养着,好了坏了的都是事,再者,娘你素日就是个心慈面善没心机的,我爹身边没有旁人,只管一心一意的对你,可若有了别人,我爹分了心,你怎么办?你弹压不了姨娘,又失了我爹的心,你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她啜了口茶水,借着说:“还有纯哥儿,再有个一两年,纯哥儿就该说亲了了,家里有姨娘有庶子,说亲的时候女方就会计较一二,何况,这女人都是为儿女着想的,豆蔻也好旁人也罢,此时看着都是好的,可谁能担保她有了孩子就不会起别的心思,人家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一二,那是应该的,可你怎么办?纯哥儿怎么办?” 杜氏被女儿说的愣了半晌,只觉得句句在理,她与丈夫素来恩爱,又不通什么三从四德、女戒等道理,心里惦记要分给旁人也是满心委屈的,此时听了女儿的话,当然立即打消了给丈夫收房里人的念头,忙道:“好,那娘就听你的。” 贞娘又道:“以后再听见那些太太们的话只管当没听见就是了,咱们过自己的日子,旁人的话有什么打紧?” 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杜氏就催贞娘和杜石头快回去:“新媳妇不能看娘家的灯,不要等日头落了才走,趁早回去吧!” 两口子无奈只好回了碧溪园。 贞娘叫了忍冬、唱秋、绣春和新来的小丫鬟画眉过来,说及绣春的婚事,忍冬等人忙恭喜绣春,绣春满脸通红,不好言语。 贞娘笑道:“叫你们来,是知道你们姐妹素来要好,又都跟我嫁过来,是我的陪嫁丫头,绣春嫁了以后还回来,给我做管事娘子,我想着这是咱们屋里的头一份喜事,当然要好好操办,另外你们几个也别不好意思,若有了合意的只管来回了我,我愿意陪送嫁妆” 几个丫鬟都不好意思起来,忍冬啐道:“好好的说绣春的婚事,怎么却扯到我们头上去了?”几个人又彼此笑闹了一番,贞娘吩咐摆了晚饭,请了杜石头回来。 因为天气炎热,晚饭放在了院子里面的小石桌上,都是蒜蓉青菜、糖醋藕片等清淡菜式,杜石头不喜欢吃,腻着要贞娘给他做三丁包子,这是贞娘未嫁过来之前跟杜氏商量着照着董月留下的食谱做出来的,本打算过些日子放到真味楼去试试,因为忙着出嫁的事,耽搁了这些日子,谁知杜石头吃过之后就忘不掉,总是嚷着让贞娘给他做。 贞娘只好吩咐绣春去告诉厨娘今晚就和面放着发酵。 第二日一早,绣春得了厨娘的禀报,说面发好了,正想来告诉贞娘,却听见房内传来贞娘细细的略带哭意的呻】吟:“你好了没有,我做不来了”然后是杜石头轻笑声:“说好了昨晚饶了你,攒到今儿的嘛” 绣春面红心跳,忙急匆匆的跑了。 屋内,贞娘实在撑不住杜石头猛烈的撞击,干脆上半身趴卧在床上,回头蹙着眉娇声细语的控诉:“我说的今儿晚上,这会子天都亮了,一会丫鬟就该来叫起了,你,啊嗯”杜石头跪在她身后,握着她纤细的小腰,不紧不慢的前后抽cha。 经过几次磨砺,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技巧,九浅一深,三浅一深,慢条斯理,不紧不慢,温柔的吻遍全身,尤其那溪谷春水荡漾之处,有花香弥漫,更让他爱不释手,折腾的贞娘实在挨不住,哭着求饶,他就抱起她,让她整个人坐在他的欲wang上,摩挲着她雪白的脊背,一只手掬着她滑腻的ru肉,在她耳边调笑:“叫我声好哥哥。”贞娘被那火热的巨大直直的插】进身体里,有些超出常人的长度几乎顶到了胃里,她只好略向上,攀着他强健宽厚的肩膀,低低的媚媚的在他耳边叫:“哥哥,好哥哥,你饶了贞儿吧” 杜石头浑身一紧,将她放在榻上,摆成跪趴的姿势,自后闯入,疯狂的撞击起来贞娘昨晚确定私】处没事了,杜石头仿若得了宝贝一般,喜笑颜开,直折腾了三次,才由着贞娘昏睡过去,今日一早见妻子浑身赤luo雪白,仿若羔羊一般,按捺不住又蠢蠢欲动起来,贞娘还未睁开眼睛,就感觉周身被揉搓了一遍,胸前的红蕊被啃噬吸吮的有些疼,忙睁开眼睛,见杜石头兴高采烈的吻着自己,见她醒了,忙忙就闯了进去,不由分说的运动了起来一直做到辰时,杜石头才尽了兴,云收雨歇,贞娘喉咙沙哑浑身酸楚,强撑着起来要去沐浴,杜石头告诉绣春等烧了热水,大咧咧的抱着贞娘去沐浴,贞娘羞得直挣扎:“你快放开,让人瞧了,我还怎么见人?” 杜石头满不在乎,笑道:“我若放开,你确定你能站住?再说了你是我媳妇,咱们是新婚,我疼你,别人都只有羡慕的,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贞娘无可奈何,也知道自己争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帮自己沐浴擦洗一番,才穿了衣服,让丫鬟进来收拾。 吃了早饭,贞娘才缓过来些精神,忍冬来禀报说总管陈洪来了,求见奶奶,贞娘让进来,陈洪躬身禀报:“昨日少奶奶吩咐的事小的已经跟下人们说了,大家都十分雀跃,说奶奶的主意是极好的,个个抢着要包,小的仔细询问了几个,赶过来跟少奶奶禀报一声,请少奶奶定夺”从衣袖里拿了一份单子上来,上面的字迹东倒西歪,陈洪也怕贞娘看不懂,跟着解说:“咱们原先看管竹林的叫李九斤家的,两口子原先就是咱们县城边上的农户,家里有些竹林,对竹林挺在行的,他们家老太太病了,家里为了治病掏了个精光,连竹林和地都抵了出去,只好出来寻事情做,扫院子的七姑原先是渔民出身,对荷塘在行,她男人叫宋二楞子,在驴儿巷里铁匠铺子帮忙的,若能包了荷塘,两口子就都进园子里干活,七姑许了愿,愿意一年交上来十两银子五十斤鱼和五十斤藕。淇水小筑那面看更的程老头原先是药铺做过伙计,说咱们园子大石上的藤萝之类的都是药材,而且很名贵,他愿意伺候那些宝贝去,一年给少奶奶交上来二十两银子,剩下的他要存了当棺材本。还有”他略迟疑了一下才说:“看果园子的巧儿娘想继续看果园子,另外她还想包了亲家奶奶原先种的那块地,我怕她忙不过来,她说她当家的是种地的好手,原先在河南那边种了半辈子地的,若不是因为灾荒,也不至于逃难来这里,他们家里两个儿子都可以进来帮忙,只是,我寻思着咱们园子里女子多,这进来两个半大小子,怕扰了奶奶的清静!” 贞娘端了茶水喝了一口,思忖了片刻,陈洪说的这几个人她都认识,只是这个巧儿娘是后来的,她不很熟悉,想了想,笑道:“这巧儿娘要包这么两处地方,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你叫她进来我问问。”陈洪忙躬身施礼,转身出去叫了巧儿娘进来。 这巧儿娘不过四十多岁,看上去皮肤黝黑,眉眼还不错,很端正,穿着一件蓝灰色苎麻右衽夹衣,粗布裤子,大手大脚,一看就是庄户人家出来的媳妇。见了贞娘有些局促,跪下磕头后就傻在那里不吭声了。 贞娘让绣春扶了她起来,笑着问:“都管你叫巧儿娘,莫不是你有个闺女叫巧儿?”巧儿娘忙点头道:“是啊,俺家闺女叫巧儿,今年八岁了,少奶奶,你让俺包了那地吧,俺保证把那地伺候好,多打好些粮食出来,还有那果园,俺也一定给您伺候好了,能结好些个果子!” “你包这么多地方,能忙得过来吗?” “能,俺们全家上来,肯定能!”巧儿娘急切的说:“俺当家的伺候地是把好手,原先俺们在老家有十来晌地呢,俺两个儿子也是肯下力气的,一年能打上千斤粮食呢,要不是前两年闹了大灾,俺们也不至于”巧儿娘的眼框发红,可又刚强的咽了回去。 贞娘皱皱眉道:“你两个儿子多大了?” “大的十五,小的十二。”巧儿娘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有些紧张:“少奶奶,俺让俩孩子进来,就是想让他们好好干活,多挣几个钱,将来好给他们娶媳妇!”这话说的真是实在,绣春弯弯嘴角,画眉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贞娘也笑了:“就凭种地侍弄果园子,你们啥时候能给儿子娶上媳妇?” 巧儿娘尴尬的搓搓手道:“可俺们也不会干别的,只会这些庄家把式啊!”他们逃难来着都三年了,一家人啥活都干啥苦都吃了,可别说攒钱了,连住的地方都是租的窝棚,幸好她找到碧溪园这份工作,带着闺女在这里看果园子,不仅有屋子住,还能吃饱吃好,虽然常常省下些好吃的,让巧儿给两个哥哥带回去,可她还是不放心,两儿子和他爹都在头抗包,一天累的要死也挣不下几个钱,她也怕时间长了,孩子身子骨嫩,累出病来可就全完了,因此陈总管一说能包园子和地就急忙抢上前来报名了,如果一家人都能爱这里工作,别的不说,起码老头子和儿子能吃饱饭啊! 贞娘思忖了片刻,道:“这样吧,我这屋里的大丫鬟绣春就要嫁人了,屋里还缺几个小丫鬟,你把你闺女送过来当个小丫头,一个月给一吊钱,那地和果园子都包给你们家,估摸你和你家当家加上大儿子就够了,你的小儿子就跟着少爷当差吧,他那多几个小厮也好些,你的儿子年纪小,跟着跑几年也长些见识,将来有个好前程。” 巧儿娘听了愣了半晌,觉得不敢相信自个的耳朵,直到绣春喊她:“巧儿娘,莫不是欢喜的傻了?还不快谢谢少奶奶?”,她忙跪下磕头,语无论次的感激一番,贞娘笑着赏了她一把松子糖。 忍冬瞧着巧儿娘的背影,感慨的摇摇头,笑道:“奶奶就是个好心的,这会儿,巧儿娘怕是要喜的疯了……” 贞娘将头靠在手臂上,淡淡的道:“这样捉襟见肘的日子,我以前也过的,如今看见她,就想起小时候我娘带着我和纯哥儿蒸馒头,还要照顾我爹,冬天因为舍不得用柴禾,屋子冷的冰窖似的,夏天没有蚊帐,叮的浑身是包,我娘为了多挣几个钱,起五更爬半夜的熬,手上有几个钱,就给我们买点零嘴解解馋,我看到巧儿娘的样子就想起当年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几次终于能上传了,天啊,不是我不按时来啊,不知识我的电脑的毛病,还是*又疯了,反正我上了五遍也没上来,只好放弃,好在今天终于可以上来了,跟大家说句春节快乐,因为过年要出去走亲戚,要初三才能码字,请亲们见谅,祝福你们新的一年财源广进,万事如意,词是老了点,可意头好嘛!呵呵…… ☆、231第八十二章 绣春知道贞娘以往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如今虽然做了官家小姐,可很多习惯都没改,过日子很勤俭,常常自个下厨,穿衣梳头基本都是自己来,她们这些丫鬟也不过是帮着搭把手。听了贞娘的感慨,想起以前自己在村里面的日子,不免也跟着叹了口气。 画眉拿了一张帖子进来禀报:“才门房地进来一张请帖,奶奶瞧瞧!” 贞娘一看,却是临江薛家送来的请柬,说到本月十七是薛家老太爷的六十大寿,请杜少爷和杜少奶奶莅临。 自从从薛家大老爷手中买了这碧溪园,杜大壮跟薛大老爷关系就不错,薛家有意结交,薛大爷虽然豪阔,也是个粗人,举止行为跟杜大壮很像,俩人相交甚欢,这薛家老太爷却是个举人出身,原先做过两任县丞,致仕后深居简出,赏花玩鸟为乐,听说前年还纳了个三十多岁的寡妇为妾,很是让人惊叹他老人家老当益壮。 薛家在嘉定人面极广,这次老太爷做寿,嘉定地面上稍有身份的人都受到了邀请,杜大壮去了外地,杜石头当然要代父出席了。 十七日一早,贞娘和杜大壮就打扮一新,备了寿礼去薛府,薛家大爷和几个管事都穿的喜气洋洋站在门口迎客。彼此寒暄几句,里面有小厮引了来人分别进了内院和外院。 贞娘随着小厮进了内院,一到门口,内院就有四个管事娘子迎了上来,引了贞娘进了花厅,薛家大奶奶宁氏正和满屋子的女宾说笑,见了贞娘忙站起来迎上前笑道:“好孩子,你来了”贞娘忙见了礼,笑答:“给婶子道喜,老太爷大寿,我们这些晚辈来贺喜,也跟着沾沾喜气!”宁氏忙拉着她的手跟屋子里其他几位介绍:“这是咱们县爷的千金!”几个眼生的妇人都过来寒暄逢迎了起来,宁氏大略介绍了一下,就叫了一旁的大小姐知秋来:“你们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你伺候着大小姐去后院玩会,跟我们这些老婆子一起,怕要闷坏了你们,待会开戏了咱们一起看戏,咱们家今年请了德音班的筱丹桂和程观蘋来唱戏,都是咱们江南出了名的角儿!”知秋答应了一声,一向死水般的眼波忽然生出了一串流火。 贞娘一怔,低了头跟着知秋去了后院,见苓秋正陪着柴家的两位小姐闻樱和闻琴在赏花闲聊,苓秋和姐姐知秋一样都是比较闷的性子,不善言辞,柴家姐妹只好自己说笑,瞧见贞娘进来了,闻樱忙迎上来笑道:“我算着今儿就能见着你,杜少奶奶,奴家这厢有礼了”贞娘知道闻樱这是打趣她,笑道:“哟,这不是咱们未来的安少奶奶吗?我瞧瞧,这春风满面的,果然定了亲事的人就死不一样”闻樱脸一红,啐道:“果然是嫁了人就口无遮拦了!”几个姑娘就都笑了起来。 闻琴性子活泼,年纪也小,知道姐姐跟贞娘关系好,笑道:“好姐姐,前儿我们家下人买了你们酒楼的生煎馒头,足足排了三个时辰才买到,急死我了,听说最近又有好吃的要上市了,姐姐打个商量,先给我们送来些吧” 闻樱听了,拿食指在妹子脑门上一戳,恨恨的道:“多大的姑娘了?就知道吃!” 贞娘笑道:“我当什么事呢,这有什么难的,你爱吃,明儿我就打发人给你送到府上去。”又跟闻樱说:“她年纪还小,你说她干什么?”眼瞧着知秋和苓秋木然的站在旁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回身跟苓秋道:“今儿是你们府上的好日子,来的亲朋好友必然多,咱们俩家是熟惯的,不必招呼我们了,你们去帮着大奶奶招呼旁人吧,留两个小丫鬟在这就成了!” 知秋似乎有些恍惚,愣了一下,招呼了一个穿着水绿色夹衣的少女过来,道:“这是我家四妹妹婉茹,就让她陪着你们吧!”又冲着那婉茹道:“这是县爷家的大小姐,这是柴家小姐,好好招呼着,莫失了礼数!”婉茹恭谨的笑道:“是,妹妹知道了!” 闻樱和贞娘对视一眼,明白这定是薛家庶出的姑娘。 婉茹看着不过十三四的年纪,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面容白皙,身段窈窕,头上簪了一支浅粉色的芙蓉,斜插了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略施粉黛,越发显得姿容不俗。 婉茹身为庶出,被姐姐当着宾客当丫鬟使唤,面上竟然不露一丝一毫的怨怼不满,仍然是笑呵呵的,恭谨谦和的问:“俩位姐姐,这会天渐渐热了,不如小妹领你们去枕霞阁坐下歇歇吧,那里是水中间的亭子,咱们坐船去,地方空旷,风景也好,凉快些,可好?” 贞娘仔细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点头,这女孩虽是庶出,就这不卑不亢的气度,口齿伶俐,处事玲珑的劲儿,比她两个嫡出的姐姐可强多了!也不知她的生身姨娘是何等样人。 她和闻樱都点了头,婉茹就带着几个小丫头在前面引路,闻樱悄声跟贞娘道:“我瞧着这婉姑娘可比知秋姐妹强上许多了!”贞娘微笑着并不答话,只略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薛家的枕霞阁建在一弯碧水当中,有健壮的仆妇划船来渡她们过去,这枕霞阁并不是凉亭般,而是修成了蜿蜒盘旋的楼阁,一共三层,飞檐朱瓦,玲珑有致,阁中皆是南北开窗,挂了层层纱幔,周围种满各式鲜花,凉风自水面吹过,带着浓浓的花香,十分宜人。 宛如请贞娘和闻樱姐妹在二层楼的临床罗汉床上坐了,又吩咐小丫鬟上了一壶清茶几盘点心蜜饯,殷勤的道:“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点心,比外面卖的干净,姐姐们尝尝,母亲最爱这种酸枣糕,里面放了蜂蜜、酸枣仁,吃上去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贞娘拿了一块,晶莹剔透,做成了鱼的形状,尝了,点头笑道:“果然好吃,琴妹妹尝尝,你定喜欢!”闻琴忙咬了一口,眼睛眯成月牙似的笑道:“嗯,果然好吃,好姐姐,这是怎么做的?” 婉茹笑眯眯的坐下,慢条斯理的道:“也不难做,将那酸枣仁磨成细粉,掺在糯米面里面,加上蜂蜜,揉成面团,发酵后,用模子做成各种形状,再切成一片片的,每层里都再涂上一层蜂蜜,重新叠成原先的形状,上屉一蒸就好了,这个其实凉了吃味道更好。”闻琴笑道:“你们家可真细致,做一个糕都这么费事,对了姐姐,你怎么会做?” 婉茹笑道:“母亲爱吃,我特意去厨房学了的!” 贞娘和闻樱对视一眼,心下都是一惊,这姑娘如此有心,去讨嫡母的欢心,不怪今儿能在这样的日子出来帮忙,要知道,薛家七位姨娘,有四个庶子,五个庶女,那宁氏对待庶子庶女管束极严,等闲不让出来见人的。 贞娘一笑:“婉妹妹聪敏伶俐,不怪能得到大太太的喜爱,听闻今日府上请了德音班来,我们都久闻其名,只是听闻这德音班是原先燕京最出众的戏班子,曾经进宫给太后娘娘唱过戏的,等闲人都请不到的,今日可是咱们有福了,能亲眼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略改了几个字,又加了一小段,总算解锁了,泪奔啊啊啊啊啊 ☆、232第八十三章 婉茹目光一闪,睫毛垂下去,轻轻笑道:“其实早先我父亲就曾经请过德音班来唱戏的,那德音班的班主原先是咱们临江人,余杭调唱得极好,我父亲因着是同乡,曾经帮过陈班主,他很承情,才答应祖父大寿来这唱一日的!” 闻樱惊叹道:“都说薛大老爷交友极广,急公好义,号称“小孟尝”,原来竟连陈班主都承过恩情,实在难得啊!” 几个姑娘又闲聊了一会,又仆人上来请,说要开戏了,请几位姑娘去观戏。 薛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极为喜爱看戏,因此大老爷特意修建了一座观戏的楼阁,共分两座,一座给女宾,一座给男宾,贞娘一进去就瞧见了杜氏和顾太太、王太太等人,忙上前去见了礼,坐在杜氏身侧,闻樱姐俩自然坐在顾氏身边,王氏见了,不免又几分酸意,道:“瞧瞧你们,闺女都在身边陪着,我这孤撩撩一个,我这心啊”闻樱笑着陪过去道:“婶子不如收了我做干闺女,我就陪着你”王氏笑着掐了她的鼻子,笑道:“你个小精灵鬼,跟你娘一个德行,认了你做干闺女,我就得赔上一份嫁妆,这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干!”闻樱不依的撒娇,偎在顾氏怀里,顾氏搂着女儿笑道:“多大的闺女了,还这么撒娇呢?让你几个婶子瞧见多不好?”其实这观戏的楼阁都设了屏风,隔开了左右的目光,闻樱敢在这根母亲撒娇,也是因为这里坐得都是母亲熟悉亲近的手帕交。 杜氏拉过女儿的手,摩挲半晌道:“你这几日可好?”贞娘笑道:“娘,我挺好的,你莫担心,纯哥儿最近怎样了?学业好长进了?我爹的身子骨还好吧?我前儿打发人送去的川贝是上好的,特意找人买的,你记着给我爹炖了吃”杜氏道:“我不过问了一句,你竟这么多话问起我了?” 几个人聊的正欢,贞娘偷空看了一眼婉茹,见她正规规矩矩的站在宁氏身后,神情恭谨谦卑。 戏开锣了,点的是一出《五女拜寿》,接着是《柳毅传书》,这是德音班最为盛名的曲目,筱丹桂扮演龙女,程观蘋扮演柳毅,扮相十分俊俏,尤其是程观蘋,面目秀美俊俏,眉目间风情无限,活脱脱的是一个风流公子,唱腔也圆润婉转,不怪很多官家太太迷恋他。顾太太小声跟杜氏和王氏道:“哎,听说这程观蘋在京城是风靡一时的名角,很多太太们专门点他的戏,据说咱们长公主差点要收了他做男宠呢” 杜氏瞥了女儿一眼,道:“不会吧?长公主?能瞧上一个戏子?” 顾氏得意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长公主是当今唯一一个妹妹,少年守寡,性子不羁的很,当今十分宠爱她,她收了好几个男宠,都是少年风流的美男子呢!” 王氏惊讶道:“不会吧?当今怎么能容许公主这样呢?” “这有什么?长公主原先的驸马是为了保护当今圣上战死的,长公主少年守寡,皇帝觉得对这位唯一的妹妹愧疚,不免纵了些,公主要几个男宠有什么?据说百多年前,有位公主主动跟皇帝要男人,那皇帝还真允了,赐给公主几十个俊俏少年呢” 啧啧 女人之间最有兴趣的永远是八卦绯闻。 贞娘垂下眼帘,唇角含笑,她是新媳妇,不便参与这类话题,只好专心听戏。听到柳毅唱:“芳草应寄知心侣,我无人可赠长相思,辞别公主返人间”柳毅拜别公主,公主深情的凝视他,万般不舍,俩人彼此凝视片刻,柳毅又唱:“她那里情意缠绵,我这里去志已坚,纵有言语千万句,话到唇边不必言” 余杭腔缠绵幽婉,弋阳腔慷慨激昂,江南人素来爱听余杭腔,北方人钟爱弋阳腔,称其有燕赵悲声铿锵之感。 贞娘听惯了弋阳腔,来江南后初时也听不惯余杭腔,后来方好了些,只是有很多唱词听不明白,跟闻樱问了几句,偶尔一抬头,竟看见知秋眼泪汪汪的看着戏台,不时拿着帕子擦眼泪,不免一愣,戏台上,柳毅在唱:“仙凡分别在倾俄,秋水长天也伤情”贞娘摇摇头,这个知秋倒是个戏痴呢! 薛家的宴席是在下午开始的,女宾的宴席放在内宅之中,薛家大奶奶和二房、三房、五房的当家奶奶率领着各房的姑娘们陪着众位女宾,丫鬟婆子穿插着上菜上酒,人们谈笑风生,即使原先有些龃龉的太太们在这种场合也都保持着友好、亲切的态度。 来的宾客中身份最高的是忠和乡君冯氏,冯氏乃是嘉炆帝时临渊阁大学士冯万琛的长女,嫁给当时的探花郎楚昌平为妻,后来,昊玄帝起兵造反,攻入燕京,冯万琛居然依然投河自尽,以全忠义,可他选的这位姑爷却是个识时务的,在满朝文武中第一个下跪称了万岁。冯氏听闻此事,痛恨丈夫不忠不义,依然写了和离书自请下堂,昊玄帝听闻此事,大为赞赏,说这位冯夫人是个有风骨节气的女子,封了冯氏为忠和乡君,将冯万琛的嫡子冯敬唐封为翰林院大学士,楚昌平闹了个大没意思,日夜不安,竟病死了。 冯氏以乡君的身份回到了故乡嘉定安度晚年,甚少出面见人,这次能出现在薛家的寿宴上,是因为她的养女冯敬敏是薛家二房的当家奶奶,她与冯家是姻亲。 冯氏坐在主宾席上,一身秋香色葫芦纹遍地金的刻丝褙子,馒头雪白的头发盘着圆髻,头上是一对万福万寿点翠长簪,额上勒了一个黑色云纹嵌松石抹额,面容清瘦,颧骨很高,眼睛狭长,目光如电,一看就是个个性高傲的人。 薛家大奶奶和二奶奶陪在身边,隔着一个座位就是杜氏,她是本地父母官的太太,是最具实权的女人,坐上的人也多是敬畏有加的。 贞娘虽然出嫁,可也是县爷的嫡女,坐在紧挨着主宾席的一桌,闻樱等坐在旁边,薛家请的厨子是淮扬菜的师傅,一桌子菜做的精致清淡,贞娘不喜欢这样寡淡的菜式,只捡了几样随便吃了几口就撩了筷子,借口更衣去了花园,闻樱也一样,跟贞娘对视了一眼,跟着一起出来了。 俩人出了口气,闻樱嘟着嘴道:“最腻歪这样的宴席,吃着没什么味道,还不如你家酒楼做的汤包和辣子鸡有味儿呢!”俩人带着丫鬟漫不经心的爱花园闲逛,薛家的园子极大,不比碧溪园小多少,也是亭台楼阁、曲径深幽,尽显江南精致之美的。 贞娘笑道:“还没问你,杜家是怎么个说法?你以后是定居此处还是跟着回安亭呢?” ☆、233第八十四章 说到未婚夫婿,闻樱脸一红,她娘让她在屏风后面相看了安家公子,品貌端庄,举止文雅,闻樱一见就动了心,更难得这安公子十分上进,听闻经常挑灯苦读,也不似那些纨绔子弟经常出入青楼楚馆,非常洁身自好。 柴家是富户,可毕竟是商贾出身,不入流,能有个有功名在身的姑爷当然十分看重,顾氏就跟安公子商量,让安公子在自家读书,成亲后留在嘉定安家落户。安公子跟养父商量后答应了,也是因为养母对他一直心存芥蒂,几个嫡出的兄弟更是防他如虎,养父担心这个养子将来得不到自己的那份财产,干脆乘着他成亲,将他分出去过,将他的那一份财产提前给了他,已经在县城给他买了宅子,在乡下也置了庄子和田地,还在嘉定城里买了三间铺子给他。 顾氏知道后大喜,女儿嫁过去上无公婆,下无弟妹,一进门就是当家奶奶,家境也算殷实,离的自己还进,端的是门好姻缘,因此给女儿筹备嫁妆分外上心。一心要帮扶着小两口好好置份家业,将来女儿进门衣食无忧才好。 闻樱想起这事,红了脸蛋,却还是有些甜蜜,轻声道:“留在嘉定,我娘说,他,已经在这里置了宅子和产业,将来咱们还能在一处,多走动走动呢” 贞娘一听十分欢喜,蕙兰和元敏嫁的都远,彼此的联络也只能是书信,如今闻樱能留在本地,就可以多个朋友走动走动,忙拉着闻樱小声嘀咕起来。 两人都忘了此刻她们所处得位置正是一座假山的后面,俩人贪图这里背阴凉快,还有个小巧的石凳可以坐,却冷不丁听见一个俏丽的女声:“真的是你吗?” 贞娘和闻樱一愣,身后的丫鬟也愣了,然后居然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小姐,在下失礼了,在下刚才多喝了几杯,走迷了路,酒气上来在这里睡着了,请小姐见谅”男子的声音非常低沉轻柔,还带着莫名的磁性,十分悦耳。 花园子里有男人? 第68节 几个人都是一惊,贞娘忙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闭嘴,她面色发白,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你,你快出去吧,被人看见,对你的名声不好”女子的声音十分柔软,还带着些颤音,似乎又是紧张又是羞怯。 马上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那男子施了一礼,走了。 然后是一个更为清脆的声音:“小姐,那程公子走了”似乎是一个丫鬟。 “嗯,回去别说出去,母亲,回责怪的”女子的声音更见飘渺。 贞娘和闻樱都是一惊,她们都听出来那女子的声音了,那是薛家大小姐知秋。 那男子是谁? 贞娘猛然想起知秋看着戏台上抹眼泪的情形,觉得后背隐隐发凉。 那男子,是程观蘋。 贞娘和闻樱都是聪明过人的女子,马上就从着间断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丫鬟如何认得出那男子姓程?戏台上浓妆重彩,卸了妆等闲人是认不出人的,何况薛家的花园子是内宅,男宾们都在前厅喝酒,可戏班子里的人不同于客人,是不可能跟宾客们一起吃酒的,一般都是安排在厢房耳房之类的地方,由管事陪着吃上几杯罢了,因为他们的身份也就如同于下人,他就算是吃醉酒也不可能逛到花园子里来的,何况那丫鬟脱口而出的那句程公子,表示她们见过这位公子。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位薛家大小姐是特意在这里见这位程公子的。 贞娘和闻樱都蹙了眉,闺阁大户女子最忌与人有私,更何况是与戏子。但是大户人家中这类龌龊事情极多,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被人陷害,还是自己看上了主动勾引。 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俩人相视一眼,带着丫鬟轻巧的离开了,而且都选择了将这件事避而不谈。 (重修处) 寿宴过后半个月时,闻樱忽然下了帖子请贞娘过府做客。 这柴府贞娘也随母亲来过几次,也算熟悉,一进门顾氏和闻樱就迎了出来,笑盈盈的,看得出心情十分欢喜,闲聊了一阵,就让闻樱陪着贞娘闲聊,指了一事出去忙了。 闻樱忙将贞娘让到屋内,在罗汉床上坐下,又上了许多水果蜜饯点心,指着茶碗道:“这是新送来的老君眉,你尝尝。”贞娘尝了茶,笑道:“味道隽永,茶汤清丽,不错,对了,你巴巴的下了帖子让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闻樱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娘说我要嫁了,不让我出门,整日让我在屋子里闷着,都快闷死我了,让你过来陪陪我罢了!” 贞娘一挑眉毛,疑惑道:“好好的,你们家四五个姐妹,还不够陪你的?对了我来了怎么也没见闻琴呢?” “昨儿被我五婶子接过去陪我家表妹了,我们家表妹也是定了亲,过几日就要嫁了,我们家那几个姐妹都跟着去了!”闻樱的笑容有些鄙夷和不屑,贞娘好奇起来:“你五婶子家的表妹?是不是我见过的那个叫闻玫的姑娘?”她初次来柴家的时候见过一个姑娘,生的姿容秀丽,顾盼生姿,身段高挑,看着很像北方的姑娘,她因此留意了几分。 “对,就是她,我们家五叔在扬州做生意的,开了几间茶庄,在福建还有茶场,家里也算的上殷实人家,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将嫡出的女儿给了人家做妾,我那表妹你也是见过的,人生的好,性子也刚性,说什么也不干,差点闹的要上吊,我五婶子吓坏了,这不,接了我这几个妹妹去帮忙劝劝,看着点,怕出事!”闻樱说起这件事就气,她跟闻玫的关系不错,听说这件事简直不能置信,柴家是虽说是做生意的,可也是大户人家,这样的人家一般是不会将嫡出的女儿送去做妾的,除非是官位十分显赫的。 “定了谁家啊?” 闻樱撇撇嘴,掂了一颗蜜渍杨梅在嘴里:“扬州知府冯思盛,都快五十的人了,不知怎么,看上了闻玫,非要抬去做贵妾,还许了愿,说他们家太太身体不好,眼瞧着不过是几个月的事了,等太太没了,就抬举闻玫做正室,我五叔听了美的不行,屁颠屁颠的回来跟我五婶子说了,恨不能立马就将闻玫抬过去。” 贞娘蹙了眉,摇头叹息道:“闻玫不过十六七,这样岂不毁了她一辈子?再说发妻还没死就惦记着要纳进新人,这样心肠凉薄的男人哪里是能靠得住的?” “我五叔和五婶子最是势力不过的人,这会子脑袋里面全是当了知府岳父的荣耀,哪里想得到这个?可叹玫儿,那么个心气高的女孩儿,偏就摊上这么样的爹娘……”闻樱也感慨,俩人对视一眼。都庆幸自己虽是女孩,可也是爹娘的心头肉,掌中宝。 俩人有感叹了几句,贞娘瞧见桌边上的笸箩里有没绣完的绣活,拿起来一看,是一个没绣完的荷包,上面是并蒂莲和鸳鸯,葱绿的底子陪着水粉的莲花,很是鲜亮,笑道:“这是给未来相公绣荷包呢?”闻樱脸一红,劈手夺过来扔了回去,啐道:“可见是嫁了人的,说话就没个遮拦!” 贞娘笑道:“我不过是见了这样的好手艺想夸夸你罢了,你这是害羞不成?” 闻樱忽然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对了,我昨儿听我娘说薛家的大小姐生了重病,被送到庄子上养着去了,薛家太太也病倒了,听说还病得挺重,好像是中了风……” 贞娘一愣,立刻明白知秋的事只怕是发了,薛家为掩盖真相将她送去了庄子上,齐氏只怕也是因为自己女儿不争气被气的。 不禁摇头叹息:“好好的大家小姐,何苦呢?”其实这样的事在很多大户人家里也见过的,只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有的跟情郎私奔被捉回来,浸猪笼的,送去尼姑庵当了姑子的,还有从此隐姓埋名死生不能回乡的,总之无媒苟合是女子最无耻的品性,连家人都会跟着蒙羞,所以有这样的事情,能遮掩的都遮掩了事,不能遮掩的就只能浸猪笼。 闻樱接着道:“你知道如今薛家管事的是谁吗?” “谁?” “说是安姨娘,就是那位婉姑娘的生身姨娘!” 贞娘想起那日婉茹眼中闪烁的光芒,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位婉姑娘只怕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这次知秋的事情上,恐怕她才是真正推波助澜的人,而她背后的安姨娘更是个运筹帷幄的好手,当家主母和嫡出的大小姐一起病倒,即便以后齐氏好起来,有了大女儿的丑事,只怕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得到丈夫和所有人的敬重了。 闻樱冷笑道:“可见是咱们走了眼啊,这位婉姑娘真不是个简单的!” 贞娘淡淡的笑了:“身为庶出,她心中有些算计城府也是难免的,只是出手狠了些!知秋小姐也是个没成算的,才落到如此地步!” 两人唏嘘良久,又倾谈了一番,用罢中饭,贞娘才告辞回家。 觉得有些乏了,贞娘就歪在靠枕上小憩了一会,谁知竟睡过去了,掌灯时分才醒过来,看见杜石头已经回来了,换了家常的石青芝麻地纱褂,头发也*的,仿佛刚刚洗过。 贞娘撑起身子,揉揉眼睛,有些迷糊:“你回来了?绣春怎么没叫醒我呢?你吃饭了吗?” 杜石头坐在榻上,揽过她在怀里,亲亲她的发心,笑道:“我吃过了,看你睡的香,没让她叫醒你,家里就咱们俩,又没什么长辈,你多睡会儿又什么打紧?睡了这么久,你饿了吧?让厨房给你热热饭菜吧?” 贞娘软软的靠在他身上,觉得没什么力气,懒懒的道:“也好,让厨房给我热点小米粥,准备点酱菜就行,我没什么胃口!” 杜石头忙抬起她的脸,仔细的看看,又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关切的问:“怎么这么乏?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贞娘笑道:“哪就那么娇弱了?我不过是秋乏罢了,上了秋天气凉快些,总是想着多睡会,前段日子酷暑,睡也睡不踏实,这会子能多睡会,想是补觉呢吧!对了,爹去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总是担心……” 杜石头笑道:“爹一辈子闯荡江湖,到处走,你担心什么?没事的!明儿我托人问问!你快起来点东西,吃了东西人就有精神了!”他招呼了绣春吩咐厨房热饭菜,贞娘自己洗漱了一番,饭菜也上桌了,一碗小米粥,几样酱菜,还有两个酱肉包子,两个红豆酥饼。贞娘睡足了,精神好很多,吃了两碗粥,还吃了一个包子。杜石头就笑眯眯的在一旁陪着,两口子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聊了几句闲话,贞娘就说起薛家的事来,杜石头道:“今儿在学堂恍惚听见这事了,这种事哪里是能遮得住的?那个叫程什么的戏子已经被打死了,说是偷了十分值钱的东西。” 用罢了饭,杜石头怕贞娘存了食,拉着她在园子里散步。正是初秋季节,天气不冷不热,俩人就牵着手在月光下散步,四周不时传来蛙鸣蝉声,桂花的芬芳淡淡的萦绕开来,十分甜美,远处的荷塘里有着荷花特有的清洌的芬芳,荷叶上的露珠映着月光,越发晶莹如水晶。 绣春和忍冬知道夫妻俩都不喜欢人多,和大胆、小权几个远远的跟着。 杜石头忽然想起去年俩人散步时说过的话,问道:“那年你说你谢我,不是因为我是你未来的夫君?我一直想问你,是为什么?”贞娘扑哧笑了出来:“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你还记着?” 杜石头固执的问:“我一直惦记着呢,你快告诉我,是为什么?”月光的清辉下,男子伟岸的身子如松柏笔直,线条分明的脸庞却柔和了很多,那双明亮黝黑的眼睛光芒闪烁,如同孩子般清亮纯真。 贞娘微笑,声音轻柔缠绵起来:“笨蛋,我谢你,不是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夫君,而是因为你就是我心中的情郎!” 男人也是需要哄得,尤其是杜石头这样心性简单的男子,不愿意猜度女子的心思,反倒是直接的话语更能让他清楚明白。 杜石头的心瞬间被泡入了蜜水之中,满心里都溢满了甜蜜的泡泡,他的面孔一下子涨的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贞娘,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此时无比的欢喜。 蓦然,他一下子抱起了贞娘,贞娘被吓了一大跳,慌忙抱住他的脖子,小声叫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杜石头却不言语,飞身纵起,几下就抱着贞娘飞身到了荷塘中的一条小船上。 看荷塘的是七姑和丈夫宋二楞子,见少爷和少奶奶来了,忙要跪下请安,可杜石头哪里看的到他们,挥挥手,直接拎着竹篙,一下子撑着船钻进了荷塘深处。 宋二楞子傻乎乎的看着小船驶进荷塘,问自己婆娘:“这咋办啊?少爷大晚上的划船干嘛?咱们要不要追上去看看?”七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没好气的道:“你傻啊?人家小俩口这是去玩去了,你追上去干啥?”宋二愣子挠挠脑袋,不吭声了。 贞娘刚刚坐稳身子,船就飞似的划出去了,四周都是密密的荷花荷叶,看着黑乎乎的一片,贞娘有些害怕,小声叫:“你带我来这干嘛?怪吓人的!”她的话音刚落,一个炙热的嘴唇就堵住了她的唇瓣,杜石头将她带入怀中,用力的抱住,辗转shun吸,滑溜的舌头仿佛鱼一般,在她的口中四处游弋,炙热的大手也飞速的掀起她的裙子,扯掉她的亵裤,贞娘吓的忙挣扎起来,可杜石头的胳膊坚硬如铁条一般,手灵活的分开了她粉嫩的大腿,将她分开腿骑在自己身上。 “你疯了,这这是船上啊……”贞娘被那样热烈的亲吻弄的有些晕,可还是死死的找回一点理智,喘息的要推开杜石头越发向下的脑袋,杜石头一边亲吻贞娘白玉似的脖子,一边探进她的衣衫中去,手抓住那团软玉不停的揉 nie,喘息也越发的粗重了起来:“好宝贝,乖一点,我实在喜欢你,我忍不住了……” 骤然听见妻子的表白,杜石头欢喜的简直要疯了,除了这样直接的碰撞,亲密的占有,他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更直接简单的表达出自己的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上次上传出现错误,重新修改了,请见谅! ☆、234第八十五章 贞娘用力挣扎根本无法制止杜石头越发狂野热情的动作,不一会,她就整个人光溜溜的坐在杜石头的身上,外面只罩了一件自己轻薄的藕荷色实地氅衣,杜石头的头还在她胸前,嘴唇含着她丰腴的雪兔顶端,大手牢牢的掐着她的纤腰,一只手释放出自己的yu望,先是用手探了探贞娘的mi穴,只是微微的湿润,因为太过紧张,贞娘始终无法全情投入,杜石头强压下自己狰狞的yu望,用一只手指探进去,贞娘浑身一紧,杜石头大力的吸了口气,喘息的嘶吼:“放松点,你太紧了”贞娘瞪了他一眼,这幕天席地的,谁能放松的了? 杜石头坏坏的一笑,手指慢慢的送了进去,再轻轻的抽出来,这样抽cha个几次,贞娘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有粘稠的花液分泌出来,那股迷人的栀子花香味慢慢的溢出,杜石头轻笑:“你真是个香宝贝,这里真好闻”贞娘被他说的浑燥热了起来,不免有些情动。杜石头察觉了,又多送了一只手指进去,不一会,花液分泌的更多了,杜石头将贞娘的身子抱起来,扶着自己的yu望,让贞娘坐了进去,骤然装进cu大的炙热,让贞娘惊喘了一下,攀着杜石头的小手用力的撑起身子,可杜石头却用力的钳着她的腰,逼着她向下,更深更紧密的cha入她的身体。 随着他们的动作,浮在水面上的船不住的摇晃起来,贞娘有些害怕起来:“这船会不会翻啊?” “不会,放心吧,有我呢”杜石头扶着她的腰不住的上下动作,笑嘻嘻的吻着她敏感的耳垂,眯着眼道:“你别分心啊”她一分心,下面的花蕊处就会越发的紧致,裹的他无比舒服和刺激,几乎让他忍不住想she出来。他不满的低下头,用力的衔住那雪兔顶端的红樱,大力的xi吮,用舌尖一遍遍的描绘她的美好,一只手仍然不停的抓住她的腰,要她大力的起伏,贞娘的身子终于一点点su软了下来,神志也在身体的愉悦中有些昏沉贞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天气不是很好,有些细细的秋雨,贞娘浑身酸楚的扶着腰坐了起来,大腿的肌肉因为过度的运动又酸又涨,昨晚杜石头拉着她在荷塘深处欢娱了一番,犹不满足,抱着她回到房间里又要了一次,弄的贞娘早上根本就没起来床,看见绣春隐隐含笑的眼睛,贞娘就觉得脸发烧,心里暗自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把杜石头揪回来狠狠咬两口才解气。 贞娘让绣春给她准备了洗澡水,热热的洗了澡,梳洗打扮了一番,才问:“少爷去了学里?” 绣春笑道:“早就去了,少爷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不让打扰少奶奶,让您好好歇歇”后面这俩字她咬的十分清楚,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暧昧来,贞娘红着脸狠狠的瞪了绣春一眼,绣春一笑,低了头装严肃。 忍冬正好端了早餐进来,一边在桌子上摆饭一边笑道:“今儿厨房备了云吞,是荠菜鲜肉的,还有葱油薄脆,都是奶奶爱吃的”贞娘端起碗来尝了一口汤,应该是用了高汤,滋味浓郁鲜美,她昨晚累的狠了,今儿起来的又晚,着实有些饿,吃了满满一大碗云吞,一块薄脆,想起纯哥儿爱吃,吩咐忍冬让小子用食盒装上一些薄脆和纯哥儿爱吃的点心,送到学里去。 绣春笑道:“奶奶就是惦记小少爷,有什么好吃的都想这送去一份!”贞娘喝了几口热茶,展眉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怎么能不惦记?说起来纯哥儿也快十三了,明年就要下场应童子试了” “说起来少爷也是明年下场吧?” 贞娘点点头,也觉得好笑,杜石头跟小舅子一起下场考试,虽说一个是文试一个似武举,可毕竟都是考试啊,纯哥儿自幼聪明伶俐,学业上也颇得老师的赏识,可杜石头打小就没读过书,大字能认识几个就算不错了,这两年来日日恶补,可底子毕竟薄,加上人也粗疏,不是个读书的料,就算武功不错,能考上武举的机会也不大。好在杜家家底殷实,就算没功名也无所谓,做个乡野富贵闲人也不错,何况杜石头人情练达,经营庶务也算精明,自己家的酒楼、铺子、庄子都打理的不错,贞娘对他能不能考中并不上心。 用罢了早餐又去园子里散散步,贞娘就回屋里做些针线活,杜石头自小穿惯了贞娘的手艺,外面成衣铺做出来的衣衫就很不乐意穿,因此四季的衣衫鞋袜都是贞娘带着屋里的丫鬟们做的。 几个丫鬟里面属唱秋的手艺最好,绣春和忍冬的手艺都只能说是凑合,倒是新来的小丫鬟巧儿,虽然只有八岁,可心灵手巧,在一旁学着打络子,只几天就打的十分精巧,加上她张的一张小圆脸,肥嘟嘟的,一双月牙眼,什么时候看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十分喜庆,贞娘喜欢她,时常让她在屋里面跟着做针线。 因为屋里的几个丫鬟年岁都大了,如绣春忍冬等都差不多该放出去了,秦嬷嬷便劝着贞娘买几个年纪小的丫头,留在她那先教导着,等一两年后就能用了。贞娘虽然看不惯秦嬷嬷那副死教条的刻板模样,可也得承认,若想家里的下人们有规矩,懂事理,没有这样的人教导还真是不成,自己一家都是出身寒微,虽然父亲做了官,可出身摆在那里,还是会被人瞧不起的,自己今后必然结交的都是一些本地大户人家,下人若没有规矩体统是要被人笑话的,因此也就同意了秦嬷嬷的建议,买了八个小丫鬟进来,这个巧儿也算其中一个。 “巧儿,你娘和哥哥们种地看果园子都做的累不累?”贞娘一边给衣服锁边,一边问巧儿。 “不累,我哥哥和爹如今都可高兴了,说可算有住的地方,也终于能吃饱饭了,原先上面过年节的时候赏下来肉什么的,我娘一口都舍不得吃,都给我爹和哥哥送去,如今不用了,我爹有时候还能吃上一口酒呢,我二哥跟着少爷上学,还认识了几个字呢,俺娘可高兴了”巧儿坐在脚踏上,一边打络子一边兴高采烈的说话。 贞娘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想起那些年自己和娘第一次卖包子挣了钱,高兴的在炕上数钱的样子,全家都为多挣那几十个大钱欢欣鼓舞,那样纯粹的充满希望的喜悦仿若隔世一般。 贞娘就这样一边跟巧儿和唱秋闲聊,一边做着针线,一直做到下午,觉得有些乏了,就在床上睡了一会,恍惚间却听见有人小声说话,她一向浅眠,家里的丫鬟都知道,素来她睡觉都不敢打扰,贞娘睁开眼,有些不高兴,细细一听,却是巧儿跟画眉在说话:“那到底要不要告诉奶奶啊?”画眉犹豫道:“奶奶正睡着呢,等奶奶醒了再说吧” 贞娘掀开幔帐探头问:“我醒了,什么事啊?” 画眉忙跑过来,一张小脸有些瑟缩,吭吭唧唧的说:“刚刚巧儿来说绣春姐姐不知为了什么跟忍冬姐姐吵了起来”贞娘一愣,绣春跟忍冬一贯要好,俩人是同乡,又都是出身乡下,性子也投缘,进府这几年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只差拜了把子了,怎么能吵起来? 她搂搂碎发,起身下榻穿了鞋,洗了脸,问巧儿:“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巧儿摇摇脑袋:“我听不懂,就是听见什么六子啊,马家啊什么的” 贞娘点点头,有些警觉,忍冬和六子彼此有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乐,之前绣春的婚事定了,六子就跟忍冬提了要回家说俩人的事,可这么长时间也没个信,近来几日忍冬做事总有些恍惚,估摸着怕是她和六子的婚事出了什么事。 她漱了口,擦了些香脂,让画眉沏了一碗茶来,刚喝了一口,就见绣春满脸眼泪的冲了进来,扑通就给贞娘跪下了。 贞娘吓了一跳,放下茶碗,蹙眉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出了什么事?我听说你跟忍冬吵嘴了?” 绣春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眉目间有些愤怒和不甘,道:“少奶奶,求您给忍冬做主啊!” 原来六子回去和马豹子提了想求娶忍冬的事,马豹子本来挺高兴,忍冬是县令家大小姐身边得脸的丫头,给了自己侄儿也算得上给自己脸面,可谁知回家一说,马豹子的婆娘付氏不乐意了,这六子的老子娘都没了,投奔到他们家,付氏就盘算着这么半大的小子自己定是养不熟的,何况自己家也有俩儿子,也不用指望他,六子虽然是马豹子的侄儿,可若成家必定自己家要给出一份钱的,自己俩儿子也没成亲,给了六子,自己俩儿子就要少一份,凭什么?一样是在县衙里跑腿,跟着马豹子当捕快,六子会来事,比较得脸,有什么好事都让他去,自己的俩儿子就不行,如今连太爷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都勾搭上了,娶这么个得脸的丫鬟进门,自己家必然要给置办的像样些,还得腾出一间房子来,置办些家具,哪来的钱?再说这样的好事我儿子都没轮上,凭什么就非要给你一个拖油瓶? 付氏拍着桌子跟马豹子吵了几天,马豹子一向惧内,被付氏骂的没有还嘴的地方,只好窝囊的退避一旁,不敢再提这事了。付氏更是雷厉风行,第二日就找了媒婆丁娘子商议,让给六子说门亲事,最好能倒插门,自己家可以省了这份钱。丁娘子心领神会,没两日就给寻了一门亲事,是县里一间米铺老板的女儿,米铺老板姓朱,朱家这位女儿是远近闻名的老姑娘,已经二十了还没嫁出去呢,因为生的实在难看,又黑又壮,脸上还有雀斑,性子也粗鲁,朱老板就这么一个闺女,要寻个上门女婿,将来好将家业传下去,可大金国的男子都视作上门女婿为背祖忘宗之举,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就是寒门子弟也不愿意做上门女婿的,何况这位朱家姑娘生的丑陋不堪呢!因此朱家姑娘就耽搁成了老姑娘。 朱老板见过六子,觉得小伙子长的精神,人也机灵,十分喜爱,听说马家有这个意思,立马传话,若亲事成了,愿意给马家五十两银子做补偿。 付氏当然乐意,立刻就定下婚事签了婚书,朱家也爽快,不过几日就走完了六礼,定了婚期。 六子知道后简直要疯了,立刻跟婶婶闹了起来,付氏不管那套,上去就给了六子俩耳光,若不是马豹子拦着差点要让俩儿子把六子绑起来。 六子气急败坏的来找忍冬,跟忍冬商量要一走了之,被绣春凑巧听见了,忙劝忍冬三思,这样无媒无聘的跟着六子走了,将来可怎么办啊? 忍冬这几日百般思量,千般心思,痛苦不堪,不知如何是好。在房间里哭了一下午,绣春见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干脆将六子一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贞娘听了忙让绣春起来,让她叫了忍冬过来。 忍冬肿着双眼过来,又羞又苦,伏在贞娘膝上又哀哀的哭了起来。 贞娘叹了口气,拉起忍冬让她坐在榻上,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别哭了,如今你可想好了怎么办了?” 忍冬摇摇头,迷惘的看着桌子上五彩泥金小茶碗,抽噎着道:“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 贞娘思忖了一下,道:“你若想跟着他走,我可以将卖身契还给你,让你干干净净的跟她走,可你要想清楚,聘者为妻奔则妾,马朱俩家既然签下婚书,那朱氏就是六子的明媒正娶的妻子了,你就算过门也是妾,做妾,你愿意吗?” 忍冬打了个寒颤,本能的摇摇头,她虽然是乡下姑娘,可这几年在许家也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那些跟在主母身后的小妾们也见过不少,不说别的,就说常来常往的柴家顾太太身边就有几个妾室,见到顾氏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喘的架势。听说妾生下的孩子只能叫嫡母为母亲,叫生母为姨娘,一辈子都要比嫡出的子女低一头,那样的日子想想都叫忍冬害怕。 “女子这一辈子要过的坎很多,可这个世道对女子十分严苛,踏错一步就万万不能再回头了,薛家大小姐的事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大小姐是万千宠爱的大家闺秀,就因为走差了这么一步,这一辈就全毁了,忍冬,虽然你是丫鬟,可自你到我身边,我一直看重你,绣春爽直,你却稳重,行事说话也是个聪明的,这件事毕竟还是要你自个拿主意,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贞娘慢慢的说完,又看了看忍冬,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走了。 第69节 绣春看了看忍冬神思迷茫的样子,咬了咬嘴唇,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咽了回去,扶着贞娘出了门。 “少奶奶,你真要这么放了忍冬去?”绣春到底还是忍不住,出了门就问贞娘。 贞娘晦涩的一笑,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碧色连天的荷塘,出了一会神,她想起前世那个叫怜翠的姨娘,也是家中娇宠出来的女子,因为爱慕曲谪,不顾一切跟着曲谪私奔出来,从此,从一个千金小姐沦落成一个通房丫鬟,一个卑微的贱妾,最后还落得投井自尽的悲惨下场。 她并不后悔自己曾经算计过她,事实上前世栽在自己手上的姨娘何止是她,后宅争斗从来都是如此,没有嫡妻的身份,若再没有头脑和手段就只能等着做人家的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男人的争斗在朝堂、在面上,而女人的争斗却无处不在,因为这世道给女人的路太窄太艰难,想平安的走到终点,很难。 良久,她回过神来,侧头跟绣春道:“早上让贵嫂剁了些牛肉馅可得了吗?今儿咱们试试做些牛肉锅贴,相公肯定爱吃。”绣春一愣,忙道:“奶奶今儿要亲自下厨?” 贞娘一笑:“你别替忍冬担心了,她是个聪明的,一时难以取舍,是难免的,可有你、有俏月和暖语在前面做样子,她总会想明白的。”暖语嫁过去郝家之后,不过一年就生了长子,公婆对她满意的不得了,这会又有了身孕,时不时就挺着肚子来瞧贞娘,暖语明显的胖了许多,面庞圆润明亮,神态安然愉快,一望便知在婆家的生活非常幸福。俏月嫁给了韩大成后也过的不错,如今怀了五个月的身孕,时常去杜氏那看望,帮着杜氏料理些琐事,有时也来看望贞娘,言语间能听得出韩大成对他十分爱重。 绣春虽然是个急性子,可人不笨,听贞娘一说就明白了,有这么几个丫鬟出身的人却都做了殷实人家太太的在前面做样子,忍冬再怎么样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做妾的份上去。 这一琢磨明白,就觉得豁然开朗了,马上跟着贞娘笑呵呵的去了厨房,想着贞娘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自己多学学将来也给杜师爷做几道好菜。 这牛肉锅贴跟生煎馒头不同,是死面的,牛肉剁碎后放上葱姜盐和黄酒拌好就可以包了,可贞娘做的锅贴是得了董月的传授,里面不止放酒,还放了熬好的皮冻,一个个锅贴包成饺子的形状放在油锅里慢火煎熟,再撒上些葱花和芝麻,看上去玲珑精巧,地下煎的香脆,吃的时候得先小小的咬一口,不然里面的汤汁溅出来会烫着嘴的,吃到嘴里,汤汁的浓郁混合着肉的香浓,皮的酥脆,让人欲罢不能。这道牛肉锅贴目前已经是真味楼的最出名的美味之一了,每天都是供不应求,常常需要排队等候。 杜石头从学里一回家就闻到香味了,笑着跟贞娘道:“好香啊,闻着像锅贴的味儿” 贞娘扑哧一下笑出来了:“你这是什么鼻子啊?怎么那么灵?”杜石头得意洋洋的摸摸鼻子笑道:“怎么样?我这鼻子灵吧?快端上来,今儿晌午就没吃多少饭,学堂供的那食盒实在难吃,就等着晚上回家这顿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的内容上次贴错了一部分,已经修改了,并奉上香喷喷的肉以示歉意~~~ ☆、235第八十六章 贞娘笑着让绣春等端上来锅贴和几个小菜,杜石头忙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赞:“好吃,好吃” 俩人用罢晚饭,杜石头练了一会功夫,坐在罗汉床上看书,做功课,贞娘就拿着针线在一边做绣活陪着。两口子径自做着各自的事,室内一片安静,只有轻浅的呼吸声与书页摩挲的声音,两人却不觉沉闷无聊,反而很享受这种无声的默契。恬淡而温馨,平静而舒心,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第二日一大早,总管陈洪就急匆匆的来禀报,老爷托人捎信来了,杜石头急忙叫送信的人进来,那送信儿的是一个十分消瘦的中年人,蜡黄的脸,高颧骨,耷拉眉,看着一副哭丧相,一双眼却看着有几分精光。 那人见了礼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杜石头一看是自己老爹那狗爬的一般字迹,信上就几个大字,带上贞娘速来扬州。 杜石头和贞娘都是一惊,忙问送信的人:“我爹可是在扬州出了什么事情?”送信的十分恭敬,道:“少爷和少夫人莫急,杜大爷在扬州没什么事,此刻正在我们漕帮做客呢,是我们帮主的上宾!” 杜石头和贞娘大吃一惊,漕帮?这漕帮是大金国江湖第一大帮派,帮众有千人之多,都是依着漕运过活的苦力船工们,漕帮在江湖上威望甚重,连扬州知府都要给几分面子,有时朝廷有钱粮转运,还要借助漕帮的力量,可以说漕帮在官面和武林都是吃的开的。杜大壮出门也不过半个多月,居然就惹上了漕帮? 杜石头眉头紧锁,问送信的人:“敢问这位大哥,是漕帮中人?”那人躬身答道:“小的不才,正是漕帮中人,小人姓周名巩。” “周大哥,不知我爹是得罪了贵帮?可否明示一二,也好让我准备一下,尽量让贵帮满意!”杜石头想的是这人刚才可能是在说反话,杜大壮八成是被扣在漕帮了,让对方给个准话,自己也好衡量着是拿银子消灾,还是想法子救人! 周巩一愣,马上明白了杜石头的意思,笑道:“杜少爷误会了,杜老爷和那位龙姨娘救了我们帮主公子的性命,我们帮主十分感激,特意邀请杜老爷在我们帮里盘桓些日子,前几日杜老爷去一座酒楼吃饭,说那的东西比你们家开的真味楼差得远了,应该在扬州开一间才对,我们帮主听了十分赞同,就跟杜老爷商量请少爷和少奶奶一同来扬州玩玩,顺便看看,正好有几家酒楼不做了,请两位选一座开着玩玩也好” 杜石头和贞娘目瞪口呆,杜大壮和龙姨娘都是能人啊,居然跟漕帮帮主攀上了交情,还要让他们去扬州开个酒楼玩玩?这是明摆着人家感激龙姨娘的救命之恩,想送个酒楼给自家嘛! 虽说松了口气,可毕竟还是惦记杜大壮,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干脆整理行装,跟许怀安和杜氏打了招呼,准备跟着周巩去扬州看看。 临行前一晚,忍冬过来跟贞娘说:“奴婢知道少奶奶这次只能少带两个人,可绣春眼瞧着要办婚事,许多事情忙,怕是走不开,这次就让奴婢伺候少奶奶去吧!” 贞娘看了看她,不过一日间,忍冬似乎沉静了许多,眼睛依然肿着,眼下发青,略显憔悴,眉宇间多了份清愁和坚韧,反而比平时更多几分楚楚动人。 “你想明白了?”贞娘眯了眯眼睛,知道忍冬定然下了决断之心。 “是,奴婢想明白了,这辈子,奴婢愿意不嫁人,一辈子伺候少奶奶!”忍冬的话音很轻,却很坚决。 贞娘一愣,她想过忍冬是个骨子里有几分傲性的女子,却没想到她居然要一生不嫁。 本想开口劝劝她,可又一想,此时忍冬定然是极为伤心的,等过一段日子,她心境平复一些,也许就好了! 第二日贞娘和杜石头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跟着周巩走水路去了扬州。 扬州其实离嘉定并不算远,走水路不过三日的路程,一路上水乡风景如画,烟柳画桥,风烟翠暮,更有那红莲织锦,皓腕如雪,无数采莲女唱着江南小调在荷塘深处采莲,吴侬软语,婉转风流,真如旧诗中一般: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栽绮罗。 贞娘前世在江南大家为婢子,住在深宅大院,等闲不出门,今世也不过是在来江南的路上领略了江南的风光,到了江南后,就一直在深闺之中,根本没有机会出来游玩,这次她有了妇人的身份,又带着轻松的心情,加之周巩是个十分知情识趣的人,每到一地都引着两人下船游览一番,介绍一番本地的风土人情,周巩看着样子不起眼,却是个见识广博的妙人,对每个地方的好吃好玩的十分熟悉。 贞娘和杜石头跟随者周巩游览了寒山寺、灵隐寺、沧浪亭、还秀山庄,路过燕京的时候还周巩还特意带他们游览了秦淮河上的风光,不过是在白天,街面上的妓院都关着,沿街都是卖各种首饰脂粉点心的铺子,十分热闹,杜石头看中了一只雕工精细的海棠花步摇,问贞娘可喜欢,贞娘摇摇头:“步摇很好,可我不喜欢海棠花。”杜石头不解:“为什么?海棠花不是挺好看的吗?”贞娘莞尔一笑:“海棠花又名断肠花,不大吉利。”杜石头忙撇下,有些不好意思:“还有这个茗堂?我不知道啊!”贞娘怕他多心,忙笑道:“我瞧着那西洋来的怀表挺好的,咱们买一个给我爹吧!”杜石头点点头,忙让老板拿过来看。燕京是和西洋通商的口岸,来往的西洋船队很多,这里有很多专门贩售西洋货物的商铺。贞娘和杜石头买了几样东西,又跟着周巩去了燕京有名的酒楼“燕子楼”,这燕子楼其实本是北宋名妓盼盼的居所,盼盼为亡夫守节病死后,世人怀念她,这里就成了一处风景名胜,嘉炆之变后,燕京城守将顾弦章将这燕子楼抵给一个商人,刮走了人家十万两白银,说是充实军饷,其实进了自己的腰包。这燕子楼就成了一座酒楼。 好在这酒楼的老板经营得当,饭菜的味道十分不错,一来二去就成了燕京城十分出众的酒楼。 燕子楼所处的位置极好,正好在玄武湖边,坐在楼上可以尽览玄武湖的风光。 周巩不愧是久历江湖的人,跟酒楼的老板居然也很熟,给他们安排了正好靠窗的位置。 三个人边吃边说十分得趣,正这时,却听见里面雅间里传出轰隆的巨响,酒楼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去,却见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抱着琵琶的少女夺门而出,后面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一叠声的叫着:“几位大爷,大爷们,小老儿给你们磕头成不成,请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后面飞来一脚,一下子将老头踹了出来,正好滚到杜石头脚边上,杜石头一弯腰将老头搀了起来,一个穿着豆绿色苦丝直裰的男人懒洋洋的迈步走了出来,下巴抬的老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瞅着那老头撇着嘴道:“老子让你闺女唱歌曲而已,她哭丧个脸活像谁欠了她钱似的,干什么?你们出来卖的,老子花钱买,你哭丧个脸,存心扫我的兴是不是?” 那老头被这一脚踢的不轻,一个劲的咳嗽,先跑出来的少女忙扶着老头哭道:“大爷,大爷,我们不敢,不敢,可你让我唱的曲儿,我,我不会唱啊” “出来卖唱,连个十八摸都不会,你出来干什么?”后面又跟出来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子,都是二十几岁的样子,穿着华丽,神色骄横,显见得都是些有身份的公子哥。 一听这话,酒楼的人就都明白了,这十八摸是十分下】流的小曲,是最下等的窑【姐唱的淫【词艳【曲,这唱曲的姑娘不会唱或是不肯唱,这几个公子哥不乐意,所以掀了桌子。 掌柜的此时也跑了上来,忙赔笑着劝:“哎呦,四公子啊,怎么了这是,火这么大?这小姑娘是新来唱曲的,不懂事,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小的我可担待不起,回头我们程爷还不得大耳瓜子扇我啊,您老消消气成不成,我再给您寻一个好的唱曲的?”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将那卖唱的姑娘爷俩往后推,没好气的道:“你们爷俩怎么回事?死活哭着喊着的求我要来这卖唱,唱了两天就给我惹了两回事了,得,这回你们爷俩也甭唱了,打行李走人吧。” 那唱曲的姑娘一听就急了,噗通一声跪下哭着道:“掌柜的,掌柜的,您行行好,行行好吧,我们爷俩流落到这儿,就指着唱曲挣点银子回家呢,求求您了” 掌柜的不耐烦的跟小二说:“快点,有没有点眼力见了,赶紧拉出去,成天哭丧个脸,谁见了都觉得晦气,还惹了四公子,都赶出去赶出去” 那四公子依然不甚高兴,看了看那唱曲姑娘哭的一塌糊涂的小脸,撇撇嘴,觉得胃口实在不怎么样,好在还顾忌这酒楼老板程爷的面子,咳嗽了一声道:“算了,看着就烦,弄得老子一点胃口都没有,本想跟哥几个乐呵乐呵的,被这爷俩弄得我心烦,老子也不吃了,我说你们酒楼怎么开的,唱曲的就不能找个漂亮点的?长的丑也就罢了,连个十八摸都不会唱” 周围人心里暗骂,你听十八摸不会去窑子?上酒楼来听亏你想得出来。 掌柜的一个劲的点头称是,陪着笑道:“是,是,小的一定记住,下回您老再来,定给您寻个好的” 这四公子满意了,从腰里拿出一锭银锞子扔给掌柜的:“剩下的赏你了” 转身要走,却正好扭头时看见了贞娘,四公子一怔,心道,好整齐标致的小娘子啊这位四公子是燕京城出了名的恶少,欺男霸女都是寻常事,这会见了贞娘如此容色,顿时魂飘神荡,眼神放肆的上下打量,见贞娘穿着珍珠粉满绣兰花右衽夹衣,下面是水绿色月华缎凤尾裙,头戴云鬓花颜金步摇,耳上是粉丝晶石吊坠,摇摇晃晃,荧光璀璨,更衬得那张俏脸细腻莹润,人面桃花,娇艳非常。 ☆、236第八十七章 杜石头本来心情就不好,自己好好的在这里吃饭,生生被几个骄横的少爷坏了兴致,这会看见这个油头粉面的小子色兮兮的看着自己媳妇,火马上就顶到了心头,眉毛一动,就要动手,周巩却是个会看事的,这一路行来,看见杜石头步履轻盈稳健,动作间灵活飘逸,就知道这是个功夫不错的练家子,他久历江湖,人情练达,这会一见那四公子目光淫】邪盯着贞娘,再一看杜石头眼中有了煞气,立刻笑着上前一步,正好插在杜石头和四公子中间,冲着杜石头道:“少爷,少奶奶,这会热闹也看完了,咱们也差不多该上路了,不然大人会着急的,大人在任上等着少爷和少奶奶,只怕脖子等长了,再说这燕京的守备李大人跟咱们家老爷是同年,咱们待会还要去府上拜望呢!”杜石头一愣,马上明白周巩这话是说给那四公子听的,他反应极快,立刻摆出一副官家少爷的架势,用鼻子哼了一声,冷冷淡淡的道:“也是,本以为这燕子楼是个清静的地方,谁知道也这么不知所谓!”贞娘机灵的接话,娇滴滴的道:“就是,相公,咱们还是快走吧,这个破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吃个饭也不消停,明儿见了李世叔该问问的,怎么咱们过来一次,竟遇到这样的麻烦事”。 他们几个这样一唱一和,那四公子就是一个机灵,猛然醒悟这三个人穿着打扮都是极为富贵的,那年青公子身上的带着一块龟鹤齐龄玉佩,那玉佩光洁通透,温润细腻,一看就不是凡品,当是上等的羊脂玉,这样一块玉佩怕是要上千两银子,再看那娘子头上的榴开百子镶嵌珠石珠花,那式样一看就是上等的,那上面的红宝石个个都有拇指盖大小,没有个几百两银子根本就拿不下来,那个跟班的也罢了,可这小两口通身的气派怕是非富则贵,再一听跟守备大人有交情,四公子就蹙了眉了,他家境不错,可父亲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知事,正九品芝麻官而已,只是仗着自己母亲娘家是个商家,平日里招猫斗狗的玩乐罢了,真正的大事他也不敢惹,想到这个气焰立时低了不少,后面的几个也不过跟他相似,一见杜石头两口子那份气派,也蔫了不少。 杜石头虽然很想狠狠揍他一顿,可见周巩使了眼色,咬了咬牙,哼了一声,一甩袖子领着四个下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周巩看出杜石头不满意,回到船上笑道:“公子,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咱们途经此地,若揍他一顿,惹上官司,咱们虽然不惧这个,只是不免耽搁咱们的行程,公子且放心,我们漕帮兄弟也不是吃素的,那小子会倒霉的!”杜石头冷笑一声,道:“欺男霸女我倒不管,可他对我妻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就是找死呢,我要不揍他个满地找牙,我心难安。”周巩微微一笑:“公子放心,咱们回程时你再看!” 杜石头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既然周巩放了话要帮自己出这口气,自己再若计较反而不好,只好忍了这口气。 没几日到了扬州,一出船舱就见到码头上一大群人在那等着,为首的正是杜大壮和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杜石头一下船杜大壮就迎了上来,笑着跟那男人道:“老弟,这就是我儿子,怎么样?”那男子正是漕帮帮主廖成峰,看着三十多岁,长脸,修眉,眉目清朗,看上去温文尔雅,有几分书生气,怎么看也看不出竟是江湖第一大帮会的帮主。见杜石头给自己见礼忙上前扶住,朗声笑道:“好,好俊的孩子,老哥哥,这孩子可生的比你俊多了。”杜大壮一点也不客气,笑道:“呵呵,来,你再看看我儿媳妇,贞儿,来见过你廖叔叔。” 贞娘上前给廖成峰见礼,廖成峰忙虚扶了下,笑道:“好,好,果真好摸样,老哥哥,你这佳儿佳妇,分明是一对璧人,你可实在有福气啊” 一群人在码头寒暄了几句,就直奔漕帮的总堂,在扬州城内一处极大的宅子中。 贞娘跟着丫鬟去了后宅,有廖成峰的妻子刘氏亲自接着她,这刘氏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大红色遍地金褙子,梳着桃心髻,人生的不错,只是看着有些苍老,眉梢眼底郁色浓重。 见了贞娘忙迎上前,亲热的挽着贞娘的手臂笑道:“这几日你公公和姨娘都惦着你们,一天少不得要念叨个几回,可算盼着你们小两口来了,来,我带你去见她!” 两人略客气了几句,刘氏带着贞娘去见了龙姨娘,龙姨娘正在后宅的卧房中端着一碗中药跟几个大夫模样的人说话,见到贞娘忙放下碗跑过来笑道:“你们可来了,一路辛苦不?”贞娘笑道:“去接我们的周大哥带着我们坐船来的,不辛苦,姨娘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在这大显身手,我正想着是怎么回事呢!” 龙姨娘一向是个天真爽快的性子,也没避讳刘氏,琳琳朗朗的跟贞娘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原来,她和杜大壮一路游玩,来到扬州,这扬州自古就是繁华所在,有诗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两人来到此地到处游览,倒也十分惬意,可杜大壮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这玩了几天就惦记着要去福州走走,两人商议第二日走,龙姨娘听那店小二说本地大明寺香火鼎盛,十分灵验,就跟杜大壮商量要去给杜石头两口子祈福。龙姨娘是个天真纯朴的性子,一辈子没有孩子,进了杜家的门就真心拿着杜石头当自个儿子看待,一心巴望两人能早有子嗣,杜大壮是个不信神佛的,可龙姨娘说了是为杜石头求子,想想不好拂了龙姨娘的好意也就去了。 两人刚拜了佛出来就见到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女子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过来,那女子满眼绝望,头上也鲜血淋漓,走三步就磕一个头,后面的人抬着担架,一旁还有几个丫鬟婆子跟着,一个婆子哭着劝:“奶奶,已经到了门口了,您歇歇吧,歇歇咱们再进去。”那女子摇摇头,回头看看担架上的人,咬着牙道:“不,我许了愿的,一路磕头到山上,求佛祖救救我儿子,我不能歇” 龙姨娘看了一眼那担架上,是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面如金纸,呼吸微弱,瘦骨嶙峋,身上盖着一副锦被,眼瞧着是快不行了。周围的香客们也都愣住了,有人感叹:“这儿子是娘的心头肉啊,这位太太只怕真是从山底下磕头上山的,唉” 从山底到山顶这一路少说也要走上一炷香的时间,难怪那女子前额鲜血淋漓。 杜大壮忽然想起小时候自个有病,母亲在佛前许愿,愿意折寿十年,换儿子病愈,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酸难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小声问龙姨娘:“你看看那孩子,能救吗?若能救,咱们也算给石头和贞儿积福了” 龙姨娘点点头,走的离那孩子近些的位置,仔细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忙上前拦阻:“你干什么的?离我们家少爷远些”“走开,走开,你什么人啊” 龙姨娘瞪了他们一眼,蹙眉道:“这孩子眉宇间有青紫之气,嘴唇发白,看着像是中毒了,而且日子不短了是吧?” 就这么一句话,仿佛惊雷一般敲在刘氏头上,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一下子跪在龙姨娘面前,急切的抓着龙姨娘的手,痛哭流涕:“你看出来我儿子中毒了?你能不能救救他?啊?求求你,只要你能救他性命,你要什么我都给,都给” 这孩子名叫廖爵,一岁多点时,被廖成峰的仇家下毒,几乎丧命,多亏刘氏的父亲托人找到了武林中的名医蒋杏林,求了一粒续命的丹药,才保住了性命,可蒋杏林也说了:“这毒药十分霸道,是前朝秘药,我没有解药,只能先保他十年的性命,只是这毒还是会慢慢发作,这孩子每年都会发作几次,身子十分羸弱,十年后,怕还是保不住他啊” 刘氏和丈夫都是武林中人,年轻时刘氏为丈夫挡了一剑,伤了身体,这个孩子就是早产得来的,大夫说刘氏伤了身子,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因此将这唯一的儿子看的眼珠子似的珍贵,廖成峰因为妻子待自己情深意重,也一直不曾纳妾,偏偏这唯一的儿子被仇家下毒,性命难保,两口子悲痛欲狂,这十年来,想尽办法,搜寻来的名医良药,珍奇药材,多不胜数,可儿子的身体却仍然每况愈下,眼瞧着十年的期限就要到了,廖爵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病痛时常发作,刘氏看着儿子病发时痛苦难当,心疼的恨不能以身相代,昨日,她看到儿子的病再次发作,眼瞧着快不行了,刘氏决定磕头上山,求佛祖救儿子一命,她也想过了,如果这样儿子还是熬不过去,自己就跟着儿子一起死。 可龙姨娘这番话一说出来,刘氏简直像跋涉沙漠干涸已久的人乍见了水和绿洲一般,在大明寺门前遇到的,这是不是代表着佛祖有心就她儿子一命?刘氏又是欣喜,又是害怕,生怕这个希望落空,声音都是颤巍巍的,浑身直哆嗦:“这位姐姐,你会医术?” 龙姨娘也真实诚:“医术?算是会点吧,我比较擅长下毒!”刘氏和下人们都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龙姨娘根本没搭理他们,拿过廖爵的胳膊当着一群香客就这么号起脉来了:“嗯?嚯,这是蚀心嘛,很多年不见这个了,呵呵”她挺开心,作为多年的毒物研究者,她非常喜欢研究罕见的毒药,这蚀心是十分稀罕的,原本是大魏朝宫廷中的秘药,出自宫中用毒大家冯素心,冯素心是个身世凄苦的女子,因为心中怨毒,所制毒药皆是令人百般痛苦,恨不得自戕才好。 ☆、237第八十八章 因为冯素心的毒药炼制极为不易,配料也十分复杂,因此在她之后很少有人使用,如今更是极为罕见。 刘氏听到龙姨娘一号脉就说出儿子所中之毒,顿时心中有了希望,急切的问:“姐姐可能解此毒?” 龙姨娘摇摇脑袋:“解这毒得用以毒攻毒的方法,这孩子身子太虚,此刻解毒他根本就撑不过去。”刘氏身子晃了一晃,身边的婢女立刻扶住她,她颤抖这嗓子道:“那,那怎么办?”龙姨娘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当然是先固本培元,让他的身子缓一缓,再解毒啊!”刘氏犹如得了大赦一般,一个头磕在地上,哭道:“你能救下我儿子的命,就是救了我,以后你就是我的恩人” 龙姨娘忙扶起她,道:“你别谢我,是我们家相公看见你这么诚心为儿子,有心给我们家大少爷积福,才让我过来看看,要谢啊,你谢他吧!”刘氏一看杜大壮,身形高大,国字脸,看着浓眉大眼,气势粗豪,倒跟丈夫帮会里那些草莽汉子差不多,她原也是江湖中人,不讲那么多规矩,上前给杜大壮见礼,请他跟自己回漕帮总舵。 就这样,杜大壮和龙姨娘到了漕帮总舵,结识了廖成峰,龙姨娘这些日都在认真的为廖爵诊治,这龙姨娘虽然是苗女出身,对用毒一道却是天赋奇才,她先在廖爵身上下了一种蛊毒,用蛊虫将廖爵身上的毒一点点吸出,聚集在一个地方,再用药物浸浴,让廖爵的身体一点点强壮,采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将蚀心一点点逼出来,每日廖家倒出去的洗澡水都是黑色的。 不得不说,这廖爵年纪虽小,却极有韧性和耐力,无论多么痛苦都咬牙忍受一声不吭,让龙姨娘很是怜惜。 贞娘听了事情的经过,很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周大哥刚给我们传信的时候,我们吓了一跳的,想着我爹怎么才出门就惹上了麻烦,谁知竟是这样的好事,姨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啊!”刘氏笑道:“这是菩萨给的缘分,是我儿的劫难满了,合该我碰上了龙姐姐,救了我儿逃出生天” 三个人正说这,婢女进来禀报:“大姑娘和二姑娘过来了!”刘氏忙让进来,一边跟贞娘解释道:“是我的两个侄女,知道今儿你来了,就过来见见。” 门帘子一挑,进来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一个鹅蛋脸,眉目清秀,穿着浅粉色妆花缎夹袄,白色马面裙,一个圆脸,杏眼,看着十分甜美,眉宇间英气勃勃,身段丰腴,穿着浅蓝色素绸小袄,真紫色绣缠枝牡丹花压脚的挑线裙。 贞娘挑挑眉,这两个姑娘都不是很会打扮穿戴的。 刘氏给她介绍道:“这两个是我的侄女,这个叫念慈,十七岁,这个小的叫念恩,十五岁了。”又跟念慈和念恩说:“这是前儿跟你们说的,杜老爷的儿媳妇,贞娘,你们叫嫂子。” 念慈和念恩忙过来见礼,贞娘还礼,客气了几句。 念慈和念恩知道杜大壮两口子是表弟的救命恩人,这贞娘既是杜家的外甥女,又是儿媳妇,还是官家的嫡出大小姐,身份跟她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可不一样,神色谈吐见就不免拘束了很多,好在贞娘性子沉静柔和,谈吐宽和,加之有些疲乏,刘氏瞧了,忙安排了丫鬟带贞娘一行去小憩一会。 龙姨娘亲自带着贞娘去了客房,两人说了一会体己话,龙姨娘见贞娘容色疲惫,就让下人预备了洗澡水,让贞娘去去风尘,好好休息一会,自己去见了杜大壮和杜石头。 这边,贞娘等一走,刘念恩就放松下来,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跟姐姐小声道:“姐,你瞧见了吗?她穿的衣衫是月华缎的啊!她头上戴的那只点翠嵌珊瑚松石葫芦头花好漂亮,上面的珊瑚是赤红色,成色真好!”那月华缎是上好的绸缎,织布时夹了银线,布料在夜晚也能看见光华流动,华丽高贵,价钱也十分昂贵,每匹布要三十多两银子,这样的布料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普通的百姓只能看看罢了。 念慈白了她一眼,道:“眼皮子越发的浅了,她是官家小姐,自然穿戴的都是好的,咱们不过是小门户,跟人家比什么?” 这刘氏家是山东文登县人,刘氏的父亲是武林中人,年轻时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可家境平常。刘家就兄妹二人,刘氏自小也跟着父亲学过拳脚,后来跟了廖成峰,成了漕帮帮主夫人,家境才好了许多,刘氏的兄长名叫刘志,因为妹妹的缘故借着漕帮的船做些小生意,可他天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赔多赚少,家境一般,好在刘氏时常接济,日子才算过得下去,刘志生意做不好,可在女人上却有些脂粉缘,家中有一妻二妾,二子四女,刘念慈和念恩都是嫡出,刘志觉着女儿在文登这么个小地方找不到什么好婆家,就跟妹妹死活磨着让妹子给两个女儿寻个好人家,刘氏就这么一个哥哥,自己儿子身体不好,对侄女侄儿自然看重些,就答应了哥哥,将两个侄女接了过来。 第70节 扬州城百年繁华,来往的生意人居多,也不乏大富大贵的人家,刘氏托了媒人细细的寻,正在给两个侄女找婆家。可刘家姐妹毕竟出身寻常,就算有漕帮夫人侄女的头衔也不过是江湖草莽之流,普通人家娶媳妇要的是贤惠能干本分,漕帮毕竟是江湖人,人家不敢招惹,富贵人家挑媳妇要身份、家世,更轮不上她们,就是挑妾室,也是要那容貌美丽,知书达理,会些琴棋书画的,刘家姐妹一样都沾不上,刘氏找了一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因此十分发愁。 刘氏看看两个侄女,再想想刚刚看见的贞娘,心里暗暗叹息,年纪相仿,可容貌出身,行动举止差的何止一星半点?看来还是要给两个侄女寻个好的教养嬷嬷,好生教导一番才是。 贞娘沐浴后靠在榻上小憩了片刻,忍冬拿了干毛巾给她绞头发,一边道:“少奶奶可要吃些点心?我瞧着您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可是胃口不好?”贞娘懒懒的摆弄着手上的冰玉镯子,点点头道:“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咱们是在人家做客,你寻个丫鬟问问有没有,没有就让小厮出去买点回来!我想吃点酸酸的东西。”忍冬笑着答应出去了。 不一会,端着一盘子点心进来了:“这里的刘太太倒是十分细心的人,我刚一开口,那丫鬟就笑着说早就预备了,只是不知道少奶奶这么快就沐浴完了,等着端上来给您尝尝呢,说是她们扬州最出名的点心,还说她们奶奶正在预备晚上的宴席,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呢!”贞娘笑着点头,拿了一块蜂蜜酸枣糕吃了,果然胃口大开,又吃了两块才罢手。 晚上,廖成峰设宴招待杜大壮和杜石头,并请了帮中两个副帮主作陪,内宅中,刘氏也设了席面招待龙姨娘和贞娘,让念慈和念恩作陪,台上唱的是余杭调的名曲段《追鱼》。 刘氏出身武林,丈夫也是江湖中人,一些礼仪规矩都是这几年应酬些富商太太们才学会的,好在龙姨娘和贞娘也不甚讲究这些,一边说笑一边看戏,倒也吃的尽兴。念恩羡慕贞娘美丽,穿戴华丽,着意巴结:“嫂子,你手的镯子怎么是白色的?我瞧着人家带的都是碧色的才好啊?”贞娘微微一笑:“这是冰玉的,越是颜色浅才越好!”身后伺候的忍冬唇角勾了勾,眼波中就带了一丝轻蔑。 台上扮演张珍的小生唱到:“碧波潭碧波荡漾,桂花黄疏影横窗,空对此一轮明月,怎奈我百转愁肠。” 贞娘很认真的看戏,念慈见她听得认真,就问:“嫂子很喜欢看戏?” “哦,我是北方人,有些听不懂,少不得仔细听听。” “听说北方喜欢弋阳腔?” “是,我们北边一般都听弋阳腔,有时也听元曲,不过普通百姓一般听不懂元曲,都是鬼人们好听的!”贞娘解释道:“我也是跟着一个朋友听过一次,听不大懂。” 元曲是宫廷中的乐曲,要用很多乐器伴奏,由歌伎演唱,唱得都是现今流行的诗人所做的诗词,一般百姓很少能听懂,她也是在京城时凑巧跟着元敏听过一次,当然前世这种元曲她听的多了,可毕竟她没有接受过高深的琴棋书画的教育,对元曲也只限于听听而已。 她反而比较喜欢余杭调,婉转清丽,曼妙动人。 第二日,廖成峰就请了杜大壮一家去看酒楼,因为真味楼是贞娘的陪嫁,自然要请贞娘做主,廖成峰看中的地方在瘦西湖边上,杨柳绕堤,风景宜人,这酒楼是座三层小楼,飞檐朱瓦,十分精巧,廖成峰介绍道:“这里原本是座青楼,老板得罪了本地的官绅,不得已将这楼卖了,杜老哥正巧看上了,我就先买下来了,老哥哥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这酒楼就当小弟送哥哥的礼物,听闻侄儿媳妇经营了两座酒楼,想来对这个很擅长,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玩意,侄儿媳妇看看怎么样?” 贞娘四下瞧了瞧,见周围有集市,有很多店铺,知道这地点是个极好的地方,这酒楼怕是不便宜,忙笑道:“这地点极好,开酒楼就是要地方好,客流多,只是让帮主破费了我们过意不去” 廖成峰一挥手:“你家姨娘救了我儿子的性命,就是我的恩人,何况这些日子我与老哥哥极为投缘,这点东西算什么?” 杜大壮人虽豪爽,脑子却不傻,拍了拍廖成峰的肩膀笑道:“老弟,我知道你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让你买个酒楼给我,救你儿子那是机缘巧合,他便步是你的儿子我们该救也得救,我来这些日子,也看了你带着这群兄弟讨生活不容易,这银子我来出,酒楼我算你一半” 廖成峰自然不肯,两人你来我让的推让了半晌,最后议定两家一家出一半银子,算两家合伙的买卖,菜色和师傅由杜家提供,在本地的一些杂事由廖家应酬,赚了银子一分为二。 晚上,刘氏拿着契书小心的收好,回头笑道:“让你料定了?果然是咱们俩家一家一半,你可高兴了?” 廖成峰躺在床上,揉了揉额角,笑道:“倒也不是我小气,只是咱们虽然有个帮会的名儿,可一年下来挣的银子不过几百两,帮会中上千张的嘴都要吃饭呢,官面上的应酬也多,还得孝敬那些衙门里的人,捞到咱们手上的银子能有多少?何况这些年为了给爵儿治病,咱们赚得那些银子都买了药材请了大夫了,咱们手底下也没剩几个钱。这几年我一直盘算着,给咱们家留条后路,将来我辞了这帮主的位置,咱们一家子不能喝西北风去吧?漕帮不过是指着这条运河赚点辛苦钱而已,没什么赚头,可做生意,咱们也不擅长,可巧,老天爷给我送来这么个大哥,那真味楼我差人打听过的,味道好,客人多,在嘉定和苏州都十分红火,一年少说能赚上千两银子,那杜家也十分豪阔,在京城有铺子,在山东有庄子,是底子厚实的人家,听说在嘉定光置办的园子就花了七万两银子,这些日子,我跟杜老哥交往,品着这人也是个十分实诚的人,他那儿子功夫相当好,人也厚道,跟这样的人家合作,咱们家才能放心,赚点银子,将来也给儿子留下点家当才是!” 刘氏笑着偎到丈夫怀里,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儿子的病大有起色,也有了自己家的买卖,她的眉头舒展了好多,脸上的笑容也轻松起来:“是啊,多亏你聪明,也多亏菩萨保佑咱们遇到这么一家人啊” 不得不说,廖成峰是个十分有成算的人,在此后的两年内,廖家和杜家合作,在高邮、泰州、江都分别开了三家真味楼,生意都十分红火。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刘念恩倚在大迎枕上,一脸神往的跟姐姐刘念慈说:“姐,今儿你瞧见那杜家的少爷了吗?” 今日杜家合家出门,刘氏和刘家姐妹一直送到二门,正好遇到来接贞娘的杜石头,念恩见杜石头长身玉立,身材伟岸,一张面孔俊美不凡,顿时心如鹿撞,一直看着杜石头扶着贞娘上车,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背影。 念慈也见到了杜石头,说不动心是假的,只是她毕竟比妹妹年纪大些,稳重些,见妹妹面如桃花,颜如秋水,含羞带怯的模样,皱眉道:“你可仔细了,那杜家少爷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攀上的!”念恩不服气道:“咱们怎么了?咱们好歹是漕帮帮主夫人的侄女,咱们刘家也是武林中有些名头的人家,不过是做个妾室,咱们身价清白,有什么攀不上的?”念慈瞪了妹妹一眼,道:“你一个闺中大姑娘,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你可是疯魔了不成?”念恩见姐姐动怒,忙涎着脸,撒娇道:“姐,这不是只有咱们俩吗?我看杜家十分富贵,姑姑给咱们相看的那些人家没有比得上的,何况,我看杜家少爷仪表堂堂,不像那些江南的公子哥们个个瘦弱的跟小鸡似的,不若咱们求求姑姑,让姑姑跟龙姨娘说说,咱们姐妹一起嫁过去,不行吗?” 念慈气的脸通红,一巴掌拍在妹妹脑袋上,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成日的异想天开!那杜家的少奶奶才过门不过三个月,哪里容许夫君纳妾,更何况,少奶奶是官家小姐下嫁,又是少爷的表妹,自幼的情分,听闻杜家老爷对这个外甥女十分爱重,定亲时就买了个七万两银子的宅院做添箱,这样的地位,哪里是旁人能插进去的?就是少奶奶进门三年不孕,杜家怕也只能让少奶奶自己寻人给少爷收房,那会儿你都多大了?我就更不用提了。你这会儿赶紧灭了这心思,安安生生的等着姑姑给你寻个小康之家,做个平头正脸的娘子是正经。” 念恩听了姐姐的话,想了半天,觉得十分有理,可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俊美不凡的男人,心里暗恨自个出身不好,又怨姑姑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一个合心的婆家,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238第八十九章 杜家一家在廖家盘桓了半个月,转眼就到了十月,扬州观音禅寺的菊花盛开,廖成峰夫妇邀请了杜家一家去赏菊,廖爵已经能起身下床走走,刘氏高兴的带着儿子一起出来逛逛,贞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之前他总是昏睡着躺在病床上,这次见到他坐在一架可以推着的小车上,面色苍白,可姿容却是出奇的明秀,尤其一双眸子,澄如秋水,寒如星子,虽然已经十岁,可看着还犹如七八岁的孩子。 据说这廖爵虽然身体不好,却自幼聪颖异常,三岁识字,五岁能文,如今居然能写出一篇通顺的策论了,是扬州出了名的神童。他性子坚韧,虽然身有病痛,却从不抱怨,每次见到母亲都微笑着说自己不痛,让龙姨娘都十分惊叹。 他见到贞娘十分老成的见礼,贞娘喜爱他聪明乖巧,怜惜他自幼受病痛折磨,送了一枚龟鹤齐龄玉佩给他做见面礼。 刘氏是个识货的,见那玉佩莹润清透,显见水头极好,是玉中上品,忙谢了又谢。 这观音禅寺位于扬州西北郊蜀冈东峰西南角,宋代建有“摘星楼”,大魏时有僧人申律开山,大金国洪熙帝时建寺,当时起名“功德山”,后改“观音禅寺”,山亦称“观音山”。 寺内同时供奉中国佛教四大名山的菩萨:观音代表普陀山,文殊代表五台山,普贤代表峨眉山,地藏王代表九华山。寺的东部偏南处传为隋炀帝“迷楼”故址,今存鉴楼,取“前车之鉴”意。 观音寺中的僧人擅长种菊花,世人皆称那里的菊花果然如诗中所云:细叶抽轻翠,圆花簇嫩黄。更有人在山寺的院墙上题了: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 此时正值赏花时节,山上游客香客云集,观音寺的方丈人情练达,特意僻处一块赏菊地方专门招待高门大户人家的女眷。 廖家虽然算不上高门大户,却也是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方丈无尘亲自出来招待廖成峰,还安排了知客僧人招待女眷。 观音禅寺的菊花果然开的极好,花团锦簇、流光溢彩、灿若朝霞一般,红、黄、白、绿、紫、橙等,大约有三四十种。 “这一种叫太真含笑”知客僧指着一款杏粉色的菊花道,众人细看,这菊花色泽厚重、柔和,菊花瓣层层叠叠,看上去丰腴、柔婉、雍容华贵。 “这一款叫玉马金堂。”是一款乳白色的菊花,花瓣繁复丰隆,看着的确有富贵华美之感。 一众女眷在知客僧的引导下看了两个时辰的花,不觉有些累了,知客僧是个知情识趣之人,忙安排了禅房休息片刻,奉上清茶和点心。 刘氏坐定才发觉念恩不知去向,忙问身边的丫鬟:“二小姐去哪了?”丫鬟道:“二小姐说肚子疼,去了如厕。”刘氏点点头,道:“这人多,别再走丢了,你去瞧瞧。”念慈想到妹妹的心思,心里不安,忙道:“还是我去瞧瞧吧。” 刘氏点了头,念慈忙带着丫鬟出去寻找,找了半晌,才在佛堂前面找到了念恩。 念恩正神思恍惚的看着远处一群人,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团,身边的小丫鬟不知去向。念慈心中一紧,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念恩一惊,强笑道:“我,我在这透透气儿。”“燕儿呢?”燕儿是念恩的贴身丫鬟。“我,我打发她去那边看看”念恩支支吾吾,念慈气的脸色发白,厉声问:“说实话!”“我,我让她去去瞧瞧杜公子在哪?”念恩一缩脖子,声音越发的小。正说着,燕儿跑了回来,慌慌张张的禀报:“我瞧见杜公子他们过来了” 念恩一喜,发现念慈的脸色越发不好,忙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姐姐,我没别的想头,就看看还不成吗?” 念慈被妹妹气的脸色煞白,低声恨恨的道:“你作死呢?被人看出来,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跟我回去”念恩却想着再多看杜石头一眼,姐俩个撕扯了起来。 正在此时,方丈引着廖成峰等人走了过来。 “这里是我们供奉文殊菩萨的大殿”一群人见到念慈和念恩都是一愣。 廖成峰十分不悦,自己家的侄女在这里拉拉扯扯,十分不成体统,眉头紧皱,声音带了几分严肃:“怎么回事?你们姐俩怎么在这里?” 念恩的脸忽的红了,眼睛只看见了杜石头,一身月白色苦丝直裰,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念慈忙道:“回姑丈,我和妹妹正巧路过大殿,想来拜拜菩萨,妹妹脚扭了一下,我正扶着她呢” 廖成峰久厉江湖,何等精明,一看念恩红着脸盯着杜石头看,立马就明白了,心中大怒,面上却装作风轻云淡,冷冷的道:“这里常有男客出入,你们姐妹还是快回去吧” 晚上回到家,廖成峰就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并要妻子抓紧给念慈念恩姐妹安排人家,尽快嫁了。 刘氏听了也十分气恼,暗恨自己侄女不争气,第二日就找了媒婆迅速的给两个姑娘定了人家。 杜家一家在扬州呆了一个月,廖爵的身体慢慢康复,又安排了酒楼的一应杂事后终于赶在年前回了嘉定。 永嘉二十五年春,杜锦言和许颂纯下场应试,均过了县试,进苏州府,杜家和许家都心急如焚的等着消息。 杜氏拉着贞娘的手,心神不宁:“这去了苏州都两日了,今儿也该回了才是,怎么还没到家呢?” 贞娘忙安慰道:“娘,您别急了,有总管和七八个小斯跟着,没事的,我已经告诉陈总管了,有什么事,先打发人来报个信儿,再说不过是考试而已,又不是去打仗,您这么紧张干吗?” 杜氏瞪了她一眼,道:“我怎么不着急?不紧张?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女婿,都是第一次应试,我这心啊,跟猫挠的似的,就是不安生” 宋嫂子给杜氏端了一碗莲心茶道:“奶奶喝碗莲心茶,且静静心,其实,您也不用着急,咱们家少爷聪明伶俐,学堂里的先生不是说了嘛,少爷是个底子好的,四书五经都背的滚瓜烂熟,像咱们家老爷,考个秀才那是必然的,将来是个状元的坯子呢,咱们家姑爷也是好的,在县试的时候不是考了第四名吗?我觉着这郎舅俩都必中的!” 杜氏听了十分欢喜,眉开眼笑道:“属你嘴甜,那就借你吉言了” 贞娘笑着摇摇头,哪有那样简单的,有多少人考了几十年还不过是个童生? 一家人正谈论着,暗香进来道:“跟着去苏州的小全回来了,慌慌张张的” 杜氏脸色一白,忙叫:“快让进来。” 小全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几个小厮中他是最伶俐的,此刻却脸色通红,有些张口结舌。 贞娘站起来,厉声道:“你喘口气,喝口茶,好好说!”一旁的忍冬忙上前递了杯茶过去,小全喝了一口,才道:“奶奶,昨儿咱们家少爷下场考试,正巧遇到了从苏州路过要回京述职的镇南侯温侯爷,那温侯爷说难得遇到武考,是为国家举荐人才的考试,有兴致瞧瞧,苏州知府谢大人跟得了宝贝似的,屁颠屁颠的安排了温侯爷观看武举外场考试,也不知怎么的,那温侯爷一见到咱们家少爷上场,就面色发白,还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然后呢?”贞娘心一沉,急切的问。 “然后他就全程的盯着咱们家少爷,那眼神,死死的,直勾勾的,挺吓人的,后来少爷比试献印的时候,脱了衣服,那温侯爷一见脸都紫了,咱们家少爷一下场,就被温侯爷遣人给带走了,我们跟着去打听,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陈总管急了,怕少爷出事,打发我先后来报个信” 杜氏脸色煞白,浑身颤抖,问贞娘:“这是怎么了?那温侯爷是什么人?我们家石头怎么得罪他了?” 贞娘闭上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半晌才道:“温侯爷,温绍卿?”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温绍卿,字明恩,山西平阳府人,嘉炆之乱前,他只是一个武秀才,家境平凡,略有薄产,嘉炆之乱时被误打误撞的拉进军营当了兵卒,在临泉被围时救了当时的烈王妃程氏,从而升了把总,后历经千总、游击将军,指挥同知至指挥使,在安南一战中,当时的大将刘掣急病病逝,温绍卿临危受命,带人攻打安南,这一战让本来名不见经传的温绍卿一战成名,名声鹊起,成了名动大金的一员悍将,昊玄帝时行伍出身,十分爱重武将,对温绍卿十分喜爱,当即封他为二品镇南侯,云贵都指挥使,成了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前世,温绍卿是京城内炙手可热的新贵,也是静安王一心想结识的武将。 其实,早在这次战役之前,温绍卿就是京城名门之中的传奇男子了,他的婚事是许多年年长女子们经常拿出来闲谈的话题。 当年,温绍卿升了游击将军后,一次巧遇,遇到了当时左都督常翰的嫡幼女常惜玫,这位小姐对温绍卿一见钟情,回家后就告诉了常翰,常翰大吃一惊,常家虽然不是世家贵族,可常翰从军功起家,是昊玄帝十分钟爱的大将,在嘉炆之乱中,有救驾之功,官至一品,自己的女儿,哪里是一个区区游击将军能配得上的,况且,温绍卿早有妻有子,虽然在战乱时失散了,可毕竟有嫡妻过,就算他妻子、儿子真的死了,自己女儿也是续弦,常翰当然坚决不同意。 可这位常小姐十分任性,居然绝食了,还在祖母面前哭求,哭的祖母心软了,常翰被她闹得头疼不已,又怕女儿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举动来,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让温绍卿上门求亲。 谁知在成亲后的第三日,温绍卿失散的妻子黎氏居然找上门来了,这下可热闹了,京城的贵族们都在等着看热闹,甚至连昊玄帝都惊动了,召了温绍卿进宫温他该怎么办? 一边是糟糠之妻,一边是身份贵重的高门嫡女,降妻为妾,会被所有人诟病,可常家的女儿是觉可不能为妾的。 温绍卿也算不忘糟糠之情,提出自己妻子为自己吃了很多辛苦,遭了很多罪,还和唯一的儿子失散了,哭的眼睛都不太好了,自己绝不能抛弃妻子,他愿意让常氏为平妻,若常氏不愿意,自己愿意和离,但黎氏是自己的结发之妻,自己不能抛弃她。 一番话说的昊玄帝龙心大悦,他最得意的事情就是自己驳斥了大臣们的上书,坚决不废弃皇后程氏,被天下世子们所称颂。 昊玄帝认为温绍卿不弃糟糠是因为自己有了好的表率在前,对温绍卿越发和颜悦色了起来,常翰虽然满心不乐意,也只能看皇帝的脸色行事,同意自己女儿为平妻。 这件事一直是京城贵族们视为传奇的笑话,高门的嫡出小姐,因为一次偶遇,就学了卓文君,来了个非卿不嫁,最后只能做个平妻。许多闺阁中的夫人们都以此教育自己的女儿们,女子切记要贞静守礼,万不可学常家的女儿,堂堂都督之女,嫁了个游击将军,还要做平妻,最后沦为笑柄 ☆、239第九十章 贞娘深吸了口气,扶着杜氏,道:“娘,您别怕,温侯爷堂堂二品爵位,石头哥哥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哪里就能开罪了他?怕是有什么事情要找石头哥哥问问,我听元敏姐姐说过,那温侯爷曾经有一子,当年战乱时走失了,大概有三岁左右的年纪” 杜氏一惊,抬头看着女儿:“你是说,石头是” 哥哥收养石头的时候可不正好三岁?可这,是不是太巧了一些呢? 满屋子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知趣的沉默,半晌,贞娘才干涩的开口:“小全,你先下去吧,这事儿,先别跟人说” 许怀安和杜大壮那也在等着信儿,贞娘镇静了一下,自己去了前厅,将这件事禀告了二人。 “后来,小全就回来报信了,我估摸着这几日差不多就该有信了,爹,公公,你们都别着急,我想这算不上是坏事!” 杜大壮楞了半晌,苦笑起来:“唉,这算怎么档子事呢?” 傍晚时分,一群军卒簇拥着四五匹骏马来到了嘉定县县衙,衙役本想上前询问,却见县爷的姑爷杜少爷也跟着下马走了过来,忙笑着打招呼:“哎呦,杜少爷您来了,不是去苏州应试了嘛?这就回来了?快进去吧,咱们县爷和你们家老爷太太都等着呢!” 杜石头似乎十分兴奋,也不多说,拉着一个年岁大的男子就冲了进去。 此时,杜大壮和许怀安正在二堂里说话,杜石头根本没等通传就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杜大壮面前:“爹,爹,你看,你看,他说,他是我亲生父亲” 杜大壮不是他亲生父亲,这不是个秘密,早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他从来就没很么感觉,杜大壮就他一个儿子,连个媳妇都没有,姑姑姑丈待他都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无论家境好与坏,他们都风雨同舟、甘苦与共。 可那日,那个长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激动的拉着自己,不住的上下打量,还摸着自己后背上那块梅花形状的胎记,激动的流下眼泪来,他忽然有种不知怎么形容的悸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充实、奔涌。 “你是我儿子,是我的恒儿啊” 许怀安和杜大壮一见对面的男人,就明白温绍卿何以会一见杜石头就知道这是自己的日子了,高大欣长的身材,一身英武雍容的气质,可那脸庞跟杜石头如出一辙,眉眼、鼻梁、嘴唇,无一不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温绍卿脸上已有风霜岁月的痕迹,两人比肩而站,简直就如同孪生兄弟一般。 第71节 许怀安毕竟镇定一些,忙上前跪拜:“下官嘉定县县令许怀安,见过侯爷。” 温绍卿上前一步,急忙搀起许怀安:“不可如此,不可如此,你是我儿的岳父,是我的亲家啊!”他看了看杜大壮,忽然面容一肃,整了整衣冠,倒身下拜:“杜兄,你救了我儿子的性命,是温某人的恩人,请受我一拜!” 杜大壮忙扶住他,脸涨的通红,语无伦次道:“别,别,你这拜我,我会折寿的”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杜兄,养恩重于生恩,这一拜是应该的!”温绍卿执意下拜,杜大壮只好也跪在地上,受了这一拜。 许怀安忙和杜石头一起搀起二人,四人落座后,温绍卿十分坦白的说起自己的事。 原来,十九年前,温绍卿被抓入伍后,就和家人失去了联络,妻子黎氏带着儿子在家里守着,正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居住的小村子闹了瘟疫,公婆病死,邻里和亲族逃的逃,死的死,黎氏万般无奈,带着两个老家人和儿子离开了村子,想去娘家避一避,可黎氏家住的十分偏远,在柳州府,他们一行人走了三个多月,还只走了一半路程,路过常德时恰逢暴乱,黎氏和儿子被暴民冲散了,从此就没了音讯,黎氏被乳娘护着终于回了柳州,且病了半年,几乎丧了性命。这十七年来,黎氏每年都派人四处查找儿子的下落,可一直都没有任何音讯。 这次温绍卿本是回京述职的,途径苏州,巧遇一个故人,那故人说他的儿子参加了本次武举,邀请温绍卿一起观看,谁知,温绍卿一眼就看见了杜石头,许是父子天性,只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温栎恒。 许怀安听了温绍卿的讲述,为难的看了一眼杜大壮,认祖归宗,这是杜石头必然会选择的路,可杜大壮这么多年就这一个儿子,这儿子归了别人,他怎么办? 虽说养恩重于生恩,可这得看是什么情况,杜石头的亲生父亲是二品侯爵,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啊,养父不过是个有钱的平民而已,这恩再重,也不能拦着人家认祖归宗啊! 温绍卿是久经宦海之人,一见面就看出杜大壮是个性子粗疏的草莽汉子,跟他交往说话,都不用兜圈子,干脆就直白的说:“杜兄,我知道,恒儿这么多年多亏你的照顾,没有你,恐怕这孩子早不在了,可我妻子想儿子想了快二十年了,我想怎么也应该让孩子见见他娘,至于认祖归宗,杜兄,我也是从军多年的人,说话直,这儿子我就这么带走了,那我就太对不住你了,我听他说,他的妻室是你的外甥女,也是骨肉至亲,我想将来他的长子就归你杜家,是你杜家的嫡孙,承接杜家香火,次子承接我温家香火,你看这样行吗?” 许怀安和杜大壮都是一惊,连杜石头都愣住了。 杜大壮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刚得知儿子找到了生父,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可也没想太多,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毕竟人家温侯爷都大礼给自己拜了,想想,就算了,这个儿子毕竟还是得找到生身父母,自己也算积德行善了,却不曾想,温绍卿这么大度宽宏,居然愿意让杜石头的长子承接杜家香火,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一时表情就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许怀安忙拉了他一把,笑道:“大哥,怎么喜欢的傻了不成?”杜大壮回过神来,大喜,笑道:“温侯爷,太谢谢你了,这,这我是个大老粗,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谢谢你,替我们家祖宗都谢谢你了” 温绍卿大笑起来,杜石头和许怀安也撑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不一会,许怀安引着温绍卿进了内宅,介绍了妻子杜氏,和贞娘、龙姨娘。 贞娘按规矩给温绍卿奉茶。 温绍卿见贞娘娇美清丽,气质娴雅恬静,暗暗感叹,不意儿子居然有这般福分,想起当年与妻子同求法华寺印空法师,法师道:“施主不用着急,你这儿子乃是福泽深厚之人,你们早晚会重逢的。” 看来印空法师所言非虚。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翡翠玉牌给了贞娘:“这是皇后娘娘所赐,今日送给你,你与我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希望你们日后能依然相互扶持,兴旺家业!” 贞娘忙恭敬的接过来,双手捧着道:“父亲训示,媳妇当谨记,这玉牌是皇后娘娘所赐,媳妇乃是白身,皇家所赐,皆为上赐,不敢随身携带,媳妇会将玉牌供奉于佛前 ,愿佛祖保佑皇后娘福寿安康!” 温绍卿一愣,十分诧异,大金律法规定,凡无品级头衔的平民百姓,若有御赐之物,需谨慎供奉。 他看了许怀安夫妇一眼,暗暗点头,之前他已调查过许家,寒门出身,妻子杜氏是个村姑,曾经当街卖过馒头包子,许怀安才学过人,连着考中了秀才、举人和进士,被放任来嘉定做了知县,家世如此清贫,不曾想教出的女儿居然这般出色,识礼守制,知进退。 这一晚,碧溪园内,灯火通明,每个仆从的脸上都洋溢着骄傲和喜悦,他们家的少爷居然是镇南候的嫡子,镇南候啊,大金赫赫威名名动天下的将领,深受皇帝爱重的侯爵,传说一般的人物,居然是少爷的生身父亲,这是多么大的福分?多么深的缘法?即便身为这儿的仆从,也觉得面上有光。 这一晚,镇南候爷温绍卿被安置住在了淇水小筑,和杜大壮父子喝了一晚的酒,酒意有些深了,可难得的没醉,军中之人大多有着好酒量,他做在院中的石凳上,嗅着暮春时节弥漫交织的花香,心中从未有过的疏朗惬意,他自怀中摸出一副小巧的银镯子,低头看了又看,那是温栎恒满月时他亲自给儿子带在手上的,这些年来,他的妻妾们为他生下了多个子女,可他大多在军中驻守,没有一个是他亲手抱过的,他记忆中唯一长存的*,来自那个他十七岁时亲手抱过亲过的儿子,软软的,香香的,小手伸出来只有他四分之一个巴掌大,攀在他膝盖上,嘟着花瓣似的小嘴,不依不饶的缠着他,要他将他抛起再抱住。 他那时还年轻,儿子一声“父亲”,便觉得心都酥软了许多,在简陋的院子里认真的一刀刀给他刻小巧的木剑,想象着儿子再大些,就要教他习武,将来培养他成才,给他娶美丽贤淑的妻子,看着他长大、成家立业深夜的露水打在他深棕色的披风上,圆圆的,泅出一圈圆晕,仿佛干涸的血渍,透着风尘具净后的沧桑。 他终究错过了儿子的成长,甚至不曾亲眼看见他娶亲,他在旁人的怀中长大,眉眼俊美,身材高大,那明朗豪烈的气势,很像年轻时的自己。 那一刻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惊喜、愧疚、心酸、满足原来纵马疆场,血色辉煌都比不上这一刻与儿子重逢带给自己的满足和喜悦。 “我终于找到恒儿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沉,听上去如同暮鼓晨钟的沉郁,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身后的护卫说的,那护卫却似乎神情恍惚,很久才低下头,苦涩的笑着:“恭喜侯爷” 温绍卿因为心情激荡,没有留意到,他最忠直的护卫那一瞬间的神思游离。 护卫却侧过头,有些出神的看着远处,深浓的夜色中有数只白鹳飞掠过荷塘,如同一道白色的掠影,划过夜空,让人悚然一惊。 ☆、240第九十一章 这一晚,许怀安和杜氏愁眉深锁,相顾良久,杜氏叹息了一声:“相公,怎么办?贞儿真的要跟着一起去京城吗?我听说京城中的高门大户人家规矩很多的,咱们家贞儿能行吗?”许怀安揉了揉眉心,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行能怎么办?已经嫁给了石头,夫为妻纲,不去也得去啊!贞儿”他并不希望女儿攀上高枝,只希望女儿幸福就好,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女儿嫁得居然是侯爷的公子这一晚,有人在感慨重逢的喜悦,有人在忧虑前途的荆棘,有人,在深浓的夜色中坐了很久杜石头睡的很沉,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一只素白如玉的小手轻轻的拂过他的面颊,高高的眉骨,浓黑的眉毛,深深的眼眶,长长的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厚实红润的嘴唇,方方的下巴,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窝,皮肤不是时下流行的象牙白,是细腻的蜜色,看上去有些野性飞扬的味道。 他,实在是个漂亮的男人。 贞娘安静的望着他,没有月光,屋内一片黑暗,四处无声,静谧中只有草木葳蕤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一室安静,一室寂寞,她在这片沉寂中不知坐了多久,守着榻上锦被中那甜甜睡着的男子,听着他泛着酒香的呼吸,清浅绵长。 她想起那年雪地里,他牵着她的小手,稳稳的走在风雪中,她想起那夜月光里,他痴痴凝望她,颤抖着声音问:“我可以抱抱你吗?”她想起无数个夜晚的灯光下,她声音清脆说着她的构思,他在灯下拿着笔小心的勾画着她理想中的妆盒,她想起每次赚到钱,他多么高兴,兴奋的买来她吃的杏仁酪,小小的一碗,他小心的捧着,生怕撒了江南春暮,温暖潮湿,她却在这一方湿暖中觉得身体逐渐冷却,四肢的温度一点点退却,冰寒的感觉一点点蔓延周身,她的眼睛也在这寒意中一点点冰冷了下来,如果杜石头看见此刻的妻子,一定不明白,那双明媚温柔的眸子何时染上了风霜苍寒之色,如阅尽人世沧桑的老人,充满了洞悉命运跌宕冷酷的苍凉和悲悯。 她的唇角始终向上弯着,仿佛是在浅浅的笑着,可那笑,萧瑟中带着隐隐的嘲讽,仿佛在嘲笑着自己,兜兜转转,白转千折,在自己以为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平静安乐的终老时,命运却撕开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狰狞的冷笑,告诉她,一切都是假象,你终将重新回到曾经的深宅大院,在蝇营狗苟中挣扎,在勾心斗角中老去。 多么讽刺,多么残忍? 命运从来不肯成全她哪怕是卑微至小的愿望! 她侧过头,窗外开始下雨了,呖呖的小雨敲击着窗棂,发出清脆的滴答,支开窗,窗外有昏黄的灯光,衬着如丝如雾的雨幕,带着雾蒙蒙的光晕,一切都似笼在这烟雨之中,院中深翠浅碧,姹紫嫣红,皆酥润昏沉。 远远的有谁吹起了箫,呜咽缠绵,哀婉入骨,她安静的依窗听着,看着灯下芭蕉上流光溢彩的雨珠来回滚动,那水珠中一个鹅黄裙衫的女子翩然走过,云鬓堆耸,钗环精致,风姿高傲,脸上带着世家女子的矜持和傲气,身后有女子在窃窃私语:“她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翰林院大学士秦仕林的四女儿,秦素娥,是嫡出,自小就有才女的名头” “哦,看上去就很傲气啊,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是嫁了人?” “嫁了,嫁了镇南候温家的长公子。” “是玉郎?” “不,不是,是温侯爷发妻所出的嫡子,战乱时丢了的,前两年刚寻了回来的,去年的武榜眼就是他” 有人在合着箫声清唱“千里西风问雪寒,无人应我忆江南。桥边杨柳折烟雨,月下桃花梦远山。天易见,见君难。当年收泪饮悲欢,金樽未尽芳菲冷,谁望归人踏月还” 原来,所有的金风玉露、岁月静好都不过是这柔曼春风瞬间吹开的芳菲,流光溢彩、曼丽芳浓后,终不过时节的更迭,岁月的老去,乱红飞过,落英缤纷,终将盛开的是别人的盛夏流光。 原来,缘分的短长,不过是命运的一场嗤笑温侯爷校场认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嘉定和苏州,霎时间群情涌动,如满城碧树开花,繁杂纷纭,种种传言中,许氏贞娘被认为是最幸运的女子,不过白身的相公转眼间成了侯爷的嫡子,将来说不准承接侯位,做一品夫人呢?这叫什么?这就叫山鸡变凤凰,最早不过是个小镇上的贫家女儿,如今居然有这等福泽?简直堪比前朝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舞姬出身,因姿色倾城而斗败了出身高贵的皇后陈阿娇,成了汉武帝的皇后,虽然下场是惨了点,可毕竟曾经风光过啊! 许怀安一下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苏州知府甚至亲自修书一封,热情的恭喜他,来往的同僚们更多了,杜氏也受到了各家高门望族女眷们的热烈欢迎,几乎每日都有宴请,被宴请的还有她福泽深厚的女儿。 只是此刻,这位福泽深厚的女儿正在床上昏昏欲睡,杜石头焦急的屋里屋外的踱步,搓着手问龙姨娘:“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晕过去了?姨娘你快给好好看看” 龙姨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笑道:“你急什么?你媳妇是有了身孕了” 屋内外等消息的人同时呆住了,有了身孕? 下一刻屋内爆发了一阵欢笑声,杜石头有些傻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养父一巴掌拍在自己身上:“傻小子,你真是有福气的人啊,这才成亲半年就要当爹了”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温绍卿也是一愣,之后大喜,拉着杜大壮的手道:“老哥哥,你我都要做祖父了” 杜石头终于反应过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卧室,看着妻子粉白晶莹的小脸,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小心翼翼的拿过妻子的小手,喜滋滋的亲了几口,身边伺候的忍冬红着脸跑了出去。 龙姨娘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撇了撇嘴道:“少奶奶刚有了身子,不过一个多月,胎像不稳,你们此刻要上京,怕是不成了” 其实她是有些不忿的,自己相公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瞬间就成了别人的,虽说说好了这头一个儿子给杜家,可是看着杜大壮喝多了躺在炕上长吁短叹的淌眼泪,她就满心不悦,凭什么啊?你说是你儿子就是,你要带儿子走还得捎带着儿媳妇,你们一家是团聚了,我们家相公怎么办? 她就是看不得温侯爷兴高采烈的样子,存心想给他添点堵。 温绍卿倒不以为意,笑道:“那就这样,恒儿先跟我回京,过三个月咱们再派人来接贞儿,到那时胎像也就稳了,正好杜老哥也跟着上我们家玩玩” 杜大壮正是兴高采烈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直着脖子嚷着让小厮去给妹妹妹夫报喜,又嚷着要厨房好好做几个好菜,好生喝几盅,庆祝庆祝。 杜石头听了父亲的决定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却看见贞娘缓缓的睁开眼睛,忙关切的问:“怎么样?有没有头晕了?” 贞娘挣扎着坐起来,摇摇头道:“我想喝点水。” “好”杜石头忙去倒了杯水,扶着贞娘小心的让她喝下,低声笑道:“好贞儿,咱们家是双喜临门啊,你有了孩子了!” 贞娘一愣,刚刚要去给父亲请安,刚下床就觉得头重脚轻,一下子晕了过去,不曾想竟是有了身孕。 女子透明如玉般的面颊涌上了一丝红晕,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那泓潋滟流转的眸子,菱角似的红唇微微一抿,唇角便绽放了一个甜蜜而虚无的笑容来,仿佛流风回雪,瞬间繁花盛开,锦绣遍地。 孩子,来的真是时候啊! ☆、241第九十二章 两日后,淇水小筑里。 温绍卿安静的看着面前神色平静恭谨的女子,温言道:“等你的胎像稳妥一些,就让人来接你,你且放心好好养着就是” 似乎是没有听到这番话,贞娘微微一笑,安静的道:“相公自幼是个直白性子,为人忠厚耿直,不擅心机,很多事情恐怕还要父亲一一指点,当年相公被困关外,曾经吃过很多苦,几乎丧命,至今身上还有很多伤,他们流落关外之时,曾经落草为寇,若父亲真想让相公入仕,这段经历怕是您要费费心将其抹去了。” 温绍卿一挑眉,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贞娘,不过十六岁的少妇,风姿嫣然,有着少妇的甜蜜和少女的纯真,可那双清明晶莹的眼睛,却似最深的井水,有着水波不兴的淡漠和洞彻世情的冷静。 微微皱眉,试探着问道:“你希望恒儿入仕吗?” 贞娘一笑:“玉郎的事情,我听说了,现下,父亲定是对相公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媳妇虽然出身寒微,也知道,男子汉立世,纵不能出将入相,也应存浩荡之志,行磊落之举,报效国家,光大门楣。”那名震大金,艳绝京都的“玉郎”温非池,在前年随父亲参加一次与苗人的战斗中受伤,双腿成残。听闻京都的少女们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黯然落泪,争相拥挤在温府的门前,希望能见到玉郎,或者听到玉郎痊愈的消息。可惜,这两年来,温家寻医问药,连宫中的太医都求了来,也没能治愈他的双腿,这件事成了温绍卿心头的最痛。 温绍卿心中刺痛,叹了口气:“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不错,我们温家本就人丁不甚兴旺,嫡出一脉,就只有非池和栎恒,现下,非池的腿,我的确希望好好培养栎恒,我那天在校场看了,他的武艺非常好,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军,可做军中将领,并不仅仅是武艺好就可以的,军中关系盘根错节,即便有我在,他若想有好的人脉,也需要依附功勋世家,你,明白吗?” 温绍卿的话说的很慢,很艰涩,甚至有些愧疚,可他必须这样做,他告诉自己,温家的未来就在恒儿的手上,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存善念,面前的这个女子,是必须被辜负和牺牲的。 贞娘冷冷一笑,红唇微微翘出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媳妇明白,媳妇当长留江南,与我父母为伴,并在这里为相公日日焚香祷告,祈祷上苍护佑,相公能一顺百顺,事事如意!” 她缓缓一福,转身走了出去,金色的霞光,羽衣般披在她身上,烈烈金光,华光万丈,春风拂动她的发丝,裙裾,衣袂当风,仙姿飘逸,那一刻,身后的温绍卿有些怔忡,这女子如此冷静如此慧黠,也如此决然,若不是家世太过寒微,的确是个极其出色的女子,配得上恒儿,可惜啊贞娘仰头看着一树碧稠的桃树,不过几日,桃花谢尽,已到暮春时节。 她仰着下颌,微微眯上了眼,有风卷着几朵残落的桃花盘旋逶迤而来,轻柔的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她身后细白的手掌,轻轻的拈过,再吹一口气,那粉白的花瓣就悠悠的随着风飘了出去,地上已满是残红芳菲。 春,已尽了! 就这样吧,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我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成全你,也,成全自己昏黄的灯光下,贞娘一件件的折叠衣衫,神态安详平静,倒是身边跟着一起收拾行囊的忍冬和绣春,有些神色黯然伤感、“少奶奶,少爷,什么时候来接你?听说那些高门大户人家里,伺候的婢女也都是绝色”绣春到底忍不住,杜师爷的担忧也正是她心底的担忧。 贞娘笑笑,平静的说:“你怎么那么爱操心?咱们给少爷做的那几双鞋裹进去没有?把他喜欢的那几件内衣翻出来,要松江布的,穿着舒服” 杜石头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不知怎么,他心里忽然有了不知名的酸楚,将妻子留在江南养胎,自己跟着父亲会京城,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几个月后就能见到了不是吗?可为什么心里有那么深的不安? “你回来了!父亲带你去应酬那些本地的官绅了,喝了酒吧?要不要喝点解酒的汤?我熬了些酸笋汤,最是解酒的,要不要喝一碗?”灯光下女子的笑容明媚,声音甜糯,让人听着就觉得安心舒服。一头乌压压的秀发随便的挽了个髻,一点装饰也没有,穿着件家常半旧的蜜合色小袄,越发衬得眉翠唇红,面色晶莹。 “没喝几盅,不用解酒汤了,绣春、忍冬,你们都下去歇了吧!”杜石头脱掉外衣,只穿着亵裤和内衣坐在贞娘对面,也不吭声,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梗在喉上。 “怎么了?”贞娘有些奇怪的问。 “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些不安,说不出为什么”杜石头忽然问:“过一个多月,就来接你,你会等着我吧?” 贞娘一惊,她从来没想过杜石头有这么敏锐的感觉,忙掩饰的一笑:“你说什么呢?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杜石头搔搔脑袋,闷闷的道:“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安,我总有种感觉,好像我这一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贞娘放下手上的衣衫,低下头,觉得眼睛有点潮湿,忙笑道:“别胡说,明儿就要上船了,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见到婆婆带我问好,替我请罪,等赶明儿我去了,再亲自给她老人家赔罪!” 杜石头躺在床上,伸直了双腿,将头枕到手臂上,看着床顶的五蝠捧云镂空,出神的道:“你说,我娘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像你娘那样?她还记不记得我?侯府是什么样呢?” ☆、242第九十三章 贞娘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也是有许多不安的吧? 叹了口气,她悠然的道:“你娘是你父亲的结发妻子,与你父亲有很深的情分,你是她唯一的嫡子,你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听说这么多年来,你娘每年都要去佛前许愿,期望能找到你,每年光是捐到庙上的银子就要上千两之多,她还派人四处查找你的下落,我想,她应该是最惦记你的。” 第72节 “除了你娘,你父亲还有一个平妻,常夫人,出身高贵,生有一子,名叫温非池,听闻惊采绝艳,名动京城,人称玉郎,常夫人之外,你父亲还有四房姨娘,有庶子一人,庶女三人,你这次回去,都能见到的”她迟疑了一下,叮嘱道:“你我出身寒微,家境人口都很是简单,高门大户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很多,你切记,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杜石头听了,越发觉得不安,一骨碌爬起来,问道:“你怎么了?我怎么听你说话的味道那么不一样呢?” 贞娘勉强一笑,侧过头,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人家好心好意的叮嘱你,你怎么不领情?你素来是个厚道实诚的人,我不放心你有什么不对?你不想想,去年敏姐姐家那些事,听了就让人心里发毛,那林家也是士族大家,里面也这么多的龌龊事,你去的可是京都的侯府,又是平白忽然归去的嫡子,触动别人的利益是必然的,我怎么能放心?” 杜石头想想觉得也对,抓抓脑袋又躺下了,还拉着贞娘不让收拾了,让陪着自己躺下。 贞娘羞涩的摸摸肚子,小声道:“孩子还小,说是不能有房事的” 杜石头不乐意的搂着贞娘,摸着她细滑的小腹,闷闷的道:“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你,想搂着你睡” 贞娘将头埋进杜石头的肩窝,死死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就有水意蔓延出来,不抽泣,亦不做声,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泪,那泪流进嘴唇,好苦,好咸! 杜石头睡的非常不安,他的梦里有大片大片的雨雾在弥漫,很冷,他看见贞娘远远的站在一条小河边上,似乎神情很悲伤,他朝她奔过去,抓住她的手问她:“你干什么?好好的,在这里做什么?” 贞娘看着她,泪光盈盈,神情悲伤惨淡,他问了她几遍,她才冷冷的道:“你都要成亲了,还管我做什么?”他大惊,才低下头看自己,发现自己果然一身红色锦袍,胸前还有一朵大红花,赫然是新郎官的装束,他大惊失色,不明所以,慌乱的往下拽那花,大声的喊:“我没有,我没要娶别人,我只要你”贞娘忽然甩开他的手,语气冰冷决然:“晚了,已经晚了”她转身就走,而且是直奔这河里,他吓坏了,拼命的要去抓她的手,可怎么抓也抓不到,身后却有好多人涌上来,似乎是小厮管家之流的人,热情洋溢,殷切非常:“大公子,快,该拜堂了,该拜堂了,新娘子正等您呢”他用力挣扎,大喊:“我有媳妇的,我不要娶别人”那群人就笑道:“那小门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您,侯爷给您娶了大将军的女儿,您以后啊就是大将军的女婿了”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他用力的挣扎着,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他坐了起来,发觉床上的幔帐忘了放下了,窗子也是开着的,暮春午夜的习习凉风吹进来,他猛的打了个哆嗦。 就着窗外的月光可以看见身边的女子沉沉的睡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眉头紧蹙,似乎十分不安,他猛然想起睡前贞娘叮嘱他的话,再联想到自己的梦,脑袋里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一个翻身轻巧的越下床去,随手拿了件袍子就冲了出去,直奔杜大壮的住处。 杜大壮今晚也没少喝,龙姨娘刚刚伺候他睡下,就听见侍女进来禀报大少爷要见龙姨娘,龙姨娘没好气的边穿衣服便嘀咕:“什么事这么急,深更半夜的”杜大壮刚刚吐了一场,此刻正朦胧着,听见杜石头来了,也跟着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啥大事啊,这么急着,走我跟你去瞧瞧” 俩人一到前厅,杜石头也不废话,干脆的问:“龙姨娘,我问你,贞儿的身子真的那么不好?真的不能远行吗?”他的声音很沉,眼睛紧紧的盯着龙姨娘,似乎要在她脸上瞧出一个窟窿来。 龙姨娘有些瑟缩,她本就不擅长撒谎,这会被杜石头刀子一般的眼神一瞧,立刻心虚起来,支支吾吾的,半晌也没说出个整话来。 杜大壮眼睛眯了眯,他比较了解龙姨娘,立刻就明白这女人定是做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他不悦的问:“怎么回事?妮儿,你是不是撒谎了?” 龙姨娘脸一红,支吾着道:“我,我也是没法子嘛,少奶奶非得让我这么说,我就这么说了呗!” 杜石头的眼神顿时森冷了起来:“她让你说什么?” “她早几日就知道自己有孕了,只是当时你要去赴考,怕扰了你的心情,没敢告诉你,说等你回来之后告诉你,谁知道你就认了个爹回来,少奶奶就找我,让我,让我告诉你们,她怀像不好,胎儿坐得不稳,短时间内,不能出行,我,我就,就”她越说声音越小,杜大壮也锁紧了眉头,不解的道:“这是为啥啊?贞儿不想跟着去京城?” 杜石头阴沉着脸,只觉得心如刀绞,气血翻涌,脑袋嗡嗡作响,有那么一刻,浑身的血液呼啸奔腾,似乎要凝结成巨兽突破血管的束缚,他怀疑自己快要走火入魔了,他的手牢牢的抓住桌脚,竟然生生的抓裂了紫檀木的八仙桌,看的龙姨娘浑身一哆嗦,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龙姨娘嘟着嘴,没好气的道:“能为什么?你一下子鲤鱼跃龙门,成了侯爷家的公子,她一个小小七品县令的闺女能配得上你吗?她为什么,怕将来阻了你的好前程呗,你那个爹,一看就是拿你当心尖子的,将来保不齐得为你娶上一房高门贵女,她怎么办?降妻为妾?那还不如现在就留下,将来求个和离大归,岂不成全了彼此” 在大金,女子和离后,可以携带嫁妆大归,从此即不依附婆家也不依附娘家,自己独立过日子。 杜大壮一听,立时就竖了眉毛,厉声质问杜石头:“你小子得了势就不要贞儿了?” 杜石头觉得喉头发甜,气血上涌,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几乎是带着悲愤的低吼:“爹,是她不想要我了!” 这声爹一下子把杜大壮震醒了,他反应过来,这局是自己的外甥女设的,杜石头根本不知道。 龙姨娘见杜石头满脸悲愤,瞳仁充血,看上去像只受了伤的豹子,心中有几分不忍,勉强的开口道:“那个,大少爷,要不你跟少奶奶说说,我瞧着她也不舍得你,就是,就是不放心吧?” “不放心?不放心!”杜石头目光阴森,咬牙切齿:“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是知道的,她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放心我什么?” 杜大壮这会儿倒聪明起来了,忙安慰道:“贞儿打小就是聪明过人的孩子,就是心思重了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事不是琢磨来琢磨去的,你一下子变化这么大,也难怪她会有这些心思,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她要是那等势力的女子,这会子只怕乐坏了,攀上这等高枝,只怕恨不能抓的紧紧的,那会轻易放手?” 杜石头忽然转身冲了出去,杜大壮和龙姨娘赶紧追了出去,却见杜石头身影如鹰,只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迹。 杜大壮不放心,赶忙跟龙姨娘一起去了暖玉坞,守门房的婆子迷迷糊糊的出来了问怎么了?杜大壮听了半晌,也没有一点声响,不好打扰贞娘,只好讪讪的跟龙姨娘回了自己的住处。吩咐几个小厮出去瞧着点,看看少爷什么时候回来,过来报个信。 天亮时,温绍卿的随从过来请杜石头,杜大壮愁眉苦脸的道:“昨儿忽然出去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回禀侯爷一声吧” 侍从大惊,忙去禀报了温绍卿,没一会,温绍卿就急匆匆的赶来了:“这是怎么了?这孩子跑哪去了?眼瞧着就到上路的时辰了,怎么出去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杜大壮也郁闷啊:“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这不正让人出去找呢嘛!” 一会的功夫,贞娘和许怀安夫妻俩和纯哥儿也过来了,本来都是给杜石头爷俩送行的,这会居然找不到人了,一时都面面相觑起来。 贞娘眉头紧锁,小声的问龙姨娘:“好好的,怎么跑出去了?相公就没撂下什么话吗?” 龙姨娘脸一红,悄声道:“他跑去问我,你的身子是不是真的不能远行,我我没瞒住,说了是你让我这么说的,他就恼了,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贞娘大惊,没想到杜石头居然心思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不禁担忧起来,脸色发白,身子晃了一晃,杜氏见了,忙拉着女儿坐下,抱怨道:“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晓事了,一家子都在等着给他送行,媳妇还有身子了,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出去,也不留个话这是怎么了” 温绍卿嘴唇抿的紧紧的,心里翻江倒海,即担心儿子是否被政敌害了,又害怕儿子是否出了意外,心里七上八下,十分不安。 正这时,外面小厮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杜石头一身青色长袍,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贞娘忙迎了上去:“你怎么了?”她迟疑了一下,发现杜石头浑身都是露水,衣衫都似潮湿的,显见在外面呆了很久。 ☆、243第九十四章 杜石头忽然拉住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杜氏和许怀安面前,把俩人吓了一跳。 “石头,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啊?” “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你跪下做什么?快起来。”许家夫妇手忙脚乱的要扶起杜石头,可杜石头就是不肯起来。 温绍卿沉声道:“恒儿,你到底有什么事,好好跟你岳父岳母说就是了,这是做什么?” 杜石头抬起头,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木然的说:“求爹娘让贞儿跟我一起去京城。” 杜氏一愣:“一起?不是说贞儿刚刚有了身孕,不宜远行吗?”温绍卿眉心一跳,眼睛眯了眯,声音和缓的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媳妇养好了身子,咱们就派人来接她,不是说好了吗?” 杜石头冷笑一声,淡淡的道:“我刚刚在报恩寺佛前立下血誓,对贞儿绝不相负,若我辜负了她,佛祖罚我万箭穿心、万仞加身,死后尸骨不全,受炼狱之苦!”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风吹到这里似乎也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氛而缓了脚步,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杜石头。 佛前血誓,是大金最毒也最灵验的誓言,大金自熹宗在位时就笃信佛教,佛教由此在大金成为宗教领袖,大概三百年前,启承帝在位时,有嫡子两人,长子旭王,次子铭王,启承帝属意次子继承帝位,又怕长子不满,以致兄弟阋墙,遂命二人在佛前立下血誓,永不相负,若有一人挑起事端,则其子孙后代不贤不孝,江山终究会属另一人的子孙。 启承帝驾崩不过两年,旭王果然起兵逼宫,逼弟弟交出玉玺,让出皇位,并暗杀了弟弟,铭王临死时泣血嘶吼:“佛前血誓,当为汝设,佛祖在上,终当应验。” 旭王登基后,称载沣帝,因为铭王死前的话始终觉得心内不安,于是他在全国范围内打压佛教,大兴道教,并派人暗杀铭王的子孙。铭王有一子名霄,因身体不好,自幼被送进寺庙带发修行,铭王死前,派出自己的心腹将自己的血书送至寺庙,叮嘱傅霄隐藏行迹,伺机报仇。 十年后,傅霄联合七位王爷举兵七十万造反,终于夺回帝位,史称“载沣之变”。 傅霄登基后,称印宏帝,这印宏就是傅霄在庙中的法号。 佛前血誓也因此成为大金朝最为郑重庄严不可亵渎的誓言。 也有那两情缱绻的夫妻,或彼此情谊深厚的结义之人愿意在佛前立下血誓,彼此绝不相负,可十分稀罕,等闲人是绝不会拥着这种方式立下这样不可挽回的誓言的。 这会,杜石头居然一个人去报恩寺立下血誓,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贞娘浑身战栗,半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杜石头对自己情谊深厚,可从不敢想他会在佛前立下血誓,对自己绝不相负,一个男人愿意用性命保证对自己的誓言和感情,这是她前生今世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整个人只能痴痴的看着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男子。 温绍卿觉得整个人如被雷击一般,浑身无力,一只手指着杜石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有杜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杜石头哭道:“你这孩子啊,怎么去立什么血誓啊?你,你叫娘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啊” 许怀安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其实当贞娘决定留下的时候,他对这件事就有所察觉,只是不敢对妻子言明,只好偷偷去问女儿,贞娘淡淡的笑道:“爹,你不用担心女儿,女儿名下有碧溪园,有三家铺子,将来生下这孩子,我公公的资产也都是他的,女儿就是不再嫁人,这辈子吃喝是不用发愁的,至于相公,爹,想必你也看得出,侯爷很喜欢他,将来对他的前程定是极力帮扶的,我留下,相公不用为难,侯爷不用为难,他对我有一份愧疚之情,对你和纯哥儿就会怀一份感激,你们的仕途就有了一个依靠,有什么不好呢?” 他十分心酸,女儿不过成亲半年,正当十六岁韶华,居然连后半生的日子都考虑好了,自己和儿子的前程都要算计到,可身为一个父亲,他的前程居然要靠女儿一声的孤独寂寞来成全,他觉得愧疚难过又无可奈何。 侯府的权势,岂是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可以撼动的? 温绍卿半晌才回过神来,哆嗦着嘴唇问:“你,你好好的干什么要去立血誓?” 原来这女子看似温良贤淑,却以退为进,这等心计,这等手段,果然了得啊! 杜石头认真的看着父亲,道:“我知道,所有人都以为我认了您,从此就一步登天,成了侯府的大公子了,这些日子,我听见好多人在议论这件事,不外乎都在说,我将来定然要抛弃贞儿,另娶了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子为妻,我知道贞儿不肯跟我去京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宁愿留在江南,自己一个人守着孩子过日子,哪怕将来我真的弃了她,她也不愿意让我为难。可是父亲,我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一起同甘共苦,我小时候病了,是我姑姑几天几夜不吃不睡的看护我,家里只有一个鸡蛋,她也做了蛋羹给我吃,贞儿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我姑丈咳嗽的不行,她也咬牙把家里唯一的一件皮袄给我穿了。我们去北面被鞑靼人抓了,我被打的奄奄一息,眼看着就不行了,我爹饿了几天也不愿意把我扔下,把我捆在身上背着我走了一百多里山路,去给我找活路。我们家里穷,是贞儿想出各种花招来赚钱,为了打出一个让人满意的妆盒,她给人家小姐梳头净面,当个小丫鬟似的伺候着,就为了哄着人家说出自己喜欢的样式来。我姑丈当上了县令,我却还是个白丁,我舔着脸去求娶,贞儿二话没说答应嫁给我,全县城的人都说她这是下嫁了,可她什么话都没说,为的不就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吗?”他面露苦涩,却十分诚恳:“父亲,我今日拍拍屁股就这么跟你走了,将贞儿留在这里,即便我岳父岳母和爹不说什么,可外面所有人都会骂我是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混蛋,我就不相信,您会觉得您有这样一个儿子是件光彩的事?” 温绍卿被杜石头这一番话说的半晌无言,儿子重情重义,杜家和许家对儿子也确实恩重如山,他虽有些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在理,自己若强逼着儿子辜负了这份恩情,估计不仅外人会骂自己凉薄,御史们也会攻击自己私德有失,自己多年来攒下的这点好名声也会付之东流。 “罢了”他长叹一声:“恒儿说的有道理,贞娘,你就跟我们一起进京吧!” 贞娘聪慧冷静,世事通达,出身卑微却风姿过人,也许这样的女子在儿子身边方可让恒儿雕琢去棱角,处事圆滑。 “是!”贞娘微微一福,一滴泪滴在地上,泅出一个冰凉冰凉的印子。 因为有了贞娘的加入,他们的行程又延后了两日,直到四月末才进了京城。 镇南候府坐落在京城银杏胡同,胡同口有一棵百年老银杏,树身粗的要三个人合抱才够。镇南候府邸原本是嘉炆朝吏部尚书索常恩的宅子,被昊玄帝赐给温绍卿做了宅邸,宅子建的颇为气派,称得上雕梁画栋、粉壁朱瓦。杜石头和温绍卿都骑着高头大马,引着贞娘的车子一直到院子里,上来四个健壮的仆妇,放了春凳,扶着贞娘下来,换乘一顶小轿,杜石头和温绍卿下了马,跟着走了进去,走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迎上来七八个丫鬟婆子小厮等,里面一叠声的催着:“快,大公子和老爷进来了,快,快去通禀” 不一会,四五个丫鬟就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夫人迎了上来,一把抱住杜石头就哭了起来:“儿子,我的儿子啊,娘可找到你了” 贞娘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正经婆婆黎氏了,小心的打量了一番,见黎氏跟杜石头确有几分相似,面容白皙,容长脸,细眉杏眼,姿容秀丽,身材窈窕,穿着一件丁香紫遍地金的褙子,盘了叠云髻,只插了一只海东青啄天鹅玉佩芙蓉暖玉金镶玉步摇,步摇上坠着三串粉色珍珠,每一颗珍珠都有米粒大小,虽然不大,却浑圆光润,映衬得黎氏高贵秀丽,风姿不俗。 黎氏拉着儿子哭了半晌,方拭了泪,上前给温绍卿见礼:“妾身见了儿子,竟忘了侯爷,失礼了!”温绍卿扶着她的手臂,温言细语道:“你们母子久别重逢,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失礼的?别说是你,就是我第一次见了恒儿,也心情激荡了好久,不过,你忘记我也就罢了,可不该忘记咱们儿媳妇啊” 这夫妻俩言语温存,温绍卿待黎氏似乎十分宽厚,甚至有些令人意外的亲昵,显见少年夫妻,虽然中途有些波折,甚至温绍卿有了许多女人,这俩人的感情也是十分厚重的。 这却是让贞娘有些意外了。 黎氏招手让贞娘过来,贞娘忙上前见礼,黎氏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眼圈又红了起来:“好模样,好气质,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孩子,听说你和我的恒儿青梅竹马,你爹当了官,你依然不弃下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我儿有福气啊”一边说一边又掉下泪来。 ☆、244第九十五章 杜石头初见母亲,眼圈也是红的,一见母亲落泪,忙手忙脚乱的拿了帕子给母亲擦:“娘,你别哭了,该把眼睛哭坏了” 这一声“娘”似乎又触动了黎氏的心了,她拉着杜石头的手眼泪汪汪的道:“这声娘啊,娘快二十年没听到了,娘等的心都快干了,终于等到了,娘就是这会死了,也知足了,佛祖保佑啊,我不仅得回了儿子,还有了媳妇和孙子,我” 一个模样出众,装饰华丽的妇人上前扶住黎氏道:“夫人快别说这等话,没的惹的侯爷伤心不是?您与大公子失散多年都能重逢,这是佛祖保佑,可未尝不是您平日积德行善积下的功德,您这以后定是儿孙满堂、福寿双全的命呢,咱们还是进屋去吧,您就是再喜欢,也得顾着咱们家少奶奶可还怀着身子呢,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好容易到家了您还让人在院子里站着不成?” 她这一番话即入情入理,又琳琅动听,还奉承了黎氏顾惜了贞娘,当真是八面玲珑。 后面的几个丫鬟婆子也赶着上前劝慰几句,黎氏笑道:“你这小嘴啊,就跟个八哥似的,可是我年岁大了,竟忘了,贞娘啊,来,跟娘进去。”一手拉着杜石头一手拉着贞娘转身进了花厅。 温绍卿摸摸鼻子笑笑,也跟着进了花厅。 花厅的摆设十分简单,墙壁刷的雪白,地上铺了打磨光滑的地砖,摆了两溜紫檀木交椅,上面都摆着大红色丝绒布坐垫。中间位置放了宽大的宝座,放了杏黄色湖绸并蒂芙蓉迎枕,显见黎氏常在这里会见客人。 侧面的多宝阁上摆了几件寿山石的小摆件,地上放了一个三尺高的紫玉花榖,里面插了几只盛放的玉兰花,枝干斜逸,花香盈盈。 贞娘看了那紫玉花榖一眼,轻轻一笑。 那紫玉花榖十分稀罕,一般是进上的,这侯府的花榖应该是宫中所赐,看来温绍卿对黎氏果然不错。 黎氏指着那个模样出众的妇人道:“这位是苏姨娘,是咱们府上嘴最巧的一个,侯爷刚回来一身的风尘,你伺候着侯爷去梳洗一番,让息竹带着大公子和少奶奶的丫鬟小厮们都去净语轩吧,好好安置了!” 那苏姨娘大喜,忙笑着上前给杜石头和贞娘见礼,之后伺候着温绍卿进了卧室。 杜石头和贞娘身后的丫鬟小厮们也跟着下去了,只留下忍冬一个。 黎氏拉着杜石头和贞娘絮絮叨叨的问了许久,有丫鬟来禀报:“大小姐和二小姐来了!” 门帘子一挑,四五个丫鬟簇拥着两位豆蔻韶华的姑娘走了进来。 前面的一个十七八的年纪,肤色雪白,瓜子脸,细眉细眼,唇角微扬,看着十分甜美和善,身穿一件果绿色对襟盘花夹衣,莲花白马面裙,头上戴了一朵铜镀金点翠嵌珠石海棠仙鹤纹头花,看上去恬静斯文。 后面一位十五六的年纪,与前面一个长的有些相像,只是眉眼更精致些,肤色却不如姐姐白皙,有些蜜色,眉心有一点红痣,看上去十分娇美,穿着一件真紫色绣折枝芙蓉花的刻丝小袄,月白色百花不落地挑线裙,那一裙子深深浅浅的花看上去十分热闹,耳朵上一对金累丝灯笼耳坠子左右摇晃,颈上戴着鎏金百福百子颈圈,中间一个鹅蛋大小的翡翠坠子,看着华贵非常。 贞娘觉得嗓子有些痒,低下头,轻声咳嗽了两声。 第73节 这位二小姐似乎把所有的家当都戴在了身上,贞娘在江南戴了三年,如今江南的风气讲究淡妆素裹,讲究素雅宜人,若有哪家的小姐穿成这个样子出门,是会被取笑为“村气”的! 黎氏指着进来的两个女孩道:“恒儿,贞儿,这是你们妹妹,茜柔,茜雪,你们俩个快过来给你哥哥和嫂子见礼。” 两个小姐走上前见礼,杜石头和贞娘忙还礼,贞娘微微侧首,身后的忍冬就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首饰盒来,一掀开,珠光闪烁,里面是一对多宝流光步摇,上面镶嵌了红黄蓝绿四种颜色的宝石,步摇的顶部是一颗熠熠生辉的猫眼石,足有莲子米大小,光华夺目,耀眼非常。 两个小姐虽然出身侯府,却从未见过这么光华夺目的步摇,一时竟愣住了。 贞娘笑道:“路上听父亲说,两位妹妹已经定下了夫家,我们夫妻就用这对步摇祝两位妹妹能得佳婿,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黎氏见俩人出手如此阔绰也不免吃了一惊,心里暗道果然江南富庶并非浪得虚名,想来儿子和媳妇有不少家私,这样一想,面上就露出几分得意来,笑着对茜柔和茜雪道:“还不谢谢你哥哥嫂子?” 姐妹俩脸一红,忙接过步摇,躬身道谢。 茜雪年纪小些,虽然勉强学着姐姐,循规蹈矩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端庄的坐着,可到底难掩好奇,大眼睛咕噜噜转着打量了杜石头一会,忽然道:“你长的跟我父亲一摸一样!” 黎氏笑着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哥哥是你父亲的嫡长子,当然长的酷似你父亲了!” 茜雪撇撇嘴“那你能像三弟弟保护六妹妹一样保护我吗?”她的四弟温非凡和六妹妹茜溪都是苏姨娘所出,兄妹两个感情十分要好,茜溪性子懦弱,都是三哥帮她出头。 杜石头看着两个妹妹如花似玉的面庞,心里有些暖暖的感动,听了茜雪的话,笑道:“好,若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哥哥帮你揍他!”这两兄妹的话听上去便如几岁小孩一般,满屋子的丫鬟仆妇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黎氏也笑了,可也有些酸楚,若不是儿子走散了,何至于兄妹这么大才能相认,就算相认了,两个女儿眼瞅着就要出嫁了,兄妹三人又能相处多久呢! 茜柔曼声细语道:“兄长莫怪,我妹妹性子天真,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其实,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母亲都惦记着哥哥,每年母亲都要去各个寺庙上香,求满天神佛保佑哥哥平安,求菩萨保佑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哥哥一面,再续母子缘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咱们一家终于团圆了,小妹实在不胜欣喜,听闻嫂嫂有了身孕,我和二妹特意为未出世的小侄儿绣了一幅薄被,送给兄嫂,还望嫂子不要笑话我的手艺才是!”说完从丫鬟手上拿了一幅绣了婴戏图的刻丝薄被。 贞娘忙双手接过来,见上面绣工精美,图案鲜亮,绣工十分精致,忙起身道谢:“两位妹妹好手艺,看样子,两位妹妹学的是苏绣!”她一看茜雪就不是一个能坐下来安心绣活的人,这幅薄被多半是茜柔自己绣的,捎带着茜雪罢了。 茜柔笑道:“看来嫂嫂于刺绣一道十分有眼光,想来是女红针黹上的高手,以后妹妹可有人可以讨教了!” 杜石头大言不惭道:“嗯,你嫂子女红确实好,六岁就打了一手好络子,还挣了不少银子呢!” 贞娘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自卖自夸的?” 周围人都跟着笑了起来,黎氏只觉得前半辈子的笑都没有今日笑的多,心情十分舒爽,道:“好,好,你们小两口敢情好,兄妹们感情也好,娘就知足了” 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进来禀报:“夫人,三公子和四小姐五小姐、l六小姐都来了,还有陈姨娘、柳姨娘、小陈姨娘也都来了,都在外面候着呢!” 黎氏面容一滞,随即笑道:“这一个个的耳朵都灵的很呢,听见我儿子媳妇回来了都要来见见,好,都叫进来了吧,满月,你去看看侯爷梳洗好了没有,若好了,就一起请过来吧!” 不一会,外面乌压压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身玉立,器宇轩昂,想来就是温家庶子温非凡了,后面跟着三个穿着华丽的小姐,年岁都不大,一个十三四岁,一个不过*岁,最小的尚在乳母怀中抱着,看着只有五六岁。 后面还有三个妇人,都打扮的娇媚动人,年纪大的不过三十多岁,小一些的二十多岁,生的清丽动人,最后一个缓缓走来,却让整个花厅都跟着一亮,这女子不过十*岁,正是鲜妍之时,玉白的面孔真是笔画难描的美丽,一双凤眼深邃朦胧,宛如江南冬日碧波荡漾的湖水,云遮雾笼,让人目眩神迷,这女子穿的十分朴素,不过一件月白春衫,一条碧色襦裙,可她气质清雅,风姿曼妙,再简单不过的裙衫也让她穿的风姿翩然,飘逸如仙。 黎氏一一给杜石头和贞娘介绍,那三十多岁的是陈姨娘,二十几岁的是柳姨娘,那个绝美的是小陈姨娘,三少爷和六小姐茜溪是苏姨娘所出,四小姐茜玥是陈姨娘所出,五小姐茜碧是柳姨娘所出。 一群人上来给杜石头和贞娘见礼,两人还了礼,贞娘拿出礼物来给三少爷和三个小姐做见面礼。 待彼此都见完了,温绍卿也换了一件宝蓝色的印花暗纹直裰走了出来,身后的苏姨娘巧笑倩兮跟着,满脸都是春色,想来侯爷回府第一个就宠了她,心里满意的不得了。 ☆、245第九十六章 温绍卿见满花厅都是人,知道是彼此都见了,又见贞娘面有倦色,挥挥手道:“行了,让恒儿两口子也下去歇歇吧,晚饭时再见见西苑的,都下去安置吧” 一群人轰然应诺,贞娘的确有些乏了,杜石头见她面容疲倦,忙答应了。 黎氏不放心,让自己的贴身嬷嬷刘嬷嬷亲自带了四个丫鬟帮着她们安置。 黎氏将他们安置在自己不远处的净言轩,是单独辟出来的三进的小院,大概有十来间屋子,院子中间载了许多芙蓉、蔷薇,蔷薇藤蔓缠绕,爬满了整个院墙,粉红碧绿煞是好看。 正房的卧室是南北向的,临窗是一盘大炕,铺着厚厚的织金绒,上面铺了四五床褥子,刘嬷嬷一边给贞娘倒水一边笑道:“知道少奶奶和少爷要回来了,我们夫人一个月就没睡过囫囵觉,半夜里就醒了,跟我念叨,不知道少爷喜欢什么?少奶奶能不能住习惯了,少爷年少时吃过许多的苦,不知道这会子身子骨可还好?哎呦,亏的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觉也少,哎呦呦,那也被夫人折腾的够呛呢,夫人这个也不放心,那个也不放心,就说这褥子,愣是要里外全新的,咱们府上的针线忙的翻了天似的,小姐们的春衫都顾不得打点,都跑来给少爷和少奶奶缝被褥,一气愣做了十床被子十床褥子出来” 刘嬷嬷一边说,一边用眼角扫了下丫鬟们打开的箱笼,里面的衣衫首饰,起居用品,无一不是精致的上品,看来大少爷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人,虽然跟父母失散了,却得了这么有钱的养父,难怪那方丈说大少爷是个福泽深厚的人。这么一想,刘嬷嬷眼角眉梢就带出些得意来。 贞娘笑嘻嘻的听着刘嬷嬷唠叨,一面吩咐人烧热水,伺候杜石头去洗漱,自个歪在炕上跟刘嬷嬷闲聊。 “我们初来乍到的,好多人都不熟悉,嬷嬷是府里积年的老人儿了,不如指点指点我吧!我瞧着咱们家的几位姑奶奶都不错,可都定了亲了?父亲说吃饭的时候见见西苑的,西苑的是什么人啊?还有,几位姨娘都是什么做派秉性,我送的礼物可还对?” 刘嬷嬷半坐在炕沿上,一副亲热又恭敬的神情,认真的回道:“少奶奶言重了,奴婢算不得府里的老人,只是跟着夫人的年头久了些,原是夫人的陪嫁,伺候着夫人半辈子了,夫人走到哪就跟到哪儿罢了!” 贞娘倒吓了一跳,没想到刘嬷嬷居然是黎氏的陪嫁丫鬟,忙起身一礼,恭敬的笑道:“是我失礼了,真不知道母亲竟然让您来帮我收拾,嬷嬷跟了母亲半辈子,是母亲跟前贴心的人,就是我们的长辈,忍冬,将咱们从南边带来的六安瓜片来,给嬷嬷冲上,让嬷嬷尝尝!”忍冬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忙去了。 刘嬷嬷笑呵呵的扶住贞娘道:“少奶奶可折煞奴婢了,万不敢当少奶奶的礼,奴婢见到大少爷和少奶奶,这心里啊,是说不出的高兴啊!当年大少爷刚出生的时候,奴婢也曾经亲手抱过,亲过的,少爷走失的那些年,每次想起都跟着夫人掉眼泪啊,一晃眼,少爷竟然都娶亲了,眼瞅着也快做爹了,唉,可见啊,佛祖还是怜惜夫人这么多年不易啊!”说着拿了帕子拭泪,又笑道:“瞧瞧我,一见少奶奶欢喜的竟语无伦次了起来,少奶奶问的这府上的事啊,其实也没什么,咱们家大小姐定了谨身殿大学士冯大人的嫡次子,二小姐定了太常寺卿卢大人的嫡长子,三少爷定了吏部郎中左大人的嫡长女,四小姐正在议亲,还没定下,五小姐刘小姐年龄还小呢,得等几年再瞧瞧!” 贞娘低头沉吟了一下:“谨身殿大学士冯思伦大人?” “少奶奶也知道冯大人?”刘嬷嬷有些惊喜,看不出这位少奶奶连这都知道。 贞娘笑笑,这几门亲事定的可不错啊,冯思伦字晓敬是承平四十年的庶吉士,曾经在做过国子监祭酒,是大金出名的清流,嘉炆朝时丁忧三年,烈王登基后对这些名士很敬重,特意请了冯思伦入朝,曾做过翰林院学士。 太常寺卢大人和吏部郎中的官职都要低于镇南候许多,没有太显赫的名声,却都是在有些实权的位置。 贞娘的唇角微微一弯,自己这为公公为几个儿女定下的亲事都不是高门,却都很有实用,实在用心良苦啊! 她笑道:“听说过,冯大人的书法师承祝允明,风骨烂漫,豪放纵意,我父亲很是仰慕!” 刘嬷嬷茫然的点点头,接着道:“几个姨娘里,苏姨娘是最的夫人意的,”这个倒倒不难看出“苏姨娘原是夫人的侍婢,夫人生下二小姐后,身子伤了,不能再生育了,就给苏姨娘开了脸放在房里了,她也争气,第二年就生了三少爷,才抬了姨娘。陈姨娘是咱们侯爷一个下属的女儿,她爹在战场上掩护侯爷撤退时让人砍断了腿,拖了几个月到底没了,她娘没半年也跟着去了,侯爷怜惜她,就接了她入府,本来是准备当个干妹子的,谁知道,她非要留下做小。”刘嬷嬷撇撇嘴,有些鄙夷的味道“至于柳姨娘,是侯爷同僚送来的,小陈姨娘是西苑常夫人的哥哥送来的,是个扬州瘦马!” 扬州瘦马?贞娘楞了楞,那小陈姨娘一身风姿,看着比寻常大家闺秀都有气质,却是个瘦马? 所谓扬州瘦马其实就是妓女的一种,不过与寻常妓女不同,是从小买来养着的,自小教得琴棋书画,歌舞技艺,针黹女红,更要学习如何婉转妩媚,风情万种,大一些了,就会开出高价卖给那些官绅老爷们做小妾。 “西苑的常夫人是咱们侯爷的平妻,想必您也听说过,虽说出身高门大户,可咱们侯爷还是不忘结发恩情,这府里的事都是咱们夫人在打理,常夫人很少出面,侯爷也很少过去,不过,”刘嬷嬷迟疑了一下道:“常夫人脾气不很好,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少奶奶不用理她就是了!” 贞娘点头,忍冬上了茶,刘嬷嬷看丫鬟收拾的差不多了,忙起身告辞,忍冬送出去时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过去:“嬷嬷跟着我们忙乎这么半日,辛苦了,我们少奶奶说了,这个请嬷嬷和几位姐姐吃点心!” 刘嬷嬷神态自若的收了,起身告辞。 “这么说,这孩子倒还真是个有心思的?”黎氏倚着石青色织金绒靠枕,有些出神的看着手里的漆红小碗。 刘嬷嬷笑着上前接过小碗,殷勤的端上一盅刚刚沏好的茶,道:“是啊,咱们家大少爷是个好福气的,我瞧着咱们家大少奶奶模样也好,脾气性格也好,人也聪明伶俐,那一身的气度跟那些个达官贵人家的奶奶们也差不多,这才过门半年,就有了孩子,相比也是个好生养的,夫人盼了这么多年,真真是苦尽甘来了” 黎氏听了,眼眶就一红,道:“可我一想到这么多年,我儿子吃的苦,就觉得满心愧疚,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抓紧些,就不会走散了,他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听侯爷说,那孩子在关外被鞑靼人抓了,差点死在那里,幸亏他的养父死活拽着他,背着他走了上百里路,才给他找到救命的人,侯爷那时来信说,想等回京给儿子另外再聘个高门的媳妇,我就不乐意,恒儿这命是人家救的,这么多年的恩情,哪能说抛下就抛下?好在” 她没往下说,儿子在佛前血誓这件事,她不想更多的人知道。 刘嬷嬷忙劝慰:“夫人可别这样,大少爷没找到,您是想起来就哭一场,这找到了怎么还哭?这人海茫茫,这么多人当中你们母子都能重逢,可见是佛祖保佑,夫人可是许了愿的,到时候咱们还得去还愿才是呢!” 黎氏被转移了心思,忙坐起身子,打起精神道:“可不是,你回头瞧瞧黄历,咱们得挨个去还愿,还有,老爷吩咐下去找师傅选个好日子开祠堂,给恒儿和恒儿媳妇上族谱,还有,我瞧着恒儿那里小厮和丫鬟都少,才带了两个四个丫鬟,四个小厮过来,我瞧着那丫鬟有两个年纪不大,你选四个好的拨过去给恒儿媳妇使唤,她如今有了身子,虽说侯爷说了这头一个姓杜,可也是我的亲孙子,得好好预备着,找两个有经验的婆子过去伺候,另外找个人问问,他们都爱吃什么,今儿晚上让厨房做!” 刘嬷嬷笑吟吟的一叠声的答应了。 黎氏又吩咐:“让满月去通知西苑的,今晚给大少爷接风洗尘,让他们都来,”她抿抿唇,眼底划过一丝冰冷的讥笑:“让她好好瞧瞧,儿子,我也有,不比她的差” 刘嬷嬷恭谨的答应了,回身出去了。 贞娘洗漱后小憩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就已是日暮黄昏了,杜石头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见她醒了,两步迈上炕,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只觉得怀中娇软的身子如玉生香般温润可人,不禁食指大动,搬着贞娘的脸狠狠的亲了两口,贞娘笑着嗔道:“做什么啊,一起床就来作弄我,什么事这么高兴?” “父亲刚才告诉我,我通过了县试,是武秀才了,还有纯哥儿,也过了” ☆、246第九十七章 贞娘一骨碌爬起来,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怎么样?这会儿你可是秀才娘子了!”杜石头得意的搂着媳妇靠在迎枕上。 贞娘想到前世短命的弟弟如今竟然做了秀才,满心的欢喜,板着杜石头的脑袋,也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杜石头大喜,抓耳挠腮的不知如何喜欢好了,摸着贞娘的肚子笑呵呵的道:“这个宝贝可真是个好样的,刚来舅舅和爹就中了秀才,嗯,赶明起个小名就叫兴旺好了。”贞娘横了他一眼,娇嗔道:“这是什么名字?好多富贵人家的小厮大多叫这个名字,咱们小时候后街李二婶子家的狗好像也叫这个名儿” 杜石头恍惚记得好像真有这么个事,拍拍脑袋笑道:“呵呵,我忘了!要不,你取个文雅一点的?” “才不过三个月,这么急着取什么名字,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等生下来再取也不迟,你啊,说风就是雨的,今儿晚上母亲要咱们一起出席家宴,西苑的常夫人和大公子也要来的,你还是洗把脸好好换件衣衫是正经的!” 杜石头一向对媳妇的话言听计从,立马起身让贞娘给自己收拾。 跟着贞娘来京城的四个丫鬟是绣春、忍冬、画眉和唱秋,本来贞娘是不预备让绣春跟来的,可绣春觉得小姐这么远去高门大户里,身边没有几个贴心人,万一吃亏了怎么办?于是苦苦哀求,贞娘思忖着杜石头身边也少个能出谋划策的人,就跟父亲商量,让杜师爷做了杜石头的师爷,杜师爷当然乐意,杜石头如今的身份可是朝廷重臣的嫡长子,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自己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将来也定能有个好前程。 这会绣春和忍冬见贞娘两口子起身穿衣服,忙进来收拾床铺,绣春帮贞娘端水洗脸,用上好的香脂匀面,梳头,换上了家常水蓝色缠枝莲花图案的素绸右衽夹衣,白色缎子百褶裙,头上只戴了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流苏被盘进头发中,看上去乌黑的秀发中闪烁这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黑夜中的星光一般,有一种皎然不群,神秘妩媚的风姿。杜石头换上了湖色春绸衫,袖口做了剑袖,看上去英姿伟岸,潇洒飘逸。 绣春笑道:“小姐,您和姑爷往这一站,好像年画里的神仙眷侣似的,真好看!” 贞娘扑哧一笑:“你倒越发会说话起来了!” 忍冬道:“您睡着的时候,刘嬷嬷送了四个丫鬟和两个妈妈过来,说夫人怕少奶奶身边人手不够,送来些人伺候您的,我说您正睡着呢,刘嬷嬷就把人留下说等您醒了禀告您一声就行,若您不满意,只管说,再给您寻好的来!” 贞娘笑道:“左不过就我们两个人,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伺候,只是母亲一番好意,却不好推辞,这会我们要去前面,母亲说要开家宴,等明儿再见吧,你和唱秋先安排这些人的住处去。” 侯府的家宴开在了东苑的花厅里,贞娘和杜石头一进去就见花厅里已坐了很多人了,几位姨娘和小姐们都齐整整的坐在椅子上,神情恭敬谦卑。中间的宝座上坐着黎氏,黎氏身边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夫人,穿着大红色满地金窄袖褙子,乌黑的头发梳了高高的流云髻,满头珠翠,鹅蛋脸,皮肤白皙,细眉,唇角有些下垂,一双冰冷的杏眼,神情冷淡,其实论容貌,这位夫人的容貌远在黎氏之上,可其风姿气质十分高傲冰冷,让人有种不敢亲近的感觉。 贞娘忽然明白这位常夫人何以明明比黎氏年轻、身份尊贵却仍然不受温绍卿的宠爱了。 估计什么样的男人面对这样俾睨骄傲的眼神都会觉得辛苦。 坐在她身旁的黎夫人看见杜石头和贞娘走进来,忙笑着招呼:“快过来,我的儿,饿不饿?这一路都辛苦了,睡的可还好?”竟然根本就不介绍常夫人,仿佛她是个不存在的人。 杜石头对黎氏充满了孺慕之情,他娘没介绍,他就当没看见,两步走过去,拉着黎氏的手笑道:“我还不饿,母亲饿不饿?我媳妇做饭可好吃了,赶明儿让她做些锅贴给母亲尝尝” 身边的常夫人瞟了一眼杜石头,冷笑起来:“这就是咱们家新找回来的大少爷呀?” 黎氏仿佛这会儿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不紧不慢的笑道:“瞧我这脑袋,唉年岁大了,竟忘了妹妹也在这儿了,恒儿,贞儿,快来见过常夫人” 俩人上前见礼。 常氏冷冷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叫他们起身,挥挥手,身后的婢女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方端砚,一串龙眼大的蜜蜡佛珠。 黎氏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儿子中的是武秀才,她却送了一方端砚,分明是在讽刺儿子文不行而就武,赏了儿媳妇一串字蜜蜡?也亏她堂堂将军的女儿,好意思拿一串破蜜蜡珠子出来赏人,分明就是瞧不起人嘛!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刚要说话,贞娘上前一步将盘子接过来,盈盈一福笑道:“多谢夫人的赏!”随即交给了身后的婢女,转身跟黎氏笑道:“母亲,父亲怎么还没到?”黎氏面容稍霁,道:“你父亲进宫面圣,还没回来呢,才刚传话回来说圣上今儿高兴,赏了在宫内用膳,让咱们先吃,不用等他了!” 苏姨娘也跟着上来打岔:“咱们侯爷既然在宫内用了,咱们还是先开席吧,别人倒罢了,咱们家的大少奶奶可是有了身子的人,不能饿着,您说是吧?” 黎氏显然跟苏姨娘很亲近,笑道:“我看八成是你饿了,偏要说大少奶奶饿了” 苏姨娘就涎着脸笑道:“夫人最是知道我的,您知道就知道呗,还非说出来,好歹让我也藉着少奶奶的光,吃些好东西啊”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就都笑了起来,气氛好了很多。 黎氏扫了一眼下面的人,忽然问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还有三少爷呢?” 众人都愣了一下。 黎氏慢条斯理的道:“咱们家大少爷既然回来了,以后非凡就是二少爷了,大家以后记住,别叫错了!” 这二字她咬的很重。 常氏的脸色愈发的冷了下来。 苏姨娘忙道:“三少爷说大哥回来了大家都高兴,听闻今天晚上有家宴,叫了人跟着去街上买八珍楼的酱八珍去了,说要添上点心意,让哥嫂都尝尝。这会怕是要回来了!” 黎氏满意的点点头。 第74节 这酱八珍是八珍楼去年刚刚出品的,用百年老卤酱的八种山珍海味,因为滋味鲜美,非常受人欢迎,经常要提前预订才能买到。 “二少爷到了!” 小丫头一挑帘,几个下人就抬着一副藤椅走了进来,将藤椅端正的放在中间,椅子上坐着一个十*岁的青年,微微一抬头,便让人觉得满室华彩,那青年的一张脸白皙如玉,迎着屋内的烛火,泛着光亮莹润的光泽,五官精致秀丽,比女子更鲜妍妩媚,偏又不让人觉得女气,一双眼睛深邃明亮,如月光下的深蓝色大海,幽深宁静,却潋滟生辉。他美目流盼,唇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的扫了一圈众人,每个人在他的目光中都觉得心里微微一颤,心道,这男子真是妖孽! 这样一个风姿绝代的少年,却坐在藤椅上,雪白的袍子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让人心中有说不出的别扭和遗憾。 这样风姿华美、气度雍容的少年,应该是鲜衣怒马、走马章台、笑傲天下,挥斥方遒的,却困在这小小的椅子上动弹不得,让人不由心生造物弄人之感。 他坦然自若的向黎氏和常氏一揖:“见过母亲,见过夫人。” 贞娘低下头,轻轻叹气,这就是温非池,京城四大美男子之首,让万千贵族少女向往的“玉郎”。 前世,她曾经见过他。 那时,他的腿还是健康的,在一群贵族少年中与人弈棋,拥着雪白的貂裘,玉白的指尖掂着黑色的棋子,满园怒放的梅花似乎都不及他眉宇间慵懒浅淡的笑容,风绞了盈盈簌簌的粉白色花瓣,碎玉乱琼般散落在他的肩上,他是那般端丽风流,俾睨天下。 那时,她还是林静语身后小小的侍婢,玉郎于她而言,是只可仰望的九重天上的人物,那少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如今如今,她敛眉垂袖,轻轻唤一声:“二弟。” 温非池的身子轻轻一颤,侧脸,笔直的看向她,那目光雪亮逼人,刀锋般锋锐,让她有些瑟缩。 似乎有什么气流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杜石头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踏上前一步,端正的挡在了贞娘前面,朗朗一笑:“久闻二弟大名,如今才知道我们居然是兄弟,呵呵,是我的福气啊!” 温非池一抬脸,看着面前的杜石头,修长的身材,酷似父亲俊秀的五官,眉宇间是一片明亮的英气,一片无畏的坦荡。 他笑笑,温雅的拱拱手:“大哥,难怪父亲对大哥一直念念不忘,大哥果然酷似父亲!我们父子兄弟姐妹重逢,此为人生一大幸事!” 两人一番兄友弟恭,花厅里倒看似气氛祥和。 一会,三少爷温非凡也兴冲冲的捧了一大包酱八珍回来了。 黎氏满意的看了看他,慈爱的道:“你这孩子,日子长着呢,这么急着给你哥哥嫂子买这个干吗,瞧你累的一脑袋汗,满月,去给三少爷绞条帕子擦把脸,梨香,去把酱八珍送去厨房,让他们好好装盘” 苏姨娘看看儿子,笑容依然殷切恭谨,眼神中却露出了几分满足。 黎氏看了一圈,道:“怎么二少奶奶还没来?” 温非池神情自若道:“紫熙病了,今儿恐怕来不了了,还请夫人莫怪!” “怎么好好的又病了?请了大夫没有?”黎氏皱眉,有些不悦。 “请了,是老毛病了,心角疼。” 黎氏叹了口气:“年纪小小的,这身子可得好好看看,不然将来于子嗣有碍的,你说呢,妹妹?” 常氏当然听出了其中的嘲讽,从鼻子发出一声哼,冷冷的道:“姐姐想的是,我当然会留意,这是我儿媳妇,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贞娘一怔,这两人言语间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可看其他人都神态自若,仿佛没事人一般,想来这样的战争天天都有,大家都习惯了! ☆、247第九十八章 黎氏招呼着让丫鬟婆子放桌子,准备开宴。一时间屋子里丫鬟婆子穿梭来回,眨眼间就摆了满桌子五颜六色的菜肴,侯府大概在饮食上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寂静无声,偶尔见黎氏慈爱的招呼丫鬟将新鲜的菜肴挪到杜石头和贞娘面前。 常氏看着冷冷的哼了一声,目光中有着明显的不屑。 用罢了饭,丫鬟们端上了漱口水和白瓷茶盂,让众人漱口,然后上了香片。 贞娘前世在王府呆过,这些讲究规矩都是司空见惯的,举手投足行云流水一般优雅自然,倒是杜石头觉得比较别扭,看着媳妇怎么做就跟着怎么做,只是动作生涩,好在倒也没出什么笑话。 常氏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道:“咱们家的大少奶奶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我听说以前在街上卖过包子呢,还以为定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呢,想不到这摸样规矩都不错,想来是在家里着意调教过的?要么说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儿子回来了,儿媳妇和孙子都跟着回来了,还都这样出息” 黎氏勃然大怒,脸色登时就变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贞娘的家世的确是低了些,可再低也轮不到她常夫人说三道四。 她刚要开口,贞娘就笑盈盈的接口道:“夫人不愧是出身高门,连儿媳这点小事都挂在心上,夫人着实是夸奖了,儿媳出身寒微,可父亲自幼就教导儿媳,英雄不问出处,你虽是女子,亦要守节自持,莫以出身而折风骨,需牢记威武不能曲,富贵不能淫,并不都是为男儿所定的,闺阁女儿也应有这样的气节。儿媳秉承父亲教诲,从不以自己出身而觉卑微。至于规矩这些不过是母亲教诲,儿媳谨遵而已。实在不敢当夫人这般夸奖!” 她点出常夫人出身高贵,却在人前提出自己的身世,这本身就是搬弄口舌是非,让人不齿,偏偏又一口一个当不起母亲的夸奖,仿佛常夫人刚才说的都是在夸奖自己,又提出了圣人的教诲,把自己出身寒微坦荡的说出来,又说自己从不以出身而觉卑微,显得风骨傲然,虽然出身贫家,却比高门出身的常夫人更显得品德高贵。 常夫人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讽刺,可贞娘声音甜糯,满脸堆笑,一双杏眼满是娇憨,仿佛一个小女孩在跟长辈撒娇一般,自己如果借故发脾气,反而更失风度,一口气梗在嗓子里,竟半晌没说出话来。 黎氏听了贞娘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顿时觉得心气舒畅了,脸色也好了很多,苏姨娘惯会看眼色的,忙笑嘻嘻的接着道:“咱们侯爷和夫人原本也是甘苦与共过的,好几次都听侯爷说起以前跟夫人一起下地种瓜菜,有时候还吧嗒嘴跟我们说,还是年轻时候自己种的菜好吃,现在吃山珍海味却没有原先的味道了” 黎氏最喜欢苏姨娘提自己和侯爷同甘共苦的日子,提起来就仿佛回到了那个贫寒却夫妻恩爱的温暖日子,脸上就不由得带上了笑,拉着杜石头的手感慨的道:“那时候恒儿还小,侯爷最喜欢背着他满山跑,爷俩玩的疯了似的,摘什么野杏子、野果子回来,又酸又涩,可难吃了。有一次还在山上睡着了,把我吓坏了,做好了饭怎么也找不到人,叫了家人一起去找,后来才发现侯爷抱着他在一棵大树底下睡的正香呢” 满屋子的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温非池的手抓紧了把手,手背泛起了白色。 被父亲背着满山跑?他从小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父亲对他很客气,很冷淡。 他们不像父子,倒更像关系不很亲密的亲戚。 望着这满庭笑容满面的众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母亲的存在很多余。 茜雪对自己新得的哥哥很好奇,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母亲:“母亲,哥哥不听话的时候父亲打过他吗?” 黎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那是丈夫第一次做父亲,欢喜的不得了,儿子无论多淘气都舍不得动一下,她记得那会她被儿子气的实在受不了,干脆动手照着儿子粉嫩的屁股上揍了几巴掌,丈夫回来虽然没做声,可也心疼的够呛,半夜爬起来点了蜡烛看,看见儿子睡梦中还在抽噎,忙抱在怀里哄了半宿才好。 “你父亲那会疼的不得了,哪里舍得揍他,就是我揍了他一顿还跟我发了脾气,把我给气的啊,你哥哥幸亏不在他身边长大,若是在他身边长大,指不定给惯成什么样了!” 常氏实在听不下去了,干脆站起身冷冷的道:“饭也吃过了,我也累了,先告辞回去歇着了,你们继续聊吧!” 众人忙起身相送。 常夫人带着温非池脸色冰冷的回到西苑。 一进门就将茶几上的几个钧瓷青花茶盅砸了地上,身后跟着的丫鬟都跟着一哆嗦,常夫人咬着嘴唇愤恨的道:“这会她可得意了?儿子媳妇孙子她都有了,跟我耀武扬威的,哼,不过是个丢了又凑巧捡回来的儿子,满身的土腥味,一看就是个暴发户的儿子,一个卖包子出身的儿媳妇,有什么好炫耀的?” 四周的婢女们都很熟悉常夫人的脾气,都低着头不吭声,温非池懊恼的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母亲,您这会发脾气又什么用?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常夫人一屁股跌坐在锦凳上,眉梢眼底都是凄恻的怨毒:“以后?我还有什么以后?你父亲轻易也不来一次西苑,原先有你,他还过来看看你,如今你的腿废了,你外公家也失了圣心,他根本就不过来了,我这里就跟个冰窖似的,你舅舅送了小陈姨娘给他,就是巴望着她能帮我,可你瞧那小陈姨娘那么天香国色,他也照样不看一眼,满心都是那个出身卑微的贱人,以后?我们娘俩还有以后吗?” 温非池看了母亲一眼,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母亲是常家嫡出幼女,上面四个哥哥大她许多,常夫人在三十七岁上才得了这么幺女,宠爱的不知怎样才好,常家是行伍出身,不比那些贵族世家,那些内宅之中谋略胆识,笼络男人的娇媚手段,常氏一样也没学会,擅长的只有骄纵任性蛮横骄傲而已,每每温绍卿来西苑,常氏就拽着他撒娇使小性子,常常为了黎氏跟温绍卿撒泼,黎氏本就与温少卿是少年的结发夫妻,俩人感情一向很好,黎氏虽然出身不高,可对于笼络男人却很有些心思,一来二去,温绍卿的心自然偏向了那一边,这几年,常氏的年纪大了,面容风姿更不如从前,脾气也更坏了,身边的婢女三五不时就要换一批,常家自外公常翰去世后,权利地位都每况愈下,温绍卿更是很少踏足西苑。 温非池也数次劝过母亲,女子应该以温柔顺从为主,可常氏根本就不听他的,每次见到黎氏和温绍卿不是冰冷高傲就是夹枪带棒,每次都定要闹得温绍卿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几次之后,他也不愿意再劝了,只能顺其自然了。 常氏见儿子一脸无可奈何郁郁寡欢的摸样,心里也觉得更加不是滋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挥手让下人都下去了,急迫的问:“你说,侯爷会不会将爵位传给那个贱人的儿子?如果传给他,那你怎么办?咱们得想个办法,要不找你舅舅商量商量?” 温非池无奈的扶额苦笑:“母亲,父亲今年不过四十多岁,你现在就惦记这个是不是有点早?何况父亲如今正得圣宠,舅舅前年贪墨军饷的事情还是父亲帮着摆平的,找他商量能商量出什么来?你不用想那么多了,这些事我心里有数,您也累了,还是早些安置了吧!” 常氏不满的道:“你总是说你心里有数,可光有数有什么用?你舅舅是不争气,可你父亲有今天不也有我们常家的功劳,他帮帮你舅舅有什么不对?你就是这样,从小有什么事都不说,什么都要瞒着我” 温非池装作没听见她嘟嘟囔囔的抱怨,转身准备喊小厮,常氏忽然又道:“对了,你和江氏到底怎么回事?这都成亲两年了还没个动静,要不我给你选几个丫鬟发给在屋里吧?” 温非池动作迟滞了一下,随即淡淡的道:“母亲,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知道该做什么!” 常氏看着儿子拉开房门叫小厮进来抬了椅子走,一句话就生生的噎在喉咙里:“到底是你们俩谁的问题?” 她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觉得胸口越发的闷了。 温非池被抬进自己的房间,明亮的灯火下,一个衣饰精致的女子正坐在桌子跟前,灯火打在她的脸上,清晰的看见她秀美的远山一般的黛色柳眉,一双晶莹的丹凤眼,鼻子挺直,唇色红润,看上去是个精致娇媚的美人。 温非池看见她就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女子看着他,眼中有着痴迷、爱恋和几分哀怨,眼圈一红,眼泪就夺眶而出:“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是你的妻子啊!” 似乎察觉到温非池的不喜,江氏站起身,努力的咽下泪水,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殷勤的捧了一个八仙过海的白瓷碗,里面橙黄色的汤水泛着甜幽幽的香气。 “相公,您在那边怕是也吃不进什么,我怕你饿,特意熬了人参鸡汤,你尝尝好不好?” 温非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指挥者小厮将自己放在一个做工精致的椅子上,椅子下面安了轮子,似乎还有一些机关,可以自己操控着挪动位置。 ☆、248第九十九章 他将位置移到一张黑色紫檀木的书案前面,随手从案子上拿了一卷书,让身边的书童调亮灯光,就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对江氏完全视若无睹。 江氏难堪的咬着嘴唇,眼泪珍珠一般滚落了满脸。 哐当一声将碗放在桌子上,扭身冲了出去。 温非池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的吩咐书童:“将汤碗都扔出去,下次她再不经过我同意就进来,你就自己去管事那领二十板子。” 书童躬身应诺,小心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急忙收拾了桌子上的汤碗。 温非池修长玉白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书案,忽然吩咐:“叫人传个信给冯建,让他来见我。” “是。” 温非池转动轮椅来到窗前,忽然伸手推开窗子,窗外夜色深浓,只有院子里几盏昏黄的灯火隐隐绰绰的晃动着,有细细的雨丝落下,如烟如雾,不紧不慢的徐徐弥漫着,空气中弥漫着清浅的荷香和湿润的泥土腥味,温非池一贯优雅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迷惘,他的眼睛怅惘的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唇边挂着一个似有似无的笑,那笑容有着颠倒众生的风流倜傥,也有着令人心生不忍的凄凉苦涩。 良久,一个黑影忽然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的身后,躬身施礼:“公子。” 温非池也没回头,只是淡然的道:“这次去江南,你就知道了,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身后的男人壮硕的身子微微一僵,咬着牙道:“是,属下一见到就知道,只是她没认出来属下,属下以为,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公子还是忘记的好!” 温非池霍然转身,森冷的目光笔直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忽然冷笑起来:“你以为?什么时候,你的以为可以帮我做决定了?” 男子的汗顺着额头淌了下来,因为恐惧,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可却仍咬紧牙关抬起头,倔强的回答:“公子,您是做大事的人,不可因为一个妇人乱了阵脚,属下万死也不敢让公子乱了心神,如果公子执意要她,属下宁愿现在就去杀了她,回来任您处置!” 温非池的脸色倏然变得铁青,手指微微一动,一道银色的光芒从指间射出,一下插入那男子的身体,男子身形一僵,肩头竟然绽放出一个血淋淋的洞来,男子也甚是硬朗,硬是挺着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昏暗的灯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全是不屈和坚持。 温非池眯了眯眼睛,和那男子对视良久,忽然笑了起来,他一笑如春花绽放,风流浓丽,那男子却觉得浑身冰冷,如见到一条剧毒的蛇吐出了血红色舌头,即将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般。 温非池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拿出一条雪白的帕子,慢吞吞的擦拉擦手指,其实他的手指根本没有接触到对方身上,擦拭似乎只是他的一个习惯,他笑的很温柔很和蔼,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冯建,你真是个忠心耿直的护卫啊!你这一番话我应该很感动才对,从我十二岁开始,你就被父亲放在我身边做护卫,跟着我上战场,跟着我游历天下,你对我一直忠心耿耿,帮过我很多忙,杀掉我的敌人,除掉我讨厌的人,保护我的安全,我应该感谢你!”他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张薄薄的纸,上面有几行字迹:“所以,我打算给你置办一处产业,就在你的老家定州,我给你买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已经吩咐人将你的妻儿老小都迁进去住了,还在定州街面非常繁华的地段给你置办了几个铺面,你的两个弟弟已经接手开始经营了,他们非常高兴,你是不是也很高兴?” 冯建仿佛遭了一个霹雷一般,浑身一震,随即跪倒在地,脸色苍白的恳求:“公子,公子,是卑职的错,求公子放过我的家人,卑职绝不敢再犯错,求公子放过他们” 他跟着温非池已经很多年了,深知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笑的越温柔,敌人就会死的越惨。 多年前,当温非池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时,曾经下令将一个敌人全家五十多口活活坑杀,那时他笑的就如此时春风拂面一般温柔甜美。 冯建想到这里身子就觉得浑身冰冷,身子就开始发抖。 温非池噙着笑淡淡的道:“我知道你是他安在我身边的人,我不说破,任你汇报我的动静就是为了安他的心,可我也得让你知道,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对吧?” “是,是,卑职明白,卑职一定谨记在心!” “出去吧!” 冯建如蒙大赦,飞快的起身走了。 温非池安静的坐了很久,忽然对空荡荡的屋子说:“好好查查我这位大哥的底子,我总觉得他的武功好的有点过分,可不仅仅是个武秀才的料,看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撑着!” 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了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是!” 六月十二,温绍卿召集了族中在京城的所有人,开了祠堂,正式将杜石头和贞娘写进族谱,为温家嫡长子,温栎恒,字锦言,妻许氏。 温家自温绍卿发迹,很多族人就陆续的前来巴结,温绍卿只有两个弟弟,二弟温绍杰,在山东清吏司做主事,三弟温绍安在刑部做员外郎,还有几个祖中子弟被安排在京畿大营做了百户。 第75节 贞娘见了几家的女眷,按规矩给长辈奉茶请安,和平辈的女眷们谈笑了几句,黎氏怕她累着就安排她下去休息,跟几个长辈解释她有了身子,不能劳累,如今温家是皇帝的宠臣,黎氏贵为二品夫人,这些人自然奉承着,赶着说贞娘相貌好,一看就是宜男之像云云,哄得黎氏眉开眼笑。 贞娘回到自己的屋子,觉得腰酸背痛,忍冬急忙扶着她上炕,铺上雪白的褥子,拿了喜鹊登枝的攒金丝枕头让她躺下,贞娘拜了一早上实在乏的不行,沾了枕头不一会就睡了过去了。 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好像快掌灯了,她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外面说话,声音很小,似乎听不清楚。 她坐起来喊绣春,门外蹬蹬的脚步声响,穿着水绿色单衣的绣春端了一只托盘进来了。 贞娘随手抿了抿头发,懒洋洋的问:“谁在外面说话呢?你手上拿着什么啊?” 绣春抿着嘴笑道:“是夫人派了满月姐姐送来的,是莲子百合汤,说天渐渐热了,少奶奶有了身子不能喝绿豆水,特意让人熬了莲子百合给送来的,又问少奶奶今儿累着了没有,有没有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定要回一声,好让府里的大夫过来瞧瞧,万不可耽搁了” 贞娘正好觉得口渴,拿过汤来喝了几口,甜丝丝的有莲子清香的味道,遂笑道:“哪就那么娇贵了,说起来这孩子也是个贴心省事的,我怀了他四个月了,竟没有一点恶心不舒服的感觉,就是早上有些胸口闷,别的倒没什么了。” 绣春笑道:“少奶奶怀相好,那是您的福气,我听我娘说过,这女孩的怀相好多半像娘。”又端了水进来伺候贞娘洗漱一番。 忍冬进来回话:“大少爷让小厮过来传话,说今日老爷带着他去宋阁老家做客,不能回来跟您用饭了,让您不用给他留饭了,” 贞娘点点头,起身穿了件家常藕荷色缠枝莲花纹的小袄,吩咐道:“去将咱们做的奶酪红枣糕拿一些,咱们得去给母亲问安,伺候母亲用饭了!” 绣春忍不住道:“夫人不是吩咐了不用您晨昏定省,让您好好歇着吗?” 贞娘正色道:“母亲不让我辛苦,那是疼爱我,可礼不可废,咱们新到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的行事必须谨慎,你们俩个也告诉巧儿和画眉,这里不比咱们江南的家里,规矩多,人多眼杂,咱们初来乍到,不知多少人等着盼着看笑话呢,你们行事务必要谨慎小心,循规蹈矩,千万不可失了分寸,知道吗?” 绣春和忍冬对视一眼,眼睛中都多了些许惶恐,忙躬身答道:“奴婢知道!” 黎氏住的正房叫“初熹阁”,贞娘到的时候,几个姨娘也刚刚到,几个人给贞娘见了礼,贞娘也跟着寒暄了几句,黎氏见到贞娘就欢喜,眉开眼笑的拉着贞娘到跟前,又看见贞娘给自己带来的糕点,乐的合不拢嘴:“这枣糕的味道跟咱们这边的不大一样,吃着有点奶香味啊,是谁做的?” “是媳妇做的,我在里面放了些乳酪,所以吃上去有些奶香。” 黎氏惊喜道:“哦?你自己做的,看不出你手艺还这么好?哦,我听说你开了三家酒楼呢,很多菜式都是你自己出的,呵呵,没想到,你这中馈厨艺这么了得,我和侯爷以后可有口福了!” 贞娘谦虚的一笑:“哪里说得上是什么手艺了,不过是为了生计罢了,母亲喜欢,就是媳妇的荣幸了!” 黎氏高兴,吩咐给姨娘们一人一块尝尝,苏姨娘等自然都是要夸奖一番。 过了一会几位小姐和三少爷都进来请安。 黎氏吩咐摆饭,四个姨娘照例放了小桌在下首吃,黎氏带着几个孩子在大桌上吃。 温家虽然位列侯爵,可饮食十分简单,不过八个菜一个汤,一个小篮子里放了四样饽饽,有葱油饼、金银小馒头、花卷和肉末烧饼。 贞娘注意到四姑娘茜玥面色苍白,吃饭时只顾着吃饭一口菜都没吃过,似乎食不知味,神思恍惚。 茜柔似乎也注意到茜玥的不对劲,看了她几眼,用罢了饭藉着用茶的功夫小声问:“四妹妹怎么了?不舒服吗?” 茜玥惶恐的摇摇头,声如蚊呐:“没有,没有,我,我就是觉得屋里有些气闷,待会回去走走就好!” 茜柔疑惑的看了看她,没做声。 贞娘伺候黎氏吃了茶,又跟着聊了几句,黎氏怕她累着,催促她回去休息。 贞娘回到屋子里叫忍冬叫了黎氏派过来伺候的四个丫鬟和两个妈妈进来。 四个丫鬟都是十五六的年纪,都穿着一水的水绿色掐月白牙子的比甲,石青色挑线裙,莺声燕语的给贞娘请安。 “奴婢鹦哥给大少奶奶请安。” “奴婢素景给大少奶奶请安。” “奴婢柳儿给大少奶奶请安。” “奴婢蔷薇给大少奶奶请安。” 贞娘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几个丫鬟看着都很沉稳干练,其中蔷薇和鹦哥的容貌气质最为出色。 两个妈妈年纪都在四十多岁左右,一个圆脸看着总是笑眯眯的,姓曹,一个荣长脸,眉目有些冷傲,姓张。 贞娘面色和蔼,语气轻柔,请了她们起身,缓缓的道:“我才来府里,母亲怜惜,将你们拨到我这里来,本来早就应该见见的,只是很多东西要安置,又要开祠堂祭祖,事情繁杂,才拖了几日,让你们久等了。” 几个人忙躬身道:“少奶奶言重了,奴婢不敢当!”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各位,这点东西就当见面礼吧,以后我屋里的事情要让大家费心了!”贞娘挥挥手,忍冬托了一盘打成福星高照式样的银锞子给每人发了两个。 几个人接到手中,忙躬身道谢,几个常受赏的一掂量就知道手上的银锞子都是足量的,一个十两重的,这两个就是二十两,她们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一两,这少奶奶一见面就给了二十两,顶她们将近两年的月例,六个人顿时觉得热情高涨,本来被少奶奶冷落了几日的怨气顿时平复了。 贞娘又道:“你们几个原先都是哪里做事的?” 那个曹妈妈是个机灵嘴快的,笑着道:“回大少奶奶的话,奴婢男人是跟着侯爷的外间管事,奴婢原先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饮食的,夫人生两位小姐,都是奴婢和张妈妈伺候的月子,张妈妈男人是咱们府上的大夫,懂一些夫人怀孕进补的事宜,因此夫人特意命奴婢两人来伺候少奶奶!” 能在饮食上伺候的人基本都是信得过的人,贞娘笑着点点头,明白黎氏可能是对府里一些人不放心,特意放两个自己人过来伺候她。 蔷薇跟着说:“奴婢原先是伺候夫人梳头的二等丫头,鹦哥是伺候夫人衣衫鞋袜的一等丫头,柳儿是外间伺候茶水的二等丫头,素景是原先跟着刘嬷嬷的二等丫头。” 贞娘一笑,看了素景一眼,看着是个眉眼清秀十分沉稳的姑娘。 “我身边有四个丫鬟,想必你们也见了的,绣春和忍冬是我身边伺候久了的人,也是我的陪嫁丫鬟,画眉和巧儿年纪都小,一些规矩还要你们点拨点拨。”贞娘喝了口热茶,笑眯眯的让几个人都坐下,跟她们闲聊起来。 都是些家长里短,什么江南的风土人情了,什么府里花园都种些什么花啊,夫人爱吃什么东西,侯爷爱吃什么酒啊,内宅什么时间落锁啊,京城里这几年有什么新鲜事啊等等。 张妈妈垂着眼睛出身的听着,心里却暗暗心惊,这少奶奶看着娇美恬静,温柔和蔼,可听她东拉西扯的说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让几个丫鬟都放下了防备的心思,府里的很多事情都说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连西苑二少爷卧病这几年侯爷去西苑的次数都知道了。 的确是个心思缜密的精明人儿啊! “我瞧着,四姑娘有十三四岁了吧?”贞娘漫不经心的提起茜玥。 素景想起刘嬷嬷的嘱咐“要这侯府日后怕是要交到少奶奶手上的,你去了那,日后也有个好前程,我也算对得起你娘了” 一激灵,忙答道:“四姑娘今年十四岁了,转过年就要及笄了。” “我还以为跟二姑娘差不多的岁数呢,可瞧着不如二姑娘活泼,性子很沉静啊!”贞娘笑道:“说起来前儿二姑娘还跟我说要学学做几道江南菜呢,明儿若得空,让二姑娘过来我做给她尝尝!” 素景纳闷,大少奶奶怎么对四姑娘这么有兴趣,也不好多问,只能顺着话道:“咱们家二姑娘一向是活泼的,跟大姑娘的性子正好相反,夫人总说不放心二姑娘,请了两个教导嬷嬷来,就想让二姑娘的性子沉稳些,那宫里出来的嬷嬷要求特别多,二姑娘被管的受不了,找夫人哭了好几次了” 几个丫鬟想起二姑娘哭丧着脸,撅着小嘴的模样就都会心的笑了起来,两个嫡出的小姐,截然不同的性子,二姑娘天真活泼,大姑娘深沉稳重,可二姑娘这样的性子实在少了几分心机,怕是嫁到婆家要吃亏的。 夫人不放心,派了身边的大丫鬟蕉叶在二姑娘身边。 几个人直聊到掌灯时分,贞娘才让她们下去,绣春和忍冬端了一盏温热的杏仁酪来,贞娘吃了几口道:“这是谁的手艺,丝滑爽口,真是不错!” “是曹妈妈的手艺,早些时候就炖好了放在灶上温着的,说是少奶奶怀着孩子,怕是过了饭点也会饿,预备着等什么时候您想吃了就端上来,还做了些核桃酥放着,少奶奶若想吃我就去拿来?” 贞娘摇摇头:“吃了杏仁酪就好,也不那么饿,就是觉得嘴里没什么味道,想吃点香香的东西,这杏仁酪就很好,这曹妈妈看着粗枝大叶,想不到心思却细腻!”想起茜玥那神思恍惚的模样,皱了皱眉头道:“绣春,这几日你打听一下四姑娘的事情,我瞧着不大对头,另外,新来的几个丫鬟你们两个多了解一下,那素景是刘嬷嬷派过来的,应该在府上有些年头了,跟她多了解一下府上的情况,咱们初来,多知道些事情,也知道个进退规矩,不要不小心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才好!” ☆、249第一百章 绣春看着贞娘略显疲态的坐在炕上,炕桌上的灯光打在她洁白莹润的面庞上,一向清澈明媚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忧虑,不免心疼起来:“若咱们还在江南,少奶奶也不用这么操心,唉,若是少爷没有遇到侯爷” 忍冬听到她的嘟囔横了她一眼,小声道:“你瞎说什么?” 绣春自知失言,忙面红耳赤的低下头。 贞娘懒懒的靠在靠枕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桌上的油灯,黄铜珐琅彩泛着橙色的光泽,上面罩了浅粉色的纱罩,灯光就显得柔和朦胧起来,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是还在江南,这会怕是正热的难受的时候,身上黏糊糊的总有汗,杜大壮就会使劲的嚷嚷抱怨着鬼天气,然后带着纯哥和小厮划着小船钻道荷塘里挖几根大大的莲藕,让她做藕夹给他们吃,杜石头就会带着她在院子里放了竹床,陪她赏月聊天,哄着她喝一盅上好的汾酒,看她酒意赏脸,粉面通红的时候就得意的笑起来,拿了一根树枝在月下舞剑给她看,她拍手叫好,他就得意的跟个孩子似的大笑起来。更多的时候,看到她有了醉意朦胧的春水一般的眼睛就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进屋里去,直接滚进榻上上下其手起来,揉搓的她娇声欲泣般才算完可是,这世上那有那么多如果,若是?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放弃,想要自在,想要平静安乐,可是若这一切中没有他,那么她的自在中就少了喜乐,平静中少了温暖,安乐中没了滋味,他知道她的恐惧知道她的隐忍,却用决然到几乎自戕的方式逼着她面对。 一个男人愿意以性命为誓言,以生死做赌注,只为证明他的一腔真情,她如何忍心辜负? 所以,她来了,哪怕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沟壑,千般险阻,她都要陪他闯一闯。 她霍然睁开眼睛,道:“让巧儿进来一下。” 不一会,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走了进来,圆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天真稚气,眼睛中却是伶俐聪慧。 “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贞娘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从桌子上拿了一盘子酸枣糕给她笑道:“你这几日满园子乱窜,都窜出什么了?” 巧儿直接坐在脚踏上,端着酸枣糕眼睛眯成了月牙,几乎要将酸枣糕直接放进嘴巴里,那副馋嘴的样子让贞娘和绣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你馋的,快吃吧!” 绣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就说不让你来吧,非要缠着少奶奶跟着,一进门府里的人就议论,说少奶奶的丫鬟年纪也太小了,还没留头呢,偏你是个机灵鬼似的,小嘴甜的腻人,少奶奶又喜爱你,这会子问你,你倒只惦记着吃!” 巧儿吃了一块点心拍了拍胸口才不满的道:“我怎么就只惦记着吃了,我去西苑那边跟看院子的候奶奶聊天,还给她送了些菱角糕,这会还没吃饭,我当然饿了!” 贞娘一愣:“西苑的?你可真行啊,怎么跑西苑去了?” 巧儿大模大样的拍拍胸脯:“他们都瞧我小,是个小孩子嘛,就都想跟我打听少奶奶的底子,个顶个的跟我笑眯眯的唠嗑,我就跟她们瞎说呗,她们也不能光问我啊,我也跟他们打听啊。” 绣春急忙问:“你都打听出什么了?” “西苑的那个常夫人脾气不怎么好,因为侯爷很少去,去了就跟她吵架,然后就走了,常夫人就发脾气,打骂丫鬟是常事,还有丫鬟被打死过呢,那位少爷腿残疾了很少出门,不过也有一些公子哥朋友上门找他,听说他的字写的非常好,是那个什么来的,反正挺绕嘴一个词,他的夫人,二少奶奶也很少出门,听说脾气也很怪,至于怎么个怪法就没说了,不过侯奶奶说那个二少奶奶挺吓人的,让我见着她一定躲远点,千万别走近了!” 贞娘一皱眉,二少奶奶?江氏,好像叫江紫熙吧?如果她没记错江紫熙应该是平江伯江索望的三女儿,江家是大金国最古老的贵族世家,绵延至今已经传承了四百多年,曾经出了两个国公,一个皇后,四个皇妃,他们与皇家有血脉关系,是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 江家的大女儿江紫妍入宫承恩,现在被封为悫嫔,育有一个公主。江家的长子江怀秋曾经是詹事府詹事,也就是太子的老师,如今任吏部右侍郎,官居三品。 这样一个钟鸣鼎食的世家小姐,很吓人? 常氏不受宠她并不稀奇,那常氏一看就不是有城府的人,黎氏却比她心思深沉多了。 玉郎温非池也很奇怪,他曾经是大金出名的四大美男子之首,据闻才华横溢,惊采绝艳,即使腿废了,可脑子还在,他的样子也并非因为腿废了就自惭形秽,颓唐荒疏的样子,却窝在府里哪里也不去,更奇怪的是温绍卿,不算杜石头,他只有温非池一个嫡出儿子,即便常氏不受宠爱,可对这个如此出众的儿子应该是宠爱有加才对,可温绍卿对他很淡漠,很客气,远远不如他对杜石头那样亲密疼爱。 ☆、250第一百零一章 贞娘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这温家,还真是,很奇怪! 京城的六月,虽然没有江南的潮湿闷热,却也有些燥热,风吹过来都是热乎乎的,贞娘怀孕已经有四个多月了,有些显怀了,好在她岁数小,看着还不算笨拙,黎氏对着第一个孙子十分看重,早早的就免了贞娘的晨昏定省,时不时反过来到净言轩看望她,杜石头,这会应该叫温栎恒了,因为考中了武秀才,让温绍卿对他寄予了更大的希望,特意请了出名的先生教导他兵法和策论,准备明年考武举时一举成为武举人。 温栎恒对诸子百家兴趣不大,对兵法到还喜欢,晚上用过晚膳,去给黎氏和温绍请了安,就回净言轩看书,不过他看书和人家那些挑灯苦读的人不太一样,必定是靠在迎枕上,搂着贞娘,一只手还摸着妻子略略凸起的小腹,摇头晃脑的读书。 “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 贞娘支起身子,嘟着嘴抱怨:“你好好的读你的吴起兵法去,偏要我陪着做什么?人家躺了这半天,觉得累了” 温栎恒笑嘻嘻的放下书,干脆将贞娘抱在怀里,嗅着她周身的香气道:“那兵法读着太过枯燥,古人说读书需有红袖添香才好,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安心,再说,我儿子这会就听着我给他将兵法,将来定能成个大将军。” 贞娘啐道:“读了半晌的书,原来就学了纨绔子弟的德行,你若要红袖添香,自个去找一个来添,我才没空跟你瞎扯呢”话还没说完,红唇就被堵上了,温栎恒的嘴唇肆无忌惮的堵住她的红唇,舌头长驱直入的探了进去,软软的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不住的逗弄起来,好半晌,贞娘才缓过劲来,红着脸娇嗔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不好好读书,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白玉般的脸颊泛着娇羞的红晕,媚眼如丝,娇柔明艳,温栎恒食指大动,手不由自主的就探进了她的衣衫里,隔着薄薄的肚兜掬住她的一对粉嫩玉兔揉捏起来,贞娘的身子骤然火热起来,声音就带了些春水般的柔腻:“好好的,怎么又做起怪来了”温栎恒的眼波闪烁,被□熏染的暗了下来,仿佛着了火一般,嘴唇紧贴着贞娘细滑的脖子和耳垂,呼出的热气扑在耳洞中,贞娘立刻就哆嗦了一下:“都三个月了,不是说过了四个月就能了吗?好娘子,我想死了你,你那的香水儿,我馋死了” 轰的一声,贞娘的脸红的着了火一般,一巴掌拍在温栎恒的身上,挣扎着就要下炕,被温栎恒轻松的一带就平躺在他身下了,贞娘挣扎起来:“小心些,孩子”温栎恒忙侧过身,小心的避过贞娘的肚子,一手拽开了贞娘的夹衣,贞娘也知道避不开了,只好挣扎着叫:“灯”温栎恒大手一挥,一股劲风一扫而过,桌上的烛火忽的就灭了,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一会,漆黑的屋内就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伴着这声音的还有男子粗重的喘息和女子娇柔的呻】吟,零星的还能听见几句模糊的对话:“真香,好久没闻到了”男子模糊的声音,“你,你出来,我,不行了”女子的声音中有些羞愤,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就是男子得意的笑声:“这个姿势好不好,压不到肚子,还得趣” 之后整个屋子里就弥漫了甜美清新的栀子花香,和缠绵火热的娇】喘声门外,绣春的脸上挂着一丝温柔满意的微笑,转过头看了一眼有些表情有些呆滞的鹦哥,轻声道:“今儿你守夜,我就先回去了,辛苦你了!” 绣春已经成了亲,贞娘特意给她和杜鹤铭拨了宅子在后门外的胡同里,升了她做屋里的管事娘子,每晚不用值夜,可以回家。 第76节 作为贞娘身边的贴身娘子,鹦哥自然是不敢得罪的,挤出一个殷勤的笑容来:“姐姐只管回去,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绣春淡淡一笑,道:“待会怕是要水,你叮嘱厨房先预备出来才好!” “是!” 鹦哥看着绣春翩然远去的背影,觉得嘴里发苦,心里说不出的郁闷滋味。 她想起她娘眉开眼笑的摸样:“夫人拨了你去伺候少奶奶?我的闺女是个有福气的,我就知道,我闺女这等模样,生来就是享福的命。”她没好气的道:“不过是伺候人罢了,有什么福气可言?”她娘用手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吟吟的嗔道:“你这傻丫头啊,那少奶奶怀着身子,没法子伺候少爷,这个时候挑了你们几个过去,显见得是要挑两个放在屋里伺候少爷的,这几个丫头里属你和蔷薇最是标志的,你又是家生子,夫人一向喜爱你,你若命好,日后有个一男半女的,以后就是姨娘了,后半辈子吃香喝辣的是定了的,将来许还能提拔你两个哥哥呢” 鹦哥失神的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舔了舔嘴唇,黯然的转身去了厨房。 刘嬷嬷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黎氏,黎氏穿着秋香色柿蒂纹妆花织金砂褙子,珠圆玉润的皓腕狠狠的拍在酸枝木炕桌上,腕上的翡翠镯子也咣的一声砸在了桌沿上,她的心就跟着一震,黎氏面色铁青,狠狠的瞪着地上跪着回事的婢女,那婢女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哭出来了。刘嬷嬷忙挥手让她下去,凑到黎氏近前道:“夫人当心气坏了身子,为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实在不值当的!”黎氏咬牙切齿的道:“这个不要脸不争气的东西,她娘就是这么个东西,想不到,她闺女也是一个德行!”刘嬷嬷见黎氏气的浑身乱颤,忙端了一杯温热的老君眉凑到黎氏跟前劝道:“夫人快喝点茶顺顺气,不过是个庶女,怎么着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她既然不识好歹,您再操心也没用,也犯不着这样,再把您气坏了,实在不值!” “我操心?我操心管什么用?人家领情吗?”黎氏冷笑:“原想着给她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将来不管是恒儿还是凡儿,都能有个助力,她虽然是个庶出,她那个娘我也着实是看不上,可毕竟是侯爷的骨血,我念着这个也要待见她几分,谁知道,竟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和侯爷商量着准备给她定下大理寺右寺丞党家的大公子,那党大公子年貌都相当,还是个举人,可她倒好,竟自个给自个操起了心,哼,眼界还挺高,瞧上了宁肃郡王,呵呵,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侯爷的庶女而已,想嫁给郡王,不要说做王妃,做个侧妃她都没资格,最多不过是个妾罢了,这娘俩个可真是登对了,娘赶着给人家做妾,女儿也一样,真真是”黎氏心里怨恨,想骂,却又找不出什么词来骂人,气的直喘气。 宁肃郡王是昊玄帝的侄儿,其父是昊玄帝的十一弟简亲王,简亲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母亲出身卑微,是浣衣局的宫女,也是犯官之女,因此即使生下了皇子也不过封了一个嫔位,昊玄帝登基后对这个最小的弟弟并不喜爱,只是因为皇族血脉,才不得不封了个亲王,简亲王死的很早,死后王位却没有传给儿子,他的儿子只封了郡王,可好在这个郡王爷生的一表人才,嘴也甜,很得太后的喜爱,竟将庶出的永安公主的女儿熙平郡主赐给他为妻。 一旁一直静默的苏姨娘心里暗喜,陈氏,这回可要惨了! 她是黎氏的贴身丫鬟,后来做了姨娘,在黎氏的庇护下生下了一子一女,儿子、女儿一直在黎氏跟前长大,儿子虽然是庶出,黎氏对温非凡也不错,还给定了一门好亲事,黎氏还答应苏姨娘,要将女儿放在自己名下,那就是嫡出的身份了,将来女儿也能寻个好人家,苏姨娘自然对黎氏一心一意。 陈氏和黎氏之间原本关系很好,当年陈氏因父亲的缘故进了温家的时候,黎氏确实当她自个妹妹一样亲热关怀,还曾经托人想给陈氏找个好人家,谁知道,陈氏却爱上了温绍卿,借着一次温绍卿醉酒的机会爬上了他的床,这件事让黎氏十分忿恨,郁怒之下竟早产伤了身子,生下茜雪后再不能生育了。 这么多年,黎氏对陈氏始终有个心结,也正是为了对付陈氏,才抬了苏姨娘上来。 苏姨娘跟黎氏自然是同仇敌忾,对陈氏一直十分厌恶。 苏姨娘小心的坐到炕沿上,熟练的帮黎氏摩挲了几下后背,轻声道:“夫人不必这样生气,陈氏对四小姐一向挂心,四小姐既然敢放下这样的话,自然是得了郡王爷的话了,咱们挡不住的,若郡王真的上门提亲,咱们还能阻拦不成?依我看,夫人就顺着四小姐的意思,也算得上顺水推舟嘛,回头侯爷若是问起,您也好说话,这是四小姐自个的意思,夫人也没办法啊!” 黎氏皱了皱眉道:“可她若真得了郡王的眼,那” 苏姨娘掩着嘴,娇媚的笑道:“夫人怎么糊涂起来了?咱们宁肃郡王的王妃可是了不起的女人啊” 黎氏恍然大悟,想了想,扶额笑道:“可见我是老了,竟忘了郡王妃是永安公主的次女,大名鼎鼎的熙平郡主了” 这位熙平郡主可是个以精明厉害闻名的主母,素以面慈心狠、口蜜腹剑著称,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很是有名。 ☆、251第一百零二章 苏姨娘又道:“夫人想通了就好,这会正好是快晚膳了,不如我扶着夫人去瞧瞧咱们少奶奶吧,若是您高兴,咱们就在少奶奶那儿用了晚膳!”苏姨娘是婢女出身,最是会看眼色会逢迎人的,知道但凡提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黎氏准高兴。 果然,黎氏笑道:“嗯,也好,刘嬷嬷,把晌午宫中赏下来的那筐樱桃和白桃装上一些给贞儿送去,有身孕的人多吃些水果对孩子好” 刘嬷嬷赶紧应了一声吩咐下面的小丫鬟去办了,又伺候着黎氏换了衣衫,带了四个丫鬟两个婆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净言轩。 一进净言轩就见三四个小丫头正在洒扫院落,院子里整理的干干净净,还掸了水,满院子都种了郁郁葱葱的芙蓉花,此时正是花开的时节,满院锦绣,馥郁浓香,让人的心情就好了许多,小丫鬟一见黎氏,忙上前见礼,一个小丫鬟进去通报,一会儿的功夫,贞娘就急匆匆的出来迎接了,黎氏见她袖子高挽,身上还穿着一件月白色粗布围裙,不禁一愣,忙问:“你这是干什么呢?” 贞娘笑道:“昨儿相公回来说天气渐渐热了,看母亲和父亲用饭都不香,让我做些南边时兴的酸枣仁糕给父亲母亲尝尝,也开开胃,我怕厨娘做不好,这不正做着呢,可巧母亲就来了” 温栎恒哪里有那么细的心思,不过是贞娘见到黎氏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特意做了准备哄哄黎氏的,毕竟是自己的正经婆婆,以后还要在一处过日子,让黎氏对自己有个好的印象是很重要的。 做娘的听见儿子将自己的喜好放在心上,哪有不高兴啊?黎氏听了这话虽然心里明白儿子没有那么细的心思,也觉得面上有光,乐的嘴都合不拢,拉着贞娘的手笑道:“这孩子,不过是个酸枣仁糕罢了,哪里还要你亲自下厨,你如今是两个人呢,万一累着了可怎么是好?” “哪里就那么娇弱了,母亲快请进!” 贞娘亲自扶着黎氏进了卧房,扶持黎氏上炕坐了,亲自捧了麻姑上寿的粉彩茶盅给黎氏奉茶:“母亲喝这个尝尝,这是酸梅汤,放在井里湃了一上午了,有些凉气,喝了最是解暑开胃的。”黎氏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有一股森然的凉气,喝下去就觉得一股清凉之气,浑身都跟着舒服起来:“嗯,不错,我怎么觉得跟咱们府里的酸梅汤不太一样呢?”苏姨娘和刘嬷嬷也一人得了一碗,尝了也都笑着凑趣:“可不是,里面有股子香香甜甜的味道。”“少奶奶快教教我们,回头我们也做做。” 贞娘笑道:“哪里用的着教,这个再简单不过了,我没用冰糖熬梅子,用了桂花蜜熬的,里面拿香甜的味道是桂花蜜的味道,苏姨娘和刘嬷嬷既然也爱喝,明儿我多做些给你们送过去,对了,三弟和六妹妹喜欢不喜欢?若也喜欢我给他们也送去一些?” 苏姨娘受宠若惊似的笑道:“哎呦,少奶奶的手艺,哪里能不喜欢,六小姐最喜爱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只怕是尝了就要成日来这净言轩里蹭吃蹭喝了!” “那敢情好,我瞧着六妹妹可真是喜欢,粉雕玉琢的一个小美人,真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快做娘了的关系,贞娘见了小孩子就喜欢的不得了。 苏姨娘见女儿得了大少奶奶的青烟,眼睛立刻眯的跟月牙似的,奉承的话跟潮水似的涌出来。 黎氏对六姑娘茜溪也十分喜爱,听两人谈论,就命人叫了乳娘带了六姑娘过来玩,贞娘让绣春拿了许多有趣的小玩意给茜溪玩,黎氏坐在炕上,看着茜溪圆滚滚的小身子在炕上安安静静的玩,贞娘在一旁温言细语的哄着她,还时不时端上了几样好吃的点心,苏姨娘和刘嬷嬷也跟着凑趣说上几句闲话,心情不知不觉好了很多。 一时温栎恒下了学,一进门就给黎氏请安道:“刚才去了萱草堂才知道母亲来了我这儿,母亲今儿就在我这留饭吧,我让贞儿做地道的山西臊子面给您尝尝!” 黎氏一愣:“臊子面?”她从柳州嫁到山西平阳,在那里生活的时间并不算长,可那里有着她从少女到少妇最初最甜蜜的时光,那简单温馨甜蜜的时光是她梦魂深处最美好的记忆,在京城的这二十年,勾心斗角,疲惫不堪,就是凭着这段美好的记忆支撑这自己,慢慢的熬过来的。 那时候她还是个新媳妇,知道丈夫爱吃,就巴巴的跟人学了,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做出一碗像样的面来,丈夫和公公都十分捧场,俩人竟然吃了一锅面,捧了硕大的海碗,西里呼噜的,她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心里满是欢喜和甜蜜。 快二十年了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国厨了,也很久没有吃过家乡的饭食了,玉粒金莼,锦衣玉食,再也没有记忆中那鲜香的味道,那幸福喜悦的感觉了! 黎氏看了看贞娘,笑容里有了一丝酸楚:“你怎么会做这个?” 贞娘笑道:“相公和我舅舅都爱吃这个,就学了做,也不知道母亲和父亲是否喜欢?” 黎氏点点头,笑道:“喜欢,只是好多年没吃过了,早就听说你的厨艺好,可母亲更看重的是你这份心意,听说你在江南就常常亲自下厨做饭给恒儿吃,虽然家境富庶,有厨娘在也不愿假与人手,好孩子,这样的为妻之道也应该让你两个妹妹学学才是!” 贞娘低下头,心里苦笑,自己不过是喜欢做饭罢了,自小就以做饭食为生计,如今富足了也不愿意总装什么娇小姐,每日弄什么春花秋月之类的风雅事情,可这真的就是爱好罢了,怎么放在婆婆嘴里就成了妇人德行的表率了?还上纲上线到这个程度了? 温绍卿回府的时候已经快掌灯了,下人禀报说夫人和少爷都在净言轩里用饭了,夫人吩咐若是他回来也请到净言轩用饭。 温绍卿倒无所谓,他是武将出身,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没那么多讲究,带了几个小厮就去了净言轩,一进门就闻到空气中一股馥郁酸辣的味道,很惊奇,问黎氏:“这是什么味道?怎么闻着这么香?”黎氏吩咐下人端了水给温绍卿洗手,一边笑道:“不觉得熟悉吗?” 温绍卿提了鼻子使劲闻了闻:“嗯,还别说,真好像挺熟的。” 黎氏娇嗔的笑道:“这会子做了侯爷就忘了本了?这是你原先最爱吃的臊子面的味道!” 温绍卿恍然大悟:“哦,我说怎么闻着这么熟悉呢,我今儿被陛下招去阅兵,足足在外面站了一天,又累又饿,快,端上来我尝尝!” 黎氏横了他一眼,道:“我说怎么急成这样,饿了一日就这么吃怕对胃不好,让下面人先上一碗面汤,暖暖胃再吃!” 苏姨娘伶俐的端了一碗面汤上来,温栎恒亲自端了一大海碗面上来,雪白的面条,红色的汤汁,香浓的臊子,还有那浓浓的山西陈醋的味道,温绍卿立时觉得胃口大开,拎起筷子就大口的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嗯,这面很劲道啊,汤也好喝,这臊子做的十分地道,好吃,好吃” 吃了一半才想起来:“你们怎么都不吃?” 黎氏笑道:“我们刚刚吃过了,你也没传个信来,以为你又被陛下留在宫里用膳了呢,幸好平安回来传话说你要回来,贞娘赶忙又去厨房做了一份出来!” “是儿媳妇做的?”温绍卿一愣。 “可不是,我还是头一次吃她的手艺,没想到这么好,还是咱们恒儿又眼光也有口福”黎氏看着人高马大,什么时候都英气勃勃的儿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怎么舒心。 温绍卿点点头,也充满欢喜的看了看儿子:“嗯,这小子,是有福气!” 温绍卿足足吃了三大海碗的面,才摸着肚子满足的推了碗。 黎氏怕他积食伤了脾胃,吩咐人熬了山楂水,又陪着他在花园里转了一个时辰才回屋。 绣春见温栎恒去练拳,忙端了热水给贞娘泡脚,一面查看贞娘的脚一面抱怨:“今儿足足站了两三个时辰,瞧瞧,这脚都肿了,偏怎么也不肯让奴婢帮忙,我看明儿奶奶得好好躺一日才好,最好叫府医过来好生看看,别伤了孩子才是!” 贞娘舒服的靠在弹墨湖绸靠枕上,半眯着眼睛,今日的确是觉得有些累了,也是,自从许怀安做了官,自己就过上了千金小姐的日子,下厨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炒几个小菜而已,很久没有这么辛苦过了,看来人真的是有贪欲的动物啊,过惯了享乐的日子,再过些辛苦的日子就觉得受不了了。 画眉悄悄的溜了进来,磨蹭着上前,小声道:“奶奶,奴婢听见一事,想着是不是该说!” “什么事?”贞娘懒洋洋的看看她,画眉是后买进来的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生的平常,腹内却很有些锦绣,一手小楷十分工整秀丽,后来才知道,这丫头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孩,父亲是个秀才出身,母亲也是个大家闺秀,自幼也是小姐一般的教养着,生母去世后父亲续弦,继母看她就跟乌眼鸡一般,竟然伙同娘家哥哥设了局将她拐卖出去,转卖了几次后,画眉就病了,奄奄一息的,拐子怕砸在手上出了人命官司,将她卖给一家穷的不行的人家做童养媳,那家本是图个便宜,想着治了病,养上几年就可以圆房了,谁知那家的小子夏天下河摸鱼竟淹死了,觉得她晦气,就将她卖了,可巧被杜氏看上,买了来伺候了贞娘。 贞娘怜惜她身世坎坷,也觉得她谨慎机敏,能写会算,年岁也还小,这次上京就点了她跟着。 “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画眉轻声道:“是四姑娘的事,后厨的林大娘的闺女是四姑娘院子里三等丫头,昨日听见四姑娘哭着跪求夫人,说,说她与宁肃郡王有约,郡王答应娶她” “什么?”贞娘一下子直起身子,脸上满是震惊:“宁肃郡王?”四姑娘?她努力的回想,四姑娘茜玥的摸样,小小的瓜子脸,似喜似嗔的杏眼,看上去跟她母亲陈姨娘又七分相似,有一种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风情,可即便是她早慧,也不过十四岁而已,还未及笄呢,居然这么小的年纪就自己寻了情郎?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贞娘忙问:“四姑娘不过是闺阁女儿,怎么能遇到宁肃郡王?”她记得京城有不成文的规矩,越是被家族宠爱身份贵重的大家小姐,嫁的就越晚,定国公家的嫡长女就是十八岁才出嫁的,嫁妆排满了长街,号称有一百四十八抬,要知道皇家嫁公主也不过一百六十八抬而已。 “去年锦王妃办赏花宴,请了京中很多贵女参加,因为大小姐订了亲,二小姐病了,夫人就带了四姑娘去的,本意也是借着这次宴会给四姑娘挑个差不多的婆家,夫人跟大理寺丞党大人的夫人彼此有了些意思,也托人问了,党家的大公子也是庶出,可已经有了功名,人品学问都不错,夫人跟侯爷商量了准备给四姑娘定下的,昨日,夫人去问四姑娘的意思,谁知道,四姑娘竟跪下来哭着说不乐意,问了半晌,才说出来的,那日赏花宴上她无意中遇到了宁肃郡王,彼此就留了心,后来四姑娘随夫人去庙上敬香,又碰到了宁肃郡王,郡王就许了她,说要娶四姑娘夫人气的几乎晕过去,把陈姨娘找过去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将她们母女禁了足,昨日侯爷有事没回来,估摸今日夫人就该跟侯爷提这事了!”画眉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可语气还是一般刻板无波,仿佛她说的不是什么闺阁辛密,而是在报账而已。 贞娘皱了皱眉,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这四姑娘也是个糊涂的,宁肃郡王不过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罢了,仗着有皇家的血统,生的俊俏,嘴巴甜,哄着太后高兴,可在朝政上一无建树,二无功绩,他父王简亲王去世后,圣上不过赐了郡王的名号,还特意赐了宁肃二字,就是告诫他要宁心静气,忠肃共懿,可他却罔顾圣上的期望,整日不务正业,挥金如土,净做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宁肃郡王看似游戏人间,实则颇有心计,前世他和曲谪分别盘算上了锦王和元王,想当从龙之臣,当时昊玄帝的四个儿子正斗的如火如荼,朝廷上党争激烈,很多官员都身不由己的卷入其中。最终,在永嘉三十一年,因御史姚谦被暗杀一案引起了昊玄帝的震怒,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昊玄帝对姚谦案进行了调查,共有两个王爷,四个一品大员及一百多名官员牵涉其中,昊玄帝迅速的对朝廷官员进行了一次打清洗,很多官员在这次清洗中被罢官免职,甚至锒铛入狱,诛连亲族,那一年因为姚谦案被杀的官员多达五百多人,被流放的族人上千贞娘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了又敲,心里迅速的盘算着,无论如何不能让四姑娘嫁给宁肃郡王,他这般下工夫勾引温家的姑娘,八成心里想的是要将温家绑上锦王的战车,估计他更想要勾引的是温家的嫡出女儿,只是两位嫡出的姑娘都定了亲,黎氏对着两个女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他无法下手,这才看上了四姑娘,虽然是个庶女,可毕竟姓温啊,温侯爷再精明谨慎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吧绣春见贞娘又陷入了沉思,十分不解,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四姑娘的事罢了,又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只当看场热闹就是了,您这么烦恼做什么?” 贞娘拿了帕子抹了脚,盘膝坐在炕上,叹道:“她虽然是个庶出的小姑子,可毕竟是姓温的,你可知道诛连诛连,即便她是庶出,也是温家的女儿,咱们一脉相承,那是逃不掉的!” 绣春皱皱眉,一脸茫然。 画眉依然沉默的站着,眼睛中是死水一般的安静。 ☆、252第一百零三章 同一时间里,陈姨娘瞪着布满血丝红肿的眼睛恨恨的看着女儿,咬牙切齿的道:“我怎么会生你这么个糊涂的丫头” 温四姑娘茜玥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脸色木然,脸上还残留着几个巴掌印子,通红通红的,越发趁着那张精致的小脸楚楚可怜起来。 “你自小就看着你娘我的日子是怎么煎熬的,我早就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我就是一念之差,如今落得这般田地”陈姨娘说着说着眼泪又淌了下来,这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自己全部的指望,自己熬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见了亮了,眼瞧着女儿长到了十四岁,生的也如花似玉一般,夫人虽说看不上自己,可对女儿还不差,吃穿住行,和一般庶出小姐一样,并没有短过一分,自己也求了侯爷几次,看在往日的恩爱上给女儿找个好婆家,侯爷点头答应了,谁知道,晴天霹雳一般,这个往日温柔聪慧的女儿居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私相授受,还是和一个郡王爷。 乳娘周氏是跟着陈姨娘进府的,跟了她几十年了,眼见的陈姨娘这么伤心,也跟着抹了眼泪,劝茜玥:“我的小姐啊,你是你姨娘全部的指望,可不能这样啊,你是要活活摘了你姨娘的心肝啊” 茜玥终于忍不住了,霍然直起身子咬牙道:“我就是不想和您一样,这么苦熬过日子,从小到大,无论我怎么小心谨慎的伺候她,讨好她,她都油盐不进,但凡有一点露脸的机会都肯定没我的份,夫人她恨了你这么多年,就是等着盼着算计我的婚事呢,她能给我订什么好亲事?我要么就是嫁去高门做妾,要么就是嫁给小户人家做妻,或者嫁给那些满身铜臭的富商,姨娘,我不甘心,二姐和三姐是嫡出,夫人早早就给定了亲事,都是正经的三品四品官的嫡出长子,到了我这儿,眼看着我就要及笄了却没个着落,她不就是等着我给我寻个错处,把我低嫁了,好让你难受一辈子吗?”她目光怨毒,面色都有些狰狞起来:“我偏不如她的意,左不过是做妾,我就要挑个门第高的皇亲做妾,凭我手段,不信过不下去,总有一日,我要让她,让他们都好好看看,我比二姐三姐都强” 陈姨娘气的浑身颤抖,一只手指着茜玥,嘴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忽然忆起自己生下了茜玥后,不顾地上冰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侯爷不要将女儿抱走交给夫人抚养,她知道,黎氏恨毒了自己,女儿到了她手上,就是不养死也肯定养废了。 黎氏当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温柔和善的跟侯爷说:“我如今身边养着柔姐儿,雪姐儿和凡哥儿,再多一个我还真带不过来,陈妹妹既然要自己带着四姑娘,侯爷不如就成全了她吧!” 她当时还庆幸着,女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居然逃过了这一劫,如今,陈姨娘浑身冰冷的想,黎氏,是故意的,姨娘一手带大的姑娘,几乎没有什么人家愿意娶,最后多是低嫁。做姨娘的没有夫人的允许是不能跟家人或外人往来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社交圈子,见识也就十分有限,这样的人教养出来的姑娘,手段和心计也高明不到哪里去,黎氏是早就料到了这些,所以她并不用为难她们,只需安静的等着她自食苦果便是了! 陈氏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如夜枭一般阴森惨切,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好,好,黎婉君,你果然是好心计,好手段,我陈明珠终究是不如你啊” 茜玥看着母亲,忽然有些害怕了,她茫然的看着母亲,不知所措。 陈氏安静下来,冰冷疲惫的看着女儿,淡漠的道:“你以为你父亲会答应让你去给宁肃郡王做妾吗?” 茜玥怯怯的嘟囔:“郡王爷亲自来提,父亲,父亲也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陈氏冷笑:“好,就算你父亲答应了,你以为嫁进郡王府做妾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宁肃郡王妃是谁,是太后的义女,长平侯武烈将军池重的长孙女安平公主的嫡次女熙平郡主,熙平郡主是京城贵妇中出了名的手段心计狠辣的主母,宁肃郡王四个侧妃,七个妾室没有一个生下儿子的,你当是为什么?就你这样愚蠢的头脑,这样莽撞的性子,这样浅薄的性子,你以为你能在这样的主母手上讨的了好?” 茜玥嗫嚅了半晌:“我,我是镇南侯的女儿呢” “你不过是镇南侯的庶女,宁肃郡王的侧妃中还有临安侯的庶女呢。更何况,你父亲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陈姨娘斩钉截铁的道:“你父亲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胁迫他做事情,西苑的常夫人之所以被侯爷嫌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年常家三番五次警告他要好好对待常夫人,所以,侯爷得了爵位后,立刻将常夫人迁到了西苑,剥夺了她主持中馈的权利。你父亲是个将军,杀伐决断,狠辣无情,不要说是你,就是此刻是你二姐,他也绝不会妥协。” 茜玥被母亲这一番话说的如坠谷底,满身冰雪浇灌了一番似的,浑身冰冷彻骨,脑袋却难得的清醒起来。 “父亲,父亲会怎么办?” 陈氏面容肃穆,用悲悯又绝望的眼神看了看女儿:“他,怕是会让你暴毙!” 茜玥仿佛被狠狠的击中,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不,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他女儿,是他女儿啊” “可他不仅仅是你父亲,还是温氏一族的族长,是镇南侯,温家的名誉,你姐姐和妹妹们的婚事,族人的前程,这一切,要远远高于你一个庶女的性命”陈氏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即将燃尽的烛火,只剩最后一缕火苗残喘着努力的亮着。 第77节 茜玥终于害怕了,残忍的现实,母亲眼里的绝望,终于将她从那个金袍玉带的公子带给她的美丽憧憬中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而这个错误确确实实的将要了她的命。 十四岁的女孩终于扑进母亲的怀里痛哭起来,惊恐的如一只小兽一般瑟缩着,哀求母亲:“娘,你救救我啊,救救我” 陈氏搂着女儿,眼泪瞬间淌了满脸,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眼前变得一片模糊,那片模糊中,那个英武俊朗的青年将军缓步的向她走过来。 他背后是金灿灿的阳光,肩上的霞光似乎织成一片紫红色镶嵌金边的披风,他的面孔反而模糊了,他站在那里,衣袂当风,如神祗一般英伟高贵,一瞬间就虏获了她的芳心。 他怜惜她身世孤单,将她接进了温府,他说要报她父亲的救命之恩,要认她为义妹,将来风风光光的送她出嫁。 她当面含笑答应了,回去后却哭湿了被角,她不甘心啊,明明她离他那么近,可怎么却那么远? 那晚,她看到他醉了,鬼迷心窍一般,她悄悄的上了他的床,不顾少女的娇羞,轻轻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少女光滑馨香的肌肤,曼妙蜿蜒的曲线,火热颤抖的小猫一样钻进他怀中,男人正因为醉酒浑身火热,骤然到来的女体让他十分兴奋,他将她卷进怀中,狠命的揉搓着,然后她听见那男人迷迷糊糊的嘟囔:“婉君,婉君,你真是可人儿”她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心被扎的生疼。 那晚,她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男人,那晚她也失去了这个梦寐以求的男人。 三天后,听到消息的黎氏早产生下了二姑娘茜雪,她瑟缩在一旁,看见温绍卿痛苦愧疚的神情,以及看见自己冰冷不屑的目光。 多少年了?十五年了吧?她就在所有人那冰冷鄙视的目光中煎熬的活着,府里最卑贱的杂役都敢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温绍卿很少踏足她的房间,除非是茜玥的生辰,几乎很少看她一眼。 她后悔了,没人知道她有多么后悔。 这辈子,她只允许自己任性贪婪了一次,就那一次,她毁了自己,毁了温绍卿对她曾经的愧疚,毁了黎氏对她的礼遇关爱。 她无数次的想象如果自己没有犯这样的错误,她会怎样? 她会嫁一个殷实的人家,丈夫也许还会是个小官,温家会给她预备丰厚的嫁妆,有侯府做后盾,婆家也会高看她一眼,她会做平头正脸的正妻,会穿大红色的衣衫,会有尊严的活着……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陈氏苦笑着低下头,看着自己心疼了十四年的宝贝女儿,失神的看着那哭的一塌糊涂的面孔,好久,才喃喃自语般的道:“救你,娘一定要想办法救你……” 萱草堂,温绍卿将手上鹤鹿同春的粉彩茶盅狠狠的砸在地上,脸上一片愤怒的狰狞:“贱人,如此不知羞耻,怎配做我温绍卿的女儿!” 屋里所有的仆人都噤若寒蝉般,恨不能立即化身灰尘飘走才好。只有黎氏身后的刘嬷嬷还泰然自若的站着,收捡了茶盅碎片安安静静的带着几个丫鬟出去站着,还守在门口似门神一般。 黎氏大约是习惯了温绍卿的脾气,安安生生的坐在对面,等温绍卿将脾气发的差不多了,才轻声问:“生气归生气,现如今,咱们该怎么办?明儿那宁肃郡王妃上门,我怎么回话?你好歹得给我个准信吧?” 温绍卿转身从墙上抽出腰刀来,扔在黎氏面前,黎氏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让茜玥……” 温绍卿冷酷的昂起头:“让她自尽!” ☆、253第一百零四章 黎氏虽说看不上茜玥,也恨陈氏,却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母,闻言有些踟蹰:“我知道你最恨被人威胁,可,这样做,就是摆明了不给宁肃郡王面子,虽说不受宠爱,可毕竟是圣上的亲侄儿,真若得罪狠了,怕” 温绍卿冷笑:“嘉炆帝不是圣上的亲侄子吗?成王爷还是圣上的亲叔叔呢!那又怎么样?皇家从来没有亲情之说。宁肃郡王这几年蹦跶的很欢,几个皇子都与他交好,他就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两了,骨头轻的自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哼,想拖我温家上船,也要看看他够不够分量,如果是锦王亲自出面,我恐怕还真要掂量掂量,可他,还不够格!” 见黎氏一脸不赞成,温绍卿也知道自己的话,黎氏听不太懂,只好坐下愠怒的道:“一个月前,福建总兵上了折子,沿海地区的许多水匪跟倭寇勾结,形成一股很强的势力,将沿海地区搞的民怨沸腾,福建多个地方连番告急,陛下这些年对内陆征战较多,咱们的部队更加擅长骑兵,对海战却不行,圣上无奈,只好让辅国公安均廷任水军都督,前往福建平乱,还派了内监黄规全去当监军,圣上这次借着皇后寿辰让我回京,也是因为福建的局势紧张,西北那边的回纥蠢蠢欲动,西北的局势一触即发,锦王连着上了三次请战的折子,皇上都留中不发,此时正是风雨欲来之时,稍有不慎,咱们温家就有大厦将倾的危险,偏这个时候,这丫头给惹出这样的事来,宁肃郡王是锦王的人,这个谁都知道,我若将女儿嫁给他做妾,所有人就都明白我站了锦王的队伍,陛下本就多疑,我若因此失了陛下的信任,我温家的运气也就到头了!” 黎氏只是内宅妇人,朝廷军机大事她不是很懂,可毕竟做了当家主母许多年,明白一个道理,自己家一门的荣耀富贵都在皇帝一念之间,男人在朝廷上的斗争也关系这后宅女子的生存,如果威胁到男人在朝廷的地位,那就是威胁到全家的安危,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黎氏艰涩的问道:“茜玥必须得”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忍和乞求。 温绍卿神色黯然,他征战沙场,手上的人命早就不知多少,可这次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中也觉得十分痛惜,他咬咬牙道:“我也想过将她送进家庙里修行,可这样做风险太大,若郡王府的人找到她,她又不顾脸面非要跟了去,咱们全族人的脸可就丢尽了。若说咱们给她定了亲事,也就只有党家,可党家是出了名的精明谨慎,若知道这件事,可犯不着因为这么一个庶女跟宁肃郡王对上,所以,只有让她自尽,方可跟宁肃郡王妃交待!” 黎氏的眼睛闪了闪,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这孩子啊,真是自作孽啊!”她转过身叫刘嬷嬷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刘嬷嬷带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妇人去了陈氏住的宅子,一进院,几个看管的嬷嬷就迎了上来,谄媚的道:“大晚上的,怎么您来亲自来了?”刘嬷嬷是夫人最亲信的人,基本上就代表着夫人,院子里的人见了都敬畏三分。 刘嬷嬷面色严肃,低声问:“陈氏怎么样?可有动静?” 一个机灵的管事嬷嬷忙道:“只听见里面哭了一阵,这会又没动静了!” 刘嬷嬷面沉似水,点点头,让管事开门。 陈氏的院子是几个姨娘里位置最差的一座,一溜四间屋子,一个小院子,正房是西向,冬冷夏热。院子当中也没有什么花草,就是大青石铺的地面,看着干干净净的,透着一股子荒芜。 门一打开,刘嬷嬷就愣了,屋里子只有三个人,陈氏,茜玥和陈氏的乳母周氏,茜玥呆呆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怀中的陈氏,陈氏平静的躺在女儿怀中,面色青紫,嘴角有血迹,似乎已经死了,周氏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目光茫然的看着一下子涌进来的一群人。 刘嬷嬷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摸陈氏的脉搏,猛然回身跟身后的妇人道:“快,去禀报夫人,陈氏死了!” 不一会,黎氏和温绍卿就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看见面前这一幕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茜玥似乎是被母亲的死吓坏了,神色恍惚茫然,一言不发。 周氏却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下回话:“我们家小姐去了。” “去了?”温绍卿皱紧眉头,看着周氏:“她是怎么死的?” “自尽!”周氏安静的回答:“请侯爷屏退众人,小姐死前有几句话要我告诉侯爷。” 温绍卿面色铁青,挥挥手,让众人退下,屋子里就留下黎氏和刘嬷嬷:“自尽?岂有此理,妾室自尽,是对主母的大不敬,夫人对她哪里不好了?是虐待她了还是责骂她了?好好的自尽做什么?” 黎氏却隐隐的猜到了陈氏的目的,眼光一冷,脸色也变的十分难看。 周氏却忽然微笑起来,似乎根本就没把面前的两个主子的情绪当回事,只是淡然的道:“小姐留话给侯爷说,她死了,虽然只是姨娘,可毕竟是四姑娘的亲生母亲,按咱们大金的风俗,亲生女儿应该给生身姨娘服丧一年。请求侯爷,看在故去的老爷的份上,给四姑娘一条活路走。”她从袖子中摸出一个染了血迹的荷包,递给温绍卿,温绍卿一愣,这个荷包是陈氏的父亲临死时牢牢捏在手里的,是陈氏的母亲亲手所绣,多年来陈氏一直留着,当年,温绍卿去看望陈父,陈父就将女儿托付给温绍卿,并将这个荷包留给了女儿。 周氏将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副丝绢的画像,那上面画的是一位年青的将军,顶盔贯甲,英武非凡,正是年青时的温绍卿。 “这是小姐亲手所画,多年来一直藏在身上,每日拿出来细细的看,日夜盼着侯爷能来看看她,可惜,这十五年来,侯爷只来过十次,一共只待过七个时辰,每次都是坐坐就走,有时甚至连话都说不上几句,这幅画就是小姐的伴儿,是小姐的支撑。”周氏的眼泪慢慢的渗出来,无声无息,却更让觉得揪心的伤感。她的眼神中怨恨也有控诉,温绍卿在这样的目光中有些惭愧起来。 这些女人中,他对陈氏一直很冷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黎氏,还有一半是因为陈氏当年设计爬上他的床,这样的作为让他始终心存芥蒂,认为陈氏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不知廉耻的女人,他从没想过陈氏是真的对自己一往情深。 他愣了片刻,看了看陈氏,又看了看茜玥,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明白陈氏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只有她死了,茜玥为生母服丧,不能立刻论及婚嫁,即便是宁肃郡王也不能挑出什么错来,过了一年,茜玥的事情淡了下来,事情也就有了转机,茜玥可以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这样,茜玥的命也就保住了。 作为妾室,是不能随意自尽的,这样做是对主母的不敬和侮辱,可所以陈氏留下荷包和画像,是想让温绍卿看在自己对自己一往情深的份上不要怪罪女儿和周嬷嬷。 陈氏是在用自己的死用自己的情为女儿换一条生路。 温绍卿沉默了很久,终于嗓音沙哑的交代了一句:“传话下去,陈氏暴病身亡,茜玥去家庙为生母守灵一年,周嬷嬷跟去服侍吧!” 黎氏吩咐下面的人将陈氏收敛,将神思恍惚的茜玥扶到屋内休息。温绍卿心情不好,一个人去了书房,黎氏站在陈氏的屋子环顾了一圈,才冷冷的道:“你还是这么聪明,留下这幅画就等于在他的心里给你女儿留了一条路,好,你既然舍了命,我就成全你,让你女儿活着,希望那个蠢货不会辜负你吧!” 第二日,宁肃郡王妃亲自登门,提出郡王爷瞧上了侯府的四姑娘,想抬了做妾,宁肃郡王妃是个大个子女人,坐在黎氏对面,表情很是诚恳殷切,一副贤惠妻子的大家做派。 黎氏叹了口气,道:“郡王爷喜欢,原是这丫头的福气,只是这孩子命苦,她的生母陈姨娘昨儿半夜得了绞肠痧,疼了半宿,今儿一早就去了,四丫头哭的死去活来,非要上家庙为她姨娘守孝一年,侯爷看这孩子一片孝心,没奈何答应了,劳烦王妃回禀郡王,实在是”黎氏拿了帕子揩拭眼角,似乎不胜惋惜的样子。 宁肃郡王妃心里十分恼怒,面上却还要做出十分吃惊的样子:“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怎么好好的得了绞肠痧了?”心里暗骂镇南侯两口子都是十足的人精,这一年来,她和郡王在镇南侯这费了多少工夫,可就是钢爪子遇上了琉璃蛋,四面皆光,怎么也抓不住。好容易郡王使出美男计套住了那个傻乎乎的四姑娘,镇南侯居然宁可死个妾室也不上钩。 ☆、254第一百零五章 黎氏知道宁肃郡王妃心里疑惑,客气的道:“谁知道呢,陈氏自生下四姑娘身子就一直不怎么好,素日里就三灾八难的,这也算是解脱了,我听郡王妃的意思也是疼惜我们四姑娘,要不,我引着您去瞧瞧她?” 宁肃郡王妃眼睛一闪,知道黎氏这么大方不避讳的招呼自己去眼见为实,自然此事是真的,一个死了的姨娘,一个病歪歪的庶女有什么好瞧的,客气了几句就打道回府了。 黎氏一直送出二门,看见宁肃郡王妃上了车才直起身子,冷冷的笑了笑。 吩咐刘嬷嬷:“选四个精明些的丫头去庙里伺候四姑娘,另外再跟几个粗使婆子去,有什么事随时回话给我!” 贞娘晌午就收到了陈姨娘暴病身亡的消息,楞了一下,良久才叹了一声:“可怜啊!” 绣春听了不解道:“少奶奶是可怜四姑娘?” 贞娘摇摇头,将手上的络子放在亮处仔细的看了看,才道:“我不是可怜四姑娘,是可怜陈姨娘。” “陈姨娘?”绣春以为贞娘是可怜陈姨娘年纪不大,遂笑道:“那倒是,陈姨娘今年也不过三十二三岁吧?” 贞娘淡淡一笑:“我是可怜陈姨娘为了女儿,居然舍出性命去。” 忍冬明白了:“您是说陈姨娘是为了四姑娘自尽的?” 绣春想了想,才恍然道:“可不是,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四姑娘这边刚刚出了事,陈姨娘就暴病了?虽说四姑娘有些不守规矩,一个姑娘家的,居然有这样私相授受的心思,可也不至于要死吧?” 贞娘拿起白玉柄绘着昭君出塞的罗扇来扇了几下,慢悠悠的道:“对世家大族来说,女子的名声也关系到男人的前程、族人的声望,是顶要紧的,你们也不必知道那么多,只要牢牢记住,谨言慎行就行了。四姑娘八成快要启程去家庙了,忍冬,你去把咱们从南边带过来的莲心茶和粟玉凉垫给四姑娘送过去,就说天热,我身子重,不方便过去送她,让她好好珍重。” 忍冬迟疑了一下道:“少奶奶,我瞧着夫人的意思很是瞧不上四姑娘的,您这样” 贞娘微微一笑:“我越是心怀坦荡,母亲才会没有疑虑,四姑娘的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忍冬笑道:“奴婢明白了!” 忍冬到了茜玥屋子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二姑娘茜柔也在,穿着水粉色折枝芙蓉花的湖绸衫子,亭亭玉立的站在花厅里,因为是嫡出的小姐,夫人侯爷分外钟爱,茜柔本人也端庄持重,侯府中人对这位二姑娘十分敬畏,几个丫鬟和嬷嬷都躬身站立听着茜柔的吩咐:“四妹妹才经历的姨娘新丧,身子不好,你们要多多留神着,有什么不对的,马上回府来禀报,吃的也不能净素,她年纪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几个嬷嬷不住答应着,立在旁边的茜玥仍然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的,似乎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受不到似的。 茜柔看到她的样子,心里难过,过来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四妹妹,你”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却掉了下来。 茜玥仍然木然的看着她,也不吭声。 一个眼尖的嬷嬷见到忍冬,忙招呼:“哎呦,忍冬姑娘来了!” 忍冬忙上前给茜柔和茜玥见礼:“奴婢给两位姑娘请安。” 茜柔忙笑道:“是忍冬姐姐啊,快请起。” 忍冬挥挥手,身后两个小丫头将两包东西放到桌子上,忍冬道:“我们奶奶听说陈姨娘去了,四姑娘要去庙里守孝,特意让我送了些江南的莲心茶和粟玉凉垫来,说天气太热,她自个身子重,不方便过来给四姑娘送行,请四姑娘珍重!” 茜玥木然的道谢,身后的乳母周嬷嬷过来收了东西低声道:“我们姑娘心情不好,身子也弱,马上就要上路了,怕是不能亲自去给少奶奶道谢了,烦请姑娘回禀少奶奶,我们姑娘多谢她的心意,等守孝回来,再好好去给少奶奶道谢!” 忍冬优雅的回礼:“周嬷嬷客气了,奴婢一定将姑娘的心意带到。” 不一会,外院小厮传话进来,车已经备好了,请四姑娘上路。 茜柔看着一群婆子丫鬟簇拥着茜玥离去,低低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莲心茶清火,凉垫静心,看来,我这位嫂子真是个妙人啊!” 京城的七月,炎热干燥,在江南湿热的气候里待的习惯了,这会还真有些不适应,贞娘怀孕初期没有什么妊娠反应,此刻因为天气炎热反而有了许多不舒服,每天都不思饮食,勉强吃一些进去,不一会也会吐出来,脚踝肿的馒头一般,不到半个月,就瘦了许多,黎氏和杜石头急的团团转,府医出了几个方子都没什么用,急的黎氏催着温绍卿去请了太医来,可太医也没有太好的方法,只说天气太闷热了,贞娘乍从江南过来,有些水土不服罢了,等天气凉一些就会好了,黎氏气的将茶碗摔在地上:“不过半个月人就折腾成这样了,要是等上了秋,媳妇还指不定折腾成什么样呢!不行,让管事给我出去打听你,咱们京城里最好的妇科大夫……” 贞娘恹恹的躺在炕上,虚弱的道:“母亲,我没事,就是反应重些,可能也是因为天气太热了,等我适应适应就好了……” 温栎恒看着妻子惨白的面色,心里拧着劲的疼,忽然一咬牙,转身冲了出去,不过半日居然拉了一车冰回来,黎氏吓了一跳,今年京城格外炎热,这冰的价格也就极高,侯府虽然也买了一些,可毕竟这东西如今贵的有些离谱,一车冰差不多要上千两银子,不是殷商巨贾或王公贵族,哪里买得起。侯府毕竟不是那种百年传承的贵族门阀,底子薄了些,人情来往又多,还真买不起冰。 黎氏见儿子一下子拉回一车冰,忙拉住他问是哪买的?温栎恒一面指挥人将冰放在自己和母亲的屋子中,一面不在意的道:“买的,我让我铺子里的掌柜给我找的人,买了一车,价格也不算贵,一千一百两,我给了那人五根金条,他答应给咱们送半个月冰。” 黎氏静默了片刻,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其实儿子回来这段日子她仔细的问了,儿子的养父家确实很富有,在山东有庄子,在京城有铺子,儿媳妇还有酒楼,这小俩口的身家十分殷实,回来没几日,贞娘就跟她私下提出自己的院子下人吃穿都他们自己出,不用府里出,黎氏先前不乐意,可贞娘再三恳求,说自己和相公都有铺子,每年进手的银子十分丰厚,自己舅舅还给了两人一大笔银子,过个三两辈子都够了,侯府虽然也有许多产业,可毕竟要养着的人多,人面上许多人情来往需要,两个妹妹又要嫁人,冷不丁两口子带着一大拨人住进来,银子上不免要拮据些,贞娘说的很恳切:“我们既然有银子,怎么还能看着母亲为难?母亲,说到底,您是当家主母,也是宗妇,不仅族人瞧着,府里下人瞧着,连父亲也瞧着,要一碗水端平,可不是容易的事,如今我和相公回来,不只有多少人看着,有那私心龌龊的,还指不定怎么寻思呢!” 黎氏思忖了半晌,觉得贞娘说的也有道理,本来她已经给两个女儿准备好了许多嫁妆,可温栎恒回来,自己就琢磨着要挪出一些来给未来的孙儿留着,加上贞娘和温栎恒新开了院子,下人多了许多,嚼用和用度自然就要多了,黎氏心疼儿子,存了补偿的心理,很不能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儿子,无论是吃穿用度,都把最好的送到儿子那去,一来二去,总有些下人有微词,她手上的账面也确实有些拮据。儿媳妇心思玲珑,看出来自己的为难,居然提出来自己的院子所有用度都由自己出,就等于两口子单过了,黎氏心里哪里肯? 她兢兢业业打理侯府近二十年,为了什么?先前是为了侯爷为了女儿,可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儿子才是自己的,没找到温栎恒之前,她几乎死心的将温非凡放在身边养着,想着就是将来将侯府给了温非凡都不会给常氏,如今儿子回来了,她就如同有了新的希望,每日都觉得精神抖擞。这个侯府,这个爵位,必须是她儿子的,也只能是恒儿的! 贞娘自然看得出黎氏的心思,微微一笑,安静的道:“母亲,可曾听过一个道理,越想要攥在手心里,就越要松手才行,否则,便如手握流沙,攥的越紧,失去的越多。”她意味深长的拉着黎氏的手道:“母亲的心意,我明白,正是明白,媳妇才觉得我们避嫌些,别人的心思才能放正些,母亲也不至于在父亲面前为难,是不是?” 黎氏沉思了片刻,就明白了贞娘的意思,眼眶一红,拉着贞娘的手半晌才说:“你这孩子啊,我们恒儿真是个有福气的,摊上你这样的好媳妇……” 后来刘嬷嬷问起怎么能让贞娘两口子单过,黎氏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的心思玲珑,我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看明白,其实这段日子侯爷提过几次了,让我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些,不要因为恒儿回来了,就什么都可着他来。我也知道,那起子小人都怕我把整个侯府给了恒了,惦记着公中这点子银子呢,二房和三房和咱们合伙开的铺子,每年的进项都在我手上,他们能不惦记?底下人那些人调三斡四的那点子心思,我能不明白?侯爷虽说也疼恒儿,可毕竟一大家子人都看着呢,不能做的太过分了,可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欠了他十多年,想多补偿点他,这是我这做娘的心疼啊,可贞娘这孩子啊,虽说出身不高,却是个有心胸的,她要将院子分出去单过,就是不想让我为难,也是想让我和侯爷在所有人面前有脸面,他们两口子都是大气的人,每年庄子上的出息和铺子里的进项差不多跟咱们侯府持平,人家还真不差咱们这点小钱……” 话中虽然有些酸涩,可黎氏的表情十分欣慰,眼神中甚至有些身为母亲的骄傲。 儿媳妇的意思她明白,这些小钱上面计较太多反而让人反感,大气、大度的高姿态才能让侯爷另眼相看。 第78节 可此刻,看着儿子自己出去给媳妇买了一车冰回来,黎氏的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晚上温绍卿回来见妻子郁郁的模样,忙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恒哥儿媳妇还是不舒服?”黎氏将白日里温栎恒出去买冰的事说了,眼眶微红,十分不舍的道:“本以为儿子回来,我能好好的补偿他,谁知道,我连一车冰都不能给孙子买,我这个娘当的啊……”温绍卿静默半晌,道:“陛下今日暗示我,瓦剌的老王被刺身亡,新任的大王是素来跟我大金不合的粘木托托王子,西北那边怕有异动,近半个月来,瓦剌有散兵不断骚扰边境,陛下的意思可能要让我接管西北军务,我想带恒儿去…? ☆、255第一百零六章 黎氏大惊,半晌才道:“带恒儿去?可,可那怎么行?儿媳妇已经五个多月了,眼看着就要生了,再说,再说,咱们好容易吧把儿子找回来了,你要带他上战场,万一有个闪失”黎氏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她也知道温绍卿想带儿子去战场,是存了要扶持儿子的心思,可对这个好容易的回来的儿子,她有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啊! 温绍卿如何不清楚妻子的心思,叹了口气,将妻子拉进怀里,给她擦了擦眼泪,温言细语的安慰道:“你别哭,你也知道,咱们温家如今崛起,是靠了我的战功,我是武将出身,若在太平盛世,武将是不及文官的,可好在圣上是行伍出身,对武将比较看重,可咱们家除了我再没人在军队中有建树了,二弟和三弟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料,他们下面几个侄儿也都不是习武的苗子,剩下几个族中的子侄都是吃喝玩乐在行,真上了战场还不得尿裤子?非池本来是个好苗子,可他命不好,如今已经废了,非凡是个读书的料,习武却不行,只有恒儿像我,武功高强,人也机灵,圣上如今看重我,可我毕竟年岁大了,还能再上几年战场?温家的将来就要看恒儿的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这是咱们唯一的儿子,跟着我去,我还能让他去打先锋不成,在军队里历练一番,有跟随我多年的部下照看,他吃不了亏的,至于儿媳妇那,贞娘是个大气的孩子,她能想明白,好男儿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岂能因妇人之事困住?恒儿如今不过是个武秀才,明年就算中了武举也不过还要去国子监熬上几年考武进士,这样一步步的熬还要熬个三年五载的,哪比得上立战功快?你放心去说,我相信贞娘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黎氏心里即安慰又心酸,不免呜咽了半晌,才好了。 第二日去看贞娘时隐晦的提了这事,满屋子的冰让屋子里散发着凉丝丝的气息,贞娘觉得精神了不少,听了黎氏的话,半晌才道:“母亲,我明白,你放心,相公能得父亲爱重是他的福气,相公不在家,以后我陪着母亲!我自小身子骨好,孩子也一定能健健康康的,母亲放心就是” 温栎恒对于这件事倒十分欢喜,他喜欢天地高远的草场,喜欢雪夜弯弓的荒漠,喜欢号角联营的苍茫,对他来说那才是让他血脉沸腾的地方,只是,他看看腹部高耸,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的妻子,有些不舍的道:“那,你生孩子我不在,你怎么办” 贞娘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办?该生还的生呗,我爹要回京述职,我娘不放心我生孩子,也要跟来,估计,我舅舅和龙姨娘也要来的,这么多人陪着我生孩子,你怕什么?” 温栎恒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好妹子,你等着我,等我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贞娘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你平平安安的就成,我要那个诰命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嚼的,不过一套霞帔,穿着还怪沉的” 温栎恒看着她媚眼如丝,娇俏可人的样子就食指大动,一把揽过来不由分说就吻了上去,唇舌搅拌,狠命的吸吮粉嫩的唇瓣,一双大手顺着松松的白绫缎寝衣就伸了进去,因为怀孕的关系,那处雪玉般柔软的玉峰愈发丰满起来,一只手几乎不能掬住,沉甸甸的,仿佛玉雪可爱的水蜜桃,温栎恒狼性大起,一手拽开衣襟就将脸埋了进去,舌头纠缠着粉嫩的樱桃盘旋,贞娘只觉得身上一阵阵麻酥酥的,有心推开他,又一想,自从天气热了,自己不舒服,温栎恒就压着自己的欲】望,不敢碰自己,两人大概有半个多月没亲热了,他身体强壮,成亲之初几乎每晚都要上一次两次,如今自己有了身孕,他又不肯要通房,全是自己忍着,这样想一想,不免心疼起来,就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的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湿热的舌头顺着胸】乳一点点向下滑去,直到腿间的花心。 男人在性】事方面总有些无师自通的领悟力,如今的温栎恒不再横冲乱撞了,极具耐性的哄着贞娘将双腿分开,就着明亮的灯光,看那光洁的私密处,卷曲茂密的丛林,略分开就能看到浅浅的樱粉色的唇瓣,温软湿润,有了晶莹的汁液渗出,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味又开始浓郁起来,嗅着这甜美的芳香,温栎恒眼神开始幽深起来,呼吸急促,血液流动加速,他俯□,用舌尖一点点挑开那湿滑的甬】道,慢慢的舔舐那小小的殷红的红豆不一会,就看见贞娘浑身晶莹的肌肤泛起了粉红色的迷人光泽,她的声音也带着破碎的哭泣似的娇羞:“你,你快点” 温栎恒满意的一笑,抬手迅速的撕开自己的衣衫,露出线条分明的麦色肌肤,强健有力的臂膀轻轻一抬就将那团粉嫩的娇躯抱入怀中,狰狞火热的欲】顺着欲】望顺着湿滑的甬道直直的插】入,贞娘发出一声惊愕的娇喘,小嘴不满的撅起,一双情】欲弥漫的眼睛仿佛笼着一层烟雾,娇嗔的轻声:“你轻点” 温栎恒一手扶着她的柳腰,一手掐着她白皙的臀轻松的上下移动,粗哑的笑:“我知道,你不用用劲,我来就好” 门外值夜的是蔷薇,听见里面的动静,忙红着脸退出去,轻轻去了小厨房,今晚小厨房当值的是麻二媳妇,正和一个粗使婆子磕着瓜子唠嗑呢,一见蔷薇忙笑着问:“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少奶奶想吃什么?”蔷薇脸一红,低声道:“烧点热水来,怕是等会奶奶要用!”麻儿媳妇立刻明白了,笑道:“咱们少爷和少奶奶真是恩爱” 待蔷薇一走,麻儿媳妇就一边捅炉子一边跟那婆子道:“咱们这位大少爷可真怪,那么多标致的丫头一个都不碰,整日就围着咱们少奶奶转,都这么大肚子了,还兴致不减呢”那婆子一张褶皱的老脸露出猥琐的笑容:“咱们少奶奶八成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呗” 绣春得了这个信后跟杜铭鹤说了,杜铭鹤沉思良久,去找了温栎恒,恳求温栎恒带上自己,温绍卿对杜铭和的才学很欣赏,也并不介意身边多一个幕僚,于是将杜铭和加入了随性人员。 绣春虽然不舍,可丈夫难得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无可奈何。好在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地位稳固,两口子盘算了手中的银子,大概有三百多两,杜铭鹤做了幕僚,以后每个月还能有十两银子的收入,绣春是贞娘身边的管事娘子,一个月有二两银子的进项,如此绣春生下孩子还可以请个人帮忙照顾,积蓄个一两年,就可以在旁边的巷子买个小一些的房子了。 五日后,温府接到了圣旨,封镇南候、原西南都指挥使温绍卿为西北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节制西北军和西北所有卫所,其子温栎恒为百户,随父从军,为国效力。 七日后,泪眼婆娑的黎氏,挺着大肚子的贞娘,面无表情的常夫人以及府中所有的少爷小姐,在一大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在二门处送走了温绍卿爷俩。 温栎恒走后,贞娘一如既往的每日给黎氏请安,回房间做针线,她做的都是温栎恒的衣衫鞋袜,绣春和忍冬带着几个二等丫鬟帮着裁剪衣料,纳鞋底,每个人似乎都忙的不可开交,只是贞娘的眉梢眼底有了些许郁色。绣春怕贞娘闷出病来,常劝着她出门走走。 进了九月天气微凉,是北方最舒服的季节,贞娘的肚子又大了些,扶着忍冬的手在花园里走走停停,这也是张嬷嬷的嘱咐,要她多走动,将来生孩子的时候才好生,贞娘如今已经怀孕七个月,肚子大的根本看不到脚,面庞红润白皙,穿着宽松的水绿色湖绸夹衣,看上去眉目端丽恬静。 侯府的花园很大,可跟江南的碧溪园比还是小了些的,逛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贞娘随便找了一处树荫下,让绣春放了大红织金绒的坐垫坐了一会,蔷薇忙给贞娘披了一件石青革丝披风,贞娘笑道:“不过坐一会,哪用披着劳什子?”蔷薇笑道:“奶奶此刻身子金贵着呢,一点都闪失不得,前儿您略咳嗽两声,夫人就心疼的把奴婢叫去数落了一顿,说奴婢们伺候的不当心,万一少奶奶着了凉岂不又是奴婢们的罪过,所以啊,您就当心疼我们,好歹先披着!” 绣春笑道:“你这小蹄子嘴最巧了,话都让你说尽了!” 贞娘笑着跟绣春道:“你怀孕还不到三个月,正是最要紧的时候,我让你回去歇着,你就偏偏不肯” 绣春道:“我一个农家姑娘出身,身子皮实着呢,您让我一日日家里闲坐着,还不如这般跟着少奶奶舒心呢。” 柳儿掩嘴笑道:“怕是绣春姐姐怕自个在家惦记着杜姐夫,一个人呆不住呢” 绣春伸手去拧她的嘴,一边啐道:“你这小蹄子,净说起我来了” 后面几个丫鬟就跟着笑了起来,贞娘也笑的十分开心,不经意间一回头,却见远处菊花丛那边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看着她们,贞娘一愣,仔细打量,却是坐在轮椅上的温非池,神色平静,眼神浩渺,身边只站着一个面色冷漠的小厮。 她们在这里笑语莺声,他一个人在远处落寞的看着,两个人隔的不远,却仿佛隔着山海岁月,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贞娘站起身,颔首示意,因为隔着远,倒也无需打招呼,温非凡大概也看见了她示意,也点了点头,眼神温和。 贞娘道:“觉得乏了,咱们回去吧!”一行人就呼啦啦的跟着她走了。 温非池仍然默然的静坐,很久都没有动,仿佛即将静默成一个雕像。 他沉默的看着那石青色的身影慢慢的走远,消失,一个十分萧索的笑容就勾在了唇角上。 那女子还是那样明艳端丽,透着晶莹白皙的肤色,仿佛带着玉或者琉璃的质感,似乎一碰就会碎了似的,他本就是风华绝世的男子,美丽高贵的女子见过不知凡几,可她明明比那些女子的出身都卑微,却丝毫没有小家子气,反而有种雍容洒脱的气质。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点江南女子的甜糯,轻柔绵软,清脆婉转,让人不知不觉的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256第一百零七章 他在周身冰冷痛苦不堪的时候听见她的声音,透过细密的竹帘,看见车外亭亭而立的女孩,精致美丽,肤光如雪,平静温和,轻轻笑着说:“若是赶着回京找大夫,劝尊驾还是寻个船快捷稳当些,过了苏州再往前走水路多,旱路多山,这个季节泥泞多雨,道路崎岖比较难走,若你家主人身子不好,还是走水路稳妥些” 莫名的他觉得周身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生平第一次,他想要一个女人,能给予他平静温暖感觉的女人,他招呼冯建问这女孩的身份,想着等回京城治好了病定要纳了她来,谁知,她竟是定了亲的,而且,居然那么巧,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世事翻覆,苍狗白云,那一日,他隔着竹帘望着她,那么近,又那么远,那层薄薄的竹帘,隔住的,原来是永远的距离。 再见面,她站在英姿勃勃的男人身边,温柔甜美的微笑,轻声唤他“二弟”。 “二弟”,他是她的小叔子,她是他的大嫂。 生命待他,从来都这样残忍,这样冷酷。 他落寞的仰起头,无声的吐出一个名字“贞娘”,似乎因为在心底放的太久,太深,而发酵出酴釄的酒香一般,缠绵、哀伤、浓烈、甘甜,而后,黯然的长久的静默九月中旬,贞娘陪着黎氏出席了冯大学士的母亲——冯老夫人的六十岁寿辰。 这意味着贞娘第一次以镇南侯温家长媳的身份进入了京城贵族的圈子了。 冯思伦是名满大金的清流名士,曾做过翰林院学士,门生遍天下,温家的长女就定给了冯家的次子冯昭。因此两家即使至交也是亲家。 除此之外,冯老夫人还是黎氏的远方姑母,据说当年黎氏进京寻夫,发觉夫君另娶,当时就不想活了,是这位姑母一个耳光打在黎氏脸上,厉声质问:“死了就成全了别人,你是我黎家的女儿,可还记得我黎家的家训,贞孝节烈,你这会死了,你就是辜负了黎家的家训,辜负你父母,他肯认你,你就是他的发妻,常家小姐再高贵,也是后进门的,须尊你为大,他若不肯认你,我就给你一身麻衣,你去撞死在温府门前,姑姑我替你收尸!” 黎氏对这位姑母十分敬重,两家一直相处亲密。 这次黎氏带了贞娘上门给老夫人祝寿,也是想让贞娘认认亲。 老夫人满头银发,微胖,穿着一件暗红色遍地金团福对襟褙子,梳着高髻,头上戴着金珠累丝点翠金梁冠,气质华贵,笑容和煦,倚在大红天鹅绒靠枕上跟黎氏说话:“早就让你带来给我看看,偏偏不是我身子不好,就是你儿媳妇身子不便,折腾到今儿才算领来了,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黎氏朝贞娘示意,贞娘上前给老夫人见礼,裙裾微摇,步态优雅,即使腹部高耸,也不显笨拙,老夫人眼睛中有了笑意,让她走到近前,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叫贞娘是吧?看着是个大方整齐的孩子”老夫人挥挥手,身后的一个个子高挑的丫鬟捧了一只托盘上前,里面放了一对一尺多长的青玉浮雕福寿如意。贞娘忙要下拜道谢,老夫人忙扶住她:“你怀着身子,总拜来拜去的,再累坏了可怎么好?” 又跟贞娘闲谈了几句,就安排冯家的大夫人罗氏带着贞娘去隔间休息,大约因为今日拜寿的人多,也有身子较弱或怀着身孕的女眷,冯家特意僻处一处隔间安排这样的女眷休息,这里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偏室,里面是两铺大炕,屋内的陈设十分华丽,都是些相思木或黄花梨的家具,炕上放了小巧的炕桌,桌子上摆放了许多蜜饯点心,罗氏笑着让贞娘上炕靠一会,并细心的让丫鬟上了一盏银耳百合汤:“你怀着身子,不能喝茶,喝点这个吧”贞娘忙道谢,罗氏又道:“少奶奶宽心坐着,今儿来拜寿的人太多,我让我的二女儿含笑来陪你说说话可好?”贞娘知道大夫人是要去招呼别的客人,忙笑着客气:“大夫人只管忙去吧,我身子沉,本不该来府上给您添麻烦的,只是我婆婆敬重老夫人,一定要让我来拜望,给老夫人添福寿也是我们晚辈的荣幸,只是要给您添麻烦了,今日来的宾客多,您只管忙去就是,我不碍的!‘大夫人见贞娘说话通情达理,人也实在,心里很,毕竟这自己儿子未来的大舅子媳妇,该交好还是要交好,又客气了几句,就出去了,没一会,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孩带着四个丫头走了进来,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茜红色折枝牡丹暗花对襟圆领褙子,白色百褶裙,裙角压了海水澜纹,头上梳着先下京城最流行的坠月髻,髻头上嵌了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明晃晃的,衬着两道弯眉,一对月牙般的笑眼,圆脸,肤色健康红润,只是皮肤不是很细嫩,有些粗糙,看样子就是冯家的二姑娘含笑了。看上去倒真是人如其名,总是含着笑意,透着几分喜气。 冯含笑一进门就笑眯眯的道:“你就是贞娘吧?我跟元敏是好朋友,她给我来了信,说她的好友嫁给了镇南侯的长子,最近刚刚认祖归宗,回了京城,我一直惦记着想着什么时候能碰见你就好了,谁知道你今日竟然来了我家,我特意跟我娘讨了这个差事,就想着见见你呢” 贞娘十分惊喜,她离开江南后,就一直跟元敏书信来往,回京城后,还特意让温栎恒带了礼物去看望了镇国公府的安老夫人。 贞娘没想到元敏居然跟含笑提及自己,忙笑道:“没想到冯小姐跟敏姐姐居然是好友,实在是意外之喜” 冯含笑落落大方的坐在贞娘对面,笑道:“你从江南来,敏姐姐在江南怎么样?婆家好不好?” 贞娘迟疑了一下,才笑道:“元敏姐姐挺好的,林家世咱们大金最有名的世家,族人众多,林家二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待敏姐姐也十分好,敏姐姐四月时生下了长子盟哥儿,林家十分看重呢” 冯含笑撇撇嘴,神情间有些娇俏,道:“最可恨她嫁的那么远,原本说好的,要都嫁到京城,离的近一些,以后也方便来往,谁知道,她竟然嫁去了江南,唉,日后哪里还有机会见面了!”一副十分遗憾的样子,贞娘对这位冯家姑娘的坦率可爱十分好奇,要知道,冯思伦是出了名的谨言慎行,据说他做官的名言就是“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他的书房挂着一副匾额,是他自己所写的“慎独”,意在告诫自己时时自省。 可他的女儿居然是这样一个天真坦率的女孩,实在让贞娘很意外。 两人又聊了一会,贞娘才知道,这冯家嫡出的女儿有两个,大姑娘前年嫁去了浙江布政使曲家,二姑娘此时正在议亲。 冯二姑娘提及自己的二哥,很是得意的道:“等会我带您去瞧瞧那边的依兰居,那就是我二哥设计的,很多人都夸赞他心思巧妙” 一时,有丫鬟来报:“开戏了,老夫人和大奶奶请二姑娘带着温大少奶奶去看戏呢!” 冯含笑却道:“又是弋阳调,有什么好看?你回禀我娘,我带大少奶奶去依兰居玩,那边又清静,又舒服,不跟她们看戏去了!” 那丫鬟似乎也是个有头脸的,闻言笑道:“也好,老夫人也说了,这看戏都是她们这些老人们喜欢瞧,那些平辈的小姐们许是不太喜欢,也别掬着大伙儿了,让二奶奶领着曲家小姐,闻家小姐和苏家的三位小姐去了水边钓鱼去了。” 含笑听了更加高兴起来,让丫鬟扶了贞娘,带路去了依兰居,这处院落其实不远,出了老夫人的住所拐个弯就到了,是一处十分清幽的院子,里面皆是各种兰花,廊柱和窗棂上也都雕刻着兰花的浮雕,看得出此间的主人很热爱兰花,最奇妙的是不知从哪里引来了一处温泉活水,直通屋子里面,里面修建了一座兰花型的浴池,用白色石块铸成,这白色的石块却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打磨的十分光滑整洁,似玉非玉,摸上去温润光滑,里面的温泉水还冒着汩汩的热气,云烟缭绕,这屋子也并非一般的屋子,似乎是用竹子搭建的,四面都是纱帘竹帘环绕,浴池边上还放着一个精巧的茶桌,上面放着酒壶和酒盅,让人不难想象,主人躺在温泉水里,享受这温泉的沐浴,再喝上一盅美酒,实在是一盅享受啊! 含笑道:“我父亲最爱兰花,母亲却最喜欢温泉,可你也知道,那宫中的温泉非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能觊觎的,我二哥就想到这个方法,从咱们后面的骊山上引了温泉水进来,兰花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有了温泉的温度,我们家的兰花可以比寻常的兰花多开好几个月呢……” 贞娘点头赞叹:“令兄实在是心思奇巧,难为他怎么想出这样的方法来。” 含笑得意的:“我二哥不仅聪明,人长的也俊朗,”似乎想到什么,又不好意思的笑道:“当然,比你们家那位玉郎是比不上的,可也算一表人才的。关键我二哥性格宽和,人品也好……” 贞娘若有所思的看看她,忽然笑道:“我们家大小姐已经跟你二哥定了亲事的,你这样向我推荐你二哥,是怕我们家的大小姐不满意?” 含笑不好意思的道:“才不是呢,我和茜柔姐打小就认识的,关系也很好,可是我二哥是自幼被父亲送去老家柳州的,中了秀才才回来的,茜柔姐姐从来没见过我二哥,我怕她不放心,才……” 贞娘伸手抚摸了一下娇嫩的兰花,略有深意的笑道:“我明白,这个传声筒定会帮你传到的!” ☆、257第一百零八章 含笑似乎完成了一件心愿一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道:“好姐姐,多谢你了!” 又在依兰居玩了一会,含笑就带着贞娘去了寿宴,贞娘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辅国公府的安老夫人,静安王老王妃,秦家四小姐秦素娥含笑好心的低声指点她:“那个是静安小王爷的王妃林氏,听闻是敏姐姐的大姑姐呢,才嫁到京城两年,那个穿浅蓝色褙子的是秦家四姑娘,咱们京城出了名的才女,上次皇后举办的赏菊宴上做了一首诗,很的皇后的喜爱,都传言太子妃一直不孕,皇后有意为太子纳她为侧妃呢,还有那边那个穿紫色白蝶裙的,那是内阁宋阁老的小女儿宋娉婷,她身边站着的是罗家的二小姐罗秀玉,嗯,估摸也也听敏姐姐提过她吧?”含笑的笑容有些暧昧,估计满京城的闺秀们都知道辅国公大小姐跟太子妃的妹妹罗家二小姐不对盘,贞娘抬眼望去,她看的却不是罗秀玉,而是林静语,站在静安王妃身边,穿着华贵的真紫色刻丝圆领窄袖对襟褙子,袖口和领口都是三寸的金丝牡丹沟边,白色百褶裙,头发梳成繁复的牡丹髻,满头珠翠,一张清丽秀美的脸蛋带着温驯、浅淡的笑容,只有贞娘能够看出来,那笑意只在脸上,那双明艳的丹凤眼中是深深的倦怠。 自从决定回京城,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京城的贵族女眷圈子就这么大,她会碰到林静语,会碰到静安王妃,她并不意外,也做好了以陌生人的姿态见面的准备,可是,真的见了面,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是她前世的主人,小姐,她们相处了很多年,她视她如心腹姐妹,甚至临终时将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了她,她们曾经在一起分享过很多秘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林静语一直忠心耿耿,甚至为了她舍了自己女儿家的清白比较起曲谪,她前世的记忆中更多的是林静语。那个安静、聪明、敏感、忧郁的女人。 她也许对前世的玲珑不错,但那也仅仅是作为主人对奴婢的宽厚怜惜,她需要的是奴婢的忠诚和机敏,是这份忠诚所能为她带来的利益。 再次见到林静语,贞娘有些怔忡,有些恍惚,她终于可以挺胸抬头的站在她面前了吗?不是奴婢,不是姨娘,不是出身卑贱时时必须仰望的下人了? 作为镇南候府的嫡长媳,她是温许氏了,是这贵族女眷中的一员了,不是见不得光的婢妾,是堂堂正正的妻! 黎氏将贞娘介绍给熟悉的贵族夫人们,贞娘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从容优雅的跟夫人们聊天寒暄,风姿高贵,谈吐不俗,很快赢得了包括林静语在内的很多夫人的喜爱。 辅国公的安老夫人拉着贞娘的手笑道:“这孩子是我孙女的手帕交,是我看着长大的,刚见的时候也就七八岁吧,还是个孩子呢,一晃眼就这么多年,这孩子都要做娘了,当初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想不到,咱们娘俩还真是有缘分的,如今你成了镇南候府的大少奶奶了,我也老了” 周围的夫人们都一愣,辅国公府跟镇南候府在朝堂上政见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镇南候温绍卿和辅国公安廷均同是武将,可“贞姐姐,你怎么了?”贞娘回过神来,看见含笑有些焦灼的脸,她用手抚额,道:“可能出来太久,有些倦了,烦劳二小姐,能不能带我去歇一歇?” 含笑信以为真,忙带着贞娘去了老夫人的隔间内,看贞娘的脸色有些发白,还特意请了府上懂些医术的嬷嬷来给贞娘号脉。 大概是听到贞娘不舒服的消息,冯家大夫人忙跟着过来问候,镇南候如今是圣上的宠臣,侯爵的名号也就罢了,那西北军左都督可是正一品啊,是武将的最高职位了,温家此时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这是温家的长子嫡孙,可万万不能在自己家里出一丁点差错。 大夫人端正的发髻有些蓬松了,额上还有些汗水,坐在炕上,面有郁色,小声呵斥女儿:“让你好好跟着大少奶奶,叮嘱了你多少遍要多照顾些,你可好,带着她走那么远的路” 含笑低着头,小嘴嘟的老高,不安的道:“我也没敢带她走多远啊” “还说” 贞娘忙道:“大夫人过虑了,我没事,可能是孩子有些不适应,有点闹腾,二姑娘待我很体贴,怕我听戏太吵,才带我去依兰居看看,我也很喜欢她,您可千万别怪她,这不干二姑娘的事!” 正说着,黎氏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问了问嬷嬷,说只是有些累了,没什么大碍,才放了心,叮嘱贞娘再不许出去,只在这里静静养着,待会寿宴结束就回家去。 前面开寿宴时,冯家特意给贞娘在此处开了一个小桌,各种精致的菜肴琳琅满目的堆了一桌子,与她同桌的除了含笑,还有北安候的小女儿魏娇,这位小姐不过十一岁,因为自小身子不好,一直养在深闺,从不轻易见人,这次是因为年岁渐长,候夫人操心她的婚事才带出来的,谁知不过在外面吹了会风,就面色惨白发起热来,吓得侯夫人忙找大夫人要了地方,让魏娇好好歇一歇。正好贞娘的身体也不方便去前面宴席,大夫人就让含笑陪着两位娇客在这里吃了。 贞娘看了看魏娇,面容细嫩,身如蒲柳,手腕瘦弱的几乎挂不住镯子,说话也娇怯怯的,小声小气的。 贞娘蹙眉忖度,魏观涛一介武夫,怎么养出这样娇怯的女儿来? 寿宴结束后,黎氏带着贞娘回府,仍然不放心,请了府医来给贞娘号脉,再三确定没事才算放心。 晚上黎氏趴在榻上,让丫鬟拿了美人捶小心的捶着后背和腿,感叹的道:“真是老了,混了一天就觉得乏的不行,我瞧着姑姑也憔悴了不少,上次见她还挺精神的,这病了一场竟瘦了那么多,唉,可见,人不服老是不行了” 刘嬷嬷在一边锦凳上坐着,笑眯眯的道:“瞧夫人说的,眼瞧着都是要当祖母的人了,难道还能像当年那样?我瞧着小姐,比那些同龄的夫人却要年轻许多呢” 黎氏摇摇头,叹道:“再年轻也是快五十的人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从前我那十分的要强,如今也磨的差不多没了,自从寻了恒儿回来,我就觉得这辈子的心愿都了了,唉,姑姑今儿瞧见贞娘,跟我说,没想到这孩子模样举止都这样好,本来想着毕竟出身不好,怕上不得什么大场面,将来给侯爷没脸面,还惦记着要将娘家那边的一个侄孙女给了恒儿呢,谁知今日一看,竟是这样一个孩子,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第79节 刘嬷嬷一愣:“老夫人的侄孙女?那不是九姑娘吗?”这位九姑娘是黎家四房的嫡女,黎家四太太生了三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十分娇宠,这位九姑娘长的也十分标致,年方十四岁,四太太对这位女儿的婚事很看重,不想在柳州找,非要在京城寻一门好亲,正好四房的老爷黎准在大兴谋了一个推官的职位,就兴冲冲的举家迁来了京城,黎氏比较认亲,对这位哥哥嫂子也比较照顾,在福隆寺那边给寻了个三进的宅子,黎四太太也是个精明人儿,时常上门讨黎氏的好,对冯家老夫人也多有奉承,一来二去的,在那些小官太太中还有些威望。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这几天胆囊炎犯了,没能及时更新,请大家谅解啊嘤嘤嘤~~~~为了表达无以伦比的歉意~~晚上八点会再加更一章~~~~此致,鞠躬~~ ☆、258第一百零九章 黎四太太一直惦记着女儿的婚事,见黎氏寻回了儿子,就惦记上了,祭祖开祠堂的时候见了温栎恒,觉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觉得和自己女儿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免动了些心思,跟冯家老夫人透露了一二。 黎氏点点头,有些惆怅:“九儿倒是不错,可我品着,这孩子不如贞娘大气,性子也娇纵了些,再说”她没说下去,儿子都立了血誓了,就是九儿再好,也犯不上为了一个旁支的侄女送了儿子的命啊,何况儿子如今正在战场上,那是生死一线的地方啊第二日,贞娘就遣了巧儿给二姑娘茜柔送了一盘子桂花糖粉栗子糕去,不一会,二姑娘就带着丫鬟亲自上门来道谢,回了一盘红豆馅的酥点。 贞娘笑着将昨日见了冯含笑,被她带着看了她二哥设计的依兰居的事情说了:“二姑娘好生夸赞了一番她的二哥,说是人品相貌都是极好的,最要紧是性子十分宽和,让你放心。” 茜柔红了脸,声如蚊呐:“这死丫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贞娘一直见她都是端庄自持的样子,倒难得见到她这般小女儿的羞涩之态,很是欢喜,有些促狭的笑道:“二姑娘是怕未来的二嫂不放心,费尽心力说了半日的好话,呵呵” 茜柔雪白的俏脸红的发烫,转身就要走,被贞娘拉住笑道:“好妹妹,可千万别恼,你恼了,我这任务可算是完成了还没完成呢?” 两人正说笑着,黎氏身边的大丫鬟满月急匆匆的走进来,面色煞白的道:“大少奶奶,二小姐,刚刚家庙那边的人过来禀报,咱们家的四姑娘昨儿夜里自尽了。” 茜柔和贞娘都十分震惊,两人忙去了黎氏的初熹阁。 黎氏面色煞白,盯着地上回话的婆子,浑身直哆嗦:“好好的将四姑娘交给你们照顾,你们是怎么照顾的?一个个的都是死人不成?自尽?在家庙里自尽?她的奶娘呢?” 两个婆子也是面色惨白,连连喊冤:“夫人,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四姑娘到家庙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好好的,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情绪比刚去的时候还好了很多呢,刚去的时候都不说话的,如今还能说上几句话了,人也瞧着精神了很多,谁知道怎么回事啊,昨儿晚上还要了宵夜吃,李婆子给煮了芝麻馅的汤圆呢,她那奶娘周氏瞅着也没什么,可早上发现四姑娘没了,周氏就跟疯了似的,抱着四姑娘的尸身不肯放手,我们怎么也抢不下人来,庄嬷嬷看不是办法,就让我们俩个先赶回来报信给夫人,看看该怎么办?” 贞娘和茜柔一进来,正好听见那婆子的话,贞娘也顾不上行礼,忙问:“四姑娘是怎么死的?” 那婆子道:“是上吊死的。” “可请了仵作验尸?” “没有” 黎氏一见贞娘,忙道:“你来做什么?你是双身子的人,听见这些不吉利的!”黎氏挥手让那两个婆子退下。 贞娘给黎氏见礼,茜柔扶着她坐在锦凳上,贞娘道:“我正好喝二妹妹唠嗑呢,听见了吓了一跳,母亲,这事可大可小,四妹妹是没出阁的闺女,在家庙上吊自尽,这对咱们温家的名声可有碍,按理应该报官的” 黎氏摇了摇头,她掌管侯府十几年,还真没遇见这么棘手的事情,无缘无故的,庶女在家庙里自尽,无论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她这个嫡母都是脱不开干系的,只怕侯爷也会对她有埋怨。 “报官,事情就闹大了,更何况,她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让仵作验尸,只怕对她名声有碍啊”黎氏顾虑的很多,此事一出,只怕族中人会对她略有微词,作为宗妇和嫡母,她的名声本身就代表了温家的声誉。 贞娘眉头紧蹙:“母亲,这件事只怕是压不住的,咱们对外可以说四妹妹是思母成疾,病死的,可父亲那边怎么交代?父亲不会相信的” 茜柔也道:“母亲,嫂子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怕是压不下去的,而且,四妹妹素日里的为人是怎么样的,咱们都是清楚的,我总觉得,四妹妹不会自尽,她若真不想活了,陈姨娘死的时候只怕就自尽了,怎么会等这么久” 黎氏听了她们的话沉吟了片刻,道:“那你们有什么主意?” 贞娘道:“父亲如今是朝中重臣,顺天府尹也会给父亲的面子,不如母亲交代人持父亲的帖子去一趟,让他们派个牙婆过来验尸,若四妹妹果然是自尽的,咱们就报给父亲,对外就说是病死的,若不是,只怕”她没说下去,这事情可就复杂了,极有可能是温绍卿的政敌为打击温家干的,黎氏可以轻易的将自己摘清,可温绍卿的处境就不妙了,他在前线打仗,朝中却有人在算计自己的女儿和家人,这实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茜柔赞许的看了看贞娘,觉得自己这个嫂子聪明的有些过分,反应迅速,遇事不慌,聪明机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母亲,嫂子说的有道理,我觉得也应该这样!” 黎氏思忖了片刻,叫刘嬷嬷去叫了府中的大管家何敞进来,让他拿了帖子去顺天府。 旁晚十分,消息传来,四姑娘果然不是自尽 ,而是被人勒死后吊上去的,颈上有两条淤痕,指甲断裂,衣衫里面也很凌乱,显见得是经过一番挣扎的。消息一传来,黎氏愤怒的掀了桌子:“岂有此理,我家老爷在前线为国家尽忠,为皇帝打仗,居然有人在京都勒死我温家的女儿,简直是丧心病狂之极” 黎氏立刻叫人送信给温绍卿,说清楚了此事,并要家人将四姑娘的尸体运回来,因为天热,尸体不能放太久,只能立刻下葬,黎氏将她葬在陈氏的旁边。 最让贞娘意外的是下葬的时候,西苑的二少爷温非池居然到了,面色冷肃,亲自给茜玥的棺材里添了一只小孩子用的木头小狗,在灵前站了半晌,才沉默的离去。 黎氏向贞娘解释说,姐妹当中,温非池与茜玥的关系一直最好。 后来绣春打听出来,原来,常夫人还没有失宠的时候,陈姨娘因为知道自己在黎氏跟前落不下好,所以对常夫人很是巴结,甚至将女儿茜玥放在常氏跟前伺候,温非池和茜玥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一直很亲密。后来常夫人失宠,黎氏掌管了侯府,陈姨娘怕黎氏为难,深居简出,等闲不出门,跟常氏的关系也就渐渐远了。可温非池跟茜玥的关系还是很不错,两年前温非池病重,茜玥常去问候。可惜,温非池成亲后,江氏很看不上茜玥,冷嘲热讽的了几次,茜玥慢慢减少了跟西苑的来往,两兄妹的关系就此疏远了。 没多久,温绍卿的信就到了,说已经将此事报告给了陛下,昊玄帝震怒,责令顺天府尹秘密调查此事,一定要还温家女儿一个公道。并安慰了黎氏,说这件事她处理的很对,名声固然重要,可温家的女儿不可以含冤受屈的死去,必定要寻一个公道。 茜玥的死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可还是有流言四起,都道是黎氏善妒阴毒,苛待庶女,这庶女也是个有气节的,毅然在家庙里上吊自尽,让祖宗都看看自己的冤屈。 黎氏被气的病了一场,可流言这东西谁也没有办法制止,只能听之任之,好在温绍卿和圣上知道真相,皇后甚至还赐了一对掐丝珐琅蓝地卷草棒槌瓶。 贞娘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在黎氏跟前侍疾,宽慰黎氏“再过段日子,有新的传言出现,就不会有人注意咱们这点子小事了,母亲且宽心” 黎氏病倒,府里不能无人主事,黎氏就让贞娘和二姑娘茜柔主持府里的事物。 管事们心知肚明,这位大少奶奶是未来侯府的掌事人,当然恭敬配合。贞娘前世曾经掌管王府事务多年,对持家管事并不陌生,搬了账本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午,晚上请了茜柔来商量:“咱们府上的进项不多,可花销却不少,我瞧着很有些入不敷出的意思,请了妹妹来是想跟妹妹商量商量,咱们即接了手,好歹母亲病着的这段日子,得撑过去,等母亲病好了,咱们交回去也好交差。”她亲自给茜柔递了盏茶,又道:“妹妹也知道,我这净语轩是我们自己出的用度,其实还真用不了多少,我手上还有些闲钱,若实在不够,我可以挪用一些” ☆、259第一百一十章 茜柔脸刷的一红,忙摆手道:“嫂子不可,嫂子和大哥自己出自己的用度就够让我们汗颜的了,怎么还能让嫂子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府里填上,府里拮据,都是因为我和三妹妹要出嫁,母亲要给我们置办嫁妆,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不然从我的嫁妆中出些银钱” 贞娘忙笑道:“妹妹这话说的,若让姑爷听见可不知道呀怎么心疼呢,咱们家再不济不不能挪了你的嫁妆,我的意思,咱们看看裁撤一些不必要的费用,可是,这话怕是母亲那里” 儿媳妇一上手就要改了自己的规矩裁剪费用和人手,放哪个婆婆身上,都会有一些想法的,所以这话只能由二姑娘去说,茜柔冰雪聪明,马上道:“这个我去跟母亲说,嫂子且说说都应该裁撤哪些?” 贞娘拿了账本一一指明:“这里,每年咱们府里的花园子都要请专门的人来打理,我问过管事,这每年的费用就要四十两,咱们府上既然养了花匠,何不就让花匠费费心,多给他五两银子,让他自己带两个小厮自己整理,这样就能省下三十五两银子,还有这里,咱们的马房里养着十多匹马,还都是上好的骏马,这马一年的草料马夫的费用就要七百多两银子,可侯爷一年也在家呆不上几日,用到这马的日子并不多,咱们就这么养着,那马也有老有病的日子,若死了,还要添置新的马匹,我问管家,管家说这是为了少爷们,父亲说过,咱们是武将世家,所有少爷都必须要会骑马,我想着,是不是能这样,咱们不能驳父亲的话,但可以跟娘商量一下,府里就定下养五匹骏马,剩下的咱们将它卖了再买上几匹母马,等母马下了马驹,咱们留下最好的,剩下的也卖了,卖了的银钱估摸就够草料钱了,如此循环,即省了银钱,还能给咱们府上留下最好的骏马,还有这个” 茜柔深觉贞娘的主意巧妙,一双妙目神采奕奕的盯着贞娘,回去后感慨的跟丫鬟沉柳道:“果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自诩聪慧,可真到用的时候,远不如嫂子,嫂子虽出身寒微,可自小历练,这持家的种种,远比我和母亲要强” 第二日一早,茜柔就去初熹阁跟黎氏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回来后就跟贞娘找了管事谈了两个时辰。 五日后,侯府的下人们就发觉,很多原本的规矩变了,很多原本可以钻的空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堵死了,侯府的规矩越发的细致,很多原先混吃等死的下人被不声不响的解雇了,每样工作都由专门的人负责,而且管家还要求的分外细致分明,分到手上的活多了起来,可却每月允许休假两日了,伙食也好了起来,每顿都能见到肉了。对各房主子来说,所有的用度基本都没有变,也就没有人跳出来找什么麻烦。 黎氏对贞娘在持家方面的表现十分惊喜和满意,甚至计划等贞娘生完孩子就将主持中馈全权交给贞娘,自己乐得寻个含饴弄孙的清闲去。 可惜贞娘死活不肯,这侯府的水看着清澈,可她总觉得诡异,在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小心为妙。 黎氏的病好了不久,西苑传来消息,二少奶奶江氏不知怎么滚了楼梯摔断了双腿。 不合归不合,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贞娘陪着黎氏去了西苑。 这是贞娘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江氏。上次见面还是在开祠堂祭祖的时候,江氏离的很远,而且一直低着头,贞娘没有看清楚。 此时近处看江氏,双十年华,皮肤白皙,弯弯的柳眉,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颌,五官看上去秀丽精致,躺在朱漆雕龙凤架子床上,深红色的龙凤幔帐衬着她一张脸更显苍白孱弱。 对这位妯娌,贞娘觉得一直似在云雾里。江氏深居简出,府里的人对这位二少奶奶也讳莫如深,仿佛她的存在是个忌讳是个*一般。 上个月,绣春才好容易打听出来这位二奶奶的诡异之处。 江氏闺名紫熙,是平江伯江索望的三女儿,庶出,她的生母据说是江索望年青时的一个外室,来历神秘,生下她之后就走了,江紫熙自小养在嫡母跟前的,以嫡女的身份出嫁。关于她的生母,是江家一个禁忌的话题,有的说是狐狸精来报恩的,有的说是江湖女子,反正江紫熙的存在印证了江索望年少轻狂的岁月,所以平江伯对这个女儿并不喜爱,很少提及。 本来,江家是要让二小姐江紫淳跟温非池定亲的,可就在两家刚有些意思的时候,江紫淳居然在游湖时失足落水淹死了,温家当时急着给温非池定亲,以逃避皇家四公主对温非池的喜爱,所以没有其他选择的定了江紫熙。 江紫熙入门后看着一身大家闺秀的气度,温婉和善,可对温非池的两个通房丫鬟却十分不满,进门不过半年,居然将一个通房打死,另一个卖去了烟花之地。 常氏大怒,指责江氏善妒。江氏却二话不说,拿了剪子就要往脖子上扎,声称,她管教通房不过是因为她们侍宠生骄,对主母不敬,婆母却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来,她不能接受。 常氏这么骄横的人都被儿媳妇不要命的泼辣给镇住了,吓得脸煞白,一叠声的让江氏走。 黎氏训斥她身边的丫鬟:“个顶个都不长眼睛的吗?青天白日的居然将二奶奶摔成这样,要你们有什么用?明儿叫牙婆来,都发卖了……” 江氏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只冷冷的看着架子床的承尘。 闻讯而来的常夫人穿着孔雀蓝织金纱夹袄,越发衬得脸色黯淡,她昂着头不满的道:“姐姐实在有心了,只是我西苑的事情还是让妹妹自己来处置就是了,不敢劳烦姐姐……” 黎氏冷笑道:“可知妹妹不是个擅长理事的,否则,好好的儿媳妇怎么就摔成这样了?”她跟常氏斗了一辈子,这会心里当然存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思。 温非池神情淡漠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床上躺着的女人跟他没有太大关系,反而对前来探望的贞娘笑笑,客气的道:“大嫂身子不便,站久了不好,还是坐下吧!” 贞娘告了罪坐在黎氏身边,看着府医为江氏包扎双腿。她注意到,从始至终,江氏疼的浑身战栗,额头都满是密布的汗珠,却没有发出一声□。 府医包扎后跟温非池道:“二少爷,二奶奶的伤处已经包好了,小可再为奶奶开个方子,让丫鬟给煎了,可以帮助消肿止痛,二奶奶毕竟年青,这腿养伤半年左右,也就差不多了,只是以后逢阴雨天,怕是要遭些罪了……” 温非池淡淡的点头:“嗯,麻烦先生了!” 黎氏见没什么大碍,留下几样药材,也和贞娘告辞了,常氏神色冷淡的说了句不送,竟连身子都没起。看架势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也就无所谓做什么脸面了。 黎氏走后,常氏懒得看儿媳妇,只叮嘱了儿子几句,也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屋子里就剩下了温非池两口子。 江氏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看温非池,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奇异的笑来:“成亲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主动进我的屋子,把我腿弄断了,你开心吗?”她似乎并不因为自己的腿断了而痛苦,反而很开心。 温非池脸上仍然是淡漠的,甚至带了点慵懒和疲倦,他静静的扫了江氏一眼,绝美的脸上有了一丝嘲讽般的笑:“开心?谈不上,你知道,我很讨厌你,我也一直告诉你,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给我惹事,我就由得你,可你做的过了,让我觉得烦了,这次只是你的腿,下次可能就是你手,或者,你的命……”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严厉,可就是带着一种森然的冷酷和无情,让人听着就觉得不寒而栗。 ☆、260第一百一十一章 江氏挣扎着支撑起上身,一双秀丽的眼睛泛出了血丝,看上去有些骇人,她直勾勾的盯着温非池,似乎想吧他咬死吞到肚子里去,她怨毒的尖声道:“讨厌我?要我的命?你来啊?现在就要了我的命啊?不就是为了那个贱人吗?那个贱人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你冲着她笑,还笑的那么开心?她死了,你就让我的腿折了,你怎么不杀了我给她陪葬啊?” 温非池眼睛眯了眯,眼神中的寒意更盛,他冷酷的看着妻子,半晌,才柔声细语的道:“贱人?茜玥是我妹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她是贱人,那我是什么?你又是什么?我妹妹再不好,也轮不到你说,这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设局让宁肃郡王勾引他,想让父亲杀了她,可她姨娘舍了性命保住了她,你又雇人去家庙暗杀了她,江氏,如果不是现在还有用,我早就了结了你,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早晚会去向茜玥忏悔你的罪,再等等,别着急”他的语气越发的温和起来,声音也越发的轻柔,好像他是在安慰着江氏,她的病早晚会好的一样,可那话语中的怨毒和冷酷却让人心生寒意。 江氏绝望的看着他,忽然惨淡的笑了起来,她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床上,侧身伏在床上,像一只濒临死亡苟延残喘的动物,良久,她才抬起头,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凌乱的散在身后,她的眼睛有些充血,看上去血红血红的,十分吓人,她看着温非池之前坐着的地方,似乎没有意识到,温非池说完话就让人抬走了,那个地方此时空空的,事实上整个房间里也空空的,一个下人也没有,她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那个地方,神色恍惚,笑意缱绻:“你讨厌我?不,你说假话,你怎么可能讨厌我?你是喜欢我的,从我十三岁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喜欢了我,是不是?我发誓,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妻子,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挡我的路,二姐不行,四公主也不行,谁都不行!那些女人,那些下贱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你是神一般的男子啊,她们都只是下奴才而已,给你穿衣服都不配,我替你打发了她们,你高不高兴?”她忽然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来,接着柔声细语道:“茜玥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贱人,你和她那么好干什么呢?寤生,好人儿,凡是配不上你的,哪怕是你妹妹,我都要替你打发了的,我是你妻子嘛,你待我那样好,我也要一心对你好” 寤生是温非池的字,据说他是常夫人梦中所得,因此有这样的表字。 在这样空寂的屋子中,这样神思恍惚却笑得温存的女子一个人在唱念做打般的柔情蜜意,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恐怖。 贞娘回到净语轩,蔷薇几个忙接出来,给贞娘解了衣衫换了家常藕荷色四合如意纹的小袄。已经八个月大的肚子看着十分臃肿,贞娘的腿和脚水肿的厉害,张嬷嬷说不碍事,很多妇人怀孕都会有些水肿,越是月份大,肿的越厉害,还说当年夫人怀二小姐的时候,腿肿的都透明了,什么鞋子都穿不下。虽然这样说,还是让曹嬷嬷日日煮了冬瓜排骨汤给贞娘排湿,叮嘱丫鬟每日将贞娘的脚垫到高处。 贞娘靠在石青色引枕上,腿下垫了杏色妆化荣软垫,手上拿了几页纸看了看,这是温栎恒寄回来的第三封家书。 温栎恒走了两个多月,书信来的很勤,他的书读的不好,字写的也不怎么样,语句只能勉强算通顺,用词文雅这事就不必指望了,大约因为不耐烦写字,他的字写的很大,其实满满四五篇也没有几句话,大多是说在前线挺好,已经跟鞑靼人打了三场仗了,他十分高兴,领着他的一百多个手下打了一场伏击战,杀了一百多个敌人,俘虏了三百多个,被俘虏的人当中有一个鞑靼著名的勇士,叫兀勒赤,是什么草原雄鹰,被俘虏后很不服气,强烈要求挑战大金的勇士,为了鼓舞士气,军中的一位将军同意了,可这个什么雄鹰还真是武艺不错,尤其是一身摔跤的功夫,很刁钻,力气也大,一口气被他摔倒了七八个人,温栎恒怒了,上去跟他比试,结果赢了,在军中赢得了很多士兵的支持。他还沮丧的提及自己想打先锋的,被父亲残忍的拒绝了,只让他负责打一些不起眼的小型战役,还一定要在火枪营的后面上,可火枪营上了之后基本也不剩什么敌人了,他表示很郁闷贞娘看着信,想到温栎恒此时一定孩子气一般的抱怨,嘴角就不自觉的向上翘了起来,眼睛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在炕桌旁做针线的忍冬和素景就笑了起来。 “大少爷的信定是写到咱们少奶奶的心坎上去了,要不怎么咱们少奶奶一瞧就笑呢” 贞娘瞥了忍冬一眼,笑道:“就你是个鬼灵精!” 素景笑道:“奶奶,这双鞋做的差不多了,你来试试,您若穿的了,我就将鞋帮和鞋底合上了。”贞娘的脚肿的厉害,原先的鞋根本穿不了,素景和柳儿是丫鬟中针线最好的,两个人日夜赶工,给贞娘做了几双软底绣花鞋出来。 贞娘看了看那鞋帮,是大红的绒面,上面绣了鹦鹉衔桃,鞋帮上还绣了精致的折枝莲花纹,遂笑道:“哪里用的着这么精致的绣工” 素景将鞋底和鞋面套在贞娘的脚上试了试,觉得大小肥瘦都合适,才拿回来笑道:“也算不上有多精致,您没瞧见柳儿姐姐的那双,用的是缎子面,绣的是百福字,都是同色的线,看上去若隐若现的,那才叫好看呢!” 绣春捧了一盘子点心进来,听见就笑道:“那双鞋我也见了,可、真是好功夫,奶奶尝尝,这是崔嬷嬷新作的鹅油松瓤卷,正热着,您如今不怎么爱吃甜腻的,这个没放太多糖,吃着不腻!” 贞娘拿了一块尝了,觉得满口绵软鲜香,很喜欢,又吃了一块,才道:“你如今也是三个月的身孕了,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还派了个小丫头给你,怎么又来了?”素景和蔷薇就看了绣春一眼,心里很是羡慕,这绣春看上去不过是清秀而已,怎么命就那么好?嫁了个秀才,除了奴藉不说,在府里是少奶奶跟前一等一的人,丈夫跟着少爷跟前做幕僚,将来有寸功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绣春就是有身份的主母了。 跟着大奶奶来的这四个丫鬟,据说都是陪嫁,在娘家就伺候大奶奶的,跟大奶奶十分亲昵。绣春有了身孕,大奶奶不放心让她自己在家,特意送了个粗使丫鬟过去伺候绣春。满院子的仆妇丫鬟都羡慕的直咂舌,说没见过这么得主子意的丫鬟。也有好事者偷偷在黎氏面前挑拨,可黎氏能说什么?儿媳妇自个掏钱养着满院子的丫鬟,人家自个的银子自己说的算,再说了,那绣春的丈夫此刻在自己丈夫儿子身边办事,媳妇一个人在家,多一些照顾也是为了给绣春体面,将来杜铭鹤回来只有无限感激的份,这样的人情不送白不送。 那些闲话黎氏只当没听见,还特意赏了绣春一匹松江三梭布,说让她留着给孩子做小衣衫用。 绣春给贞娘见了礼,贞娘让她上炕做着,绣春笑嘻嘻的告了罪,依着炕沿坐下了。 一面絮絮的跟贞娘说起话来:“我在家里哪里耐得住,整日在床上歪着腻歪的要命,还不如进来伺候奶奶呢,我听说咱们太太要到了,想着问问少奶奶,太太是住到咱们这里还是住到老宅子去?要不要我带人去打扫打扫?” 第80节 丫鬟里只有绣春是除了奴藉,可以在主子面前称“我”的。 贞娘就笑了起来,用指尖点点她道:“你可真真是个操心的命,我娘还要十多天才能到呢,你就急成这样,我爹派人捎信过来,说要住到老宅子去的,到的第二日过来瞧我。我昨儿就让外院的管事寻人去了乐掌柜那儿,让他安排人去打扫了,老宅子也好几年没住了,很多东西都要换,乐掌柜是个心思细的,已经安排人去了,你啊,就好好呆着吧,都三个多月了,还惦记着去打扫?” 绣春呵呵的笑起来,忍冬道:“她就是个操心的命,总是闲不住的,杜姐夫是个读书人,万事不爱操心,家里从上到下都是她打理,先前有了身子还挑灯给姐夫缝衣服,那个认真劲啊” 绣春就横了她一眼,道:“奶奶您看,忍冬这是羡慕我了,看来咱们得好好给忍冬挑了小女婿才成呢” 忍冬臊了个大红脸,啐道:“可见是成了人家娘子的人了,说话竟没个忌讳了” 一旁的蔷薇、柳儿、素景都跟着笑了起来,满屋子莺声燕语,倒显出十分的热闹来。 ☆、261第一百一十二章 转过年的二月,外面依旧是冰天雪地,净语轩里温暖如春,贞娘坐在炕上,身上搭着大红龙凤呈祥的缎子锦被,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柳黄色石榴祾小袄,一头青丝松松的挽着,带着红宝石雪雕昭君套,衬着一张雪玉般的面孔越发莹润粉嫩起来。 外间传来忍冬的声音:“太太来了?我们少奶奶才起身,正盼着您呢” 杜氏朗朗的笑声就响了起来,能听得出那笑声中的满足和得意:“起身了?我先扫扫雪沫子,今年的雪可真大,我身上有寒气,贞儿在月子里呢,可别让我激着了” 然后就是几个丫鬟跟着请安,和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贞娘笑道:“娘,快进来吧,屋子里这么暖和,没事的!” 杜氏笑着走了进来,如今的杜氏已经很有几分官太太的派头了,穿着一件孔雀蓝八宝如意纹闪金罗褙子,月白色二十褶湖绸玉裙,头上盘了圆髻,簪了三四朵宝石花和一只富贵海棠簪,杜氏胖了一些,看上去有几分主母的气势了。 见贞娘支起身子忙几步走过去按住她,急急道:“你好生躺着就是,还没出月子呢,起来做什么?” 半个月前,贞娘疼了一天一夜,生下了长子杜炻,这个名字是温绍卿给取的,虽说这个孙子要继嗣到杜家,可毕竟是他的长孙,温绍卿夫妻俩都十分高兴,杜大壮更是美的差点找不到北,居然让金铺给孙子打了个纯金实心的项圈,上面的金锁足有巴掌大,别说是孩子,大人带着都觉得累,被杜氏说了一顿,又打了个小的,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珠光璀璨,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这样的项圈给孩子戴上不是招祸呢吗?贞娘只好叫忍冬收起来,给儿子挂了了小巧的银锁在颈上。 黎氏得了长孙,喜的不得了,虽说这长孙要继嗣杜家,可儿媳妇进门就得了孩子,显见得是好生养的,年纪也不大,将来生个三五个肯定没问题,尤其是看见生下来的大胖孙子足足有七斤重,白白嫩嫩的,黎氏觉得从心往外冒着甜水,每天都要来净语轩看上几次。 贞娘见到母亲就觉得心里酸软起来,忍不住撒娇道:“都躺了半个月了,人家腻歪死了!好容易娘来了,也不让人家起身!”杜氏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着嗔道:“都当娘亲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这月子病可不像别的病,落下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娘的身子不就是做月子没做好落下的病根吗?一到冬月里就难熬的很,娘可不愿意你跟娘似的,你听话,好生养着,等出了月子,也要好生调理调理。” 贞娘不解:“出了月子还调理?”杜氏道:“咱们女人生一次孩子就跟走了一次鬼门关似的,哪里那么容易就恢复的过来,我昨儿跟龙姨娘说了,她说给你几个药膳的方子,让你家厨娘照着做,你即能去了淤血,还能让你的身子恢复的好,等打完仗,石头回来了,你再生上一个,你这个位子就彻底稳当了!”说来说去,还是担心自己家的门户小,怕女儿坐不住当家主母的位置。 贞娘笑起来:“娘,你如今思虑的还真多。我爹到吏部述职,怎么样了?不是说考评都是优吗?”许怀安回京述职,因为只是个七品县令,所以只需向吏部述职即可,可这位七品县令的亲家如今可是一品大员,皇帝眼前的红人,就是吏部尚书跟许怀安见了面都要客气三分,许怀安的上峰是苏州知府谢大人,花花轿子人抬人,谢大人当然乐得送人情给许怀安,所以考绩全优。可许怀安进京述职都三个月了,吏部仍然迟迟没有消息,是让许怀原地简拔还是异地升职,弄得许家人都很迷惘。贞娘惦记了几个月,写信给温栎恒时略提及了此事,温栎恒回信时就告诉贞娘不比担心,吏部尚书韩大人是温绍卿的好友,因为知道许怀安是他的亲家,有心给他留个好位置。 一提这事,杜氏就喜滋滋的道:“今儿来就为了跟你说这个事呢,你爹的考评极好,上官对他很满意,吏部昨儿下了令,让你爹就任庐州同知,主管盐运,一个月后赴任。” 贞娘一听倒吓了一跳,庐州在江苏南京一带,离着嘉定并不远,也是出了名的富庶地方,洲同知其实是从六品,品级不算高,可主管盐运就不一般了,两江一带的盐商号称富甲天下,最是有钱,主管盐运就意味着许怀安即使不贪,可任上三年也是必定满袖金风的。何况,做了三年知县就能升官的十分罕见,哪个七品知县不是在任上苦熬七八年才能升上一格的?许怀安不过是个寒门进士,做了三年知县就升了洲同知,估计那些苦熬了半辈子的同僚们都要嫉妒的冒眼珠子了! “那我爹怎么说?”贞娘忙问。 “高兴呗,你爹也知道这定是你公公说了话,他才能有这般福气,叫我告诉你,有机会好好谢谢你公公,他定会好好做这个官的,让你也要好好孝敬公婆,恪守妇道。” 贞娘笑道:‘我知道的,你告诉我爹,莫为我挂心,我挺好的,公婆待我跟自己女孩儿似的,炻哥儿也康健,叫我爹莫担心。对了,纯哥儿如今是秀才了,也十四了,差不多该议亲了吧?” 说到这个,杜氏就闷闷的:“你爹说了,纯哥儿此刻年纪还小呢,不让议亲,说什么时候中了举人什么时候才提亲事,你弟弟也赞成,你说说,这举人哪里是说中就中了的?你爹还是过了三十岁才中的举人呢,这会儿我说什么这爷俩只是不听,一门心思的都奔着读书做官,真是没法子,什么时候你见着纯哥儿劝劝他才好,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还盼着他早早娶妻生子呢” 贞娘知道杜氏的心思,是想着儿子早点成家,自己能早些抱上孙子,家里也热闹些,如今家里这爷俩都忙,一个苦读圣贤书,一个忙着政务,只有她一个人,家里又没有什么姨娘之类的,家中琐事都有下人,杜氏是清闲又寂寞的。 想到此,她拉着母亲的手安慰的笑道:“炻哥儿洗三的时候我见了纯哥儿,觉着果真是长大了,也越发进益了,言行举止和原先全然不同了,他肯在举业上用心思,那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若此时给他定了亲,反而分了他的心思,且让他再好好读两年书,左不过才十四岁,还小,再说,我爹要赴任,你和纯哥儿必要跟着的,到了庐州那边看看再说,只是一条,娘要记住,不可为纯哥儿聘盐商的女儿,否则,就算纯哥儿将来有多好的前程,都会被人诟病的!” 士农工商,以商人最贱,其中盐商的名声最为狼藉,为官者是绝不可以娶盐商之女为正室的,那会被视为目光短浅、自甘堕落。 杜氏见女儿说的郑重,忙点头:“我知道的,你放心。”又想起一事:“我刚刚在你婆婆那里见到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十四五的女孩,那女孩生的十分标致,说是黎家的四太太,是你婆婆娘家人吗?” 贞娘笑了笑:“是我婆婆娘家的嫂子不是一个房头的,不过四太太很会说话,很得我婆婆喜欢。” 杜氏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女儿,想着提醒女儿,又想到女儿此刻还在坐月子,心思过重对身子不好,就转了个话题道:“你舅舅和你父亲前几日回去顺义镇看了看,你父亲去给你祖母和姑祖母上了坟,你那大伯听见了赶着上去巴结,你父亲很是不快,回来说看见他那副嘴脸心里就说不出的烦,恨不能一巴掌将他扇出去。” 贞娘听了捂着嘴笑了起来,自己父亲是个斯文君子,一向极有风度涵养。能将父亲烦成这样,她这位大伯很是有功力啊! 杜氏又絮絮的道:“你舅舅还去偷偷瞧了你外公,回来跟我说瞧着过的还那样,那个婆娘前几年得了什么重病,没了,你外公跟三儿子住在一起,唉,我让你舅舅将他接过来,他死活不肯,说见着他就生气,不过去给你外祖母修了坟,添了土。”杜氏说着说着眼角有些湿润,忙用帕子揩了眼角,又笑道:“你舅舅见到咱们原先的邻居刘家的翠姐了,说是嫁了镇南边慕家的大儿子了,过的挺好的,都生了两个儿子了,你舅舅想着你的嘱咐,给翠姐留了五十两银子,又给刘婶子放了五十两银子,还留了铺子上的地址,让有什么事就道京城来找乐掌柜就行。” 贞娘点点头:“其实回来就应该去瞧瞧她们的,只是我有了身子,婆婆不放心去那么远,死活不肯,好在这次你们回来,替我瞧瞧去,也不枉我们好了许多年。” 娘俩正说着,素景在外面道:“大奶奶,夫人和四太太、九姑娘过来了……” 门帘子一撩,黎氏和黎四太太走了进来,黎四太太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材丰腴,穿着一件青莲色西番莲花纹的云缎对襟立领褙子,袖口和领口都镶了黑色貂皮,一张满月脸,相貌清秀,笑起来很有几分喜气。身后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身姿窈窕,皮肤雪白,鹅蛋脸,大眼睛,睫毛很长,姿容秀美,穿着松花色暗花右衽小袄,下面是一条桃红色百褶裙,在这样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娇艳俏丽。 贞娘作势要起身,黎氏忙按住她道:“快躺着,都不是什么外人,你四舅妈和九儿都是自家人,你好生躺着,月子里闹出病来可不是玩的。”一手又按住杜氏:“亲家母,你也坐着,我来瞧瞧贞娘和炻哥儿,不瞒你说,如今我一日不瞧上这孩子几遍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你说我这可是老了……” 说着笑了起来,让奶妈将炻哥儿抱来。 炻哥儿半个月大,包在大红云锦被子里,刚刚睡醒,正眨巴着眼睛四处乱瞧,这孩子生下来就胖,此刻看着跟出了满月的孩子差不多,雪白的皮肤,红扑扑的脸蛋,大眼睛,眼珠又大又黑,跟水润的葡萄粒似的,黎氏就坐在炕沿上抱着孩子眉开眼笑的看个没够。 黎四太太也跟着凑趣,妙语如珠的夸这孩子,九姑娘细声细气的跟贞娘道了福:“大表嫂!” 贞娘点点头:“九妹妹好,地上冷,上炕坐会吧。” 九姑娘摇摇头,腼腆的坐在一旁的锦凳上,看着十分文静。 杜氏也跟着看了一会炻哥儿 ,忍冬就进来给贞娘送鸡汤,杜氏怕扰了女儿休息,主动告辞了,黎氏也怕人多,贞娘休息不好,又坐了一会,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262第一百一十三章 贞娘让奶娘将炻哥儿抱过来,仔细的看了半晌,只觉得越看越爱,越看越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酸软,恨不能将孩子嵌在身上才好。 大概感受到母亲的气味了,炻哥开始不安分的扭动,想要挣开包着他的锦被,小腿乱蹬,脸也涨的通红,一旁的奶娘就笑:“小少爷的脾气可真大,才半个月大就这么有力气!” 贞娘笑了笑将被子解开,摸着儿子肥嫩的小胳膊轻声道:“你怎么了?挣开被子就舒服了?这样冷不冷啊” 炻哥儿高兴了,没有东西约束他了,蹬的更欢了。 三月,贞娘出了月子,就开始忙着帮黎氏准备儿姑娘的婚礼。 二姑娘茜柔的婚期定在五月初八,温绍卿和温栎恒父子都不在,只能是黎氏和贞娘全权打理,好在茜柔的嫁妆是早许多年就开始准备起来的,俩家六礼已过,只剩亲迎了。 按京城的风俗,婚礼前一天送嫁妆,媒人和新娘子的兄长前去,可温栎恒不在家,温非池身体不便,温非分毕竟是庶出,身份不够,只好由贞娘亲自去。 好在跟冯家大太太还算熟悉,拜见了冯老夫人,又跟大太太彼此寒暄的十分热闹,冯家大太太见温家的嫁妆虽然丰厚却并不奢华,一共不过八十八抬,按照温家如今一品大员的地位来说,算是低调了,心里很是满意,想着相公的嘱咐,如今温家正是圣眷隆重之时,娶温家女是让很多人眼热的,万万要低调。 冯大太太亲自带着贞娘去看了新房。 这也是一种风俗,让娘家人看看小俩口的新房,以显示婆家对迎娶姑娘的诚意。 新房设在冯家花园的右侧,一处三进的小院子,上面的黑色匾额提着“沅澧苑”。 贞娘抬头看了看,赞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想来二公子是个志向高洁之人啊!这字写的十分遒劲锋锐,不像冯大人的字,是二公子的吗?” 大太太吃了一惊,她知道这位新寻回来的侯府大少奶奶,家里出身寒微,曾经在街上卖过包子的,听闻她的母亲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姑,后来父亲中了进士做了个七品芝麻官,这样的出身不过是纯粹凭着侥幸攀上了侯府,许多京城的贵女们都因此笑言:“谁也比不得温家大少奶奶的命好,小家碧玉却一鸣惊人,将来就算相公再不长进,也能袭了爵位做个侯夫人的!” 她心底也是存了些不以为然的,上次见到了,只觉得颜色风姿都很好,谈吐也算大方,心底的轻视便少了几分,谁知此刻,她居然一语道破这匾额是儿子所提,还能说出这“沅澧”二字的出处。 大金国原是马背上打下的天下,虽然建朝已经几百年,可对女子的要求依然是“无才便是德”,很多贵女不过是识几个字能看得懂账本就可以了,真正有才学的女子都是世家贵族的女孩,这样的女子多数是要进宫,或者嫁入高门的。 冯大太太出身燕京罗氏,是燕京古老的贵族,可家族中对女子的教育并不重视,冯大太太也仅仅是识字,能看懂账本,因此对有才学的女子很是羡慕,她的几个女儿都是自小就请了先生教导的。 想不到贞娘居然是有才学的,冯大太太的眼光一敛,温和的笑道:“是我们家昭哥儿的字,少奶奶好才学,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贞娘抿着嘴笑:‘“我爹最爱冯大人的字,我们家里好几幅冯大人的字呢,我在闺中时常见到,因此才认得这个不是冯大人的字,可二公子的字写的也很好,可见是家学渊源呢!”这话即奉承了冯大人也奉承了二公子,冯大太太的笑就更和煦了,带着贞娘进了院子。 温家的姑娘是冯家老夫人的娘家人,身份比大儿媳妇还要贵重,冯大太太给二儿媳妇布置的院子自然不能怠慢,三进的小院布置的十分清雅,院子中遍植了兰花,紫檀木的博古架上放着青玉描金龙葵瓣盘、青玉浮雕云龙海水蕉叶花觚、玛瑙狮钮兽耳活环炉、磁州窑白釉褐彩刻龙纹瓶,粉的雪白的墙上挂着赵子昂的《高山流水图》、董源的《秋山行旅图》,整个屋子布置的清雅质朴,只有识货的人才能看出那种低调的奢华。 转过花厅的内宅里,一进去就是半人高的红木镶白玉四折屏风,上面是二十四孝人物,里面是一铺大炕,对面一个月亮门,里面是卧室,放着黄花梨雕花千工床,上面是大红缎绣龙凤呈样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幔帐,透着十分的喜气。 贞娘笑道:“亲家奶奶好眼光好心思,这屋子布置的我看了都不想走了” 冯大太太眼睛中就挑出几分得意来,亲昵的道:“你这孩子,说的好似你们侯府反不如我们这里似的,你若爱,明儿我也给你好生布置布置去!”贞娘就拿出几分小辈的俏皮来,撒娇的说:“我这样的葫芦卷子哪里配住这样好的地方,我们家姑奶奶命好,嫁了来,有您疼着,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住着,赶明我定是要经常找借口来串门子,到时候您别嫌我烦就是了” 送走了贞娘,管事媳妇就过来跟大太太报告:“新娘子的嫁妆都进了库房,仔细的瞧了,都是实抬,手都插不进去。”冯大太太点点头,道:“好歹是侯府,姑娘嫁到咱们家还能用虚抬吗?这门亲事是老夫人一力主张的,依着我,原先娶个小门小户的,好拿捏些的,如今”她叹了口气,神情间有几分惆怅:“只好盼着二姑娘是个好性情的,不然,老大媳妇那性子,怕是往后的日子要热闹了!” 管事媳妇不敢插嘴,只低着头苦笑。 大少奶奶是户部郎中金家的女儿,刻薄小气又自私懦弱,听说小叔定了侯府嫡女就三五不时的在婆婆跟前说些酸话,如今二少奶奶要进门,这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怎么热闹呢! 冯大太太就去跟婆婆说了今日的事,冯老夫人沉吟了片刻,笑道:“婉君是个好命的人啊,这个孩子我那日见了就觉得很好,行事说话很是稳重,他们家如今正是鲜花着锦之时,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男人们在外卖命,女人们更要心思沉稳些,才能不招惹祸事,我原先还担忧着,毕竟出身寒微些,怕眼界也不会很高,若是个急功近利的,将来怕是镇南候府会有灾祸,可如今看来,这孩子甚好!” 冯老夫人一生经历过很多忧患,睿智精明,风骨坚韧,冯大太太一直对婆婆十分敬服。 大太太笑道:“娘看好的人呢,自然是顶好的。”冯老夫人却叹了口气,道:“奕哥儿性情懦弱自小身子骨就不好,一直三灾八难的,你们夫妻多宠惯些,我也明白,可这孩子虽然是长子,却不是堪大用的,如今也不过是个秀才,整日在国子监混日子而已,奕哥儿媳妇是个什么性子,你我都知道,只是自小指腹为婚的,咱们也没办法,指着这两个扛起咱们冯家,那是不可能的,唉,这都是命啊,等昭哥儿媳妇进了门,你好好教导教导她吧……” 冯大太太的笑容有些呆滞,很快,又敛去了,稳稳的回答道:“是,娘的意思,我明白。” 看来冯老夫人的意思是以后让二儿媳妇掌家,冯大太太心里有些郁闷,大儿子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二儿子却是在老家长大的,自己有些偏心也是正常的,可大儿子实在不争气,也是事实,她心里有一千个不乐意,也不能驳了老夫人的意思。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就有了几分苦涩,老话说偏心儿女不得济啊! ☆、263第一百一十四章 贞娘回到侯府,将冯家的婚房和宅子的布置跟黎氏汇报了一遍,黎氏很满意,又拉着贞娘看了给茜柔准备的吉服和头面,两人又看了给茜柔准备的陪嫁丫鬟和陪房家人。一共预备了六个陪嫁丫鬟,都是十四五岁,姿容秀丽的家生子,预备了四房陪房,两户给茜柔管理庄子的,两家给茜柔管铺子的,都是精明忠厚的人。 贞娘看了给茜柔预备的两个庄子和四个铺面,庄子一个在京城附近的大兴,一个在燕京的北边。铺面在老窑口一带,位置一般,生意也不是很好,只有一家位于中心地带的铺子还可以。不过这些每年的进账也差不多有两千两左右,茜柔自个做花销绰绰有余了。 好容易忙完,贞娘终于有时间回净语轩看儿子了。 贞娘沐浴后换了干净的衣衫才来抱儿子,两个月大的炻哥儿胖墩墩的,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苎麻单衣单裤,小胳膊胖的根本看不到手腕,五个手指头伸出来都是坑,白嫩的小脸一掐似乎就能出水似的,他的五官如今已能看出父亲的影子,尤其那双眼睛,眼窝很深,双眼皮,眼梢微吊,睫毛长而浓密,用黎氏的话说,跟温栎恒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的性子却不似父亲,很安静,不饿不尿的时候很少哭闹,很爱笑,所有人都很喜欢他,连一贯深居简出,很少说话的温非池在满月那日见了都很喜欢,还抱了他一会。 贞娘将儿子抱在怀里,握着他的小手逗着他说话:“娘好好瞧瞧我的宝贝,宝贝一天没见到娘,想不想娘啊?你今天高不高兴啊” 乳娘黄氏是个二十多岁的媳妇子,长的十分秀气,说话也干脆利落:“小少爷今儿吃了五次奶,每次都吃的饱,睡了四次,下午睡醒了玩了一会,晚晌洗了澡,说什么也不爱出来,一抱出来就哭,小少爷很爱水呢” 这个黄氏是黎氏千挑万选才找出来的,身家干净,原先是柳州庄户人家的女儿,因为丈夫身子不好,自己签了死契进了黎家做仆人,生下孩子后奶水极好,被黎家推荐来了京城侯府做奶妈。 贞娘笑了笑,这黄氏是个精明利落的人,庄户人家出身,说话也简洁,炻哥儿被照顾的白白胖胖的,她很高兴,出了满月就赏了黄氏一锭十两的银子,黄氏吓得直接就给她跪下了,以为要撵自己走呢,被忍冬笑着拉起来劝解了一番。 忍冬进来给贞娘送汤,贞娘端着汤碗无可奈何的看着,蹙眉道:““这都喝了一个月了,日日不是当归乌鸡,就是红枣牛尾还有什么益母草炖老鸭,到底什么时候能完事啊?我现在看着这汤就想吐!”忍冬忍着笑道:“您还是好好喝吧,这可是舅老爷家的龙姨娘出的方子,咱们家太太临走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多少遍让您一定好好喝,好好调理着,奴婢可不敢违了太太的意思,回头太太问起,奴婢没法交代!” 贞娘哀怨的看了忍冬一眼,每次都是这些话,堵的她不得不喝,她无奈的喝了汤,嘟着嘴跟儿子抱怨:“儿子,你看你娘多命苦,日日都要被逼着喝这个劳什子,哎呀,你那个坏爹还不回来,回来咱们就逼着他也喝” 忍冬坐在炕沿上一面帮着贞娘理着针线筐里的丝线,一面笑道:“少奶奶如今越发的娇气了,原先喝个药就费劲,都当上娘了,喝药还这么为难,还跟小少爷抱怨上了,我瞧着您如今的气色却好很多,皮肤也白嫩,身段也恢复的跟原先一样了,可见这汤确实是有功效的。” 贞娘冲着黄氏一扬头,笑道:“你瞧瞧,明明是个姑娘家,怎么比那些年岁大的婆娘还要啰嗦,你明儿问问,给她寻个好婆家,省的她日日在这里说教” 忍冬脸一红,黄氏却眼睛一亮,道:“忍冬姑娘也有十七八了,若是奶奶舍得放出去,咱们满府的小子不得欢喜的找不到北了?多少人赶着上门求呢!” 忍冬横了贞娘一眼,道:“原是来给少奶奶回事的,这会子却拿奴婢说笑起来,奴婢这事可就不回了” 贞娘笑着拉着她,道:“哎呦,那不成,好姐姐,你快跟我说说!”黄氏见了,很是诧异,素日就知道忍冬和绣春几个陪嫁丫鬟是少奶奶房里的贴心人,尤其是绣春和忍冬,几乎能当少奶奶的半个家,这会看这贞娘和忍冬笑闹,全然没有主仆之间的尊卑,心里立刻有了计较,今后定要看着这两个姑娘的脸色行事。 忍冬笑着跟黄氏道:“黄嫂子,奴婢跟少奶奶有些事说,烦劳嫂子先下去一会!” 黄氏忙抱着炻哥儿退了出去。 贞娘的笑容顿了顿,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第81节 忍冬道:“是上次少奶奶让奴婢托乐掌柜打听静安王府的事有了回话。” “哦?怎么说?” “乐掌柜寻了京城中专门负责买卖消息的止风楼花了些银子买出来的消息,静安王前年老王爷薨逝后就由小王爷曲谪袭了王位,这位小王爷是咱们大金四大名公子之一,俊美风流,和煦文雅,据说很多贵女们都喜爱他,他娶了林家四房的嫡出大小姐林静语为妻,也是宫里林贤妃的堂妹,听闻是个出了名的才女,可是这位小王妃却并不受宠,入门三年才生下长子,听说身子不是很好,小王爷纳了七八个姨娘呢,听说,还有许多贵女非要给小王爷做妾,做侧妃,可老王妃不让,如今,王府里主持中馈的还是小王妃,身边有个叫明琇的姨娘帮着料理,倒也还好!” “明琇?”贞娘静默了片刻,明亮的眼眸深处仿佛风雪大漠、烟雨黄昏的苍茫,最终化成枯藤老树古道西风的沉寂,明琇?看来这一世真的没有玲珑这个人了,那个明琇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与玲珑一般作为工具使用的女子,不知道她是不是可以逃脱前世玲珑的命运。 忍冬按压住心底的奇怪,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会对静安王府这么有兴趣,难道小姐也喜欢静安王?不可能啊,小姐从来没见过静安王啊,只是见过静安王老王妃和小王妃罢了! “静安王如今跟锦王爷走的很近,两人私交甚密,听闻锦王有意为静安王做媒,将顺天府府尹韩大人的小女儿说给静安王做侧妃。”忍冬说到这忍不住摇摇头:“这个王爷也真有是有心了,居然喜欢做媒!” 贞娘冷笑一声,做媒?在政治家的谋略中,女人的婚事根本与幸福无关,不过是联络人心,成就盟约的棋子罢了。 “还有吗?” “还有就是静安王跟朝廷中一些大臣的来往之类的了,不过小姐当时说了只要些内宅的情况,乐掌柜就没买那些消息,若小姐要的话” 贞娘摆摆手:‘“不用,那些朝廷上的事,与咱们没有关系,我也用不上。”还能有谁比自己更了解曲谪的那些事呢?她冷冷一笑,自己打听内宅的情况,可以被视为内心不安,打听一些王府的□,免得将来行差踏错,可若连朝政上的事情都打听,那就过了。牝鸡司晨是皇族中女子的忌讳,何尝不是官员内眷的忌讳呢? “绣春的情况怎么样了?也快到产期了吧?找人过去瞧了没有?稳婆找好了吗?” “再过几日就是产期了,稳婆过去瞧过了,挺好的,胎位也正,留了两个人在那照看着呢,让府里的针线班子给做了的那些小衣服小被子什么的也都给她送去了,还有炻哥儿原先穿的那些小衣衫,也挑了几件给她也送过去了,不是说穿长的壮实的孩子的衣衫,孩子好养活吗?您放心吧!今儿累了一日,少奶奶还是早些歇着吧!”忍冬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眼底的青色,手里忙乎着给贞娘铺了被子,整理枕头。 “明儿去库房寻些补药给她送过去,”贞娘也确实累了,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躺下了,心里惦记着明儿还要定客人的名单和菜式,唉,真是累啊! 西苑的夜色一如既往的沉默静好,白色锦缎的华服青年端坐在窗边,如玉般的脸颊,深不见底的眸子,周身氤氲着淡雅幽远的香气,月光如水,在他周身裹着一层朦胧的轻纱,如光晕,如薄雾,让他精美的不似凡尘中人。 在他不远处的暗色中,沉默的站立着一个中年人,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问话。 温非池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座椅的扶手,玉般透明的指尖发出清脆的琉璃般的声音。 良久,他才开口:“静安王府内宅的事情?她打听这个干什么?” “听闻大少奶奶有个十分交好的手帕交,是辅国公家的大小姐,嫁到了林家二房,是不是因为这个” 温非池摇摇头:“关系太远,也太牵强,我觉得,不是,不过既然她想知道,就让她知道,她想干什么,只要不威胁到自身安全,随她就是了” 中年人沉默了一刻,忽然道:“会不会大少奶奶在试探什么,是不是她知道了您才是止风楼的主子” 温非池笑了:“我父亲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她只是个内宅女子,虽然聪明,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好了,你回去吧,以后如果她还要买什么消息,来通知我!” “是!”中年人无声的隐入黑暗中。 温非池转过身,看着窗外深而朦胧的夜色,空气中草木葳蕤,花香清远,蝉鸣蛙声,生机勃勃,他就在这一片浓丽香暖的春夜中想起那个怀抱着婴儿,温暖笑着的女子,那小小的婴儿细软的身体带着属于她的香气,温暖、甜美、带着浓郁的*,像记忆中乳娘怀抱的味道从她怀中接过孩子,他的指尖碰到了她手背的肌肤,如他想象中的一般滑腻细致,他的心就如同春日的草场,生出毛茸茸的喜悦和葱茏来。 他明明知道那是飞蛾扑火的灾难,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是虚妄的美丽,是他内心执拗成魔的一点念想而已,甚至明明知道,她从不知道他的心思,这段迷离美丽的梦,从头到尾,只有自己而已,可是仍然情难自禁。 从她怀中接过 ☆、26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月二十,绣春生下了长子启哥儿。 四月初,大金与鞑靼人的战争陷入了僵局,双方都在严防死守,等待最后的决战时机。 温栎恒在五月初被父亲派回京城,向昊玄帝汇报前线的情况,并调拨粮草,顺便主持长女的婚礼。 贞娘和黎氏亲自到二门迎回了温栎恒,黎氏眼泪汪汪的将炻哥儿抱给儿子看,温栎恒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小小的婴儿,娇嫩的如同一朵花瓣,他不知道该怎么抱起,甚至怕自己粗手粗脚的将孩子弄坏了,扎煞着手傻乎乎的看着孩子,那眉眼,那轮廓,真是像极了自己,笑起来居然还有一个酒窝。温栎恒姿势僵硬的抱着孩子,小声的说:“他怎么那么轻,好像还没有我的剑重呢!”黎氏白了一眼儿子,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咱们炻哥儿都十四五斤了,比一般的孩子都胖,结实着呢,跟你的剑比什么?”周围的仆妇们都笑出了声。 黎氏又拉着温栎恒絮叨了一会温绍卿的状况,看儿子一身风尘,就让儿子和儿媳妇回净语轩好好洗漱休息一会。 温栎恒舍不得儿子,抱着说什么也不放下,只好让他抱回了净语轩。 他沐浴更衣后,见贞娘正哄着炻哥儿睡觉,哼着好听的童谣,轻轻的拍着怀中的儿子,炕桌上橘红色的灯火打在她们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泽,贞娘低垂的脸蛋,睫毛投下的暗影,都在这幽谧的光泽中渐渐朦胧起来,仿佛西北广袤浓翠的草原之上的月光,银光流转,安静如水,人处其中,便觉所有喧嚣躁动不知不觉的沉静安宁了下来。 他伸手将贞娘和儿子一起揽入怀中,低头在那水一般光泽乌黑的发上轻轻一吻:“我不在家,累着你了” 贞娘抬眸一笑,光华明媚,声音却是柔和低沉的:“我不累,你在前线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更危险” 温栎恒被那样明媚的笑容一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抬手将贞娘的脸抬的更高,一低头,衔住了红润娇嫩的樱唇,细细的品尝起来,良久,贞娘才推开他,气息不稳,娇喘嘘嘘:“孩子还在这儿呢” 温栎恒两步迈道外面叫了奶娘进来,将炻哥儿抱了下去,回身上了炕,一把扯下自己的衣服,露出麦色光滑的上身,肌肉强健的隆起形成起伏漂亮的线条,每一根线条都彰显着男人雄性的力量和粗狂的美感,亵裤已经高高隆起,呼啸着难耐的热烈和滚烫的欲】望。他将贞娘按到在炕上,声音粗噶,眼睛中的火焰跳跃,如暗沉的夜里可以燎原的星火:“贞儿,我想死你了” 一把拽开贞娘的亵裤,就这样长驱直入。 贞娘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抱住他的紧绷的腰身,娇嗔的用力捶他:“你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等不及了” 暮春的风带着湿暖的花香悠悠吹过,有窗棂被敲发出的声音,有草丛中鸣叫清脆的虫鸣,有花朵飘离枝头迤逦而去的流芳柔曼,也有久别重逢两情缱绻的人儿纠缠喘息的荼蘼之音。 然而这画面依然如此绮丽,如流光倾泻,岁月静好,红尘俗世的温暖和美丽,大抵便是如此的! 几番纠缠,大约是累过了劲,贞娘竟然浑身无力却没了睡意,温栎恒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下的抚摸她的长发,乌黑柔润,似上好的墨色锦缎,荡悠悠的垂在胸前,搔的人心都是软的。手指划过头发,发丝缕缕不觉,仿佛是手指插入冰凉的溪水,沁凉舒爽。 “我在休息时常常想起你,想起孩子,不知道孩子什么样,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姑姑和姑丈怎么样了?我爹好不好?纯哥儿什么时候定亲?你来信总说他们很好,很好,可我还是想着,惦记着,尤其是我爹,总是担心,怕他惹出什么事来,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居然这么絮絮叨叨的,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对了,我离开这阵子,有没有人为难你,有没有人找事,我听说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们都长着势利眼,很看不起人的,若有这样的人惹了你,你一定要跟我说,找个机会我教训他们去,生孩子的时候你疼不疼?我们队里的大饼说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很难过的,我吓的一宿都没睡,就怕你怎么样了,好容易等来了信,说你平安生下炻哥儿” 贞娘将头紧紧贴在他的怀里,有些微微汗湿的胸膛充满男性的味道,分离久了,日常的事情又太多,尤其生了炻哥儿之后,似乎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想念他,她的日子过的波澜不惊,她的心里平静如水,可今日重逢时,她剧烈跳动的心,她燥热难耐的情动,无一不在告诉她,她其实很想念他,那份思念深入骨髓,潜入血液,不知不觉成了她的血肉,她的魂魄,她的依托。 她沉默的认真的听着他的絮叨,这个简单的男子没有那么多花哨的语言,他的想念仅仅是直抒胸臆而已。他的想念质朴单纯,明亮纯粹,如同水晶一般,每一个棱角都那样光华流灿,映照出贞娘的影子,五月初八,茜柔顺利的出阁,请了诚毅伯夫人做福禄人,给茜柔梳头盘髻,冯家请了礼部尚书夏大人做媒人,温栎恒亲自背着妹妹上了花轿。 五月初十,茜柔带着新婚夫婿回门。 贞娘第一次见到冯昭,十七八岁的年纪,长身玉立,面容白皙,五官清秀,一对十分温存耐看的眼睛,穿着一件宝蓝色暗纹刻丝锦袍,头戴逍遥巾,气质高贵温和,彬彬有礼。茜柔站在他身侧,穿着大红凤穿牡丹对襟褙子,头戴双喜双如意点翠头面,一张粉面含春带羞,眼睛却溢满初为人妇的娇羞满足。两人一起给黎氏跪下磕头,黎氏看着女儿和女婿,分明是一对璧人,不由心中喜悦又酸楚,让俩人起来道:‘“可惜你们父亲不在家,若是他也看见你们,不知道该有多欢喜呢!” 冯昭含笑道:“岳父大人为国戍边,驱逐抵御外寇,小婿不能聆听教诲,甚为惋惜,不过来日方长,待岳父大人凯旋之日,小婿定然要上门拜见的!” 贞娘看着茜柔微微一笑,这个妹婿虽然貌不惊人,却很会说话啊! 温栎恒为长兄,亲自招待妹婿,茜柔跟着母亲妹妹嫂子进了寝室。 “待我很好,身边只有原先伺候的一个通房丫头,叫墨兰,他跟我商量要不要打发出去,我没让,刚进门,怕人家说我善妒”茜柔的脸红红的,神情间有些羞涩和满足,显然丈夫的体贴和尊重让她很满意。 黎氏点点头,欣慰的看着女儿,道:“好孩子,娘一直挂着心,咱们两家虽然有亲,可这孩子我打小就没怎么见过,一直养在老家,这品性模样都不是很清楚,好在佛祖保佑,这孩子真不错,娘也就放心了,娘不指望他能出将入相,只希望他能疼你,待你好,就够了!” 茜柔眼圈一红,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拉着母亲的手温柔的道:“娘,我很好,你别担心”。 贞娘看了她一眼,端了一盏茶抿了一口,笑呵呵的道:“二妹妹是个好性格的人,温柔持重,冯家娶了咱们家二妹妹,那是有福气的,妹妹在闺中就待人宽和,是出了名的心软面善的,如今进了婆家,上上下下的人估摸也都会喜欢妹妹的,不过”她顿了顿,向茜柔身后的陪嫁丫鬟夕烛、米兰道:“你们是陪着咱们家姑娘嫁过去的,咱们姑娘心肠好,性格也和善,可这五个手指头伸出来没有一样齐的,冯家虽然是清贵的世家,也保不齐有那些心思不正的小人,看着咱们家姑娘刚进门,新媳妇,就想着要拿捏一二,你们可记着,咱们是侯府,咱们家老爷是朝廷一品大员,朝中重臣,咱们温家是武将家,姑娘嫁过去不是受委屈去了,姑娘好性儿,你们却不能因为这样就低了头,任那些小人欺负了姑娘,知道吗?” 米兰听了似乎想开口,看了看茜柔又咽了回去。 夕烛是个爽利火爆的性子,听了眉毛立刻就拧了起来,几步走到黎氏跟前跪下道:“夫人,奴婢是个直性子人,姑娘忍耐着不说,奴婢却忍不得,冯家的大少奶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姑娘嫁过去第二日认亲就给咱们姑娘难堪,当着满府的人说什么可见弟媳妇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跟我这个嫂子是不同的,满身的贵气,离多远就看见了,这头上的多宝流光步摇看着就不是凡品,闪的她眼睛都花了,今儿大早上,就亲自上门送了两个小丫头来,说姑娘姑爷这里人手不足,可我瞧着那两个丫头妖妖娆娆的,一看就不是” 茜柔忙打断道:“住嘴,你这丫头,乱说什么呢,大嫂也是好意,你别乱说” 这夕烛本是黎氏身边的二等丫头,父母都是侯府的管事,在黎氏跟前也是有几分体面的,虽然不敢顶嘴,还是低下头嘀咕:“哪有这样不知事的嫂子,往小叔子房里塞人,什么人呀” 黎氏被气的脸色铁青,茜雪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愤怒的粉面通红,卷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岂有此理,她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姐姐这么说话,我这就去冯家骂死她” 身边的丫鬟忙拦着她,茜柔也拉着妹妹,脸臊的通红,眼睛中泪水盈盈,哽咽着道:“好妹子,你消停点,娘,你别伤心,我真的没事” 黎氏浑身乱颤,指着茜柔道:“你婆婆呢?就任你嫂子这么打你的脸面?他们冯家是个什么家教?居然任由长嫂这样欺辱弟媳?” 贞娘站起来将茜雪按在椅子上,道:“你这样火爆的性子可怎么好?你先坐下,听我说。”茜雪愤愤的咬着嘴唇,瞪着姐姐。 贞娘跟黎氏道:“母亲,你先别急,咱们再急,这事也得妹妹自个去处置不是?且问问二妹妹,心里可是有了什么章程?” 茜柔擦了擦眼泪,道:“母亲,嫂子,我是新媳妇,刚进门,冯家的情形还不是很清楚,我思忖着等我看明白了再说,我那个大嫂,姓金,是户部郎中金家的嫡女,我嫁过去不过三日,就这样急着给我下马威,看得出并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这样的人反而不难应对,我没跟她对上,一来我是新媳妇,总要顾着几分脸面,二来,也要给我相公几分脸面,三来,我也想看看情势,谋定而后动!” 贞娘拍手笑道:“就知道咱们家二姑娘是个有成算的,母亲,我看您不必担心了!” 黎氏思忖了一番,觉得女儿说的不无道理,松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有自个的心思,娘就不去冯家理论,可你要记住,别人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咱们家不行,你是娘的心头肉,娘这一辈子就你们三个孩子,娘这一辈子受的苦,受的委屈已经够了,我的孩子断不能再受这样的罪,冯家如果给你气受,娘就是和他们撕破脸,也绝不能看着你受委屈。” 贞娘也拉着茜柔的手道:“你大嫂既然是这样性子的人,倒也没什么,只是怕身后有人拿她当了枪使,有意让她出来跟你作对,存了些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你要多留神,我瞧着姑爷是个聪明人,你遇事不妨多跟他商量商量!还有,有些事情能忍,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忍,妹妹心思沉稳虽然好,可有些人当你软弱可欺就不行了” 茜柔听了贞娘语重心长的话,心下十分感动,点头道:“嫂子,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265第一百一十六章 晚上温栎恒回来,跟贞娘说起冯昭似乎很有好感:“跟那些只会掉书袋子的读书人倒不同,说话很风趣,肚子里很有料,不迂腐,对行军布阵还有点看法” 贞娘一边给他整理行李,一边笑道:“你对这位妹婿还挺有好感的,对了,给你准备了十件里衣,二十双袜子,六双布鞋,还熬了一罐子辣酱,留着你路上吃,这会子天气热,怕是留不到北边了,你别舍不得吃,等到了地方再坏了,再给你做一锅生煎,给你那几个手下尝尝鲜,还有,那边那个青色的布包是绣春给杜先生带的衣衫鞋袜,你想着带上,可别忘了” 温栎恒笑嘻嘻的将贞娘揽入怀中,亲了亲粉嫩的面颊,低声笑道:“你如今竟比我还啰嗦起来了,我后日才走,你忙着收拾行李干嘛?有这功夫不如好好陪陪我,我回了福余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怀中女子羞涩的挣扎了一下,亵衣略略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玉石般莹润的肌肤,身上那熟悉的温暖而甜美的香气也蔓延开来,温栎恒的呼吸急促起来,乌沉沉的眼珠迸发出灼灼的火焰。 她的身体似乎是最好的春】药,只要她在身边,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要,一遍遍的要,有时只是想浅尝即止的,可常常是欲罢不能,回来的这段日子,几乎每晚都要上一两次才罢手。 手指轻轻一勾,那衣衫就散落开来,女子身姿的曲线如秀丽的山峦,每一个转折,起伏都如一首跌宕起伏的诗,回风吹雪的词,明亮的灯光映着那明丽如琉璃的肌肤,勾勒出淡淡的金色,他随手拨开她的发髻,散落的秀发散发出浓浓的玫瑰香气来,淡雅清甜,女子羞涩的伸手遮住身上,微微侧过了头,却恰好迎上了他的唇,呼吸急促的吻落在她的颈上,轻轻一吸,就绽开一个温热的浅樱色的花朵他终于不再如前几日那般心急如焚,而是一遍遍轻柔的吻过那些高峰和低谷,他炙热的体温似乎要将她烤成一段云或一弯春水,贞娘在只觉得自己在那细腻温存的抚摸中一点点的饱满起来,他的手掌和嘴唇带着无比的怜爱和珍惜,一遍遍描摹着她,仿佛她是他手掌上娇嫩的花朵,心头上带血的红豆,世间最珍贵的宠爱黎氏体恤儿子回来一趟不容易,小两口又是婚后就离别了许久,早早就免了两人的晨昏定省,还悄悄嘱咐了曹妈妈多煮些滋补的汤水给儿子媳妇进补,盼着儿媳妇这次能再怀上。 贞娘这几日被温栎恒缠磨的实在有些狠了,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刚洗漱好就见黎氏房里的大丫鬟满月跟着蔷薇进来了,笑嘻嘻的道了安:“给大少奶奶请安,黎四太太和九姑娘来了,夫人请打少奶奶过去呢!” 贞娘一愣,笑着答应了,让素景给她梳了流云髻,素景见贞娘穿了件银色百蝶穿花蝉翼纱的裙子,上面是一件家常白色素绸右衽单衣,十分简单清丽,就自作主张的在鬓边给贞娘簪了一朵新鲜的碗口大的红色芙蓉,耳朵上坠了一副殷虹如血的红珊瑚耳坠子,荡悠悠的,越发衬着肌肤白皙细腻,笑道:“少奶奶毕竟年轻,穿的爱素净,可太素净了也不好,好歹得带点颜色!” 贞娘看了看镜子,镜中人人面桃花,眉梢眼底风情堆叠,顾盼间光彩照人,既有少女的灵动俏丽,又有少妇的妩媚多姿。 遂笑道:“素景果然是一双巧手,很会搭配装饰衣衫。” 忍冬和蔷薇进来给贞娘布置了早饭,外间的花厅里,巧儿小声跟画眉嘀咕:“打从咱们姑爷回来,就隔三差五的过来,一日比一日早,这位四太太打的什么主意,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瞧得出来,真真让人膈应”画眉冷冷的笑了笑,淡漠的说:“司马昭之心而已,咱们家小姐冰雪聪明,那点子心思如何看不明白,只是不说罢了!”巧儿用抹布将多宝阁上的琉璃荷叶笔洗小心的擦拭干净,不满的嘟着嘴道:“要是夫人有那个心思怎么办?”画眉专心的将茶盅里的茶叶末子滤除去,简洁的道:“夫人心疼少爷,不会!” 贞娘一进初熹阁就听见黎四太太清脆的笑声,里面还夹杂着女孩子略带羞涩的娇软声音:“娘,您可别说了” 贞娘神情自若的走进去,见黎氏穿着件墨绿色流云百蝠的缂丝褙子,笑吟吟的坐在正坐上,黎四太太和九姑娘坐在对面的紫檀木镂花交椅上。 黎氏见了贞娘笑着招呼道:“好孩子,快过来。” 贞娘优雅的过去给黎氏和四太太见礼,亲昵的坐到黎氏跟前笑道:“今儿四舅妈是说了什么笑话,让母亲这么开心?” 黎氏自儿子回来,心情就好的不得了,见到儿媳妇更是欢喜,笑呵呵的道:“是你九妹妹的事,前儿你九妹妹绣的那副烟云山水图给你四舅舅的上司做了寿礼,在寿宴上得了好大的彩头,都说你九妹妹兰心慧质,是不可多得的好手艺!你舅妈高兴,赶着来跟我说这事,说的你九妹妹不好意思了。” 贞娘就笑道:“这是好事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九妹妹生的好颜色,手艺又这样好,这女子的六艺,九妹妹都占全了,将来指不定多少高门大户赶着来求娶呢,四舅妈可别挑花了眼就好!” 黎四太太听见贞娘前几句本是眉开眼笑的,赶着想接一句,给你做了姐妹可好,可贞娘下面又说有人求娶,生生的将四太太的话噎在那里了。 黎氏心里也知道自家嫂子的意思,可这话怎么好当着儿媳妇说?再说了,儿子都立了佛前血誓了,那是性命交关的事情,外甥女再好也好不过儿子去啊! 忙也跟着凑趣:“说起这亲事我倒想起来了,前几日都察院经历楚大人的夫人跟我说起,想给她儿子寻个媳妇,托我给她留意着,楚大人家世可不错啊,是南昌楚家的二房嫡出公子,她那儿子我也见过的,生的眉清目秀,人品也踏实,正想着要跟嫂子你说呢” 黎四太太的笑容就有些晦涩了,自家小姑子是个多么精明的人,她才不信自己这心思她瞧不出来,这是摆明了拒绝自己了! 九姑娘的脸色有些黯淡,她看了贞娘一眼,目光中有些哀怨。 当日开祠堂认亲时她第一次瞧见温栎恒,就觉得心头如鹿撞一般,那男子器宇轩昂,笑容明朗,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原野,疏朗晴明的碧空,较之那些华堂玉树的富家公子,他更像画册中的江湖游侠,有着疏狂不羁、卓尔不群的气质,让她一见倾心。 后来,她娘说这男子是姑姑的亲生子,将来最可能继承侯爵之位的,问她可愿意做小,她犹豫了片刻,就害羞的点了头。 能做他的女人,哪怕只是做个姨娘,她也甘心情愿。 第82节 父亲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自己如果能进了侯府,将来父亲的官职就不愁没人帮衬了,母亲在家族中也会有地位,何况,母亲不是说了嘛,他的正妻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不过是因为跟他自小青梅竹马,有份情谊在,可那又能怎样?村姑的女儿再如何也上不得台面,黎家是柳州世家贵族,自己自小就学得贵族女子的进退规矩,将来跟那些贵族夫人打交道,还要靠自己才成。何况婆婆是自己的姑姑,一贯喜爱自己,再怎么样,主母也不敢过多刁难她甚至连将来进门要怎样笼络表哥的心思都想到了。 谁知,今日,姑姑竟然要给她做媒! 黎四太太笑容勉强,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来,贞娘就笑吟吟的接话道:“南昌楚家?那可是南昌出了名的大家族了,听说半个城都是他们楚家的店铺,出了南昌城,目所能及的都是楚家的地呢,楚家在前朝还出过一个太师,一个太子太傅呢,是个正儿八经的世家呢,四舅妈,这样的人家您可要抓紧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九妹妹说话可就及笄了,女孩子的年华可不待人的” 贞娘何等精明,九姑娘看温栎恒那一往情深的眼神,早就露了心思,她倒不怕这姑娘真进了门能怎样,一个小姑娘,这点心思都压不住,城府也深不到哪里去,跟她这样活了两辈子的老鬼比起来,连一个回合都下不来。 她只是想看看黎氏的心思,若黎氏有心想让外甥女进门,她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个小姑娘跟婆婆较劲,日子毕竟长着呢,她好歹有正妻的名分,温栎恒的心思也在自己身上,犯不着为了这个弄得婆媳关系紧张,她有的是法子将她压的抬不起头来。 可今日看来,黎氏当着自己的面给九姑娘做媒,就是间接的跟自己表态,她是站在自己这面的,那自己也就没必要装贤良,非给自己填点堵,顺水推舟就是了! 九姑娘咬着嘴唇,脸庞红的像要滴血似的,做出十分害羞的样子,小声说了句:“我去三姐姐那边”她低下头,掩住了目光中的怨毒,扶着丫鬟的手,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四太太看着女儿仓惶的样子,心里拧着劲的疼,唇角勾着一丝苦笑:“这孩子是不好意思了” 黎氏看了嫂子一眼,笑吟吟的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嫂子可要想清楚了,九儿这年岁也该找婆家了” 黎四太太心里暗恨,我当然知道该找婆家了,都察院经历,一个六品官儿,在京城里扔下块砖头能随随便便砸死七八个,你一个二品侯爵、一品大员的夫人,交往的都是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给你外甥女做媒就找个六品官员? 想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黎四太太再没什么心思哄黎氏开心,略坐了坐就寻个由头告辞,带着女儿回家了,当天就找人捎了口信去大兴,让黎四老爷回家,准备就此事跟黎四老爷好好说道说道。 黎四太太一走,贞娘就和黎氏彼此交换了眼神,两人的眼神中都有着同仇敌忾的欣慰。 贞娘又坐了一会,就以要给温栎恒收拾行装为由回了净语轩。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许久不曾更新,孩子病了,做母亲的就觉得心乱如麻,实在没有码字的心情,望各位包涵! ☆、266第一百一十七章 净语轩的院子里,令人意外的坐了温栎恒和温非池,两人正对坐在院内的石凳上说话,似乎是说到了前线行军打仗的事情,两人说的很是开心,温栎恒眉飞色舞的说:“那些人被我给狠揍了一顿,从此以后见到我的人就的绕着走” 一抬头看见贞娘带着四五个丫鬟走了过来,忙笑道:“贞儿你回来了,正好,二弟在这里呢,我刚才跟他说你晌午要做牛肉锅贴,让他在这里留饭呢” 温非池两只墨玉似的眼睛扫了过来,彬彬有礼的一揖道:“要叨扰嫂子了!” 贞娘笑着道了福:“二弟肯纡尊降贵那是我们的福气,何来叨扰一说!”又寒暄了两句就进了厨房系了围裙亲自下厨。 锅贴这东西与北方的馅饼其实很像,只是南边的牛肉锅贴是做成饺子型的,里面汁水丰富,肉质细嫩,口味也偏甜一些,面是一早活好的,贞娘特意用了些盐在里面,还用了开水烫面,这样做出的锅贴皮酥软不硬。忍冬将凝好的肉皮冻子递小心的切成碎丁子,小声嘀咕:“这二少爷怎么过来了?好生稀罕!”贞娘白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稀罕的,好歹和相公是哥俩嘛!”忍冬一面帮着擀皮一面道:“奴婢总觉得不太敢看二少爷,看着就觉得自惭形秽,一个男人长的比咱们女人还精致好看,看了我都觉得对不起他”贞娘和一旁的几个厨娘都笑出了声,麻二媳妇跟着凑趣道:“忍冬姑娘说的可不是,每回看见二少爷我们都不敢抬头,怕自己的口气污浊,熏着了他老人家,啧啧,二少爷生的太好了,让我们这女人都惭愧死了” 贞娘笑道:“你们这起子人好好的竟说起爷们的闲话来了,明儿让夫人听见都罚你们去给二少爷推车去!”其实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几个帮厨的人都缩了脖子,做出一副知错的样子,心里其实很不以为然,能给二少爷推车,那得多大的造化,光是常夫人那一关就任谁也过不去的,何况还有那边的二少奶奶,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看的人汗毛孔都竖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群人跟着忙乎,将包好的锅贴放进锅里,先煎好了几个,贞娘在上面撒了些熟芝麻和葱花,芝麻的和葱花的香气,烙的焦黄香脆的锅贴,看着就勾人食欲。 贞娘又做了一大盆什锦菜豆腐花,拌了红油金针菇、椒盐鸭下巴、笋丁拌腐竹,又做了色泽红亮、酒香浓郁的腐乳肉,将糟好的鱼和肉各盛了几盘,吩咐忍冬:“去问问姑爷,在哪里放桌子?”不一会忍冬就来回话:“姑爷说让放到院子里,说屋子里憋闷,天热,还是院子里风凉些!” 贞娘利落的擦了手,吩咐人将做好的菜端上去,又让素景端了一份给三姑娘送去,自己亲自送了一份去给黎氏吃。 回到净语轩正好见到哥俩个吃的正酣,温非池富贵公子,吃相文雅,修长的手指捏着白色的羹匙,玉一般透明,几乎与羹匙和羹匙中的豆腐花一色,动作舒缓优雅的将豆腐花送到唇边,红润的嘴唇和晶莹的豆腐花色泽鲜明,让人看了几乎都想化身成豆腐花,让他一并含到嘴里去。是温栎恒基本没什么吃相,说是狼吞虎咽也不过分。 温非池问:“正想请教大嫂,这豆腐花是南边的吗?咱们这边吃的都是豆腐,还真没吃过这种豆腐花,这么细嫩,形如白玉一般,上面还放了这么多鸡丝、木耳、榨菜、海米、辣油之类的,味道清新爽口、口感细腻,真是回味无穷 啊!听说大嫂擅长厨艺,想不到果真如此,这是大嫂发明的吗?” 贞娘笑道:“这豆腐花是我在嘉定一家寺庙里吃过的,那里的一个僧人很擅长做豆腐,有一次无意中做出了这豆腐花,后来在里面加了杏仁和酥酪,成了甜豆腐花,是那里最出名的素甜点,很多人慕名前去的,人们还给这豆腐花取了名字叫都不老,意思是健康长寿。可我舅舅和相公都不喜欢甜食,我就想出了加上鸡丝榨菜等调味的主意,他们吃了都很喜欢,我的酒楼里也有卖的,很受欢迎。只是回来了北边,这豆腐花就比较少见了,上次母亲病了,大夫让吃些细软好消化的东西,我才想起来,让人做了些豆腐花来。二弟既然喜欢就多吃点!” 温非池看着她,盈盈浅笑的站在那里,玲玲朗朗的说着家长里短,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滑腻的釉子一般,明亮灼目,她难得这样轻松的跟自己说这么多话,没有虚假的温和恭谨,没有客气拘束的疏远,表情明朗亲切,似乎他们原本就是关系不错的叔嫂一般。 他侧头看了温栎恒一眼,他眼神温存的看着妻子,目光中有着温暖的骄傲和明晃晃的宠溺。 乳娘黄氏抱了炻哥出来晒太阳,过了百日的孩子舒展了眉眼,看出了几分温家人的模样,尤其那双深而亮的凤眼,跟温栎恒十分相像,贞娘见了儿子忙伸手抱了过来,温栎恒也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看着儿子,小小肉肉的一团,粉粉嫩嫩的肌肤,仿佛一掐就能出水来似的,扎煞着粉嫩的小胳膊,乌黑的眼睛好奇的转着到处看温栎恒得意的笑了:“这孩子长的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胳膊都一节一节的,穿的这样少,会不会冷?”儿子穿了件月白色细葛单衣裤,手臂和腿都露出好大一截来。 黄氏为难的看了温栎恒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却没敢言语,贞娘笑道:“是我让给孩子少穿些的,我娘说了,男孩子不比女孩子,要少穿些才好,否则火大了,容易生病的” 温栎恒憨憨的笑了,抱起儿子,献宝似的给温非池看:“二弟,看我儿子壮实不?”语气间孩子气的得意逗得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温非池玉白的手指凉凉的触碰了孩子幼嫩的脸庞,心里说不出的的滋味,茫然而荒凉,温馨而充足然而这一刻的景象是极美的,精致绝美的男子侧着头,眼睛中有温柔的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肥美的孩子,抱着孩子的男子粗布长衫,却难掩高大俊朗、英武明朗的气质,小心的捧着怀中的孩子,得意的笑着,一侧是娇媚俏丽的少妇浅笑盈盈的看着三个人,后面是姹紫嫣红的数个丫鬟婆子,紫色的桐花正开的馥郁灿烂,那样浓丽骄奢的颜色,生生的逼退了桃杏的甜美,满树紫云锦缎一般,华灿灿的,间或有花朵飘摇随风而下,柔软轻盈,这画面便越发的如诗似画一般流丽精致,让人从心底生出些温暖、柔软这是温非池生命中最为静好从容的一个午后,没有血污和鬼蜮,没有心机和盘算,平静安宁、温馨明亮饭后不久,温非池就告辞了,贞娘看着他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心底忽然生出一份凄凉来,很少说话,总是温存含蓄的笑着,几乎没有人去拜访他,他以前那些朋友知己似乎都不存在似的,和父亲兄弟的关系淡漠的如同路人,和妻子的关系似乎也十分冷漠,整日在西苑如同隐形人一样,这个艳冠京都的贵公子大抵是寂寞的吧她不喜欢他,如同前世那些豪门公子小姐主母们一样,锦缎华衫,金堂玉马,高贵的出身,精致的容貌,永远彬彬有礼却拒人千里的微笑,看人的眼光总有着习惯性的居高临下的悲悯,遇事永远都是那样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心思来,当然这是每个世家公子小姐们都必须有的城府,也是他们从小就得到的言传身教。 贞娘前世就是在这样的主人面前卑微的活着的,小心的猜测着他的喜怒,小心的奉承着他的心思这样的日子过的太久,久到她的心神俱怠,甚至懒得挣扎遇到温非池之后,她小心的保持着与他的距离,不仅因为两人之间叔嫂关系和西苑常夫人的敌意,还有一份难以言明的戒备心思和重生之后的厌恶感,她讨厌那凉凉的看不见温度的眼睛,永远带着审视和戒备的和煦,像带着面具的假人儿,让人看着都觉得累。 只有今日,看着他凝视着炻哥,脸上带出些悲凉的笑容来,寂寞寥落。她忽然有些恻隐之心,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他,大抵从未有过这样感受亲人之间温馨相处的时候吧到得晚间时分,温非池去而复返,带给温栎恒一柄长剑,剑套很旧。却是鲨鱼皮的,剑柄上的穗子甚至都是暗红肮脏的,抽出那剑来,是黑色无光,暗哑的仿佛一块生锈的生铁,甚至看不到锋锐的刃,可那扑面而来的寒气却瞬间让人生出一股畏惧来,这剑有一种血气带着几分凶性似的。 温非池怜爱的看着那剑,轻轻的道:“此剑名为裂天,是大魏朝最著名的剑师凤无魂所铸,凤家是武林世家,以轻功和铸剑闻名天下,凤家每一代都有一把传世名剑,但每一代铸造出名剑后,铸剑师都会随着名剑问世而身亡,据说凤家是以魂魄铸造神剑,裂天是凤家第七代家主凤无魂穷尽毕生精力寻得天降神石冶炼而成,据说剑成之日,天像大变,晴日滚雷,瞬间阴云密布,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继而神剑出世,此剑出世后,凤无魂大惊,大剑无锋,无光,失望之下,一口鲜血喷在剑上,此剑竟然立刻放出神采,鲜血顷刻消失,凤无魂用此剑削铁斩钢如同切瓜斩菜一般,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大喜过望,给这剑取名为裂天。” 举凡爱武的人都喜爱兵器,温栎恒也不例外,听着温非池的介绍,惊喜的看着这剑,啧啧称赞:“原来是柄宝剑呢!好,真是好剑,拿在手里就觉得很有分量,二弟的兵器果然不凡”他极为喜爱的掂量着宝剑,温非池淡然一笑:“明日大哥就要回前线了,小弟也没什么可以送的,就将这把裂天送给大哥,望大哥能旗开得胜,早日还朝吧!” 温栎恒忙摇头:“那怎么可以?这是你的兵器,君子不多人所爱” “大哥,这剑,我以后怕是用不上了,宝剑沉埋,纵有斗气冲天,终归是无用武之地,委屈了这柄神剑,亦是小弟的终身之憾!”他的声音很轻,笑容也有些模糊,眼睑低垂,细密的睫毛长长的覆下来,有些许温柔的支离的暗影,他带着惋惜的微笑看着那把宝剑,像看着春光正好时情浓蜜意的初恋女子,桃花烂漫处少年怀揣着满心的喜悦,意气风发,快意江湖,纵马天涯,曾经惊采绝艳的少年,丢□后无数倾慕痴迷的目光,一心向着最高最险的峰顶攀爬,以为那凌绝顶的位置是世间男子最大荣耀,然而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他的生命从此暗哑沉默了下来,那些曾经厌恶的喧嚣烟尘,那些鲜衣怒马的衣冠风流从此成为往日的风景,只有这把裂天安静的陪伴着他温栎恒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很久,终于接过这把宝剑,当庭而立,忽然衣袖飘飘,轻身跃起,舞动了长剑,彼时,月色溶溶,清光流畅,青衫男子当庭舞剑,满院子的仆妇丫鬟都怔忪起来,贞娘亦被引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看温栎恒在广阔的月色中舞剑,动作轻盈,有收放自如的力度,每一个跃起和回身都有着舞蹈般的韵律和韧性温非池看了一会,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暗金纹饰的埙,按在唇边,便有呜咽幽深的曲子合着那剑舞婉转而出,温栎恒的动作不再灵动,而是随着那埙曲缓慢了下来,宽大的袍袖迎风烈烈,黑色的剑身裹了金黄的月色,鲜明精致如一阕绝妙的词,剑舞带动出的劲凤裹了些许紫色的桐花犹如花雨漫天而下,那本来刚劲朴拙的剑招就生出了林下之士的风流散逸来曲调却越发的婉转凄清了起来,曲中似有风雪如烟不辨归路的天涯羁旅的疲惫孤凉,有冷月朔风故人远离从此参商难聚的离愁,有暮年归乡霜雪满怀追忆难再的悲凉,这一曲吹的所有人都情肠百转,泪盈于睫,连那最下等的粗壮仆妇都忆起了年轻时情投意合却终究有缘无分的情郎来,不由潸然泪下只有贞娘,听着那曲子,愣了半晌,忽然低低的呢喃:“掩木门月冷回旧地,凝眸处寒烟衰草凄望落雪千里将青衫隐去,隔天涯不盼相见有期” 埙曲忽然顿了顿,幽深如井的眸子迅速的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恢复如常。 ☆、267第一百一十八章 温栎恒走后的第三日,黎氏的二嫂龚氏就带着大女儿黎三姑娘来了侯府,黎三姑娘定了大同府总兵郑总兵的二公子,郑总兵家在京城,黎二太太进京来发嫁的,这发嫁嘛,自是要住到门头大些的亲戚家里,姑娘出门才有面子,黎三姑娘可是黎氏正儿八经的亲侄女,是黎氏亲大哥的嫡长女,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也不同。 黎氏亲自指了靠近西苑的锦荣斋给他们住,还特意挑了四个一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五个粗使婆子送过去。 黎家二爷此前在宁夏卫任守备,去年夏天刚刚升任宣武将军,是从四品的武官。 黎氏当年逃难回娘家时大病一场,缠绵病榻一年之久,多亏了二嫂龚氏多方照顾,黎二爷卖了妻子珍藏的一件碧玺狮子给妹妹买了一株千年人参,好歹换回了黎氏一命。 黎氏做了侯夫人后也一直记得兄嫂的情分,多次在温绍卿跟前请求丈夫照顾自己的二哥。因此黎二爷的官运一直不错从百户做到将军不过用了十年的时间。 贞娘第一次见到这位舅妈,十分惊艳,跟黎氏相比,龚氏明显的艳丽光鲜许多,据说比黎氏不过小了三岁,可看着却像花信之年的少妇一般,柳眉杏眼,粉面桃腮,梳着繁复雍容的牡丹髻,穿着一件豆绿色柿蒂纹夹银纱褙子,身姿丰腴不失窈窕,如一株丰艳逼人的桃花一般,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妇人。 她的女儿黎二姑娘跟母亲有几分相像,穿着樱草色素绸对襟窄袖褙子,露出一截雪白精致的腕子,上面没有带镯子,反而是用许多碧玺石穿成了一串手链,看上去十分别致。笑容腼腆端庄,顾盼间却有几分妩媚的风情。 龚氏一见到贞娘就十分亲热的拉着贞娘的手笑道:“可算见着了,我们娘们离着远,从柳州到京城要三个多月的路程呢,等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晚三秋了,你舅舅和外祖母都欣喜若狂,你外祖母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说着是菩萨保佑啊,不枉她老人家日日在佛前乞求,可算找到你们了,我当时就急着要来,可你外祖母竟病了,年岁大的人经不起一点事,虽说是喜事,可也受不住,这一病就是半年,我惦记着,寻思好歹赶着来看看咱们家柔姐出嫁,可走到开封你二妹妹就病了,将养了半个多月才好,耽搁了路程,等我们到了地方,恒哥也走了,柔姐也嫁了,唉,终究是我们娘们没福气,怎么都没赶上,”说着就拿了帕子揩眼角,眼睛里居然真的泪光盈盈的。 贞娘吓了一跳,没想到黎家的媳妇里还有二太太这等人物,光这眼泪说来就来的功夫就实在值得钦佩。 忙笑着安慰道:“舅母说得哪里话来,本该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亲自去柳州拜见祖母和舅舅舅母们的,只是我身子不便利,相公又被父亲带去了前线,竟是一直不得空闲,让我们尽孝心的,如今舅母既然来了,好歹和妹妹多住些日子,也让我们亲近亲近才是!” 龚氏就啧啧的跟黎氏赞道:“咱们家老太太就说三姑奶奶是这一辈中最有福气的,过了那三灾八难,后福无穷,我原先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你看看,这等伶俐标致的儿媳妇我怎么就没摊上,来,这个是舅母给你的见面礼。”龚氏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紫色玉镯给了贞娘,又道:“快,把我那小孙儿抱过来让我瞧瞧。”贞娘道了谢,又让乳娘抱了炻哥儿过来,龚氏立刻又赞了一番,递了个巴掌大的暖玉貔貅做见面礼。 又从怀中拿出一份礼单递给黎氏:“这些都是老太太和各房兄弟姐妹备下的礼物,这次就托我一并带上来的,那几个头面是给柔儿做添箱用的,老太太把她最喜欢的那只翡翠白菜给带来了,说是要赏给她那外孙子恒哥儿的,哎呦呦,你都不知道,装了满满的一大车啊,这一路跟着我又是船又是车的折腾了个遍,你快让人先卸下来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碰坏的” 黎氏忙让人吩咐外院的管事将车卸了,将东西搬进库房清点查验登记造册。 黎二太太让身后的仆妇打开包裹,拿出一个一尺高的朱红色漆皮箱子,一打开,里面红色丝绒布上赫然是一个半尺多高碧绿剔透的翡翠白菜,那绿深浓清透,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黎氏看了看,摸了摸,眼眶却红了:“这白菜是我外祖母给我娘的陪嫁之物,是她老人家最喜爱的物价儿,怎么却送了给恒哥儿了,娘也真是的” 二太太笑道:“老太太最爱的哪里是这等死物,分明是姑奶奶嘛,咱们家几个兄弟姐妹中,属你最得老太太的喜爱,老太太总惦记着恒哥儿,说小时候生下来她亲手抱过的,丢了之后,老太太每每想起来都要垂泪,如今天可怜见,竟然找到了,老太太喜欢的什么似的,这点子东西只是老太太的心意罢了,若不是因为隔的太远,怕是要赶过来瞧瞧的” 黎氏拿了帕子拭泪,黯然道:“总是我这个女儿没用,没在娘跟跟前尽孝,净让她跟着我操心了。”她将翡翠白菜给了贞娘:“这是给恒哥儿的,你好生收着吧!” 贞娘忙谢了,又取了一对金累丝缀红宝石的灯笼耳坠子给三姑娘做见面礼,三姑娘笑着接过去笑道:“多谢表嫂,我正好想要一对这样的耳坠子呢,娘,你瞧”她拿起耳坠子在耳边比划,笑的天真活泼:‘“好不好看?”她侧着头笑的娇憨,耳坠子衬着她飞扬的笑容,很是美丽。黎二太太就笑着冲黎氏道:“你瞧瞧,这孩子就这个性子,人家送她,她就没个深沉,高兴成这样!”三姑娘回过头冲贞娘道:“多谢嫂子,我很喜欢,哦,这个是我送给小侄儿的,”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的是鲤鱼跃龙门,绣工有些粗糙,三姑娘脸一红,眼神中有些歉意:“嫂子,我绣工不怎么好,你别嫌弃……”荷包里是一串十分精致小巧的金花生,那花生一粒只有黄豆粒大小,上面纹路清晰,大概有七八粒用红色的梅花攒心络子串着,新奇别致。 贞娘很喜欢这位三姑娘,明媚爽朗又不失伶俐和心机 ,忙接过来:“好妹子,千里送鹅毛了,礼轻情意重嘛,嫂子替炻哥儿谢谢你这份心意!” 黎氏大约也是分喜爱这个侄女,笑道:“这孩子的绣工仍是不好?不是特意给她寻了最好的绣工师傅了吗?怕是你又被她哄了去,不忍心逼她是吧?眼瞅着就要嫁去婆家的姑娘了,你啊……” 黎二太太脸一红,小声道:“唉,瞒不过姑奶奶去,这孩子嘴甜,我又只得这么个闺女,打小身子就不好,我就不忍心逼着她,这足也不缠,女红也不好,中馈就更甭提了。也特意请了师傅教导,可这孩子就是不上心,整日竟琢磨些个稀奇的玩意儿,你瞧那花生就是她特意画了图形让工匠打的,可你说,这居家过日子的,这些东西管什么用?我没办法,就特意给她挑了几个精明能干的丫头跟着,喏,就是那几个,…”黎二太太扬扬下巴,黎氏顺着看过去,三姑娘身后站着四个颜色俏丽的丫头,都穿着藏青色的比甲“红袖擅长算账,蜜雪擅长女红,长欢擅长厨艺,碧痕擅长理事。唉,姑奶奶,你说说,咱们这做娘的,为儿女真是操碎了心啊……” 黎氏想起茜柔,叹了口气,微笑:“没法子,这些孩子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咱们这些当娘的心……” 有丫鬟道:“二姑娘来了!” 众人见茜雪急匆匆的迈步走了进来,一张俏丽的脸涨的通红,微微有些喘,似乎赶的很急,一见到三姑娘就几步走了过去,拉着她道:“三姐姐,可算看着你了,等了你这么些日子,偏今儿我去了左府,你却到了,听见丫鬟报信我就赶回来了。”说着眼眶竟红了,三姑娘似乎跟她感情很好,也红了眼眶。 黎氏笑着跟贞娘道:“这三个孩子自小感情就好,四五年前吧,你三妹妹来这住过一年的时间,走的时候雪儿、柔儿和她都哭的跟泪人似的,我没法子,抱着雪儿送出了京城十里地才回来的,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柔儿,约莫明儿就该回来了……” ☆、268第一百一十九章 贞娘笑道:“姐妹们感情好,这家就和睦了,等二妹妹回来,咱们正好一起好好热闹热闹呢!现下也是晌午了,舅妈和三妹妹赶了一路想来也该饿了,不如先摆饭,我让人将舅妈和三妹妹的行李都搬进锦荣斋里了,这会怕是都在收拾呢,不如让舅妈和三妹妹先在母亲这里歇歇,用过饭在暖阁里睡一觉,等那边都收拾妥当了再过去?” 黎氏满意的笑了:“嗯,还是你心细,好,让他们摆桌吧!” 见贞娘带了一群仆妇出去了,黎二太太才小声的问黎氏:“这孩子精明利落,可倒不像那小家子出来的,对你可还恭顺?” 黎氏点点头,有些欣慰的喟叹:“出身倒也罢了,性子好,心思玲珑,更难得的,这孩子行事举止稳重大方,前些日子带着去各个府邸一点也不怯场,行动应对之间很有些大家闺秀的风度,京城这些贵妇人竟然没有挑出错来,唉,你都不知道,先前知道恒哥儿媳妇是个县令的闺女时,我心里总有些不舒服,若不是我不小心,孩子何至于在外面长大?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后来见了,他养父就是我那媳妇的舅舅,虽然是个生意人,待他却好,他岳家对他也好,他那岳母更是拿他当儿子似的,他跟我说,小时候家里十分困难,他发烧生病,都是他岳母伺候着,一夜一夜的守着,听的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将心比心,人家这般待我儿子,我对人家闺女也不能差了啊” 二太太不住点头:“说的是,我瞧着这孩子模样好,说话举止都落落大方的,是不错,何况人家救了咱们恒哥儿,给养了这么大,只是”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道:“路过大兴的时候我见过老四两口子了,老四媳妇跟我说,有意思将他们家九儿给了恒哥儿,可你不答应,央着我给你说说,我看他们的倒是诚心,不过是做个贵妾,将来生下的孩子也有咱黎家的血脉,也没什么不好的,小姑为什么不肯?” 黎氏苦笑了声:“四哥和四嫂那点心思我早就明白,可九儿那孩子,嫂子你也不是看不出来,心高气傲的,总认为自己出身黎家,是世家姑娘,比贞娘高贵,让她做妾,她能低的下这个头?我这府里也就甭想清静了,二嫂,她是我侄女,到时候我是向着媳妇还是向着侄女呢?” 二太太笑了:“我就猜到你是这个心思,行了,你就当我没说好了,回头我让你二哥给老四写封信,让他死了这心思,别一天到晚没事找事” 丫鬟在桌上摆了各式饭菜,龚氏坐下细看,桌上菜品十分丰富,有地道的京菜,酱爆鸡丁、扒羊肉条、四喜肉、清蒸甲鱼等,居然有柳州的螺狮粉、酸豆角、干锅狗肉,每人面前还摆了一个粉彩八仙过海的小碗,里面是红红白白的粥样的似乎还撒了碧绿的香菜,闻着喷香。 黎氏介绍:“这个是咱们京城新流行吃的疙瘩汤,里面拿白色的是面疙瘩,红色的是柿子,酸酸的挺好吃的,你们尝尝。” 龚氏拿了羹匙尝了尝,真是酸酸的,有股清香,三姑娘也尝了很喜欢笑道:“嗯,果然好吃。”又抬头笑道:“姑妈,你这儿怎么还有咱们柳州的螺狮粉啊?” 黎氏笑笑:“是广西总兵陈大人送过来的,他原先是你姑丈的下属,知道我是柳州人,每年都要给送来些!” 贞娘微微一笑,广西总兵陈弋修,出身建安陈家,武探花出身,在温绍卿手下做过两年的副将,被抬举去了广西,自宣武将军、虎威将军升至总兵,是温绍卿的嫡系。 陈夫人也是极有眼色的女子,跟黎氏关系很好。 三姑娘又要了一碗疙瘩汤,龚氏瞪她,她就笑嘻嘻的吐吐舌头:“娘,再让我吃一碗嘛,这疙瘩汤酸溜溜的很好吃!姑母不吝赐饭,你好歹也让人家吃够了嘛!”她语音天真,仰着脸,一脸活泼娇柔,让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黎氏忙拦着龚氏:“她喜欢,就让她多吃一碗,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 名门淑女是要讲究惜福谨食,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多吃。 龚氏恨恨的道:“你这丫头,都是让我惯的” 茜雪笑道:“也怨不得表姐喜欢,这是我嫂子做的,是她酒楼的招牌饭,最近正在京里面盛行呢!年前母亲着了寒,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嫂子就做了这个孝敬母亲,我们跟着借光,全家都爱上了” 吃罢了饭,茜雪拉了三姑娘去了自己的流碧苑。 三姑娘坐在炕上依着墨绿色织金绒大迎枕,神色再没了进门时的开朗活泼,有些怏怏的,茜雪脸色也不好,咬着嘴唇,半晌才道:“这么说,是真的了?” 三姑娘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眉宇间有说不出的悲凉:“你来了信后我就跟我娘说了,让她遣人来京城里查的,郑观潮的确跟他表妹情投意合,他那表妹姓秦,是他姑姑家的嫡出女儿,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在她七岁上也没了,郑家老太君怜惜外孙女,怕秦家错待了她,接过来养着,自小跟郑家姐妹一起养在跟前的,听说不仅生的出挑,还十分有才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是身子骨弱了些,郑家老太君原想亲上加亲,将外孙女留在自个家中,可郑家哥四个,大哥早就成了亲,郑观潮是七岁时就由郑总兵跟我爹在任上定了我,老三和老四都比秦姑娘年岁小,再说,郑夫人因为秦姑娘身子弱,担心于子嗣上不好,不大愿意,因此就耽搁了。可郑观潮喜爱这位秦姑娘的事郑家上下都知道,据说去年郑观潮在老太君面前跪了一天,求了老太君许了秦姑娘将来做贵妾,还说将来等我过了门,就想法子说服我抬举了她做平妻” “啪”的一声,茜雪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四周的丫鬟都吓了一跳,茜雪的脸涨的通红,声音也大了起来:“这算什么?你还没进门,就要弄出个平妻来,他们郑家也太不拿你当回事了,当初冯家太夫人寿宴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郑家的几个小姐议论,就怕这是真的,才写了信给你,让你找人查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柳眉倒立,胸脯起伏,显见得是气的不轻,身后的丫鬟铃兰忙端了茶水过来劝道:“小姐好好说,怎么却气成这样了,喝盏茶先消消气,您再和三姑娘从长计议就是了” 茜雪喝了口茶,气却依然没消,又急急的问道:“舅妈怎么说?”“能怎么说,我娘给我陪了四个有姿色的丫鬟,你以为是为了什么?”眉宇间有些与年龄不符的寒冷和苦涩:“我娘说,让我过门后给这四个丫头开了脸,放在房里,男人都是好色的,日子久了自然就分了那个的宠,等郑公子对她的情谊淡了,就可以随便收拾她了,让我不用心急,年轻公子身边有个三个五个女人都是平常事,我们家的姨娘就有七个,还有两个在大同任上伺候着我父亲呢” 茜雪有些气馁,嘟着嘴坐在炕上,神情郁闷:“都是这样,男人都这样,三妻四妾的,书上还说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都是鬼扯的,女儿家嫁了人,就由不得自己,我姐姐那样的人都” 三姑娘一惊,忙问:“柔姐姐怎么了?姐夫对她不好?” 茜雪就将三日回门时丫鬟说的事情学了一遍,三姑娘就落下泪来:“早知道就该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嫁了人却要受这些折辱,还不如做姑子去呢”茜雪想到两个姐姐受到的打击,联想到自个明年也要出嫁,不免起了兔死狐悲的心思,也跟着哭了起来。 第83节 身后的丫鬟们都吓的脸蜡黄,递帕子的,打水的,端茶的,忙的满屋子乱成一团。 茜雪的大丫鬟葛巾是几个姑娘中年岁最大的,今年已经十九了,是黎氏特意选了伺候茜雪的,性子沉稳,父亲是外院的大管事,母亲是黎氏身边有头脸的管事娘子,平时茜雪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葛巾侧了身坐在炕沿,一边摩挲着茜雪的后背,怕她哭的抽搐起来,一面软言温语的道:“小姐,快收了眼泪吧,三姑娘远来是客,本是高兴的事,你们却在这里哭上了,这天也渐渐热了,三姑娘一路风尘还没歇过来乏,再这样悲悲切切的,弄出病来可怎么好?三姑娘心情不好,你原该劝着的,怎么却跟着一起哭上了?”又笑着跟三姑娘道:“按说这本不该是奴婢说的话,可听了小姐的事情,少不得要说一句,三小姐实在太过悲观了,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家大少奶奶跟咱们大少爷,那就是恩爱夫妻啊,咱们家大少爷回来这些时日,也没见对哪个丫鬟起过心,就是咱们少奶奶在孕中,也不曾收了人在房里,可见,这恩爱夫妻总是有的,三小姐实在不必这样” 三姑娘抬起脸来,满脸泪痕,抽泣的道:“真的?” 茜雪道:“嗯,那倒是真的,”看见三姑娘脸哭的花猫似的,想着自己相比也是这样,撑不住笑了出来,三姑娘也被茜雪的花猫脸逗笑了,姐妹让丫鬟伺候着打了水洗了脸,重新匀了面,大概因为哭了一场,心情轻松了一些。 三姑娘急急的问道:“你大嫂真这么厉害?你大哥为了她连个身边人都没有?”在大金,只要家中略有资产的男子,身边多少都要有几个开了脸的通房,这是男子成年的标准。 茜雪有些困惑的点点头:“厉害倒看不出,我大嫂你也见了,论相貌也算秀丽,可也没出挑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性格也还好吧,不过厨艺倒很厉害,听说,她那酒楼里的很多菜式都是她想出来的,为人处事嘛,”茜雪想了想,中肯的评价:“挺圆滑玲珑的,从里到外的下人都说她好,我娘也喜欢她,那些姨娘们也都说她的好,就是我二姐也说她很好。”二姑娘茜柔是个谨慎的人,在她嘴里能说出个好字来可不容易。 三姑娘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道:“我听我娘也说过,你这个嫂子虽然出身寒门,可人家一家对大表哥有恩情在啊,大表哥是个有良心的人,自然要对嫂子敬爱,可我呢” 她不过是他不需要甚至不想要的女人,被父母强塞给他的,他有心爱的女孩,可因为她的存在,只能屈居妾室茜雪咬咬嘴唇,忽然灵机一动:“要不,明儿跟嫂子说说,让她出个主意?” 三姑娘黯然苦笑:“还是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去怪丢人的” 茜雪和三姑娘默然无语,看着窗外深浓的碧色,很久都没有声音,良久,三姑娘才悠悠的叹了口气:“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她的声音极轻,仿佛飘进来无着落的杨花,空旷茫然。 茜雪的身子震了震,这首诗,她记得,那是多年前两个姐姐低低吟诵的,那时,她不过七八岁,两个姐姐却都十一二岁了,都定了亲事,彼时,春风丽日,花团锦簇,浓香满园,豆蔻年华的少女散漫的坐在碧绿草坪上,仰着头,看着丫鬟们放风筝,天水碧的裙子丝光华润,迤逦如水的长发垂在胸前,两个人盈盈笑着,低声吟诵着,她们身侧,那个小小的女孩嘟着嘴不满的指着两个笑盈盈的姐姐,怒气冲冲的指责:“你们念的什么?不是先生教的,我听不懂” 两个女孩就笑成一团,彼此的眉眼间有着轻盈娇俏的明丽。似乎那年明媚的春光也比不上少女脸上桃花般明亮烂漫的笑容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 她们终究将陷落在各自森寒的命运中,未来等待她们的是那么多寒冷的不确定,少女心头的红豆终究发芽、长出了枝桠,然而这枝桠葳蕤,却崎岖宛转,生生的将心头勒出了血痕,才能生长 ☆、269第一百二十章 同一时间,龚氏坐在大炕上也在跟黎氏哭诉:“我还能怎样跟孩子说?只能说,男人都这个样,我选了四个陪嫁丫鬟,都是上乘的姿色,将来开了脸,让姑爷慢慢分了心就好了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难道还能退亲吗?怎么说也是女孩儿家吃亏,若落得这么个名声,将来不就完了?小姑,你说,让我怎么办才好” 黎氏蹙着眉,思忖了半晌,才道:“要不,明儿我找个缘故上门去见见郑夫人,敲打敲打她?” 龚氏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郑家夫人我见过的,也说过这般的话,郑夫人面上应的好好的,说不管怎样,咱们家卿姐儿才是正室,那秦家姑娘再怎么样也要等卿姐儿过门半年后才能接过来的,让我放心,说定会好好对卿姐儿,可话是这么说的,那毕竟是儿子,她还能管到儿子房里去不成?咱们家卿姐儿打小就是个骄傲的性子,出了这档子事,气的病了一场,三天水米没打牙,她哥哥心疼的非要让我退亲去不可,可哪里是那么回事啊?好好的姐儿无缘故的就退了亲,这后半辈子还不被人家给笑话死了?你二哥来了信儿,让我好好多置办点嫁妆,又说他跟郑总兵说好了,将来潮哥是要分出去单过的,就冲着哥俩个过命的交情也不会薄待了咱们家卿姐儿,我没法子,只好早早进京来,寻思这跟小姑商量商量,怎么让郑家好好待咱们家姑娘,最好将那姓秦的另嫁了” 黎氏揉着眉心,想了半晌,道:“敲打敲打郑家倒也不是难事,咱们家老爷如今是一品武官,位极人臣,一般人都会给几分面子,可我听说这郑家老太君最是护短,咱们若真的逼着郑家将秦姑娘嫁了,只怕那老太君会” 龚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闺女还没进门呢就和太婆婆做了仇,这日子哪里还过的下去?越想越恨,咬牙切齿道:“那个老太婆,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既然是心头肉的外孙女就应该养在深闺里,做的什么怪竟然和孙子也一处教养,弄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局面,倒害的我女儿没法做人,真真是膈应人” 黎氏忙劝道:“婚期不是定在九月嘛,还有三四个月呢,这会子先别急,咱们从长计议就是了,嫂子先别哭了,回头让卿姐儿瞧见更焦心” 贞娘歪在炕上看着儿子手脚伸展,小脸涨的通红,费力的想要翻身,却怎么也翻不过去,气的“啊啊”直叫,笑着跟黄氏道:“他这是干嘛呢?好像挺生气的!”黄氏笑道:“三翻六坐,小少爷这是想要翻身了。”贞娘恍然:“这么小就可以翻身了?”“小少爷身子骨结实,出生不到十天就能抬头了,奴婢瞧不到六个月小少爷就能坐了!” 贞娘心里欢喜,抓着儿子的小手逗弄着:“哎呀,我们炻哥儿这么大的本事呢,来来,翻个身给娘瞧瞧” 绣春挑了帘子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摞子账本:“少奶奶,这是外院管事送进来的账本,是去年南边铺子和京城几间商号的帐,另外还有南边送过来的几封信,有咱们家太太的,好像还有林四奶奶和安少奶奶的。”林四奶奶是元敏,安少奶奶是闻樱。 贞娘忙抓过信来细细的看,信是纯哥儿写的,大意是他们已经在庐州安置好了,爹上任十分顺利,庐州知府知道父亲跟镇南候府是姻亲,因此十分照应,母亲也十分顺利的进入了庐州的贵妇圈子中,每日都有宴请,信的最后提到有几家盐商托了人上门提亲,不过不是给自己,是要给父亲做小的,被母亲拒绝了,现在满庐州的人都知道新任的同知大人有个极厉害的夫人。 贞娘握着信纸轻轻的笑了起来。 闻樱的信写的很长,抱怨她走后信来的少,说她如今已经坏了五个月的身孕,丈夫对自己很好,家中的买卖也不错,妹妹闻琴也定了亲,夫家是苏州米家,做药材生意的,家境殷实。还提及了范家的小姐蕙兰,说是蕙兰在夫家病的很重,王氏实在忍不住,带人上门取将女儿接回来调养,她也上门去看了蕙兰,当年如花一般的女孩儿,如今竟然形销骨立,病的不成样子了,听她母亲说,蕙兰在夫家被小姑欺凌,丈夫也待她不好,成亲不到一年,就纳了三个通房,其中还有一个有了身孕,蕙兰气不过,跟他争吵了几句,就被婆婆叫去训了一顿,说爷们儿不过是收了几个人罢了,她做妻子的就应该好生的安置,让男人省心才是,居然这般善妒,小姑子也跟着挑唆,婆婆就更生气,居然让蕙兰回去抄女戒,她那丈夫更加嚣张了,没几日居然将在外面养的瘦马带回了家,非逼着蕙兰将她抬成姨娘。蕙兰被气的病了一场,他连看都不看,整日在姨娘房里窝着。王氏带人将女儿接回家,声称要以宠妾灭妻将迟家告道府衙里去,两家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贞娘想起蕙兰柔弱纤丽的模样,心里很是为她难过。难怪人说女儿家嫁人就等于重新投胎做人一次,好坏都是凭着老天爷安排罢了。 元敏的信写的不长,只说自己最近就要跟丈夫进京了,丈夫准备在国子监读书一年,明年准备参加会试,等回了京城两人再聚。 贞娘思忖了片刻,提笔给纯哥写了封信,信中问候了父母,也提及了蕙兰的事,让纯哥转告父亲,两家曾经相处融洽,父亲有同年在苏州府做官,请父亲看在往日的情分帮帮蕙兰。 绣春帮贞娘将账册分好,问道:“少奶奶,这些账本还要画眉帮着看?”贞娘直了直腰,苦笑道:“还是让画眉帮着看吧,属她能看账本,这么多让我自己看,可真是看不过来。”绣春挑了帘子吩咐小丫鬟让画眉进来,回身笑道:“还是让画眉看看吧,这么多的账本子,我看着就头晕,甭说让我细细的对账了。”贞娘也愁眉苦脸道:“这段日子太忙了,明儿是守安候的夫人寿宴,后日是长公主府的百花宴,大后日母亲要带着三姑娘去法华寺还愿,又有宫中的掌事太监夏公公的母亲殁了,得安排人去送葬,二叔捎信来二婶要回京,得着人安置,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非要拉着我,唉,哪有时间看账本子啊!” 自从上次黎氏生病期间贞娘和茜柔管家,黎氏发现了贞娘理事才能出众,十分欢喜的将家里的大部分事情交给了贞娘去打理,贞娘推了几次,黎氏就眼泪汪汪的拉着贞娘的手道:“先前,我就是撑着身子在管事,如今可算你来了,又年轻能干,将来这侯府都是你和恒哥儿的,母亲如今只想着将你三妹妹好生生的嫁了,就再没有什么烦心的事了,也能好好歇歇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贞娘在心里翻白眼,你逗孙子的时候抱在手里两个时辰都不嫌手酸,怎么这会就觉得身子骨不好了? 可婆婆的话就是命令啊,她哪有反驳的份?只好硬着头皮接管理事,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将几个大丫鬟叫进来,每人分管一摊事情,画眉擅长看帐,对账本、检查各房支出收入的事情就交给她了,素景有刘嬷嬷的背景,府里的仆役都要给几分面子,人也沉稳,丫鬟婆子都归她管理,蔷薇伶俐机敏,负责跟外院的管事打交道,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外面有什么新鲜的消息都瞒不过她,柳儿沉默寡言,却又一手好针线,负责屋内的针线,鹦哥负责院内的瓷器摆设,巧儿年纪小,却机灵,专门跟着贞娘四处走动,忍冬是贴身丫鬟,贞娘手上的私房钱首饰头面都归她收着。绣春如今是屋里的管事娘子,一屋子人都以她为马首。 画眉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专心致志的坐在罗汉床上看账本,手上的算盘珠子拨的达达做响。蔷薇笑吟吟的走了进来,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对襟素绸窄袖衫子,身姿如柳,看着轻盈俏丽。 贞娘见了笑道:“舅妈那边的院子可都收拾好了?”蔷薇行了礼,道:“都收拾好了,按照奶奶得吩咐,开了库,找了许多摆设给舅奶奶摆上了,花房那边今儿送的是玉兰花,奴婢挑了开的最好的给舅奶奶插在花毂里了,夫人那边送去的几个人也都安置在院子里了,按照奶奶得吩咐,都是轻手轻脚的,没有扰了西苑的清静,不过西苑那边的管事倒是遣了小丫头来问了,说锦荣斋很久也不用了,怎么忽然开了,奴婢就回了说是舅奶奶带着表姑娘进京了,那边没什么反应。” 贞娘沉吟了片刻,点点头,没说什么,这段日子西苑常夫人像是忽然想通了似的,不再三五不时的找茬了。以往每隔个三五七日就要找机会给黎氏添点堵,不是说丫鬟不合心意,要换人,就是饭菜不和口味,要厨房换菜单子,月利发放的晚了,要不就是要回娘家去,要外院安排车和人手,要不就是温非池的身子不好,她的心口又疼了,要请太医,林林总总的,让人不胜其烦。 这段日子常夫人却忽然销声匿迹了似的,没有了动静。甚至很少出西苑。贞娘蹙了眉,反常即为妖,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告诉下面的人,好好盯住西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即刻来回我!” “奴婢明白!” 素景带了人来回话:“回少奶奶,后面二爷的宅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也遣人给三太太送了信,说二太太近几日就要回京了,三太太回话说知道了,已经预备了酒席,正好三爷要纳小星,到时候请二太太、夫人和少奶奶一起过去吃杯水酒” “又纳小星?”贞娘一愣,这位三爷去年已经纳了第四房姨娘了,这才多久啊,又要纳第五房了? 温家三爷温绍安不过是刑部的小小员外郎,仗着大哥的势力,混的还算不错,为人也算精明,就有一个好色的毛病,而且品味很奇特,不喜欢黄花闺女,专喜欢已婚妇人,自诩有曹孟德的风范。他的三姨太太就是个寡妇,四姨太太是私奔过又被拉回来的小户人家闺女,按说这等淫奔无耻的女子无人愿意娶的,偏偏温家三爷就喜欢,还死活娶了做了姨娘。 这位三叔真是让人无语啊! 素景还是一本正经的回话:“是,三太太说了,这回三爷纳的姨娘是保定府薛家的六姑娘,是正正经经的贵妾。” 保定府薛家?贞娘一愣,那薛家世保定府的大户人家,薛家太爷做过守备的,家里如今给宫里供奉着皮货,是正儿八经的皇商。薛家六姑娘给一个六品员外郎做妾?这是什么说法?难道薛家已经落魄了?还是人家是看着温绍卿的面子,有心想攀附侯府? 蔷薇见贞娘一脸不解,笑道:“少奶奶在南边住的久了,怕是不知道这里的事情,这薛家就是个纸皮灯笼,看着光亮,里面空的。薛家这会子的主事是薛家的嫡出二公子,这位二公子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吃喝嫖赌挥霍无度,薛家的这点子家业都被他败得差不多了,就打起了几个妹子的主意,薛家十二个姑娘,被他聘出去七个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家,三姑娘最倒霉,让他聘给了当地开妓院的一户地痞,三姑娘出嫁当日一头碰死在了薛家大门口,血溅了石狮子,这件事在咱们京城和保定无人不知,薛家的名声都臭了大街了!” 贞娘恍然大悟,怨不得好好的薛家能将六姑娘给人做妾呢,居然是这样! “既然这样,三婶子怎么还要纳了那薛家的六姑娘?”贞娘不明白了,既然薛家的名声都败坏成这样了,纳了他们家的姑娘不是给自己找事呢吗? 蔷薇冷笑:“少奶奶有所不知,这薛家的太太周氏跟咱们家三奶奶是同族的姑姑,估摸着是薛太太求咱们家三奶奶帮这个忙的” 贞娘叹了口气,明白了,这位薛太太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宁可自己闺女去好人家做个妾,也比被这个不孝的儿子卖了强! 无奈的摇摇头,算了,还是自扫门前雪吧! “明儿守安候夫人寿宴,给我挑那件樱红色沉香织金纱的对襟衫,裙子让柳儿选一条,头面用那套赤金点翠牡丹花的,吩咐外院的管事早些备好车,蔷薇,你去问问母亲,明儿要几时启程,把咱们给守安候夫人的礼物单子递过去问问,可还妥当,如果不行再来回我,咱们再改,还有,明儿咱们家二姑娘许是要回来看看舅太太和三姑娘,让厨房多预备些二姑娘爱吃的东西”贞娘一面哄着儿子一面吩咐,手下的小丫鬟就一叠声的答应了出去了。 ☆、270第一百二十一章 守安候是大金开国元勋,草原部族,凭着骁勇善战横扫了整个昆仑草原,统一了所有部族,成为当时的草原王。在大金推翻大魏的战争中,站在了大金这边,为大金提供了一万骑士,从而成就了大金,大金的开过皇帝履行了诺言,每一代皇帝都和草原结亲,在宏印朝时,草原部族有动乱,大金派兵帮助了当时的草原王平息了战乱,并且将草原王接到了燕京,封了守安候,其实就是间接的剥夺了他统治草原的权利,在京城给个侯爵的头衔罢了。 经过几代人后,守安候的子孙已经彻底忘记了祖先驰骋草原,弯刀烈酒的豪烈,成为了举止文雅的大金人,族中的人以举业为荣,和京城的许多世家通婚,好在大金的皇帝还没有忘记祖先的承诺,每一代都会有守安候拓跋家的女儿入宫为妃,如今宫中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就是拓跋氏。 守安候府富庶华丽,比许多王府还要阔绰,从门口走到正房都要半个时辰,守安候夫人穿着大红孔雀羽妆花缎的褙子,带着九雉翠玉金冠迎接客人,通身富贵逼人的气势。京城中大部分的贵妇都出席了这次寿宴。 黎氏一眼就看见了侄女的婆婆郑家的夫人路氏。 路氏四十多岁的摸样,皮肤白皙,圆脸,大眼睛,穿着一件沉绿色吉祥如意云纹竹节纱褙子,看上去珠圆玉润的,十分和蔼。 见了黎氏笑的更加殷勤可亲:“镇南候夫人,这么长时间也没见着你,可是忙什么呢?前几日诚郡王妃得了长孙,咱们去贺喜,我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你” 黎氏微微一笑:“我今年的身子格外不爽利,许多事情都去不了,实在拖不过去的,我就让我媳妇代我去瞧瞧,没法子,人年岁大了,这身子骨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其实路氏跟黎氏以往关系一直不错,两家的丈夫都是武将,还有侄女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可昨日听了嫂子说了那番话后,黎氏今日怎么瞧着路氏怎么别扭。 两人略寒暄了几句,黎氏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听说,你们府上有位秦姑娘,是你们家姑太太的小姐,生的花容月貌,才华横溢,很是难得啊” 都是聪明人,话只说一半就够了,路氏脸一下子就红了,明白黎氏一惊知道儿子与表妹丑事了,心里暗自咬牙,面上还要装出谦和的笑容来:“温夫人过奖了,过奖了,不过是老太太喜欢,放在身边养着罢了” 黎氏笑道:“再几个月,我侄女也要嫁进你们郑家了,这孩子自小被我兄嫂宠坏了,到时候也能好好跟着老太太和姐姐,也盼着你们好好教教这孩子” “呵呵,妹妹说笑了” 贞娘一直安静的跟在黎氏身后,听见黎氏笑着敲打了路氏几句,立刻就明白了,不过这毕竟是黎氏娘家的事情,不好多言,只是安静的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路氏满心愤懑回到府里,一进门就将桌上盛了牛乳的雨过天青茶碗砸了个粉碎,把身边的丫鬟吓了一跳。她的陪嫁齐嬷嬷就将丫鬟都赶了出去,亲自伺候着路氏宽了外衫,靠在炕上石青色富贵牡丹大迎枕上,小心的问:“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去赴宴怎么回来发这么大的脾气?”路氏咬着牙将黎氏的话说了,又道:“就知道这事肯定是个麻烦,这会子镇南侯夫人说出这等话来,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人家知道了这件事,咱们家潮哥将来怎么见丈人家,怎么见媳妇姑姑?老太太非要把秦姑娘留下,我怎么劝都不依,也不想想,是孙儿的前程重要,还是那个丫头重要?” 齐嬷嬷忙劝道:“夫人快别气了,不过是做个贵妾罢了,到时候还不是随着少奶奶怎么样都行。” “说是这么说的,就怕黎家姑娘容不下她,咱们家潮哥那个脾气,到时候”路氏愁眉不展,很是忧虑。 齐嬷嬷也叹了口气,表情十分无奈,郑家这位二公子自小就被老太太当了心尖宝贝,宠的无法无天,成日在姐妹堆里混,风花雪月的,竟有了些士大夫的脾性,孤傲自赏,不喜仕途,偏偏天性聪颖,生的品貌出众,嘴又甜,哄的老太太团团转。眼见得都十七岁了,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郑总兵气的每次见到儿子都跟乌眼鸡似的,有几次还死命的揍过,无奈老太太哭着喊着拦在那里,郑总兵又是个孝子,竟是拿这个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才催着路氏快点给儿子办了婚事,指望成了亲兴许就能稳重些,谁知,刚议了婚期,这位二公子又弄了这么一出,这可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啊黎氏和贞娘回到家的时候,二姑娘茜柔已经到家了,正在和茜雪以及三姑娘黎悦卿说话,姐妹三人眼眶都有些红红的,黎氏见了心知定时为了黎三姑娘亲事上的麻烦,可身为姑姑只能劝和哪能劝分的,只好叹了口气,问了问茜柔在婆家的状况,茜柔自然说一切都好,可黎氏还是不放心,私下告诉贞娘,寻个由头,好好问问夕烛。 夕烛恭谨的跟贞娘说:“咱们家姑娘听了少奶奶的话,寻了机会敲打了大少奶奶几次,那两个丫鬟也被姑娘送给了夫人,如今大少奶奶不怎么敢找茬了,不过,冯家的夫人似乎还是向着大少爷一家的,什么东西都紧着大少爷,好在咱们家姑太太在,夫人不敢太过分,姑娘跟姑爷感情也很好” 贞娘放心的回了黎氏,黎氏叹了口气道:“还是生儿子好啊,生个闺女嫁到别人家,总是悬着心,放不下啊!” 贞娘端了一盘子牛乳饼道:“母亲刚才就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先吃块点心垫垫,二妹妹和三妹妹对是您亲自教导的,必然是好的,二妹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您就不必担心了!再说,咱们温家好歹还有几分颜面在,冯家夫人也不敢过分的!” 贞娘伺候着黎氏躺下歇息,才带着人准备回去,一出门口,却见三姑娘茜雪身边的大丫鬟葛巾走了过来:“给大少奶奶请安,我们家小姐想请少奶奶去一趟流碧院。” “哦?什么事?” 葛巾扫了一眼满院子的丫鬟婆子,稳稳的笑道:“三姑娘和表姑娘要做个荷花酥,想请大少奶奶去给指点指点!” 贞娘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葛巾一眼,这丫头真是个好样的,谎话张嘴就来还面不改色,那荷花酥是最寻常的一道点心,府里的丫鬟几乎都会做,还用得着请自己去指点? 不过找自己也许是有别的事情呢,她笑笑,也不点破,跟着葛巾去了流碧院。 一进屋,就见茜柔从紫檀木万字纹的落地罩里迎了出来,穿着品红的石榴祾折枝牡丹对襟褙子,梳着高髻,戴了鎏金珊瑚的头面,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一些,很有些高门贵妇的风姿,眼睛还有些红,可脸上依旧笑盈盈的:“嫂子,好容易回来一次,怎么也要见见嫂子跟你说几句话才安心!” 贞娘亲热的拉着她的手,笑道:“上午去了守安侯府,知道妹妹要回来,赶着回来呢,前些日子叫人糟了些鹅掌鸭信,妹妹原先爱吃,今儿正好能开坛了,妹妹好好尝尝” 茜柔挽着贞娘,让到罗汉床上,笑道:“还是嫂子疼我,还惦记着我爱吃什么!” “瞧你说的,女儿家回了娘家就是娇客,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跟嫂子说,对了,葛巾说让我来瞧瞧你们要做什么荷花酥?”贞娘故作不解,笑吟吟的盘膝坐在罗汉床上,对面的三个姑娘脸一红,茜柔咬了咬嘴唇,道:“嫂子,借故让你过来,实在是有事想请嫂子帮忙!” 身后的几个丫鬟都非常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哦?妹妹请说!”贞娘不动声色,一双子夜般的眼睛略略一扫,黎悦卿那尴尬羞愤的模样就猜了*不离十了。 茜柔就将黎悦卿未婚夫婿的事情详细的说了,末了诚恳的道:“嫂子,今儿你跟母亲去了侯府,听说见到了郑家夫人,不知”其实就是三个姑娘想知道黎氏是否敲打了郑夫人,郑夫人是怎么说的,可这话若问到黎氏跟前,身为女孩儿家,那是十分不尊重的,黎悦卿客居在姑姑家,哪里能抹得开脸面去问,只好让跟贞娘关系不错的茜柔出面请了贞娘过来问问,毕竟跟自己的终身大事相关,再羞愤也得硬着头皮问! 贞娘对黎悦卿的遭遇很同情,毕竟一个女子还未出嫁就遭到了未婚夫的的背叛,未来的婚姻从此刻就阴霾重重,本来应该满怀小女儿甜美情丝的时刻却要在此刻就武装好自己,准备战斗,这样的现实让人对这场婚姻充满了绝望,伤心人别有怀抱,让黎悦卿这样骄傲美丽的少女情何以堪呢? 贞娘坦率的将黎氏今日跟路氏说的话学了一遍,黎悦卿咬着嘴唇沉默了很久,眼泪终于扑簌簌的掉了下来,茜雪忍不住道:“郑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连夫人都做不得儿子的主?”茜柔眼眶微红,低声劝道:“三表妹,实在不行,就认了,不过是个妾,还能越过你去吗?高门大户的公子都是如此的,谁身边还能没个三妻四妾的”黎悦卿带着眼泪勾了勾唇角,挤出一个苦涩绝望的笑容来:‘“姐姐,我知道也明白,男人都是这样,三妻四妾,我从来也没有奢求真有那么一个男人可以像咱们小时候向往的那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可总要有那样一段时光啊,总要有那样一段只有我们两个,恩爱不相疑的时光,让我体会做为一个妻子能得到的宠爱和尊重,以后的日子即使他有了别人,纳了新人,有了那样一段日子,我才可以慢慢回味,那样漫长凄凉的光阴我才可以慢慢的熬过去啊!”她目光呆滞,直视着窗外,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她的声音沙哑,话却非常流利,这似乎是埋在她心里很久,压抑的终于爆发出来的话。 “可是,我连这样的日子都没有了,姐姐,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熬?要怎么熬过去啊?”黎悦卿泪水盈盈的看着茜柔,像一个受了伤的小兽,苦苦的哀求着,想寻找一处可以疗伤的地方。 茜柔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抱住黎悦卿,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这样凄凉悲哀的话,让贞娘这样两世为人,心如顽石的人都忍不住眼眶一红,前世陪着林静语一夜一夜安静的听着更漏声的时光似乎就在眼前,月光如水银漫上来又退下去,屋子冰冷的如同冰窖一般,林静语神色木然,安静的一遍遍的按动着琴弦,弹着那首清冷忧伤的《湘妃怨》“夜来雨横与风狂,断送西园满地香尽叫的鹃声碎,却叫人空断肠,慢劳动送客垂杨!” 良久,屋内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贞娘用冷水浸了帕子,给茜柔几个擦脸。 许是哭了一场,心里没那么憋闷了,黎悦卿缓过神来,眉眼鼻子都是红红的,看着可怜兮兮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贞娘道:“嫂子,让你见笑了!” 贞娘摸摸她乌油油的青丝,宽容温和的一笑:“都是自家骨肉,只有为你心疼的,哪里有什么可见外的,好妹子,嫂子跟你说句心里话,都是女子,这婚姻是咱们命中最重要的一道坎,跨过去也许是一片坦途,也许是万丈悬崖,你的心思,嫂子也有过,也明白,可我觉得,这位郑家公子有几分赤子之心,坦白率真,心思直白,比之那些心机深沉的倒不难拿捏!” 黎悦卿一愣,这几日,所有人劝的都是差不多的话,不外是将来过了门,拿出正室夫人的威风,将那秦姑娘踩在脚下,实在不行就多给丈夫纳几个妾室,分了宠,日子长了就好了茜柔与贞娘主持过府内的中馈,对这个嫂子玲珑通透心思很是佩服,忙捅了一下黎悦卿:“我嫂子是个闺阁中的诸葛孔明,最是聪明玲珑不过的,还请嫂子帮咱们出个主意!” 第84节 黎悦卿也反应过来,红着脸,殷切的看着贞娘道:“好嫂子,你教教我!” 贞娘笑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们呢听听也就罢了,哪里说得上什么教啊,我哪有什么可教你们的。我是觉得,这位郑二公子不喜仕途,喜爱风花雪月之类,却也没见做过什么抢男霸女的恶事来,想必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娇生惯养,不识人间疾苦的,他喜爱他表妹,就跑去求老太君,宁可在门前跪了一天一夜,若真是这样,倒是个坦率诚挚的男子,只是被宠惯了些,这样的男子,必然心底善良柔软,妹妹过门后,不若求了老太君,让你们分家另过” “分家另过?”黎悦卿张大了嘴,觉得这个主意有些不可思议。 贞娘一笑:“老太君这般喜爱这个孙儿,必定是盼着他长进呢,你可以跟老太君说,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若不能让二公子知道顶门立户知道过日子的艰难,他这辈子就被这金樽玉贵锦衣玉食的生活给毁了,老太君定会答应的。最好能想个法子,让老太君发怒撵勒你们出来,分给你们的资产少些,反正他一个次子早晚也要单独出来过日子的,老太君若实在心疼,你就让老太君将他的那份好好藏着,等他真的稳重了知道过日子了在给他就是了,他一个大男人,但凡有些担当,难道还能靠着媳妇的陪嫁过日子?” 茜柔眼睛一亮:“对,你跟他过些苦日子,他必然记得你的贤德,而且这样的苦日子能让他上进,有进仕途的决心最好!到时候” 黎悦卿是个聪明的姑娘,马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由破涕为笑:“好嫂子,好姐姐,若真的能行,我,我这辈子都记得你们的恩德”她迟疑了一下道:“那,那位秦姑娘怎么办?” 贞娘微微一笑:“咱们大金贵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庶子不可生于长子之前,相必郑家怎么也要在一年后才能提出纳那位秦姑娘呢,这么长的时间,妹妹还拿捏不下郑二公子的心?” 黎悦卿眼睛一亮,对啊,自己只顾着伤心未婚夫另外又喜欢的女子,却忘了,自己本身出身大户人家,人也生的娇美艳丽,在黎家一众姐妹当中是一等一的美人,老话说,见面三分情,秦家表妹不过是跟他两情相悦,可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妻子,耳鬓厮磨,床底之间,还怕未婚夫一个少年公子不动心? 想通这一节,黎悦卿的脸色登时好了起来,起身下炕,给贞娘深深的做了一揖:“嫂子,这事若真的能行,妹妹必然一辈子感念你的恩德!” 贞娘忙扶起她来,笑道:“我这可是胡乱出的主意,具体的事情,你还是跟你娘好好商议商议,再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可在天,你如今谢的可早了些,对了,若真的要过苦日子,妹妹还似乎提早学学怎样劈柴烧火做饭绣花才行啊” 黎悦卿脸一红,后背仍然挺的笔直,眼神清亮笔直,唇角倔强的翘起:“我现在就学,一定能成!” 也不知黎悦卿是怎么跟母亲龚氏说的,第二日起,龚氏就让黎氏专门派了两个嬷嬷,一个教三姑娘做饭和灶上的杂事,一个教三姑娘女红针黹。 龚氏和黎氏商议了两日,第三日两人相携去了郑家,带回了三姑娘嫁过去后就让二公子和她单独分出来过的消息,据说郑家连房子都给找好了,在国子监附近的一户庄园。 龚氏和黎氏悄悄的抹眼泪:“那国子监在鸡鸣寺附近呢,都快跑保定去了,我这闺女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也不知道能不能熬的住?” 黎氏劝道:“我瞧着卿丫头比你有决心多了,这几日日日在灶上面炒菜做饭的,晚上绣活日日都要熬到三更天,这般好强的性子,可不是随了你?我瞧着这道坎她能迈过去!” “但愿吧”龚氏眼里的眉宇间有一丝忐忑,美目中带 ☆、271第一百二十二章 七月初,二夫人简氏带着五个孩子回京。 贞娘还是在祭祖认亲的时候见过这位二婶,高高瘦瘦的身材,穿着棕绿色织金纱褙子,梳着高髻,荣长脸,眉目清秀,嘴唇很薄,看上去有些刻板寡淡。简氏带回来的五个孩子只有两个是她自己所出,其余三个都是庶出。五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嫡出的大小姐茜毓、二少爷非欢,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庶出的三个姑娘茜碧、茜朱、茜紫都在十岁左右。 黎氏作为长嫂热情的接待了二太太一家,彼此寒暄的十分热烈,贞娘发现这位二太太说起话来很文雅,看得出是受过良好的闺阁教育的女子。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二太太的娘家是临潼望族简家,族中子弟无论男女都要读书识字,当年温绍卿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为弟弟求娶了这位简氏。 简氏过门后相夫教子、管理内宅、恪守妇道,二房日子过的很不错,二老爷天资不高,可也凑合着在山东清吏司做主事,这清吏司是吏部所设,二老爷在清吏司中的求贤科做主事,专门管官员注册,进士、举人截取,是个实打实的肥差,二老爷做的乐不思蜀,温绍卿几次想把他调回京城,都被二老爷给推了,说是京官哪有地方官自在?可儿太太不乐意,总觉得京城的书院是最好的,夫子也大都集中在这里,对儿子的学业很有助益,跟二老爷提了几次,见二老爷不为所动,就提出来自己带着孩子先回京城去,将儿子安置在京城最好的书院,另外女儿也该找婆家了,这次回来正好跟着大夫人见见京城的夫人们,有镇南候府这么大的招牌在,给女儿寻个好婆家应该不难。二老爷见妻子说的有道理,就答应了,二太太留下两个姨娘照顾二老爷,自己带着五个孩子回了京城。 黎氏对这弟妹印象很好,特意让贞娘提前给二房收拾了房子,安置了些仆役。 二太太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给了炻哥儿一个半尺高的纯金老虎做见面礼,给了贞娘一对赤金嵌珍珠的甲套做见面礼。又提出去拜见一下常夫人,黎氏笑着点头。常氏毕竟是平妻,有名分在,也有诰命在身,身为弟媳,应该去拜见一下的。 进入八月后,前线传来了决战的消息,大金和鞑靼人展开了凶猛的厮杀,双方死伤很大,战争进入了白热化。而就在此时,福建方面,倭寇纠集了附近沿海的流寇不断袭扰沿海村镇,八月十九,竟然洗劫了漳州府一带的赤霞村,村中二百一三人,全部被杀。统领福建水军的辅国公安均廷红了眼睛,动用了红衣火炮,追击水寇三十海里,将所有倭寇流匪全歼,并扫平了附近占领海盗的四处海盗,他本人也被海盗的流矢射中了腹部,被抬回去后挺了三天,给昊玄帝上了道折子,称自己愧对皇恩,没有庇护好沿海百姓,弥留之际,觉得自己无颜见安家祖宗,请求皇上让自己的弟弟安均屏接下自己的福建水军都督一职,继续镇守福建沿海。 昊玄帝接到遗折冷笑着跟身边的秉笔太监岑辉道:“不过是几个水匪,打了足足两年,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尸位素餐,如今死了,还得跟朕邀功,哼,朕还不得不赏,不赏,就寒了前线十万战士的心,可赏了,朕心里还过不去,这安均廷还真走了一步好棋啊” 岑辉一脑袋冷汗,胳膊支在地上,半晌不敢吭声。 九月初,昊玄帝下旨,旨书:朕惟任重干城,节钺膺爪牙之寄;功资保障,旂常旌心膂之勳。辅国公安均亭,性昭果毅,志秉笃诚。屡任戎旃,历岩疆而奋武;懋宣伟略,靖鞑逆以从征。荐牍胪功,励勇荷丝言之奖;飘缨耀首,酬庸加翎翠之华。既量功而晋秩,特赠宫衔;复考行以易名,载稽册府。聿考彝章,式颁雕俎,尔晋赠太子太保,谥之勇武,象厥生平。於戏!宣力两朝,听鼓鼙而思将帅;铭功百世,书竹帛以贻子孙。荐此苾芳,尚其歆格! 注释:朕只想托重任于将士,将符节和斧钺用心于对可信赖的爪牙的寄托;功劳依赖于获得保障,用奖旗来表彰亲信得力之人的勋劳。辅国公安均亭,天性果敢刚毅,心志笃厚诚信。他屡次担任军队指挥,经历过高险边疆的战事从而振奋武力;他完美地展示了奇异的战略,为平息鞑靼的叛乱而从事过征讨。推荐的文书陈述他的功绩,那是为鼓励勇武使他能获得细微的奖励;飘飞的带子使头饰更加显耀,那是为酬劳任用给他加赠的翠绿色花翎的光华。不意丧亡的噩耗突然急速上告,朕哀悼惋惜丧失了一位好的重臣。因此告诫礼官,应尊荣地给他增加抚恤和祭葬典礼。既考虑到他的功劳而晋升官阶,特别地赠与宫中官衔;又考核他的品行而变更名号,记载保存在册府中。经考核常典,应颁发雕饰的俎器给予祭祀礼遇,于是进赠太子太保的宫衔,给予勇武的谥号,以象征他的生平行迹。呜呼!此人效力于两个朝代,令朕听到鼓鼙的响声就思念起他;为铭记他的功劳传承百代,书写在史册上以遗留给子孙。献上这芳香的祭品,请来享用吧! 辅国公世子安元宗承接辅国公爵位,并接替福建水军都督一职,同时赴任的还有从贵州卫所调任的龙虎将军韩启,从福建水军升任的定国将军左瓒。据说是昊玄帝考虑到新任辅国公并没有作战的经验,特意选了两个久经沙场,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将军来辅佐他。 贞娘作为镇南候府的长子长媳与黎氏去镇南候府吊唁,在一片肃穆的缟素中见到了元敏。 元敏穿着孝衣,红肿的眼睛迎接了她。 一见到贞娘就像见到久违的亲人,眼圈一红落下泪来:“你来了” 贞娘也跟着掉下眼泪来:“敏姐姐,你怎么样?” 元敏摇摇头哽咽着:“父亲没了,贞儿,我,我”她的父母双亡,终于成了孤儿,她的父亲甚至没有看到过她的儿子贞娘拭干眼泪,跟黎氏小声道:“母亲,媳妇想和敏姐姐说会话” 黎氏点点头,她早就听说过贞娘和辅国公府的大小姐关系很好,是闺中密友,很是纳闷,一个小门户的女孩子是怎么和辅国公的大小姐攀上关系的,贞娘就将自己和元敏认识的经过讲了一遍,黎氏对此倒没有什么异议,自己的男人虽然跟辅国公政见不同但毕竟是同殿为臣,京城的贵族圈子就这么大,女眷之间也不好弄得剑拔弩张的,贞娘和元敏交好,就意味着男人之间的事情是朝堂的上的事,女眷之间的关系还应该是融洽的,这才能显示出镇南候府的风骨和宽容。 元敏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知道贞娘的,尤其是乳母欧氏,见到贞娘像见了救星似的,忙将贞娘让到暖阁里,黎氏也跟着几个贵妇去见了安老夫人。 欧氏给贞娘斟了一杯茶,小声道:“我们小姐已经两三天没吃饭了,姑娘来的正好,好歹劝劝她吧,老公爷去了,老夫人病倒了,可这日子还要往下过啊” 贞娘叹了口气,干脆的跟元敏道:“姐姐好好哭一哭吧”话音刚落,元敏就放声痛哭起来。 元敏这几日看顾这祖母和儿子,还要帮着继母安排府里丧事的很多杂事,一直强自压抑着不敢大哭,这会见了贞娘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心情反而通透了许多,只是浑身乏力,依着紫檀色织金绒的大迎枕有些恹恹的,贞娘道:“你们这里可有清粥,给你们家小姐盛一碗来。”丫鬟忙去厨房盛了一碗清粥并几个清爽的小菜来,贞娘亲自给元敏端到嘴边上,元敏不好意思,只好吃了,吃过后精神好了许多。 贞娘又告诉欧氏这几日给元敏做些开胃的东西,肝郁气滞容易造成脾胃失和,落下病根将来就麻烦了。 元敏苦笑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比你大,却反而总是要你照顾我,唉” 贞娘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咱们俩自小就认识,多年情谊,哪有那么多的顾忌,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们家晟哥儿呢,快抱过来让我瞧瞧。”晟哥儿是元敏的长子,元敏生下晟哥儿的时候,贞娘已经离开了江南,听到消息,特意遣人送了礼物过去。 元敏说到儿子精神了许多,让乳娘抱了晟哥来,已经一岁多的孩子刚刚学走路,穿着白色刻丝小袄,长的虎头虎脑,很惹人喜爱。贞娘抱着孩子跟元敏夸了几句,又摘□上一块羊脂白玉给孩子做见面礼。 元敏疲惫的跟贞娘道:“父亲骤然过世,祖母受不住打击,一下子病倒了,母亲主持府中的诸多事宜,□乏术,我兄长给父亲出殡之后就要启程去福建,家中诸事纷扰,乱糟糟的,相公帮着兄长料理前院的事情,接待来往的宾客,我叔父还一直”说着眼圈又红了,这话却是没法说下去了,她叔父安均承是个火爆娇纵的性子,对昊玄帝没有让表兄安均屏接替兄长的职务一事十分不满,居然当着老夫人说出了:“承宗一个小孩子去军队能干什么?还派了两个将军去,分明就是想把承宗架空嘛”老夫人气的脸色煞白,一叠声的叫人将他的嘴堵上,关进了佛堂。 贞娘没有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辅国公府是何等人家,里面的水怕是更深。 她宽慰的拍了拍元敏的手,转而说起了孩子经,这是所有母亲永远共同的话题,孩子最小的变化也能拿出来说上一会。 ☆、272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辅国公出殡过后就是三姑娘黎悦卿出门的日子,镇南候府一片繁忙,贞娘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好容易送走了三姑娘,贞娘靠在大引枕上美美的睡了一下午。 掌灯时分,贞娘被忍冬叫醒了,忍冬一头的汗,满脸焦灼,贞娘一见,一下子清醒了,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刚刚常夫人去见了夫人,不知说了什么,夫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什么?”贞娘一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快,帮我梳洗去看母亲。”几个丫鬟忙上来帮忙。 贞娘的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惴惴不安,这段日子常夫人一反常态的安静,她就觉得不安,果然还是出事了,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能让黎氏大受刺激,居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初熹阁中,灯火通明,贞娘一进去就见到了府医正给黎氏诊脉,她不便打扰,将刘嬷嬷拉到一旁,小声的问道:“母亲怎么了?常夫人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一下子晕过去了?” 刘嬷嬷抹着眼泪,一脸不安,哽咽着道:“常夫人说咱们家大少爷在前线失踪了” 贞娘仿佛被一个巨雷劈下,眼前一黑,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几乎一下子坐在地上,刘嬷嬷忙扶住她,焦急的喊:“少奶奶,少奶奶,您怎么了?” 贞娘定了定神,脸色煞白,心里仿佛被油煎一般的疼,明亮的灯火刺激着她的眼睛,她有些恍惚的抬起头,发现满屋子的仆妇都焦灼的看着自己,她死命的咬了一下嘴唇,长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心,有如针刺般的疼痛让她越发的清醒,她忍住这疼痛,告诫自己,自己不能倒下,这会所有人都指着自己,自己不能慌,更不能乱了阵脚,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脊背,沉声问刘嬷嬷:““前线邸报还没有到,常夫人怎么会知道?” “常夫人的哥哥是正二品的定国将军,就在咱们家侯爷手下任职,他传来消息说是大少爷的上司总兵罗进辉带领人马跟瓦剌人苦战时因为孤军深入被瓦拉人围困,侯爷命令大少爷带领一千人绕到敌人后方营救罗总兵,结果却失去了消息”刘嬷嬷哭的泣不成声,想自家小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好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居然又丢了。 贞娘松了一口气,她了解温栎恒,在没有什么武功的情况下都能从瓦剌人手中逃脱,何况他如今有着上好的武艺傍身,心中还有自己和孩子的念想,他心智坚毅,有着非凡的勇气,她绝不相信他会死在瓦剌人手上。 她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仆妇,神情严肃,厉声道:“大少爷只是失踪,没有确切的消息说是阵亡,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各司其职,不要妄自揣测,散布谣言,如果有人不顾我的警告,在府内擅自传播消息,统统杖责三十,撵出府去,各位都是在这府里的老人儿了,若真有犯事的,别怪我不顾你们的脸面!” 所有仆妇还从未见过这位温和的大少奶奶这般声色俱厉,忙都低了头,噤若寒蝉。 府医诊完脉,躬身禀报:“夫人没有大碍,刚才只是急怒攻心,小人开一副安神的药,让夫人吃了就好了。” 贞娘点点头,道:“辛苦大夫了,满月,你去跟着大夫拿药方,抓药。” 黎氏已经醒了,脑袋里轰隆隆的全是刚才常夫人得意恶毒的笑容:“我来告诉你一声,你儿子失踪了,侯爷为了营救总兵罗进辉,让他带着一队人马绕到敌后方去,陷在敌营里的十个有十个是回不来的,哈哈哈,黎婉君,你恨不恨他?你好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又没了” 见贞娘来了,眼泪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孩子,孩子,我对不住你啊,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拼死反对,死也不能让恒儿去啊” 贞娘忙坐到床前,拿了帕子给黎氏擦拭眼泪,温言细语道:““母亲,当年相公在北边经商,曾经被鞑靼人抓住过,那会,他还没什么武功呢,不一样逃出来了?您放心,您每次上香,求的签文不都说相公是大难不死有后福的命吗?我相信他定会化险为夷的,再说,父亲也在前线,他绝对不会放弃相公的。” 黎氏这会心略定了些,听了贞娘的话,觉得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立刻挣扎着起来:“快,我要去给菩萨上香,只要我儿子能平安回来,我愿意折寿十年” 贞娘哭笑不得,劝黎氏好好休息,明天再上香也行,可黎氏十分坚持,这个时候,信仰已经是唯一能支撑她的东西了,贞娘只好让刘嬷嬷满月等扶着黎氏去了小佛堂,又出去劝慰了问询而来的三姑娘茜雪,带着人在府里各处巡查了一圈,才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净言轩。 一躺到炕上,贞娘立时觉得浑身的力量似乎都被抽走了,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一下子倒在了炕上,忍冬和绣春忙将她扶住:“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贞娘伏在炕上,眼泪落了下来,绣春和忍冬相视一眼,明白贞娘刚才只是强撑着,怕自个垮了,府里会乱,这会回到自己的地方,才敢痛哭一场。 忍冬看着贞娘即使落泪都不敢放声的模样,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绣春见她抽抽噎噎的,蹙眉道:“这会子够乱了,你又跟着哭什么?”忍冬抹了一把眼泪,道:“就是看着咱们小姐,觉得心疼,这一天到晚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咱们家姑娘够累了,还得看着这个,防着那个的,一个不留神,就有人给你添乱子。想想咱们先前在碧溪园的日子多自在,这会儿虽说是贵妇人了,是人上人了,可这日子过的没个安生的,还不如咱们原先的日子呢” 绣春叹了口气,这道理她何尝不知道,可有什么办法呢,单纯富足,衣食无忧的江南是她们最快活的一段日子,那会儿,新婚的小姐和姑爷多开心啊,小姐的脸上每天都有笑容,姑爷每日去学堂回来都不忘给小姐带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小姐换着花样给姑爷做好吃的,他们这些下人也过的轻松自在。如今进了侯府,时时刻刻都要绷着一根神经,对人对事要处处小心,生怕被人笑话,更怕被人算计,这日子过的仿佛是裹了蜜糖的黄连,看着金堂玉马锦衣玉食,实际上心里的苦处只有自己知道。 绣春绞了手帕给贞娘擦了脸,劝道:“小姐,您都一日没吃东西了,好歹得吃点啊” 贞娘闭上眼睛,苦笑道:“去给我下碗鸡丝面吧,我不能垮,我垮了,母亲自个更撑不住了” 绣春忙亲自去厨房下了鸡丝面,伺候着贞娘吃下,筷子刚放下,乳娘黄氏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少奶奶,小少爷不知怎么了,忽然又拉又吐,奴婢” “哇”的一声,贞娘俯身将刚刚吃进去的面全吐了出来,绣春和忍冬急忙上前拍着背,一叠声的叫外面的丫鬟去请府医。 贞娘只觉得胃在抽搐,浑身大汗,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直奔儿子的房间,蔷薇几个都满脸焦灼的守着,贞娘看着摇篮里的儿子似乎已经陷入了昏睡,脑袋边还有刚刚呕吐出来的奶,脸色煞白,眼角却通红,伸手一摸,浑身滚烫,贞娘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炻哥儿早上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这样了?” 伺候炻哥儿的乳母黄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吓的跪在地上,黄氏哭着道:“奴婢也不知道啊,上午还好好的,吃了奶还玩了一会,掌灯时给小少爷喂了一小勺兑了水的蛋黄,吃了不一会,小少爷就开始吐,还拉稀,身上也热了起来,奴婢害怕这才禀告少奶奶的” 贞娘伸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只觉的小小的身子烧的滚烫,因为不舒服,孩子时不时的吭吭唧唧,还会在昏睡中哭上几声,贞娘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她抱着儿子,浑身发抖,压着嗓子问:“府医呢?” 府医被素景一溜风似的拽了来,忙给炻哥诊脉,可眉头却越发皱的紧了,好半晌,贞娘只觉得自己等的快发疯了,府医才道:“小少爷不是积食那么简单,是中了毒了。” 屋子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个答案震惊了。 “中毒?”贞娘几乎不敢置信,有人给自己刚刚半岁的儿子下毒?天啊,是什么人这么没有人性?几乎一瞬间她就猜到了下毒的人是谁,她眼睛赤红,声音发颤:“可能解?” 府医摇摇头:“恕学生才疏学浅,这毒似乎十分稀罕,学生解不了!” 贞娘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只觉得心抽搐般的疼,浑身冰冷,仿佛置身在极北的千年冰雪之下,儿子,她娇嫩的如同花瓣一般,活泼可爱的儿子,昨日还因为自己不让他光着身子玩,冲着自己哇哇大叫,怎么会?怎么能? 她霍然抬头,冲绣春道:‘“去,让总管去请太医,再让人去通知乐掌柜,我舅舅和龙姨娘前儿捎信来说到了大兴了,这两日就要进京,着人无论如何要寻到他们,这会就要宵禁了,咱们家在九城兵马司那儿有族人,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将我舅舅他们迎进城来,你去跟总管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用多少银子,快去” 她话音还没落,黎氏就冲了进来,看着孙子奄奄一息的样子,几乎一个跟头栽到地上:‘“怎么回事?炻哥儿怎么了?” 贞娘恍惚茫然的看着黎氏,忽然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娘,炻哥儿被人给下毒了” ☆、273第一百二十四章 所有人都被这凄厉的哭声下了一跳,黎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下毒?咱们炻哥儿?”她猛然清醒过来,咬牙切齿的道:“常紫涵,一定是她,这个恶毒的贱妇,故意送来了恒儿失踪的消息,弄得我心神大乱,然后使人给炻哥儿下毒,来人”她冲刘嬷嬷道:“去,召集府内的侍卫,将西苑给我封了,将常夫人那贱人带来” 贞娘冷静了一些,拦住黎氏道:“母亲,咱们没有确切的证据,怕常夫人不会承认的,炻哥儿这,我安排的人手都是挑了又挑的,也吩咐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西苑的人不准进来,常夫人就算有这个心思,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做到,这里面一定有咱们的人帮忙!” 黎氏反应过来,厉声问黄氏:“我一向看你是个精细的人,才将好好的孙儿托付给你,如今,哥儿却成了这个样子,若纠不出这个下毒的人,那就是你做的。你说,今日都有什么人来过?” 黄氏浑身筛糠似的抖,知道炻哥儿有什么不对,自己是必要陪葬的,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哭咧咧的道:“晌午的时候,三姑娘来过,给哥儿送了一对枕套,”她跪着爬过去,从炻哥儿的箱笼里翻出一对绣着荷花鲤鱼的枕套:“三姑娘还逗着少爷玩了一会,才走的。”黎氏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女儿,脸色立时阴沉起来,贞娘摇摇头道:“不会是三妹妹的!” 三姑娘茜雪是炻哥儿的嫡亲姑姑,明年及笄就要出嫁了,娘家必然是她的依靠,而自己的亲哥哥亲侄儿才是她最好的助力,无论从哪一方面讲,她都没有理由下毒害死自己的亲侄儿。 黎氏略感宽慰,喝道:“接着说,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黄氏道:“下午的时候,苏姨娘带着白芷来过,跟奴婢说过一会话,不过她,没碰过小少爷,只是跟奴婢说了一会话,唠的都是三少爷小时候的事情,还跟奴婢说了一会家乡”她和苏姨娘是同乡,彼此素来交好,苏姨娘也很照顾她,时常送些布头点心来。 第85节 黎氏皱了皱眉,道:‘“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贞娘抱着儿子,心思如电,这里面的成破厉害她一想就明白了,苏姨娘虽然是黎氏的贴身丫鬟出身,一辈子都仰人鼻息靠着黎氏活着,可主子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儿子,温栎恒和炻哥如果都没了,二少爷温非池残疾,不可能继承爵位,就只有三少爷温非凡了她看了看跪在黄氏身后的四个小丫鬟,沉声问:“你们都在少爷屋里伺候,可看见苏姨娘都做了什么?”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十一二,看起来胆子大一点的上前回道:“回少奶奶,奴婢们当时都在收拾屋子,苏姨娘是在跟黄嬷嬷说话,没到小少爷跟前,不过”她迟疑了一下道:“奴婢看见白芷姐姐碰了小少爷的勺子,当时是奴婢和杜鹃在抹桌子,杜鹃还跟白芷姐姐说,快放下,咱们家小少爷的东西都是用热水烫了的,怕脏了,白芷姐姐还说,小少爷的东西真是精致” 另外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跟着道:“奴婢杜鹃,香兰说的是真的,因为奴婢一向负责给小少爷烫勺子和碗的,所以怕白芷姐姐给弄脏了,忙让她放下的。” 黎氏的脸色立刻涨红了,咬牙切齿的道:“去几个人,把苏氏和白芷给我带来。” 忍冬扶了黎氏坐到炕上,又扶着贞娘小声道:“少奶奶,您连鞋都没穿,先坐到炕上,这会子的地面凉,您再被冰出病来,咱们小少爷还等着您照看呢” 黎氏看着贞娘苍白的脸色,心疼的道:“这几日本就累的不轻,如今,你快上炕来坐着,一会太医就到了,看看怎么说?” 贞娘只好坐到炕上,看着儿子昏昏沉沉的模样,将冰凉的脸贴在儿子的额头上,,或许她的凉意让炻哥儿觉得舒服了一些,孩子努力的将头向上,小嘴里还哼哼着,贞娘抱着儿子不住的摩挲着他小小的身体,嘴里轻声哄着:“娘知道,炻哥儿不舒服了,好孩子,娘抱着你呢,好好睡一觉,好不好,等你好了,娘带你去玩” 一会,侯府的大总管程迦满头大汗的带着太医淳于显冲进来了,程迦是温绍卿的书童,跟了温绍卿几十年,忠心耿耿,人也机敏灵活,还有些功夫,刚刚听到内院有事,就见绣春满脸通红的冲了进来,被吓了一跳,按照规矩,内宅的丫鬟是不可以到外院传话的,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也不顾那么多,赶忙问怎么了,绣春将贞娘的吩咐说,程迦大惊,温绍卿不在家,将整个侯府托付给了自己,小少爷如果出了事情,自己可怎么对得起侯爷,几十年的忠贞,一朝尽毁。 程迦立刻吩咐侯府的卫队集合,将整个内院围住,吩咐副总管立刻去九城兵马司找族中的子弟:‘“咱们温家六房的远少爷在那,虽然是个小官,可也有几分面子,如今宵禁,寻常人等不许出入,你去那找远少爷要令牌,再去寻了乐掌柜,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找到咱们家舅老爷,事关小少爷的性命,耽搁了,老子要你的命,快去!” 副总管心里暗骂这帮内宅夫人们一天闲的没事干,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侯爷在前线打仗,这帮娘们在后宅打仗,真是没有一刻消停的程迦亲自带了人冲到了太医淳于显得府上,淳于显示太医院的副院正,今晚正好不当值,搂着自己的第四房小妾浓情蜜意的正准备入港之时,小厮急匆匆的敲了门,淳于显没好气的喊:“老子今晚不当值,有瞧病的一律给我推了!” 门外的小厮哭丧着脸喊道:“老爷,是镇南侯府上的,大总管亲自来了,说您要是不去,就,就闯进来了” 淳于显登时没了气焰,镇南侯府的大管家程迦是谁,是他亲妹夫,俗话说:“宰相的门房七品官”,这位程大总管可不止是七品官,人家是从四品的骑都尉,皇上亲封的。 更何况还有他那嫡亲的妹子,是出了名的勇悍泼辣,自己要敢不出去,这两口子就敢直接冲进来拎着他走。 没奈何,淳于太医只好带着药童,背着药箱,被程迦拉着急匆匆的冲进了侯府。 淳于显刚刚喘匀了气,就拿过炻哥儿的手腕号脉,贞娘和黎氏紧张又期待的看着他。 好半晌,淳于显才抬起头来,神情凝重,满面阴霾:“夫人,少奶奶,小少爷中的毒十分罕见,叫天罗香,是前朝江湖中人使用的,这种毒产自西域,是由一种天蚕草的剧毒草药和闪罗香的香料配出来的,传说是西域古教隐魂教的宝物,至于为什么毒药也能称得上宝物,下官也不知道,下官只是在查阅江湖医术和典故时见过这种毒,上面的症状和小少爷如今的症状是一样的,面色苍白,却浑身高热,眼角发红,嘴唇呈白色,呕吐,昏睡,指甲上有青紫色的花纹” 贞娘一惊,低头看,才发现儿子的小手指甲上的确有诡异的青紫色花纹,看上去看浅,花纹呈折枝花的弯曲形状,看上去像一条条小小的蚯蚓。 “可有医治的方法?” 淳于显摇摇头,十分遗憾的道:“下官无能,实在没有办法!” 黎氏一下子扑到炻哥跟前,哇的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孙子啊” 贞娘死死的咬住嘴唇,上下牙直打颤,目光却坚毅阴鸷,忽然道:“我儿子还能撑多久?” “下官可以给小少爷用些缓解高热的药物,大概能撑两日。” 贞娘霍然站起,将儿子放在黎氏怀中,让丫鬟拿过儿子的小勺和小碗,递给淳于显:“大夫帮我瞧瞧,这上面可有这种毒?” 淳于显接过来仔细验看半天,道:“碗上面没有,勺子上面有,这种淡淡的香气就是药物留下的。” 贞娘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握住,闭上眼想了一下,对蔷薇道:“你带几个人跟着淳于大夫去给小少爷抓药,忍冬,你去外面看看苏姨娘和白芷可带过来了?白芷是不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 忍冬道:“白芷是咱们府里的,她老子是咱们外院管马匹的,妹子和娘都在针线上做事。” “将她一家都带来!” 忍冬领命出去了。 屋内静的鸦雀无声,所有仆妇们都战战兢兢,看着贞娘眉眼间的戾气,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一时,苏姨娘被两个健壮的仆妇拉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焦黄的脸,满脸惊恐,是白芷。 苏姨娘穿着家常的真紫色小袄,惊疑不定的看着黎氏:“夫人,这么晚了这是怎么了?婢妾哪里做错了?” 黎氏抱着炻哥儿,恶狠狠的看着她,那眼神锐利的如同剑一般,似乎想要吃了她似的:“贱人,我待你一向不薄,一直将你抬举成姨娘,你的儿女我都放在跟前养着,你却口蜜腹剑,就是这样报答我的?给我的孙子下毒?你的良心都被狗啃了吗?” 苏姨娘大呼冤枉:“夫人,婢妾天大的冤枉啊,婢妾哪里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啊,您定要明察秋毫啊,这是谁在诬陷婢妾啊” 贞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秋水般寒彻骨髓的眼神,让苏姨娘的声音一窒。 贞娘道:“母亲,你带着炻哥儿进卧室去罢,这里有我呢,待会别脏了您的眼睛!” 黎氏点点头,道:“都听你的,这几个贱人,死不足惜!” 说完抱着孩子转身去了卧室。 苏姨娘见黎氏毫不顾念旧情,看自己的眼神厌恶仇恨,知道今日落不着好了,反而冷静下来,跪在地上看着贞娘冷笑:“少奶奶,婢妾没做就是没做,您就是此刻打死我,我还是这句话。” 贞娘根本就没搭理她,转过头,看着白芷:“这药是谁给你的,谁让你抹在炻哥儿的勺子上的?你如果说了,我可以让你痛痛快快的死,不说,”她挥挥手,门口处推推搡搡的进来三个人,正是白芷的爹娘和妹妹。 白芷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哆嗦,她娘看见女儿,一下子跪倒在白芷身边,哭着问她:“你这是怎么了?你犯了什么错啊?怎么还连累到我们了?”白芷哭的泪人一般,却就是不肯开口。 贞娘面如寒冰,眼底血红,眉眼间都带着残酷冰冷的戾气,她淡淡的看着白芷,轻声道:“你自小在侯府长大,恐怕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今儿我就让那你看看,也开开眼。” 她吩咐人抬进来一条春凳,将白芷的娘绑在上面,一个小厮拿进来一沓子浸湿了的草纸,贞娘看着白芷道:“这是大狱里给犯人用的,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仙人指路,用这浸湿了的草纸一张张的盖在你娘的脸上,她会被这纸封住呼吸,慢慢的喘不过气来,最后窒息而死,你做的孽,就让你娘先帮你还了,如何?” 白芷的小妹和父亲疯了似的扑了过来,她爹一巴掌扇了过来,打的白芷嘴角裂开流下鲜血来:“你这贱人,好好的在府里伺候,怎么会惹下这样的塌天的祸事来?少奶奶让你说什么,你就快点说,难不成你真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娘死在你眼前”她妹妹也哭喊着:“姐,姐,你快说啊,不能让娘死啊” 白芷拼命的摇着头,哭喊:“少奶奶,您大发慈悲,您饶了我娘吧,我愿意死,您现在就杀了我吧?” 贞娘冷冷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动容,轻声的呢喃:“大发慈悲?哼,你怎么不发发慈悲饶了我儿子呢” 她一挥手,那小厮就将一张草纸敷在白芷娘的脸上,白芷的娘呜呜的叫着,浑身剧烈的挣扎,满屋子的仆妇下的瑟瑟发抖,有个胆小的丫头甚至一翻白眼晕了过去,被人抬了出去。 白芷看着她娘,疯了似的想要冲过去,却被身后几个高大的仆妇死死的按住,她爹疯了似的打她,妹妹也疯了一样的挣扎着,第二张纸盖了上去,白芷娘的动作小了一些,手腕子都被麻绳勒出了血,白芷再也承受不住了,疯了似的喊道:“我说,我说,少奶奶,求您放开我娘吧,我说,奴婢是受了苏姨娘的指使,她给了一点药沫子,让奴婢将这药沫子冲出来的汁水擦在小少爷的碗和勺子上,奴婢跟外院的小厮月童好,姨娘说这事做完了,就将奴婢配给月童,不然就将奴婢送给管庄子的钱管事” 钱管事是个鳏夫,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生的其丑无比。 贞娘一挥手,小厮将纸拿了下来,将白芷娘松了下来,白芷娘落在地上,使劲的喘着气。 贞娘回过头,看着苏姨娘,目光明亮的刺目冷酷的让人战栗。 苏姨娘万没想到一向温和的贞娘露出这样凶狠的面目,被吓得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眼珠子乱转,却咬定了白芷是自己做的,跟自己没关系。 贞娘看着她,忽然冷冷一笑:“姨娘还真是不明白啊,您真以为只要您死不认账就没事了是吧?您以为,只要我儿子和相公死了,这爵位就一定是三弟了是吗?我告诉你,父亲一辈子耿直忠勇,知道您你坐下这等事情,是绝对不会将爵位传给三弟,甚至还会将三弟和六妹妹族出,到时候,你一辈子的梦想都会破灭,最后只会连累三弟和六妹妹” 苏姨娘惊疑不定的看着贞娘:“不,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黎氏忽然走了出来,她脊背挺的笔直,神情肃穆而冷酷:“苏秀秀,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侯爷一辈子就恨吃里扒外,最恨受人威胁,你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想得了好去?只怕侯爷剐了你的心都有,非凡有你这样的娘,只怕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等侯爷回来我会要求开祠堂,将非凡和六姑娘一起除族,我宁可从旁支寻一个来过嗣,也绝不会让你这等恶妇心愿得偿!” 苏姨娘一下子就崩溃了,她双目通红的扑到黎氏跟前,咬牙切齿状似疯魔一般嘶吼:“不,不,你不能这么做,除了族他们就被毁了,不,不行,夫人,你不能这么做,你当初不是最疼三少爷的吗,你不是还要将他过继到你的名下当嫡子的吗?你说过的,你说过的,可大少爷一回来,你就忘了这事了,我的儿子永远也没有希望了,不行,不行,我的非凡那么用功的念书,那么用心的伺候你,讨好你,这么多年了,这么多的功夫难道都白费了?都是为他人作嫁衣吗?我不甘心,不甘心,常夫人说,只要他们都死了,我的非凡就有希望了,对,对,我知道,我得下地狱,可我宁可下地狱也要我的非凡好啊” 她似乎神智混乱,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的话,众人都明白了这件事的经过了,常夫人筹划良久,说动了苏姨娘,趁着这次机会给小少爷下了毒,想出掉大少爷和孙少爷,让三少爷温非凡继承爵位。 刘嬷嬷挥挥手让人将这些人都待下去:“都关到后院的厢房里去,等着侯爷发话,让人好好看住了”又问黎氏:“夫人,要不要给侯爷写封信。” 黎氏摇摇头:“前线正是要紧的时候,还有恒儿,这会儿,先不要通知他,无论如何,等着舅老爷来了,贞儿说,那龙姨娘是江湖中人,而且擅长解毒,为今之计,只能先等着他们了!” ☆、274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是侯府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夜,所有人,包括最下等的仆妇都是睁着眼睛一点点的等着天亮的。 贞娘抱着炻哥儿,靠在迎枕上,怔怔的看着窗外,月华初上,皓洁金黄的月挂在墨蓝的天空上,有烟波浩渺的银辉一层层的撒了下来,房檐、屋舍、花木都似上了一层银霜,深绿色叶子笼了银辉,成了更深的黛绿色,透着几分怆然的凉意。空气中有浅淡清雅的香气,那是荼蘼的味道,后半夜的风急了些,绞着一些碎落的花瓣飘了起来,似一腔苍白湍急的泪,滴入心底。 所有的仆妇们都在门外候着,屋内只留下几个贴身的大丫鬟,经历了刚刚那一幕,仆妇们头一遭领会到贞娘看似温柔随和的外表下的狠辣,看贞娘的眼神都透着恐惧和畏缩,行动间恨不能提着脚走,生怕惊了少奶奶。 忍冬给贞娘套上厚厚的袜子,侧身坐在炕沿上,小心的将灯挪的更远一些。 蔷薇端了一碗温热的百合莲子汤进来,递给绣春,小声道:“夫人着人送来的,说少奶奶一天没吃东西了,怕熬不住,让给少奶奶送来” 绣春看了看莲子汤,又看了看贞娘凌冽的脸色,摇了摇头:““这会子怕是什么也吃不进去的,这当娘的心啊”她叹了口气,满屋子只有她是当娘的,只有她知道,儿子略咳嗽几声做娘的都要心疼的,何况此刻命在旦夕? 蔷薇不敢强求,转身将碗端了出。 画眉神情肃穆的进来禀报:“已经将西苑围起来了,常夫人屋里所有人都被扣住了。” “可搜出解药了?” “夫人在那边看着,常夫人只说没有!” 贞娘闭上了眼,好半晌,才睁开,常夫人既然敢下毒就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就算有解药只怕她都会毁掉,不给黎氏留下一点机会的! 她低头看看儿子,烧虽然退下来,可依然在昏睡当中,粉白的小脸似乎立刻就清瘦了些,看的她心如刀割般。 进侯府时就知道自己将会面临这些事情,尤其儿子出生后,她也知道这必然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因此格外小心,儿子房里的人屋外的人,甚至是扫院落的三等丫头都是她亲自从外面挑来的,平时饮食起居都是小心又小心的,可就是这样,依然被人钻了空子。 她真懊悔啊! 贞娘目光冰冷,神情凛然:“常夫人存了心思,自然是打死都不会说,她身份贵重,是有诰命的朝廷命妇,她笃定母亲定然不敢擅自将她杀了,必然要等侯爷回来才能处置,可炻哥儿中的毒却等不得,你去告诉母亲,她无所顾忌,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嬷嬷不一定全都无所顾忌,他们也有家人,也有在乎的人,我就不信,西苑就是铜墙铁壁了,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了!” 画眉目光微闪,领命而去。 西苑,温非池沉默的坐在黑暗中,身前等候命令的小厮跪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冷肃的气氛,可小厮仍然一动不敢动你,不知过了多久,温非池终于开口了:“师傅前日来风临阁了是吧?” “是,教主来京城查看风临阁的事物,这几日都在京城,少爷要求拜见,可教主说不必了,明日就回去了,让您安心养着就是了” “传信给师傅,就说有人知道苏轻眉的消息!” 小厮浑身一颤,蓦然抬起头来,月光下,是一张甚为清秀的面孔,只是清秀的太过普通,扔到人堆里就认不出来了! “有,有苏姑娘的消息?”多少年来,教中一直有一批专门的人负责寻找苏姑娘的下落,人人都知道,如果能找到她,或者有她的消息,都会得到教主的厚赏,当然,如果是假消息,一经查证,下场也会很惨。 “去传信吧!”温非池淡淡的声音似乎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只有一双绝美的眸子有着清冷决然的冰寒。 天终于还是亮了,画眉进来回话说:“西苑夫人处置了三个丫鬟,两个婆子,终于有常夫人身边的丫头挺不住,招认说这药是常夫人在二少爷那里偷来的,只知道是剧毒,没有解药,二少爷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上亲生儿子那里去偷毒药,用来害死另外一个嫡孙?这常夫人是不是真的疯了?难道她不怕此事牵累了温非池? 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舅老爷和龙姨娘来了”所有人都跟着精神一振。 贞娘的心一松,身子一晃,几乎摔倒在炕上。 龙姨娘和杜大壮几乎是一路冲了进来,院内无论是丫鬟还是婆子都没想起来外男不许进内宅一说。 杜大壮一进门就嚷起来:“怎么回事?好好的,咱们炻哥儿怎么中毒了,谁干的,老子去撕了他” 贞娘一见杜大壮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舅舅”她哽咽着,嘴唇哆嗦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龙姨娘急忙接过孩子,将外面的包被打开,仔细的检查。 杜大壮拍着外甥女,气的直哼哼,可毕竟炻哥儿的病要紧,只好忍住火,看着龙姨娘诊治。 “天罗香?”龙姨娘眉头紧锁,“谁这么缺德,给个半岁的孩子用这样的药?他又没定下练武,又不是要闯荡江湖去,用这个做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这毒药还得江湖中人才用得? 龙姨娘解释道:“这天罗香是西域古教隐魂教的宝物,相传是几百年前,隐魂教创教祖师魏同所制,药丸分白红两颗,先用红色的,吃过之后就是这样的症状,还要用白色的,这白色的是用虎兰根和珈蓝香木所制,服用之后不仅可以解了天罗香的毒,还能百毒不侵。隐魂教以此来控制教众,分派重要任务之前服下红丸,出色完成了,可以吃白丸,如果完不成就会中毒而死。” 贞娘听得心都凉了半截,直勾勾的望着龙姨娘:“姨娘可能解开这毒?” 龙姨娘摇了摇头:“我能够配出解药,可配出这解药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炻哥儿怕是等不了这么久啊” 第86节 贞娘身子一晃,直接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她看见温栎恒一身戎装站在床头看着她,目光温和,她挣扎着坐起来抱住他哇的哭了出来:“你怎么才回来啊,儿子,我们的儿子出事了呀” 温栎恒不动,也不吭声,她声嘶力竭的哭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推开他问:“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温栎恒张张嘴,她看见他嘴里流出了鲜血,眼角和鼻子也都开始出血,她吓坏了,拼命的喊人,一个激灵,一下子就醒了。 周围全是人,杜大壮摸摸她的头发,道:“贞儿,好孩子,你可醒了” 贞娘霍然翻身坐起,左右看看慌乱的找:“炻哥儿呢?我的炻哥儿呢?” 绣春忙抱着孩子递过来,贞娘将儿子抱在怀里,摸着他还有气息,才松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刚才龙姨娘的话,心里升起了大片的绝望,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这一刻,她恨不能跟着儿子一起死了。 她重生了一次,以为自己能够圆满平静的生活,谁知却是为了体会如此生离死别的滋味,那为什么要重来一次? 一个怯怯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少奶奶,二少爷打发人过来,说让您去一趟,他那里有解药” 贞娘霍然抬头,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十一二的小丫头,是巧儿。 绣春蹙着眉,没好气的道:“娘下毒,儿子倒来送解药,听着就邪门,少奶奶,可别信他!” 忍冬也说:“二少爷那人,奴婢瞧着很诡异,小姐还是小心些好!” 贞娘漠然的摇摇头,脸上一片平静,如果温栎恒和炻哥都没了,她还活着干什么?两世为人,都躲不过相同的命运,不外乎死而已,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将孩子放进绣春的怀里,吩咐蔷薇和忍冬:“给我梳妆,不管他存了什么心,只要能救炻哥儿,他要我的命我即刻就给,要吃我心,我也剜出来给他!” 贞娘换了平时家常穿的淡绿色折枝莲花湖绸对襟夹袄,石青色马面群,挽了个堕马髻,不施脂粉,带着炻哥儿和六个贴身婢女和杜大壮龙姨娘就去了西苑。 温非池住在西苑最僻静的晚芳坞,一溜十来间屋子,小巧别致,中间是一湖碧水,夏季固然是消夏避暑的好去处,可上了秋,枯黄的树叶子落在水面上,就有了几分说不出的萧瑟冷清。 温非池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呜呜咽咽的吹着埙,贞娘听出那正是她上次听到的《青衫隐》。 温非池的身侧站着一个白衫男子,面朝着湖水,只能看见背影,高瘦挺拔,衣袂飘飘,透着几分仙人风姿。 温非池见到贞娘,停下了埙,抬头含笑道:“大嫂来了!” 贞娘点点头,大概哭的太多了,她的喉咙有些沙哑:“二弟托人捎话给我,说你有解药,想要什么,你说吧!” 温非池眉毛一挑,笑了起来:“大嫂真是聪明人啊!” “聪明人不说废话,你母亲给我儿子下毒,不外乎是为了爵位,为了这侯府女主人之位,只要你能给解药,我即刻带着我儿子回江南,等我相公回来,我会让他离开侯府,如果你需要,我们两口子出族也行!”贞娘神色凛然而平静,唇边带着几分冰冷的嘲弄。 见惯了她循规蹈矩的温和礼让,第一次看见贞娘尖刻嘲弄的样子,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很高兴,笑呵呵的跟贞娘说:“嫂子误会了,我对侯府的爵位没什么兴趣,解药也不在我手中,在我师傅那里。”他一指身侧的男子:“这是我师傅,他姓童。我师傅有话问你,你若答的他满意,他就会给你解药。” “问题?”贞娘蹙眉看看温非池,又看看他的那位神秘的装酷的师傅,一直背对着大家,这会终于慢腾腾的转过身来。 所有人都随着他的转身发出了一片惊呼声。 那男子眉若远山,秋水为瞳,鼻梁高挺,唇色极淡,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彷如雪山之上盛开的冰晶雪莲,高洁、晶莹、不食烟火。 看到他的那一刻,每个人心中都会涌现出一个词——“仙人之姿”。 古来人们形容人的风姿极美,都会用这样的词,可谁也没见过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因为不知道,所以那样的风姿才是人们心中最圣洁最神圣最不可捉摸的。 这男子站在那里,衣袂飘飘,青丝飞舞,眼波微微一转,便是一首精致清远的词,让人心生隽永绵长,沧桑翻覆的惘然。 “你怎么会青衫隐的?”那男子开口了,声音也是极干净的,只是口音很怪,似乎不是中原人士。 贞娘恍然,这男子应该是为了月娘,不,是为了苏轻眉而来的。 她退了一步,极干脆的跪在地上:“前辈,青衫隐是我师傅经常唱的!” “你师傅?”男子一愣,冰雕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你师傅是谁?” “苏轻眉!”贞娘的话终于震开了冰雕的脸,男子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求前辈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救救犬子!” 不过很快,男子的脸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也许你是从别处听来的,你拿什么来证明你是她的徒弟?” 贞娘将怀中的孩子递给绣春,起身道:“晚辈给您做道汤,证明晚辈的身份,可以吗?” 男子的眼神微闪,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贞娘托着一大碗“月娘汤”送到了男子的面前,并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男子坐在石凳上,动作优雅的拿起勺子尝了尝,“嗯,是这个味道!”他看着那碗汤,眼睛中流露难得一见的柔软、迷惘、温暖和怀恋,仿佛透过那碗汤,看见了多年前,那个飞扬明亮的女孩,无赖的对他笑道:“告诉你,别废话,老娘难得好心做顿饭给你吃,你要是敢不吃,我就直接给你倒嘴里去” “你师傅在哪里?” “求前辈先给晚辈解药!” 男子转过头,似笑非笑:“你威胁我?” “不敢”贞娘苦涩的勾了勾唇角:“晚辈的儿子命在旦夕,做娘的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前辈既然跟我师傅是故人,能否看在我师傅的份上赐给晚辈解药,救我儿子一命?” “哦,我给你解药,你告诉我你师傅的下落,难道你不担心,我是你师傅的仇人?” 贞娘摇摇头,目光明亮,神情笃定:“不,前辈说到我师傅的时候,眼神温柔缱绻,前辈自己也许不知道,但是晚辈看得出来,前辈的神情,是提到心爱女子时才会有的,所以,晚辈知道,您打听我师傅的下落,是因为您心里想念她,惦记她!” 男子的脸色微微见红,半晌,才慢腾腾的从怀中摸出一枚雪白的拇指大小的药丸来:“化成水,分三次喂下,以后这孩子会百毒不侵!” 贞娘大喜,手颤抖着接过药丸,飞快的跑出去给龙姨娘看:“是这个吗?” 龙姨娘闻了闻,顿时眉开眼笑:“就是这个!” “太好了,那位前辈告诉说,让分成三次化成水给炻哥吃” 龙姨娘点点头,道:“我去吧,那个男的,八成就是隐魂教的教主童息墨,江湖传言,童息墨天人之姿,果然不假”一面叨咕着,一面带着绣春等走了。 贞娘长出了一口气,回身去见童息墨:“前辈,我师傅三年前就走了,跟师公一起走的!” “师公?她成亲了?”童息墨微微一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痛吧,已经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想过,她也许真的嫁人生子了,可是,听到这声师公,为什么心理却那么不舒服呢? 贞娘摇摇头:“我不知道,师公自己说他是师傅的相公,我师傅之前中了一种蛊毒,叫什么离魂蛊,师傅的眼睛看不见了,好像还被人到处追杀过,我遇到她的时候,师傅病的很厉害,在我家里养了一个多月呢”她两世为人,比普通女子更明白男人的心思,他心中爱慕的女子,即使分开,也依然希望那女子永远记得自己,或者生活的并不容易,这样他才会心疼,心疼才会后悔,才会更加记得那女子的美好,因此,她故意将苏轻眉的境遇说的很惨(笔者按:千万别相信那些分开也希望你过的很好很幸福之类的屁话,你如果真的生活的如同贵妇,幸福的灿烂着,他只会非常遗憾,甚至郁闷。):‘“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很多大户人家做厨娘养活自己,病了,也一个人扛着,后来那个叫孟留衣的大侠说是她的丈夫,让我叫他师公,我师傅跟我说,她要去找给她下毒的人,拆了他的骨头,踩平他的老窝,再回来找我玩,跟我将贞味楼开遍大江南北,我点银子她数银子,还要一起看尽天下美男”她详细的讲了苏轻眉和自己的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其实不外乎是一些女子们的琐事,可童息墨似乎听的很认真,很敢兴趣,直到听到“离魂蛊”,童息墨远山般淡远好看的眉扬了起来,周身的气息渐渐冷了下来,他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可温非池依然听出了其中的杀气:“离魂蛊?” 贞娘叹了口气:“是啊,也不知道她如今好不好,前辈,如果你见到她,告诉她我很想念她!”这话倒不假,她心里一直很想念苏轻眉,那个女子,有着特殊的魅力,洒脱、坚韧、锋芒、聪颖,不遵循世间的规则,在逆境困顿中依然坚持着自己的乐观潇洒,看着她就会让你觉得生命是阳光的,生活是可以生动而有趣的。 童息墨沉思了一会,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墨玉手环,上面浮雕着八部天龙,手环很粗,有一寸宽,墨玉中有隐隐的暗绿色花纹,拿在手上十分重。 “这个给你做见面礼吧,轻眉是我的故人,当年救过我性命,你是她的弟子,就是我的晚辈,这个就当是一个念想吧!你去吧!”童息墨的语气很淡然,贞娘道谢躬身接过手环,心里暗道,八成是孟师公给的手串刺激到这位了,唉,师傅啊,爱慕你的男子都是人中龙凤,长的好,出手也大方,就是多几个,徒弟也不反对见贞娘退出去了,童息墨转头问温非池:“你师姑那个女儿怎么样了?” 温非池垂首道:“她雇人杀了我妹妹,徒儿将她双腿打断,现在正在将养!” 童息墨皱了皱眉:“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她毕竟是你师姑唯一的女儿,你师姑是本教圣女,为我教舍身成仁,为师答应过她,让她女儿活着,”他顿了顿:“不过,只要她活着就行了,至于是双腿断了还是双手没了,都不要紧!”刚刚的温和缱绻一扫而空,他又是那个冷酷无情、淡漠深沉的教主大人了。 温非池恭敬的含笑道:“是,师傅,徒儿明白!” “风临阁你经营的不错,我很满意”童息墨安静从容的喝着汤,慢慢的道:“你的腿残,是我给你的惩罚,现在惩罚的时限到了,把这个药吃了,你的腿会慢慢好起来的”他递过去一颗红色的药丸,然后优雅的用白色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淡淡的道:“不过,以后你的下盘功夫就全废了。” 温非池看也没看,一把抓过药丸吃了进去,恭敬的道:“谢师傅!” ☆、275第一百二十六章 贞娘病了,从炻哥儿的毒解了,她就心力交瘁的病倒了,这场病来势汹汹,整整三天,她一直都在高烧昏迷当中,绣春和忍冬日以继夜的守在床头,寸步不离,黎氏一日三遍的看,京中的名医,宫中的太医来来回回,折腾的人仰马翻,净语轩中日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贞娘一直处在一片朦胧中,高烧令她周身疼痛,耳边总有一些熟悉的声音,嗡嗡的听不清楚,她仿佛走了很久,累了很久,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她迷迷糊糊的想,不要吵了,让我睡吧,睡吧! 可总有声音不肯放过她,还是吵着嚷着,她懊恼着想要说闭嘴,可怎么也张不开嘴,好久之后,她听见有孩子的啼哭声,是炻哥吗?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却是哭的双眼红肿的绣春,见她睁开眼,一下子扑了过来,惊喜的道:“少奶奶,你醒了?” “你干什么哭成这样?”贞娘发觉自己的喉咙又干又疼,说出话来也沙哑难听:“我怎么了?”绣春哽咽着道:‘“你已经昏睡了五日了,急死我了” 贞娘抬了抬胳膊,发觉周身酸软疼痛,浑身乏力,无奈的苦笑:“我没事,就是浑身都疼,是不是你们趁我睡着了,拿了棍子打的” 绣春抽抽鼻子,破涕为笑:“烧了三日了,又昏睡了两日,肯定要浑身酸疼的。忍冬,忍冬,快,少奶奶醒了,你把炉子上温的人参鸡汤端过来” 话音刚落,忍冬就冲了进来,看见贞娘睁开了眼睛,欢喜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扑过去跪在脚踏上哭着笑道:‘“小姐,小姐你可醒了,吓死奴婢了” 贞娘苦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好似我要不行了似的” 绣春就呸了两声:“可不许瞎说,小姐是有福气的,大难过后从此一顺百顺,对了,前线邸报到了,说咱们大胜仗了,一举歼灭了鞑靼和瓦剌的联军十万人,咱们大少爷也回来了,说是被乱军冲散了,杀到敌人后方去了,可咱们大少爷福大命大,愣是没事” 贞娘长长的吁了口气,挣扎着要坐起来,绣春和忍冬忙过来帮忙,给贞娘拿了两个紫红色攒金枝喜鹊登枝的枕头靠着,忍冬出去端了热腾腾的鸡汤来伺候贞娘喝,又有小丫鬟跑去禀报了黎氏,黎氏听了大喜,忙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子过来看望,又再三叮嘱了要贞娘好好养着,说着眼圈都红了:“娘都听说了,你为了给炻哥求解药,给非池跪下了,你是大嫂,却好孩子,苦了你了,他们爷俩在前线拼命,咱们娘们在府里也要拼命,娘真是觉得对不住你啊” 贞娘楞了一下,想起自己给童息墨跪下,后面那群丫鬟离的远,看着好似自己给温非池跪下似的,可这会她实在不想解释那么多,只好苦笑道:“母亲,我没事,大概这段日子太累了,加上炻哥儿的事有些熬不住了,养几日就好了,您别担心” “好孩子,你且好好养着,好在前线的仗打完了,瓦剌人要递降表了,完了事,他们爷俩也就该回来了,让恒哥儿好好陪陪你们” 同一时间,西苑内,地面上全是被砸碎的瓷器碎片,常夫人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温非池:“孽障,你这个逆子,我为了你,拼了命不要,也要弄死那个贱人的儿子和孙子,你可好,居然将解药给了他们,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 温非池淡漠的一笑,他容华光艳,端丽风流,那一笑真如佛祖莲台之上,悲悯众生的一笑,端庄、慈悲,洞彻世事,翻覆沧桑。 “哦,母亲,你为了我?”他嘴角的笑意深深,仿佛春末桃花枝头最后一抹红艳,美的凄然:“不,你从来不是为了我!” “从我记事起,你就教导我,要学习文韬武略,要成为温家最优秀的儿子,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子,必须成为父亲的骄傲。那年,我五岁吧,你将我送到隐魂教的分舵,让我去跟随师父学习武艺。”隐魂教的训练学习方法极为残忍苛刻,没有人在意你是否是大将军的儿子,镇南候的嫡子,他和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像野兽一般被关在笼子里,如同荒野训狼,彀中练蛊,适者生存,每天只有少的可怜的食物,只有打败别人,踩着对方的脑袋才能抢到一点果腹的食物,才可以活下去。 “那年,我好容易逃了回来”看守一个非常小的失误,被他觑了空子,他拼命逃了出来,一路乞讨,乞丐一般逃回了燕京,门口看门人几乎将他撵了出去,还是管家认出了他,将他送了进去。 “你是怎么说的?哦,怎么可以半途而废,你必须回去!你父亲等着看你的成就呢”他唇角的弧度带着几分嘲讽,目光幽深,高山寒泉之中的水一般,碧波涟漪,冷冽刺骨。那年六岁的孩子看着母亲赤红的双眼,就如同被浸到了寒泉之中,每一根骨头都透着深深的寒意,母亲高贵冰冷,安静的吩咐管家给少爷擦洗干净,通知隐魂教来带人,乳娘看着他肮脏的模样,瘦的皮包骨似的,浑身都是伤痕,实在忍不住,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被母亲呵斥着撵了出去“为了成为这最好的,我就如同野兽一样生存,整整三年,每天都有笼子里的伙伴死去,像狗一样被拖出去埋了,一开始,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后来,就不担心了,每日都想最好明天自己就是被拖出去的那个,像是悬在脖子上迟迟不肯落下的刀,日子久了,恐慌磨成了渴望,反而会渴望那刀快些落下来”他斜睨着常氏,常氏有些不安,怔怔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便微笑,三年,对母亲所有的孺慕之情就这样渐渐淹没,终于没顶,他从此沉入深而冷的海底,永不上岸。 “回府后的很多年里,我都在思索一个问题,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母子之情,为什么只有父亲来的时候,你才会对我笑逐颜开,你督促我长进,督促我学习,哪怕我稍稍打个盹,你都会责令先生用竹板惩戒我,你从不关心我的身体,也不关心我的境遇,你关心的只是我的成绩,我能不能做出好的成绩让父亲看,因为只有这样,父亲才会来西苑,我对你而言,不像儿子,更像一个用来引父亲来的工具!”他平静淡漠的讲述,听不出其中的情绪,也看不出,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是怀着怎样的深深、深深的恨意,才活下来的! “我问过很多人,他们的母亲都是怎样的,是不是也拿儿子当工具,直到两年前,奶娘去世,我去看望,奶娘的闺女凤丫从奶娘的枕头里翻出了一封信,我才找到答案。”他从怀里摸出一封发黄上面十分肮脏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十分丑陋,他将信纸递道常氏面前,看着常氏双手战抖着接过信纸:“怎么?害怕?放心,你不会比我拿到信纸时更觉得震惊,我终于在这封信上找到了答案,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是你的贴身丫鬟烟柳所生,你的子宫有问题,根本就不能怀孕,可黎夫人回来后,你害怕她比你先怀孕,就找机会灌醉了父亲,让烟柳替了你,后来烟柳怀孕,你就找借口将她软禁在娘家,买通大夫,装成自己怀孕,你跟父亲谎称身子虚软,必须静养,不许人打扰,等预产期的时候,故意让稳婆用药,让娇柳生下我后大出血而死。”温非池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常氏,目光中有深深的仇恨、鄙夷,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美丽高贵的夫人,她的头发散落,两只手拿着信纸,如同看见了魔鬼一般,疯狂的摇着头,厉声叫道:“不,不,这是假的,这肯定是假的,不可能,不可能”一边说,一边将信纸撕了个粉碎,纸屑如玉色蝴蝶,纷纷落下,她哈哈大笑起来:“没了,这下没了,你没有证据了” 温非池也笑了:“杀了大夫,灭了稳婆,你就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是父亲,那年我跟父亲说,你们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你们都是自私冷酷的人,父亲沉吟了半晌,才告诉我,让我去看看乳娘,父亲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他恨你,但是为了温家的脸面,才一直哑忍” 常氏如遭雷击,瞠目结舌的看着温非池。 温非池抱着肩膀,安静的看着她,笑的似一条斑斓的蛇,美丽阴寒:“我一直在等,等这样一个好机会,等着让你功亏一篑,百般算计,全盘落空,一生执着,终成怨念,你的梦想,你的向往,终究证明了,一切都是愚蠢的妄想,那个男人,从来不是你的,你在骗他,怀揣着你的小心思,费尽心机,想讨好他,想得到他,可他,他甚至连骗都懒得骗你,呵呵,他不戳穿你,不休了你,他只是懒得看你罢了”磨了太久的刀,带着仇恨和怨毒,字字如利刃,似冰柱,射入常夫人的心底,一刀刀的割开,疼的剜心彻骨,冷的寒彻心肺。 终究是一个虚妄愚蠢的梦? 豆蔻梢头二月娇,春光明媚中,那青年将领披着黑色披风逆光而来,向她伸出手“小姐,你没事吧?”白亮的牙齿,英俊的脸庞,阳光在他身后披上了金色耀目的铠甲,那一刻,宛如神祗,她茫然失措,心如鹿撞,痴痴的看着他,目眩神迷。 这一瞬间的迷失,成了她一生的执念,费尽心机,终究嫁了他,那么多的沉醉欢喜,那么多的春风得意,却在新婚三日后被打入了地狱,那憔悴端凝的女子才是他的妻。 再往后,便是深深的侯府,纷乱的宅斗,戏台上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倏忽一梦,便是二十三年,潋滟春光,恍如昨日,而她已苍然老去,负者许多人的性命和鲜血,午夜梦回,常常有诸多仇恨讥讽的目光,常家的天之骄女,最后不过是个平妻,一身骄傲,万般荣宠,求的不过是那男子偶一回顾,然而她用尽心思,换来的不过是他越来月厌恶的目光,越来越冷淡的态度,西苑冰寒,她便陷在这无边的寒冷中,一日日的暴躁、易怒、残忍、乖戾,仿佛只有不停的让人不快,摧毁别人的笑容,才是让她唯一开心的。 她向后退了一步,踩到了破碎的瓷片上,锋利的刃刺破了葱绿色柳黄折枝梅花的绣鞋,瞬间殷红了一片,她没有知觉,仍然向后退,直到墙脚,才死死的靠着冰冷的墙壁,木然的坐下,木偶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梦,终究是开在黄泉路上的曼殊沙华,美丽灼艳,却,永不可及 ☆、276第一百二十七章 十二月初,温栎恒父子终于凯旋而归,此次战役被誉为大金历史上对异族战争的经典之战,史称“榆林大捷”,这次战役持续了十个月,大金以二十万大军对上瓦剌鞑靼的二十万联军,在这一战中,大金首次使用了大型的武器——红衣火炮,在战术上,突破性的使用了杀人五人组,五个人为一组,将进攻防卫配合的恰到好处,红衣火炮猛烈的轰完之后,这种五人组冲上去进行收割性的杀戮,温都督为了进一步刺激战士们的战斗力,颁布了最新的奖惩制度,杀敌后上缴人头,每个人头给一两银子,要知道大金的普通士兵每年的俸禄只有十二两,戍边十年也不过一百多两银子,最后退伍的老兵常是缺胳膊少腿,包裹里就揣着百多两银子回归故乡。 这种砍头五人组其实是温绍卿镇守云贵时从云贵一带土人那里学来的,那里的组合是三人组,头人带领他们打仗时,要求每人上缴人头,人头越多,给的粮食就越多,因此土人打仗起来积极性极高,三人一组,配合默契、灵活,一人砍人,一人防守,一人割头。 这种新型的战术极大的刺激了大金士兵的凶残和战斗力,每次打完仗,战场上都是一片一片的无头死尸。算账付饷银的军需官一边数人头,一边面如白纸的付银子,常常是一边数一边吐,当然后期就淡定了,可以做到数完人头回到营地照常吃饭喝酒了。 最终大金以三万人的伤亡歼灭联军十万人,俘虏一万人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瓦剌和鞑靼分别递上了降表,这一战不仅大伤了瓦剌和鞑靼的元气,充分奠定了温家父子在军中的地位,也让昊玄帝龙心大悦,将温绍卿的二品镇南候升为一等镇国公,温栎恒在这一战中表现不俗,从千户擢升为从四品显武将军。 第87节 温栎恒对自己被封为什么将军之类的并没上心,他接到家里的消息说自己儿子被下毒,媳妇病了,立刻心急如焚,没等部队开拔,就找自己爹汇报了一下,要求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家去看看。温绍卿也十分忧心,叮嘱儿子要低调的悄悄回去,怕被有心人看到,参奏一本说自己父子恃宠而骄。 温栎恒快马加鞭火速的赶回了京城,天还没亮就回到了府中,也顾不上敲门,干脆一个飞身直接跃上了高墙,轻手立脚的溜进了自己的净语轩。 守门的今儿恰巧是蔷薇,被自家大少爷这一手吓得目瞪口呆,脸通禀都忘了,傻愣愣的看着他。 温栎恒挥挥手,也不答话,干脆直接闯了进去。 贞娘将养了一个多月,终于痊愈了,只是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看上去弱柳扶风一般轻盈了,此刻贞娘正搂着儿子睡的香,自从儿子出了事,贞娘再不放心儿子放在奶娘那里,每晚必然要将孩子抱到身边才睡的着。 温栎恒看着贞娘尖尖的下巴,苍白的有些透明的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心疼,举起手想摸摸儿子和妻子,又想起自己刚从外面进来,手被冻的通红冰凉,怕激到他们,就站在炕前面,痴痴的看着他们。 门外的蔷薇终于醒过腔来了,一溜风似的跑到丫鬟的住所里叫醒了素景、忍冬和画眉,这三个一听说是大少爷回来了,都吓了一跳,好在忍冬原先就见识过他们家姑爷一身好武艺,没事就穿房越脊给贞娘送这个送那个的,镇定的穿好衣服,让画眉去告诉厨房赶紧烧水做饭,大少爷回来了,自己带着素景和蔷薇进了外间,隔着落地罩问:“少爷,少奶奶,奴婢进来伺候可好?” 贞娘被声音惊醒,睁开眼就看见温栎恒站在炕前,胡子拉碴的脸,眼睛里全是血丝,好像好几天没睡过了,看和自己的眼睛满是喜悦和歉疚,她愣了半晌才明白是温栎恒回来了,眼睛眨了眨,眼泪便淌了下来:“石头哥哥!” 温栎恒被这声“石头哥哥”震的胸腔发紧,心脏剧痛,两步上前,一把就将贞娘从被窝里抱了出来看,紧紧的搂进了怀里:“对不住,贞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他轻轻吻着她散发着玫瑰清香的发丝,大手摩挲着她的后背,一遍遍的说着歉意的话,他不是个善言辞的男人,只知道贞娘是他疼道心坎里的女子,自己心爱的女子,为了自己受了委屈和惊吓,自然是自己不好。 外面的忍冬等人低下头,悄悄的退了出去。 贞娘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亲人,肆意的埋在温栎恒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个够。 不得不说,炻哥儿实在是个非常能睡的孩子,在母亲这么强大的哭声里依然酣睡。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贞娘终于止住了哭声,浑身无力的伏在温栎恒的怀里,眼睛红红的,一边抽搐一边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等几日吗?” “听到你和炻哥的事,我越想越害怕,就提前回来了,”温栎恒干脆脱了靴子和外面的大氅上了炕,盘膝坐在炕上,将贞娘抱在怀里,忽然皱起了眉,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贞娘用力的掐他的肉,气呼呼的道:“怎么瘦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和你儿子,你光顾着自己痛快,一上战场就把什么都忘了,打仗居然打的失踪了,咱么炻哥儿又被人害的中了毒,我能不担惊受怕吗?”说着又哭了起来,温栎恒眼圈也跟着红了,一叠声的道歉,反过来复过去的承认错误,一再的保证:“我以后再不这样了,你别生气了,别哭了,看把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贞娘被他气的险些笑出来,他身上都是肌肉,硬邦邦的,根本掐不动,就改成捶,可温少爷根本就没感觉,只是苦着脸不敢反抗,还劝她:“你别把手捶坏了” 两口子又哭又笑的闹了一个时辰,贞娘才想起来叫丫鬟进来:“给大少爷烧水,预备沐浴的东西,也不知道是骑了几天的马,浑身都是味‘忍冬笑道:““早就预备得了,奴婢吩咐厨房熬了些粥,还是先让少爷吃点东西吧,赶了一路,这会天又冷,灌了一肚子的风,吃些热乎的暖暖才好!” 贞娘的脸一红,知道自己刚才又哭又闹的矫情让她们知道了,有些不好意思,想起这都是因为温栎恒,就回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温栎恒却没看她,正瞅着自己白嫩嫩的儿子笑的要多傻有多傻呢! 温栎恒吃过热腾腾的粥后沐浴更衣,天也大亮了,跟着贞娘去了初熹阁请安,黎氏见了儿子自然又是一通重逢喜悦的大哭,又拉着儿子碎碎念叨了这段日子的事情,重点放在常夫人和苏姨娘的狠毒,贞娘临危不惧,不惜一切力挽狂澜,总而言之,对待敌人必须要斩草除根,对待贞娘必须要好好感恩,又说:“你舅舅和龙姨娘说什么也不肯久待,赶着去了庐州,我还想着让他们在这过了年再走呢,可你岳父捎信来,时候你岳母病了,你舅舅着急,赶着走了” 贞娘眉宇间有些忧心,半个月前,许怀安忽然托人带信来,说杜氏病了,要龙姨娘去瞧瞧,杜大壮忧心妹妹,自然着急走了,贞娘也好几日都忧心忡忡,惦记着杜氏的身体。 忽然抬头道:“母亲,等开了春,我想带着炻哥儿回去看看我娘,我实在不安心” 黎氏一愣,按说这出嫁女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的,尤其是他们这样,隔着几千里地的,回去一趟少说也要半年的时间。温绍卿被封了镇国公,温家此刻在京城是最炙手可热的人家,将来,事物必然极多,贞娘一走,就她一个主持整个国公府,这温栎恒却道:‘“我也跟你去,好长时间都没瞧见姑姑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还惦记着碧溪园呢,对了,母亲,等开春,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江南瞧瞧吧” 黎氏立刻动心了,进了京城二十多年,还从来没出去过,眼瞧着自己就老了,再不出去,怕就没什么机会了,总听儿媳妇提起他们在江南那园子,说是美不胜收,若能去看看该多好过了四五日,温绍卿回京,昊玄帝派了太子在城外十里亲迎,在宫内设宴为温绍卿接风洗尘,并对跟随温绍卿的将领大加封赏了一番。 黎氏带着一家人在门外迎接了温国公回府。 温绍卿回府的第一件事不是跟黎氏分享喜悦,而是铁青着脸去了西苑,见了常夫人一面,没有人知道他跟常夫人说了什么,只知道第二日传出消息,常夫人疯了,西苑从此关闭,温非池带着妻子江氏搬出了国公府,去了玉山一处庄子上休养。苏姨娘和身边的丫鬟白芷暴毙,苏姨娘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被发卖,苏姨娘的儿子温非凡和六姑娘茜碧被记到了黎氏名下,作为嫡出的孩子养着,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不过是顶个名儿罢了,能继承国公位置的只有大少爷温栎恒而已。 过了几日,黎氏终于觑了个空跟温绍卿提起温栎恒两口子想回江南去探望杜氏,温绍卿蹙眉想了半晌,才道:“好,我也正琢磨着怎么想个法子全身而退呢” 黎氏大惊:“什么全身而退?圣上对你有了什么心思?” 温绍卿苦笑:“圣上戎马一生,为人最是冷酷多疑,你看看跟他一起出身的将领有几个是全身荣归的,当年嘉文之乱中一直追随着圣上的程家,慕家,还有上将军陈望归,颍川候傅东学,那程家还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呢,程式微是娘娘的亲哥哥,最后不仍然落得被迫自尽的下场?我被圣上赏识,大加重用,是因为我没有什么背景,不是世家贵族,没有庞大的家族,我就是升的再高,也不会对圣上造成任何威胁,咱们几个孩子的婚事我定的人家门楣都不是很高,而且多是清流,不依附任何一个皇子和世家,就是为了怕圣上起疑。可这次,”温绍卿蹙眉叹息:“我立下不世之功,西北一带最少十年不用再打仗了,我在军中的威望日盛,位极人臣,军中与我交好,被我提拔起来的将领很多,圣上对我不可能不防备,加上回来这几日,几个皇子不断邀约,席间多有试探,太子殿下是贤妃林氏所出,可是在皇后宫中长大,身体一直不好,才智平庸,为人沉默,并不十分得皇上喜欢,几个皇子一直蠢蠢欲动,朝中局势十分复杂,我此时如果参合到里面,等于自寻死路,这几日,我就琢磨着,想个法子全身而退,最起码,这几年我都不想参合到朝廷的纷争当中去。” 温绍卿一拍手,目光闪闪:“我过些日子就向皇上请辞,皇上知道我年轻时打仗受过伤,伤了肺部,太医说我必须去南方休养几年,否则再遇苦寒就会咳血,这次在西北打仗回来,正好可以旧疾复发,去江南休养几年,恒儿尽孝必须伺候我,也要跟我去,我估摸圣上肯定愿意借着这个台阶收回我手上的兵权!”大金几代以来帝王均以孝道为百善之先,儒学中也以孝道为做人的准则。为官者父母病重,可以向朝廷请假,侍奉父母于病中,皇帝一般不会夺情。 黎氏松了口气,笑道:“好,这个主意好,我也不指望你们爷俩能封侯拜相,就希望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温绍卿又出了外院,跟几个谋士商量一番,最后回来跟黎氏说,想将小陈氏送给向王,让向王帮着自己说项。 向王是昊玄帝唯一还在世的亲叔叔,出了名的“混世”王爷,先帝七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辈分大,可实际岁数比昊玄帝还要小五岁呢,一辈子就喜欢风花雪月,胸无大志,最爱的只有两样,美酒和美人,府中的姬妾不下五十几个,给王妃请安时,莺莺燕燕站成几排,有时候王妃都分不清谁是谁。 黎氏听了很是吃惊:“小陈氏?”这小陈氏是扬州瘦马出身,常夫人的哥哥买来给妹妹争宠用的,进府的第一日黎氏都被她的美貌惊呆了,可没想到温绍卿居然没看上她,说常夫人用这么个女人是不怀好意,愣是碰都没碰,就放在院子里养着。 这小陈氏也很奇怪,从来也不争也不抢,遇到温绍卿还往后躲,从来很少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呆着,谁也不搭理。 黎氏一开始很防备她,后来见温绍卿不宠幸她,她也安静,慢慢的也就淡了,对于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姨娘,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丈夫舍得拿她送人,她一个主母能说什么? 黎氏派了刘嬷嬷去跟小陈氏说了这件事,又开箱给小陈氏找了几样首饰,让丫鬟送去了。 刘嬷嬷回来后啧啧称奇道:“那小陈姨娘倒是个奇怪的人,听了什么反应也没有,居然笑笑说,早就知道会这样,自己不过是个玩意,送来送去的,她也腻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到哪里都是一般的活着,男人而已,活着罢了” 黎氏听了倒有了几分怜惜,又打发人专门送了二百两银票过去。 正月初七,温绍卿在向王招待王公大臣的宴会上忽然吐血晕倒,之后昊玄帝派了太医去诊治,太医说温绍卿年轻时伤到过肺部,一直没有得到好好的休养,这次在西北大战中受了寒,损了心神,旧疾复发,必须去南方好好休养几年。 昊玄帝亲自去国公府探望后,温绍卿连夜上了折子,称:“不意戎马余生,忽遘此变,祸生不测,命在垂危。此实由臣福薄灾生,不能再邀恩眷。而现当边陲未靖,外患环生,既不能运筹决策,为朝廷纾西顾之忧,又不能御侮折冲,为海内弭无形之祸,耿耿此心,死不瞑目。惟有伏愿我皇上益勤典学.时敕几康,培元气以恤疲氓.运远漠以消外衅。今遽钟漏向尽,区区微悃,结草何年!瞻恋阙廷,神魂飞越” 昊玄帝犹豫不决,他心里很高兴温绍卿识时务,能主动的将军权交回,可自己真的准了,会不会被言官们说自己打压功臣,老百姓会不会议论自己卸磨杀驴?温绍卿会不会心怀怨怼,生出异心向王收了美人心情良好,找了个机会跟昊玄帝说了自己去看温绍卿,他面色惨白,奄奄一息,床头堆满了染了血的帕子,他的儿子女儿都在跟前伺候着,他的夫人哭的泪人似的,看样子这人就是不死怕是也要废了,向王还摇头晃脑的表现了一把忧国忧民的心思:‘“温国公,国之栋梁,陛下肱骨之臣,本以为能老骥伏枥,为陛下开疆扩土,谁知唉,将来太子若也能有如此忠直之臣,则社稷江山无忧矣” 昊玄帝心里很是震撼,看不出自己这个脑满肠肥的叔叔忽然还有了点思想,不过这句话说的还真在点子上了,自己毕竟五十多了,将来太子即位,手上怎么也要有几个可用能干的大臣啊,温绍卿和他那个儿子就不错,没什么世家贵族的背景,在朝中没有盘根错节的人脉,在用兵上颇有才华,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在军中有威望,还不会威胁到帝位,心思耿直,忠心耿耿,就这么没了的确挺可惜的。 过了正月十五,昊玄帝就下旨,进温绍卿为上柱国,加光禄大夫,原来的西北军左都督一职由一品建威将军胡闻达接任,温国公为国尽忠,以致伤病成疾,赐苏州官邸一座,让其休养三年,其子温栎恒随身侍疾。 ☆、277第一百二十八章 二月初,“身体略有好转”的温绍卿一家就收拾行囊,兴高采烈的离京了。 这次回跟着温绍卿去燕京的只有黎氏和三姑娘茜雪,国公府暂时由大总管程迦主持。温栎恒两口子则带着孩子直接奔着庐州去了。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过了济南府,气候明显温暖起来,视线所及之处,山水渐渐明亮青绿起来,山川酥润,烟树重重,有梅雪清绝,暗香风流,更有那纤腰一束的江南女子,歌喉婉转,皓腕如雪温绍卿半生戎马,此时放松心情,站在船头笑叹:“早年读过晏几道的红绡学舞腰肢软,旋织舞衣宫样染。织成云外雁行斜,染作江南春水浅。当时只道不过靡靡之音,今日才知是我肤浅了,这江南风土自有一种别样风情” 黎氏披着一件孔雀绒织金翠羽斗篷,虽然不习惯江南之地的湿冷,可仍然心情极好,笑道:“可不是,半辈子窝在京城,都不知道外面有这样好的风光,也不知道恒儿炻哥儿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咱们再燕京住一阵子,你的身子好一些,就能去儿子那走走了吧?听说嘉定的风景也是极好的” 温绍卿笑道:“都说了几次了,咱们住一段日子就去嘉定,你啊,就是放心不下孙子,这才分开几日,你哪一日不念叨个三遍五遍的?” 贞娘两口子却没有这样好的心情,一路上贞娘都是忧心忡忡的,担心母亲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到了庐州也顾不上问来接的人,直奔这父亲的府邸就去了,到了地方,温栎恒直接去见岳父,贞娘带着丫鬟婆子抱着儿子急匆匆进了二门,见了杜氏当时就愣住了,只见杜氏穿着件孔雀蓝的素面杭绸褙子,腹部微微隆起,面色红润,看起来容光焕发,比去年见到还要年轻了许多。 “娘,您这是”贞娘简直不敢置信:“您,有了身子?” 杜氏也不好意思,脸上一红,有些羞涩的道:“快进来”将贞娘让到屋里的罗汉床上才不好意思的道:“年前的时候发现身子沉,总是想睡,找了大夫才知道的,我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老蚌怀珠,都羞死我了,可你爹欢喜的不得了,非写信把你舅舅和龙姨娘叫回来,说是不放心我的身子” 贞娘大喜,拉着母亲的手笑道:“娘,这是好事啊,我和炻哥多个弟弟妹妹,咱们家就热闹了”其实杜氏岁数也不算大,才三十五岁,可在古代这个岁数一般不容易受孕,算是比较罕见的现象了。 一旁的龙姨娘笑道:“你娘害羞,说生下来比炻哥儿还小,很是不好意思,我怕你担心,托了人给你送信,可那会儿你们已经启程来了江南了,两下里就岔开了!”一面说,一面将炻哥儿接过来,炻哥儿这会已经快周岁了,身子健壮,白白胖胖的,看着跟人家两岁孩子的个头似的,长的酷似父亲,一双大大的丹凤眼,眼珠乌黑莹润,嘴角微翘,十分漂亮,小胳膊跟莲藕似的一节一节的,虽然还不会说话,可十分好动,几乎没有一刻闲着的,在奶娘怀里就挣着要下地,这会被龙姨娘抱起来也不消停,看上了龙姨娘的金累丝灯笼耳坠子,伸手就去抓,龙姨娘反应很快,忙一甩头,炻哥没抓到,立刻恼了,“啊啊”的大声叫着,眉毛都红了,杜氏忙伸出手要抱,被贞娘拒绝了:“娘,您可别抱,这孩子淘着呢,他奶娘和四个丫鬟看着他,都被他闹的人仰马翻的,您有了身子,别再让他碰着。” 杜氏看着外孙子不能抱,喜欢的抓心挠肝的,看炻哥总是要抓龙姨娘的耳坠子,就让暗香和唱秋将自己的首饰盒子拿出来,捡了一个累丝坠子一个冻石佛手给炻哥儿拿着玩。 贞娘见母亲身子安好,心情也跟着大好,看暗香和唱秋两个笑道:“你们两个扶持的好,夫人如今身体好,你们两个都是有功的,来,这个给你们”拿了四个一两重的海棠花银锭子赏给了暗香两人,两人忙上前道谢。 杜氏笑道:“这两个一直跟着我,暗香上个月定了亲事,是你爹县衙里师爷的小儿子,唱秋去年就嫁了,是咱们府前院管账房的蒲先生。” 贞娘很高兴,赏了两对鸳鸯宝石扣给她们,两个人欢欢喜喜的退下了。 娘几个一直絮叨到了中午,许怀安带着温栎恒和杜大壮从衙门回来了。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午饭,杜氏安排他们住在了隔院跨院里,是一溜五间屋子,整齐阔朗,院子里种了几树红梅,正开的艳丽浓郁。 贞娘松了口气,心情大好,看着地道的江南精致很是喜欢,坐在临窗大炕上,看着窗外景致,吩咐丫鬟折了几支梅花回来插瓶。 温栎恒兴冲冲的托着一盘子糕点进来:“瞧瞧我买回来什么了,先前你在咱们去扬州时你喜欢吃的松仁芋蓉糕,可巧刚才出去时对面有铺子卖,我让小全买了来,你尝尝,跟原先吃的是不是一个味儿?” 贞娘接过来看看,做成了小巧的梅花形状,莹白细嫩,香气扑鼻,拿了筷子夹了一小块尝尝,口感绵软,香甜可口,高兴的给炻哥夹了尝尝,炻哥最爱甜食,高兴的大叫手舞足蹈,温栎恒抱过儿子逗起来:“小子,你又不是丫头,怎么那么爱吃甜的?别是个丫头性子” 贞娘白了他一眼,嗔道:“爱吃甜的就是丫头性子?这什么论调?你不也爱吃甜的,也没见你那性子软和了!” 温栎恒掐了掐儿子粉嫩的小脸,不以为然:“我哪里爱吃甜的了,咱俩小时候但凡有点甜的,都是给你和纯哥的,到我那就剩下一点半点的渣滓了,哎,对了,纯哥啥时候回来?我都一年多没见这小子了,我来了,他怎么还没有影呢?” “纯哥儿在书院读书呢,娘给送了信,下午回来,说起来咱们家纯哥儿也十四岁了,是岁数找媳妇了,听娘说,她看中了运盐使司同知叶大人的嫡长女了,说那姑娘性子模样都很好,想着改日让我也瞧瞧呢” 温栎恒笑道:“哎呦,咱们家纯哥儿都要找媳妇了?哈哈,还总想着是那些年带着下水抓鱼挖藕的小子呢,一晃眼都是秀才了,好,这找媳妇可是大事,你可好生给看看,你眼睛毒,好歹一看就知道” 贞娘就催他:“什么叫我眼睛毒?我哪里毒了?”温栎恒拥着她大笑,手自顾自的摸着她的翘臀,附在她耳边小声调笑:“你哪里都毒,不然我怎么就着了你的魔,日日都想醉死在你身上”贞娘脸红的石榴一般,浑身滚热,用力的推他,这个温栎恒,自从当了兵回来,便学了一身兵痞的无赖相,床笫之间粗野狂放不说,还花样百出,船过苏州时众人上岸歇了几日,他就寻回了“并戏果”来,那是寡妇姑子们自个玩乐用的,皮子厚,软软凉凉的,不过半个手掌大,细长型的,塞进她身子里,夜间拉着她四处溜达,弄的她浑身酥软,春水泛滥,裙子被打的精湿,软声娇喘的求他,叫了不知多少声“石头哥哥”,才给了她个痛快,第二日她整整一日都起不来床,气的不搭理他,他就陪着笑脸放□段哄着他,弄的忍冬等都说大少爷宠少奶奶都宠的没了边两口子这边调笑着,忍冬等十分有眼色的放下手上的活计出去了,各自去了自个房子安置行李,绣春的丈夫杜先生跟着温栎恒得胜还朝后,被封了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从六品,绣春成了正儿八经的官太太,自然不能再来伺候。如今是蔷薇和忍冬一间房,素景、鹦哥一间房,画眉、巧儿一间,柳儿和乳母黄氏一间,是最大的一间,里面放了摇床,是给炻哥儿预备的,外间还放了四个小丫鬟照应着。 素景见鹦哥自离开京城就郁郁寡欢的,不免劝了几句:“我知道你不愿意离了了你老子娘,可咱们毕竟是做奴婢的,主子去哪自然要跟着,何况咱们少奶奶人也好,也是个念旧情的,你瞧跟着她过来的几个,都是不错的,你又何必总惦念着回京,依着我说,只管好好的尽心伺候几年,再求了奶奶寻个差不多的人家配了,也是不错的出路” 鹦哥懒懒的依着桌子坐,蹙眉道:“跟着少奶奶的几个都是陪嫁的,情分在那,咱们如何比得了?蔷薇虽说跟咱们是一起过来的,可得了奶奶的眼缘,这会子除了忍冬就是她了,后面还有画眉和巧儿,只咱们三个,看不出什么出路来” 素景看她慵懒的春睡海棠的模样,叹了口气,跟她做了多年的姐妹,如何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想起临走时自己干娘刘嬷嬷的嘱咐:“切莫想着做什么姨娘,大少奶奶看着温和,其实是个有手段的,你只瞧小少爷出事那晚,大少奶奶露出的真性子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真若戳了她的心窝子,怕是死都没地方寻棺椁去,踏踏实实的伺候几年,干娘求了夫人给你指一门好亲,便是不比绣春那等福气,也是个平头正脸的娘子,干娘就你这么一个干闺女,必不能害你的” 素景张了张嘴,又将话噎了下去,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是谁能劝的住的! 晚晌时纯哥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看着姐姐和姐夫激动的眼圈都红了,贞娘见弟弟个子比自个还要高,穿着蓝色杭绸棉衣,戴着浅灰色逍遥巾,端的是个俊秀白皙,玉树临风一般的少年了。回想起多年前自己重生睁开眼看见的可怜兮兮的的男孩,不由落下泪来,一晃十年了,付出多少心血,多少小心,才换得弟弟平安顺遂的长大成人,其中的不安、疑虑、挣扎皆不足为外人道。 纯哥见姐姐落泪,越发慌了,手足无措的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 贞娘不好意思的擦了泪,笑道:“我们纯哥长大了,姐姐见了欢喜的很” 纯哥脸一红,摸摸脑袋,憨憨的笑道:“还以为姐姐是受了什么委屈呢,呵呵,我都十四望十五的人了,哪能不长呢,先生说我书念的不错,允许我明年下场试试” 贞娘十分惊喜,考上秀才后一般都要苦读个三年五载的,先生才会允许下场一试,因为学生的成绩关乎先生的名声,一般的先生是不会允许学生随便下场考试的,纯哥儿前年才得了秀才,明年就能下场,说明纯哥儿的确是有读书的天分,许家人丁少,目前就只有纯哥儿一个男丁,自然是寄予厚望的。 贞娘拿了个鲤鱼跃龙门的玉佩给纯哥儿:“让丫鬟穿了给你带上,好兄弟,姐姐等着你跃龙门给咱们许家光宗耀祖呢” 纯哥见了外甥,喜欢的不得了,拿了街上买的草编的蚂蚱,西洋过来的九连环给炻哥儿玩,甥舅俩叽叽咯咯的十分开心。 杜氏倚在引枕上喝了口杏仁茶,笑道:“俗话说姑舅老表骨肉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可真没错,这两个见了就这么亲” 龙姨娘道:“谁说不是呢,我们炻哥长的喜庆,招人爱着呢”她一辈子没有子女,炻哥是他们杜家的嗣子,唯一的香火传承,龙姨娘看的眼珠子似的金贵。 唱秋进来回禀:“前院老爷打发人送了盒子上好的血燕过来,说是盐商孝敬的,老爷说奶奶要补养,赶着打发人给送来了,让厨房给炖上” 贞娘看着杜氏笑的眉眼弯弯的:“我爹这是什么都不忘了给娘送来,这会子有了肚子里这个,就忘了我这个闺女还在这儿呢”杜氏被贞娘笑的脸通红,啐道:“你这死丫头,没得来笑话你娘了?” 娘几个又说笑了一会,贞娘忽然想起蕙兰,问了杜氏,杜氏叹息道:“好好的闺女,生生的被毁了,那孩子被范家接回来瘦的皮包骨头似的,整个人都没了模样了,范家嫂子心疼的哭的眼睛都肿了,养了两三个月才下的来床,那家人家还不放人呢,亏了你爹找了苏州府衙的同年,去说了几句,才写了放妻书。如今虽然回了娘家,却说什么也不再嫁了,在家茹素念经的,竟是一副居士的模样,范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范县丞和范嫂子急的什么似的,尤其是嫂子,日日自责,说是自个给蕙兰挑差了夫婿,害了蕙兰,病了一场,险险送了性命”杜氏与范家太太王氏交好,也跟着哭了几场。 贞娘也叹息:“蕙兰姐姐合该有这个劫难,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可就这么做了居士,却大可不必,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这么着实在可惜了” ☆、278第一二十九章 又过了几日,杜氏邀请了叶同知的夫人梅氏带着女儿来家里作客,主要是想让女儿看看叶家小姐。 梅氏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眉眼娟秀,穿着黛绿色折枝牡丹妆花缎褙子,玉白色百褶裙,披着雀金绒斗篷,头上是紫貂绒嵌翡翠昭君套,看着高贵华丽,却不落俗套。叶姑娘十四五的年纪,穿着海棠红凤穿牡丹苏锦对襟小袄,下面系了一条月白色挑线裙,乌油油的青丝梳成了双燕髻,瓜子脸,大眼睛,睫毛密而长,相貌秀丽,气质恬静,神态舒展落落大方。 梅氏与杜氏的交往不算密切,两家夫君的官职相当,都是管盐运,官声都不错,叶同知是燕京望族叶家的旁支,算得上是世家公子,梅氏的祖父是翰林院学士,书香门第,大家出身。许家虽然出身贫寒,却有个女儿嫁入了当朝一品国公府做了嫡长子媳妇,靠山厚重。 一次同僚的宴席上,杜氏相中了叶家小姐,梅氏颇有些不乐意的,毕竟杜氏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妇出身,自己的女儿可是庐州一带出名的才女。可叶大人却道:“糊涂!妇人之见!你只看见了许家的出身,却看不见许家的靠山,那是什么人?国公府的长媳,温国公就两个嫡子,这个大公子是长子,又有军功在身,武秀才出身,听闻国公爷很是喜爱这位长子,将来国公的位置必然是他的,许家的少爷是许家唯一的男丁,将来他姐姐能不提携他?那许少爷十一岁就考中了秀才,这么多的世家公子,你见过几个十一岁就中秀才的?这等人才,这等身家,咱们家女儿嫁过去那是高攀了你懂不懂?” 见梅氏有了悔意,叶大人又语重心长的道:“那许家太太是村姑出身,许大人也出身寒微,可正因为如此,他们家才没有那么多高门大户人家的弯弯绕,后宅里也干净,我听说,许大人这么多年只守着这个夫人,身边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那许少爷年纪小,身边也没有放什么丫头,咱们家眉儿过门想必也能一心一意的,况且许太太目不识丁,仰仗咱们家眉儿的地方才多,婆媳相处也就容易些,你一直心疼女儿,弄得眉儿过了及笄还没有定亲,不就是为了给眉儿捡个好的,如今这送上门的好姻缘,怎么却又往后退了?” 梅氏听了相公的话,幡然悔悟,又将这话跟女儿说了,叶姑娘年纪虽小,却颇有见识,听了沉吟半晌,道:“女儿倒也不为了国公府这等靠山在,只是觉得许大人出身寒微,富贵之后却依然对发妻如此敬重爱护,可见是心底淳厚之人,女儿想,这许大人如此为人,他的公子相比也不会错的” 昨日梅氏接了杜氏下的帖子,就着人去探听,才知道温栎恒两口子来了庐州,明白杜氏必然是想让自个的闺女瞧瞧女儿,不由担心起来,与女儿丈夫合计了很久,一早起来梳洗打扮,精挑细选了衣衫首饰,即要高雅富丽,又不能着了痕迹,足足打扮了一个时辰才出了门。 进了花厅就见杜氏身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妇,穿着半新的柳黄色石榴祾对襟窄袖小袄,袖口领口皆翻出来白色貂绒,月白色百褶裙,压脚处绣了黄绿色缠枝杏花纹,头上梳了简单的流云髻,只插了一只赤金凤尾玛瑙流苏,虽然穿着素净清爽,可容貌娇媚,风姿嫣然,气质高贵,梅氏不仅暗暗称奇,纳闷杜氏这样的出身怎么养出这样风姿翩然的女儿。 大金妻以夫荣,贞娘此刻已经是四品孺人,梅氏带着女儿依着规矩给贞娘见礼。 贞娘不待梅氏弯腰就过来扶住,笑道:“咱们今日是家宴,既是通家之好,就不必论诰命行礼,您家大人与我父亲是同僚,安辈分,该是我这个晚辈见过婶子才是!” 第88节 梅氏本来心里也有些别扭,见贞娘爽朗大方,言辞又十分恳切,心里多了几分好感。 “孺人是朝廷所封,这规矩还是要讲的!” 贞娘扶住梅氏笑道:“这就是婶子的不是了,按说应该是我这个侄女给您见礼才是,可咱们俩个拜来拜的,却让人笑话了去,只是过府小聚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俗礼,婶子快上来坐”一边说一边笑着让梅氏坐到罗汉床上。 杜氏笑道:“叶太太只管上来坐就是了,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就是有规矩也该是她这个做晚辈的给你见礼!” 又拉过叶家小姐的手笑着为她介绍:“这是叶家的大小姐,这是我女儿,贞娘,你叫姐姐就好!” 叶家小姐忙上前见礼,心知若是亲事成了,这两位就是自个的婆婆和大姑姐,脸上有些绯红,垂了脸,并不多言。 梅氏见杜氏已经显怀,有些羡慕道:“夫人真是好福气,有了一儿一女,如今又要添丁,实在让我羡慕,”她挥了挥手,身后的丫鬟捧了一个锦盒过来:“这是上好的阿胶和燕窝,给夫人补补身子,顺顺当当的生个小少爷,我们好来给您添盆” 杜氏推让一番,让丫鬟收下礼物。 这边贞娘跟叶姑娘简单聊了几句,觉得这姑娘言之有物,并不似一般闺阁小姐那般扭捏作态,有几分欢喜。 叶姑娘见贞娘一口一个小姐,便笑道:‘“我闺名羽眉,姐姐还是叫我的名字就好。”贞娘抬眼打量了她一下,笑道:“眉似黑羽,整洁浓密,想必妹妹刚出生的时候就十分漂亮吧?” 叶羽眉脸一红,道:“姐姐料事如神,我出生之时,眉毛就比一般孩子浓密,父亲才取了这个名字给我!”她看了看贞娘有些好奇:“听闻姐姐擅长中馈,咱们扬州和嘉定的真味楼就是姐姐的?” “谈不上什么擅长,不过是小时候家里贫寒,父母辛劳,我是长女,自然要多担待一些” 叶羽眉摇摇头:“姐姐的酒楼在江南十分有名,去年我随母亲回扬州外祖父家,还特意去真味楼品尝了菜肴,果然与众不同!我小妹尤其喜爱那道蟹粉狮子头,回来念叨了好久,我也下厨试着做,可怎么也做不出那样的味道来” 贞娘一愣,世家小姐中很少有这样愿意亲自下厨的,问道:“羽眉在家也爱亲自下厨?” 叶羽眉有些不好意思:“叫姐姐见笑了,我外祖母家比较看重女孩儿的琴棋书画,针黹女红之类的都是平常,只是这下厨做饭,是我自小喜欢做的,闲时常给父亲做几样下酒的小菜,总是一点孝心。” 贞娘暗自点头,这女子难得的聪明乖巧,叶家四个女儿,三个儿子,据说叶大人独爱这位长女,也是有道理的! 两人就做菜的心得聊十分起劲,贞娘一时兴起,就邀请叶羽眉跟自己去厨房做一道腐皮鲜糯卷,这本是原先在嘉定时给杜大壮和许怀安准备的一道下酒的小点心,杜氏和温栎恒也爱吃,昨日温栎恒就跟贞娘念叨着,说是好久没吃过,馋了,贞娘只好命厨房提泡好了糯米,准备了腐皮。 贞娘换了围裙,挽起袖子,干净利落的将虾仁和猪膘剁成茸,加了葱姜黄酒和盐调成馅,将泡好的糯米下锅煮熟,教叶羽眉将糯米均匀的抹在腐皮上,里面再放上虾仁馅,卷好后下到油锅里炸的金黄酥脆,然后切成小条,粘上花生碎,放在白瓷盘子上,叶羽眉手法娴熟,干活利索,一看就是在家正正经经学过中馈的样子。 贞娘拿了筷子递给叶羽眉:“好了,你尝尝看!” 叶羽眉夹了一块尝了笑道:“鲜香酥脆,嗯,味道真好!”毕竟是个小姑娘,亲自做了东西出来,兴奋又得意,端着盘子笑道:“姐姐,咱们送去给许太太和我娘尝尝可好?” 贞娘点头称好,解下了围裙,跟叶羽眉出了厨房,刚走到回廊处,就见纯哥儿急匆匆的迎面走了过来。 叶羽眉见有男人,忙侧身回避,贞娘也吓了一跳,这个时辰,纯哥儿该在学堂里啊。 忙问:“纯哥儿,你怎么回来了?” 纯哥儿见了姐姐,忙停下道:“先生的母亲昨日突发急症,大夫说要人参救命,偏巧药铺里的参没有老的,净是新的,不能用,我记着母亲那里有几只老参,赶着回来求母亲给我拿了救命呢” 贞娘点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先生的母亲,快去吧,母亲若没有,我那还有,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纯哥儿点点头,匆匆忙忙的走了。 贞娘回身有些歉意的看了看叶羽眉:“实在对不住,我弟弟原是在学堂里的,今儿突发这事,却让你受惊了!” 闺阁女子等闲不能见外男,若是传了出去,对叶小姐的名声有碍。可这是突发情况,谁也不知道会这样。 叶羽眉倒十分大方,道:“没事,许少爷也是着急老师的事,姐姐不必多虑!” 晚间回去,梅氏问起对许家母女印象如何,叶羽眉羞涩的道:“女儿觉得许太太人很宽和,许家的姐姐人也很好,尤其厨艺精湛,进了国公府却依然能亲自下厨伺候相公,可见是个不得意忘形的贤惠女子,”梅氏点点头,看来女儿是十分满意了,笑着嘱咐了几句,回屋给丈夫送信去了。 叶羽眉坐在榻上,神思恍惚的想起今日见到那个行色匆匆的青衣少年,眉目俊美,身姿挺拔,气质朗然。她本来想着许家公子哪怕是平凡模样,可人品学问好,自个就知足了,不成想,那少年竟如此俊美,虽然只是匆匆一见,却动了少女春思,不免辗转反侧了半夜,一时甜蜜,一时忧伤杜氏问起女儿的印象,贞娘笑道:“愿意亲自下厨做饭,没有世家女孩那股清高自诩的傲气,人很踏实,相貌也好,娘的眼光果然是好的” 杜氏得了女儿的肯定,就赶着跟丈夫商量了,请了媒人去跟叶家提亲,两家合了八字,过了庚帖,定了亲事。 许家给了白银一万两下聘,叶家吓了一跳,这个时候,一般官宦人家下聘不过是一千两白银,就算是高门大户,也不过二千两而已,用万两白银下聘,一是足见许家诚意,一是表示人家十分看重叶家小姐。(殊不知,这是杜大壮开了个好头,当年他给贞娘下聘也是一样出了一万两银子) 梅氏喜的眼泪都下来了,搂着女儿道:“不意我女儿竟有这样的好命,许家如此看重你,你过门后定要好好侍奉公婆,伺候相公” 永嘉二十六年春,杜氏生下次子许颂宁,宁哥儿满月后,贞娘终于带着儿子和相公回到了嘉定碧溪园。 总管陈洪带着下人们迎了出来,蔷薇素景等第一次进碧溪园,但见竹幂深阴,当天忽霁,龙吟细细,凤尾森森,往里走,是清溪泻雪,石蹬穿云,佳木葱茏,奇花闪灼,更有无边碧叶,连天蔽日,红蕖灼灼,千娇照水不禁暗叹,都道江南富庶,不想杜家一介商贾,居然豪奢至此,难怪少奶奶一派大家风范贞娘见碧溪园景致依旧,草木也未见荒疏,十分满意,笑道:“我们走了两年,不想此处依然风景如旧,实在是总管的功劳!” 陈洪忙躬身道:“不敢,小的们盼着少爷少奶奶归来,因此不敢懈怠!” 自此,温栎恒和贞娘夫妻带着炻哥在这里住下,半年后,贞娘有了身孕,温绍卿夫妇带着茜雪来到碧溪园。 温绍卿每日在荷塘垂钓,或与杜大壮切磋武艺,或与前来探望的致仕同僚闲谈赏景,或带着妻子在湖州、苏杭一带游览,每日逍遥自在,过的十分惬意。 黎氏因贞娘有孕,接管了炻哥儿,每日含饴弄孙,或教导女儿,或跟着丈夫在江南各地游览景致,乐不思蜀,每每回想在京城的半生都要感慨,觉得这半辈子只有在江南的这段日子过的最是轻松自在。 京城,太常寺卿卢府,卢家大少爷卢之渊恭敬的站在父亲面前,道:“父亲,往江南岳父家的年礼已经备好,真的要孩儿亲自送去吗?” 卢大人蹙眉看着儿子,这是他的嫡长子,年方十九岁,生的健壮魁梧,面目方正,看着有几分武将的架势,可腹有锦绣,文章写的极好,被圣上钦点为今年的头甲第三名,探花及第。 对这个长子,卢大人寄予厚望,也正因如此,不免有求全之毁。 “当然要你亲自送去,此去江南,不止是送礼,还有催嫁之意,温家二小姐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可以出嫁了。” 卢之渊有些不情愿:“镇国公奉旨在江南养病,可兵权被夺,圣宠大减,在燕京养病不过是走个过场,谁不知道那里是等着致仕的闲人罢了。现在朝廷中,元王和锦王斗的愈发激烈,太子的位置岌岌可危,父亲却惦着镇国公,难道父亲的意思是镇国公定然可以重新赢得圣上的宠信?可孩儿看着恐怕很难,镇国公不属于元王和锦王的任何一个派系,跟太子和六皇子也没有什么来往,这些人不会在圣上跟前说镇国公什么好话的” 卢大人脸涨的通红,喘了几口粗气,才道:‘“你以后少跟那几个狂妄无知的同学议论朝廷的事情,尽是些书生之见,浅薄无知!” 卢之渊见父亲生气,忙跪下请罪,心里毕竟还是有些不服气,却不敢还嘴。 卢大人见儿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必定是不服气的,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书生懂什么?圣上是什么人?是你们这些人能揣度的了的吗?镇国公是从龙之臣,自兵卒而上,二十几年就成了武将的最高职位,圣上待他有知遇之恩,镇国公当然不会跟随任何一个皇子,他只会忠于皇上。镇国公自西北大捷归来,立刻就将军权上交,足可见他对圣上的忠心,就是因为他这份忠心,圣上才允许他去江南养病,为的是保护他!圣上是什么人?戎马一生,深知军权的重要性,镇国公不仅是大金武将中难得的帅才,还曾经主持过两届武举,目前军中将领有一半是他的学生,得称他一声恩师。只要镇国公一日不站在任何一个皇子方面,这些皇子挣破了头,也不敢有造反逼宫的心,圣上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镇国公去江南休养,避开这些是非,为的是给下一任皇帝保留一个有用的重臣!” 卢之渊恍然大悟,频频点头。 卢大人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还是聪明的,捻须微笑:“爹让你去江南探望催嫁,一是希望你能得你岳父的欢心和指点,二是希望温家明白,咱们卢家不以成败论英雄,越是所有人都以为温家不得圣宠,远着他们的时候,咱们越要表现的咱们雪中送炭,不负恩义,咱们不仅要娶,还要表现的非常有诚意,懂吗?” “孩儿明白了!”卢之渊心悦诚服,心道不怪自己的爹不过四十就成了正三品的太常寺卿,果然胸有丘壑,揣度圣心这般精明,温家的二小姐自己是必须要娶的,只是不知道那位二小姐长的可好,性格可温顺永嘉二十七年,贞娘生下次子温佑熙。 熙哥满月,温绍卿接到密报,神情凝重起来,黎氏起疑:“老爷,怎么了?” 温绍卿看着京城方向的夜空静默良久,才道:“皇后病危!” ☆、279第一百三十章 温绍卿初见程皇后,还是在军中,那时他还仅仅是个游击将军,为了拖住阎更平,程皇后率领一万人马驻守济南,他就是驻军中的一名将领。 彼时,程皇后不过二十多岁,瘦弱纤丽,披着灰蓝色的披风,眉宇间坚毅肃然,眸子中有着睿智清明的光亮。被困的三个月中,城中粮草殆尽,甚至弓箭滚石都用完了,程皇后亲自上城楼督战,遇见受伤的士兵,还亲切的慰问,甚至将供给自己吃的米饭赠给了饿得头晕眼花的战士。 正是因为她这种礼贤下士的亲善,极大的鼓舞了战士的士气,饿着肚子也坚持守在城楼上的士兵们,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战斗的初衷,是为了去京城帮助烈王夺取皇位,夺取一场富贵,这个时候,他们完全是为了他们的主母而战的。 当城中的马和粮草都已经吃净,甚至树皮都被剥的一干二净,已经有人提议要吃女人和老人了,程皇后决然的站出来,指挥士兵用水浇在城头,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水浇到城墙上形成了冰,整个济南城成了一座冰城,阎更平的士兵多是南方人,衣衫单薄,很多人抗不过寒冷死去,进攻的士兵根本无法攀援在布满冰的城墙上,驻兵不费力气就可以抵抗阎更平士兵的进攻。甚至在半夜还可以出去偷袭劫营,弄回许多粮草来。 战斗的最后时刻,阎更平部和赶来援助的援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那是一场极为残酷的战斗,以援军和阎更平部队共死伤七万人告终,在城头观战的程皇后被一只流矢所伤,是站在她身边的温绍卿及时的拉了她一把,程皇后伤了手臂,温绍卿伤了肩膀。 很多年之后,温绍卿依然记得,那个站在城墙上面容冷肃,长身玉立,衣袂纷飞的女子,血色苍茫的夕阳和斑驳古老的城墙形成暗沉磅礴的巨大背影,那个女子站在那里,宛如一弯秀丽清瘦的月,不合时宜的美好。 他不知道是,此刻,那新月一般美好的女子,正奄奄一息的躺在朝阳宫堆锦围翠的榻上,她的身边跪着二十二岁的太子。 大概是因为回光返照或者什么的,已经昏迷了四五日的程皇后此刻倒显得有了些精神,她吃力的从榻上坐起来,吩咐跟了她一辈子的婢女喜姑为自己梳妆打扮。 太子迟疑的劝阻:“母后,您的身子” “左不过是这样了,母后想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走”程皇后换上的不是皇后的明黄色龙凤云纹大衫,居然是寻常百姓夫人常穿的孔雀蓝西番莲花纹通袖小袄,下面一条珍珠白百褶裙,头发也梳成牡丹髻,只簪了几只精致的簪子,一朵珍珠攒成的莲花,连皇后的九凤七龙冠都没戴。 太子有些迷惘,程皇后却自在的坐在椅子上,拉着他的手笑道:“好孩子,母后就要走了,有两件事要拜托你。” 太子茫然而悲痛的的看着程皇后。 他自幼在程皇后膝下长大,皇后对他视如己出,在这森冷充满鬼蜮的皇宫内,这个瘦弱的女子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空,她教导他,爱护他,疼爱他,她为他做了一个母亲所能做到的全部,甚至当他十一岁知道自己并非母后亲生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母后怎么能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程皇后摸着他的头,目光中充满这慈爱和不舍:“第一件事,你要记着,母后想葬在茂陵。” 太子大惊,茂陵是历代宫妃安葬的地方,当今的昊玄帝已经为自己修好了陵寝——昊陵,程皇后是昊玄帝的嫡妻,理应与昊玄帝同葬。 “母后?为什么?”他惶恐的看着母亲。 程皇后淡淡的道:“我说过,与他死生不复相见,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了。我已经写好了遗折,等我去了,你就将我的遗折交给你父皇,他愿意就罢了,若不愿意,等你登上皇位,你再将母亲迁出来,葬在茂陵就好。” 太子无声的哭了,半晌才点点头:“母后,儿子听您的。”他知道母后恨父皇,为了舅舅的死,母后已经整整五年不曾见父皇了,没想到,到今日,居然不想跟父皇葬在同一个陵寝,宁愿自降身份,葬在茂陵。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长期的病痛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和精力,她看上去苍白憔悴,仿佛秋日里最后一朵芍药,谢尽芳菲。可几百年如此,她的风姿仍然是雍容华贵的,那是上位者俯视众生的强大自信,即便在最后的时刻,仍然安静从容,坦荡平和,没有一丝面对死亡的恐惧和慌乱。 “第二件事,母后去了,你拿着这支步摇去清心庵找你的生母林贤妃,告诉她,我没有辜负她,我尽力了!” 太子一惊,他从未见过他的生母,在他的生命中,林贤妃几乎是一个隐晦的不可提及的词汇,虽然他知道那个生下他的女子,是镇江林家长房嫡女,据说风华绝代,国色无双。可他从未见过她,他身边的人也从来不敢提及她。 大约是知道他的迷惑,程皇后微笑着道:“你的生母,不仅美丽,而且聪明绝顶,是后宫中不可多得的女子,按理说我们应该是敌人,她高贵的出身,美丽的姿容,是我最大的敌人,可很奇怪,我很喜欢她,甚至是欣赏她的。她入宫后我们常常在一起手谈,她的棋下的极好,人也聪明,我们很谈得来。她怀了你以后,朝中就有大臣跟皇上提起,我身为皇后可无子,而林氏出身高贵,素有贤名,若能诞下皇子,请立她为皇后。你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忧虑不安,来找我,说她从无僭越之意,我没有怪她,没有她,还有别人,我不过是个武将之女,出身不高,也没有子嗣,在这深宫之中,亦不过孤苦一生而已,皇后之位又能怎样?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得到的除了虚名就剩下无尽的寒冷和寂寞,我一点也不觉得好,我说没关系,她要想要,我立刻就让给她,我去皇家寺院出家去,可你生母太聪明了,她说她要是坐上皇后的位置,而诞下龙子,皇帝必然要疑虑,那么要么你被你父皇疑心,要么林家败落,这两者她都不想,所以她生下你之后,就向皇上请求去清心庵修行,为国祈福,将你抱给我抚养。她请求我抚育你长大,不求你真的能登上皇位,只求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 程皇后喘了一会,接着道:“我和你母亲约定,有事情就拿着这支步摇去见她,这二十二年来,我从没让人去过,现在,将这步摇交给你,去看看她吧,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怪她,可你知道吗,你生母以韶华之年,常伴青灯隐忍孤单,也全是为了你。” 太子眼泪滚滚而下,心里说不出的疼,自己的生母和养母,一个为了他,常伴古佛,一个为了他殚尽竭虑,油尽灯枯,他的平安成长之路,原来是踏着两个女子一生的心血。 皇后怜爱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痴儿,痴儿,别哭,我感激你母亲,若没有你,这深宫漫长的日子,我如何熬的过来呢?只可惜,不能再见她了” 程皇后喘息了半晌,转过头吩咐:“扶我起来,让我再看看外面。”她扶着喜姑的胳膊站了起来,大概因为太久没有走路了,她的步伐看上去有些乱。 窗外是一轮皓洁光亮的圆月,清辉千里,皇宫中所有的屋舍飞檐都在这月光里泛着莹莹的清辉,巨大的暗影中伫立着森然静默的守卫,和狰狞的石像。那便是皇宫的两面吧,光艳华贵之后,是冷酷森寒。 程皇后贪婪的看着这一切,此生最后一次,之后便是生死两茫茫吧? 忽然转过头说:“喜姑,还记不记得年轻时咱们最爱唱的歌,你再唱一遍,给我听”她的身子太弱,终于站不住了,却仍然舍不得那窗外的月光,就让人扶着靠在贵妃榻上。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喜姑的嗓音清丽婉转,这首《南乡子》唱的清幽动人,那歌声悠然的穿过几道宫门,惊动了站在朝阳宫外的昊玄帝。 本来准备进去的昊玄帝忽然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茫然忧伤的神色来,身后伺候的大太监粟辰躬身向后退了一步。 这支曲子,在很多年前,他曾经听过。那时他还仅仅是个不得志的烈王,封地贫瘠,母亲身份低微,不得圣宠,他的婚事还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皇帝才想起有这么个儿子,赐婚的对象是个三品武将之女,容貌才情都不出众。 可那一日,他心烦意乱的回到王府,无意中听见这支曲子,唱歌的女子嗓子清亮甜美,有一种欲说还休的韵味,他好奇起来,循着歌声找过去,看见他新娶的王妃和丫鬟坐在临床大炕上一边绣针线一边唱着小曲,不端庄,不高贵,散漫的如同普通的贫家小女子或是江南荷花池边采莲的女子,可那小女子不染尘埃的天真烂漫让他一下怦然心动。 那之后的很多年里,他们恩爱不疑,岁月静好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恩爱变了味道? “宫中千门复万户,君恩反覆谁能数,君心与妾既不同,徒向君前作歌舞” 深宫二十几年,她从那个神采飞扬坚忍不拔的女子,逐渐成为憔悴冷肃的妇人不是不知道她的哀怨,不是不知道她的绝望,可他不仅仅是她的夫君,也是这个国家的主宰,他需要平衡前朝的势力,就需要充实后宫,需要家世高贵不凡的女子,开始他对她还有些愧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冷硬了起来,他不再常常想起他的妻子,不再想起自己曾经暗暗发誓要对她好,甚至在诸多鲜艳明媚的目光中,那抹惨淡的笑容已经成为身后模糊的影子那日,他的妻子站在御书房,冷笑着看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一副染着鲜血的盔甲。 “这是我兄长的盔甲,我兄长五人,四人在嘉文之乱中为陛下战死,只有大哥活了下来,如今也死了,陛下,程家子侄一辈,再也没有出众的孩子了,我程氏一门终于没落了,你可放心了吗?”那女子的笑容、话语,仿佛淬了毒的冰刀,一片片的向他袭来:“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你我夫妻从此恩断义绝,我和你死生不复相见!” 他恼羞成怒,几乎咆哮着要废了她,可那女子决然而去,再不回头。 再不回头,永不回头。 今夜,接到内侍禀报的昊玄帝心里一沉,程皇后醒了,可他却没有丝毫高兴,他有一种预感,他的妻子怕是回光返照了,急匆匆的带着侍从赶来,却在宫门外徘徊犹豫,她,说过,死生不复相见,此刻,她怕是也不会见他的,那个女子,外表纤丽,骨子里却激烈决然。 朝阳宫内,程皇后在喜姑的歌声中从容的微笑,拉着太子的手轻声的叮嘱:“记住母后的话,不要在你父皇面前显露你的才干,他是个疑心最重的人,你只管做个平庸纯孝的儿子,让你两个哥哥斗去吧,哪怕翻了天,也与你无关,你作壁上观就是了,知道吗?” “儿子谨记母后教诲。” 第89节 “好孩子,母后不能再陪你了,好好的,你以后要好好的”程皇后慢慢的闭上眼,永远的,睡去了。 喜姑的歌声戛然而止,一声高亢悲痛的声音响彻宫门“皇后薨逝!” 永嘉二十七年,皇后程氏薨,史称孝慧淳皇后,淳皇后是大金历史上唯一一位葬入妃陵的皇后,她的生和她的死都是那样壮烈传奇,充满了与众不同的激烈。 ☆、280第一百三十一章 永嘉二十九年,江南,碧溪园。 巧儿娘捧着一碗剥好的莲子递给巧儿,慈爱的孝着,女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正是豆蔻年华,亭亭玉立的时候,聪慧伶俐自是不必说的,如今已经是奶奶屋里的大丫鬟了,十分受倚重,因着这个女儿,便是园里的大总管对她说话也是笑呵呵的,她在众多仆妇中也是有几分体面的。 可是, “巧儿,这莲子是新鲜下来的,娘掐了尖儿,回头你给少奶奶送去,小少爷最爱吃新鲜的莲子了。” 巧儿曼声回道:“晓得了娘”原本的土语是再不见了的,虽是官话,可也带着些江南女子的软糯。 巧儿娘迟疑了一下,终是不甘心,小声问:“咱们家少奶奶都回来三四年了,看这光景是不打算回京城了吗?咱们家少爷不是顶着个将军的名儿,还是什么有品级的,怎么还没有个差事?咱们国公爷去年就回去京城了,可也就站了那么一个月,竟又回来休养了,怎么这病养了几年都不见好,别是什么不好的病症吧?” 巧儿睨了她娘一眼,嘟了嘟嘴道:“娘,打听什么不好,怎么打听起咱们少奶奶和少爷的事情了,再说了,那国公爷的事情也是咱们这样的人能知道的?你只记得好好伺候着荷花,将两个哥哥的亲事定就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少爷其实是有差事的,不过好像是什么督军参议之类的差事,每日去应卯即刻,不是战时基本没什么事情,闲时也不过巡巡铺子。不过这话她不乐意跟她娘说,免得传来传去传出些闲话出来。 她娘讪讪的笑了笑,道:“不过是好奇嘛!” 巧儿不放心,又叮嘱道:“咱们家少奶奶又有了身孕,怀相不好,这会子少爷焦心的很,恨不能摘了星星哄着奶奶高兴,你莫多嘴让人听见,惹了奶奶烦心” 她娘自是一叠声的答应了,心下嘀咕却也不敢不依。 巧儿端了莲子回到上房,贞娘正蹙眉坐在罗汉床上,忍冬端着一碗安胎药苦劝着:“小姐,好歹这是咱们少爷的苦心,你再不爱喝为了孩子,也忍忍不是?” 贞娘看着那药就想吐,满脸苦相道:“又不是头一个孩子,这都第三个了,不过是怀相不太好,又没什么事情吃什么药嘛?我不吃!” 见巧儿一身轻盈的笑着进来,就骂道:“你这小蹄子,一会子不见又跑哪去了?”巧儿笑嘻嘻的道:“去给您拿了些莲子来,我娘说了这是掐的尖,今年花开的好,莲子也甘甜,请奶奶尝尝,咱们家小少爷也爱吃的,谁知道奶奶又因为吃药跟忍冬姐姐打官司呢”贞娘笑着啐道:“你这死丫头,精怪的要命,见着我不爱吃药就在这幸灾乐祸,回头我就给你灌下去!”巧儿知道贞娘是个好性子的奶奶,也不怕,只笑嘻嘻的捧了一盘子水晶果脯来:“奶奶只管吃,我在这预备着给您甜甜嘴”俩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了贞娘吃了药,谁知道不一会,贞娘就觉得胃部郁闷,烦闷作呕,侧了身子一股脑都吐了出来,巧儿动作快,见贞娘皱了眉就连忙捧了痰盂过去,让贞娘吐了个痛快,忍冬在一旁拍背,外面又迅速的走进来四五个小丫鬟跟着收拾,倒水,伺候贞娘漱口洗手擦脸。 忍冬忧虑的看着贞娘:“前面两个哥儿怀相都好,怎么到这个就这样?都折腾了半个月了,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吃了就吐,药也是吃进去就吐,这可怎么是好?” 贞娘伏在榻上歇了一会,强撑着坐起来笑道:“我没那么娇弱,许这个是女孩吧?你莫跟夫人说,母亲那性子,指不定又要忧心了,好容易来江南将养好了身子,这几年也没什么操心的事情,母亲心情好,身子也好,正无忧无虑的,我也不过是怀相不太好,许过几日就好了呢” 巧儿一向聪敏,见四外的丫鬟都出去了,小声道:“会不会是有人使坏呢” 贞娘苦笑:“这园子里连个姨娘通房都没有,谁给我使坏?”回江南这四年来,也有些本地的豪富想将女儿送进来给温绍卿或温栎恒为妾,可黎氏每每想起苏姨娘和陈姨娘心里就膈应,加上儿媳妇对自己孝顺,肚子也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又有了身孕,自己住在人家园子里还要给人家添堵,黎氏就是再笨也断断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来探口风的人都被她挡了回去。 贞娘自然领黎氏的情儿,夫妻本就恩爱,温栎恒宠媳妇宠的没边儿,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尤其这次妻子怀相不好,吃什么吐什么,不免脾气焦躁了些,没事就冲他发火,温栎恒简直成了二十四孝相公,做小伏低的哄着,心疼的简直不知该怎么疼了! 巧儿却不以为意,撇撇嘴,心道那鹦哥的眼珠子见天围着少爷转,得了机会就往少爷跟前凑合,腊月天都不忘将身上的棉袄做的薄薄的,夏天更失恨不能将里面的裹胸露出来才好。 可这话她不敢说,奶奶看着是个好脾性的,可骨子里精明着呢,鹦哥那个样子八成奶奶早就看到了,只是不说破,由着她去,自己可别没事找事惹恼了奶奶。 一个小丫鬟轻巧的走进来,小声道::“京城刚刚来人送信了,老爷看了似乎很不高兴,急着让人去叫了少爷回来” 贞娘蹙眉,程皇后去世的这两年,昊玄帝的身体大不如前,元王和锦王斗的就更欢了,竟把太子挤兑的只在昊玄帝身边伺候汤药,朝政方面不看也不管了。 温绍卿虽然身在江南,可京城的大事小情都有人来传信,可谓足不出户可知天下事。 贞娘一直有种感觉,温绍卿迟迟不肯回京城,只借口在江南养病,是在等昊玄帝的命令,等一个机会,将肃清朝野。 晚上,温绍卿屏退了所有人,只将妻子和贞娘夫妻叫到屋内,神情肃穆道:“京城传来消息,元王的奶公蓝均在甘肃一带秘密招募军队,锦王新近纳了京畿大营刘笑云将军的女儿为侧妃。皇上要我们父子从广宁卫和朵颜卫调集五万人悄悄进京,防备元王和锦王作乱。” 黎氏大惊“这,这是怎么了?相公,会有危险吗?”贞娘蹙眉,半晌,道:“五万人悄悄进京?这差事可难了些吧?调集五万人容易,可怎么做到不声不响不让人察觉的进京?” 温绍卿微笑,这个儿媳妇果然与一般闺阁妇人不同,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悄悄进京,那是五万人呢,就是五万批马也是铺天盖地的架势啊,不惊动人,那怎么可能呢?可这是军事机密,也不能跟儿媳探讨,只是含糊的叮嘱妻子:“你们只管安心砸江南呆着,我和恒儿去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就能水落石出了。” 温绍卿父子这一去果真三个月,这三个月就让大金的天下翻了个个。 温绍卿父子分别北上,以山东一带闹奉天教为名,悄悄带部队剿贼,之后秘密潜伏进京城附近,待蓝均带领部队进京之际将其一网打尽,锦王见势不妙,鼓动了京畿大营逼供,被温绍卿和北安候一举成擒,元王和锦王分别被贬为庶人,终身囚禁。 永嘉三十年,昊玄帝病逝,传位给太子,太子即位称扶昌帝。 历史对昊玄帝的评价是“知人善任,表里洞达,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师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幅陨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然而革除之际,倒行逆施,惭德亦曷可掩哉!” (借用了一下明史对明成祖的评论。惭愧!) 总体来说,昊玄帝是一位长于军事的铁血皇帝,他的成功在于将大金的疆土地域扩张的最大,幅员之广甚至要大于汉代和唐代,但是不管他是多么卓越英伟的皇帝,依然掩盖不住他以藩王的身份推翻自己的侄子,不忠不义,逆天造反的行径。 扶昌帝登基之后的第二年,温绍卿就上折“乞骸骨”,扶昌帝当即将温绍卿招入了宫中。 扶昌帝是有些不满的,自己刚刚登基,辅助自己登基的肱骨之臣就要告老还乡,你这是质疑我的人品怕鸟尽弓藏呢,还是本身对我有什么不满呢? 温绍卿给出的答案十分简单“昔日孝慧淳皇后之命!”并拿出了一封皇后给自己的信,信上淳皇后明确的表明了自己死后,元王和锦王定然会逼迫太子,希望温绍卿看在昔年曾浴血奋战的袍泽之情,辅助太子度过难关,当然,太子登基之后,也希望温家能功成身退,不要如自己的母家程家一样,落得落寞的下场。 扶昌帝看了母后的书信后静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批准了温绍卿乞骸骨的要求,准许温栎恒袭镇国公爵位。 京城的镇国公府大概是所有公卿府邸中最人烟稀少的一座了,府里的主子们都去了江南常驻,府里由大管事程迦主事,几个姨娘陆续死的死送人的送人,现在就只剩下柳姨娘和五姑娘茜碧,三少爷温非凡。 不过这几日,镇国公府难得的热闹了起来,主母黎氏和新任的镇国公温栎恒终于拖家带口的从江南归来了。 柳姨娘带着五姑娘小心殷勤的在二门候着,每隔一会就要回头叮嘱女儿几句“好生站着,回头让夫人见到该说了”“夫人回来你要好好表现,你逗十四了,这亲事还没着落呢。” 终于说的五姑娘不耐烦了,脸上露出厌烦的表情,小声嘟囔:“表现好又怎样?再好我也不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能越过二姐三姐去?” 柳姨娘瞪了她一眼,想再说什么,可门口已经乌压压过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黎氏。 在江南养了几年,黎氏看上去比当初年轻了一些,皮肤更加白嫩,穿着一身绛紫色折枝蔷薇郁金罗褙子,头上簪了一支点翠海棠簪,步履优雅,风姿雍容。后面是如今的镇国公夫人贞娘,双十年华,明眸皓齿,肤色如玉,怀中抱着刚半岁的女儿媛姐儿,身边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儿子,五岁的炻哥儿和三岁的熙哥儿。 柳姨娘忙迎上前磕头:“婢妾柳氏见过夫人,见过国公夫人。”身后跟着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黎氏挥挥手,曼声道:“都起来吧,几年没回来,咱们非凡和碧姐都成大孩子了!” 其实黎氏是不想回来的,在江南悠闲自在的日子过的久了,十分不愿意再回到京城里过那些勾心斗角,跟各府的贵妇们虚头巴脑的寒暄的日子,可儿子袭了爵位,要进宫去谢恩,温非凡也已经十八了该办亲事了,茜碧十四岁也该找婆家了,自己毕竟是嫡母,苛待庶子总是要被人指点笑话的。 温非凡的亲事是早就定下的,不过是下聘礼定个成亲的日子,等过个一二年他的功名考下来就分出去单过就是了,茜碧的亲事却要抓紧找了,毕竟都十四了,过了及笄之年,再耽搁就成了老姑娘了。 黎氏虽然几年没回京城,可毕竟身份和关系都在那摆着,回来三日后就开始去各家拜访,寻了几家合适的人家跟贞娘商量:“通正使司范大人家的三公子,今年十七岁了,有功名,不过是个庶子,大理寺少卿魏大人的嫡次子身份还成,可据说身子骨不怎么样,弱了些。这个翰林院大学士盖大人的大公子二十岁了,据说原本是订了亲的,谁知道那家的小姐福薄,十三岁上没了,大公子就耽搁了,听闻是个举人,身份功名都不错,就是听闻有些风流名声,府里养了四五个通房,虽然没有庶子庶女什么的,可到底太过了些,才二十呢,这成了亲放开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黎氏是个实在人,回来这几日,茜碧日日在跟前献殷勤,她看得出这五姑娘跟她姨娘一样是个胆小怯懦的,能小意奉承,耍耍小聪明,做个妾室也够了,可做当家奶奶怕是有些压不住阵,因此给她选夫婿需选个门第低一些,人品老实本分些的。 贞娘对着个小姑子印象不深,回府之后一直忙着安排一些杂事,对给小姑子选夫婿的事情没怎么上心,婆婆跟她念叨,她只装着认真听就是了,心思还在大儿子炻哥儿身上打转。 炻哥五岁了,脾气秉性就显露出来了,跟温栎恒的脾气很像,平时看着很沉稳,一旦惹怒了他发起火来恨不能点着房子玉石俱焚才好。 贞娘为此十分忧心,请了先生早早就给他启蒙,希望读书能磨砺他的性子。温栎恒倒不很在意,觉得儿子这个脾气很好,男人嘛,没有脾气还叫什么男人?气的贞娘在他身上狠狠的锤了几拳,温栎恒笑嘻嘻的根本不当回事,反而问她手疼不疼?贞娘气的脸通红,不理他,他就耐着性子哄,贞娘没好气的道:“你只管自个性子痛快了,全不顾家人为你担心,你原先跟我舅舅出了三次关却失踪了两次,后来上战场打仗,也是打的兴起就找不到踪影了,我在家里担惊受怕,日日忧心,你走了多少日子我就悬了多少日子的心,儿子若像你,将来我还活不活了?”温栎恒听了妻子的抱怨,心里很是愧疚,耷拉着脑袋道:“总是我的不是,好媳妇,不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想着你,想着家里的人,不让自己出什么事!”看见妻子愤愤的,不免又抱起来温存了半晌,哄的妻子娇喘欲泣才罢。 茜碧的婚事到底定了魏大人的次子魏莼,魏家公子已经十九岁了,魏家急着娶媳妇,因此着意殷勤了些,还特意叫黎氏相看了一下,虽说看着瘦了些,品貌倒也端正,看着精神头也不错,跟柳姨娘说了,听说是魏家嫡子,柳姨娘十分高兴,这嫡庶有别,自个女儿能嫁给魏家嫡子,柳姨娘很知足。 温非凡的亲事定在茜碧之前,虽然因为苏姨娘的事情,黎氏现在是怎么看温非凡怎么别扭,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温非凡对姨娘的死虽然一直有心结,看黎氏的目光有几分冷意和戒备,可自己的妹子六姑娘茜溪在黎氏跟前养着,自己再怎么样也敢对嫡母不敬,只惦记着想早日考取功名,分出去单过才好。 温非凡的妻子定的是礼部郎中左大人的嫡女,据闻这位左小姐十分贤良温柔,是个性子好的姑娘,镇国公府重回京城,虽然温绍卿乞骸骨了,可温栎恒毕竟还在,镇国公一直很得圣宠,这次平定锦王和元王的叛乱之中还立了大功,镇国公激流勇退,将打好时机留给了儿子,这刚刚二十多岁就成了一品国公的温瑞恒自然是风头正健。当然许多人还是愿意锦上添花来奉承的。 娶亲的正日子这一日是八月初六,镇国公府里人头攒动,各个喜气洋洋。贞娘带着大群的丫鬟婆子忙的脚不沾地,怕儿子乱钻惹祸,再三叮嘱乳母和管事嬷嬷要看好两个儿子,将画眉派去女儿屋里看着媛姐儿,一直忙碌到晚上,贞娘才揉着酸痛的腰坐在罗汉床上,让小丫鬟端上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喝了几口靠在喜鹊登枝的大红织金绒迎枕上。门口一阵骚乱,听见蔷薇的声音:“夫人刚歇一会,你乱闯什么,莫不是皮子紧了?”那小丫鬟哭咧咧的道:“国公爷,国公爷” ☆、281第一百三十二章 贞娘一惊,从枕上坐起,沉声道:“让她进来。”一个十一二岁刚留头的小丫头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脸上是一片惊慌失措。 贞娘蹙眉:“瞅着面生,是那儿的丫头?” 蔷薇是府里的老人,母亲也是府里的管事嬷嬷,基本上都认识,忙上前回话:“是花园子里冯娘子家的小圆子。” “你说国公爷,国公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小圆子哭丧着脸,总算说话还算清楚:“是我娘让我来回夫人的话,刚刚送亲的亲家小姐,也不知是叫什么名字的在咱们园子里的扶柳桥上看景致,不知怎么就掉下去了,身边的小丫鬟大喊救人,偏巧国公爷跟几个人在那边时候什么事,见状就下水救人,如今那小姐倒没事,可我娘说这是大麻烦,非让我来回夫人” 蔷薇眼睛微微眯起,心里冷笑,这冯娘子倒是会做人,大概是想捧了自个的丫头上夫人房里伺候,给女儿混个好前程,出了这样的事情赶着来报信,这是表现自个的忠诚呢。 贞娘心里一沉,亲家小姐?来送亲的女眷中有几个是新娘子姐妹,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温瑞恒救了人虽然是好事,可人家可是个大姑娘,身子让男人碰了,那是有损闺誉的,一个弄不好,这麻烦就粘道身上了。 她忙下榻穿了鞋,带人去了前面。 被救起的姑娘被送到了客房,管事嬷嬷还寻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给换上了,新娘子左氏也不顾规矩赶过来了,只是脸色十分不好,咬牙切齿的看着坐在炕上的女子。 见贞娘到了,管事嬷嬷忙上前回话:“夫人,是左家庶出的五姑娘,这会儿正哭呢,奴婢已经寻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给姑娘换上了,左家的夫人已经遣人去通知了,一会就到。” 贞娘点点头,表示满意。 客房里左家来送亲的女眷们都到齐了,一个妇人模样的在身边劝着,其他的都在边上看着,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屑,面露鄙夷,看来这位五姑娘人缘不怎么样。 细看炕上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皙,鸭蛋脸,两道柳眉,一双水雾蒙蒙的杏眼,红唇微抿,怯怯的抬眼看了一眼贞娘,娇柔纤弱,一头青丝湿着散落在脑后,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穿着一件藏青色宽大的夹衣,下面系了一条白色马面裙,这管事嬷嬷八成是心存促狭的,不知打哪寻来这么一身中年妇人的衣衫,五姑娘本来十分的颜色也被削成了三分。 贞娘微微一笑,温和的道:“刚听说这事,把我吓了一跳,五姑娘没事吧?” 五姑娘身边的夫人忙站起来施礼:“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五小姐不小心失足落水,倒让夫人跟着担惊受怕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咱们是正儿八经的姻亲,实在亲戚,五姑娘是我们家弟妹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哪里需要那么客气,可煮了姜汤?虽说是八月里,可这水还是凉的,别受了风寒。那叫我怎么过意的去,也让弟妹心里不舒服不是?” 话虽是笑盈盈的说,可这中间的意思谁都听得出,俩家是姻亲,左氏还刚刚过门,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意外还好,若是存了心思,那就着实打了左氏的脸,她这新进门的新妇可太没脸了。 新娘子左氏站在一旁,浓妆艳抹,凤冠霞帔,看着有几分娇艳,可指甲却深深的陷在手里,心里将五姑娘骂的狗血淋头,恨不能上去揍她几个耳光才好。 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送亲的妹子居然攀扯上了国公爷,刚进门就得罪长嫂,还是有了爵位当家的主母,自己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吗? 她干干的笑了几声,道:“嫂子,我妹子是不小心,让嫂子跟着受惊了,她往日在家里就是个毛躁性子,我母亲说过多少次了,可天生的性子,随了她姨娘,我父亲偏还惯着,就惹出许多事情了,倒让嫂子见笑了!” 这话也点出了五姑娘的庶出身份,和她亲生姨娘受宠,不受嫡母管教的意思,就算她惹出什么事情,也是她自个的姨娘管教不严造成的,跟她这个嫡出姐姐可没什么关系。 贞娘笑着拉着左氏的手,亲热的道:“今儿是弟妹大喜的日子,该是好生的在新房里等着的,却要出头露面的帮衬我,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好在咱们来日方长,嫂子总记着弟妹这份情谊就是了,一会你们家夫人来的时候,还要弟妹帮着我才是,不然好好的来送嫁的妹子,却在咱们家里落水了,我可真是没法子跟左家夫人交代了,我婆婆脸面上也过意不去不是?” 左氏明白贞娘这是给自己扣了个大帽子,让自己跟娘家交待,可人家点出了来日方长,自己是庶出儿媳妇,将来还要指着兄嫂过日子,这位嫂子,自己是得罪不起的,何况眼见这位嫂子说话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在京城贵妇圈子里也是名声鹊起的人物,以村姑之身糟糠之妻居然在国公府里站得住脚,和辅国公家的安家大姑娘是闺中密友,这样一个传奇女子,哪里是自己开罪的起的?瞄了一眼依然坐在榻上楚楚可怜的掉眼泪的五姑娘,心里不由得冷笑,一个庶出女孩,偏又不服输,心气高,存了什么龌龊心思,若真的落到这样的主母跟前,怕一个回合也过不去! 想到此,忙甜甜的冲贞娘一笑:“嫂子说的是,咱们是一家人,我母亲最是宽和的人,这么点子小事,哪里就闹到婆婆那去了,我自会跟母亲交待的!” 话音刚落,左夫人就冲了进来,四十多岁的贵妇,容长脸,高颧骨,大眼睛,穿着深紫色西番莲花纹的缂丝褙子,头上戴着点翠嵌珠石海棠仙鹤纹抹额,看着就是个威严冷肃的贵妇。 左氏是左夫人唯一的嫡女,自幼千娇百宠的,新婚之时自己庶出的妹子就给自己添恶心,心里自然委屈,见了亲娘眼眶就红了,一句“母亲”之后,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左夫人中午送了女儿出门子,心里本就不自在,回到房里跟左大人落了几滴眼泪,两口子正感叹流光易逝,转眼两个人都老了,左大人对嫡妻一贯敬重,见老妻伤怀,便推了应酬,陪着妻子在家里小酌了几杯,哪知道家人来送信,说家里的五姑娘在镇国公府的花园里落水了,被镇国公救起。左夫人听到消息差点没怄出血来,五姑娘的亲生姨娘阚氏是左大人原先的通房丫头,跟左大人很多年,比左夫人年头还早,本来左夫人进府后想开销了她的,可这阚氏楞是打通了老夫人的关节,左大人三个通房丫头,只有她留了下来,左大人是很念旧的人,待这阚氏很不错,阚氏也是惯会奉承小心的,在左夫人跟前伺候还算精心,左家庶出的七个姑娘,有三个都是阚氏所出,可左夫人到底不放心,阚氏没有生下庶子。 这五姑娘是阚氏最小的女儿,长的标致,又有几分心计,很得左大人喜欢,便是嫡出的左二小姐都不如她在父亲跟前得脸,左夫人很看你不上她,想着早些将她嫁出去,可挑了很多人家,左大人总是不满意,一来二去就耽搁到了十七岁,成了老姑娘,左大人为此责怪了左夫人几次,左夫人心里憋了气,寻了二十□岁死了老婆的中书舍人,左大人虽然不满意,可女儿到底都十七岁了,还有个庶出的身份,再耽搁下去,怕是这样的都不行了,只好答应了,可五姑娘却死活不干,生生的在父亲书房跪了一夜,左大人的心就软了,只好搁置了这门亲事,赶巧又是嫡女出嫁,就先放下了赶着办婚事,谁知到底还是被雁啄了眼,这死丫头居然想出这么一出,在妹子婚礼上攀扯上了国公爷,未婚的姑娘被男子在水里面救起,要么就回家去家庙出家,要么就得给国公爷做妾。 给国公爷做妾,她亲生的女儿在嫂子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将来这日子还有个过吗?左夫人又急又气,将阚氏叫来,劈头就给了几个耳光,让人将阚氏拘到房里,换了衣衫就赶到温家来。 黎氏自然也赶过来了,看着左氏心里就起火,本来这温非凡的亲娘苏姨娘差点要了孙子的命,她一直心里膈应着,给她的儿子娶了媳妇,新婚之时还能出这样的事情,真是毛毛虫落在手上不咬人膈应人啊! 左夫人的交待很是简单,自己的女儿不小心落水了,让温家人担心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自己也十分不好意思,就带女儿们回去了,改日叫人登门道谢。 左家人不追究,温家人当然装糊涂,贞娘和黎氏客气了几句,话里话外点出了会好好对待左氏,就送了左家人回去了。 晚上贞娘对温栎恒就冷了脸,温栎恒莫名其妙,还忍冬点出了那左家姑娘的事情,这位大爷才记起自己救了个姑娘,他还是不明白:“救个人而已,总不能让人在咱们家花园子出事吧?你为什么找恼?” 第90节 对待这样心思粗疏没心没肺的人,贞娘真是想气都气不起来:“人家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你救起了人家,就碰了人家的身子,这事人家左家要追究,你就得娶了人家” 温栎恒立马就变了脸:“什么玩意?我救了她我还对不起她了?娘的,老子今晚就去左家将那丫头扔水里去,爱淹死就淹死,老子还不管了呢” 贞娘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话?真是个拎不清的脑袋,左大人的姑娘,那是正儿巴经的大家小姐,左家世家贵族,人家的嫡出女儿嫁到咱们家来,咱们是正经的姻亲,左家人要追究,不管是看着同朝为臣还是看着弟妹的面子,咱么都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温栎恒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发出“碰”的一声,桌子立马摇摇欲坠了,吓得忍冬几个连忙将桌子上的茶碗茶壶都收走,。温栎恒满脸恼恨,梗着脖子道:“哪那么多的事情,老子就是不娶,他还能逼着我不成?”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哎?不对啊,那桥上的栏杆挺结实的,那姑娘怎么落水的?别是故意的吧?” 贞娘看着他抿嘴一笑,不错,终于多了点脑子了,促狭的笑道:“八成人家小姐看上你了,想方设法攀上你也说不定呢” 温栎恒见妻子笑了,明白自己八成猜对了,有些悻悻的:“去,老子就是个小木匠的时候咋没人这么看上我呢,她哪是看上我了,她是看上我这国公的头衔了!” 贞娘笑的更甜蜜了,两腿交叉坐在绣墩上,托着腮明眸如水娇嗔道:“哎呦,国公爷可别这么自轻自贱的,您如今可不同往日,咱们京城好多人家的小女子都巴望着您呢,英明神武,位极人臣,最要紧您还年轻着呢,这么年轻的国公爷可不多见了,您若想普降甘露,那咱们府里八成就住不下了” 温栎恒心知妻子是打趣自个,心里十分不自在,见妻子笑的娇媚,越发勾起了火来,磨着牙一把将妻子拎到怀里,咬牙笑道:“我正想着要普降甘霖呢,来来,我先可着你这块好地来”一把扯了外衫,露出大红芙蓉花主腰,酥胸绵软,红缨颤颤,眼神越发蒸腾了火焰出来,埋首啃了下去忍冬几个早红着脸低着头出去了。 一番鱼水之欢后,两人都汗水淋淋的,贞娘窝在温栎恒的怀里,懒洋洋的瞅着从窗纸里偷出来的月光,悠悠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表现的不好?” 贞娘啐了他一口,有些怔怔的道:“我想起咱们小的时候,那会儿真穷啊,我连个炕都没有,几块板子搭个铺,一睡就是好些年,你也是睡在门板上,一天到晚满脑袋都是刨木花,也没啥吃的,夏天能捡几个甜瓜,冬天就是冻柿子冻梨,做梦也想不到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住在国公府的大床上,出门被人叫夫人,连洗脸水都是别人给预备下的” 温栎恒笑笑,越发将妻子搂得紧些,也有些感慨:“可不是,咱们这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是人上人,可我总觉得像做梦似的,不那么真实,好在有你,每天,只有搂着你的时候,我才觉得这日子是真的。” “做了国公爷,还觉得不踏实?”贞娘仰着脸,看着丈夫棱角分明的脸,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原来他也是惶恐的,骤然从平民登上高位,那种不真实不踏实的感觉很难受吧? “怎么可能踏实,父亲将国公之位交给我,就是将温家一族交给了我,我在皇上面前要表现出武勇过人却性情火爆没什么大脑,你以为这戏是那么容易演的?”温栎恒苦笑:“父亲说,新帝做了多年太子,是程皇后一手教导出来的,性子比先帝温和,脑子却十分精明,他容得下咱们温家势大,可咱们待他的恩情在那摆着呢,咱们家已经是国公了,是超一品的爵位,再高还能高到哪去?难不成还封个异性王?真要到那个份上,皇帝心胸再宽和,也要有些疑心的,不若他及时退下去,我做这个国公,我资历浅,出身也不高,不过是木匠出身,有一身好武艺,性子却火爆,皇帝能拿捏的住,对咱们也就少些疑虑” 贞娘叹了口气,温绍卿的良苦用心,她早就明白,好在温栎恒和她都没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能把日子过平顺,没什么灾祸就算好的,其实她巴不得回江南去过富贵闲人的日子才好,只是温绍卿只有两个嫡出儿子,温非池又废了双腿,迁去别院休养了,只有温栎恒顶上了。 “父亲用心良苦,你也要当心,咱们夫妻一体,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要瞒着我,还有,若再有什么战事,你上了战场,可别只顾着杀红了眼睛,忘记了家里就好” “你放心,我记着呢,上次的事过后想想我也后怕呢,我在前面打仗,你在后面还要跟那些个娘们斗,差点把咱炻哥儿的小命搭上,所以说,这姨娘什么的最是烦人,一个两个的都个乌眼鸡似的,就说李宵他们家吧,他爹娶了七房姨娘,每日勾心斗角的,他自个娶了娘子,偏他娘子怪的很,哭着喊着给他纳妾,说怕别人说自己不贤良,我真纳闷了,纳了妾她就贤良了?咱们顺义镇上,有几家纳妾的?不都是好生过日子,娘子都能干的很,过的和和美美的,非弄几个涂脂抹粉的小娘们在身边就美了?” 李宵是他在嘉定学堂里的同学,两人关系很好,李家是沧州世家,一连七代都是武将,他爹是个把总,他不过是庶子,并不受宠,反倒是这几年因为温栎恒的提携,做了千户,在家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他的嫡母为了自个的儿子也要高看他一眼。 贞娘扑哧笑了出来:“咱们顺义镇上贫苦人家当然纳不起妾,有钱的大户有几个没有妾室的?男人都觉得身边软玉温香才好,只你是个特别的,是个重情重义的大男人,咱们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你心里有我,才觉得别人不好,”她将头埋在温栎恒的怀里,声音柔的如水似醴:“好哥哥,你这份情谊,我总是记着的” 男人也是要哄的,尤其越是性情耿介的男子,就更要女人软语温言的哄。 果然,温栎恒心里甜的不行,瞬间又欲】火炙热起来,伸手将贞娘抱起来,掀起炕头的隔板,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莹润的果子,笑嘻嘻的道:“好娘子,你果真记得我的好,就依着我一次,我就爱你那香味”一伸手将那果子塞了进去屋内就响起了贞娘柔若无骨的呻】吟声“你讨厌,哎呦,人家不来了,哪里学来的怪招,偏,就,就折腾我” ☆、282第一百三十三章 温家现在一片春色无边,左家可就是寒风凌冽了。 左五姑娘跪在地上,哭的泪人一般,左大人气的脸色铁青,左夫人咬牙切齿,姨娘阚氏跪在地上拉着左大人裤脚苦苦哀求:“老爷,老爷啊,求求您了,不能将绵绵送到家庙去啊,她才十七岁啊,再说了,她前头四个姐姐都嫁了,她若进了庙,谁都会知道她是出了丑事的,前面嫁出去的姑娘在婆家怎么立足啊?您就是不为她想,也得为那几个想想啊” 左大人有些动容,转过头看了看夫人,左夫人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了,冷笑道:“今晚这事,可不仅仅是人家国公府的人看着,还有吏部主事和李千户在场呢,怕明儿京城的官宦人家就都知道了,咱们左家的姑娘有违妇德,在水里被人家捞出来,浑身湿透被个男人抱着,这话说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啊” 阚氏又磕了几个头,哭道:“夫人,求夫人个国公夫人说说,就让咱们家五小姐做小吧,好歹也是一条活路不是?” 左夫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阚氏的鼻子骂道:‘“黑了心瞎了眼的贱人,你倒想得美,赶着把女儿给人家做妾,,你也配?给我滚出去” 左大人有些迟疑,小声道:“要不,问问国公府的意思也行,我听说那国公爷不过二十多岁,就一个夫人,身边一个妾室也没有” 左夫人眼睛都红了,气的浑身直哆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惜惜刚进门,就给自个大伯子送妾室?他那大嫂还是国公夫人,府里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她相公也不过是个庶子,好在温国公的儿子少,我想着怎么也能得些照顾,这会可好,被这死丫头给坑死了,她大嫂不得跟吃个苍蝇似的恶心,咱们家惜惜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左大人只觉得头大无比,干脆一跺脚要走,左绵绵连忙拉住父亲的裤脚,哭道:“父亲,父亲,请听女儿一言,女儿知道此事给左家惹了麻烦,可父亲也想一想,女儿给国公做妾,对咱们左家也有好处啊,四姐姐嫁的毕竟是温家的次子,听闻他的生身姨娘四年前突然病逝了,嫡母对他毕竟只是客情,国公爷才是老夫人的生身母亲,将来四姐夫十有*是要分出去过的,可我若能成为国公爷的妻室,也是咱们家的一分助力啊,他身边并不其他妾室,女儿为了家族必然会倾尽全力,求父亲给女儿一个机会吧” 左大人心中一动,左家这些年运道不好,家族人丁不旺,偏偏还没有什么出息的子弟,族中的子弟最好的也不过混个举人出身,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嫡出,在念书上偏没什么天分,大儿子都二十四岁了,才混了个秀才,小儿子整日就知道倚红偎翠,混个童生就没个进展了,自己这个正五品郎中已经多年没有提升了,若想再进一步,只怕还真的好好攀上镇国公这棵大树。 后半夜,阚氏悄悄溜进女儿的房间,看着女儿惨白的小脸,心疼的埋怨:“你这又何苦?你父亲已经说了,推了那门亲事,你这么着,你母亲还不得恨死你,你四姐姐也得恨得牙根痒痒的” 左五姑娘冷笑一声,眼睛里寒光灼灼:“恨就恨了,又能怎样?我不拼一回,将来就是给鳏夫做继室的命,我不甘心,只要我能得了国公爷的心,母亲又能怎样?父亲都奈何不了我,何况四姐姐?姨娘,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一定要抓住,您这几日给父亲吹吹风,我看他已经动了心了,定要让他亲自上门跟温家老爷提这事” 阚氏点点头,摸着女儿的手叹了口气,原是想着让女儿嫁个好人家做当家奶奶,不要像自己一辈子做妾,被主母压着,可人强强不过命啊三日回门时,左惜惜跟母亲红了眼眶:“母亲,你这是要坑死我不成?我成亲不过几日,父亲就上门去给我妹妹提亲?你这还让不让我在温家安身了?我大嫂不恨死我?” 左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急,这事儿母亲自有主意,你父亲此刻已经钻了牛角尖,以为凭那个小贱人就能让他左家翻身,想得美!”她看了房后一眼,那里住着几位姨娘,冷笑道:“你那大嫂是个贫家女子出身,父亲现今也不过是个同知,可她在侯府能站稳脚跟,不仅丈夫敬重,连公婆都喜爱,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这主母的位置稳若泰山,她若是个没手段的可能吗?这样一个主母在,你五妹妹有通天的本事也翻不过身来,你听母亲的,只跟你大嫂说,你是不乐意让你五妹妹进门的,可她姨娘是你父亲的心尖,自己实在劝不得,然后就作壁上观就是了,你们毕竟是庶出的,将来分家出去,自个做主母,谁奈何得了你?你五妹妹自以为攀了高枝,只怕要摔的更惨了!” 左惜惜对母亲的话深以为然,点头称是。 左大人一盆火似的热情,在温家爷俩这儿遭遇了兜头冷水,温绍卿办完了温非凡的婚礼就带了几个随从去了近郊的牧场打猎去了,温栎恒梗着脖子坚决不干,说自个就是救人罢了,没那么多想法,温老夫人装聋作哑,根本不接下茬,温家夫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说听相公的。 左大人被气的火冒三丈,差点呕血三升。 回来责怪女儿,左绵绵也是个豁得出去的,干脆就拿了绳子哭着要去国公府门口吊死,左大人也是被温家气急了,干脆道:“去,你就去温家门口吊死,也让京城人知道,我左家姑娘是贞烈女子,容不得国公府这般轻贱,你死了,父亲给你风光大葬” 左夫人看事不好,忙让阚氏看着左绵绵,自个坐了轿子去了国公府见黎氏。 左夫人知道黎氏是个急性子,也不兜圈子,干脆就将事情跟黎氏说了,把黎氏气的脸都紫了,这左家姑娘是个什么人,一个大家小姐居然做出这等无赖行径,分明是要讹上儿子,可她真要是吊死在自己家大门口,镇国公府可就丢了大人了,可儿子是为了儿媳妇立过血誓的,要把那左家姑娘纳进来,儿子要应了誓可怎么办? 一时左右为难,左夫人忙劝道:“老夫人,是我左家家门不幸,有这等逆女,也不瞒夫人,这老五是我家老爷得宠的姨娘生的,就是我也拿她没法子,不过就是多个人多双筷子,夫人不若就抬抬手,让她进来,将来她自个的好坏自个担着,我左家绝不管的” “母亲,不如就依左夫人的,将人抬了来放着。”贞娘笑盈盈的进门,从容的给左夫人见礼:“不过是个妾室,难不成真因为这点子事让相公为难?” 黎氏见贞娘从容宽和,不免动容,拉着贞娘迟疑的道:“可,可恒儿那边”她可是知道这个儿子的性子的,倔的要命,在江南时,贞娘屋里的婢女鹦哥动了心思,趁着贞娘怀孕勾引温栎恒,这位大爷也不管鹦哥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摸样,愣是让人揍了十板子,找人给卖了出去,从此府里的丫鬟都老实了不少。 贞娘笑道:“我说他就是了,左夫人,我们府上本就跟你们家是姻亲,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弄出人命来,这个事我们认了,人来了我们家,我们好生养着就是了,偌大的国公府也不差她一个,就算为我们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积德了!”这话说的可就有学问了,点出了左家的姑娘以死相逼,温家无奈只能认了,可进了我温家的大门,可就随我们的心思摆弄了,您们左家也得认了! 左夫人巴不得左绵绵死在国公府才好呢,当然了不得的答应了。 是夜,净语轩的丫鬟都听见国公爷在那暴跳如雷:“我不干,我不要,什么破鞋烂袜子的就要我收着,我才不要呢,你答应了你娶她” “那不叫娶,那叫纳”贞娘见温栎恒眼眶都红了,忙伸手拉住他劝道:“不过是妾,你不乐意见她,我将她拘在后院里放着,就当养个小猫小兔子什么的,多个人吃饭而已,总不能让她真的来咱们门口吊死吧,母亲信佛,那心里不得多过意不去呢,你快消停消停吧,急赤白脸的,好像我要把你送人似的” 温栎恒不满的朝她颈上咬了一口,然后紧紧的将她搂入怀里,将头埋进她的秀发间,嘟囔:“我就要你”反反复复的只有这么一句,手臂越勒越紧,贞娘纤细的身子几乎被他嵌到自个身子里去,大约是因为太在乎了,才会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不放心,那么多说不明道不出的委屈,他们成亲已经五年了,一般的男子早就该腻了,只有他,仍是如珠如宝的宠着她,疼着她,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说好,在她面前,他没有原则,没有脾气,甚至连作丈夫的尊严都没有,他仍旧是那个傻傻的,痴痴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石头哥哥。 想到此,贞娘身子一震,眼圈就红了,强压下满心的感动,笑道:“知道,我知道,瞧你气的一脑门子的汗,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酸汤鱼,你吃点不?” 迟疑了一下,仍是气哼哼的,可妻子难得笑颜如花的讨好自己,还是黑着脸哼了一句“好!” 左绵绵是在一个下午被抬到温家的,因为是纳妾,也不用吹打,只静悄悄的一定小轿抬到侧门,因为是做妾,也没有什么陪嫁丫头,只跟了两个自幼伺候的小丫头。 新房在净语轩后院单独辟出来的一个小院里,一溜四五间房,门口站了四个膀大腰圆的嬷嬷,一个管事嬷嬷将左绵绵让到屋里就出去了,左绵绵见室内布置的十分清幽,却没有一点红色,根本看不出是新房,心里就一紧,忙让丫鬟请了管事嬷嬷来问:“这里可是新房?” 管事嬷嬷姓骆,是黎氏手下的老嬷嬷,闻言一笑道:“这里是姨娘以后住的地方,至于新房嘛,实不相瞒,根本就没有新房!” “没有新房?”什么意思?左绵绵脸色一白,心里有些惶恐。毕竟是大家小姐出身,忙给丫鬟一个颜色,丫鬟将一锭银子塞给骆嬷嬷。 骆嬷嬷收了银子,压下眼里的鄙夷,恭敬的回道:“是这样,我们家国公爷前日跟夫人大闹了一场,说什么也不纳姨娘,说最厌烦有心计的女子,还是我们夫人好劝歹劝的,说您都以死相逼了,不纳了您,于咱们爷的名声有碍,接进来找个清静的地方养着就是了,爷就说养着也行,只别让他见到就行,愿意养到哪就养到哪” 如晴天霹雳一般,左绵绵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床上。她曾经想过,自己过门后会被主母挤兑,被设计陷害什么的,可她毕竟是在大家出来的,这等事情哪家没有,自己就是姨娘生的,看惯了做妾的心酸,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生的不错,又是新人,怎么着也会有一两年的恩爱好时光,自己防着些,生下个一男半女,以后就能挺直腰杆在国公府里生活了,谁知道,这温少夫人手段更高,自己还没进门就使了手段,自己居然连国公面都见不到“不,不,我要见国公爷,我要见国公爷”她疯了一般向外冲,被几个粗壮的嬷嬷抓住,扔回了房里,骆嬷嬷讥嘲的笑答:“姨娘,劝姨娘一句,您还是好好歇着吧,咱们家国公爷发话了,要您好生在这里呆着,您不是要咱们国公爷负责吗?这不是纳您进来了吗,既然来了,就安分点好好呆着吧,咱们府里不差您一个闲人” “闲人”? 费了那么多心思,耗了那么多心血,让母亲恨自己和姨娘恨的牙根都痒痒的,就为了到国公府做个“闲人”? 不,不,她死也不甘心! 左绵绵退回房间里,安静的坐在床上,面色惨白,怔怔的想了很久,一旁的婢女添衣忧心的道:‘“小姐,如今可怎么办啊?要不要想办法送信儿回去啊?” 左绵绵冷笑:“送信?咱们如今根本出不去这个门,送什么信?就是送去了,你当那老太婆还能管我不成?她正巴不得我死呢!” 添衣也急了,她是陪嫁的婢女,主子若在这里幽禁一辈子,自己也会一样:“那怎么办?” “等,”左绵绵咬牙:“等机会!” 日子长着呢,她就不信,许氏能防她一辈子! 素景安静的等在房门口,不一会,蔷薇就闪身出来了,看见素景笑道:“进去吧,夫人刚算好帐,这会儿正吃酥酪呢!”素景并不急,向里面望了望,低声问:“夫人问及新进来的那位了吗?”蔷薇鄙夷的冷笑道:“哪有那个闲工夫?不过是多个顶名儿的闲人,咱们家夫人犯得着惦记她吗?”蔷薇一贯口角锋芒些,素景也不与她一般,只笑笑道:“你这丫头,一张嘴就能将人损死似的,我不过问问,毕竟是新进来的,怕夫人心里不舒服,惦记着。”蔷薇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和素景毕竟是多年姐妹,有些讪讪的,道:“你也知道我这个毛病,就是见不得那些明里装着清高,心里藏着龌龊的”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我先进去回话,回头再跟你说话!”素景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掀了帘子进去了。 见贞娘正坐在临床大炕上,靠着两个藏青色织金绒迎枕,穿着件蜜合色细葛春衫,头发松松的挽了髻,插了根玉花鸟纹梳,不过家常打扮,却有着说不出的鲜妍妩媚,意态风流。 贞娘见了素景,倒显出几分高兴来:“怎么?那常嬷嬷有什么话说?” 素景笑道:“能有什么话,还不都是奉承话?听说奶奶有心放了蔷薇出去,欢喜的不得了,虽说她兄长家的关小郎中了秀才,可那是咱们蔷薇月月拿了月例银子供着呢,他们两家是姑表亲,常嬷嬷自小就给定的亲事,常嬷嬷说了,请夫人放心,他们家小郎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已经托人来问过她们俩口子了,若是夫人舍得,她大哥就找媒人上门提亲。”这蔷薇是自幼和表哥定的亲事,可关家家贫,一直不敢提亲,好容易熬到小郎中了秀才,却听说蔷薇是国公夫人眼前最得脸的丫头,心里没底,更不敢轻易上门了,蔷薇的爹娘见蔷薇都十八了,急的不得了,探听关家的意思,才知道关家人的顾虑,自家也怕不能领会夫人的意思,问蔷薇,蔷薇又死活没啥说的,最后竟辗转托人问及意思,贞娘便派了素景亲自跟关嬷嬷说了,自个喜爱蔷薇,定然要蔷薇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贞娘见素景说了关家人的想法,十分高兴,让素景去告诉蔷薇这个好消息。 谁知道蔷薇却听了却咬着嘴唇半晌不说话,素景也急了:“好姐姐,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咱们一起到夫人身边的四个丫头,鹦哥就不提了,我和柳儿都定下了亲事,就剩下你了,夫人身边的四个,绣春那是不必说的,最是有福气的一个,忍冬是自梳了笃定不嫁的,巧儿还小,画眉正挑选着呢,你是订了亲的,夫人也同意了,这会子关家上赶着娶,你却不说话了,到底是怎么了?” 蔷薇倔强的逼回眼泪,道:“关家?哼,他中了秀才就给我来了封信,说是自个喜欢他恩师的女儿,求我让自家退亲,我,我”一边说一边落下泪来,素景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蔷薇吸吸鼻子,咬牙道:“两个月前,他怕他爹娘不同意,我现今是国公夫人跟前得脸的人,所以不敢跟他爹娘说,却写信来求我,我能怎么说?我娘当他是个好的,日日欢喜的什么似的,我哪里好伤了她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子不不好,去年大病了一场,差点就过去了,我”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素景也气的很,咬牙切齿的道:“还以为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却原来是莫稽之流,实实可恨!”(莫稽是折子戏中出了名的薄情郎) 贞娘知道了这件事,很为蔷薇不值,蔷薇是她身边生的最标致的丫鬟,性子泼辣干练,聪明伶俐,是一等一的人才,府里的小厮管事为了蔷薇不知在温栎恒那里打了多少饥荒,可常家虽是府里的家生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十分疼爱,早早就定了亲事,因为夫家贫寒,她舅舅舅母身子也不甚好,蔷薇的娘为了让关家念着好,常将蔷薇的月例银子给哥哥送去,谁知,那关小郎竟是如此忘恩负义的人。 贞娘思忖了一会,叫了屋里的管事嬷嬷崔嬷嬷来,将蔷薇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崔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跟蔷薇的娘常嬷嬷关系很好,听了气的不得了,咬牙切齿的表示,定要好生的跟常嬷嬷说这件事,还要给蔷薇再寻个好婆家。 崔嬷嬷是个爆碳儿性子,立马杀去蔷薇家找了常嬷嬷,说了此事,常嬷嬷叫了蔷薇回来,确定了这事,气的当即晕了过去。醒来后亲自拿了婚书去了哥哥家,将关家夫妻和关小郎骂了个狗血临头,当即退了亲。 蔷薇因为这件事几日都不出门。 贞娘唤了蔷薇来,语重心长的道:“这几个丫鬟里我最爱你的品格,不是那等世俗女子般扭捏愚昧,非要讲个什么坚贞忠烈,烈女不侍二夫,为那等负心之人不值得。其实,我早就为你看好了一个,他自个也在国公爷跟前打了多久的饥荒,为你也实是用了心思的,就是国公爷跟前的小全,上次跟着国公也上了战场的,如今除了奴藉,是从六品的武骑尉了,在咱们府后面的草根巷置了一处房子,咱们府里的不少嬷嬷看中了他,要给他说亲,他都不要,非要看着你嫁人才罢手,想必你也知道!” 蔷薇的脸刷的红的跟个石榴似的,小全的这番话满府里谁不知道,人人都羡慕蔷薇,关系好的姐妹还拿这个打趣她。其实也不过是去外院递过几次话,那时候他还是个国公爷跟前的小厮,那年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看他手上长了冻疮都出了黄水,一时好心给他拿了一盒冻疮膏,谁知他就上了心,过了半年跟着国公爷上战场,临走跑来吭哧了半晌,迸出一句:“你等着,我定为你挣个诰命出来!”蔷薇当时一头雾水,满心迷茫,直到他走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气的满脸通红,再不肯轻易去外院传话了。 贞娘笑道:“这就是缘分吧,他为你上战场拼了性命挣了军功,为了你不肯另外娶亲,你这边呢虽然是自幼定亲,可你表兄既然心里没有你,捆绑不成夫妻,你是个有心气的女子,估摸也是不甘心的,不如爽爽快快的将那边退了,跟了小全,他待你这般有心有情,想来将来也会对你好,这样既成全了他的情谊,也圆了你的心气,岂不两全?” 蔷薇红着脸落下泪来,半晌才道:“夫人待我天高地厚之恩,奴婢无不遵从!” ☆、283第一百三十四章 扶昌帝登基后,改年号为“明禧”,接生母贤妃林氏回宫,尊为贤诚太后,封嫡妃罗氏为皇后,掌管六宫事宜。 由于先皇在位时征战不断,民生疲惫、国库空虚,扶昌帝登基后进行了一系列的休养民生政策,提倡官员节俭,减轻赋税,奖励垦荒,宣布藩王土地归耕种人所有,兴修水利,整顿吏治,选拔人才,鼓励商贸,设置口岸,允许外族商人在大金贩售货物大金进入了繁荣、稳定的盛世,史称“明禧盛世”。 明禧十年,贵人井儿大姐的集市十分热闹,这里离着皇宫近,住在这附近的多是京城里的达官显贵、王公大臣,街两边都是大门脸的买卖家,京城中最出名的药铺和、当铺、首饰铺子和饭馆几乎都集中在这里,也有那些小买卖人赶着些稀罕的瓜果蔬菜来卖,若运道好,遇到哪个府里的管事出来,一句话就全要了,不到中午就可以回家歇着了。 李六子是这街上卖馄炖的小贩,他娘子人称李六娘,包得一手好馄炖,皮薄馅大,汤头是用大骨头熬的,白色的汤汁,醇香四溢,他在这街上摆了七八年的摊子了,街面上的买卖人都爱上他这来吃上一碗,冬天时,就连铺子里的伙计们也爱上这来要上一碗暖暖身子,李六子两口子都是热心爽快人,在这街面上人缘极好。 正是十冬腊月天,昨日下了一夜的大雪,今日却是响晴的天儿,二寸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寒风嗖嗖的割的人脸生疼,来往的人们都缩着脑袋,将手揣在袖筒里。 一个大汉一屁股坐在李六子摊上大声叫道:“六哥,来一大碗馄炖,四个肉末烧饼,娘的,这鬼天气,冷的要死,老子大早上忙到现在,快冻僵了” 李六子认得这人是顺天府的捕快蒋谌,忙满面笑容的盛了一碗热汤过来,殷勤的道:“哎呦,早起就见贵人啊,蒋爷这是办差去了?快,先喝碗汤暖和暖和,我娘子立马给您下馄炖” 蒋谌跟李六子很熟,个性也粗疏,也不避讳,抱怨道:“娘的,这年月啥事都有,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城西的翠袖楼就跑来报案,一个老东西马上风死在姑娘身上了,娘的,你说晦气不晦气?一问都六十五了,还他娘玩姑娘,这不是作死吗” 摊子上吃馄炖的男人们都露出猥琐的笑容来。 一个胆子大些的就跟着问:“这个岁数不回家抱孙子,出来扯这个,不是作死是什么?蒋爷,那是谁家的老不休啊?” 蒋谌冷笑:“是咱们城外一个庄子上的员外爷呢,姓邓的” 第91节 一群人就边吃边跟着讨论起来。 馄炖摊边上是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摆摊的是个二十多岁年轻的公子,生的白皙文静,李六娘觉得他文弱,平时很是照顾,见那公子脸有些红,忙小声道:“别搭理这些爷们,说到这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那公子却直勾勾的盯着对面银楼出来的一个女子,二十多岁的少妇,穿着一件石青色灰鼠皮披风,云髻高耸,带着黑色水貂毛嵌红宝石昭君套,手上是一个杏粉色绣折枝芙蓉银鼠毛的护手,一张鸭蛋脸粉嫩光洁,丹凤眼,悬胆鼻,口似菱角,齿如碎玉。莲步轻移,露出里面玫瑰紫闪银缎对襟小袄,淡黄色折枝芙蓉湖绸百褶裙,脚上一双藏青□福寿牡丹高低鞋。后面是两个娟秀伶俐的小丫头。 李六娘见公子直勾勾的瞧,也跟着看过去,以为这公子大约出身贫寒,从未见过这等姿容出众,衣饰华丽的女子,笑道:“哎呦,是全家娘子啊!你识得?” 那公子木然的摇摇头,转身问道:“她男人姓全?” 李六娘露出艳羡来:“可不是,原先也是住在草根巷儿,后来她男人升了官,就搬到钱串子胡同去了,我们俩家原先是邻居住着,那娘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是镇国公府上夫人跟前的得脸丫头,到了岁数,配了人,她男人是国公爷跟前的下属,是个什么武骑尉,从六品的官呢,听说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那气势,可不一般,他们两口子都是白日在府里做活,晚上回来住。全相公对他娘子很是上心,我记着那年他娘子有了身子,想着李家老铺的山楂果脯吃,全相公顶风冒雪出去给买回来的。哎呦呦,宠的不得了呢,我那时候还跟她说呢,你男人如今也是当官的,你也是正经的太太了,不好生在家呆着,干什么还要去伺候人?她说她是国公府里的家生子,他们夫人对她有恩,喝水不忘打井人,她不能有了家业就忘了夫人的恩情,所以啊,还是在跟前伺候着,听说身上的衣衫首饰都是夫人赏的。咱们这样儿的人瞧见,还以为是个阔太太呢,哪里想得到竟也是个伺候人的” 李六娘一边下馄炖,一边叽里呱啦的说,全没看见身边的公子脸色一路苍白了下去。 这男子就是蔷薇的表哥,关小郎。 跟蔷薇退亲后,关小郎就娶了自个老师的女儿郑霁姐儿,关小郎的父母因蔷薇一事怨恨霁姐儿,待霁姐儿过门后,关小郎的娘就让他们分出去单过,老两口跟大儿子一起过日子。霁姐是家中的老来女,通诗书,吟诗作对都不错,可持家过日子却不擅长,关小郎连下三场都铩羽而归,至今还是个秀才,家中没有生计,又抹不开找父母开口,只好在街上摆摊子代写书信维持生活。 按下关小郎见了蔷薇如今贵妇人一般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酸楚难过,却说蔷薇带着两个小丫鬟回了国公府,进了二门就见崔嬷嬷和四五个小丫头围了上来,崔嬷嬷道:“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家三小姐的金项圈可拿回来了?” 蔷薇不慌不忙的道:“拿回来了,瞧婶子急的,那掌柜的是个识货的,咱们国公府的招牌还不镇住了他?想投机取巧,忽悠咱们三姑娘是个小姐,没见过这等下流伎俩,想骗了咱们的金项圈,呸,想得美,若不是顾着咱们家小姐是个闺阁千金,这等东西外传不得,皮不掀了他”大概是跟着小全久了,有了些当兵的匪气,蔷薇柳眉倒立、粉面生威的模样着实很有气势。 换了家常的杏色小袄和水蓝色挑线裙,蔷薇捧着托盘进了初熹阁,屋内已生了地龙,一进屋就是一阵带着茉莉花香的暖意,贞娘坐在临床大炕上,靠着大红色织金绒引枕,穿着件藕荷色素绸家常褙子,外面罩着银蓝色百蝶镶银狐皮马甲,梳着简洁的低髻,带着一对桃献三千镶嵌珠石翠花,眉头紧锁,杏眼含怒,看着炕前面跪着的三个孩子。 前面跪着的是十五岁的炻哥,后面跪着的是十三岁的熙哥和十岁的媛姐儿。 炻哥生的浓眉俊目,睫毛很长,跟温栎恒一摸一样,熙哥生的俊美脱俗,倒有几分温非池的模样,媛姐儿瓜子脸,一双忽闪忽闪的杏子眼,唇色嫣红,虽然年龄还小,却一看就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贞娘一看蔷薇手中的托盘,忙问:“拿回来了?” “是,拿回来了,我们家那口子也警告了老板,若不小心走漏了一个字,就砍了他的脑袋。” 贞娘颔首:“辛苦你们夫妻俩了!”转过头取了托盘上的镶翠点珠璎珞金项圈,恨恨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个,道:“你们三个,去祠堂里跪一宿,禁足三个月,除了去学堂,哪也不许去!” 炻哥抓了抓脑袋,向前膝行了几步,瓮声瓮气的道:“娘,弟弟妹妹还小,妹妹是个女孩子,又没学过武艺,跪一夜身子受不住,我和二弟去就行了,求娘饶了妹妹”熙哥也跟着求情,媛姐儿年纪小,却很有义气,忙道:“娘,我也去跪,都是因为我不好,哥哥们是被我连累的” 贞娘气的一拍桌子,呵斥道:“呵,你们三个还挺有情谊的,趁着我出门做客,三个人偷偷扮成小厮溜出去玩,也罢了,可怎么能拿妹妹的东西换砚台?你们妹妹是闺阁女儿,一星半点的东西丢了都是大事,若被有心人拿了去,你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们俩个是做哥哥的,贪玩还带累着妹妹,炻哥,你是老大,你这样做,是个做哥哥的样子吗?” 炻哥儿耷拉着脑袋,十分懊恼歉疚的看了看妹妹,咬牙道:“娘,是我不好,要不,你让爹拿大棒子揍我一顿吧!我对不住妹妹”媛姐平日跟大哥最好,听了忙道:“娘,您别怪大哥,是我们出去忘记带钱袋了,我提议用我项圈换的,是我不好,您别打哥哥” “谁要打你哥哥?”温栎恒迈步进来了,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个笑了起来:“又惹祸了?我说炻哥,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说吧,又干了什么坏事了?爹给你平事去” 地上跪着的三个一见温栎恒来了,知道有救了,却见蔷薇咬着嘴唇看着三个人笑,就知道这个救兵一准是蔷薇请来的,熙哥笑嘻嘻的冲着蔷薇点头,又狗腿的爬起来给温栎恒让座上茶,还不嫌肉麻的给温栎恒捶肩揉背:“爹,您可回来了” 人家家里都是严父慈母,他们家整个倒了过来,他们的爹慈爱,娘严厉从小到大,每次惹祸都是娘主张严惩,爹觉得那都是小事。 贞娘一见温栎恒笑嘻嘻的回来了,就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回来了?又是哪个耳报神去报的信儿啊?” 温栎恒嘿嘿一笑,道:“哎,孩子还小嘛,惹点事很正常,也不至于要拿棒子揍啊!” 贞娘柳眉倒立,气的浑身直颤:“还正常,你知不知道,他们拿了他妹妹的金项圈去换了一方上好的端砚,说要给师傅做寿礼,做寿礼买端砚我都不怕,可媛姐的金项圈是什么?上面是錾着媛姐的名字的,是闺中贴身的东西,一旦被有心人拿了去,咱们家媛姐儿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他们爱玩爱闹闯点小祸我都不气,可这关系到女儿的一生,炻哥都十五了,是杜家的定门柱,已经定了亲事,过两年就要成亲的,熙哥也十二了,已经是童生了,是咱们家未来的世子爷,你瞧瞧他们哥俩这般不知轻重,将来能顶门楣吗?” 温栎恒一愣,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忙问炻哥:“你们拿了媛姐儿的项圈押给了当铺?” 炻哥沮丧的摇摇头:“我们出门时忘了带钱袋了,身上啥也没有,正好看好那方端砚了,想买,可没银子,老板看上妹妹的项圈,让拿来换,我们本来不肯的,可老板说等我们回去拿了银子再赎回去就是了,我们就信了” 温栎恒也来气了,一伸腿,一脚将炻哥踹了出去,骂道:“笨蛋,我说你阅历浅,你梗着脖子跟我犟,这回知道自个没长脑子了吧?就你小子这点脑子还他娘的想闯荡江湖,狗屁,一个掌柜的就把你们忽悠了,这是你爹是镇国公 ,这要是普通百姓人家就死赖着不肯给你,你一点着都没有,混蛋,明儿你给我去江湖上闯荡两年,那句话怎么说来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就给你十两银子,你给我去江南看爷爷去,自个走去!” 这下一屋子人都傻了眼,贞娘也吓了一跳:“什么?你让他一个人去江南?还就给十两银子?” “对,咱们家的男人就得自个锻炼出来,一辈子在书本里金玉堆里混,能有什么出息,等熙哥满十五岁也出去历练两年,媛姐,媛姐是个女孩子,就不用了,在你身边教导就行了!”温栎恒一拍手:“这事就这么定了!” 炻哥和熙哥听了都笑了,这正是他们一直想要的,哥俩忙跪下磕头,还拉着迷迷糊糊的媛姐儿。 当着满屋子的人,贞娘不好意思驳了温栎恒的面子,等孩子一出门,忙问:“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跟我开玩笑?” 温栎恒大马金刀的往炕上一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当然是真的,这孩子老在咱们跟前呆着,啥也学不会,你瞧瞧,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还被人骗了不是?这两个长大了都是要挑起家业的,舅舅和龙姨娘这几年开了那么些买卖,还有跟漕运合作的买卖,将来都要炻哥儿接管,熙哥呢,将来也是要接掌镇国公府的,担子这么重,俩孩子不好好历练历练哪成?”龙姨娘六年前研究出几种专门拔毒治疗风湿的膏药,很有疗效,杜大壮见膏药卖的好,就跟漕帮帮主廖成峰商量,俩家合伙开启了药铺,专门销售龙姨娘做出的各种药膏,一来二去,这买卖做的还挺火,如今大金大江南北都有这保德堂。 贞娘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可毕竟是当娘的,心里着实舍不得,有些犹豫:“这成吗?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温栎恒摆摆手:“没事,我安排了人在后面暗处保护,只要不是性命交关,就让他自个处理去,看他能成什么样!” 贞娘放下心来,叫人传话给炻哥屋里的大丫鬟翠墨,让她给收拾几件衣衫,准备明儿一早打发出门。 炻哥兴高采烈的揣着十两银子背着简单的包裹出门了,贞娘躲在二门掉眼泪,忍冬几个忙劝她,她叹了口气道:“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孩子自小没离开过我身边,我怎么放得下心来呢” 好在没几日就进了腊月,各家各户都开始忙了起来,腊月初十,贞娘正和忍冬、画眉等商量过年府里的采办,丫鬟来报:“林夫人来了。” 林夫人就是元敏,明禧二年,扶昌帝开恩科,林致庸赴考,点了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殿试时,林致庸文采风流,品貌端正,让扶昌帝很是喜爱,钦点进了行人司,两年后封了吏部员外郎,又两年升了吏部郎中,去年升了吏部右侍郎。前后不过十年成了三品大员,可算得上是大金历史上空前的速度了。 贞娘听说元敏来了,忙让请进来。 门帘子一掀,穿着五彩缂丝银狐披风的元敏就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们家炻哥惹了事让你们给撵出去了?”元敏跟贞娘向来不外道,又是个火爆性子,没等卸下披风就急着问。 元敏身边的丫鬟知书忙将元敏的披风脱了,露出里面丁香色柿蒂纹葛云稠褙子,一看就是家常的打扮,想来是听着消息着了急,忙着赶来的。 贞娘很感动,拉着元敏的手让到炕上:“快上来坐,炕上暖和。”元敏急切的道:“你别顾着我,先跟我说说是怎么了,好好的,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怎么撵了孩子出去,到底是为什么啊?”这几年与贞娘同住在京城,往来密切,炻哥的未婚妻就是她哥哥元宗的庶长女,她的亲侄女,因此她待炻哥也格外不同。 贞娘就将几个孩子惹祸的事情说了:“我思忖着孩子也大了,该出门历练历练才好,他爹是个急性子,哪里还管是不是要过年了,再说开春我也要去江南了,南边传来消息说我们家老夫人身子不大好,只是过年时要去宫里谢恩,只好等年后开了江再走,约莫那个时候,炻哥也该走到了” 元敏是看着炻哥长大的,十分心疼:“那也该让孩子在家里过个年再出去啊,你们这两口子可真是的” 贞娘笑道:“离开家就不是孩子了,在外面吃点苦也好,我们家国公爷派了人暗地里跟着呢,不能让他出事” 元敏松了口气,松了领口的扣子,回身拿了个靠枕,也不管什么贵妇人形象,干脆就歪在枕头上,笑道:“唉,我们家相公回来说跟你们家国公爷一处喝酒,说起来的,心里也是不放心,让我过来问问,我啊,还是爱上你这儿来,不用顾忌什么贵妇人的形象,前日安庆伯家的老祖宗大寿,你没去,我去了,在那坐了三四个时辰,你也知道,安庆伯是我们同宗的,最是讲究规矩的,听个戏也都挺着腰板,累死我了” 贞娘让人摆了炕桌,放了许多果品点心,自个拿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听元敏说话。 “听安庆伯家的大姑奶奶说了个趣事,武英殿大学时魏大人家的大公子不知怎么迷上了一个小尼姑,非要让她还俗进府做妾,魏夫人气的半死,让人将那小尼姑打了个半死,将魏大公子软禁在家里不让出去呢,那小尼姑也是个烈性的,居然拼了命跑到魏家大门口,一脑袋撞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撞死了”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京师,贞娘也听说了,叹道:“方外之人原该是最清净的,谁知也被红尘俗世所扰,不得干净啊”“谁说不是呢,听说连圣上都听说了此时,御史上本参了魏大人治家不严,教子无方”元敏撇撇嘴,从桌上捡了一块蛋黄椰奶饽饽:“嗯,还是你们府上做的好吃,对了,你今儿做没做那回那个咸豆腐花?”贞娘笑道:“你是属什么的?鼻子这么灵,我今儿还真做了!”元敏挥挥手:“巧儿,快去,给我盛一碗,我早上没吃几口饭,这会儿都饿了!”巧儿抿着嘴笑答一声轻巧的出去了。 贞娘就笑:“你说说你,哪里像个三品大员的夫人,活脱脱一副无赖相,上我们家来使唤我的丫鬟都跟自个的似的!” 元敏满不在乎:“素日里哪里都是规矩,在我们府里,那些姨娘眼巴巴的盯着你,回个娘家还有弟妹,还是来你这里最松散,对了,你府上那个姨娘怎么样了?” 贞娘笑笑,有些无奈:“还是那样,想方设法的惦记着跑出来,见见国公爷,寻思着国公爷见了她就能喜欢,上个月还真让她跑出来了,正好国公爷从那路过,瞧见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位的脾气,见她哭天抹泪的,干脆一挥手就给扔出了,正好撞在石阶上,伤了额头,我又给请了大夫瞧的,倒没什么要紧的,可之后就老实了,听说整日在屋里发呆,也不说话也不吭声,不知道想什么呢!” 元敏不屑一顾:“自作自受,好好的小姐非上赶着给人家做妾室,还自己设计国公爷,拿了名声赌上荣华富贵,这就是自作孽呢!” 巧儿笑嘻嘻的端了一碗咸豆腐花上来,元敏吃了,赞道:“还是你的手艺巧,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难怪你们家国公爷爱你爱的什么似的,如今咱们京城里的贵妇人谁有你这般好手艺?就是有,又有谁愿意亲自下厨?唉,还是你好!我若来世做个男人,也要娶你这样的” 贞娘啐道:“没个正经的,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说话还一般口无遮拦!你府里那几个姨娘可还安分?” 元敏冷笑:“我有两个儿子,有镇国公府撑腰,她们是什么东西,心思不安分能怎么样?我们家老爷最厌恶宠妾灭妻,前几日曲姨娘跟老爷说了几句我的闲话,第二日就被卖了出去,其他几个吓得不行,规矩了不少。”拿了一条玉簪花湖绸帕子擦了嘴接着道:“我这样的主母就算好的了,你没听说那郭鸳郡主给静安王做了继室,没几日,府里的通房丫鬟就都给发卖了,没有子嗣的姨娘也都给撵了出去,只剩下四五个有子嗣的姨娘,被郭鸳管教的战战兢兢的,听说郭鸳咳嗽一声都能吓哭一个!” “静安王府?”有很久不曾听说这个名字了,她几乎忘了前世那些在静安王府的日子,猛然听见元敏提及,有些怔忡。 “可不是,静安王也被郭郡主降服了,听说郡主管的严的很,旁的人根本不让碰,若跟哪个丫鬟调笑几句,那丫鬟就要挨板子的,现在府里的丫鬟人人自危,瞧见了王爷跑的比兔子都快” 贞娘跟着笑起来,只是笑容有些恍惚,元敏纳闷,问:“你怎么了?” 贞娘看了看窗外,因为贞娘一向爱敞亮,杜家又是豪阔,她的初熹阁里换上了稀罕的琉璃窗,打磨的匀净透亮,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致,乱云阴沉,大雪纷飞,碎玉乱琼一般,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几乎看不见其他的颜色。 “我在想,我们第一次遇到那会儿”那时,也是冬天,她看见车子里面那个娇俏美丽的小女孩,她看见外面那个穿着红色棉衣捧着人气腾腾的大碗的女孩“一晃眼,多少年了?” 元敏也笑了,笑容中有些沧桑的宁静:“是啊,一晃眼二十多年了,咱们都嫁人,生子了” 有太多的唏嘘感慨,有太多的挫折沧桑,到了此时,反而有了几分“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无奈。 那晚,温栎恒回来就看见妻子坐在窗前发呆,以为是因为儿子的事情心情不好,怕妻子想多,就温言细语的哄着,将她搂入怀里:“炻哥没事,跟着的侍卫回报,说已经出了京城,到了保定府了,咱们儿子聪明,跟了一个镖局的队伍,给人家打杂,那镖局是去扬州的,跟着他们,炻哥出不了什么大事的,你放心” 贞娘摇摇头,将身子更紧密的贴在他身上,良久才轻轻的说:“我放心,我不怕,有你在,我不怕” 那晚,贞娘前所未有的痴缠,如一尾光滑细软的鱼,湿漉漉的在他的身上、身下纠缠,每一次起伏、喘息都浓烈炙热,她放纵他在她的身体中策马奔腾,将身子软成一滩春水,鼓励他一次次的将自己折成更险峻的角度,更快更疯狂的放纵,在那些契合与绵密中,两人的身子都泛着细碎的水光,在那些极致的欢愉和疼痛中,她的泪汹涌的落下,他粗糙的大手摸到了那湿润的脸颊,怜惜的停下,在她的身后,小心的怜惜的将她娇小的骨骼裹进怀里,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颈后,然后是满足疲惫略带沙哑的声音:“怎么了?你今天有些奇怪” 黑暗中,女子没有吭声,男子只好怜惜的将她摸了一遍,确定她没事,才沉沉的睡去。 贞娘微微的侧头,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呼吸可闻的男子,高高的额头,深深的眼窝,睫毛下是浓密的阴影,他安静的睡着,唇角有一丝弧度,仿佛很满意很开心。 她的手顺着他的下颌轻轻的摸过去,浓密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有水色荡漾。 我曾经怨恨过的,在你不知道的曾经里,怨恨了很多人,包括自己。而今,我终于庆幸,庆幸自己重新来了一次,庆幸我吃下那粒后悔药,庆幸今世我可以在亲人身边,我感谢那些信任、扶持、理解和给予,我更想感谢你,这一路走来的陪伴、珍惜、理解和宽容,你让我知道被爱被珍惜是这样美好的事情。 师傅曾经说过,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就如同人生的喜怒哀乐愁,只有经历并且将这各种滋味一一领悟,才能有凤凰涅槃后纯净自在的心灵。 我曾经担忧过的,在我们骤然成为高高在上的贵族,我害怕过的,以为前路尽是泥泞险阻甚至构陷鬼蜮,然而你始终存留了杜石头的那份淳朴,保留了最初的那个单纯温厚的少年,于我人生的风雪中,保留了那年你牵着小小的我掌心中的炙热,这十数年来,我才能这样安心自在,甚至忘记了前世的苦楚和绝望。 今日,那个名字忽然出现,我才发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记起前生了,很久没有做那样绝望凄凉的梦,我忘记了那些步步为营的岁月,忘记了那些卑微孤寒的命运。 我终于能在提及静安王三个字的时候,平静的微笑,淡漠的忽略了,是不是因为我的人生五味都已尝过,所以,我终于能拥有师傅所说的自在纯净的心灵了? 没有人能回答,正如没有人能明白,她此刻的苦涩与甘甜。 她于黑暗中在男子温热的怀抱中沉沉的睡去了,眉宇间是一抹轻柔恬静的笑,如微雪初霁后干净澄净的天空 ☆、284第一百三十五章 番外: 穆珍珍手脚麻利的将菜装到盘子里,跟丫鬟小环道:“行了,快给二爷端上去,我去换见衣衫,就过去”小环微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却撇撇嘴,心里不屑,就想不明白,二爷怎么会看上她,不过是厨房的烧火丫头,会炒几个小菜,那日,厨房的厨娘范婶子病了,只好让她顶上,谁知没一会,二爷身边的人就过来让她去见了二爷,回身就纳了她做通房,没几日抬了姨娘,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也有这样的造化,真真是让人怎么都想不明白。 穆珍珍换了柳黄色素绸春衫,珍珠白的暗花百褶裙,一头乌压压的秀发简单的挽了个流云髻,她脸蛋不算漂亮,只是有一双清透干净的杏子眼,看着有些灵动俏丽。她自个也不明白怎么就被那天人一般的二公子看上了,二公子的声音温和干净,修长的手像质地上好的玉石一般,轻轻的抬起她的下颌:“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珍珍,穆珍珍”她很害怕,也很紧张,几乎不敢睁开眼睛。 二公子似乎出了一会神,就松开了她,好半天才听见他说:“你做的菜,很好吃。”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她就茫然的被带了下去,然后做梦一般,居然成了二公子的通房,姨娘。 此前,她不过是庄子上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忽然就成了主子,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她都如做梦一般,不能置信。 二公子待她很好,主母江氏一直卧病在床,根本见不到人。国公府并没有亏待他们,每年都有管事赶着大车送来好多东西和银子,他们衣食无忧。 可二公子却一直郁郁寡欢,很少说话。每日都在书房中看书。她只是个不识字的丫头,也不知该跟二公子说什么,只好变着花样做吃的,希望他喜欢。 她轻巧的走进书房,看见饭菜摆在桌子上,二公子正在作画,于是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 相同的画,相似的画,她看过很多,都是同一个女子,跟同一个男子,好像是夫妻两个吧,女子在做饭,或者男子在吃饭,女子在一旁看着,或做针线,还有一副是那女子抱着孩子看着男子舞剑,一旁还有一个男子在吹乐器,她不认识那乐器,却看得出那吹奏的男子是二公子。 她曾经问过二公子身边的长安,长安沉吟半晌:“那画上的男子是咱们家大公子,女子是大夫人。” 就是现在的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吧? 原来二公子和大公子感情这么好,一直惦念着哥哥呢,珍珍有些怜惜二公子,想着他是不是想家了? 温非池放下画笔,凝视着画上的人,伫立了很久,直到长安小心的提醒他:“公子,您的腿不适宜站太久的”他怔了怔,发觉腿有些麻了,才坐下。 穆珍珍小心的凑过来,给他捶腿,他笑了笑问:“今儿是什么菜?” “鱼香豆腐、虾仁茭白、樱桃肉、芦笋拌面筋。”都是清淡的菜肴,二公子似乎很喜欢吃南方菜。 “嗯。”二公子吃饭的动作优雅高贵,一看就是大家公子的摸样,她小心的站在一旁伺候。 第92节 “要不,你也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穆珍珍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刚进庄子就被老嬷嬷教育过的,无论如何不能跟主子一起吃饭,那是没有规矩,是犯上的。 温非池苦笑一声,让她起来。继续安静的一个人吃饭。 他想起那个时候他偷偷的看着净语轩,看到大哥和大嫂在院子里吃饭,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人热热闹闹的说话吃饭,有时还开几句玩笑,那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热闹,属于红尘中最世俗最普通的欢欣,有着烟火味道的饱满,有着温馨安然的岁月静好,那是他渴望,却不可及的。 “二公子,隐魂教传来消息,教主失踪。” “失踪?” “是,一个月前,教主找到了苏姑娘,然后就留下一封书信走了,说要将教主之位传给你!” “传给我?”那不是惊喜的声音,而是万分懊恼的声音,为了这个位置他准备了十年,收买人手,铲除异己,筹备武器,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布了那么久的局,本以为会是一场鏖战,甚至做好了不成功则成仁的准备,童教主居然挥挥衣袖飘然远去,将教主之位给了他,好比是自己攒足了劲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说不出的懊恼和沮丧! 好吧,教主还是要坐的,即使那个位置高而寒冷,望尽天涯路,再无归程,还是要向前走。 他苦笑,将所有的画收起来付之一炬。 前方,是他的路,他将高高在上,教众无数,也许会称霸武林成为至尊,可感情上,他将风流散尽,谢罢舞裙,那些他曾经向往的温暖,他曾经迷恋的美丽,从此只能收藏在心底的角落。 世事茫茫,人生翻覆,贞娘,保重! ☆、285故事三婉心 楔子: “请19645号顾客到125号窗口来办理转生手续”麦克风中中规中矩的女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不知从哪一个角落冲出一个瘦高个的鬼魂,欢呼雀跃的跑到柜台前去了。 岳沉婉看了看手里的号码牌——97867号,深深的吸了口气,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来,前路漫漫啊,自己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事实上,她已经忘了自己死了多久了,在地府中游荡、游手好闲的鬼魂随处可见,新来的鬼魂拿着号码牌去咨询台询问,咨询小姐礼貌的回答千篇一律:“实在是抱歉,由于汶川地震时死亡人数巨大,人间现在出生的新生儿完全无法满足这么大的转生需求,所以只有请您再等等了,抱歉,我们也很遗憾” “去他妈的遗憾,遗憾个头,奶奶的,老子还他妈的要等到什么时候”新来的鬼魂明显的是个粗人,不满的骂骂咧咧,一旁就有资格老的鬼魂警告他:“别闹事,这里的巡警很严格的,一个不小心就将你扔到畜牲道去轮回了”新鬼一缩脖子,四处看看,不吭声了。 岳沉婉懒散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伸个懒腰,摸摸兜里的钱,还有许多,她死的时候大概很多人给她烧纸,她在地府银行也算得上是大客户,是个有钱的鬼魂。 她准备去地府酒吧消费一下,在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中,消费似乎是唯一能让她觉得开心的事情了。 地府其实跟人间差不多,用这里工作人员的话说,哪里都要讲究个与时俱进嘛!因此超市、酒吧、咖啡馆、图书馆、酒店等等一应俱全,用句经典的话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事实上,这里唯一与人间不同的地方就是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永远雾霭蒙蒙的天和死相各异的鬼魂。 酒吧的老板是个十分精致娇媚的美女,人人都叫她猫姐,据说这位猫姐是民国时就死了的,按理早就应该转生去了,可这位姐姐不知怎么靠上了地府军部的一位高官,根本就不想转生,就在这里开了这间酒吧,酒吧的地下室还有赌场。 猫姐看到岳沉婉,从里面的吧台飘然走过来,稔熟的倒了杯苏格兰威士忌给她,一只兰花指夹着根细细的木耳,侧首笑道:“怎么,小富婆,又来散散心?” “无聊而已!除了喝酒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岳沉婉端起酒杯,晶莹的水晶玻璃中金黄色的液体在荡漾,散发着浓烈的芬芳,浅浅的啜一口,一道火辣辣的感觉从喉管穿了过去,真好! “早就跟你说了,出点钱,我给你找找人,可以提前转生,你不是没钱,可就是不肯,呵呵,怎么,你也不愿意再做人了?”猫姐身上有一种古典的风情,指尖略略顺着大波浪卷发一抿,眉宇间媚色横生。她很喜欢这个姑娘,眉宇间有着亮烈鲜明的气质,可眼睛中却有着绝望的苦涩,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她和岳沉婉的相识很有戏剧性,在岳沉婉刚刚来到地府的时候,正是心里满怀痛苦和绝望,这种无处发泄的痛苦让她不知如何排遣,就经常在酒吧里买醉,后来更是在赌场里豪赌,岳沉婉在赌上有这非凡的天赋,几乎是场场赢,终于引来了老板猫姐,猫姐见这年轻的女孩子手法娴熟,却怎么也看不出出千,亲自上场,百年老鬼居然也输了,可猫姐是个豪气的人,愿赌服输,岳沉婉虽然年轻,却十分聪明,懂得黑道上的规矩: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干脆的收手,两人反而成了朋友。 “做人?”岳沉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喜欢酒液经过喉管火辣辣的刺激,喜欢醉后在黑暗中长久的沉睡,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会想起,什么也不必想起。“我已经死了,死去原知万事空,挺好的,猫姐,你不觉得吗?” 猫姐用手驻在吧台上,托着腮,慵懒娇媚的看着她,横波流转,风情万千:“小丫头,姐姐都死了上百年了,什么没见过,你是自杀的,是为了男人吧?是他辜负你了,还是他移情别恋了?或者他谋夺你家产?爱上你的姐妹了?不过都是些相似的剧情罢了,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些无聊的小事情” 男人?她的脑海中马上就浮现了一张男人的面孔,秀眉的眉毛,洁白的皮肤,深深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轮廓分明的唇线,那是一张秀美绝伦的男子的面孔,姜向晚,她的丈夫。 岳沉婉用力的摇摇头,又喝了一杯,笑嘻嘻的将头放在柜台上,看着猫姐出了会神,忽然道:“姐姐,你长的可真好看,我都想爱上你了” 猫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对蕾丝边没什么兴趣,不过我这儿新来了一批鸭,有几个水准不错,你要不要点一个?姐姐给你八折,怎么样?” 岳沉婉鄙视的耸耸鼻子,懒洋洋的一挥手:“姐姐你为了挣钱还真是无孔不入啊,鬼魂还有做这个的?” “切,小丫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有些人生前就是干这个的,死了之后还想重操旧业,这是职业也是爱好,还有一些呢,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家里面的人因为是早亡也没给烧纸,或者是信教,干脆就让这些人清洁溜溜的下来了,你也知道,咱们这里也是要消费的地方啊,你总不能让这些鬼就这么干着见天喝风吧?所以呢,就下海来做鸭了,有几个还是研究生和博士生呢,喏,这个叫雷景天的,你瞧瞧,生前是燕山大学的哲学硕士,小伙子长的一表人才吧?怎么样?喜不喜欢?” 岳沉婉眯了眯眼睛,指着雷景天身后的一个男子道:“那个,叫什么?” 那男子身材高大挺拔,一脸桀骜不驯的架势,似乎正在跟人争执,她清楚听见他在跟一个男人吼叫:“滚你的蛋,老子就是穷死,也用不着来做鸭” 猫姐笑嘻嘻的道:“妹子,眼神不错啊,那个叫陈归人,生前是个小帮派的老大,你看他身上的刀疤,长的也很man是吧?身材高大结实,看着就是功夫不错配置超高时间很长的那种,怎么样?你喜欢这种?粗犷型的?” “对,我要他!”岳沉婉跳下椅子,直接走了过去,身后的猫姐瞪大了眼睛,嘀咕一句:“靠,要不要急成这样?小妹子还真是饥渴大发了” 陈归人阴狠的看着面前正在游说自己做鸭的男子,据说是叫什么虎哥的,心想自己真是他妈的背,活着的时候被人砍,死了之后还要做鸭,想着自己要不要惹点事去畜生道轮回一下,做人做鬼都没什么劲,就见一个女子几步走到自己跟前来,张口就是:“你跟我走!” 周边的几位都吓了一跳,陈归人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身材欣长,半长不长的头发,一张俏丽的瓜子脸,五官清秀,身材火爆,气质冷傲,手腕上有一道翻开的刀口,一看就是割腕自杀的。 他一惊,瞠目结舌了半晌,才叫道“阿婉?” 一旁的虎哥也愣住了,岳沉婉是老板的朋友,一掷千金的大客户,跟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子认识? 岳沉婉也不吭声,拉住他的手摔下几张千元大钞,转身就出去了。 身后的猫姐耸了耸肩,笑的意味深长:“原来是熟人啊” 一直到自己的住处,岳沉婉才松开陈归人的手,抱着肩膀看着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高大挺拔的身材,短短的板寸,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俊朗的五官,一双鹰一般锐利冷酷的眼睛,唇很薄,唇角向上微微的翘起,有一种似笑非笑的邪恶味道。 两人对视良久,透过生前的记忆审视着对方,这是他(她)记忆中的模样吧,穿越了死亡,在人事全非的地狱中,重逢,没有喜悦,没有唏嘘,居然只有沉默的相对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阿婉,你,一直没有转生?” “转生系统几次崩溃,加上现在人间时兴丁克,新生儿少,转生的机会也少,我甚至不记得我死了多久了”岳沉婉从茶几上拿了一盒烟,扔了一支过去,陈归人接过来,两人头碰着头点燃。 陈归人贪婪的吸了口烟,晃着脑袋打量了一圈岳沉婉的居所,三室两厅,大概一百多平米,收拾的干净利索,装修的风格是很清新的英伦乡村风,粉绿色小碎花。 “看起来,你在地府过的比人间强” 岳沉婉冷漠的看着自己喷出的烟圈:“还可以,我死之后总有人烧钱给我,甚至还有游艇和别墅,估计是我舅舅和小姨他们吧”自己的叔叔和爷爷是不用指望的,不烧个诅咒下来已经不错了。 陈归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问问姜向晚怎么样了?” 仿佛一把锋锐的刀割入刚刚结痂的伤口,鲜血淋漓,痛彻心扉的疼,她没有表情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心里很纳闷,提到他的名字居然还有心疼的感觉,真是奇怪,原来死亡都不能减轻人心上的痛楚。 她看着陈归人,活着的时候,他们并不是朋友,也算不上敌人,虽然自小就认识,可彼此不对盘,他在她的眼里是个无恶不作的流氓,她在他的眼里是个傻乎乎的大小姐,两人见面只是泛泛的点头之交而已。 他向她提及姜向晚,当然是不怀好意的,他不满面前这个傻乎乎的大小姐死了也能过这样好的生活,而自己居然要被人劝说去做鸭。 他看着她眼底瞬间迸出的锋锐明亮的火焰,亮的刺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有一双极美的眸子,澄净明亮的钻石一般,每一个棱角都有锋利的光泽,明晃晃的映出那些沧桑鲜明的过往那些属于她和他的一生。 ☆、286楔子 岳沉婉的生平是复杂的、充满尖锐琐碎的矛盾的一生。 在h市,有三大家族,排名第一的就是岳氏家族,岳家自清代就是红顶商人,买卖遍布全国,及至民国还和国民党高层有密切的往来,岳家每一代都有擅长经商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人丁却越来月稀少,到岳沉婉祖母的这一代,居然只得岳君媚一个,无奈只好招赘了一个家境贫寒的大学生陈建亨为婿,并要求陈建亨的第一个儿子必须姓岳,承接岳家烟火。岳君媚育有三子,长子岳平之,次子陈祥之,小儿子陈茂之。岳君媚是个杀伐果断的女强人,将岳氏越做越大,可再大也挡不住中国大环境的影响,文革之初,岳家就倒了霉,幸好岳君媚有个身在高层的朋友,得知风向要变,安排了她和陈建亨带着二儿子偷渡去了香港,因为事情紧急,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在奶奶家,没来的急带上,文革期间,身为资本家狗崽子的岳平之当然要受到再教育,扔到东北的偏远农村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并在那里娶了一名村姑做媳妇,就是岳沉婉的母亲丁香。 丁家是个看似庸碌实则神秘的家族,岳沉婉的姥姥叫额朴纳,是鄂温克族人,是萨满教的传承人,萨满教起于原始渔猎时代。萨满教的理论根基是万物有灵论。但是,直到各种外来宗教先后传入之前,萨满教几乎独占了我国北方各民族的古老祭坛。它在我国北方古代各民族中间的影响根深蒂固。 在北方农村,萨满也被称之为“跳/神”,一般人家有了不同寻常的现象或疾病就愿意请人来跳神,因此萨满在北方农村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几乎比村长说话还管用。 当然也有很多假借跳神欺世盗名的神棍,借着跳/神骗钱骗色。解放后,民间对这样的现象统统称之为封建迷信的毒草,尤其在文革期间,被广大红卫兵严重打压过一阵。可在偏远的农村,老百姓仍然保持着对萨满的恭敬和虔诚,尤其额朴纳这样素有神迹的萨满,村民们几乎是自发的形成了一种保护意识。 岳沉婉出生后,额朴纳就将外孙女视若珍宝,她说这是她家族的传承人,这个女孩子有一双天眼。 是的,岳沉婉是个生来带着神迹的女孩,她可以看见鬼魂,有时还会梦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通常都会发生。自小,额朴纳就告诉岳沉婉,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你能看见这些是腾格里给你的恩赐,你是注定要拯救世人的。 可惜,文化大革命结束了,额朴纳在文革的第二年病死了,岳君媚回国,将岳平之一家接了回来。改革开放后,岳君媚动用原本在海外的部分资金又开始了创业。 年仅五岁的岳沉婉跟着父母回到了城市生活,小女孩还不明白自己有着拯救世界的重大责任,只是牢牢记住了姥姥的话,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异能,对自己眼中别人不能看见的那些东西保持沉默。在所有人的眼中,这是个沉默桀骜冷漠的孩子,只喜欢一个人呆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岳君媚甚至认为自己的这个孙女智力有问题,催促这儿子和儿媳妇再要一个孩子。 可惜,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如愿,在岳沉婉十二岁的时候,岳氏已经成为富甲一方的集团公司了,她的父母却在一次空难中遇难了,岳君媚对儿子的死万分悲痛,没多久就得了肝癌,她自知不久于人世,虽然不喜欢这个唯一姓岳的孙女,可也不想岳家百年的心血改换门庭,就立下遗嘱,在岳沉婉生下第一个儿子并承接岳家香火后可以继承属于自己的岳氏集团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在此之前,她没有任何享受岳氏的权利。于是,最贫穷的富家小姐诞生了,岳家大小姐,岳氏唯一的继承人,最穷的时候兜里甚至只有十块钱。 陈建亨在岳君媚的阴影下生活了一辈子,终于活着挨到了自己当家作主,当然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他苦心孤诣的将集团进行了重组合并,大举开放沿海市场,掌握了集团的实权后开始研究孙女手中那将要继承的股份,岳君媚是个十分精明的女人,早就看出了陈建亨的野心,遗嘱做的滴水不漏,连律师都是请了国际知名的律师事务所,陈建亨咬牙切齿,和两个儿子商议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赶上亚洲经济危机,集团运营出现了财政问题,需要和当时h市的另外一个家族姜家联手,姜家提出联姻,要岳家的女儿嫁给自己最小的儿子姜向晚,陈建亨答应了,因为姜向晚是个下肢瘫痪的人,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岳沉婉只要嫁入姜家,以姜家人护短的心性,是决不能让岳沉婉红杏出墙的,所以她这辈子都不能生下姓岳的继承人,集团将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陈建亨当然乐不得的做。 他又是哭又是扮可怜的终于说服了涉世未深的岳沉婉,刚刚读大学年仅二十岁的岳沉婉嫁给了当时二十三岁坐在轮椅上的绝美青年。 只有利益关系的婚姻当然是不幸的,可更不幸的是,两个年轻人在同一个屋檐相处久了,居然产生了爱情。 自卑而骄傲、善良而腹黑、聪明绝顶又没有任何感情经验的姜向晚,爱上了桀骜明亮、冷漠激烈的女孩,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矛盾重重,每一次甜蜜过后就有争执,两个人都是初恋,又都很年轻,不懂的怎么样对对方更好,想要更加亲密,想要更用力的去爱,反而生出了不虞之隙、求全之毁。 他们的婚姻生活持续了很久,这样的分分合合长达八年,在他们终于成熟了,可以冷静理智的看待爱情的时候,他们面临了更为痛苦的抉择,他们的婚姻没有□,姜家请了全球最好的医生也无法让姜向晚重新站起来,重新做一个丈夫。 他爱她,因为爱,所以舍不得放手,也因为爱,舍不得让她在无性的婚姻中受委屈,这样的矛盾和痛苦中,两人如同共同取暖的刺猬,靠近了疼,分开了冷,舍不得、放不下,彼此折磨,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重要的女配出场了,岳沉婉的堂妹陈静初,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女孩,因为童年时一点记忆犹新的矛盾,一直在等着看这位堂姐的笑话,偏偏岳沉婉是个吃什么也不吃亏的个性,几次找碴都落得自取其辱,陈静初想出了一个极为恶毒的办法,在岳沉婉的生日宴会上,介绍了一个知名企业的小开,著名的风流公子给岳沉婉,并且对媒体散播了两人秘密拍拖的新闻,还设计让姜向晚看见小开送岳沉婉回家的情景,本来就自卑又尖锐的姜向晚当然起了疑心,两人起了激烈的争执。 之后岳沉婉在酒吧买醉,被小开在酒里下了药,两人春风一度,清晨醒来的时候,姜向晚将两人堵在了床上。 如此一来,无论岳沉婉如何解释,姜向晚只有两个字“离婚”,岳沉婉绝望了,她顺从了自己在梦中看到的情景,在签署离婚协议书的前一晚在酒店的浴缸中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死时年仅二十八岁。 陈归人的生平要比岳沉婉简单的多。 h市三大家族中唯一靠黑道发家的陈家,他是陈家掌权人陈龙的私生子,母亲是个私人会所的王牌陪酒女,一夜春风不小心留下了种,以为这颗种子发芽能给自己带来更为显赫的身份和巨大的利益,谁知陈龙是个软硬不吃的猛人,看着跟自己一摸一样的儿子,看着dna鉴定报告,干脆的扔了一张支票出去,还有一句话“滚的远点,老子不吃这一套,你能生就能养,指着这个崽子敲诈老子,想都别想!” 母亲恨的牙根痒痒的,干脆将儿子扔在陈家门口,自己走了,年仅七岁的男孩茫然的站在关闭的紧紧的大门外,顶着漫天大雪,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陈家老爷子不忍心,让人开了门将男孩子带了进来,问叫什么名字,男孩朗声说“叫陈贵人”,老爷子叹了口气,在纸上挥毫写了“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道:“你以后就叫陈归人吧!” 陈归人是陈家不受欢迎的人,当家大嫂对丈夫的野种当然没什么好感,凑合着不饿死就行,至于管理学业,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管好自己的俩儿子就行,满了十八岁马上一脚踢出陈家,可以自立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陈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儿子,看到了基本跟没看到一样。 在这样一个连佣人都敢歧视欺负他的家庭中成长起来,陈归人想当然的长成了一个乖戾狠辣、桀骜不驯的男孩,出了陈家就去混帮派,今天砍人,明天被砍,靠拳头和凶狠赢得他人的畏惧和敬爱,慢慢的也混出了点名堂,成了一个小帮派的头目,当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三十七岁这一年,终于在一次火拼中被手下人出卖,被人砍死。 这便是他和她的一生,都不美好,充满了尖锐和鲜血、矛盾和冷漠、误解和抛弃,以一个冰冷的绝望的收梢结束。 她看了他很久,终于在唇角绽放了一朵明晃晃冷漠的微笑:‘“他怎么样了?” 陈归人讥诮的哼了一声:“还以为你能做到冷酷的不闻不问呢,你死的挺干脆的嘛!”他懒洋洋的吐了个烟圈:“你死后,姜向晚看到你的遗体就疯了,抱着你的遗体怎么也不肯让人抬走你,最后姜家的保镖用了麻醉枪才把你的遗体抢下来,后来他就被送到了国外的疗养院休养,听说一直处于幻觉当中,不肯认为你死了,整天要做饭给你吃,说你的胃不好,嘴又刁,只愿意吃他做的饭”他幸灾乐祸的看着她:“看不出,你还能把一个男人弄的这么痴狂,呵呵,姜向晚自小就骄傲的要命,居然也为了你成了疯子” 他是恶毒的,用力戳痛别人的伤口,让他有一种快感,他讨厌出身高贵的他们,正如他们永远俯视身为野种的自己。 岳沉婉将脸埋进手心,她的眼睛很疼,可怎么也流不出眼泪,她的心如被丝线层层勒住,勒出一道道的血丝,疼的入心入肺,每呼吸一次都疼的浑身发冷。 他疯了,而她死了,这场伤筋动骨的爱情中,他们全都输了,输的很惨,她记得他温暖的手,他殷红的唇,记得他抱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满足的用手摩挲她的头发:“你真是个傻姑娘”语气那么温柔宠溺她想,如今他也许也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温柔的注视着怀抱中的虚空,宠溺的说着他的傻姑娘,在幻觉中永远的宠爱着她的傻姑娘,这个想象让心如刀绞,到底是谁的错?他?还是她?如果重来,他们会不会过的更好?会不会如普通夫妇一样恩爱争吵一直到老? 没有人能告诉她,正如没有人能重新来过她无奈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刀口,用壁纸刀划开的,当时用了很大劲划的极深,现在看起来也很恐怖。 “你就住这吧,那边有一间客房,里面的东西都全,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她知道他讨厌自己,自己也同样不喜欢他,可那又怎么样?死都死了,没有什么恩怨,不过是曾经认识的人而已,在这永远没有尽头的孤独中,有一个敌人都好过一个人沉默面对四面墙。 ☆、287楔子2 “砰”“啪” 偌大的武道场里,只有两个身影在打斗。男人和女人迅捷的出拳、闪身,拳头毫不留情的击打在对方的身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表情,可眼睛中闪烁着凶狠和冷酷,仿佛对方是仇人一般,全力以赴的准备击倒对方。 两人的对战持续了很久,终于都筋疲力尽,女人飞身侧踢,男人被踹出去很远,可在此之前,他的一拳也迅捷的击中了女人的腹部,女人也倒在地上,两人喘息着躺在地上,半晌,男人才低低的笑道:“看不出,你的身手这么好?”两人同住了很长时间,陈归人经常看见岳沉婉一个人在武道场练习,看的无聊,一时兴起就跟她对打起来。没想到,看起来纤弱的女孩身手居然相当不错。 女人眼神空寂的看着屋顶,淡淡的道:“我五岁开始学习咏春,十一岁练习跆拳道,十七岁成为黑带,跟我能打成平手,你也很不错了,你的拳头没什么章法,可又狠又准,是在实践中练出来的吧?” 陈归人嗤笑:“是挨揍挨出来的,开始是陈家的几个小混蛋找茬揍我,后来在学校里也挨揍,挨揍挨的多了,就总结出经验了,呵呵,揍别人,比自己挨揍要好,下手要狠,要准,要一击即中,” 尽管陈归人一副疲懒的痞子相,可岳沉婉还是听得出其中的辛酸和痛楚,被母亲抛弃,被父亲嫌弃,被陈家所有人厌恶鄙视,那样弱小的孩子从此一步步的走上一条血腥、暴戾的路,他的出生源于一个女人的贪婪,可那并不是他的错,他没有办法选择他的生母,他的人生,可所有人将这一切错误归罪于一个无辜的孩子,迫使他走上一条充满怨恨和挣扎的不归路。 第93节 自己呢?也差不多吧,因为自己姓岳,要承接一大笔遗产,就要被自己的祖父算计,被叔叔婶婶仇恨,被亲堂姐憎恨,最后怀揣着心爱男子的怨恨,绝望的死去“哎,你身手那么好,怎么还会被你堂姐算计?” “身手好有什么用?我脑袋不好!”冷冷的自嘲,还是太过善良柔软的心,想不明白都是亲人,没有什么仇恨,为什么要算计自己,自己嫁的是个残疾人,在所有人眼睛中是悲惨不过的,为什么她还是看不顺眼?直到死后很久,才想明白,她算计自己,是因为嫉妒,嫉妒她可以得到大笔的遗产,得到岳家大小姐的头衔,得到姜家所有人的喜爱,得到那个绝美男子细腻爱慕的呵护多可笑,多可笑的理由,多可笑的自己? “如果重新来过,你还会喜欢姜向晚吗?”陈归人翻个身,眼光灼灼的看着她。 刚刚的打斗中,那一直死气沉沉的女子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凶狠、激烈、被打倒也一声不吭的爬起来,像一只凶猛的豹子冲上来,坚韧、亮烈,璀璨光艳如一轮骄阳一般。他忽然生出一种敬佩和惋惜来,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为一个男人自杀?那男人真的值得吗? “会”岳沉婉也翻身坐起,盘着腿,点燃一支烟,随手扔了一支给他,目光明亮,脸上是一片坦然的向往“我还会爱他,即使他还会推开我,说什么不能给我幸福,说什么让我离开,我也会守着他,看着他,我们会做一对普通的夫妻,洗衣、做饭,旅行,为一些琐碎的小事情吵架,和好,一直这样到老。” 陈归人嗤之以鼻:“切,跟一个残废过一辈子就是你想到的幸福?没有性】爱,没有男人,一辈子做个小处】女?” “他不是残废,他拥有普林斯顿大学的计算机硕士学位,他是全球黑客前十名,知道那个大型网络游戏弧光血色吗?那是他一手制作的,是全球最火的网络游戏,姜家的鼎盛集团就是凭着这个游戏成功的度过了全球金融危机,成为福布斯排行榜前八十的集团。他只是身体上的残疾,比起很多身体健康的人,他更优秀!”岳沉婉的表情很严肃,也很坚定。 这是她最爱的男人,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 陈归人不屑的吐了个烟圈,这个愚蠢的女人,根本不知道性】爱的快乐,把那个残废当了宝,哼,他冷冷的看了岳沉婉一眼,死了还对那个男人那么死心塌地,真是个蠢女人。 他拒绝承认他其实是有些羡慕那个姜向晚的,能让一个女人到死都爱着,这样的男人才不枉一生吧?想起自己这一辈子有过的女人不知凡几,可到死他居然一个都记不起来,她们带给他生理上那么多的愉悦,可到了也不过是交易而已,她们给他快乐,他给他们钱或者面子,现在想来,那些酣畅淋漓的愉悦居然是索然无味的,没有爱,没有情,不过是动物般的运动罢了。 “你呢?下辈子你要什么样?还要做帮派头目?” “不知道,”他干脆的挑挑眉,薄薄的唇抿出一个冰冷的自嘲:“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他也想过那样的日子,做一个天之骄子,有爹疼有娘爱,有学业,有事业,最后还有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可惜,他没有机会,更没有选择的机会,生活给他的从来都是一手烂牌,不出是死,出,也是死! 两个人颓唐的笑了笑,想这些有什么用呢?转生的机会还要好远,再做人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两人摇摇晃晃的去了猫姐的酒吧,一人要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杯子清脆的碰撞,两人分别仰头一饮而尽。两人说话很少投机,可喝酒却很有共同点,都是痛快淋漓的杯干酒净型,一口气喝了三四杯,忙着招呼别人的猫姐总算看见了岳沉婉,笑嘻嘻的晃过来,拉着岳沉婉道:“正好有事求你呢!” “说吧!” “把你的游艇借姐姐玩几天呗,我老公要带我出海度假去!”猫姐不好意思,上面烧游艇的不多,他们这儿有钱都没处买去,只好租借,岳沉婉的游艇是新的,基本没用,都是猫姐和她的朋友三五不时的借用。 “行,干脆,你拿走得了,我也不用,你喜欢就送你了!”岳沉婉虽然是个穷的要命的富家小姐,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吃过见过的都是不俗的东西,对游艇名跑之类的东西没什么舍不得的概念。 猫姐一愣,随即苦笑:“妹子,你也忒大方了吧?那是游艇哎!” 岳沉婉撇撇嘴:“我不喜欢,咱们鬼魂又不能白天出海,只能晚上看看月光下的海,冷飕飕的,没什么味道,你喜欢你拿走就是了!” 猫姐无奈的看看她,本来是打算借用,谁知道主人忒大方居然给自己了,这种意外之喜还真忽悠人的心脏啊!虽说是喜,可猫姐也是有面子的老鬼好吧,白拿人家的东西这种事还真感觉不那么舒服。 她想了想,忽然起身从里面的办公室拿了个小盒子出来,递给岳沉婉:“这是两颗后悔药,地府新研制出来的,吃了可以回到你想要回到的时候,重生一次,我老公从内部整到的,你也知道,我生前没什么亲人,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倒是死后在地府过的逍遥自在的,这个就给你吧!”她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没什么形象歪在沙发上看舞台上劲歌热舞的陈归人:“你和你那个情儿同住了这么长时间,感情也不错,你们俩一起回去重新开始吧!” 岳沉婉打开看看,里面是两颗雪白的药丸,散发着草莓清甜的香味,此时有些微醺,也没太当回事,想不收怕猫姐下不来台,就要干脆的揣进兜里,摆摆手笑道:“谢谢啊!” 俩人晚上到家时都喝的有点大,摇摇晃晃的进了房间就奔着洗手间开吐,一人搂着马桶一人搂着手盆吐的昏天黑地。 吐完了坐在沙发上发愣,岳沉婉眯着眼睛吧嗒嘴,还是觉得有些恶心,搜遍了家里也没找到口香糖,忽然想起猫姐给的那颗草莓的后悔药,从兜里翻了出来,扔了一颗给陈归人:“哎,吃这个,好像是草莓味的,吐的嘴里全是酒味,真难受” 陈归人迷迷糊糊的接过来吃了,岳沉婉也扔进嘴里吧嗒几下嘴,味道还不错,将头放在沙发扶手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就睡了过去。 ☆、288重生第一章 “阿婉,快醒醒,到时间了”好梦正酣被人打扰真是特别讨厌的事情,岳沉婉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让我睡一会,地府塌下来再说!” 对方显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继续推着她的身子:“阿婉啊,快醒醒,到时间上学了,老爷和你二叔二婶都起来了,你快点吧” 岳沉婉无可奈何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见面前一个胖乎乎四十多岁的女人,圆脸,一双眯眯眼,看上去十分喜气。 “福婶?”岳沉婉震惊了,这是她在岳家时的佣人福婶,在岳家工作了二十多年,是她祖母非常信任的人,祖母死后一直伺候她,直到她出嫁才从岳家辞工回了乡下。 “福、福婶,你怎么在这里?”岳沉婉完全醒了,一骨碌爬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福婶。 福婶也吓了一跳,急忙拿了衣服盖在她身上,嗔怪道:‘“你这孩子,做梦做迷瞪了吧?我不在这在哪里?你快起来吧,老爷子都起来了,你下去晚了,又该挨说了,唉,你这孩子啊,都十四了,怎么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性子,你那二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你老跟她对着干什么?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跟她对上哪有个不吃亏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一面说一面将手上的衣衫给她往身上套。 岳沉婉一个激灵,脑子里嗡嗡做响,十四岁?二婶?什么意思?她猛然推开福婶,冲进了浴室,镜子里赫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刚刚发育的身子差不多一米六八,有了少女婀娜的曲线,皮肤白皙细腻,削的薄薄的短发,秀气的瓜子脸,浓黑飞扬的眉,一双大大的凤眼,浅樱色的唇,不是很漂亮,却有种亮烈鲜明的帅气。 她怔怔的看着镜子,足足五分钟才回过神来,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好疼,她咧开嘴唇,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氤氲出了泪水。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猫姐没有骗自己,那粒后悔药居然是真的,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福婶看她冲进浴室半晌也没出声,不放心了,高声问:“阿婉啊,你是在洗漱吗?” “是,我马上洗漱!”岳沉婉将手盆放满了水,一脑袋扎了进去,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狼狈的满头是水的女孩,心中溢满了说不出的喜悦,她伸手擦干净镜子,笑着跟镜子里的自己说:“你有机会重新来过了,阿婉,多幸运,你可以重来,这一次,你要好好的,好好的争取自己的幸福,对,一定要幸福” 她用力的攥紧拳头挥挥手,神情坚定,乌黑的眼珠闪烁着晶莹夺目的璀璨光芒。 岳沉婉飞快的洗漱之后换上校服下楼来,餐厅的艾佩乐尼意大利长条餐桌旁,一身运动休闲装的陈建亨正坐在主位上喝豆浆。陈建恒今年六十岁了,看上去面容红润,英俊儒雅,如五十几岁的中年绅士一般,至今还有很多女人爱慕他。 看见岳沉婉,勉强的勾勾唇角,岳沉婉心情极好,这对她来说是崭新的一天,尤其是刚刚下楼时透过窗子看见了明媚的阳光,她简直幸福的想要唱歌,看见前世最憎恶自己的人,也好性情的打了招呼:“爷爷早。” 陈建恒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都要见到这个孙女,她的样貌跟祖母岳君媚有五分像,见到她就会想到那个永远俯视着他的贱人,他勉强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豆浆一饮而尽,就起身上楼了。 岳沉婉不以为意,兴高采烈的坐在餐桌前,岳家的早餐很丰盛,中西餐早点都有,三明治、牛奶、煎的香气四溢的培根火腿、满满一篮子焦黄的小面包,煎成心型的糖心鸡蛋,这是二婶最喜欢的,至于鱼片粥、皮蛋瘦肉粥、油条、不下二十种的各色咸菜和油条豆浆则是二叔和祖父的喜好了。 因为心情很好,岳沉婉的胃口也恨好,喝了一碗皮蛋粥池了一根油条,还吃了一个鸡蛋,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刚准备起身,一个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呦,咱们家大小姐怎么这么难得,起这么早,这是太阳打哪边升起来的啊?” 一个穿着碎花抹胸连衣裙的女人就扭着腰肢坐在她对面,然后是她的二叔,和二叔刚满七岁的小儿子陈静安。 二叔陈祥之是陈建恒最钟爱的儿子,大概是因为比其他两个儿子与他共处的时间多吧,还有就是陈祥之的相貌十分酷似父亲,浓眉星目,十分英俊,中等身材,脸上总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你永远读不到他内心的贪婪和狠毒。陈祥之结婚很早,娶的是香港一个海鲜干货行老板的独生女蔡书仪。 蔡书仪女士属于可以完美诠释后妈角色的女人,刻薄、精明、自私、小气,对待岳沉婉就如同后妈对待前方留下的油瓶子,永远都是一副冷嘲热讽的架势,尤其是婆婆将岳氏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留给了岳沉婉之后,蔡书仪简直恨不得生啃了她。现在她管家,理所当然的克扣岳沉婉的零用钱,按理说岳沉婉每个月应该有一万元的零用钱,可蔡女士十分尽责的一拖再拖,每个月都要往后拖上些日子,每次给也给不全,不是一千就是五百,理由繁多。前世岳沉婉是个激烈的性子,为了要钱没少跟二婶吵架,可吵了也没用,祖父看她也不顺眼,通常都是将她臭骂一顿,钱还是要不来的。 陈建亨的小儿子陈茂之是个懦弱温吞的性子,对大哥留下的唯一的女儿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可是他性子懦弱,本身又在国外工作,一年也见不到几面,他的妻子唐嘉秋也是一位富豪的千金,是珠宝鉴定师,跟着陈茂之在国外生活,是个冰冷清高的女人。 岳沉婉看见二婶一脸嘲讽的架势忽然就想起她那位堂姐,陈静初,目前在法国留学,比起那位看着楚楚可怜实则心机深沉歹毒的堂姐,这位二婶实在是个直性子的善良人,她简直想抱着她好好亲热一番了。 她不由笑了出来:“二叔、二婶,静安,早上好!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我上楼收拾一下书包。”说完就一脸微笑的上楼了。 蔡书仪有些傻眼,这是什么状况?岳沉婉一贯是不肯吃亏的主儿,怎么不跟自己斗嘴就走了? 陈祥之冷冷的看了妻子一眼,淡漠的道:“行了,坐下吃饭吧!一天到晚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这个女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跟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自己的这个侄女是岳氏最大的股东,要好好跟她相处,就算弄不来股份,将来也给自己留点余地,可她倒好,一天到晚找麻烦,好,找麻烦就找麻烦,有本事你弄点有格调的阴谋,一次性将这个侄女解决了,将来岳氏就是自己的了,她可好,净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有什么用?不过是惹的侄女讨厌自己罢了!真是愚不可及! 蔡书仪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没敢说什么坐下了。 岳沉婉目前是启德高中一年级的学生,目前是高一下学期。岳家司机开着黑色流线型雷诺将岳沉婉送到了学校。 不用担心雷诺太过张扬,在启德高中门前,有的是布加迪、宾利、世爵等世界级跑车。是的,启德高中就是传说中的贵族高中,来这里上学的孩子都是非富则贵,家世不凡的。 启德高中的创办人秉持着“贵族培养要从小开始”的原则,在启德高中不仅仅开设了文化课,还有贵族礼仪、高尔夫、马术、花样击剑、跆拳道等等课程。当然这里一年十二万的学费也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 一下车,迎面就冲过来一个胖乎乎的女生,笑着叫道:“阿婉,阿婉,你来了,这个假期你去哪了?”圆圆的大眼睛,睫毛长长的,一头栗色卷发,看上去像芭比娃娃一样可爱,这是雷樱,l省副省长雷焕的孙女,岳沉婉唯一比较要好的同学。 岳沉婉是个冷傲的性子,加上她是本省首富的孙女,身份贵重,很少有人愿意跟她交往,只有这个雷樱,是个单纯活泼的个性,跟她比较要好。 岳沉婉看看她,唇角渐渐勾了起来,雷樱,又见面了,前世她以为的好友,单纯活泼的女孩,就是她,跟她的表姐一起策划了那次酒会,事后,她哭着向她忏悔,说自己只是好心,想多介绍几个朋友给她,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她哭的梨花带雨,声嘶力竭,她只是木然的看着她,心里一片惨痛的苍白,她说的是真是假?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看得到雷樱的心里有这样一幅画面,陈静初微笑着将手中不堪入目的裸照递给她,诱惑她将自己带到酒会上去,她先是犹豫,然后是惊恐,最后终于答应了。 “我哪也没去,就在家呆着了!”她的笑容深切了很多,还亲切的揉了揉雷樱的头发,没有人注意到女孩眸子中的厉色和一闪而过的嘲讽。 “我去了趟日本,在那看了两天樱花,可真好看,你知道我最喜欢樱花了,妈咪也最喜欢樱花了,我们还在东京买了好多东西呢,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你放学后来我家取好不好?”雷樱一如往日的热情开朗。 岳沉婉态度亲切的跟她哇啦了几句就将话题引到了姜向晚身上:“对了,你的偶像怎么样了?” 事实上,姜向晚是启德高中所有女生心目中的偶像,俊美、聪慧、富有、待人接物永远彬彬有礼,他是启德高中高三的学长,去年以全省第一名,全国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普林斯顿大学,是启德高中的骄傲。 雷樱是姜向晚的粉丝,一天到晚挂在嘴边,哪怕姜向晚今天在食堂点了一道樱桃肉,当天下午岳沉婉都能知道。 “哦,”提到姜向晚雷樱的笑容立刻垮了下去,眼睛中居然有了泪水:“他完了,阿婉,你不知道吧,假期的时候他出了车祸,听说是他考上了大学,他二哥给他买了一辆捷豹小跑,谁知道他开车带着他二哥兜风的时候出了车祸,他的腿完了,呜呜”雷樱一头扑在岳沉婉的怀里大哭起来。 岳沉婉的心里一片冰凉,他出车祸了?她回来了,还是晚了吗?那她回来干什么? 她神思恍惚的站在那里,知道尖锐的上课铃响起,她才一个机灵醒过神来。 不,既然她能回来,老天爷就一定不会那样残忍,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岳沉婉沉下心,用力的咬咬嘴唇,拉着雷樱走向教室。 岳沉婉是个好学生,前生,她没有什么朋友,有大把空闲时间来学习,所以每门功课都不错,出身高贵却没有富家小姐的骄纵脾气,沉默冷静成绩优异,一直是老师喜欢的学生。 第一节课是数学,下课后岳沉婉快步走出教室,来到高二七班教室,她重生了,陈归人应该也重生了,前生他跟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样都在启德高中读书,不过他一直在丙班呆着,属于差班生。 教室内,完全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架势,三五个大男生正在抽烟,烟雾腾腾的,看着不像教室倒像黑社会聚集的酒吧。 岳沉婉往门口一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咦,这不是岳家大小姐吗?” “来咱们这干嘛?不是找我的吧?”一个一脸猥琐的男生冲她扬扬脸。 “陈归人在吗?”岳沉婉懒得搭理他,直截了当的问。 “哦,找那个小杂种啊,被人请到后面平台去了!” 岳沉婉一皱眉,后面平台是学校里著名的殴斗地点,丙班一直有个规矩,有恩怨区后面平台解决,解决完了不许找后账。 可这才开学第一天啊,陈归人不至于这么招人恨吧? 她蹙眉,赶紧去后面平台。 所谓平台不过是学校图书馆的顶楼,有八十多平方的空场,一大群男生热血沸腾的看着中间打斗激烈的两个人。 “唉,别说,那个杂种突然厉害了,拳头挺有劲啊!” “嗯,今天这场看的比以前看的都过瘾,以前那小杂种净挨揍了,还手也不是个,每次都被揍的跟猪头似的” 岳沉婉走进去,周围的人都有些发愣,甲班的女生是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何况岳大小姐是学校最有名的女生,出生高贵个性冷傲,娶了她就等于得到了岳氏,那是一步登天的好事,是多少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啊! 更让人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有三个男生上去要帮忙揍陈归人,岳沉婉干脆卷起袖子,飞身一脚将跟陈归人对打的男生踹出去好远,人们这才想起来,岳大小姐是个跆拳道高手。 “你干什么?”被踹的男生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嚷嚷,准备帮忙的几个男生也愣住了,都看着岳沉婉。 岳沉婉看了一眼陈归人,对方眼睛中有着熟悉的讥笑:“你可真行,你是惹祸机器吗?回来就惹事?”陈归人同样小声的道:“我不惹祸,可人家非要惹我啊!”两人是肩并肩站着的,高大英俊眼神阴鸷的男生,身材欣长曲线玲珑英姿飒爽的女生,两人摆出的姿势是对外防御的姿势,可那样默契和亲密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周围人都瞠目结舌了:“靠,这什么世道?那个杂种居然泡上了岳家大小姐”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一个男生从平台的扶手上跳下来,冷笑着看着陈归人:“小杂种,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的!” 陈归人看着对方,那是陈孝鸿,他同父异母的二哥,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找茬揍他。 岳沉婉冷冷的看着他,忽然开口道:“陈孝鸿,陈归人是我朋友,你们一对一单挑,输了是他没本事,活该,可你们一群人揍他一个,太不男人了吧?要打,我跟他一起,咱们一块练练,你的跆拳道还是我教的,怎么样,咱们练练手?” 她是跆拳道班的大师姐,段数最高,所有人都要叫她师姐。 陈孝鸿狠狠的将手中的烟弹出去,骂了一句脏话,他当然不是岳沉婉的对手,就是他们一群人上去也不见的能放倒她,何况岳家大小姐是什么身份?他老子见到了都要笑眯眯的让人家三分,自己没事惹她干什么?他咬牙切齿的带着一群人转身走了。 陈归人冷笑了几声,将校服的领口解开,跳到扶手上坐着,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递给岳沉婉:“咱们怎么回事?我醒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咱们怎么回来的?”岳沉婉点了烟,将事情经过跟陈归人说了一遍,陈归人嗤笑:““操,居然还有这么狗血的事情,让老子赶上了!”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归人冷笑:“我能怎么办?我现在才十五,没钱没势,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谁看见我都骂一声杂种,没事就有人找茬揍我,人厌狗嫌,谁待见我?” 岳沉婉吐了眼圈,笑了起来:“谁说的?你以前没人待见,那是因为你身上没有可以让人利用的地方,现在不同了,岳家大小姐喜欢上了你,说你身上有男儿气概,是个埋没风尘的英雄,你爸和你两个哥哥就是再看不上你,也不至于见天揍你吧?至于之后嘛,我还有点事情要你帮忙!” 陈归人一愣,随即反映过来,岳沉婉是利用自己的身份给他造势,以后陈家人,尤其是他那个爸爸,怎么也会高看自己一眼,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想要在陈家站稳脚跟,慢慢让老头子看好自己,一点点培植自己的势力,经过前世的经历,他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打拼,再能耐,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混混,自己能打,能拼,那又怎么样,混的一身是伤,一无所有,到死谁能多看你一眼?自己是陈龙的儿子,他应该给自己更好的生活和权利,凭什么两个哥哥在红磨坊享受美酒佳人的时候自己要像狗一样被人砍的伤痕累累在黝黑肮脏的巷子里爬着?自己是母亲算计了陈龙生下来的,可那又怎么样?他管不住自己的孽根才有了自己不是吗? 他狰狞的冷笑,看着岳沉婉沉声道:“好,咱们好好演一场大戏,让陈家、岳家都好好看看,我们回来,就要拿回我们失去的” 岳沉婉仰着头,冷冷的吐出一个烟圈,我们失去的,是啊,我们失去了尊严,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爱和被爱的权利,现在,该我们收回来了 第94节 ☆、289婉心第二章 启德高中最新最劲爆的绯闻出现了,开学第三天就传遍了全校,全校最高贵最有钱的岳家大小姐喜欢上了陈家最低贱的私生子陈归人,据说岳大小姐的好朋友不解的问起时,岳沉婉一脸沉醉的说:“你不觉得他很有英雄气概吗?就像电视里演的萧峰,被所有人误解,被朋友和属下抛弃,那么多的侮辱都不能埋没他的盖世英雄之气,他还是那么不屈不挠,那么勇敢执着” 男生们震撼了,震撼的过了就基本出离了愤怒,靠,这是什么王八蛋的世道?那个私生子成天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摸样有英雄气概?这个岳沉婉是什么眼神?什么品位? 女生们也震撼了,原来人的欣赏水准真是百人百样啊,那个叫什么来的,陈归人的是吧?真的那么有men?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于是丙班的门口前所未有的多了很多好奇的女生,都是来看陈归人的,一看之下,女生们明白了,原来真的是明珠蒙尘啊,这陈家小少爷长的真的很英俊,浓眉大眼,唇线分明,嘴唇很薄,总有种似笑非笑的坏坏的味道,跟启德高中里那些出身名门的公子不同,他身上有一种亡命之徒的江湖气,很懒散,很落拓,很邪佞,也,很迷人! 陈归人一跃而起,成为启德高中新的万人迷,许多女生争先恐后的追逐在他身后。 陈归人的事很快传进了陈龙的耳朵,他先是觉得好笑,自己那个儿子居然还有这等魅力,居然迷住了岳家大小姐?吃饭的时候,他首次仔细的看了看小儿子,陈归人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安静的道:“爸,你有事问我?” 陈龙怔了一下,道:“嗯,下个月你爷爷过七十大寿,咱们家办酒会,你请岳家大小姐来吧!” 陈归人乖巧的点头:“好,她一定很高兴参加的!”语气非常干脆肯定,陈龙眉头一皱,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岳家大小姐毕竟年岁小,居然迷上这个臭小子了? 他心里好笑,岳家一向瞧不起自己出身黑道,请客十次有八次不到,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倒迷住了他们家大小姐,呵呵,算不算报应? 陈孝鸿毕竟年岁小,不服气,忿恨的看着陈归人,他也追求过岳沉婉,可那小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拒绝了他。 “话别说的太满,万一人家吧来你就丢人了!” 陈归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看他,凉凉的来了句:“那就请二哥拭目以待吧!” 陈归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岳沉婉,岳沉婉漫不经心的答应了,又问:“你打听到了吗?”放学之后,两人在废旧无人的教室见面。 陈归人颇有些幸灾乐祸:“打听到了,姜家那位少爷正满世界寻医问药呢,西医是没办法了,说是伤到了脊椎和骨盆,现在正找中医呢,找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什么针灸圣手,什么鬼门十三针的传人,可人家根本不卖他姜家的面子,非说自己的手艺不行,祖上传下的针法有缺陷,不能出手,弄得姜家非常恼火,姜老二气的要拿枪逼着人家呢” 姜家是本省的大家族,姜家的当家人叫姜沛文,姜沛文的大哥是解放战争中的一位将军,在抗美援朝中牺牲了,留下两个儿子都在中央担任高职,姜沛文的二哥是名导演姜沛淳,和两个朋友开了巨人影业公司,是中国内地顶尖的影业公司,去年刚刚上市,目前身价过亿。姜沛文是兄弟三人中唯一经商的,因为有这样的背景和助力,在省内政界和商界都很吃得开。 姜沛文的长子姜向东,二十九岁,中国财经大学硕士,是鼎盛集团的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在商场上素以精明狡猾的作风闻名,与老谋深算的陈建亨斗的旗鼓相当。姜家次子姜向阳,是h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小儿子姜向晚是姜沛文的老来子,漂亮聪明,是全家的宠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姜家全家都很伤心。 姜家和岳家同住在云岚山道的丽水云天别墅区,两家其实相距不远,孩子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的,可这几年在商场斗的激烈,俩家的交往也随之尴尬起来,彼此来往的少了。 岳沉婉对鬼门十三针觉得很熟悉,她努力的回想,想起前世婆婆张娟曾经伤感的跟自己提起过,给姜向晚请过针灸圣手鬼门十三针的传人叶怀仁,可叶怀仁说什么都说治不了,姜家没办法,在全国各地寻找针灸医生,可都没有办法,最后,姜向东怒了,设计坑了叶怀仁的小儿子叶准,叶怀仁无奈说了实话,他们家传的鬼门十三针起源自晋代名医皇甫谧的《针灸甲乙经》,在宋代叶家先人师从当时的著名针灸名家王唯一,叶家当时的主母是巫医,她和丈夫合作研究出了《鬼门十三针》,这种针法非常凶险,之所以称为鬼门,是指用这种针法是一脚踏在鬼门关上,要凭借施针者的技术,也要藉着患者的造化,的确可以起死回生,帮助患者打通坏死的筋脉,重新站起来,当然也有可能直接命落黄泉。可问题是经过漫长的时代变迁,鬼门十三针传到叶怀仁这里已经是残本了,还有两针没有找到,叶怀仁穷尽一生的时间寻找叶家的这本医书,却一直没有找到,只好用前面的十一针为人治病,倒也还好,可姜家人求上门来,叶怀仁看了姜向晚的病历,知道仅凭前十一针是没办法治愈的,只好推脱,最后叶怀仁还叹息,就算现在有那最后两针也晚了,姜向晚的肌肉组织已经萎缩,神经也坏死了,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 最好的治疗时间,鬼门十三针,岳沉婉只觉得内心如焚,头疼欲裂,自己回来了,难道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命运吗? 她永远记得那个骄傲俊美的男孩神情落寞的看着窗外,那些正在球场上打球的孩子,跟自己说:“我原先打球打的很好,尤其是三分蓝,没人比我投的准”记得他血红着眼睛死命的捶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腿,咬牙切齿的冲她吼:‘“我不能,我不能给你幸福,不能给你做女人的幸福,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她记得他病势沉重,昏昏沉沉的拉着自己的手一声声的叫着:“阿婉,对不起,别走,别走”像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 他原是玉堂金马完美无缺的贵公子,是开在云端香飘远溢的兰花,让世人膜拜敬仰,可仅仅是一场车祸,他的人生就毁灭般的翻覆了,从云端到地狱,折去双翼,永远困于那样一方狭窄的天地她记得他,记得他落寞如深雪的眼神,记得他唇边清艳苦涩的笑容,若深秋时节即将萎谢的残红,飘摇着逝去的芳华陈归人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里忽然不舒服起来,他习惯看她明亮骄傲的扬着下巴,像骄傲的孔雀,即使痛苦时都带着几分狠狠的倔强。 “喂,不是还没说没希望吗?你要不要这样,像要死了似的!”岳沉婉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永远一副痞子相,嘴就像只恶毒的蝎子,随时准备喷出黑色的汁液来。 “你老爸手下小弟多,有你说得上话,指使的动的吗?” “有,添叔是我爷爷的人,对我很好,很喜欢我,他手下有几个场子,小弟也多,怎么了?你要查什么”互利互惠,合作无间,这是两人一贯的原则。 “有个女人叫江漫,是金生贸易公司的文员,好像跟我二叔有一腿,你找人给我查查她,最好拍些照片或者视频之类的,我准备给我二婶找点事干,顺便弄些钱”岳沉婉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名字递给陈归人。 陈归人稚嫩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和年纪不符的猥琐的笑容来,打了个口哨,笑道:“你二叔一贯自诩正人君子,原来还有这个嗜好,你怎么知道的?” “上辈子知道的,那个叫江漫的女人跟了我二叔七八年,还生了小女孩叫悄悄,后来被我二叔弄来认祖归宗了,手段很高,比我二婶有脑袋多了,我二婶成天找我麻烦,我打算提前让她知道这件事,给她找个新目标,省的她眼睛里只有我”岳沉婉目光阴沉的冷笑,掐了手里的烟,站起来拿起书包。 陈归人对于做坏事很有兴趣,对着纸条吹着口哨飞了个吻,哼着歌跟岳沉婉一起出了教室。 “祖母?祖母,这些都是给我的吗?”七岁的岳沉婉嘟着小嘴不满的指着地上残破的牛皮箱子,这才不是她要的圣诞礼物好不好?这么破,这么脏,里面不会有虫子爬出来吧? 皮肤发黄、气质高雅的女子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温言细语道:“你这个傻丫头,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呢,里面是我祖父收集的各种书籍,都是古董,很值钱的,将来给我们阿婉当嫁妆” 小姑娘的嘴撅的更高了:“我不要,好脏,好旧”女子无奈的将箱子放在一边,拿出一个漂亮的洋娃娃:“这个给你做圣诞礼物好不好?” 小姑娘高兴了,笑嘻嘻的接过洋娃娃。 岳沉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回味着梦里的情景,那是她七岁时的情景,祖母非要将一箱子破旧的书籍给她,可她不愿意,慢着,书籍?她翻身坐起来,高声喊福婶。 福婶急急忙忙的从门外走进来:“怎么了?还没到晚饭时间呢,什么事情?” “福婶,我问你,我七岁的时候,奶奶送给我的那箱子书放哪了?” 福婶愣住了,满脸茫然的思索了半天才道:“哦,小姐不是不喜欢,让我放到地下仓库里去了吗?后来我怕地下仓库太潮了,放到咱们楼上的杂物间去了”她话音还没落,就见岳沉婉像被点着的炮仗一样冲了出去。 “老天爷,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让我做这个梦的,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能找到,一定能”岳沉婉不顾杂物室的肮脏,一面神经似的念叨着,一面翻箱倒柜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梦中的那个破旧肮脏的牛皮箱子,岳沉婉一声欢呼扑了过去将箱子抱起来,放在桌子上,打开箱子的手都是颤抖的,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线装书,岳沉婉一本本的翻看《金刚般若波罗密经》《妙法莲华经》《金刚明经》《佛说法王经》《维摩诘经讲经文》还有一大堆纸页发黄的手札,似乎是一些名人的手札,不过岳沉婉此刻没有心情一一翻看,她心急如焚的翻找,终于,看到一本残破不堪的线装本《鬼门十三针》。 岳沉婉的手触摸到书本上,手都在颤抖,她快速的翻开书,一页页的看,一针两针,直到第十三针,哦,这是本齐全的鬼门十三针针法,不知道曾祖父是从哪里搜集来的,可无疑,这是老天对她最大的帮助,她双手合十,像冥冥中的诸神感谢。然后将书揣在兜里,将箱子合上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她的房间里有一个小保险箱,里面是祖母在世的时候给她的珠宝首饰,都是有账目不能卖也不能当的东西,在出息宴会的时候给岳家添颜面的。她将小牛皮箱放进保险箱里,长长出了口气,这里面的书籍没有引起祖父的注意,她有一种预感,这些古籍应该能值不少钱,更重要的是,她看看手中的鬼门十三针,这本书能不能让姜向晚站起来? 第二天正好是个星期六,她一大早就借口去同学家出了门,去了叶怀仁的家。 叶家的中医诊所在h市非常有名,所有的出租司机基本都知道,岳沉婉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诊所,可看看门前排队等候看诊的人吓了一跳,足足有三十多号人在等着,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号码牌。见她走过去,一个好心的老太太告诉她:“姑娘,你还是明儿半夜来吧,我们都是前一天拿到的号牌,来这看一次诊都要前一天等在这里的” 岳沉婉皱眉,思忖了片刻,干脆的走进去,门口有一个维持秩序二十一二岁的男青年见了,忙拦住她:“小姑娘,排队,排队知道吗?有号码牌吗?你领号了吗?”他很不耐烦,这已经是他拦截的第四个了,真不明白现在人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不懂规矩,等着眼睛往里冲,什么我家这是急症,急症你去急诊科啊,上这来干什么?看眼前这个小姑娘,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看着就来气。 “没有,我不是来看诊的,你去告诉叶怀仁,我叫岳沉婉,是岳家大小姐,我手上有他心心念念找了一辈子的东西,让他出来见我!”清脆干净的声音,听着还有几分稚嫩,可口气很大,让叶怀仁出来见她?青年张了张嘴,想讽刺几句,却看见岳沉婉容色虽然不出众,可身上的衣饰都是名牌,年纪虽然小,可气质高贵凌人,青年犹豫了一下,岳沉婉扬了扬眉毛,一手点着他道:“看什么看?耽误了你师傅的事,小心他踹你”据说这位叶老先生脾气十分不好,对患者横眉立目,对徒弟拳打脚踢,能做他弟子虽然是前提无量,可也十分考验人的意志。 青年被她一喝,没了主意,想着万一是真的呢?算了,毕竟是个小姑娘,进去告诉一声,省的被师傅责备。 叶怀仁是个小老头,一张脸皱皱巴巴跟个大号核桃似的,溜光的脑袋,穿着一件古典的乳白对襟丝绸褂子,看着活像过去老北京里端着鸟笼子满大街闲逛的老八旗。 见到岳沉婉,叶老头一愣,听到徒弟说对方有他找了一辈子的东西,他心中一动,急忙冲了出来,见对方是个身材高挑的小女孩,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张俏丽的瓜子脸,浓黑的眉毛,细长的丹凤眼,皮肤白皙,清秀可人,可那双眼睛,老头心下一突,那不像一个十四五的女孩的眼睛,灼灼清艳、锋锐深邃,波光潋滟如层层波澜不起却深不可测的深海,让人没来由的心中发冷。 “小丫头,你有什么事我想要”叶老头的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嗓子像陡然被鸡骨头卡住了一般,因为他看见小姑娘手里多了一本破旧的线装书,上面的字迹模糊却能看得到是《鬼门十三针》,叶老头顿时失去了风度,土匪一般一把抢过书翻了起来,然后所有人都呆住了,老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以这个年岁绝不肯能有的速度将小姑娘拽了进去,大门碰的一声关上了,后面的青年险些撞歪了鼻子。 叶家的书房内,叶老头翻看着书,眼睛越瞪越大,喘气声也越来越粗,他不停的翻着书,嘴里还不听的叨咕:“这是真本啊,是珍本啊,这字迹没错,对,对,应该是这样的,唉,原来最后两针是这样的,我早就该想到的,实在是妙,妙啊”岳沉婉安静的坐在对面,看着叶老头活像个刚刚发现宝藏的强盗一般,欣喜若狂的查看,完全忘记了这个宝藏的持有者就在对面坐着。 终于,叶老头抬起头了,显然他终于想起来这本书不是自己的,而是对面这个小姑娘拿来的,自己一副自己是外人的架势显然有点过,不过毕竟这辈子风浪经的多了,老头老脸有些红,却仍然镇定的问:“开个价儿吧,小姑娘,你要钱,还是什么别的?” 岳沉婉笑了:“你那个徒弟没告诉你吗?我是岳家大小姐,不缺钱。”老头脸一沉:“那你要什么?”岳家大小姐?管她是谁呢,反正谁也别想从他手上把书再拿走,大不了把整个诊所都给她岳沉婉脸色一正,肃然道:“给姜向晚治病,治好他的腿!” ☆、290婉心第三章 姜家大宅内,姜向东正焦头烂额的安抚着哭成泪人儿的母亲和暴怒的弟弟。 “好了,向阳,你给我消停点,你现在拿枪去崩了叶怀仁有什么用?他死了向晚的腿就能好了?妈身体不好,为了向晚已经伤心的不行了,你能不能别添乱了?”姜向东真是郁闷啊,这三个月来姜家一直处于风声鹤唳的状态,每个人都像抱着火药桶拿着打火机,随时准备爆炸的架势,父亲还要支撑集团的运转,时不时的发脾气,秘书已经跟自己哭诉了几次了,现在全家只有自己还勉强能冷静一些,每天忙着公司,忙着家里,还要随时安抚暴脾气的弟弟和大病初愈的母亲。 姜向阳眼睛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跳,整个人像一张绷的紧紧的弓,他满腔的愤怒和懊恼,简直不知该如何发泄。那是他自幼疼爱的弟弟,从小就是全家最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掌中珠,母亲三十七岁才生下他,这个弟弟小自己八岁,小时候父母忙,弟弟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可就是自己带大的弟弟,居然被自己一手给毁掉了,每次见到那个一脸木然,状如僵尸一般的弟弟死气沉沉的坐在轮椅上,他就觉得心如刀绞,一万次的想为什么受伤不是自己,为什么当时弟弟要将方向盘向右打,用身子护住了自己? “这已经是第七位医生了,都说不行,都说不行,都让我们去找叶怀仁,我,我简直想掐死那个老不死的” 自从被叶怀仁拒绝,姜家想法设法的在全国范围内寻找针灸名医,可来来去去的来了七位医生,对姜向晚的症状都束手无策,骨盆和脊椎受伤是不可逆的伤势,在西医的角度上能做到不截肢已经算最好的结果了,想重新站起来,让坏死的神经重新活跃,简直是痴人说梦,连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专家都认为这种伤势很难重新站起来,姜家人被这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打击的有些绝望了。他们曾经寄希望于叶怀仁,可那个死老头说什么就说自己医术不精,治不了这么重的伤。 姜沛文的妻子叫张涓,省内著名的古玩鉴赏家,外柔内刚,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女人,她擦干眼泪,果断的吩咐司机:“去给我备车,我要去叶家的诊所,我给他跪下,他不治,我就一直跪到他治为止” 姜向东拍着额头,无可奈何的道:“妈,你这是干什么?上演古代悲情剧吗?他不肯治,你去跪着他就能回心转意了?” 张涓认真的道:“我不是演戏,这是一个母亲的心,向东,你不懂的,不管你们谁出了事,我都会这样做,因为我是当妈的,我不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我儿子就这样残了,你明白吗?” 姜向东心里一酸,眼眶有些发红,还是拦着母亲:“妈,你别急,我来想办法,我保证,一定让叶怀仁给老三看病” 话还没说完,管家就急匆匆的跑进来报告:“门口有一个自称叶怀仁的老头,说要来给三少爷看病” “什么?”几个人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请进来!” 岳老头满脸不乐意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窈窕清秀的少女,姜向东看着眼熟,走到近前才认出来,那是岳家的大小姐岳沉婉。 “阿婉?你怎么跟叶老在一起?” 叶老头的脸色活像吃了八个苦瓜,冷哼了一声道:“她不求着我,你当我能来?这个死丫头将我们祖传的医书给我送来,就提出一个条件,给你们家三少爷治病,还死活不放心,非要跟着来,我说了,我用人格保证一定来,她就是不信”一副气囊囊的样子,似乎对岳沉婉对自己的不信任十分愤慨。 岳沉婉微微一笑:“人格那种名贵的非必需品您一直都束之高阁,我实在不认为您会随时放在身上!”毒舌不仅仅是陈归人的特长,事实上,前世的姜向晚也是一名毒舌腹黑男,在最初的婚姻中,岳沉婉一直在和任性毒舌的丈夫斗智斗勇,他们的爱情是在长期的斗争中总结出来的,因此岳沉婉的毒舌功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老头被噎的脸红脖子粗,喘着气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这小丫头嘴也太损了,骂人不带脏字的啊! 姜家的几个人倒被岳沉婉的话逗笑了,姜向东最先恢复常态,彬彬有礼的请岳沉婉坐下:“阿婉,好几年没见你了,没想到再见就成了大姑娘了”标准邻家大哥哥的台词。 “姜大哥好,姜二哥、姜婶婶好。”岳沉婉标准乖乖女的形象,侧身坐在沙发上。私下心跳如雷,抬头看了看走廊尽头,那里是姜向晚的房间,他现在还是住在那里吧?事实上,从走进姜家大宅开始,她心里就一直激动而酸楚,前世,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儒雅和蔼的姜沛文,温柔开朗的张涓,冷静精明的姜向东,暴躁善良的姜向阳,这里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自小缺少家庭温暖的岳沉婉,在他们身上找到了亲人般的疼爱和关怀。 张涓对岳沉婉的印象一直很好,她生了三个儿子,总是盼着再要个女儿,可生了姜向晚之后就再没了动静,岳沉婉小时候是个白净清秀的小姑娘,话不多,挺乖的,虽然后来两家的来往少了,可张涓对她印象很好,此刻听说是岳沉婉寻来了医书,求了叶怀仁来出诊,心里当然说不出的感激,拉着岳沉婉的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阿婉啊,阿姨真是太谢谢你了” “阿姨,你别这样,先让叶医生给三哥看看吧”岳沉婉更心急的是叶怀仁看诊后的结论,姜向晚的伤到底能有几成把握好转。 姜向阳是个急躁性子,拉着一步三晃的叶怀仁进了姜向晚的屋子。 屋外的三个人也没有寒暄的心情,都焦灼忐忑的看着那扇意大利橡木门,恨不能在门上开个窟窿出来。 半个小时后,一步三晃的叶老头终于皱吧着核桃脸出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三个人同时出声。 叶老头摇摇头,四个人脸色都煞白。 岳沉婉心急的问:“为什么还是不行?不是有了最后两针吗?” 叶老头摇头:“不是我的针术不行,是你们家这个三少爷不行,他现在心如死灰,根本就没有求生的意志,说白了就是恨不能死了才好,我的鬼门十三针之所以称之为鬼门,是因为行针的穴位都是生死大穴,稍微不慎,这人就要去见阎王爷了,这种治疗,是一脚踩到鬼门关上,需要患者不仅要配合,更要有极大的耐受力和求生欲,他目前这个德行,我可不敢给他治病,一个不小心,他再把小命交待给我,我赔不起啊” 张涓急的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呜呜的哭,好不容易有点希望了,结果还是不行姜向东眉头紧皱,思忖了半晌,道:“老三从小最听爸的话,晚上让爸爸找他聊聊吧!” 张涓哭着摇摇头:“你爸这些日子每天都劝解他,可他一个字都不说,不管你爸怎么说都不肯开口,这孩子是绝望了,他自小聪明,可性子倔强、好强,现在恐怕是钻了牛角尖了” 姜向阳咬牙切齿一拳擂在沙发上,发出砰的一声:“干脆打昏他得了” 叶老头嗤之以鼻:“打昏他就更不用针灸了,他全身血脉凝滞,还针灸那就是找死呢” “妈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姜向晚暴怒,冲着叶老头嚷嚷。 岳沉婉忽然站起来:“让我试试吧!” “你?”姜向东一愣,自己的弟弟恐怕对她没什么印象,而且,她看了看岳沉婉,纤细的少女眉目清朗,神情坦然,可他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两家并没有太好的交情,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要帮这么大的忙?她有什么企图吗? “姜大哥,让我试试吧,反正你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岳沉婉笑的很真诚,还有几分小女生的俏皮。 张涓有些迟疑:“孩子,我们家向晚自从出事,脾气就不太好,不愿意见生人”家里所有的佣人现在都不愿意进三少爷的房间,每个人进去,得到的都是冰冷冷的一句:“出去,滚出去”。 岳沉婉笑道::“没事,让我去看看吧。”他什么脾气她没见过?新婚第一天,丈夫就冷嘲热讽的说她是个不长大脑的傻子,两人大吵了一架。 姜向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带着岳沉婉进了姜向晚的房间。 ☆、291婉心第四章 房间大概有四十几平,墙面用的是浅蓝色的墙纸,用的隐藏式壁灯,整个屋子都有非常柔和的光线,屋内的浅紫色的窗帘紧紧的拉着,流线型的宽大的圆床上一个瘦弱的少年靠着靠枕坐在那里,浓黑的发丝有些长,长长的刘海一直盖到眼睑,漂亮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屋顶,精致的面孔有些苍白,白皙的皮肤细腻的吹弹可破,可却透着不正常的青灰色,他看上去基本不像个活人,更像个灵魂已经死去的傀儡。 “老三,老三”姜向东小心翼翼的招呼,姜向晚缓缓的低下头,目光呆滞的看了看哥哥,没有说话。姜向东侧身指着一旁的岳沉婉道:“这是岳家的阿婉,你还记得吗?”姜向晚漠然的看了看岳沉婉,似乎努力的想了想,记忆中好像有这样一个跟自己名字相像的女孩,他看看她,女孩的目光有说不出的怪异,激动、热烈,好像浓的化不开的深情!他不知道,他只是忽然觉得那女孩很眼熟,那目光纠缠的让他的心脏有了负重感,很不舒服。 岳沉婉展眉一笑,冲姜向东道:“姜大哥,让我单独和三哥说说话吧!”姜向东犹豫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自己家,他相信岳沉婉不敢做出什么伤害姜向晚的事情,就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95节 姜向晚看着这女孩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厌恶的蹙眉,声音低哑冷硬的说:“出去。” 岳沉婉却轻巧的走到他跟前,微笑的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将架着手肘,将脸蛋放在手上,一副好整以暇,舒展自在的样子,她还不客气的仔细看他,看他的脸,他的腿,那灼灼放肆的目光让姜向晚羞惭起来,低吼:“出去,出去”往常他这样的时候,佣人早吓得跑出去了,或者母亲和哥哥也会跑进来安抚他,可今天,那女孩居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坐在那里,母亲和哥哥好像出去了似的,没有人进来。 “滚出去!”姜向晚自幼是家中的宠儿,虽然有良好的教养,却还是有几分少爷脾气的。 岳沉婉笑的更开心了:“哦,这个我还真不会哎,要不你滚一个我看看”比起他死灰一般的模样,她觉得他被气的暴跳如雷的样子更可爱,何况他那条恶毒的舌头在上辈子自己没少吃亏,这回就当给自己报仇雪恨吧! “你”姜向晚气坏了,从没见过这样无耻无畏的女孩,毕竟还只有十七岁,没有那么深沉的涵养,忍不住吼道:“你给我滚出去,你是什么东西?”岳家大小姐又怎么样?岳家大小姐就可以在自己最难堪成了残疾的时候来羞辱自己吗? 岳沉婉挑挑眉毛,笑道:“关于我是什么东西这件事情,还真可以讨论一下啊,我还记得小时候一起玩,你不是说我是矮冬瓜,就是说我是爱哭鬼,每次让我做新娘子你做新郎官你都是一百个不情愿,哦,现在看来,我这个矮冬瓜长高了,你这个小帅哥却成了站不起来的帅冬瓜了,呵呵,你说我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姜向晚现在可以肯定了,这女孩完全是来落井下石报复自己的,自己小时候的几句玩笑居然也会引来这么恶毒的报复?这女孩是多么可恶多么无耻啊岳沉婉站起来,抱着肩膀在他的床前走来走去,一副小人得志的猥琐笑容:“哎呀呀,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站起来揍我啊?心有余力不足吧?我现在想对你怎么样都行,让我想想啊,你大概不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呢,嗯,你一直是咱们启德高中的偶像,有好多女孩哭着喊着想要你一张签名照,哎,对啊,如果我拍了你□卖给她们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她兴致勃勃:“放心,我学过几年素描的,很有审美观的,可以给你摆个特别漂亮的造型,绝对不会让你春光外泄的,在这里给你加点半透明的纱,你侧卧的样子一定特别慵懒”她用手比划着姜向晚的腿部,策划的兴高采烈:“你说,这样绝美的照片能卖多少钱一张?你长的这么漂亮,估计很多同□的会喜欢你,如果放到网上,会不会有很多同志爱上你呢?你看起来就是个柔弱无骨的小受嘛,他们一定会用最美丽的词汇来赞美你,期盼着和你春风一度” 姜向晚的脸都红了,愤怒的叫道:“我二哥会杀了你的”门外正在顺着门缝偷听的姜向东、姜向阳和张涓都快忍不住笑出来了,这岳沉婉真是个调皮的丫头,姜向晚从小漂亮,他的漂亮有一种阴柔的美丽,从上中学起,有很多男同志对他有兴趣,偏偏他最恨这个,为这事没少跟同学打仗,又一次将一个骚扰他的男孩打成了重伤,还是姜向阳出面平息了这件事,姜家小少爷最恨同性恋是人所共知的,岳沉婉这是摆明了在故意气姜向晚呢,姜向晚一向聪明,可毕竟年纪还小,加上从没见过这样无耻放肆的女孩,竟然被蒙住了。 岳沉婉得意的用一根手指在嘴唇前面比划:“错了,你二哥才不会杀我呢,他大概会羞愧的跟你一起自尽了!”她还神秘兮兮的小声道:“你想啊,他最疼爱的弟弟先是为了他被车撞成了残疾,然后又被人拍了□,还要被很多同志看尽□,哇呀呀,你猜你们陈家会不会因此大出风头,从此成为咱们省的名人佳话啊,估计能被咱们省的省志录入,成为历史上最辉煌的一笔,你二哥那么暴烈的性格,肯定会难受的不行,一激动说不定就羞愧自尽了,你看,他自尽了,你妈和你爸肯定会伤心欲绝,你们全家永远都不会开心” 姜向晚瞪大了眼睛,额上的青筋都起来了:“你跟我们家有仇啊?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会是我跟你们家有仇呢”岳沉婉瞪大了眼睛,显得很诧异:“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我这不是帮你吗?” 姜向晚漂亮的杏眼起了红线,愤怒的像一只被激怒的羚羊:“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我想要的结果?” “咦?你不是特别恨你二哥吗?你不肯治病,成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就是为了让他难过,让他愧疚,你惩罚自己顺便也就惩罚了他,惩罚了他呢也就惩罚了你们全家,自此之后,大家一起跟你要死不活,活在灰色的痛苦中。你看,我多好,这么了解你的想法,这么有师妹爱,主动上门帮助你,哎,你不用太感谢我的,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岳沉婉大言不惭,理所当然的摆着手,仿佛姜向晚准备向她三鞠躬表示感谢似的。 姜向晚却顿住了,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这个一直胡说八道的女孩的目的了,门外的三个人也愣住了,原来这女孩是用这样尖锐的方法在劝解他。 姜向晚沉默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艰涩的道:“你出去,让我一个人想想!” 岳沉婉笑眯眯的弯弯腰,潇洒的抛了个飞吻:“ok,明天我带照相机来,学长,我先出去了!” 岳沉婉谢绝了张涓满含着热泪的感谢,说自己要回家有事,带着叶老头告辞了。 第二天,岳沉婉又笑嘻嘻的来了,这次她还拎了一个照相机,姜向东皱着眉看她,她笑嘻嘻的打开照相机:“是没装内存卡的。”姜向东叹口气:“阿婉,让你费心了!”他和父母二弟商量了一夜,觉得弟弟对岳沉婉这个外人的反应更大一些,这个小姑娘真是绝顶聪明,知道温和的劝慰对姜向晚没有用,就反其道行之,干脆用恶毒的语言刺激他,逼着他反应,可能效果更好些。 姜向晚一夜没睡,刚有些神思恍惚,就见昨天那个可恶的小姑娘又笑嘻嘻的站在了床头,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个小巧的相机,他本能的晃了一下脑袋,警惕起来:“你来干什么?给我出去!” “咦,不是说好了吗?我今儿是特意来给你拍照的,我连网站都选好了,同爱网,哇塞,你都不知道,那个网站好多人的,可就是没有几个像样的模特,姜三哥,你看你,人美皮肤白,哇,你的皮肤好好哎,都细腻的见不到毛孔的,你用什么化妆品啊?”岳沉婉简直都要佩服自己了,将一个三八花痴加好色的腐女演绎的多么活灵活现。 姜向晚厌恶的看她:“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我妈呢?我哥呢?” 岳沉婉换了幅面孔,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斯文样子:“姜婶婶说你都不愿意和人说话,难得我这么热心可爱愿意来陪你说说话,大哥和二哥也很喜欢我,说我活泼可爱,能来跟你说说话,说不定你就高兴了,一高兴你就不想死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死了?”姜向晚一夜没睡,现在看见她就觉得头疼。 “可你看上去一副不想活的架势啊,难道我误会了?”她舔舔嘴唇,非常真诚的看他:“你看你,原本是天之骄子的,马上就要进国际知名的大学普林斯顿了,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混吃等死,这样的人生不是太悲惨了吗?后半辈子只能这样仰仗着别人活着,多痛苦啊,其实,只要轻轻的在手腕上划一刀就可以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你所有的痛苦就都没有了,你不用担心别人会觉得你是累赘,也不用害怕别人看不起你,更不用为自己的残疾觉得难看尴尬,真的” 姜向晚车祸以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劝慰他,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真诚的劝他去死。他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干什么?”难道昨天他领会错了?这丫头不是换个角度来劝他的,而是有什么别的居心? 岳沉婉笑嘻嘻的走过来,殷勤的给他解衣扣:“我还是先给你拍照吧,我技术很好的,我手脚也一定轻些,你放心”姜向晚简直被她的无耻震撼了,他活了十七年还从没见过第二次见面就上手要脱人衣服的女孩子,他奋力的挣脱她,岳沉婉不放弃,努力的撕扯他的衣服,刺啦一声,姜向晚的衣服被撕裂了,露出了白皙细腻的肌肤和半个雪白玲珑的肩膀。 岳沉婉高兴目光闪烁:“哇,学长,你好漂亮啊,秀色可餐啊,来来,我给你照一张,”她拿着照相机对准他摁快门,还擦着口水道:“对,就是这样半遮半掩才有种受虐的味道,网站上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姜向晚简直快要冒烟了,他用力的大吼:“来人,来人啊”门口的张涓忍不住,被姜向东拦住了:“妈,再看看。”这小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岳沉婉兴致勃勃的看着姜向晚拼命的用手撑着身子想要挪开,她此刻的模样活像一个女色魔:“叫吧,使劲叫吧,我刚才已经跟大哥婶婶他们说了,我要 好好劝道你,让他们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用理会。”女色魔还风趣的耸耸肩,干脆盘膝坐在床上撑着腮兴致盎然的道:“你看,你现在动不了吧?你拼命想逃开我却怎么也动不了,你很气愤,气的想撕碎了我却无能为力,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我现在强了你,你也没招!”她拿出一把刀来是一把锋利的壁纸刀:“要不要想想我的提议?用刀子划开手腕?”她诱惑的嘴脸像个诱拐儿童的女巫:“想想看,刀子一点点的切开皮肤,里面的鲜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然后你开始觉得冷,特别冷,浑身无力,再来是窒息,窒息你知道吧?像被人掐住了嗓子,无法呼吸,然后大脑空白,然后你会觉得特别痛苦,然后你开始挣扎,挣扎,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浑身冰冷,好像骨头缝里都在冒风”她眨眨眼睛,用力的逼回泪水,绽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然后呢,你就死了,你死了呢,你二哥肯定最痛苦,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折腾自己,嗯,他是个警察,想办法出些危险的任务,一次两次,三次,最后总有那么一次,他会英勇献身的,你看,你爸妈就没了两个儿子,你妈身体不是很好,你爸估计也会因为失去你们而觉得痛苦,然后呢就无心公司了,你大哥虽然聪明,可双拳难敌四手嘛,估计有个那么一两年吧,你们家被我们家老爷子收购应该就是水到渠成了!”别说姜向晚觉得毛骨悚然,就是在门口偷听的张涓和姜向东都觉得后背直冒汗,这小姑娘真的只有十四岁?她兴致勃勃的说的这些不会真的是她的构想吧? 姜向晚用力的撑起身子,面色铁青,眉目冷厉:“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没准备死,而且我会好起来的,我会站起来的,等我站起来,我第一个就灭了你们岳氏!” 岳沉婉笑了,将壁纸刀揣起来,嗤笑:“好,这才像个男人,我说,姜向晚,我就看不惯你那养死不活的样子,你可以残疾,却不可以没有尊严,就算一辈子坐在轮椅上,我也希望看见一个残疾的有尊严有血性的男人,而不是个没有思想没有希望甚至没有自我的傻瓜!”此刻是高贵俾睨女王范儿。 姜向晚怔住,门外两个叹为观止,这演技可以去拿奥斯卡。 ☆、292婉心第五章 岳沉婉走后,姜向晚一夜没睡,第二天张涓看到儿子青色的眼袋十分心疼,摸着儿子的脸眼泪汪汪的,姜向晚却忽然看着母亲开口道:“妈,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张涓吓了一跳,自从车祸昏迷醒来后,儿子已经很久不愿意开口说话了,她欣喜的发现儿子一直死灰一般的眼睛忽然泛出了些生机:“儿子,儿子,你不自私,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姜向晚抬手接住母亲掉落的泪水,头一次发现,母亲瘦了很多,一向乌黑的头发有了几根白发,他摇摇头:“不,妈,昨晚,我想了很久,我真的很自私,这么长时间,只想着我自己,我成了残疾,我的腿废了,我就觉得我的人生毁了,我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姜向晚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忘记了你和爸爸对我期望,忘记了哥哥们对我爱护,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责任,我忘记了你们那么爱我,一定也会为了难过,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姜向晚的眼泪落了下来,张涓一把抱住儿子放声痛哭起来。 姜向东和姜向阳听到哭声都从客厅里跑了进来,看见哭成一团的娘俩都慌了神:“怎么了?怎么了?” 姜向晚擦干净眼泪,漂亮的眼睛像雨水洗过的天空,干净清爽,他冲两个哥哥笑了笑,有几分羞涩:“哥,我想明白了,我接受叶神医的针灸。岳沉婉那丫头虽然可恶,可有句话她没说错,我的身体可以残疾,却不能连脑袋也残疾了,就算一辈子坐在轮椅上,我也应该做个有血性有尊严的男人!”姜向阳看见弟弟久违的笑容,激动的不行,几步走到床边,拉着弟弟的手笑道:“老三,老三,你醒过味来了?” 姜向晚看到整整瘦了十多斤的二哥,心里十分酸楚,这个二哥自小最疼自己,自己受伤,他只怕比谁都着急难过,尤其自己还是因为保护二哥成了残疾,二哥心里的愧疚只怕比所有人都多,可这么长时间里,自己一眼都没看过他,只顾自怨自艾。 他沙哑着嗓子拍拍二哥的肩膀:“二哥,对不起,这么长时间,让你难过了” 姜向阳的眼眶红了,有些哽咽却强笑着道:“咱们亲哥俩,说什么呢,你能恢复精神,二哥就高兴” 姜向晚冲姜向东笑笑:“大哥,我愿意接受叶神医的针灸,我一定好好配合,我一定能重新站起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姜向晚咬牙切齿的微笑:“我要岳沉婉那个丫头陪着我接受治疗!” 姜向东好脾气的微笑,这个弟弟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被个小姑娘戏弄了一番,估计心里是迈不过这个坎,想伺机报复人家呢,不过这在他眼里不过是些小儿女的玩笑,那丫头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聪明伶俐、牙尖嘴利,自己这个弟弟恐怕还斗不过人家呢,只要弟弟能有求生的意志,多个小女孩陪着俩人吵吵嘴也是件趣事,何况,弟弟如果能逐渐开朗起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张涓却不乐意:“你这孩子,那孩子虽然说话有些过分,可毕竟是好心,那叶神医还是阿婉拿出了医书才换得他来咱们家给向晚看病的,你可不能过分,人家可是岳家大小姐呢” 姜向东却笑道:“妈,是岳家大小姐不正好?跟咱们家门当户对,将来给你当儿媳妇多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姜向晚愣神,什么啊这是?他不过是对那小丫头捉弄自己心有不甘,想捉弄她一番罢了,怎么到了哥哥嘴里就成了青梅竹马了?还门当户对?那丫头跟个竹竿子似的,长的也不好看,哪里跟他般配了?可张涓却不这么觉得,对大儿子的提议很有想法,那女孩看起来干干净净聪明活泼,最要紧不像那些千金小姐那么做作,挺可爱的岳沉婉对姜家人的想法根本不知情,不过听到姜向东来电话说姜向肯接受针灸了,当即欣喜若狂,听说姜向晚要求她陪着针灸,就知道这坏心眼的家伙肯定是要打击报复,不过她心里还是窃喜的,感情嘛,还是早早培养的好,自己认定他,就要早早的努力,成功虏获他的人和他的心! 耶!加油!岳沉婉对着镜子必出一个v字。 周一,岳沉婉一放学就让司机先走,自己借口出去逛街去了姜家,目前她还不想让陈建亨知道自己和姜家的关系,当然陈建亨对岳沉婉也很少管教,陈顺之很忙,在家的时间少,很难看见,蔡书仪女士更是巴不得她学坏了才好,所以,岳沉婉在家里基本属于三不管地带。 姜家别墅的布置跟岳家差不多,占地三亩的草坪花园,绿荫葱茏、草木葳蕤,中间修建了一条小路,别墅是仿古欧洲风情,尖尖的屋顶、白色鹅卵石围墙,四方的窗户,进门就是宽敞的客厅,抬头就能看见明亮的彩色玻璃屋顶,盘旋楼梯,一共三层,姜向晚本来是住在三楼的,因为腿不方便,搬到了一楼。 岳沉婉进来的时候,叶老头已经到了,正吐沫横飞的跟张涓和姜向阳、姜向晚大说特说他的针灸要求,见了岳沉婉,叶老头就住了口,本能的有些讪讪的,这种情绪类似于欠债的见到了债主。 岳沉婉礼貌的跟张涓姜向阳打招呼,她今天穿的是启德高中的校服,藏蓝色嵌白边的水手装,蓝色百褶裙下两条修长笔直圆润的大腿,白色及膝袜纯净清新,俏丽的短发,脂粉不施晶莹干净的小脸,充满了蓬勃的青春气息,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姜向晚对岳沉婉的感觉很别扭,说不出为什么,他即感激这个女孩为他做的,又有些恼羞成怒的不甘,反正他见到她就本能刺猬般竖起了毛刺。 “看你这么斯文有礼的样子,我真怀疑我昨天看到的那只喷着毒液的母蝎子是不是换人了?还是”姜向晚蔷薇花般红润的嘴唇略略一撇:“这是你们岳家的传统,喜欢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岳沉婉仍然笑眯眯:“谢谢姜三哥的夸奖,其实我对你今天的样子也十分惊喜,昨天你还是一副要死不活随时准备撒手人寰的架势,今天就这么精神奕奕的准备就医,唉,是不是我昨天的提议让你觉得十分心动?你终于发现了自己真正的性取向?” 姜向晚冷笑:“是啊,本来我真不知道我的性取向,自从看见了你像一根竹竿子伫立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隐瞒了真实的性别,整天穿着女孩的衣衫你不难过吗?听我的话还是回泰国去吧,那里才是真正适合你发展的地方!” “哦,这都让你发现了,三哥真是好眼力,其实我不做人妖很多年了,纵横人妖界多年,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句话,三哥的相貌要是来泰国,那必须是选美比赛的第一名啊,人民群众再拥护您,说不准总统都要下台换你来做,到时候您就不仅仅是陈家的少爷了,您还可以做一个标榜青史的人妖,多好!” “以我的相貌就是做人妖也肯定比你这样的强,扔到人堆里基本就扒拉不出来,就是做人妖也只能是最下等的,而且你放心我要是做总统第一个就会让你这样低级的妖从地面消失,人类世界不适合你这样根本没有曲线的人妖发展,因为即使再过三百年,你也依然只能是一块平地。” 两个人一来一回唇枪舌战,旁边的三个人脑袋跟电风扇一样,晃来晃去。 叶老头叹为观止:“喝,我以为那丫头嘴就够损了,看不出你们家的小少爷嘴也很毒嘛!” 姜向阳大笑,即使是弟弟没病的时候也没见过老三跟哪个女孩这样过意不去,那时候很多女孩追他,他都是很不耐烦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人的,他问过他难道就没有喜欢的类型,姜向晚一脸不耐烦的说:“都是些花痴,烦都烦死了,还喜欢什么?”想不到今天他居然见到一向高贵温煦的三弟跟一个女孩唇枪舌剑,他真开心,简直恨不得拿录像机拍下来留念。 张涓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还从来没这样孩子气过,对一个做母亲的来说,儿子偶然的孩子气更然她觉得可爱可亲。 两人一边斗嘴,叶老头一边准备施针,姜向晚被剥光了上衣,整个人趴在床上,叶老头笑眯眯的嘱咐:“可以斗嘴,可以骂人,就是不可以移动,有点疼,可你得忍住了知道吗?” 姜向晚点头:“我知道!”多疼他都要坚持,因为他的生命中也只剩下这样一件事可以坚持了,即使不为了自己,为了父母兄长也要坚持“第一针,肩井,第二针,风门,第三针,魄户”叶老头下针很快,不到十分钟,十三根闪亮的银针就□了姜向晚的身体各个穴位。 刚开始,姜向晚还没什么反应,可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额上青筋暴起,牙齿咬的格格做响,下颌因为用力绷的紧紧的,双手抓住床上的被单几乎拧成了麻花,显然他在忍受痛苦,张涓一见儿子这样,有些慌神:“怎么会这么疼?叶老先生,这,这要不要紧啊?” 叶怀仁不耐烦的挥挥手:“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吗,这个很疼,不仅疼,还有危险,那个二少爷啊,你快让你妈出去,她看不得这个,那个小丫头啊,你继续跟三少爷斗斗嘴,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岳沉婉脸色也煞白,她咬着嘴唇看着姜向晚,心疼的眼眶发红,哪里还有心思跟他斗嘴,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姜向晚道:“我,我给你唱歌吧”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就开唱:“黑夜将城市笼罩,想念蔓延在细胞,想你的拥抱,你的微笑,快要疯掉,想你倒莫名其妙,上了瘾无可救药,没有你,会死掉,我不再开心的笑,痛苦在胸口燃烧,在你离开以后,寂寞把我逼进墙脚”她反复的唱:“就是戒不掉对你的依靠,就是戒不掉你对我的好” 你是我生命中的毒品和劫难,明知道那是致命的诱惑,就是无法忘记,无法戒掉姜向晚睁开眼睛,沙哑着嗓子道:“一句都没在调上,真难听啊” 岳沉婉干脆将自己的手臂塞进他手里:“太疼了就掐我胳膊,”她仰脸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继续道:“说我唱的难听?你没有音乐常识?你的音乐科是体育老师代课的吧?我非常真诚的建议重新回去补课,你的水平太次了,我们班居然还有人崇拜你说你文武全能,我质疑他们的审美” 叶怀仁老头一边捻针一边恶趣味的想这个画面可真美,一个面容美丽的少年极力的忍受痛苦,还要跟面前牙尖嘴利的少女斗嘴,可看看那少年满身晶亮的汗水,握在手里纤细白皙的胳膊都被他捏紫了,那少女也真有耐受力,硬是坚持着谈笑风生的跟他斗嘴。 起针之后,姜向晚浑身是汗,身下的床单都湿透了,因为耗尽了力气,他虚弱的趴在那里,岳沉婉也好不到哪里,手臂被他掐的乌青,每个指印都十分清晰。 张涓见了十分心疼:“儿子,你怎么样了?阿婉啊,怎么能让他把你掐成这样?” 姜向晚刚回过神来,看见岳沉婉的手臂,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舍,他皱着眉粗声道:“谁让你把胳膊塞给我的?妈,让刘嫂拿二哥的药油给她揉揉” 岳沉婉活动了一下手臂,笑嘻嘻的道:“没事,有些淤青,我皮肤不好,稍微磕着碰着都有淤青,不要紧的” “那怎么行?”张涓一叠声的喊刘嫂拿药油:“回家让你家人看见了还不得以为我们虐待你了?你看看,好好的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被掐成这样”张涓心疼的拉着岳沉婉的胳膊:“哎,明儿你还是别来了,我真是不知道这针灸会这么疼,还得让你受这个罪!” 岳沉婉潇洒的挥挥手:“没事,姜婶婶,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而且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言而有信,好了,我该回去了” 张涓哪能就这么放走她,热情的留下岳沉婉吃了晚饭,还让姜向东亲自送岳沉婉回家。 姜岳两家离的不远,只是因为同在半山区,人烟稀少,夜晚看着有点寂静渗人。 姜向东沉吟了半晌,才说:“阿婉,请原谅我的失礼,咱们俩家的关系,我想你也多少知道一些,我们是商场上的对手,令祖父和叔父对我没有什么好感,我想知道,你这么帮向晚,是为了什么?是令祖父要求你的吗?”他是商人,商人总是看重利益比较多,更何况他是个十分精明的商人,他不相信岳家会毫无目的的做这样的事情。 “我祖父和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事实上,那本书是我祖母在我七岁时送我的圣诞礼物,很多年了,我都快忘了,至于为什么帮姜向晚”岳沉婉停下脚步,乌黑的眼珠散发着墨玉一样清润光洁的光泽:“我暗恋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我知道他是个多么优秀的人,所以一直自惭形秽,不敢靠近他,他出了事,我才能有机会靠近他,帮到他,我希望他好起来,像从前那个神采飞扬、温润如玉的少年,一直高高在上,所以,我才会帮他,如果你问我目的,姜大哥,这就是我的目的,跟岳家无关,跟你们的事业、家族发展、两家的利益地位都没有关系,我帮他,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他!”不能说爱,只能说喜欢,然而她的语气肯定真诚,一张小脸在月光下神采奕奕,完全符合这个年纪女孩对梦中情人的一往情深,姜向东看着她郑重其事风光霁月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弟弟可真是个有福气有魅力的男孩子,即使双腿成残,依然有女孩自告奋勇的帮助他,爱护他。 他苦笑一下:“原来是这样,我们家向晚有福气啊!” ☆、293婉心第六章 岳沉婉刚回到家中就接到了陈归人的电话,说的很简单,已经查到江漫的住处和情况了,江漫,二十八岁,h省名牌大学金融贸易专业本科生,家境清寒,父母是双职工,母亲在她十九岁时下岗,目前在早市卖菜,父亲在一家工厂打更,还有一个姐姐,嫁到了外地。江漫进入岳氏不久,就被陈顺之看上了,江漫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坚决拒绝了陈顺之金屋藏娇的提议,坚持上班,只是换了工作,去了陈顺之朋友的贸易行做职员,现在已经从文员升为业务部经理了。五年前生了一个私生女,在她父母那以姐姐女儿的名义抚养。 岳沉婉放下电话就看见二婶神采飞扬的进了门,佣人们麻利的记过她手上的好几只购物袋,显然刚刚上街扫货回来。见到岳沉婉在就故意炫耀道:“看看,二婶今儿可买到好东西了,这个是大卫杜夫新出的香水,这个味道好清新的,售货员说最适合我这个年岁的女人了,成熟优雅,这个是夏奈尔今夏的新款,怎么样?好不好看?我看了宣传,那个叫什么来的,哦,那个维多利亚今年在巴黎时装周时穿的就是这款,到底是外国名设计师设计的,手工也好” 岳沉婉笑嘻嘻的看着二婶炫耀,半晌跟了一句:“二婶,我已经三个月没拿到零用钱了” 蔡二婶马上上演变脸绝技,哭丧着脸道:“哎呦,我的大小姐,你不知道啊,咱们家这个月入不敷出啊,你爷爷买了一副什么古董画,你叔叔这个月外面应酬多,你弟弟又参加了什么小学生交流夏令营,要去美国,你表姐在法国一个劲的跟我要钱,我都没钱给她邮,我总说,让她别当自己是什么小姐,一个人在外面省着点花嘛,我这些衣服啊,都是我娘家给我拿钱买的,我好歹也是咱们家的少奶奶,出去总要给你叔叔撑个门面的”言外之意,你表姐在外面都没钱花,你也好意思跟我要钱? 佣人们都很有眼色,一见到家中经常上演的这一幕立马都闪人,心里盘算要多久出去收拾烂摊子,比如残碎的餐具杯子什么的。 岳沉婉头一次没马上愤怒的跟二婶辩驳,而是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脸犹豫惶恐的小可怜架势,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二婶啊,我那个,我二叔是不是老不回家啊?” 蔡二婶虽然不聪明,却很有几□为女性的敏感,尤其自己的丈夫人到中年却温文尔雅,很有女人缘,她平时看的很紧,所以她马上有了警惕心:“你什么意思?” 岳沉婉吭哧吭哧半晌,也说不出的痛快话,蔡二婶是个急性子,追问:“说话啊,你想急死我啊!” “那个,我昨天放学跟同学逛街时,看见二叔跟一个女的” “什么?在哪儿?那个女的长什么样?” “我吓了一跳,我那个同学偏偏认识那个女的,还说那女的就住在她家隔壁公寓,她总能看见二叔来” “什么?”蔡二婶惊的满脸肌肉都僵直了,自己这么百般防范居然还有女人是漏网之鱼?二婶简直出离了愤怒,一把抓住岳沉婉的胳膊,正好抓住了今天姜向晚抓青的部位,岳沉婉立刻疼的浑身一激灵。 “叫什么?在哪儿住?快告诉二婶!”总算还有几分清醒,蔡二婶努力的缓和嘴脸,可那通红的眼睛还是看着很狰狞:“阿婉,咱们娘们才是一家人呢,是不是?二婶嫁到你们家快二十年了,你总不能帮着外人不帮二婶吧?” 第96节 岳沉婉可怜兮兮的看着二婶,满脸同情,伸出小手道:“二婶,我明儿有同学过生日,我零用钱能不能多少” 蔡二婶的脸都绿了,手抬起来想揍岳沉婉,想起还要逼问那个女人的事情,咬着牙放下手,从皮包里翻出钱包,拿出一万块钱现金扔给岳沉婉:“拿着,剩下的,明天给你!” 岳沉婉感激涕零的接过钱,一脸同情的道:“那个女的叫江漫,在华南路上那个漫步巴黎公寓三十二栋住。”又补了一句:“二婶,你可别告诉二叔是我说的,二叔会生气的” 她拿着钱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一眼一脸阴霾沉思,面孔有些狰狞的二婶,鄙夷的一笑,二婶是个有些市侩和小聪明的女人,估计明天就会找私家侦探查问江漫的事情,到时候,岳家应该会很是热闹些日子的她兴冲冲的打了个响指,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趁着课间找到了陈归人,将手上的一万块钱全给了陈归人:“拿着,给那些给你跑腿办事的小弟们喝茶用。”陈归人挑着眉毛看看她:“干嘛?给辛苦费啊?” “想当大哥,没钱没势也不行吧?我不信你们家能给你零用钱!” 当然没有,陈归人在陈家属于人厌狗嫌那类,陈龙的妻子杜秀秀对这个私生子十分厌恶,觉得自己能让他吃饱饭让他上学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给什么零用钱。陈归人的零用钱都是老爷子想起来给的,加起来也没有几千块钱,老爷子也怕儿媳妇觉得自己对个私生子太好伤心,所以平日里对陈归人很淡漠,陈归人一穷二白的时间比较多。 陈归人看着手上的一叠钞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有女人给他钱花。 “我记得,你们家对你也很苛刻,你平时手上也不宽裕吧?”他语气有些艰涩,声音低哑。 岳沉婉明朗的笑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是我从我二婶手里敲的,对了,你还得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两天后,把拍到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网上,让这件事曝光,但不要让人查到地址,小心点知道吗?” “为什么?”陈归人有点不明白了,这件事曝光对她有什么好处。 “只有这件事曝光,江漫才能名正言顺的把她的私生女领进门,这件事才能惊动我祖父,岳家才能热闹,他们热闹起来,我才好浑水摸鱼啊!”岳沉婉神采飞扬,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在栏杆上晃啊晃的,看的陈归人有些嗓子发干,他虽然顶着个十五岁男生的皮,可骨子里毕竟是个三十八岁的成熟男人,目前只能靠五姑娘解决生理问题,觉得十分难熬。 岳沉婉的生活十分规律,每天上学、放学,去姜家陪着姜向晚针灸、斗嘴,在姜家吃过晚饭回家。 继第一天在姜家把胳膊捏青之后,第二天岳沉婉在进门时被从天而降的一盆水淋成了落汤鸡,岳沉婉也没客气,立刻冲过去将身上的水蹭了姜向晚一身,然后趾高气扬的去浴室换洗。第三天,她的椅子上有了胶水,站起来的时候裙子被撕破,险些露出内裤,岳沉婉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饭碗扣到了姜向晚的关键部位。第四天,她先发制人,早早就去了姜家,趁着姜向晚沉睡,用绳子将他困住,美美的给姜向晚画了个彩妆,还用手机拍照留念。 姜家人现在已经对这样没有技术含量基本有些弱智的恶作剧熟视无睹了,张涓认为这是青梅竹马的小情侣增进感情的游戏,对于儿子终于重新振作,并且获得重生的机会她心里充满了感激,姜向晚自小是个少年老成的孩子,十一二岁就是一副君子如玉彬彬有礼的绅士摸样,十三四岁就有小女孩送情书,送礼物,主动表白,他对女生从来都是疏离淡漠的,没想到,这次病了,倒像忽然成了孩子似的,有了童稚的心,张涓对儿子的前所未有的活泼充满了喜悦,觉得儿子这会非常可爱,这才是一个十七岁男孩该有的样子,认定岳沉婉就是自己的小儿媳,干脆上街大肆购买了一堆十几岁少女的衣衫鞋袜留着给岳沉婉备用。姜向东持保留态度,他总觉得岳沉婉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她有些超出年龄的勇敢和能干了。姜向阳倒很喜欢这个小弟媳妇,每每见到了都要逗上几句,尤其看到弟弟被画的比女人还精致娇媚的模样,笑的前仰后合,姜向晚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看着岳沉婉:“你好样的!” 岳沉婉笑嘻嘻的仿照英国绅士,将右手放在左胸前,浅浅的鞠躬:“美丽的天使啊,你是从哪里降落的,你的光彩简直照耀了我的心灵,你看到了吗?黑夜因为你的到来而焕发了光彩,欧,亲爱的美人儿啊,请来我的怀里吧” 全家人都在哄堂大笑。 ☆、294婉心第七章 此后一周的时间,姜向晚终于消停了些,放弃了恶作剧,岳沉婉想他终于厌倦了这样幼稚的游戏。她开始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功课上,虽然前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毕竟离开的时间长了,很多功课还是要重新捡起来的。她来姜家带着书本,有难题就问姜向晚,尤其是在他针灸最难熬的时候,她就选些难题来问他,当然得到的答案常常是咬牙切齿的:“笨蛋,这道题的解题思路错了,你要,哦,要换个角度去想,可以加一条辅助线来解,在这,在直三棱柱abc-a1b1c1中 ∵ ca=cb=1 ∠bca=90° ∴ ab=√ 2 又∵ aa1=2 n1是aa!的中点 ∴ an=1 aa1⊥ ab ∴|bn|=√ 3懂了吗”他疼的汗水淋漓,嘴唇发白,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岳沉婉垂下眼帘,生生的逼回眼中的泪水,咬着嘴唇说:“懂了” 晚上走的时候,姜向晚递过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给,我看你晚上没吃多少饭,拿着垫垫”眉目间有些倦怠的温柔。 岳沉婉道谢接过,心想,这盒巧克力里不知道是有毛毛虫还是有仓鼠,这个家伙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她一时忘记了自己是三十多岁的心思,可人家姜向晚还只有十七岁而已。 回家打开包装一看,还真是一盒精致的巧克力,没有什么作料,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就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刚放到嘴里就啊的一声吐了出去,哦,这巧克力居然是芥末味的,她被呛的满脸通红,张着嘴喝了一大杯冰水。 这个臭小子,知道她最怕芥末味,就处心积虑的做出这种味道的巧克力来,岳沉婉气鼓鼓的看着那盒巧克力,半晌,忽然笑了出来,她像一个宽容的母亲看到了调皮的儿子,虽然调皮却也无可奈何,算了,他每天要忍受针灸的痛苦,还要面对自己双腿未可知的命运,心里难免忐忑和紧张,那些小小的恶作剧无伤大雅,就当时生活的调剂吧,不然这样忧虑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她正想着明天要怎么还击呢,福婶忽然神秘兮兮的走了进来,小声的告诉岳沉婉:“刚才老爷子脸色铁青的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叫到书房去了,我听见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砸碎了,老爷子大喊什么,混账,你不长脑子的吗之类的,好像发了很大的脾气啊” 岳沉婉打了个口哨,得意的笑了,开始了吗? 她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不得不说,陈归人办事还挺靠谱的,各大网站头条转载“富豪二奶疑云重重,私生女身世大白天下。” 网站含糊了真实姓名,只用了大写字母c总裁来代替,说本城富豪c先生最近出了桩糗事,发妻终于发现了他多年金屋藏娇的二奶j女士,率领一众打上门去,将二奶打成重伤送院救治,这件事正好被几个好事者碰见,还录了下来。 画面是用手机拍的,不过很清晰,二婶率领一群人冲进了江漫的家,揪住江漫的头发揍,二婶吐沫横飞,彪悍神勇,一边揍还一边骂骂咧咧,带着广东腔的粗口有极高的辨识率,但凡在h省上流社会混过几天的基本都能认出来这是岳家二少奶奶蔡书仪女士。 后面就是江漫的生平介绍了,挖的很彻底,连江漫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在哪儿读的,做过学生会干部,得过几次奖状都有,接着就是江漫和c总裁的交往经历了,照片上二叔搂着小鸟依人的江漫神情轻松甜蜜,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门口进出,文章指出,这就是二叔的私生女,名叫俏俏,虽然江家对外都说是江漫姐姐的孩子,但事实上,江漫的姐姐只生了一个儿子,目前在你外地生活,文章还附上了江漫多年前在一家私立妇产医院生产的收据单,天知道这些省通广大的网友们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网友们热情高涨的跟帖: “小三混的也不容易啊!” “大奶实在粗鄙的很,难怪老公有外遇。” “楼上请注意,大奶再粗鄙,也是陪着老公辛苦打拼过来的,二奶再美丽文静,也是坐享其成的无耻第三者。” “我认识那个二奶唉,是我们家的邻居,小学同学呢,小时候很文静的,真想不到心这么大!” “最可怜的是那个孩子,这么小,就要被所有人议论,何其无辜?” “就是因为爹无耻,娘无德呗,唉,好好的孩子,可惜了!” “不知你们认出来没有啊,那个男的是岳氏集团的总经理兼副总裁陈顺之啊!那个大奶是他老婆蔡书仪。” “咦?认出来了,多谢楼上火眼金睛啊,我表姐夫就在岳氏上班啊,哇,还多次说他们经理是个多么和蔼可亲,多么传统顾家的好男银呢!” “哇,果然好男淫啊!” 晚上,岳沉婉做了个噩梦,梦中,一个面容冷峻的少女冲进门来,狠狠的瞪所有人一眼,就冲进了二婶的房间,二婶见了她就放声痛哭:“静初啊,静初,你可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啊,你爸爸被老爷子骂了一顿,说要和我离婚呢” 那个少女就是陈静初。 陈静初可比她妈妈有头脑多了,面沉如水,恼怒的道:“妈,你做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商量,你怎么不长长脑子啊?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外室,你是什么人?陈家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大娘死了,你就是当家的女主人,你一个精致的瓷器非要跟一堆烂瓦片较劲?碰碎了是她值钱还是你值钱?我爸这么多年都没露口风,分明就是不想让她们进门,这下可好,你闹成这样,我爸倒有了理由和机会让那个狐狸精进门了,咱们这虽然不是香港,可大富之家有个一两个外室也不是新鲜事,她不过生了个女儿,根本不能动摇静安和我的位置,现在可好,借着这件事反而可以名正言顺的进门了,理所当然的分一分财产,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二婶恍然大悟,也恨懊恼,眼泪汪汪的道:“那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办?” 陈静初在地上来回踱步,沉吟半晌,道:“你去找我爸,跟他说你同意让那个女人的女儿进门,认祖归宗,那个女人不能进来,就养在外面好了,你大度一些,这个时候你必须要站在我爸一边,祖父那边我来说,祖父最注重脸面,出了这样的丑事,一定要想办法遮掩一二,不会轻易让我爸离婚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谁告诉你的?” “哦,是阿婉,有一天跟我要零用钱无意间说起来的,我看她就是想用这个消息换些零用钱” 陈静初眼睛眯着,咬牙切齿:“这个小贱人,我就知道肯定有人故意让你知道,想看咱们一家的笑话,原来是她?哼,从小就那个鬼样子,一脸要死不活的,奶奶什么都宠着她,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她,剩下的才是我们的,好容易奶奶死了,财产还全是她的,这世道真是没什么公平可言,有人生下来就比我们高贵,就算一直养在乡下也是一样”她本来是个极端庄清丽的女孩子,此时面目狰狞,让人看了心里发凉。 画面一转,就是陈建亨气急败坏的扇了岳沉婉一个耳光,大骂:“你这个孽障,这么小的年纪就不学好,把这样的事情告诉你二婶你安得什么心?你是成心不想让我们陈家好过,非要让所有人看我们的笑话是不是?你是咱们家的大小姐,不懂得保住家族的脸面,却火上浇油,坐山观虎斗,居心叵测,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放学就给我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准你去,听见没有” 岳沉婉心中一急,一下子醒了,看看外面,脸色刚蒙蒙亮。她抓了抓头发,长长吁了口气。 看来,陈静初就要回来了,她可比二婶有头脑多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黑蒙蒙的卧室内,岳沉婉的眼睛眯着,寒光闪烁。 一大早,岳沉婉就一脸惊慌哭哭啼啼的冲进了祖父的卧室。 陈建亨刚换好衣衫,见到岳沉婉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他看到岳沉婉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就冲进来似乎有什么急事。 “爷爷,爷爷,我闯祸了,我闯祸了呀”岳沉婉哭的眼睛红肿,好像是哭了很久了,声音都哽咽着:“我昨晚看见网上的照片和视频了,爷爷,都是我不好,我看见二叔跟那个女的在一起,觉得很害怕,就告诉了二婶,想让二婶警告一下二叔,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大做文章的,咱们家就会丢脸的,谁知道二婶”她哭的的泪人儿一般,陈建亨本来满肚子都是火,可岳沉婉一脸懊悔满脸眼泪,他想骂都骂不出口,毕竟人家才十四岁,你二儿子都多大了?这么不知轻重,做出这样的丑事,弄得现在尽人皆知,你好意思怪罪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好了,我知道了,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告诉你二婶,她那脑子你也别一大早在这哭的没完没了的,出去吧”陈建亨十分不耐烦,他心急想去公司召集公关部的开会,看看怎样挽回些形象。 岳沉婉嘟着嘴,一副懊悔的摸样,天真的睁着泪汪汪的眼睛问:“我昨天听见二婶在哭什么那孩子进了门,静安和静初的股份就要多分一份出去了,要不”她瑟缩着,有些迟疑,声音小小的:“要不,把我名下的股份给二婶分去一些?” 陈建亨一愣,才明白这孩子毕竟还是年纪小,还不明白这股份意味着什么。 想起已故的妻子,他冷哼了一声:“不要乱说话了,小孩子家懂什么?出去吧!” 岳沉婉擦了擦眼泪,嘟嘟囔囔的往外走:“我对那些股份又没什么兴趣,又不能吃不能玩的,有什么意思嘛” 陈建亨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模糊的有了一线灵光,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来。 晚上放学,岳沉婉准时去了岳家,张涓一看岳沉婉红肿的眼睛和脸就愣了:“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哭了一夜吗?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向晚欺负你了?向晚,你又做什么恶作剧了?” 姜向晚本来打算今天嘲讽她几句,问问那些芥末味的巧克力好不好吃的,谁知道一看见她红肿的眼睛自己先没了主意:“你哭了?不过是一点芥末,不至于哭成这样吧?”他有些懊恼,也有几分心疼,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牙尖嘴利的,今天怎么看上去楚楚可怜的,让他觉得这么别扭。 岳沉婉知道这种事是瞒不过人的,就苦笑道:“前几日,我无意中看见我二叔跟一个女的在一起,就告诉了我二婶,谁知道,我二婶居然带人上门去把那个女的打了一顿,被人拍成视频放到网上了,我爷爷很生气” 张涓明白了,这件事她也听儿子和丈夫提到过,不过豪门之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她才没那个心思看呢,可看见岳沉婉一张红肿的小脸,立马就不是心思了:“你爷爷怎么能这样?骂你干什么?你又不是故意的,你还是个孩子,要管教,应该好好管管他儿子才对,那么大都不长心的,指责你一个小姑娘干什么” 姜家人最是护短,自己家的人就是错了也不容许外人来说,张涓这会儿是将面前的小姑娘看成是自己家人了。 她心疼的摸了摸岳沉婉的小脸,开了药箱拿了消肿的药膏非要给岳沉婉涂上。 姜向晚蹙眉看着岳沉婉,觉得也很不是心思,总觉得这个女孩他自己欺负欺负也就算了,别人欺负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沉默半晌,忽然问:“你二叔二婶对你好吗?” 岳沉婉挑眉:“如果我祖母没有把岳是百分十六十五的股份留给我,我想我二叔二婶能对我不错,当千金小姐养上几年,然后挑个能给岳氏帮助的人家嫁了,就算完成任务了,现在嘛,我二婶认为我侵占了原本属于他们家静安得股份,生啃了我的心都有,我二叔嘛,当然也对我心存芥蒂”她摊开手,耸耸肩吐了吐舌头,满不在乎的笑道:“不过换做是谁八成也会这么想,我也觉得我挺多余的!我二叔没将我处之而后快就算不错了” 姜向晚面容冷凝,忽然拉住她的手,严肃的说:“别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家里人我听我大哥说过,你那二叔尤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你要小心些”他忽然有些忧虑,一个身怀巨额遗产的孤女处在这样的叔叔婶婶家里,就像一头小绵羊掉进了狼窝。 陈顺之这个人,他听大哥提起过,有一次两家争夺一块地皮,投标前,陈顺之似乎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标底,一举夺下这块地,建成了高档写字楼,写字楼刚盖成,一个工程师就找到了姜向东,说自己知道这地皮的内幕,想求姜向东帮忙,原来陈顺之贿赂了当时的政府主持拍卖的一位官员,得到了标底,拍下了这块地,在建造写字楼的过程中,使用了过期的水泥,钢筋的型号也不规格,楼房刚刚盖到第七层就出现了结构坍塌,死了两个工人,有工程监理怕出事,就将这件事捅了出去,陈顺之知道这件事闹大了不好收拾,干脆给了工人五十万,让工人回了老家,重金走通上面的人,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他觉得这楼不吉利,干脆将楼盘整个卖了出去,挣了一大笔。可这位工程师是这个工程的总结构工程师,出了这样事对他的前途有毁灭性的打击,他找到陈顺之,要求他帮自己摆平这件事,陈顺之当着他的面温和的答应了,转过身就派人抓了他的老婆,干脆的砸断了他的腿,警告他马上滚出h省。工程师不甘心自己白白被人利用,就想到找到陈顺之对手公司的人,将这件事告诉对方,以期待能为自己报仇雪恨。 自己二叔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岳沉婉怎么会不知道,她笑笑:“放心,我二叔是什么人我知道,我祖母在立下遗嘱的时候就考虑到这笔财产会给我带来祸患,所以加了一条备注,如果我在未成年时就死了,这笔财产就无条件捐献给慈善机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顺利的活到现在?” 她记得,祖母过世后不久,陈静初骗了自己到郊外露营,登山时故意将自己抛下,她一个人在山中非常害怕,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见陈静初披头散发的跟二叔大喊:““我就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凭什么岳氏要留给她?咱们一家子加在一起才百分之十的股份,她一个人就占了百分之六十五,凭什么?爸爸你做牛做马最后坐享其成的却是她?从她回来开始,奶奶得眼睛里就只有她,几乎忘了我也是她孙女,为什么?就因为她姓岳,就因为她姓岳?我就是不服,我不服,我也是她孙女啊,静安还是她唯一的孙子呢,她为什么都不管”回答她的是二叔的一记耳光,二叔气急败坏的吼道:“你懂什么?你奶奶知道她是个小女孩,怕她因为将要继承巨额遗产被人害了,特意附加了一条,如果她在成年生下继承人之前被人给害死,所有的股份就捐赠给慈善机构”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祖母还是爱她的,为了保护她还特意附上了这样一条。 她故意笑嘻嘻的伏在姜向晚的耳边小声说:“其实我是故意的,给他们制造点小麻烦,让他们焦头烂额一下” 少女的皮肤十分光滑,头发拂到他耳边,柔软乌黑,散发着玫瑰的清甜香味,他的心脏忽然加快了频率。 ☆、295婉心第八章 岳沉婉回到家中,就看见一脸阴沉的表姐陈静初坐在沙发上,正在讲电话,见她进来,放下电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勉强点了头。 其实,论样貌,陈静初要比岳沉婉漂亮,标准的古典鹅蛋脸,柳眉杏眼,瑶鼻樱唇,皮肤雪白,一米六五的标准身高,看上去窈窕丰满,搁古代就是典型正宫娘娘的长相,宜喜宜嗔,端庄清丽。 可惜,这位比她大四岁的表姐十分看不上她,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也不为过,在她的世界观中,不存在纲常伦理,是非对错,凡是不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凡是她得不到的爱,都是不被允许的,是错误的,错误就必须纠正,所以从岳沉婉从乡下到了岳家,这位表姐就想着各种花招找她麻烦。终于,在岳君媚去世后,表姐大人决定好好充实自己,一定要让自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上流社会的贵族小姐。她选择了法国一家专门教授贵族礼仪的学校去深造,岳沉婉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表姐怎么会突然有了欺负自己以外的崭新追求。 不过显然,追求归追求,礼仪也许学的不错,但对于从小就仇深似海的岳沉婉,就不必使用什么高贵的礼仪了,能点个头就算不错了。 岳沉婉也没客气,也是勉强点个头就准备往楼上走,路过陈静初身边的时候,听见陈静初用低低的冰冷的口气小声说:“别以为爷爷不追究我就会算了,拿我妈当枪使,你真是够卑鄙了!” 她从蔡书仪那知道是岳沉婉最先发现父亲的外室,就急忙去跟爷爷告状,谁知爷爷居然说,阿婉早就来哭诉过这件事了,毕竟是个小女孩,知道惹了祸,害怕了,吓的哭了一个晚上。老爷子还懊恼的瞪了陈静初一眼,道:“你爸爸不招惹人,哪里会有这样的麻烦,就是招惹了,藏好了也就是了,还带去商场里,真是” 陈静初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心里却把岳沉婉恨的牙痒痒的,刚刚一见岳沉婉就忍不住骂了一句。 岳沉婉轻轻一笑,也轻声细语的道:“卑鄙也要你的好爸爸配合才行,那个私生女可已经五岁了,那总不是我陷害来的吧?” 陈静初的眼睛霍然瞪大,恶狠狠的看着岳沉婉,从鼻子里发出冷笑来:“看不出,一年没见,居然长脑子了!好,你给我等着” 岳沉婉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无视身后怨毒的有些灼人的目光,扭着腰肢上楼了。 岳氏的公关部迅速的制定出了对策,几天之后,陈顺之带着蔡书仪出现在一家电视台的当红节目中接受了采访。 陈顺之西装革履,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英俊斯文,他先是表现出十分懊悔,称自己如所有男人一样犯了错误,对不起家庭对不起妻子和儿女,也对不起那位为他奉献了全部青春和爱情的女士,然后是感谢他的妻子,愿意原谅他的错误,并接受那个无辜的孩子,并诚恳的向广大公众道歉,称这件事虽然是自己家庭的事情,可自己毕竟是公众人物,给社会和公众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对此他感到非常抱歉。 他站在镜头前,面容平静,神情诚恳,眼睛中还有着泪花。身旁的蔡书仪女士一反原本花枝招展的打扮,穿上了乳白色的立领套装,黑白格子镶边,配上黑白格短裙,看上去干练庄重,她也红着眼眶神情的看着丈夫,然后对着镜头道:“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有些失去理智,可我仍然深爱我的丈夫,不管怎么说,我们是患难夫妻,我们夫妻快二十年了,我,愿意宽容他的错误,原谅他,并收养那个无辜的孩子,不管怎样,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说着说着居然潸然泪下,二叔忙拿纸巾给二婶,俩人在镜头前诠释恩爱如初。 网上的评论开始有些倾斜了,有的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有的说其实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家事,身为大公司的总经理能出来道歉已经很不错了一篇署名为真相永远丑陋的长评就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了,标题是血淋淋的《揭开豪门好男人的丑恶嘴脸》,文中先是例数了许多犯过所有男人都会犯错误的名人们,基本偃旗息鼓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接二连三的犯错,甚至众多女人冲上来自认小三小四,然后就是二叔在节目中的讲话,文中用“看似深情款款,实则龌龊不堪”来形容,并说这完全是岳氏公关部的一场策划,后面居然是公关部针对这次事件的调查评估分析报告和应对策略方案,看的网友们热血沸腾,大呼楼主真是大神啊,这样隐秘的资料他是怎么淘换来的? 更要命的是,文章中还附加了陈顺之经理在夜店的许多不雅照,甚至还有一位小姐看似未成年,还有跟风凑热闹的几位美女上传了跟陈总的合影,虽然看着都很端庄,可美女们随后撰写的内容很不端庄,肢体语言之丰富,细节处描写之细腻,堪比那些用身体写作的美女作家们,作者本着缺德一定到底的精神,还评论了一下陈总的床上功夫,说是老当益壮,柔软度很高,看得出陈总小时候一定练过舞蹈,居然能做出回纹针的姿势,精力旺盛,可以为某些壮阳产品做广告。 于是网友们跟风而上,这场本来的伦理大剧,最后居然成了猥琐的男淫们的体力时长技巧姿势大比拼、整整半年的时间,陈顺之基本不敢公开出现在任何场合,连公司的会议都是电话视频的。 第97节 陈静初当然怀疑这是岳沉婉干的,可查了ip地址,居然在荷兰,见鬼了,陈静初恨恨的咒骂那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真相永远丑陋。 同一时间里,姜向晚看着电脑冷笑:“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想追查出我的下落,纯属做梦!” 五月二十日是陈家老爷子陈重瑞的七十大寿,岳沉婉信守承诺,和陈归人参加了陈家隆重的寿宴。 陈家做黑道起家,来的宾客们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上至主管金融银行的副省长,下至某个堂口的小堂主,甚至还能看见几个三流小明星和省电视台的知名节目主持人。 陈龙性喜奢华,寿宴放在了凯莱酒店觉醒,近千米的大厅内,华衫旖旎、珠光流转,酒香飘逸,一派钟鸣鼎食的豪奢夜宴之态。 陈家老爷子陈重瑞穿着宝蓝色对襟唐装,头发花白,满面红光,坐在主位上接受来往宾客的道贺。 陈重瑞的一生是一个非凡的传奇,原本是旧中国难得的高材生,老三届,在内蒙古兵团洗练过五年,不知怎么就成了黑社会,走私军火毒品、开设赌场夜总会,h省大半的黑道生意都在他的手中控制着,一生娶过三任太太,两任都被仇家杀死,因此子嗣不旺,只有陈龙一个儿子。幸好陈龙有三个儿子,陈孝枫、陈孝鸿和私生子陈归人,还有两个女儿,陈曦、陈暮。 陈曦和陈暮一个二十一,一个十九岁,陈暮和陈孝枫是龙凤胎,这会儿陈曦和陈暮正殷勤的陪着爷爷说笑,陈孝枫带着女友满面春风的来给爷爷拜寿,陈孝枫目前读大二,陈家的儿子们遗传了父亲的好容貌,都生的很英俊,陈孝枫的女友是他的大学同学,叫肖蓉蓉,娇小玲珑,一副楚楚可人的江南女子风韵。 陈孝枫跟肖蓉蓉给老爷子行礼:“恭祝爷爷福泽绵长、健康安泰。”陈老爷子对这长孙很喜爱,笑呵呵的接过寿礼,笑道:“阿枫啊,好孩子,蓉蓉也是自家人,不要客气,随意一点!”肖蓉蓉红着脸声如蚊呐:“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老爷子身后的陈曦和陈暮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鄙夷,小声嘀咕:“一副小家子气,真不知道阿枫看上她什么了?”“就是,上次来,妈妈就说没看上,让阿枫快点跟她分手的,也不知道阿枫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带她来了” 远处正在跟几位穿着礼服的贵妇寒暄的陈太太杜秀秀微微蹙了眉头,杜秀秀生的很美,柳眉杏眼,皮肤微黄,笑起来唇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她的两个女儿跟她很像,是那种看上去十分甜美娇俏的美丽。 身为社团的当家大嫂,杜秀秀是十分合格的女人,她性格坚韧果敢,从十七岁就跟陈龙混迹社团,在所有兄弟心目中是个当之无愧的大姐大。 杜秀秀并不喜欢大儿子的这个女友,倒不是因为她出身普通,她自己的出身也并不高贵,因此没有那么多的门第观念。她只是觉得那女孩的性格娇柔羞怯,太过绵软,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父业的,这样一个女人跟在他的身边,只能成为他的弱点,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因此她果断的告诫儿子,这个女友并不适合他,要他赶紧分手。谁知道从小一直十分敬重母亲的陈孝枫第一次违背了母亲,居然在这样的日子将肖蓉蓉带了出来,分明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这是他陈孝枫认定的女人。作为母亲的权威被挑战,杜秀秀十分不高兴,可毕竟是陈家的大日子,再不高兴也不能显露出来,杜秀秀只是眼风一扫,冰冷的盯了儿子一眼,陈孝枫身子一抖,略微尴尬的垂下头,他并不畏惧父亲,可却十分害怕母亲,今天是鼓足勇气带了肖蓉蓉来的,可母亲只是一个眼风扫过来,他就觉得后背发凉,身上竟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这个时候陈曦指着宴会厅的门口忽然道:“那个,那个不是阿鸿吗?” 不错,一身黑色韩式卡腰礼服,手上挽着一个漂亮小姑娘走进来的,可不正是陈孝鸿,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脸上的神态有些懊恼,跟着他身后走进来的又是一对年岁相近的少男少女。 男孩子穿着笔挺合身的黑色西装,身材挺拔,风姿玉立,一双黝黑凌冽的眸子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冷酷,精致的薄唇略略上扬,有几分邪佞的味道,他目光流转处,带着几分邪恶的勾引。宴会厅一半以上的女人都忍不住有想冲上去的冲动。他身旁的女孩子个子很高,身材高挑窈窕,穿着一件简洁的白色露肩修身小礼服,颈子上面是一串龙眼大小黑色珍珠项链,削的错落有致的栗色短发,衬着一张清秀干净的瓜子脸,淡淡的妆容,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那男孩,两人低语了几句,状态亲密,看上去深情款款。 没有人知道对话是这样的: “你家特意让凯莱把宴会厅弄成金色的?” “是啊,我爸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穿上金色的衣衫扮演金条来成全他暴发户的恶俗品味!” “大哥,你要不要说话这么损啊?虽然我得承认你说的是真的!” 然后女孩将手挽住男孩的胳膊一起向陈老爷子走了过来。 宴会厅依旧流淌这高雅的音乐,可很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那对小小年纪却气质不俗的少年男女。 陈老爷子眯着眼睛看着陈归人向自己走过来,心里揣测这那女孩的身份,通身高贵的打扮说明了那女孩绝对不俗的出身,那是谁呢? “爷爷,恭祝您寿比南山,这是我女朋友阿婉。”陈归人噙着一丝得意的笑,躬身给老爷子拜寿。 岳沉婉落落大方,轻轻弯腰:“陈爷爷,恭祝您福寿安康,我是岳家的阿婉,您不记得我了?” 陈老爷子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哎呦,是岳家的大小姐啊,多少年没见了,上次见到你,还是个十一二的小姑娘呢,这才两年没见,你变化这么大,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这要走在路上,爷爷还真不敢认呢” 陈重瑞还是在岳君媚的葬礼上见过那个小姑娘,穿着白衣披着孝冒,哭的满面红肿,哪里想得到,不过两年,小姑娘居然长大了,气势雍容高贵,明亮洒脱,还成了自己孙子的女友。 旁边的人听了,都开始窃窃私语: “啊?我刚才就看着眼熟,真的是岳家大小姐啊?” “我的天啊,陈家那个私生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居然攀上了岳家大小姐,身价几十亿呢吧?” “差不多吧,岳氏做的多大啊,听说海外市场发展的尤其好,在全国各地都有生意,那小姑娘看着一般,可岳氏百分之六十多的股份在她的名下呢” “看看,做的好不如长的好吧,陈家那个小少爷长的是帅,不对,是酷啊” 本该是陈家几位少爷小姐做主人的宴会,却因为岳沉婉的出现,变成了陈归人从青蛙到王子的童话演绎现场。 许多原本跟陈归人不认识的客人,特意要求陈龙引荐了陈家默默无闻的三少爷,并大赞陈三少年少英俊,落落大方,气势不凡,将来必然非池中之物。 杜秀秀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了宴会中最引人注目的角色,脸色铁青。 陈孝鸿不甘心的站在母亲身边,咬牙切齿:“妈,那个小杂种居然攀上了岳大小姐” 杜秀秀捏着酒杯的手骨有些发白,她冷冷的看着舞池中翩翩起舞的少年男女,半晌,才低声道:“给我住嘴,你记住,从今天齐,他是你弟弟,是咱们陈家的三少爷,不是什么杂种了,这件事不管是真还是假,你都要压住火,不动声色,好好看着,好好盯着他,记住了吗?” 也许是母亲的声音太过冰冷,语气太过平静,反而让陈孝鸿不寒而栗,他有些害怕此刻表情淡漠,甚至平静的过分的母亲,只能安分的点头。 在众人背后,宴会厅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姜向东怔忡的看着舞池中笑容飞扬的女孩,心里一沉,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岳沉婉献上的寿礼是一只古香古色的扁匣子,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破旧发黄的《妙法莲华经》,上面是泥金书写,看上去很不起眼,陈老爷子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盖上了盒盖,让管家亲自送到自己的书房,待宴会结束,老爷子火速进了书房,怔怔的看了半晌才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这是,这是南宋珍本,鸠摩罗什亲笔翻译的珍本啊!” 他苦笑了一下,有些失神的想,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这本书价值连城啊! 陈龙得到这个消息,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得意的笑道:“真没看出来啊,我这个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岳家大小姐,呵呵,岳家” ☆、296婉心第九章 第二日岳沉婉陪着姜向晚针灸之后,姜向东不待母亲吩咐,主动提出送岳沉婉,连一向性子急躁的姜向阳也跟着出去了,张涓有些发楞,不明白两个儿子今日怎么这么积极了。 姜向晚看着哥哥的脸色,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他悄悄叫来了一个佣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姜家别墅外的山间小路上,姜向阳兄弟和岳沉婉正在谈话。 “你既然和陈归人是一对,为什么要跟我说,你喜欢我们家老三?”这一个多月来,姜向晚越来越依赖这个小姑娘,他表面上总是冷言冷语,两人没完没了的唇枪舌剑,甚至还有那些幼稚到弱智的恶作剧,可他仍然看得出,姜向晚开始对这小姑娘上心了。这让姜向东十分不安,他总觉得这女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昨晚看到她和陈归人出现在陈老爷子的寿宴,这种不安更加强烈了,一大早,他就让姜向阳去启德高中打听岳沉婉和陈归人的情况。 “阿婉,你不是在玩我们家老三吧?整个启德高中都知道你和陈归人是一对,你甚至帮他出头,你”姜向阳脸红脖子粗,额上青筋暴起,要是对着属下或罪犯,他早就挥拳上去了,可对方是个小姑娘,看着纤弱窈窕,还对他们家老三有恩,他是骂也骂不出来,打也大不得,气的满地转。 岳沉婉不急不慌,从容的一笑:“姜大哥姜二哥,你们误会了,陈归人是我哥们,曾经帮过我,我喜欢的人是姜向晚。你们不知道,他在陈家很受欺负,陈家连佣人都敢当面骂他是个杂种,他家二哥在学校纠集一帮人找他麻烦,他几乎天天挨揍,我想帮帮他,你们也知道,我也没什么能帮上他的,我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只有岳大小姐这个名头还能用用,所以,我只能站出来说我看上他了,这样,他父亲才能重视他一点,起码他不用天天挨揍吧?” 姜向阳一愣,他是个率性简单的人,姜家人很注重家庭的团结性,他也知道做私生子会承受很多人的鄙夷,可陈家毕竟也是大富之家,就算是私生子,也不至于天天挨揍吧?连佣人都敢当面骂他?这,这不太可能吧? 姜向东倒是对此事略有耳闻,可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他也没有多考虑多,这会儿听了,皱眉道:“挨揍?就算他是私生子,可陈家既然让他进了门,就是承认了他的身份,在法律上他和陈家的另外两个儿子享有同样的权利啊!再说陈龙也不至于这样吧?” 岳沉婉苦笑:“不至于?你们知道启德高中图书馆的大平台吧?”姜向东和姜向阳都点头,他们也都是在那里毕业的,那是男生解决恩怨的公用场合,也是好勇斗狠的孩子们公认的角斗场。 “从陈归人上了高中,那里就是他专用的,每天都有几波人向他挑战,高中一年,他的肋骨折过一根,小腿骨骨裂一次,脑袋上缝过十一针,这还不算其他的软组织挫伤。陈龙对他的生母很厌恶,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他这个人性子桀骜不驯,也不会讨好谁,所以”岳沉婉耸耸肩,陈家和他们岳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家,陈家是喜欢简单粗暴的在*上解决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她的祖父和叔叔表姐则喜欢用更为高竿细腻的方式。比如去年她生病时,偷换了她的药,她差点死于大叶性肺炎,幸好她梦见了偷换药的情景,打发了福婶偷偷买了药私下吃。再比如,前几天她洗澡时忽然发现浴盆旁边的一个插座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悄悄扭开了螺丝,里面的电线被人掐断了,估计是等到哪一日她不小心用湿乎乎的手碰上那插座,就可以顺利的回到阴间了姜向东也苦笑,毕竟是个小女孩,用这样的方法解决问题,也不想想将来会给自己惹出多大的麻烦,沉吟了一会,道:“阿婉,这件事情如果被你祖父知道了,你会不会有麻烦?” 岳沉婉挑挑眉摇摇头:“不,他只会庆幸,终于可以确定我是个不长脑子的女孩,最好我跟这个陈归人学的越来越坏才好!” 姜向阳怒道:“你祖父怎么可以这样?你学坏了他有什么好处?不是丢他的人吗?” 姜向东是明白的,岳沉婉学坏,走入歧途,无心正事,那是最好不过的,那样,陈氏父子就可以一直掌控这岳氏。 姜向东叹了口气,豪门之中的亲情,历来都参杂着许多肮脏的东西,所以他常常庆幸,自己生在了姜家。他看看岳沉婉,小姑娘依然明朗的笑,可他却从那笑容中看到了些许沧桑凄凉,侧头看看暮色中的岳家别墅,掩映在浓绿的树荫中,那栋华丽宽敞、灯火通明的房子里,有着她为数不多的亲人,可却不是她的家,即使在睡梦中,她也是不安的吧?要时时刻刻防备着那些所谓的亲人,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拍拍岳沉婉的肩:“以后经常来我们家吃饭吧!”。 姜向晚听到了佣人的禀报,面容扭曲,愣了半晌,挥手让人下去一个人怔怔的对着窗子,脑子中依然在轰隆隆的响着刚才的话。 “大少爷问,你不是说你喜欢向晚吗?岳小姐说,她喜欢的是姜向晚” 她喜欢自己,她居然喜欢自己? 姜向晚很想冷笑着说这女孩一定是在胡说八道,可是心里为什么居然涌上一阵狂喜,那喜悦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激动、甜蜜、惶恐、不安,甚至有一些不确定。 她喜欢自己啊!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在床前站着,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炙热深情,缠绵痛楚,她是很喜欢自己吧?很久了吗? 他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她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了,他的记忆中,只有那个几岁的小女孩皱着鼻子不满的看着他的模样。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 这一夜,姜向晚是在纠结和五味杂陈中度过的。 而岳沉婉却正在喜滋滋的看大戏。 陈顺之刚刚认祖归宗的私生女俏俏病了,五岁的女孩烧的满脸通红,一声声的喊着妈妈,陈顺之不忍心,让江漫悄悄来看看女儿,正好被上街买衣服回来的蔡书仪堵在了家里。 蔡书仪气的眼睛血红,破口大骂,上来就要打,被陈顺之撕扯着拉住了。 江漫当然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不仅漂亮还十分有气质,不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美丽中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浪漫气质,说实话,她看上去更像是那种端着咖啡杯坐在丽江咖啡馆中的女诗人。 江漫看着蔡书仪破口大骂,像一只受伤的母兽要冲过来撕裂她一样,也有几分害怕,可她死死的咬着嘴唇,面色苍白满眼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将女儿抱在怀里,用头巾将女儿的眼睛档上,镇定的跟陈顺之道:“孩子我还是带回去吧,你妻子这种样子,我怕吓着女儿,我先走了,顺之,我还是那个意思,我不要女儿继承你们家的财产,只是希望她能有个父亲,有个姓氏,如果这样也不行,那么我带女儿出国好了!”她毫不犹豫的抱着女儿走了。 蔡书仪在丈夫的怀中拼命挣扎嘶吼:“你这个贱货,不要脸的婊】子” 估摸着江漫安全的离开了,陈顺之狠狠的将妻子掷到了沙发上,指着蔡书仪骂道:“你他妈的没完了是不是?还嫌我不够丢脸吗?要不是你非要上江漫那闹,我会丢这么大的人吗?这么多的富豪人家,谁家男人在外面没有几个女人,我不过就这么一个,还被你闹成尽人皆知,我丢了脸,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蔡书仪,老子早就受够你了,自私、愚蠢、泼妇,我陈顺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么个不长脑子的女人,要不是看在儿子和女儿的面子上,我早就跟你离婚了,”他面容狰狞,满眼怨毒:“你今后安安分分的,还能享受你做二少奶奶的日子,你要是再作死,小心我不念夫妻情分,咱们一拍两散!” 蔡书仪疯了似的扑过去,被陈顺之一巴掌拍了回去,正好扇在脸上,蔡书仪的嘴角当即裂开,流出了血,她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疯了似的叫骂:“陈顺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你忘了当初你们家是怎么到的香港,你们一家三口靠什么过日子的,是我们蔡家,现在你们家富裕了,你就要扔下我,你狼心狗肺,你陈世美,你” 当年陈顺之跟父母狼狈的到了香港,岳君媚知道贵重的物品带不走,就找了隐秘的地方埋了起来,他们身上并没带多少现金,凑巧结识了蔡书仪的母亲,两家交往起来,还是靠着蔡家,岳君媚在香港开始做些小生意,然后才慢慢壮大起来的。当年蔡书仪看上了陈顺之,对他非常殷勤,也经常到岳家做客,陈顺之不是很喜欢相貌一般的蔡书仪,觉得那种香港女孩的精明优越感让自己很不舒服,岳君媚也不是很乐意,觉得蔡书仪有些小家子气,可蔡家对岳家毕竟有恩,蔡书仪的母亲又极力促成,两个人就这么结了婚。 对陈顺之而言,蔡书仪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妻子,结识了江漫之后,他才品味到了迟来的爱情,觉得这个女人优雅大气,聪慧贴心,还不计较名分,跟了他六七年,从来没有提过任何非分的要求。就算是蔡书仪率领众人上门毒打她,她都没有说蔡书仪一个错字,只是默默的流泪,说是自己侵犯了别人的家庭,这些羞辱是自己自找的。 相比较之下,陈顺之越发看不上妻子刻薄泼辣的嘴脸,他冷冷的丢下一句:“别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我们家欠你们蔡家的情,早八百年就还清了,这些年你哪个月不是十几万二十几万的花着钱,你的首饰、珠宝、衣服、包多的衣帽间都堆不下了,你偷着给娘家钱,你弟弟做生意亏空,那一千三百万的帐不是我替他添上的?蔡书仪,别跟说什么我们家忘恩负义,老子不欠你们的,你最好识趣些,不然,你娘家往后一个大子也别想从这儿拿走!”说完,他拿了外套转身就走,不一会就看见那辆宝马迅速的开出了大门。 蔡书仪似乎被丈夫的无情狠毒震惊了,捂着脸在沙发上愣了半晌,才哇的哭出声来,与她一向交好的女管家娥姐鬼鬼祟祟的从厨房溜了出来,那了面纸递给蔡书仪,劝慰了一番,不外乎是如今这年月男人都这样,可你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个女人再喜欢也是个小三,男人都这样,新鲜劲没过呢,过去了,也就好了岳沉婉揉了揉顿的发麻的腿,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为了看这场大戏,她在楼梯拐角处蹲了一个钟头了,真是辛苦啊,她无声的笑了笑,这个江漫可真有意思啊,上周陈静初回了法国,前天祖父出差去了美国,今天俏俏就病了,她也理直气壮的登堂入室,时机掌握的刚刚好! ☆、297婉心第十章 一晃眼就到了期末考试,岳沉婉自觉得了姜向晚的指导,成绩应该有所提高,考试时发挥的也不错,考完后兴致勃勃的跟姜向晚说了考题,姜向晚略一沉吟,就估算出了她的分数,过几天岳沉婉去看,居然就差了三分,叹了口气自己嘀咕:“这家伙的脑袋是什么玩意儿做的?估分估的这么准?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雷樱看她自己嘀咕,好奇的问:“阿婉,你自个嘀咕什么呢?”岳沉婉含糊了几句遮掩了过去。蕾樱却兴奋的挤到她身边神秘兮兮的问:“对了,你跟陈归人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去参加他爷爷的寿宴了?陈家人喜不喜欢你?”岳沉婉笑道:“挺好的,他们家人很喜欢我!”雷樱抽抽鼻子,有几分酸溜溜的:“你说,你堂堂一个岳家大小姐怎么就看上他了?就一个模样长的好,可就是个私生子,根本配不上你的”自从陈归人名正言顺成了岳沉婉的男朋友,她总能看见陈归人来找阿婉,挺拔的身材站在班级门口,双手插在兜里,淡淡的邪邪的微笑,有一次她不小心撞上他,他还扶了她一把,冲她眨了眨眼睛,轻声温柔的说了一句:“小心点!” 那一刻,雷樱心如鹿撞,那个少年有一股散漫不羁的邪气,如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的抓在了她的心上。 岳沉婉懒懒的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道:“怎么,你看上他了?”雷樱脸一红,有些羞恼:“你胡说什么呢?谁喜欢他了?” “我看你脸色绯红,一副春情萌动的样儿,还以为你动了心呢?本来我还想说,你喜欢就让给你呢,原来你不喜欢啊”她漫不经心的眼睛中隐含着几分嘲讽。 雷樱不满的看着她:“你瞎说什么,陈归人是人,你怎么可以当货物一样让来让去呢?” 岳沉婉耸耸肩:“哦,我开玩笑的!” 雷樱有些郁闷,原本她和岳沉婉的关系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学期开始,岳沉婉变得怪怪的,跟自己不冷不热的,不像以前什么话都跟自己说了,自己有时候关心的问问,她也是三言两语胡诌几句就扬长而去,难道是因为谈恋爱了?所以很多事情愿意跟男朋友说? 不,这样不行,岳沉婉是岳家大小姐,身价是这里所有学生最高的,她雷樱的好朋友一定要是最富有高贵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秘兮兮的跟岳沉婉道:“对了,你知道咱们学校出事了吗?” “什么事?” “咱们教高三四班的英语老师吴荭死了,是被人给杀了,还摆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昨天发现的尸体,警方正在展开调查呢,我舅舅是公安局的,跟我爸爸说话的时候让我听见了,这件事上下都瞒着呢,咱们学校也不让说”雷樱的圆脸上跳跃这诡异的兴奋,十几岁的女孩子总认为能够跟朋友分享同一个秘密就是彼此最亲密的保证,她喜欢别人用震惊的表情看着自己,那代表自己掌握了别人所不知道的东西,是一种荣耀感。 岳沉婉心里一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不安的问:“吴荭?我记得她,那个很严厉总是神情严肃的女老师,怎么死的,什么奇怪的姿势?” “法医报告没出来,我舅舅也没说,就是说姿势很奇怪,是坐在椅子上,还拿着教鞭,仿佛是在讲课似的!” 岳沉婉的预感又一次得到了印证,晚上她做了一个恐怖的梦,在梦中,神情惊恐的吴荭被牢牢的绑在一个椅子上,她的嘴里塞着一个纸团,面前是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子,面孔很模糊,那男子拿着教鞭严厉的批评她:“你怎么那么笨?这么简单的单词都背部下来?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里面塞的是稻草吗?你真是个废物,典型的废物,你将来能干什么?没有学历,没有知识,你就算扫大街都没人要” 第98节 吴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男子很气愤,用力的用教鞭打她的脑袋、身体,甚至用手打她的嘴巴,最后他似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用力的抓住她的头向后拽,逼得吴荭的脸扬了起来,他的手上是一把锋利的刀,他用力的割向吴荭的脖子,鲜血奔涌而出,男子站在吴荭的背后,血没有波及到他,他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吴荭死命的挣扎,几分钟后安静了下来,他发出怪异刺耳的笑声,半晌,他走上去,小心的用一块白布擦拭干净地上的血迹,将吴荭的脑袋正了正,又将一根教鞭塞进吴荭的手心,用力的攥紧,还小心的在她面前放了一本课本,自言自语:“好好看书,好好备课,知道吗?” 半夜三点,岳沉婉被这个噩梦惊醒,坐在床上悻悻的想,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第二天,她盘着腿坐在姜向晚面前跟他说起雷樱看上了陈归人的事情,姜向晚冷嘲热讽:“你还真走运,男朋友是朵烂桃花,女朋友是个人格无下限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真是一群人品独特的人!”意思是她和那两个也差不多,属于无人格型。 岳沉婉已经习惯了他尖酸刻薄的说话方式,不以为意,懒洋洋的睨了他一眼,笑道:“陈归人哪里是烂桃花?人家现在借了我的名得了势,看都不看我一眼,整天忙着跟他爸那些叔伯们搞关系,拉拢小弟,忙的连影都看不见,估计现在已经不是烂桃花了,已经修炼成桃花精了!雷樱嘛,小女孩有些春心萌动也很正常,至于挖个墙脚啥的,无所谓,所谓爱情面前人人平等,我巴不得把他们俩送作对了!” 姜向晚脸色发黑,心里酸水乱冒:“看都不看你一眼?看来你心里还是惦记着他嘛,毕竟是你自己的男朋友,惦记一些也正常”他面沉如水,岳沉婉笑吟吟的看着他,这酸味重的,好冲的味道啊!看来他对自己还是上心了的,也不枉这四五个月来自己天天在这里陪着他! 她打了个哈欠,大大方方的在他身边躺下:“昨晚做噩梦了,后半夜就没睡好,我睡一下,等会叶老头来了你叫我!” “喂,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你干嘛睡这里?”姜向晚脸红了,哪里见过这么不知羞臊的女孩,跑到人家男孩子床上要睡觉:“喂,你知不知道羞耻啊?” 岳沉婉根本就没搭理他,翻了个身,挥挥手:“羞耻那玩意儿不我来不带身上,都锁在保险柜里的” 姜向晚傻眼了,看着那个大咧咧的女孩怡然自得的躺在自己身边,好像老夫老妻的架势,不到十分钟就睡过去了。 空荡荡的教室,破旧不堪,似乎马上就要改建,连房顶都透出了光线,讲台缺了一角,黑板歪着挂在那里,一个男人的脚踩到讲台的木质台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前面的第一桌一个女子被绑的紧紧的坐在那里,嘴里堵着一些纸,发出呜呜的声音,那男子走到她跟前,将一个破旧的本子扔在她脑袋上,严厉的批评:“你昨天的作业没有做完,为什么不做完?老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好好写作业,为什么不做完?你怎么想的?上课不认真听讲,课后不完成作业,你这样将来怎么办?”他似乎痛心疾首:“你的家长对你寄予这么大的希望,你怎么可以辜负他们?你要做个好孩子,知道吗?要做个好孩子” 女子害怕的拼命挣扎起来,男子似乎愤怒了,用教鞭用力的打她,女子惊恐的缩着身子,可教鞭雨点般的打下来,男子一边打一边喋喋不休的说:“你要做个好孩子,好孩子,知道吗?你要做个好孩子” 雪亮的刀锋亮了出来,鲜血四溅,女子惊恐睁大的双眼,男子尖锐刺耳的笑声姜向晚瞪着手上的书,半晌都看不进去一个字,身边的女孩半蜷着身子,睡的像个婴儿,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瞄着她,蓬乱的短发,白皙的小脸,她眼毛很长,头发有一点浅浅的栗色,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染的,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体香,淡淡的,暖暖的香味,不是那些名贵香水的刺鼻味道,闻起来很舒服,像初夏里盛开的栀子花,清新甜美。嘴唇丰润泛着嫣红的光泽,很嫩也很水润,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姜向晚用力的攥了一下拳头,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有些羞耻,他懊恼的将这一切归罪于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女,居然在一个男子身边睡的这么熟,她是吃定自己不能动弹,不能对她怎么样?他看看自己的腿,针灸了四个多月了,只是脚尖有些麻麻的感觉,叶老头却说这个反应非常好,说自己康复有望,他记得,那天,岳沉婉表现的比谁都高兴,甚至比他这个病人都兴奋,她快乐的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她有蹦又跳,还抱着张涓欢呼雀跃,那样坦率的欣喜让他心里柔情满溢。 她真的是很喜欢自己吧? 在姜向晚十七年的生命中,一直是平坦、顺遂和安静的,太多的宠爱,太多女孩、同性恋者爱慕的目光,他只觉得厌烦,他讨厌那些殷勤的谄媚,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勾引,讨厌那些疯狂的追逐,讨厌那些□裸的充满占有欲的目光。 他安静的做着姜家的三少爷,父母兄长最宠爱的小儿子,安静的学习、生活,他从不与那些张扬的富家子弟一起玩,那些飙车、夜店、大】麻、性】爱夜宴之类的疯狂刺激的游戏,所有人都说他是豪门公子中难得一见的乖孩子,聪明、沉稳、优雅、品学兼优。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 他只是觉得厌倦,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将来的路会走成什么样,学习、出国、接手家族的生意,和大哥一起帮助家族生意发展,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一两个孩子,如果他愿意还可以有几个娇媚的情人,他的妻子不会介意,因为他还是会回归家庭的,他会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一个富甲一方的豪门公子,过几年,他可以独立运作一间属于自己的公司,他的父亲会支持他自立门户,然后他会有属于自己的王国,在商场上运用智慧,用各种手段抓机遇,争取更大的利益和财富。 这将是他的一生,看似繁花似锦,他拥有的,他奋斗的,他的方向,似乎只有这样一种,他也曾经想过,像二哥一样,拥有自己的爱好,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可他悲哀的发现,他居然没有什么爱好,不管是计算机、击剑、篮球、钢琴、绘画、围棋,他可以很轻易的学会并做的很好,可他并不能去爱。 如同一个人站在高楼之上,望尽天涯路,一切尽在掌握中,反而会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 他曾经偷听到父亲跟母亲的谈话,母亲絮絮的担忧他的安静和内向,怕他自闭。父亲叹了口气:“那个孩子太过聪明,你明白吗?我跟他聊过几次,我觉得这个孩子的心非常的淡,不,应该说是冷,他对权利和财富都没有那么多的*,是因为这些东西对他都是唾手可得,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去争取什么,因为他可以很轻易的看透这件事的后果,他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他的思想太过透彻,说白了,这孩子读了太多的书,懂了太多,反而失去了童稚的心,失去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热情,这不是好事,自闭倒不至于,可这样的清醒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 父亲是个睿智的人,他看穿自己,可他仍然是迷惘的,直到这次车祸,他的世界轰然坍塌,整整两个月,他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翻身、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助,他的骄傲、尊严随着*的创伤被挤压的粉碎,他忽然从一个前途似锦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废人,在手能动的第一天,他就砸碎了一支玻璃杯,毫不犹豫的用尖锐的玻璃碴子割向自己的手腕,被护工发现,从此他身边所有玻璃器皿都被收起来了,他身边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所有尖锐的物品都消失了,他痛苦的发现自己真是求死都不能了。 他陷入了沉默的绝望中。 然后那个少女忽然出现了,干净明朗的笑容,刁钻古怪的姿态,尖刻恶毒的语言,像一团明亮灼热的火焰,让他苦涩黑暗的世界忽然亮了起来,她不停的跟他斗嘴,似乎看他生气是她最大的兴趣,他前所未有的愤怒了,其实他想到的报复方法有很多,可他舍不得真正伤害到她,于是只有那些幼稚到无聊的恶作剧,你来我往,他兴致不减,她寸步不让。他开始期待每天她的到来,期待每天她叽叽咯咯的说些学校的趣事,或者拿着一些难题来请教他,其实他看得出,有一部分题她自己也能做出来,可他愿意看见她明亮的凤眼带着些崇拜的看着自己,女孩子俏丽的脸庞、假装出的求知若渴让他心里回旋着一种带着酒香的甜蜜。 姜向晚伸出手,轻若无物的触碰她娇嫩的面颊,目光痴痴的看着沉睡的少女,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宁静,忽然,他发现岳沉婉的眉头紧蹙,身子不安的颤抖,身上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似乎陷入了噩梦,他慌忙拍她的肩膀,大声喊:“喂,阿婉,阿婉,快醒醒,醒醒” 岳沉婉惊醒,眼前的血色和女子痛苦的眼神消失了,胸口那股郁闷刺痛的感觉也不见了,她长长吁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姜向晚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岳沉婉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心里知道,那个杀死吴荭的人又杀人了,她的预感总是这么奇怪,跟自己相关的事情不多,反倒是不相干的事情长有,真是要命,她悻悻的想,自己可真是倒霉,前世自己就总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恐怖的噩梦中惊醒,从来一次,居然还是这样,老天爷,你不玩死我不甘心是不是? 她郁闷的问:“你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姜向晚有些发愣,怎么睡醒一觉做个噩梦就问起姜向阳了?难道刚才梦见的是姜向阳? “晚上吧,不过这几天似乎有大案子,我二哥回来的很晚。” 岳沉婉皱了皱眉:“把他电话给我吧,我想找他说点事!” “什么事?” 岳沉婉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决定跟他在一起,这种事情总是瞒不住的。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二哥目前办的那个案子,凶手杀人的场景,而且,我梦见他还将继续杀人。”她严肃的说:“我的梦,准确率很高,我外婆家代代是萨满教的传承者,有一些,怎么说呢,奇特的直觉,长长会预见到事情的发展,我也遗传了她的这种特殊的直觉!” “什么?”姜向晚吓了一跳,仔细的看看岳沉婉,她神情严肃,看得出她非常认真。“真的?” 岳沉婉点点头,将自己昨晚和刚才梦见的场景跟姜向晚详细的说了一遍,估计他消化这件事还需要一点时间,就干脆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张涓为她准备的衣衫:“我先去洗个澡,身上出了一身汗,很不舒服!”她有一点小小的洁癖,不喜欢身上有汗的味道。 她快速的冲了个澡,等她出来的时候,姜向晚靠在靠垫上,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她一边用大浴巾擦拭头发,一边笑道:“怎么,想明白了?发现我是个带有神迹的预言家了吧?允许你崇拜我” 姜向晚眯着眼睛看着她,这个大咧咧的傻姑娘,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男人,就身上穿着张涓给她买的白色丝质宽松衬衫,一条短短的牛仔短裤,那衬衫有些透明,朦胧的看得到里面内衣的颜色,窈窕起伏的曲线,牛仔短裤也很短,因为是今年的流行趋势,刚刚包住臀部,露出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姜向晚忽然觉得有些渴,他哑着嗓子道:“我渴了。” “哦,好。”岳沉婉去小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扭开一瓶给姜向晚,略一低头,头上的水珠正好滴在自己的衣衫上,从姜向晚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宽松的领口处一抹雪白精致的锁骨,和深深的□,姜向晚只觉得身体燥热起来,有一股电流从头皮簌簌的冲击了下来,然后他尴尬的发现已经很久没有感觉的小兄弟居然神奇的抬起了头,将身上的薄毯子撑起了一个尴尬的弧度。 他该高兴的,该兴奋的,该雀跃欢呼的,他终于重新有了正常男人的生理反应,这意味着他痊愈有很大的可能,可目前,他面对着一脸天真灿烂的岳沉婉,脸红的都快发紫了,偏偏那傻丫头还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不解的问:“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热的吗?空调温度设置的高了吗?我看看” 实在不能怪岳沉婉小姐心太大了,她前世跟姜向晚结婚八年,一直是柏拉图式的婚姻,除了被设计的那一晚,她对性】爱一无所知。 “你,你先出去,让大岳进来!”大岳是姜向晚的男看护,负责帮助姜向晚上洗手间、将他抱到轮椅上、给他按摩双腿。 “哦!”岳沉婉揉揉鼻子,以为姜向晚是要上洗手间,出去叫大岳进来。 奇怪的是,大岳进去不久,就发出了一声惊呼,似乎很喜悦,不一会,就出来了,可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看岳沉婉的眼神也怪怪的。很快,张涓就冲了进去,过一会出来时居然一把抱住岳沉婉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 岳沉婉吓了一跳:‘“怎么了?婶婶,怎么了?三哥出了什么事?” 张涓笑着抱着岳沉婉,哽咽着说:“没事,老三没事,老三有知觉了,他要好了,阿婉啊,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真的?”岳沉婉高兴极了,兴高采烈的冲了进去,兴奋的看姜向晚:“你有知觉了?是腿吗?感觉疼了吗,是麻麻的,还酸酸的” 姜向晚尴尬的避开她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在门被碰的一声推开,姜向阳一头大汗的冲了进来,看见岳沉婉就一把拽住她:“老三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梦见了什么案发现场,我不信,可老三说了一遍两个死者的死状,那是警局从来没有发布的,尤其是第二个死者,我们今天早上才刚刚发现,你怎么知道的?” ☆、298婉心第十一章 “我说了,我梦见的,”岳沉婉嘟着嘴,不满的用力从姜向阳手中将胳膊抽了出来:“凶手当自己是老师一样,用老师的口吻批评死者,用教鞭打她们,最后用刀子割断她们的脖子” 姜向阳瞪着她,好像想在她身上射出个透明的窟窿,这怎么可能,他是正儿八经的公安大学毕业的科班生,无神论者,他从来认为那些所谓的通神者、灵媒、巫术之类的都是骗人的,可是吴荭的案子还没有头绪,今天一大早接到举报,在郊区一个荒废的老楼里,发现了另一名女教师陶慧的尸体,尸体跟吴荭一样,被绳子捆绑,以坐姿坐在椅子上,手中握住一根教鞭,嘴里塞着考卷,面前有一本小学课本,身上有被教鞭鞭打出的伤痕,最后被利器割断颈动脉失血过多而死。警局已经将这个案子和吴荭的案子并成连环杀人案来处理,并且交给了他负责。这一天的时间,他一直和手下们查看现场、询问死者亲友、开案情分析讨论会,忙的焦头烂额,没有一点头绪,偏偏这个时候,三弟的一个电话震惊了他。 姜向阳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他抱着肩膀在地上兜着圈子,一旁的姜向晚知道这件事挑战了二哥的三观,让他震惊而迷茫,不慌不忙的打开自己的电脑,修长的手指迅速的在键盘上敲击,墙壁上悬挂的超大液晶电视中赫然出现了一张张图片。 “1923~1930年之间,英国有22个人的死亡让杂志报章分外激动,他们的死因都共同指向一件事——木乃伊咒语。头一个倒下的是卡那封勋爵(george edward herbert),他在1914年获得了埃及“国王谷”的挖掘权。1922年11月,他带着30名专家随从在谷里的幕陵内发现了“尽是奇妙的东西”:黄金铸造的雕像、动物以及木乃伊,这成为考古历史上最重要的发现之一。但紧跟着这“奇妙”,4个月后,卡那封勋爵病倒在开罗,病因不明,”姜向晚的声音轻柔低沉,透着些许诡异的愉快。 “木乃伊咒语”成了一宗极大的新闻,共有22名涉足发掘工作的人非正常死亡。台湾中华航空民航机在2002年5月离奇坠毁澎湖海域,二百多人全部死亡,之后网络上盛传一段“华航ci611罹难者的语音留言”,留言中听见低沉的哭泣声与间歇的海浪声,很多听过的人都说:“很可怕!”台湾中华航空民航机在2002年5月离奇坠毁澎湖海域,二百多人全部死亡,之后网络上盛传一段“华航ci611罹难者的语音留言”,留言中听见低沉的哭泣声与间歇的海浪声,很多听过的人都说:“很可怕!还有这是1872年被发现的玛丽‘西莱斯特号,船上所有贵重物品保留完好,甚至连水和食物都很充足,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或尸体的踪迹,二哥,这些都是真实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科学没有办法解释的现象!”他懒洋洋的微笑,精美绝伦的脸上带着轻松的欢欣,他自己也不知道心情为什么会这么好?也许是因为他终于可以做一个正常的男人,也许是因为那个女孩将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了自己,代表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反正,不管怎样,他就是觉得很开心。 姜向阳愣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站在岳沉婉的面前,沉声道:“详细说说你梦中见到的场景。” 岳沉婉微微一笑,将自己梦中见到的场景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我觉得那个人似乎对做老师这个职业有某种心理上的偏执,也许他小的时候被老师打过,或者受到过某种心理上的伤害,他一直在重复着做老师常说的话,而且,他的笑声很古怪” 姜向阳将手上的手机拨弄了几下,拿给岳沉婉看:“你看看,这是两个女死者,是你梦中见到的人吗?” 岳沉婉看完,脸色猛然变了:‘“不对,第一个吴荭我认识,第二个女死者不是我梦中见到的那个”她的手忽然像被灼伤了一般,发出滚烫的感觉,然后脑海里出现了古怪的画面: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四周都是灰色的水泥墙,一个男人费劲的将一块黑板挂上去,然后哼着歌那粉笔在上面写字,粉笔和黑板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出现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他愉快的问:“现在谁来回答我的问题?你,对,你来回答”下面只有一个女子被阻塞的叫声,不远处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子惊恐的盯着他,拼了命的想挣脱身上的绳子,可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她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恐惧的瑟缩,男子听不到回答,于是不高兴的用教鞭指着她:“回答,这么简单的题都答不出来,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你是白痴吗?你脑袋里面是塞了稻草吗?”他一面说一面走过来,用教鞭打在女子的头上,一面高声呵斥:“笨蛋、废物,你是个没用的白痴,养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姜向阳发觉岳沉婉眼睛发直,似乎被什么惊住了,忙推了推她:“你怎么了?” 岳沉婉回过神来,又看了一遍女死者的照片:“不是,第二个死者不是我梦见的那个,这个女死者不是死在废弃教室的那个,是死在一个破旧的老房子里,好像要拆迁的那种,我刚刚看见,四面都是水泥墙面,窗户都被卸下去了,那块黑板是凶手自己挂上去的,”她霍然抬起头,看着姜向阳:“看来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被他杀死或者即将杀死,在一个破旧的被废弃的教室里,那个女死者很年轻,不会超过三十岁,梳马尾辫,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很漂亮,她的手上,手上有一枚戒指,对,我想起来了,一枚白金的指环,应该是订婚或是结婚了的!” 姜向阳简直要疯了,这个该死的杀手,还没完没了了,两个女人的死已经引起了省公安厅领导的过问,若还有第三个女死者,天啊,他简直想马上抓到那个男人掐死他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岳沉婉:“走,跟我去局里一趟,把那个女死者的样貌说一次,我让局里的专家画出来” “咦?我还要陪三哥针灸呢” 姜向晚微笑的摆摆手:“不用,你先跟我二哥去吧,人命关天,他的事情比较重要,不过”他冲姜向阳道:“二哥,阿婉的事情最好不要说出去,会给她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姜向阳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 姜向阳在警界属于精英人物,毕了业参加工作不久就因为在一起银行抢劫案中奋不顾身的营救了当时的银行行长获得了二等功,并很快得到了提升,姜向阳本身也非常热爱刑侦这个职业,对待工作认真富有激情,加上本身身份特殊,一个豪门公子放着万贯家财不要,非要来做这样又苦又累又危险的工作,让警界的领导们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数次跟新入行的小警员们提起这个特殊的表率,姜向阳在警队的地位简直是部队中的雷锋、农民中的刘老根,视金钱如粪土,热爱公平正义维护治安维护法制维护市民安全,属于标兵表率型人才! 今天,姜大队长面色古怪的带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回来,还将局里最好的画像专家请来制了一副图,要手下迅速查出图中女人的身份来。 手下杭大伟纳闷:“头儿,这小姑娘谁啊?你妹妹?”杭大伟看队长大人对小姑娘和颜悦色,简直就是殷勤备至了,不仅让小姑娘做在自己的位置上,还让手下买了一堆女孩子爱吃的零食来,他十分纳闷,要知道他们局长的女儿追了大队长多长时间了,连个笑脸都没见给过呢。 “一边去,那是我弟妹!” 答案太过匪夷所思了,杭大伟简直想哭,头儿,你们家人是禽兽吧,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啊,你们就下手定下了? 警局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半个小时后,姜向阳的手下就拿了一份资料回来:“头,查到了,这个女的叫马娅,88年出生,两年前失踪,至今还没有找到,她,是114中学的老师,两年前刚进入中学工作,一天下班的路上神秘失踪,头儿,你要查的这个女人不会跟咱们的案子有关系吧?” 姜向阳看着照片上的女孩,梳着马尾,白净的脸庞,大眼睛,的确很漂亮,资料上还写着,马娅当时已经跟男朋友登记,准备当年五一结婚的“妈的!”姜向阳的脸黑的像锅底,将材料递给岳沉婉,将手下轰出去:“是她吗?” 岳沉婉正悠闲的坐在姜向阳的老板椅上舒服的喝牛奶,看见照片上的资料点点头,一边翻看一边道:“对,就是她,两年前,嗯,她应该已经死了。” “靠,这个王八蛋!”姜向阳咒骂,然后问:“说说你看到的那个凶手的样子!” “看不清楚,嗯,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十五六吧,穿一件灰色夹克衫,黑色旅游鞋,他的手很干净很长,拿教鞭的时候动作,嗯,怎么说呢,很优雅!” “优雅?你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杀了三个或者几个女人的凶手?” “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只能努力回忆一些细节来帮你分析,他的手上没有茧子和黄色的印子,说明他不吸烟,而且从事的工作很文明,起码不是干力气活的,动作优雅,说明他接受过高等教育,最起码是个有文化素养的人,他只针对女教师,说明他对这个职业的女人有某种特殊的仇恨,哦,对了,我听他责骂的口吻就很像老师责骂学生的话,也许他小时候被老师责罚过” “被老师责罚,哪个孩子没经历过?哦,被老师斥责就长大了就要报复老师把她杀了?如果都这样,这个行业还能有人从事吗?真见鬼,这人是个变态!关键是死的这两个老师都很年轻,一个三十几岁,一个刚毕业两年,两个人在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甚至毕业的师范学校都不是一个,跟凶手能有什么关系?”姜向阳十分烦躁,从案发到现在,他和他的手下整整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了,在工作上,他向来十分要强,他当警察已经四年多了,还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案子,连环杀人,不留任何痕迹,简直像侦探小说中专门挑衅警方的凶手。所以,他忘记了面对的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将岳沉婉当成手下人噼里啪啦的抱怨了一顿。 手下刘帅帅敲门进来,这是个两年前刚进来的年轻刑警,还有些腼腆,拿着资料恭敬的报告:“头儿,法证那边的报告出来了,在现场提取的证物中,那个破旧的课本是五年前教改之前全国小学使用的普通教科书,教鞭和上次在吴荭的尸体上发现的是同一种材质的教鞭,在目前所有小学校被普遍使用,被害人口中塞的考卷是中学小考用的测验用考卷,根据被害人随身皮包中的遗物看,是被害人包内的物品,这个也得到了被害人同事的证明,被害人这几天要做公开课,拿考卷是准备在公开课上讲解用的。这几样东西上都没有发现被害人的指纹、皮屑,现场留下的脚印是41码的耐克旅游鞋脚印,怀疑凶手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八之间,法医根据刀口估算,凶器应该是一把长20公分左右的匕首,单面刀刃,凶手的右手灵活度很好,选择的动脉位置准确,凶手应该有一定的医学常识。” 姜向阳眉头紧锁,脸黑的像锅底,沉思了一会,忽然道:“这样,去安排一下,我明天想见见马娅的家人,”回过头问岳沉婉:“你们是不是放假了?你要是不忙,明天我去接你,你跟我一起见见行吗?” 岳沉婉耸耸肩,不置可否,反正放假了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多一件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也不错,兴许,嗯,还能挣点钱呢?她点点头。 晚上回去就给陈归人打了电话,安排他明天有活干了,电话中,陈三少似乎正在酒吧之类的地方,很嘈杂,不过他对岳沉婉的安排向来爽快,能挣钱的事情陈归人从来不会拒绝。 又给姜向晚打电话问了今天针灸的情况,姜向晚淡淡的说很好,放下电话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腿,叶怀仁说他的恢复情况非常 好,好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能是因为他年轻,骨头的弹性比较好,神经线的回复也迅速,他的伤势有很大的复原可能。可今天没有岳沉婉在身边,那针灸的痛苦竟然格外的漫长,他咬的牙齿咯吱咯吱的响,从来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慢。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的依赖和他的不可或缺。 姜向阳给局长的解释是这个小姑娘是自己的表妹,富家女,对刑侦非常有兴趣,立志将来要成为一名刑警,为公众安全和社会治安做贡献,放假了,死活要来警局体验做刑警的艰辛。局长孟彬是姜沛文的老友,对姜向阳一向视若子侄,何况他唯一的女儿孟蓓蓓喜欢姜向阳,这是众所皆知的,对这个未来女婿,当然多了一份宽容,大手一挥,随便他了,不过还是叮嘱了一遍,这个案子要抓紧啊,连着两个老师死了,一旦这件事被记者知道,事情就闹大了。整个警局都要承受非常大的压力。 岳沉婉被安排进了审讯室后面的监控房,通过电脑看里面的一切。 来接受问话的先是马娅的母亲米华衫,国内知名的画家,老太太看起来六十出头,一头青丝梳着髻,穿着一件宝蓝色织锦缎旗袍,看上去古典高雅。说起女儿先落下泪来:“警官,我女儿失踪两年了,至今还是没有消息,你们警方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进展吗?” “哦,不是,米姨,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姜家的老二向阳啊!” 米华衫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了看面前英俊笔挺的小伙子,才认出这是姜家的二少爷。米华衫的丈夫马志刚是省内多家连锁酒店的老板,跟姜家有过几次合作,曾经出席过姜氏成立三十年的酒宴。 米华衫拉着姜向阳的手哽咽道:“二少爷,你在这里就好,阿姨求求你,帮帮阿姨,阿姨两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是阿姨的心头肉掌中珠,她喜欢当老师,我就随了她的心愿,她喜欢到处游历,我都随便她,可如今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阿姨的心都快碎了啊” 姜向阳忙劝慰:“阿姨,阿姨,你先别哭,要找到马娅也需要您的配合,我看过您当年报案时的笔录,马娅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失踪的?” “是”米华衫抹抹眼泪,努力回忆:“那是三月七号,她下班本来是约了她男朋友一起出去看电影的,可是七点钟的时候,她男朋友来电话说在电影院里等了她一多小时,也没见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问我娅娅是不是回家了?我当时就慌了,打电话电话那边一直响就是没人接,我给孩子爸爸和她两个哥哥斗打了电话,都说没见到她人,打给跟她要好的同学同事,都说她下班就开车走了,说要去看电影,全家一起出动找她,整整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天一亮我们就报警了,警方也多方查找,可都” “马娅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他跟马娅约好看电影,最后通话是什么时间?” “这个警方当时问了的,娅娅的男朋友叫何远,是我们家老马一个远方表妹的儿子,这孩子可怜,生下来父亲就去世了,九岁的时候母亲也病死了,老马这人心眼好,我们家的条件也允许,就跟我商量把这孩子接过来,他啊,从小是在我们家长大的,跟娅娅是青梅竹马,对娅娅特别的好,从小娅娅有什么事情都跟他说,对他比跟她亲哥哥都好,十七八岁的时候两人就好上了,我们当时不同意的,可娅娅连哭带闹的,后来都绝食了,不怕你们笑话啊,我这个当妈的是没办法,才答应了他们,可这孩子对娅娅是真好,有一回两人遇到抢劫,何远为了保护娅娅被抢匪捅了两刀,差点没命了,我真觉得他是真心爱娅娅的,就答应他们的婚事了。何远学习很好,当年考上了北京政法大学法律系,现在是律师,在起航律师事务所。” 起航律师事务所是h省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以擅长经济案件出名。 岳沉婉看着米华衫觉得很有意思,这老太太对这个姑爷显然非常看重,居然喋喋不休的夸奖起姑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儿子呢! 接着走进来的是马娅的未婚夫何远,中等身材,眉目清朗,俊秀斯文的男人,提起马娅眼圈就红了:“警官,娅娅最后跟我通话时间是当天下午三点半,她问我晚上看什么电影,我说上映了一部喜剧,是她喜欢的,还问晚上吃什么,我说去川人百味,她爱吃川菜尤其喜欢那家的水煮鱼,我们计划好了的,她很开心,还说了第二天休息约了她好朋友橙子去看婚纱,问我要不要去。”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指环,忽然有些激动:“警官,都两年了,两年了,娅娅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你你们今天问我们,是不是,是不是有娅娅的消息了?如果有,告诉我,我,我什么都能接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能接受,你们告诉我吧,告诉我吧”他似乎有些失控,泪流满面的站起来向姜向阳冲过来,一旁的两个刑警忙按住他。 半晌,何远才平复了情绪,恢复了原本斯文有礼的摸样,歉意的道:“对不起,警官,我有些情绪失控了,娅娅失踪两年,我等的快要绝望了,真是”他擦了擦眼泪,苦涩的笑笑。 ☆、第299章 婉心第十二章 第99节 接着进来的是马娅的好朋友橙子,真名柳橙橙,时尚的都市女郎装扮,露肩t恤,短的几乎开不住屁股的黑色热裤,银色高跟鞋,浓浓的烟熏妆,食指上带着一只蜘蛛戒指,嚼着口香糖不耐烦的道:“都多少次了,有完没完了?我都说过n多次了,她那天上午十点打电话给我说要第二天看婚纱,我答应了作陪,然后就完了,一直到她失踪我没见过她,也没接到过任何电话” 岳沉婉看着柳橙橙明艳的脸,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副画面。 柳橙橙将腿放在办公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接着电话。 “靠,你还真要嫁给他啊?你不是说你不爱他了吗?不是说你上爱袁波了吗?再说了,袁波那人那么死心眼,前些日子为了你差点要跳楼,你要是真敢跟何远结婚,他还不杀了你啊?你想好了吗?” 电话那边似乎是马娅的声音,有些无奈:“那怎么办?我跟何远都登记了的,我现在不嫁了也算是离婚,再说了,我家人现在都非常喜欢何远,我要是不嫁了,家里人非疯了不可,袁波那人,我就是跟他玩玩,没真的想跟他啊,上过床就要嫁给他,那我不知道要嫁给谁了呢” “随便你吧,反正你的恋爱一直是多角形的,我可没那么多的主意,你爱怎么着随便你,你要试婚纱就试好了,袁波那你自己摆平,别出什么事就好” 岳沉婉皱眉,拿起电话拨给姜向阳:“问问她,袁波是谁?” 姜向阳一愣,放下电话,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手指轻轻敲这桌子,冷笑:“柳橙橙,还是说点实话的好,你知道向公安部门提供假消息会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 “袁波是谁?” 柳橙橙的面色当即变了,有些语无伦次:“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不是的,我问过袁波了,他没杀马娅,不可能的,你们” 姜向阳身边的老郑是老刑警,一听就知道有门,啪的一拍桌子,喝道:“好好说,从头说!” 柳橙橙当即哭丧了脸,一五一十的说:“袁波是我师兄,我在医学院学中药的,袁波是我们校出名的帅哥,我上大四的时候马娅有次来看我,就认识了袁波,也不知怎么就好上了,马娅漂亮,家境也好,人也风流,袁波和喜欢她,俩人好了半年,马娅家里催她结婚,何远也向她求婚了,她就提出要跟袁波分手,袁波不干,疯了似的要跳楼,马娅吓坏了,就不敢见他,还在我那躲了几天。让我劝劝袁波。” “除了袁波,马娅还有别的情人吗?” “有几个,不过都是一夜情之类的,马娅总说以后结婚就不能放纵了,趁着还没嫁人,要好好玩玩,不过她也说了,她只是玩玩,她最后还是要嫁给何远的,她最爱的还是何远!” “袁波说没说过什么威胁马娅的话?” “说过倒是说过,可那是他实在太爱马娅了,他每次喝多了都喃喃的念叨马娅的名字,马娅失踪这两年,他比谁都痛苦,真的,他是医生,可因为老喝酒,耽误了手术,医院都把他调到实验室工作了”柳橙橙显然很为这个师兄说话。 姜向阳皱眉,医生?能拿手术刀准确的寻找动脉的人! 袁波被带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的确是个很帅的年轻人,跟何远的俊秀斯文不同,是那种棱角分明,阳光少年的味道。他身上有酒味,神情很疲倦,面色憔悴,看来柳橙橙说他痛苦也是有道理的。 “袁波,说说你跟马娅的关系。” “马娅是我爱的女人,我最爱的女人,那年我回学校去办事,正巧碰见了她,从见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完了!”袁波痛楚的回忆:“她是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活泼爽朗,有时候会有些小任性,可心地很好,从第一次约会她就告诉我,她有未婚夫的,她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我,但那不是爱,”他自嘲的笑笑:“我很傻是不是?她那么坦率的跟我说了,可我还是选择跟她在一起,做她的地下情人,哪怕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她的玩物,是她生活的填充品,可我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我们好了半年,她跟我说要分手,她要结婚。我受不了了,我觉得失去她我宁愿去死,我站在楼顶上,给她打电话,说如果她结婚我就跳下去,她吓坏了,跑过来抱着我大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和好了。可是,她开始躲我,宁可住到橙子家里去,”他咬牙切齿,双目通红,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扶手:“不,我不甘心,我那么爱她,她怎么可以抛弃我?我哀求过她,甚至跪下求她,她都不为所动,我就威胁她,如果她真的结婚,我就杀了她” 姜向阳和老郑对视一眼,神情一肃。 “接着说。”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我那么爱她,怎么下得去手呢?”袁波面色沉郁,满眼痛苦:“我就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失踪?是为了躲我吗?为什么要躲我?难道为了躲我连家人都不要了?为什么”他不断的重复着自己的问题,显然马娅的失踪让这个青年十分痛苦,甚至不亚于她的未婚夫何远。 老郑不耐烦听他讲述他那些一往情深的情史,直接问道:“行了,说说两年前,也就是98年3月7日下午五点到八点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有什么可以证明?” 袁波激昂的回忆被打断,神情有些沮丧,慢慢的道:“那天,我在跟老师上台,当时是一台大手术,我们在手术台上站了十四个小时,你们可以找人去问的” 袁波刚刚出去,杭大伟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中抱着大堆资料:“头儿,你昨天让我查的失踪的女教师,我都查出来了,你来看看。” 几个人走出审讯室来到会议室,岳沉婉静悄悄的跟在后面,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从三年前开始,陆续有女教师失踪,因为没有尸体出现,所以没有引起咱们的关注,这次我查了一下,一共有五名女教师失踪,这个是咱们已经关注的马娅,之后还有四个,师大附小的六年级老师许静静,28岁,已婚。长虹中学的初一数学老师武红袖,25岁,未婚,22职业高中幼教老师邱慧,35岁,已婚。滨才高中的语文老师宁翠兰,29岁,未婚。” “家人报警后当地派出所派人查找过,但都没有消息,不过那个邱慧的尸体在同年的二月被找到了,跟目前案子的死者不太一样,是被抢劫了财物,捅了七刀致死的。其他四个人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姜向阳的手下有七八个人,只有一个女孩,叫金亮亮,听着名字就觉得闪闪发光的,小姑娘人长的一般,可看着有股活泼劲,虽然是做内勤的,可很有积极性。 金亮亮听完就抢着发言:“头儿,我觉得这就是一个连环闪人案,这个凶手肯定心理上有什么问题,仇恨女教师,就进行了一系列的杀人,以满足他变态的心理。” 杭大伟接着道:“按照这个推理,估计这个凶手小时候受到过女教师的摧残,所以长大后才这么仇视女教师。” 一个长的高大魁梧说话却轻声细语甚至有点黏糊的男子说:“说着些都没用,现在咱们的关键不是分析这个凶手的心理正不正常,而是要找出他来” 副队长老郑开口了:“大花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头,你的意思呢?” 岳沉婉看着那个叫大花的憋不住想笑,这么高大的男人有这么有趣的外号,太逗了! 姜向阳思忖了一下道:“这样,亮亮,你负责将这几个人的资料进行整理对比,找出她们之间的共同之处,例如这个社会关系、爱好、特长或者学校之类的,她们的社会关系有没有交叉点,大花儿,你带大伟、老蔫、小丁几个去跑跑,找这些人的同事、亲属查问一下,看看这两年有没有自己回来的,或者失踪前有什么特殊情况没有。把这些人的资料准备全,咱们明天再开个案情讨论会,好了,先去吧!” 姜向阳带着岳沉婉回了办公室,扯开警服的领口松了口气,问:“你有什么看法?” 岳沉婉拿起那几个失踪女教师的资料,一一看过,指着一个道:“这个叫邱慧的,还活着,嗯,我看到她跟一个年龄很小的男人在一起,在外地,好像很快活的样子,应该是自己出走的。”姜向阳仔细看了一遍邱慧的资料,35岁,已婚,有一个15岁的儿子,失踪前曾将跟丈夫提出过离婚,理由是家庭暴力,失踪前曾经取出过家中的存款。看来她是跟情人私奔了。 “剩下的这两个呢?” 岳沉婉一一看了,感受到脑海中一幅幅相似的充满血腥的画面,摇头道:“都死了,应该是同一个凶手。” “你看不清那个凶手的相貌吗?对了,你今天看到那个袁波有什么感觉没有?他可是个医生出身!” “没有,我只能感觉到他很悲伤,嗯,那个叫橙子的女士很喜欢他。” “柳橙橙?”姜向阳蹙眉,拿起电话叫手下去调查柳橙橙。 岳沉婉借口要陪姜向晚针灸,出了警局。 “喂,陈归人,怎么样了?接上头没有?” “我办事,你放心!” 米华衫离开警局,心情依然很沉郁,让司机开车带自己去了一家咖啡厅,看着窗外花红柳绿的街景,愣愣的发呆,脑子里全是女儿俏皮的笑容。 忽然,一个五十多岁的夫人走过她身边,似乎考虑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礼貌的问:“这位太太,能问您一句话吗?” “啊?什么?”米华衫见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人,看着五十多岁,容貌清秀气质端庄,穿着打扮也很华贵,笑容亲和,手中还拿着一串菩提子。 “我观夫人眉宇间有青气郁结,身后有血色弥漫,恕我冒昧,夫人的家人有人离世?” 米华衫一愣,心里有些忐忑,这人看着实在不像一个神棍啊? “你在胡说什么?” 女人微微一笑:“我胡说与否,夫人心中知道,您这个亲人尚未入土为安,孤魂漂泊,满怀怨念,夫人还是早日让她离去为好,冤魂在世上久了,会成为怨鬼的!我告辞了!” 女人轻轻一笑,步履优雅的起身走人。 米华衫愣了好一会,才疯了一般的追了出去。 女人当然没有走远,跟米华衫亲切的交谈了一个小时,很轻松的让米华衫以为她是个修真多年,具有一定神通的修道之人,一直生活在英国,最近才刚刚回国。 “秦夫人,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找到我女儿的尸骨” “这个,马太太,不是我不肯帮忙,我是修道之人,帮助世人是我的责任,可起坛作法,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办到的,我要请几个师兄帮忙,他们都在北方的道观,来一次这个” “五十万,我出五十万,秦夫人,只要能找到我可怜的女儿就行” “这样吧,马太太,请你找一件令爱以前最喜欢的衣衫给我,我会在三天之内为您找到令爱的遗骨,你放心,马太太,钱你可以在找到尸骨后给我!虽然这钱不过是给我师兄的跑腿钱,可毕竟我不想让人认为我们是神棍之流,这点小钱我还不缺。”秦夫人一副端庄高贵的模样,让米华衫更加深信不疑。 陈归人拿了马娅的衣衫递给岳沉婉,笑道::“唉,你行不行啊?真能找到她的尸骨啊?” 岳沉婉白了他一眼,笑道:“这衣服就是走个过场,我昨天晚上就梦见了她的尸体被那个凶手放在一个废弃的工业井中了,我要是就这么告诉警方吧,一是姜向阳不太好向上面解释,另外也想趁机赚点钱,你瞧,我二婶现在更没那个心情看我了,我的生活费就剩下手上这一百多块钱了,可咱们也得混下去啊!”岳沉婉挑挑眉,有几分得意的扬着下颌:“我上辈子就没想过要用这个方法挣钱,不然何至于总是束手束脚的,现在我想明白了,那些神棍什么都没有,一样混的风生水起,多少名人大腕见了都要下拜,上赶着给钱,人家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我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利用利用?即匡扶了正义还拯救了自己的生活?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唉,陈归人,以后咱们好好合作,准能名动天下,赚的杯满钵满!” 陈归人笑的前仰后合:“我的天啊,岳家大小姐就这志向啊?老大,你好不好别逗我笑了?你身价几十个亿,非跑去当神棍?你用点心把岳氏拿回来好不好?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干什么神棍?” 岳沉婉不高兴的挥挥手:“切,你懂什么?那是我奶奶赚的,不是我自己赚的,岳氏再大,跟我关系也不大。我这个人呢,喜欢用自己赚来的钱,比较有成就感!” 陈归人看着她,神采奕奕,仰着头迎着日光,下颌倔强的翘着,短短的发丝在日光中泛着金棕色的光泽,让他想起倦鸟归巢,无限欢喜的叫着,沐浴着晚霞的艳光,温暖、喜悦。 前生今世,她似乎一直这样,没心没肺,欢喜、倔强、迎着日光前行,被亲人出卖、被堂姐妒恨,日夜被噩梦缠绕,所有这些苦楚,都不能让她变得晦暗,反而如同宝石,经历种种打磨,每一面的棱角都熠熠生辉。 相比之下,他好像一直站在她的对立面,仇恨、血腥、怨恨,在黑夜的最黑暗处,蛰伏等待,妄想拖着所有人跟自己一起跌入更深更残酷的地狱他想,他心中此刻燥热鼓荡的激流是因为嫉妒吧? ☆、第300章 婉心第十三章 姜向阳在第五天的傍晚冲回家,抓住岳沉婉恶狠狠的问:“是不是你?今天早上米华衫报案说找到了她女儿的尸骨,说是她梦中所见,在梦中她女儿托梦给她,在郊区一个废弃的工业井里找到了她女儿马娅的尸体,是你吧?是你告诉她的?” 岳沉婉耸耸肩,坦然自若:“是啊!” 姜向阳简直想咬死这个臭丫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怎么跟上面解释?说我梦见的?估计明天我就得被带走送进研究所研究去,马太太说她女儿托梦,这个你起码不用担什么责任吧?母女天性,有些心灵感应也很正常,再说人家是苦主,费尽心力找女儿尸骨是正常的,你好解释嘛!” “合着你这还是为我着想了?”姜向阳被她气乐了。 岳沉婉脸皮厚,子弹都打不透,笑嘻嘻的:“呵呵,除了为你着想,我还赚点小钱!回头请你们吃饭啊!” 姜向晚眯着眼睛看着她,笑容中有些危险的冷意:“哦?你赚钱了?给我们说说吧,你是怎么赚的?赚了多少啊?” “也没什么,我让陈归人给我找了几个专业的神棍,起坛做法,给马太太找女儿,嘻嘻,也没挣多少,几个人分完了,到我手上就剩下十五万了!” 姜向阳差点噎死,十五万,三天啊,她还说没挣多少,他一个月累死累活也不过工资两千多,幸亏他是姜家二少爷,每年公司有分红,不然还真是要挣扎在温饱线上,这位大小姐三天挣了十五万还一副不好意思挣的不多的欠揍表情,看了真让人胃疼。 姜向晚蹙眉,他不喜欢那个名字,那个总是跟岳沉婉连在一起的男孩,他上网查过他的资料,照片上,那个男孩英俊邪魅,充满诱惑的味道,尽管他知道岳沉婉跟他只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除了学校和睡觉,她几乎每天都跟他在一起,可只要想着两个人一起出席舞会时的镜头,所有人都赞誉两人郎才女貌,无比登对,他就从心里泛出一股酸涩来,他从来都不知道吃醋的滋味原来这么难过。 他沉着脸,转动轮椅,转身就走。 岳沉婉一愣,显然三少爷不高兴了,她摸摸脑袋,奇怪,自己挣钱,他为啥不高兴?是因为自己没买礼物给他吗? 忙追出去狗腿的问:“你怎么了?要不我请你吃饭?你想吃西餐还中餐?你想要什么礼物” 姜向晚不吭声,电动轮椅开足马力直直的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岳沉婉一头雾水的跟了进去,像一个更年期的唐僧一般唠叨:“唉,唉,你到底在气什么呀?你倒是说出来啊,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气什么呀?你闷着不怕长毛啊,你到底气什么呀” 姜向晚看着她,漂亮狭长的眼睛中波云诡谲,忽然招招手,岳沉婉赶忙走过去谄媚的问:“三少爷有何吩咐呀” 少年绝美如玉的脸忽然放大了数倍,逼近到眼前,棱角分明的红唇压了下来,柔软、坚定,带着薄荷微凉的芳香。 岳沉婉的姿势是别扭的,弯着腰,撅着屁股,看起来像在询问什么,可那炙热的嘴唇贴近她的嘴唇时,她的脑袋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几乎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了,她只觉得姜向晚的手托着自己的脸,嘴唇湿润的贴着她的唇,辗转吮吸了片刻,似乎不满足,舌尖居然撬开她的唇溜进了她的嘴中,搜索着她口腔中的柔滑,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良久,他松开她的时候,她浑身酥软,几乎挂在他的轮椅上,上半身倾斜着靠在他腿上,嘴唇红肿,凤眼迷蒙,校服的衬衫领口被扯开,里面的内衣扣子不知怎么也被解开了,少年修长的手正着迷的摩挲着她后背柔滑的肌肤,岳沉婉清晰的感觉到胸腹部有一件灼热的条状物体高高耸起“啊”情商较低的岳大小姐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声尖叫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脸红的像番茄,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你,你流氓,你混蛋” 对于一个谈了八年柏拉图的女人来说,法式湿吻她可以接受,可这样危险的爱抚太过刺激,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而且,而且,她现在只有十四岁啊,他怎么可以? 这个禽兽! 岳沉婉决定怒斥他,鄙视他,折磨他,狠揍他“阿婉”姜向晚微笑着看着她,面对少女的怒火安静自若,嗓音温柔中带着满足:“做我女朋友,好吗?” 他不想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注视着她的笑容,他不想再这样患得患失的嫉妒着可以正大光明站在她身边的男孩,他想自私一次,就这么一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心跳如鼓,手心紧张的全是汗水。 岳沉婉的手刚刚举起,正琢磨着要揍什么地方呢,姜向晚一句话就生生的将她定在了那儿! 女朋友? 什么意思? “好吗?”少年精致如玉的脸庞在日光中泛着清润的光泽,琥珀色的瞳仁星光闪烁,深邃中带着温柔的哀恳,仿佛浓郁甘甜的巧克力,丝滑绵长,带着无尽的诱惑“好吗?” 岳沉婉在那样深邃的目光中恍惚了,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句:“好!” 一直到回到岳家,岳沉婉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她答应了他做他女朋友? 第100节 这是真的? 她想起少年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时眼睛中迅速闪过的星光,想起他拉着她的手温柔霸道的说:“你是我的,是我的”,想起他因为渴望狼狈的红了耳朵,想起他在她要走时依依不舍的眼神他突兀的表白是因为嫉妒吧? 他是很喜欢自己吧? 原来少年的姜向晚是这样的可爱,有些别扭,有些霸道,更多的还是可爱! 这一次早了六年相遇,这一次,他的腿复原有望,也许,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吧? 她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像太阳下灿烂繁华的油菜花田,每一朵都丰盈着甜蜜、欢喜。 她痴痴笑着倒在床上,喃喃的低语:“真好,这感觉真好” 重新恋爱的感觉是好的,可梦境依然是残忍的。 破旧的课桌前,七八岁的男孩木然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女人挥舞着教鞭,面容冷肃,她狠狠的盯着面前的男孩:“你是怎么想的?你的脑袋里面是稻草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我教过你多少次了?啊?你还是不会,为什么不会?你就不能认真的学习吗?你不动脑整天只知道玩,你怎么能会?废物,你就是个废物,不知上进,不长大脑,永远只能是个废物,跟你爸爸一样” 教鞭雨点般的打在男孩身上,男孩不敢喊疼,因为他知道如果喊疼,教鞭会更多的落在自己身上,他瑟缩着哆嗦着将自己死死的定在椅子上,满脸的眼泪,却不敢发出一声哭声。 一个男子冲了进来,看见这情景,气愤的抢夺女人手上的教鞭,一边喊:“梁家慧,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打死小嘉吗?你是不是他亲妈啊” 女子疯狂的跟他厮打,吼叫着:“何守成,你混蛋,不用你管,何嘉是我儿子,是我的,就是打死他也是我的,你没权利管!” “他也是我儿子”男子终于抢下了教鞭,气喘吁吁的看着女人。 梁家慧怨毒的看着他,原本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乱了,看着有些狼狈,她尖锐的笑了起来:“你儿子?你配吗?你配吗?你不是跟那个狐狸精双宿双飞去了吗?她不是又给你生了个儿子吗?你还管小嘉的死活干什么?” “我们虽然离婚了,可小嘉仍然是我儿子,我有探视权,几次三番发现小嘉的身上有伤痕,怎么问他都不说,我一直怀疑你,原来真的是你,梁家慧,你是他亲妈,还是个老师,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怎么能?怎么不能?他是我儿子,我是他亲妈,也是他老师,我有责任也有权利管教他,何守成,当初你跟那个狐狸精走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从此以后,小嘉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是要自由吗?你不是要爱情吗?你不是觉得我刻薄自私吗?那就别要儿子!” “我明白了,你打小嘉是因为你恨我,是吧?你恨我就报复在儿子身上,你变态吧你?” “对,我就是变态,怎么样?何嘉的抚养权归我,我的儿子,你管得着吗?” “你梁家慧,我要去法院告你虐待,我要要回何嘉的抚养权” 梁家慧大笑,目光中充满了嘲弄:“哈哈,你做梦呢?何守成,你要回何嘉?你那个狐狸精能让你要回他?要回他你养得起两个儿子?” 何守成被噎住了,气的直喘粗气。 “我说你是个废物,你就是个废物,你不过是个工厂的工人,一个月撑死能挣三百多块钱,以前都是我在养家,你爹妈是我发送的,你哥哥腿伤了是我出的钱给治的,你妹妹嫁人嫁妆都是我梁家慧置办的,你不知道感激,却说我刻薄自私?哈哈,你跟那个狐狸精勾搭上之后就看我不顺眼,说什么你要爱情,你要自由,你跟我在一起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好啊,你去呼吸吧,你去自由吧,你还来充什么慈父?现在,何守成,给我滚出去!滚!” 何守成沉默了,梁家慧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如果真的要回何嘉,他真的养不起啊! 何嘉瑟缩着看着父亲,眼睛中全是泪水和哀求,小小的手紧紧的抓住父亲的衣角,仿佛在乞求父亲不要放弃他。 然而,父亲最终还是向现实妥协了,孩子小小的手指被一根根的掰开了。 ☆、第301章 婉心第十四章 岳沉婉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脸上居然有泪水,苦笑着叹了口气,自己在梦中清晰的感觉到那孩子的绝望无助,居然跟着哭了! 可是,这跟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岳沉婉百思不得其解,郁闷的跟姜向晚嘀咕:“你说,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呢?我感觉肯定是有的,不然我不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而且那个母亲也是老师,可是,那个何嘉是谁呢?我有一种感觉,这个梦跟案子肯定有什么关系,可我怎么跟你二哥说啊?” 姜向晚坐在床上,修长漂亮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舞,不一会,他才道:“嗯,的确有这个人,何嘉,母亲梁家慧,父亲何守成,家庭住址是新安区程江路189号” “什么?你,你怎么查到的?” “哦,我攻破了公安局内部的防火墙,可以通过户籍资料查到!”声音淡淡的,很平静。 岳沉婉瞪大眼睛:“拜托,这是犯法的!” “放心,我不会让人查到ip地址的。”他蹙眉:“不过,梁家慧在十年前已经过世了,何守成在同年也过世了,何守成后娶的妻子安渺是和何守成在同一天过世的,他们有一个儿子,叫何远” “何远?”岳沉婉尖叫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我明白了,这个何嘉是何远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才是凶手,”她蹙眉在地上来回转悠:“他肯定是知道了弟弟的未婚妻另外有情人,加上马娅也是老师,这勾起了他童年时母亲对他虐待留下的阴影,他憎恨这个女人,不管是因为她的身份还似因为她的放荡,他杀害了马娅”她忽然抬起头:“可后面那几个老师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姜向晚安静的道:“这是一种心理学的上移情作用,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他的童年备受母亲的虐待和憎恨,长大后,这样的心理暗示会让他时常焦躁压抑,他认为自己得不到母亲的爱,是源于自己的不完美,自己学习不够努力,不够好,在这样强烈的心理暗示和压力下,他的人格会出现激化,一般会有不同程度的强迫症,比如他将所有受害人的尸体都摆放成坐姿,在手上放上教鞭,面前摆上课本,他需要这种有规则的姿势安静的存在才让他有解脱的快感,我猜,他应该受这种强迫症困扰多年,当他杀害了马娅之后,他忽然发现在女教师死亡的那一刻,他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样轻松的感觉让他无法抗拒,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 岳沉婉惊叹:“哇,你学过犯罪心理学啊?怎么分析的这么透彻?” 姜向晚神色一黯,苦涩的笑了笑,因为对很多事物提不起兴趣,他怀疑自己的精神心理上有毛病,所以看了大量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书籍,甚至想过要去做一个心理师。 岳沉婉笑嘻嘻的托着腮盘膝坐在他对面,道:“男朋友大人,你可真厉害,都快成十项全能了!你现在让我很有危机意识啊,我觉得自己好像配不上你啊!” 姜向晚撇撇嘴:“你这么笨,本来就配不上我!” “呦荷,说你胖你就喘了?”岳沉婉挥挥拳头,摆出一副威胁恐吓的嘴脸:“告诉你,本小姐是你的恩人,现在还是你的女朋友,你有义务和责任对我好,对我忠贞不二,一心一意,你的心里、眼里、怀里、梦里都只能有我一个,我高兴呢你要陪我高兴,我不高兴呢你就要哄我高兴,要始终觉得我最好,挣钱要给我花,要养着我”仿版河东狮吼台词一出,姜向晚立马变脸:“去,这么多条件,你最好是去火星找男朋友吧,地球上不适合你!” 岳沉婉才不管姜少爷是否变脸呢,依然眉开眼笑,一边给姜向阳打电话一边冲着姜三少做鬼脸,小气的姜三少诡异的一笑,忽然伸手将岳沉婉的手腕攥住,一把拽进怀里,滚烫的嘴唇落在岳沉婉的后颈上,烫的她浑身一颤。 姜向阳只顾消化岳沉婉电话中的主题,根本没注意到岳沉婉的声音有些颤抖。 刚刚陷入爱河的少年,心里怀着甜蜜惶恐的忐忑,总是喜欢将喜爱的女孩抱在怀里,紧紧的,密密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因为从背后抱着的姿势,他看不见女孩刚刚还没心没肺的如花笑颜在被他拥入怀中的一刻,多了许多不一样表情,伤感、怀恋还有不舍那些曾经撕心裂肺的爱和恨,从来都烙在心上,不曾远离,亲爱的,我有多庆幸,可以重新回到你怀中,干净、无垢、清新,就如同你如今一样,我们都不曾因为尘世纷扰的怨憎、求而不得的茫然而痛彻心扉。 这样,真好,真好! 女教师连环被杀案告破,凶手何嘉出现在电视上,岳沉婉发现长大后的何嘉看上去风度翩翩,居然是医学院脑外科的博士,他看上去平静坦然,完全没有凶悍乖戾的气质,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被判处死刑,没有要求上诉。 因为女教师被杀案告破时间短,侦破迅速,姜向阳所在的刑侦大队被记了三等功,姜向阳本人也被局里通报表扬,一时风头无两,走路都带着春风得意的气势。 岳沉婉却又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十二三岁的少年何嘉沉闷的看着母亲,眼睛中满是恨意:“是你在爸爸的刹车装置上做了手脚是不是?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出去了,手上拿着工具箱,第二天爸爸和安渺就出了车祸,妈,是你吗?”梁家慧被儿子戳破了真相,有些恼羞成怒,她低声嘶吼:“是我,那又怎么样?你爸爸和那个贱人调转了工作,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他们要远走高飞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该死,该死,都该死”少年看着母亲疯狂扭曲的脸,什么也没有说,晚上等母亲睡着了,悄悄起身,用袖子裹住手打开了煤气阀,然后悄悄的开门溜了出去,过了几个小时回来躺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将自己房间的窗户开了一个小缝第二天母亲的尸体被发现,少年因为窗户留有缝隙捡了一条命,很多人都说何嘉实在是个命大的孩子。 画面一转,是成年的何嘉和何远在一起的画面,兄弟俩人其实长的并不像,可何嘉明显对这个弟弟很是关爱,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办婚礼,何远却显得不是很高兴,沉默的一杯接一杯喝酒,何嘉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何远痛苦的摇头,迷蒙的看着远处,喃喃的道:“她有别人了,哥,她有别人,我看见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从小到大,我一直深爱着她”这个她显然是马娅,何嘉咬牙:“贱女人,水性杨花,你这么优秀,她还不知道珍惜,阿远,你离开她吧” “不,不,哥,我很爱她,我真的很爱她,可我,我不甘心啊,我好不甘心” 何嘉看着蹙眉,眼神中有戾气泄露。似乎是痛恨弟弟不争气,何嘉拿起衣服摔门走了、何远却忽然睁开眼睛,神色清明根本不像一个喝醉的人,他出神的看着哥哥的背影,良久,嘴角才绽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画面又一转,被杀死的马娅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因为是初次杀人,何嘉还没有什么经验,他急匆匆的收拾好现场离开了。他的身影刚刚消失,何远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着死去的马娅,唇边依然噙着笑容,眼睛中却有着残忍的满足,他走到马娅近前,歪着头打量着苍白没有一点生气的尸体,喃喃的道:“贱人,这才是你应得的下场。”他从兜里拿出胶皮手套戴上,解开马娅身上的绳子,吃力的将尸体扛起,走到离现场不远的废弃工业井中,将尸体扔了进去,又折回现场将椅子、绳子和马娅的皮包收起,从皮包里翻出手机,利落的砸碎,从里面摸出内存卡,用打火机烧毁,将那些杂物统统扔进井中,然后将手套也焚毁,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神态悠闲,甚至有些从容不迫。 岳沉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姜向阳,第二天姜向阳回来却苦笑道:“没有证据,何嘉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件事,我们没办法” 岳沉婉倒没有愤愤不平,经历了两世,再纯净的心灵都不可能完全无垢,她明白这个世界很多时候都没有公平可言,司法程序也一样有不能奈何的人和事,她只是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姜向晚却忽然开口道:“他将来还会继续犯案的,他这样自作聪明的人,利用自己的哥哥杀死自己所爱的女人,镇静的销毁现场,然后全身而退,这样的人心理上要比普通人强大,骄傲、自信,因为这样,他将来会更加自负,他会将这种事当成挑战和游戏,二哥,多注意一下他吧!” ☆、第302章 婉心第十五章 今年的暑假,天气十分炎热,岳沉婉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游泳,她喜欢将自己沉浸在水池当中,周遭一片寂静,仿佛世界都已经死去,那些在地府度过的灰色的看不见天日的生活仿佛又回来了,周身的毛孔绽开,自己如同融入水中一般,变成了液态的,流动的,没有悲欢喜乐,没有希望也没有过去,是一个孤独的冰冷的存在前世的岳沉婉是个倔强沉默却没有什么心机的女孩,心思单纯,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只有五岁之前的童年有一些温暖的记忆,所以当姜向晚的爱情突兀的出现时,她比别人更为珍惜和惶恐,怀着这样焦灼的渴望,她爱的更加深也更加烈,结局就成为更加撕心裂肺的伤痛。 死后,她一个人在地府飘零,有更多的时间沉淀和思索,回忆、回忆,再回忆,这些回忆不断的堆叠,沉重的摞在她心里,钝钝的疼。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陈家人都那么恨她,那些股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陈静初那么恨她,在所有公众场合诋毁她,嘲笑她,抓紧所有机会让她难受,仿佛让她岳沉婉倒霉就是她人生最大的乐趣。 在漫长的冷寂中,她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对有些人来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就像她岳沉婉的存在,对陈建亨来说就是个最大的错误,他在岳君媚的强势下憋屈了一辈子,好容易熬到她死了,居然还留下一个长的和她有几分相像的孙女,还把财产的一多半留给了这个孙女,而他一辈子兢兢业业,却不过有少的可怜的一点股份,虽然他们有血缘关系在,可岳沉婉对他来说就是仇人,恨不能她立即消失的仇人。 陈静初更是如此,同样是孙女,凭什么她能得到祖母的财产,凭什么她可以有岳家大小姐的名号,凭什么她可以笑得那么幸福他们恨她,这种仇恨源自于他们永远不知足的贪婪和*,源于他们充满掠夺感的内心,源于他们永远觉得上帝不公平,他们想用自己的方式毁掉她,得到他们认为的公平——自己可以高高在上,而别人必须匍匐在他们脚下。 平静的水底,岳沉婉绽开一个僵硬的微笑,重来了,这场游戏换我坐庄了,岳家也好,陈家也好,她都不稀罕,她要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事业和幸福,她要成为一个谁也不能轻易伤害的女人,甚至她爱了一生的姜向晚,也不能! 岳沉婉从水中跃起,晶莹的水珠在日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泽,然后,她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青的女孩正穿过别墅的草坪向别墅走了过来。 中年女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盘着高高的发髻,穿着有几分古典味道的旗袍式连衣裙,眉眼并不十分出众,眼角有一颗泪痣,看起来就多了几分妖艳的韵味,她的身材保养的十分好,胸部高耸,腰肢纤细,两条修长的腿,穿着一双杏色的高跟凉鞋。 她身边的女孩看起来十*岁,长发披肩,眉眼娇艳,更夺目的是身材,足足34d的胸部波涛汹涌,走起路来都在乱颤,一旁修剪草坪的园丁几乎把剪子掉在地上。 岳沉婉闭上眼,嘴边升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中年女人叫许秋莲,曾经是岳家的总管,精明干练,大方得体,很得祖母的信任,可惜,许秋莲是个不甘人下的女人,在岳家呆了十五年之后,被岳君媚发现她跟陈建亨有一腿,岳君媚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允许有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自己丈夫。很快,许秋莲被解雇了,名声也臭了,在h省,甚至没有一家富裕人家愿意雇佣她,她的丈夫也被公司开除,儿子在部队当兵被人打伤,一条腿废了,成了残疾。许秋莲知道自己一家不能在呆下去了,就匆匆的带着一家人搬走了。直到岳君媚过世,她才又跟陈建亨联络上,两人私下来往,陈建亨对这位老情人很够意思,在滨海国际给许秋莲买了一套100多平米的房子,将许秋莲的儿子安排到公司保卫处工作,儿媳妇安排在一家子公司做文员。 尽管许秋莲如今混的风生水起,可仍然不敢登堂入室,毕竟陈建亨的孙子都几岁了,这点老脸还是要的。 至于那个年轻的女孩,岳沉婉笑的更开心了,她当然知道那女孩的身份,按理还是她的长辈呢,许颖之,陈建亨和许秋莲的私生女,一直养在别的城市,今年不过十五岁。 前世大概也是这个时候,许秋莲和许颖之登堂入室,居然成为陈建亨的续弦,许颖之也顺利的成了陈建亨的继女成了陈颖之。 陈顺之和陈茂之对这个便宜妹妹十分不感冒,陈建亨为了得到两个儿子的支持,甚至立下遗嘱,将来自己死后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平均分给两个儿子,许秋莲母女没有继承权。 许家母女对此心怀怨恨,处处跟陈家两个儿子作对,对岳沉婉也满怀妒恨,岳家大宅内上演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宅斗戏码,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 岳沉婉走上台阶,福婶赶忙拿了宽大的浴巾帮她披上,还贴心的给她拿了一杯鲜榨的橙汁。 “大小姐,看见了吗?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又回来了,真是不知所谓,如果老太太还在,她哪里有这个胆子?”福婶是伺候了岳君媚一辈子的老人了,对许秋莲很是熟悉,撇着嘴唾弃。 岳沉婉悠然的啜着橙汁,笑嘻嘻的看着许家母女的背影,眉飞色舞:“福婶,你跟娥姐说一下,许秋莲把我可爱的小姑姑带来了,看来咱们家又要多一位成员了” 许颖之的身份早就不是秘密了,娥姐是二婶的人,家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会通知二婶的。 这个世界越来越热闹了! 陈建亨痛疼欲裂,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老情人,许秋莲是乡下来城里打工的女人,没有很高的文化,却非常懂得男人的本性。 她侧着脸,仰着下颌,美丽的45度角,泪光莹然,看上去楚楚可怜,被裙子包裹的胸丰盈诱人,随着呼吸起伏荡漾,她抽泣着道:“我没别的意思,老爷,就算颖之不能认祖归宗我都认了,我只求您帮帮颖之,这么多年,这孩子一个人在乡下呆着,那儿的教育根本就不好,现在颖之也大了,该上高二了,那里有一些坏孩子打她的主意,颖之吓得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我不是个好女人。可孩子是无辜的,老爷,这么多年了,我没求过您什么,求求您,看在这孩子是您的亲生女儿的份上,您帮帮她吧,给她安排个好一点的高中就行” “这个,你也知道,颖之的身份,这个,有点尴尬,”陈建亨一脸为难:“我需要跟顺之和茂之交代的”他瞄了一眼许颖之,这孩子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可周身的打扮和气质十分俗艳,一看就是乡下刚进城的小丫头,真要认下她,他还真有几分不舒服。 许秋莲心里冷笑,这就是男人,自私冷血,什么都没有他的身份地位面子重要。 她跟了陈建亨几十年,深知陈建亨的心思,看见陈建亨尴尬的嘴脸,徐徐的站起身,脸上的泪水没有擦拭,一副娇弱忧伤的模样,小声道:“既然老爷为难,那就算了,当年被太太指着鼻子骂我的时候,我都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苦熬苦守了这么多年,就是不想让老爷你为难,你知道,我这一生,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让你为难” 一句话正中靶心。 这辈子陈建亨最痛恨的,就是岳君媚鄙夷的眼神,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轻蔑、冰冷,淡漠,甚至连一声指责都懒得说,就那么冰冷冷的看了他一会,转身走人。 他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卑躬屈膝的伺候她,在公司里,在家里,那个女人永远是高贵冷艳的沉默安静,甚至在床上都一定要她在上,他在下。 他依赖她、仰仗她、惧怕她、也怨恨她。 他痛恨这种感觉,这种不得不卑微的感觉,每时每刻都觉得那个女人冰冷的眼在注视他,鄙夷着他。 他在其他女人身上寻找男人的尊严,在那些热切、卑微、讨好的笑容和充满渴望的身体中寻找快感,许秋莲就是其中一个。 许秋莲刚到岳家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容貌清秀,身材丰腴,刚生完儿子,丈夫身体不好,为了养家糊口,到岳家做了女佣。岳君媚那时正是事业巅峰期,每天忙的昏天黑地,小儿子茂之经历了文革,身体不好在家里休养,许秋莲就是专门负责伺候茂之的,她细心、勤快,说话利落,人也精明,很快得到了岳君媚的赏识,做了管家。 得到女主人器重的许秋莲兢兢业业,将岳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很快也吸引了陈建亨的注意,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正是女人风韵最好的时候,身材丰腴、尤其是胸部,高高挺立,波澜壮阔,有时因为涨奶还有小片的水迹在一副上显露出来,那带着腥味的奶香让陈建亨欲火大炙,他趁着一次在厨房找东西的机会摸了摸许秋莲的腰,发现女人只是故作矜持的扭动了一下,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有几分娇羞,陈建亨立刻明白了对方并不反对自己的挑逗,抓紧时机在许秋莲的胸上摸了几把,趁着岳君媚出差半夜就潜入了许秋莲的佣人房。 在房】事上,村姑出身的许秋莲大胆泼辣、敢想敢干,充满了热烈火辣的风情,将大家小姐出身的岳君媚甩出几条街去。将陈建亨纠缠了一夜,天亮时才抖着腿扶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此食髓知味,有机会两人就凑在一起鬼混。 许秋莲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可很有几分心机,明白陈建亨将自己当成泄】欲工具,时常给点小礼物或小钱财而已。她不甘心自己的价码这么低,就暗地里摘掉避孕环,怀了颖之,怀孕时一直打着自己老公的名头,等生下了孩子才告诉陈建亨那是他的女儿。 第101节 陈建亨等于被坑了一道,可也没有办法,只好让许秋莲将孩子送到乡下哥嫂家养着,每年支付一笔生活费。 这件事,岳君媚后来也调查出来了,可什么也没说,只冷冷的将调查报告摔在陈建亨的脸上,转身就出了门,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陈建亨从公司的副总直接成了坐吃等死的董事,每日在家里赋闲。心里将岳君媚恨的咬牙切齿,这件事一直被他引以为耻。 此刻听见许秋莲提及岳君媚,心里那团深埋的火焰立刻爆发了出来,他面容阴鸷,咬牙站起来,道:“行了,这件事别提了,你和颖之就留下吧,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自己的女人和女儿还安排不了,这辈子还活什么劲?” 许秋莲的脸上迅速的绽放出光彩,满脸感激和不可置信,许颖之此时也抬起头,深情的看着陈建亨,叫了一声:“爸爸!我终于有家了” 一家三口上演了琼瑶奶奶言情剧,发人深省,感人肺腑。 岳沉婉坐在电脑前,专注的看着这感人的一幕,简直想拍手赞叹,看,咱们老爷子那面部表情叫一个坚决勇毅,看咱们许女士眼睛中满汉泪水还要落不落的,许家妹子那饱含深情的小眼神,那嘴唇颤抖的,完全阐释了一个默默等候多年,经历了万般苦楚终于得见亲爹的私生女的苦难和幸福,这等人才不去电影学院振兴中国电影事业,她都替中国电影难过啊! 终于有了私房钱的岳大小姐,有了钱的第一件事不是炫富,而是跑去买了七八个针孔摄像镜头准备安装在了岳家的各个角落,死过一次的人对于生命诚可贵的理解是深刻的,自由、金钱啥的都可以是浮云,可小命是只有一条,要好好爱护的,自己的梦时灵时不灵,跟每个月的大姨妈似的,基本就太准过,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岳大小姐理所当然的剥削了姜向晚,用了几天的时间逼着新上任的男朋友大人普及了电脑知识,学习了怎样连接摄像机和电脑,甚至在姜向晚的电脑上都可以直接收看到。 可惜,男朋友大人对岳小姐的暴发户行径及低劣的品味嗤之以鼻,批评她买的摄像头镜头分辨率低、曝光时间过长,对环境和光线的要求也高,纯属不适用,干脆的跟他二哥要求,借着警队后勤进专业设备的空,从中买了一批专业先进的无线针孔摄像头,镜头可以焦距微调的,内置专业滤音器,可以直接过滤噪音。 这几日,岳沉婉没事就躲在屋子里看家里的人情百态,对她的情商帮助实在很大。 比如此刻,她就学会了原来三儿是可以这样登堂入室滴!瞧那句台词“我这一生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让你为难” 我靠,深情无限啊,回头她也找姜向晚练练,看看他能不能也感动的热泪盈眶,想想那画面,她自己先一哆嗦,牙齿酸痛啊,估计姜三少第一件要干的事情就是挑着眼眉冷嘲热讽的说,你吃多了撑的?还是脑袋抽筋了? 看看,人比人得死吧?唉! 她转头对福婶感慨:“我都替我爷爷美的生啊!看看许大婶这台词经典的,这演技精湛的,这闺女生的” 福婶鼻子不是鼻子脸部是脸的指着电脑骂:“当初老太太就不应该心软,留下这贱货,如今居然登堂入室了,呸!不要脸” 福婶在乡下有乌压压一大家子人,老公死的早,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长大。和普天之下所有正室一样,对小三的苦情戏唾弃鄙视,充满了暴力倾向,恨不能此刻就下楼去,用她那胖乎乎的手狠狠的和许秋莲女士的面部进行亲密接触一番。 当天晚上,许秋莲母女就住进了陈建亨对面的客房,陈建亨跟二儿子及国外的三儿子进行了电话会议,对许家母女的安置问题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 许秋莲母女住的房间很凑巧的是岳沉婉装了摄像镜头的房间,岳沉婉这次买的镜头比较多,后勤的干事对姜队长充满了崇拜,一激动,白送了一个,多出的这一个实在无处安放,岳沉婉就安到了客房中。 岳沉婉这会心情十分之好,晚上家里的总厨安排了一位擅长东北菜的大厨上阵,做了一桌子东北菜,岳沉婉小时候在北方乡间长大,对东北菜一直情有独钟,那道锅包肉做的酸甜适度,外酥里嫩,极为地道,岳沉婉吃的十分高兴,更高兴的是此刻拉着福婶抱着一堆零食坐在电脑前,大看特看客房内的情景剧,对了,她没忘了通知姜向晚少爷一起收看。 客房内,许秋莲正一边从行李中往外拿衣服,一边跟趴在床上玩手机的许颖之说:“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许颖之估计也被她妈唠叨烦了,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因为穿的是睡衣,还是那种吊带丝绸的黑色诱惑蕾丝型,两个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巨大凶器立刻就跳了起来,仿佛为自己不能自由呼吸提出抗议。 “行了,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要谨慎,要小心,要低调,好好讨好我老爸,那才是我的财神爷,争取进启德读书。”许颖之嚼着口香糖利落的吐出一个泡泡。 许秋莲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坐在床上,认真的跟许颖之说:“你还小,妈却老了,你也看到了,岳家是什么样的,妈能为你做的,就是尽全力把你送到岳家,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的生活,可能过多久,就要看你自己争不争气了,颖儿啊,这里的人都是狐狸和猴配出来的,个顶个精的要命,你千万要小心,妈在这里做了十五年老妈子,卑躬屈膝的讨好你爸爸,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和你哥能过上好日子吗?” 她大概很有感触,还感性的红了眼眶:“你大哥现在已经成家了,也有工作,妈不怎么操心了,可是你,妈不得不操心啊,你还小,在乡下跟那些人混的不成样子,在这个家里,你的身份也很尴尬,不过,好在他们家老二也有了私生女,估计也就不好意思管老子的事情了,所以,妈才敢带你上门,让你名正言顺的进岳家认祖归宗” 许颖之利落的从床上做起身,骄傲的挺了挺胸:“妈,你安啦,凭我的长相资本,将来再进启德读书,泡上几个富家少爷不成问题的,我听说,启德的学生都是非富则贵的,将来你女儿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岳沉婉看着许颖之的凶器,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荷包蛋,惭愧的叹气,要说人家许秋莲真是小三界的精品人物了,这么大的年纪身材面容都保养的好,培养出的女儿都跟奶牛似的,实在不可多得啊! ☆、第303章 婉心第十六章 许秋莲看了看女儿,冷笑:“你这傻丫头,你以为你爸那么容易就能认你?你那两个哥哥能那么痛快的承认你?这官司且有得打呢,你啊,现在想的太美了,告诉你,岳家这几个人,没什么省油的灯,你爸爸你也看到了,最自私不过了,要不是当年我偷偷怀了你,打着你哥他爹的幌子生了你,你爸爸早把我忘的没影了,你那两个哥哥,都是精明厉害的,三嫂倒也罢了,你二嫂是出了名的雁过拔毛的人,还有她那个女儿,陈静初,阴损阴损的,你千万要小心。” 许颖之问:“那个一起吃饭的岳沉婉呢?”看着相貌一般,年龄小,瘦瘦高高的,跟个竹竿子似的,目前刚刚有点少女的曲线,跟自己简直没法比。 “那也不是你能碰的人物,岳家老太太临死立了遗嘱,岳氏集团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都留给了岳家大小姐,等她生下了的第一个孩子姓了岳,岳氏集团就是她的了!” “什么?整个岳氏都是她的?百分之六十五?那是多少啊?”许颖之疑惑了,从走进岳家她就满心都是震惊,对她来说,住了一个晚上200多的酒店就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了,酒店里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大理石地面,屋内的装潢陈设她都只在电视上看见过,进了岳家她简直觉得像进了皇宫一般,碍着她妈的嘱咐,故意装作没看见的模样,矜持高贵加沉默,天知道她心里一直在打鼓,连客房内的洗手间都比她在乡下住的房间大三倍不止。 “多少?我也不知道,岳氏有两个上市公司,大概市值200多亿美金,你说说她身价多少?” “什么?”许颖之几乎从床上蹦起来:“为什么给她那么多?凭什么啊?那我爸呢?我爸有多少?” “跟你两个哥哥都分到了百分之八,剩下的就是公司各个股东的,这两年,你爸爸费尽心思进行放股,资产重组什么的,才将岳沉婉的股份稀释了一些,不过,她仍然是岳氏最大的股东,哎呀,反正我也不太明白这些,你只要记住,那个小姑娘虽然跟你同年,可不是惹得起的就是了!” 许颖之咬牙切齿想不到那么个不起眼的丫头居然有一百多亿美金的身价,而自己,自己连认祖归宗都不能,住在岳家的客房中,叫个爸爸还的看人脸色! 她的脸色立时黑了下来,咬着嘴唇盘算了一会,忽然说:“妈,要不,让表哥来吧!” 许秋莲立刻愤怒了,一巴掌拍了过去:“你要死了,还对那个臭小子念念不忘?他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身份?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您是陈建亨的女儿,就算是私生女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长这么漂亮将来是要嫁给那些豪门公子的,你表哥高中都没毕业,一个小混混,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前途?” 许颖之口中的表哥其实是许秋莲嫂子的侄儿,叫段成才,长的十分英俊,高中毕业就在家赋闲,在家闲逛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多,最大的兴趣就是勾搭各种各样的女孩,在镇子上是有名的二流子、花花公子。许颖之十三岁就跟这位表哥勾搭上了,她的身材能这么丰腴早熟,跟这位表哥的长时间的耕耘和滋润很有关系。 许颖之挨了巴掌撅着嘴道:“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表哥长的精神,让他勾引勾引岳沉婉,将来生个孩子,岳家不就是我们的了?” 许秋莲松了一口,觉得女儿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可转念一想,又摇摇头:“不可能,你要知道,岳沉婉是什么身份,来往交际的都是名门公子,你表哥不过是镇上的二流子,长的再好,可气质在那摆着呢,差的远了,岳沉婉看不上他的!” 许颖之反驳:“看不上又怎么样,我看那岳沉婉还是个处儿,表哥可是身经百战的,找个机会把她睡了,她就离不开表哥了” 许秋莲看女儿天真的样子又可笑又可气:“你当岳家大小姐是什么人?你以为是什么人都能接进的呢?出门进门都是司机保镖接送,就你表哥那两下子,还不够人家一拳头的呢” 自己的提议被否决,许颖之很不高兴,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许秋莲立即皱着眉毛又警告了她一番:“收起你那些乡下女人的一套,好好学着,做个大家小姐,我告诉你,你给我安安分分的,听我的话,不然,你就给我回乡下呆着去!” 许颖之立即闭嘴,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多么像天堂,她怎么能失去这一切? 岳沉婉笑嘻嘻的听着许家娘俩算计自己,姜向晚却已经面沉如水,换做谁听到有人要算计自己女朋友,还要找个农村二流子睡了她都会怒火中烧。岳沉婉对姜向晚而言是美好而值得珍惜的,他自己亲个小嘴都舍不得,怕自己把持不住,现在居然听见有人要直接睡了自己女友,这就等同于自己养了很久小心翼翼伺候着等着有朝一日可以饱餐一顿的小乳猪,被人拿着绳子惦记上了,准备不等长大就先打打牙祭。这简直就是侵犯主权的强盗行径,完全让人忍无可忍。 姜向晚看着屏幕上一脸不满的许家娘俩,深冷的笑了笑,亏了没人瞧见,不然估计得浑身发毛,晚上睡不着觉。 陈建亨和两个儿子达成了让许家娘俩进入陈家的协议,陈建亨低调的续弦,这位后妻将不能出席任何公众场合,因为身份低微,对外只能说是陈家远房表妹,从小青梅竹马,丈夫过世后来投奔陈建亨,俩人重新牵起了手,不过,陈建亨将立下遗嘱,他死后,他的股份将由两个儿子继承。 许秋莲听到这个决定,觉得心里面像堵了一块石头,她辛辛苦苦卑躬屈膝算计了几十年,难道图的就是在这个大宅里继续这样抬不起头来的日子,做个隐形的陈太太,还不能有任何财产的继承权,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将来也没有一分钱可拿,凭什么?凭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许秋莲心里百爪挠心,恨的咬牙切齿,憋屈的直想吐血,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往情深的摸样跟陈建恒说:“老爷,我能在你身边陪着你就满足了,其他的,我真的不在乎。” 真是考验演技的时刻啊,连岳沉婉和福婶都被这女人临危不乱,深情专注的演技惊呆了,这等人才不进演艺圈实在可惜啊,要不然完全可以拿个奥斯卡奖嘛! 许颖之很快以陈颖之的身份被安排进入了启德高中,虽然不是跟岳沉婉同班,可是陈建亨还是叮嘱岳沉婉,多提点这位小姑姑,他倒不是关爱这位女儿,而是看出这位打乡下出来的女儿,气质俗艳,也不是很机灵,怕她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丢人,启德高中是什么地方?几乎本省内所有上流社会的子弟云集于此,有任何事情都会很快传遍自己的圈子,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那,我在学校该怎么称呼她啊?叫姐姐还是小姑姑?”岳沉婉笑嘻嘻的一脸真诚,一句话噎的陈建亨脸色发青,陈顺之脸色也不好看,自己有私生女,老子也有私生女,这要真的传出去陈家的人可就丢大发了。他果断的开口:“叫姐姐,说是咱们亲戚家的女儿,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阿婉,叔叔知道委屈你了,这个,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这样做,对你将来有好处的,相信叔叔!” 岳沉婉天真乖巧的答应了,留意到许秋莲眼中的愤恨,陈颖之脸上的尴尬。 陈颖之第一次坐着迈巴赫进了启德高中,感觉自己活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是高中吗?来来往往的少女们穿着质地上乘的水手装校服,少年们清一水的紧身韩版小西装,想起自己在乡下高中那宽大劣质的运动装,简直无法比较。 校园大的一眼望不到头,到处都是碧绿的草坪,学校主楼是仿巴洛克风格建筑,尖尖的屋顶,高大的罗马柱,彩色的玻璃顶,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砖,有穿着深色西装的服务人员在引导新生前往自己的教室,介绍各自的老师。 岳沉婉非常温柔和蔼的介绍了学校的各个地方,还好心的亲自带着陈颖之去了她的教室。 看着满教室傲娇的同学,陈颖之是打心眼里发憷啊,简直想开口让岳沉婉回来,可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开口,低着头跟老师进了班级,老师看这位新来的女生一副木讷的表情、畏缩的气质,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她在启德高中教了十几年的书,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一看陈颖之的气质表情就不是豪门出来的孩子,可是刚才看见是岳沉婉送来的,想来是岳家什么亲戚的孩子,走了什么门路进来的,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 老师亲切的笑了笑,请陈颖之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陈颖之腿肚子发颤,声音也是颤抖的,虽然昨晚练了一晚上,可说出来的话还是结结巴巴的:“我,我叫陈颖之,今年十五岁,很,很高兴认识大家,希望,希望,希望大家都能多多关照” 话还没说,下面就响起一个尖刻的女声:“靠,居然是个结巴啊!”旁边也又人跟着附和:“可不是,怎么我们这样的学校还有这样的傻叉进来啊” 陈颖之的入学成绩很差,被分到的是高二丁班,班上的学生基本都是成绩奇烂的富家子弟,家里有钱,脑袋空空,恨不能横着走以显示自己的不俗,不惹是生非日子过的就不舒服,新来的同学不欺负几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陈颖之气的脸色煞白,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好在老师想着岳沉婉的面子,给她解围,并安排了一个座位。 好容易熬了一堂课,一下课,就有几个女生过来找麻烦。 “喂,你谁家的小妞啊?怎么进来的?”听上去活像监狱中的台词。 陈颖之瑟缩的小声道:“我,我是岳家的亲戚,岳氏集团,你们知道吗?” “靠,岳氏谁不知道,又不是傻子,你这德性能是岳家的亲戚?不是自己在吹吧?”小姑娘很老练的抱着肩膀,上下打量一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姑娘看着傻乎乎的,虽然穿着校服,可脚上的鞋子一看就是地摊货。 这是因为陈颖之来的匆忙,许秋莲光想这尽快让女儿进启德,忘了给女儿配上相应的行头了。 “穿着一百多块钱的假耐克,也敢冒充岳家的亲戚,你当谁是傻子呢?”一个女生上来就是一巴掌,打的陈颖之脑袋嗡嗡的,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其他几个当然聚拢了过来,也要伸手。 一个男生插了进来:“唉,你们差不多行了吧?”说话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看上去挺白净的男生,脸上有几颗青春痘,狮子眉,一双细长的眼睛,脑袋大,脖子细,看上去有些不协调。 “钱裕?你管什么闲事?”女生不解,钱裕是班上出名的花花公子,人生有两大爱好,一是飙车,二是泡妞,他老子是铁西煤矿的矿主,暴发户,给儿子起的名字都透着人生的志向,钱裕,有钱富裕! 钱裕长的一般,可钱多,人也狡猾,班上的女生大多知道他的狡猾,不愿意跟他交往,他泡的基本都是外校的,甚至还泡过大学生,钱裕还有一个跟冠希哥相同的嗜好,每次上床必然要拍照留念,以纪念自己的英伟身姿,所以,但凡长点脑袋知道他名声的女生都绝不敢冒这个险。 钱裕贪婪的看了看被校服包裹的紧紧的山峰,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怎么能是闲事呢,咱们都是同学,人家也是女生,你们差不多得了!” 女生一看他那淫邪的眼神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蔑视的一笑,不怀好意的看了看陈颖之,嗤笑一声,带着几个女生走人。回身小声跟那几个笑道:“等着看艳照吧!” ☆、第304章 婉心第十七章 岳沉婉这会正面对高二开学的摸底考试,我国教育的最受人诟病的时刻,高二是关键时刻,因为高二下学期就要面对分科了,学文还是学理?这是一辈子最早面对的选择题,因为这关系到你考大学要学的专业,这种选择只有一次机会,不能重来,七十年代流行一句话,学会数理化,走遍全天下,大多数人会选择理科,将来选专业容易些,那些喜欢文科的孩子好硬着头皮选择理科,然后一辈子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启德虽然是贵族高中,可面对全国统考的教育制度,还是无可避免的要求学生选择文理科。 第一堂课考的是数学,下课后一群人七零八落的抱怨入学考,一个女生懒洋洋的靠在书桌前笑道:“我昨天看网上有一帖子,说的特精辟,有一种填空题叫完全不会,有一种选择题叫看起来都对,有一种计算题叫边做边流泪,有一种应用题叫做起来崩溃,有一种证明题叫证明你妹!有一种挂科叫无所谓!”旁边几个跟着笑起来,那女生又接着说:“这次的卷子,老娘就一直在完全不会的崩溃中边做边流泪,看着老师就想说你妹的!”岳沉婉也笑了,她很欣赏这个女生,幽默、锋利。 那女生也看见岳沉婉看着自己笑,有些吃惊,岳大小姐在整个学校都是出名的存在,一个身价上百亿的千金小姐,偏偏沉默孤僻,很少跟人说话,甚至很少看人,大家都说岳沉婉傲的没边,这个班级的同学也都是家中有钱有势的,从小被人娇宠着长大,谁愿意拿热脸去贴冷屁股?所以基本上都不跟她来往,忽然看着这样一个人对自己微笑,怎么那么别扭呢。 不过她一向胆大,也冲着岳沉婉笑了笑,岳沉婉就走过去,好奇的问:“最后一道题你做出来了吗?”女生楞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看着它陌生,它看着我,估计也不熟!” 岳沉婉笑的更开心了,这个女生她知道,她叫王暖暖,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王静琪的女儿,自小就学刀马旦,学校每次联欢会,都要上台来一段京剧,身手好,唱腔也好,学校领导都很喜欢她。王暖暖性子活泼,能言善辩,长的也白净漂亮,在班上人缘很好。 前世的岳沉婉一直是孤独的,怀揣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夜夜在噩梦中挣扎,一直活很寂寞,看着旁边热闹的风景却只能与世隔绝的看着,她的沉默更多的是因为恐惧,她的冷傲其实是不善与人相处而已,她看似高贵冷艳的身份中隐藏的,是一个孤独寂寞胆怯的小女孩,时时如履薄冰的走着,渴望着一点温暖王暖暖大着胆子问她:“你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不过不知道跟正确答案是不是熟悉!” 王暖暖还真没想到岳家大小姐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当了一年的同学,两人真正说过的话用十个手指绝对能数过来,虽说同学们都说她跟雷樱的关系是最好的,可她看的出来,岳沉婉看雷樱的眼神很淡漠,也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甚至她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也很少见到,她还曾经见过雷樱跟陈归人递秋波,看的她一身恶寒,心里很是鄙夷,不过自己跟岳沉婉不熟悉,没好意思说。 周围的几个女生也十分惊讶,岳沉婉对她们而言,完全是个特意的存在,好比电视剧中的偶像之类的,只可远观不可近瞧,冷不丁的发现传说中的人物这般平易近人,很不适应。 岳沉婉干脆大大方方的坐下来,跟她们闲聊,从万恶的考试一直聊到金马影帝刘烨曝光和女友谢娜的关系,据说俩人已经好了两年了。岳沉婉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说那个谢娜跟根本配不上刘烨,看着小鼻子小眼,长的实在一般,她笑了笑,没说话,他们的结局果然印证了大家的猜想,他娶了异国的妻子,她嫁了快男的选手,他们相恋六年,各自努力的向对方的方向靠近,却终于劳燕分飞。 第二节考的英语,下课后,岳沉婉仍然加入了这群八卦女生中间,和她们聊的不亦乐乎,雷樱见了心里很不满,不明白一向高傲的岳沉婉怎么忽然间跟那群庸俗的女生在一起聊天了,不过她更加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她越来越关注陈归人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心动不已,他的一颦一笑都让她心如鹿撞,她不能自己的偷偷关注着他,她心里也很矛盾,那毕竟是岳沉婉的男朋友啊,可是,可是,怎么办呢?她着了魔一般的喜欢上了他,他对她笑的也很温柔,有时候也能跟自己说上几句话,也许,也许自己也是有机会的吧?自己比岳沉婉漂亮,虽然比不上岳沉婉的身价丰厚,可毕竟自己的爷爷是副省长,地位在那呢,雷家在本省也是数得上的人家,他会喜欢自己吗? 岳沉婉发现自己实在很喜欢这个叫王暖暖的姑娘,因为她实在是太搞笑了,考了一上午试终于挨到了去餐厅吃饭,这位姑娘哀怨的看着外面的秋色,一脸抑郁:“唉,真想逃课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到?逃课,是一个人的狂欢。上课,是一群人的孤单。姐现在就想去狂欢啊” 吃饭的时候她要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才感叹:“唉,喝再多的水,也尿不完寂寞。” 岳沉婉笑的不行,爬在桌子上指着她:“求你了姐姐,你饶了我吧,我虽然青春无敌,也架不住你这么天才,我跟您吃顿饭而已,再笑的把勺子吞进去,太不值得了!” 旁边一个叫潘锦的女生也笑:“王暖暖,你哪天把我们做美容的钱给报了吧,跟你在一起,表情纹成倍增长,有早衰的可能啊!” 放学的时候王暖暖才感慨的跟岳沉婉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特别高傲的,跟王菲似的高深莫测的存在,可现在我发现,你其实挺爱说爱笑的,唉,你这一年都玩沉默难道是为了装深沉?” “我那不叫高傲,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性格比较慢热,跟不熟悉的人不太爱说话,我也不是深沉,我根本是在发呆!” 王暖暖一脑袋黑线,靠,闹了半天,高傲深沉神马的都是她们这些人的臆测,人家根本就是一发呆的木讷性子,老天爷啊,这是神马世道啊? 第102节 高二下学期开始,岳沉婉努力的融入同学当中,开拓新的朋友圈,每天放学去陪伴亲亲男友,间或跟台面上的男朋友大人说说阴谋诡计,陈归人这会儿是陈家的热点人物,自从岳沉婉送上了分量十足的生日礼物后,陈老爷子对陈归人有笑脸,陈孝鸿也不怎么敢轻易招惹他了,陈龙对这个小儿子忽然有了几分好感,对小儿子对社团叔伯的讨好还是很纵容的,在他看来收几个个小弟,打打杀杀,这些都是陈家儿子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洗礼。 于是,陈归人下了课就在夜总会看场子,算是人生的实习课,小弟们都一口一个“三少”的叫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陈归人前世干了半辈子,这辈子重来那是驾轻就熟的。 岳沉婉却不这么看,她向陈归人指出了几点:‘“第一,如果你现在重新走一遍前生的路,还是做个黑社会的小混混,你的路有什么不同?你重来一遍有什么意义?第二,你才十六岁,你觉得那些叔伯们看好你,是觉得你是天赋异禀的黑社会?不过是看在你们家老爷子和你爸的面子罢了,第三,你后妈心计很深,现在蛰伏不动,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你要小心。你这会越是热闹,她就会让你跌的越惨!” 陈归人蹙眉,想了半天,觉得岳沉婉说的十分有理:“那你觉得我这会应该干什么?” “低调,越低调越好,把你的精力用到学习上来,最次你也要考上大学,你大哥是三表的本科,也不是什么出色的大学,你们家老爷子是个很有文化底蕴的人,应该很看重子孙的文化水准,你要是能考上好的大学,老爷子定会维护你几分,你现在手上也有些钱了,把那些钱用来请几个补课老师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有,你低调些培养几个手下,看看你两个哥哥和你后母的*,最起码,防人之心不可无,机会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 陈归人苦着脸,像吞了一整条苦瓜一样,学习啊,他前辈子就不是个学习的料啊,打打杀杀一辈子,认识字就算不错了,现在让他一个屠夫干秀才的活,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可是,他看着岳沉婉认真的脸,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看到过太多冷漠、刻薄、鄙视的嘴脸,这是唯一的充满关怀,认真的为他考虑的脸,他忽然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面前的女人一心一意的为自己筹谋,自己怎么能辜负她的期望?她说的也很在理,上辈子就那么打打杀杀浑浑噩噩的过了一辈子,难道自己还想重蹈覆辙?那重生一次还有什么意义? “好吧,好吧,我,嗯,我争取”脸上还有一丝尴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你那个朋友,叫雷樱的,昨天跟我表白了,说她喜欢我,你有什么想法?”陈归人对那个女生没什么好感,像他这种混江湖出身的人最讲究的就是义气儿子,撬朋友墙角最让人看不起。 “如果你讨厌她,我可以玩她一道,让她这辈子都记住这个教训!” 岳沉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什么叫玩她一道?你找几个小混混把她轮了?她是雷省长的孙女,你可以不接受她,但是真要伤了她,你们陈家业就别想混了!你家大妈正愁找不到机会整你呢,你还自己往上冲?” “靠,那你让我怎么办?” “跟她暧昧着,记住,不能说死,不能承诺,就这么吊着她,让她心里痒痒的,却吃不到嘴里,你现在的身份,如果能多一重保护更好,况且,你也放心,雷家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但是如果雷樱对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嫁,你就可以多份筹码跟雷家谈判,怎么也能赚点好处,没事,你现在才十六,还小着呢,雷家现在还不会把你看在眼里。”岳沉婉冷笑:“她是该得到一点教训,很多事情,不是她以为自己装天真掉几滴眼泪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是出身高贵,可那不代表她做错了就不用受到惩罚!” 陈归人阴阴的笑:“看不出,你还挺缺德的,吊着胃口,不上不下的,让她总是难受着,哎,我说阿婉,你们家里是不是成天玩宅斗啊,我怎么觉得你们女人天生就是政治家阴谋家呢?我那大妈也是高手,一点小错也能让她兴起多大的风浪来!” 岳沉婉拎起书包,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女人擅长阴谋,不外乎男人太愚蠢,总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表象!” ☆、第305章 婉心第十八章 姜向晚的腿经过七个月的治疗,初见成效,开始加入了复健锻炼,每天要在器械上引体向上,有专业的按摩师为他按摩,恢复有些萎缩的肌肉。 自从双腿有了些微的酸胀开始,姜向晚的精神就处于一种亢奋之中,有机会告别轮椅,告别绝望的晦涩,他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何况,他现在有阿婉了,为了她,为了自己,他要努力的站起来,站在她身边。 医生要求他每日做二十个引体向上,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不是个问题,可对于姜向晚来说,很困难,他的腰部以下都是乏力的,每一次都要用尽全力将所有的重量集中在胳膊上,每做一个,都很吃力,他额上青筋毕现,脸涨的通红,浑身是汗。 岳沉婉高兴的赤脚站在草坪上,跟姜向阳比试,她是跆拳道高手,对咏春拳也有些底子,姜向阳是格斗高手,两人打的精彩纷呈,旗鼓相当。 姜向阳闪电般的退后,松开岳沉婉的胳膊,小姑娘还真不娇气,被自己反手扭住反剪住一声没吭,倒是刚刚做完引体向上的姜向晚看见了,咳嗽了一声:“二哥!”姜向阳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那些五大三粗的队员和哥们,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已。 “唉,阿婉,你身手不错啊,将来做刑警吧,你做女警应该是块好料!” 岳沉婉眼睛一亮,重生以来,她一直在琢磨着自己应该走一条怎样的路,她前世响应陈建亨假惺惺的要求,学了金融,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金融,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学了几年,连个财务的表格都弄不懂,白白耽误了几年的时间,结婚后在公司做个闲职,说是总经理助理,其实就是挂个衔在公司晃来晃去,无所事事罢了。后来她实在迷惘,干脆在网络上写小说,言情、*、女尊、侦探各种类型,还别说,居然误打误撞有了一些小名气。 重新来过,她想过不同的人生,不依附于家族,不依附于任何人,做自己喜爱的工作。 对啊,做刑警,自己有天赋,有伸手,更重要的是她喜爱那样充满冒险、刺激、酣畅淋漓的生活! 她眉飞色舞,脸上陡然溢满了神采:“二哥,我真的可以做刑警?太好了,这正是我的理想,二哥,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啊?”姜向阳一愣,他不过随口说说,岳沉婉什么身价?豪门千金,本省乃至全国都数得上的豪富继承人,跑去跟自己做刑警?开什么玩笑?不过,小姑娘偶然的冲动,他是可以理解的,谁还没年少轻狂过呢?也没当真,挥挥手让佣人送了两杯西瓜汁上来,关切的看看姜向晚:“老三,你歇歇再做吧,你身上的汗都成小溪了!” 姜向晚放下手,吐了口气,看着二哥和岳沉婉笑道:“我没事,我现在觉得挺好,腿上的痛感越来越明显了,我相信,我就快能站起来了!” 岳沉婉欢喜鼓舞,几乎是雀跃着蹦过来:“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姜向晚宠溺的看着岳沉婉,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和甜蜜,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女孩将自己放在心尖上,全心全意的为自己欢喜更让人觉得开心呢? 姜向阳啜着冰凉的西瓜汁,逗他们:“哎,我说,你们俩小孩能不能差不多一点,俩小破孩,当着我这个哥哥就这么眉来眼去浓情蜜意的,有意刺激我老人家吧?”话音还没落呢,后面就来了一巴掌,正好拍在他后背上,他哇呀一声,一口西瓜汁几乎喷出去,呛的自己咳咳的咳嗽。 张涓端着一盘新出炉的香草巧克力曲奇饼干瞪着二儿子:“瞎说什么呢?什么叫小破孩?有这么说自己弟弟弟媳妇的吗?你老人家?你什么时候老了?” “妈,你有没有搞错啊?偷袭我?”姜向阳哇哇大叫,自己妈偏心真是偏到胳肢窝去了,自己不过是逗逗老三,就被老妈拍了一巴掌,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涓将饼干放在桌子上,慈爱的对岳沉婉说:“快尝尝,你喜欢的香草巧克力味道的,我还让厨师做了些樱桃馅的松饼,等会儿就好了,这个配清茶最好,不过你年龄小,估计不爱吃这么淡的味道,要不,让她们给你做些芒果味的沙冰?” 张涓是越看岳沉婉越是喜爱,长的清秀白皙,每天都高高兴兴、眉开眼笑的,讨喜的很,性格活泼乖巧,跟自己也贴心,最难得是这么雄厚的身价却一点富家女的骄奢气都没有,眼看着小儿子一天天的好起来,张涓简直觉得岳沉婉是个福星,怎么看怎么喜爱。 “好啊,我最喜欢芒果沙冰了,还是婶婶好!” “妈,你到底是我妈还是阿婉的妈,你不是背着我爸偷偷生的阿婉吧?我怎么看着你对她比对我们几个亲儿子都好呢?”姜向阳翻着白眼跟张涓撒娇。 “去你的,你都二十六了,连个女朋友也没给我领回来,你弟弟比你小这么多,都给妈领回个阿婉了,你瞅瞅你和你哥,一个两个都振振有词,说什么不着急,不着急,要不就是没感觉,妈都快急死了”说起这事张涓就一肚子火,姜向阳也罢了,毕竟二十六岁了,可姜向东已经二十九岁了,居然也不找女朋友,介绍了多少名门淑女他都说没感觉,害的张涓简直以为儿子性取向有问题了。 一说到这个问题姜向阳就只有举手投降的份,立马拿着手机喂喂的,然后说有案子了立马开溜,一旁的佣人对这一套已经习惯了,都微笑着看二少爷耍宝。 岳沉婉相当捧场的吃了好几块曲奇,还给姜向晚递过去几块,姜向晚本来不爱吃甜食的,可难得看着小女友这么殷勤,别说是饼干了,毒药也得吃啊! 岳沉婉仍然沉醉在她对未来的设想中,做个女刑警,英姿飒爽,多帅啊!想想前世她写过的那些惊险诡异的案子,简直觉得这个职业就是为自己设定的,唉,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呢?真要感谢姜二哥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姜向晚看着小女友笑眯眯的很开心的模样,忽然问::“那个陈颖之有没有找你麻烦?” “陈颖之?”岳沉婉一愣,随即想起姜向晚也看过那晚的监控录像,笑道:“没有,她刚到启德,正是适应的阶段,自己都自顾不暇呢,哪有空找我的麻烦,不过我听说她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他们班上有一衣冠禽兽看上她了,正给她献殷勤呢!” 张涓听到这个名字,觉得陌生,忙问:“什么陈颖之?是谁啊?” 岳沉婉坦然道:“我爷爷的私生女,我小姑姑,跟我同岁!” 张涓大吃一惊,跟阿婉同岁?岳君媚刚过世三年吧?这陈建亨父子都背着妻子在外面养小三,还都弄出个私生女来,这陈家人真是太不堪了! “你祖母是多么刚强的女人,你祖父真是”岳君媚是商场上出名的女强人,精明果决,杀伐决断,是国内商场上不可多得的人物,甚至被国家领导人誉为“商场上的撒切尔夫人”。 这样一辈子要强的女人却有这样不堪的丈夫,想想都让觉得扼腕。 姜向晚却正色道:“那女孩和她母亲心地恶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她们远点!” 岳沉婉笑笑:“我知道,你放心吧,不会让她们算计我的!” 张涓不解:“什么算计?那母女俩还登堂入室了?” 姜向晚道:“那母女俩现在住在岳家呢,那母女俩心怀不轨,总惦记着算计阿婉”他将他们偷窥到的事情跟母亲说了一遍。张涓气的手都发抖:“这女孩子小小年纪心地怎么这么龌龊不堪?她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婉,你这是住在狼窝里呢?真是太过份了!”她站起身来愤恨的道:“不行,不能让阿婉在这样的家里生活,我去跟你爸爸商量商量,让阿婉搬到咱们家来住吧,被狼群环伺,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啊?” 岳沉婉赶忙拉住她:“婶婶,你别急,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我不怕!” “习惯了?什么叫习惯了?”张涓神情严肃,阿婉说的话让人心惊,这种被人算计,被人惦记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难道她不止经历一次了? 张涓出身帝京,父母跻身高层,本身也是大家闺秀,家族之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她见的也不少,也正因如此,她早就猜到这个身上背着巨额遗产的少女在家中绝对不会好过,对岳沉婉也多了许多怜爱。 姜向晚也蹙眉,眉宇间压抑了不少,岳沉婉给他的感觉总是快乐活泼的,甚至有时候都觉得她没心没肺的,她看起来总是那么明朗充满阳光和朝气,他知道她父母早逝,可这女孩心性坚韧,从来不提过去,原来,不是不提,是有很多事情不能提“习惯?你习惯什么?”姜向晚娟丽明秀的脸庞也冷了下来,潋滟如深海的眼睛越发沉而幽冷了起来。 岳沉婉看着他那样的神情就头皮发麻,这家伙肯定生气了,她十分懊恼,自己居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现在面前的娘俩神情肃穆,目光中有这询问和坚持,她只好苦笑道:“我,以前也经历过很多次,我祖母去世后没多久,我表姐就把我骗到山上去玩,然后将我扔在那走了,我在山里一个人待了一夜,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后来,很多这样的事情,生病时药被换了,洗澡时电线短路,喝的牛奶中被人下药,上街买东西都能遇到乱砍人的疯子,呵呵,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习惯了,我祖父、叔叔、婶婶、表姐都恨我,巴不得我死” 张涓听的脸色煞白,这是什么生活?这是什么亲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生活在这样一群狠毒自私的亲人之中,时时面临着被人害死的境地,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她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她一个几十岁的女人都不敢想象自己能在这样的境地里活下去,这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多么幸运?多么坚强?她拉着岳沉婉的手,眼泪掉了下来:“你这傻丫头,从来都没说过,我看你整天兴高采烈的,还以为你生活的很好” 岳沉婉微笑,眼睛中氤氲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坚韧和温柔:“我曾经恨过我祖母的,恨她将这么一大比遗产留给完全不能驾驭的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知道,她是在逼着我成长,用磨难和艰难逼迫着我成长。她希望我向她一样,可以迎风而上,勇毅绝伦,哪怕世间有无数坎坷磨难,也依然能活出自己的风采。姜婶婶,你别哭,这些鬼蜮伎俩不过是小菜,我不怕,也不会屈服!我不稀罕岳氏,但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我好好的活下去,快乐健康的长大,对他们而言就是最揪心最难过的事情,眼看着自己的觊觎的财富一点点脱离他们的掌控,估计他们会难受死的!”她还俏皮的吐吐舌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姜向晚震撼的看着她,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友有这样成熟坚定的一面,忽然间他发觉自己还不够了解面前的女孩,甚至不曾真正走进她的世界。 他沉默了,很久,都只是默然的看着她,他从来不曾有过那种悸动,难言的忐忑,甚至有些自卑,在那样明朗坚定鲜明亮烈笑容里,一切都仿佛成了背景,渐渐消失了颜色,只有那女孩明艳的笑容,扬起漫天的云霞。 ☆、第306章 婉心第十九章w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初冬,岳家大宅内,仍然上演着各色大戏。 陈顺之已经基本不回家住了,一个月大半个月都留在江漫的寓所,偶尔回来看看儿子,跟蔡书仪基本不说话,偶尔说话也是吵架。大概是因为婚姻生活的不愉快,加上处于更年期,蔡书仪在家里更加跋扈嚣张,没事找事,许秋莲就是她分外看不顺眼的人。在她眼里,许秋莲就是个下人出身的老三,死不要脸的登堂入室,还带着个私生女,居然还真把自己当成她婆婆了,没事装高贵,今天要吃这个明天要吃那个,蔡书仪不敢再上门去找江漫的麻烦,就将这一腔怒火发泄在了许秋莲身上。 偏偏许秋莲也不是省油的灯,本来就因为自己辛苦伺候了陈建亨几十年,最后居然被儿子威胁什么也不能到手,心里咬牙切齿,准备趁着陈建亨还活着,给自己和女儿多多争取些房产和珠宝,面对蔡书仪,当然满心怨毒,俩人针尖对麦芒,每天都找碴吵上几次,岳家现在一片风尘滚滚,让人目不暇接。 “不是说用了虫草熬的鸡汤吗?怎么味道这么淡?”毕竟做了十几年管家,许秋莲对厨房偷工减料的事情见的不少,今天的汤味道淡的一尝就知道。 蔡书仪蔑视的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道:“莲姐舌头还真灵呢,一尝就知道多少,不去做厨子可惜了!” 许秋莲一听见莲姐俩字眼皮就一跳,她以前在岳家做工,所有人都叫她莲姐,她对这个名字怀着深深的恨意。 “二少奶奶实在夸奖了,不过是老爷一向爱喝虫草熬的鸡汤,我想着如今天也冷了,老爷喝些热汤对身体好,才尝尝,谁知道味道这么淡,咱们家也是大户人家了,这厨房做个虫草鸡汤都要偷工减料,说出去让人笑话,二少奶奶也别怪我多嘴,我也是为了您着想,二少爷的口味一贯跟老爷似的,挑剔的很,若今天回来正好赶上了,少不得要说您管理不当了” 许秋莲是江淮人,普通话中夹杂了些江淮一带的软糯,年龄虽说大了,可嘴皮子相当利落,一番话说的清亮悦耳,言外之意就是二少爷口味好,在外面吃的比家里好,你二少奶奶又怎样,不一般管不住自己丈夫? 蔡书仪顿时面孔紫涨,手攥着筷子恨不能扔到许秋莲脸上去。 岳沉婉兴致勃勃的边吃饭边看戏,胃口很好的吃了一碗饭。刚放下筷子,就见浓妆艳抹的陈颖之回来了,刚下轻雪就穿了一件雪白的短貂绒在身上,下面是皮短裙,高跟长筒靴,露出一截性感的大腿。蔡书仪嗤笑:“哎呦,咱们家四小姐这是去哪儿了?大周末的穿成这样出去约会了吗?不是我说,莲姐,咱们家可是不是普通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让四小姐穿的跟街上的流莺似的出去,让咱们家面子往哪放?再说了,年纪这么小,就浓妆艳抹的,到底是从小没在咱们家长大,这做派、教养都不行啊” 陈颖之本来出去跟钱裕玩的很开心,这件貂绒还是钱裕给买的,她迫不及待的穿回家想跟妈妈炫耀一下的,谁知进门就被蔡书仪损了一顿,气的脸通红,拿起手上的普拉达包就冲蔡书仪摔了过去,蔡书仪一躲,却正好砸中了陈静安,陈静安面前的粥被打翻,人也哇哇大哭起来,蔡书仪见儿子被砸到了,尖声叫了起来,一把抱起儿子,看陈静安额角被砸红了一片,她一贯是个不让人的,随手拿起手边的碗就向陈颖之砸了过去,陈颖之一躲,碗哐的一声砸在了墙上,饭厅中顿时叫骂声、哭声一片。 陈建亨恰在此时走了进来,见地上桌上都是打翻的碗,孙子哇哇的大哭,儿媳妇破口大骂,顿时厉声喝问:“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了?一天不闹一下日子就过不下去是吧?” 蔡书仪抢着说:“爸,你看看颖之把静安给砸的,我不过说她不该回来这么晚让家人担心,她就拿了手上的包把静安的脑袋给砸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得脑震荡,要不要去医院查查”一只手在下面狠狠一掐,陈静安的哭声更大了。 陈颖之气的面红耳赤,指着蔡书仪道:“你胡说,是你说我像街上的流莺我才生气的,我不是故意的” 陈建亨面色铁青,用力的掐着眉心,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他没好气的看着陈颖之,道:“你嫂子说什么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干什么?有时间好好学习,你的成绩这么烂,将来能考上什么大学?” 回身说对蔡书仪道:“安排司机带静安去医院看看,孩子小,别砸坏了,你以后说话也注意点,再怎么样,毕竟是你小姑,你是嫂子!要注意你们的身份!” 各打五十大板,陈老爷子转身出去回了书房,许秋莲急忙跟了过去,殷勤的捧了一只托盘,将各式陈建亨爱吃的小菜和汤都挑了一些,放在书房的茶几上,温柔的道:“都是我不好,让老爷生气了,你的胃一向不好,得准时吃饭,过了点就该胃疼了,颖之毕竟还小,您别跟他生气了,先吃点东西吧”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陈建亨后背,用手帮他揉捏太阳穴,手法娴熟轻柔,身上还散发着陈建亨最喜欢的圣洛朗的鸦片香水味道,妖艳、神秘散发着丝j□j惑,许秋莲柔软丰腴的胸不断的摩擦着他的后背,陈建亨本来暴躁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他享受的闭上眼往后靠了靠,一只手熟练的伸进许秋莲的裙子,顺着大腿内侧的皮肤向上摸去许秋莲年过四十,却保养的极好,皮肤细腻柔滑,陈建亨喜欢古典风情,她一天到晚的穿各色旗袍,今天她穿的是一件秋香色织锦缎旗袍,高开叉露出修长的大腿。她十分配合的向侧面挪了一下,方便陈建亨将手伸的更为深入,一只粗粝的手指深入柔软湿润的谷底的时候,许秋莲的脸上露出了娇媚的笑容,发出了轻而诱惑的呻】吟。 “把饭端过来”陈建亨发出沙哑的命令,许秋莲马上明白他的想法,心里暗骂,面上却要装出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将饭端到书桌上,筷子递到陈建亨的手上,然后一弯腰跪在他面前,将身子尽可能的钻进书桌的下方,伸手解开了陈建亨的裤扣陈建亨悠闲自在的吃着饭,感受着下面口舌湿润的缠绕,觉得非常刺激陈颖之沮丧的回到房间,脱下貂绒上衣扔在床上,懒懒的靠在床上想着今天跟钱裕出去的过程,钱裕是个泡妞高手,甜言蜜语,出手阔绰,哄的陈颖之十分开心,她现在觉得自己像童话中的灰姑娘,华丽的宫殿、闪烁的珠宝、华贵的衣衫,不对,自己本来就是尊贵的公主,却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跟那些粗鄙的人一起生活,住的地方像鸽子笼一样,窄小的床和窗子,夏天没有空调甚至点电扇都被斥责费电,常常一身的痱子,每天吃的也都是四季豆腊肉之类陈颖之只要一想起过去的日子就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里恨透了所有人,他们在享受的时候,自己却在乡下受罪,凭什么?她暗暗发誓,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的补偿自己。 电话忽然响了,她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人的熟悉的声音:“宝贝,想我了吗?” 陈颖之一激灵,那是她的表哥段成才。 “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号码的?”她进城以来许秋莲为了不让女儿个表哥来往把她的手机号码换了。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了,你不记得我说的了吗,只要真心爱一个人,天涯海角都会找到她的,我也来了城里,现在在湖西宾馆4o6房,宝贝,我知道你怕二姨知道,明天你放学来看看我就行,我就是太想你了,真的,我只想看看你就行”段成才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好听温柔,陈颖之一想起表哥英俊的外貌,强健的身体,灵活的技巧,身上就不由自主的发热可是,妈妈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去见表哥的,何况,还有钱裕,表哥长的英俊,可身家却远远不如钱裕丰厚,陈颖之有些矛盾了,该怎么办? “阿颖,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我妈让二姨找人在滨海给我安排了工作,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了,我,很想你,想见你一面再走,好吗?”声音低沉磁性,还带着浓浓的忧伤,一下子就攻破了陈颖之的防线,对,就一次,不告诉别人,应该没有人会发现的。 岳沉婉对陈颖之的三角恋没什么感觉,她最近非常忙碌,除了学校的各种课业,还要陪着男朋友做复健,监督着陈归人补习功课,恨不能让他头悬梁锥刺股不眠不休才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新的麻烦——王暖暖,天才知道这妞儿发现岳沉婉的真实面目后怎么忽然就缠上她了,中午一起吃饭,微博上互动,qq上好友不算完,还没事找她逛街,有一天居然还把她领到夜市去玩了。 王暖暖目瞪口呆的看着岳家大小姐神态悠闲的跟着自己逛夜市,翻找地摊上的衣衫,兴高采烈的跟人家砍价,一百六的衣衫她愣是砍到了八十块钱拿下,举着糖葫芦挤过人群非要买几串臭豆腐,最后看见一家脏兮兮的新疆羊肉串,高兴的不得了,拉着她坐在破旧的长条凳子上踩着啤酒箱子豪迈的吃着羊肉串,还高兴的介绍:“我跟你说,他们家的羊肉串最正宗了,肉新鲜,滋味好” 王暖暖觉得乌鸦从自己头顶飞过,她本来以为岳大小姐这样的出身,估计连夜市长什么样都不一定知道,谁知道人家一副到了家的稔熟样子,好像她以前已经逛了无数次了。 “不是,你以前来过夜市?” “这什么话,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我以为你的消费娱乐一般都是在新天地麦凯乐之类的地方包场消费呢” 岳沉婉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我成年之前没有任何权利使用岳氏的钱,每个月的零用钱我二婶想尽办法克扣,到我手上不过几百块钱,我比你穷多了好不好?能在夜市消费的起就算不错了!” 王暖暖看着岳沉婉立刻振奋了,原来传说中的身价过亿的岳家大小姐的真实面目是这样滴,豪迈、爽利、义气、时常发呆、短路,现在还加上一样,穷,真穷! 看看,传说果然是不可靠的,真相还是要咱自己发掘的,豪门小姐的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嘛!想想自己一个月三千块的零用钱,五万块上限的透支卡,王暖暖的心理立刻平衡了,坚决的掏钱结账,看看,将来岳大小姐继承财产了,估计可以加上三十倍五十倍的利息收账,当然她完全忽略了岳沉婉眼睛中j□j裸的奸诈——能让别人付钱的时候一定要捂好自己的腰包! 第103节 ☆、第307章 婉心第二十章 十二月初,陈归人约了岳沉婉,说秦夫人有事找她。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格调高雅的茶室,秦夫人依旧打扮的高雅华丽,一副豪门贵妇人的派头,见到岳沉婉就愣了。 “怎么?没想到我是个小姑娘?”岳沉婉当然明白秦夫人的想法,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看上去十分可爱。 秦夫人也笑了,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当初有人找她布局的时候,她真心以为不过是骗几个钱花花,可没想到对方真的有本事,一件衣服就找到了马娅的尸体,米华衫从此对她深信不疑,简直要当神供起来,并且将她引入了贵妇人的圈子,秦夫人原名秦霄,年轻时做过生意,后来经济不景气赔了,又被人骗去做了传销,她在传销队伍中锻炼了几年,练就了一口铁嘴钢牙,接人待物一副成功人士的架势,让人一点都看不出她的来历。 这次米华衫的一个关系较好的麻友齐太太有事相求,可秦霄知道自己的斤两,蒙蒙人还行,真的有事情自己还是解决不了的,所以才想让陈三少请出幕后的高人,希望跟对方合作再挣上一大笔,谁知道,高人居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秦霄有些沮丧:“三少爷,这笔买卖的钱可不少,您就是不想挣也犯不上逗我玩吧?” 岳沉婉伸手拉住秦霄的手,一分钟后松开,拿起面前的茶盅喝了一口,看着淡然自若的陈归人笑道:“看看,秦夫人对你很不满啊!” 秦霄忙道:“我没对三少爷不满,只是”后面的话她实在不想说,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不过是为了多挣几个钱罢了,她犯不上为了这么几个钱得罪地头蛇。 “秦夫人,我理解您,你是为了你儿子的病,这么多年,你想尽一切办法挣钱就是想让你儿子能好好活下去,他已经换了骨髓,可后期的抗排异药物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你需要钱,你的丈夫和娘家都是指望不上的,你丈夫已经娶了别人,你的情人也是不靠谱的,现在他正跟一个比你年纪小很多的女人鬼混,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希望你能养着他,我奉劝你离开他,因为他完全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如果你还不离开他,未来的三个月里,他将给你带来很大的灾祸,你将为此付出一大笔钱,你儿子的医疗费就没什么指望了!” 秦霄在岳沉婉微笑的讲述中收敛了表情,从平静到惊讶,最后到震惊。 她有情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她的儿子,在这个城市中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你调查过我?” 岳沉婉摇摇头:“你刚刚来的路上接到了电话,是你的情人跟你要钱的电话,下车之后你心情很不好,在停车的时候还跟一辆红色桑塔纳吵了几句,对吗?” 秦霄看岳沉婉的表情活像见了鬼,她来时候陈归人和岳沉婉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们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去停车场,或者去监控室看监控录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你有特异功能?” “算是吧!” 秦霄感觉自己挖到宝藏了,惊喜的想要跳舞,天啊,太棒了,她简直可以预见自己今后的日子会有多么幸福,这女孩简直是一颗美丽的摇钱树! “太棒了,太好了” “别高兴的太早,秦夫人,我知道你高兴什么,但我要提醒你,我的灵感是时灵时不灵的,我不敢保证完全准确,甚至有时,还要推断,不过,我们可以来商量一下,让每个人都发挥出功效来。你先把你的事情说说吧!” “哦,是这样的,齐太太,嗯,就是咱们省知名的快餐连锁的齐家老号的齐太太,她的独生女儿出了状况,从上个月开始,那孩子就出现了异常,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像跟什么人说话,可是所有人都看不见那个人,齐太太请了很多道士啊和尚什么的,可都没有办法,两天前,她找到了我,求我帮帮忙,我去看了那个小姑娘,哦,我还用手机录下了一段,你看看!” 不得不说,秦霄是个久在江湖,反应很快的女人,关键时刻还录了像。 画面上是一间十分豪华的卧室内,一个j□j岁的女孩神情烂漫的坐在地上,侧着头,看着窗台位置喃喃的说:“对啊,对,你说多好玩,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那个人太好笑了是不是?我也不喜欢他,你呢”她对面的位置空无一人。 岳沉婉仔细的看了半晌,才道:“呵,她对面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很漂亮,穿着的衣衫好像是民国时期的,很考究,这女孩的家世应该不错,齐家这女孩有些不对劲,她身上有东西,嗯,”她思忖了一下,果断的说:“得请我小姨和小舅过来!” 岳沉婉的小姨叫丁巧,小舅叫丁朗,是丁家姥姥的老来子,还是龙凤胎,丁巧和丁朗比岳沉婉的母亲丁香小十多岁,几乎是丁香一手带大的,跟岳沉婉的感情很好,从小就带着岳沉婉玩,前世岳沉婉死后没完没了的烧纸烧别墅烧游艇的就是他们俩。 丁巧和丁朗都是本分的庄稼人,从小不爱读书,长大了不爱干活,丁巧二十岁就出嫁了,嫁了县城的一户人家,因为不生孩子,不到两年离婚了就回了娘家,丁朗是农村出名的二流子,不事生产,游手好闲,好在有几晌地租出去种,一年落下几个钱还饿不死,可也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丁家老爹没办法,托人在外乡说了一个媳妇回来,总算儿媳妇是个肯踏实过日子的,伺候庄稼,菜园子还开了小卖部,日子总算是好过些了,丁巧回了娘家啥事没有,就翻出自己老娘留下的那些萨满教的法术瞎鼓捣,丁朗见了觉得挺有意思,这个挣钱多容易啊,俩人居然整出了组合,到处跳】神,好在额朴纳当年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萨满法师,丁家兄妹也算是传承了祖业,还真混出了些名堂,在那一带还挺有些名头的。 岳沉婉一直琢磨着怎么帮自己的小姨和小舅,报答他们前世对自己的好,机会还真就来了。 秦霄和陈归人、岳沉婉商议了一下,商定了办法,岳沉婉就打电话让丁巧和丁朗火速过来。 丁家兄妹对自己的外甥女一向言听计从,闻讯立马动身,三人一碰面,丁巧抱着岳沉婉就哭了起来。 “你这丫头,咋这么长时间也不给小姨打个电话呢,没良心的玩意!”丁巧还是在岳君媚死的时候来看看岳沉婉,算起来有三年了,小姑娘长了个子,看起来像个大姑娘了,可看着还是瘦了吧唧的,她捧着岳沉婉的小脸心疼的絮叨:“你看看你瘦的,你们家不给你吃饭吗?你们家不是贼有钱吗?咋还把咱家小饭碗养成这个模样呢?”又仰起脸来冲她哥发火:“都怨你,非说啥岳家大家大业的,咱就是农村人,少来往,省的人家瞧不起咱家小饭碗,你瞅瞅,当年在咱家,那是穷,可咱啥好吃的都可着孩子来,养的白胖白胖的,这可好,还大家大业的,我就说,这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她那叔叔婶婶看着就不像好玩意,看给咱们小饭碗整的,都这么瘦了” 丁巧是村里出名的辣妹子,长的漂亮,人也跟小辣椒似的,吃一口能呛死你,她一大串话说完,岳沉婉楞没找到下嘴的机会。 丁朗看着岳沉婉就心酸,想起自己姐姐温柔美丽的笑容,那些贫寒却温暖从容的日子,本来以为姐姐嫁入了豪富之家,从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谁知道好日过了没几年,姐姐就匆匆的走了,只留下这点骨血“小饭碗,你还好吗?” 小饭碗是岳沉婉小时候的乳名,农村人认为孩子叫贱名好养活,所以什么狗剩,拴住之类的名字在农村十分盛行。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亲人的关怀,岳沉婉觉得心里酸涩极了,眼眶有些发红,哽住了半晌,才笑道:“小姨,小舅,我好着呢,这次让你们来,是有事情让你们帮忙,我也琢磨这借着这个机会,让你们扬名立万!” “净瞎说,你以为是闯荡江湖呢?有啥事你说,小舅和小姨肯定帮你!” 岳沉婉把齐家的事情说了一遍。丁巧蹙眉道:“那孩子是招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小饭碗,你是咱们家的天眼,你看见了?” “看见了,是个穿民国服装的女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齐家的那孩子也不对劲,我觉得那孩子身上有阴郁的青气,眉间也有暗青色,不太对劲,我让秦夫人安排了,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看,秦夫人已经跟他们说了,你们俩是她特意请来的高人,我呢就扮作你们俩的跟班吧,就当给你们俩拎道具的!” “行,先看看再说!” 齐家在h省上流社会也是有名的富豪,快餐连锁开遍本省所有县市,齐太太其实是齐家老四齐步的太太,齐太太叫路秀屿,路秀屿的父亲是市规划局局长,母亲是检察院的检察长,她的婚姻完全是钱和权的结合。路秀屿三十六岁,只有一个独生女齐琨,自然是娇宠异常的。 “这孩子从小就听话乖巧,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请了医生看了,说是癔病,要么就说是心里疾病,法师什么的我也请了不少,都是来了做一顿法就好了,可他们走了,就又开始这样了秦姐,米阿姨说你是个菩萨心肠,求你了,帮帮我,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啊”路秀屿哭的死去活来,本来挺富态的圆脸看上去十分憔悴。 秦霄仍然是一副端庄淡定的派头,端着咖啡杯微微一笑:“别哭,上次看了那孩子之后,我就去了北方,特意请来了萨满教的高人,这两位,是丁家兄妹,在北方的萨满教,是非常出众的法师,本来人家是不肯来的,请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光是求指点的都要从夜里两三点钟排队的,这次请他们来,我费了很大的功夫,要不是公安局派了车开道,两位大师根本就出不来的,那些等候的人都堵住了路口” 丁朗和丁巧听了都在肚子里感慨,一样是出来混的,段数不同真是差了不少啊,这位秦夫人是真敢吹啊! 路秀屿看了两位大师,心里打鼓,这俩看上去有些土气的人就是大师? 丁朗和丁巧虽然是龙凤胎,长的不很相像,丁朗面容端正、棱角分明,丁巧清秀俏丽,眉梢眼底都有些火辣辣的精干。 俩人都表情冷淡的坐在那里,遵循着岳沉婉的嘱托,着重表现出对富贵人家的淡漠不满。 “那个,两位大师,哦,这位小姑娘是?”看着带着一副大眼睛,头发凌乱的根本看不出模样的小姑娘,路秀屿只觉得这姑娘看着有些傻乎乎的,穿着也土气。 “哦,是我们的小外甥女,是我们萨满家族最优秀的血统继承者,年龄虽然小,可很有天赋!”这话倒也不假,萨满教的血脉传承者,是天赋者,也就是腾格里选定的使者,血液中有这神使天赋的尊严,寻常的鬼怪都不能接近。 当然这话在外人理解就是这丫头是我们家外甥女,来这实习来的。 路秀屿这会管不了那么多了,爱谁谁吧,自己家女儿是最重要的,带着这几位走进了齐琨的卧室。 齐家小公主的卧室布置的十分奢华,意大利定制的福勒粉红色圆形仿古床,上面居然还有粉红色的幔帐,房内所有家具都是粉绿色,清新娇嫩,跟地上坐的小姑娘一样干净漂亮。 齐琨看见一群人走进来,有些不满,娇嫩的跟母亲嘟着嘴:“妈妈,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干嘛要进我的房间?” “这些都是妈妈请来的高人,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助我的小公主!” 丁巧皱眉,她天赋不如岳沉婉,可仍然继承了一些额朴纳的血脉,对异于人类的气息有本能的反应。 岳沉婉环视着房间内部,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镜头中的女孩,坐在角落的柜子上面,冷笑着看着他们。 直到岳沉婉的视线对上她的,她面现惊讶,忽然开口:“你,你看得见我?” 岳沉婉微微一笑,点点头,忽然转过头跟丁巧低声耳语几句。 丁巧回身跟路秀屿道:“你先出去,我们要在这里仔细搜寻一下,放心,让你女儿留下!” 路秀屿迟疑了一下,秦夫人赶忙悄声道:“所有法师都有自己的法术,不能让你看的,你看了对你和你女儿都不好,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吧!” 路秀屿只好无奈的出去了。 岳沉婉看着那个民国小姑娘笑道:“行了,从柜子上下来吧,我看得见你,也听得见你说话,来吧,咱们谈谈,你不去地府等待轮回,跑到这里来干嘛?” 齐琨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举起手拦住岳沉婉:“你不许欺负小眉姐姐,小眉姐姐对我可好了,她没有对我不利,你不许欺负他” “小眉?”岳沉婉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季眉儿,你是什么人?法师?你有天眼?” “对,说说吧,干嘛留在这里?”岳沉婉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看看这一脸不满,抱着个小肩膀一脸不忿的看着自己,忽然将脸上的平常容貌敛去,满脸是血,伸出长长的舌头,鬼气森森的,岳沉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干嘛?玩变脸呢?” “你不害怕?” 岳沉婉笑的十分开心,害怕?她在地府里游荡了十年,死的千奇百怪的鬼魂见了无数,这点小场面算得了什么? 季眉儿很愤怒,她也是老鬼了好不好?吓昏过吓疯了的人不算少了,就是有一些开了天眼的法师见到她,也都紧张的发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满不在乎的,她大怒,干脆亮出尖尖的指甲冲着岳沉婉冲了过来,还没到岳沉婉身边就被碰的一声弹了出去,撞在齐琨的书柜上,惯性太大,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她遇见过许多法师,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哦,我身上没有佛光也没有符咒,我是天佑者,我的血液就是鬼魂不能碰触的禁忌!”她在地府里横行无阻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因素。 虽然看不见季眉儿的进攻,可听见岳沉婉的大话也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了,丁巧和丁朗马上反应过来,从包里摸出一只五颜六色的彩杖,在身前画了一到虚无的线,丁巧盘膝坐在岳沉婉身前,嘴里发出奇异的哼唱声,丁朗也跟着和声,两个人嘴里发出的哼唱声渐渐形成一种奇特的旋律。 萨满教和茅山、上清、全真、麻衣等教派的驱鬼术不同,萨满教起源于自然,是自然形成的宗教,它没有成文的经典,没有有宗教组织和特定的创始人,没有寺庙,也没有统一、规范化的宗教仪礼。所有的宗教形式和意义都是靠历代传承者的口传身受时代传递。他们的驱鬼术不需要符咒和法术,而是采用一种古老神秘的哼唱形式,这种哼唱出来的曲子在常人听来是一种古怪优美的旋律,而在鬼魂或者妖魔听来是一种令他们恐惧痛苦的音波。 季眉儿在这声音中开始恐惧,然后开始嘶吼,她的身上仿佛着了火一般,冒出了一些白烟,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房间内的桌子椅子都被撞倒,发出巨大的响声,房间外的路秀屿听了,吓的赶紧冲进来,去见女儿的房间内很多东西没有人碰撞就自己掉了下来,桌子也倒了下去,连墙壁上挂的画也像有人碰撞似的自己飞了下来,地上一片狼藉,她吓的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几乎晕过去。 “够了,你们够了,你们放过眉儿姐姐吧”一个清脆的童音响了起来,齐琨愤怒的小脸通红冲过去死命的摇晃丁巧。 丁巧的哼唱停止了,面容却冷肃了起来,呵斥:“我外甥女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你该知道后果!” 季眉儿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留在齐琨的身边?” “季眉儿,我本来是民国初年的人,我父母都是江湖术士,因为得罪了一个军阀我们全家都被杀了,我父亲临死时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将我的魂魄封在古玉里,希望那些人走后我可以回魂到自己的身上,我自小也是懂些法术的,谁知道那些天杀的王八蛋杀了人不算,居然还放火将我们的尸身焚毁,我只好留在这古玉中,这么多年不能轮回,只能跟着这块古玉到处流浪,这块玉是上个月齐琨的祖母买给她的礼物,我有什么办法?只好跟着她呗。” “被封在古玉中的鬼魂?”还真是个新鲜的答案。 “古玉?”丁巧拉住齐琨,在她胸前发现一块被红绳拴着的碧绿的玉牌,上面雕着双鱼抱福,鱼眼睛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哦,就是这个吧,是谁给你的?” “我外婆!上个月我生日,我外婆特意送给我的!” “好眼力啊,封了一只鬼魂的玉牌!”丁巧将玉牌拿过来欣赏了一下,讽刺的看了看路秀屿。 路秀屿恍然:“这块玉牌里有鬼魂?”她懊恼的看看女儿:“唉,我妈是在一次拍卖会上花了七十几万拍下来的,是顶级的帝王绿,水头好,老坑种,谁知道里面会有这个,那,大师,该怎么办啊?要不,把这玉牌砸了行吗?” 季眉儿惊慌起来:“别啊,玉牌毁了,我的魂魄也就散了,求求你,法师,别砸玉牌。” 岳沉婉跟丁巧丁朗低声商量了一会,最后决定将季眉儿的封印解开放她出去,让她去地府轮回。 封印解开的方法很简单,虽然封印的法术不同,可万物都有自然规律,岳沉婉身为天赋者,她的一滴血可以解开封印了。 谁知齐琨却不干了,一把抢过玉牌哇哇的哭起来:“不行,不行,我不让小眉姐姐走,我要让她永远陪着我” 路秀屿忙抱着齐琨哄着:“宝贝乖啊,这里面有不好的东西,要让大师帮你驱逐了才可以,好孩子,乖乖,听妈妈的话,你要相信妈妈,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人,不能陪着你玩,这是不可以的,她离开了,你才可以好好的生活,才能好好去上学,去跟小朋友们玩” 这话似乎更加刺激到了齐琨,她尖叫着,尖利的声音几乎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小小的身子炮弹一样四处乱撞,最后居然撞进了床底下,缩在里面说什么也不肯出来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去学校,我不去,我就跟眉儿姐姐玩” 路秀屿几乎要疯了,当着这么多人,也顾不上什么贵妇人的风度,趴在地上伸手要从里面将齐琨拽出来,可那孩子灵巧的缩在最里面,一时还真够不着她。 房间内一片混乱,岳沉婉思忖了片刻,趁人不注意走过去跟丁巧耳语了几句。 丁巧拉住路秀屿:“齐太太,你跟我出来,我有别的事情跟您说。” 路秀屿面色发紫,一脸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大师,这孩子,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丁巧摇摇头,道:“这孩子是不是从两个月开始就不太愿意上学?最近这一个月干脆就不去上学,整天自言自语的?” “哦,是,是的,大师,是不是那个,那个不干净的东西早就瞄上我们家宝宝了?”路秀屿紧张了,女儿带上玉牌不过一个月,可是女儿从两个月前就有些不对劲了,时常发呆,也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学习,更不愿意去学校。 “问题不在孩子的身上,在这个孩子的老师身上,那个女人,我不知道叫什么,很年轻,很漂亮,长头发,脸上有酒窝,我刚刚拉住你女儿的手,看见一副画面,那个女老师跟你丈夫在一起,是你丈夫的情人,似乎因为孩子的问题,两人吵架了,你丈夫不愿意她有孩子,所以她对你的女儿有怨恨,这种态度不经意间影响了班级的孩子,你知道,小孩子最崇拜老师,老师讨厌的,他们也都讨厌,所以,你女儿在班级被孤立,这孩子很要强,也很内向,不愿意跟你们说,这个玉牌中的女鬼正好跟她年纪相仿,她很愿意有个姐姐陪着自己玩,所以”丁巧面容冷肃,声音都是漫不经心的冷淡,这是秦霄告诉她的,装大牌,一定要装大牌,大牌是什么样?丁巧一个农村妇女哪里知道,可秦霄说了,你只管冷淡,只管不屑,只管高傲,其余的交给我! 其实这个不是岳沉婉看到的,是陈归人找人调查的,陈家在本市三教九流的关系网四通八达,消息灵通的比私家侦探还准确,从岳沉婉和秦霄接下这单生意,陈归人就找了几个小弟悄悄调查了齐家和齐琨,也是很凑巧,有一个小弟的姐姐正好跟齐琨的班主任是同事,两人很熟悉,班主任跟齐步的事情被她撞见过。 女儿的事情居然牵出了丈夫的婚外情,路秀屿简直不敢置信,丁巧看她神情恍惚,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疑虑,可以找人去查查。” 丁巧回到房间,几个人相视一笑,收工。剩下的事情就是秦霄的了。 第104节 秦霄当仁不让的留下,帮助路秀屿冷静下来,从床底下哄出了抽泣的小公主,再三承诺近期内就让她转学,齐琨抱着母亲哇哇的大哭:“妈妈,妈妈,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都不跟我玩”路秀屿心如刀割,无比悔恨,自己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居然被一个贱人这么欺负,她发誓要将这贱人碎尸万段! 路家人行动相当迅速,几天后,一摞子照片就摔在齐步的脸上,路秀屿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出去偷腥也不擦擦嘴,什么东西都敢往床上拉,你就不想想你女儿?你够资格做父亲吗?你女儿的老师你都泡,害的女儿被全班孤立,差点得忧郁症,齐步,你是人吗?你禽兽不如” 路秀屿提出离婚,齐步不同意,齐家还算团结,老少齐上阵,去路家赔罪鞠躬,诅咒发誓,最后将齐家3%的股份落在路秀屿名下,才算哄回了路秀屿。 班主任很快被学校开除,从学校出来因为精神恍惚被一辆汽车撞了,双腿被压成粉碎性骨折,估计以后会落下残疾。 ☆、第308章 婉心第二十一章 路秀屿是个慷慨爽快的人,让丁巧将玉的封印解开,确定没事了,将这块玉转手卖了七十五万,一次性拍给秦霄八十万。 这次所得五个人各分了十六万,丁巧和丁朗拿着钱有些恍惚,他们俩在农村跳】神,每次撑死也就能挣个几百块钱,有时遇到家境不好的,也就给一篮子土鸡蛋啥的,从来没想过一次做法就能挣十六万,都有点发傻。 秦霄却是个心眼转的快的,殷勤的给丁巧和丁朗倒茶,笑道:“大兄弟,大妹子,高兴的傻了?咱们这才是刚开始呢,我有个好提议,说出来你们琢磨琢磨,咱们可以成立一个组合,我呢,负责找客源,你也知道我跟这些阔太太们关系都不错,你们呢负责做法,岳小姐负责看清楚那些鬼怪什么的,三少爷呢,负责调查那些人,你看,咱们这次合作的多棒,不到一个星期就能挣十六万啊,我跟你们说,现在这些阔太太有钱人最爱算命了,特别迷信,越是往南走这种现象越是严重,大到迁坟搬家,小到婚丧嫁娶的吉日,都要找大师看看的,那些权贵政要、影视明星更是如此,出手还非常大方,咱们如果合作,那就财源广进啊!” 丁巧转过头看看岳沉婉:“我和你小舅倒没啥,我是啥也没有,大不了搬过来,你小舅也没啥,顶多把您舅妈带过来,可你咋整啊,你还上学呢!还有三少爷” 岳沉婉想了想道:“我们虽然上学,可还有放学和放假的时间嘛,我们俩现在都没什么经济来源,必须靠自己才行,我觉得秦姨的这个提议不错,陈归人,你觉得呢?” 陈归人最不爱干的事情就是念书,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四处找事,一听这个提议恨不能举双脚赞成才好。 “我觉得好啊,相当靠谱,小饭碗,你看看,这不正是迎合了你当初的理想吗?用你的天赋挣大钱,将来那些人都要哭着喊着求着你,你可以躺在钱上面打滚啊” 岳沉婉横了他一眼:“滚,不许叫我小饭碗,你就说你不愿意读书,懒得上进得了,我也看出来了,这段时间逼着你学习也不是办法,你要实在不想学习就算了,我也盘算了,干脆,咱们就成立个信息公司,你爸手下那些小弟成天闲的没事干,打架斗殴不还得要安家费吗?买卖消息多好啊,没风险,不伤筋动骨,不过是东家长李家短的,你就负责买他们手上的消息,那些消息都是钱啊,二十一世纪了,什么最值钱?信息,你以为电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边消息都是狗仔们采访出来的,也有一些是坊间流传的嘛,咱们这样,收集四通八达的消息,卖给需要的人或公司,就是公安局找线人不也得花钱吗?秦夫人呢专门收集那些豪门太太的消息,一来有生意咱们就接着,二来也可以汇集起来挣钱,小舅和小姨呢还干你们的老本行,不过你们需要把风水了,算命了之类的好好研究研究,我呢,算是编外人员,业余指导的,怎么样?” 秦霄拍手叫好:“好好,岳小姐真不愧是岳小姐,这脑子转的真快啊!这样咱们也算正规化了,好,我举双手赞成!” 几个人一合计,每人出了六万,以丁巧的名字注册,秦霄任总经理。2001年注册个公司,注册资金十万就够了,其余的就租了比较气派的写字楼,买了办公用品,招聘了几个大学生,其实几个大学生自己都迷糊,这是个啥公司——四通八达信息咨询公司,天知道这公司的业务涵盖范围有多么广阔,什么娱乐动向、股票走势、楼盘买卖、风水命理、驱鬼捉妖、名人绯闻、抓奸取证总归一句话,只有那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办不到的!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业务,大学生们都迷糊了,更迷糊的是这间公司居然效益还不错,每个月都能开得出工资,明明没看见有什么客户来咨询啊? 所以说,这世间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整明白的! 忙乎完了齐家的事情,岳沉婉才拍拍脑袋想起来已经三四天没去看望男朋友大人了,唉,希望他不会生气吧? 一进姜家,佣人们就用一种看救星的眼神,满怀期待的看着她,那小眼神热切的,岳沉婉都觉得浑身发毛。 “三少爷呢?” “在房间里呢!” 岳沉婉进了房间就看见姜向晚正坐在轮椅上愣愣的看着窗外,冬季的夜晚来的很早,窗外只有铅灰色厚重的云和浓郁的暮色,少年的面孔隐在那暗淡的阴影中,衬出一股清冷尊贵的风华,走的近一些,能看见他斜逸的眉,浓重墨彩,如三月归来的春燕,轻轻拢起,剪出流光芳浓的j□j,眼睑低垂,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满眼星光,平添了柔软的忧伤,岳沉婉叹息,这样一个少年,仅仅一个侧面,却精致的好似汇集了天下所有的美丽,让人不能不感慨造物者的神奇。 “你干什么呢?”岳沉婉一如既往笑嘻嘻的看着他,姜向晚抬起眼,静默安然的看她,没有说话,岳沉婉却敏锐的感觉到他似乎不高兴。 “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凝视良久,姜向晚终于开口了,声音黯哑:“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哦,我小舅和小姨来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岳沉婉不解,他看上去神色抑郁,是不是?她一惊:“是不是你的腿出现什么问题了?叶老头怎么说?” 姜向晚古怪的看着她,忽然道:“我的腿?你还关心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的腿怎么了?”岳沉婉急了:“到底怎么了?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打电话问叶老头去”她眼睛都红了,本来姜向晚的腿已经快好了,难道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她的呼吸都乱了,心里砰砰乱跳,她等了两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度绝望姜向晚冷笑:“怎么了?担心我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你不愿意做一个残废人的女朋友是吗?或者,你也腻了这样陪着我,没完没了的做针灸,做各种康复运动,比起在这里陪着我,你更愿意跟陈三少一起出去玩,是吧?” 岳沉婉目瞪口呆,这是?这是在发脾气? “是我糊涂了,我大概被自己的美梦迷惑了,自作多情起来,竟然忘了你是岳家的大小姐,等候你垂青的人何止车载斗量?我们姜家本来就比不上你家的家世,更何况我这样一个残疾,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表现你善始善终的友善?还是要向所有人证明你的善行?”姜向晚的眼神越发的冷厉,声音冷硬的如一把淬了冰碴子的匕首,森然的亮着锋利的光芒。 他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话很过分,也明白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是,他压不住内心的那股邪火,四天了,整整四天,岳沉婉都没有来,他从睁开眼睛就不住的看着门口,想着他的傻姑娘会开开心心的走进来,傻乎乎的问他:“你吃了吗?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一定没吃过,当当当,章鱼小丸子” 他就这样一直等,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他盯着门口,盯着电话,甚至出现了幻听。针灸的痛苦,复健的艰难,都比不上没有她陪伴的忐忑,他是不安的,恐慌的,他惧怕那样的事实,她腻了,她不想再陪着他了,她还只有十五岁,正是活泼向往外界的时候,她终于认清楚自己的心,不是在这里足不出户的陪着他,而是外面的世界。 好友在网上问及他的女友,得知是岳家大小姐都吓了一跳,说家世到很般配,可他那别扭的性子,这小姑娘怎么喜欢他的?他知道好友是玩笑,可心里那道不明的恐慌忐忑竟如野草一般滋生蔓延,怎么压也压不住。他曾经的骄傲清高在那女孩面前似乎瞬间粉碎成灰,从不曾知道,高傲如他姜向晚竟有一日会生出一种叫自卑的东西。 原来张爱玲说的是真的,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在她面前就是卑微的,卑微到尘土中,从尘土中开出花来“你给我”他的话被梗在喉咙里,因为他的眼前一黑,一个柔软冰凉的东西正正的堵住了他的嘴唇,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是她的唇,微微的凉,带着薄荷的清香,她的身子干脆的坐在他的腿上,上半身紧紧的贴在他胸膛上,几乎可以感觉到女孩胸前初初隆起的曲线,头发上散发着玫瑰的香甜女孩子的舌尖轻松的撬开了他的唇,戏弄着他的舌尖,甚至舔舐了他的唇角,湿润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他的脑子空白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死死的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紧紧的扣住她的脑袋,他的呼吸火热起来,唇舌开始反攻,深深的吮吸,辗转反复,仿佛要将她吞道肚子里,直到他的舌尖都发出隐隐的疼来,两人都有些乏氧的眩晕,才松开她。 岳沉婉依然搂着他的脖子,低低的含笑的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长时间不来,也不给打电话,你想我了是不是?”声音又柔又软,仿佛浇了巧克力的蜜糖,香甜的让人忘记了所有烦恼。 “你”姜向晚很想再说些赌气刻薄的话,可是软玉在怀,那张日思夜念的小脸带着浓浓的笑意,清澈的凤眼中闪动着了悟的光芒,仿佛洞悉了他心底的秘密,那些话就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有些脸红,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别扭的孩子,明明想念,却偏要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他干脆将紧紧的搂住,在她耳边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恶狠狠的说:“你再不许消失这么多天,不许一个电话也不打,不许忙东忙西的把我忘了”。 岳沉婉任他搂着,笑嘻嘻的将头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抱怨,前世每次两人闹别扭,她就用这招,没想到重来一次,这招依然好使,看来对付这个闷骚别扭男,这招“以柔克刚”百试百灵! 两人携手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姜家的佣人们都集体松了口气,天啊,岳小姐实在是牛人一个啊,天知道这几天看着三少爷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越来越冷峻的气场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可人家岳小姐一来,三少爷立刻就转了脸色,看看这面色红润的,这眉梢眼角温柔的张涓长长的松了口气,对姜向东说:“这小两口可算和好了,看咱家老三这样子,是被阿婉吃的死死的了”当妈的口气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姜向东修长的双腿交叠,漫不经心的微笑:“哦,有个事情忘了跟你说,表姨前几天来电话,说过些日子要带悠然来看看三弟,弥补她们曲家的愧疚” 张涓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从牙缝里迸出一句:“她还嫌害的老三不够惨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姜向东侧头,看着姜向晚正抵着岳沉婉的耳朵耳语什么,两张年轻漂亮的面孔露出默契的微笑,心里微微一暖,目光中有些宠溺和纵容,安稳的母亲说:“妈,别担心,老三会处理的!” ☆、第309章 婉心第二十二章 钱裕最近很开心,一开始他泡陈颖之只是觉得这妞身材正点,面孔生的也不错,弄到床上估计会很*。谁知道托人一查,这妞儿身后居然是岳家,她是陈建亨的私生女,这可是意外之喜了。 他老子是开矿的,有钱是有钱,可也是暴发户之流,上流社会的这些人根本就看不上他们家,一些名流荟萃的酒会也轮不上他们,他妈早就惦记着等他成年,就给他找一个像样的大家闺秀做媳妇,哪知道他意外的碰到了个豪门私生女,岳家啊,那是什么概念,放在国内都在前十名的豪富啊,当然如果是岳家大小姐更好,可他也明白,自己跟陈归人的长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自己家的身份跟陈家也没法比,可陈建亨的私生女嘛,还是可以试试的。 一查到陈颖之的身份,他立即收敛了原本玩玩就算了的想法,拿出真正追女生的手段,百般殷勤起来。 陈颖之被母亲好好教育了些日子,最近正在装纯情,面对钱裕的殷勤,玩起了害羞矜持,摸个小手都要脸红,亲个小嘴更要推脱半天,弄得钱裕抓心挠肝的难受,两人就这么玩起了热恋,等在一旁看热闹的女生们不满了起来,什么意思啊,这钱少爷整的什么事啊?跟人家学纯情呢?难不成真的爱上这个吐了吧唧的妞了?明明一副j□j模样还装纯,看得人恶心! 女生当中有一个叫安果的最为不满,本来钱裕追求的是她,她知道钱裕是个什么德行,当然不敢,可有个男生三五不时的献献殷勤,对哪个小姑娘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谁知道这个陈颖之来了之后,钱裕就转移了目标,一心一意的追求起了她,安果恨的牙根痒痒的。找了几次碴都被钱裕挡了下来,安果越发咬牙切齿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诅咒多了或者真的有神佛在,圣诞节的前三天,安果的手机里居然传进了一段视频,安果还以为是小姐妹传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来,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段爱情动作片,无马赛克,无遮挡,完全赤果果的,视频的一开头就是女猪脚波涛汹涌的胸部扑面而来,震撼异常,仔细一看,荷,这不是咱们陈颖之小姐吗?前几天被女同学骂几句都要眼含热泪装出一副小百花的楚楚可怜样儿,在视频中正满眼迷醉的颠簸在某个男人身上,大声呻】吟着:“好哥哥,你真棒,好深啊”看得人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安果简直想大笑三声,不管这是谁传来的,有何居心,安果都想抱着此人亲上几下,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陈颖之,让你再装! 当天晚上这段视频就上传到了启德高中的网站上,点击量瞬间突破两千,几乎全校所有师生都观摩了这段视频,钱裕被告知后立刻上网看了,当即觉得脑袋发晕,绿云遮顶,咬牙切齿:“臭娘们,明明是个*,还他妈在老子面前装纯情,操” 也是巧了,这几天陈颖之因为感冒没去学校,她爱上网,不过都是浏览一些八卦新闻、新颖的时装,对学校的网站从来就没兴趣,她还刚到学校,基本没有什么好朋友,这件事居然一点风声也没收到,等她接到钱裕邀请圣诞节那天参加皇廷酒店一个大趴时,不假思索的答应了,还让母亲陪着自己去选了一身凸显身材的黑色小礼服裙。 钱裕看着陈颖之包裹的紧紧的礼服裙,那对呼之欲出的丰腴,邪恶的微笑起来,他殷勤的接过陈颖之的貂绒大衣、鳄鱼皮包,绅士的轻吻她的面颊:“宝贝,你今天美极了!”陈颖之得意的笑了笑,心里也很满意自己的装扮,黑色成功的掩盖了她身上的土气,衬出她白皙的皮肤,加上在岳家的这段日子,每天出则有车、入则有仆,许秋莲在她身上很舍得下本钱,陈建亨对她们娘俩有些愧疚,出手也很大方,一张上限百万的卡随便刷,居移气,养移体,她现在还是很有些大小姐的尊贵模样。 她看了看钱裕,心里暗自将他和表哥做比较,诚然,钱裕的相貌远远不如段成才,可家境身价却要高出很多,她暗暗叹了口气,这世界总是没有完美的事情。 钱裕殷勤的递上一杯红酒,温柔的道:“外面冷,先喝一杯就暖暖”陈颖之娇嗔的接过酒,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仰头喝了。 很快,钱裕带着她走进皇廷酒店顶楼的总统包房,一进去陈颖之就愣住了,里面灯光昏暗,她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用力的眨了眨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昏暗的灯光下,到处都是男男女女,不过都是衣衫不整的,很多女孩甚至只穿着雪白的三点式,还有的干脆就真空上身,男士们也都只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他们都是三个五个在一起,有的是两女一男,有的是三男一女,有的在吞云吐雾,有的干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彼此摩挲亲吻,甚至马上就要提枪上马,陈颖之吓得呆住了,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不是那种电视上演的酒会吗?那种到处都是华丽的衣香鬓影的华丽的酒会,可这是什么? 陈颖之长在乡下,虽然生性放【荡,这样的场面却从来没有见识过,当即就目瞪口呆怔在那里了。 钱裕微笑着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陈颖之立即反应过来了,她转身冲钱裕低吼:“你在干什么?我不要在这里玩,我要回家” 钱裕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轮了进去,她一下跌在地上,看见钱裕变得狰狞的面孔:“回家?呵呵,你不是很爱玩吗?你跟你表哥玩的不是很开心吗?这会儿跟我装清纯了?今天我就成全你,让你好好玩玩” “你说什么?”什么表哥?难道自己跟表哥的事情被钱裕知道了?陈颖之哭了起来,里面本来迷醉的男女们都看了过来。 钱裕摸出手机放了那段视频,抓住她的头发摁住她看视频:“什么?你看这是什么?你别告诉我这不是你” 陈颖之一看视频脑袋就懵了,这是自己跟表哥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钱裕不会要自己了,随即明白今天钱裕带自己来的目的了,是要羞辱她、伤害她,她立刻挣扎起来,用力的甩开钱裕的手向门口跑去,刚跑出一步就被钱裕一把拽住了头发,他狠狠的将她禁锢在怀里,贴着她的皮肤发出毒蛇一般的斯斯声:“小*,想跑”他的手一用力就撕开了她的黑色礼服裙,里面黑色的胸衣,半透明的黑色纱质内裤露了出来,少女蜿蜒诱人的身段暴露无遗,场内的男人们都跟着咽口水,气氛更加迷乱了起来。 陈颖之努力的想挣脱钱裕的手,却自己的身子开始无力,并且有火热的感觉蔓延,她的脑袋开始迷蒙了起来,可耳朵似乎还清明着,听见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跟钱裕道:“小子,你这么小的年纪跑来个我们瞎混什么?这是从哪淘来的货,还挺正点的” 钱裕一把拽开了陈颖之的胸衣,两只34d的雪白小兔蹦了出来,男人不客气的上前摸了一把,啧啧道:“真不错,这妞儿挺嫩的啊” 钱裕恶毒的笑道:“年岁小,可活好着呢,你们不是有新的玩法吗?她最喜欢新鲜玩意了,都让她试试,我准备了录像机,来,咱们好好玩” 陈颖之的意识越发的迷蒙了起来,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烫,身下无比空虚,让她强烈的渴望着,许多白花花的身体出现了,冰凉、诱人,她发出娇媚的喘息声,饥渴的扑了上去许秋莲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用力的死死咬住嘴唇,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女儿,陈颖之面无表情的瘫坐在墙角,身上裹着一件男人的衬衫下面穿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裤子,浑身青紫,两条腿还依然在发抖。 今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群j□j的男人中间,周围横七竖八的白花花的*,甚至她的嘴里还有一根已经软掉的男】根,她的身上、腿间、甚至头发上都是乳白色的液体,浑身像被车碾过去一般,每一根骨头都酸疼,两腿之间火辣辣的疼,有那么一瞬,陈颖之以为自己是在幻觉中,好半晌她才惊醒,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一幅幅淫】乱的画面让她晕眩,她明白,自己完了! 她难得的聪明了一次,悄无声息的溜出去,随便捡了几件衣衫穿上,找了服务员另外在九楼开了一间房,打了电话给许秋莲。 听到女儿说完事情经过,许秋莲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个局,是别人设计好的圈套,是谁呢?她马上明白,肯定是蔡书仪,这该死恶毒的女人,居然设计了女儿,该死,该死许秋莲一生经历了不少风雨,虽然她此刻恨不能一把掐死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可也明白,这个时候埋怨责怪女儿都无济于事,必须尽快解决问题,她在地上绕了几圈,很快想到了办法。 她打电话给陈建亨,让他火速到酒店来一趟,见了面就拉着女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老爷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帮我求求二少奶奶和二少爷吧,饶了咱们家颖之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女儿回来找你,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啊,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就算我再错,也不该报复在孩子身上啊,你看看女儿,才十五岁啊,被一群男人j□j了,她这一生都完了啊” 陈建亨被眼前的一切震惊的半晌无言,面前的女孩破败的好像一个被人撕破的娃娃,裹在男人衬衫中的身躯似乎都是淤青,露在外面的大腿上还有些血痕,充满了残忍的美丽,他忽然觉得浑身发紧,心中有一种麻酥酥的战栗,他转动了一下坐姿,从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咳嗽声:“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事是顺之两口子做的?” 许秋莲表情无助凄惶,抓着陈建亨的手哭诉:“那能是谁呢?我们娘俩跟这些人无冤无仇的,也没得罪过谁,还有谁能看我们这样不顺眼?颖之再碍眼,也是他亲妹妹啊,血脉相连,二少爷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好了,我把命给他够不够?我的颖之啊” 陈建亨脸色阴沉,手指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他老谋深算了一辈子,自然知道许秋莲说的有道理,心里也咬牙切齿,埋怨儿子做事太过分,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不是都说好了吗?自己已经立下遗嘱,自己名下的财产将来都会给他们,难道就这么容不下颖之吗? 可现在,不是跟儿子撕破脸的时候,何况,儿子对他而言,比许秋莲母女可重要多了。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告诉许秋莲:“别吵了,我安排医生给颖之看看,检查一□体,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钱家那边我去找人谈,让他们交出录像,再做出赔偿,颖之就不要去启德读书了,在家休养一段时间,不行就安排她出国读书,这件事不能声张,明白吗?” 许秋莲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出国也好,起码女儿将来能有个前程,留在这里女儿就真的废了。至于赔偿,她相信为了封住自己的嘴,陈建亨也会给自己和女儿一大笔钱的,有了这些钱,自己好歹有条后路,至于声张?她才没那么傻呢,声张出去除了毁了女儿的名声,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过,陈顺之两口子欠女儿的,她早晚回讨回来的。 陈建亨跟钱家的交涉很简单,钱裕的父亲也是聪明人,都在商场上混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陈家的女孩年纪小,迷】j□j女的罪名儿子一旦背上了,不死也要扒层皮啊,钱父立刻将儿子打了一顿,拿了录像带带着儿子去陈家负荆请罪,最后给了许秋莲五百万赔偿金,算是了解了此事。 这件事了结后,陈颖之就被送去了美国,许秋莲留了下来,她要留在陈家,等待机会,将女儿遭受的一切还给陈顺之两口子。 其实这件事她还真冤枉了陈顺之,陈建亨私下指责陈顺之时,陈顺之莫名其妙,他以为是蔡书仪做的,可蔡书仪也一头雾水,两口子合计半天也搞不清自己是为谁背了黑锅。 岳沉婉得到消息的时候,陈颖之已经开始办理护照了,岳沉婉对她没有什么同情心,上辈子陈颖之没少给自己找麻烦,不过属于那种娇纵跋扈还不长脑子的类型,所以,对上岳沉婉也没讨多少便宜,不过她对这个女孩仍然没什么好感,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不是她贪慕虚荣,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这种风格很像某位腹黑的少爷啊! 姜向晚表情淡漠却十分爽快的承认了:“是我做的,是我派人找到了段成才,让段成才来找她吗,并且录下了他们的床戏,我派人查到他们班一个女生对钱裕有意思,就将这段视频发给了她,本来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没想到钱裕这小子做事心狠手辣,我很喜欢!” 岳沉婉咂舌:“少爷,你还真坦诚的十分无耻啊,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瞧陈颖之不顺眼了?”陈颖之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惹怒了三少爷了? 姜少爷横了她一眼,十分不满:“她要找人上你,你忘了?”这人什么脑袋?怎么能大咧咧到这个程度?要是没有自己看着,她真的有可能被人算计了:“你这傻姑娘啊!” “啊?”她记起来了,陈颖之到岳家的第一天提出要让她表哥勾搭自己,就因为这件事惹了姜向晚?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许家母女一定认定是你二叔和二婶干的,这几个将来一定会斗的天翻地覆,这样,你就安全了!”归根到底一句话,岳沉婉的平安高于一切。 当一个男人阴险毒辣心机算尽的确会让人望而却步,可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心爱的女孩远离危险,这份心思就让人感动了! 岳沉婉真心觉得男朋友阴险的样子非常可爱! ☆、第310章 婉心第二十三章 第105节 一月份,岳沉婉终于放了寒假,寒冬腊月里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甚至有时根本就不用醒,只管躺在被窝里,看窗外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觉得真幸福啊,不过有人看不惯她的幸福,一大早就杀上门来了。 可爱的王暖暖小姐一大早就将岳沉婉堵在被窝里,用冰凉的手将岳大小姐从被窝里抓起来。 “哎呀,王大小姐,你脑抽了?干嘛这么早就来找我啊?”岳沉婉臭着一张脸,打着哈欠嘟嘟囔囔的跟着王暖暖出门。 “买衣服,我昨晚不是在qq上跟你说了吗?我生日part,下周一,就差礼服了,我已经约好了设计师,你陪我去选选!”王暖暖眉毛高挑,一手掐腰状如凶恶的茶壶:“喂,我昨晚才说完,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岳沉婉一缩脖子,好吧,她的确给忘了,事实上,她一边跟王暖暖有一句没一句的在网上打字,一边跟男朋友大人甜言蜜语来着,不过岳大小姐一向见风使舵,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没忘,没忘,必须记得,咱们王大小姐的大趴嘛!多隆重的一事儿,必须艳惊四座,必须雍容华贵,必须妖艳妩媚” “滚,我又不是狐狸精,我妖艳妩媚啥?” “呵呵,那个王大小姐,你是不是先供个早饭先啊,我还没吃早饭呢,你知道我没吃早饭就没有精神,就会血压低,血糖也低,然后就会影响我的智力、反应力和眼力,就会看不清楚你的礼服” “停!你唐僧附体了吧?不就一早饭嘛,广式早茶,走着” 当天下午,姜向晚就十分有幸的欣赏到女朋友拎着一件香槟色小礼服来跟自己炫耀:“怎么样?下周我要参加暖暖的生日part,她特意给我选的,我在她心目中就是个急需救济的大小姐,她不仅提供了礼服,连高跟鞋和手袋都提供了,呵呵,就差首饰了,我告诉她这个我有,我祖母给留下好多首饰” 香槟色小礼服款式简单,单肩、灯笼短裙,裙子上面缀满了星星点点的水钻,岳沉婉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穿上这件小礼服俏皮华贵,十分漂亮。 姜向晚看着那件礼服下面修长笔直的腿,精致漂亮的蝴蝶骨,心里感觉很不舒服,他知道给她当男伴的不会是自己,带着她在舞池中旋转的也不会是自己,那种感觉,像在喉咙里面堵了厚厚的棉絮,让他觉得心里有种不能言明的遗憾。 他吸了口气,微微一笑:“很美,阿婉,很漂亮!” 我要努力的站起来,等我站起来,才可以理所应当的站在她身边。 王家在本城文艺圈是十分有分量的存在,王家几代都是京剧名伶,王静琦本人拿过京剧的最高奖项梅花奖,目前是京剧团的团长,王静琦的先生——王臻,是文化局副局长,王家独生女的生日也算本城文艺圈的一次小小盛会。 岳沉婉是跟姜向阳来的,姜向晚不愿意陈归人做她的舞伴,特意让自己二哥出马,一上车,姜向阳就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岳沉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珍珠做成的发卡,每一颗珍珠都有小指甲大小,乳白浑圆,侧面的位置是珍珠串成的一个蝴蝶结,中间是用闪闪发光的碎钻点缀成的蝴蝶中心。 “好漂亮,这是”岳沉婉欣喜的拿出发卡。 “老三特意找人在日本定制的,昨天晚上刚刚空运到。”,姜向阳很郁闷,自家小弟谈恋爱,自己这个哥哥不仅得做舞伴,做司机还得做快递,真是命苦啊! “真漂亮,我喜欢!”岳沉婉欢欢喜喜的戴在头上,她梳着短发,带这样的发卡十分别致俏丽。 姜向阳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当然漂亮,就这个小玩意,花了八万呢! 岳沉婉挽着姜向阳的胳膊步入宴会厅,王暖暖迎了上来,看见姜向阳一愣:“这是姜家的二少爷吧?” 她以为岳沉婉的舞伴一定会是陈归人呢,说实话她不是很看好陈归人,总觉得岳沉婉跟他在一起有些不搭,今晚她还特意邀请了自己舅舅家的表哥,想介绍给岳沉婉,让她分散一些注意力。谁知道大小姐自己就换了个舞伴,姜家二少爷啊,英俊挺拔,眉宇间有一股威严冷峻。 她略微寒暄几句,就将岳沉婉拽到一边,小声问:“你换人了?岁数差的多了点吧?”听说姜家二少爷都二十七了,比阿婉大一旬呢! 岳沉婉也郁闷,陈归人先生现在全身心投入到新的事业去了,跟小弟们混的那叫一个亲密无间,小弟们看见少爷这样纡尊降贵都受宠若惊,各种类型的消息雪片般飞来,有闻风而动的狗仔队来买消息了,还有一个富家太太要求捉奸,陈归人带着小弟蹲点守候去了,没闲功夫搭理自己,人家说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老子现在才十六,必须抓紧时间挣钱,有了钱,老子的腰杆才能硬,省的看陈家三个女人的脸色过日子” 不过这话可不能对王暖暖说,如果她和姜向晚交往的事情被曝光,爷爷和二叔就会心生警惕,不知又要想什么鬼主意来折腾自己了。 “我是没办法,陈归人有事情,正好碰见姜二哥,让他帮忙救场来的!” 王暖暖信以为真,觉得姜家二少爷这个岁数应该也不会对一个十五岁的萝莉有兴趣,笑嘻嘻的拉着岳沉婉介绍给自己的家人,王家人都知道岳家大小姐跟暖暖是同学,看见岳沉婉这么给面子出席王暖暖的生日宴,知道俩人关系应该不错,都很高兴,不过王家人都是文化人,比较清高,不擅于谄媚,表现的只有亲切热情,倒没让岳沉婉感觉很尴尬,气氛还算和谐融洽。 王臻上台发言,都是些感谢的冠冕堂皇的话,对王局长来说轻车熟路,不过因为是女儿的生日,多了份父亲的慈爱,一家三口站在台上向来宾致谢,显得其乐融融。 王暖暖特意将自己的表哥邱亦冉介绍给岳沉婉,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十九岁,北*律系的高材生,斯文白皙,浑身都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尤其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带着岳沉婉跳了两支舞,第三支舞还没开始,姜向阳就出现了,风度翩翩的微微躬身,笑道:“可以将我女伴还给我吗?”邱亦冉一笑,将岳沉婉的手交给姜向阳:“该向你道谢的,能跟你的女伴跳舞,是我的荣幸,现在完璧归赵!” 岳沉婉只好跟姜向阳步入舞池:“刚才一直看不见你,你去哪里了?”姜向阳翻个白眼:“今天要不是陪你,我就应该出勤了,刚才手下问我点事,一回来就看见你跟那个男孩子在舞池里,我只好过来了,我们家老三是个醋坛子,要是看见你这样,还不得气死?”岳沉婉横了他一眼,嘟着嘴:“切,二哥,有你这样说自己弟弟的吗?什么叫醋坛子,难听死了!”姜向阳说话难听,可舞跳的非常好,一曲伦巴身姿矫健、优雅,的确是接受过真正礼仪教导的大家公子。 俩人刚跳完,姜向阳的电话就响起来,他蹙眉出去接电话了。 王静琦带着仪态万方的秦霄走了过来,岳沉婉一愣,王静琦道:“岳小姐,这位是我们圈子里有名的秦夫人,四通八达信息咨询公司的总经理,她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我特意带她来认识认识咱们阿婉的,秦夫人,这就是岳家的大小姐阿婉,跟我们家暖暖是好朋友。”岳沉婉看见秦夫人就笑了,看来秦霄在贵妇人圈子里混的十分得意啊! 秦霄笑的开心:“阿婉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了,真高兴!王太太不知道,我公司的合伙人就是阿婉的舅舅呢,我们俩个早就认识的!” “是吗?哎呦,原来你们认识的,看看,我这不是多此一举了?”王静琦很高兴,上流社会的圈子其实并不大,有点风吹草动的几乎人人皆知,这个秦夫人虽然是后混进来的,没什么雄厚的背景,可架不住本事大,料事如神,所有的贵妇人都赶着去请,人家架子摆的非常大,轻易不出门,听说南方那边请她一次都要包机的。 岳沉婉也做出惊喜状,笑着寒暄了几句,王暖暖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过来:“妈妈,张阿姨来了。” 这女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绣富贵牡丹的旗袍,盘着发髻,身材高挑窈窕,面容秀丽,虽然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已经有些衰败,却依然不能掩去本身优雅高贵的气质。 “张谧?”王静琦显然十分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你怎么样了?”见岳沉婉和秦霄都好奇的看着对方,忙笑着介绍:“这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张谧,我们也有好几年么见到了,张谧,这是秦夫人,这位是岳家的大小姐”王静琦跟张谧的关系似乎非常亲密,拉着她说个没完。 岳沉婉看着这位张谧,忽然浑身一震,在张谧的身后,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男人,不,应该说是一个男人的鬼魂。 那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岳沉婉的目光,朝她看过来,目光沉而冷,岳沉婉几乎将嘴里的酒呛出来,不由得咳嗽起来。 秦霄赶忙帮她拍背,小声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呛着了?” 岳沉婉苦笑:“我说我八字背你信吗?”秦霄一愣,莫名其妙。 出席个酒会也能见鬼,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背。 岳沉婉借口身体不舒服,找了僻静的休息室让秦霄陪着呆一会,那个男人的鬼魂果然跟踪而来。 岳沉婉无奈的看着他,他死的时候应该还很早,穿着一套灰色的中山装,脸色铁青,但长的很端正,国字脸,浓眉大眼,属于一看就一身正气的那种,如果按照六七十年代的眼光属于比较英挺的男人。 “你跟我过来,有什么事?”岳沉婉一开口,秦霄就浑身发冷,后背的汗毛都跟着树了起来,对面明明没人,可岳沉婉面色阴沉认真的跟对面说话,那就是虽然知道岳沉婉是有异能的,可真正感觉到对方跟身边的鬼魂是说话,仍然让人感觉恐怖诡异。 秦霄狠狠的咽口水,脸色惨白,冲岳沉婉小声道:“是,是那个东西?” 岳沉婉点点头,安慰的拍拍她的手:“没事,我看这位先生应该是被淹死的吧?” 靠,怎么死的不是死?淹死的跟烧死的不都一样是鬼,不都一样可怕?秦霄腹诽。 那男鬼惨然一笑:“小姑娘,你看的还挺准,我是被淹死的,我叫彭国甫,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叫张谧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岳沉婉不解:“哦,彭先生,你跟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我想请你帮个忙!” 岳沉婉一笑:“我是买卖人,我身边的这位夫人是我的合伙人,不管是人还是鬼,我们都不是白帮忙的,要收费!” 秦霄咽了口口水,看岳沉婉的目光简直是崇拜的,这位大小姐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跟鬼收钱?你就不怕收来的是纸钱? 彭国甫大概也没见过这么死要钱的小姑娘,愣在那里了!她就不怕自己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岳沉婉神态悠闲自若,可身上那俾睨强硬的气势是彭国甫不敢轻视的,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姑娘开口就敢跟一个鬼魂讲价钱,她一定有强势的资本,彭国甫是个聪明人,他迟疑了一下,苦笑:“我是个鬼魂,哪里有钱可以给你?你总不会收纸钱吧?” 岳沉婉好心的解释:“纸钱我们不收,不过如果你生前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宝贝什么的,可以当费用给我们!”她又不是圣母,没事就见义勇为,帮助别人快乐自己。能挣钱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管他是人还是鬼。 秦霄暗自点头,岳大小姐要是不发财简直就没天理了,胆大、无耻、精明、死要钱,估计就是死了都要先数数钞票看看自己的棺材本够不够!简直就是生意人的楷模啊! 彭国甫终于想起了什么,点头道:“好,我有一件古董,被我藏起来,谁也不知道,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告诉你埋藏的地点!”彭大叔目光很干净真诚,说话也非常实诚,显然是个温厚的人。 “好,你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这人不至于吧?迷糊成这样了?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只记得十五年前的那天,我在家吃了饺子,然后就出门去办事,我在朋友那取了一份文件,开车回家的路上忽然感觉困倦,我想尽办法想集中精神,可怎么也不行,就将车子停在依兰江附近的小路上,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然后我就感觉车子不知怎么进了水,我醒了,发现自己居然在江中,我拼命挣扎,可车子里的水越来越多,车门怎么都打不开,然后我就”彭国甫的目光有些茫然,显然对自己的死依然感觉不解。 “是不是你忘记拉手刹了,车子滑坡了?” 彭国甫摇摇头:“我记得很清楚,依兰江边是一片沙地,根本不是坡,我熄火拉了手刹,我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进了江里!” 岳沉婉想了想:“你那天在你朋友那吃了什么还是喝了什么?为什么会忽然感觉困倦?” “没有,我在朋友那里什么都没吃,也没喝水,我只逗留了五分钟就走了!” “那就是你在家里吃的东西有问题了,你在家吃的什么,喝了什么?” 彭国甫的声音明显有些艰涩和迟疑:“那天,是我们俩的的结婚纪念日,阿谧知道我爱吃三鲜馅的饺子,特意买了虾仁和韭菜给我包的,吃完饺子,我还喝了一大碗饺子汤” 岳沉婉心里一沉,沉吟了一下,接着问:“你们夫妻感情好吗?”如果夫妻感情不好,张谧的嫌疑就大了,彭国甫不会无缘无故的困倦,也许是因为吃的东西里有安眠药之类的东西,能放药进去的除了张谧没有别人了! “我们夫妻感情非常好,非常好,就是这样我才想不明白,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跟着她,越看我就越是想不明白”彭国甫的表情即迷惘又懊恼,他甚至用力的抓着头发:“我和阿谧是初中也是高中的同学,我们俩家还是邻居,从小青梅竹马,感情非常深厚,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最爱的女人除了我母亲就是阿谧。她对我也是一样的。我们俩家都很贫寒,她家父母都是工人,家中还有一个有些智障的弟弟,日子过的艰难,我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带着我长大,我刚考上大学她就去世了,大学的学费是我卖了房子才交上的,上大学的几年,阿谧一直在打工帮我交住宿费,我读博士后她才开始读夜大,我博士毕业两年我们就结婚了,婚后感情一直很好,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后来检查出是她身体的毛病,她哭了很久,甚至一度要跟我离婚,让我找个身体好的,好给我们家延续香烟,我不肯,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了,她就如同是我的肢体,甚至我的心,我舍不得啊!” “我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她吗?是她要害我吗?”彭国甫的眼睛红了,虽然没有眼泪,眼神中却流露出凄楚痛苦,这个问题似乎一直在折磨着他,让他在死后十几年都纠缠着不能瞑目。 “你死后,你妻子没有再嫁?”岳沉婉的第一个想法是张谧也许爱上了别人。 彭国甫却摇摇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我死后她大病一场,愣是得了心肌炎,差点没命,后来的这些年,也有好多人给她介绍对象,她看都不看,一个人住在我们的屋子里,里面什么都没变,甚至柜子里我的衣服都没烧掉,我的拖鞋都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她一直保持这我生前屋子内的摆设、甚至连生活习惯都不变,每天早上要煮个白水蛋,一杯牛奶,还为我摆上一晚麦片粥。我看着她就那么一日一日的重复着我们以前的日子,那么孤独、寂寞的生活,我就不明白,这样一个女人,我不能相信,那晚,是她害的我,我不能相信” 岳沉婉也郁闷了,她在地府听到过各色各类的死亡版本,不是情杀就是仇杀,或者为钱或者为情,当然也有些反社会反人类信仰宗教的杀手,杀人不为别的,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可好歹也有个原因啊,这位张女士明显对丈夫感情很深,丈夫死后十五年守寡不嫁,还保持着丈夫在的时候的所有生活状态,这样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女人,会是杀丈夫的人? 想了想,岳沉婉决定先放一放,外面响起了生日快乐的歌声,应该是暖暖在切蛋糕了,自己现在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还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干脆的站起身,对彭国甫道:“今天先这样吧,我朋友切蛋糕了,我们俩得出去了,你的生意我接了就一定会查清楚,你放心,有需要的话,我该怎么找你?” 彭国甫看着岳沉婉,清澈的凤眼中有着超出年龄的冷静、果决,她明明穿着甜美的小礼服,有着光洁稚嫩的脸庞,周身却有着洒脱锐利、俾睨天下的气质,这样一个充满矛盾气质的少女,让人觉得神秘又向往,还有没来由的信任。 彭国甫叹了口气,抬起手,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只陈旧的怀表:“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你打开它,我就会出现。” “好。”鬼魂在人间流浪,通常会有一个寄居的物品或地方,不过这一般都是违背了人鬼两界的既定规律的,是不被允许的,这样的鬼魂通常是因为有执念不能放弃。 ☆、第311章 婉心第二十四章 王暖暖生日的第二天,岳沉婉召集了公司的几位股东,开了个会,将彭国甫要求调查自己死因的事情说了一下。 丁朗蹙眉道:“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情?这个鬼对你有没有什么威胁?如果是怨气深重的鬼,这样的生意咱们是不能接的,会惹麻烦的。” 陈归人倒不怕:“他说的酬劳到时候能不能给咱们啊,他要是耍赖,咱们还真没地儿找他去!” 岳沉婉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这样,咱们先查查他生前的事情,总有些他生前的朋友亲人邻居之类的人能了解他吧?这个就得你来了!” 陈归人挑挑眉毛,潇洒的用两支手指在眉前比了个敬礼的手势:“没问题,只要他生活在这个城市,总有踪迹可查!” 岳沉婉转向秦霄:“秦姨,你这些日子想办法跟张谧搭上关系,最好多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秦霄点头:“行,王夫人跟她关系很好,我跟王夫人说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丁巧问:“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你们最近都在给那些贵妇人看风水和命理之类,这可是咱们的摇钱树,你和小舅忽悠好她们就行!” 丁巧横了她一眼,这丫头,一脑门的精灵古怪,明明所有人的岁数都比她大,可大家就是不由自主的听她的,任她指挥,真真没天理! 陈归人办事的确效率高,两天后就传来了消息。 彭国甫,64年生人,出生在h市道北区桃花巷,这里聚集的都是本市的家境贫寒的底层人家,还有一些是外地来城市打工的民工等,以脏、乱、差闻名。彭国甫就是这个破鸡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据说,彭国甫是他们那尽人皆知的神童,从小学习就好,五岁上学,十七岁就考上了帝京大学,就是学的专业冷门了点,考古。桃花巷人人以彭国甫为傲,尤其彭国甫考上博士后,所有孩子的父母都将彭国甫当成偶像一般。更重要的是彭国甫不忘本,当了博士仍然娶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张谧,不离不弃,简直是诚厚君子的典范。 可惜啊,这位典范的命太短,二十八岁就没了,据说当时桃花巷男女老幼都哭的不行,送殡的时候去了几百号人。 他妻子张谧也是很传奇的女子,从小生的秀丽聪明,跟彭国甫家是邻居,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张谧是个勤快孝顺的姑娘,不仅伺候自己的智障弟弟,彭国甫高考前,他母亲重病,是张谧没日没夜的在床前伺候着,彭母临死前拉着彭国甫的手让他千万不能辜负了张谧。彭国甫博士毕业就立马跟张谧结婚了,婚后几年查出来张谧患有不孕症,他都坚决不离婚。张谧本人也是个要强的姑娘,她读的是卫校,毕业后分配在市五院当护士,后来又自己读了夜大本科,做了护士长,现在是五院护理部主任。彭国甫死后,她一直没有再嫁,守着两人的房子慢悠悠的过日子,很少跟人来往。 岳沉婉拿着资料在姜向晚的房间里来回溜达,摇头晃脑的叹气:“怎么看都是相当恩爱的两口子,我怎么也看不出张谧为什么要害死彭国甫,真让人纠结啊” 姜向晚现在已经能自己站上几分钟了,他每天都要站起来锻炼几次,虽然还不能走路,可是恢复的速度已经让人很惊讶了。 他刚刚坐下来休息一下,白皙如玉的脸有了些红晕,他喘着气道:“你在那纠结什么?看着恩爱的夫妻不一定就真的很恩爱,有很多人不过是人前作秀而已!” “作秀?”岳沉婉摇摇头沉吟片刻:“不,如果俩人只是作秀,我觉得彭国甫不用隐瞒我,他也就没有必要查什么真相了!” 第106节 “你最好还是跟彭国甫聊聊他们的生活中有没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还有,我认为你最好问问我妈。” “姜婶婶?为什么?” “你忘了吗?我妈也是帝京大学考古专业毕业的,是咱们省的文物鉴定专家,他们的年龄都差不多,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妈是不是认识彭国甫呢?” 岳沉婉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嘻嘻,亲爱的,你真棒!” 姜向晚苦笑,这话如果在别的场合说,我想我会更高兴的!看着岳沉婉清亮真诚的目光,他咽下了这句话。 张涓对岳沉婉问及彭国甫的事情很惊讶,岳沉婉只好说是自己无意间拜读了彭国甫的一片论及明代文物鉴赏的文章,很喜欢他的文笔,想问问张涓师傅认识此人。 “认识,当然认识”张涓摘下自己的眼睛,有些感慨:“彭师兄是我们系主任简丛安教授的高足,简教授十分欣赏他,他对宋代瓷器的鉴赏水平非常高,对翡翠和寿山石也很有研究,他对文物有着天生的敏锐,当时在山西发掘的一座古墓就是他主持的,当时一共发掘出了一百多件青铜器,其中一把青铜剑保存的非常完好,墓主人的铭文也是他一点点拼凑翻译出来的,当时十分轰动。简教授当时说假以时日,他会是咱们国家考古方面的专家,可惜啊” “我记得,彭师兄是个非常憨厚质朴的人,他高我两届,在校园里常常看到他穿着破旧的衣衫,旁若无人的盯着书本,是个标准的书呆子,谁知道,这个书呆子是个非常有福气的人,他常在潘家园捡漏,哦,这个你可能不太懂,就是凭着我们的专业知识买到便宜的古董,然后转手卖出去,挣点差价,当然这是学校不允许的,可很多学生都在偷偷的进行,一方面是为了练手,一方面也是想挣点生活费,那会啊,家家都不富裕。彭师兄当时捡了个大漏,一个宋代定窑金彩描花梅瓶,那个年代啊,被一个神秘的富商用七十万买走了,彭师兄一夜暴富,多少人羡慕他啊!” “那个时候学校里很多人对彭师兄都是羡慕嫉妒恨啊,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很推崇他的为人,他为人其实并不擅长交际,但是人很忠厚善良,还是个很长情的男人,他的妻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张,名字我就不记得了,是彭师兄的青梅竹马,俩人从小就在一起,彭师兄富贵不相忘,还是娶了她,听说学校里也有女生喜欢他,可彭师兄都拒绝了。” 岳沉婉心里一沉:“喜欢他?叫什么啊?”“是金融系的,好像叫阮文静,你这孩子怎么对彭师兄这么有兴趣了?”张涓慈爱的看着岳沉婉。 岳沉婉故作天真的抓抓脑袋:““呵呵,我八卦嘛!婶婶,那彭博士有好朋友吗?还有啊,他挖掘出什么古墓来没有?有没有什么特别传奇的事情?”她眼光闪闪,一副小女孩兴致勃勃的样子。 张涓摸摸她的脑袋,笑了:“您这孩子,就是好奇心强,跟我们家老三正好是相反的性子,彭师兄的好朋友这谁都知道,是他的同学蒋晨啊,现在是我的同事呢,老蒋现在是文物鉴定的专家,对战国时代的青铜器鉴定很有一套的,他这几年身体不是很好,常年休假,很少上班了。至于发掘古墓,呵呵,小丫头,你以为现在的考古都像小说中写的那些探险的故事什么的?自个往深山老林或者沙漠里一钻就能碰上古墓?那都是杜撰的,大型的古墓发掘,一个两个人都是不行的,每一个古墓的发掘都要考古人员一点点用刷子刷出来,有时候,为了不让机器破坏文物,咱们都是用手一点点往外抠的,考古人员都跟土拨鼠似的!哦,彭师兄当时跟着导师参与了咱们国家安徽含山凌家滩遗址的发掘,那是新石器时代长江流域大型的部落聚集地,出土了很多玉器,彭师兄当时还写了一篇论文论证这些玉器可以看出当时的社会贫富等级和军事装备等等,嗯,他的几篇文章现在依然是我们国家考古人员必读的,唉,真是可惜了”张涓的语气充满了惋惜和伤感。 岳沉婉对文物发掘没什么兴趣,可对张涓口中彭先生的好朋友和追求者都很有兴趣。 她兴高采烈的将彭国甫从怀表中叫出来。 “你死那天去的朋友家,那个朋友是不是叫蒋晨?还有,你对阮文静有什么印象?” 彭国甫蹙眉:“蒋晨,是啊,我那天是去蒋晨家取一份资料,我们俩从上学起就是好朋友,他的家境也不是很好,我去潘家园捡漏还是他带我去的,他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比我有人缘,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你问起他,是不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问出来,自己生前最好的朋友跟自己的死亡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那,阮文静呢?” 彭国甫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谁是阮文静?” 得,这可真是个书呆子,合着全校都知道这姑娘喜欢他,偏偏就是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好吧,反正彭先生交往的人就这么几个,逐一拜访吧,岳沉婉想了极烂的理由,说是要看看彭博士的好友,见不到偶像,看看偶像的好朋友也行,缠着张涓非要去拜访一下蒋晨。张涓对岳沉婉很是疼爱,都说女儿是娘贴身的小棉袄,看看,自己的三个儿子,谁能这样无赖似的抱着自己撒娇,一张小脸充满天真调皮看着心都软了,晕头转向的答应了。 蒋晨的家住的很偏远,几乎是在城郊,一个有些肮脏的小区,楼房是新的,可楼道很脏。 开门的是蒋晨的妻子,看上去有些憔悴的中年女人,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棉袄,将她们让进屋子,倒了两杯热水,有些尴尬的笑笑:“我们这里供暖不好,屋子有些冷”岳沉婉看了一下屋内的温度计,只有十三度,北方的供暖要求是必须达到室温十八度,看样子是明显不达标。张涓和岳沉婉对视一眼,没敢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就这么穿着吧。 屋内响起翻翻饵饵的声音,不一会,蒋晨就走了出来,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背有些驼,头发斑白,瘦长脸,眉目还算端正,有些秃顶,穿着一件灰色老式毛衣,一条绛紫色的大棉裤,带着一副眼镜,看见张涓似乎很惊喜:“哎呦,张教授,您怎么来了?真是没想到啊,您会纡尊降贵到我这里来,不好意思啊,我家里小,还冷,让您委屈了”笑容有些猥琐和谄媚。 蒋晨跟张涓虽然是同事,可交往并不多,张涓出身帝京大家,丈夫是省内闻名的实业家,在单位,就是局长对张涓也是礼敬三分的,蒋晨对张涓只能是仰望,如今张涓亲自来看望他,受宠若惊的蒋晨简直恨不能跪拜一下才好! 张涓温和的笑笑:“蒋博士病休了很久了,局长让我来看看你,怎么说,蒋博士也是咱们局里的中坚骨干,病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该来看看您的,不知道您怎么样?身体好些没有?” 蒋晨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点头哈腰:“当不起的,实在是当不起,让领导亲自上门来看我,我实在是感动啊,领导百忙之中还要惦记我这么个没用的人,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心情,唉,我这个身体状态好多了,好多了” 张涓刚安慰几句,蒋晨就开始诉苦了,什么他身体不好,妻子下岗了,为了给儿子结婚,只好将市里的房子给儿子倒出来,自己和妻子在这城郊位置买了这么个小房子,希望所里能照顾照顾岳沉婉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虚伪、做作、猥琐、谄媚,怎么也看不出居然是一位博士。 张涓估计也是不耐烦,耐着性子寒暄几句后将岳沉婉介绍给蒋晨:“这是我儿子的女朋友,阿婉,最近拜读过彭师兄生前的几篇文章,很是崇拜,听说你是彭师兄的好朋友,我今天来看望,非要跟着来看看你!”张涓没敢说出岳沉婉的身份,蒋晨这样的人,如果知道这位是岳家大小姐,只怕会趴在地上了! 岳沉婉注意到提到彭国甫的时候,蒋晨的脸色有些发僵,主动伸出手笑道:“蒋博士,久仰!”蒋晨有些恍惚,跟岳沉婉握手,岳沉婉身子一颤,果然,一些画面涌入了脑海。 “蒋博士?你没事吧?” 蒋晨抹了一把脸,勉强道:“很多年没人提起国甫了,有点恍惚,对不起,对不起了” 岳沉婉笑笑,故意做出小女孩的天真可爱的样子:“我就是对彭博士很是敬仰,所以特意来拜访您的,听姜婶婶说,您和彭博士是最好的朋友?” 她将最好两个字咬的很重,蒋晨身子一僵,笑容也变得淡薄:“哦,是啊,国甫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们关系很好,国甫是个好人,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他的意外,是,我们考古界的损失!” 岳沉婉的脑海中的蒋晨却在冷笑:“彭国甫,他有什么?他就是个书呆子,书呆子,凭什么他就那么走运?凭什么?我蒋晨哪里不如他?”那张面孔狰狞、丑陋。 “彭博士生前写了一篇《鉴别宋代瓷器的误区和重点》,我看了,觉得写的特别好,我虽然对古董不是很在行,可我有朋友非常喜欢宋代的瓷器,看了这篇文章后,才晓得买了赝品,所以我特别拜读了彭博士的很多文章,我觉得彭博士是个非常严谨、认真的人,我对宋代瓷器也很有兴趣,蒋博士,您和他是好朋友,我非常想知道你们那个时代的考古工作者的工作是不是特别辛苦?你们是怎么样在潘家园捡漏的?” 蒋晨的脸色已经开始阴沉了,声音也生硬了起来,岳沉稳注意到他的手指不停的摩挲着裤子,有些不耐烦的道:“小姑娘,老彭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有些事情,我也记不清楚了,那个,等我想想,想起来再告诉你吧!” 张涓看出蒋晨的不耐烦,忙拉着岳沉婉告辞了,岳沉婉笑嘻嘻的答应了,走到门口忽然回身,用只有自己和蒋晨听得见的声音问:“宋红丽是谁?” 蒋晨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浑身哆嗦,看岳沉婉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一只厉鬼,充满了恐惧和害怕,他大张着嘴,像一只脱离水濒于死亡的鱼,他死命的瞪着岳沉婉,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岳沉婉笑嘻嘻的冲他道别,笑容充满了神秘和诡异。刚刚踏出门口,身后的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 张涓有些不满:“这个蒋晨,性格怎么这么古怪,岁数越大越没有礼貌,我们人还没走呢,门就关上了” 岳沉婉望着那扇残破肮脏的防盗门,冷笑了一声。 ☆、第312章 婉心第二十五章 “你还知道宋红丽是谁吗?”岳沉婉回到家里,迫不及待的召唤出了彭国甫。 “知道,是蒋晨家雇佣照顾他祖母的小保姆,那个时候,他祖母脑出血瘫痪在床上,他父母都要上班,实在没空照顾,就在他们老家台南村雇了一个小姑娘照顾她,我去他家见过那个小姑娘,当年才十九岁吧,挺活泼的,爱说爱笑的,性格挺开朗,每次我去都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怎么忽然提起她来了?”彭国甫一脸茫然,显然对提及宋红丽感到意外。 岳沉婉耸耸肩,砸吧砸吧嘴,无奈的看着彭国甫:“当然是跟你的死有关系了,行了,说多了估计你也不信,我以为我就是比较没心眼的了,看见你我才知道你是真没有啊!” 干脆的将傻乎乎一脸茫然的彭博士赶走,岳沉婉打电话给陈归人:“给我找一个叫宋红丽的女人,十五年前她十九岁,现在应该是三十四五岁吧,住在台南村,在蒋晨家做过几年的保姆,我今天去拜访蒋晨,看见他的记忆中有这个女人,你先查查吧!” “好。” 岳沉婉早早就爬上床,睡觉之前还特意默想几遍蒋晨和宋红丽,果然,他们在她的梦中出现了。 一个破旧的老房子中,蒋晨躺在床上,半】裸着身子,身上盖着一床薄被,一个丰满的少女扭着腰走了过来,身上穿着一件男人的白衬衫,半透明的,能清晰的看见少女里面是完全赤】裸的,蒋晨此时还年轻,模样还算周正,懒洋洋的摸着少女的屁股,邪邪的笑着:“小骚】货,每次都能榨干我,这么一会你就要了两次,等会我还要回家见老婆,她要是也要,我可就没粮可交了”少女满不在乎的靠在他身上,娇滴滴的笑道:“交什么交?你们家一个月就给那么几个钱,我即要伺候你们家老太太,还要得出空来伺候你,人家都没埋怨呢,你还埋怨我”蒋晨的手指探的越发深了,他一只手摸着少女丰腴的胸,一只手在她臀下面忙乎,不一会,少女就没了埋怨,眼睛娇媚的飘荡起了情】欲,低低的发出了呻】吟:“你个坏蛋,每次都来这一招,你的手可真灵,不愧是搞考古的,啊嗯” 过了好一会,少女释放出来就瘫软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道:“你说了,要给我安排一条好路子,到底是什么啊?人家辛苦了半天了,是不是该告诉我了?” 蒋晨将手指在被面上擦了擦,懒洋洋的道:“就是我那个同学,彭国甫,你见过的,来过我们家几次了,他捡漏一下子赚了六十八万,他媳妇是个不能下蛋的,你勾搭上他,就赚了!” “六十八万?”宋红丽是农村出来的,父母辛苦一年也挣不上几千块钱,六十八万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天文数字,她讶异极了:“那个书呆子?傻乎乎的能捡这么大的漏?” 蒋晨冷笑:“傻人有傻福呗,妈的,他去捡漏还是我带去的呢,结果,他就捡了个大便宜,才给了我五万块钱,剩下的都给了他媳妇,系里的老师赏识他,干什么都愿意带着他,有什么好事也都让他去,我他妈成天就在他屁股后面跟个碎催似的,累死累活,功劳都是他的,成绩都是他的,不好的都是我的,凭什么?” 宋红丽皱眉:“那你啥意思?让我去勾搭他?他那个样子,够呛能上钩吧?” 蒋晨白了她一眼:“傻啊,他就是不上钩也没关系,让他媳妇认为他上钩了就行!他一向对他媳妇上心,他家张谧是个骨子里烈性的人,要是知道他跟你有一腿,呵呵,必然要跟他离婚,到时候,他一定万念俱灰,呵呵” “万念俱灰能咋样?对我们有啥好处?” “你懂什么?到时候他肯定无心工作,我就可以在很多事情上取代他,而且,他是个傻了吧唧的人,对钱看的不是很重,也许一激动,将一些宝贝送了我这个好朋友也说不定呢?”蒋晨阴阴的笑了:“我就是想看见他痛苦,他痛苦了,我就舒心了” 宋红丽看见他阴险的笑容,有些发冷,忙娇滴滴的偎进他怀里,娇嗔:“你可真坏!” 画面一转,似乎是彭国甫的家中,一身碎花家居服的张谧正吃惊的看着蒋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国甫他,他有外遇?” 蒋晨羞愧的哭丧着脸,两只手握在膝盖前,似乎很局促,很纠结:“对不起,嫂子,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那个女的,是我们家的小保姆,才十九岁,昨天跟我坦白,说,说怀了国甫的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哭着喊着让我带她来找你,我不敢啊,我对不起嫂子啊,那姑娘是我们老家一个房头表哥家的孩子,按辈分得管我叫叔呢,我要是不来,我哥和我嫂子能吃了我,可我要是来,一来对不起国甫,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二来,嫂子你对我一向好,我,我,我也不知道该咋整了” 张谧的脸色惨白,白的几乎要成为透明的,她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一向深爱的丈夫居然跟一个农村来的小保姆有了孩子?这是真的?她不敢相信,她觉得这完全是一个噩梦。 “不,不,不”张谧不能接受,她拼命的向沙发里缩着,仿佛蒋晨是一个怪兽,要将她吞噬。 蒋晨愧疚的低着头,自顾自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啊,嫂子,我实在拦不住啊,红丽非要去系里闹,我怕影响到国甫,死活拦住了,现在国甫在秦岭呢,跟那个探险队进山了,我实在是联系不上他,只好先跟你说说,这个,唉,我真是没办法啊,对不起啊,嫂子”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我真是怕红丽闹起来,如果不跟你说,又觉得对不住你,我没办法,只好” 他叹着气,眼睛中却闪烁着兴奋恶毒的光芒。 他走后,张谧一个人坐在沙发中,似乎坐了很久,她的目光中全是绝望,就那么直挺挺的坐着,整个人石雕泥塑一般,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国甫,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你是我的全部,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不,不” 画面又变了,是蒋晨在苦苦哀求彭国甫:“大哥,我跟付瑶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真是没办法,这要是让付瑶知道,我就毁了,我老婆会杀了我的,她这几天好像有点察觉了,跟我跟的特别紧,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帮我一次行不行?就这一次,你陪红丽去医院把孩子打掉,我已经跟她说好了,打掉孩子,我给她一笔钱,然后就让她回老家” 彭国甫被蒋晨纠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医院中,彭国甫小心翼翼的扶着宋红丽,宋红丽脸色苍白,靠在他身上,两人的状态非常像刚刚做完流产手术的夫妻,远处,面色苍白的张谧绝望的看着这画面,仓皇转身离去。 她的不远处,站着一脸得色的蒋晨。 岳沉婉醒了,长长的吁了口气,忠厚老实的彭国甫,居然交了这样一个狠毒狡诈的朋友,这真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啊! 陈归人找到宋红丽实在要拜她有一个极品老公所赐,她老公叫石磊,外号石头,是菱南区一个小混混,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能干坏事绝不干好事,能缺德的时候绝不发善心,当然作为混混,这也不算什么太过分的品质,关键是这位极品还是怂货,遇见横的就怂,典型是个欺软怕硬的货,最出名的是这家伙好赖赌帐,被要账的堵在家里实在还不上,就跪在地上哭爹喊娘,说实在不行你就把我老婆睡了吧,就当抵账了,要账的也没惯着他,真就把他老婆给睡了,睡完了吧嗒吧嗒嘴,觉得他老婆很不错,就干脆常来,他老婆宋红丽也是个风流浪荡的,没觉得是多大的事,一来二去,要账的干脆都成了宋红丽的情人,有时候要账的在屋里跟他老婆要账,他就在外面把风,人家走的时候还说大哥有空常来啊!绿帽子戴的兴高采烈无怨无悔,外号也就变了“绿毛龟”。 让宋红丽张嘴没费多大的事,一千块钱就把蒋晨交代的里面三光:“那个姓蒋的就是个王八蛋,老娘十九岁就跟了他,跟他的时候还是个处女呢!就花了一万块钱打发了老娘,妈的,多不是个东西?看着文质彬彬的,其实是个混蛋,对,他那个同学就让他给坑了,叫什么来着,彭,彭国甫,他让老娘去勾搭他,那个书呆子根本就不解风情,费了老大劲也不上钩,姓蒋的就去他们家造谣,跟人家老婆说他跟我有一腿,还让那个书呆子陪我去做流产,他暗中给人家老婆打电话,就为了挑唆人家两口子,多缺德!孩子?孩子当然是姓蒋的,老娘做了孩子,他让我坐了几天小月子,就拿钱打发老娘走人了!”宋红丽翘着二郎腿,猩红的嘴唇叼着一根烟,丰满的胸部几乎要从毛衣里蹦出来,十足泼辣冶艳的村妇模样。 宋红丽对去见蒋晨根本没抗拒,还有点高兴,在她看来,能坑一下那个缺德的男人有什么不好? 她理直气壮的将蒋晨堵在晨练的路上,蒋晨看见她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一把揪住她钻进人少的小树林里。 宋红丽看着面前这个猥琐的小老头轻蔑的笑了,抱着肩膀打量他,当然没忘记把兜里录音笔的开关打开,这可是好东西啊,高科技呢,录下来交给那个小少爷能给两千块钱呢! “你找我干吗?我告诉你,我没钱给你啊!”蒋晨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宋红丽要敲诈他。 宋红丽咯咯的笑了:“没钱?你堂堂一个教授怎么会没钱?老娘可不信!” 蒋晨抹了一把脸,心里沮丧的要死,这么多年了,这娘们三五不时的就找茬来跟他要钱,要的倒是不多,有时三百有时五百,可架不住没完没了啊,自己前年得了脑梗,治病花了不少,去年儿子结婚几乎把棺材本都花进去了,他特意说服老婆搬到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就为了躲这宋红丽,谁知道她居然还能找来! “我告诉你宋红丽,你别没完没了的,我现在在家养病,单位只给我开百分之七十的工资,我老婆没工作,就我一个人养家,我儿子去年结婚了,我老本都掏干净了,现在是啥也没有了,你要是再逼我,把我逼急了,你可别怪我” 宋红丽轻蔑的看着他,冷笑道:“呦荷,还威胁我呢?怎么着?你还想杀了我?像杀了彭国甫似的?” 蒋晨一下子蹦起来:“你可别瞎说,我可没杀老彭,他那是滑车了,自己掉水里面淹死的,可跟我没关系” “拉到吧,你没杀?别人信我可不信,你是什么鸟我最知道了,当年是不是你让我勾搭彭书呆子的?是不是你说要破坏人家两口子的感情,非说彭国甫跟我有一腿,是不是你让彭国甫陪着我去医院做流产的?你故意给彭国甫的老婆打电话让人家看见,这么缺德的事情你都做了,你敢说彭书呆子不是你杀的?” 蒋晨暴跳如雷:“我没有,我就让你勾搭他,让张谧相信你跟他有一腿,我可没杀人,我就是想给他使点坏,我杀人干嘛?我再恨老彭也不至于杀了他” “那可没准啊,你这样阴损阴损的人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 两人吵了半个钟头,蒋晨狼狈的掏出两百块钱给了宋红丽不过始终没有承认是他杀了彭国甫。 岳沉婉听完了录音,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看来凶手只可能是一个人!” 张谧家住在香河小区b座,是比较老的小区,但房子不小,有八十多平米,室内还是老式的装修,张谧安静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秦霄和岳沉婉的拜访有些淡漠。 其实秦霄对张谧的评价很好,觉得这样充满宁静气质的女人让人感觉舒服。她努力的接触这个女人,可她与那些贵妇人不同,根本不爱说话,性格内向的近乎自闭,她很少应酬,除了工作,几乎不跟任何人来往。 秦霄认为,这是一个生活在回忆中并且不肯出来的女人。 岳沉婉看着张谧,卸去妆容的张谧皮肤白皙,眼角和额头有了些许皱纹,唇色很淡,即使在家中,她的头发也盘的一丝不苟,穿着一件墨绿色开衫,坐在冬日的夕阳中,端庄优雅。 这样一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像一本老旧的书,泛黄的纸页有着陈旧的墨香,一点点干燥的暖,在昏黄的灯下坐在摇椅上,慢慢的品味,那些老去的故事,有着憾然的温暖和静默的沧桑。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这两个人,真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张谧想不出自己跟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 秦霄从容的笑笑:“咱们认识时间不长,可我对张女士的印象很好,说实话,是有人拜托了我们,我才主动来结交您的。” “有人要你来结交我?”张谧蹙眉:“谁啊?” “您的丈夫,彭国甫先生。” 张谧霍然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神情严厉:“秦太太,我自问没有得罪过您,您不该拿亡夫来开玩笑,现在,请你们出去!” 秦霄不慌不忙,神情自若的坐着:“张女士,您和王太太关系不错,我想她应该已经告诉您,我是干什么的了,用西方的说法,我是个灵媒,按照东方的说法,我是个道士,可以通阴阳,晓命理。我说的话你可以不相信,没关系,我给您看点东西。” 岳沉婉拿出一个小巧的录像机,打开,翻出屏幕,上面清晰的放映着俗艳的宋红丽,翘着二郎腿,神情悠闲的说着:“姓蒋的就是个王八蛋孩子,孩子当然是姓蒋的” 第107节 张谧目呲欲裂,浑身僵硬,仿佛在这一瞬,成了一个化石,她死死的瞪着那个录像机,半天都没动。 “不,这不可能”她的优雅和从容一下子不见了,脸色灰白,眼神疯狂,声音嘶哑,她的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崩塌了。 秦霄迟疑了一下,拿出了那个录音笔,里面清晰的播放了宋红丽和蒋晨的对话。 “这个声音,你应该也不陌生吧?蒋晨,你丈夫生前最好的朋友。” 张谧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喉咙里发出了似笑又似哭的声音,她神色恍惚,眼睛没有任何焦距,茫然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国甫背叛了我,他背叛了我,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啊”显然她的精神崩溃了,岳沉婉向秦霄使了个眼色。 秦霄声音温柔的问:“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我在医院偷了一瓶舒乐安定,我想自己吃的,我一无所有了,没有孩子,没有丈夫,没有家人,我还活着干什么?那天是我们结婚周年,我本来想,过完这个纪念日就走的,我死了,也想让他记得我啊!可他居然说要去蒋晨家取资料,什么取资料,他是要去看那个小妖精嘛,我好恨啊,我恨的五脏六腑都疼,我受不了了,我想着,不如让他跟我一起死好了,我将药片磨成粉放在饺子馅里,饺子汤里,他吃了好多,然后就出门了,我不放心,追了出去,我在他必经的路口等啊等,终于看见他的车了,他停在水边的沙地上了,我走过去,发现他居然爬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我一下子想起我们过去的那些苦日子,我陪他熬着,守着他,等着他,居然等到了这样一个结局,我好恨啊,我就打开车门,把手刹推上去,然后,看着车一点点滑进水里面,我的心也跟着空了,死了” 这是一个因爱生恨的女人,剧烈的仇恨和浓烈的爱情是支撑她的支柱,忽然间,这一切都成了虚幻,甚至那所谓的背叛不过是一个骗局,她的丈夫是一直深爱着她的,可她亲手杀了他,她的精神支柱垮了,她整个人也崩溃了。 走的最急的,都是最美的风景;伤的最深的,也总是那些最真的感情。 他与她,都是爱的最深,也伤的最深的人。 张谧的眼睛终于泛出了泪水,人在最悲痛,最恐慌的时候,并没有眼泪,眼泪永远都是流在故事的结尾,流在一切结束的时候! 岳沉婉看着她空茫的眼神,知道这个女人的故事在这一刻,结束了! 她感到很纠结,也很惋惜,她是最爱彭国甫的女人,也是最恨他的女人,甚至是杀死他的凶手,可是,她对张谧只感到惋惜,做不到憎恨。 打开那块怀表,彭国甫泪流满面的出现了。 “是阿谧,居然真的是她”他站在张谧跟前,看着妻子崩溃无助的样子,心疼的伸出手,手停止在半空,他碰触不到她了,他只能仰天长叹:“不怪她,不怪阿谧,是我自己识人不清,误交匪类,把一条毒蛇当成了好友,岳小姐,你帮我告诉她,我不怪她了,不怪她了,让她忘了我,一个人好好生活吧” 岳沉婉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张谧,道:“张女士,你丈夫让我告诉你,他不怪你,是他自己识人不清,这件事不怪你,他让你忘了他,好好生活” 张谧一个激灵,忽然疯了一样抓住岳沉婉,激动的问:“他在这里?你能看见他,是吗?是吗?”她四处寻找,可周围什么都看不到,她泪流满面的叫:“国甫,国甫,你出来,出来,你在这里吗?你出来啊,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你带我走好不好?好不好?”她疯狂的叫着,如杜鹃般声声泣血,秦霄和岳沉婉只好拉住她,她像一只受伤的豹子,不停的扑腾挣扎着,最后终于筋疲力尽。 “张女士,你别叫了,你看不到他的,可他确实在这里,他看着你,很心疼,你别叫了,他让我告诉你,他原谅你了,你不要自责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这间屋子里陪着你,没有离开过,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死因,也算了却了心愿,你不要难过了,他不怪你,这是命” 张谧唇角上扬,泪眼朦胧,却勾出一个凄楚的微笑来:“他不怪我?” “是的。” 张谧闭上眼睛,沉默了很久,才睁开,她目光清明,好像恢复了神志,这一刻,这个一向优雅从容的女人衰弱疲惫,好像一下子老去了,她将脸埋进双手中,用力的擦掉脸上的眼泪,忽然站起身,冲着秦霄和岳沉婉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我糊涂了十五年,总算清楚了,国甫从来没有背叛我,是我听信了蒋晨的话,误会了国甫,还狠毒的杀害了他,我明天会去投案自首,我自己做错的事情,我自己负责,我会用后半生来忏悔我的错误!” 秦霄和岳沉婉对视一眼,惋惜的摇摇头。 彭国甫痴痴的看了妻子一会,忽然跟岳沉婉道:“桃花巷小学后面的小树林里,有一个小山坡,坡上有一块大青石,那是我和阿谧第一次表白的地方,十五年前的那天,我本来是准备回来就带她到这里来,将大青石下面的东西送给她做结婚纪念日的礼物的,现在就送给你们吧,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真相!”他顿了顿,又道:“帮我告诉阿谧,不要去自首了,我希望她后半生可以放下心结好好过日子。” 岳沉婉点点头,转身告诉张谧:“你丈夫希望你不要去自首,希望你后半生放下心结好好过日子!” 张谧眼睛中迅速的划过一道光芒,她摇摇头,含着眼泪微笑:“你这个傻瓜,总是这么善良,连我这样恶毒的傻女人都要原谅” 岳沉婉叹了口气,和秦霄告辞离开。 ☆、第313章 婉心第二十六章 两人当晚带着陈归人在大青石下面挖出了一个30公分左右的方方正正的红木箱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个紫色莲花形大碗,大概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高,要双手才能托起来,有点象现代用的大汤碗,几个人面面相觑。 “费了半天劲,就这么个大碗?彭国甫有病吧,送媳妇一个破碗?”陈归人嘟嘟囔囔的十分不满。 秦霄仔细的看了看,摇头道:“咱们都不懂这东西,不过彭国甫既然是搞考古的,这东西肯定很珍贵,咱们最好找个人鉴定一下。” 岳沉婉将箱子盖好,道:“姜婶婶就是搞古董鉴定的,明天你跟我去找姜婶婶看看。” 张涓一看这大碗,面色立时慎重起来,拿了放大镜仔仔细细的看了十多分钟,放下后又出了一会神,才面色凝重的道:“你是从哪里买到的?” 秦霄也肃然起来:“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很多年了,他已经去世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买来的,不过,我一直不愿意出手,最近我公司的资金上有点问题,就想把这个碗出手,可我不太懂这个,想请张教授给我鉴定一下!” 张涓舔舔嘴唇,道:“这是宋代官钧的玫瑰紫八曲莲花碗,一九七三年在辽宁省建平县曾经出土过一个样式一样的大碗,不过是天青色的,那是辽宁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这个釉色要比那个纯正漂亮的多,是价值连城的国宝啊!” “啊?”秦霄脸色都变了,我的天啊,国宝?岳沉婉也吓了一跳,一个古董碗而已,居然是国宝? “我没太听懂,姜婶婶,什么叫官钧?” “钧窑分为官钧窑、民钧窑。官钧窑是宋徽宗年间继汝窑之后建立的第二座官窑。钧窑广泛分布于河南禹州市(时称钧州),故名钧窑,以县城内的八卦洞窑和钧台窑最有名,烧制各种皇室用瓷。钧瓷两次烧成,第一次素烧,出窑后施釉彩,二次再烧。钧瓷的釉色为一绝,千变万化,红、蓝、青、白、紫交相融汇,灿若云霞,宋代诗人曾以“夕阳紫翠忽成岚”赞美之。这是因为在烧制过程中,配料掺入铜的气化物造成的艺术效果,此为中国制瓷史上的一大发明,称为“窑变”。”张涓爱不释手的看着这个大碗,目光欣喜而痴迷:“你们看,这碗造型古朴大器,典雅雍容,这釉层肥厚,平静腻润,釉色带有玉的质感,多漂亮啊” 岳沉婉看了一眼秦霄,秦霄也无奈的看着张涓目光痴迷的模样,古董鉴定者看见了珍品八成都是这样吧? “那个,张教授,你能不能给估计一下,这个碗能值多少钱?” 秦霄属于俗人那种,对古董兴趣不大,更关心它值多少钱的问题。 张涓谴责的看了一眼她,看着一副贵妇人的样子,怎么这么庸俗,这样的稀世珍宝怎么能单纯的用钱来估量? 不过看在岳沉婉的面子上还是叹了口气道:“保守估计应该在五百万以上。” 秦霄欣喜若狂,看着那个碗简直像看见了聚宝盆。没想到啊,这单买卖居然能挣这么多钱。她看像岳沉婉,为自己当初决定跟随这个小姑娘暗自庆幸。 “太好了,张教授,你看,我对古董不是很在行,如果我要出手这件东西,需要拍卖呢,还是在古董店里寄卖?” 张涓迟疑了一下问:“你确定要出手?” 秦霄看了岳沉婉一眼,岳沉婉点点头“对”。 张涓想了想道:“我有一个朋友,专门收集宋代瓷器,尤为喜爱钧瓷,你在这里等一会,我现在让他赶过来,他会给你一个非常好的价格。”她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有阿婉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秦霄笑的殷勤:“姜太太,看您说的,您的眼光和人品我是信得过的,更何况,您是什么人,这点小钱您还看不在眼里的,很多太太提到您,都要赞上一声,说您不愧是出身大家,身份和气质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您还是专业人士,有自己的事业,这一点啊,很多太太都羡慕您的” 秦霄心里欢喜,嘴上就抹了蜜一般,将张涓这样沉稳的人都哄的十分高兴。 不一会,张涓的朋友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是一个五十几岁的男士,穿着一件黑色貂绒,身材高大,面容英俊,风度翩翩,进门一眼就看见了那只放在茶几上的大碗,立刻变了脸,冲了过去,捧起那只碗,眼珠都快粘在上面了“这是,这是官钧瓷啊,玫瑰紫,我的天,这么正的紫,这釉色,这釉色,红中透紫,紫里藏青,瑰姿逸彩,似玉非玉,太漂亮了,看看看看,这里面还有菟丝纹,这声音”他用手轻轻叩了叩:“声润悦耳,清脆动听,哦,这是正宗的钧瓷啊,钧瓷的珍品啊”他欣喜若狂,旁若无人的吟诵:“雨过天晴泛红霞,夕阳紫翠忽成岚 ”“ 峡谷飞瀑菟丝缕,窑变奇景天外天”。 岳沉婉明白了,这搞古玩的人都有痴迷一道的性子,看见自己的喜欢的东西就忘记了外界。 张涓好像习惯了这位先生的样子,一点都没在意,悠闲的捧着茶碗跟秦霄闲聊,等这位先生发完了感慨,才笑道:“路鼎,好了没有啊,看够了就过来坐下吧!” 路鼎恋恋不舍的把碗放下,坐到张涓对面,可眼睛还死死的粘在碗上。 “这碗是这位秦夫人的,她生意上需要资金,准备将这只碗出手” 路鼎立刻精神了:“你要卖?你开个价!” 秦霄看着这位精光四射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求助于张涓:“姜太,你看” 张涓笑道:“这样吧,你是内行,人家秦夫人是外行,不懂这个,这碗你开个价,我们商量一下。不过,你可别开低了,古香宅的刘一手可等钧瓷等了好长时间了,你开低了,我就找他去” 路鼎揉揉脸,苦笑:“我说张教授,你这不是摆明了难为我吗?你坐在这,我敢开低吗?上个月,那个宋钧瓷的花盆在伦敦交易了六百八十万,你是知道的,这个大碗,我出价七百万,你看行不行?” 秦霄咽了口口水,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七百万?这是真的? 她强自镇定了一下,看看岳沉婉,岳沉婉也愣住了,一个古董碗居然这么值钱?张涓笑道:“家有千金,不如一瓷,这瓷啊,指的就是钧瓷,这个价不低了!” 她冲秦霄点点头,秦霄笑道:“好吧,不过,路先生什么时候可以付款?” 路鼎欣喜若狂:“秦夫人答应了?好,我现在就给您转款,您给我银行卡号,我让人现在就转款!” 五个股东分钱的时候,丁巧和丁朗很不好意思:“这次的买卖是你们三个做的,我们没出什么力,就不要了!” 岳沉婉白了舅舅一眼:“公司是咱们五个的,当初入股的时候就说好了,所有的进账都要平分五份,这七百万是咱们公司挣的,当然要平分了,一人一百四十万,正好。” 秦霄也道:“你们最近又是看风水又是推命理,也挣了不少,大家都在尽力,怎么能说不要了呢!”她是聪明人,这一百四十万对岳沉婉来说不是什么大钱,可岳家大小姐是他们的核心,岳沉婉有心照顾舅舅小姨,自己当然要捧场了。 陈归人倒无所谓,对他来说,不用打架受伤提着脑袋冒险就能挣这么多钱,简直就是白捡钱呢,兴高采烈的跟岳沉婉说:“哎,下一步咱们要做什么买卖了?还有没有人要驱鬼啊收魂什么的?” 岳沉婉白了他一眼:“你当鬼魂无处不在呢?哪那么多的买卖?咱们现在该用得上夏战了!” 夏战是他们公司招聘上来的大学生,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震撼,这孩子是真瘦啊,一米七八的个子只有九十斤的体重,极具骨感美,人送绰号“夏小排”。 夏小排是一家三流大学的金融系大本毕业生,成绩一般,家境一般,长的也一般,基本上除了瘦看不到什么优点,毕业后在一家民营公司干了四个月,就被人挤下去了,第二份工作就是四通八达信息咨询公司,文职,每天在网络上寻找乱七八糟的新闻和信息,工资和所有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一个月一千二,好在这里试用期短就一个月,试用期过后一千八,还供一顿午饭,在这个房价、物价日新月异的时代,估计干十年也买不起一个厕所。 现在他的文职工作还要兼做助理,负责安排几位老板出行的起居吃住,有时候还要负责调查客户的一些资料,他自己也纳闷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好在老板派头大,客户见着也恭敬,给看个风水,迁坟了都要三万五万的,给他们这些手下打赏也要几百。 夏小排最近正在计划用手上不多的存款去炒股,他对炒股啊期货啊之类的,观察力还是很敏锐的,可惜的是,家境不好,父母都是下岗职工,父亲做更夫,母亲卖菜,夏小排至今还欠银行的助学贷款五千多。省吃俭用一年多,终于攒了一万块钱,准备少量的买一些股票试试,他的美好计划还没实现,就被老板拎到了办公室里,两个小老板坐在那里,用一种热情的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夏小排提心吊胆的坐在那里,手心里冷汗直冒,努力的回想自己最近干了什么违规的事情没有。 这两个小老板年纪小,可气场不小,他刚到公司之初,还纳闷呢,这老板也忒小了,好像就是高中生吧?可后来一打听,女孩子是岳家大小姐,本省乃至全国都数得上的有钱人,男孩是陈家三少爷,陈家是什么人家?黑社会啊!夏小排明白了,这公司就是两位豪门公子小姐玩票用的,他十分高兴,这多好,起码公司的工资不成问题。 “那个,老板,找我有什么事?”夏小排嘴唇有点哆嗦。 陈归人用目光询问了一下岳沉婉,岳姑娘点点头,招聘的时候一看见夏小排,岳沉婉就开心的不行,说这个夏战是支潜力股,。未来有名的投资顾问,上过电视的,咱们一定要拿下他,将来咱们四通八达就能财源滚滚。 陈归人是横着看竖着看也没看出来面前这个瘦的像竹竿子的男人将来能成为什么知名投资顾问,可岳大小姐说她记得这个人曾经帮一家小公司做大成为国内知名的金融公司,一定要留下他。 好吧,人家上辈子毕竟是大小姐,眼光应该不会错的,就是他吧! 陈归人咳嗽了一声道:“你是学金融的,对股票啊期货啊这些懂得应该不少,你给我们说说你的看法吧!” 夏小排楞了一下,这些东西这俩孩子能明白吗?多大的孩子也是老板啊,夏小排看着面前的少男少女,认命的苦笑一声,开始说他对目前证交所上市的一些企业股票的认知,还有对金融业的一些浅显的看法。他刚出学校一年,还有些愤青的尖锐和冲动,没有那些资深金融投资顾问的圆滑,说话含糊不清,基本上云山雾罩,夏小排对投资的意见就两条:“一,投资理财的产品很多,除了你们所熟悉的保险、股票、基金、债券、房产、黄金等,还有期货投资等各种类别。但是目前看来中国的股票持续低迷,只有少数几只股票还可以,但风险太大,如果你觉得股票的风险太大,国库券的利润又太小,而你又不想让自己的钱躺在银行里睡大觉,那么建议你投资货币基金。与其他理财产品相比,基金风险小、收益大。如果由专家运作、管理,并专门投资于证券市场,基金还具有组合投资、分散风险的好处。第二点,如果不想炒作,建议投资一些软件开放游戏开发之类的公司,这些公司多数都是刚别业的大学生组建的,他们有好的创意好的点子,但是缺少资金的投入,这些人都是最好的人才,他们的软件未来将会成为炙手可热的东西,只可惜”他顿了顿,他有好几个同学都是这样,怀揣着梦想和才华,可苦于没有施展的机会。 岳沉婉和陈归人点点头,岳沉婉道:“我没时间,不想废话,我们公司手上有一些资金,我希望寻找合适的,有潜力的投资项目,给你三个星期,给我寻找一个能赚钱的投资项目,如果能够为公司挣到钱,你将从中获利千分之一。” 夏小排彻底愣在那里,半天都没动静,天上掉馅饼啊? 岳沉婉利落的收拾东西,陈归人一巴掌拍在夏小排身上:“想什么呢?快点,我们等着你的消息。” “哦,哦?老板,那个,你说真的?” “废话,岳总看得起你,你一定要尽力,这可是你施展才华的好机会啊,还有千分之一的提成跟着,真要给咱们公司挣上几百万,你自己能提多少你知道吗?”陈总仰着下巴,一副志得意满的暴发户德行。 “是,是我知道了”夏小排简直要乐疯了,恨不能现在就飞到同学那里告诉他们几个这个好消息,自己老板钱多的发烧,要找项目投资啊,那几个同学还不笑死?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绝好机会啊,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 陈归人送岳沉婉去姜家,两人并肩而行,男孩长身玉立,女孩清新高挑,看上去分明是一对小情侣。 看看,这就是豪门和咱普通百姓的不同,搁咱老百姓家孩子,早恋还不早被老师拎到办公室一顿臭批了?人家豪门公子小姐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满世界闲逛,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农历新年的前一天,秦霄带来了张谧的消息,她自杀了,选择了非常决绝的方式,安眠药、割腕,甚至还开了煤气。 简直是生怕自己死不了似的。她用了最干脆决绝的方式向自己最爱的男人赎罪。 岳沉婉和陈归人在她的墓碑前驻足了很久,两人一直沉默,空荡荡的墓园里空寂寥落,墓碑上是张谧和彭国甫年轻时的照片,估计是当年的合影,年轻、甜蜜有些土气的笑容,在这样冰冷的墓碑上,显得分外让人伤感。 岳沉婉献上了一束水蓝色的桔梗花。 陈归人盯着那紫兰色的小花有些不解:“这是什么花?你怎么喜欢长的这么怪的花?” “这是桔梗花,它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爱情?” “张谧和彭国甫不就是?尽管他们之间有误会、有怀疑、有不信任,甚至有谋杀,可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干净纯粹的,他们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别人,从始至终,永远都深爱着对方!不完美,结局也并不美好,可我觉得,他们之间的爱,的确是至死不渝!” 岳沉婉的眼神坚定、冷肃,灼灼潋滟,她向着墓碑的后面深深的一笑,那里站着一对虚无的鬼魂,彭国甫和张谧亲密挽着手,笑容幸福甜蜜,冲她挥手道别。 第108节 ☆、第314章 婉心第二十七章 农历新年到了,岳家的大宅中,按照惯例一家人团圆。 三叔陈茂之带着妻子唐嘉秋和女儿陈蕊初回家过年,一起回来的还有陈静初。 陈蕊初十三岁,初见了小少女的曲线,蜜色的肌肤一看就热爱运动,脸蛋还有些婴儿肥,不过唇边两粒小小的笑涡看上去十分甜美。她自小在国外长大,自立早熟活泼,岳沉婉对这个小堂妹感觉还不错。 三婶唐嘉秋个子高挑,面容清丽,气质冷艳,不爱说话,跟谁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三叔陈茂之跟陈顺之长的很像,高大英挺,气质沉稳,对岳沉婉还好,虽然对母亲的遗产分配也略有不满,可毕竟在文革期间,他是大哥一手带大的,感情还是深厚的,每次回国都要给岳沉婉买一堆礼物,这次也不例外。 “阿婉,快来看,三叔这次给你带了好东西” 岳沉婉笑嘻嘻的去看,一大堆的礼物中,有衣服、帽子、鞋,都是世界顶级的品牌,这些都是陈茂之的秘书选的,品位不俗。 陈蕊初挽着岳沉婉亲密的笑道:“姐,我老爸这次可是大出血啊,你快看看。” 精致的礼物盒中,赫然是一部银色手机,巴掌大的机身上镶嵌了99颗钻石和珍珠,乍一看上去更像一顶王冠。 岳沉婉惊叹“是迪奥的手机!” 这是以化妆品服装品牌闻名的迪奥首次尝试手机,以奢华、尊贵著称,这款手机的售价是十一万美金。 她做梦也没想过三叔居然给她买了这么贵重的手机做新年礼物。 陈茂之看着她,目光有些紧张:“怎么样?喜不喜欢?” 岳沉婉眨眨眼睛,苦恼道:“三叔,你说,我拿着这款手机出去,会不会被人抢劫?万一被人抢劫,我是不是应该誓死捍卫它?” 陈茂之和陈蕊初都大笑起来,连一向冷清的唐嘉秋也笑了。 陈静初远远的看着,抱着肩膀冷笑,对岳沉婉的怨憎更重,这个小贱人,就这么讨人喜欢?同样是侄女,自小三叔就对岳沉婉更加亲近,买的礼物也更用心。 她低下头,去看三叔给自己的礼物,都是些昂贵的衣物鞋帽香水,买礼物的是个白痴吧?自己在法国啊,香水之都,居然在美国买香水送自己? 年三十祭祖先,岳家的大宅后面就是祠堂,有专人打扫看管,每年所有人都要一起去拜祭,初一,陈建亨才能带着两个儿子和孙子孙女去拜祭陈家的祠堂。 初二,陈建亨带着许秋莲去北海道泡温泉,二叔带着江漫母女去威尼斯,二婶出人意料的没闹,带着儿子、女儿去了瑞士,三叔看岳沉婉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想带着她回美国住到开学,岳沉婉拒绝了,说约了同学去南湾别墅玩。陈茂之还要陪妻子会帝京娘家拜年,见侄女喜笑颜开,丝毫没有郁色,只好给岳沉婉留下十万块钱,又叮嘱管家安排好保镖和南湾别墅的佣人,才带着妻女去了帝京。 南湾在距h市一百六十公里的饮翠山山谷中,中间是鹤鸣湖,因为地处山谷,这里的温度比h市要高十度,温暖湿润。早在十年前,岳君媚就斥资七千万包下了整个饮翠山,包括山脚下三百多亩地,专门雇佣了当地的农户种植完全不用农药和化肥,经过充足日照的粮食,岳家吃的鱼是鹤鸣湖里的纯天然鱼,每天有专门的人打捞上来送到岳家大宅,岳家吃的猪肉、鸭肉、鸡肉也都是专人饲养的。 南湾别墅是岳君媚自己度假的地方,特别请了国内知名的建筑设计师林萧做的设计,集合了中国古典的园林景观设计,引了鹤鸣湖的湖水在别墅前后蜿蜒,铸假山凉亭于上,两岸花木林立,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曲径通幽,曲折萦回的溪水小径贯穿于建筑与造景之间,如玉带串珍珠,将景物连为一体,构成“一溪贯群山,两岸列仙岫”的独特自然美景。由于水绕山行,山临水立,,有如漫步奇幻百出的山水画廊。 别墅内共有四十几个房间,大厅内用的是水曲柳做成的流云百福式样的照壁,餐厅和客厅用了一米多高的红木屏风隔断,上面镂空雕刻着清明上河图,屋内的家具都是红木仿明清复古式的,多宝格上摆放了各式瓷器、玉器和精雕细琢的摆件。在临窗的位置甚至摆了一张花梨木的罗汉床,据说仅这张罗汉床市晚清恭亲王府的,价值上千万。 最具匠心的是客厅的壁炉上没有用欧式的拱形设计,而是用了中国灯笼形设计,在上面采用黄铜设计出鼎炉一般的浮雕,下面的火炉是中空的,上面的烟道掩藏在鼎炉浮雕之下,远远的看着仿佛这里真的陈设着一只古香古色的鼎炉,炉边上还雕着一首古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岳沉婉邀请了姜向晚、姜向阳、王暖暖和潘锦一起来南湾玩。 姜向晚已经可以自己走几步了,只是腿部肌肉和神经还没有完全恢复,走路有些吃力,腿基本不能回弯,走起路来看着像僵尸一样,可是他只穿着简单的米色长裤,米白色的开司米,深紫色的衬衫,淡然安静的站在那里,浅笑回眸,便让人觉得春日忽至,满室芳华绚烂,次第开放,桃花的灼艳,玉兰的清丽,梨花的素雅,木槿的妖娆,在这少年唇边轻盈的一抹笑容中,开的烂漫娇柔。 如山水画卷,徐徐展开,云树烟霞,皆明润秀雅,这美如玉、如清溪、如江南山水,精致却不逼人,温润干净,清逸雅致。 潘锦和王暖暖见到他就处于瞠目结舌的状态,半晌不能动弹。 王暖暖指着姜向晚结结巴巴的问:“他,他,他不是姜学长吗?怎么在在这里?” 岳沉婉笑眯眯的将手塞到姜向晚的胳膊里,笑嘻嘻的介绍:“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喂,王暖暖,麻烦你把嘴巴闭上,小心飞进去苍蝇!潘锦,你先托住下巴,别摔在地上!” “那,那个”王暖暖使劲把陈归人三个字咽下去,尴尬的笑笑。 岳沉婉却坦然的笑道:“陈归人是我哥们,我们一起演戏而已,他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谁,你们不用一脸纠结的表情。” “靠,早说嘛”王暖暖松了口气,拉着岳沉婉小声道:“跟三少在一起没有不真实感吗?我总觉得见到他就不敢大喘气,美的忒不真实!” 在启德,大多数人都称呼姜向晚为三少,大概是因为古龙笔下的三少吧,姜向晚如云端之花,冷淡疏离,给人的感觉的确像小说中的人物。 潘锦却面色苍白,眼神有些躲闪。 岳沉婉有些奇怪,姜向晚温和的跟两个女生打招呼,眯着眼睛看了看潘锦,忽然道:“你是潘暮远的妹妹吧?” “是。”潘锦咬咬嘴唇,身子一震。 姜向晚没再做声,姜向阳跑进来,笑呵呵的搓了搓手,利落的将身上的墨绿色棉服脱下来:“阿婉,这庄园真不错,你祖母的眼光真好,在这里偷得浮生,简直让人不想走了,大贺,咱们带鱼竿了没有?我看到湖里有好多鱼,咱们一起去钓鱼吧?老三,你来不来?”大贺是姜向晚的保镖,门神一样的铁塔汉子。 岳沉婉的总管表示,别墅里有鱼竿和鱼饵。 姜向晚摇头,给哥哥介绍岳沉婉的两位同学,他本能的将自己作为这里的男主人,跟岳沉婉并肩而立,笑容温和,彬彬有礼。 姜向阳性格爽朗,逗两个小姑娘:“王暖暖,哦,我知道了,是王局长的千金,潘锦?咦,是暮远的妹妹吧?当年还是个*岁的小姑娘呢,现在居然长这么大了,这么一看,我确实老了”他摸摸脑袋,长吁短叹。 王暖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打趣他:“姜叔叔,大过年的在我们面前感叹,是不是为了让我们拜年,您好给压岁钱啊?” 姜向阳苦着脸,将两个裤袋翻出来表示自己一穷二白,冲岳沉婉抱怨:“你这小姐妹嘴也太厉害了?三下两下的就把我绕进去了!” 所有人都笑起来。 岳沉婉正和管家商量菜单,南湾别墅的管家姓郑,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前任管家是他的父亲,从前是岳家的家生子,对岳君媚忠心耿耿。 郑管家呈上的菜单是以前岳君媚喜爱的菜品,岳沉婉问大家的口味,然后由郑管家去安排。 姜向阳带着王暖暖和潘锦去钓鱼,岳沉婉扶着姜向晚在花园里散步,这里的温度在零上四五度度,姜向晚只穿着一件米色双排扣的呢子大衣。 姜向晚走的很慢,岳沉婉配合着他的步伐小步的走,两人散漫的聊天,岳沉婉说到自己新得的手机,姜向晚心中一动:“你喜欢那款手机?”岳沉婉摇头:“除了珍珠就是钻,看着奢靡的吓人,拿出去感觉好别扭。” 姜向晚微笑:“是你三叔的一番心意吧?他很喜欢你 ?”岳家大宅中,好歹还有那么一个人是真心对待她的! 岳沉婉摇头:“三叔一直觉得欠了我爸的,所以总想着要加倍对我好,可惜,他几乎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不是钱、也不是名贵的礼物,她岳沉婉想要的,只是一个亲人,真正的把自己放在心上来疼的人而已! 姜向晚站住,回过身,面对着她,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七九,岳沉婉需要仰起脸来看他。 他微微低头,目光凝重温柔,轻声问:“你想要什么?阿婉。” 岳沉婉愣了愣,疑惑:“干嘛问这个?”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想要什么?事实上,身为男朋友,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我应该送你一份新年礼物,可我居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用手指轻轻揽着她的肩,力道很轻,带着些许抚慰。 岳沉婉看着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很陌生,她熟悉的是青年的姜向晚,阴郁、骄傲、不近人情、嘴巴毒辣,脾气暴躁,他送她各种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带着木香味道的香水,木头的雕刻,古旧的琉璃珠子,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从不曾这样温柔、和煦的问过她,她想要些什么。 岳沉婉有些茫然,半晌才道:“让二哥帮我一个忙吧,年后,我舅舅就要把舅妈和孩子接来了,我想让我舅舅的孩子在这边上学,因为是农村户口,可能会有些麻烦,能不能让二哥帮个忙” 姜向晚叹息,有些失望,他将岳沉婉揽进怀中,双臂拢紧,贴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傻姑娘,真是个傻姑娘!”他希望她任性的提一些要求,希望她像他朋友的那些女友,甜蜜的像一只任性傲娇的小猫,不依不饶的闹着,要他这样,要他那样,要这个要那个,仿佛永远都欲壑难填。他希望她能娇纵些,任性些,像许多这个年纪富有的女孩一样。 可她不是,她坚强的像一株笔直的木棉树,风雨之中也能绽放出灼灼红艳的花朵来,她对物质的认知很丰富,要求很少,仿佛这一刻在保时捷卡宴上坐着,下一刻你让她坐到破旧的自行车上去叶可以。 她不是备受宠爱的女孩,她的生活中只有敌视、算计和孤单。 这让他心疼。 每次看见她明亮璀璨的眸子,每天看见她跟他说再见转身离去时,孤单的背影,他就会觉得胸口发闷,心里有一种酸楚般的疼痛。 岳沉婉被这句傻姑娘震住了,身子僵直的被他拥在怀里,眼眶莫名的发热,鼻子发酸,他叫她傻姑娘?她又是他的傻姑娘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他这样叫她了,这个称呼亲切的让人想哭。 两个年轻的身影在繁花凋敝的小径上,紧紧的相拥,仿佛一帧美好的图片,书写着岁月静好。 别墅的厨师是广德楼退休的老厨师,喜爱这里的山水应聘在这里当厨师,也算是归隐田园吧,这位大厨打叠精神做了一桌子好菜,王暖暖被撑的躺在沙发上嚷嚷:“受不了了,阿婉,这菜太好吃了,我一定要出去走走,不然今晚非积食不可。”对美食并不热衷的姜向阳也要了一盅普洱:“那道响油鳝糊实在地道,嗯,不愧是名厨啊,阿婉,你外婆真懂享受!” 岳沉婉倚在沙发上笑道:“我小时候跟我祖母来这里,我祖母总是换上一袭旗袍,放些粤曲,坐在罗汉床上喝茶,那感觉,就像明清时候的大家小姐,特别有韵味” 王暖暖一听就兴奋了:“真的?你祖母的旗袍还在不在?我也想看看好不好?我最喜爱那些旗袍了,特别美,特别有味道。” 岳君媚生前非常喜爱南湾别墅,她的很多衣物都存在这里,尤其是她钟爱的旗袍,有整整一柜子。 王暖暖和潘锦跟着去看,满满一面墙的柜子中各色旗袍唐装,另一面是各式高跟鞋,王暖暖看的满眼放光:“哇,我的天啊,这么多的旗袍,太漂亮了,这是苏绣的吧?太美了” 岳沉婉懒懒的倚在门框上,恍惚的想起多年前,岳君媚穿着黑底芙蓉花的无袖旗袍,坐在罗汉床上,她手中有一柄象牙小扇,很多年了,上面镂着两句诗“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她长久的看着远处的夕阳下波光粼粼的鹤鸣湖水,端庄雍容,眼底却有说不出的哀凉。 她常常一个人听着婉转的粤曲,眼底带着眷恋和哀伤,似乎回忆着什么,然后莫名的微笑,那画面美的让人屏息。 那些遥远的记忆,在很久之后被她反复的想起,她才恍然,祖母似乎有喜欢的男人,那个男人应该非常喜欢祖母的旗袍装扮,喜欢古典的粤曲,所以,祖母一声最爱这种古典庄重的打扮。 那柄小扇后来跟着祖母一起下葬,她对那个不知名男人的眷恋也跟随着她永远的埋葬了。 “亲爱的,将来再有part你一定要借我两件旗袍穿,求求你了”王暖暖抱着岳沉婉,摇来晃去,岳沉婉举手投降:“行,没问题,大小姐,你再晃,我就吐你一身!” 王暖暖立马跳开。 五个人在花园里散步,听王暖暖叽叽咯咯的跟姜向阳说的热闹。 岳沉婉拉着姜向晚走在最后,忽然小声问:“潘锦是怎么回事?她一向爱说爱笑,怎么今天这么别扭,什么话都不说,看见你好像害怕似的?” 姜向晚瞄了走在前方的潘锦一眼,淡漠的摇摇头:“她不是怕我,是怕她大哥潘暮远。” “潘暮远?这个名字好熟,是潘家的那位大公子吗?”她想起来了,潘暮远,是姜向晚的好朋友。 她嫁给姜向晚的第二年,潘家出了件震惊全省的新闻,潘家大公子潘暮远□了自己的妹妹,打伤了父母,强行禁锢了父母和妹妹长达两年,妹妹怀孕后受不住精神压力,跳海自杀了,潘暮远抱着妹妹的尸体开枪自尽。 “是!” 岳沉婉瞠目结舌,不会吧?潘锦是他的妹妹? “我的天啊,那个疯子” “你也知道?”姜向晚奇怪,这件事只有圈子内部的人才知道,潘暮远对自己的妹妹有超乎一般的保护欲,强势的有些不正常,他的父母见势不妙,火速将他送到国外留学。 岳沉婉点头,裹紧身上的大衣,觉得汗毛直立,*啊,禁忌之恋啊,虐恋情深啊,上辈子她写了不少,可真真出现了,还是她认识的女孩,感觉怎么这么毛骨悚然啊? 姜向晚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她的背:“别怕,没事的,他已经出国了” 那才更可怕,天知道那个疯子在国外想了什么,回国之后愈发的疯狂了岳沉婉在想,要不要提醒潘锦在她哥没回国之前离家出走呢? 五个人在南湾呆到正月初七才回到市里,姜沛文夫妇从北京回来了,岳沉婉去给两夫妇拜年。 姜家的佣人们都熟悉了岳沉婉,根本不用通报就任她自己进去了。 客厅中里很是热闹,好多人坐在一起说话,岳沉婉一进来大家都好奇的看。 张涓一看见岳沉婉就高兴的拉着她的手笑道:“外面冷不冷?瞧你冻的,小脸通红” 一旁的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就笑道:“二嫂,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的可真好,个子也高” 张涓就笑着介绍:“这是我们家老三的女朋友,阿婉,阿婉啊,这是我娘家的表妹,你叫四姨吧,这是我弟弟和弟妹,这是我侄子大豆,”她指着一个*岁的男孩,男孩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听见大姑叫他的乳名,别扭的嘟着嘴道:“我叫张桥,不叫大豆!”逗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涓又指着一个十*岁的女孩道:“这是你四姨的女儿悠然。”女孩温柔娴静的看着她,笑了笑,不过笑意并没有到达眼睛,她的眼睛中更多的是审视和不满。 岳沉婉的心里一紧,曲悠然,她又出现了? ☆、第315章 婉心第二十八章 第109节 曲悠然是个标准的南方美人,身材小巧玲珑,气质优雅温柔,尖尖的下颌,大大的眼睛,看人时有种欲语还休的味道。 上辈子这位美人不知为什么就是看她不顺眼,没少给她找事,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才知道,曲悠然自小喜欢姜向晚,两家关系是出了五服的,只是因为四姨会奉承,曲家在江城也是富甲一方的,俩家当初都有那么一点意思,可惜姜向晚残疾了,曲家坚决不肯让女儿嫁给一个残疾,即使他家财万贯才华横溢。曲悠然自己也觉得姜向晚再好,可毕竟残疾了,自己值得更好的男人,虽然如此,可这个男人毕竟是她自幼喜欢的,看着岳沉婉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当然满怀嫉妒,没事找事的给她添堵,只要有时间她就来姜家玩,然后给岳沉婉找麻烦,最后是姜向晚实在看不过去眼,使了点手段,让曲悠然出了丑,这位大小姐才算消停。 再见这位,岳沉婉笑容灿烂,得,咱们真是有缘分啊,上辈子是情敌,这辈子同样是,不过,有一点不同,姜向晚就快要痊愈了,我还是比你早了一步,唉,曲大小姐,你的命还真不好,总是女配的命啊! “四姨,小舅,舅妈,悠然姐,我给你们拜年了”岳沉婉一派爽朗大方的气度,一看就有好的出身和教养。 张涓的弟弟叫张溪,是帝京某部驻h市办事处的主任,妻子梁素玉,是市税务局的人事处处长。 张溪是张涓最小的弟弟,对唯一的姐姐很是关爱,外甥出了车祸后,他跟着跑前跑后,把帝京的专家请来了不少,他的父亲张劝业曾是部级干部,对姜向晚一直疼爱有加,张溪根本不敢跟父亲说这件事,怕老爷子急出个好歹来,得知姜向晚可能残疾,张溪沉闷了好久,后来终于听说请到了一位针灸国手,外甥治愈有望,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对岳沉婉也十分感激,看见岳沉婉来拜年,忙热情的打招呼,寒暄。 曲太太看着张涓对岳沉婉的态度,就明白姜家人已经接受了这女孩,心里咬牙切齿,自己巴结张涓这么多年,女儿对姜向晚一往情深,自己明示暗示的,张涓只当听不懂,说什么一切都得看孩子的自己的意愿。 姜向晚出事那天,是女儿打电话跟姜向晚哭诉,说自己腿扭了,让姜向晚来看看她,其实是自己给女儿出的主意,想让女儿撒个娇,哄着姜向晚来看看女儿,谁知话还没说完,姜向晚就一分神出了事,姜家人因为这件事恨的牙根痒痒,张涓更是连个好脸色都不给,自己只好讪讪的带着女儿走了,好容易听说姜向晚找了好大夫,就快好了,自己赶紧来拉关系,哪知道张涓一脸笑容的给她们介绍,这是姜向晚的女朋友,曲太太看着就想磨牙,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瘦高瘦高的,长的根本不如女儿漂亮,穿的也不见奢华,怎么看都是一副平常百姓家的小姑娘,怎么比得上自己女儿大家闺秀温婉秀丽,她拉着女儿的手小声道:“别急,看看再说,要沉得住气!” 一转身,正看见姜沛文带着两个儿子从楼上下来,岳沉婉站起来笑道:“姜叔叔,大哥、二哥,过年好” 姜沛文看见岳沉婉笑道:“哎呦,小丫头,你来了,这么早就来拜年了” 岳沉婉娇笑:“早点来不是能早点要到压岁钱嘛!我要是来晚了,怕让二哥给抢了去,那我多不划算啊!”这要是是别的女孩说出来,未免小家子气了,可岳家大小姐说出来,那就是哄着姜家人高兴高兴的意思。 姜向阳白了她一眼:“小丫头,你这样的身价还敢跟我爸要压岁钱?你好不好意思?” 岳沉婉一努嘴,翘着小下巴,一副小女孩任性骄傲的样子:“我相当好意思,我还没成年,有责任和义务要压岁钱!” 姜沛文笑着看看姜向东,姜向东无奈的耸耸肩,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岳沉婉:“来,拿着,这是我爸给你的,我们哥三个加上你,一人一个,你现在在我爸妈心里跟我们已经平起平坐了!”语气有些哀怨,还有些孩子气,与姜向东平时精明严谨的作风大相径庭。 曲悠然咬着嘴唇,这女孩在姜家人心目当中已经是自家人了? “怎么就穿这么少的衣服?你的貂绒呢?怎么穿着棉服就出来了?”一个声音淡淡的传来,姜向晚从房间一步步的挪了出来,他已经可以自己走上几步了,不过腿还不能回弯,看上去像移动的僵尸,很别扭。 好在他面容精致美丽,长身玉立,站在那里芝兰玉树般清雅俊秀,让人觉得这少年如明珠美玉满室生辉。 岳沉婉一看姜少爷沉着一张脸,忙狗腿的凑过去,扶着他笑道:“我一路跑过来的,锻炼身体嘛,距离又不远,你见过穿着貂绒跑步的吗?”姜向晚蹙眉,摸摸她的手,觉得热乎乎的,看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不像冻着,才放心。 姜向晚小声的问她昨晚过的怎么样?陈建亨父子回来了吗?岳沉婉也小声的跟他说,陈建亨父子都没回来,可蔡书仪带着儿子先回来了,并且满面春风,看着很不正常,她正想办法监听她的电话张涓就笑着跟弟弟说:“你瞧瞧,老三看见阿婉就看不见别人了,以前咱们都说这孩子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谁知道这有了女朋友就变了个样,现在就知道心疼人了” 梁素玉是个十分精干的女人,看了这一会就看出了门道,笑着道:“可不是,这男孩子长大啊就是一瞬间的事,碰着可心的女孩子,就不是原先的样子了,原来在妈妈跟前,你瞅着就是个孩子,一天到晚的什么都不知道,可一旦开了窍儿,可就不一样了,也会疼人了,也懂事了” 曲悠然看着岳沉婉和姜向婉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亲密样子,端着茶碗的手指都白了起来,咬着嘴唇不吭声,心里油烹火灼一般的疼。 她自小就认识姜向晚,精致美丽的男孩,聪明骄傲,总是淡漠有礼的样子,她比他大两岁,总是被他鄙视,她的棋下的不如他,溜冰没有他溜的好,马术、绘画、钢琴都不如他,她就努力的学习琵琶,这是女孩子的乐器,姜向晚总算比不过她了,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听一个小时,她就弹一个小时,有时候手指都被磨破了皮,钻心的疼,可她很开心,他总算能正眼看她了。他是个优秀的男孩,需要更加优秀的女孩,她要努力成为可以站在他面前,站在他心里的那个女孩。 可现在,那个男孩眼里却是另外一个女孩的身影曲太太越看越恼火,强笑道:“这阿婉是三少爷什么时候认识的啊?看着就是大家闺秀的样子,知书达理的,性子也活泼,当着面就跟姐夫要压岁钱,涓姐和姐夫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般人家的女孩可到不了跟前啊”言外之意就是想探探岳沉婉的出身,当面要压岁钱,八成是什么平头百姓家没见过什么世面,攀龙附凤来的。 张涓眼中划过一丝嘲讽,淡然一笑道:“哦,你眼光还真好,那是岳家的大小姐岳沉婉,岳家你应该知道吧?这孩子和我们家老三自小就认识,青梅竹马的,这次老三病了,是她跑前跑后的找大夫,陪着针灸,一来二去的,俩人就好上了” 曲太太被噎的一梗脖子,一口气堵在心口,脸色都发青了,本来想着也许是什么班里的同学之类的,家境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小孩子闹闹,没什么大不了的,像姜家这样的人家,找媳妇必然是要门当户对的,那种小家小户的女孩子,也只能是玩玩而已,哪里想到那女孩居然是岳家大小姐,本省首富。 这俩人何止是门当户对?简直是天造地设啊! 岳家大小姐的身价,姜向晚还得算是高攀了! 张涓跟梁素玉说的开心:“这个孩子,我是真喜欢,没有大家小姐的娇气,特别贴心,我就一直想要个这样的女孩,谁知道啊,生了三个全是儿子,这儿子啊就是不如女儿贴心,你还年轻,依着我,趁着年轻再要一个才好” 曲悠然的脸色更加惨白起来。 仅仅是一个念头,仅仅是一个电话,就结束了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吗? 姜向晚受伤后,她想要留下来照顾他,可他的脾气暴躁易怒,疯狂起来的时候像一只受伤的狮子,简直想把眼前的人撕碎,她害怕的跑出去,瑟瑟发抖,姜家人因为姜向晚受伤的事情,对她有了芥蒂,张涓明里暗里的敲打了她母亲几次,母亲只好带着她回家去了,后来她再想来看看姜向晚,都被拒绝了。 本来以为过年了,自己和母亲亲自带了贵重的礼物上门拜年,姜家人应该不至于再拒人于门外了,谁知道,他却有了女朋友,还是自己完全无法匹敌的豪门千金。 怎么办?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认输? 她不甘心,这一刻,曲悠然觉得心口颤悠悠的疼,这个男孩是她从小到大心之所向,她怎么甘心? 蔡书仪最近这段日子忽然平静了下来,在经历了丈夫的婚外情之后,她似乎幡然醒悟了,不再执着于丈夫回不回家了,似乎迷上了去美容院和一些阔太太大麻将、做美容、逛街,她的脸色红润起来,衣服换的频繁,眉梢眼底春意盎然,仿佛来了第二春似的。 岳沉婉看了她房间的监控录像,发现二婶拿着电话跟什么人聊的热火朝天。 “哎呀,讨厌,你老说这些干什么?就知道哄我开心”那声音嗲的让人麻酥酥的,岳沉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让陈归人派人查了一下,二婶居然有了外遇,对方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才三十出头,十分英俊,叫齐正洋。据说是个花丛高手,专门泡一些富家太太,人家卖保险不过是个幌子,拿着金领的薪酬,干着牛郎的活儿! “呦荷,这小白脸有两下子啊!看把你二婶忽悠的,三个月给他花了二十多万了!”陈归人对这类人很熟悉,刀头舔血的人对这种靠扒着女人大腿上位的人十分看不起。 岳沉婉对这个不感兴趣,陈顺之两口子离心离德对她而言是好事,最起码一段时间内他们想不起找自己的麻烦。 她正专心的看夏小排找到的几个项目,和递上来的企划案。 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创建团购网站。 丁郎和丁巧根本一窍不通,只是本能的认为自己的外甥女是个不同凡响的姑娘,她选中的项目肯定能让他们挣钱,秦霄是个谨慎的人,仔细的看了一遍企划案,觉得不错,很有发展空间,而且高科技的东西一向前景很好,她对此也很看好,陈归人深知岳沉婉对上辈子的很多事情有记忆,对她看好的项目当然有信心。 五个股东一致通过了对这个项目的投资意向。 夏小排有些发傻,对一个项目的投资不是需要专业人员进行一系列的考察和评估吗?有时候一个项目考察半年或者一年的都有。 自己公司这几位老板就开了个简单的会议,前后不超过半个小时,就决定对这个团购网站投资一百万。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企划案,身体僵直的走出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发傻,愣了十多分钟才缓过神来,打电话给自己的同学,听电话那边传来狂喜的尖叫声。 整个高二下学期岳沉婉都在忙碌中度过。 她跟几个大学生签订了协议,开创了团购网站,旗下招募了无数兼职业务人员,在各个厂家、酒店、宾馆、ktv、快餐店、咖啡、蛋糕房等等消费场所拉业务,刚开始做的一般,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对网购的兴趣越来越大,他们的收益也就越来越好。 姜向晚的身体完全康复了,除了不能做激烈的运动,他现在行走坐卧与正常人无异。他犹豫是否要重新去普林斯顿大学留学,试探着将自己的情况和当初不能如期入学的原因写了封邮件,发给了普林斯顿大学,没想到,几天之后,大学的一位工作人员发来了电邮,说学校经过慎重考虑,认为他遭遇了车祸之后,能够再度站起来,显然是一位心智坚定的人,普林斯顿大学的校训是“他因上帝的力量而繁荣”,他们认为一个遭遇如此严重的车祸仍然能重新站起来的年轻人,这是上帝赐予他的机会,学校愿意给他机会,让他来普林斯顿大学深造,并且姜向晚的sat verbal、math、toefl成绩都十分优异,学校非常乐意重新录取他!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姜向晚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有些犹豫,一连几天都很沉闷。 这天,岳沉婉放学后来姜家,在姜向晚的卧房外意外听见了曲悠然的声音:“这是你的机会啊,你为什么不去?你十九岁了,是男人了,应该有男人的担当才对,难道就因为女朋友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觉得可笑吗?如果她爱你,自然希望你更好,如果她不让你去,那只能说明她不够爱你,当然,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如果她真的不想让你去,舍不得你,也是正常的,毕竟她年岁还小” 这话说的,真有大姐姐的风范啊,可是仔细听下来,这里面就有意思了,让他去,是岳沉婉不够爱他,不让他去,是岳沉婉孩子气不够爱他,总而言之,怎么做都是错。 岳沉婉伸手把半掩着的门推开,卧室内,姜向晚坐在电脑前面,面容冷淡,曲悠然背对着门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上。 看见岳沉婉走进来,姜向晚一愣,马上站起来,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书包,熟稔的摸摸她的短发,低声道:“饿了吗?今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糖醋肉,还有清炖狮子头” 岳沉婉扬眉一笑:“我刚才听见曲小姐说什么去不去的,没听明白,你要去哪儿啊?” “没什么,普林斯顿大学寄来了入学通知书,希望我去办理入学,曲小姐刚刚被德鲁大学录取,来劝我的,我没想好要不要去。”姜向晚语气淡漠,对留学他有些兴趣,不过不大,对他而言,岳沉婉比普林斯顿大学更重要,对曲悠然那些挑拨的话,他已经自动选择了屏蔽。 德鲁大学跟普林斯顿大学一样在美国的新泽西洲,曲悠然打的什么主意简直昭然若揭。 岳沉婉笑嘻嘻的看着曲悠然,略带嘲讽:“哦,明白了,曲小姐这是想跟你一起去美国啊!” 曲悠然站起来,脸上带着成熟温婉的笑容,语气也很温和,仿佛大姐姐对待小妹妹似的:“阿婉来了,正好,还正想跟你分享这个喜讯呢,我听到向晚得到普林斯顿大学的邀请都为他高兴呢,现在正好是七月份,我们的入学时间都是九月,正好可以一起走,彼此也有个照应,不瞒你说,我妈妈对我一个女孩子去留学很不放心呢,正好可以跟向晚搭个伴,我很高兴” “可我不高兴!”岳沉婉耸耸肩,转身从姜向晚的小冰箱里摸出一盒哈根达斯冰激凌来,看看,是她喜欢的香草榛子口味的,她干脆的盘膝坐在沙发上,正好占了曲悠然的座位,吃了两口冰激凌,才慢条斯理的道:“曲小姐,我年岁小,可不是傻子,你是什么心思我还能看得出来,你喜欢姜向晚,这没什么,可你在这里挑拨就不太好了吧?恋爱中的正常竞争,我无所谓,可你要耍心机,就让人恶心了,姜向晚是我男朋友,他要去或者不去,可以跟我商量,至于我是小心眼不想让他去,还是大度的任他飞翔,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至于他是不是男人,有没有担当,也轮不到你来评价,在我心目中,他能克服那么多的疼痛和困难重新站起来,就是个真正的男人,我相信他的担当,即使不去普林斯顿大学,他在我心中也会永远是个优秀的男人!” 曲悠然脸涨的通红,站在那里浑身发发抖,她知道岳沉婉每天放学都会来姜家,所以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还故意没有关上门,就是为了让岳沉听见她的话,如果岳沉婉听见了,心中计较,可怎么也要做出大度的样子来让姜家人看,她相信只要自己和姜向晚一起去了美国,自己就一定会有机会,没想到,岳沉婉出乎意料的将事情挑开来说,根本不在乎她和姜向晚的脸面,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家小姐,与她来往的女孩子都是富有的女孩,也不乏天真任性的,可也都知道,要顾忌面子,就算有事不满,也面上遮掩一下,留着将来算计对方,哪里知道岳沉婉毫无顾忌,直截了当,当面就戳破她的心思! 曲悠然看向姜向晚:“向晚,你看她” 姜向晚根本就没看她,岳沉婉刚才说自己在她心目中是最优秀的,他满心甜蜜,眼中全是似水柔情,根本就没看曲悠然。 曲悠然咬咬嘴唇,倔强的昂起头,道:“岳大小姐,我是喜欢姜向晚,那又怎么样?你不过是占了你身份背景的便宜罢了,若你我互换身份,你今天也不会有资格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岳沉婉笑笑,一只手摸着下巴,歪着头看她,这个动作有些流气和轻浮,是她跟陈归人学的,不过她年岁小,做起来有几分俏皮。 “我不想否认,我的身份背景的确给我带来很多便利,那是我祖母留给我的财富,否认会显得很矫情,可姜向晚喜欢我,和我的身份没有关系,你们相识多年,你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在他心里我是天之骄女也好,是平头百姓要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岳沉婉,是陪着他走过最艰难日子的人,是他心之所向的人,曲小姐,以后不用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大姐姐的和蔼可亲的样子来,你不喜欢我,你的眼睛里写着呢,我也不喜欢你,我们相见两相厌,以后还是少碰面为好!”岳沉婉伸个懒腰,明明是情敌非要做出一副虚头巴脑的样子,她没那个兴致,转头问姜向晚:“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啊?” 姜向晚笑了,明珠生辉,满室灿然:“就好了,咱们现在出去” 曲悠然的嘴唇咬出了血,怨毒的瞪了岳沉婉一眼,飞快的转身奔了出去。 ☆、第316章 婉心第二十九章 晚上姜沛文夫妻去参加一个酒会,姜向东和姜向阳都加班,只有姜向晚和岳沉婉吃饭,糖醋肉做的酸甜爽口外酥里嫩,清炖狮子头香浓不腻,岳沉婉吃了一大碗米饭,吃饱了赖在沙发上像小猪一样哼哼,被姜向晚强行拉起来去花园散步。 “我不去了!”姜向晚微笑,轻轻的拨弄她的短发,多喜爱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只有笃定对方心意的女孩才能有那份从容坚定,他喜爱她的霸道,女人的霸道是男人宠爱出来的,他喜欢这种说法。 “不去什么?”岳沉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不去普林斯顿大学了?干嘛不去?”她刚才不过是想气气曲悠然而已,前世姜向晚是在普林斯顿大学读了计算机科学,并且拿到了硕士学位。 姜向晚蹙眉,侧身站住,双手将她手抓住,放在自己的手心上,女孩子的手真小,比他小上一圈,秀气修长,有薄薄的茧子,估计是练空手道练的。 “你希望我去?” “当然,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去?”岳沉婉神态自若:“为了个曲悠然就不去?说出去好像本姑娘怕了她似的,切,你去你的,明年我就高考了,我会让我三叔帮忙,也争取考美国的大学,新泽西洲那么多大学,考不上普林斯顿大学,可以考别的大学嘛,你等着我!” 姜向晚神色微动:“真的?你也要考去美国?” “我这么千辛万苦的把你追到手,便宜了别人我不亏大了?”岳沉婉笑嘻嘻的调戏他,还故意用手摸摸他的脸,一副女流氓的样子。 姜向晚松了口气,他心底是有些怕的,对于恋人来说,距离产生美的说法完全是胡说,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一旦拉开,再深厚浓烈的感情都会慢慢烟消云散,何况,岳沉婉的身份地位,有多少优秀的男孩觊觎?他心底还有一种隐忧,岳沉婉才十六岁,还没定性,她对他的喜爱是一种单纯的仰慕还是真正的喜欢都是说不准的,一旦他离开了,她的成长就与他无关了,当她渐渐长大,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发生了改变,会不会醒悟自己的迷恋只是一时的少女心思,能够更长久的陪伴她的会不会是别人?比如,那个一直号称哥们的陈归人? 这是姜向晚的初恋,此前他从未有过和女孩子相处的经历,也从不知道爱情本来就是患得患失的,他为自己这种忐忑深感不安,自从拿到普林斯顿大学的通知书后,他就一直在惦记去还是不去,他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认定的人或事,都会不遗余力的争取,哪怕谋算、哪怕用些手段,他出身商贾之家,认为这样的事情是天经地义的。 他放纵家人让曲悠然知道此事,知道她一定会劝说自己,甚至会劝说岳沉婉让自己去美国,他要看看阿婉的反应,归根到底是想试探她对自己的态度,想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翻过来想想,自己也真可笑,一向骄傲的姜家三少爷,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这般战战兢兢小心试探,甚至用了些心机,这一向是自己最鄙视的行径,可居然也用在自己最心爱的女孩身上他有些自嘲的想,自己这算是可笑还是可悲呢? 比较起失去她的风险,他宁愿这样吧?他无法想象生命中没有这个笑颜如花的少女,会是多么晦暗阴冷“想去美国?那你想以后读什么专业?”他对岳沉婉的成绩还是有信心的。 “马里兰大学的犯罪心理学专业。”岳沉婉丝毫没有犹豫,她前生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不喜欢的学校,这辈子,她才不要为了那些遗产委屈自己呢,她就要活的潇洒快乐,干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要做女警,要做fbi,马里兰大学的帕克分校的犯罪心理专业是全美国最好的,就在华盛顿,离新泽西洲就四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可以在中间的位置找房子,白天上学晚上回来,这样多好?”基本上,岳大小姐对同居的意义就是简单的住在一起,她认为的幸福生活就是这样,白天上自己喜欢的课,晚上跟喜欢的人谈天说地,就两个人过些幸福简单的小日子。 她根本就忘了姜向晚已经恢复了男性功能,正是青春年少、*最强烈的时候,对她这个暧昧的提议,姜三少顿时热血沸腾了。 他有些尴尬的将手抵在嘴上,咳嗽了两声,他在岳沉婉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羞涩,那双神采奕奕的凤眼瞪的圆圆的看着自己,纯净无暇,他顿时为自己的坏心思羞愧起来,自己的小女友纯净的像阳光下的露珠,干净的没有丝毫污垢,自己怎么能有那种龌龊的心思“好不好嘛?” “好,好,”姜向晚快速的想了一遍自己和岳沉婉的计划,又算计好几位正在美国读书的好友,基本都能用上,能够帮助阿婉申请马里兰大学,住处也能解决。 “好,就听你的,我九月份去美国,你明年现在开始抓紧时间,报考托夫,你的英文底子好,家境和成绩也都好,何况,咱们启德高中的学生一般都是名校优先录取的,我有朋友在马里兰大学,应该可以帮你问问看,你无需担心。”姜向晚认真的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忐忑不安:“阿婉,你会信守承诺来找我吧?” 岳沉婉抓抓脑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好奇怪,我干嘛不去?”姜向晚从后背拥着她,紧紧的将她揽在怀里,嘴唇贴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华美,仿佛上好的大提琴优雅如黑夜的丝绒般,充满迷人诱惑的味道,他周身散发着年轻男孩清新健康的味道,还有一点木兰花和海洋的悠远味道,那是他喜爱的洗发水的味道,多年如一。 我的傻姑娘,你不明白吗?我在害怕啊,我害怕离开你会有别的男孩趁虚而入,我害怕分开后你会因为离别而渐渐与我生疏,我害怕我们像所有的恋人一样,因为距离过远彼此的生活也越来越远,我害怕这次离开,就是永远的分离他搬过她的身子,面对着她,深邃迷人的眼睛中柔情似水,而水中荡漾着些许忧伤。他低下头,热烈的吻上她的唇,将柔嫩的唇瓣含在嘴里,反复的吸吮,用舌尖搜寻着她的整个口腔,挑动着她柔滑的小舌,他的手紧紧的勒着她的腰肢,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我害怕,阿婉,有一天,你会收回你对我的喜欢、仰慕和思恋八月底,姜向晚赴美。 岳沉婉眼泪汪汪的模样让姜向晚上飞机的脚步异常沉重,他俊美的面庞引得很多美丽的空姐殷勤的问候,可他根本没心思看,满心只记得在机场送别是岳沉婉带这眼泪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绞痛,恨不能现在就冲下飞机说自己不去了。 岳沉婉也心情不好,连着好几日都无精打采,被陈归人打趣她还没嫁过去就一副怨妇的德行! 十月初,岳沉婉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一个脑袋上套着小丑面具的男人站在残破不堪的舞台上,他穿着一套粉紫色的肮脏戏服,旁若无人的咿咿呀呀唱着越剧,台上没有灯光,只有剧场侧面惨淡的几只小灯泡还亮着,到处都黑黝黝的,男人的面孔在这样若隐若现的灯光下显得很恐怖,他那嘶哑的像破旧胡琴的嗓子也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人从外面夹着寒风冲了进来,黑色的立领皮夹克,短短的头发,英俊坚硬,是年青的姜向阳。 他向舞台中央甩过去一个书包,书包彭的一声掉在舞台上,震起很多灰尘。 “这是你要的十万块钱,由淼呢?” 第110节 小丑面具的男人发出嘶哑的笑声,他蹲在地上,拿起书包,抽出里面的钱看了看,才道:“在地窖里,从这个门出去,你要跑三分钟到地窖,然后你就要快一些了,因为我把她埋在了地下,大概还有五分钟的空气,如果你不快一点,她就要窒息而死了” 姜向阳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王八蛋”旋风一般冲了出去,在一个地窖里挖出一个浑身是土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孩,他将女孩抱着快速的冲了出去第二天,岳沉婉约了姜向阳喝咖啡,将这个梦告诉了他,姜向阳蹙眉,正色道:“是有这个案子,是在五年前,我刚刚加入警队,当时在甘南县公安局实习,当时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被绑架的女孩叫由淼,十七岁,由家在当地只是一户普通的人家,父母都是当地邮政局的职工,由淼是两口子唯一的女儿。他们实在筹不出这么多的赎金,无奈报了警,可这个绑匪十分狡猾,交赎金的地点一变再变,由家夫妻怕女儿有事,卖了房子和家中的一切凑了十万块钱,求着我们去交赎金,并且说不求抓住绑匪,只求女儿能平安回来。你梦到的那个场景一点都没错,那个地方是甘南县一个快拆除的小剧场,我救出由淼后,那个绑匪也没了影儿,事实上,我们当时包围了整个剧场,一救出由淼大家就冲了进去,可就这个人实在狡猾,居然提前预备了医护人员的服装,跟着来抢救的人乘救护车溜了出去,这么多年,我一直憋着这口气,就想抓住他”他瞪大眼睛,看着岳沉婉:“你看到那个王八蛋长什么样子了吗?” 岳沉婉摇头,有些沮丧,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这么个梦,又不是什么新案子,一个旧案子,自己梦到有什么用? 岳沉婉的生活有了新的规律,上学,放学,跟大洋彼岸的男朋友视频,周末去公司跟几位股东碰头,开个小会,研究一下公司的客户要求。 几个股东现在都混的不错。 丁郎现在将妻子和儿子接过来在本市落户,儿子丁丁学习跟不上,岳沉婉给找了补课班在补课,妻子在家做贤妻良母。丁巧有了新男朋友,是一家找他们看风水的小公司的经理,四十二岁,妻子五年前车祸过世,唯一的女儿出国留学了,人品相貌都不错。 秦霄仍然混迹在富家太太们之中,手上的钱多了,儿子的药钱不成问题,她的笑容也就多了,业务拉的十分纯熟,现在是上流社会中阔太太们的知心好友,谁有个什么事都要找秦太太。 陈归人有了钱,手下小弟自然就跟的多了,一呼百应,不过得了岳沉婉的警告,还算低调,在家里低眉顺眼的讨老爷子喜欢,对两个哥哥的挑衅能忍就忍,用他的话说:“老子退一步不是为了海阔天空,是为了将来有机会狠狠干他一下,让丫一辈子爬不起来!” 他已经十七岁了,个子长到了一米八,长身玉立,肌肉壮实,走在校园里总会有很多女生偷眼看他,雷樱对他的坏坏的气质十分着迷,也因为这样,她自觉在岳沉婉面前有些尴尬,两人现在渐行渐远。 ☆、第317章 婉心第三十章 跟姜向阳见面后的第二天,岳沉婉回家后,一进别墅门就愣住了,客厅中,二叔和二婶像两个剑客般对立着,许秋莲面带冷笑,扶着陈建亨坐在沙发上,一屋子的佣人们都躲了出去,满地都是白色的纸页,岳沉婉蹲□子捡起一张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二婶和那个齐正洋的艳照,照的真清晰啊,纤毫毕现,二婶陶醉的面部表情跃然纸上。 陈建亨一看到岳沉婉脸色更加阴沉,他本能将岳沉婉定义为外人,这种家丑实在不愿意让她知道。 他冷声道:“阿婉,你二叔和你二婶有事情说,你先上楼吧,等会让福婶把晚饭给你端上去吃。” “哦,我知道了!”岳沉婉乖巧的答应了。 回到楼上就把监控视频打开了,大厅里,陈顺之面色狰狞冲着蔡书仪吼道:“贱人,贱人,红杏出墙还让人拍下证据来送到家里,我要跟你离婚” 蔡书仪嗤笑:“红杏出墙怎么了?你带着二奶住在外面,几个月都不回来看看我,我是你妻子,你尊重过我吗?你想过我跟你几十年的情分吗?你能找小三,我为什么就不能找男人?离婚?好啊,那就离婚吧,反正我也跟你过够了,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红杏出墙不过是几张照片而已,你可是在外面有了事实婚姻,孩子都有了,闹上法庭,你可是重婚,我不过是丢点面子,你可要蹲监狱的” 陈顺之气极,揪住蔡书仪的头发往地上一扔,用皮鞋没头没脑的猛踢,把蔡书仪踢得满地翻滚,拼命尖叫,不过她一向泼辣,还真不服输,一边翻滚一边叫骂,气的陈顺之解下皮带来抽她。他眼睛血红,表情疯狂,皮带抽下去都带着风声,蔡书仪被抽的浑身抽搐,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疼的她几乎晕过去。 陈建亨皱着眉看着,终于出声阻止:“行了,教训教训就得了,你还要打死她不成?闹出人命来好看吗?” “爸,这贱人给我带绿帽子,她”陈顺之简直恨不能撕碎了蔡书仪,他觉得自己现在脑袋上绿云压顶,所有人都在耻笑自己。 陈建亨的声音大了起来:“我说,行了,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让外人知道了,你更没脸见人!这件事,赶紧处置了,书仪,就让她去法国陪着静初读书吧,两三年之内不要让她再回来了,等这件事风声淡下来再说吧,至于离婚,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他顿了顿又道:“那个男人,还有拍这些照片的人都抓紧处置了吧!”他站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陈顺之忍着气,又朝蔡书仪身上狠踢了几脚,才转身出门。 许秋莲看着蔡书仪慢慢的爬起来,鼻青脸肿,头发凌乱,狼狈不堪,冷笑着看她:“现在,咱们俩谁是贱人?” 蔡书仪呆滞的目光渐渐凌厉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是你?是你派人设计的我?” 许秋莲没有否认,得意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是也设计了我女儿?这叫报应!”她风姿绰约的转身走了,留下蔡书仪呆呆的跪在地上,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看着许秋莲的背影,怨毒的低声嘶吼:“许秋莲,陈顺之,你们都不得好死!” 岳沉婉欣赏完这精彩的一幕,打开视频跟姜向晚汇报了一下:“这下,我二婶估计要几年不能回国了”姜向晚淡漠的一笑:“让她在国外呆着也好,省的她总找你麻烦”他说起在国外的生活,语气疲倦,新的环境和学习让他不狠适应,他说起比他早一年到美国的朋友韩弋和岳明歌:“已经适应了难吃的美式早餐,在普林斯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当中很有权威了,他们有个二十几人的小圈子,都是些在学业上有自己观点和特长的学生,跟教授争论不休,不过教授们很喜爱他们” 两人又聊了一会,福婶就端了一托盘的饭菜上来,姜向晚知道她的胃不好,让她先吃饭,自己下线了。 岳沉婉又跟福婶八卦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复习了功课,上床睡觉。 这次出现在梦中的是一艘游艇,似乎正在举行舞会,所有女孩都穿着性感的白色比基尼,男士们仅在腰上系了一条浴巾,侍者们托着鸡尾酒和各种精美的食物走来走去,男士们跟一些女士*,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各位,今晚的重头戏来了” 奢华的大厅内灯光昏暗了下来,舞台上,一束粉红色的光柱打在一处,那处舞台中央缓缓升起一个白色的坐垫,一个女孩穿着透明的古装轻纱衣衫做在那里弹奏古筝,她长发飞舞,面庞清丽,仿佛小说中的小龙女,冰清玉洁天人之姿。曲子开始是舒缓的春江花月夜,然后开始慢慢变了,一些丝竹的声音加了进去,曲子也变的婉转起来,里面居然还进去了怪异的呻】吟声,这让曲子一下变的迷乱起来,那女子也放下古筝,站了起来,她缓缓走到舞台中央,将身上的纱衣解开,里面居然是一件大红色的肚兜,下面是一条红色的丁字裤,女孩妖娆的身材,修长的双腿顿时暴露出来,音乐成再变,狂放的电子舞曲,女孩开始攀着舞台上的一根铁管跳起了诱惑十足的钢管舞,台下的人们欢呼起来,一些男子甚至跑到舞台边上毛手毛脚起来,女孩毫不在意,不停的抛媚眼,还做一些更加露骨挑逗的动作,刚刚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孩一下子变成了浪荡的钢管舞女郎。 一个男子小声的跟另一个男子道:“从哪搞来的,看着很不错嘛?” “据说是从小学舞蹈和古筝的,大学生,专做外围女,价码高,本钱好,活也不错,我试过几次,有点本事,不说欲仙欲死,也差不多吧!怎么样?黄老板要试试?” “怎么个价码啊?” “一次五千。” “嗯,是不低,我要了,希望她,物有所值!” 女孩出现在男人的卧室,仍然穿着那件肚兜,嚼着口香糖将自己的皮包扔在床上,对浴室里正在洗澡的黄老板娇滴滴的喊道:“还要多久啊亲爱的?” 黄老板围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年纪不大,四十多岁,面目普通,身材不错,能看得出很注重保养,没有大肚腩。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床上的女孩,温和的道:“去洗澡吗?” 女孩的眼睛忽然看到他左胸上一个疤,目光一亮,嘴唇有些抖。 “老板是哪里人啊?” “苏州。” “您一定爱听越剧吧?” “怎么,你会唱?” “我不会,可我听过,我喜欢越剧,婉转悠扬,很好听。”女孩的笑容有些谄媚,黄老板的手抚摸过她的头发,渐渐向她的身体进发,肤若凝脂,他很满意,也就没有理会女孩说话时语气中的寒冷。 事实上,他喜欢有些个性的女孩子,喜欢驯服的过程,尤其喜欢那样年轻飞扬的面孔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整个过程中,女孩表现的很配合,熬到结束的时候,两条修长的大腿被掐的乌青,手腕上被细绳摩擦的青紫,可脸上还是带着妩媚的笑容:“老板,去洗个澡吧,这样黏糊糊的,多难受啊” 黄老板满脸餍足,轻佻的捏捏女孩的下巴:“乖女孩,的确物有所值啊,下次多介绍些有钱人给你”他□着走向浴室,女孩的眼神一下冷了下来,迅速的翻身下床,从男人的西装口袋中翻出钱包,抽出身份证来,仔细的看岳沉婉翻身坐起来,郁闷的捏捏自己的眉心,无力的冲着屋顶翻白眼:“次奥,到底是想怎样啊?居然整出真人秀了,还没完了?这都关我什么事啊” 抱怨归抱怨,放学后还是找到了姜向阳汇报了自己的梦:“那女孩好像就是你救下的那个小姑娘,叫由淼吧?你最好是查查她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真的在干外围女,那个男的姓黄,由淼来是认出他了,我猜他八成就是当年绑架她的那个男的,他胸口有个疤,由淼可能认出来了!如果她能肯定是这个人,我想她会找你或者报警吧?” 姜向阳的脸色暗了下去,想了想,摇头叹息:“她不会,那孩子是个很要强很烈的性子,她出事的时候,他父母变卖了所有筹集了钱来赎她,可是还欠了几万的外债,他父亲为了早日还上钱,下井当矿工,被砸死在井下了,母亲上吊自杀,那孩子被寄养在亲戚家,我听说,当时的同事知道了这件事,特意集资给她,希望她能考上大学好好生活,可那孩子拿了钱都送回来了,还说,如果真的觉得愧疚就请抓住那个绑匪,为她父母报仇,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补偿。那孩子,哎” 岳沉婉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她会自己报仇?” 姜向阳点头,站起身道:“由淼的事情我会查的,我不会让她做傻事,谢谢你,阿婉!” 岳沉婉很同情由淼,一个女孩无缘无故被害的家破人亡,这样的血海深仇谁能忘记? 仇恨常常让人蒙蔽了眼睛,局限了思想,孤注一掷,忘却所有,在地府,很多怀揣着仇恨怨毒的鬼魂,他们总是寻找着各种机会去报仇,也有很多是生前豁出一切报仇了,心愿已了,形如缟素,再无生趣,他们为仇恨活着,也为仇恨死去,从不曾知道人生中的其他风景,他们的生命早在立志复仇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地狱。 岳沉婉很怕自己像他们一样,为仇恨活着,除了恨看不到其他,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因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情,不要因为前生的一切就忘记了珍惜今生,她要幸福快乐的活着,要跟自己喜欢人过轻松快活的日子。 从公安局出来,岳沉婉沉郁的叹了口气,径直向自己的宾利走过去,两个保镖一如既往安静沉默的跟着上车,岳沉婉吩咐司机:“我不想回家,到处转转吧!” 家里现在安静的如同坟墓,蔡书仪被送走后,许秋莲掌管了一切,陈顺之堂而皇之的将江漫和俏俏接进了别墅,住进了他的卧室。江漫很聪明,言行举止很有分寸,她风姿出众,进退得体,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只有九岁的陈静安,态度疏离冷漠,超越实际年龄的早熟。 岳沉婉不喜欢那个家,那个名义上的家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每个人对着她笑的万分虚伪殷切,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真实的仇恨,他们不喜欢她,甚至恨着她,仿佛她是个侵略者,侵占这原本属于他们的财富。 姜向晚在家的时候,她还可以去姜家一直待到吃过晚饭再回来,姜向晚走后,张涓依然热情,可她却不想去了,姜家大宅中有太多属于他的味道和回忆,每次去,都让她不断的回想起两个人相处的日子,她害怕自己总在回忆当中会慢慢多愁善感起来,她不想在这种情绪中去伤感自身,去埋怨,她讨厌那样的柔软脆弱的自己。 她慢慢将头抵在玻璃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玻璃上有了些许水雾,朦胧的让人看不清外面的风景,她将眼睛眯起,安静的听着播放器中回旋的乐曲:“旋转的木马,让你忘了伤,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不管我能陪你有多长,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去飞翔” 绚丽的木马,斑斓的灯光,大朵大朵的棉花糖,琳琅的笑声,属于孩子般无忧无虑的童年,她不曾有过,来到这个城市后,祖母急于让她成长,请了许多老师,教导她各种知识,恨不能她一夜之间从一个乡下丫头变成风姿出众的大家闺秀。她向往过的木马还是在前世,嫁给姜向晚之后,他送给她的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在家里的花园里装上了一座漂亮的木马城堡,那时,他爱她,想补偿给她一个童年的乐园,就像迈克杰克逊,在自己的庄园中建造了世界上最豪华的儿童乐园,他拥有了名声财富和一切,却永远也找不回童年,生命中缺失的过往,无论用多少财富都换不回来。 岳沉婉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用手指一点点擦干净玻璃上的水雾,车窗外的风景渐渐清晰,初冬的夜晚,有零星的雪花慢悠悠的飘落,行人匆匆,大多缩着脖子急匆匆的赶车,霓虹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属于夜晚的热闹开始了,越是黑暗的夜色中那浓艳绚丽的灯火就显得越发亮丽诱人。 岳沉婉被路边一个烤红薯的炉子吸引,让司机停下车,她下车走到红薯炉子前,两个保镖从容的跟着。 卖红薯的是个满脸褶子的中年男子,谄媚的笑:“四块钱一斤,来一个?” 岳沉婉点头,挑出一个个大的红薯抱在手上,香味一阵阵的往鼻子里飘,她交钱,剥开外面的皮,露出黄橙橙的瓤,小小的咬了一口,绵软甘甜,她满足的笑了笑,食物可以让人心情好好起来,这话果然不假,难怪那么多失恋女都变胖了。 “呯啊”隐隐的打斗声从远处传来,岳沉婉本能的循声看过去,灯红酒绿的酒吧前面,一大群人正在打架,她视力好,一眼就看见了中间的陈归人。 ☆、第318章 婉心第三十一章 他脸上还淌着血,横着将一个人踢出去很远,伸手将脸上的血擦了一把,骂骂咧咧,身边大概是几个小弟,可对方人多,大概有二十几个,手上还有拿着砍刀和棒球棍的,他们的形势不好。 岳沉婉告诉保镖报警,旋风般的冲了过去,将手中的烤红薯摔在一个小子脸上,烫的那人哇哇叫,她一个后踢,一脚将对方踹飞,紧跟着一连串后旋踢和横踢,生生将四五个大小伙子踹翻,冲到了陈归人跟前。 “你又惹谁了?” 陈归人见她,笑起来:“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呢?老是上演美女救英雄?” 岳沉婉瞪他,没好气的劈手将身边一个小伙子放倒,顺手将人家手上的棒球棍抢了过去:“你少臭美,你也算英雄?快说,怎么回事?” 陈归人抓抓脑袋,自己也觉得有点汗颜,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对方是洛昆,本省出名的纨绔少爷,原先也是启德毕业的,老爹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母亲是皮草行的大老板,有钱有势,上面俩姐姐都嫁到了帝都,是官太太,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自小被宠爱的无法无天,搁古代就是个见天抢男霸女的恶少之流,一天不生事就过去日子的那种人。 陈归人和几个小弟在这里喝酒,倒霉正好跟洛少爷坐了对桌,洛少爷这几日心情不好,看见陈归人更不顺眼,这个圈子里谁都知道陈家的私生子走了狗屎运,得了岳家大小姐的青眼,还有雷省长孙女都上赶着追求,洛昆长的一般,满脸青春痘,却总觉得自己是一美男,自己这样的美男都没得着的女人,被对面那个看着就不顺眼的小子弄到手了,想想就来气,正好陈归人看了他一眼,他就觉得心里有了邪火,一脚踩在桌子上,挑衅的昂着下巴:“次奥,没见过少爷啊,看什么看?” 陈归人从上辈子就是个好勇斗狠的主儿,哪里吃这个亏,也没好气的回话:“不让看回你娘裤裆里呆着去!” 得,就这么两句话,两伙人就开打了,洛昆总在这一片混,人头熟,没一会就找来二十多个人,陈归人身边就四五个人,可他的性子哪里是见势不妙就跑的主儿,拎着酒瓶子就磕在桌子上,捏着锋利的酒瓶茬子就跟人家开战了,打的乱套也忘了谁给了他一棍子,他眉脚开了,血淌了一脸。 岳沉婉听了几句就没好气的骂道:“你可真行啊你,多大点事啊,值得打成这样?”她一生气下手就更快,棒球棍挥舞如风,身后的保镖怕她有闪失,两个人一起上,这两个都是特种部队退役的格斗高手,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半人,洛昆一见岳沉婉就知道不好,见自己的人倒了一地,干脆喝止剩下的人,自己挤过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哎呦,是阿婉啊,你怎么也在这?” 岳沉婉冷笑:“洛少爷,你带这么多人揍我朋友,还问我怎么也在这儿?你的意思,我应该等你把他打死了再来收尸?” “呵呵,那倒不敢,不过岳大小姐眼里一向是没有洛某人的,今儿碰上了,正好交个朋友,一起进去喝一杯,怎么样?”他披着黑色的貂绒,一只手向酒吧一指,比划出一个请的手势,眼睛滴溜溜转着盯着岳沉婉。 拎着棒子的少女背部笔直如标枪般站立在陈归人身边,尖尖的下巴,大大的凤眼,皮肤晶莹,容光如雪,在一群虎视眈眈的邪佞目光中,镇静自若,漫天风雪之中,昂首侧目,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她活动了一下脑袋,将手上的棒子握紧,干脆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纵身跃起,一个漂亮的回旋踢,直奔着洛昆的脑袋过去了,洛昆做梦也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这么辣手,一句话都没有直接就冲自己踢过来了,可他的反应毕竟比不上岳沉婉的动作,碰的一声,被踢出去老远,身子撞在墙上又回弹,向前几步爬在地上,手下人一见忙把他扶起来,洛昆满脸是血,浑身剧痛,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会儿又怒又疼,失去了理智,大吼着:“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出事我顶着有我爸在呢” 岳沉婉冷笑一声,高声冲着周围看热闹的喊:“哎,你们听到了吗?这个流氓公然让人杀了我们,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咱们市高院检察长洛长空的儿子,老子是检察长,就能公然叫嚣杀人” 四周当然有好事的网友拿着手机正在录,听见这么爆炸的新闻顿时惊呆了,激动了,洛长空的儿子?呵呵,这段录像放到网上点击率得多高啊! 陈归人立马跟着喊起来:“我们半个小时前就报警了,到现在警方都没人来管管啊,老子当官就能草菅人命啊,各位,你们可要作证啊,我们今儿要被他们打死了,也不敢麻烦各位别的,就求各位说句公道话,别让我们做冤死鬼” 手下几个都是混混出身,一听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顿时鬼哭神嚎起来,手上的棍棒扔的远远的,哭爹喊娘的叫冤枉:“哎呦,我的胳膊断了”“我的蛋被踢坏了,可怜我家三代单传啊,以后怎么办啊” 四周要伸手开打的小伙子立时呆住了,这是什么状况?神勇的对手们本来能以一敌三的,这会儿个个争先恐的往地上躺,这他妈不是耍无赖吗? 跟着洛昆的两个小子是他的亲戚,其中一个叫韩世龙的比较精明,一看这种情况知道不好,忙拖着洛昆就走,洛昆还挣扎的要叫人去揍岳沉婉,韩世龙忙小声道:“昆哥,岳大小姐点出你的身份了,这事要是被放到网上,洛叔知道了还不揍死你,快别喊了,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姗姗来迟的警车终于响着警笛出现了,接到报警的时候洛昆已经先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晚一会儿再出警,他们也不着急,以为不过是洛少爷又跟谁杠上了,打打群架,断个胳膊腿的,小孩子一群,没啥大不了的,洛家有钱有权,出了事,他们都能小赚一笔,多出几次才好呢,所以都不着急,群架打了半个多小时才出警。 场面的确出人意料,洛少爷被放倒了,一群小混混在地上哭爹翰娘,惹事的陈归人早被岳沉婉拽着跑了个无影无踪。 丁朗的家中,陈归人呲牙咧嘴的坐在沙发上,脑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了,贴上了创可贴,光着膀子浑身都是青紫,岳沉婉正没好气的用药油给他揉,一边教训他:“你说你无聊不无聊?三天不打仗两天早早的,你身上要是没点颜色你过不了日子是不是?你说说,光我看见的,你打过多少次了?我拜托你,你能忍的时候忍忍行不行?好歹你现在还是个高中生,还是一公司的经理,洛昆是什么东西?多大点的小孩,你都多大了?你跟他较劲,不嫌跌份?”旁边的丁朗没听懂,不过也没问,只当外甥女心疼男朋友唠叨几句而已。 陈归人歪着脑袋,在药油刺鼻的味道中嗅到一点点木兰花的香味,馥郁清新,少女半低头,鼻尖一点如珠玉晶莹,皮肤雪白光洁,没有一点瑕疵,睫毛很长,微微翘着,眼线有些上翘,像一道飞起的燕翅,划过春水碧波,刹那间点亮了满院春色浓丽,他任由她抱怨着,心里忽然泛起了一点说不出的暖,痒痒的,酸酸的,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温暖惬意的时光了,他的人生一直在抛弃、鄙夷和羞辱中度过,他学习着用暴力血腥解决问题,用支离破碎的肢体压制不满,用残暴捍卫尊严,爱情、温暖之类的东西对他只是名词,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喜欢这样的唠叨,充满关切和温暖。 丁郎的妻子叫张晓翠,是个朴实、安静的农村妇女,心思却很细腻,看陈归人揉过药油了,麻利的下了两碗热腾腾的馄炖端上来。 雪白的馄炖,浓厚的汤汁,翠绿的香菜和香葱,还放了虾皮和紫菜,闻着就一股香味。 陈归人提着鼻子一闻,笑道:“舅妈,手艺真不错,就您这手艺,都能开馄炖馆了!”张晓翠憨厚的笑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陈少爷爱吃就中,俺们煮的跟你们城里的不一样,没那么多作料。” 岳沉婉的红薯只啃了一口,又打了一仗,这会早饥肠辘辘的了,端起碗就吃。 两人吃饱了,岳沉婉盘算了一会,给姜向阳打电话:”姜二哥,我是阿婉!”她把自己刚才打仗的事情说了一遍,电话那边姜向阳笑声朗朗:“我说呢,你这会儿上网看看,广大网友都把你看成女侠了,幸亏你的照片基本没暴露过,不然这会估计全国人民都知道岳家大小姐原来是个武林高手呢!我看了网上的视频了,刚才派出所所长也请求我们的协助了,洛长空那我一会跟他谈谈,你放心吧,他儿子这会给他惹的事情不小,光那段视频就够他喝一壶的,他不敢追究你的” 岳沉婉松了口气,洛长空倒不敢招惹她,可是她不想这样的事情让祖父知道,老爷子一直惦记着怎么找自己麻烦,没事往枪口上撞,不是她的风格。 晚上,岳沉婉又一次梦到了由淼,在一间装潢华丽的房间,一个大大的圆桌前,桌上摆着凌乱的饭菜,她穿着白色的毛衣,散着一头凌乱的长发,面色苍白,眼睛下面是大大的黑眼圈,她叼着香烟,缓缓的吐着烟圈,安静的看着对面的男子,正是那位黄老板,被紧紧的绑着,嘴上还粘了一块白色的胶布,眼神惶恐,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还有两个*岁的男孩,都同样被绑着嘴上贴着胶布,他们都带着惊恐的神情看着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想来是想乞求她放了自己。 由淼冷冷的看着他们,眼神平静,嘴角挂着一点嘲讽的笑容,她慢慢弹着烟灰,声音清澈安静:“别怕,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纳闷我是谁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到你们家用药迷倒你们,把你们绑起来,呵呵,我来告诉你们,我呢,是你们父亲的情人,也是仇人,这是个很矛盾的说法,是吧?其实我也很奇怪,这个世界多么奇妙,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站起来,走到黄老板身边,用手抚摸着黄老板的脸颊,她的手指冰冷,黄老板浑身一颤。 “五年前,我只是个小县城的高中生,已经参加了高考,正在等待录取通知书,我成绩很好,过了一本分数线,对自己很有希望,我父母也很高兴,可是天降噩运啊,在我们全家最有希望的时候,你们的父亲出现了,他当时在做生意吧?好像资金出现了什么问题,他筹不出钱来就打了个好主意,那个时候,他常去我们家附近的一家公司要账,不知怎么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父亲接我,那时候父亲很宠我,因为我的高考成绩好,他买了一身新款的阿迪奖励我,你父亲以为我们家很富有,就绑架了,逼我父母拿十万块钱来赎我!” 第111节 孩子们惊悚的眼光看着父亲,仿佛都不敢置信。 由淼轻笑:“很难相信是不是?听说他是个好父亲,对你们尽心尽责,非常宠爱你们,给你们买最好的文具,让你们上最好的私立学校,你们不知道,这些是怎么得来的吧?”她用手大力的抓住黄老板的头发,逼得他抬高脸,在他脸旁边狞笑:“这些,是用我家人的血换来的,我父母卖了所有的东西筹集了十万块钱,为了还债,我父亲不得不下井,死在了矿难中,我母亲上吊自杀,你们所享用的今天,是建立在我家人的鲜血和痛楚上。” “我上了大学,可没有生活费,我每夜每夜都睡不着,因为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自己被埋在地下,胸口快要窒息死去的感觉,我天天失眠,没办法,我开始做外围女,陪那些富有的男人过夜,他们玩弄我,给我不菲的金钱,多幸运,我居然遇到了你父亲,他花了一万块让我陪他过夜,杀死我父母的仇人,毁掉我生活的仇人,我居然陪着他过夜,让他玩我的身体,在我身上像狗一样喘息,发出恶臭的口气。哈哈” 她笑声凄厉如夜枭一般,让人毛骨悚然,黄老板一家开始瑟瑟发抖。 她笑了半晌,忽然敛住笑容,声音也轻了,她伸手拿了一把餐刀,在黄老板的脸上比划了半晌,忽然用力的在他脸上割了一个叉出来,鲜血淌了出来,黄老板疼的想叫,可嘴被粘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疼吗?我这是帮你,你这样的人渣,脸上要带点记号,才会有人认识!”她安慰般的拍拍他的脸,在另一侧的脸上也画了个叉,她端详了片刻,笑呵呵的拍拍手:“我画的不直,不过还凑合,黄老板,您多包涵吧!” 她又自言自语:“本来我想写字的,可你的脸皮太厚了,不好刻!”她转了一圈,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把手枪来,逼着黄老板一家去了地下室,那里是储物室,里面放着很多废弃的东西,她选了一个没有水泥地面的地方,拿起锹开始挖土,黄老板一家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么,拼命挣扎起来。 由淼一锹重重的拍在黄老板头上,立时打的他鲜血四溅昏了过去。一旁的女人和孩子顿时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动弹了,由淼一边挖坑一边哼着越剧,正是多年前黄老板唱的那调子,合着这样令人恐怖的画面吗,这婉转 悠扬的乐曲听上去让人胆战心惊岳沉婉翻身坐起,对着黑洞洞的房间愣了半晌,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拿起电话拨通姜向阳的手机,一边四处找衣服穿。 “由淼绑了黄老板一家,要将他们活埋” “什么?”姜向阳的睡意被立时惊走:“在哪儿?我派人查了黄老板的家,一直没什么动静啊!” “别墅,有地下室的别墅,你查查他名下的物业,应该能找到,那里装潢的很好,他老婆领着两个儿子在那里” “我立刻找人查,你现在穿衣服,一会我去接你。” “好。” 天亮时,他们终于赶到了黄老板位于邻省大禹山的别墅,从地下室挖出了黄老板和他老婆的尸体,还有两个儿子,可惜一个孩子已经因为窒息太久抢救无效死亡,另一个在抢救了四十八小时候终于脱离了危险。 岳沉婉蹙眉,看着平静的由淼,年轻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慌乱,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仿佛这件事是她心上的石,终于可以卸下去了。 姜向阳亲自给她戴上了手铐,表情凝重,他低下头,看着她,重重的叹息:“你,你可以报警的,你这样,毁了你自己一辈子” “报警?”由淼冷笑:“法院会采纳我的意见?绑架罪能判几年?能判他死刑吗?不能吧!他能给我父母偿命吗?不能吧!送他进监狱不如送他进地狱,我宁愿我亲自送他去,至于一辈子,我的一辈子已经毁了,从你从土里把我挖出来那天就毁了” 她被带进警车,姜向阳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生苍凉:“我救她,到底是对还是错?” 岳沉婉摇头,面色凝重肃然:“你救她是责任,她报仇是心愿,你们都没错,事实上,如果没有孩子和女人,我不认为她做的有多错,只是,她不该牵累无辜,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第319章 婉心第三十二章 进入十一月份,岳沉婉的信箱收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邮件,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姜向晚和一个女孩在共同看一本书,像素很高,拍的非常清晰,女孩长发披肩,容貌倾城,看得出是一个混血儿,两个人状似亲密,岳沉婉对着电脑沉吟了片刻,干脆将照片直接发给了姜向晚。不到二十分钟,就接到了气喘吁吁的姜向晚的电话,“阿婉,你听我解释,那女孩是我们学院的同学,当时找我问个问题,我连她名字都叫不出来,我没有”声音中有显而易见的焦急。 岳沉婉扑哧一声笑了:“我没不相信你,这张照片不知道是谁发给我的,我发给你,是想告诉你,有人在监视你,你小心点!” 姜向晚松了口气:“我会好好查查那个邮箱的地址,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无聊!” “这还用查?知道我跟你的关系,离的你那么近,还有这个心思挑拨的只有曲悠然一个!”在这方面,女人的第六感要比男人准确。 姜向晚咬牙切齿,可对方是个女孩,自己总不能去揍她一顿吧?他用手指敲敲身边的扶手,脑袋迅速的转悠,准备给曲悠然找点事情做! 两人又说了一会,姜向晚说美国的寒假只能在圣诞节期间放两周假,自己不一定能回来,可能要等到放暑假才能回来,美国的暑假能放三个月。 姜向晚的心情很失落,声音也有些黯淡。 岳沉婉想了想,提议:“要不,我放寒假去看你?反正我也有护照,办个旅游签证也不费事,我三叔正好在纽约,我去看你也方便” 岳沉婉对姜向晚是用了两辈子的心的,深知他内心的不安和对自己的依赖,长久的分离,空间的阻滞,再深爱的人也会有一些隔阂,岳沉婉也不是没有条件和时间,飞去美国看看男朋友不过是小事一桩,为什么不去呢? 况且,她多喜爱他精致的脸庞上惊喜的笑容,多喜欢他甜蜜的拥抱着自己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些柔软的让人心动的情话,多喜欢他费劲做出的难吃的饭,多喜欢他在电脑前认真的神情和跳跃的手指姜向晚欣喜若狂:“真的?太好了”他喉咙有些发紧,对面的玻璃映出他精致绝美的面容,一向淡漠如水的眸子蓦然绽放出绚丽的光彩,唇角压抑不住的上翘,仿佛童年时绵软芬芳的棉花糖,洁白柔软,散发着甜蜜的芳香,让心里霎时间充盈着无尽的欢喜。 这就是爱情?为着那个遥远的女孩牵肠挂肚,时而忐忑,时而欢喜宽敞明亮的客厅中充盈着琳琅、清越的钢琴曲声,男子白皙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在琴键上跳跃,带着微微金色的日光打在他脸上,白皙的肌肤泛着玉一般明澈的光泽。 琴声舒缓、明亮,充满着幽婉、温暖的感觉,仿佛高原五月和暖的风徐徐吹过草原,那些浅碧的草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慢慢翻出黛绿色的一侧,毛茸茸的铺开一方深浓的翠色毯子,上面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浅粉的铃铛花,深紫的铁线草,鹅黄的雏菊有少女迤逦而来,带着雪山之上高洁清逸的气息,浅笑盈盈,凤眼一瞬,便有春日桃花灼艳、夏日荷香悠然、秋日菊花流芳,冬日雪梅风姿,这四季鲜明醇厚的风姿,尽在这少女一笑中回旋飞舞“哦,帕赫贝尔的卡农,”一对桃花眼的青年伸长了修长的双腿,风流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了悟的笑:“三少把充满怀念忧伤的卡农弹的这么甜蜜,是因为咱们岳大小姐要来了吗?” 真皮沙发的另一侧,是高大魁梧的青年,轮廓分明的五官线条冷硬,他一只手端着一杯红酒,钻石红的液体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从端酒的优雅姿态就可以看出他出身高贵,品味不俗。 “岳家的阿婉要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花园里,还站着一个正在讲电话的青年,年级比他们似乎大一些,身材高瘦,面容俊美,可气质沉郁,眉间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 高大的叫韩弋,曾祖父是开国的将军,韩家世代在军中和外交部任职,是标准的官二代。 桃花眼的青年叫岳明歌,是帝京原商贸部副部长的小儿子,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帝京领导阶层的精明干练之人,岳明歌俊俏风流,以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而闻名于帝京官二代中。 眉间有一颗红痣的是潘暮远,潘锦的哥哥,与韩弋、姜向晚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哥们。 韩弋皱眉,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回头对姜向晚道:“告诉阿婉,别提起阿锦,暮远的情绪刚刚好一些” 琴声停下,姜向晚目光幽深,盯着琴键看了看,道:“我知道!” 话音刚落,潘暮远就走了进来,显然心情十分好,他微笑道:“咱们炒的那支股票大涨,算一算,这次咱们能小赚一笔,三少的那个游戏的前期投资差不多够了” 在纽约费城之间的这些大学城中,中国留学生自有一个圈子,在这个圈子中,以这些官二代、富二代为首形成一股小势力。在美国学生眼中,这些来自古老国度的黑眼睛男孩出手阔绰,风度翩翩,聪明俊美,有着贵族优雅的气质,低调而神秘,他们无需打工,住在大学城附近独立的别墅中,开着普通的车子代步,他们不太喜欢白种女孩,对拉丁女孩和棕色肌肤的女孩情有独钟,他们在学业上自律性很强,几乎每一科都能在规定时间内结束,并且得到优,他们不太幽默,甚至有些羞涩,可在许多女孩眼中,他们是非常迷人的! 中国留学生在某种意义上很团结,他们之中如果有人受到了歧视或欺负,往往会拉帮结伙的去寻恤滋事,这种爱面子的举动是美国学生不能理解的,他们定义为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民族,他们将面子放在了自身安危之前,认为这是气节的表现,这种古怪的自尊还体现他们注重成绩单上,成绩的好坏似乎十分重要韩弋是这个小圈子之中的领导者,他在普林斯顿国际关系学院读大三,潘暮远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学院读金融,岳明歌热爱轻松的校园环境和无压力的学业,选择了纽约大学的艺术评鉴和收藏。 潘暮远是学金融的,对股票投资很有天赋,三个人将自己的零用钱集中给他炒股,有一年的时间了,断断续续的赚了一些钱,四个人准备投资到姜向晚制作的游戏当中。 岳明歌笑嘻嘻的起身,一巴掌拍在姜向晚后背上:“嗨,兄弟以后娶媳妇的钱就指着三少爷你了,要努力欧” “希望你不是准备娶三五个媳妇”三少爷毒舌风格不变,清冷如雪,眉眼不变:“不然赚多少都不够!” “切,呵呵,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家几位领导比你看的紧,完全尊重我国的婚姻法制度,符合民风民情民权,人选都定下了,容不得我反抗” 韩弋悠然的将修长的双腿交叠,慢悠悠的笑道:“是梅二吧?” 梅家二小姐梅纯语,帝京发改委主任的小女儿,跟岳家门当户对,交情匪浅。 岳明歌笑吟吟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愁眉苦脸起来:“这您都知道了?靠,本少爷的好日子估计就到毕业吧,我姐说了,毕业就得回去结婚,额,噩梦啊” 潘暮远慢条斯理的挑选咖啡豆,一边优雅有序的研磨咖啡,一边幸灾乐祸:“哦,还有两年,岳少,你那莺歌燕舞的日子还有两年就到头了,那位梅二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泼辣厉害,结了婚你还敢偷腥,估计她能阉了你!” 梅家二小姐的凶悍是帝京上层社会中有名的,据说这位小姐十四岁就一个人拿棒球棍把她老爸的情人打的满脸开花,进医院抢救了十几个小时才捡回了一条小命,吓的她老爸再不敢把她留在国内,送到英国读书去了。 岳少爷也为自己的前途忧心不已:“你说我姐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就算给我找门当户对的媳妇,也找个差不多的啊,给我弄个母老虎,我这日子还有法过吗?”他眯着桃花眼晃了晃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叹息:“还是三少爷好,岳家大小姐年龄还小,好好教育教育,将来温柔体贴,大度得体,多好?所以说,这养成系还是有必要的” 姜向晚古怪的瞄了他一眼,轻笑:“温柔体贴?大度得体?等你们见到了在说吧!” 一月中旬时,岳明歌和姜向晚、韩弋抱着书本悠然的走在普林斯顿小镇,离学校很近的一处别墅是韩家特意为韩弋买下的住处,别墅有七个房间,三个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巧的花园,姜向晚和韩弋同校,当然住在这里,岳明歌三五不时从纽约溜过来玩,最近他迷上了和韩弋同系的拉丁美女,来这里的次数就更加频繁了。潘暮远就读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就在费城,离的其实很近,可他十分的懒,等闲不过来。 “三少,那个叫曲什么的女生怎么得罪你了?我听说你黑了她们学校的网站,改了她的成绩单,三个c被改成了两个a一个b,德鲁的教授们很生气啊,曲小姐现在麻烦大了”岳明歌双手插在裤袋里,睨着姜向晚,语气有几分揶揄。 在美国大学中,你可以学习不优秀,打架、吸食大麻、玩朋克、耍桀骜,这都无所谓,只有一样,不能作弊,美国人的观点和信条对诚信十分看重,一次作弊,就能说明这个人的人品有问题,这个污点能跟你一辈子,无论是将来拿毕业证还是找工作甚至银行贷款都是大麻烦,姜向晚给曲悠然找的可不是个小麻烦,几乎就是在断送她的前途,当然,岳明歌也知道这是为什么,给心爱的女孩子一个交代,给曲小姐一点教训,不过姜三少这做法有些心狠手辣了,跟岳少爷怜香惜玉的作风十分迥然姜向晚将衣领拉高一些,提起曲悠然,眼睛中就有些厌恶:“我是好心,给她找点事做,我怕她太闲会闷出病来的” 岳明歌笑嘻嘻的砸吧嘴:“多残忍啊,对喜欢你的女生这般无情冷血,唉,三少,人家都说你公子如玉,风姿翩然,可我看你在女人上缺少必要的温度,对待每个女生应该像对待花一样,细心温存,小心呵护,不管是爱你的,还是你爱的” “在你岳少的词典里恐怕之又爱你的女人吧,你爱过谁嘛?至于你的细心温存小心呵护是体现在你上完人家半个月就提出分手上,还是体现在你分手时还要脉脉含情的说你是情非得已,是你的家庭不允许你过多的逗留在爱情里,你需要为家族奉献你的婚姻、爱情和*上?还是,你要说说你留给每个女人完美背影的同时还要留给人家一点希望和幻想,盼着你什么时候可以挣脱枷锁再回头,我没记错的话,最痴情的那位小姐似乎等了你六年了吧?”姜向晚面无表情,双手插在米色大衣里,盘算着明后天阿婉就该到了吧?自己要不要去纽约接她呢?她愿不愿意让她三叔知道自己的存在? 韩弋好笑的听着两个人斗嘴,论嘴皮子,十个岳明歌都不是一个姜向晚的对手,姜三少面如冠玉,舌如毒蝎,经常三言两语就能噎的人面无人色。 “咦,那是谁?”韩弋眼奸,发现自家门口停了一辆银灰色梅赛德斯,一个十六七岁的亚洲女孩靠在车头正在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老妈、孩子、老公相继重感冒,最后倒下的是我,一直在护理病号和当病号之中,拖了这么久才来更新,真是万分抱歉! ☆、第320章 婉心第三十三章 那女孩只简单的提着一个黑色旅行袋,掐腰米色棉夹克,黑色牛仔裤裹着一双修长笔直的大腿,一双深褐色粗跟鹿皮短靴,短短的黑发,雪白瓜子脸,大大的凤眼,风姿俊秀,气质亮烈。 姜向晚惊喜的喊了一声,“阿婉,”整个人像上了弦的机器,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将女孩抱入怀中。 岳沉婉放下电话热情的回抱着姜向晚。韩弋和岳明歌面面相觑,这就是岳沉婉,这对小情人旁若无人的相拥,迫不及待的打量着对方,异口同声的说:“你瘦了!” 韩弋和岳明歌都禁不住笑了,岳沉婉和姜向晚比肩而立时,让人对两人的性别产生了本能的质疑,男孩生的太过精致美丽,女孩气质太过潇洒俊逸。两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光芒四射、瑰丽绝伦。 姜向晚想岳沉婉介绍韩弋和岳明歌。 “韩家的韩弋?哦,咱们小时候见过的,还在一起玩过,我记得你,那时候你们那些男孩子看不起女生,咱们还比赛爬树来着?”岳沉婉刚回城时被岳君媚带去过几次晚会,可惜,刚进城的野丫头根本不懂什么沉静婉约的气质,跟男孩子比赛爬树,生生赢了所有的男生,韩弋记得她,笑道:“是啊,我记得你,小丫头爬树的伸手好得很,那么高的一棵树几下就蹿上去了,震的我们一愣一愣的” 岳明歌眯着桃花眼,略弯腰,一只手捂在左胸,来了个古典法式宫廷礼:“尊敬的小姐,我久仰您的芳名,今日一见,十分荣幸!” 岳沉婉笑嘻嘻的伸出手,岳明歌作势要吻她的手背,姜向晚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却听岳沉婉笑呵呵的道:“尊敬的先生,我也一样很荣幸,可我刚刚给一条几天没洗澡的野猫喂食,它还热情的舔了我的手背” 岳明歌僵住,笑容也呆滞。 韩弋哈哈大笑,姜向晚也笑了出来。 岳沉婉收回手,热情的给了岳明歌一个拥抱:“亲爱的堂兄,你不认识我,可也应该听说过我啊,我是岳君媚的孙女” 岳明歌彻底傻掉,岳君媚和岳明歌的祖父岳振轩是隔房的表兄妹,岳振轩是新中国改革开放初期负责出口商贸的领导人,借他的光,岳君媚在商场如鱼得水,积累了岳氏的早期财富。可惜,岳振轩去世的早,他的老伴冯昆对岳君媚心有芥蒂,两家就不怎么来往了。 岳明歌对岳君媚的名字有些印象,隐隐听父母提过这个女人是祖父的堂妹,年轻时还曾经跟祖父有过一些情感上的瓜葛,可祖母非常不喜欢,家里人也就很少提到这个名字。 “你,你是岳君媚的孙女?我堂妹?” “是隔房的堂妹!咱们虽然没出五服,也差不多了!”岳沉婉对认堂兄这件事没什么抵触,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老一辈没了,小的一辈人还可以多多交往,何况岳家在帝京是数得上的人物,就算不能亲密相处,交好些总没错! 岳明歌哭笑不得,远在美国居然还能找到个堂妹,还是自己好朋友的女朋友,真是缘分啊! 他生性豁达,也的确喜爱岳沉婉的明朗大方,立刻揽着岳沉婉道:“哎呀,咱们这就是缘分啊,小堂妹,来来,今晚哥哥请客,给小堂妹接风洗尘” 岳沉婉倒不客气,干脆的挥挥手“好啊!” 她回身跟车里的司机说了几句,司机开车一溜烟的走了。 “累不累?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姜向晚一边搂着她进房间一边侧过头问:“你怎么跟你三叔说的?” 岳沉婉是先到的纽约,到三叔那里住了一晚,时差还没倒过来就开车来了新泽西州,看见姜向晚就觉得浑身酸痛,眼睛都睁不开了。 “累了,我不饿,就想洗个澡睡一会,我都两晚没睡了,跟我三叔就说来看同学,说约好了,要聚一下”岳沉婉晃了晃脑袋,将旅行袋随手扔在地上,看见床就全身扑过去,舒服的抱着枕头像小猪一样幸福的哼哼:“嗯,总算看见床了,我讨厌飞机,讨厌倒时差,好难睡啊” 岳君媚是个生活很精致的女人,床必须是意大利福乐的,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是苏州顶级丝质的,她给岳沉婉的也都是依照自己的口味定制的,岳沉婉可以不挑吃穿,可对于睡觉的枕头非常挑剔,必须里面装着菊花和决明子的心,外面的枕套要纯棉麻布的,浅色带一点小格子,有一点硬硬的,棉布有些擦脸,带着菊花的香气清凉干爽,特别舒服。 好在姜向晚早就知道她这个习惯,早就准备好了,岳沉婉洗了澡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就看见姜向晚也换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靠在枕头上看着自己。 岳沉婉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一边笑嘻嘻的看着他:“亲爱的美人儿,是在等着朕临幸吗?” 姜向晚沉沉的笑,将身子稍侧,扭成一个诱人的曲线,波光潋滟的眼睛飞出一个妩媚的眼波,道:“来吧,陛下,我等你蹂躏已经好久了” 岳沉婉大叫一声飞身扑进他怀里,姜向晚一把接住她翻个身压住她,一口叼住她殷红的嘴唇,撬开红唇勾出她细滑的小舌纠缠不休,一双手紧紧的将她的腰肢揽住,让她柔软的曲线紧紧的贴住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自己身体散发出的热切的渴望韩弋的房间里,岳明歌放下电话,对着正在喝咖啡的韩弋道:“潘少说晚上过来,唉,你说,咱们闷骚的三少爷久别重逢,热情似火,很容易擦枪走火啊,这会儿是不是把我那小堂妹给吃了?” “八卦!” “我这不叫八卦,这叫未雨绸缪,我那小堂妹还没满十八岁呢,算未成年少女呢!” “无聊!” “这不叫无聊,这叫关心朋友好吧?看三少刚才那眼神,简直就是饿狼的传说嘛,都放了绿光了” 眼冒绿光的姜三少这会正在备受煎熬,床上没心没肺的女朋友已经睡的呼呼的像只小猪,还幸福的抱着他一只胳膊,鼻端全是少女清新温暖的香味,隔着被子,他也能感觉到她肌肤的细滑和弹性,可他实在不敢动,怕一动自己就忍不住,他的身体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不能平息,他只能不停的告诫自己,她还小,才十六岁,再等等,再等等潘暮远来的时候,岳沉婉刚被姜向晚叫醒,迷迷糊糊一脸茫然,看见潘暮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潘暮远和潘锦生的有几分相像,面目俊美,身材高瘦,气质高贵,举止言谈带着漫不经心的从容优雅,一看就是大家公子的风范,只是眼神有些阴鸷,看上去不好亲近。 第112节 跟潘暮远一起来的还有一辆费城的送餐车,据说是费城最好的餐厅——奥立美亚餐厅的,是一家法国餐厅,厨师和助手们迅速的布置好了餐具,一位厨师现场烤制牛扒,冷盘精致,餐具华美,牛扒的香味很快就散发出来。 岳明歌笑道:“普林斯顿镇子太小,没有特别好的餐厅,只好让暮远从费城带过来,这家餐厅的牛扒很地道,小堂妹尝尝看!”他优雅利落的开启了一瓶红酒,放在冰桶里醒酒,这是品尝红酒的一个重要过程,陈年的红酒在开启后会有一股异味,要等异味散开后饮用。 岳沉婉笑笑:“谢谢。”接过潘暮远递过来的红酒,熟练的将杯子倾斜成四十五度角,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殷红的液体在灯光下泛出浅浅的棕色,她轻轻摇晃酒杯,让红酒散发出芳香,放在鼻端闻闻,再轻轻的抿一口,挑挑眉毛:“嗯,口感丰富醇厚,芳香幽雅,是八年以上的罗曼尼康迪!” 品尝红酒是岳君媚特意请老师来教导岳沉婉的,各类的餐桌礼仪,优雅的名门淑女必须有的品味,举凡各种红酒、白酒、咖啡、雪茄、香水等,她都要了解如何分辨年份、产地岳明歌吹了声口哨:“呵呵,不愧是岳家大小姐,嘴真刁啊,这是九零年的罗曼尼康迪。是老潘跟同学打赌股票涨势赢来的,你好口福啊,老潘一向小气,我惦记好长时间了他死活不肯打开,今天为了庆祝你来,特意打开了” 罗曼尼康迪是红酒中的钻石,每一瓶都要万元美金以上。 岳沉婉笑着举杯,冲潘暮远点点头表示感谢。 奥立美亚的牛扒果然鲜嫩多汁,尤其佐了黑松露酱,更有一种特别的芳香,岳沉婉吃的很开心。 饭后,姜向晚带着岳沉婉游览了普林斯顿小镇的夜景。 普林斯顿小镇非常小,镇上只有三万多人口,面积只有七平方公里,就是一条街,街的一侧是普林斯顿大学,另一侧是商业街,基本都是些二到四层的欧式哥特式建筑,古老、淳朴、宁静,走在这里,感觉像走在古老的伦敦街头,充满了与现代都市浮躁喧嚣不符的沉静质朴。 岳沉婉来过美国几次,都是在大城市走走,这样的小镇倒是第一次来,兴致很大。 “那是咖啡厅吗?” “是,镇上就这么一家,生意红火的很,从早到晚都有人,那边是图书馆,据说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了,里面有书籍和电脑,可以免费借阅” “这里真好,时间在这里好像停滞了,让人感觉日子可以慢悠悠的过,我不喜欢纽约,浮躁的让人心烦,但我很喜欢这里,我去过英国的一些小镇,那里也很安静,很美,等我老了,就希望能在这样的小镇上过日子,每天看看书,溜溜狗,晒晒太阳!” “好,等你老了,我就带你到一个这样的小镇上,遛狗看书晒太阳,还可以给你拿着拐棍,拿手绢给你擦口水,一起回忆回忆咱们年轻时你欺负我的事情” 岳沉婉横了他一眼,嗔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一直都是你欺负我,你做那么多恶作剧,还做芥末味的巧克力给我吃” “是你欺负我好不好?你第一次见我就讽刺打击我,还要非礼我,虽然我极力反抗,可还是让你看见了我的身体,我的清白啊,就被你给毁了”姜向晚做捶胸顿足懊恼状。 岳沉婉脸一红,想起那半个白皙如冻玉一般的肩膀,一巴掌拍在姜向晚肩膀上,咬牙道:“呸,你什么清白?得了便宜卖乖,姑娘我看了那是便宜了你,我还没说你侮辱了我的眼睛呢” 姜向晚瞪大眼睛,拉着岳沉婉的手,一脸委屈:“姑娘,你不能这样,你看了我的*,按照咱们中华民族古代的规矩,你就必须对我负责,我一清清白白的的黄花大小伙儿,就这么被你看了,能白看吗?不对,你不止看了,你还摸了,哎呀,我的清白啊” 岳沉婉忍俊不禁指着他笑得浑身发抖:“还黄花大小伙儿,你来这里到底是学戏剧的还是学计算机的?哈哈哈哈哈” 姜向晚看笑得开心,顿时觉得酒意上头,浑身都有微醺的轻松愉快。 原来爱就是,看她笑颜如花,你便如饮佳酿,沉醉春风。 姜向晚和岳沉婉回到别墅时已经很晚了,灯已经关了,两人悄悄的穿过客厅准备回房间休息。 一个声音响起:“阿婉,能给我五分钟吗?” 岳沉婉吓了一跳,客厅的沙发上,一个黑影站了起来,是潘暮远。 姜向晚蹙眉:“已经很晚了,明天吧!” “就五分钟,不会耽误你们休息的!” 见他这么坚持,岳沉婉只好点头,小声跟姜向晚说:“你先回房间吧,我一会儿回去!” 岳沉婉在沙发上坐下来,将手边的壁灯打开,昏黄的灯光下,潘暮远俊美的眉眼显得有些朦胧,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手边的烟缸里有几个烟蒂,看样子,他等了一个晚上。 “潘少想跟我说什么?”她心里也明白,潘暮远能问及的只有潘锦。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有一种胃部抽搐的不适感,她热爱生活,能接受各种新鲜的矛盾的情感,对同性之爱也不排斥,可她实在接受不了有悖伦理的感情,这毕竟不是兄妹可以通婚的古埃及啊! “我听说潘锦跟你是好朋友,她还好吗?” “很好,我们相处的也很好,阿锦的性格温婉,我很喜欢她!”岳沉婉的嘴里有些发苦,她很像装成一无所知,可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就觉得后背冒凉气,只好垂下眼帘,死死的盯着沙发上那个菱形的图案,打算在里面看出朵花来。 潘暮远当然察觉了她的尴尬,有些疑惑:“你怕我?”这女孩眼中的防备和慌乱太明显,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这么怕自己? “不是,潘少你太严肃了,你问话的样子像老师”岳沉婉舔舔嘴唇,有些尴尬的笑笑,好在她年龄还小,这样做显得稚气十足,很可爱。 潘暮远迟疑了一下,又问:“她,有男朋友了吗?”这才是他想问的问题,这个问题折磨的他五脏六腑都像有火在烧,热的令人发狂。 “没有,没有!”岳沉婉急忙否认,潘锦其实有喜欢的男生,不过还处于暧昧状态中,就算挑明了她也不敢告诉潘暮远啊,谁知道这位大少爷能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潘暮远点点头:“我妹妹跟你是好朋友,我不在国内,她性格好,小时候总被人欺负,我听向晚说,你身手很好,是跆拳道高手,要拜托你多照顾她了!” “哦,你放心,我们是好朋友,我一定会照顾她!”岳沉婉皮笑肉不笑的点头,然后回房间,看见穿着浴袍悠闲的坐在床上看电脑的姜三少就来气,冲上去对着姜向晚一顿捶。 无辜的三少爷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怎么了?干嘛发脾气?老潘说什么了?” 岳沉婉咬牙切齿的小声道:“你交什么朋友不好,非交潘暮远,他让我多照顾他妹妹潘锦,说潘锦性格好,总受欺负,主要是想问我潘锦有没有男朋友呢,我一看见他就后背冒冷汗,就紧张” 姜向晚叹了口气,搂着岳沉婉靠在床上:“老潘小时候性格不这样,虽然也阴沉沉的,可为人挺讲义气的。潘家的俩夫妻是出于政治家族联姻的需要,两个人本来各自有喜欢的人,结果非要捆绑成夫妻,彼此都恨对方,家里冷冰冰的,他们对老潘和阿锦都是形式上的父母,没有真心的疼爱,他们两个接触最多的其实是家庭教师,偏偏,这个家庭教师,嗯,怎么说呢,是个对幼女有兴趣的人渣,小锦差点被他侵犯了,老潘发现后疯了一样,从厨房里拿了菜刀将那个老师砍成重伤,那会儿,他才十三岁,潘家花了些钱将这件事平了,可从那以后,老潘对阿锦就非常紧张,几乎是走到哪里都带着妹妹,连我们兄弟一起出去玩都要带着阿锦,这种保护欲后来就渐渐变了味道” 姜向晚跟潘暮远、韩弋是发小,感情深厚,潘暮远对潘锦的感情表现出之后,他和韩弋最为发愁,如果是其他的女孩子,哪怕是表妹,他们都可以支持,可这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韩弋只好亲自上门说服了潘家夫妻,将潘暮远送到了美国留学,期望通过距离的拉开让这种畸形的感情慢慢淡下来。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姜向晚翻了个身,将岳沉婉困在身下,滚烫的嘴唇贴在女孩白皙的颈子上,轻柔的吸吮出一朵粉红的小花。 岳沉婉翻了个白眼,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忘了我是先知吗?” 有特异功能就是好啊,什么事情都可以推到这上面来。 岳沉婉懒得再讨论潘暮远的问题了,好歹目前潘少爷还是天高皇帝远的,等回国再说吧,到时候少不得要提醒潘锦躲远点。 她从旅行袋里拿出睡衣进了浴室,冲洗一番出来,发现姜少爷还大咧咧的躺在那没动弹。 “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不是说好了明天带我去学校走走吗?” “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开玩笑,好容易女朋友来了,自己跑去睡客房,明天还不让岳明歌那小子笑话死?再说,他也实在舍不得,分开的这几个月,他常常半夜醒过来,对着窗子想她,想她神采奕奕的笑容,想她明亮干净的眼睛,柔嫩红润的嘴唇,想她被他搂在怀里时满怀的馨香柔软,常常想着想着就亢奋起来,只好冲进浴室去洗澡岳沉婉神经大条,根本没体会出是什么意思来:“那又怎么样?你不是把这里让给我去睡客房吗?”这里这么多房间,身为男朋友,当然他应该去睡客房了! 姜向晚耸耸肩:“没那么多被褥,这可是冬天,你总不会让我去冻着吧?” 什么烂理由啊这是,明知道我要来,干嘛不多预备几床被子?岳沉婉腹诽,不过也没什么抗拒感,他们上辈子就是夫妻,就在一张床上睡了那么多年,彼此熟悉的很,没什么不安和羞涩的感觉,对岳大小姐来说,睡觉就是纯粹的睡觉,完全不涉及其它,她大小姐完全忘记了,三少爷现在不是上辈子那个残疾人,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男性功能,跟一个不到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身体健康欲求不满已经很久的少年同床,不异于将烤的喷香的小肥羊送到狼嘴边上。 岳沉婉气哼哼的嘟着嘴,掀开被子在姜向晚身边躺下,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开始琢磨明天的行程和应该穿的衣服。 姜向晚看着没心没肺的女朋友傻乎乎的送到嘴边,立马将电脑关了灯闭上钻进被窝,伸手将岳沉婉搂过来。 岳沉婉没想那么多,单纯的以为还像以前一样,两个人彼此亲亲就好好睡觉了,谁知姜向晚的舌尖如同点了火,不仅在她的樱唇中肆虐,还延伸到了颈子上,锁骨,睡衣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湿湿的舌头绕着雪峰缠绕,将红润的樱桃卷进嘴中,舌尖缠绕,辗转吸吮起来,岳沉婉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立时浑身发紧,身上像过了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的,脑袋里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感到那炙热的嘴唇已经到了腹部,舌尖舔上了圆圆的肚脐,女人对危险的本能让她抗拒起来。 “你起来,你干什么”声音带着□的低哑,甚至带着轻轻的喘息和啜泣,这样破碎的声音反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娇媚柔弱来,姜向晚顿时感觉身子发紧,□涨的生疼生疼的,体内的*龙卷风一般瞬间侵袭了全身,他死死的压在少女柔软的身子上,迫切的挤进岳沉婉的两腿中间,大手甚至直接抵上了含苞待放的花蕊岳沉婉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奋力的向后抽身,用手撑住了姜向晚的身子,低低的叫:“你干什么?你疯了,我,我还未成年呢” 少根筋的岳小姐终于发挥出了急智,同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缺心眼到什么程度了,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今生的姜向晚已经不是前生的残疾人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了,自己到底是得多缺心眼才会傻乎乎的跟他上了床? 她咬牙切齿,浑身燥热,用力将身上的少年推开,一溜烟的钻进了浴室。 姜向晚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努力平复身上的亢奋,苦笑着望着天花板,他并不是想真的要了阿婉,这是他喜欢的女孩,是他珍视的爱如珍宝的女孩,他只是想跟她亲热亲热,吃吃小豆腐而已,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女孩清新的体香,柔软细滑的*如春】药一般,让他骤然失去了理智,他被欲念掌控的心神,一心只想要更多,要更多更多良久,岳沉婉终于红着脸从浴室出来了,姜向晚已经将自己的被褥铺在了地上,心疼的看着她低声道歉:“对不起,阿婉,我睡地下好不好?我保证不碰你,可我不想离你太远,好不好?” “说好了,你不许碰我!我,我上床了”女汉子岳大小姐第一次知道害羞了,低着头,红着脸庞,连眼睛都不敢抬,直接钻进了被窝,将脑袋压在枕头底下表示自己要睡觉。 姜向晚拿起她的枕头,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笑道:“干嘛要闷死自己?我不碰你,你别怕,咱们是情侣,有些亲密的动作很正常,你干嘛害羞成这样?” “我没有,我才不害羞呢,你少胡说”岳鸭子的脸蛋虽然能烧开水了,依然坚持着嘴硬的原则。 姜向晚爱极了她这幅倔强可爱的模样,一把将她捞起来狠狠的亲了几下:“好,你没害羞,是我看错了行不行?阿婉,阿婉,等我大学毕业了,咱们就结婚好不好?” “啊?”岳沉婉一脸茫然,这是什么状况,怎么扯到结婚那去了?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我喜欢你,阿婉,我好喜欢你”少年急切的吻雨点般的落下来,似乎等不及了似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爱意,这一刻,岳沉婉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说不出欢喜还是酸楚。 “阿婉,我好喜欢你,可我,不能给你幸福!阿婉,阿婉,阿婉”在很多年的梦里,她时常梦见那个绝美的男人,暗沉的眼睛里,有着浩渺如烟的不舍、痛苦、绝望、伤心那么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像坚韧的丝线,死死的缠绕在她心上,勒的血痕斑驳,揪心的疼。 她的手不知不觉搂住了他的背,满室的幽暗中,他听见女孩轻柔的声音:“我也好喜欢你。” ☆、第321章 婉心第三十四章 在普林斯顿玩了几天后,韩弋所在的野外生存社团组织了一次活动,去加利福尼亚州的穆尔国家森林野营。韩弋问岳沉婉是否有兴趣参加,岳沉婉前生对于那些盗墓文兴趣非常大,总恨不能自己也有这样惊险刺激的经历,当然兴致勃勃的答应了。姜向晚对于女朋友的喜好没什么非议,在他看来,这样生气勃勃的岳沉婉才是他喜欢的女孩。 野外生存体验是目前学生中最流行的活动,这次一行一共去了十七个人,韩弋是队长,还有两名助教汉克亚当斯,劳伦斯贝尔。 选择穆尔森林公园是因为这里地处偏远,游客比较少,离旧金山比较近,一旦发生危险,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援。穆尔森林公园中满是高大古老的红木,在1908年被罗斯福总统宣布为国家遗产公园,占地五百六十英亩,是目前美国最大最古老的红木公园。这里除了红木还有弯曲苍劲的魔鬼树,触目所及都是深幽的蜿蜒的绿色,让人看着就觉得冷。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用三天的时间穿行整个公园,岳沉婉和姜向晚都是第一次参加野外生存体验,韩弋用了几天的时间给他们恶补了一下知识,好在这次他们选择的是离市区比较近的森林公园,危险性不大,不然韩弋也不敢带两个生手去。 所有人都是统一的装备,冲锋衣、越野鞋,护目镜、速干袜子、脖子上挂着望远镜,脑袋上是头灯,手上戴着手套,背囊里是帐篷、睡袋、水具、食品、罗盘、地图等,两个身材比较壮实的黑人男生还背着炉头和斧子。 为了怕岳沉婉掉队,韩弋特意将她和姜向晚安排在队伍的中间,岳沉婉意外的看见了一个女生,是跟姜向晚合照的那个混血美女,女孩叫苏珊娜,来自香港,是中美混血儿,十九岁,港大的高材生,和姜向晚一届考入了普林斯顿大学。 因为是韩弋带队,队伍中的中国留学生占了五个,彼此十分热络的用国语打招呼,一路上对岳沉婉和姜向晚很是照顾,晚上露营的时候,两个福建男生过来帮忙搭帐篷。 一个叫陈建洲的男生一边绑绳子一边笑着和姜向晚道:“怎么样?第一次出来感觉累了吧?” 姜向晚诚实的点头,他从小身娇肉贵,性格也沉默孤僻,很少参加这样的野营活动,走了一天的林中小路,的确感觉很累。 陈建洲笑呵呵的道:“我看你女朋友倒还好,她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岳沉婉的体力的耐力的确超出很多人的想象,甚至比那些经常参加野外生存的女生还要好。 姜向晚看了一眼岳沉婉,唇边绽开一个温暖的笑来:“她也是第一次参加,不过她是跆拳道高手,伸手很好,体力也好!” “难怪,难怪呢!” 晚上一群人在林中一起吃了营养棒和压缩饼干,开始聊天,一个墨西哥的男生还抱着吉他唱了几首歌。岳沉婉的英文口语很好,跟几个费城男生聊的很开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队伍中仅有的两个女生自然要住同一顶帐篷,岳沉婉和苏珊娜睡一顶,韩弋和姜向晚睡一顶。 苏珊娜枕着手臂躺在睡袋中,跟岳沉婉聊天,她的国语讲的糟糕,只好用英文跟岳沉婉说:“我一直在想,艾伦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的,你很棒,非常出乎我的意料,不像很多国内女孩子那么娇气,你跟他很般配。” 岳沉婉笑着道谢,在睡袋中用手轻轻的揉着酸疼的肌肉,想着不知道姜向晚的腿疼不疼,他虽然复原了,可这样高强度的运动不知道会不会对他的身体又影响。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苏珊娜显然有八卦的潜质。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哦,青梅竹马”苏珊娜笑嘻嘻的用蹩脚的国语说了句成语。 “算是吧!”岳沉婉眯着眼睛,又胡乱的跟苏珊娜说了几句,就沉沉的睡去了。 似乎是阴冷的山洞,有冰冷的铁栅栏,四个j□j岁的白人孩子穿着破烂的衣衫瑟瑟的坐在地上,他们彼此搂抱着,睁的大大的眼睛惊恐而警觉的盯着外面,他们坐在一堆干枯的草垛上,地上还摆着几件破旧肮脏的玩具。 蓦然,一个女孩子发出低低的啜泣声:“哥哥,哥哥,他来了,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了” 抱着她的男孩子浑身僵硬,显然非常惊恐,却仍然死死的抱着妹妹,安慰她:“别怕,有我在呢” 一个大一些的男孩目光呆滞,躺在地上,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另外一个男孩大声的冲外面喊:“约翰发烧了,快救救他,救救他啊” 病倒的男孩忽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嘶哑着嗓子说:“别叫,别” “可你在发烧,浑身滚烫啊”小男孩哭泣着。 约翰喘着气低声道:“他不会给我买药的,他会杀了我的”小男孩震惊了,大大的蓝色眼睛惊恐万状。 “他,他杀人?”死亡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件恐怖而难以理解的事情,但他知道,那是危险的,是不可碰触的,他浑身战栗,瑟缩在墙脚,绝望的看着约翰。 约翰努力的伸手,将地上一个残破的水杯拿起,里面是少量的水,他一口气喝干净,又躺下,喉咙里发出几声咳嗽,呼吸也开始急促,显然他病的很重。 抱着妹妹的男孩道:“你是怎么被他抓来的?” 缩在墙角的小男孩哭着道:“我,我跟我的叔叔来这里露营,我夜里出来上厕所,就被” 第113节 “我叫卢卡斯,这是我妹妹贝蒂。” “我叫肯”小男孩抽泣着,怯怯的说,他疑惑的看着卢卡斯,又重复了一句:“他会杀人?” 卢卡斯咬咬嘴唇,看了一眼病的昏昏沉沉的约翰,小声说:“好像是,你来之前这里还有一个男孩的,被那个人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肯哭了起来,喃喃的叫着妈妈。 山洞中本来模糊的光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走近,沉重的步伐声在山洞中显得沉闷而恐怖,几个孩子都将眼睛盯着外面,脸上一片恐惧。 ☆、第322章 婉心第三十五章 岳沉婉翻身坐起,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看看腕上的防水表,凌晨一点多,她擦擦汗,冷静的回想了一遍梦中的情景,孩子们绝望的哭声似乎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拉开睡袋,爬出帐篷,走到姜向晚住的帐篷前,小声的叫他的名字。 姜向晚刚迷迷糊糊的睡着,就被女朋友喊了起来,和他同帐篷的韩弋一向警觉,也跟着醒了。 “什么事?” 岳沉婉小声的将自己梦到的情景说了一遍,姜向晚的脸沉了下来,韩弋却蹙眉:“做梦了而已嘛!”真是千金小姐,做个噩梦就吓成这样。 姜向晚却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阿婉的梦,不同一般人,她梦中梦到的事情,都是真的!” “你说什么?”韩弋满脸诧异。 姜向晚不语,可看着韩弋的目光坚定凝重,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韩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家是军人世家,标准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鬼神之类的说法,但是他相信超能力的存在,因为他的家族中就有一个孩子脑电波异于常人,能够透过厚厚的砖头看到里面的东西,长大后一直在国家安全局工作。 姜向晚点头:”阿婉不同于常人,她梦到的事情一定是存在的,老大,那些孩子就在咱们身处的丛林中,我们得救他们” 韩弋迟疑了一下,他跟岳沉婉不熟,可姜向晚是他的发小,自小聪明稳重,不会三更半夜开这种玩笑。 他深深的看着岳沉婉,后者背部笔直,目光清亮,没有一点瑟缩,她看着韩弋,沉静安然:“其中一个孩子病了,很重,那个人为了不拖累自己,也许会杀了他,韩大哥,这是人命,请你相信我!”韩弋一震,深夜穿越丛林固然有一定的危险性,可比较几个无辜孩子的生命而言,哪一个更重要? 军人都有一种英雄情结,以拯救生命为己任,何况是孩子。 可是,这茫茫的山林中,占地五百六十英亩呢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丛林,面积实在太大,去哪里找呢? 姜向晚从衣袋中拿出地图,将头盔上的头灯拧亮,仔细的查找。 “你说是一处山洞,穆尔森林中只有两处山脉,都不高,一处在这里,一处临水,能够藏人必然要离饮水地方近,应该是临水的地方,你还看到什么了?” 岳沉婉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梦中的景象:“里面有灯光,洞穴是倾斜的,应该是向下的,孩子们住的地方有很粗的铁栅栏,石壁上有青苔” “有青苔的地方通常是阴暗潮湿的地方,像三少说的,应该是临水的地方,正好是咱们要经过的路线,这样,咱们三个先走,就说是给后面的人开路,咱们在下一站的订好的扎营地等他们,我去跟汉克说一声。” 汉克半夜被叫起来听到这样荒谬的决定很诧异,当然不同意,韩弋费了一番口舌让他相信韩弋是为了带领两只菜鸟体验黑夜里丛林探险的刺激,而且再三保证自己带了对讲机和必要的武器,有任何危险一定会跟他联系,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好吧,真是怪异的中国人!”汉克嘟嘟囔囔的回去了。 韩弋带着岳沉婉和姜向晚带着背包很快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中。 岳沉婉跟着韩弋朝着既定的方向走,越走发现自己耳边孩子的哭泣和求救声越发的清晰起来。 “看来方向是对的,咱们加快点。” 天蒙蒙亮起来的时候,三个人终于能朦胧的看到一座隆起的山脉,不远处是一方安静碧绿的湖水,岳沉婉的冲锋衣里面全是汗水,汗水顺着脸颊淌到眼睛中,杀的生疼,她用手背擦去汗水,闭上眼睛仔细的听了半天,忽然向左走去,韩弋和姜向晚对视一眼,急忙跟上去。 岳沉婉跟着自己脑海中的声音走走停停,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一个十分荒僻的小山坡下,这里的她能听到十分清晰的呼救声,她肯定,孩子一定被困在这里。 她低下头,仔细的在地上查找,发现几个清晰的脚印,她蹙眉,弯腰用将地上横七竖八的藤蔓推开,果然看到一块活动的石板。 韩弋和姜向晚上前抬起石板,石板下面赫然黑黝黝的山洞。洞口很窄,大概只能容一个成年人出入,洞内大概很深,铺面而来一股阴冷的风。 韩弋长出了口气,不知道是为这件事的真实性感到震惊还是意外。 他从后腰抽出一把贝雷塔m9,,弯腰钻了进去:“我先进,你们两个小心点。” 洞内的甬道是一条狭长的斜坡,发出腐烂阴寒的气味,整个甬道大概有二百多米长,里面有隐隐的灯光和孩子的哭泣声。 韩弋咬着牙尽量将脚步放轻,他很快适应了这样阴暗昏沉的光线,看清楚山洞尽头的铁栅栏围成的一个笼子里,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正在试图将地上的一个男孩子抱起,另外三个孩子正拼命的拉着那个孩子的胳膊,想从男人手上抢夺那个孩子。 “放开,放开约翰” “小崽子,滚开”男人嘶哑的声音有着明显的德州口音,他的身形十分高大粗壮,从后背看过去,简直像一头狗熊:“都滚一边去,老子一会再回来收拾你们三,妈的,洗干净你们的小屁股等着”他含混的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 韩弋将枪对准那头狗熊,声音冷硬,用英语一字一顿的说:“放下那个孩子,混蛋,慢慢发下,我的手枪正对准你那肮脏的脑袋。” 那人的身子顿住了,他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僵硬的放下了手中的约翰,姜向晚和岳沉婉忙跑过去,从地上扶起约翰,几个孩子看到他们,马上明白是有人来救自己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警察,但还是激动的哭了起来。 岳沉婉伸手摸摸约翰,这孩子烧的浑身滚烫,已经陷入了昏迷,岳沉婉从背包中翻出纯净水来,给约翰灌进去几口。 抬起头,看看面前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一件深色的棉夹克,肮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牛仔裤,浑身都是浓烈的酒味,鼻子头通红,金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像一个流浪汉,他好像一点也不害怕背后指着自己的枪,反而对面前秀丽的东方男人有了兴趣:“哦,可爱的黄种美人儿,你可真漂亮” 岳沉婉立刻就愤怒了,一时忘记了用英文干脆用国语骂了句:“精虫上脑的猪!”然后一个原地起跳一套干脆狠辣的回旋踢就冲着狗熊的脸招呼过去了。 狗熊完全忽略了面前身形瘦小的东方女人,估计也没见过性格这么火爆的女人,没等反应过来,脸上就被对方重重的来了一脚,足足飞出去五六尺远,差点撞到身后正举着手枪的韩弋,他沉重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普通”声。 岳沉婉还是怒火中烧,又跟上去照着他的脸一顿狠踹,姜向晚对女朋友火爆的性格司空见惯,韩弋楞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心里惊叹不已,真不知道姜向晚的审美情趣是不是发生了变异,怎么会喜欢性格这么暴戾的姑娘。 当然,这个人渣的确欠揍,看着这几个孩子,韩弋的手脚都痒痒的,也跟着上去踹了几脚,把地上的狗熊打的满地打滚满脸是血才停手。 姜向晚只当没看见,把几个孩子带出来,四处找绳子,等岳沉婉踢过瘾了就上来将狗熊捆了个结实。 三个人将四个孩子一头鼻青脸肿的狗熊带出山洞,打电话报警,用对讲机通知了汉克,就开始给约翰做物理降温,用毛巾沾着酒精一遍遍的给约翰擦拭身体,姜向晚抱着贝蒂和肯安慰他们,询问他们是怎么被抓来的,卢卡斯怯怯的走到岳沉婉身边,崇拜的看着她,小声道:“你会东方功夫吗?像杰克那样?” “啊?”美国孩子对东方的神秘功夫基本都似来自好莱坞的电影,李小龙将中国武功带入了好莱坞后,这种来自东方的武士就风靡各国,在美国孩子的心目中,会东方功夫是件非常酷非常拉风的事情。岳沉婉对卢卡斯的问题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个小时后,直升机载着警察和救护人员到了,汉克带着队员们也到了。他们的丛林之旅被迫结束,一群人都被带到了旧金山警局做笔录。 岳沉婉和韩弋、姜向晚事先就串好了词,说是三个人为了体验在黑夜穿越丛林的刺激提前去了下一站营地,岳沉婉偶然发现了脚印和那个洞穴,出于好奇进去看看,结果撞上了几个被绑架的孩子。 故事构造简单,情节设计合理,好奇心嘛,这是十几岁的孩子都具备的东西,上帝也不能阻止孩子们千奇百怪的好奇心。 警察们虽然觉得不对劲,事情有些太巧了,可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是在做好事,救了四个孩子。 旧金山警方在山洞附近又找到了七具孩童的尸体,腐烂程度不同,最早的已经有十年以上了,案件迅速的轰动了整个美国。三个来自异国的少年男女简直成了英雄,报纸杂志的记者们蜂拥而至,岳沉婉被吓得躲在别墅中打死不出门,姜向晚也不愿意面对这个令人头皮发麻的阵势,干脆把韩弋少爷推出去全权应付,于是,一段时间内,报纸电视上都是韩少爷英挺冷峻的面容,杂志成他为来自东方的勇敢的王子,因为感受到了上帝的召唤,在黑夜的丛林中听到了孩子们的哭泣,勇敢的带着同伴们冲进去救了四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恭祝各位亲们新春快乐,马上发财! ☆、第323章 婉心第三十六章 岳沉婉叼着一片薯片,双腿架在茶几上,双手扯着报纸,笑嘻嘻的冲韩弋竖拇指:“韩老大,看着这张报纸的意思,你有点化身为超人或者蝙蝠侠的意思啊,有没有好莱坞的星探啥的要请你拍电影啊?” 韩弋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那晚之后,他被岳沉婉的先知能力震撼了很久,虽然他保证了绝不透露给任何人,可看她的眼光难免有几分敬畏,可惜啊,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熟悉了之后,他发现天赋异禀并不代表处事高深,这丫头根本就是个缺心少肺的,遇到记者就装听不懂英文,指着韩弋大声说:“is him”。看见闪光灯就立时化身忍者,嗖的一下就没了影儿,后来干脆拉着姜向晚跑去夏威夷度假,留下他一个人面对一大帮记者、警察的询问。 等记者们终于撤退了,她和姜向晚才晃晃悠悠溜达回来,还十分无耻的跟岳明歌探讨哪家报纸照出来的照片比较好看,能突出韩老大的英姿韩弋气的直咬牙,恨恨的冲姜向晚说:“你好好管管你的妞儿!” 姜向晚只管宠溺的看着岳沉婉,架在茶几上的小脚丫雪白雪白的,一双修长的腿只穿着一条薄薄的浅灰色棉布裤子,身上那件宽松的毛衣领口很大,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他蹙眉,觉得有些刺眼,走过去,将她带入怀中,低声问:“冷不冷?” 韩弋气的翻了个白眼,这对情侣太过无耻,无耻者无敌于天下啊! 岳明歌笑的桃花灿烂,贱贱的问:“我说,你们俩个要秀恩爱也差不多一点好吧?好歹也考虑下我们这些打光棍的!” “打光棍?”姜向晚慢条斯理的帮女朋友整理了一下衣服,坚决将露出来的半个雪白肩膀遮挡严实了:“你当光棍的时间是以小时计算的吗?” 这厮前天刚跟两个波多黎各的妞儿狂欢了一晚,回来跟姜向晚韩弋大肆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好体力。 岳明歌晃着手中的红茶,不以为意:“当然,像我这样的男人如果打光棍超过十个小时,是对诸多女性朋友的不负责任!” 众人都伸出拇指,表示对无耻的岳少爷叹为观止! 同一时间,h市的雕刻时光酒吧内,陈归人干了杯中的白兰地,表情冷漠的看着对面监视器屏幕上的一群男女,四个男人正在打麻将,桌子设计的比一般的麻将桌宽大许多,桌子下面跪着四个j□j的美女,嘴中正衔着男人那物激烈的吞吐,男人们都穿着白色的浴袍,脸上带着克制的红潮,显然一边打麻将一边享受这样的服务是十分刺激的事情一个小弟小心翼翼的凑到陈归人身旁,轻声道:“鬼叔到了” 陈归人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扣扣好,伸手指指屏幕上的四个男人,冷声道:“刻成光盘留念。”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眼神蔑视,笑意冰冷:“一会上楼给他们安排四个房间,这几个妞儿他们满意的话就玩一个晚上,告诉郑局长,钱直接划到他卡上了,孙处长要的那批货我准备好了” “是,三少!” 另一个包厢内,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靠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红酒出神,陈归人进来表情恭敬:“鬼叔,您来了?” 鬼叔仰起头,干瘦的脸上法令纹深重,看上去十分冷肃,他蹙眉道:“老三,你越大越出息了,手段都用到叔叔这儿来了?” 陈归人坐在对面,笑容清淡安静:“鬼叔,您这是什么话?侄儿哪里得罪您了?” “六指的摇头丸无缘无故的卖到我的场子里来了,上个月季红带着十五个小姐跳槽去了合川路,老鳖的赌场里出了四五个金手指,这么多的麻烦,我再看不出是有人故意的,我也不用混了,三少,咱们的关系一直不错,说吧,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鬼叔冷笑。他十九岁就在道上混,一直跟着陈重瑞混,陈重瑞退了,就跟着陈龙,他资格老,人也圆滑,手里人脉多,在帮会中陈龙都给他面子。 他对陈归人印象不深,不过是个私生子,才十五六岁,不受陈龙待见,在帮会中常跟下面一些小弟混,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儿,逞强斗狠,他从没放在心上,直到他攀上了岳家大小姐,他才留意到这小子,长的的确不错,人聪明,心黑手狠。据说陈龙安排他接一批货的时候被对方咬了一口,因为当时警方查的严,货进市区费劲,对方的意思是要坐地起价,他二话没说,直接将对方七个人全打死了,陈龙气的直咬牙,要揍死他,这小子却拿过电话直接拨出去,告诉他老爹他已经联络好了更好的卖家,在云南边境地带,货纯价钱也便宜。陈龙后来跟他感叹,这孩子心狠手辣,遇事果决,比较另外的两个儿子,这个老三更适合干黑道。 可他跟杜秀秀关系不错,这么多年也欠了杜秀秀一些人情,加上杜秀秀在陈家经营多年,是威望甚重的大嫂,他当然要站在这边。 陈归人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面,双手交叉,裤线笔直,姿态优雅,看上去像一个大家公子,他笑容平淡,声音冷静:“鬼叔,我给你找的只是小麻烦,你的大麻烦在这里。”他伸手扔过去一页纸,薄薄的,飘到桌子上。 鬼叔拿起来脸色立时就变了。 流产手术报告,上面的名字是沈蔷薇。 鬼叔有一子一女,大儿子沈剑二十八岁,小女儿沈蔷薇十四岁,这小女儿是他的老来女,后妻所生,他最宠爱不过,平时管束的十分严格,为了女儿的健康成长,他一直让女儿上管理严格的寄宿学校,甚至到现在女儿都不知道父亲是混黑道的。 鬼叔看着那张薄薄的纸觉得心脏有针刺的感受,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他目光凌厉的逼视着陈归人,咬牙切齿:“是你干的?” 陈归人一笑:“是陈孝鸿。” “二少爷?不,这不可能” “鬼叔,你可以回去问问蔷薇,看我说的是真是假,”陈归人松松肩,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陈孝鸿?”鬼叔还是不敢相信,他女儿从小出入陈家,跟陈家哥俩都很熟悉,陈孝鸿早就知道蔷薇是他的心尖子,他怎么能这样做?杜秀秀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鬼叔,你在社团多年,这件事是真是假,我想你能查出来,我就不多说了,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吧!” 鬼叔心乱如麻,只想马上回家去求证事情真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人。 陈归人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中一片冰冷的潋滟之光,仿佛波涛平静的大海,暗潮涌动,寒冷彻骨。 门外立刻进来两个小弟,其中一个笑道:“孙处长和郑局长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三少,老鬼这边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陈归人点了一棵烟安静的吸了一口,道:“急什么?他总要求证一下才行,他宠着捧着的女儿被陈孝鸿上了,还搞大了肚子,我就不信他能一如既往的孝忠杜秀秀,咱们等着看好了。” 他笑的意味深长,沈蔷薇暗恋陈孝鸿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够上的了陈二少,还是他推波助澜的。当然,对陈孝鸿而言,沈蔷薇不过众多他上过的女孩中的一个,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里,对于沈蔷薇的柔顺乖巧楚楚可怜,他还是喜欢的,可上过了也就那么回事了。 陈归人喜欢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态度,杜秀秀那么精明的女人,居然生了这么个草包儿子,吃了窝边草还不擦嘴,留着把柄给自己,陈归人想想都觉得高兴。 小弟叫麻花,才十六,是出了名的好勇斗狠的人,另一个叫木头,十七岁,看着木讷,人很精明。 麻花崇拜比自己手狠的人,在一次打斗中跟陈归人并肩作战,从此跟了他混,木头家里穷,父母都是残疾人,靠捡废品和低保为生。在贫民窟混迹的孩子要不就是苦读寻求出息,要不就打架斗殴,辍学混迹社会。木头跟麻花是邻居,是麻花的发小,两人出去打架配合默契,看场卖摇头丸带舞女出街都做的滴水不漏。木头看了几次陈归人行事,私下跟麻花说,将来三少爷心黑手很、城府颇深,肯定非池中物,咱们怎么也要寻个靠山,三少爷现在正是刚起步的时候,咱们这会跟着他,将来怎么也能博个好位置。 从此两人成了陈归人的手下。 第114节 麻花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三少,刚才打麻将的走了一个,您要不要上去凑个角?享受一下?”那几个小姐是这有名的深喉女,技术一流。 陈归人摇头:“你让九哥顶上吧!”他没兴趣,这样的游戏上辈子他就玩过,当时觉得刺激兴奋,过后心里一片茫然,没有什么感觉,他睡过的女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吧,现在他一个都记不起来样子了,似乎都差不多,乏味的让人心生寂寞。 麻花很羡慕那几个,想再劝劝,木头伸手拽着他走了出去。 “干嘛拉我?那几个妞儿多正点啊,玩玩也过瘾啊,咱们三少天天来,就点过一个玩了几次,再就谁也不要了,干嘛啊?” 木头白了他一眼:“你这脑袋真是傻缺啊,三少有女朋友你不知道吗?那是谁,岳家大小姐,那是什么人?这些姑娘加在一起也不配给人家提鞋的,咱们三少那是为女朋友素着呢,你懂吗你” 门没关紧,,外面飘进来的话陈归人听的一清二楚,攥住酒杯的手指忽然泛起了白色,面色也骤然冷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叫那两个人滚远点,又沮丧的闭上了嘴。 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在地球的另一端,或许正在兴高采烈的跟姜向晚浓情蜜意呢,她一定觉得很幸福吧? 他喜欢她神采飞扬的笑容,却不知为什么,总能记起她安静寂寞的脸庞,在地府氤氲的雾气中,绝望的死水一般孤寂的眼睛,黑漆漆的,没有光泽,仿佛两颗琉璃珠子,已经死去一般。 他将手指按在右手手背的一道疤痕上,那是上次跟洛昆打仗时留下的,岳沉婉给他上了药,伤口刚结了痂他就生生的撕开了,落下了疤。他常常摸着这道疤,想起那个晚上,少女笔直的站在他身前拎着棒子英姿亮烈,如一株盛放的木槿,灼艳清美。 他第一次觉得,有个女人愿意站在自己身前,以一种勇敢顽强的保护姿态站在那里,那种感觉美好的让人心醉又心动,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贪念,这个女人,能不能永远站在自己身边? 念头一起,他有瞬间的罪恶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岳沉婉重新来过的意义,姜向晚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前生最爱的男人,他们深爱着对方,却因为种种原因天人永隔。 岳沉婉重生,很大意义是为了姜向晚,这已经成为她的执念,她的方向。 可是,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陈归人的目光落在对面电视墙闪亮的亚克力板上,昏暗的灯光中,晶亮的琉璃质地板材清晰的映出他面容和身影,俊美的五官,深不见底的黑眸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冷酷,他的唇轻轻的抿着,下颌就有了绝强冷硬的线条,指尖还在燃烧的香烟安静的缭绕,他看上去像冷酷高贵的帝王,在暗夜中闪烁着邪恶诱惑的美丽。 他沉沉的笑了起来,对,总有些变数不是人的心意能够决定的,他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 阿婉,你我都似再世为人,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这世间没有谁能比我们更加明白对方,了解对方。 我才是最终能够站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 在此之前,我要做的,是把握住权利和地位,这两样东西是男人的脊梁,有了脊梁,我才可以在你面前站直身体,抬起头颅。 阿婉,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性,等你! ☆、第324章 婉心第三十七章 杜秀秀铁青着脸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觉得心口突突的蹦,肺子里像着了火,她用力的攥紧拳头,狠命的向面前的桌子一砸,桄榔一声,桌子上的茶碗水杯水果盘子全都蹦了起来,哗啦啦砸在了地上。 陈孝枫和陈孝鸿都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陈孝枫想起自己毕竟是大哥,咬咬牙,硬着头皮说:“妈,您别发火,小心气坏了身子” 杜秀秀面容凛冽,狠狠的看着陈孝鸿,恨铁不成钢,“蠢货,十足的蠢货,外面那么多小姑娘不够你玩的?你居然动蔷薇?你的脑袋是灌了铅吗?老鬼就那么一个闺女,你居然搞大人家的肚子,那孩子才十五岁,你不长脑袋的吗?” 母亲正在火头上,陈孝鸿不敢硬顶,只好小声嘀咕了一句:“她自个乐意的,我也是一时喝多了” “放屁,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懂不懂?老鬼是社团里的老人儿了,这么多年对我对你爸忠心耿耿,我做了那么多事情,让他买我的好,就是为了将来你大哥上位的时候得到他的支持,这下可好,你一时的精虫上脑,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白搭了,你,你”杜秀秀简直恨不得拍死二儿子。 陈孝枫懊恼的看看弟弟,无奈的叹口气,小心的给杜秀秀顺顺气,劝道:“妈,阿鸿还小,你别生他气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总得想个什么办法解决了才是!” 杜秀秀憋着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道:“我会跟老鬼谈,等蔷薇和孝鸿大学毕业了,就结婚。” 仿佛一个霹雳一般,陈孝鸿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娶沈蔷薇?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陈孝鸿就摇头:“不要,我才不要娶她!” 不过是个社团手下家的女儿,一副小心翼翼的小家碧玉模样,哪里配做他的妻子? 杜秀秀冷笑:“你不要?你玩人家的时候想什么了?我告诉你,你是陈家二少爷,你享受的金卡、跑车,一掷千金都是陈家给你的,你就要承担陈家的责任,陈归人那个杂种攀上了岳家大小姐,社团已经有些人动摇了想法,你大哥想上位,需要这些老人的支持,你惹了祸就必须担着,由不得你说要不要!”她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陈孝鸿张了张嘴,摄于母亲的威严,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杜秀秀又冲陈孝枫道:“明天介绍你跟澳门的安家小姐见面,记住好好招待人家!”陈孝鸿刚想拒绝,杜秀秀阴冷的目光就刺的他浑身一冷。 “那个肖蓉蓉,你喜欢可以当情人养着,她若多了别的心思”杜秀秀没有说下去,可目光中的阴狠戾气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陈孝鸿知道母亲未说出的话是什么,忙点头答应:“我知道,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安家小姐!” 杜秀秀站起身,冷冷的瞥了两个儿子一眼,道:“我知道,你们都怨我,让你们做些你们不情愿的事情,可你们也要想想,咱们家的位置,咱们家是混黑道出身,这么多年,结了多少仇家?如果不能保证咱们家的地位,有朝一日败落,咱们全家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她又冷笑:“你们若也像那个杂种那么本事,找个岳家大小姐那样的,我这个做妈的也不用费这个心思了!” 陈孝枫知道母亲心里不痛快,总是好拿这件事敲打自己,只是低着头,不做声,陈孝鸿毕竟年龄小,被母亲刺了几句,心里起火,咬牙切齿:“那个杂种本事,让那杂种当你儿子好了,凭什么我就非要娶个手下人的女儿,沈家是什么人家,不过是咱们家的看门狗,小混混出身而已,蔷薇那个样子哪里配得上我了”他声音颇大,外面的佣人也听见了。 杜秀秀一巴掌扇过去,陈孝鸿的脸上立刻肿了一片。他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冲了出去。 正好和问询而来的陈曦撞了个对面,陈曦在本市读大学,正在计划留学,四个子女中,她和母亲性格最像,精明果断,心思深沉。听说这件事立刻驱车回家。 她也没理弟弟,急忙进屋看母亲,宽慰了母亲一番问及这件事的处置,杜秀秀叹了口气,将自己的主意说了,陈曦沉吟了一会,道:“阿鸿的个性暴躁冲动,蔷薇喜欢他我早就知道,可他不太喜欢蔷薇,你也知道,蔷薇长的不算出众,顶多是清秀而已,不是阿鸿喜欢的类型,我总觉得,这件事可能是阿鸿被人算计了” 杜秀秀马上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杂种?” 陈曦摇头:“我只是猜测,咱们没证据,这件事只能吃个哑巴亏,阿鸿不甘心,也是难免的” 杜秀秀冷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不招惹他,他居然也敢算计我?找死!” 雷樱惆怅的靠进宽大的皮沙发中,慵懒的晃动着手中的水晶玻璃杯,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会来吗?周围是喧闹的人群,七八个年龄相仿衣饰华丽的男孩女孩在饮酒说笑,这些都是她的同学和朋友,在为她庆祝生日,因为祖父的关系,她每年的生日都是低调的和同学朋友一起过,父母只是象征性的送她一张数额不菲的卡,让她自己找朋友玩。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期待的。 可今天她偷偷的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有些忐忑,这是她第几次约陈归人了?她有些不记得了,那个酷酷的男孩,脸上总是挂着坏坏的笑容,那迷人的笑容如毒品一般,让她上了瘾,欲罢不能。明知道他是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可她就是忍不住喜欢上了他,总是惦记着他,甚至偷偷的跟他表白,他只是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什么都没说,可那双眼睛中温柔的惋惜让她相信,他心里一定是有自己的,只是自己来晚了。 她是多么嫉妒岳沉婉啊,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潇洒的出国度假去了,没有带上陈归人,是对他太放心了,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她每每想起这个假期她多次约会陈归人都被拒绝,心里就翻腾起了苦涩和嫉妒,为什么,她雷樱不比岳沉婉差啊,为什么他只喜欢她? 对面的是她的好友温茜如,两个人也是同班同学,温茜如的父母都在省委机关工作,都在雷樱祖父的手下,对雷樱自然有些巴结。此刻看着雷樱有些忧郁的表情,忙问:“樱樱,怎么了真是?我看你这些日子一直魂不守舍的,问了几次你也不吭声,今天是你生日,拉你来会所开心,你还是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跟我也不能说吗?” 雷樱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勉强笑笑:“没什么事,是我有些胃疼,这里太闷,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就回来!” 温茜如一脸关切的问需不需要自己陪着,被拒绝后看着雷樱的背影,心里冷笑,真当自己是傻子,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吗?想挖好朋友的墙脚,还要搬出林妹妹清高的模样,让人恶心! 她转过身继续跟身边的女孩聊天。 雷樱步履不稳的走出洗手间,靠在走廊的墙上,今晚她是寿星,喝了不少的酒,体内的酒精在翻腾,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十一点了,她有些绝望的想 ,他不会来了,他在电话中就说自己有事,不一定能到,果然,他没来! 她失望的想哭,从小到大,她雷樱一直是天之骄女,为什么碰上那个男孩自己就一败涂地?她不甘心啊! 一旁的门忽然打开了,一身酒气的陈孝鸿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旁边的两个小弟想扶住他,被他挥手挡开了,嘴里骂骂咧咧的:“滚,都滚开,让我自己待会” 这间会所是陈家新开的,以奢华、陪酒小姐漂亮著称,陈二少今天被母亲骂了一顿心情非常不好,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在会所玩了一个晚上,仍然觉得心中郁闷,那些笑的谄媚的小姐让他觉得心中索然无味,母亲那愤恨的眼神,鄙夷的语气让他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咬牙切齿的想着陈归人,恨不能将那个杂种分尸才好。 从小到大,他对陈归人没什么兄弟情义,在他心目当中,陈归人就是个外人,一个无耻的想要掠夺自己家产的杂种而已,他憎恨他,鄙视他,仇视他,一直践踏着他,可就是这个一直被自己鄙视的杂种,居然一下子翻身了,意外的得到了岳家大小姐的垂青,在祖父生日当天,送上了一本价值连城的古书,祖父从此对他另眼相看,父亲叶开始重视他,甚至交代一些事情让他做。 他变得彬彬有礼,像个真正的大家公子,那些社团中的前辈也对他另眼相看起来,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甚至陈归人还比自己小一岁,可自己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陈归人却不一样了,他成了众人眼中沉稳、坚韧有城府的男孩,在十七岁这样的年纪上,初露峥嵘,让人惊艳不已。 他憎恨他、也嫉妒他! 带人几次找他的麻烦都被陈归人轻松的化解了,事情还捅到了陈龙那里,陈龙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两个耳光和一顿臭骂! 这次,母亲也臭骂了他一顿,还要他将来娶个手下人的女儿,他想想都觉得满心愤懑。 凭什么?凭什么?本来属于自己的光明属于自己的赞美都被那个卑微的杂种夺走了,自己才是陈家堂堂正正的二少爷不是吗?自己才应该是陈家备受宠爱和扶植的男孩子,自己的未来应该是继承陈家的家业,和大哥一起将社团发扬光大,成为令人敬畏的男人,娶仪态万方、家世雄厚的大家闺秀那个杂种凭什么要比自己优秀? 他靠在墙上,狠狠的踹了墙一脚,不耐烦的将两个手下骂走,一回身,意外的看见了同样靠在墙上,目光迷惘神情恍惚的雷樱,他当然认识雷樱,雷副省长的孙女,和岳沉婉同样出色的女生,生的比岳沉婉要漂亮,栗棕色的卷发看上去如同精致的芭比娃娃。 “你怎么在这里?”他眯着眼睛,瞪着她,他知道这女孩跟岳沉婉是好朋友。 雷樱看到陈孝鸿先是一愣,陈孝鸿的面孔生的很英俊,某些地方和陈归人有些像,大概是喝了太多的酒,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她忽然伸出手拉住了陈孝鸿的胳膊,将自己整个身体靠了上去,用一种软软的妩媚的声音道:“你来了?怎么才来啊?我好想你” 陈孝鸿身子整个僵住了,他遇到过无数女孩,可从没有一见面就热情成这样的,第一感觉就是对方认错人了,这个感觉并不好,他本能的想将对方推开,却听见雷樱又说:“陈归人,陈归人,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我哪一点比不上阿婉”女孩柔软带着哭腔的声音彻底震动了陈孝鸿。 妈的,这女孩子原来是将自己当成了陈归人了! 陈孝鸿咬牙切齿,那个陈归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岳沉婉和雷樱居然都看上他了。 他这么想着手臂就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气,将雷樱整个人箍在了怀里,少女娇小柔软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他身上,两个年轻的身体都热了起来。 陈孝鸿低头看看一脸醉意的雷樱,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恶毒的念头,陈归人,你有了岳沉婉,老子帮你消受了雷樱,让你少一个女人纠缠不是更好? 他阴沉的笑了,一把将雷樱抱了起来,低声在雷樱耳边笑道:“你喜欢我?那就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喜欢我的” 他叫了小弟出来:“去顶楼开间总统套!” 雷樱被陈孝鸿放在宽大的圆床上,冰冷的丝绸让她火热的身体骤然一惊,人也有些清醒,她努力的睁开眼睛,面前男孩的面孔在黑暗的房间中模糊不清,可少女的本能让她恐惧起来,她挣扎起来:“你是谁?这是哪里” 对面的男孩沉沉的笑起来:“我是你期盼的人啊,你不是一直叫我陈归人吗?那就当我是他,好好感受一下吧”他的大手毫不客气的掀掉了她身上的米白珍珠小洋裙,露出里面浅粉色的胸衣,雷樱反映过来自己认错人了,拼命的挣扎起来,陈孝鸿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一巴掌打在雷樱的脸上,将雷樱扇的满眼金星,脸火辣辣的疼,脑袋也一阵眩晕,等她清醒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陈孝鸿剥的一干二净,两只手也被一条领带绑在床头。 陈孝鸿打开了床头灯,深紫色的丝绸床单上,少女娇小丰满的身体莹白如玉,像洗剥干净待宰的羔羊,让人想扑上去好好蹂躏一番。陈孝鸿狞笑着分开雷樱的大腿,跪坐在她两腿中间,用力的拧她的乳】头,淡粉色的樱桃被残忍的对待立刻成了硬了起来,变成了诱人的深红,雷樱疼的大哭起来,看着雷樱挣扎哭喊,陈孝鸿心里充满了变态的兴奋。 “用劲哭,好好叫,少爷就喜欢听这个,你的奶】子还真小,腰也不够细,可皮肤不错,”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他啪的一声打了她一下,一个红通通的手印立刻浮了出来:“嗯,真不错,一打就是一个印子,跟奶酪似的” 雷樱终于认出了面前无耻的少年:“你是陈孝鸿,你混蛋,你放开我,不然我爷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陈孝鸿这一天已经被人骂的够多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抓起雷樱的头发,面目狰狞的冷笑:“不放过我?来吧,老子现在已经不怕了,哈哈,咱们谁也别放过谁”他伸出手将雷樱的□抬高,用力的将自己捅了进去,在女孩的惨叫声中用力的驰骋起来陈归人刚刚跟夏小排等人吃完饭,几个人是凑在一起讨论公司运营中的问题,之前已经通过视频跟岳沉婉开了小会,岳沉婉对夏小排提出的几个投资意向没有意见,她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低调,低调挣钱,不管是什么生意,哪怕是要承包游乐场的公共厕所,只要挣钱就好! 夏小排撇嘴,心想岳大小姐的要求还真另类,低调挣钱,这件四通八达公司的名字极度恶俗也罢了,在本市基本就没啥名声,连公司的员工都纳闷自己服务的这间看似皮包公司居然开的出奖金,真是太神奇了。 公司目前有团购网站,还买下了一间传统风味——麻辣鸭脖子的店铺,店老板因为老婆要换肾,忍痛将祖传的秘方和店铺一起卖给了四通八达,岳大小姐酷爱鸭脖子,要求夏经理将鸭脖子店经营成连锁店铺,开遍全国。 夏小排郁闷啊,这到底是间什么公司呢?经营范围简直匪夷所思,跨越了信息咨询、网络、餐饮也就罢了,居然还包含星象问卜和风水玄学。 夏小排自己都困惑,这公司到底是间啥公司! 陈归人约夏小排是为了研究想动用自尽买下振兴路一个烂尾楼的事情,陈少爷对前世的记忆基本都在打打杀杀上了,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振兴路上那个商业圈,那里后来被一个台资集团买下了,开了大型的超市和商场,他的那些女朋友们都对那里一往情深,睡完了就要去那儿狠宰他一笔,当然,他陈归人也是个大方男人,每次付款都不计较,过后总要痛骂一顿,什么破玩意,一个什么狗屁香水要几千块钱,一件看不出什么曲线的连衣裙要上万,靠,这些台湾佬根本就是吸血鬼嘛! 前两日有个小弟无意中提起那里的烂尾楼要被银行拍卖,陈少爷一下子想起来了振兴路是未来的繁华商圈嘛,寸土寸金,据说一个店铺每年要交十几万呢,陈归人立刻给岳沉婉打电话,两人商量了一下,又跟夏小排研究了一下手上的资金,亏了这是2003年,房地产还在岂不阶段,没有达到寸土寸金的地步,可他们手上可以动用的资金也只有七百多万而已,那块地皮拿下来就要五百万左右,剩下的钱根本不够建什么商圈的,几个人研究了一下,又联系了丁郎和丁巧、秦霄,商议的结果是买下来先将那里建成一个写字楼,楼其实是已经建好的,只是差内部装修而已,当时的老板后续资金跟不上,在装修时电路起火,一下子赔了,干脆卷钱跑路了,银行收不上贷款,只好收回了这间烂尾楼。 振兴路是本市繁华地段,很多老式的景点都在附近,一些银行、=证券公司也都集中在这里,这里如果改成写字楼应该有很多小公司趋之若鹜,不愁租不出去。自己公司也可以迁到这里,每年租金也省了! 几个人商量的很开心,陈归人干脆忘了雷樱生日的事情,直到手下的木头急匆匆的跑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陈孝鸿的事情,他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雷樱给自己打过电话,有些娇羞的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想让他来给自己庆祝,他当时含糊的时候晚上有事情不一定能去,心里鄙夷的想这小姑娘够不要脸的,勾搭朋友的男朋友义无反顾的。 没想到晚间陈二少就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他简直想跪拜老天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正发愁这块地皮怎么能拍到手呢,就有人急着送上门来了! 他立刻起身吩咐木头几句,一脚油门直奔着帝豪私人会而去。 ☆、第325章 婉心第三十八章 雷樱此刻只觉得生不如死,她的手腕因为过度的撕扯已经破了皮,身上被陈孝鸿掐的一块青一块紫,两条大腿被分的太久几乎合不拢,整个人被头朝下摆出一个极为屈辱的姿势,雪白的屁股被陈孝鸿握在手上,正前后猛烈的冲击着,雷樱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脸红肿着,双眼绝望而茫然。 她浑身疼痛,嗓子嘶哑,整个人像被撕碎的破娃娃,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她怎么会被这样恶心的男孩子侮辱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门外跌进来两个鼻青脸肿的小弟,其中一个还吼着:“三少,你干什么” 陈归人面色铁青,大踏步冲了进来,身后是今天来庆祝雷樱生日的同学和朋友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他们刚才找不到雷樱了,还以为这位大小姐今天多愁善感的病又发作了,正打电话准备联系雷樱,然后走人呢,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女孩就冲进来问:“刚才有个穿着珍珠小洋装,栗色卷发的女孩被人给绑架走了,是你们认识的人吗?”一伙人这才懵了,赶忙打电话,铃声响起,他们才发觉电话被雷樱忘在了沙发上。几个人都没了主意,温茜如急忙联系雷樱的家人,雷樱的母亲听到女儿在会所被人绑架吓了一跳,急忙跟丈夫联系,并且报告了雷副省长,雷副省长听到这个消息愣了好一会,在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亲孙女被人绑架?什么人这么大胆? 老爷子大怒,连夜叫醒了公安厅厅长,要求马上查办。 一时间市局和下属所有警察呈现出一幅鸡飞狗跳的画面雷樱在陈归人冲进来的那一刻还在恍惚,直到听见身后的陈孝鸿被击倒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响,她感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抬起头,看见陈归人俊朗的面孔,棱角分明的下颌,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睛严厉的看着自己,她低头,发现自己浑身□,□甚至还流淌着带着血丝的乳白色液体,她难堪的发出啜泣,陈归人脱下自己的外套将雷樱裹了起来,抱着雷樱冲了出去,将雷樱送进了医院。 雷樱的母亲葛屏在医院见到女儿,雪白的床单衬着女儿雪白的面孔,像受伤的小兽一般瑟缩着,警惕的看着四周,手紧紧的抓着一个十六七岁男孩的手,说什么也松开。 葛屏是本省发改委的人事处处长,见惯风浪的稳重女子,她努力镇静着自己,放缓声音轻声问女儿:“囡囡,是姆妈啊!”她是上海人,方言中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软糯。 雷樱还在发抖,刚刚被抱进医院医生要给她做检查,她像疯了一般剧烈的挣扎,只有抓住陈归人的手才能安静片刻,陈归人只好坐在这里陪着她。 第115节 “姆妈,姆妈啊”雷樱哇的一声哭着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葛屏费了好一番功夫说服了女儿接受医生的检查,看着医生给女儿注射了镇静剂让女儿睡着。出来正好听见丈夫和医生在病房外间说这检查结果:“处女膜撕裂,阴】道撕裂,□撕裂还有一部分软组织挫伤,这些外伤都是可以治愈的,可孩子以后要接受心理治疗,因为这种□造成的心理伤害是不可预知的” 葛屏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不过是去过个生日,跟朋友庆祝一下,还是在全市最好的会所内,女儿居然被陈家那个畜生给□了,简直是对雷家的最大羞辱,葛屏抓住丈夫大哭:“老公,你要为咱们家樱樱做主啊,咱们就这一个女儿啊,才十七岁啊,还未成年呢,孩子以后怎么见人啊,陈家那个小畜生,应该枪毙”她的声音尖而细,像锥子一般扎的人耳膜生疼,门外站着的杜秀秀浑身就是一哆嗦。 天没亮她就接到了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能蠢道这个份上,□了副省长的孙女。陈龙的脸阴沉的如同雨天,声音冷的能结出冰来,他阴狠的看着杜秀秀,半晌才迸出一句:“这个儿子,咱们必须舍了!” 民不与官斗,这是自古的谚语,他们陈家是大富之家,可毕竟只是商贾,跟真正掌握实权的官员是没办法相比的,h省的三大家族,岳家已经走出了本省,在美国上市,是国内有名的上市公司,在商贸部都挂的上名的,与帝京的高层交往密切。姜家生意做的大,家族团结,在军队中有人,只有他们陈家,是黑道出身,没有真正实权人物支撑,跟省里的官员有些交往,那也是拿钱买下来的。换句话说,没有掌权人物当伞,他们的势力会很轻松的崩盘。 没想到啊,儿子平时闯祸也就是些小打小闹,这会居然闯下塌天的祸事来,□了雷副省长的孙女。 杜秀秀觉得自己五内俱崩,欲哭无泪。 她咬紧牙关,强撑着赶到医院,在病房外面就听见葛屏尖利的哭喊声。 她咬着嘴唇,推开门,笔直的跪了下去:“我是陈孝鸿的母亲,雷先生,雷夫人,我知道我儿子伤害了令爱,作为母亲,我难辞其咎,我是来道歉的!” 葛屏听到陈孝鸿几个字就心头火气,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像村妇一般上去撕扯对方的头发,只是怨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咬牙切齿的道:“你还敢来?你养的好儿子啊!光天化日之下□未成年少女” 雷樱的父亲雷懋生,是b省水利厅厅长,接到消息后连夜驱车赶回来。俗话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雷懋生只有这一个女儿,自小爱如掌珠,女儿遭此横祸,雷懋生心疼的无以复加,简直恨不能将陈孝鸿千刀万剐,他扶着妻子瞪着杜秀秀,冷笑:“你儿子对我女儿造成的伤害,是你一个道歉能弥补的吗?你们等着瞧吧!陈孝鸿,陈家,哼” 夫妻俩看都不看杜秀秀一眼,拂袖而去。 杜秀秀闭上眼睛,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良久,终于站起身来。 出了门正好看见刚刚从走廊一侧走来的陈归人,俊美的少年面从容优雅,淡漠的向她一笑:“阿姨,你来了!” 杜秀秀惨然一笑:“跟我出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陈归人蹙眉,还是依言跟着他走了出去。 杜秀秀将陈归人带到她开的宝马车上,自顾自点燃一根香烟,抽了几口。 平心而论,杜秀秀是个十分秀丽的女人,笑起来尤其甜美迷人,只是年岁大了,皮肤不是很好,看上去有些老相。她吸烟的样子很老练,也很沧桑。 “我小看了你啊,陈归人,沈蔷薇的事情是你干的吧?”杜秀秀侧过脸,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些审视,陈归人不说话,杜秀秀有些自嘲的笑了:“担心我录音?呵呵,放心,这会儿已经用不着了,我其实想过怎么对付你,可惜啊,用不上了,你知道吗?从你走进陈家,我就讨厌你,虽然那会儿,你还是个小孩子,可你的样子太像陈龙了,我看了就觉得恶心!真的,恶心!”她回过头来,漠然的看着前面灰色的停车场,四处都是铁皮制成的车辆,那么安静,那么,冰冷。 “可能你听说过,我十七岁的时候就跟了陈龙,那会儿可真傻啊,我刚考上大学,前途一片光明,就因为几个小混混调戏我,陈龙路过时说了句话,救了我,我就傻乎乎的对他一见钟情了,我放弃了一切跟着他,他打架,我拿棍子,他扫场子,我放风,他赛车,我坐副驾,几乎是跟他搏命,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愚蠢的像个蛾子,明知道飞蛾扑火没好下场,还是要扑上去。我知道他是个风流成性的男人,我只要他答应我一件事,在外面绝不留种。”她的语气极淡,似乎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那些炙热的少女情怀都成了可笑的荒唐,并没有什么留恋,她看向陈归人,自嘲的笑了笑:“可惜啊,还是有了个你,怨不得人家说,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我讨厌你,因为你印证了那个男人对我的辜负!”她昂起头,目光清亮,眉宇间有着让人不安的镇静:“事情发生,陈龙就决定放弃孝鸿,保陈家,他一向冷酷,这个决定我不意外。陈归人,你心思缜密,城府颇深,孝枫不是你的对手,我相信,陈家如果能度过此次危难,以后必然是你的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比你父亲心软一些,留孝枫一条命!” 陈归人蹙眉,杜秀秀的话听上去像临终赠言一般,他心里有些不安,他生性冷酷乖张,对杜秀秀和自己的母亲都非常憎恨,他还记得小时候常常看见杜秀秀微笑着送陈孝枫兄弟俩去上学,站在门前,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眉宇间是安详的温柔,可转过身来看见自己,立刻就冷了脸,眼角都不斜一下,转身就走,仿佛自己是肮脏的细菌一般。 她也许对自己不好,可她比自己是个好母亲,比那个将自己丢在陈家门口从此再也没有见过的女人要强多了。 杜秀秀也没让他回答什么,让他下车径自开车走了。 晚上就传来了消息,杜秀秀自杀了。 那个刚烈坚韧的女人从二十七楼上一跃而下,粉身碎骨。 陈孝鸿被关押在市局的拘留所里,刚进来的时候他的精神还处于亢奋的状态,大嚷大叫着:“给老子开门,我要出去,我是谁你们知不知道,我爸是陈龙,你们局长见了都得点头哈腰” 几个警察冲上来就是一顿狠踢,陈孝鸿年纪还小,刚刚又纵欲了一整晚,腿都是软的,这会被踢的满地滚,鼻青脸肿的,再不敢嚷嚷了,其中一个年岁大点的警察指着陈孝鸿冷笑:“见过傻】逼的,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你当自己是谁呢,连雷省长的孙女都敢动,脑袋进水了吧?还想出去?做梦呢?” 随后他被双手反扣吊在拘留所的暖气上,这是个十分难受的姿势,双手都被折在后面,站不直坐不下,只能半蹲着,不一会腿就麻了,两只手像折了似的,刚刚被踢了一顿,似乎伤了肋骨,呼吸一口胸口都剧痛。陈孝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嘴,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哭着叫人,求他们帮忙找杜秀秀来救他。 没人搭理他,跟他关在一起的几个都是老油子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位得罪了什么人,警察是故意整他呢,冷笑着看好戏,谁也不搭理他。 陈孝鸿被吊了一夜,中午的时候才有人过来将他解下来,两只手青紫青紫的,几乎不会动弹了,他被扔在冰冷的地上丢了两个冰凉的馒头过来,陈孝鸿这会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惹下大祸了,他恐惧的意识到,这次只怕父亲和祖父都保不住自己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二天上午,他被提审,审讯他的是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张恒,张恒对他浑身的伤痕视而不见,只是冷漠的告诉他交待自己的罪行。陈孝鸿再不敢当自己是少爷般嚣张,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事情交待了一遍,又怯怯的问:“我能见见我妈吗?”杜秀秀自小疼爱他,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就是惹下多大的祸,母亲会骂他一顿,可骂完了还是会帮他善后的。 张恒冷笑一声,拿起陈孝鸿签字的口供,道:“你母亲昨晚跳楼自尽了,你恐怕见不到了!” 如晴天霹雳一般,陈孝鸿觉得浑身僵直,脑袋嗡嗡作响,母亲自尽了?母亲那样坚强的女人怎么会死?怎么会?他本能的抗拒这个消息:“不,不可能,我妈不会的,不会的” 张恒是跟杜秀秀打过交道的,对杜秀秀的印象不错,一个秀丽聪明的大学生做了社团的大嫂,他着实有些惋惜。 见到陈孝鸿满脸茫然失措的样子,他不屑的冷笑:“不会?有你这么愚蠢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是个妈都挺不住!”他拂袖而去。 陈孝鸿又被扔进了拘留所里。 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剧痛,他忽然意识到刚刚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他的母亲,真的死了! 他蜷缩起身体,努力的缩成一团,低低的啜泣起来陈归人得到杜秀秀自杀的消息没有觉得意外,他靠在椅子上安静的坐了一夜,天亮时收拾整齐去了医院。 雷樱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抗拒所有人靠近自己,只有见到陈归人才能平静下来。 雷懋生和葛屏对陈归人很不喜欢,是陈家人,还是私生子。可不喜欢又能怎样,女儿受惊小兔子似的瑟缩在床头,任何人都不愿意见,最疼她的祖父略靠近一点都尖叫不止,病房里的灯晚上不让关,光线一暗就开始颤抖,葛屏看着女儿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疼,恨不能咬下陈孝鸿一块肉来才好。 似乎是因为陈归人救了她,她非常信任他,只有他在身边,她才会正常一些。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使知道他是陈家人,雷懋生和葛屏才允许他进入病房陪着女儿。 陈归人表现的像个落落大方、彬彬有礼的少年,对雷樱温柔呵护小心陪伴,在葛屏面前从来不为陈家求情,这让葛屏很纳闷,试探着问他,陈归人安静的道:“我没有那样的立场,阿姨,我从来没认为自己是陈家人,他们也没有当我是陈家人!我来,是因为阿樱是我同学,也是我女朋友的好朋友!” 葛屏大吃一惊,找人去查证,发觉陈归人居然是岳沉婉的男朋友,他自小被母亲抛弃在陈家门口,陈老爷子无奈将他接进了家门,至今他的户口都是单独立的,根本不记入陈家族谱中,也就是说陈归人名义上是陈三公子,实际上是个孤儿。 陈家人对待陈归人也不好,几乎没有人拿他当什么少爷,从小学到中学一路都在被欺负,直到进了高中,不知怎么成了岳沉婉的男朋友才一举成名,人们也终于主意到平时总是鼻青脸肿的少年原来是个翩翩美少年。 葛屏毕竟是个母亲,再看到陈归人时目光柔软了许多。 陈孝鸿的案子并没有走正常的审判手续,他在看守所中吃错了东西引起过敏性哮喘,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冰冷的夜晚,陈孝鸿在看守所中是怎样挣扎惨叫的,看守的警察都不在,几个前两天因为打架进来的男人按住陈孝鸿将针插进陈孝鸿的胳膊,冰冷的液体注射进去,陈孝鸿像死鱼一般直着脖子拼命的喘息,脸惨白的像纸,他的脑袋在那一刻清明了许多,指着几个男人嘶声吼叫:“是我爸吗?是他吗” 没有人回答他,窗外惨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能清晰看到他眼睛中的痛苦和绝望、不甘和悔恨,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八岁那年自己弄坏了爷爷最喜欢的一个清代花瓶的时候,他吓得躲在柜子里呜呜的哭,母亲急的不得了,满脸都是焦灼,最后终于在柜子中找到他,将他抱在怀里,母亲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像是五月的栀子花,甜美静谧,他用力的眨眼,看着头上那弯惨白的月光,忽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来,那几个男人都悚然一惊,向后退了半步。 他终于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自杀了,是为了不亲眼看见这一幕吧?陈孝鸿安静的垂下脑袋,一切都归于一片死寂。 ☆、第326章 婉心第三十九章 三月初,岳沉婉从美国回来,从机场直接去了雷家看望雷樱,雷樱坐在卧室的贵妃椅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下颌尖尖的,眼睛显的更大,目光呆滞,看上去像个没了魂的娃娃。 岳沉婉目光复杂的看着雷樱,前世两人曾是要好的朋友,雷樱背叛了她的信任,今生他们的关系也因为陈归人有了嫌隙,两人不复亲密,可岳沉婉还是为她的遭遇感到惋惜,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这个伤痛也许会跟她一生,那样如鲠在喉的滋味会是多么难受。 雷樱并不欢迎她的探访,两人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剩下的时间就是彼此呆呆的对望,岳沉婉叹息了一声起身告辞,雷樱忽然出声:“你爱陈归人吗?” “啊?” “你爱他吗?”雷樱神色古怪,语气执拗。 岳沉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半晌才道:“你想说什么?” “我喜欢他,比你更喜欢!” 从前的雷樱是绝对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的,从前的雷樱骄傲、虚荣有些自私,可这点面子还是要的,可自从她出事之后,她的整个世界崩塌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自己这样的天之骄女会一夕之间遭受这样大的委屈,为什么自己会被那个畜生□,为什么自己的第一次不是给自己喜欢的男生,她不甘心,她好恨,她恨陈孝鸿,很那个夜晚,恨那些跟她一起庆祝生日的人,甚至恨陈归人,那晚他为什么不来,她也恨岳沉婉,为什么她能在瓦砾中发现珠宝,发现了陈归人那样充满魅力的男生。 她的心中充满了不甘的怨恨,她不想再这样委屈自己,她自暴自弃的想,自己已经成了肮脏的女生,也不在乎多一条撬朋友墙脚的罪名了! 岳沉婉看着她,她不知道该怎样跟雷樱说,说陈归人从来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吗?还是说她另有所爱?雷樱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毒,这是一个一直生活顺遂的女孩,忽然间的不幸让她迁怒他人,甚至想去伤害别人,才能平衡自己。 面对这样一个女孩,岳沉婉选择了淡漠,她冷静的摇摇头,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回到家里,江漫殷勤的到别墅门口来迎接她,十分热络的跟她寒暄,岳沉婉拿了几分礼物给俏俏和陈静安,两个孩子乖巧的道谢,许秋莲笑嘻嘻的夸赞岳沉婉买的胸针漂亮,眼睛里全是喜悦,一个蒂凡尼的胸针也价值不菲呢,江漫看不惯她那种眼皮子浅的样子,冷笑了一下,转回身跟岳沉婉说起夏威夷的风光来,十分神往的样子。 岳沉婉给福婶带了一个新潮的手机和一个像素很高的数码相机,福婶爱若珍宝,拿回房间塞进皮箱里还上了锁。 她买了许多礼物送给丁朗、丁巧和秦宵,送给陈归人的是一条杜嘉班纳的紫红色毛衣,很粗狂、青春的款式。她将昨天的事说了,又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惹怒了雷省长,肯定要迁怒陈家的,可雷樱是怎么了?看她那架势,似乎认定了你” 陈归人笑嘻嘻的把自己准备对振兴路的烂尾楼下手,卖家可是银行,葛屏是发改委的主任,前几日去银行办事,陈归人特意跑去装偶遇,跟葛屏亲切的谈了一会,出门时银行的经理对陈归人的笑容就好看了不少,他又让秦霄适时的找了辰越证券公司老总的太太去递了话,约了那位鞠总吃饭,递了一张数目不菲的卡过去,鞠总才点了头,估计这几天就要走程序拍卖了,拿下这栋楼指日可待。 岳沉婉对商业中的手段司空见惯,送礼吃请那都是小手段,还有更高杆的商业手段呢,这不过都是小事情,她比较关心的是:“你利用雷樱和雷家的关系我不管,可你要小心,我觉得经过这件事,雷樱的状态不是很好,她那个性子,很容易钻牛角尖,你小心些,雷家不是一般家庭,本来陈家的事情刚过去,陈龙搭进去两条命才让雷省长息怒,可陈家现在在h省被打压的够呛,陈龙走路都要低头呢。雷樱喜欢你,绝不是什么好事,雷家是绝对不会允许女儿嫁给你的,到时候,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让雷家在h省封杀了你,你就惨了。” 陈归人意味深长的笑了:“放心吧,我早就跟雷家人说了,我去看她是因为我的女朋友,雷家人知道我是你岳大小姐的男朋友!现在你的名头就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你岳大小姐什么身价?我犯得着为了一个还有一年就要退休的省长孙女放弃你这么一颗价值几十亿的大树吗?这笔买卖傻子都知道不划算!” 岳沉婉扬扬眉,白了他一眼。随手拿了桌子上的鸭脖子,噘着嘴闻闻笑嘻嘻的道:“嗯,不愧是祖传手艺,闻着就香,哎,你来不来一块?” 陈归人拿着杯子喝咖啡,眼睛一直盯在来应聘职业经理人的一沓子简历上,公司运营仅有一个擅长投资的经理可不行,还需要职业经理人进行打理和运作,公司的几个股东都不是擅长公司运营的人,他们现在正在网上全国范围内招聘有实际经验的职业经理人担任总经理。 岳沉婉的桌子上也摆着一沓子简历,她一边啃鸭脖子一边看,“哇,这个学历好高啊,经济学博士哎,这个长的好帅啊,这个好,长的像宋承宪啊,好帅,用他好不好” 陈归人一个铅笔扔过去:“喂,你们家姜少爷是怎么忍受你的?怎么去了一次美国,回来就跟没见过世面的花痴似的?” 岳沉婉一晒:“切,我们家姜少爷就得意我这个样儿?怎么着,你羡慕嫉妒恨吧?” 陈归人做了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心里想我还真是羡慕嫉妒恨,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罢了! 岳沉婉拎着鸭脖子边看边评论,忽然看到一张简历,神情一愣:“咦?这不是安墨吗?” “安墨是谁?” “江苏恒元集团知道吗?” “不知道!” “安师傅牛肉面你总知道了吧?”全国人民都知道好不好,只要上火车,鼻子里基本都是那个香味。 “知道!见天吃着呢!”陈少爷属于懒人,一个人的时候多数都是方便面了事。 “十年后,安墨就是恒元集团的总经理,执行副总裁,他引入了美国汤姆斯管理咨询服务公司,将集团进行减负增产,大刀阔斧的进行企业管理和改革,恒元集团是中国早期的老牌企业,你知道那种家族式企业有很多弊端,这个安墨对恒元进行了改制,使恒元集团在所有早期老牌企业中一枝独秀的存活了下来,这个安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啊!” “那还等什么,就他了!” 陈归人是行动派,立刻吩咐人打电话约了安墨面试。 丁朗和丁巧、秦宵正在讨论福建王总家闹鬼的事情,这位王总是福建一个家族企业的老板,家中几代人经营茶园,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户。两年前,王总的妻子看中了一个老式别墅,据说是一位国民党时期的军官在这里建的,已经过了几代人了,现在家中的人生意破产实在没办法,要将这栋祖宅出售,王太太喜欢这种老式的别墅,斥资三百万买下来,可从买下这宅子开始,他们家的孩子就疯了,王太太有一儿一女,男孩十一岁女孩十岁。一天两个孩子早上忽然莫名高烧,送到医院就退烧,如此反复折腾了几次,后来男孩开始大口呕吐,吐出来的都是黄水,浑身痉挛。女孩眼睛直勾勾的站在柜子上,谁也不知道那么高的柜子这孩子是怎么爬上去的,王太太吓得大哭,王总见势不妙,忙找了几个工人帮忙将两个孩子绑在屋子里,去请了当地有名的僧人来看,可僧人来了,孩子就好了,走了,还是闹,半夜里不睡觉,唱极为怪异的调子,听的人浑身发毛。 丁朗和丁巧曾经帮过福建一个老板家看风水,对方对他们印象很好,正巧这个人认识王老板,就推荐了丁家兄妹。 王老板被折腾的实在受不了,忙亲自来请丁家兄妹。 秦宵笑的眉眼弯弯的,在她看来这种生意越多越好,她这辈子最准确的一次投资就是加盟了四通八达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她的账户里的钱也越来越多,底气也就越来越足,过年回家乡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花了三十几万给自己父母买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房子,她的两个哥哥被震得没了话,一向觉得她没正事整天到处游走的嫂子也变了脸色,奉承起她来! 秦宵道:“这次的买卖我跟你们去吧,先说好,价钱我来谈,你们只管做法就好,我觉得这次最好是带着阿婉去,你们觉得呢?” 丁朗和丁巧最发愁的事情就是谈钱的事情,跟那些阔佬交际寒暄什么的,他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没什么文化,要装的高深莫测还要让对方乖乖的给钱,这个对他们俩来说难度挺大,丁朗忙点头,丁巧道:“秦姐,你可算救了命了,我正发愁呢,那个王老板啊,一口的福建普通话,听着特别费劲,你走南闯北惯了的,大概能听得懂,至于价钱,你看着开吧,我们只管干活就行!” 秦宵笑道:“放心吧,你们只管装你们的,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你们不用一副心虚的样子,那些没什么本事的,包装包装都成大师了,咱们这有真本事的,怕什么?你们只管安心吧,王老板那我去谈,不过,这次的这个是不是挺厉害的,要不要带上咱们岳大小姐啊?” 丁巧想了想道:“也好,带上阿婉,咱们把握更大一些,不过她们刚开学,阿婉能得空吗?” 三个人来问岳沉婉,岳沉婉盘算了一下,大概三八妇女节正好老师都放假,连上周末正好三天,应该能解决,就答应了。 安墨此时已经三十出头了,人长的很一般,不到一米六五的样子,很瘦,可十分精神,走路说话带出的那股精神劲,坐在那里侃侃而谈,二十分钟后,岳沉婉和陈归人看出来了,估计给这家伙一天的时间,他说的话都不带重句的,两人相视一笑,陈归人干脆的道:“行了,安先生,我们公司决定聘请你做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总体来管理公司的所有行政和人事工作,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坦白说,我和岳小姐现在还是学生,其他的三个股东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管理,这里就全权拜托你了,希望在你的带领下,我们的公司能够蒸蒸日上,一会呢我会安排夏经理来跟您说一下咱们公司的具体情况,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夏经理在负责公司的这些事物,可夏经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市场调查和投资意向上了,咱们公司最近呢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项目需要运营,这些呢一会夏经理来跟你交代,我来跟你谈一下你的待遇问题。” 安墨咽了口唾沫,感觉有点蒙。 “你的月薪呢,就从五千开始,咱们公司呢目前没有办理五险一金什么,这个以后就拜托你来操心了,如果你能跑下来呢,以后咱们给员工的待遇也就上去了,这五千呢是试用期,三个月后如果你做的好,给你提到一万,分红呢,按咱们公司的效益给那你提千分之一,嗯,咱们去年的纯利润呢是三百二十万,今年呢,估计可能也差不多,你看看,这是合同,你还有什么要求?” 安墨现在有点晕,他大学毕业已经十年了,一开始在外企做,做了三年,因为人事倾轧,被踢出了公司,换了国企做,后台不硬,再会来事也被踩在脚下面,做了两年就出来单干,做了几样生意都赔了个精光,老婆跟他吵架,带着孩子去了娘家,他只好出来应聘,年岁大,人也不出众,口才虽然了得,可形象不行,他一直做的是管理层的工作,在销售上不擅长,所以几个月来面试了七八个公司都被拒绝了。他向四通八达公司递简历完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情绪,谁知道居然收到面试通知,面试的两个人居然是十六七岁的孩子,还好他接到面试通知后做了点调查,找了几个朋友打听,赶巧其中一个是跟这个公司做过一单生意,说这间公司是陈家的私生子三少爷开的,那孩子才十六七岁。 据说这个公司是陈龙送给儿子玩的,安墨感觉这样的公司实在不太牢靠,可现在要解决吃饭睡觉给孩子缴学费给老婆家用的问题,无可奈何啊,只好来面试了。 谁知道面试不过二十分钟,对面的少年居然毫不犹豫的要签下自己。 不是做梦吧? 第116节 安墨接过合同,黑纸白字,清楚的写着陈归人列出的条件。 “安先生还需要考虑的时间吗?” 这是目前可以媲美外企的薪资和条件了,安墨想,就是干几个月公司黄了也认了,起码今天能去丈母娘家把老婆孩子接回来吧? 他咬咬牙,拿起笔在上面签字。 岳沉婉微微一笑,站起身跟安墨握手:“欢迎加入四通八达公司,我叫岳沉婉,是公司的股东,还有三位股东今天没来,他们有业务要跟进,改日咱们再见,今后公司就交给安经理了,拜托您费心了!” 安墨一震,他毕竟在商场上混过几年,岳沉婉这个名字他不陌生,是岳家大小姐啊! 看来这个公司是岳家大小姐和陈家三少爷创办的,安墨陡然生出一股喜悦来,有这样两个够分量的老板撑着,这件公司的前景应该不错啊! 他忽然生出了信心。 ☆、第327章 婉心第四十章 岳沉婉没多逗留,她着急回家收拾东西,明天要飞往福建。 秦宵为了凸显出丁家兄妹的气派,在公司点了两个机灵的工作人员随性,加上她和岳沉婉四个人簇拥着丁家兄妹,颇有些明星出行的意思。 王家世代安居在这里,祖祖辈辈经营茶园,在福建安溪包了一座一千多亩的茶园,每年出产近一千吨的茶叶,王家在泉州一带是出名的茶王。 王老板名叫王金发,妻子阮芬芳,两口子都生的矮小精干,高额深目,一张口是地道的闽南话,岳沉婉等人事一句都听不懂。只有秦宵原先在福建一带做过传销,能听懂一些。 阮芬芳看见王金发就哭了起来,叽里呱啦的说孩子的状况,王金发也急了,跟秦宵说:“我妻子说,我儿子女儿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吃东西了,这两天连水都不喝了,怎么办啊?快让大师给看看吧!” 秦宵跟丁朗和岳沉婉说了,几个人忙跟着阮芬芳走进房间里。 屋里面挡着厚厚的窗帘,外面进来的人皱着眉好一会才适应这样昏暗的光线,房间里的椅子上绑着两个孩子,都十岁左右的模样。 因为很久没有进食的关系皮肤显得晦暗无光,可眼睛却亮的吓人,瞪着门外进来的人恶狠狠的。 公司来的两个人跟着出过几次差,比较有经验,压根就没进来,倒是秦宵被两个孩子这样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 男孩子两只漂亮的眼睛基本看不到白眼仁,居然全是黑色的,闪动着诡异的光芒,女孩子则相反,全是眼白,看不到黑眼仁,两个人都大张着嘴,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衣襟前面都是吐出来的黄色的水,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腥味。 丁朗和丁巧一进门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母亲留下的避魂符贴在自己身上,告诉秦宵:“这儿的东西很厉害,你先出去。” 秦宵看了一眼岳沉婉:“那阿婉呢?”她声音发抖,这个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她觉得后背直冒冷汗,腿肚子发颤。尤其那两个孩子的眼珠子一转,让人看了头皮发麻,那粗重的喘息生根本不像人类,仿佛是一种野兽一般。 “阿婉是天授者,没事!”丁朗小心的盯着两个孩子,轻声问:“阿婉,你看见什么脏东西没有?” 岳沉婉摇摇头:“什么也没有,他们身上没有什么,不过”她仔细观察,发现两个孩子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着亮光。 “他们俩个肚子里有圆形的东西在发着亮光,我看不出是什么!” 她向前走了两步,两个孩子的口中发出“赫赫”的声音,身子拼命向前挣,似乎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 岳沉婉蹙眉在两个孩子周围走了一圈,丁朗和丁巧取出一只古老的脸盆大小的鼓来,这只鼓是额朴纳家世代传承,鼓皮苍青色,隐隐泛着玉质的润泽,鼓捶是同样的苍青色,两头都是圆形,看着像一根骨头一般,泛着玉一般的色泽。这鼓皮是一种上古异兽——夔的皮所制,鼓槌也是夔的骨头所制。 《山海经大荒经》上曾有记载:“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东海流波山上有一种叫夔的神兽,身体和头像牛,没有角,只有一条腿,夔能放出有如日月般的光芒和雷鸣般的叫声,黄帝得到它,将它的皮做成鼓,骨头做成锤,击打这面鼓声音可以穿出五百里。 夔是与天地同寿的神兽,至光至明,任何阴暗污秽的妖邪听到夔鼓发出的声音都要骨酥神散。 丁朗和丁巧听到王老板说的经过,觉得这次要见的东西可能不是鬼魂,可能是妖孽,特意将家传的夔鼓戴在身上。 夔鼓一出,两个孩子立刻恐慌了起来,疯了一般挣扎嚎叫起来,那声音如鬼哭神嚎,刺的人耳膜生疼。 声嘶力竭的嘶吼让门外的阮芬芳害怕起来,母子连心,她用力的推门想要进来,门外的秦霄知道情况不妙,忙拦住她,王金发也着急,想要进来,门外的两个职员拉住他,一时间,门内门外乱成了一团。 两个孩子挣扎的剧烈,力气也异于常人的大,眼看着手指粗的绳子居然被生生的挣断了一根。丁朗见状,怕伤到了岳沉婉忙伸手去拽她,岳沉婉却摇头,道:“小舅,先别敲鼓,我觉得两个孩子似乎不对劲,他们不像要伤人,好像要急着去哪,咱们将绳子解开,看看他们要去哪里!” 丁巧看着两个孩子疯了一般,咬咬牙,点头道“好,我到底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三个人将绳子刚刚解开,孩子就小兽一般窜了出去,不是像人一样的跑,而是像动物一样四肢着地,弓着背,一窜一窜的向外跑。实木的门竟然生生的被两个孩子撞出一个窟窿来,门外的几个人都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两个孩子窜了出去,岳沉婉和丁郎丁巧紧跟着跑出去,他们反应过来也跟着在后面跑。 一群怪异的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在街上跑,路边的人们都惊呆了。 两个孩子速度极快的窜进了一栋老旧的别墅内,阮芬芳气喘吁吁的哭道:“又是这个地方,林老牙这个混蛋呦,可坑死人了” 原来这个地方就是阮芬芳买的那栋别墅,因为买下这栋别墅,两个孩子闹了病,阮芬芳找到房主林老牙,谁知林老牙听到消息,干脆没了影踪,阮芬芳怎么也找不到人,恨的牙根痒痒的。孩子出事后,阮芬芳知道这屋子不详,让人将屋子封了起来,一直空着。 两个孩子进了别墅就冲地下室跑去,丁郎等人紧跟其后。这林家的别墅很大,客厅虽然是现代的装修,可往里走就能看出原先老旧的痕迹,楼梯都是木制的,油漆剥落的地方能看出发白的木头茬子。顺着楼梯下去是一个地下室,这是过去有钱人家的储藏室,放些旧物或储存粮食用的。 两个孩子在地下室的一个破柜子前面停下,女孩身手打开柜子,将里面一个破碗一转,地下室的墙面忽然轰隆隆的打开了一个一人高的小门,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后面的人都吓了一跳,这里有密室? 两个孩子向里面一窜就没了影儿,丁郎和丁巧在门外踟蹰了一下,岳沉婉向后面的人吼道:“有没有手电筒?” 阮芬芳赶忙跑到楼上的杂物堆中翻出一只大号手电筒,岳沉婉抄起手电向里面照,发现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有四十多平米,里面有一个通风口,有呼呼的冷风灌进来。房间内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一些家具,都是些民国时期洛可可风格的沙发、茶几,衣帽架等。岳沉婉发现墙上居然有开关,本能的按一下,密室的天棚上居然有灯光射出,众人抬头一看,屋顶是古老华丽的水晶吊灯。 “这里居然是通电的?”丁朗惊讶道。 在雪亮的灯光下,可以清晰的看见密室的全貌。屋内有沙发、茶几等家具,还有梳妆台、衣柜、留声机和一张圆形大床,梳妆台上还有一些化妆品的瓶瓶罐罐,茶几上还有几个水晶果盘,里面放着一些已经风干*的水果,可两个孩子却不见了。 “这里好像是女人住的地方啊!”岳沉婉四处观察,回身对阮芬芳道:“你买这个别墅的时候,房主跟你说了有这么一间密室吗?”阮芬芳一脸茫然的摇头:“没有,那个林老牙是出名的混人,卖这个宅子给我什么都没提,就说是祖上留下来的!”她忽然惊恐的道:“这里是鬼屋吧?我的茂仔呢?我的阿慧呢?”她哇的大哭起来。 丁巧黑着脸,没好气的道:“咱们四处找找,总共就这么点地方,孩子进来总不能凭空消失了,我还不信了,什么东西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变没了” 几个人刚要动手翻找,那部老式留声机忽然动了起来,一个甜美清丽的女声响起:“小亲亲不要你的银,奴奴啊只要你的心”唱片带出的沙沙声让曲调显得悠扬颓靡,充满了旧上海纸醉金迷的万种风情。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秦霄咽了口吐沫,声音干涩发抖:“阿婉?这,这是怎么了?” 岳沉婉侧身,盯着唱片机旁一个穿着旗袍的妖娆美丽的女鬼,忽然笑道:“你是这屋子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鬼嘟着嘴,十分不满的样子,娇滴滴的道:”侬这些人好生无礼,没头没脑的闯进我的房间里来作甚?” 岳沉婉看见女鬼,反而放下心来,有个鬼总比什么都找不到一直抓瞎要好些,她回身跟秦霄道:“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我们吧!” 跟来的那两个职员好歹也见过几次,比王老板夫妻俩还镇静些,可毕竟这是跟鬼神打交道,心里总是惊恐难安的,赶忙扶着两腿发软的王老板夫妻俩跟秦霄出去了。 丁巧见岳沉婉看到鬼魂了,心里那个气啊,她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抓鬼了,可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大白天跟着俩孩子满街乱窜,跑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当即脸一沉,喝道:“不管你是什么孤魂野鬼,赶紧把孩子给我交出来,不然,夔鼓一响,你可就魂飞魄散了!” 女鬼瑟缩了一下,可她并不认识什么夔鼓,她只是眼含幽怨,不满的看着岳沉婉,面前的女孩面容清秀,英姿飒爽,她心里骤然忐忑起来,这女孩和记忆中那个英伟潇洒的男子是多么相配,她怒道:“侬是林亦寒叫来的?他勿要婉绣了?侬是哪个?是亦寒的新人?”女鬼说的一口清甜软糯的江南话,发起脾气来也有些撒娇的味道。 岳沉婉仔细的看看她,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死的时候也很年轻,大概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瓜子脸,柳眉杏眼,梳着民国时代十分时髦的卷发,穿着半袖的旗袍,身段妖娆,曲线玲珑,眉宇间风情明媚,生前定是个极为娇媚的尤物。 “你叫婉绣?林亦寒是谁?是在这里的主人吗?” “林亦寒就是这里的主人啊,是十八师的上尉啊!”提到这个男人,女鬼似乎有些感触,唇角上扬,含羞带笑一般,听到岳沉婉根本不认识林亦寒,她的表情立刻好了起来:“我叫罗婉绣啊,我,我是他的情人” “林亦寒上尉?罗婉绣?”岳沉婉想了想,估计这个林亦寒就是林老牙的祖上了,那个国民党的军官?这个罗婉绣可能是他安置在老宅子的情人,可是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进了这个屋子就不见了?罗,嗯,我叫你罗小姐吧,行吗?罗小姐可以告诉我们吗?”岳沉婉做过鬼,对跟鬼魂沟通觉得很自然,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有一份热心,地府的日子是寂寞沉寂的,倾诉是所有鬼魂的愿望,他们总是一遍遍的向其他的鬼魂追忆生前的往事,翻来覆去的重复生前生活中的点滴。 罗婉绣目露迷惘,刚刚这伙人冲进来的时候,她本能的抗拒这些外人进入她的闺房,她想吓走他们,可这会儿,她忽然发觉不对劲的地方,面前的两女一男穿着打扮很怪异,口音听得出是北方人,可他们说话的方式很怪,他们不认识林亦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茫然的指着大衣柜道:“孩子在里面,他们冲进来就钻进去了” 丁朗拉开衣柜,两个孩子果然蜷缩在里面,双目紧闭,居然是在呼呼大睡,可表情十分平静,似乎是找到了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 丁郎和丁巧将两个孩子抱出来放在床上,岳沉婉仔细的观察了一遍跟丁巧说:“小姨,这俩孩子不太对劲啊,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似的,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吧?” 岳沉婉抬头问罗婉绣:“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罗婉绣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指着门旁的一个半米高的箱子道:“我想起来了,好长时间以前,这两个孩子来过一次,好像打开了那个箱子,那里面,那里面”她面露恐惧,有些瑟缩,不敢再说下去了。 ☆、第328章 婉心第四十一章 岳沉婉几步走过去,仔细看,那只箱子放在门背后,因为是在光线射不到的暗处,没有留意到,箱子大概有半米高,一米长,紫黑色,不知是什么木质做的,通体散发着一股沉郁的香气,箱子外面的锁是赤金所制,看上去十分华贵,箱子上面不知用什么画了一道符,因为被人打开过,那符咒已经残缺,看来是两个孩子不小心打开了箱子,破坏了这道符。 “阿婉,小心”丁朗提醒岳沉婉,按理应该是他这个舅舅上前去,kiev岳沉婉身为天授者,对妖邪鬼魅有特殊的免疫力,所以只能由岳沉婉去开箱。 岳沉婉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将箱子打开,里面一股红色的烟喷了出来,那烟喷到门上,门居然被腐蚀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岳沉婉早有准备,双腿用力一蹬,迅捷的向后翻滚,一只手将鼻子掩住,那道红烟盘旋了几下,形成了一条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巨蛇,伴随着巨大的血盆大口,还有满屋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三个人被这味道熏的脑袋发晕,罗婉绣尖叫一声一下子钻到了桌子下面。 岳沉婉大叫一声:“快躲起来”罗婉綉也算机灵,马上化成青烟消失了。 丁巧较小的身子敏捷的上前一步,一手将岳沉婉拉到身后,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竹管,她微微用力将舌尖咬破,含在嘴里,顺着竹管奋力向那红蛇一喷,生人的血有足够的阳气,虽然不能伤及妖物,但可以阻挡一下,那红烟形成的蛇被丁巧的血一喷,扑向众人的形态稍微一滞,随即又凝成巨蛇扑了过来,就在此时,丁朗手捏一个决,嘴中喃喃的念起祖传的咒语,手中的鼓槌发出幽深的光芒,对着夔鼓一敲,一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雷,虎啸龙吟,风云翻涌,天地变色,整个宅子都震动了起来,那条巨蛇立刻退后在空中翻滚,似乎是痛苦的挣扎起来,随即散了开来,箱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啪嗒一声,里面居然掉出了一条手腕粗细的蛇来,这条蛇遍体雪白,蛇头上有一个红色的凸起,看上去如同王冠一般,蛇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锦囊。 丁朗不愿意让外甥女冒险,抢先将那条蛇掐着七寸的部位拎起来,蛇已经死去多年,蛇身僵硬,可蛇身下面赫然有五六个白色的药丸大小的蛋,岳沉婉恍然大悟:“那两个孩子肚子里面的应该是蛇卵。我说这两个孩子怎么拼命的挣扎要回到这里来呢,一定是这母蛇在召唤他们啊!” 丁巧蹙眉道:“这蛇好像是娘提到过的蛊蛇啊!”岳沉婉好奇:“什么是蛊蛇?” “蛊蛇是南洋一带的蛊师喂养的蛇,这种蛇要从小喂养,喂的却不是普通的食物,而是冤死的人肉,据说越是身负奇冤,死的惨不忍睹的人越好,这蛇要喂很多年,蛇的身体原本是黑色的,吃的人肉越多,身体的颜色就越浅,一直到喂成纯白色,头上有红冠,这叫王蛊才算大功告成,用这样的蛊蛇可以施展最为深奥的巫蛊之术,不过这只有一流的蛊师才能做到。” 岳沉婉看着那条通体雪白的蛇,忽然隐隐作呕。 丁朗捡起那个小小的锦囊,红色丝绸因为年代久远颜色暗淡,上面用金色丝线绣了奇怪的图案,看上去像一道符咒,锦囊内由一些红色的粉末和一束黑色头发,丁朗目光炯炯,扫了一圈屋子,道:“我明白了,你们看”他指着屋子的一角,地砖上有隐隐的黑色图案,他们在屋子内走了一圈,发觉每个角落都有这样的图案。 “这就是娘说过的那个锁魂阵吧!”额朴纳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见识过各种江湖术士的各类手段,她不识字,不能写下来,只好将这些见闻当成故事讲给儿女听。 “娘说过,茅山一派分成许多流派,其中有一些人将南洋的蛊术跟茅山术结合在一起,练成了锁魂阵,这种阵法可以将死去的鬼魂永远困在阵中,陷于混沌之中,不知岁月,为了让这阵法久远,有人用蛊蛇做镇眼,蛊蛇食怨鬼之肉本身具有极大的怨念,寿命极长,能活百年,蛇死后怨灵不散,亦能保持阵眼不散,看来这屋子被人用做锁魂阵了,真是的,也不知那女鬼跟什么人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杀了她还不算,还要将她的灵魂永远锁在这里,不让她出去” 罗婉绣的鬼魂仍然在桌子下面,刚才的夔鼓声不仅散了蛊蛇的魂魄,也伤及了她,她的魂魄看上去十分虚弱,可丁朗的这番话她却听懂了,她挣扎着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问:“我,已经死了是吗?” “是”岳沉婉叹口气,点头:“现在距离你活着的年代已经差不多一百年了。” “百年?”罗婉绣目光恍惚,痴痴的看着远处,她面孔雪白,杏眼无神,匍匐在地,看上去楚楚可怜。 “上百年?那,我的亦寒呢?去哪里了?我,是怎么死的?”她努力的回想,锁魂阵的云雾散去,那些破碎的画面一点点的拼凑起来,形成了书写她一生短暂华丽片段的画卷。 民国十九年,百乐门夜总会,十八岁的歌女罗婉绣第一次见到身穿军装的军官林亦寒,当时,金价飞涨,通货膨胀严重,民怨极大,国民党政府为了调停货币问题,派了蒋经国赴上海,林亦寒在随行队伍中。出身大家的林亦寒英俊威武,在一众生意人谄媚的笑容中淡定从容,雍容磊落,罗婉绣对他一见钟情。罗婉绣的父母都是小商人,因为经营不善破产,读了几年女校的罗婉绣不得已下海做了歌女,她年轻美丽,身姿妖娆,性格也温柔婉顺,林亦寒很喜欢她,可他家中已有妻子,当时新式的婚姻已经在全国铺开,身为军人,他更不可能纳妾,只好将罗婉绣当外室养在暗处。 时值中原大战在即,林亦寒要回部队,不放心罗婉绣一个人在外独居,将她安置在了自家老宅的密室内,这间老宅院是林家的祖屋,离林家不远,每年祭祖时林家人才回来,只有几个老家人在这里看守,林亦寒将这里改建成了别墅,将罗婉绣托付给了几个老家人照看。 罗婉绣生性柔顺,知道情郎此去凶险,日日在宗祠内为他祈祷,林亦寒走后两个多月,忽一日,一个五六岁俏丽的小姑娘不知怎么跑了进来,罗婉绣不知道她是谁,见她天真可喜,还跟她闲谈了几句,才知道这小姑娘是林亦寒的长女林安妮,因为跟小伙伴出来玩,迷路跑进了老宅子。 她心里有些惶恐,林家是福建一带有名的大户人家,书香门第,自雍正朝就有人为官,最高的做过吏部尚书。林家人非常看重门第,林亦寒的妻子也是大家闺秀,曾经在英国留学过的。林家人若知道有她这么个女人存在,必然会不满,甚至会将她撵出去,她倒不怕流落街头,可恐从此再也见不到情郎一面。 果然没几日,一个穿着西装套裙的女子就找到这里来,打量了罗婉绣一番,冷笑了几声,道:“果然是个天生的狐媚子,我道他这一年总是心不在焉的,原来是有你这么个女人在啊!好,好,很好!”林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显然恨到了极处。 罗婉绣被吓得面孔雪白,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瑟瑟发抖。林夫人倒没打骂她,只冷笑了几声拂袖而去。又过了几日,罗婉绣实在担忧写了一封信让人给林亦寒捎去,告诉他林夫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了,问他可有对策。可林亦寒没有回信,如此过了三个多月,一日罗婉绣喝了碗汤,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就人事全非了。 “一觉醒来,倏忽百年,人事全非,我居然已经死了”罗婉绣勉强爬起来,目光凄迷,满脸茫然。 按照现代的理念,罗婉绣只是个小三,明知对方有家室还一直追随着他,可在那个年代,乱世纷纭,杰出如赵四小姐都甘愿没名没份的做小三了,对罗婉绣这样柔弱的女孩还能要求什么呢?诚然她出身卑微,混迹风尘,可她对林亦寒一往情深是真实的,为了这份感情,她放弃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放弃了家人,甚至放弃了尊严和自由,将如花韶华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内,只为等情郎偶然一顾,这样的痴情,让人觉得可悲又可怜。 丁巧听了罗婉绣的话,十分同情,叹了口气,道:“行了,我估计,你的尸骨应该就在这密室之内,明儿我们找人将这里好好掘地三尺的找一遍,一定能找到你的尸骨,我和我哥给你超度一下,送你去地府就是了,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托生吧!” “托生?”罗婉绣茫然的怔忡半晌,才道:“是谁,杀了我?亦寒呢?我总要弄明白啊!” 谁杀了你?这还用问吗?三个人面面相觑,傻子都能猜到,肯定是林夫人因妒成恨杀了罗婉绣啊!至于林亦寒,估计早就死了,八成都转世投胎去了。 第117节 丁朗道:“行了,罗小姐的事情待会再说吧,先把俩孩子弄醒了再说,他们肚子里的蛇卵怎么办?” “蛊蛇既然死了,那蛇卵就失去了功效,估计用点泄药就能排出来!”丁朗从背囊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来,朝两个孩子的脸上泼过去,两个孩子一激灵,马上醒了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几个不认识的人,道:“你们是谁啊,这是,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好像来过?” 岳沉婉笑笑,问:“再想想,你们什么时候到过这里?” 男孩摇头:“我想不起来了,好像和妹妹一起玩的时候进来过,这里好黑,我们害怕,跑出去的时候绊倒了,还”因为害怕,男孩有些语无伦次,但三个人还是听了个大概,两个孩子跟母亲来别墅玩的时候,母亲顾着看着工人打扫,两个孩子趁机到处玩,无意中闯到了这里,因为密室太黑,两人退出去的时候被门后的箱子绊倒了,女孩子个子小,正好扑在箱子上,一只胳膊□了箱子里,正好摸到了蛇卵,她顺手摸出了两个拿了出去,当成好东西跟哥哥分享,结果中了蛊蛇的蛊。 岳沉婉见两个孩子恢复了神志,就建议小舅先将罗婉绣的魂魄收在锦囊内,将装蛊蛇的箱子捧着,带着俩孩子出来,见到王老板夫妻,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两个孩子见到父母,可怜巴巴的叫着饿了,要吃的,王老板夫妻顿时满眼含泪,感激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鞠躬道谢,丁朗让人去买了泻药回来给俩孩子吃了,下午就排出了两个蛇卵,为了安抚王老板夫妻,丁巧又装模作样的用符水给两个孩子擦了一遍身体,表示去除污秽,还煞有介事的给两个孩子一人一道符,让挂在脖子上,说是保俩孩子平安的,岳沉婉忍着笑在一旁看着,那平安符是秦霄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非让丁朗和丁巧当赠送品,给那些客户每人一个,说是买一赠一,这是做买卖的好噱头。 秦宵深谙买卖之道,将丁家兄妹俩个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王老板两口子能请到他们来简直是八辈子的荣幸,这钱当然不能少了,一口价五十万,王老板虽然肉疼,可两个孩子好了,这病根也揭开了,钱给的还算痛快,当天就开了支票。 秦宵高兴的不得了,两天赚了五十万,无本万利啊,这买卖太划算了! 那只装了蛊蛇的箱子王老板夫妻说什么也不敢留着,看见那条通体雪白的蛇就发冷,一定要岳沉婉等人带走,丁巧刚想推说不要,被岳沉婉用手掐了一下,岳沉婉冲她眨了眨眼,丁巧知道事有蹊跷,不再做声了,只是叮嘱王老板:“赶紧找人把那间密室好好翻翻,地下也掘开看看,里面可能有女人的尸骨” 王老板抹了一把冷汗,立马找人去了。 几个人抬着大木箱子回到宾馆,岳沉婉将箱子放进卧室,抱着箱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架势,丁朗和秦霄都很好奇,丁巧忙问岳沉婉:“干嘛不让我说话了,那么个破箱子,还死沉死沉的,咱留下干什么,不如直接烧了完事!” “烧了?小姨,你可知道那箱子是什么做的?那是沉香木的”岳沉婉一边说一边在箱子上摩挲,终于找到了一小根木刺,用力掰下来放在丁巧嘴里:“你尝尝” 丁巧将信将疑的用牙齿咬:“好麻啊,这口感好奇怪,不像普通的木头,反而像麦芽糖的,黏黏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沉香木中最珍贵的奇楠木,咀嚼,苦麻中略带甘洌,闻之,清之如蜜,香气持久,握之热气即散,苏东坡曾经说过,沉香木金坚玉润,鹤骨龙筋,膏液充足,你知道沉香的价值吗?一克沉香要一万美金啊!当然,这不是沉香,是沉香木制成的箱子,可体积大,形态完整,应该是整块的沉香木做成的,你们看看,这块沉香木要几万年形成的,肯定是价值连城的!”要不是这箱子实在太沉,岳沉婉简直恨不能抱着它,岳君媚生前最爱沉香木,她曾经拍下过一个沉香木制成的笔筒,那个小笔筒才十一厘米高,岳君媚花了七万美金买下的,爱若珍宝,视若拱璧。岳沉婉继承了对沉香木的喜爱,对这种香料很有研究,在密室中她一打眼就认出了这箱子的质地,一直没有声张,等王老板夫妻要求他们带走这个“不祥之物”的时候,她简直恨不能跳舞了。 秦霄、丁巧和丁朗都目瞪口呆,丁巧喃喃的道:“我的天啊,一克一万美金,那这箱子,得值多少钱啊?我刚才还要烧了它呢”秦霄咽了口吐沫,惊奇的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大黑箱子:“我刚才还纳闷呢,大小姐怎么喜欢这么一个蠢笨的木头箱子,原来,呵呵,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要发财了,还是一笔飞来大财,秦宵恨不能手舞足蹈一番才好! 岳沉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这沉香木素有辟邪去秽的作用,怎么会被蛊师用做锁魂阵的来用呢?” 丁巧笑道:“你傻了吧?蛊蛇可不就是至阴至邪的东西,那条蛊蛇已经修炼成了王蛇,不用这种万年沉香木箱子,寻常的东西哪里关的住王蛇啊?” 岳沉婉抓抓脑袋,笑道:”对哦!咱们这回可发财了,可这么大个箱子怎么运回去呢?”秦霄笑道:“运回去干嘛?这里离香港近,直接办了手续将箱子运过去嘉德拍卖行卖了就好,留在手上搬运也困难,再说,运回去被那些职业盗贼盯上就坏了,咱们要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直接出售最好!大小姐不是认识姜家的张教授吗?她人面广,又是专门干文物鉴定的,让她帮忙找人联系,不是更好?” 丁巧和丁朗想了想,觉得秦霄说的有道理,岳沉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可她实在喜爱这个箱子,满心舍不得,一双手在箱子摩挲来摩挲去的,简直想把自己装到箱子里去。丁巧笑道:“你要实在喜欢,咱们把箱子盖掰下来留给你得了!”秦霄难得见到岳沉婉小女孩似的模样,也笑着逗她:“我看也行,你以后将这盖子当枕头,每天枕着就好!”岳沉婉嘟着嘴叨咕:“那怎么行,这么完美的东西掰下来就不好了” 张涓得到消息,马上帮忙安排了佳士得拍卖行的经理,还安排了一个关系较好的香港朋友帮忙当中间人。 岳沉婉着急要回去上课,秦霄只好和丁家兄妹押着箱子去香港。 王老板家的地下室里果然起出了一具女人尸骨,尸骨旁边居然还有一封信,因为地下室阴冷干燥,信居然保存的还很完好,信是林亦寒写给罗婉绣的,大概意思是已经知道了婉绣托人告诉的事情,他很为婉绣的处境担忧,目前,前线战事紧张,自己实在不能回去,让婉绣跟自己安排的老家人去乡下躲一躲,自己的妻子是个性格霸道手段狠辣的女人,是绝对不能容忍婉绣的存在的,要婉绣务必保护好自己,等自己回去,会禀告父母,正式纳婉绣为二房丁巧看了信,招出了婉绣的鬼魂,将这封信给她看了,婉绣良久不语,事已至此,大家都明白,杀死婉绣的肯定是林夫人,这封信意外的落在林夫人的手上,林夫人妒恨不已,下毒害死婉绣,仍然不甘心,还特意请了蛊师将婉绣的魂魄用锁魂阵困住,让她不得超生。 婉绣泪水盈盈,明白心爱的男人早已作古,千般情爱尽成飞灰,一时不免心如缟素,万念俱灰,丁巧叹了口气道:“你心愿已了,留在这尘世对你无意,还是我们给你做法超度你去转世吧!”婉绣含泪道谢后,丁巧和丁朗做法将她送入地府。 ☆、第329章 婉心第四十二章 岳沉婉回到h市,陈归人开着辆破旧的奥迪来接她,英俊邪魅的少年姿态悠闲的依着车子,双手插在裤袋中,一身剪裁合体的韩版小西装,明明是吊儿郎当的姿势,却因为周身散发的俾睨四方的气势生出狂放不羁的风华来,让人看了不禁侧目。 岳沉婉随性的将行李扔给他,抱着肩膀看看那车,笑道:“你拿了驾照吗?就敢招摇过市了?” 陈归人豪爽的挥挥手,将岳沉婉的行李扔到后备箱里:“这车是交警大队队长淘汰下来的,我爸给我开了,你觉得咱们市谁敢抓我的车?” “得,您陈少牛,现在混的风生水起了是吧?你老爹死了老婆儿子,现在看你顺眼多了?” “顺眼?靠,他那是看我好歹比陈孝枫强,陈老大自从他妈死了,跟他大吵了一架,一心一意的要脱离黑社会,准备读硕士去了,放假根本就没回来。他都五十了,就是现在抓紧生估计也赶不上了,我好歹是现成的,不用白不用,”陈归人熟练的打火挂档,车子离弦箭一般冲出去:“别说我老子了,还是说说你们这次的收获吧,你岳大小姐什么时候兼职当招财猫了吗?捉个鬼而已,居然捞到一个沉香木的箱子,呵呵,咱们这次又发达了!” 岳沉婉知道陈归人不愿意提及陈龙,一个多年来视自己如无物的父亲,可以随时将亲生儿子推出去堵抢眼的爹,基本与禽兽无异。 “什么叫招财猫啊?我这是幸运星好吧?你想想,咱们俩可是重生的,咱不用金手指,还不能来点幸运星了?咱们好歹是重生的哎,不发达,不幸福,咱们能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那粒后悔药吗?”岳沉婉晃着拳头激情澎湃:“所以啊,咱们一定要幸福,一定要舒舒服服过日子,怎么乐呵怎么活着” 在陈归人身边,她基本没什么形象,坐姿懒散,想说什么说什么,没有任何避讳。 她兴致勃勃的说起这次的惊险经历,明明是险象环生的场景让她说的趣味横生。 少女白皙的脸庞在夕阳绯红的光辉中泛着晶莹的光泽,小巧的鼻子如珠玉一点,大大的凤眼灵动深邃,闪烁着纯澈光鲜的光芒,她兴高采烈,单纯生动,每一个动作都拂动着他的心,每一个笑容都鼓动着他的血脉。 陈归人冷峻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心里充盈着莫名的满足和喜悦,跟岳沉婉在一起的日子就是这样,多么复杂的情况,多么恶劣的环境也充满斗志和乐观。 他一直想不明白,前世,那个倔强的女孩是有多么绝望才会割断自己的动脉,姜向晚,那个名字是她心上最深最痛的烙印吧?每次想起这个,他心里就有一种冲动,想让岳沉婉永远离开那个男孩,想狠狠的质问她,你忘记了他带给你的伤痛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执迷不悟? 可是, 他用力的抿着嘴唇,本来就薄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英俊的脸庞勾勒出更为冷硬的线条,岳沉婉,她倔强刚烈的如同顽石,她认准的道路,她爱的男人,她都会执着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个如飞蛾一般的傻妞儿,他要得到她,就要等待,要忍耐他冷冷的微笑,望着一侧浑然不觉的女孩,咽下胸中如火一般沸腾的血,我会等到的,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们俩才是这世上唯一能比肩的一对儿王暖暖对于岳沉婉有异性没人性,跑到美国陪男友的行径十分鄙视,非说她严重伤害了自己纯洁的友情,狠狠的敲了岳沉婉一顿大餐,华亭西餐厅的牛排被她当成出气筒,一次来了两份,大吃特吃。 “你慢点,我们也不跟你抢,你至于吗?这个假期,你家人虐待你了?”岳沉婉懒洋洋的啜着红酒,睨着王暖暖,小姑娘一个假期瘦了不少,原本圆嘟嘟的脸蛋现在都成了鹅蛋了。 潘锦是乖宝宝的模样,十分优雅的挑着沙拉里的火龙果吃,岳沉婉见到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潘暮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潘锦其实是个模样十分乖巧的女孩,模样清秀干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睫毛很长,像芭比玩玩似的,身材瘦小,尤其跟身材高挑的岳沉婉走在一起时,她看上去更像中学生,她性格温柔乖巧,笑容甜美,像一串纯白色的清新柔美的小茉莉花串,舒服、干净、清新。 王暖暖正忙着吃,潘锦细声细气的替她解释:“这个假期王阿姨让她进京剧团帮忙演出串场去了,走了四五个军区,做慰问演出,暖暖很累,因为要排练,她不敢吃太饱,所以都是半饥半饱的状态。” 王暖暖总算咽下了嘴里的肉,接着道:“我跟你说,我真是太苦命了,我都怀疑我妈到底还是不是我亲妈了,我要求做亲子鉴定去,好容易放假,今年教育局不让补课,我还以为我能轻松一点呢,这可好,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起床,一排练就要一天啊,比军训还惨,姐妹儿都不想活了” “你妈这是打算培养你做个专业演员啊?高考你的志愿是不是帝京戏曲学院啊?” “你真是我妈的知己啊,她就是这么想的,非说京剧是国粹,是我们家的传承,我身为她的女儿责无旁贷,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非要强迫自己女儿继承自己事业的?我觉得我妈简直是活在古代的,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京剧演员,我喜欢服装设计,我要当服装设计师,我要去米兰,我要做安娜苏那样的女人”一直穿着公主范的王暖暖偏偏最迷恋朋克颓废风格的安娜苏,两中截然不同的极端对王暖暖的吸引从中学一直绵延至今,现在成了她的理想。 于是整个用餐段是王暖暖一个人在叽里呱啦的说,各种抱怨,各种郁闷,各种反抗压迫的决心个馊点子。 岳沉婉和潘锦负责吃和倾听。 “那个,是不是雷樱啊?”王暖暖忽然停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正前方的楼下。 她们坐的位置是二楼的雅间,靠近围廊,正好能看见门口走进来的人。 一个穿着白色珍珠泥大衣的少女正和一个中年女人一起走进来,虽然画着十分精致的妆容,依然掩饰不住憔悴和苍白,正是雷樱和葛屏。 岳沉婉蹙眉,没有做声,自从那件事之后,雷樱几乎没有出现子啊任何公众场合,开学就听说她家人为她办理了休学手续,就算重读她也要比同班同学们晚毕业一年了。 王暖暖小声问:“哎,那件事是真的是吧?”雷樱的事情虽然没有见诸任何报道,但h市的圈子就这么大,事情想瞒也瞒不住,现在流言满天飞,雷家人怕雷樱受不了,已经给她联系了国外的学校,想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就送她出国。 岳沉婉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没有回答,潘锦安静的摇了摇头,小声道:“别说了,这件事不是她的错,她也,很可怜”她秀丽的眉毛紧紧的锁住,雾气蒙蒙的大眼睛里有着更为深邃的寒冷,那张苍白充满防备的脸,就像多年前躲在哥哥怀中,瑟瑟发抖的自己,混乱、茫然、充满羞耻和罪恶,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对所有人都露出狰狞的刺,像受伤的小刺猬一样,将柔软深藏,只露出最尖锐的部分岳沉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温柔、单纯、善良,外柔内刚,的确很可爱,可是让我们迷失的有时不仅仅是恐惧和命运,有时,更是爱! 高三下学期的生活通常是杂乱无章的充实,每个老师都指着黑板上的日期再三的提醒:“离高考的时间还有最后的一百三十九天了,这是你们人生的第一个考验,也是你们命运的分水岭” 对启德的孩子们来说,各科老师发下来铺天盖地的考卷,雪白的充满油墨味道的卷子几乎让人产生窒息的感觉,相比那些普通高中的孩子,这里的孩子明显要轻松一些,高考的的紧张氛围在这里明显要松弛一些。 “我爸已经联系好了,签证、护照都办完了,只等高考完就走,你呢?英国还是美国?” “比不上你,新西兰,那边的成绩要求不那么高” “你们都好,我就惨了,我老爹要送我进部队,天啊,还是从大头兵开始,要人命啊” “切,你们一家子都是部队的,你不进去对得起党和人民吗” 岳沉婉报名参加了4月份的托福考试,考试成绩不错,但还需要提交自己之前四年的成绩单,还需要等她参加完中国的高考拿到成绩单再去美国参加sat考试。 姜向晚告诉她不用着急,韩弋已经帮她向马里兰大学发出了申请,并将上次解救儿童的事情进行了说明,马里兰大学对这件事情非常感兴趣,特意派人来向韩弋求证这件事,估计她申请大学的事情能成功。 4月底,那只沉香木箱子在佳士得拍卖行进行了暗拍,就是不进行公开,仅仅是小范围内针对一些沉香木迷们进行拍卖,外界根本不知道。 箱子最终被一个不知名的富商以一千三百万美金的价格买走了,秦宵和丁家兄妹携带将近一个亿的人民币回来。 ☆、第330章 婉心第四十三章 五位股东对这笔意外财富的分配依照从前的惯例,分五份,每人分了锦两千万,每人又拿出五百万投入公司继续发展新的项目。 公司正式迁到振兴路装修好的烂尾楼中,占据了顶层整整一层,办公地点扩大了,团购网络公司的人也迁过来一起办公了,这间公司终于看出了点模样,在职员工共计十五个,其中五个是干兼职的,专门跑销售,在各个厂家活动。 陈老板对于坐在家里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狠狠砸中十分欢喜,加上公司乔迁,跟岳沉婉等人商量要好好庆祝一下。 秦霄等人自然没异议,发了财不好好庆祝一下不等于锦衣夜行了? 名字恶俗的四通八达公司包下了豪庭酒店最大的贵宾厅,开了两桌酒席,上了十年份的红酒和四头鲍鱼,员工们虽然不知道老板发大财了,可对公司乔迁,公司前景看上去蒸蒸日上还是与有荣焉的。 秦霄和安墨举着酒杯挨个敬酒,安墨不愧是搞人事工作的,妙语如珠,幽默豪爽,整个酒宴上的气氛在他的提议下掀起了一个又一个□。 陈归人坐在岳沉婉身边,低声笑道:“这个安墨可真是个人物,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公司的条条框框制定了一堆,居然没有人说怨言,还个个斗志昂扬的,他还跟夏小排研究了几个方案,准备买几个店面,将你最爱的鸭脖子发扬光大呢” “安墨当然是个人物,他制定的规章制度虽然多,可遵守起来不难,而且奖金制度定的比别的公司都高,他还给每个员工买了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还有重大疾病保险,有赏有罚,恩威并济,这才能得人心呢。”岳沉婉挑挑眉毛,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凤眼眼波流转,脸上的酡红深了些,更衬得那双乌沉沉的眸子光莹璀璨,流光潋滟。 陈归人的心猛烈的跳了跳,他将拳头抵在嘴上,轻轻咳嗽了一声,起身去了外间,贵宾厅的外间是一间宽敞的休息室,连接着一个小巧的洛可可风格的露台,陈归人站在露台上点了一支烟,刚要吸,被人一把抢走。 “有烟独享,不够哥们吧?”强盗大人振振有词,十分不淑女的一屁股坐在露台围栏上,将烟放进自己嘴里。 “大小姐,我真是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来你哪里像个大家小姐?你祖母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怕是要从地府爬上来揍你吧?” 岳强盗脸皮厚,这样的奚落上辈子一直听,基本没感觉,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当贵族的命,也不觉得自己有每天装淑女的必要,即使她穿着香奈儿的新款,坐着上百万的豪车,可她的兜里比脸还干净,穷的只有个名头的岳大小姐恨不能去抢钱,还装什么贵族?她装给别人看又能怎样?就算所有人都在赞美她,背后还不是骂她惦记着算计她? “你还不是一样?我也没看出来你哪里像个少爷?看上去更像是古惑仔嘛!咱们俩半斤八两,趁早谁也别笑话谁!” 陈归人抽抽嘴角,没吭声,又摸出一根烟来点上,靠在石头围栏上悠然的看远处的夜色。 岳沉婉也不做声,将一条腿架在围栏上,靠着身后雕花石柱,安静悠然的看着远处。 安静、寂静,一如在地府的许多年里,两人这般安静的相对无言。 北方的四月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有和煦的风,深紫浅粉的早樱、粉白的杏花,灼艳的桃花,重重叠叠的簇拥着春日曼丽的柔暖,草木葳蕤的香气带着湿漉漉的露水,夜色中各处的霓虹灯火迤逦而行,蜿蜒如星河般深邃迷人,有大排档爆锅发出的“刺啦”声,有人群鼎沸车鸣喧嚣,这般繁华热闹,透着人间最饱满世俗的烟火味道。 而远远的,两个历经沧桑的少年醉倚危楼,目光深远,望尽天涯路,无声的的凝视着这一切。 “你要去美国读书你要放弃这里的一切?”白天知道她考托福那一刻,这个问题就一直梗在喉间,无声、沉郁的痛。 “嗯!” “为了姜向晚?你,不想拿回岳氏了?” “不全是,大半是为了我自己。”岳沉婉懒懒的吐了个烟圈,慢悠悠的说:“读犯罪心理学,当个警察,这是我的理想和兴趣,这辈子,我不想难为自己,我想按照我自己的喜好,安排我自己的人生。陈归人,我知道你想什么,以前,我们总觉得这个世界亏欠我们太多,我们应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经过这两年,我有些想明白了,就算我拿回岳家又怎么样?那些钱都是我的,我就快活了?我就没有遗憾和痛苦了?我祖母留给我的,是她一生创造的财富,那些钱,说到底没有我一点心血,不是我的,我可以为了那些钱算计,去抢,打败我叔叔婶婶爷爷,让他们看着我坐拥岳氏,让他们前半生满盘算计尽数落空,可我能得到什么?上辈子,为了这些财富,我被我爷爷卖给了姜家,这辈子,我自己去抢,就像换个人,我把我自己卖给岳氏是一样的,我不是个经商的料,我自己清楚,我并不具备我祖母的精明头脑,审时度势的睿智,我只在我能驾驭的领域中有一点小能力而已,说穿了,我就是拿到岳氏,也不过是让它垮在我手上而已。” 岳沉婉自嘲的笑笑,认真的道:“陈归人,这一次,我想走我自己的路,我想痛快淋漓的活着,我不想再为了任何人或事,勉强自己,说穿了,我就是个自私的人,这个理想,不是为了姜向晚,是为了我自己而已!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可是再恨,也不要让你心里的黑洞吞噬你的理智,别单只为了报复活着,那样的支柱太单薄,有一日你心愿完成,就会失去你的方向,陈归人,我们一起从地狱爬回来,我但望你别辜负这个机会,也许有一日,你会发现,那些痛苦和失望,那些坎坷和抛弃,只是你前行路上微不足道的荆棘,有了那些带血带刺的伤痕,你才可以走的更好,更远!” 少女认真的眼神,不造作,不羞涩,坦荡干净,陈归人的心瞬间温软。 为她心疼,更为她骄傲。 无论生活中有多少阴私鬼蜮,她不气馁,不退缩,不因伤害而沉溺悲伤,不因痛苦而心存怨怼,宽容坚毅,勇敢执着。 “好!” 声音有些暗哑,深而浓烈的黑色眸子稍稍一顿,一些笑意飞上眉梢,少年分明鲜艳的唇色便多了许多绯红,开出人间四月春水的明澈,开出蔷薇缠绵藤蔓蜿蜒的葱郁。 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她在担忧着他。 这感觉真好。 他凝视着面前的少女,这认知让他心中的草场瞬间生出了毛茸茸的欢喜,那葱茏的绿意蔓延遮住了原本黑暗的冰寒。 那冰寒的深处,有漫天的风雪,大朵大朵的雪花铺天盖地的砸下来,让人睁不开眼睛,小小的男孩瑟缩着哭喊着“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被风雪裹着,传出去很远,雪地里再也没有女人浓艳的身影,他只有一个人,茫然孤单的恐惧七月,岳沉婉收到了马里兰大学帕克分校的录取通知,她将这个消息正式告诉了陈建亨。 第118节 陈建亨很吃惊:“你这孩子,也太自作主张了,怎么要去留学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读什么犯罪心理学?阿婉,你要做警察吗?” 岳沉婉神采飞扬,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对啊,爷爷,我想做警察,想做最帅的女警,爷爷,你就答应我吧,马里兰大学就在华盛顿,我可以去三叔家,三叔和三婶会照顾我的!” “可是,留学倒没什么,可你应该读商业啊,岳氏将来还指望你呢!”压抑着心里的喜悦,陈建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你祖母将岳氏留给你,是要你发扬光大的,你跑去读什么犯罪心理?那哪里是女孩子应该读的东西” “我才不要,”脖子扬的高高的,十足没心没肺的娇纵大小姐样子:”我不喜欢当什么商人,我对那个没兴趣,爷爷和二叔都管了那么多年了,你们就继续管着呗,反正我又没缺吃少喝的,公司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不明白,我就要去当警察,爷爷,爷爷,你就答应了吧”岳沉婉瘪瘪嘴,伸手在腿上狠狠掐一把,眼睛里立刻氤氲出了泪光晶莹,强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继续撒娇:“好爷爷,我对那些什么公司了商场了一窍不通,你就心疼心疼我嘛!” 陈建亨勉为其难,一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啊,真是太任性了” 这就算是答应了,岳沉婉笑嘻嘻的欢呼了爷爷万岁,蹦蹦跳跳的跑了。 陈顺之得到消息有些不敢置信:“阿婉要去读犯罪心理学?将来想要做女警?爸,这孩子这几年不太对劲吧?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头,这孩子一声不响的去考托福,咱们到最后才知道,这,是不是这孩子太有主意了?” 陈建亨冷笑:“有主意又怎么样?公司上层人都是咱们的人,财务的人也是咱们的,你妈留给她的股份这几年也被咱们稀释的只有百分之五十七了,她对商业一窍不通,将来就算接受公司也必须要靠你靠我才行,何况,她今年才十七岁,等她读完大学回来,这世道又不知道是什么样了,不用急,不要急”陈建亨靠在摇椅上悠然的晃着,岁月的风霜深深浅浅的烙在他的眼角鬓边,他的笑容看上去深沉冷肃,眼底的暗黑如山雨欲来的汹涌。 陈顺之沉吟片刻,也对,她毕竟才十七岁,未来的路还很长,自己还可以筹谋。 回到房间将这件事告诉了江漫,江漫沉思片刻笑道:“这位大小姐倒是个洒脱聪明的人!” “何以见得?” “看似天真娇蛮,可真正没心没肺的女孩会这么决然的决定自己的前途吗?她决定远离商场,就说明她根本准备继承岳氏,我不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年龄还小,对这些身外之物看的不重,还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骨子里清高无尘,可不管哪样,这孩子的心思不会那么简单,这一年来,我在这个家里品着,阿婉是个看着简单,其实很有城府的孩子。”娇柔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丝绸睡衣冰滑的质地彷如轻薄的云烟,裹着她窈窕丰满的*,修长泛着玉色的手指灵活的揉着陈顺之的肩背,语气柔暖的如同呓语一般妩媚,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女人的聪明敏锐恰到好处的掩藏在如水柔情中,不让男人生出一丝不舒服来。 她只是个妾,她很清楚这一点。 陈顺之回头,挑眉,道:“怎么说?” “她从来不参与家里的任何决定,零用钱多了少了也从没有意见,放了学就钻进屋子里,周末就出去见同学,从来不参与那些同龄女孩子的part,你什么时候见过她撒娇任性?这次她忽然决定出国读书,录取通知书到了才通知咱们,说明她早就想好了自己将来的出路,这么长时间咱们谁也没看出来吧?这么个有成算的女孩,只有十七岁,将来大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江漫慢条斯理的分析,唇边的笑容和眼睛中深邃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陈顺之回眸,有些粗鲁的将江漫揽进怀里,大手用力的揉捏她胸前的丰腴。轻声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个聪明劲,让你住进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那个女人就是头蠢猪,什么都看不出来。”江漫配合的将身子靠近他,面上泛起一丝红晕,风韵正好的面颊带着少女般明艳的娇羞。 “阿婉是我妈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从六岁就跟在她身边,我妈一手教导,聪明?呵呵”男人英挺的眉宇间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痛恨:“这孩子当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然怎么能这么平安的长大?”轻而冷的语气像滑腻冰冷的蛇,嘶嘶的吐着血红的芯子,江漫身子一僵,敏锐的察觉出这话中的恶毒。 “放心吧,岳氏在我手中,她想拿回去,没那么简单,她不学商贸最好,就算学了也没什么,你也说了,她才十七,能不能长大还不一定呢” 夏夜的和暖的风被死死的阻隔在高大的围墙外,这室内的温度被人为的掌控在最合适的二十二度,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只有江漫被瞬间剥光的身体感觉出一丝冰冷,身上的男人粗糙的手指一寸寸掠过,保养的丝绸般柔滑的肌肤,妖娆的起伏,柔美的山峦低谷河流,无一不美好精致,江漫扬起脖子,用力的闭上眼睛,拒绝蔓延在心底的恐惧,那个一次次对自己的亲侄女下手的男人,他的心是否跟他的手一样是有温度的? 八月,陈归人,秦霄,丁氏兄妹和王暖暖,潘锦在机场送别岳沉婉。 潘锦考取了帝京大学的汉语言文学,王暖暖没有扭过母亲,到底考取了帝京戏曲学院表京剧表演专业,虽然满心不悦,可也无可奈何。 丁朗和丁巧对外甥女的游学虽然不舍,可到底觉得这是前程远大的事情,嘱咐了又嘱咐,大包小裹的各种吃的用的,差点让岳沉婉超载。 秦霄神清气爽的拉着岳沉婉说:“咱们可以视频,到时候咱们公司的方向还是要你来定的,我这辈子啊就准备跟着你吃喝玩乐了” 原来厚颜无耻是会传染的,看人家秦霄女士原本是一多么气质雍容的骗子啊,现在可好,两袖金凤,一身名牌,比她之前周旋的所有阔太太也不遑多让了,可靠山吃山的强大决心却屹立不倒。 岳沉婉翻白眼:“秦姨,你搞没搞错啊,离这么远都天涯海角了你还要压榨我?人家这是要去读书哎,你该说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吧?” “哦,好好学习,将来咱们公司好上市,天天向上,你最好泡到乔布斯了之类的华尔街富豪” 众人大笑,岳沉婉心里嘀咕,姐还没有当寡妇的想法好不好,乔先生没等苹果五上来就翘辫子了,估计上帝急着要手机指导呢! 王暖暖拉着岳沉婉絮絮叨叨的嘱咐,要视频要写邮件,要常联系,暑假要去美国玩一定要招待云云。 只有陈归人安静的站在人群后面,远远的看着她。 隔着噪杂的人群,隔着一众哭哭笑笑的人群,隔着那么多的保重,珍重离别滥觞的话语,他沉默的看着她,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第一次见到她,冰冷带刺的注视,没有温度的回眸,唇角浅浅的笑,像初冬飘落的琼瑶碎玉般白色雪花,淡而苍凉,那个疯狂的出拳,小豹子一般扑过来的女子,那个重生后的,理直气壮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一众欺辱的少女,那个没有形象蹲在地上啃鸭脖子肆无忌惮的女孩,落雪的夜晚拎着棒子笔直的站在他身前的身姿,还有那些彼此扶持彼此信任的日子骄傲、明亮的少女终于要振翅高飞了,她的羽翼铺满了霞光,她的未来光明清美,她的彼岸有另一个少年轻柔的呵护注视,终于,她要飞离他的世界了他含笑注视着她的脸庞,不能剪去你的羽翼,亦不能阻挡你的飞翔,那么,就让我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回来,看到我为你置换一个全新的天地,一个能让你开怀的让你撒野让你自由翱翔的天地。 ☆、第331章 婉心第四十四章 五年后 帝京中关村最高写字楼的帝十七层,衣着精致笔挺的青年步履急迫的匆匆前行,办公桌前,漂亮的女秘书刚刚站起来:“岳先生,姜总在开视频会议呢” 岳明歌已经一脚踹开了厚重的实木软包大门,冲了进去。 七十多平米的办公室内,宽大的老板台后面,紫色衬衫的姜向晚略一抬头,岳明歌的喘息便顿了顿,时光荏苒,二十五岁的姜三少欣长清逸,气韵尊贵,一双璀璨的眸子略一流转,风华无限,让岳明歌深以为很,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凭啥有些人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睿智、沉稳、貌美如花集于一身,还给不给别人留条活路了? 姜向晚利落的说了大串的英文,对着电脑说散会,然后才动作优雅的起身,招呼岳明歌坐下:“这么急冲进来什么要紧事?” 岳明歌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看你这慢条斯理的劲,我就来气” “你要做这么有前途的职业我没意见,我慢条斯理是因为每次你找我都没什么好事,我急也没有用,说吧,这次你是又被梅二怎么了?是因为出轨被追杀?还是你又打算设计什么桥段让我们帮忙演出了?”姜向晚优雅的给自己斟茶,纤长手指,捏着薄而清润的青瓷茶盅,明亮安静,白玉般的脸庞在氤氲而生的蒸汽中,朦胧如薄暮中的蔷薇,婉约清美。 斗了多年的嘴,岳明歌自认不是对手,果断的直切主题:“你女朋友要跟别人订婚了!” 优美的手势顿在半空,姜向晚晶莹如宝石般的眸子掠过一丝精光,蔷薇般柔润红艳的唇勾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笃定圆满。 “订婚?你在胡说什么?”好看的眉头微微隆起,表情只是小小的困惑,完全没有震惊或疑惑。 岳明歌不耐烦的摸出手机,在上面翻找了几秒,将手机扔在桌子上:“看看吧,半个小时前刚刚发布的,香港那边的,半个小时点击率已经上千万了,别的都好说,那照片你不会认不出吧?” 标题有些惊悚“邱少未婚妻浮出水面,邱氏掌门默认长孙即将订婚。”副标题是“未婚妻身价亿万,系内地富豪女,一众少女芳心皆碎。”照片上是身材高大的俊美青年揽着一个高挑短发女子,两人都身穿礼服,青年低头呵护备至的为女子披上披肩,脸颊紧贴着女子的面庞,显得十分温柔暧昧。下面一连几张都是两人出现在各种场合的照片,或吃饭,或游湖,或是手挽着手说笑,要说两人不是恋人关系,估计打死谁都不会相信的。 姜向晚微微蹙眉:“邱少晗?” 香港百货业的领军集团邱氏集团的继承人,邱万廷的长孙,风流倜傥,俊美潇洒,跟女明星的绯闻三五不时的冲击着娱乐版头条,各路小明星前赴后继的仆倒在邱少爷的西裤之下,最近最著名的一段绯闻就是和乐坛天后温孝薷的一段含糊不清的感情,据说邱少爷为了讨温孝薷的欢心,大手笔在半山区买了一栋价值千万的别墅奉上,才赢得温美人与他把臂同游纽约,被记者曝光,大众哗然。之后两人都是各种否认,只说是好朋友云云。 岳沉婉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姜向晚苦笑,这丫头又出什么见鬼的任务了? 马里兰大学毕业后,她的老师雷蒙德教授认为她“对案子有非同一般的敏锐的洞察力,是天生的侦探”,推荐她去联邦调查局,可要求她必须具备美国身份,岳沉婉嫌麻烦,拒绝了,回到帝京进了公安部刑侦处做警察,因为学历高,专业对口,精通外语,又是女孩,很被上司看重,当然这位上司重视她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韩弋的拜托,这位上司大人正是韩弋的小姑父,于是岳大小姐愣被扔到特警大队集训了十个月,出来时眼睛冒着绿光,据说在特训营里每天练习最多的就是挨揍,各种挨揍,诸位英雄们一点都没拿她当外人啊,教官爱她爱的不行,每天让她跑一万米,然后各种体能锻炼,让格斗技巧最好的特警每天锤炼她的身体,蹂躏她的灵魂岳沉婉从此和韩弋结下了不解冤仇,每次见面必定要各种敲诈勒索,各种打击报复。 姜向晚和岳沉婉各自的事业都发展的不错,岳沉婉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做了警察,公司发展壮大,每年都有大笔资金入账,基本是个衣食无忧的小富婆。 姜向晚成立了属于自己的软件制作公司,并在两年前拿到了触屏核心技术安卓系统亚洲总经销权,从此一举成名,迅速的步入了国内前五百强富豪的行列,可惜,姜向晚不喜欢做公众人物,凡是出镜的活儿,一律交给岳明歌负责,很多公司来往的人都不熟悉他,以为他只是个名牌大学毕业的技术指导。 两人的爱情发展的也顺风顺水,可姜向晚几次提出结婚都被岳沉婉拒绝了,理由是她才二十二岁,太小了,不想那么早被绑牢,想多玩几年,姜向晚一向宠爱她,只好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认命的收回戒指。 姜向晚掂着岳明歌手机,沉吟了片刻,他相信岳沉婉此次应该是在出任务,也相信自己爱的女孩绝不会背叛自己,更相信岳沉婉那嫉恶如仇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看上一个以花心闻名的公子哥,可看着那张俊美阴柔的面孔,看着照片上两人俪影成双,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爱情就是这样,即使甜蜜酿成美酒,那酒中也必定带着些酸涩的辣,回味再芳香,再饮下时也有灼烧的痛。 你若爱了,就会懂得,爱情是快乐与烦恼并存,痛苦却又幸福的事。相思折损精神,使人憔悴。人人咒恨,又人人死心塌地投身进去,有干将莫邪投身剑炉的甘愿。 修长晶莹的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忽然点开桌上电话的免提键:“安娜,帮我取消下周的所有行程,给我定去香港的机票,我要出席匡威集团的酒会。” 岳明歌得意洋洋的笑了:“就知道你肯定忍不住,多谢,我赢了!”来之前他跟媳妇打赌,若姜向晚果然忍不住去香港,梅纯语就一个月不干涉他的任何活动。梅纯语认为姜向晚一向冷静沉稳,不至于为了这么个明显有漏洞的报道跑去香港,而岳明歌认为,姜向晚是个闷骚型男,对岳沉婉的感情深厚的堪比马里亚纳海沟,而且是个爷们就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女人跟别人订婚,假的也不行! 果然,他赢了!未来的一个月啊,多么美好的日子姜向晚微微一笑,如花照影:“我去香港的这段日子,公司就拜托你了,咱们就四个股东,韩老大在部队,目前在科索沃维和,暮远去了马来西亚,他们家的企业现在正在风月飘摇的时候,他顶着很大的压力,我去了香港就只有你闲着了,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岳明歌的脸立刻垮了:”我不要,我才不要呢”就知道姜向晚最奸诈了,当初四个人是商量好的,他性格沉稳冷静,眼光长远,最适合做执行总裁,公司就交给他了,岳明歌是个贪玩懒惰的性格,认为自己等着数钱就行,只在公司挂了个副总的头衔就行,有需要的时候光鲜亮丽的往那一站,对着镜头说几句漂亮话,还可以跟漂亮的女主持人调**,多好! 他才不要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开会操心谈判决策累的要死呢!他岳公子天生就是个懒的十分没节操的人,恨不得生在旧社会,当个每天拿着鸟笼子遛街的八旗子弟才好呢。 可是,姜向晚风轻云淡的一笑,淡淡的抛下一句:“你不来,请你太太来也可以” 岳明歌眼含热泪,抱着抱枕狠狠咬流苏,奸诈的姜向晚,无耻的姜向晚,有异性没人性的姜向晚,请他太太来不就等于把自己绑在办公室吗?那自己就连跟女秘书说句甜言蜜语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个女人肯定会恶毒的将自己埋在文件里,揪着耳朵让他在几天之内将这些东西都处理掉哦,噩梦啊,神啊,你为毛不降下一个雷来劈死我呢?我为啥要这么好心给这个缺德的男人来送信呢?让他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订婚不是更好? 他自动忽略了他们两口子那人家打赌的恶趣味! 香港,尖沙咀豪华公寓内。 浅紫色的圆床上,强壮的男人□的上半身密布着汗珠,每一块隆起的肌肉都线条饱满晶莹,仿佛上好的丝绒包裹着,充满阳刚之美,面孔却与之相反,深而清晰的眼线上挑,尖而翘的鼻子,薄薄的唇棱角分明,殷红如血,这样鲜明美丽的如女子一般的五官。 他亢】奋的喘息着,身体不停的冲刺,身下的女人大声尖叫着,即将被他顶入欲】望的顶端,修长白腻的大腿紧紧的缠在他的腰间,仿佛在无声的要求着,让他给自己满足,可男人在最紧要的时刻却停了下来,双手利索的将对方翻了个个,让女人头朝下,屁股朝上跪在前面,从后面冲了进去,在欲】望的关键时刻,他的表情有些狰狞,近乎冷酷的抓起女人的头发,强迫对方高高昂起头,另一只手则狠狠的抓着她的腰,疯狂快速的前后移动,女子很快达到了峰顶,身体骤然瘫软了下去,他却更加快速的进攻,在最关键的时刻抽身,将白色的液体射在肌理晶莹的背上。 ☆、第332章 婉心第四十五章 他懒洋洋松开手,女子长发散乱的趴在床上,像被用后扔掉的抹布,他独自去淋浴间简单的冲澡,然后穿上浴袍晃着脖子走出卧室,外面是近八十米的宽敞大厅,浅紫色的暗花墙纸彰显着高贵奢华,全套的意大利订制的贝克斯特家具透着高雅不俗的品味。 一个短发女孩盘膝坐在沙发上,兴高采烈的啃着鸭脖子,耳朵上套着耳麦,全神贯注的盯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邱少晗皱着眉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这真是个让人无语的场景,自己在卧室跟女人激烈的做】爱,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兴高采烈的在外面啃鸭脖子岳沉婉察觉到有人注视,抬起头,笑眯眯的打招呼:“嗨,邱少,忙完了?” 邱少晗大咧咧的坐在她对面,浴袍的带子绑的极松,露出他结实光洁的胸膛,线条匀称的大腿,不怀好意的笑道:“你看起来是个雏儿吧?怎么样?感兴趣吗?本少爷有最丰富的经验,最好的技术,可以帮你这个忙!” 岳沉婉利落的吐出一块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似笑非笑的扬扬下巴:“邱少,看来上次您的肋骨摔的不够疼啊,要不就是你年岁大了,有些老年痴呆的先兆了,记性不大好,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再回忆回忆” 邱少晗的脸沉了下来,这个倔强的死丫头,两人刚接触时他对她有点兴趣,模样不是很出众,可气质很好,一双眼睛光亮璀璨,太阳般夺人眼球,动作说话都那么爽快大方,吃饭时酣畅淋漓,不像交往过的那些女孩,吃的像蚊子似的,不是要减肥就是要吃素,岳沉婉拎着筷子大杀四方,一桌子菜都能吃的干净,跟她吃饭特有食欲。 有次趁着有几分醉意,他将她推到墙上要强吻,结果下一秒,他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岳沉婉一个利落的过肩摔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小姑娘一脚踩在他肚子上指着他鼻子骂:“敢跟我动手动脚,你活腻了吧你?”旁边的人忙过来劝解,岳大小姐还是狠狠的踹了他几脚,医生检查后说他的肋骨受创,差点折了。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打,第一次这么丢脸,他气的咬牙切齿,跟爷爷说要换了他,结果邱万廷笑眯眯的说:“这靓女很好啊,你这性子是该有人教训教训的,听说这孩子家世也很好,跟咱们家门当户对,要是真能给你做太太,我也少操些心” 邱少晗简直欲哭无泪,娶这么个母老虎自己以后还能有活路吗? 可爷爷是一家之主,从来说一不二,他只好别扭的跟她道歉,继续两人的互助模式。 岳沉婉这次来香港是被派来查一个案件的,半年的时间里先后有四名女子被谋杀,这四名女子都是被淹死的,死后被人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双手被捆住,做成耶稣受难的造型。这四名女死者都是在香港遇害,尸体分别在大屿山、跑马地和尖沙咀的垃圾场被发现,香港警方为了避免舆论造成公众恐慌,刻意的压下了案子,经过半年的调查,只查出来这四名女子身份各异,能够交叉重叠的背景只有四人都曾经跟邱家少爷邱少晗有过不同程度的交往。 因为邱少爷的身份不同一般人,警方很小心的避免打草惊蛇,前后派出几名探员在邱少晗身边卧底,可调查没有任何进展。二月份的时候,香港商会和荷兰雷启亚商贸总会针对亚洲商务贸易进行洽谈,邱万廷做为商会会长要出席会议,可就在洽谈即将召开之极,国安局收到情报,有*势力要对这次洽谈进行破坏,公安部和国安局对此非常重视,因为荷兰代表团此次的带队人是菲利普公爵,荷兰的皇室成员,身份贵重,不能出一点意外。 岳沉婉本来正在香港跟香港警方合作查案,临时被调来跟在邱少爷身边,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出席洽谈。 用上司的话说就是跟着邱少晗既可以深入调查那四个女死者的死因,又可以对菲利普公爵的人身安全多一重保证,是一举双得的事! 倒霉的岳大小姐身兼两职,本来就满心不痛快,虽然邱少晗长的的确赏心悦目,可有姜向晚那样风华绝代的珠玉在前,邱少爷就不怎么够看的了,何况邱少晗还是一匹时刻处于发情期的兽类,岳沉婉就越看他越不顺眼,没事找事的以打击他为乐。 当然邱少爷看岳沉婉也不怎么顺眼,一国安局的女特警,说穿了就是一女间谍嘛,心黑手狠嘴还很损,以打击他的男性自尊为乐事,跟这样的小妞相处实在需要强大的生命力和厚实的脸皮,可没办法啊,香港再牛,也处于党中央的管辖之内,国安局的七八个人都在邱家待命,自己爷爷见到人家都要笑脸相迎,自己能把这衰女踹出去吗? 邱少晗对上岳沉婉就像《猫和老鼠》中汤姆对上杰瑞,永远都杀气腾腾,烽烟滚滚。 “丑女人,你男朋友是不是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才会被你骗到手的?我真纳闷他是不是外星来的,我觉得地球上不会有真正能适应你的男人!” “这就不劳邱少你费心了,我男朋友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什么样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至于他是不是外星人,说老实话,任何一个思维正常,不会见到各雌性就想将人家扑到的男性跟您一比都像外星人,当然如果地球男人都像你一样时时刻刻处于春天发情期,我想地球上的女人都宁可找外星人了!” “不发情,怎么会有人类呢?美女,不是你还没跟你男朋友上过床呢吧?你这青涩的小样子看了就知道还没被开发过,你男朋友是不行呢?还是老古板,讲究什么发乎情止乎礼啊?” 岳沉婉咬牙切齿,这个混蛋男人,每次都要用这件事来刺激她,也不知道这个混蛋是怎么看出来自己还是个没拆封的小处女的,想起这件事她就咬牙,她跟姜向晚自十五岁恋爱,历时七年,加上上辈子在一起十年,一共十七年,比杨过等小龙女都漫长了,满十八岁姜向晚就浪漫的布置了房间,放上了无数香槟玫瑰,等着两人共度*,可是,可是说出来简直是她这辈子最丢脸的灾难,就在两人浓情蜜意准备入港的时候,十分丢脸的,狗血的,天雷轰轰的她,来了月事,她那经常迟到、时常不到的姨妈忽然给面子的第一次准时驾到了。身下一片艳红,姜向晚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她也羞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两人又找了几次机会,可不是她被拉去听案情,被老师抓包去分析案情,就是他的软件出了问题,或者临时召开紧急会议,然后两人就回国了,然后就更忙了,忙到现在,居然两人还没拆封? 狗血不?让人吐血不?烂的家的剧情吧?岳沉婉每次想起都觉得老天爷肯定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以玩她为乐呢! “大爷的,老娘这叫清纯懂不懂,最起码不必像你一样,时刻担心得艾滋” 两个男人从厨房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一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忙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四十多岁,高大壮硕的平头男道:“你们俩个怎么回事?怎么又开战了,阿婉,明天就开商会了,就三天,你再忍忍好不好?” 平头男叫冯硕,是国安局的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另一个眉眼平淡身材适中的叫董迟,是冯硕的搭档。 两人都扮作保镖一直随行在邱少晗身边,冯硕跟岳沉婉的上司楚恭良是同学,来的时候就被拜托多照顾一下岳沉婉,也不怪楚恭良拿岳沉婉当宝贝,国安也好公安部也好,女特工和女警都是凤毛麟角,稀罕的很,何况学历高,身手好,枪法准,能熬过十个月特训囫囵个从特警集训营出来的就更少了。 冯硕很喜欢岳沉婉爽朗率直的性子,私下里也问过岳沉婉,觉得在连环凶杀案的案件上,是否邱少晗的嫌疑最大? 岳沉婉坦率的道:“这四名死者的死状一摸一样,经过法医分析,都是被浸入水中活活淹死的,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被人按住的淤痕,手腕上有被捆绑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个凶手将被害人双手背后捆住,按进水中活活浸死,让人经历窒息的痛苦,来满足凶手变态的快感,这是一种虐待狂的典型表现,受害人越痛苦,他得到的快感就越大,死者死后,他还要将死者绑在十字架上,这是一种仪式,七十年代末,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也曾经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一名叫雷蒙德的神父杀害了七名男女,将他们捆绑在十字架下,做出忏悔的造型,凶手以这样的形式来告诫世人,宗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这段时间,我跟在邱少晗身边,初步了解了一下这个人,邱少晗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他的父母都有很多情人,婚姻生活并不幸福,跟很多孩子一样,邱少晗对待女性的不负责任的态度,很大程度的受到了父母婚姻的影响,他的人生观或许迷茫,价值观和恋爱观或者并不积极,但对待女性,他并没有仇恨,相反,他接受了最正统的英式教育,懂得在礼仪上尊重女性,这四起案件发生的时候,他也有不在场证据,虽然证据并不能完全说明这个人的无辜,但我认为这个人不具备作案的可能性。” “而且将一个体重一百斤左右的死人挂上十字架,这个活儿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我觉得应该是两个人或两个以上,而且都是身体强壮的男人。” 第119节 岳沉婉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看不惯他,完全是我的私人感觉,我不喜欢这种拿花心和放荡当标签炫耀的男人。” “那么,你觉得凶手是什么人?” “四名女死者都跟邱少晗有不同程度的交往,我觉得凶手的目的不仅仅是邱少晗身边的女人,真正的用意应该是邱少晗。”岳沉婉笑眯眯的道:“其实,我答应冒充他未婚妻也有引蛇出洞的意思,我相信,离这个人出现的时间不远了!” 冯硕每每想起这小姑娘干脆利索的话都一阵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小姑娘那晶莹璀璨的凤眼,耀眼夺目,熠熠生辉,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勇气和喜悦来,真是个勇敢、机智的丫头,不过,冯硕还是有些担心的,私下里跟董迟说,要多注意岳沉婉,这姑娘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谁知道那个变态的凶手会什么样,万一让这小姑娘有个一差二错,自己没法跟老同学交代啊! 第二日的晚宴定在香港华融酒店,出席的都是香港商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杯幌交错,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穿着洁白衬衣的侍者举着托盘恭谨的行走其间,好一派奢华光艳的景象。 岳沉婉穿着一条大红色露背晚礼服,一字领,露出雪白的颈子、漂亮的锁骨,光洁精致的肩头,还有深深的乳沟,腰收的极紧,恰到好处的勾勒出高山、低谷,不盈一握的腰肢显出几分楚楚风姿,礼服是上好的丝光缎,裙摆自然垂下,稍稍曳地,行动间有红色波光粼粼,华贵又耀眼,她的妆容是著名造型师的杰作,短发干净利落的用发胶固定全部梳到后面,没有一点装饰,露出光洁的前额和俏丽的瓜子脸。大大的凤眼没有眼影的遮蔽,只用了浅浅的珠光白,粗而黑的眼线稍显夸张的勾勒出姣好的眼型,飞翘的眼角,浓密的睫毛,加上流光潋滟的眸子略一流转就是万种风情,嘴唇用了大胆鲜艳的哑光大红,沉重、浓烈、灼艳逼人的色泽让她整个人高贵冷艳又光彩夺目。 邱少晗第一次见到她这样隆重的装扮,有片刻的失神。 这一刻,那惫懒刻薄的丫头如明珠般尘尽光生、熠熠生辉,璀璨的让人不敢逼视。 “想不到,你的华尔兹跳的这样好!”进步,退步,并脚,旋转,华尔兹的优雅、华丽、飘逸在每一个完美轻盈的旋转中,邱少晗意外岳沉婉熟练、轻盈的舞姿,原来大陆的女警都这样了得,她们还要经过舞蹈的培训吗? 岳沉婉勾勾嘴角:“你也不错!”凭心而论,邱少晗的确出色,一身银灰色暗花锦缎晚礼服,衬的他丰神如玉,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更加妖艳动人,举手投足优雅高贵,充满了诱惑,他的舞姿尤其出众,潇洒大气,优雅灵动,听说是师出香港著名国标舞大师米家良。 人群忽然有些骚动,有小小的嘈杂,所有人都停下,顺着别人的目光看着门口的方向,一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男人独自走了进来,身材高大,黑色礼服,黑色衬衫,银色领带,眉眼俊朗,气质冷酷,这男人自灯火通明的门口缓步而进,气势旷达豪烈,充满纯粹的男性的气息,他黑而沉的眼,仿佛两颗黑色曜石,闪烁着华贵冰冷的光泽,他身材健美,步履从容,仿佛一只优雅的猎豹,带着掠夺和狂野的味道,目光的流转处,所有被注视的女人都要倒吸一口气,觉得有些燥热男子环顾了一下大厅,笔直的冲着舞池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333章 婉心第四十六章 男子环顾了一下大厅,笔直的冲着舞池的方向走了过来。 岳沉婉咬牙切齿,恨不能找个角落藏起来。 陈归人,这个骚包男人什么时候跑来香港了,不好好在家给老娘挣银子,赚嫁妆,跑来这里干什么? “邱少爷,可以借您的舞伴共舞一曲吗?”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邱少晗一愣,随即深深的看了一眼岳沉婉,小声道:“你男朋友?” “不是!”岳沉婉恨恨的微笑,基本上是皮笑肉不笑,咬着嘴唇小声道:“是我朋友。” 邱少晗优雅的将岳沉婉的手交到陈归人手上,微微躬身,潇洒的转身离开。 陈归人带着岳沉婉跟着节奏继续旋转。 “你怎么跑这来了?” “跟这面谈一笔生意,正好在报纸上看见你,就混进来看看,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事嘛,怎么可以错过!” “跟我跩什么文?人生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知道吗?他乡遇故知,债主!”陈归人的舞跳的极烂,岳沉婉干脆拉着他走到一边角落里小声交谈。 “你用什么身份进来的?” “咱们公司跟香港华茂在谈一个项目,我来这里跟进的,华茂老总有这次招待会的邀请函,我说我也很有兴趣,他就带我进来了!”其实他在报纸上看见那个见鬼的消息时,心脏猛然被重重一击,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不可能,他能接受岳沉婉跟姜向晚订婚,就像脑袋上那只笃定会落下的靴子,无数次祈祷这一日晚到些,可心里也明白,那是她深爱着的男人,若有一日接到他们结婚的请柬,他会痛心不会意外。 可这个见鬼的男人是谁?邱少晗是什么东西? 好吧,就算是假的,他陈归人也不愿意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另外一个男人比肩而立,接受别人的祝福! 为了看起来不那么让人关注,岳沉婉叫住一个女侍者,从托盘里拿了一杯红酒,又问陈归人:“来一杯吗?” 陈归人摇摇头,一个丰腴的身影就在此时走了过来,一口浓郁的粤式普通话:“岳小姐,这位帅哥看着很面生啊,是你大陆的朋友吗?” 一只白嫩的胖手半遮掩着笑,手指上硕大的祖母绿戒指青翠欲滴,这是著名的交际花,以造作和八卦闻名于上层社会的杜太太,这位杜太是上一次跟着邱少晗出席一个晚宴时自动扑上来跟岳沉婉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说岳沉婉一看就是旺夫益子的面相,给邱家做孙媳妇完全够格了云云。 她一副自来熟的架势,那身浓郁的香水味道是陈归人一向极讨厌的,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正好,那位女侍者要转身离去,被陈归人一撞,托盘一下掉在了地上,“桄榔”一声,上面三杯红酒一下子碎了一地,岳沉婉惯性的扶住了那个女侍者,随即浑身一震,眼睛霎时凌厉起来。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女子手里握着一把乌黑铮亮的手枪,手法熟练的扣动扳机,扳机发出清脆的声音,子弹呼啸而出,远处的靶子应声出了一个窟窿。一个声音满意的笑了:“乌曼,你的枪法越来越好了”女子的语调有些生硬,似乎是少数民族人:“当然,我是最好的,这是真主赐给我的天赋” 一个主管模样穿着制服的男子走了过来,面色不虞的看着女子:“你是怎么搞的,小眉,快跟几位贵宾道歉”而后又跟杜夫人和岳沉婉谄媚、恭敬的笑道:“是在抱歉,惊扰了几位贵客,是我们服务人员的失职,十分抱歉,我们会马上收拾好的”一旁又过来几个侍者,帮忙迅速的收拾好地上的残酒和玻璃碎片。 没有弄脏任何人的衣衫,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 岳沉婉微笑的让过他们,跟杜夫人寒暄了几句,跟陈归人使了个眼色,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好好学学探戈吗?杜夫人的探戈可是我见过的跳的最标准的,你听,探戈的曲子响了,你还不请夫人跳一曲?” 陈归人深吸了口气,心里暗骂岳沉婉黑心,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躬身伸手,请杜夫人跳舞:”夫人,不知归人可有这个荣幸?”杜夫人笑的花枝乱颤,得意的扬着下巴,将白胖的手放在陈归人的手背上,跟着陈归人步入了舞池。 岳沉婉不着痕迹的缓步走出宴会厅,找到正在门口处警戒的冯硕。 “冯叔,有情况。” “怎么了?” “我刚才撞到了一名女侍者,碰到了她的手,她的食指两侧有厚厚的茧子,动作敏捷,说话的口音也很怪,我怀疑有人混进来了。” 冯硕一惊,食指两侧有茧子,普通人工作茧子一般都在掌心,或指腹,只有常年练习枪击的人茧子才会在食指两侧。 “人在哪里?”冯硕挥挥手,几个跟来的特勤人员马上聚拢过来。 “阿婉带路,我和董迟、海军过去,路标、齐辉腾你们几个留守,记住,一定要谨慎,这是特殊时期,一点小事一点蛛丝马迹都是要出大事的” 岳沉婉身形一顿,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了下来,她抬手将曳地的长裙拎起来,在腰间打了个结,带着冯硕等人循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叫乌曼的女人走过去的方向迅速的追了过去。 后厨房中,化名小眉的乌曼将收拾好的碎玻璃托盘小心的倒进垃圾桶里,左右看了一圈,没人注意到她,今天是开会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大厅中,每个人都忙碌的陀螺一般,她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后面的杂物室。 酒店的杂物室堆放的都是些扯下来等待换洗的床单被罩等,还有一些纸盒、毛巾、拖布,乌曼拖过一张桌子,踩着桌子爬上去,她身材高挑,双手正好能够到天棚,她轻声在天棚上面敲了三下,天棚上面的通风口网盖忽然被打开,黑洞洞的洞口里丝丝的冒着凉风,里面忽然探出一张男人的面孔,浓眉凹目,二十几岁,很英俊的样子。 “乌曼,准备好了?” “还有三分钟,荷兰代表团主席就会上台讲话,所有人都在关注会场,你们快点出来,我准备好了员工的衣服,你们扮成保洁人员跟我走,今天门口有安检人员,检查很严格,你们的武器都藏好了吗?” “放心吧,武器安排人提前藏进去了,你只要把我们几个带进去就行了。” 从通风口陆续的爬出来四个男人,快速的换上保洁人员穿的衣服,一个男人忽然道:“保洁的队长和那几个家伙怎么处理?” 乌曼冷笑,挑挑好看的长眉,拨开一堆厚重肮脏的如小山一般的被单,露出四个被绑着堵着嘴的保洁人员。 这四个人是保洁队的队长和三个保洁工,下午时被乌曼引到这里打晕后捆起来藏了起来,华融酒店是香港著名的星级酒店,安保和人员管理十分严格,乌曼费尽心机,两个月前就故意用车将一个酒店女侍者撞成双腿骨折,她借机混了进来,对这里的情况基本摸清楚了。 保洁队长手下管理着四十多个保洁工人,负责酒店所有保洁人员的管理工作,每天下午都要对人员进行点名和工作布置,今天酒店接待外宾,点名提前到了下午一点半,点名结束后,乌曼故意勾引队长到杂物室,将他打晕,用变声器对讲机找来了三个保洁工,将他们打晕后放在这里,乌曼非常聪明,她深知,在这里工作的保洁工人都是工作了很久,彼此都认识,自己这面的人就算戴上口罩穿上衣服也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她不敢冒险让他们都出去,只有等待晚上酒会开始,趁着所有人被台上人的讲话吸引,让四个同伙混进去开始行动。 “这几个人怎么处理?”他们出去很容易,可这里没人看着一旦这四个人想办法挣脱捆绑跑了,他们就功亏一篑了。 乌曼眯了眯眼,眼睛中杀气骤起。伸手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寒光乍现,地上被捆住的四个人感觉到了危险,眼神恐惧,都瑟缩着身子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在求饶。 “都处理干净!”乌曼率先走过去,头也不回的甩下一句,后面的三个男人露出狰狞的笑意,分别从身上摸出军刺、匕首等凶器走过去,他们不是职业杀手,可天生血液中就有那种热爱鲜血、热爱残忍的分子,他们热爱这危险、刀头舔血的日子,喜欢别人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种权威、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感觉。 只有一个年纪小些的男人,不,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男孩有些犹豫,另一个男人面露嘲笑道:“阿坦?你怕了?” “咱们将他们绑紧一些就行了,一定要杀了他们吗?” 乌曼回眸,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些不耐烦,她昂起头,傲然的道:“记住,我们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事业,是为了我们的民族,我们的祖先赋予我们的责任,阿坦,捡起你的胆子,真主赐给我们的神圣职责,怎么能为这些卑贱肮脏的东西而退缩?你是个战士,是真主指定的战士,你的勇气呢?你的锋芒呢?你曾经在面对可兰经对真主发过的誓言你还记得吗?阿坦” 叫阿坦的男孩咬了咬嘴唇,抽出一把雪亮的军刺,走了过去。 “你们的真主难道没告诉你们,你们今天的行动注定要失败吗?”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五个人一惊,门口出,一把黑洞洞的手枪正指着他们,两个男人举着枪步履稳健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少女。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直了,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发出霹雳般的巨响:“筹谋良久,还是功亏一篑”! 乌曼一眼就认出了她,舞会中将自己扶住的那个出众的红衣少女,好像是什么豪门小姐吧?她记得那少女扶住她的一瞬间有些迟疑,难道就是她认出了自己?她努力的回忆,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乌曼棕色的眼珠发出七彩的炙热光芒,她的身形迅速向前冲,居然是正正的对着冯硕的枪口冲了过去,冯硕下意识的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的身子都是一震,乌曼的冲势居然不减,那颗子弹自她的肩膀穿过,一串血花四溅,她身穿的雪白的侍者衬衫红了一大片。她用了全身力量撞到冯硕的身上,冯硕没想到这个女人能这么不顾性命,居然拼着挨子弹,拿出同归于尽的架势也不投降,他被撞的向后踉跄了两步,手中的枪差点掉在地上,乌曼的匕首趁势向岳沉婉的腹部□□,身后的四个男人也迅速的冲了过来,董迟到底是老特工,反应迅速,一枪撂倒了一个男人,回身一脚踹到了另一个。岳沉婉被乌曼的猛然冲过来的姿势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快,侧身一躲,刚刚好擦身躲过乌曼的匕首,可刀锋还是划破了她的礼服,岳沉婉蹙眉:“好猛的娘们啊,我陪你走几招。”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能不动枪还是不能动枪,不然惊动了酒会上的政要人物,门外还有一些记者在等着,闹大了,上峰肯定是要追究,这件事涉及到国安和香港政府,涉及道国际安全问题,处理起来很麻烦。 岳沉婉“刺啦”一声撕开了裙子的下摆,干脆成了短裙,两条修长雪白的大腿发着莹白的光泽。她一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拖布杆,挥着棍子就朝乌曼的脑袋砸了过去,乌曼向后退了一步,屋子里的形势就改成了五对四的形势,四个男人对上了冯硕、董迟和孙海军,乌曼对岳沉婉。 冯硕将枪塞进后腰的枪套里,干脆的道:“快速解决,尽量不要惊动大家。” 岳沉婉看出乌曼是这五个人中身手最好的人,她是个遇强更要强的性子,看到乌曼的利落的刀手冲着自己劈过来,挥着拖布杆冲了上来,冲着乌曼的双腿挥去,乌曼平地跃起,她也同时跃起,手肘狠命的冲着乌曼的颈部挥去,没想到她的攻击这么凶狠,乌曼狼狈的摔下来,虽然躲过脖子部位的大动脉,却被岳沉婉击中了胸口,力道极大,她险些闭过气去,岳沉婉小豹子似的又冲了上来,乌曼的看出她力气非常大,格斗技巧糅合了跆拳道和中国武术,应该是中国特警部队训练出来的,爆发力强,拳击和腰、腿的弹性极好,正面冲击爆发力大,她冷笑一声,将匕首上的按钮一摁,匕首噌的又弹出了一截,成了一把长两尺左右的小型剑,乌曼熟练的将剑挥舞成一片寒光,冷厉的双眼爆出森冷的光芒。 冯硕利落的一记重拳击在一个男子的太阳穴上,将对方击倒,回身正好看见乌曼挥着剑对上岳沉婉,忙喊道:“阿婉,小心点!” 乌曼冷笑:“原来你就是邱少晗的那个未婚妻,阿婉?”岳沉婉活动了两下手中的拖布杆,笑嘻嘻的道:“是啊,你是不是很仰慕我啊?姐姐你长的这么漂亮,我不介意当蕾丝边的,要不,我收了你也行” 董迟一个踉跄,差点将手中的男人扔出去,冯硕也是哭笑不得,这阿婉,真是啥都敢说啊! 乌曼被气得挥着剑就冲着岳沉婉冲了过去,两人一个挥着根木棍子,一个举着寒光闪闪的剑,转眼间就斗到了一起,黑衣的女子如一道锋锐的匕首,迅速狠辣,红色的女子如一团炽烈的火焰,刚勇凶猛,黑色与红色交织成一片斑斓跳跃的色彩,这是一场极为漂亮的打斗。 ☆、第334章 婉心第四十七章 仿佛很慢,实则只有短短的七八分钟,岳沉婉轻叱一声,木棍狠狠的击中了乌曼的肋骨,乌曼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四五步,躬身倒在了地上,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胸下的位置,她听见自己的身体内部发出的清脆的“咔嚓”声,知道,自己的肋骨一定断了,她的嘴角冒出了血泡,整个人因为剧烈的疼痛痉挛起来,她以强大的精神力支撑着自己被重创的身体,修长的手指抓挠在大理石地面光亮的地砖上,宛如扭曲的鸡爪。 功亏一篑啊,居然就这样功亏一篑,她好不甘心她剧烈的喘息,像一条被抛在岸上奄奄一息的鱼,死死的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叫阿婉的红衣女孩男孩子般拍拍手和屁股,从不远处摸出一双高跟鞋,嘟嘟囔囔的似乎很不情愿的穿上,然后那些国安的人都对她竖起大拇指,面露喜色,她的同伴们多数都在地上昏迷着,还有两个已经被手铐反扣着跪在地上。 怎么可以,乌曼几乎忘记了肋骨断裂那尖锐的让人疯狂的痛苦,他们是真主的战士,是真主的儿女,为了民族的荣誉战斗的勇士,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不,不可以她用力的撑起自己的身体,想挣扎起来,可是很快又摔倒在地上,那尖锐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她模糊的看着地面大理石地砖冰凉的纹路,似乎沁入骨髓般的冷,就像好多年前,伊犁广袤的草场上,那洼雨水蓄积成的水坑上面倒映出的月亮的影子,模糊、冰冷,带着毛茸茸的粗糙的边缘,那是深秋十月,草场枯黄了,呈现一种衰败的荒凉,水冷的让骨头都生疼生疼的,她被一双大手从水洼里揪起来,大口呼吸着,一把冰冷沉静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记住,我的乌曼,是最坚强的女孩,是真主赐予我的族人的最美好的礼物,你,一定可以战胜所有人,战胜那些自以为是的,奴役我们的汉人” 那是一直在她生命中回响的声音,不仅在她的脑海中,记忆中,甚至在她的血液和心跳脉搏中,在她的骨头上镌刻着的,那是,她的父亲的声音她迷茫的睁大双眼,眼前却是一片虚无的白色冯硕蹙眉看着岳沉婉用地上撕裂的裙裾擦拭手上的伤口,刚刚的打斗中她的手背乌曼的简划开了一个两寸多的口子,血流到裙子上,猩红色加深成了紫红色,浓烈的让人心惊。 “丫头,那布条多脏啊,已经叫了增援了,一会有医护人员到了,你好好消毒再包扎上,”冯硕咂咂嘴,又道:“你这小丫头,怎么打起架来跟你那教官一个德行,一副不要命的架势,真不愧是金刚教出来的”金刚是岳沉婉在特警部队集训时的教官。 岳沉婉皱皱鼻子,撇撇嘴:“那妞儿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受过专门训练的,我不狠点,刚才倒下的一准是我,我刚才那一下估计断了她肋骨,一会你让医生好好看看吧,别插肺子上,弄死了就不好了,咱们拿不到口供的” 在刑侦处呆久了,身边接触的基本都是退伍的特警和从各地选上来的警察,可别以为都是精英,男人们聚集的地方就是精英也多数荤素不忌,说起话来只管自己痛快,别人什么感觉可以不论。 外面的大厅人声鼎沸,估计那两声枪声还是惊动了贵宾,国安外事办的人已经过去粉饰太平去了,剩下的事岳沉婉懒得管,踩着高跟鞋琢磨着怎么偷偷溜回去,好好的礼服裙弄的破烂不堪,不知道还以为她被怎么样了呢一道欣长的身影悄然的笼了过来,一件黑色男士西装罩在她身上,岳沉婉抬头,看进一双乌沉沉,黑不见底的眸子,那眼睛中有几分心疼、几分讥诮,还有,几分痛楚“难道是我弄错了,今晚的晚会改成化妆舞会了?你怎么化的乞丐妆?好不好告诉我?”陈归人的毒舌一如既往,岳沉婉已经懒得计较,干脆的往他身上一靠,放赖:“老娘今晚可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做贡献去了,看看,都见了血了,还不赶紧的,伺候着本姑娘找个地方歇歇,我告诉你啊,陈归人,我可是你的债主,大股东,你有责任也有义务好好伺候本姑娘,哎,哎,你干嘛啊”陈归人略弯腰,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插入她的腿弯,一个利落的公主抱,将岳沉婉打横抱了起来。 “债主大人,你的血是不是流的还不够多,那么多废话?”陈归人挑眉,抱起岳沉婉大踏步向酒店电梯间走去,酒店的十四楼有他订好的房间,他让服务生拿来药箱,亲自给岳沉婉消毒贴创可贴,看着那道伤口,陈归人恨恨的瞪了岳沉婉一眼:“你就不能小心点吗?你一个女孩子跑去当女警,还非要当刑警,你就非要跟男人一争高下?真是”他已经懒得说她了,因为岳沉婉的态度几年如一日,就是笑嘻嘻的,充耳不闻,你有千般妙计,我就一定之规,死性不改就是了! 陈归人打开小冰箱,拿出几块乳酪蛋糕和果汁:“酒会上基本都吃不饱,你先垫垫肚子吧!”岳沉婉眼睛一亮,笑道:“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我都快饿死了,那个破造型师居然晚饭都不给我吃啊,非说这礼服是贴身设计,一定要穿出合体的效果来,让我饿着,你都不知道我还是中午时候吃了点东西,饿死我了”岳大小姐大口大口的吃蛋糕,全然没什么淑女形象。 陈归人看着她,眼睛中流露出宠溺的笑意,他在沙发坐下,沉默专注的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吃,吃的非常狼狈,估计岳君媚这会要是活着一定会一个巴掌扇过去,可他就是喜欢,喜欢她那股不矫揉造作的劲,好像看她吃东西是世界上最值得关注的事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拿起电话拨出去说了几句话,十几分钟后,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捧着一个大大的礼盒敲门而入。 陈归人将礼盒递到岳沉婉跟前:“去换上吧,晚会还没结束,一会你还要下去露面送客的。” 岳沉婉笑嘻嘻的接过来,作势来了个飞吻:“哦,老陈,你真是越来越够意思了,我太爱你了,我都快忘了还有正事了”吃饱喝足,她心情极好的进了浴室,换上陈归人给她买来的礼服,是一件大红苏绣旗袍,自下而上绣着大幅浓郁的黄色牡丹,无袖,高领,高开叉,配上她的妆容,即古典庄重,又雍容华贵。 岳沉婉换上旗袍,活动了一下脖子,叹了口气道:“这贵族小姐们每天过的日子也太累了,除了吃喝玩乐就是见人假笑,笑的我腮帮子都疼了”她唉声叹气,嘟嘟囔囔的抱怨,仿佛她扮的不是千金小姐,而是红尘卖笑的舞女一般。 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她在装假,出则名车,入则仆从如云,每日吃的穿的都是最精致名贵的东西,那种日子,多少女子渴望而不可得,可陈归人知道,这丫头说的话是发自肺腑的,那看似惫懒洒落的态度从来都是最真实的她,骨子里的骄傲俾睨无人能及。 走入宴会厅,她挺直脊背,笑的端庄含蓄,矜持明丽,十足的富家千金的举手投足。陈归人站在远处,跟一个熟悉的老板寒暄,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岳沉婉。 岳沉婉走到邱少晗身边,邱少爷正在跟几个商界名流寒暄,见到岳沉婉忙托辞走开,低声笑道:“刚才那动静是你们弄出来的?真发现恐怖分子了?”语气有些兴奋,富家出身的邱少爷还真没有这么刺激惊险的经历,只恨自己不能身在现场,否则该多有意思啊? 岳沉婉横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热闹?这可是在你们邱家的地盘发生的事,你们家怎么也要出面做个口供什么的,还真当自己没事人似的!”两个人低着头,看上去好似窃窃私语一般亲密,说出去的话可不怎么亲密。 “没什么,警察厅的厅长是我爷爷的老朋友,这点小事我们邱家还摆的平!倒是你,人也抓到了,咱们俩这场戏也演完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是啊,我这不是陪您老走好最后一程吗?所谓送佛送到西,我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你不是舍不得我了吧?要是真的,少爷我可以破例让你留下来”平心而论,这是个有趣的姑娘,少见的率直、倔强,对邱少晗这样的富家公子来说,在他说接触的千金小姐中是个十足的异类,可,的确很有趣! “做梦!”岳沉婉没有看到那双妖艳的眸子里有几分真心的不舍,她只顾四下留意,看能不能发现邱少晗身边的异常人物。 隐约的,有一种脊背发冷,十分不安的感觉,岳沉婉深吸口气,面上依然带着笑意,她深信自己的直觉,在不知道的角落,一定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也许,这条鱼终于快要上钩了! 第120节 ☆、第335章 婉心第四十八章 当夜,岳沉婉陷入了一个噩梦当中。 阴暗的空无一人的停车场,一个女人正弯腰将车门打开,蓦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伸了出来,一块雪白的手帕死死的捂在女人的口鼻处,女子没有任何防备,只挣扎了两下,就晕了过去,男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轻松的将女子打横抱起,塞进车子的后备箱里,然后进了驾驶位,开着车扬长而去。 画面一转,似乎是一个郊外的农场中,一间原木造成的木屋中,一个女人被狠狠的扔在地上,发出“砰”的沉闷响声。她面朝下,双手被一根小指粗细的尼龙绳捆在身后,似乎始终处于昏迷状态,而那男子却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张二十七八岁男子的脸,浓眉大眼,麦色皮肤,看上去很憨厚,男子的身形十分魁梧健壮,穿着一件常见的灰色夹克衫,看样子像是普通的蓝领一类。 他看着地上的女子,用脚在女子身上轻轻的踢了两下,没有反应,他挑挑眉毛,朝房间里走去,在桌子上拿起一瓶普通的白酒,狠狠的灌了两口,喉咙里发出愉快的声音,似乎这样粗野的方式让他觉得很快乐。 这间原木造成的木屋十分宽敞,看样子要有一百多平米,分成了三个房间,里面布置的也十分精致,实在看不出是这样一个男人居住的地方。 男人拿出电话,在屏幕上写“抓到祭品了,晚上开始”,发了出去,回复很快,只有一个字“好”。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很快脱了衣服,露出一身强健的肌肉,走到外面的院子里,拎起一把锋利沉重的斧子开始劈木头,他的手十分灵巧,两棵碗口粗一米多长的木头转眼被钉成一个高大的十字架,男子轻松的拎起十字架,放进了一旁的一个屋子里。 即使是白天,这屋子里光线也显得十分幽暗,整个屋子里似乎都贴着黑色的壁纸,隐隐的能看见一个石头砌成的台子,男子打开灯,屋子的全貌才显现出来,整个屋子的天棚、地板、墙壁上都画着画,背景是深红色,上面画满了各色人物、鬼怪,有张着血盆大口的人头蛇身怪兽,爪子下扭曲的人类,有张着巨大羽翼的黑色魔鬼,挥舞着血淋淋的钢叉,叉子上是面容痛苦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那叉子自胸前而出,雪亮的刀刃上还有鲜血在滴,还有在油锅中挣扎的女人,在刀山上爬行的女人,这个房间里面所有的壁画似乎都在表现在地狱里被惩罚的女人,各种惨死的模样。 屋子的正中间是一个巨大高越两米左右的木桶,一根水管从屋顶直接接到水桶上方。 房间的正中间是一个壁炉似的佛龛,上面供奉着一个奇怪的木质神像,这尊神像高越三尺,双眼紧闭,额头中间的一只眼睛却睁开,瞳仁是血红色的,神仙面目清秀,唇角含笑,可笑容并不是那种超然世外的悲悯,反而更似略带嘲讽的笑容,加上那只血红色的眼睛,让人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神像穿的衣服也很怪异,上身□,从胸口到肩背都绣着花纹,是一种很奇怪的花,□是一条袈裟式样的裙子,两手平伸,似乎要飞翔,背后还有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很像壁画中的魔鬼。神像前面供奉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束束黑色头发。 男子的面容变得十分安详、虔诚,他跪在神像面前,沉默的低下头,很久才直起身子,去了另外一个屋子,将地上昏迷的女人抱过来,放在那只巨大的木桶中,打开水龙头,水哗哗的倾泻下来,女人被这冷水激的清醒过来,挣扎的露出苍白狼狈的面孔,瓜子脸 ,柳眉凤眼,赫然是,岳沉婉岳沉婉一个激灵,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胃部隐隐的发疼,她蹙着眉伸手按住胃部,长长的出了口气。 幸好梦见了 “胃又疼了?”一个清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岳沉婉一愣,一只带着佛手柑与檀香混合而成的清新醇厚味道的手臂轻暖的伸了过来,将床头灯拧亮,昏黄的灯光下,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带着浅浅的笑意显露出来,乌沉沉的双眼中带着温柔的疼惜。 “向晚?你怎么来了?”岳沉婉惊喜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他不是在帝京吗?怎么来了香港?这里好歹是邱家的别墅,保安很严。 姜向晚也不做声,回身端了一碗散发着热气的汤水:“晚上吃了什么了?怎么又开始胃疼了?这是山药鸡汤,刚炖好的,你喝一碗,暖暖胃” 岳沉婉的胃病很严重,冷不得饿不得,在美国时甚至因为胃出血住过医院,姜向晚为此对她的饮食严加管理,甚至练了一手的好厨艺。 明黄色的汤汁散发着浓郁的醇香,岳沉婉接过碗一边小口的喝一边道:“你怎么进来的?”这是姜向晚的手艺,里面不仅放了山药,还放了大枣和桂圆,鸡汤里有一股甜香。 “我拜托楚叔叔给冯硕打了电话,说我是你的家属才让我进来的!”清越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完全没有提及他因为帝京大雾,飞机推迟了起飞,他心急如焚,下了飞机错过了宴会,立即打电话给韩弋的姑父楚恭良,说自己来了香港,要求见见岳沉婉,请行个方便,楚恭良对这位女下属十分偏爱,况且最重要的酒会已经结束,*势力派来的人也已经抓到了,当然一口答应,于是,姜向晚堂而皇之的以岳沉婉家属的身份来探望了。 放下行李看见岳沉婉正在沉睡,立刻洗手换了衣服去了厨房,跟邱家的厨师要了材料,亲手做了一锅养胃的山药鸡汤。 炖鸡汤的时候,邱少晗走了进来,姜向晚礼貌的跟他寒暄了几句,都是年岁差不多的青年才俊,姜向晚高贵清逸,芝兰玉树,邱少晗妖艳俊美,成熟魅惑,两个不分轩辕的男子比肩而立,让人有种呼吸骤停的感觉。 “阿婉性子不好,这段时间让邱少费心了,还得多谢邱少您的包涵”言语中的宠溺和亲密是显而易见的,说的虽然非常客气,可那言辞中隐隐的独占,是不可忽视的。 “哪里,阿婉是个有趣的丫头,我祖父很喜欢她,赞她性格爽直干脆,很合老人家心意”邱少晗笑的风轻云淡,刚进厨房第一眼见到姜向晚的时候,他也惊艳了,阿婉的男友,原来竟如此出色,若是一般男子,肯定会自惭形秽,可邱少晗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家公子,骨子中的自负和骄傲决定了他性格中遇强更强的个性,本能的想与面前这个出色的男子分个高下,言语中就多了许多说不清的暧昧。 “阿婉一向讨老人家喜欢,我父母对她也视如己出,我哥哥常说,等她过了门,我们家的男人就更没有地位了”姜向晚眯了眼睛,浅樱色的嘴唇噙着些许笃定的笑意。修长的手用勺子舀起黄亮的鸡汤,轻轻的尝尝,又放下,氤氲的雾气中,明明是寻常的动作,在他做来就多了林下之士的散漫优雅。 “这丫头胃不好,每次出席宴会回来都要闹胃疼,宴会上的东西她通常都不爱吃,一定要吃家里的饭菜才行,其实鸡汤里应该放些当归之类的药材最好,偏偏她最讨厌药味,每次都要在里面放些大枣和桂圆之类的东西才肯喝”姜向晚絮絮的说着一些岳沉婉的琐碎,仿佛因为是心爱的女子,那些不好的习惯也成了令人怜惜宠爱的甜美之处,让他一个大男人毫不脸红的娓娓道来。 邱少晗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终于忍无可忍的冷笑:“看得出,姜先生是难得的细心体贴,与阿婉青梅竹马,可是,这世上的情分也并非全凭这些就可以稳固的,咱们且看着吧”他扬长而去。 姜向晚微微一笑,端着鸡汤去了卧室。 一室昏暗中,床上的少女睡的并不安稳,娥眉紧锁,额上有汗水涔涔,姜向晚刚想唤醒她,岳沉婉就忽的睁开了眼睛,一个翻身坐起来,一只手捂着胃部,发出急促痛楚的喘息。 姜向晚熟悉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看到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胃疼了。 柔和灯光下,满眼宠溺的男子看着床上的女孩大口的喝汤,那些疲惫和忧虑忽然不翼而飞,伸手将那绺垂在眼前的乌发轻轻撩起,女孩抬起头,对他展眉一笑,顾盼间神采晶莹灿然,姜向晚亦回之一笑,一切便成静好沉宁的画面。 我跋涉千里而来,为的,就是此刻你菀然一笑间的满足,唇齿间绵软的呼唤,和此刻,你我灯下相对,这朴素宁静的一刻。 ☆、第336章 婉心第四十九章 放下汤碗,焦灼的胃疼缓和了下来,岳沉婉满足的吁了口气,笑嘻嘻的靠在床头,扬眉笑道:“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可真要疼上几天了,亲爱的,你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梦到什么了?”姜向晚了解这个狡猾的女孩,刚才她一定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会借着调戏他转移自己的视线呢! 岳沉婉嘟嘟嘴,耸耸肩,就知道瞒不过这个精明的狐狸。 “梦见那个连环杀手了,不过这次被杀的这个,是我!”岳沉婉无奈,将梦中的情形讲述了一遍。 姜向晚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没事,既然知道了,我就一定会捉到他,你放心好了!” 姜向晚脸色惨白,黝黑的眸子死死的瞪着表情轻松的女孩,半晌,一字一顿的道:“你不是打算安照梦里的剧情重演一遍,将那个凶手和他的同伙一网打尽吧?” 岳沉婉忙摇头,讪讪的笑,打死她也不敢说自己正是这么打算的,姜先生的脾气她是深知的,平时温和清冷,基本没有什么脾气,可一旦发火,也是个执拗强硬的性子,若她真敢这样说,估计姜向晚今晚就要将自己拽回帝京去,绝对不允许她再碰这个案子。 “呵呵,那怎么可能呢?你女朋友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还有姜少爷你这么个玉树临风、风华绝代的男朋友在,我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呢?再说了,我这不过是协助香港警方破案,早点破案,咱们也能早点回家嘛”岳沉婉坐直身子,挨着姜向晚的后背坐好,狗腿的给面色阴沉的男朋友大人捶背揉肩,笑的谄媚。 姜向晚挑挑眉,似笑非笑的勾勾嘴角,这丫头每次都是这招,如果不是心虚才怪呢! “阿婉,将这件事告诉冯硕,但你,不许拿自己去冒险,知道吗?”姜向晚的声音沉厚清润,如浸在水中的玉石,温润中透着坚定。 “知道了,知道了,姜向晚,你都快赶上我妈了,好啰嗦!”岳沉婉翻个白眼给他,下床翻出笔记本电脑来:“我得查查那个古怪的神仙,看着好别扭,到底是个什么神仙” “我来吧”电脑方面,姜向晚是当之无愧的高手,他在电脑上鼓捣了十几分钟,就指着一个网页问:“你看看,是这个吗?” 页面上是一尊破旧的神像,可能因为时日太久,身上的花纹已经看不清楚了,但那诡异的血红色的独目,身后巨大的黑色羽翼,脸上略带讽刺的表情,正是岳沉婉在梦中所见的神像。 可下面的注释却不是英文,也不是中文,岳沉婉完全不认识。 “这是什么?” “这是法文的注释,这尊神像,叫比罗明王,比罗明王原是吐蕃土司的庶子,因为嫡母的迫害被迫出家成为僧侣,他聪慧绝顶,经历了四弘誓愿、百劫种相好、六度相满、降神出家等七个过程修成正果,成为比罗明王。 有恶魔为与佛祖相争立下赌约,变成凡间女子勾引比罗明王,谁知比罗明王动了凡心,爱上了女子,因此被废弃了修行,再也不能转世,成为永生的恶魔,他的背后长出了巨大的黑色羽翼,他怨恨众生,怨恨佛祖,最后,他开始为恶人间,他时常化作富有的公子去勾引美丽的姑娘,等她们意乱情迷时,狠狠的抛弃她们,或是给那些贫困病苦的人一些金子,让他们慢慢产生*,舍弃原本的善良,为了追逐*和金钱,不择手段,彼此倾轧,勾心斗角,他诱惑那些人抛弃善良、忠诚、勇气和正直,他纵容人们心中潜在的嫉妒、怨恨、自私和贪婪,他让人间变得黑暗和绝望,于是佛祖降下了莲花生大师,这个转世名叫觉如的孩子就是后来西藏最伟大的英雄——格萨尔王,格萨尔王带领人民战胜了恶魔,驱逐了侵略者,这个传说中食人的恶魔就是比罗明王,也有人称他为*之神。你看到的这个图片是上世纪一个法国旅行家在西藏旅行时发掘出来的,他结合了古老的西藏传说确认了这尊神像的由来,应该是十四世纪有人供奉过的。” 岳沉婉双眉紧锁,在地上兜着圈子:“比罗明王,这么冷僻的神像还有什么人会拜?还需要送上祭品?我记得我在梦里看到的是祭品是女人的头发,头发为人精血之所在,古代有断发代首之称,那就是说那个凶手是以头发代替人头供奉比罗明王了?他应该非常熟悉藏教的传说,说不定就是信奉过藏教或是在西藏呆过的人,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只针对邱亦晗身边的女人?他和他有什么关系?”岳沉婉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挥挥手:“不管了,先抓了人再说!” 如那梦中一模一样的场景,灯光昏暗、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内,一个女子轻巧的向自己的汽车走去,皮鞋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身后,一个长长的影子安静无声的跟在身后女子弯下腰,准备打开车门,身后的男人陡然加快步伐,一双强劲有力的手一把圈住了女子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白手绢捂住了女子的口鼻,女子挣扎了几下,就晕了过去。 男子轻松的将女子扔进后备箱,开车离开了停车场,停车场外,几辆不起眼的轿车随后跟了上去。 男子将车停在木屋外,刚刚打开后备箱,他的身体就僵直了,一直漆黑的枪口正正的对准了他的脑袋,岳沉婉黑沉的杏眼熠熠生辉,似笑非笑的打招呼:“哈喽,咱们终于见面了!” 男子的身后,几把手枪也瞄准了男子,一个香港警察上前一脚踹在男子的腿窝处,男子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两个警察掏出手铐将他扣上了。 “等了这么长时间,总算等到这个王八蛋了!”男子蛮牛般奋力挣扎,三四个香港警察才制住他,将他拖进车里。 冯硕笑呵呵的跟岳沉婉道:“总算抓住他了,香港警方这次能松口气了,这家伙活像个蛮牛啊,很有力气嘛!多亏了你要求拿自己当饵,不然这个案子没那么快抓住人的” 岳沉婉忙捂住他的嘴,做贼心虚的四外看看,道:“大哥,说好了不把我泄露出去的,让我们家男朋友大人听见了,又要训我了!”冯硕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看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还以为你多能呢,闹了半天,怕你男朋友啊” 男子进了警局后一直沉默,警方动用了所有的方法都没法让这个男人说出一个字,他的身份也很奇怪,男子叫段中,三十五岁,来自内陆云南曲靖,八年前申请来港,帮他申请的人是他的妹妹段苗,段苗二十九岁,十年前在广州做陪酒女时结识了一个香港跑长途的司机,被包养了一段时间,怀孕后被司机接到香港来养胎,司机的老婆不能生育,对段苗的存在就睁一眼闭一眼的容忍了。段苗生下孩子后将孩子给了司机夫妻,跟司机和平的分手了,司机觉得段苗难得的懂事,十分感激,不仅给了段苗一笔钱,还作担保将段苗的哥哥段中接到了香港。 段苗一直在九龙城一带的夜总会里做舞小姐,后来得了病,三年前去世了。段中一直做零工生活,都是一些别人不愿意做的脏、累、苦的工作。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哑巴,不能说话,但能听懂别人说话。 警局只好请了手语老师来审讯,可段中面对对方居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嘴里面赫然是半截舌头,手语老师被吓得一声尖叫,狼狈的跑了出去。 警方搜查了段中居住的木屋,在里面发现了四名被害女死者的头发和血渍,段中的嫌疑人身份可谓板上钉钉,可段中毕竟只有一个人,将死者吊在十字架上,再运到第一现场,就算段中是大力士也是做不到的,他的同伙是谁呢?他与邱少晗,与四名女死者素不相识,社会地位也相差很远,根本没有作案动机,他为什么要杀人?杀人的动机是什么?这些谜团让办案的警察们十分头疼。 段中和段苗在曲靖的农村生活,那里交通不便,通讯也不发达,警方没有办法调查道段中和段苗原先的事情,只好接洽云南警方,请求协助,可云南警方调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案子一时陷入了僵局。 岳沉婉本来以为抓到了段中就算完事了,兴致勃勃的准备和姜向晚在香港玩一圈再回去,谁知道抓到了段中居然没什么用,这家伙居然是个哑巴,什么线索都问不出来,岳沉婉简直要懊恼死了。 ☆、第337章 婉心第五十章 她要求亲自审讯段中。负责此案的林正辉督察爽快的同意了,在他看来,大陆的警察擅长刑讯逼供,岳沉婉是上面派下来的,就算真有什么事,上面也会顾忌到岳沉婉的身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岳沉婉一身警服,手拿卷宗坐在审讯室,对面坐着穿着灰色囚服的段中,他的神情很平静,只是在刚进门看到岳沉婉的时候眼睛闪烁出一丝兴奋和诡异的欢快。 岳沉婉打量着他,她的脑海中盘旋着梦中男子的一举一动,段中也沉默着,脸上带着一丝令人发冷的诡异笑容。 门外的观察室内,几个警察面面相觑,透过玻璃和监控视频可以清楚的看到审讯室内的情形,这是什么情况?审讯者和嫌疑人都在沉默,这是怎么样的审讯?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岳沉婉终于动了。 她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打开播放器,里面传出了悠扬的旋律,曲子的旋律带着高原的纯净旷朗,一个苍老的男子在用藏语吟唱着什么,段中的脸色霍然变了,他的眼睛中有愤怒和不满,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岳沉婉盯着他,慢慢的笑了起来:“这是你家乡的诗歌,格萨尔王史诗,我特意找来让你听听,好听吗?”她慢条斯理的敲着桌子:“世上妖魔害人民,抑强扶弱我才来,呵呵,这是格萨尔王的誓言啊”段中的脸色涨红了,红的发紫,他似乎无法压抑自己的愤怒,不顾一切的站了起来,因为双手被拷在审讯桌的桌子腿上,他的姿势差点带翻了桌子。 岳沉婉笑嘻嘻的道:“激动什么啊,我尊重你的信仰,咱们又都是大陆来的,虽然不是老乡,可毕竟都是大陆人,我好心给你找点娱乐,你不高兴吗?我还打算在你的牢房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播放呢,还以为你会很感激我呢”她耸耸肩,摆出一副好心没好报的可耻嘴脸。 段中越发的激动起来,身后的两个警察都无法压制住他的疯狂挣扎,岳沉婉装作帮忙,趁机碰触了他的手,然后立刻感觉脑袋里一片黑暗,几乎要站不住。 段中被押出审讯室,几个警察立刻冲进来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你放的是什么东西,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要知道他们曾经48个小时轮流审讯不让他睡觉,他都一副要死不活平静的像活死人的架势,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强硬的嫌疑犯。 “那是跟他的信仰对立的格萨尔王的赞美诗,他很愤恨!”岳沉婉脸色有点惨白,她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回了酒店。 段中被抓后,她搬出了邱家,在半岛酒店开了间房,姜向晚陪她住在这里。 岳沉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梳理了一下脑子里乱哄哄的信息,她有时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心灵深处的东西,但这需要对方灵魂有非常强烈的感觉才行,刚刚她故意激怒段中,就是希望自己能碰触到段中的内心,可她接收到的几乎都是黑色寒冷的感觉,那种冷是深入骨髓的冷,冷的人几乎发抖,在这片无边的黑色中,唯一的光亮处是一个女人在唱歌,似乎是一只歌曲的mv,唱歌的女子娇小艳丽,岳沉婉一眼就认出来了,继梅姑后又一位天后级歌手——温孝薷。 岳沉婉有些丧气。 姜向晚不解:“有了新线索不是很好吗?干嘛还垂头丧气的?那个温孝薷,曾经跟邱少晗谈过恋爱,也许正是因为因爱成很,才利用了段中去报复邱少晗,杀死对方所有的女人,我觉得这很合情合理啊?” 岳沉婉苦笑:“这个观点,我刚来香港的时候就提出过,当时香港警方已经将温孝薷调查了一遍了,四名女死者死的时候,温孝薷不是在开记者招待会就是开演唱会,至少有五千人可以为她做不在场证人,她是最早被排除嫌疑的人!” “有不在场的证据又怎么样,她可以不亲自动手,她这样的身份,完全可以让别人动手啊!” “不”岳沉婉蹙眉:“根据女死者的死亡判断,我认为段中和他的帮凶都是虐待狂,而且有某种精神上的洁癖,将女死者侵入水中让其窒息而死,水代表着清洁,而窒息时的痛苦通常会满足凶手生理和心理上的快感,让他们产生一种性兴奋,这种事必然是亲自动手才行,温孝薷如果是找人动手,就达不到这样的目的,那她杀人有什么用?” “也许,她只是单纯的希望除掉邱少晗身边的女人,女人的嫉妒心理不是最可怕的吗?” 岳沉婉横了他一眼,对他口中的“女人的嫉妒心理”很不感冒:“温孝薷十六岁出道,混迹娱乐圈十五年,先后跟七个男人确立过恋爱关系,她早就过了为爱情疯狂的年龄,她这个年龄,对这个圈子的规则早就了如指掌,为了一个决不可能娶自己的富家公子杀人?她只要还没疯就绝对不至于这样!” 姜向晚知道自己失言,笑了笑,用手拍拍岳沉婉的手,温情脉脉的道:“你要是能为我嫉妒成狂,我会很高兴,不管你杀了谁!” 岳沉婉对姜三少的无耻表示鄙视,卷起袖子去洗手间洗脸,一整天没吃什么正经东西,肚子饿的强烈抗议,她打算跟姜向晚出去吃点东西,顺便问问陈归人回去没有,如果没有正好一起吃个饭。 刚出洗手间,姜向晚就递了手机过来:“你电话,警局来的!” 电话另一边,林正辉操着僵硬的舌头用蹩脚的普通话告诉她:“在段中的家里搜出了一些东西,岳小姐过来看看吧” 岳沉婉连忙赶到警局,桌子上摆了满桌子的cd、照片、录音带以及海报。 “都是温孝薷的歌曲,参演的影视剧,真没看出来,这家伙居然是温孝薷的粉丝,这里面搜集了温孝薷从出道至今发行的所有歌曲、影视剧、广告和海报、杂志,不过这家伙也够老土的,这些东西,放在电脑中,一块硬盘就可以搞定嘛,偏要收藏起来,还放在一个很隐秘的柜子中,我们兄弟第一次去搜查都没找到,这次是碰巧找到的” 岳沉婉眯了眼睛想了想:“咱们还是找温小姐聊聊吧,我总觉得,段中这么迷恋她,也许可以借着她打开突破口!” 温孝薷的经纪人是个矮胖中年女人,名叫陈莹,是圈子里出名的大牌经纪人,手下带的艺人有六七个成了天王天后级的艺人,在圈里素有“点石成金”之称。连龙哥、梅姑之类的骨灰级天王也要称一声“莹姐”。 第121节 陈莹对林警督的到访还是很客气的,毕竟香港已经回归了,政府的人总要卖几分面子。 “阿薷的通告排的很满,这次是因为林警督的面子,我给她推了一个访谈,挤出来一个小时给你们,阿薷要开演唱会了,这会儿正在排舞呢,麻烦你们快点” “放心,我们只是有几个小问题要问问温小姐,不会耽误你们的工作的!” 这是温孝薷的工作室大约七八个男女在忙碌着,陈莹带着他们走进最里面的房间,房间大约有八十几平,四五个年轻的男孩正合着音乐跳舞,三四个助理模样的人在一旁看着,正中间一个娇小穿着紧身背心宽松练功裤的女人也正在跳,莹白的脸颊上密布着汗珠,正是温孝薷。 “好了,你们停一停吧,阿薷啊,过来一下,找你有些事”陈莹笑眯眯的挥挥手,音乐立刻停止了,所有人的眼睛都望过来。 温孝薷活动了一下脖子,一个身材高瘦的女助理递过一条大毛巾,她擦拭了一下汗水,又接过一瓶水懒洋洋的走了过来。 “你们都出去休息一下吧”陈莹拍拍手,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跟着她出去了。 “几位警官,请坐吧!”温孝薷的嗓音低沉沙哑,没有了精致夸张的妆容,素白着一张脸的天后看上去比明星照上面少了几分艳色,多了些疲惫和沧桑,看上去有几分老态。 岳沉婉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温小姐,请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上是段中。 温孝薷接过来看了看,迷茫的摇头:“不认识,这个人是谁?” “你的粉丝,怎么说呢,应该是有些疯狂的粉丝,他涉嫌杀害了四名中国香港籍女子,我们在他的家中搜出了大量你的海报、cd等物品,我们怀疑,他是因为不满邱少晗对你的始乱终弃,才杀死那些女死者的” 温孝薷皱眉,有些惊讶:“杀人?那几个女人,是他杀的?”她扶额,苦笑:“我的粉丝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太疯狂了,始乱终弃?怎么会有人这样以为?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跟邱少晗的恋情啊?我在任何媒体的面前都没有承认过,只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啊” 岳沉婉一惊,忙问:“你从来没有在任何媒体上承认过你们的恋情?” “没有,我不可能承认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过是玩玩而已”温孝薷的声音有些潮湿,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自嘲和晦涩的哀怨:“我们这样的人,都是那些公子哥儿拿来炫耀的工具而已,有几个是能用真心对待的呢?我十五岁出道,十六年在这个圈子里浸淫,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了,连梅姑那样风华绝代的美人儿都不过是这样的下场,我们这些后辈更不用说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又能怎样呢?不过是熬着青春,熬着心血罢了,能指望什么真心人呢”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是你明明知道前面是焚心以火的结局,却仍自欺欺人的跳了进去,即使我匍匐成尘埃,即使我以血泪造就红豆,即使我心存侥幸以为你翩然冷艳的一顾或有几分真意,结局却是早就注定的,翻滚尘世中,你永远都是高贵风流笑意轻薄的公子,俾睨着我,俯视着我,我亦只能是万人欢呼背影苍白的浓艳丽影吧岳沉婉干脆利索的起身:“不好意思,打扰了温小姐,我们已经没有问题了,多谢您!” 林正辉有些迷茫的被岳沉婉拽了出来:“你就问这个问题就完了?” “对,我们大概搞错方向了,段中的同伙应该是温孝薷身边的工作人员,温孝薷的恋情既然从未对外界承认,段中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呢?” 林正辉恍然大悟:“对,他是个哑巴,很少与人交流,报纸杂志上的八卦新闻都没肯定两人的关系,他凭什么断定邱少爷对温孝薷始乱终弃,怎么会那么针对邱少晗呢” 两天后,根据对温孝薷身边工作人员的调查,警方将目标锁定在温孝薷的助理——阮琼身上。 阮琼,三十岁,香港大屿山隆兴村人,父母都是八十年代从越南偷渡到香港的侨民,高中学历,家境一般,父亲是渔民,酗酒成性,母亲无业,阮琼有一弟,名叫阮鸿,在黑帮做马仔,在九龙城一带看场子,段苗曾经跟过他一段日子。阮琼为贴补家境很早就出来做工,她做过很多工作,啤酒妹、清洁工、出租司机、小巴司机,老人院和神经病院的护工,曾经做过手语老师。 三年前机缘巧合帮了陈莹一个忙,陈莹喜欢她安静、能干,让她给温孝薷做了助理。 阮琼性格安静内向,极守本分,能吃苦,嘴巴也很严,温孝薷几乎24小时带着她。 阮琼被带到警局后,很痛快的承认了杀人的犯罪事实。 “是我和阿中干的,那四个女人都该死,包括那个岳沉婉,如果不是你们抓了我,我本来打算过几日,一切风平浪静了再解决她的。为什么杀她们?她们该死,她们是坏女人,她们勾引了邱少晗,阿薷那么喜欢他,那么爱他,他当然只能喜欢阿薷,那些贱女人怎么配和阿薷抢男人?你们这些浅薄的人,只看得到阿薷风光的一面,你们只知道听她唱歌,你们不明白她有多痛苦,你们看不到她躲在屋子里喝酒痛哭的样子,只有我,只有我看到过,她哭着跟我说,她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她爱的男人,可这个男人,永远不属于她,她爱不起他,她唱了那么久,她很辛苦,很想找个爱她的男人停下来好好过日子,可是,那些坏女人,那些坏女人勾引了他,阿薷那么好,那么美,那么善良,我怎么能让阿薷痛苦?她们难道不该死?” “我和段中什么关系?我们没什么关系,段中的妹妹曾经是我哥的女朋友,我和段中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他很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不过,他是个非常狠的男人,那种狠劲儿我和喜欢,他的舌头就是他自己割下来的,呵呵,听上去很吓人吧?他说着是他奉献给比罗明王的祭品,比罗明王是最伟大的神,他会引领他清除那些道貌岸然的异教徒,洗净他们的身体和灵魂”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认罪,这些都是我做的,跟阿薷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要找她的麻烦” 消瘦黝黑的女子神色平静,颌骨咬合后两腮的棱角愈发分明,显出十足的冷酷倔强来。 岳沉婉隔着玻璃看着她,良久无语。 父兄的卑微暴虐大约让她对男人失去了基本的心里诉求,转而对温柔伤感的女性有了更为强烈的情感,当这种情感无处宣泄时,她将这种情感上的迷惘和痛苦转成了对其他女性的痛恨,形成了一种报复性的心理。 这是一种变态的爱情,棱角分明,血泪交错,让人心惊却无力! ☆、第338章 婉心第五十一章 回帝京的第一餐是岳明歌安排的,在帝京最奢华的私人会所——尚品轩。岳少爷看到姜向晚领着媳妇回来了,觉得自己终于见到了光明见到了曙光,欢天喜地的定了尚品轩的龙虾大餐,表示姜少抱得美人归,怎么也要犒劳一下自己这几日的辛苦,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尚品轩是帝京最奢华的会所,是帝京四少之一吴小鹏开的,吴家是开国元勋的红色后代,在帝京这样的地方也享有一定的特权。 会所开在紫禁城后身的望京胡同里,门脸不大,是清代的恭亲王府遗址。门上的朱红清漆和金色门钉都透着古典华贵的味道,打开门后里面别有洞天,曲径通幽,草木葳蕤,芙蓉吐艳、蔷薇缠蔓,来往的女侍者均是轻薄曼妙的高开叉锦缎旗袍,行动间粉腿修长,晃的人心慌。 岳沉婉来过几次这里,很喜欢这里大厨的一道“八宝酿鸭”,鸭子里面填了各种菌菇和糯米,软烂香醇,外面过了油,鸭皮酥脆,鲜甜适中,极为可口。 “听说你这次的香江之行又收获了一枚帅哥的芳心?我说妹妹,你这魅力值越来越高了,哥跟你说,不行就把姜老三甩了换一个得了,我觉得吧,他也就长了个好模样,肚子里一肚子坏水,腹黑着呢”岳明歌对姜向晚将自己拽进公司替他拼命十分不满,想想他十多天过的这个憋屈就来气,逮着机会就挑拨,一副没事找抽的架势。 岳沉婉懒洋洋的端着杯红酒,笑嘻嘻的道:“哥,我嫂子什么时候到啊?我都快饿死了,我这次回来,还给我嫂子带了一套化妆品呢,上次我嫂子给我打电话还抱怨说你管她管的太严,她都没机会去夜店玩了,她的魅力值一直得不到晋升的机会,哥,要不,你哪天放个假,我带嫂子去后海玩玩,我给她计时,看看一个小时能有多少傻鸟过来搭讪,好不好?”她回到帝京工作后,跟梅纯语认识了,顿生相见恨晚之感,梅家二小姐是典型的帝京姑娘,性格豪爽果断,从不炫耀自己的出身,也不喜欢用特权解决问题,她崇尚简单粗暴,一语不合,咱就直接拎着棒子上,跟岳沉婉臭气相投,没少惹祸。帝京的上流圈子里,这俩是出了名的“虎妞儿”,那些高傲骄矜的小姐们对她们俩都敬而远之。 岳明歌翻了个白眼给岳沉婉,他是那种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型,自己多花心都无所谓,可自己媳妇绝对不可以出去招蜂惹蝶。 “就知道你这丫头女生外向,最不可靠,我不过随便逗个壳子,你就拿你嫂子来挤兑我,唉,说正经的,你们俩也青梅竹马了这么多年了,到底啥时候把证扯了?” “哥,你真是闲的没事乱操心,我们俩都不着急,你急什么?过去人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是准备改行?还是当纯爷们当腻了?我和嫂子都非常乐意帮助你的”岳沉婉横了他一眼,岳明歌者小子笑的多阴险,就知道姜向晚有心结,一提结婚的事脸色就不好,他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姜向晚外表清冷淡漠,对什么事情都冷冷淡淡的,可骨子里是个占有欲十足的男人,对岳沉婉一直不愿意结婚耿耿于怀,他求婚失败多次已经是朋友圈中的笑谈了,可偏偏他一看到岳沉婉嘟着嘴撒娇说自己还小不着急就没辙,郁闷啊三个人正斗嘴呢,梅纯语快步走了过来。 梅二小姐二十五岁,娇小玲珑的身材,栗棕色头发烫的大卷,五官娇艳明丽,一双月牙般的笑眼,两颊一对梨涡,唇角上扬,不笑时也有几分笑意,看上去十分喜气。大概是从单位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中规中矩的黑色套裙,脚上踩着足有五厘米的夏奈尔当即高跟鞋。 一看到岳沉婉就兴奋的冲过来,两女人尖叫着抱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话。 “俩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这话真是至理名言啊!”岳明歌挥手上侍者上菜,嘴上虽然在刻薄两个女人的喧闹,眼睛中却有浓浓的宠溺,他还是喜欢他的妻子满眼欢喜,笑的像个纯真的孩子。 包厢早就满了,他们坐在精致华丽的卡台里,隔着薄薄的水晶珠帘,隐约能看见外面的假山流水。 侍者上菜的时候,珠帘被卷起,几个男女正好从前面走过,一眼看见了梅纯语和岳明歌,其中一个女子走过来笑道:“这么巧,明歌和太太也在这里吃饭呢?好久不见了” 女子三十一二岁,穿着华贵,妆容精致,说话的口吻十分熟稔圆滑,一看就是帝京圈子中交际花似的人物。 岳明歌笑着起身称呼对方为“楚太太”,却没有将岳沉婉和姜向晚介绍给对方的意思。只是就着女人的话简单的寒暄几句。 岳沉婉身份特殊,刑侦部门的人身份是不能随便泄露的,姜向晚生性清冷内向,不愿意与人过多交往,这位楚太太的身份也不值得介绍给姜向晚,所以岳明歌选择不介绍两人。只想寒暄几句打发了了事。 女子身后的一个女孩却怔怔的看着姜向晚,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怎么会有男人长的这样好看,虽然仅仅是个侧面,可那清冷的风姿,精致到绝色的眉眼就让人着迷楚太太是个相当知情识趣的女人,看到岳明歌的态度就明白了,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就准备告辞,她身后的女孩却出人意料的走了出来,笑道:“原来这就是小姨常说的岳家少爷,您身后的这两位是谁啊?不介绍一下吗?” 岳明歌的笑容倏然冷了下来,梅纯语皮笑肉不笑的道:“楚太,这是你的外甥女吗?看上去真是青春可人啊,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姑娘,年岁不大吧?满十八岁了吗?”傻子都看得出这女孩得有二十多岁了,一脸花痴般的笑容,看着姜向晚的眼睛都直勾勾的,梅纯语的讽刺是显而易见的。 楚太太是帝京圈子中的交际花,刚刚从小三成功上位,做了帝京副市长的太太,在圈子里看人看真儿、听话听音儿,这点门道哪里看不出来?忙伸手不着痕迹的将外甥女拉到身后,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让两位见笑了,有机会咱们再聚,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梅纯语看着对方的背影鄙夷的冷笑:“当姨妈的是个小三,外甥女是个花痴,一家子的极品,廖姨那么有风骨的女人败在这样的女人手上,真是”。 她口中的廖姨叫廖晨,帝京廖家的长女,艺术品鉴赏家,年轻时相信了爱情,爱上了一文不名的大学生楚骏,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他,楚骏凭借着廖家的人脉和势力一点点熬了出来,成了最年轻的副市长,却跟这个叫李明丽的交际花牵扯起来,廖晨察觉后,利落的提出了离婚,黯然神伤的去了法国。这场曾经让人羡慕的爱情以黯然和背叛收尾,成了帝京所有高贵少女的反面教材,所有母亲都提醒女儿,千万不要爱上这样的“白眼狼”。 岳沉婉对着八宝酿鸭吃的酣畅淋漓,根本就没当会事,姜向晚宠溺的递过去一张面纸,道:“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岳沉婉吃了多半只鸭子,才心满意足的道:“吃了好几个月粤菜,嘴里都淡死了,除了汤水就是糖水,我做梦都想咱们帝京的烤鸭、酿鸭还有涮羊肉” 梅纯语咬牙切齿的用指尖点她的脑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不止能撑船,还能放得下航母吧?那小姑娘眼睛都粘到你老公身上去了,你就当没看见是吧?你有点危机意识行不行?你家老公张成这个德行,活脱脱就一祸水,你就应该把他放保险柜里锁上,省的出来祸害别人家闺女” 姜向晚耸耸肩,十分无奈。 岳沉婉擦擦嘴,喝了口饮料,笑道:“嫂子,我老公天生丽质难自弃,我就把他锁保险柜里,也难保没有愿意当通天大盗的女孩子扑过来,小的时候吧我还有这样的想法,吃醋啊,不满啊什么的,后来我发现我见天这么吃醋下去,容易把山西的醋场子吃垮了,也把自己的胃吃坏了,犯不上啊,所以,现在只要不太过分的,我就当那些春心荡漾的女孩子是在恭维我眼光好,品味佳,运气十足了,再说了,我们家三少爷一向奉公守法,守身如玉,我对他还是有信心的,倒是我哥那双桃花眼,瞅谁都是一副一往情深的架势,我看有机会你还是给他配副眼镜,挡挡桃花煞吧” 岳明歌不满:“哎?这怎么说着说着说上我了,合着我躺着也中枪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氛围和谐。 尚品轩外的李明丽心情却十分懊恼,坐在林肯车上,愤然的将一只烟恶狠狠的掐灭,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因为表情太过凶狠,竟然现出了几分狰狞。 费了多少心思,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仰人鼻息,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没想到,还是没用,那些出身高贵的贵妇们对她根本不屑一顾,言谈间还不时嘲讽敲打,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必须装作听不懂,扬着笑脸恭维这个,迎合那个她不过是小县城出来的女孩,父母都是普通职工,可她争气,以县里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名校,到了学校才知道,她那点成绩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成绩好,长的漂亮算什么?心仪的男孩不还是抛弃她跟一个一脸雀斑的高干家女孩结婚了?自己在外企打工,呕心沥血一个月不过五千多块钱,还不够人家一套化妆品钱。那些家中有背景的女孩子轻松的一句话就可以撬走她辛苦了几个月拿下的客户,凭什么?凭什么她付出再多努力再多都比不上那些除了家境一无是处的女孩? 她们嘲笑她的背景、她的出身、她的口音甚至她的名字,好,忍字心头一把刀,她忍,她认,她就不信,她李明丽就这么庸庸碌碌一辈子?她用尽手段勾引到了楚骏,成功的让他老婆让位,成了楚太太,副市长太太的位置,在帝京这样官员汇集的地方不算高,可她有信心,邓文迪不就是踩着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攀上了最顶尖的那个吗?她李明丽也一样可以。 想到这里,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恢复了轻松端庄,看着瑟缩在一旁的外甥女温和的道:“小九,你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就去上班了,以后好好工作,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年龄小,很多事情不明白,这里不是咱们老家的小镇子,这里的水深,不要因为一时意乱情迷,就惹不该惹的人,出了事,小姨和小姨夫都保不住你,知道吗?” 小九舔舔干裂的嘴唇,胆战心惊的点头。她是最清楚自己的小姨的,笑的越甜美,下手就越狠毒,她没那个胆子惹小姨生气岳沉婉跟姜向晚吃过饭就回家了,姜向晚在帝海大厦买了一座二百平米的房子,两个人同居于此。 进家门洗了澡,岳沉婉的电话就响起来了,电话那边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女人声音:“阿婉,是我啊,我是你静初姐啊!”岳沉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靠,陈静初,她那永远端庄高贵心如蛇蝎的堂姐大人。 “阿婉,你一回国就留在帝京了,一直也没回来,下周三,是祖父的六十六岁大寿,这是重要的寿辰,三叔和三婶也要回来给祖父拜寿的,你也应该回来的,呵呵,咱们姐妹也有好多年没见了吧,这次回来咱们一定要好好聚聚” 五年前,岳沉婉走后不久,陈静初就带着母亲回国了,直接进了公司做经理助理,经过五年的历练,当年就心思敏锐的姑娘,如今更是历练的圆柔精明,跟多年未见,心里一直妒恨的堂妹也能说的滴水不漏,好像多年未见的好姐妹一般。 岳沉婉只能跟着皮笑肉不笑的道:“哦,好啊,祖父大寿,我当然要回去的,放心吧,静初姐”后面三个字是咬着后槽牙说的,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天知道她曾经多少次咬牙切齿过这个名字,多少次哭醒了想要咬死这个女人。 “怎么?你祖父过寿辰?”姜向晚刚刚洗漱过,穿着睡衣用大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白皙的脸颊还带着粉红色的潮气,有种雨后荷花的娇媚清新。 “是啊,老爷子六*寿,不回去说不过去,可是”岳沉婉向后倒在床上,抱怨道:“真不愿意回去,一想到要看见那些人假模假式的笑容,就觉得恶心,我宁愿对着那些心理变态的□犯、杀人犯连环杀手也不愿意看见他们” 姜向晚扬眉轻笑,扔下浴巾倒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揉着岳沉婉的头发,指尖有滑爽韧性的触感,阿婉的发丝浓密坚韧,散发着玫瑰木兰沉郁清新的香气,女孩刚刚喝了几杯红酒,颊上还有桃花初晕的粉红。 “岳氏在海外投资的几个项目遇到了折戟,损失了大笔资金,他们现在正在寻找新的生意伙伴,听说,香港邱氏有意进军内地百货业,陈家的爷俩估计是看上了前段时间你闹出的绯闻”姜向晚的手指顺着岳沉婉的脸颊溜到的丰润的红唇,接下来是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再下面是绵软丰腴的雪峰,初初只是轻柔的揉弄,之后是若蝶吻般的环绕,游戏般的勾缠,渐渐的就多了几分□的味道,岳沉婉的身子有些发软,偏偏男子的声音还是悠然自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公事:“这次,陈家正在争取振兴路商圈建设计划,省委有意将凝翠湖那里建设成步行街,振兴路那一带都是些景点和老式建筑,是最有文化气息的地方,省委为了这个计划向中央申请了五千万,跟银行贷出了四个亿,咱们省的集团公司都盯上了着块肥肉,岳氏这次下了很大的血本,是势在必得,不过”男子的滚烫的嘴唇顺着白腻的颈子亲了上去,溜着耳朵轻轻柔柔的说:“还是你聪明,早早就砸下了最重要的位置,买下了碧海大厦,那可是中心地带,这会儿,那里八成是寸土寸金了吧”热热的气息蒸腾着,呼进耳朵里痒痒的,连带着心也酥麻起来。 等岳沉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的绵绸睡衣已被剥了一多半出去,上半身雪白玲珑的身子光溜溜的被姜向晚抱在怀中。咦?这家伙什么时候被岳名歌那个禽兽上了身,快速脱光的手法如此娴熟了? “不是,你不是说了要,要等咱们结婚的吗?”男人将滚烫的嘴唇在女孩光洁的身子上一下下的嘬着,开出一朵朵粉红的小花,岳沉婉被揉弄的浑身发软,却还是勉强找回一丝理智,姜向晚几次求欢不成,认为这是天意,坚决的说干脆将大餐放到新婚之夜吧。 姜向晚微微一笑,岳沉婉在那一片倾城艳色中有片刻眩晕,男子已将头埋在了她的胸口,含糊的说了句:“我后悔了”岳沉婉被滚烫的舌尖吸吮成一池春水,心里腹诽不已,手却不由自主的搂向他的背成日裹在运动装中的女子居然拥有如此饱满丰腴的曲线,高耸的雪峰细腻如醴酪,蔓延而下的曲线渐渐勾出一条惊险优美的弧度,纤纤一束的腰肢精致优美如一阕清新的词,而后是慢圆饱满的臀,笔直修长的腿,每一处都美好的让人不忍释手他在她含泪蹙眉的呼痛中停下了奔腾的脚步,小声的安抚呢喃,轻柔怜惜的轻吻,他带领她奔赴世间最美好的天堂,灵欲交融的巫山之巅晨光洒满房间的时候,姜向晚眯着眼睛醒来,一手向旁边摩挲,空的,他睁大眼睛,昨夜在他怀中热情回应的姑娘无影无踪,他翻身坐起来,阿婉呢?电影电视小说中常见到的场景不都是女孩子在男孩的热吻中缓缓醒来,两人甜蜜的相视,彼此羞涩的打招呼,然后男孩热情的重温昨晚的美好吗? 可他的女孩跑哪儿去了? 姜向晚苦笑,这个傻丫头从来就不按牌理出章,他穿上衣服,去洗手间找,没人,客厅、客房、厨房都没有人! 大清早的,阿婉去了哪里? 大门传来开锁的声音,门打开,居然是一手拎着豆浆油条包子等物的岳沉婉。 “我买了早点,洗洗手出来吃吧!”虽然一夜没怎么睡,岳沉婉依然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她泰然自若的模样让姜向晚有些发愣,好在擦身而过时,发现岳沉婉的耳朵红通通的,像嫣红的小贝壳。他心情好了起来,这傻姑娘八成是害羞了,居然起了大早跑出去买早点了。 他轻笑:“还疼不疼了?” 岳沉婉脚步踉跄,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疼了!” 才怪,上辈子写了那么多小说,为了写好高h的章节,还特意去参观了多次a片,那里面的女孩都叫的欢天喜地的,好像恨不能男人在自己身上打个窟窿出来似的,她就觉得这事应该没那么疼。她懒得去想姜向晚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要了她的身子,她只觉得两辈子加在一起俩人都谈了十七年的柏拉图了,有点实质性内容很应该,简直是太应该了,再不做,她自己都觉得对不住自己了。 可是,她被那些破小说给忽悠了,什么欲仙欲死,什么小死,还什么白光阵阵,呸,都是骗人的,这事挺疼的,更要命的是,姜向晚长了一张清心寡欲谪仙般的脸,对这种事居然兴趣颇大,第一次坚持了十分钟,对自己极为不满,非要再来一次,好吧,她看着男朋友热情似火,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牺牲小我成全了他,可是,第二次他居然没完没了了,还一个劲的问她的感觉,她舒不舒服?大爷的,要不是怕一拳头挥过去姜向晚那小身板肯定扛不住,她简直想一拳头把他揍出去了。还舒服?哪里舒服了?除了疼就是疼,好吧,她得承认,有那么几分钟是感觉不错,可还是不舒服的时候多,姜向晚看着瘦高瘦高的,身材还是有些料的,有肌肉的曲线,另外可能也是因为瘦,他的小弟得到了非常好的发育空间,长的有些超出了标准范围,器大是大了,可活儿却不好,于是灾难了,今天一早她下床的姿势都是歪歪扭扭的,两腿一并上就觉得火辣辣的疼,只好翻箱倒柜找了一管红霉素软膏出来,自己涂好,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就溜出去买早点了。 姜向晚一看女朋友的小脸通红,表情有些咬牙切齿,马上识趣的接过早点放到桌上,把豆浆到进锅里,将油条包子放进盘子里,给岳沉婉放好碗和筷子,回房间看岳沉婉换好了上班穿的警服,忙问:“今天还要上班?你们领导不是说你刚刚出差回来可以休息半个月吗?” “得先把工作汇报交上去,不然我干了活也等于没干,再说,我还要跟领导请假呢,我要回h市给祖父祝寿,我也好几年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福婶、姜婶婶还有暖暖她们。” “我也跟你一起回去,我妈唠叨了好久,再不回去,我怕她要杀过来了!” “刚回来就要走,岳少爷还不生啃了你?好容易等你回来了,他还以为自己有好日子过了呢!” “也不能一直都让我一个人坚守啊,他也是公司大股东,该好好尽职尽责才行!”兄弟是用来干什么的?当然是在关键时刻推上去顶雷用的嘛!女朋友回乡探亲,探的还是那一群极品亲戚,简直跟走一趟龙潭虎穴似的,他怎么能不跟着?岳沉婉的性格干脆果决,坚强勇敢,却不擅长阴谋算计,他不跟着,万一被陈家那父子俩给算计了怎么办? 岳沉婉眼珠转了转,忽然伸手搂住姜向晚的脖子,一反常态,用甜的腻人的声音道:“亲爱的,你昨晚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瞒着我呢?你一直说要等到新婚之夜的,怎么好好的就反悔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做什么事情都要成竹在胸才可以,任何事情都要有计划,目标明确,从来也没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昨晚是怎么了?” 姜向晚的耳根有些发热,阿婉的小聪明灵光乍现了,居然看出来不对劲了,不对劲,当然不对劲,他收到消息,邱氏这次有意向跟岳氏合作,是提出了联姻要求的,企业之间合作,尤其是比较大型的项目或者寻求长期发展合作,联姻无疑是最好的保证。 他想起邱少晗跟岳沉婉告别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马上就明白对方的目标是是谁了,邱少晗,看上了岳沉婉。 他对自己有信心,对岳沉婉也有信心,可终归还是有些不安的,昨晚,本来只是简单的想抱抱她,可不知怎么,脑子里居然出现了要她的想法,而且这想法越来越迫切,像毒品一样诱惑着他,火焰般炙烤着他,脑海中似乎跳跃出了一个小人兴高采烈的教唆着他:“还想什么?阿婉是你的女朋友,你们都多少年了,现在社会还有几个像你们这样光谈感情不动手的?还想什么呢?你还时不时男人了?还有没有男人的血性了?难道非要等别人抢走她你才后悔吗?她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莫名的,他被蛊惑了,他有些苦涩的勾了勾唇角,心里鄙夷着自己,尤其面对岳沉婉干净的如高原上最纯净的湖水般的眼睛,越发觉得自己卑鄙,怎么被自己的欲念蛊惑,怕别人追求阿婉,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想要多一重保证?还是自己害怕失去阿婉?是不相信这个陪了自己多年的女孩吗?不,不,他爱她,有多么爱她,就有多么害怕失去她,只要一想到那双纯净坚定的眼睛,也许、可能会看着别的男人,他就觉得心脏的部位有刺痛的感觉,这样胆怯,这样懦弱,这样没有安全感,这怎么会是一向骄傲的姜向晚? “我,我收到消息,邱氏要跟岳氏联姻才肯达成投资意向,邱少晗的目标,是你!”嘴里有股苦涩的感觉,可姜向晚还是低声的说了,他宁愿让阿婉骂他、气他,或者痛快的揍他一顿,也不想骗她! 第122节 岳沉婉恍然大悟:“你是害怕我会答应,为了岳氏嫁给邱少晗,才”她勃然大怒,伸手将手上的衣衫摔到姜向晚身上,指着他道:“你当我是傻子吗?为了个破公司就把自己搭给一个花花公子,还是个精虫上脑时刻处于发情期的禽兽?你以为我缺心眼吗?姜向晚,你的脑袋长到屁股上去了吗?我的品味有那么糟糕吗?”她怒气冲冲的拎着兜子就走,姜向晚也有些傻,这姑娘的思维是不是有些问题,不是应该生气他骗了她,不相信她对他的感情,趁机要了她吗?怎么她居然生气自己不相信她的品味? 姜向晚急忙抱住她,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婉,原谅我,好吗?”岳沉婉才懒得理他呢,一甩手将姜三少甩出去两步远,大踏步冲出门去了。 姜向晚摸着鼻子苦笑,好吧,算起来他们俩也好几年没吵过架了,居然是他们俩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开吵,唉!好吧,据说,经常吵架有助于情侣之间的契合程度,起码阿婉没有对他的人品产生质疑,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339章 婉心第五十二章 岳沉婉上班的地方名头响亮,中国公安部刑侦处凶杀组,组里一共八个人,组长林闯,四十五岁,历过两次三等功的老刑警,原云南昆明缉毒大队队长。十年前因公负伤,调任进公安部。副组长黄邺,三十三岁,毕业于中国公安大学,原g省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在我过最大走私案中一举擒获走私头目荣立三等功。其他五人,分别是电脑高手秦小均,特警出身的王自立、胡冕,号称帝京第一警队老油条的常欢,便衣反扒组出身,对江湖三教九流十分熟悉,半天不说话说一句话能噎死人的法医——耿奥。 凶杀组被部里的其他组戏称为“救火组”,凡是涉及面广,影响恶劣的案件基本都是杀人案,在所有案件中凶杀是恶性程度最高,影响最恶劣的犯罪,每年在全国各地发生的凶杀案件当然没有□、盗窃啊,社会治安之类的常见案件高,可凶杀案却是各地案件之中最难侦破的案件,尤其现在社会的警匪破案类影片极多,很多人不自觉的掌握了反侦察的能力,很多凶杀案都很难告破,死案、悬案极多,不过多数都被挂在那里搁置了,还有一些案件因为苦主不放弃,一直上访会引起信访部门的关注,这类案件有时就会转移到他们这里来,作为刑侦的终极部门,他们一般会成立专案小组,去案发城市展开调查。或者,一些影响恶劣,造成社会恐慌的案子,当地公安局会上报,请部里指示,他们也会作为救火部门去指导工作。 总而言之,他们的部门就是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安。 组里的七位男同志只有岳沉婉这么一个女同志,还是学历最高、年龄最小、外语最流利的白富美,当然被当成宝贝,时不时的跟别的组喝酒吹牛时当做炫耀的资本。 岳沉婉一进办公室,常欢就笑着打招呼:“呦荷,咱们家小妹儿回来了,来来,哥瞅瞅,这香港的水养人啊,看着我妹子又漂亮了,这叫一个水灵儿”岳沉婉笑嘻嘻的将大兜子里在香港买的一大堆特产“哗”的倒在桌子上:“来,都尝尝,这是香港那边的特产,这个是齐华荣的皮蛋酥、杏仁饼、蛋卷,这是元朗的老婆饼,这是深井的烧腊,都塑封了,你带回去给嫂子和小侄女尝尝,还有这个,鸡仔饼,据说很好吃,我觉得不错,你们尝尝” 白富美的另一样好处就是大方,岳沉婉是个隐性小富婆,男朋友据说也是个富二代,对组里的同志出手一向大方,每次出差都大包小裹的带回来一大堆的特产,吃的大家兴高采烈。 副组长黄邺也跟着来凑热闹,笑呵呵的吃了一块皮蛋酥:“味道是不一样啊,挺好吃的,阿婉啊,不是说你可以多休息几天再来的吗?怎么昨天回来,今天就上岗了,你这是打算跟我们争劳模啊?” 众人都笑了,岳沉婉在组里一向人缘好,性格爽朗大方,从来不做作,工作能力也强,跟她搭档一般都能有点小成就,她还从不居功,做警察破案子是她的兴趣,不是为了争名逐利,公安部给的那点奖金还不够她大小姐一个名牌包的钱呢。 岳沉婉瘪瘪嘴,娇嗔道:“黄哥,你讨厌了,这样子说伦家”还眼睛抽筋似的故作娇羞,抛了个媚眼给黄邺,黄邺正好被一口皮蛋酥呛到了嗓子,咳嗽起来,众人哄堂大笑。 这个语调动作是他们宣传处的孟悠悠同志的标志性动作,孟同志年过三十,模样不怎么样却一直坚持认为自己是一枚美女,每每说话都要做出一副少女的娇羞发嗲模样,弄得人们一身鸡皮疙瘩。 黄邺指着岳沉婉笑道:“你这丫头,跟我来这套,你这是看我吃你点点心,故意气我呢吧?” 岳沉婉立刻做出一副谄媚的嘴脸来:“哪儿啊,黄哥,我这不是贿赂您呢吗?您吃点点心那是给我脸呢,我这深感荣幸,简直恨不能在点心上题字写上黄组长临幸了,组长大人,跟你商量个事呗!” “嗯,来我办公室吧!”小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准知道这小丫头没好事。 “我想请半个月的假,回老家一趟,我祖父六*寿。” “回老家,哦,你老家是h市的吧?” “是啊。” “正好,有个案子是你们市的,昨天才递上来请咱们协查,你这次回去探亲,正好也跟进这个案子,我让王自立和耿奥跟你一起回去,这个案子被网友发到了网上,影响很恶劣,你看看”黄邺很高兴,真是刚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正发愁派谁去呢,小丫头就送上门了。 案子发生在h市,三个月里先后有四名女子被绑架杀害,被害人的尸体在被绑架一个星期后,被发现在电影院的放映厅、公园背阴处长椅上、酒吧后巷的角落里以及一辆报废的无人问津的汽车内。四名女死者都被穿上了古典的旗袍,化了浓艳的妆容,头发被盘成高贵的发髻,甚至连指甲都涂成了红色。摆放的造型也很奇特,似乎是精心设计的造型,第一名被发现的女死者在放映厅被发现,上身倾斜,一只手拄着腮,似乎是在欣赏什么。第二名女死者在公园长椅上被发现,一条腿居然架在另一条腿上,好像很悠闲的样子,第三名女死者在酒吧后巷的残破的椅子上被发现,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手里还拿着一把湘妃竹的小扇,第四名女死者在一辆报废的汽车内,两条腿弯曲放在座椅上,头枕着胳膊,仿佛是准备小憩的样子。 岳沉婉大略的看了看资料和死者照片,喃喃的道:“这个凶手大约有些中国古典美女的情结,每一个死者都被摆放的如同一帧画片,很唯美,凶手应该有一定艺术修养,而且对女性时装和妆容都很熟悉,他从事的工作应该跟女性化妆之类有关,头儿,案子怎么会被网友曝光?这会让咱们的工作很被动的!” 黄邺苦笑:“现在的网友是多么神通广大,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虽然有大型的网站碍于压力,撤下了这些新闻,可还是有很多网友转载这些图片,并且写了很多帖子猜测凶手的杀人东家和手法,还有人给这个凶手起了个风雅的名字,叫什么古典美女杀手,这些网友,也不知道想什么呢?还有人在网上公开说他崇拜这个杀手,能将谋杀布置的如此唯美” 岳沉婉蹙眉:“狗屁,再唯美也是谋杀,也是夺取别人珍贵的生命,这群人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吧!”她见过多少次被害人的家人,尤其是被人者的母亲,那无助痛苦的哭泣多少次让她这个经历了生死的人都为之心酸,那些事不关己的人知道什么?他们不会懂得当生命临界死亡的时候那种痛苦的挣扎,那种面临死亡的无助和求胜的渴望是多么难过“头儿,我接受这个案子,你跟王自立和耿奥说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好”黄邺眉开眼笑,就知道这丫头是个知难而上的个性,越是看着艰难的案子她越有兴趣:“你先回去整理行李,我通知他们俩,让人给你们定明天的机票,明天你们就去,嗯,你可以顺便给你祖父祝寿,就不用算假期了,所有食宿往返路费咱们全报销!” “好嘞,谢谢头儿!”黄邺是个好领导,这大手一挥就算吃喝玩乐全报销了,岳小姐笑眯眯的给领导一个鞠躬,转身出来了,将香港之行的案子汇报成材料交上去,跟同事扯了几句皮,岳沉婉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家打点行囊去了,临走王自立还笑着说:“阿婉,我和耿奥这次可是跟你回老家,你可要好好尽地主之谊啊!” “放心吧,包两位吃好喝好玩好,你要愿意,我还可以介绍几个美女给你!”我的地盘我做主嘛!王暖暖已经毕业回老家的京剧团做台柱子了,要是知道岳沉婉回去估计会尖叫起来的,潘锦也回去h大当了中文老师,这次回去能好好聚聚了,还有福婶,小舅小姨、秦霄、陈归人,原来她有这么多惦念的人,岳沉婉微笑,这感觉真好! 一出大门,就被一辆灰色奔驰堵住了去路,白衣黑裤的姜向晚从车上走下来,简单的白衬衫愣是被他穿出了风姿如玉不染纤尘的味道,声音温软带着淡淡的恳求:“阿婉,还生我气吗?我跟你道歉好吗?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乌黑的眼珠泛着晶莹若曜石般的光泽,长长的睫毛绵密的织成温柔深切的网,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撞进去,粉红的唇瓣轻轻的咬着,带着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岳大小姐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卖萌装可怜这招一直是百试百灵。 路边走过的几个年轻女孩看着秀丽绝伦的男人眼睛都直了,窃窃私语:“是明星吗?怎么这么帅?”“看着不像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明星啊,是韩国的吗?”“你傻啊,人家说的是国语好吧” 姜向晚对越来越多的围观者视若无睹,一弯腰从车里面抱出一大捧浅橘色的香槟玫瑰,足足有一百朵,他捧在怀里冲着岳沉婉声音发颤的道:“原谅我,好不好?” 周围的女生一片吸气声,我靠,帅的这么惨绝人寰的帅哥是赔礼道歉来的,你听听,那声音都发颤了,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来了?多可怜啊,多有诚意啊,多一个胆子大的女生扬声道:“喂,这帅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就原谅他吧,这么帅的男人就是劈腿也是值得原谅的嘛!” 旁边纷纷附和:“是啊,长这么帅,还开奔驰的,一看就是个高富帅,人家这么诚心诚意的道歉,你就原谅了他吧” “就是,就是,这要是我男朋友,杀人放火我都原谅她” 岳沉婉咬牙切齿,深呼吸,靠,这是什么年头,男人长的帅就杀人放火都值得原谅了?主要是他没杀你家人烧你家房子吧? 眼看着有女生都举起手机了,赶紧抢过巨大的花束挡住两人的脸小声道:“你疯了?你不是说送花什么的特傻吗?” “你要是还不肯原谅我,我也许会做出更傻的事情,比如放烟火啊放气球啊气球上绑上条幅,或者在你们公安部门口摆心形蜡烛什么的”姜少爷露出一口雪白牙齿,趁机在岳沉婉脸上亲了一口。 岳沉婉咬牙切齿抓住他往车里面塞:“我原谅你了,你他妈的给我老实点,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姜向晚从善如流,将香槟玫瑰朝后面一扔,迅速的关上车门升高车窗告诉司机:“开车!” 女孩们目送着车子风驰电掣的离去,看着地上被风卷起的花瓣,发出声声叹息:“怎么那么帅?怎么不去混娱乐圈呢?浪费啊” ☆、第340章 婉心第五十三章 h市是重工业城市,这几年重工业减产,为了配合国家改革开放的大趋势,省市两级领导对城市的发展建设更倾向于商业化,招商引资,开发土地建设,建立大型商业圈,改善城市居民居住环境,将污染严重的重工业工厂迁往城外,大规模改造棚户区走进这个城市,你会有一种嘈杂、忙碌的感觉,同那些新兴的二级城市一样,这个城市正在杂乱无常的向前飞奔,疯狂的想要摈弃原本的淳朴,向着那些钢筋水泥森林般的城市靠拢,好像非要如此,才能洗心革面,才能焕然一新。 只有那些老人们才痛心疾首的感慨,这个城市慢慢的变了,失去了原有的味道,连夏季的风都让人感觉燥热难耐了岳沉婉和姜向晚、王自立、耿奥下了飞机就被姜家大哥姜向东接走了,手下人将王自立和耿奥安排在姜家的五星级酒店里,姜向东歉意的的表示,母亲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小弟弟和小弟妹了,非常挂念,一定要两人先回家看看,姜向东安排了一个助理招待两人,吃喝之后会带他们出去走走,给他们介绍一下h市的风光,不用着自己掏钱就有人安排吃喝玩乐,王自立和耿奥自然表示欢欣鼓舞和理解,姜向东亲自驾车将两人拉回了姜家。 车一进大门,远远的就看见张涓站在别墅门前。 一看见姜向晚和岳沉婉就道:“可回来了,你们要再不回来啊我就要去帝京看看了” 这几年,张涓没少往帝京跑,几乎每年都要去上两三次,跟岳沉婉的感情也越来越好,简直是将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 岳沉婉亲昵的给张涓一个大大的拥抱,笑道:“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嘛,婶儿,才半年没见你,您怎么越来越年轻了?跟我说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高级美容品了?把你的美容师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我先预备着,将来也能像你似的,青春永驻” 张涓笑着嗔道:“这孩子,嘴上抹了蜜似的,越来越会哄我了,还背着你吃什么美容品,光你从各地捎回来的补品啊化妆品之类的我都用不完了1”张涓越看岳沉婉越是喜欢,还是闺女贴心,瞧瞧她生的三儿子,没一个这么乖巧的,人家阿婉是走到哪里都惦记着给她买东西,什么美国的化妆品、日本的按摩器、香港的燕窝花胶、澳洲的鱼油,工作多忙也不忘了给她打个电话说说话,瞧瞧这三个儿子,讲电话顶多五分钟,工作总是忙啊忙,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老大一直说忙,连相亲的时间都没有,死催活催的总算领了女孩回来了,可是岳沉婉见张涓的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岁的女子,端庄干练,知道这是姜向东的未婚妻陈璠。忙笑着打招呼:“这是大嫂吧?大嫂你好,我是阿婉,听说大哥终于找到大嫂了,我们都为他高兴!” 陈璠对岳沉婉一直是耳闻,这还是第一次见面,知道这是婆婆心尖上的小弟妹,忙笑着迎上来笑道:“一直听妈提起你们,咱们却一直没见面,今天总算见到了,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快进屋吧,外面热,给你们预备了绿豆沙和芒果沙冰,妈说阿婉最爱吃了,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累不累” 陈璠容貌顶多是清秀,可气质不俗,言谈之中殷勤中不带谄媚,进退得体,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丽人。 姜向晚也上前打招呼叫了大嫂,一行人一边寒暄一边走进屋内。 陈璠跟他们寒暄了一会,说公司要开一个重要会议,跟姜向东一起回了公司,姜向东歉意的跟弟弟说:“我们开完会就回来,咱们一起吃晚饭,老三,爸和老二一会就回来,咱们一家吃顿团圆饭”姜向晚点头:“我知道,大哥,公司的事情比较重要,你先忙,我们正好和妈说说话” 姜向晚自小性格内敛,跟母亲也很少亲昵,多数时间都是他安静的坐着听母亲说话,张涓中年得子,又秀丽的如同女孩,张涓夫妻最为宠爱,可儿子毕竟大了,跟母亲再亲密也是有限度的,反而比不上岳沉婉这样热情奔放的性格来的讨喜。加之岳沉婉自幼失怙,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亲人,张涓怜惜她命运多舛,对她多了做母亲的慈爱,所以,三人聚在一起,多数都是张涓和岳沉婉在叽里呱啦的说,姜向婉在一旁安静的听。 “婶儿,这是给你买的,我这次去香港正好看见有卖的,普拉达的限量版包,好不好看?我还给叔叔配了个跟你这个包差不多的钱包,回头你们俩拿出去正好是一对,怎么样?好不好看,这个是给大哥的衬衫,这个是给二哥的”岳沉婉一边翻行李一边眉飞色舞的跟张涓说。 张涓出身大家,做了几十年的阔太太,哪里缺这些东西,可她看重的是岳沉婉的一番心意,兴致勃勃的跟岳沉婉讨论这些东西配什么,姜沛文喜不喜欢岳沉婉知道姜向东有了未婚妻,姜向阳也有了女朋友,还特意给两人都带了礼物,说道陈璠,张涓叹了口气,眼睛中掠过一丝阴影:“你大哥的这个女朋友,我总觉得”岳沉婉一愣,刚才一进门她就看出来张涓对陈璠似乎不是很热情,眉宇间有些淡淡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忙问:“怎么了?大嫂不是挺好的吗?我看气质不俗,很干练啊” 姜向晚勾勾唇角,道:“妈是因为大嫂的出身吧?” “你知道?”张涓讶然。 “知道大哥的事情,我就托人查过陈璠的底,她父亲陈存孟是品城陈家的长子,陈家是开民办学校起家的,手上有两所私立学校,从小学到大学,他们的大学现在已经成为二本本科学校了,这在民办大学中还是首例,在咱们省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陈存孟此人没有什么魄力,心慈手软,脑袋也不是很灵光,喜欢吟风弄月,自诩才子,其实不过是个烂好人,可陈璠的出身不太光彩,她是私生女,她母亲是陈存孟的情人,当年陈存孟在学校当校长时跟手下的一个女教师勾搭在一起,生下了陈璠,陈璠十二岁的时候,陈孟存的妻子去世,陈璠才认祖归宗回了陈家。”姜向晚神情间颇有些不以为然:“陈璠个性隐忍要强,她的出身是她最大的弊端,为了这个,她比其他女孩子付出更多努力,高中毕业时是以咱们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的中国财经大学,在校期间一直是学生会主席,非常干练,毕业后在外资当了两年的业务主管,后来被猎头公司挖到鼎盛,做了部门经理,妈,我觉得大嫂出身虽然不怎么好,可人还不错,非常要强,工作能力也很好,大哥是个工作狂,他们俩挺般配啊?” 张涓横了儿子一眼,摇头道:“你们男人看问题的角度跟我们女人不同,她出身陈家,却是个私生女,你知道私生女是什么意义吗?放在古代那叫庶出,庶出的孩子在过去是不能继承家业,更不能放在台面上的,我可以不计较她的出身,哪怕她的家境不好也没什么,就算她的父母只是个普通的工人家庭,我都不介意,可她偏偏是个私生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的母亲是个品行不端的女人,二十几年前就给人家做情妇,那时候的社会风气可不像现在这么开放,在那个时代给人家做情妇是需要相当的勇气的,被人骂是破鞋都算是好的,出门时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这样品行不端、不知廉耻的女人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女儿?老三,妈看重的不是门第,是人品,陈璠这孩子看上去非常知书达理安分守己,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对劲,妈这么大年纪了,自认为看人还是有点眼光的,我总觉得这孩子的眼睛太沉,太有城府了一些,我不喜欢!”张涓为人温婉,骨子里却是个极有刚性的女人,她很少这样否定一个人,让姜向晚和岳沉婉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脸色庄重了起来。 岳沉婉蹙眉道:“原来是这样,妈说的的确有道理,人品门第这些我不论,但私生女出身的孩子在性格和人生观上的确要比一般孩子偏离正轨,美国的青少年心理干预机构曾经做过统计,因为出身的关系,很多这样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是被人嘲笑侮辱着走过来的,他们在青少年时期遭遇的羞辱会极大程度的影响他们的性格,有很多人成了边缘性人格障碍。” “边缘性人格障碍?那是什么?” “边缘型人格障碍通常是一种破坏性的精神状态,无论是对病患本身还是他周围的人。在美国有1~2%的成人是边缘型人格障碍病患(bpd)。此项数据来自于一项统计:每33个妇女中有一个是边缘型人格障碍病患,而男性是每100个中有一个此种病患,并且通常是在刚成年阶段。此类人格障碍患者——主要为女性——在自我形象,心境,行为和人际交往中表现不稳定。病征在成年早期即已显露,但随年龄增长趋于缓和或稳定。患者相信自己由于在童年被剥夺了充分的关爱而感到空虚,愤怒,有权要求抚爱。因此他们无休止地寻求关爱。在精神科和其他各类卫生保健机构中,此类人格障碍最为多见。” 张涓大惊:“那不就是精神病吗?” “不,算不上精神病,只能说是心理疾病上的一种,不过,婶婶也不要太过担忧了,也许大嫂是个性格坚毅的人,没有被这些磨难打倒呢,你看,她现在不是大哥的得力助手吗?何况,大哥难得喜欢上一个人,咱们的诸多担忧不过是从我们的角度出发,可夫妻的相处之道还是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婶婶不如先看看再说,别太急着否定她了,毕竟爱情这东西,是没有什么理性可言的,你看,很多人看我和三哥在一起都觉得他亏了,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人找了我这么个假小子似的女孩,可你不是也很喜欢我嘛!呵呵”岳沉婉安慰了一番张涓,又上楼去冲了澡,刚出浴室就被一双大手按在门上,一张俊美的面孔迫了过来,岳沉婉刚要挣扎,炙热的嘴唇就盖在了她的唇上,刚要张口说话,滑溜的舌头就卷了进来,在她的口腔里四处搜索,勾着她的丁香纠缠不休“你,怎么跑进来的?”岳沉婉被他亲的舌尖都发麻了,好容易气喘吁吁的挣脱开,还要顾着身上那条简单的浴巾,一只手抓着浴巾,一只手抵着姜向晚的前胸。 “我想你!”男子湿漉漉的眼睛波光粼粼,像夕阳下的湖水,波光潋滟,深不见底。便是此刻带着微微的轻喘,脸上的表情也那么安静从容,岳沉婉好笑的看着他:“咱们才分开不到二十分钟吧?” “我对你一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尤其是咱们已经这么亲密了之后,我现在一时一刻也不像跟你分开,简直想把你吞到肚子里去”说着如此亲密的情话,姜三少爷依然保持着功力十足的面瘫状。岳沉婉叹为观止:“亲爱的,你真行,你的面瘫神功估计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了!” “如果你允许,我想把其他方面也练的炉火纯青,只要你配合,我保证让你觉得舒服!”面瘫大人继续红果果的调戏,岳沉婉到底没忍住,脸呼的红了起来:“滚,流氓!”她气呼呼的转身,准备去换衣服下楼,这个男人以前就总爱这样,一副君子风范的说着流氓似的情话,她自诩脸皮厚,经常跟男性同事在一起,什么有色的笑话没听过,一开始还跟姜少爷抬杠,后来发现男人在这方面似乎有一种天赋,自己居然不是对手,太可恶了!~岳大小姐愤恨不已,不由分说的将姜向晚推出去锁了房门换衣服。然后给丁朗和丁巧打电话,丁朗和丁巧正好和秦宵一起出差去了,去了安徽给一位电影明星做法。这几年丁家兄妹和秦宵组成的三人组十分红火,丁家兄妹的在秦宵的不断宣传中已经有了许多信徒,不少政要、明星都开车坐飞机来请,江湖上甚至将丁家兄妹和著名的白龙王相提并论了。好在丁朗和丁巧骨子里还是本分实在的人,没有被这种迅速的膨胀冲昏了头脑,保持着低调的为人处世,从来不多嘴,也因为这样,那些高官对他们反而更放心些,秦宵现在完全是丁家兄妹的经纪人,一干食宿经费出入时间段都是秦宵一手安排,三人小组还有四名助理跟着出入,派头十足。 丁朗和丁巧听说外甥女回来了都高兴极了,一个劲的说抓紧回来,让岳沉婉千万多留几天。 陈归人听见岳沉婉归来的消息也十分高兴,要求岳董事尽快来公司看看,听取公司高层的汇报,尽一□为公司董事的责任。 四通八达公司现在已经是一间大公司了,当年的鸭颈店开成了加盟连锁,在全国一共有二百四十一家连锁店,团购网站发展如火如荼,已经有了超过百万的顾客。公司在五年间又收购了一间儿童服装厂,一间卫生巾工厂,安墨和夏小排联手将这两间工厂重新包装了一番,以新的名字重新打入市场,目前看来成绩还不错。夏小排和陈归人还买下了公司周围的几块地,这次省政府决定开发,这几块地的价格突飞猛涨,已经翻了两倍了。除此之外,陈归人还接下了陈家的生意,本市的十几家夜总会、酒吧和洗浴中心基本都在他掌握之中,陈总已经成为省青年企业家协会的副会长了。 岳沉婉又分别致电王暖暖和潘锦,王暖暖尖叫着要求立刻来见岳沉婉,岳沉婉看看时间还早,就约了她和潘锦去老约克咖啡馆见面。 王暖暖比当年身材更见挺秀,清丽甜美的模样一如少女时,因为是京剧演员,身姿步伐都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质,看上去分外引人注目。 “你丫总算回来了,姐们儿等你等蛋疼,有异性没人性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被你们家竹马迷的快忘了北了吧”王暖暖生的聪明甜美气质清新,只要不开口,大家都会以为这姑娘是个清秀温柔的好姑娘,只要开口大家就瞬间幻灭了,这姑娘开口必然是丫开头蛋结尾,整个一混迹帝京的女痞子。 岳沉婉苦笑:“大姐,你好不好别闹了,咱俩前天还视频来着吧?我留学这四年,几乎每个星期咱们俩都视频聊天,我每顿饭多吃个菜你都知道,你别弄得跟我一直没见你似的” “那能一样吗?电脑里跟现实中能一样吗?我想请你吃好吃的您在电脑里能吃到吗?想带你去看美男秀,顺便揩油啥的,你隔着电脑也办不到吧?真是的,快,如实交代一下,你这次怎么忽然跑回来了?前天你还没说呢,是不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 “哇塞,暖暖你越来越像机关枪了,你噼里啪啦的说一堆我都想不起应该跟你说什么了,我这次回来一是为了查案,二是为了我祖父大寿,顺便呢,给你一个惊喜,挪,这是我从香港回来给你带的香水”王暖暖很满意岳沉婉的品味,安娜苏的香水一直是她的最爱,她老佛爷似的点头,表示凑合着原谅了对方,又八卦道:“你祖父大寿这事我们家也收到请柬了,看起来你们家是准备大办的,你回去了吗?” “还没有,我打算明天回去看看,你也知道,我一直不被他们待见,面上过得去就行呗”岳沉婉扬眉,手指轻叩着桌面,试探着问:“我很久没回来了,我们家如今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王暖暖笑道:“听听你这话,你们家怎么样了还要问我这么个外人,不过呢,你也算问对人了,我们家的二姨是咱们这著名的包打听,你们岳家这几年一直很精彩,你二叔是全省富家羡慕的典范,妻妾同屋,你那二婶自从跟你表姐回国以后,忽然像转了性子似的,跟你二叔的那个小情人居然处的不错,你们家两位夫人并立,是咱们这儿的一大美谈呢。你那表姐,陈静初,现在是你们岳氏的副总了,说是精明能干,手段不错,加上长的也漂亮,攀上了市委书记的公子,叫程家耀的,据说准备订婚了,你的小姑姑,陈什么来着,哦,陈颖之,呵呵”王暖暖的笑容中就带了几分鄙薄,当然这也是因为陈家人对岳沉婉不好,王暖暖为好友不平,对陈家人就分外的看不顺眼。 “陈颖之如今可是咱们这里的名人儿了,从法国回来后不知怎么认识了帝京一个男人,那人迷她迷的不行,愣是为了她开了个电影公司,请了个导演给她量身打造一个电影,叫《绝色特工》,还请了好几个大腕出演,一下子捧红了她,陈颖之还拍了几部广告还有封面什么的,都是卖弄她的好身材,还被网友封了个宅男女神的封号,现下红的很,对了,这次你祖父过寿辰,她还要回来呢,这几天看见好多记者围着你们家的大宅晃悠,都等着看大明星呢!”王暖暖一边八卦一边看岳沉婉,有些担忧:“唉,阿婉,你没事吧?” 岳沉婉释然的一笑:“我能有什么事?陈静初也好,陈颖之也好,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已经过了十八岁了,他们已经不能操控我了,我没事!”从她到了美国读书,陈家就没再给她拿过一份钱,她知道,陈建亨对她自作主张去留学还是心怀不满的,一分钱不拿就是等着她开口求饶,可她岳沉婉没那么贱,她卡上的钱足够她在美国舒舒服服过两辈子的,陈建亨见岳沉婉始终不服输,干脆打电话给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如今长大了,过了十八岁,可以自己历练历练了,陈家不会再负担她的生活费,让她自己想办法。岳沉婉痛快的答应了,还“好心”的说自己已经打工开始存钱了,学费什么的也不用家里面拿了,把陈建亨气的够呛。 两人又谈起王暖暖的男朋友,王暖暖小姐的爱情一直是丰富多彩的,读大学时跟一个编导专业的男生谈了两年恋爱,后来男孩劈腿,被王暖暖当众掴了一巴掌,就此分手。毕业后家里介绍了一个男孩,是电脑工程师,宅男,斯文内向型,一开始处的还行,后来王暖暖实在受不了对方慢条斯理的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的个性,三个月就分手了。之后又跟一个公务员和一个富二代先后恋爱过,都无疾而终。目前的男朋友是一据说才华横溢的画家,玩艺术这东西收入时好时坏,男朋友就扣的十分极品,据说公汽和地铁是他的最爱,跟王暖暖出去从来都步行,本市所有公园、商业街都留下了二人的脚印,出去吃饭一般都是王暖暖付钱,偶尔卖出一副画才请王暖暖吃顿麦当劳庆祝一下“你那极品男友还在任吗?” “老娘让他下岗了!”王暖暖眉毛一挑,笑容狰狞:“丫跟个模特让老娘捉奸在床了,哭的跟个孙子似的,还跟我说他这是在找灵感,我娘一激动朝他灵感的重点部位给了一脚,估计他俩月都不用找了” 岳沉婉一伸大拇哥,表示叹服! ☆、第341章 婉心第五十四章 “姐姐你真牛逼!”跟剧团刀马旦玩这个纯属找死,不值得同情。 王暖暖控诉了渣男后心情极好,转而八卦岳沉婉“跟你们家三少爷还柏拉图呢?” “没有”岳沉婉耳朵发红,眼光有些躲闪,王暖暖大笑:“哦?终于开荤了?我的天啊,我还不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呢?快说说,怎么样?三少爷的活儿如何?好不好?看他长的那么祸水,这方面是不是拿得出手?” “我说你怎么那么八卦?这个也要八一八?你改行做狗仔队得了!”恼羞成怒的岳沉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王暖暖一副一阵言辞的架势:“咱这不叫狗仔八卦,咱这纯属处于身为闺蜜的伟大友情关心一下我姐们后半辈的性福,我这是多么高风亮节,多么友爱闺蜜的行为啊,我自个都想对着镜子给自己磕一个表示感谢了” 两人正笑闹着,潘锦到了,潘锦依然一副娇小玲珑的样子,白皙细腻的肌肤,清秀的模样,雾蒙蒙的眼睛,那种江南女子的温婉雅致益发有了楚楚动人的味道。 “潘老师到了?来来,让我瞧瞧我们潘老师,果然有些老师的威严了”岳沉婉对潘锦的感觉很复杂,因为知道潘锦的未来,对这个女孩就不自觉多了些许怜惜和保护,这几年,有意无意的,她总是让潘锦远离潘暮远,潘暮远回国后,忙于家族的生意,一直在帝京和上海,岳沉婉就撺掇着王暖暖劝潘锦回家乡就职,王暖暖是个热心肠,帮着潘锦在h大做了老师,还给潘锦介绍了男朋友。岳沉婉跟着心惊胆战,总担心潘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好在潘家的生意一直处于风雨飘摇,潘暮远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留意妹妹交了男朋友的事情。 潘锦拉着岳沉婉反击道:“也让我看看岳警官,不穿警服看着也这么英气勃勃的,阿婉,你能回来,真好!”她轻轻的拥抱岳沉婉,语气中有让人温暖的真挚。 第123节 她性格内向,朋友很少,只有王暖暖和岳沉婉两个。 “哎,你们家老崔呢?”潘锦的男朋友是王暖暖介绍的,名叫崔枳,是市刑警大队的副队长,家境优越,人长的也很帅,部队转业回来的,人品也不错,对潘锦十分上心,认识三个月就向潘锦求婚了,不过潘锦没答应,崔枳也不逼她,一如既往的细致周到体贴,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孝男友。 “崔枳有案子要忙,这几天一直在加班呢!”潘锦要了一杯摩卡,跟岳沉婉说:“你这次回来是办案子的,是不是崔枳他们手上负责的那个古典美女杀手的案子?” “对,我们是来协助调查指导工作的,估计要跟你们家老崔合作,你可告诉他,我是他未来小姨子,要好好招待我,要不我可给他小鞋穿!” 提起男朋友,潘锦笑的更加温柔,眉宇间那种被宠爱的甜蜜溢于言表:“放心,我肯定跟崔枳说!” 一提及古典美女杀手,王暖暖顿时兴奋了:“那个案子现在你要去接手了?太好了,让我们看看现场照片好不好?网上就流出来一张案发现场的照片,还不是很清楚,你们有内部照片没有,我看看,保证不外传行不?” 岳沉婉横了她一眼:“大姐,我明天才去市局报道呢,你现在问我我怎么知道,再说了,内部照片属于保密资料,泄露给你我就是违反纪律,你要我坐牢?” 王暖暖哪知道这么严重,一缩脖子瘪瘪嘴,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这么严重啊?呵呵,我错了,我哪能让你坐牢去啊,你们家三少爷还不立马用剑宰了我才怪!” 潘锦转移了话题:“阿婉,我也收到了请柬,参加你祖父的寿宴,对了,你准备了晚礼服没有?” 哦?岳沉婉抓抓脑袋:“没有!”她一脑袋都是案子的事情,哪里想得起参加晚宴需要礼服的问题啊,! 王暖暖笑道:“就知道你肯定没有,你是不是打算穿着警服去啊?” 岳沉婉讪讪的笑,她对这类晚宴一向兴趣不大,参加工作后一天忙的要命,根本就没时间置办什么礼服之类的东西。 “得了,看你那样儿就没准备,你还忙,把衣服尺寸给我,我和潘锦去给你定吧,你啊,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真拿你没辙!” “呵呵,多谢多谢,那个我负责报销行不?” “嗯,这还差不多,把我和潘锦的都报了吧,你现在可是咱们之中最富裕的,我们俩必须打土豪分田地,替广大贫下中农出口气!” 晚上六点,岳沉婉见到了一身警服满脸疲惫的姜向阳。 一见到岳沉婉,姜向阳的眼睛立刻亮了:“哈哈,听说部里派人来了,原来派了你来啊,太好了,我总算看见光明了”这个案子把姜向阳折磨的够呛,已经加了半个月的班了,一点进展都没有,看见岳沉婉他立刻想到了岳沉婉那种匪夷所思的能力,马上觉得心花怒放。 “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上面把你派回来了,阿婉,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姜向阳拉着岳沉婉,上看下看都觉得自己家小弟媳妇真好,曙光在前方啊! 姜向晚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拍拍姜向阳:“二哥,赶紧过来吃饭吧,全家就等你呢” 陈璠坐在姜向东身边,目光微闪,安静的低下头。 因为订婚了,陈璠目前跟姜向东同居,两人住在二楼,陈璠一边梳头一边问姜向东:“阿婉跟二弟很要好?” 姜向东一愣:“是啊,阿婉和老二个性相像都很爽朗,关系很好,怎么了?” 陈璠一笑:“没什么?就是很少见二弟对谁这么热情!”姜向阳对她这个大嫂算是很尊重,却不怎么亲密。 姜向东眼波微微闪动,淡然的道:“老二的性子自小就这样,对自己喜欢的就一盆火似的热情,自己不喜欢的,从来不假辞色!”这话可是明晃晃的打陈璠的脸呢,陈璠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目光怨毒的看了姜向东一眼:“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我这个大嫂不得小叔子的欢心吗?” “我是在告诉你,摆好自己的位置,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清楚了再做!”姜向东的声音很轻柔,目光却冰冷刺骨,那淡漠到厌恶的眼神让陈璠浑身一震,半晌,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生硬的道:“我知道了!” 隔了两间屋子,岳沉婉睡在客房内,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就一直在忙,岳沉婉确实觉得有些累了,躺在床上几分钟就沉沉的睡过去了。朦胧间有什么热热的暖暖的东西在自己的耳朵上动,岳沉婉警觉的睁开眼,姜向晚白皙如玉的脸正侧着头,安静神情的看着她。 “你怎么跑进来了?”两人毕竟没有订婚,张涓想了又想,还是单独给岳沉婉安排了一间客房,至于儿子是想睡自己的房间还是去客房就随便他吧! 虽说俩人已经有了第一次,可岳沉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姜向晚倒是委屈的眨巴着乌玉似的眸子,可怜巴巴的道:“你不在身边,我睡不着”修长的大手已经不客气的探了进去,掠过睡衣的扣子,扣子自然的松动了,皮肤细腻充满弹性和馨香,丰润的雪峰上,红色的樱桃颤颤巍巍的一点点加深了色泽,如春深处粉嫩轻盈的桃花,如光泽明脆的红宝石,诱的人忍不住想亲口去尝尝,姜向晚的嘴唇正正好贴近岳沉婉的耳朵,声音低软轻柔,舌尖的湿度仿佛都透着耳朵传进了身体:“我想握着它,尝尝它,阿婉,我喜欢它,这是我的” 岳沉婉想骂他,王八蛋,什么玩意,什么叫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将来是我儿子闺女的,凭什么就成你的了,可刚张了嘴,姜向晚的舌头就溜了进来,仿佛就为了等这一刻似的,一进来就卷着她的舌尖纠缠不休,大手也迅速的扯开她的睡衣,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剥的一干二净第二天一早,岳沉婉难得的穿了正装,警服的风纪扣都扣的紧紧的,她长身玉立,风姿亮烈,眉宇间英气逼人,制服穿在她身上是一种相得益彰的飒爽。 当然内中的郁闷只有岳沉婉自己知道。身上、脖子上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吻痕,两腿之间每走一步都磨的生疼。岳沉婉看姜向晚咬牙切齿,捏着他腰上的肉狠狠的转了个圈:“都怪你,害的我出丑!疼死了” 姜向晚被掐的生疼,不过男人得到满足后通常脾气都好的出奇,何况这姑娘是自己一往情深等了七八年的恋人,由着岳沉婉掐,听岳沉婉的抱怨都觉得像撒娇,搂过来哄着:“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轻点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你的皮肤那么爱出印子啊,那个,下次我就做两次,不做三次了,行吗?那个尺寸的问题,我也没办法,你那里那么小,我这么大,要不,我用润滑油行不行?” 岳沉婉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简直要冒烟了,这是那个丰神如玉的三少爷?不是个得寸进尺的老流氓? 岳姑娘咬着牙,恶狠狠的小声道:“老娘早晚阉了你丫的!”岳姑娘拂袖而去,坐了姜向阳的车和王自立、耿奥汇合赶到局里。 姜向阳已经吩咐手下的女警李美娟做好了幻灯片,对案情进行详细的介绍。这件案子的负责刑警共有四位,都坐在会议室等着岳沉三人。姜向阳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是部里给我们派来协助工作的三位同志,这位是耿奥警官、这位是王自立警官,这位是岳沉婉警官,大家认识一下,接下来咱们要一起共同办案,我给三位介绍一下我们这的同志,这位是林辉,这是常家和,这是田野,这是孟嘉。好,现在,咱们让美娟给我们详细的介绍一下案情。” “这是本案的四位女死者,第一位,姜悦,27岁,自由撰稿人,未婚,独居,我们调查的结果是,她是本市一位富豪包养的二奶,交际圈子不大,出手阔绰。性格内向,没有债务,也没有结仇。第二位死者,梁苗苗,23岁,在读大学生,家境优越,交际广泛,同时有两个男友,我们调查两个男友都有时间证人,在被害人遇害时都有充分不在场证据。第三位,张钰,29岁,已婚,有一三岁女儿,她本人是全职太太,丈夫在私企做部门经理,家境一般,交际圈很窄,生活轨迹十分规律,是在从超市回家的路上失踪的。第四位,尹霏,26岁,医院护士,结婚一年,没有孩子,在上夜班的路上失踪,夫妻关系非常好,丈夫没有作案嫌疑。”大屏幕上是一张张女子的生活照和死亡现场照片,四条鲜活的生命,仅仅是转瞬间,就成了失去了生命活力的布偶,被浓妆艳抹也抹不掉死者失去活力和神采的眼神。 “这四名女死者的社会关系人际交往基本没有共同点,四个人也不存在互通之处,四个人的死亡原因都是被静脉注射硫呠妥纳,这是一种医用麻醉药物,超量注射后会让人呼吸衰竭,全身麻痹,最后脏器衰竭死亡。药物来源我们也查过,各个医院都没有麻醉药物被非法借出或被盗的信息,但是,现在网络非常发达,很多东西在网上都有卖的,这个我们就无法彻查了。” “这是我们调查的资料,还有死者的法鉴报告,你们可以参考一下。”姜向阳指了指桌子上的卷宗,让岳沉婉三人看。 岳沉婉和耿奥看了一会卷宗,对视了一下,两个人有过多次搭档的经验,彼此都很熟悉对方办案注重的细节,耿奥起身对姜向阳说:“我是法医,请安排我看一下死者遗体,岳警官见一见受害人的家属,王警官将去发现死者尸体的地方看一看,可以麻烦一下姜队长吗?” “当然可以!” 岳沉婉见到的家属是张钰和尹霏的丈夫,张钰的丈夫叫梁鹏,个子高大,仪表堂堂,见到岳沉婉立刻就哽咽了,高大的男子哭的泣不成声:“警官,请一定要抓住凶手,我老婆死的,死的太惨了,我女儿天天跟我要妈妈,可我” 岳沉婉安静的坐在对面,递了几张面纸过去,一言不发的等着梁鹏恢复平静,足足有十多分钟,梁鹏才平静下来,嗓子有些嘶哑的道:“对不起,我这些日子一直都憋着,实在太难受了,抱歉,警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好好配合,只要能抓住那个杂碎,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跟办案警官说,你们夫妻关系极好?可你是在你妻子失踪48小时之后才报警,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件事吗?”岳沉婉翻阅着卷宗,淡淡的问。 梁鹏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我们公司特别忙,那几天我一直加班,女儿那几天住在她奶奶家,我就没留心,等我加班之后回到家,才发现我老婆没在家,家里的锅都是冰的,问邻居才知道她去超市后就没回来,谁也没看见,我就沿着路去找,看见我家的车停在超市的停车场里,可我老婆却不知去向了” “梁先生的衣衫搭配的很好,铁灰色西装配了浅灰带麻点衬衫,黑色亮缎领带,看上去很韩范儿啊,你太太刚去世,你手上的结婚戒指就摘下来了,我可以理解你怕触景伤情,可你手上的痕迹却告诉我你的戒指摘下来已经很久了,”岳沉婉笑容满面的指指梁鹏的手指,深深的看着对面面容俊朗的男子:“梁先生可能不知道,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在美国学的犯罪心理,对人的心理和行为有一定的了解,恕我大胆的猜测一下,梁先生有情人吧?” 梁鹏的脸一下子紫涨了起来,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岳沉婉大声喊:“你胡说!” 岳沉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淡然自若的道:“您太太过世不过一个多月,资料上说,张钰是个来自小县城的女孩,是你的青梅竹马,学历只有初中,一直打工供你读书,你大学毕业后你们就结了婚,一年后她怀孕就一直在家里做全职主妇,一个一直在社会最低层奋斗之后相夫教子的女人,估计,她不会有这么好的品味,你妻子过世不过两个月,你家中只有一个来自农村的母亲在照顾你的小女儿,我相信你工作繁忙,可这么忙,你还有闲心将自己打扮的这么干净利索有品味,嗯,你用的男士香水是大卫杜夫的钟爱一生吧?” 梁鹏被岳沉婉的一席话说的愣在那里,半天,才颓然的坐下,脸色灰败起来:“我没杀她,我也没想离婚,我从来从来就没想过要抛弃她,可我们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共同语言了,她只跟我说些什么菜价啊肉价之类的,要不就是一些三姑六婆的八卦,我说的她不明白,她说的我也不爱听,我有了外遇,我不对,我混蛋,可我没想过要跟她离婚,真的,从来都没想过,她是我老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她供我念的大学,就算我不爱她了,可我也绝对我不会离婚不会抛弃她,她是我的亲人!” 他眼圈又红了,因为被戳中了心事语气有些悻悻的:“反正,我老婆死了,你们要找到凶手!” “你太太有什么打法时间的方法吗?上网、逛街,做美容,或是泡酒吧?” “没有,这些她都不喜欢,哦,对了,她喜欢在一个什么论坛上面发一些小文章之类的东西,那个论坛叫,叫什么风吟,我忘记了” 跟岳沉婉一起见梁鹏的是林辉,刚进警队不过两年,经过刚才的一番文化,看岳沉婉的眼神有些冒星星,将梁鹏送出去赶忙悄悄问岳沉婉:“那个,岳警官,你真的是在美国学的犯罪心理学啊?” ‘是啊,怎么了?” “那个,美国破案是不是像电影里面看的那样?嗯,很多心理变态?” “呵呵,是啊,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最凶残的那个!你小心啊!”岳沉婉装出阴森森的表情来,林辉撅嘴表示不满。 ☆、第342章 婉心第五十五章 尹霏的丈夫叫刘雷,是个身材消瘦脸色苍白的外科医生,眼神有些呆滞,言谈举止也有些恍惚,跟他一起来的是刘雷的母亲陶女士,陶女士一边瞄着儿子一边抽泣:“我们家霏霏是个多好的姑娘啊,孝顺、文静、漂亮,你说这是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狠心啊,自从霏霏走了,我儿子就不吃不喝不上班了,每天起来就找霏霏,吃饭的时候还冲屋里喊,让霏霏起来吃饭,这王八蛋是生生的毁了我们家两个孩子啊” 岳沉婉看看刘雷,忽然道:“刘雷,你爱尹霏吗?”声音不大,却很突兀。 刘雷明显的打了个激灵,茫然的看着岳沉婉,道:“我爱她,非常爱,她是我的,是我的一切,谁也别想把她抢走,谁也别想,我们结婚了,我是她丈夫,她是我媳妇,我们是一体的,菲菲呢,菲菲呢” “你那么么爱她,知道她最喜欢看什么?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哪家饭店?最喜欢哪个论坛?” “菲菲最喜欢看好莱坞的灾难片,最喜欢吃榴莲,最喜欢一品斋的浓香千叶,最喜欢的论坛是且听风吟。”刘雷回答的十分流利,这些仿佛是他自己的喜好一样。 “且听风吟?”岳沉婉蹙眉,送走了刘雷母子后跟林辉道:“你们查过死者的电脑吗?对这个网站有什么了解吗?” “当然查过,不过我没听到过这个名字,技术科的人也没有发现这个网站。” 岳沉婉打电话给姜向晚:“帮我黑进一个论坛里面看看,我有一种感觉,这四名女死者应该都跟整个网站有关系” 姜向晚正好在家闲着没事,对女朋友吩咐的工作立马执行,不到晚上就给出了答案:“这四名女者的ip地址都在论坛上,这个论坛主要是一些女性在彼此倾诉生活中不如意的地方,姜悦在感慨自己的青春换来的不过是金钱,未来堪忧,张钰是感觉到了丈夫对自己的忽视,觉得丈夫可能有了外心,内心悲伤彷徨,那个叫尹霏的护士是因为自己的丈夫对自己过分强烈的占有欲感到窒息,还有那个女大学生,梁苗苗,遇到了无法选择的爱情,不知该何去何从,跟帖的人不多,不过有一个叫救赎的人跟她们四个都有过交流,都是安慰她们的话,我给你读几条,不要放弃,人生总有机会的,你会遇到救赎你的人,还有这个,当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找到你的信仰,就找到了机会。这人的ip地址我发给你们,你们去看看吧!” 地址调查,那里是个网吧。所有人的脸都绿了,费了半天劲,本来以为有机会呢,结果居然是个网吧。 罪犯实在太狡猾了! 岳沉婉没有垂头丧气,笑嘻嘻的道:“很正常,一般有上帝情结的罪犯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曝露的,大家要有信心啊!” “上帝情结?”大家面面相觑。这是啥玩意?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上帝情结是一种比较极端的暗示性人格,他相信自己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或者就是上帝本人,因而只有他才能想人类启示获得拯救的道路,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一种狂妄症或精神病,但事实上,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很常见,比如那种出身高贵、有着非凡的外貌或者权势,或者那些个性强势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在任何人或事上都表现的成竹在胸,我们有时会叫做自信和骄傲。可这只是一些初期的表现,有些人的上帝情结占据了大部分性格,或者本身就有暴戾的性格,就会出现这种有上帝情结的罪犯,他们相信自己所做的是在拯救被害人,让她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是在帮助她们” 一个警察茫然的小声骂:“妈的,这是什么见鬼的心理?谁他妈的用他拯救” 岳沉婉一笑:“这个嫌疑人,聪明大胆自信骄傲,对古典美学有一定的研究,他应该有着十分体面的工作,较高的社会地位,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有轻微的强迫症,非常擅长跟女性打交道,很讨人喜欢。” 耿奥补充道:“罪犯有很好的医学常识,静脉注射做的不错,血管找的很准,每个死者都只有一个针眼,这种技术一般要两年以上的护理经验才可能做到。死者的造型和姿势都是罪犯特意摆好的,如果死者是死亡后被运送到现场的,那么死者的尸体僵硬之后,罪犯想要将死者摆放成这样的姿势,就要将死者的肢体掰折。我们在尸体上没有找到这样的状况,所以。初步推测,死者在死亡之前就被带到了现场,在现场摆好了姿势,罪犯才为她们做了静脉注射,这样才能让死者按照他的要求摆放出姿势,至于让死者配合,应该是之前给死者注射了一定剂量的麻药,让死者肌肉松懈,没有力量,神志也不是很清醒,将死者带到现场,摆好姿势,给死者进行大量的利多卡因静脉注射。” 岳沉婉和耿奥交换了彼此的意见之后,又重新研究了案情,在中国破案跟美国不同,信息咨询都可以在网上找出来,只要这个人活着,存在必要的消费,就可以轻松的找出这个人的行踪,这个人的资产、婚姻、工作等状况,可在中国这可行不通,中国人对信用卡消费还不是很普及,大部分仍然使用现金消费,档案中、公安局的资料都是模式化的,只要这个人没有犯罪记录,要在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城市当中找出一个人来,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姜向阳领着一个年轻的警官走了过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局的刑警崔枳,也是这个案子的负责刑警之一,今天我让他去几个派出所走了一下,具体的了解一下几名受害人的情况。” 崔枳看上去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看上去个子有一米九,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看上去英气勃勃,让人很有安全感。 岳沉婉忙站起来笑道:“姐夫好,我是潘锦的好朋友阿婉,早就听到过你的名字了,今天总算见到本人了!” 崔枳脸有些红,憨憨的笑起来双手抓住岳沉婉的手晃了晃道:“阿婉,老听潘锦提起你,见到你真好,小锦一定非常高兴” 两人寒暄了几句,崔枳就说到正事上了:“我在几个辖区内的派出所都走了走,跟管片民警聊了几名受害人的家庭背景,也跟受害者的邻居谈了谈,受害人失踪的前几天,那里都有一辆灰色奥迪在那里徘徊,那个地方的车不多,陌生的车辆很少,几个遛弯的老太太都是看孙子孙女的,怕是人贩子,特意留心的看了看,那车用的是茶色玻璃,看不清里面的司机,不过,那车的牌子是临江市的,车牌号码我查过了,是一个公司的车牌子,但是是套牌,交警队那面也查看了案犯前后的进出城记录,没有发现这个牌子的车从临江过来,我怀疑,是本市的车故意用了套牌迷惑我们的,这个凶手非常聪明,具备了反侦察能力。” “那间公司叫什么名字?” “碧海广告公司,在临江广告界很有地位,老板叫姜碧海,是临江市技术监督局局长的女儿,女强人,公司开了七八年了,业绩和名声一直很好,蒋碧海本人驾驶的是一台白色奔驰,这个车牌是一辆本田雅阁,是给公司配的,司机叫李强,已经请临江的同行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出事的几天都在临江没出来过。” “广告公司?”岳沉婉想了想,道:“广告公司是搞商业艺术的,摄影、化妆都需要专业人员,从这方面查一查,我总觉得,凶手不会无缘无故的套用一个公司的车牌。” “好” 毕竟是从上面下来帮忙的人,于情于礼局里都要好好招待一番,岳沉婉酒量好,跟一大群五大三粗的警察喝了七八瓶,脸色都没变,可姜向阳不让她喝了,帮她挡着笑道:“你们差不多行了啊,我弟妹昨天刚回来,今天跟你们查了一天案子,家都没回去过呢,我家老三心疼媳妇,特意来电话嘱咐了,我们家弟妹胃不好,不让多喝” 众人起哄“老大,闹了半天这是你们家的啊,早说啊,早说我们就不这么热情如火了,咱自己家的妹子必须好好心疼啊” “我说咋看着这么眼熟呢,我想起来了,好多年前,这姑娘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咱们老大就领着来局里见识过的,那时候就跟我说,这是我小弟妹,我还纳闷呢,这姑娘年纪这么小,你们家就给定下了?忒禽兽了吧?我估计也就是老大开玩笑的,好嘛,原来是真的啊,老大,来来,给哥几个说说,你们家三少爷是怎么把人家小姑娘定下的” ‘说说,快说说” 姜向阳无奈,简单的将岳沉婉和姜向晚的恋爱经历讲了个大概,岳沉婉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了,还要回岳家看看的,忙先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被外派出去学习了十天,没有及时的更新,对亲们非常非常的抱歉! ☆、第343章 婉心第五十六章 岳家别墅年前刚刚粉刷过,扑面而来的生石灰味道透着几分生涩,大铁门缓缓打开,警局的司机抿抿嘴,心里暗道,果然是有钱人家,从大门到别墅门口开车都要五分钟。 岳沉婉一下车就看见了站在门前一身灰色家居服的江漫,面带微笑的走过来,亲热的拉着岳沉婉道:“可回来了,这一走就是五六年,我们家的大小姐长大了,看着这么漂亮”总算江漫是个有分寸的人,没说什么我想死了你了,我一直惦记着你之类虚头巴脑的话,岳沉婉笑着点头:“小二婶,多年不见,你看起来还很年轻!” 后面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有几分羞怯的望着她:“姐姐” “是俏俏吧?长这么大了?”小姑娘居然长这么大了?眉眼清秀,看着很有几分江漫的影子,岳沉婉跟江漫寒暄了几句,抱了抱俏俏,她对小姑娘印象还不错,挺喜欢的。 江漫有些歉意的笑道:“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今天正巧是静初的男朋友登门的日子,大家都在,正好你也见见你姐夫吧”岳沉婉跟着江漫和俏俏走进客厅,真是稀奇,一家子居然都在。 老爷子陈建亨穿着棕色休闲衫在主位上坐着,身旁是身材愈发丰腴的许秋莲,下首坐着姿态端凝的蔡书仪和陈顺之,对面坐着的却是一对青年男女,女的鹅蛋脸,清丽端庄,穿着一件水蓝色公主裙,正是陈静初,男的三十岁左右,银灰色的西装笔挺,白色衬衫,面容端正,气质雍容沉稳,一看就是出身不俗的成功男士。 第124节 想来这位就是陈静初的男朋友程家耀了。 岳沉婉笑着跟众人招呼:“爷爷二叔二婶,表姐,这位是表姐夫吧?幸会幸会” 她长身玉立,一身军绿色的警服,浓眉星目,灿然生辉,就只那么含笑的站着,满室的光彩却瞬间集于一身,让人的呼吸有了窘迫的感觉。 程家耀一怔,这就是传说中的岳家大小姐岳沉婉?原来竟然是这般华堂宝树般琳琅生华的女子! 陈建亨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心里就觉得堵得慌,冷冷的道:“回来了就好,怎么什么行李都没带?回家就回家,穿着制服干嘛?看着哪像女孩子!” 岳沉婉对祖父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笑嘻嘻的道:“这次回来还有任务的,直接就进了市局的工作组,住的地方都是局里安排的,我们是公务人员,身上有保密条例的,回来看看也是要上司批准的,刚刚从局里直接过来,制服都没脱,一会还要回去开会,就是为了回来看看你老人家,我看爷爷还是这么老当益壮,这叫一个精神,看您这架势活个一百来岁没什么问题,那个,表姐,你的好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啊?” 陈静初温柔安静的看了一眼未婚夫,大方的笑道:“定在明年五月二十二日,找了大师看的日子,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恭喜表姐恭喜表姐夫啊!” 程家耀风度翩翩的欠身微笑:“谢谢,早就听过你的名字,第一次见面,按说我这个做姐夫的应该准备一份见面礼的,不知道你回来,改日请你吃饭再补上吧!” 真是个知情识趣的男人,岳沉婉侧头俏皮的笑笑:“都是一家人,姐夫实在太客气了!” 陈顺之作慈父状,走过来摸摸岳沉婉的头发,目光充满怜爱:“这孩子,越长越像大哥了,二叔看见你就想起你父亲了,好容易回来了,你也长大成人了,过几天去给你父母扫扫墓吧,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一定很安慰!” 这话说的实在巧妙,既表现了身为叔叔的慈父情怀,还含沙射影的指出她岳沉婉不懂孝道,一走多年也不给父母扫墓,也不回来看望叔叔祖父,典型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岳沉婉的笑容更加灿烂:“让二叔挂心了,回来的当天就去拜祭过我父母了,唉,都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墓前的青草都生的老高了,我顺便连祖母墓前的杂草也都清了”每年福婶都会替她去拜祭,回来后打电话絮叨很久,都是在骂陈建亨和陈顺之父子,多少年都没去拜祭过老太太了。 陈建亨对岳君媚心结很重,陈顺之对母亲将财产都留给侄女也十分不满,两个人都刻意的回避了给岳君媚扫墓的事情。 岳沉婉笑意盈盈,陈顺之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尴尬。陈静初看出父亲的尴尬,忙笑着转移话题:“阿婉这么多年在帝京呆着,有没有男朋友啊?我记得当初好像风闻你有个小男朋友的,现在是不是换人了?”最好是还没有,这样岳氏就能跟邱氏联姻了,邱少晗是出了名的风流性子,可不知怎么了,就对岳沉婉起了心思,明火执仗的提出要邱氏加入就要娶岳沉婉。陈静初当时觉得邱少晗是想得到岳氏在岳沉婉名下的所有股份,可后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请人查了才知道岳沉婉曾经在香港跟邱少晗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么两人分开了,邱少晗对她一直不死心,来内地寻找项目投资起始也是为了岳沉婉。她想想就觉得咬牙切齿,这死丫头怎么就那么好命?邱家大少爷居然瞎了眼看上了她? “哦,我有男朋友,等爷爷大寿时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陈建亨蹙眉,狠狠的瞪了岳沉婉一眼,道:“是什么人?咱们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爷爷放心,我男朋友是个很优秀的人,等我带回来您就知道了!我还要赶回局里去开会,您也知道,做警察的都是要随时待命的,我先走了”岳沉婉起身告辞,过场走的差不多就可以了,她没那么多时间跟一屋子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人装和谐。 程家耀看着岳沉婉的背影眉头微蹙,看来这女孩跟家里人的关系并不好,想想也是,身为亿万资产的继承人,年纪小,又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在注重利益的商贾之家,日子怎么可能会好过? 又坐了一会,他也起身告辞了,陈静初一直将他送到门口,脸上挂着温柔娴静的笑容,仰首在他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轻声道:“小心开车,到家了给我一个电话,我好安心!” 程家耀对这个未婚妻还是很喜欢的,气质大方,性格温柔,出身和家境都好,基本上是个十全十美的妻子。 他微笑着在她额头吻了一下,点头答应。 回到屋子,陈静初的笑容冷肃起来,眼睛中划过一丝怨毒:“爸,看来您的想法要泡汤了,阿婉生性倔强,您要撮合她和邱少晗的事八成很难了!” 陈建亨冷笑:“哼,身为岳家人,她该知道孰重孰轻,你是她姐姐,该好好教教她!” 陈顺之不以为然,笑道:“邱少爷一表人才,阿婉还年轻,年轻的女孩子就算不慕虚荣,也总会有个比较的,她能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像她一样的公务员?刑警?这些人怎么能跟邱少晗这样的富二代比?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她是个聪明姑娘,会知道什么对她是最好的!”就算不知道也不要紧,他会让她知道的! 陈静初咬咬嘴唇,恨恨的道:“真不知道邱少晗是什么眼光,居然看上个男人婆!” 蔡书仪也觉得不满,嗤笑道:“一身警服看着就让人倒胃口,比我女儿差远了” 江漫搂着俏俏默不作声,她女儿?江漫的目光扫过陈静初,心里掠过一丝冷笑,一脸端庄娴静的大家小姐模样,谁知道骨子里的狠毒虚伪?这几年来,江漫没少跟陈静初过招,输赢各半,可陈静初手段实在歹毒,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俏俏身上,要不是那天她正好头疼返回家中,不知怎么觉得心神不宁,就去接俏俏放学,刚走到学校附近,就看见两个女人要带走俏俏,她疯了一样扑过去拦住了她们,那两个女人跟她撕扯起来,她身后的司机跑过来帮忙,那两个女人大喊大叫,说她是小三,抢了自己老公,周围人一多,两人就趁乱跑了,她后来问俏俏为什么不等家里的司机,俏俏说接到电话说是司机今天生病了,让她自己回家,她走到半路就遇到这两个女人,说是家里新来的帮佣,特意来接她的,她有些不信,两个女人就过来拉扯她,说车就停在路口,让她快点过后调查,那个打给俏俏的电话是从一个电话亭打进来的,那两个女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陈顺之将家里所有人都过了一遍,没有任何结果,只好当成是有歹徒想绑架孩子设计的。 可歹徒怎么会这么了解陈家的情况,俏俏的手机号是谁泄露的,专门接送俏俏的司机怎么就那么巧被叫过去送文件每每想起这件事,江漫都觉得后背发凉,事情策划的如此天衣无缝,这不会是蔡书仪那个草包做的,肯定是陈静初。 这个看上去一派端庄明媚的女孩,在家里对俏俏甚至比自己的亲弟弟还好,可转过脸来就让人贩子来拐骗自己的女儿,如果女儿真的被人贩子拐走,自己的一生也就完了岳沉婉对于陈家人怎样谋算自己并不在意,她已经被谋算了很多年了,习惯了,他们偶尔对她展现的亲情不过是为了在谋算她的时候让外人看来不那么难看而已,走出大门,她的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她已经如大鹏展翅,高天辽阔,回头看这些自得其乐自以为是的鸭子,就会觉得好笑。 临睡前,岳沉婉特意多看了一会卷宗,果然,她的梦境中出现了一双白皙细腻的手。 那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手,即使岳沉婉不是手控,也觉得那是一双美丽的毫无瑕疵的手,骨肉亭匀,肌肤细腻,十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手的主人显然十分灵活,正挥舞这一把大的化妆刷在一个女人脸上涂抹,那女人双目紧闭,面容十分清丽,那双手又打开一只化妆盒,斟酌了半晌,选了一款桃红色的唇膏,用唇刷一点点的涂在女子的嘴唇上,,然后是头发,一头乌黑的秀发,被烫发棒卷出一个个漂亮的卷,然后一个个堆叠成发髻,形成一个风情十足的盘发,那双手的主人慢慢的后退,镜子当中,终于露出一个男子模糊的身影,高瘦挺拔,他痴迷的看着面前依然沉睡的女人,像在看一件满意的作品:“好美,看,我把你打扮的多漂亮?你满意吗?”他轻柔的抚摸着女子的脸,像一个多情而温存的情人,嘴里喃喃的说:“宝贝,别怕,别怕,我可以让你永远都那么美丽迷人” 女子的眉头忽然一动,身子也跟着动了一下,慢慢的醒了过来,她迷蒙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房间,似乎感到陌生又茫然:“这是,是哪里?我这是在哪里?” “在我的家里啊,弯弯,你快看看镜子,我把你打扮的好不好看?”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弯弯?” “你不是一直很苦恼吗?你总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你心爱的男孩子总是注意哪些出色的女生,看不到你的存在,你很痛苦,我说过,我可以帮你,看看镜子里,你多么漂亮迷人?那个男生一定会喜欢你的!” 女子终于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了,一身古典的宝蓝色织锦缎旗袍,繁复的盘发,明丽的妆容,这完全是不一样的自己,她有些欣喜,也有些恐惧:“你,你是谁?你怎么把我打扮成这个样子?”她的身体忽然一震,她想起来了,网络上疯狂传播的那个“古典美人杀手”,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濒临着死亡的威胁,恐惧让她浑身战栗起来,她的声音也因为恐惧而发抖:“不,不,我不是个美人,我根本就不是个美人,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 ☆、第344章 婉心第五十七章 岳沉婉翻身坐起来,抹掉额上的汗水,身边,姜向晚也跟着坐了起来,浓黑挺秀的眉头微蹙着:“做噩梦了?” “嗯,梦见那个古典美人杀手了!”岳沉婉吐了口气,简单的将自己的梦境讲了一遍:“现在他手上又有一个女孩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孩他能留多久!” 姜向晚怜爱的在她额角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你去洗漱,我去找二哥过来!” 姜向阳被小弟从被窝里挖出来,来不及洗漱就急冲冲的冲进岳沉婉的客房中:“那人怎么样?你看清楚了吗?” “看不清楚,不过他化妆的手法非常熟练,房间中有非常专业的化妆箱、试衣镜,我想他应该是化妆师之类的,年龄也不大,应该在三十岁左右,那个女孩叫弯弯,最近几天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失踪?” 姜向阳面色严峻了起来:“昨天局里接到消息,江大有一大二女生前天晚上失踪,叫胡弯弯,她的家人昨天傍晚报警,省厅厅长昨天打电话给我们局长,要求全力查找胡弯弯的下落,当时我们以为这女孩只是跟网友会面或者是”他心里叫苦,能让省厅一把手亲自打电话问询,这女孩的来历肯定不寻常,听说新调任的省委书记就叫胡昌平,不知道这女孩跟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按照他的习惯,女孩留在他手上一般不会超过三天,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二十小时赶在凶手动手之前找到她。”岳沉婉的眸子熠熠生辉,仿若两颗峥嵘绽放的宝石,棱角鲜明,智珠在握。 岳沉婉跟姜向阳赶到局里时,所有人员都神色紧张,整个警局都弥漫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安静,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紧张、肃然。 “怎么回事?”姜向阳悄悄拎了一个同事小声问。 “省委胡书记的夫人刚才来了,这会儿大老板和二老板都在里面陪着呢,好像失踪的那个小姑娘是胡书记的独生女” “操”姜向阳用力的一挥手,低声咒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中国的官僚思维就是死个把百姓这只能算案子,要是死的是大领导的亲眷那这就是特大案子了,你必须限期侦破,就是无法侦破你也得找个替罪羊出来,他在警队多年,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新来的省委书记,这是h省的最高领导人,带天巡牧的一方大员。 岳沉婉也没想到梦里面的小姑娘居然是省委书记的独生女,心想,得,这回算撞刀刃上了,这案子非通了天不可。 任何一个省级干部都不是白给的,哪个不是跟帝京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人家一个省委书记刚刚空降到你h省,屁股还没坐热呢,人家独生女就失踪了,这是对人家有多不满?这不仅仅是刑事案了,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就能成为官场的黑幕,弄不好,上面就会认为是你们h省的官员对中央的决策有不满的地方,明目张胆的残害官员,对抗上峰决策局长会客室的门打开,市局安局长的秘书宋克谨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一眼看见姜向阳,眼睛立时冒了精光,仿佛见了救星一般,一把抓住姜向阳道:“快,快,老板正找你呢” 姜向阳苦笑着被拉了进去。心里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不外乎是一定要抓紧、抓紧再抓紧,一定要集中一切力量尽快找到胡弯弯岳沉婉没工夫想那些了,她叫过来崔枳:“给我查查全省最好的男性化妆师,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有几个?” 崔枳有些茫然,不过到底是干刑警的,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跟案子有关系,他是那种看着憨直其实很机灵的人,眉头一皱,道:“咱们网络上的资料只有户籍和基本情况,案犯的资料倒是很全,可要说到某一行业里的,还是要找行业里的人。我认识一个电台的化妆师,专业的,我问问他吧!” 他摸出电话跟去一边问,王自立和耿奥在小声商讨案情,看见岳沉婉笑道:“昨晚回家去看看怎么样?” “挺好,我祖父依然中气十足,看这意思活个一百来岁没啥问题,你们对案子有什么看法?” 王自立耸耸肩道:“我走了四个发现死者的现场,线索不多,四个地方都很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注意,最冷门的就是那个电影放映厅了,人倒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外地务工人员晚上跟女朋友幽会的地方”他梗了一下,没好意思往下说,那地方有个俗称“炮台”,很多人不愿意去开放就带着女朋友或者小姐去那里借着看电影为名在卡座里亲热,那里的卡座都遮挡的很严实,基本看不到旁边或者前面的情景,座椅肮脏,环境奇差,来往的人很杂乱,基本找不到什么线索。 “那个公园也是很破旧的即将拆迁的老公园,里面就一座破烂的假山,附近都是建筑工地,很少有人会去那里,我走了一圈,觉得那里很难找,还有那个报废的汽车,酒吧的后巷,都是很冷僻的地方,咱们这位凶手对这个城市非常的熟悉,如果不是从小生长在这里,很难发现这样的地方。” 崔枳走了过来,手上拿了一张纸:“我问过了,我这个朋友是电视台的专业化妆师,在这个行业做了二十年,对这个领域中所有人都很熟悉,给了我一个名单,上面有七个人符合你的条件,三十岁左右,专业化妆师。” 岳沉婉拿起名单看看道:“查一下,这七个人里有几个是本地长大的。” 崔枳拿起名单来给一旁电脑前的孟嘉,他是队里的电脑高手:“查查,这几个都谁是本地人。” “这七个人里四个是本地人,齐辉、张家良、褚建、葛冲。” “这四个人里有谁未婚,有独立住房?” “张家良和葛冲未婚,褚建丧偶。这三个人都有独立住房。” 耿奥蹙眉:“他们之中有谁受过医学、护理方面的训练?” “都没有,张家良是化妆摄影学校毕业的,葛冲是电影学院化妆专业的科班出身,褚建是学酒店管理的,搞化妆是半路出家。” 岳沉婉心思如电,转了几转,忽然道:“他们之中有谁跟碧海广告公司有过合做?” “这个在咱们这的资料上看不出来啊!” “崔枳,约你那朋友谈谈,他在哪里?咱们现在就去!” “好” 姜向阳面色铁青的走出来,身后是警局的大老板杭君,原来的局长孟斌调到省公安厅组织部去了,原本的副局长杭君顶了他的位置,姜向阳成了主抓刑侦的副局长,是局里的三把手。 杭君面色阴沉如水,省委书记的女儿在自己的管辖区内失踪,这就是明晃晃的扇自己的耳光呢,自己的工作失职是定了,听说新来的胡书记是出名的铁腕,自己的这顶乌纱帽啊另一位主管人事的副局长马天磊陪着一位四十多岁满脸泪痕的女人走了出来,众人立刻噤声,听见马天磊半躬身,态度恭敬的跟省长夫人道:“我们一定会尽快的,您放心,放心” 岳沉婉拽拽姜向阳,小声说了自己要去电视台,带着崔枳准备悄悄溜走,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是阿婉吧?” 岳沉婉回身,省长夫人已经两步走到了跟前:“我是纯语的大姐,你记得我吗?” 岳沉婉想起来了,梅纯语的大姐——梅纯彦,刚回国的时候在梅家曾有过一面之缘,听说梅家大姐嫁的是甘肃省省长,不知什么时候调任来h省了。 “大姐,真没想到是您啊!我没听小语说你来这儿啊”岳沉婉吃了一惊,这可算要命了,那胡弯弯居然还是梅纯语的亲外甥女,那就是梅老的外孙女了,老爷子可是帝京中枢的大人物,开国元勋,胡家也是红色后代,是军方的大佬,虽然老爷子早就退了,可余威犹存,军中的高级将领中有一部分是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胡家有几个子弟都在军中担任高职。 身为胡家和梅家的公主,胡弯弯可算是天之骄女,岳沉婉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没闹明白这姑娘不好好的在帝京读书,跑h省来干嘛? 一旁的杭君和马天磊同时松了口气,我的天啊,上面来的小岳同志和胡夫人是认识的,那就好说话了,好歹能给市局的这几位美言几句吧,听说这小岳还是姜向阳的弟妹,关系就更近了,待会一定要叮嘱姜副局长好好跟小岳说说才行“阿婉啊,你可一定要救救弯弯啊”梅纯彦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说起来她也是当了多年的贵妇人,风度仪态也都有,可这会儿涉及的是她掌上明珠的命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啊,这个叫岳沉婉的小姑娘她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是小妹的好朋友,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生,据小妹说美国方面曾经开出很优厚的条件挽留她,可她不肯,现在在帝京公安部工作的,这次在这里遇见,梅纯彦简直想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抓住岳沉婉的手就不松开了。 她久在官面上与这些人来往,太知道这些人的嘴脸了,办事能力一般,嘴上的把式说的热闹,其实根本就是酒囊饭袋,只会说些空话支应而已,真正能干的还要下面这些看着不起眼的人。 “之前她非要一个人来这里读书,我就不同意,可她非要来江大,说这里的环境和专业她都喜欢,我拗不过她,才答应了,谁知道” “大姐,大姐,你听我说,我现在要去找一个人核实一个情况,你放心,我一定能救出弯弯来,你等我啊”岳沉婉这会心急如焚,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安慰梅纯彦,好在梅纯彦知道轻重缓急,忙放手道:“你去你快去,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只要能救出弯弯,要大姐的命大姐都不犹豫” 马天磊这会也是一后背的冷汗,转身跟姜向阳道:“小姜,你去给交警大队打电话,这会儿正是早高峰时间,怕会堵车,找人疏通一下,给他们开道,一定要保证快速及时的找到人” 姜向阳已经私下跟他说了,胡弯弯可能是被那个杀手抓走了,他听了之后心脏病差点犯了,刚才吃了一片药才顶住,那可是省长的独生女啊,要在自己这一亩三分上被人给杀了,自己这乌纱帽估计也就快了 ☆、第345章 婉心第五十八章 另一位主管人事的副局长马天磊陪着一位四十多岁满脸泪痕的女人走了出来,众人立刻噤声,听见马天磊半躬身,态度恭敬的跟省长夫人道:“我们一定会尽快的,您放心,放心” 岳沉婉拽拽姜向阳,小声说了自己要去电视台,带着崔枳准备悄悄溜走,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是阿婉吧?” 岳沉婉回身,省长夫人已经两步走到了跟前:“我是纯语的大姐,你记得我吗?” 岳沉婉想起来了,梅纯语的大姐——梅纯彦,刚回国的时候在梅家曾有过一面之缘,听说梅家大姐嫁的是甘肃省省长,不知什么时候调任来h省了。 “大姐,真没想到是您啊!我没听小语说你来这儿啊”岳沉婉吃了一惊,这可算要命了,那胡弯弯居然还是梅纯语的亲外甥女,那就是梅老的外孙女了,老爷子可是帝京中枢的大人物,开国元勋,胡家也是红色后代,是军方的大佬,虽然老爷子早就退了,可余威犹存,军中的高级将领中有一部分是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胡家有几个子弟都在军中担任高职。 身为胡家和梅家的公主,胡弯弯可算是天之骄女,岳沉婉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没闹明白这姑娘不好好的在帝京读书,跑h省来干嘛? 一旁的杭君和马天磊同时松了口气,我的天啊,上面来的小岳同志和胡夫人是认识的,那就好说话了,好歹能给市局的这几位美言几句吧,听说这小岳还是姜向阳的弟妹,关系就更近了,待会一定要叮嘱姜副局长好好跟小岳说说才行“阿婉啊,你可一定要救救弯弯啊”梅纯彦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说起来她也是当了多年的贵妇人,风度仪态也都有,可这会儿涉及的是她掌上明珠的命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啊,这个叫岳沉婉的小姑娘她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是小妹的好朋友,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生,据小妹说美国方面曾经开出很优厚的条件挽留她,可她不肯,现在在帝京公安部工作的,这次在这里遇见,梅纯彦简直想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抓住岳沉婉的手就不松开了。 她久在官面上与这些人来往,太知道这些人的嘴脸了,办事能力一般,嘴上的把式说的热闹,其实根本就是酒囊饭袋,只会说些空话支应而已,真正能干的还要下面这些看着不起眼的人。 “之前她非要一个人来这里读书,我就不同意,可她非要来江大,说这里的环境和专业她都喜欢,我拗不过她,才答应了,谁知道” “大姐,大姐,你听我说,我现在要去找一个人核实一个情况,你放心,我一定能救出弯弯来,你等我啊”岳沉婉这会心急如焚,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安慰梅纯彦,好在梅纯彦知道轻重缓急,忙放手道:“你去你快去,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只要能救出弯弯,要大姐的命大姐都不犹豫” 马天磊这会也是一后背的冷汗,转身跟姜向阳道:“小姜,你去给交警大队打电话,这会儿正是早高峰时间,怕会堵车,找人疏通一下,给他们开道,一定要保证快速及时的找到人” 姜向阳已经私下跟他说了,胡弯弯可能是被那个杀手抓走了,他听了之后心脏病差点犯了,刚才吃了一片药才顶住,那可是省长的独生女啊,要在自己这一亩三分上被人给杀了,自己这乌纱帽估计也就快了岳沉婉和崔枳畅通无阻的赶到了电视台,那位专业的化妆师米尔迎了出来,米尔的确是非常专业的化妆师,给自己化的妆容都精致非常,三十几岁的男子,两个耳朵打了十多个耳洞,涂着冷艳的紫色唇膏,穿着一件透明的黑色衬衫,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白皙细嫩的肉身来,冷艳性感,兰花指和笑容都黏腻的让人心里发颤。 “呦,崔少怎么亲自来了?我刚才不是给你提供了那些人的名字了吗?还要知道什么啊?”米尔显然对高大男子气概十足的崔枳有好感,秋波滚滚而来,看的岳沉婉直咽口水,心说这简直就是一色胆包天、四处放电的小受啊! “问你点事。”崔枳懒得看他那些□裸的带着勾引的眼神,简单明了的说:“这是我们上级派下来的岳警官,有事问你!” 第125节 “嗯,好吧!”明亮英气的女警花他也喜欢。 “你熟悉张家良、褚建和葛冲吗?” “还行吧,都是同行,挺熟悉的,怎么了?” “他们三个谁跟碧海广告公司有过合作,或者有些关系?” 米尔扭着腰肢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刷子,嘟着嘴道:“当然是都有了,碧海广告唉,我们都跟他们合作过啊,不过,碧海的老板姜碧海那女人很挑剔,还是最喜欢褚建给做的造型,她啊,跟褚建肯定有一腿” “褚建擅长什么样的造型,他这个人你熟悉吗?” “谈不上熟悉,有过一点来往,我们一起给一个大秀做过造型师,他这个人吧还行,挺能说会道的,很会哄女人,那些模特都挺喜欢他的,他老婆一直有病,好像挺重的,病了好几年,要说他这人还挺讲究的,一直伺候着她老婆,都说他挺痴情一人” “他老婆什么时候去世的?什么病?” “好像是去年去世的,什么病我就不知道了,他老婆死的时候我也去了,他亲自给上的妆,穿的旗袍,感觉跟睡着了似的,比专业的入殓师化的可漂亮多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我这儿有几张照片就是我跟褚建合作时做的造型,你们要不要看看?” 他翻出手机兴奋的翻出一些照片来给岳沉婉看:“你看,这个就是他做的,很有味道是不是?这个是我做的,也不错吧” 手机上是一个平面模特拍的江南水乡的照片,用的明清时的格格服,打着一把油纸伞,妆容精致浓艳,岳沉婉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跟崔枳道:“就是他!” 如出一辙的妆面,古典的柳眉、浓烈的大红色,粗而黑的眼线,艳丽妖娆的铜钱卷,每一个步骤都精致。 褚建的经济条件很好,在郊外的溪畔山庄有一套不大的别墅,岳沉婉和崔枳最先赶到,后面十多辆警车随即飞驰而至,崔枳第一个踹开门冲了进去,然后是岳沉婉。 客厅里非常的暗,所有的窗帘都拉的紧紧的,有古典的丝竹乐曲在房间里徘徊,只有最里面的房间有一丝灯光透出来,褚建和岳沉婉迅速的走过去,透过门缝可以看见房间内布置的犹如古典的闺房一般,所有的家具都是古香古色的,所有家具都是竹制的,房间内甚至还摆了一道琉璃屏风,一个人影透过屏风隐约可见。 岳沉婉心里一沉,眉头微蹙,快步冲了过去,屏风那边居然是一个眉目如画的人偶,岳沉婉咬牙切齿:“该死!” 必须尽快找到褚建,否则胡弯弯一定会有危险。 “上楼”,后面跟上来的特警分队在别墅里展开了搜寻,终于在地下室发现了褚建和胡弯弯。 大概着急立功救人,几个特警一起冲了进去,惊动了里面正在给胡弯弯化妆的褚建。 褚建反应迅速,一把将胡弯弯挡在了胸前,一只手将一把三寸长的匕首抵住了胡弯弯的脖子,特警怕伤到人质,忙停止行动。 “你不要冲动,放下刀,我们不会伤害你,放开人质” 褚建小心的将自己藏在胡弯弯身后,连脸都只露出一半来,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种古怪的声调:“你们退后,不然我就杀了她” 岳沉婉听到报告也冲了进来,在这些人里i,她的警衔是最高的,特警支队的指挥韩峰转头问她:“岳警官,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请谈判专家?这里没有办法不知狙击手,要不,我再请示上方?” “不用,我就是谈判专家!”她是犯罪心理学的硕士,曾经在罪案调查组学习过谈判技巧,并且得到了罪案谈判专家的国际资质。这会救人如救火,等待上方指示只会错失良机,褚建是个聪明绝顶的疯子,他们没有把握他在这段时间里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如果人质在他们面前被杀害,那是身为警察最大的耻辱! 她利索将身上的警服脱掉,露出里面的棉质白色衬衫,合体的裁剪将她玲珑妖娆的曲线展露无遗,韩峰向后退了一步,感觉额头有些出汗。岳沉婉将手枪塞进后腰,活动了一下脖子,小声的嘀咕着:“妈的,变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韩峰看着这个年岁不大的女孩,清秀的面庞,熠熠生辉的凤眼,身上那股笃定自信和从容让人有瞬间的迷惘,这个女孩,似乎充满了饱满鲜活的勇气,让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觉得生动。 他紧握手枪,叮嘱她:“要小心” 岳沉婉点点头,嘻嘻的走了进去,围成一圈的特警自然的分出一条路给她,她背着手,以一种闲适的,好像遛弯刚归来的姿势似的溜达进去了,笑容满面的道:“呦荷,褚建,褚先生是吧?你好,你好,很荣幸见到你了,你不知道,自打在网上看见你给死者画的妆面,哎呦,我就一直纳闷,这妆面画的,就是一大师级啊,怎么这么委屈缩在这么个小地方了?糟蹋了,是在是糟蹋了” “你是谁?” “我?哦我是这里的谈判专家,专门来跟你谈谈,你看,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能放了手上的女孩子呢?看看小姑娘被你勒的,脸都紫了,你不是打算勒死她吧?”岳沉婉嬉皮笑脸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褚建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一般疑心都重,他不满的道:“谈判专家?你是什么谈判专家?我要公安局长来跟我谈判,其他人都不行!” 岳沉婉抱着肩膀微微一笑:“谈判?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们局长谈判?老实说,你手上不是手枪不过是一把破刀,你就是下手杀害人质也不过是捅这小姑娘一刀,你要知道,救护车现在就在门外待命,救护人员都在等着,你一刀下去,我拔枪点射不过是零点二秒,我打死你再救人也是一样的,你以为,你有什么筹码来谈判?” 身后的特警们都傻眼了,何曾见过这么大胆、混不吝的谈判专家?这是救人还是打算杀人啊?这是找死的节奏? “你”褚建觉得血往上涌,这女孩用一种鄙视的目光看着他,那中明晃晃的鄙视让他恼恨,让他觉得他构建起的强大的自信被人羞辱了。 “你是什么东西?滚出去,让你们局长,不,让你们厅长来,我要见你们厅长” 岳沉婉利落的打断他:“行了,别做梦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见我们厅长?赶紧的,你要杀人要动手都快点,我还要赶紧收工回家吃饭呢,挺大一老爷们,怎么那么磨叽呢?不就是杀人吗?你不都杀了好几个吗?哦,我明白了,你不喜欢见到血是不是?你喜欢那种完美的杀人手法,你怕那血会溅到你身上?”岳沉婉不怀好意的笑:“咱们俩正好相反,我就喜欢鲜血的味道,有点咸有点腥,嗯,流出来的时候是热热的,时间拖得稍微长一点就会变的粘稠,嗯,像什么呢?我想想啊,像红色的番茄酱,哦” 褚建的脸色苍白起来,额头开始冒汗,他的喉咙里有一股腥气在随着岳沉婉兴高采烈的讲话往上涌,他的脑海不受控制的泛起了那些红色,血浆,那种暗沉的红色,浓重,压抑,让人想要崩溃的红色,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想控制自己,可胸腔中那股恶心、无法压抑的恶心已经无法控制,他想吐,他努力的伸长脖子,想控制自己的*,他的嗓子发出奇怪“呃呢”的声音。 岳沉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表情和动作,就在褚建侧过头想呕吐的瞬间,她柔韧的身子以一个原地起跳的动作窜了出去,所有人都只见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出鞘的宝剑,白色的光利落的划过黑暗的雾霾,峥嵘毕现,她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的砸在褚建的脸上,褚建向后栽倒,刀刃划过胡弯弯的颈子,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失去的身后的支撑,胡弯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而褚建被岳沉婉倾尽全力的一拳打出去三米远,嘴角和鼻子全都裂开了,血忽的涌了出来,褚建哼都没亨一声就晕了过去。 岳沉婉出了口气,转了一下拳头,鄙夷的看了看地上的褚建,冷笑一声:“居然晕血,靠” 大群的特警涌上来帮忙,将胡弯弯抬到救护车上,将褚建用手铐铐到救护车上,一个年龄不大的特警走过岳沉婉身边,笑道:“看不出来你出手挺狠啊!”岳沉婉神态悠闲的吹了声口哨笑道:“姐这叫以暴止暴” 特警们大多是热血青年,崇尚拳头解决问题,从来不觉得兵不血刃是件好事,每次出任务不见点血都觉得跟没出似的,女警也见过不少,可也没见过像岳大小姐这么混不吝的主儿,都有遇到知音的感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唉,你怎么知道这家伙晕血?” “以前就觉得奇怪,这人有上帝情结,每次死者都被弄的十分干净唯美,杀人采用静脉注射的杀手可不多见啊,我就觉得这个人可能有强迫症,或是洁癖,后来我查了一下他妻子的死因,他妻子是血友病患者,就是那种稍微碰撞一下就能出血死亡的病,玻璃人一般,他跟他妻子感情非常好,他妻子常年输血,他照顾妻子就学会了静脉注射,而且刚才看到他拿刀胁迫人质,他的手一直在颤抖,当我提起血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猜他肯定是晕血,而且他晕血是源自心里上的恐惧,因为他妻子是出血过多而死的,对他的心里冲击很大,所以我才详细的跟他说了一下血液的形态,就是想让他恐惧、恶心,最好是吐出来” “姑娘,你真损啊”众人一挑大拇哥,够狠,够损,罪犯倒了血霉遇到了岳大小姐。 ☆、第346章 婉心第五十九掌 “古典美人杀手”终于落网,警队上下一片欢庆,省厅、市局、特警大队、省委省政府都对这次案件告破表示了赞扬,对这次案件的参与者给予了嘉奖,尤其是岳沉婉同志,作为部里派来的协查指导人员身先士卒、英勇无畏,在犯罪法分子手上救出了人质,省公安厅将材料报到了公安部,对岳沉婉同志的英勇表现提出了极大的褒奖,省委的胡书记因为女儿的事情对岳沉婉也十分感激,让秘书安排岳沉婉在家里吃了一顿饭,梅纯彦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等岳沉婉忙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接到了陈静初的电话,才想来祖父大人的大寿就在明天晚上,岳大小姐扔下电话发出一声哀嚎:“天啊,怎么这么快就到时间了?我不想去啊,真是不想去” 姜向晚放下电脑走过来抱着她笑道:“怎么了?好好的,你不想干什么去啊?” “我们家老头的大寿啊,一想到明晚要回去就头疼,真是烦死人了” “你祖父的寿宴,你当然要回去了,头疼什么?怕他们为难你?”姜向晚潋滟生波的眼睛绽出一丝寒光,转瞬即逝。 “我不是怕,”岳沉婉将头枕在他胳膊上,语气有些淡漠和哀凉:“我不喜欢那里,从我五岁回到那里就不喜欢,每个人都揣着个子的心思,没一个人笑的是真心的,每一句话说出来都要细细思量,这话的背后是什么意思?我看着就觉得累,我觉得祖母也不快乐,小时候我问过我祖母,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生活?我祖母说,锦衣玉食、富丽豪奢不过是表像,里面从来都裹着黄连般的苦涩,所以,你要学会隐忍,学会谋算人心,学会在这苦涩里品出甘甜。”她叹息了一声,想起那个高贵冷艳的老太太,从来都智珠在握、纵横俾睨,让人在她冰雪般的眼光中不自觉的卑微起来。 “可我不想,不想像她那样过一辈子,我觉得忒没意思,斗赢了又能怎么样?我掌握了岳氏掌握了所有财产,把我二叔堂姐他们踩在脚下我就快乐了?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准确的说我也适合那样的生活,我喜欢过我想要的日子,做警察,抓坏人,简单、干脆、黑白分明,我现在的钱也足够我锦衣玉食的活一辈子了,我还有你这么美丽的男朋友,我觉得很知足,起码,我比祖母要快活”岳沉婉笑嘻嘻的摸摸姜向晚白玉凝脂似的脸。 姜向晚笑笑,嘴唇小心的贴着她的额头,短短的栗色的发丝柔韧光亮,每一根发丝都带着玫瑰甜美的馨香,发丝划过手掌的,让人心中开出毛茸茸的喜悦的小花来,他的声音轻缓沉静,带着一种让人宁静的诱惑:“明晚,我们家也收到请柬了,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乌沉沉的凤眼陡然亮了起来,她翻身坐起“你想曝光咱们俩的关系?” “难道你不想给我一个名分?”似乎有些委屈,眼波流转中带着微微的酸,红艳的唇玩味的勾起,似笑非笑:“你想始乱终弃?还是,要让谁当挡箭牌?”不是不明白岳沉婉的顾虑,岳家和姜家是商场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两家的经营范围有重叠,生意自然就有竞争,两人的关系一旦曝光,陈家父子很可能藉此找麻烦 ,可他实在不想继续地下情了,明明是正常的恋爱,为什么一定要像见不得光的情人一般? 岳沉婉迟疑了一下,她还真的想过继续让陈归人做挡箭牌来着,可是看看姜向晚的唇角带着点寒意的笑容,她决定还是算了吧,姜少爷是个傲娇的猫,平时一副斯文体贴百般温存的模样,上来脾气就会变成老虎耸耸肩,无所谓的摊摊手:“你可想好了,我们家的叔叔就等着把我变成摇钱树,恨不能拎着刀等着,谁敢靠前就下手一刀,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放心,他不敢!”他若敢,他就砍断那握刀的手。 陈建亨的寿宴十分隆重,h省所有的商界名人几乎悉数到场,连副省长苏党生也带着秘书亲自送来的贺礼。主持人更是请了国内著名的笑星章回和当红女主持人柳净。 一身乳白晚礼服的陈静初带着得体的笑容满场飞舞,在所有人眼中,陈家大小姐温柔大方、进退得体,是圈子中公认的淑女。 宴会是经典的自助餐形式,雪白的桌子上荟萃了来自世界各国的经典美食,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更让人着迷的是这衣香鬓影间的美女们,这里汇集了全城最显贵的女人们,为了今天的酒会,每一个女人都不惜血本,各色高贵典雅的礼服诠释着女性姣好的容貌、性感的曲线,争奇斗艳,各显神通。 宴会的大门第n次打开,门外不能进来的影迷们喧嚣的呼喊声也跟着传了进来,还有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几个助理簇拥着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女子走了进来,现场顿时一片抽气声,鳞片似的亮片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半透明的黑纱上面,恰到好处的遮掩着女子身上最神秘诱人的部位,其它的位置,包括汹涌的*、平坦的小腹、修长的*,腿间的茂密丛林都是若隐若现的,女子性感到火爆的身材凸显无疑,波浪似的栗色长发蜿蜒到身后,稍稍侧身就能看见大半个后背白嫩的诱人,女子的面容娇媚,带着怡然自得的笑容,享受着众人惊艳的目光。 “这就是那个妖精陈颖之”贵妇人们对这种以身材博上位的小明星一贯是看不起的,立刻就有嗤之以鼻的声音响起。 “哦,就是陈家老爷子的那个私生女?” “对,就是她,跟她那个妈一样的不要脸,看看,这是什么日子,自己爹的大寿,居然穿着透视装来的,也不知道想勾引谁” 陈顺之和陈茂之脸色都不好看,这个便宜妹妹他们当然没什么好感,可好歹人家现在是知名的影星,请她回来捧人场也无所谓,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陈颖之居然穿着透视装出现在宴会厅里,像一个风尘女子一般,让陈家大丢脸面。 “莲姨,快让颖之去换件衣衫,这像什么样子?”陈顺之瞪了一眼许秋莲,声音压的很低。 陈建亨本来正在跟老友谈笑风生,还介绍了邱少晗给各位股东认识,股东们听闻邱家的少爷对岳氏有加盟的兴趣都信心大涨,好像看见了明天岳氏的股票就会飙升一般。 可就在这会,自己一直标榜的女儿走了进来,一身火辣到几乎□的透视装,陈建亨觉得老脸红的发紫,咬牙切齿的看着陈颖之。 邱少晗也是一愣,随即玩味的笑了笑,这就是那个著名的艳星陈颖之?岳沉婉的姑姑?差的太多了!不过,那个丫头怎么还没出现?想起那个倔强骄傲的小姑娘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胸口就一热,很想再气气她,看她咬牙切齿的俏模样许秋莲快步走到陈颖之跟前,低声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这是你爸爸的寿宴” 陈颖之慢悠悠的捋捋长发,浅笑道:“那又怎样?我不是来了吗?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跟邱家联姻,你不觉得我比阿婉更合适?”她骄傲的挺胸,冲邱少晗抛了一个媚眼过去,她对自己有信心,每个男人见到她都会被吸引的。 许秋莲简直想给女儿一巴掌,自己怎么会将女儿生的这么蠢?邱家跟岳家联姻,你以为是为了岳沉婉的人?是为了她身上的股份还差不多,再说了,邱少晗是花名在外,可他再爱玩,也绝对不会把一个艳星娶回家做老婆的。 许秋莲环视了一下四周,紧紧拉着女儿的手,小声道:“跟我走,快”顾不得别人的目光,她死死的拽着陈颖之上了楼。 门又开了,三个女孩联袂走了进来,一个穿着水蓝色的及膝小礼服,眉目清丽,气质娇柔,正是潘锦,一个穿着松烟绿织锦缎旗袍式礼服,身姿婀娜,面容娇俏、气质高雅,是王暖暖,她们中间挽着的却是身姿高挑的岳沉婉,一身银灰色亮缎裤裙,飘逸烂漫,上面是一件剪裁合身的白色衬衫,栗色短发向后梳起,露出姣好的面容,衬衫的袖子挽到肘部,一只手的食指戴着一只硕大的翡翠色蜘蛛戒子,她是满场中唯一穿着裤装的女子,看上去十分特立独行,加之不同于一般女孩的亮烈飒爽的气质,竟比刚才陈颖之的出现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陈静初心里暗恨,面上却丝毫不显,一脸热情洋溢的走过去,笑道:“阿婉来了,等你好半天了,你今天可真漂亮!” “堂姐才是真的漂亮,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两个同学,这是潘锦,这位是王暖暖,这是我堂姐,陈家大小姐陈静初!” 王暖暖和陈静初在其他场合见过面,寒暄了几句,潘锦很少出席宴会,只是含蓄的打了招呼。 三个人结伴去给陈建亨贺寿,陈建亨表现的很慈祥,还十分热情的将邱少晗介绍给她们认识。 邱少晗看着岳沉婉,眼睛中都是笑意:“好一阵没见了,阿婉,你看起来容光焕发啊!” “托邱少的福了!”岳沉婉皮笑容不笑。 “可以请岳小姐跳个舞吗?” 岳沉婉还没答话,陈建亨就笑道:“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多联系一下感情是好事,快去吧!不用再这跟我这个老头子啰嗦!” 岳沉婉扯扯嘴角,把手搭在邱少晗手中,王暖暖在她耳边笑道:“看来是要给你和邱少撮合撮合啊!你艳福不浅啊亲爱的!” 岳沉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滚!” 邱少晗带着岳沉婉步入舞池,这是一只慢四的舞曲,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聊聊天罢了。 邱少晗一只手轻柔的搭在岳沉婉的腰,柔亮的缎子裹着纤细的腰肢,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柔软,她的腰肢纤细而充满韧性,他比她高了半头,微微低下头,正好能看见女孩淡米色的肌肤,细腻干净的看不见毛孔,在灯光下有一层莹润的光晕,仿佛上好的奶酪,她身上没有香水的味道,是一种洗发水的味道,类似于橘子味道的清爽、干净、清新。 “阿婉”邱少晗只叫了一声,就顿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岳沉婉深吸了口气,干脆的道:“邱少,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实话跟你说,我祖父和叔叔向要跟你们家联姻,那是他们的想法,我不想,至于你们家想得到岳氏的股份,老实说,我也不打算给你们家当棋子使用。我对岳氏没有什么贡献,同样,岳氏对我也没什么意义,我不打算为岳氏做什么牺牲。咱们相处过一段时日,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个性,我不喜欢墨迹,什么事情喜欢当面锣对面鼓,什么联姻,什么企业之间的合作,对我来说都是狗屁,我不愿意,就是岳氏现在就破产也是一样!” 干脆利索、斩钉截铁、霸气而俾睨,邱少晗腹中所有的旖旎情丝瞬间被卷的点滴无存,可接踵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说不清的感觉,这女孩多么有意思,他棱角分明的红唇上勾出一个妖艳的笑容,意味深长。 ☆、第347章 婉心六十章 干脆利索、斩钉截铁、霸气而俾睨,邱少晗腹中所有的旖旎情丝瞬间被卷的点滴无存,可接踵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说不清的感觉,这女孩多么有意思,他棱角分明的红唇上勾出一个妖艳的笑容,意味深长。 “不是为了企业,也不是为了家族,是为你,亲爱的女孩”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声音暗哑磁性,温柔魅惑,说完,还微微侧头,在他脸庞上轻柔的吻了一下。 岳沉婉浑身一僵,第一个反应就是手肘用力朝对方肚子上狠狠的一顶,好在邱少晗对她的野蛮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吻过之后就立即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他面容含笑,情深款款。 她咬牙切齿,怒目圆睁。 他想,看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真可爱,她想,妈蛋,一时不慎居然被这个王八蛋占了便宜。 王暖暖一直注意着岳沉婉,赶忙走了过来,看岳沉婉浑身绷紧的状态,忙拉她一把,小声道:“你干嘛,这可是你们家的酒会,你还要在这里砸场子?” 岳沉婉狠狠的瞪了邱少晗一眼,没好气的道:“要不是场合不对,老娘弄死丫的”她恶狠狠的冲邱少晗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你等着,有机会我会找回场子的,不过邱少爷对此全无反应,仍然情深款款的看着她,还将手指按在嘴唇上,轻笑着道:“宝贝,你很甜” 他很喜欢这姑娘愤怒的样子,凤眼大大的,流光璀璨,脸蛋红扑扑的,棱角分明的嘴唇透着诱人的色泽,尤其她那不服输爱煞风景的性格,多可爱啊!本来只是想逗逗她,看她生气着急的样子,报复她对自己拳打脚踢,可是这会儿,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岳沉婉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的手指头掰下去。 第126节 “注意风度,注意仪态,注意身份,亲爱的,”王暖暖最爱幸灾乐祸,是最佳损友的代表人物:“多帅的一个妖孽啊,就不是不对脾胃,好歹留着给姐妹们养养眼也好嘛!” 岳沉婉横了她眼,道:“你喜欢,你拎一边去慢慢啃好了,我没那么好牙口!” 王暖暖眉开眼笑的高举双手:“我牙好胃口也好吃嘛嘛香,问题是看你小姑姑那意思,分明是想直接将邱少爷扑倒在地,直接扒光啊,我还是算了吧,你们家姑姑都敢真空上阵了,如此豪情万丈,姐们儿自愧不如!”论损人,王小姐的牙尖嘴利无人能及。 岳沉婉懒得理她,跟王暖暖上一边吃吃喝喝顺便听八卦去了,她一向是个心大的人,尤其对这些女孩之间的弯弯绕,实在懒得理会。至于邱先生说的话,她选择直接忽视,反正自己的态度已经阐明,他乐意做梦是他家的事情,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 宴会上的人对岳沉婉和邱少晗的关注算不上热烈,毕竟豪门之间的联姻是正常的,以婚姻的形式来巩固社会资源,使彼此之间的利益最大化,是商场最常见的事情,大家更为关注的是真空上阵的明星陈颖之。 这会陈颖之换了一件金色蛇皮状的晚礼服又回到了现场,不得不说,经过多年影视圈的历练,陈颖之处变不惊的能力强了许多,面对诸多鄙夷的目光依然坦然自若,笑容甜美的让人发腻。 她主动走到邱少晗的身边,伸出手自我介绍:“邱公子,久仰大名,我是陈颖之,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邱少晗眉间微蹙,淡漠的伸出手,只用指尖浅浅一触就收回,或许平时他会有这个闲心挑逗一番,不过今天是在陈建亨的寿宴上,他对岳沉婉有了兴趣,这会面对陈颖之实在没什么心思。 “陈小姐好!” “邱少爷看过我演的电影没有呢?不知道还能不能入您的眼”陈颖之的声音拖的长长的,半个白腻的球体在礼服的领口跳跃,几乎要跃出来,身子也越发贴的近了,香奈儿五号浓郁的香气让人鼻子发痒,弄得邱少晗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 陈静初冷笑着走过来,给邱少晗解围:“邱少,有几个商圈中的朋友想认识一下您,不知道您方便吗?” “当然”邱少晗忙不迭的跟着陈静初走,这个陈颖之实在太让人吃不消了,这是宴会,不是夜总会,她表现的活像一个妓女。 岳沉婉无精打采的端着盘子,和王暖暖、潘锦窝在角落里,按理说,她是岳家大小姐,今天是她祖父的大寿,她应该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人物才是,可陈建亨和陈顺之都不希望她出什么风头,也不想介绍商场上的人给她认识,介绍她时都是草草而过,岳沉婉也实在不喜欢那些虚伪的寒暄,点头哈腰的说些故弄玄虚的话,乐得清静躲在一旁看热闹。 “哎,你那正派男友怎么还没来?”王暖暖看着陈颖之明目张胆满场子追着邱少晗走,笑的合不拢嘴,八卦啊,大八卦啊,这些记者进不来真是一大损失。 “哎你说我要是用手机把你姑姑追邱少的情景照下来能不能出去卖个大价钱?” 岳沉婉懒洋洋的看着冷笑道:“能,不过,陈颖之应该会超级感谢你,她正需要这么个机会攀上邱少晗呢,你真是帮大忙了!” 潘锦细声细气的笑道:“阿婉,三少爷今天怎么没陪着你来?” “本来说好要一起来的,昨天不知道怎么又改了主意,让我一个人先来,说他跟他大哥一块过来,谁知道他要干嘛?” 大门又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衣冠楚楚的陈归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他身材高大,脸部棱角分明,气质旷达冷厉,看上去充满了,掠夺感,野性十足。他身边的女伴是一个身材娇小靓丽的女孩,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很甜美。 王暖暖惊呼:“那个不是雷樱吗?” 自从那件事后,雷樱就从学校转学了,从此销声匿迹,三个人再也没见过她。 陈归人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岳沉婉,带着雷樱走过来。 “阿婉!” “老陈?雷樱?”岳沉婉吓了一跳,忙打招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凑一起了?怎么也没透个风声?” 雷樱比五年前安静了很多,一张娃娃脸带着淡然的笑,跟岳沉婉和王暖暖也没有了当年的亲热,完全没有一点老同学重逢的喜悦,只是淡淡的道:“我现在陈总手下工作,今天不过给陈总当女伴应付一下场合罢了!” 她的回答冷漠、带着十足的公式化,反而让岳沉婉愣住了,面前这个雷樱,真是记忆中那个自私骄横的女孩? 王暖暖虽然不喜欢雷樱,可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女孩还是让她有些意外:“你,真是雷樱?” 陈归人慢悠悠的笑道:“放心,你们没认错人,她是应聘来我这工作的,现在是我的助理,雷小姐精明强干,是个得力的助手!” 岳沉婉挑眉,一把拽过陈归人皮笑肉不笑道:“哎呦,陈总,咱们也好久不见了,赏脸跟我跳个舞吧?” 陈归人微微躬身,一只手放在左侧胸前,一副名门贵公子的架势,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勾,笑道:“我的荣幸!” “你搞什么飞机呀?好好的怎么把雷樱弄到身边放着来了?” “雷樱的老子现在在q市当市委书记,咱们公司在那搞了个工程,人家提出要把女儿放在我这儿锻炼一下,我能说不吗?” “陈总,我该夸奖你为了公事舍己为公吗?” “我觉得应该,我为了公司连自己都卖了,你打算如何奖励我呢?” “年底分红准时到账,我才不管你卖身还是卖肾呢,不过,提醒你一句,雷樱现在跟过去可是判若两人了,我有一种感觉,她对你势在必得,你要是没做好跳火坑的准备,最好别招惹她!”女警花看着大大咧咧的,可心思敏锐,对犯罪有着超强的直觉。 陈归人淡淡的笑,大手松松举着她的一只手,带着她旋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火坑?你还真会形容,放心,我心有所属,她早就知道!” “你,心有所属?”岳沉婉的八卦因子又爆发了:“你有女朋友了?谁啊?叫什么,干什么的?多大了?什么时候领来让我看看” 陈归人横了她一眼,懒洋洋的道:“不告诉你!”这妞儿迟钝的让人无语。 “喂,不带这样的,咱们还是不是哥们了?你太不讲究了” “我还没得手呢,等得手了就告诉你!” “切,你这样的人还没得手,不能吧?这得是多么意志坚强的姑娘啊,啥时候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雷樱有一搭没一大的跟潘锦和王暖暖说着闲话,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跟随者舞池中谈笑风生的两个人,她的心脏处又传来了阵阵绞痛的感觉,指甲狠狠的刺入白嫩的掌心。 他的手并没有放在岳沉婉的腰上,只是那样虚虚的扶着,跟她的腰肢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这是一个国标舞中的动作,表示对舞伴的珍视和尊重,陈归人很少跟女人跳舞,他总说自己是个粗人,没有韵律感女人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是敏锐的,哪怕一个极为细小的动作,也能猜出他的目的和喜好。 他心里的那个人,还是她,一直是她吧大门打开,一对风姿过人仪表非凡的夫妻带着三个高大俊美的男人走了进来,居然是姜家一家五口全数到来。 姜家和陈家父子一直是商场上的死对头,今天是陈家老爷子的大寿,姜家来人那是必然的,可来的这么整齐就真让人觉得十分意外了。姜家这几年一直是老大在打理生意,姜沛文这几年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带着妻子悠闲自得的享受这种半退休的生活,十分自得,几乎不出席任何场合,今天居然带着妻子和三个儿子一起来了,还有姜家的老二,据说一直在帝京发展,做的是it产业,听说发展的非常好,老二就更少见了,听说是警察,还是副局长呢,姜家三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优秀非凡,让许多人羡慕。 大厅内的人们都投以惊奇的目光,陈家父子也都楞了一下,姜家居然这么给面子,让陈家大感意外。 陈建亨忙带着儿子迎上前来,朗声笑道:“哎呀呀,没想到,姜总和夫人莅临,实在让老朽感到万分荣幸啊!” 姜沛文握住陈建亨的手笑道:“陈兄大寿,我这个做兄弟的怎么能不来道贺呢,说起来咱们在商场共经风雨差不多三十多年了吧,当年陈兄和嫂夫人叱咤风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直不能忘怀呢,来,这是小小的礼物,祝陈兄青松不老、福寿安康!” 姜向东双手捧着一个半透明的水晶盒子,一打开,里面居然是一盆翡翠象牙雕,翡翠雕成一株古意盎然的青松,松下是象牙雕成的寿星公,手捧寿桃,笑容可掬,一看就价值不菲。 陈建亨十分诧异,姜沛文亲自道贺已经让他觉得很意外了,还送上这么华贵的礼物,商人的本能让他警觉起来。 “哎呦,姜老弟能来就让老朽觉得十分感动了,这么昂贵的礼物我可不敢收啊!” “陈兄太见外了,咱们俩家相交了几代人,嗯,也可以算是世交了,今后,咱们的关系还要更近一层啊!”姜沛文意态悠闲,声音清朗有力,周围的人不禁逗竖起耳朵。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小弟今天来一是贺寿,另外,还要向老兄你提亲啊!” 满场轰动,惊叹声此起彼伏。 邱少晗眯起眼睛,手插进裤袋,安静的看着站在姜沛文身后,芝兰玉树一般的青年。 姜向晚从进门就四处搜索,很快在舞池中看见了正在跳舞的岳沉婉,他的唇角微微一勾,微笑变得毫无温度。 陈归人向后退了半步,附在岳沉婉耳边笑道:“三少爷今天是全家来提亲的?”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十分亲热,姜向晚觉得这个画面很扎眼。 岳沉婉郁卒的想吐口老血出来,该死的姜向晚,还纳闷他为什么改了主意不跟自己一起来呢,闹了半天人家是想来个大的,直接公诸于众,自己想跑都跑不了了! “提亲?”陈建亨没反应过来,可陈顺之却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女儿跟姜家向来没有交集,蕊初一直在国外,跟姜家也不会有什么关系,那么只有岳沉婉了,该死的,在这个要跟邱氏联姻的节骨眼他果断的走过来笑道:“姜总说笑了吧,我们家的女孩可都是名花有主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他意有所指,陈顺之今晚带着邱少晗满场走,话里话外都含蓄的指出邱少爷是他们家阿婉的男朋友,大家无不点头恭贺,邱少晗是什么人,香港邱家的孙少爷,邱氏集团的继承人。大家还没等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呢,姜家居然明目张胆的提亲来了? 二龙争凤,陈建亨的寿宴居然上演了一处大戏,真是好看! 姜沛文根本没在乎他,淡然自若的笑道:“我家老二向晚跟你们家大小姐阿婉情投意合,在美国就一直在交往,已经五年了,今天是他求着我来正式的提亲,想将他们俩的事定下,孩子们感情好,我们做家长的当然要成全了,你说是不是,陈兄?” 陈建亨冷笑一声,跟陈顺之对视一眼,勉强笑道:“今天是老朽的生日,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情咱们待会再说” 姜沛文轻笑:“陈兄,我这还有份提亲的礼物,估计你看了会十分满意我们姜家的诚意!” 他一挥手,姜向晚拿了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 ☆、第348章 婉心第六十一章 陈建亨疑惑的接过来,低头一看,随后面色大变,递给身边的陈顺之,陈顺之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众人都纳闷,这是什么。 姜沛文亲热的挽着陈建亨的肩膀,仿佛两人已经成了关系莫逆的亲家,笑道:“知道你舍不得孙女,放心,我和我太太一直对阿婉视如己出,阿婉嫁进我们家,你不会少一个孙女,反而会多个孙女婿的!” 陈建亨的身子有些发抖,反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姜向东趁热打铁,道:“看来,陈老爷子是不反对了,老三,还不赶紧改口叫爷爷!” 姜向阳也热情的招呼众人:“就是,今儿可是个好日子,大家随了一份礼却参加了两件好事,一是老爷子大寿,一是我们家老三跟阿婉的订婚,大家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日啊?” 看热闹不怕事大一向是中国人的传统,顿时整个大厅里人们的热情都被点燃了,众人轰然吼道:“是,恭喜啊” 姜向晚上前一步,鞠躬,清清楚楚的喊了一声:“爷爷!” 陈建亨只觉得满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脑袋一阵阵的痛,喉间阵阵发甜,面前的小子温润如玉、笑容清雅,那笑容让他分外想将眼前的小子扔出去,最好再打的骨断筋折可满场的宾客都在盯着自己看,自己万万不能失礼,否则明日陈家在整个上流圈子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颔首道:“好孩子!” 陈顺之知道眼前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否则姜家父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恢复了一贯的风度,朗声笑道:“阿婉,快过来,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跟长辈说,让我们实在措手不及,你这丫头实在调皮!” 岳沉婉硬着头皮从陈归人身边走过来,站到姜向晚身边,低着头表现出一幅不好意思的模样。 张涓拉着她的手从自己的手上退下一个满翠的翡翠手镯直接套在了岳沉婉手上:“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向来只传给儿媳妇,带上!” 岳沉婉苦笑,今天的寿宴她本想低调的来低调的走,可这么一来,她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上,彻底成了女猪脚。 姜向晚仿佛还嫌不够乱,搂着她肩膀笑道:“该改口叫妈妈吧?” 这是h省的传统,订婚了接了婆婆的礼物就要改口。 岳沉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清脆的喊了一声“妈”,张涓眉开眼笑。 陈静初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幕,手里的酒杯险些被她捏碎了,该死的岳沉婉,该死的姜家。 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岳沉婉留到宴会结束的时候,就可以上演一出好戏,让她不得不同意嫁给邱少晗,可姜家人的出现彻底打碎了他们精心策划的布局,本来就要到手的鸭子居然拍拍翅膀飞走了,姜家刚才递过来的文件袋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让爷爷和爸爸都不敢反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陈静初猜那肯定是让父亲和爷爷恐惧的东西,该死的姜家,不知抓住了什么把柄,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他们。 更该死的是岳沉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居然跟姜家老三好了那么久,那样谪仙般的男人长身玉立在她身边,一双深邃的眼睛闪烁着宠溺的光芒,两人并肩而立,这画面看上去那么和谐美好。 她凭什么?凭什么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自己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样不公平? 女主持人柳净忽然在话筒里说:“各位,姜三少爷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他美丽的未婚妻,请大家向外看” 酒店的大厅窗外一侧是落地玻璃窗,窗外是大片草坪,还有一个人工湖。 这会儿,湖边所有的树上忽然亮起了彩灯,草坪上出现了一群穿着天使服装的小女孩,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唱起了《欢乐颂》,天空中展开了美丽的烟火,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纷呈,将夜空装扮的璀璨迷人。 “太美了,三少爷好浪漫啊” “好棒啊,要是我男朋友跟我求婚时也这么浪漫该多好” “哇,太漂亮了,岳家大小姐太有福气了” 有福气的岳家大小姐目瞪口呆的看着,半晌才迎向姜向晚含笑的目光:“那个,国家规定不允许在春节意外的时间放烟火,会罚款的” 这个专门会煞风景的姑娘啊! 姜向晚大笑,一把将她搂紧。 他的傻姑娘,真可爱! 第127节 一场寿宴变成了订婚的秀场,宾客们看的心满意足,纷纷告辞。 陈家父子三人和姜家人都留了下来。 邱少晗被卷了面子却丝毫没有不悦的表情,礼貌的告辞,表现出大家公子的风度气质,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岳沉婉一眼,笑道:“阿婉,再见!” 送走了宾客,一群人回到岳家,陈建亨立即变了脸,咬牙切齿的看着岳沉婉道:“死丫头,你居然伙同外人算计自家人?” 文件袋里是陈家在一个去年收购一家国有工厂时的资产重组的计划书和资产评估原件,这是请国际评审专家做的资产评估,后来陈顺之为了压低价格,花钱在国内重新做了一份,又重金贿赂了主管收购合并计划的官员,用新的评估取代了原有的评估书,在招标时做了手脚,得到了这件工厂。 这份证据一旦公开,陈顺之会以商业诈骗罪被送进监狱,所以陈建亨即使气的腰吐血,也不敢驳了姜沛文的面子。 岳沉婉淡然的笑:“爷爷,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吧,自家人?您什么时候把我当自家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了,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按照国家的法律,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伴侣,我选谁做我男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无权干涉,您还当现在是旧社会吗?婚姻需要家长做主?” 陈顺之看了看岳沉婉,慢吞吞的道:“阿婉,我们的确无权干涉你选择伴侣的自由,可你要知道,岳氏将来是你的,现在咱们岳氏遇到了困难,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如果过不去这个坎,岳氏可能就要垮了,到时候,你就要从一个富家千金沦落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子,到时候,姜家还能要你进门吗?” 岳沉婉还没等回答,姜向晚已经痛快的给出了答案:“求之不得!” 陈顺之冷笑:“阿婉,你还小,有情饮水饱这种事,不过是说说罢了,咱们跟姜家是商场上的对手,姜家要娶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岳家唯一的继承人,娶了你,可以拿到岳氏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若你不是岳沉婉,你看看姜三少会不会多看你一眼!姜沛文,你们家打什么主意咱们都心里有数,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你要娶阿婉,也可以,请你们姜家拿出诚意来!” “诚意?什么诚意?” “星月湾!” 星月湾是岳氏在滨海市开发的一个大型商业区项目,总投资超过三十个亿,前期工程做到了一半时,原本合作的台湾江海集团出了事,卷进了一场恶意垄断的国际官司中去,不得不撤出,此时,岳氏在其中涉足已深,想要拔出脚来,前期投入的十五个亿就打了水漂,况且,这个开发计划是当地政府的重点工程,想撤资当地政府也不会同意的,现在岳氏是骑虎难下了! 岳氏急需合作者的资金加入,本来拉来了邱少晗,邱家对这个项目也很有意思,邱少晗还提出了联姻,陈顺之认为岳沉婉身为岳氏的继承者,为岳氏贡献是理所应当的,就算她不乐意,也没关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者在做些手段,总会让邱少晗如愿以偿就似乎了。谁知临时杀出了姜家。陈家父子措手不及,恨得牙根痒痒的。 姜沛文笑了笑,看了看姜向东,问道:“你看过星月湾的发展计划,觉得怎么样?有前景吗?” 姜向东诚实的摇摇头:“不看好,这个摊子铺的太大,短期内看不到回报,远景规划还可以,可投资大,见效慢,回报利益也小,我和集团的几个投资顾问研究过,觉得弊大于利,没有加入的必要!” 姜沛文点头,转头跟陈顺之道:“看来你的星月湾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啊,我们姜家可不准备趟这趟浑水!” 陈顺之脸色铁青,拍案而起:“那阿婉就必须嫁给邱家!” 姜向阳也站了起来,霸气侧漏:“怎么着?你们还想把阿婉囚禁起来?你要搞清楚,阿婉不仅仅是公民,还是警察,你们陈家还没疯到要囚禁国家执法人员吧?” 陈顺之楞了一下,才想起来岳沉婉可不再是无依无靠、身无长物的小姑娘了,不知不觉中,当年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女,是个警察了! 岳沉婉慢慢站起身,乌黑如墨玉一般的眸子微微一凝,冷幽幽的散发着淡漠的平静,还有一丝蔑视。 “二叔,想把我卖个好价钱?先掂掂自个儿的分量,我的身份从来不是个问题,估计二叔你从来没想过要把岳氏交给我吧?当然,我也不稀罕,在你们眼里岳氏是你们的财富名誉地位你们所有的荣耀,但在我的眼里,那不过是奶奶强加给我的一个名号罢了,岳氏是她的,从来就只是她的,我岳沉婉要的,是凭我自己赚的,如果我要一个王国,我会凭我自己去一层层垒起来,至于岳氏,你们可以自己留着,她是辉煌也好,落魄也罢,与我无关,二叔,我这么说你可以放心了吗?”她眉宇间傲然磊落、俾睨决然,让人瞬间竟然不敢正视。 陈顺之的气被噎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脸涨的通红,难受极了。他冷笑:“岳氏与你无关?好、好,我倒要看看怎么个无关法!” 岳沉婉挥挥衣袖干脆的跟姜家人走了,连眼神都没扫一下。 陈茂之不知所措的追出来拉着岳沉婉道:“阿婉,阿婉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他是前天才到家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父亲和二哥要给阿婉介绍男朋友,阿婉的正牌男友直接找上门了呢! 岳沉婉正色道:“三叔,你还看不出来吗?岳氏遇到了困难。二叔和爷爷打算拿我去换钱呢!我不干,二叔和爷爷就恼羞成怒了!” 陈茂之羞愧的脸通红,半晌也说不出什么来,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对侄女有很深的愧疚,乍闻父兄的做法,真是不知道怎么回旋好了,侄女自幼父母双亡,做叔叔和祖父的原本应该好好照顾,可自己这个叔叔根本没有做到,父兄居然将侄女当成商品待估,不管这件事说的多么冠冕堂皇,都掩盖不住内在的龌龊肮脏陈茂之怅然的看着岳沉婉的背影消失在岳家大宅门口,姜家的车队绝尘而去,忽然有一丝惘然,这女孩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第349章 婉心第六十二章 岳沉婉回到姜家就拽着姜向晚进了自己的房间,抱着肩膀睨着他道:“姜老三,你行啊,不声不响的给我来这一手,你是生怕我们家人不恨我是吧?原本我二叔和爷爷就看我够不顺眼的了,这回好了,估计这会儿都恨不能买凶杀了我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家人把你许给邱少晗吧?你二叔和你表姐都计划好了,要给你下药,让你和邱少晗生米煮成熟饭,还设计好让人发现引来大家围观,逼你不得不答应。”姜向晚的语气越来越冷,周身的气势也变得冷硬起来。 这件事,他之要想想就觉得浑身难受,郁闷的想杀人! 岳沉婉并不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姜家在岳氏肯定是有内线的,当然陈建亨爷俩在鼎鑫肯定也有间谍,这年头,商场如战场,无间道的上演时必然的。 她蹙眉:“给我下药?呵呵,他们还真会想啊,我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却背后要捅我刀子,好,很好,我倒要看看,谁比谁更狠更无耻!” 岳沉婉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一直觉得当圣母是件特傻叉的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立马犯人。她懒得计较并不代表得让人当傻逼算计。 她在地上来回踱了几圈,有了主意。 姜向晚看着她嘴角诡异的笑容,心情好了很多,这是他的傻姑娘,他捧在手心里疼,放在心里面宠的女孩,谁要伤害她,他必要谁付出惨痛的代价。 陈静初这几日心情非常不好,事实上,从岳沉婉回到h市她就觉得无比郁闷,这个堂妹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每每想起就让她觉得如鲠在喉般难受。 她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岳沉婉,从乡下来的小姑娘,梳着土气的小辫子,穿着红色的化纤罩衣,藏蓝色的裤子,明明那么土气还脏兮兮的,却坐在祖母的怀里笑嘻嘻的,祖母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疼爱,她穿着雪白的纱裙,明明像个最干净漂亮的小公主,却要仰望着那个女孩,她心里很嫉妒。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祖母去世,医嘱公布的时刻,她震惊的发现祖母居然将绝大部分资产留给了这个堂妹,一夜之间,灰姑娘变成了公主,而她被打落凡尘。 她恨她,噙皮蚀骨的恨,她做了那么多努力去讨好祖母,原来不过是个笑话,那个该死的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自作聪明的小丑吧? 她感觉到了深深的羞辱,这种羞辱让她越发的憎恨那个傻乎乎的女孩。 她做了很多事情想要伤害她的事,可父亲说祖母为了保护岳沉婉在遗嘱中写明了如果岳沉婉在成年之前死了,所有财产都会捐献给慈善机构。 她越发的恨她,这种情绪让她无法跟她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腺癌,她觉得每天看着那张茫然无知的脸,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就想上去抓花她的脸,那种情绪让她疯狂。她选择了去法国留学,她要积攒力量,要成为真正的名门淑女,即使没有那么多的财富,她的风度气质教养容貌也要比她强。 她回国了,她却出国了。 等她们终于照面了,却发现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如此鲜明靓丽,身边还有那么优秀的男朋友。 嫉妒如蚀骨之蚁,吞噬着她的血肉,她的精神,她的每一根筋骨她趴在美容床上,专业的美容师小心翼翼的在她身上涂抹着精油,大概是看出她的情绪不好,平时比较啰嗦的美容师识时务的一声不吭。 大概是最近的情绪一直紧张,她的身子十分僵硬,好半晌才放松下来,不知为什么今天的精油格外好闻,她迷迷糊糊的问:“今天的精油是什么味道的?好像不是玫瑰的!” 美容师殷勤的笑道:“这是新来的精油,里面放了茉莉、玫瑰和依兰花,有美容、保湿、保养卵巢促进女性新陈代谢的功效,我们的老客户都很喜欢这种新的精油” 不过是那些熟悉的推销类说辞,她懒的听,电话忽然响起,陌生的号码,她皱皱眉,这种时刻,她讨厌公事电话,不过这个非常时刻,她还是不敢错过一点信息,懒洋洋的接起了电话。 “陈小姐,我是雷樱,还记得我吗?”声音很甜美,显然声音的主人很年轻。 雷樱?她当然记得,q市□□的千金,岳沉婉曾经的同学好友。当年雷樱的那场风波,在圈子里也有耳闻,听说当时的雷副省长一怒之下几乎铲平了整个陈家,陈家元气大伤,若不是出了陈归人,估计这会儿还起不来呢。 “记得,雷小姐找我什么事?” “想送个消息给陈小姐。” “什么消息?” “岳沉婉在通达集团有股份,而且是大股东,通达的陈归人曾经是岳沉婉的男朋友!” 陈静初霍然翻身坐起,通达集团? 通达集团是这五年才走上正轨的集团,据说是陈家洗白身份才成立的,最初的名字叫四通八达,名字恶俗的要命,可什么生意都做,五花八门,海阔天空,匪夷所思,不过还是以商贸大楼和团购网站为主要经营项目,他们买断的振兴路烂尾楼,没多久,政府居然开发了振兴路一带,那里成了寸土寸金的商业圈,那座地处中心位置的烂尾楼顿时炙手可热了,通达藉此把写字楼改成了大型的百货商场,里面的店铺直线飙升,国外连锁快餐业的加入更让那里繁华起来。通达集团藉此一跃而起,成了本省的知名企业。 陈归人以私生子的身份居然异军突起,陈龙生病后,陈归人正式接手陈家所有生意,黑白两道的生意都做的风生水起,通达上市的消息传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挂牌,可在商圈内,人人都知道,通达仅在团购网站这一块,总价值就超过了十亿。 陈静初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忘了自己未着寸缕,这么冷不丁的坐起来,美容师被吓了一大跳。 “陈小姐,你”什么事啊反应这么大? 陈静初挥挥手,让美容师退出去,美容师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温顺的走了出去。 “你怎么会知道的?” “呵呵,我现在是陈归人的助理啊,这样的消息怎么瞒得住我?” 陈静初的笑容狰狞起来:“你想要什么?别跟我说你是路见不平呢,说实话吧,你不是阿婉的好朋友吗?怎么会传递消息给我?”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谁都给不了,我传递消息给你,不过是因为我想要岳沉婉感受一点挫折,我不喜欢看见她那么一帆风顺下去”声音是慢悠悠的,完全听不出一丝狠毒和厌恶来“当然,如果你能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挫折,我更加乐见其成”似乎是笑吟吟的,然后利落的挂机。 陈静初放下电话,清丽端庄的脸蛋忽然狰狞起来,她冷笑的自言自语:“岳沉婉,你说你不在乎岳氏的死活,你当然不在乎,因为你另外有了依靠,你有通达的钱,怎么会在乎我们将来的下场,哼,姜向晚,陈归人,你们真行,给岳沉婉当依靠是吧?我倒要看看,一马跨双鞍,你们两个男人会不会共享这份荣幸!” 她起身穿起衣服,准备去公司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奔驰小跑刚打着火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起来,一种麻酥酥的热从小腹升了上来,她觉得很热,将车窗放下后,还是觉得很热,舔舔嘴唇,越发的干,很渴,就在此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接起来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磁性中带着几分慵懒:“宝贝,你都好久不来我这儿了,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啊” “石观?”石观是她刚回国时交往的男友,本市最知名的慢摇吧里的乐队主唱,高大英俊,邪魅狂狷,充满男性的魅力,女人见到他都会有膝盖发软的感觉。 陈静初跟他交往过一段时间,石观喜欢她大家闺秀的气质,当然对她陈家小姐的身份也有一定的向往,她喜欢石观的魅惑,尤其是石观的床上功夫,器大活好,花样翻新,让她如染上毒瘾般欲罢不能。两个人好了半年的时间,陈静初经家人介绍认识了程书记的公子程家耀,程公子的身份地位当然不是石观可比,陈静初立马甩了石观,当然,石观对她也没那么死心塌地,他本身就是个玩世不恭,浪荡成性的人,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从来都片叶不沾身。 这会儿,石观磁性的声音霍然在陈静初本就发热的身体里泼上了一桶油,她觉得浑身发热,□发痒,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石观那些令人沸腾的姿势来。 想了想,她决定先去石观那玩一会,下班时再回家跟父亲说这件事。 等她浑身酥软,满面□□的从石观的公寓回到家里,迎接她的居然是陈顺之铁青的面色。 陈建亨脸色阴郁的几乎要滴出水来,许秋莲母女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看着她。 “爸,怎么了?”陈静初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贱货,跟你妈一样无耻□□”陈顺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将陈静初打出去一米多远,陈静初的嘴角当场就裂开了,脑袋都晕乎乎的 ,半晌才反应锅来。 陈静初是陈顺之的长女,从小聪明伶俐,很得陈顺之宠爱,从小到大,陈顺之连骂都不舍得骂一句,现在居然打了她,陈静初颤巍巍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狰狞的脸:“爸,到底怎么了?我我做错了什么事?” 一旁的许秋莲和陈颖之唇角微挑,抱着肩膀看大戏,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高贵吗?淑女吗?你不是一直子啊嘲笑我们母女是乡下来的□□吗?看看你自己吧,比我们高贵多少?不一样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蔡书仪目光呆滞的看着女儿,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 江曼抱着个电脑笔记本走过来,打开来放在陈静初的面前,轻声道:“两个小时前在网上开始的,现在点击量已经超过七百万了” 屏幕上,一对男女在疯狂的翻滚,白花花的*让人的视觉感受极大的刺激,女人因为极度的□□尖声叫着,头部高高抬起,面部画面极为清晰——陈静初。 陈静初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不,不,那不是她,不会的,那不是自己,画面上那个沉沦在欲海的女人怎么会是自己?不,不,完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名誉、地位、财富全都毁了,程家耀不会娶自己的,自己那么长时间的努力,努力的做出淑女的样子博取程家的认可,这一下全都毁了她疯狂的尖叫起来,一声接一声,这叫声刺激到了蔡书仪,她清醒过来,扑过来抱住女儿。 一时间屋内死一般凝滞,只有陈静初尖锐的叫声在回旋着,让人毛骨悚然。 “她怎么样?” “崩溃了,医生说,短时间内不能受刺激,蔡书仪准备送她出国休养,不过陈顺之似乎准备放弃这个女儿了,一个大字儿都不愿意出了!” “星月湾计划不能再搁置了,陈家准备再寻求加盟融资,我为陈家准备了一个非常好的合作对象,你想办法引荐给陈顺之!” “嗯,好,如果,岳氏真的垮了,我,我该怎么办?” “放心,我在你瑞士的户口上已经打进了一笔钱,这件事情结束后,你可以去瑞士,我会为你安排妥当的!” “好,那,什么时候我能见到合作方?” “过几天,有人会联络你的,你等着就行!” “好!” 放下电话的女人,神色茫然,很久,才闭上眼睛,一滴冰冷的泪猝然滑落腮边。 岳沉婉接到上级指令,帝京发生了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要求岳沉婉取消休假,火速归队。 来送行的王暖暖笑道:“估计你爷爷和二叔要准备鞭炮庆贺了,你终于走了,你瞧瞧你回来一次,陈家成什么样了?跟邱氏的合作泡汤了,陈静初和程家耀的婚事也吹了,你简直是灾星中的战斗机啊” 岳沉婉微微一笑:“人必辱人而后自辱之,依兰花精油不过是有着微微的催情作用,就算只有一般的自制力也可以自制的,她愿意放纵自己,那就必须承受放纵自己的后果!” 王暖暖一竖大拇指:“你牛!我说牛师傅,我过几天跟京剧团进京演出,到时候你要尽地主之谊!” “放心吧!必须滴!” 第128节 飞起在巨大的轰鸣中起飞,岳沉婉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楼群,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一次飞离这个城市,心里忽然又微微的酸楚,那样茫然而苦涩的心情,就像昨天在父母和祖母的墓前一样。 很多年没有去看看爸爸妈妈的奶奶了,她在墓前坐了很久,姜向晚一直安静的陪着她。 她摩挲这冰凉的石碑,看着石碑上的照片,太过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们的容颜,几乎不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反而是刻薄强悍的祖母在她的记忆中更为鲜明。 整个祭拜的过程,她几乎是一言不发的,姜向晚只是默默的陪伴着她,他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安静的陪伴比安慰的话语更有用。 岳沉婉讨厌这个城市,尽管她在这个城市有很多相亲相爱的朋友,可这个城市埋葬了她为数不多的亲人,也曾经埋葬了自己,这座城市留给她太多的痛,她在这里成长,也在这里死去同一时间,陈归人站在十六楼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安静的吸着烟,他深黑的眸子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身后一个年轻的男人低声汇报:“都走了,十二点的飞机,老大,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继续盯着陈静初。” “听说那个娘们已经崩溃了,一个疯子盯着她干嘛?” “那女人生命力很顽强的,我不信她就这么疯了,不过,如果她没疯,可以帮帮她,最好让她真疯,不然死了也行,我还是认为死人的威胁小一些!”声音很轻,也很淡,似乎他在讨论的不过是今晚要吃牛排还是披萨,完全不是一个人的生死。 “那,雷樱呢?” “留着,我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姜三少那边” “姜向晚”名字在他读来分外用力,几乎是一字一顿:“他要的,也是我想要的,那就看看,我们谁更高一筹吧” 残阳如血,一层浓郁的金色霞光披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仿若神祗一般灿烂辉煌,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如魔魅般冷厉乖张。 ☆、第350章 婉心第六十三章 回到帝京不过三天,岳沉婉就被林闯组长一脚踢进了新成立的专案组,专门负责最近轰动帝京的案子——帝京市的市长楚骏和妻子李明丽被杀的案子。 帝京是中央直属的直辖市,其市长相当于副省级官员,凡是担任帝京市长的,最后都会进入中央权利机构的核心,这已经是一个惯例了,因此楚骏的死不仅仅是一个案子,更有可能是政治角逐的结果,可历来政治斗争,最后的结果绝不会这么□裸的成为一个谋杀案,在中央管辖的帝京,一个国家的中枢首都,一市之长辈明目张胆的谋杀在自己的家中,这简直像一个巨大的巴掌,痛快淋漓的拍在公安部乃至整个中央的脸上,因此这个案子一发生,就被中央直接下令,由公安部直接接手,限期侦破。 “楚骏,四十七岁,帝京市市长,硕士学历,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历任富川县副县长、县长,闽西市水利局局长,赣南市高新开发区主任、卫生局局长,新北市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天津市市长,河北省省委组织部部长。2026年调任帝京市任市长,婚姻状况为再婚,对象就是第二被害人李明丽,李明丽,女,三十二岁,大学本科学历,北大英语专业,之前曾任职美国通用公司大中国分公司驻京办事处,后来结识了楚骏,被调入帝京通县卫生局,一年后调入林口区政府,正科级,死时已升为林口区区政府对外办主任。”林闯眉头锁成一个川字,手上的烟几乎就没断过,一根接着一根,他看了一眼放映幻灯片的小姑娘,示意接着介绍。 屏幕上放映的案发现场,楚骏被一根红色绳子死死的捆在一张椅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他的胸部被刺了十几刀,因为刺穿了肺部动脉,全身得到血液几乎都流了出来,他身前的地毯是暗红色,被鲜血浸透了。李明丽浑身被剥的精光,□,两只手被绑在床头,整个人脸朝下,背朝上,呈俯卧状,背后被刺了多刀,背上还被刺了一个很奇怪的菱形。 新调来的办事员叫小冷,大学刚毕业,一直做内勤工作,看到这血淋淋的照片很不适应,脸色惨白的读着法医报告:“两名死者均死于刀伤,男死者被刺十九刀,女死者被刺十一刀,刀口宽约三厘米,长四十厘米,刀口有弧度,初步推测是时常常见的西瓜刀,案发现场被处理过,没有留下嫌犯的毛发皮屑和痕迹,死者家里面丢失了大约五千多元现金和一些金饰,但死者的钻石戒指却没有丢” “操,这俩口子跟人结多大仇啊,加起来三十刀啊,这捅还得捅一会儿呢”常欢啧啧道。 “切,官当这么大,咋还没个三十五十个仇人,少了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不用别人,就他那个前妻,被他踩着上位,然后又抛弃的,廖家大小姐,据说廖晨是他大学同学,他就是个农村出来的一无所有,人家大小姐看上他,帮他一步步上位,末了还让他给甩了,搁谁谁不想弄死他?” “对了,他们被害的地点为什么事海德公寓啊?市长不是应该住在市委大院里吗?那里有岗哨的,出入人员都要登记的,他们俩好好的干嘛去那里住啊?“‘谁知道呢,当官的怪癖多呗!” “海德公寓也是咱们市最上层的公寓可是咱们市最好的公寓,号称监控无死角啊,看录像啊!““还用你说,鉴证科早取证去了,目前啥收获也没有!” “那个菱形的符号代表什么?” “在希伯来语中,菱形符号代表着无限,可我看着不像一个菱形,像是”秦小均歪着脑袋想了想,打了个响指,语气中有几分兴奋:“像是一个心型,在肉上面刻图形,可不像在纸上画画,没有一定的功力刻出来的东西肯定是要变形的。” 众人恍然大悟,果然,那个菱形刻画的不很规范,仔细看看,的确像个心形。 “不错嘛,小秦,果然是恋了,啥玩意都能看出点爱情的门道” 众人嬉笑起哄,秦小均刚刚谈了个女朋友,脸皮薄,脸红起来。 林闯的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咱们现在是限期破案,知不知道?上面就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咱们得严肃对待这个案子” 林闯一贯是刀子嘴豆腐心,大伙都不怕,可领导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立刻收敛笑容扮严肃。 林闯敲敲桌面,道:“现在,大伙对这个案子提提自己的看法!那个,常欢,你先说” 常欢是老刑警了,光卧底就干了多年,最有经验。 常欢捧着大茶碗狠狠的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道:“我觉得吧,这个案子明显就是仇杀,两名死者社会关系非常复杂,结仇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我觉得咱们可以从人际关系上着手来查。” 黄邺也十分赞同:“我赞成老常的看法,如果只是单纯的入室抢劫,杀死被害人即可,不必刺那么多刀,凶手杀死被害人有泄愤的手法,另外,死者家中虽然丢失了一些现金和金饰,但真正值钱的钻戒、名贵手表还有保险柜都没有动,偷走的部分现金很明显是在故布疑阵,是做给我们看的” 胡冕看着刀口笑道:“这人的刀口是自上而下,从左到右过来的,我看这个凶手应该是个左撇子!” 黄邺看看一直默不作声,只盯着手上的现场照片看的岳沉婉,道:“小岳,你是咱们的破案专家,你来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岳沉婉指着照片道:“这根捆人的绳子不是一般的绳子” “绳子怎么了?” “这种绳子是情趣商场专卖的绳子,专门用做性】虐游戏的,我在国外时有一个案子见到过这种绳子,很多这种爱好的人会专门购买这种绳子,它的特殊在于材质中含有丝绵,非常柔软有韧性,还不会伤害到皮肤,你们看,这绳子颜色艳丽有光泽,看上去非常漂亮,不同于普通的玻璃丝绳子,而且凶手打绳结的手法也很有意思” 秦小均忽然道:“哦,对呀,楚骏被捆绑在椅子上可绳子完全是针对他的上半身做了捆绑,下半身却没什么束缚,而且那绳结的结识打在后背上,这说明凶手是在他乐意的情况下捆住了他,如果他挣扎,或者站起来,现场不会这样整齐,而且,楚骏虽然四十多岁了,可身体状况非常好,经常锻炼,如果他挣扎,凶手未必能全身而退。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这说明他是在和凶手合作的。” “也就是说,咱们的楚大市长有着十分新鲜的爱好”屋内的男人们露出了鄙视而猥琐的笑容。 林闯因为这个案子背负着极大的压力,这会儿感觉到有点见亮了,红黑的大长脸有了几分笑意:“嗯,好,看来咱们要从跟楚市长关系密切的人着手,小岳,老黄,你们两明天去市委见见楚市长的秘书,小秦,你和老常去走访一下楚市长的邻居和关系密切的朋友。” “好咧!” 楚骏的秘书叫彭伟文,三十多岁,典型的南方男子,白净斯文,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大概因为职业习惯,笑容都带着几分谨慎的味道。 彭伟文对于楚骏的事情也很谨慎,每一句话似乎都要考量一下才说,他对于楚骏的评价很高,在他的描述中,楚骏是个典型的实干型官员,热爱事业,对帝京建设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设想,他关切民生、注重环保,对污染治理下手果断,在任期间还引进了大笔的资金,拉高了人均gdp“我们想知道的是,楚市长的私生活,比如他跟现任妻子林明丽的关系,在林明丽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关系比较亲密的女性朋友” 彭伟文的笑容尴尬起来,眼神闪烁,他虽然身居高位,可毕竟跟公检法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何况,每次见到的都是恭敬殷勤的人,何曾见过基层中这些有几分杀气的刑警。 “彭秘书,你知道,上面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我知道你估计到下一任领导对你的职位变动问题,不想自己留下出卖老板的罪名,可你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任市长都会带自己的秘书或者用新人,你的职位变动时必然的,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跟上面说,你在我们的调查过程中推诿阻挠,我想你的未来不会很美好”黄邺是什么人,在警界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伎俩根本不在话下,他懒洋洋的吸着烟,一根手指还敲着桌子,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 对付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威胁利诱不一定好使,因为前途对他们来说更重要,再说他们的关系网都是利益相关的,能坐上市长秘书的,身份都不一般,起码是个聪明人,对付聪明人,无赖往往更让他们胆怯。 彭伟文的脸色阴沉下来,半晌才小声道:“我说的话可以不作为证词使用吗?” “当然,彭秘书只是给我们讲述下楚市长的日常生活习惯,作息时间之类的,要知道,这是我们必须了解的!” “楚市长跟林明丽是五年前的一次酒会上认识的,那个时候,林明丽是外企的白领,很有气质,楚市长当时跟夫人的感情很淡薄,两人很少说话,林明丽是那种很会看人脸色的女人,酒会后,她就对楚市长展开了攻势,经常发短信打电话,我提醒过楚市长的,可,林明丽非常聪明,很注重分寸,只在市长闲暇时才发短信打电话,市长又很喜欢跟她聊天,我,毕竟是秘书而已,只能侧面的提醒,毕竟这不是工作,是市长的私人生活。”彭伟文的脸色有些黯淡,语气也跟着沮丧起来。 “后来,你们大概也就知道了,楚市长离婚了,还娶了林明丽,林明丽也的确很有些能力,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楚市长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像很振奋的样子,出去应酬也喜欢带着她。林明丽对楚市长的母亲也很尽心,老太太挺喜欢她的,不过也有讨厌她的人,比如楚瑕,就是楚市长前妻生的女儿,那孩子十五岁了,跟着母亲生活,对林明丽很讨厌,应该说恨之入骨,每次来都要找机会刺她几句,当着外人也不给林明丽留面子。” “跟楚骏和林明丽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是谁?我的意思是可以经常出入楚家的。” “经常出入楚家的?楚市长在市委大院有房子,可林夫人不喜欢市委的气氛,出入都有岗哨,说感觉像监狱,就另外在海德公寓买了那间房子,平时都跟市长在那里住,那里的保安也很严密,经常出入楚家的?”彭伟文有些为难,声音越发的低:“是楚市长的大学同学何是非,还有一个他的表弟腾华涛。” 岳沉婉和黄邺都楞了一下,这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何是非是著名的作家、影评家、编剧,在文化圈中很有影响力,腾华涛则是华为影视公司的老板,何是非的很多作品都卖给了华为,由华为斥资拍摄,前年还有一部电影《往事成烟》获得了金熊奖的提名。 “楚骏跟腾华涛的仅仅是亲戚关系吗?是否涉及到华为的股份?” 彭伟文期期艾艾的道:“楚市长在华为有一些股份,不过,不过那是腾华涛送给他的一些干股,你也知道,华为是影视公司,需要跟很多部门打好关系,楚市长跟他是亲戚,常给他帮忙,所以,所以他为了感谢楚市长才” 黄邺和岳沉婉对这种官商勾结的内幕没什么兴趣,反正不外乎楚骏提供保护伞,而腾华涛借机敛财而已。 出了市委,黄邺看看手表:“得,天还早,咱们也别回去了,直接奔华为得了!” “好” 华为影视公司在帝京寸土寸金的观音桥附近,一共十七层大楼,门口是古罗马风格的半裸男性雕像,足足有三米多高,气势非凡。大厅装修的华丽时尚,高挑靓丽的前台小姐礼貌的问:“两位要找谁?” “我们是公安部刑事案件调查处凶杀组的,我是一级警督黄邺,我们有事情要见见你们老总腾华涛!” “哦,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腾总这几天都没来公司,付秘书这几天也在找他呢!” “付秘书在哪里?” “哎,那面走过来的就是”前台美女指着不远处匆匆走过来的一个中年女人到:“那就是付秘书。” 岳沉婉迎面走过去,对付秘书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表示要找腾华涛问点事情,付秘书是个四十多岁,看上去很严肃的女人,她伸手扶了下眼睛,脸色非常难看,半天才道:“我们腾总已经两天没有来上班了,电话打过去就是语音信箱,前天他给我发了短信说是心情不好,要找个地方自己呆几天,我也考虑到他表哥刚刚去世,他肯定心情受到影响,我想让他自己静一静也好,可是今天公司有见事情急需解决,我怎么也联络不上他了,正要去他家看看呢” 岳沉婉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头儿,不太对劲啊,要不咱们也跟着去看看吧” “走!” 腾华涛家住在帝京紫府花园的别墅区内,都是仿英伦乡村风的别墅,小巧玲珑,别致可爱。 付秘书有钥匙,推开别墅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闻到,臭烘烘的,令人作呕。 岳沉婉蹙眉,循着味道走到卧室,一具男性尸体被捆在卧室的一张摇椅上,上半身□,被红色的绳子紧紧的捆住,胸部被刺了好多刀,还有一具男性的尸体横卧在床上,浑身□,皮肤显示出青黑的色泽,面部朝下,两只手向前,似乎在向前爬行。 ☆、第351章 婉心第六十四章 付秘书的表现十分直接,眼睛一翻,直接昏倒在地上。 黄邺上前两步,仔细的看了看尸体,嘀咕:“死的还真及时,这个应该是被刀刺后失血过多而死,床上的这个好像是中毒,小岳啊,通知鉴证科和法医吧,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看架势是连环凶杀案了” 岳沉婉一边拨电话一边腹诽:“看来林老大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头发又要少一些了” 晚上七点,岳沉婉才回到住所,解开警服的扣子松口气,姜向晚心疼的看着她:“又加班了?” “组里还在加着呢,老大看我刚回来就被拽到组里加班,觉得不好意思,让我提前回来的!好饿啊,老公”小嘴一撇,脸上的表情就可怜兮兮的,姜向晚对她难得一见的撒娇向来没有免疫力,一见就觉得骨头发酥,浑身的毛孔都瞬间妥帖了。 气质如玉的姜三少系上围裙进了厨房,不一会就端上来热气腾腾的一大碗热汤面:“快吃吧。” 汤是用大骨汤熬的,里面放了橘红的虾仁、雪白的手打鱼丸、鲜甜的干贝,还撒了一些紫菜和香菜,面条劲道,汤头厚实鲜甜,喝一口下去,本来有些绞痛的胃觉得舒服多了。 岳沉婉笑嘻嘻的吃面,姜向晚在一旁含笑看着她,好像能从她的吃相中看出花来。 “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他是个宅男,如果不是一定要公司处理,多半都在家里呆着。 “你老看着我干嘛?”自己的吃相有问题?吃东西老被人盯着看感觉怎么那么别扭! “我喜欢看你。”言简意赅,大言不惭,果然姜三少的风格。 岳沉婉险些把面吃到鼻子里去,看看姜向晚还是一如既往面不改色、镇静自若的作风,她觉得自己还是欠练啊,都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不习惯这个绝美的男子无时无刻的表白爱意,总觉得充满违和感。 而且,她总觉得这一年多,姜向晚对自己的占有欲越发的夸张了,只要她下班,恨不能跟她长在一起似的,时时刻刻的粘着她,不管她是要去买女性内衣还是要去买化妆品,他都跟着,甚至她跟女性朋友出去喝茶,他也不声不响的坐在一旁,她看个卷宗也要跟到书房,坐在她一旁看电脑,好像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她就丢了似的。 他们确立恋爱关系已经七年了,从青涩懵懂到风姿皎然,她以成年女子的灵魂少女的身体陪伴着他,看着他一步步的成长成如今芝兰玉树般的青年,他聪明却单纯,毒舌却寡言,天性孤僻,喜爱独处却害怕孤独,有些傲娇,有些骄纵,有些孩子气。 这样一个男人,对她视若拱璧,她该骄傲的,该欣喜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有些不安,生活对她而言从来都死苦多于甜,就像一个饿了很多天的乞丐,忽然给了他一大桌子美食,他不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运气,反而会觉得食不知味,觉得这一切如同梦境般美好,反而不真实。 在前世死后的很多年里,她的梦境中一直都是轮椅上的姜向晚绝望疯狂的冲着自己嘶吼:“我要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她明媚的幸福中始终掺杂着一丝不安的暗影。 她看看姜向晚,他是否是因为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安,才对自己这么小心翼翼? “怎么不吃了?”姜向晚微微蹙眉,身子一动,他银灰色的丝质睡衣滑落了一些,露出一侧的锁骨,如玉般的肌肤,带着浅浅的粉色,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凝练着岁月中最纯粹的华彩,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岳沉婉顿时觉得嗓子有些干,眼睛有些直。 姜向晚历来敏锐,微微一笑,身子一动,和服领的睡衣顿时滑开一半,半个柔滑雪白的膀子连着胸部都露了出来,雪白的牙齿咬着殷红的唇,风情无限,嗓音也带着性感的沙哑:“你不吃面了?想吃什么?” 第129节 岳沉婉鼻子一热,险些流鼻血,立时警觉起来,低下头大口吃面,还含糊的指责:“你太无耻了,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色诱啊” 这碗面,岳沉婉最终还是每吃完,被姜三少拉到床上去吃了一顿秀色,姜向晚坚持说自己的秀色有解除饥渴、安抚五脏、消食败火的功效,被秀色饱餐后的岳小姐愤恨的躺在床上,觉得腰酸背疼,比抓贼还累,满足后的姜向晚早早起床,为未婚妻大人做了满满一锅干贝粥,拌了几样小菜,还殷勤的亲自为岳小姐穿衣洗漱,就差跪下高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了! 岳娘娘吃饱喝足拍拍姜侍卫粉白的小脸,一副大爷很满意的表情,收拾东西上班去了,奴才命的姜向晚美滋滋的收拾房间洗衣服,研究晚上给心上人做点啥 好吃的补补一到办公室就是一股浓浓的方便面味,常欢坐在桌子上抱着方便面一边吃一边说:“你们说,这楚大市长到底是什么人性啊,昨天,老子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妈的跟孙子似的赔笑脸,这些丫挺的就是死活不开口,后来老子急了,拍着桌子说,再他妈不说就是妨碍公务,统统抓走,进了局子老子好好伺候伺候你们,这些贱人就怕了,都撂了。” 耿奥不耐烦的抓抓头发:“说重点,别吹些没用的!” “重点就是咱们楚市长那人性简直就是没有人性,他妹妹对他基本就没什么好话,说他哥这人自私的要命,当官了之后家里人没借过什么光,她自己是工厂里的女工,丈夫下岗了,身体还不怎么好,求了她哥几次,向给自己调动下工作,他哥根本就没搭理她,还是她原先的嫂子,楚骏的前妻,廖晨看不过去了,给她调到烟草公司工作,还给她爱人安排进一家国企做司机,楚骏这个妹妹对前嫂子赞不绝口,对她这个哥哥很不满,对了,你们知道楚骏在述职报告上说,他因为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照顾病重的母亲,甚至连母亲的最后一程都没有送,当时还掉眼泪来的,他妹妹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妈生病他基本没去过几次,去了也就是匆匆的看一眼就走了,钱也没出过多少,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有今天完全是自己奋斗的结果,家里人没帮过什么忙,现在自己有了成绩,他们就想来借光,自己没什么义务帮他们” 众人对楚市长的无耻叹为观止,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全凭自己奋斗?靠,他是自己从娘胎里直接长大的?不用吃奶不用吃饭?六亲不认,当自己是哪吒啊! 常欢放下碗,接着热血沸腾的说:“我们还走访了他以前的老邻居,原先的同事,你们猜怎么着?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好的不得了,说他勤奋好学,乐于助人,对家庭很负责人,以前常常看见他骑着自行车上下班,还去菜场买菜,说要回去给老婆煲汤,我听了他妹妹的话再听这些邻居同事的话,瞬间有种感觉,我问的这是俩人吧?这说法完全不一样嘛!差太多了!” 耿奥眼睛都不眨一下,清清淡淡的道:“道貌岸然的人有的是,踩着岳家上位,之后抛弃发妻,这样的男人你还指望他的人品能好到哪里去?腾华涛的死亡原因基本确定,被人刺了二十一刀,那个死在他家的男子身份也确定了,是著名作家,编剧何是非” “何是非?”岳沉婉一呆,得,好容易找到两个可以提供点线索的人,居然全都死了,看来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何是非,本命何求是,是楚骏大学同学,两人的关系一直非常 好,楚骏任副市长的时候,何是非还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赞扬他的政绩,称他是一名难得的干吏,另外,何是非在腾华涛的公司有股份,可以算是股东之一,他的作品基本都是腾华涛的影视公司在拍摄。何是非的太太叫米娆,是一个不太红的三流明星,比他小二十岁,我们已经通知她来认尸了” “真的?那腾华涛的太太能来吗?那可是影后迟菲菲呀,我老崇拜她了” 耿奥瞪了秦小均一眼,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还能出息点不?你还是关心一下何是非的死因吧!” 秦小均呆呆的问:“啊?他是怎么死的?不是让人捅死的?” 众人扶额,这位书呆子是个标准的一根筋,关于电脑之外的东西他从来都傻乎乎的。 “何是非死于中毒,是蓖麻子毒素,鉴证科在他的血液中发现了大量的蓖麻子毒素,他是死于毒素引起的脏器衰竭,他的手臂上有大量的针眼,血液当中还含有少量的毒品,初步估计他是吸毒者,一直采用注射方法吸毒,凶手将蓖麻子毒素当成毒品给他注射进去,在短时间内导致了他的死亡。” 岳沉婉叹了口气:“凶手心思缜密,下手迅速,根本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我们刚刚找到一点线索,知情人就被他灭口了,看来何是非和腾华涛对楚骏和李明丽的死因肯定知道些什么!” 上午十点,米娆和迟菲菲来认尸了。 米娆二十多岁,脸上的妆很精致,身材妖娆丰腴,浑身都是名牌,看了一眼尸体就匆匆的带上墨镜,说了声:“嗯,是他!” 迟菲菲就大牌多了,身边带了两个助理,还有一名律师,看了腾华涛的尸体,表情严肃,等着尸体半天才说:“是他!” 两人被请到了两间屋子录笔录。 “何太太,嗯,还是你希望我称呼你米女士?” “随便,怎么称呼都行,你们想问什么?能不能快点,我还有一个通告要赶,然后还要回去办理后事,很忙的!” “好,咱们就捡重点的问,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跟何是非先生结婚的?婚后感情怎么样?你对何先生的事情了解多少,他跟腾总的关系很好吗?两人经常在一起干什么?另外,何先生有什么仇人吗?”常欢笑呵呵的端着茶缸子大口喝茶。 “我们俩是五年前结婚的,感情嘛还行,老何对我挺好的,最近还跟我商量让我歇一段时间,要个孩子,毕竟我也不小了。我对他的事知道的不多,他是个文人,但是很大男子主义,经常出去采风,出去几个月半年都是常有的事,他腾总关系挺好,俩人总在一起讨论什么电影的拍摄,我不懂这个,反正,只要是他的戏都能给我个角色就是了,至于其他的我才懒得管呢” 常欢敲敲桌子,美女就是美女,连死了老公都这么镇静自若,眼泪不见一颗不算,还一副满不在乎很不耐烦的表情,难怪老人说“□无情戏子无义”呢! “何太太,请问,5月27日这天你在哪里?” “《惊魂》剧组,那天我有三场戏要拍,一直在组里拍到半夜呢,不信你可以去组里问!” 岳沉婉对迟菲菲的印象还是在她非常喜欢的一部电影《远山》中,迟菲菲在里面饰演一个特立独行有些抑郁症的女画家,在空茫的山谷中对着夕阳孤独的坐着,血红的夕阳裹着她瘦弱的肩膀,寂寞又沧桑。那不小制作的影片为她带来了非凡的荣誉,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一下成了戛纳电影节的影后,从此平步青云。 迟菲菲从此叱咤影坛十余年,三十七岁时嫁给了影视公司老板腾华涛,从此一直半隐退,一年里出席几次电影节或者拍一点广告,电影却再也没演过,身为她的影迷,岳沉婉还有些惋惜。 迟菲菲穿着简洁的银灰色长裤,白色衬衫,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大而幽深的眼睛,眼梢微微吊起,睫毛浓密,偶一流转,让人觉得华彩潋滟,有些扁的鼻梁,厚实的红唇,其实五官并不算出色,可她坐在那里,就有那么一股说不出的女人味,成熟、美艳带一些淡淡地忧伤,让人不知不觉会把目光投向她这才是女神范儿呀! “腾太太,对于你先生的去世,我们感到很遗憾,请你来,一是认尸,另外,也想了解一下腾先生的情况,比如他跟楚市长的关系,有没有什么人要对腾先生不利?或者跟腾先生有利益冲突的一些人,你是腾先生的妻子,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早日找到凶手。” 迟菲菲叹了口气,道:“他的情况?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是私生子,这个估计你们不知道,他的生母是他爸在云南插队时的认识的当地姑娘,他爸返城后家里人做主娶了妻子,他三岁时被他妈妈送到了帝京来,他爸后娶的妻子对他不错,可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份是一层屈辱,很要强,有时候要强的有点过了,说穿了就是自尊敏感的性子。他和楚骏是远方的表亲,楚骏跟廖晨结婚后两家才发现是表亲的,楚骏对我老公很好,两人都属于野心勃勃的人,很有共同语言,经常在一起说对未来的构想,廖晨生性高傲,对我老公从来都不假辞色,我老公觉得自尊心受挫,那时候不太爱去楚家,楚骏现在的妻子林明丽跟他们关系还好,他们来往就频繁了些。” 迟菲菲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很疲惫:“至于利益冲突之类的,不好意思,我对他公司的事情从来都不管,仇人之类的我也不知道,你们不妨问问他的秘书付姐吧!” “腾太太,请问,5月27日这天你在哪里干什么?” “我已经好几年没拍戏了,今年华夏的裴骏导演邀请我出演《情人的末路》,你知道,裴导演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实在不好拒绝,就答应了,那天,正好是剧组杀青,我们在酒店庆祝,因为太晚,没有回家,之后还要赶宣传,我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去了” 问了付秘书,付秘书的回答很简单:“没有什么仇人,商圈里竞争再激烈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不过是挖几个新人过去,都是正常合约范围内的事情,还不至于以命相博吧?” 专案组调查了腾华涛的身世,迟菲菲说的是真的,腾华涛的确是私生子,不过他命好,他的父亲腾家生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的太太只生了一个女儿,所以腾家的家业最后还是交给了腾华涛。 何是非的身世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他出身江城一个小村落里,家里就是普通的农民,上面有四个姐姐,为了供他读书,四个姐姐嫁人的嫁人,打工的打工,其中一个姐姐甚至嫁给了一个残疾人。 何是非也算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一手锦绣生花的文章,爱学校里就是出名的才子,大学时,他母亲重病,为了给母亲治病家里卖了房子,何是非给人替考被捉了,也是运气坏,赶上他们学校正在严抓校风,他居然被开除了。 何是非当时落寞颓废,又不敢让家人知道,幸亏楚骏跟他关系好,常给他联系一些代笔之类的活儿。后来他开始写小说写剧本,慢慢的成了著名的编剧纵观死去的三个男人似乎都有着艰涩的出身、曲折的成长经历,非凡的成就,按理说,他们是幸运的,可这幸运在这个夏天戛然而止,三个最幸运的男人全部莫名的陨落。 ☆、第352章 婉心第六十五章 周一,林闯带着大伙开案情分析会,累了半死的同志们东倒西歪,没精打采。 林闯狠狠吸了口烟,敲敲桌子道:“同志们,我也知道,这几天大家为了这个案子日以继夜,实在辛苦了,等这个案子告破了,我亲自去见魏部长给大伙儿请功” 桌子上的几个继续做死狗状,常欢打着哈欠道:“得了,老大,您就别忽悠我们了,破了案子也不用请啥功给我们放半个月假就行,我都三天没回去家了,我媳妇刚才来电话说再不回去就不跟我过了” 林闯瞪了他一眼:“个老家伙,不跟你过更好,我看弟妹不跟你过正好可以找到更好的!” “唉?头儿,你这可不行啊,我这位国家尽忠职守呢,你居然还支持我媳妇另找人?” 屋里人都大笑起来,常欢是林闯的同期警官大学同学,两人是多年的好友。 “行了,咱们还是好好分析一下案情,看看接下来咱们该走的方向,上面给的期限可不多了,咱们的时间很有限啊” 黄邺清清嗓子,拿着卷宗开口:“这段时间,我们对四名受害人的身世进行了调查,对身边的亲友和同事也进行了排查,,根据被害人的被害现场的勘察,对死者死亡的原因等分析,初步断定四个人应该是死于同一个凶手所为,因为被害现场没有被盗窃的痕迹,可以肯定,凶手杀死被害人,是处于仇恨。我们分析,被害人楚骏在□□上有某种程度的被虐嗜好,这种嗜好正好给了凶手可趁之机,凶手趁着楚骏被绑在椅子上,行动不便的时候,用刀将被害人刺死,同时被害的李明丽也是被人捆绑后刺死,相信他们也是死于同样的原因。” 胡冕小声跟秦小均嘀咕:“口味真重啊!” 林闯蹙眉:“照这么说,凶手是女性?” “也不排除男性的可能!”耿奥面无表情。 林闯抓抓稀疏的头发,没好气的道:“这些人的嗜好真他妈变态!”忽然道:“那个小岳,你有什么意见?” 岳沉婉正托着腮走神呢,昨天晚上接到王暖暖的电话,说是今天来帝京演出,演出完了就准备上她家让她给接风洗尘,要求她把姜向晚扔出去,两个人来个闺蜜之约,可惜姜向晚果断拒绝了她的提议,还说韩弋正好回国了,他们要给韩老大接风,可以带着王暖暖一起听到林闯的话,岳沉婉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抓抓耳朵道:“意见?哦,我觉得从死者身上的刀口可以看出,凶手选择了刀,还有捆绑,首先说明凶手的力量不足,因为没有足够的力量,所以才选择先捆绑受害人,然后用刀,其次,凶手杀死楚骏和林明丽的时间跟杀死腾华涛和何是非的时间前后差了不到一周,这个时间选择上很奇怪,按理说,楚骏跟腾华涛何是非的关系非常密切,楚骏的死应该会惊动腾华涛的,假设,凶手和楚骏腾华涛何是非都是熟悉的,那么楚骏的死亡就一定会引起腾华涛的警觉,可为什么凶手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能轻易的杀死腾华涛和何是非呢?” 耿奥忽然插嘴道:“对啊,我想到了,腾华涛和何是非的胃里面只有非常少的食物残渣,有没有这种可能,在凶手杀死楚骏夫妻的时候,腾华涛和何是非就已经被囚禁起来了?凶手为了让二人虚弱好控制,所以一直没有让他们吃什么东西?” 岳沉婉接着道:“有道理,腾华涛是个大老板,经常不去公司,何是非是作家,时常要出去采风,他们的妻子对两人的作息时间都不清楚,腾华涛的秘书也说,腾华涛在楚骏死后,基本没去公司,只是咱三天前用手机发过短信给她,说自己想一个人休息一下,会不会那个时候,腾华涛已经被凶手控制起来了?” 黄邺眼睛一亮:“对,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凶手为什么能在楚骏死后轻易的杀死两人了!” “也就是说,被害人在凶手的手上被软禁了几天的时间,而且期间凶手一直不给吃不给喝,何是非是个有毒瘾的人,估计这期间也没少受折磨吧?这个凶手对被害人一定是恨之入骨了” “可还是有些不对劲,腾华涛的妻子迟菲菲说她在拍一部新戏,一直在剧组,何是非的妻子米娆也说在剧组,怎么这么巧,两个人的妻子都去拍戏了,两个男人就都死了?这会不会太巧了?” 岳沉婉笑笑:“说的是啊!可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当时剧组的几十个人都可以证明,这个,很难推翻!” 门被“哐啷”一声推开,秦小均抱着电脑冲了进来:“我恢复了何是非的硬盘,有新发现” 大伙都围拢过来。 屏幕上,一个浑身□□的男人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疯狂的耸动,女人双手背向后捆绑,身体向前倾,被摆出一个十分屈辱的跪爬的姿势,头垂着,满头秀发凌乱的披着,嘴里还被带上了口塞“这,这怎么好像迟菲菲呢?”众人大惊,可她身后的男人却不是腾华涛,竟然是,楚骏! 画面有些晃动,一个男性的声音出现:“把她的头抬起来,让她对着镜头” 男子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的向后拽,女人艳丽的脸蛋一览无余,的确是迟菲菲,只是眼睛闭着,满脸通红,表情十分痛苦。 一会,楚骏发泄完了,另一个男子走了上来,继续在迟菲菲身上发泄,这次的是何是非,何是非一边大动一边笑道:“老腾,看着我们干你老婆就那么高兴?” 原来这个拿摄像机的居然是腾华涛。 众人诧异了,沸腾了,觉得自己的精神被这□□裸的现实震惊的快疯了,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有钱人的世界太他妈的让人震惊了只有岳沉婉还算镇静:“被虐心理的一种体现,再看看吧,被虐和虐人的基本都是双向的!”在美国,□□俱乐部十分普遍,很多中产阶级以这种方式纾解自己的精神压力,刺激和配偶之间的感情,甚至有大规模的定时的□□聚会。 画面上又出现一个女孩,也是被捆着,眼睛上还带着眼罩,这次上阵的是腾华涛,这个女孩比较陌生,众人都没见过。 可是镜头十分不稳定,甚至一直在晃动,还有轻微的啜泣声。 女孩之后出现的是米娆,然后是李明丽,不过比较明显的是米娆一直在哭喊,而李明丽的表情是很享受。 岳沉婉忽然想起来了,指着画面上的女孩说:“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是李明丽的外甥女” 胡冕有些结巴了:“不,不是吧?是亲的吗?”*啊?这也太刺激了。 岳沉婉点点头,她调查过这个女孩,是作为李明丽的家属进行的公式化走访,她叫李娇,是李明丽亲哥哥的女儿,今年二十一,李娇是两年前从乡下来帝京投奔姑姑的,李明丽给她安排在一个社区当办事员,她住在社区的一间出租屋内,脸蜡黄蜡黄的,似乎大病了一场。 她想起去年看见这女孩时,还是一片天真的样子,死死的盯着姜向晚,有些小花痴的样子,不过一年,繁华成黄粱,这帝京的繁华盛景终于成了她命运中的在劫难逃。 “看来,是这几个女人做的!” “先抓李明丽的外甥女吧,那孩子年岁小,心理防线应该比较好突破!” “好!” 李娇坐在审讯室里,一脸惊恐,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怯怯的看着四周,好像生怕有人冲出来揍她似的! 常欢看着她,比自己女儿大不上几岁,有些可怜她,声音也就温和了下来:“行了,李娇,你干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了,咱们国家的政策一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如实交代,我们会给你争取个机会的,你年龄还小,不要负隅顽抗,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李娇把自己紧紧的缩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常欢一拍桌子,厉声道:“李娇,你看看,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电脑频幕上的截图被打印出来,色彩清晰的是她被自己的亲姑父按在身下的情景,李娇死死的咬着嘴唇,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 可她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的无声的流着眼泪。 审讯了两个小时,常欢发现者小姑娘居然是个硬骨头,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苦口婆心,居然油盐不进,什么也不说,就是一个字——哭! 常欢气的摔了卷宗,出去把岳沉婉拽来了:“快去,我这人心软,一看女人哭就难受,再说,这小姑娘也可怜,楚骏两口子太不是人,我是真下不去手,你是女人,年纪也差不多,还是你上吧!” 岳沉婉叹了口气,走进去,递了一张面巾纸给她擦脸,接触到她指尖的时候,一个画面忽然闯进她的脑子,她浑身一震,向后退了一步,蹲□子,微凉的指尖帮她轻轻的擦了一滴眼泪。 “你还记得我吗?” 李娇抬起头,觉得好像有点印象。 “去年在尚品轩,咱们见过,你当时还看了看我男朋友,你还记得吗?” 她想起来了,那个风姿如玉一般的男子,一身简洁的白衬衫,灰色西裤,那样干净简单的衣衫,却依然穿出卓尔不群的味道,她第一见到他还以为是某个大明星,心里一阵惊喜,那男子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专注的看着一个埋头吃东西的女孩子,那女孩梳着短发,没抬头,似乎饿的很了,吃的心无旁骛,男子就那么看着她,眼睛里满满的宠溺,她心里好羡慕。 她永远不可能成为那样的女孩了,被男朋友宠溺珍爱“那个女孩子,是你?”李娇的嗓音是嘶哑的,似乎哭了太久,声音中带着抽搐。 “是我,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李娇摇摇头,将手放在前面的小桌上,眼睛直勾勾的想了想,忽然道:“是我杀的,他们四个,楚骏、我姑姑李明丽、腾华涛、何是非,都是我杀的,你们枪毙我吧,我认了!” 岳沉婉笑了笑:“杀人认罪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你杀了人,你可以认了,可你得指出你用什么方式杀了他们?时间、地点、凶器,还有杀人的动机” “动机?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姑姑骗了我,骗了我爹娘和姥爷,她说要带我来帝京,给我找个好对象,安排个好工作,结果,根本不是的,她根本就是把我送给那个人渣当玩物的,我跟她说姑父□□了,她却说我姑父看上我是我的福气,要我安安分分的,将来给我安排个好工作”李娇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怨毒,声音越发的嘶哑:“她骗了我,骗了我,她把我当礼物,当玩具,给那些人玩弄,她”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的叙述是时断时续的,一直伴着哭泣和抽搐,但基本还能叙述清晰。 第130节 李娇的姑姑李明丽来自苏北一个贫瘠的小县城,李明丽长得漂亮,学习优秀,是县城二十年来唯一考上北大的,是家族的骄傲,李娇的父亲是李明丽的大哥,年长李明丽十七岁,沉默憨厚,为了供这个优秀的妹妹上大学,李大哥一直从事着风险性极大的工作——矿工。李明丽成了市长夫人后,回到老家后成了所有人艳羡的女人,李娇从小就被人灌输要向姑姑学习,做个优秀的人,眼见姑姑衣锦还乡,万分羡慕,她年纪小,人也虚荣,被李明丽奢华的穿着打扮诱惑,不顾父亲的反对,非要来帝京投奔姑姑。 结果这成了她噩梦的开始,她来帝京后,李明丽对她的确不错,供她吃喝,给她买新潮的衣服,带她到处去玩,见识很多新奇的东西,还安排她上夜大,让她安心读书,李娇以为自己一步登天了,姑姑和姑父没有孩子,拿自己当孩子看待呢终于,这一切在一个夜晚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楚骏将她□□了。 她向李明丽哭诉,却被李明丽威胁利诱了一蕃,只好咬牙隐忍下来。她以为自己忍了,以后离的远一些就好了,谁知一切只是一个开始,楚骏不仅仅糟蹋她,还拿她当待客的工具,供腾华涛和何是非亵玩李娇终于明白,自己的姑姑和姑父就是一对无耻狠毒的狼狈,自己落入他们的是手中彻底被毁了。 她决定杀了他们。 “那你说说吧,你是怎么杀了他们的?” “他们喜欢玩那种游戏,捆绑游戏,我就把他们绑上了,然后用刀捅死,很简单,第一刀下去的时候,他的眼睛瞪的好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我就使劲的捅,记不清捅了多少刀了,反正都是人渣,都该死,我一开始还很还害怕,后来就不怕了,还特别开心,特别痛快”李娇似乎很兴奋,有些语无伦次,眼睛瞪的大大的,像一支受了惊的羚羊。 “那个腾华涛就是个废物,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我一拿刀,他就哭了,就求我,求我别杀他,还有那个道貌岸然的作家,什么文采风流,狗屁,饿了三天就跟狗似的给我跪下,求我给他一口吃的,哈哈,我就不给,还吃东西让他看着,他难受的要命,毒瘾还犯了,满地打滚,像一条死狗一样,真过瘾,真过瘾啊”李娇似乎兴奋过头了,眼睛都泛着红丝,笑的疯魔一般,十分渗人。 岳沉婉安静的看着她,纵容着她发泄自己的情绪,等李娇笑的声嘶力竭了,才淡淡的问:“哦,你杀死何是非的药是从哪里弄到的?” 李娇一愣,垂下眼睑,有些慌乱:“我,我从药店买的!” “什么药?” “我,我不记得了!” 岳沉婉笑笑:“不记得了?我告诉你,是蓖麻子毒素,这种药药店不会有销售的!你从哪里搞到的?” “网上,我从网上买的!”李娇咬着嘴唇支支吾吾。 “你想清楚了?是在网上买的?” “对,网上卖什么的都有!” “好,我想你不会记得你是在哪家买的,不过没关系,我能查到你的消费记录,会帮助我们找到卖家的!” 李娇恼羞成怒:“我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抓住杀人的凶手就行了呗,还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岳沉婉抱着肩膀笑着摇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那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干吗?定罪是需要证据的,没有充足的证据我们怎么落案起诉你啊?你不用这么激动,没听过一句话吗?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放心,我们不会冤枉谁,也绝对不会放走真正的凶手的!” 常欢和其他人看了审讯录像,都摇摇头道:“这小姑娘显然是在顶罪呢,凶手还有其他人,至少那些蓖麻子毒素她是弄不到手的,看来咱们应该替身迟菲菲和米娆了!” 胡冕叹气道:“这傻姑娘可真倒霉,摊上这么个极品姑姑,换了我,我也想宰了那两口子,什么东西,完全是人渣,败类,无下限的人格啊!” “还有一个人,我们一直忽略了他!”岳沉婉捏捏手指,笑的意味深长。 ☆、第353章 婉心第六十六章 彭伟文的表情十分精彩,似乎是难以置信,有些愤怒又有些失望,可即使是这样,他表现的还是那样彬彬有礼温和儒雅,一双白皙的手端正的放在膝盖上,声音平静的问:“你们提出的问题我都已经回答了,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配合?你们把我从工作中带走,会给我的工作造成一定的困扰,希望你们能向我的上级解释一下!” 岳沉婉微笑,声音也很温柔:“哦,是这样的,对彭秘书的工作造成困扰,我很抱歉,我们的问题也很简单,请问彭秘书,你和李娇交往多久了?什么时候决定杀死楚骏和李明丽的?” 彭伟文眼睛瞪大,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他就表现出很愤慨的样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杀死楚市长和夫人?” “或者,我该说,你只是和李娇动手杀死了腾华涛和何是非,楚骏和李明丽是死在迟菲菲米娆之手,你们这出交换杀人,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的戏码演的的确不错,构思也算得上巧妙,在一些经典电影中,这样的桥段的确常见,但敢于实施,确实需要勇气和手段。” 彭伟文的脸色瞬间惨白起来,他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反复几次,像一条被摔到岸上的鱼,透着濒临死亡的尴尬和绝望。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没杀人,你们不能诬陷我!”似乎是感到了危险,但心里仍然有一丝侥幸,彭伟文倔强的抿着嘴 ,双手攥成拳头。 岳沉婉不紧不慢的从桌上拿起一张纸:“这是你的网络消费记录,上面有你从去年到今年的消费账单,收东西的地址都是李娇的宿舍,你们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你在大学学的专业是化学工业,曾经在国企的实验室做过毒品检验师,有机会接触一些化学毒素,蓖麻子毒素就是那个时候接触到的吧?那间实验室我们调查了一下,在两个月前,丢失过少量的蓖麻子毒素,实验室负责人曾经报警,但并没有引起重视,我们调出了被盗那晚的录像,盗窃人的身材跟你很像,虽然蒙着脸,但显然很熟悉实验室的环境和地理位置,那套衣服我们也在你家里找到了,上面还发现了细微的粉尘,经过分析,是实验室里的磷粉,我们可以确定,你就是去实验室盗窃的人,我们还有李娇迟菲菲等人被淫辱的录像,看来你们在杀人后删除了电脑中的文件,但是,硬盘被我们恢复了,彭伟文,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彭伟文浑身瘫软,像撒了气的气球,完全瘪了下去。 岳沉婉也不催他,安静的看着他,半晌,彭伟文终于从被揭穿的绝望中恢复了过来,他的手用力的揉揉脸,长叹了一声,苦笑:“看来我是百密一疏啊,你们说对了,腾华涛、何是非的确是我们杀的,楚骏夫妻也是我们一起策划谋杀的,我认罪,但我认为,他们都该死,杀死他们,我一点也不后悔,岳警官,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讲了!” 岳沉婉没吭声,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人面临绝境时,抱着必死的信念,往往愿意把一些不为人知的生平故事讲出来,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我上初中时,我父亲下岗了,母亲身体不好,为了供唯一的儿子读书,我父亲白天在菜市场卖菜,晚上还要给人打更,就这么辛苦的供着我读书,我还算争气,读了大学,毕业后却发现,专业太冷僻,工作不好找,好容易进了国企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就一千出头,我知道这样下去,我熬不出什么前程,我就选择了考公务员,我们那时考公务员的人还很少,我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市政府。我只是个小小的职员,说穿了就是个打杂的,可楚骏上任后,却一眼相中我,要我当了他的秘书,多少人羡慕我啊,说我是一步登天了,我多感激他你知道吗?我觉得他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给了我一个崭新的生活,我在他身边兢兢业业,鞍前马后的伺候他,我还真是蠢,蠢到家了,他不过是拿我当条狗使唤而已”彭伟文咬着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他掌权后跟李明丽混在一起,后来还离婚娶了她,李明丽把自己的侄女李娇接来,我跟李娇的接触多了起来,娇娇是个很单纯的女孩,有些小虚荣,但人很善良,我们接触多了,彼此产生了好感,就私下里谈起了恋爱,我当时不确定李明丽对李娇未来的安排,没敢公开,谁知道,楚骏居然是那样一个卑鄙的人,他□了娇娇,那天,下着大雨,娇娇浑身精湿来找我,抱着我哭的死去活来,我当时都要疯了,我们交往了半年多,我从来都没碰过她,可楚骏,楚骏是她亲姑父啊,这是*啊”彭伟文抽泣着,脸涨的通红,显然,情绪十分激动。 岳沉婉蹙眉,递了一杯水给他,让他稍稍平复一下情绪。 “我当时就想杀了他,娇娇拼命的拦着我,哭着让我想想我的父母,他们为辛苦了那么多年,我若出事了他们怎么办?我让娇娇报警,可娇娇说,她们乡下最重要的是女孩的名声,报了警,楚骏是市长啊,上面有人,不一定能怎么样,可她就被毁了,她这辈子都毁了,她的父母也会跟着抬不起头来,李明丽还威胁她说如果她敢报警,她就作证是李娇主动勾引的楚骏,我们没办法,只好咬牙忍了。谁知道这两个禽兽根本就不肯放过她,居然,居然” 彭伟文的声音黯哑,几乎是在嘶吼:“他们拿娇娇当玩弄的工具,不止自己玩,还带着腾华涛、何是非一起糟蹋她,李明丽还在娇娇身上纹了个心型的纹身,说这是性奴的标志。我实在受不了了,找到了楚骏,告诉他我和娇娇正在交往,希望他看在我这么多年追随他鞍前马后的情分上,放过娇娇,谁知道,这个畜生,居然,居然给我下了药,让我神智不清,和米娆发生了关系,然后强逼着我跟他们一起” 岳沉婉蹙眉,看来那个一直抽泣着举着摄像机的人是彭伟文。被人强迫着看自己喜欢的女孩被别的男人□,这种极致的羞辱终于逼疯了彭伟文。 他额上的青筋直跳,眼睛布满了红丝,咬牙切齿:“我恨毒了这群人渣,我决定杀死他们,我知道迟菲菲、米娆跟我们一样恨他们,可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在他们手上,她们一直被威胁着,所以,我给他们出了个好主意。我和娇娇去杀腾华涛和何是非,她们俩负责杀李明丽和楚骏,我对她们俩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在李明丽身上刻一个心型,一定要在她活着的时候刻,我要让那个无耻的女人体会一下被人在身上刻下标志的疼痛。哈哈” “我让娇娇去腾华涛家里勾引他,还骗他把何是非带来,要跟他们一起玩,娇娇事先把他们家的下水管道弄坏,我就扮成修理工人进了他家,我让娇娇在他们俩的酒里下了药,他们昏过去后,我就把他们都捆起来,呵呵,死?我想要他们死,可不能让他们死的那么便宜,我捆着他们,不给他们饭吃,不给水喝,何是非犯了毒瘾,像狗一样哭着喊着求我,哈哈,我和娇娇在他们面前吃吃喝喝,看他们饿的渴的不行的样子,真过瘾啊,我亲自用刀捅死了腾华涛,给何是非注射了蓖麻子毒素,看着他们咽气,我太开心了”彭伟文深藏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了,他疯狂的大笑,状若疯癫。 迟菲菲是从电影宣传的会场直接被带来的,身上穿着今年最流行的裸色银丝缎礼服,外面披了一条雪白的丝绒披肩,发髻高高盘起,看上去明艳不失优雅,她表现的镇定自若,仿佛自己不是坐在审讯室,而是坐在演播室里一样。 美丽的女人如同上好的红酒,经历岁月和风雨的窖藏后,不显沧桑,反而多了一份历久弥新的韵味,她的仍然保持着淡然安静的笑容,只是眼神中带出一些哀凉,那笑容反而显得有了一丝凄艳。 “没什么好怕的,我决定参与杀人的时候就知道,我会有今天,这三个男人是畜生,不,根本畜生不如,李明丽那个女人无耻下贱,杀死他们我一点都不后悔,只是很遗憾,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了明星,如果我当年听了父母的话,不考什么电影学院,去师范学院,做个简单的老师,相夫教子,今天的日子也许完全不同了,现在的生活,看似繁花似锦,其实不过是人前显贵,背后的苦和痛只有我自己明白。” “我认罪,是我杀了楚骏,亲自动手的,他被我绑住后以为我会帮他做kj,我拿出刀来的时候他当即就傻了,我忘了自己捅勒他多少刀了,反正,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血流了一地,他向死于一样大张着嘴,我心里从来没有过的,那么痛快,那么平静。至于李明丽那个女人,是个外厉内荏的货色,米娆拿刀逼着她,她不敢吭声,后来看见楚骏死了,就吓晕了,我和米娆把她绑起来,按照答应过彭伟文的,在她身上刻了个心形,可我们第一次在人肉上刻字,刻的不太好,她拼命的嚎叫,我们就狠狠的捅她几刀,把她杀了” “什么市长,市长夫人,不过如此,死了也不过是烂肉一堆罢了!”她笑了笑,好像忍受了很久的噩梦终于醒来了,即使结局是自己也要结束生命,可毕竟等了太久,等的太累,此刻,一切都结束了,反而觉得平静释然了。 岳沉婉叹了口气,合上卷宗,让文员拿录好的供词让迟菲菲签字。楚骏夫妻被杀案历时半个多月终于告破,可她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了更加沉重的感觉。 ☆、第354章 婉心第六十七章 下班时,常欢告诉大家都从后门走吧,因为前门已经被闻风而来的记者包围了。 刚出大门就接到了王暖暖的电话,说是演出昨天就结束了,今天要约岳沉婉吃饭。 “昨天说好了帮我们家三少爷的哥们接风,定了酒店,正好带着你一起吧,要不我还得赶场”王暖暖活泼的声音总是让人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岳沉婉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打开车门:“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好啊,蹭饭什么的是我的大爱啊,我在新东方广场呢,你过来接我吧!” “欧了!” 车子刚发动,姜向晚的电话就进来了:“阿婉,我们都到了,你什么时候能到?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去接上暖暖就过去,你们先点菜吧!嗯我要吃八宝填鸭!” “知道,已经告诉厨师给你做上了,你开车别太猛了,小心些”那边就传来一阵哄笑“三少爷,你行不行了?你媳妇一警察,还用你嘱咐,别在这演二十四孝老公了” 聚会的地方在大银杏胡同里的一处院子里,上面没有牌子,只有一块黑色的紫檀木上面刻着一个“隐”字,这是帝京最出名的一处私人会所,原本是清末一位王爷的府邸,后来归还给了王爷的后人,这位后人在国外流浪了几年,回来开了一家餐馆,本来是为了招待朋友方便,后来因为一传十十传百,来的人多了,逐渐成为了私人会所,不过来吃饭必须提前半个月预约,而且每次只招待一群人。 王暖暖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有些好奇,四处打量个不停:“哇,好雅致啊,这里哪里像个餐厅,亭台楼阁的,分明是个花园啊!” 岳沉婉懒洋洋的拽着她走,辛苦了半个月才破案,她这会更想回家睡觉去,可是韩弋走了两年多才从国外回来,朋友们都来给他接风洗尘,她总不好不来,加上王暖暖来了,自己如果不接待这丫头,估计耳朵就要不得清净了。 吃饭的地方是建在水上的一处回廊上,周围树影摇动,花开如锦,月色合着水光,睡面上还有许多睡莲,散发着幽幽清香。隔着水的远处还有一处回廊,轻纱流连,下面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孩在安静的弹着古筝。 刚走过过来,姜向晚就迎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低声问:“堵车了吗?累不累?”后面几个男的一起翻白眼,岳明歌取笑道:“又来了,老三,你能不能出息点?你们家阿婉是一女警,又不是林黛玉,你至于吗?” 姜向晚只当没听见,搂着岳沉婉的腰给他们介绍王暖暖:“这是我媳妇的好朋友王暖暖,暖暖,这是我的朋友,岳明歌、那个是韩弋,考后边的是潘致远,你该认识,是潘锦的哥哥,这位是岳明歌的媳妇梅纯语,这是纯语的表弟骆均衡,左边的这位是潘致远的女朋友梁安妮,我们也是第一次见。” 他声音轻柔,如夏季的风轻轻挽起湖面的莲香,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众人都在含笑打招呼,只有韩弋高大的身形顿在那里,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死死的呆呆的看着王暖暖,来的朋友也都是聪明人,立即发现了韩弋的失态,也都愣住了,岳沉婉看看王暖暖,本来明亮的笑颜僵住了,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惊喜、怀念、激动、怨恨混杂成一个深深的漩涡,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掉下去本来欢快的气氛突然凝滞了,众人都带着疑惑的神色看着两人,岳明歌困惑的问:“老韩,你们认识?” 王暖暖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表情回暖,有些自嘲的笑笑,吐了吐舌头,笑道:“哦,韩学长中学时跟我是一个学校的,多年不见,有些意外!”她笑容甜蜜天真,仿佛真的是个学妹意外重逢了一个老同学的样子,瞬间化解了尴尬。 韩弋没吭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那么死死的看着她,还是潘致远拉他一把,把他扯到远一些的沙发上坐下。 岳沉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没吭声,她与王暖暖认识多年,从来没听她提及有韩弋这样的学长,就算两人是旧识,可韩弋的个性沉稳冷静,果断凌厉,绝不会因为一个学妹这样失态,两人之间一定是有故事的。 其实在座的人都是在精明人,这点东西都能看出来,不过这是韩弋的私事,大家都默契的当做不知。 岳沉婉比较感兴趣的是潘致远带来的女朋友,身材娇小笑容甜蜜,长的有七八分像潘锦,潘致远看她的眼神有明显的宠溺,虽然明知道他是把梁安妮当成了潘锦的替代品,可总好过他违背人伦,占有自己的妹妹呀。 梅纯语热络的过来跟岳沉婉说话,拉着她简直不知该怎么感激好了:“你不知道,我姐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就紧张的跟眼珠子似的,这次出事了,我姐都快疯了,打电话回家哭的死去活来的,我们家老爷子也极了,都已经要了专机准备去了,我姐就来电话说被你给救了,哎呀,阿婉啊,这次我们家老爷子可说了,让你一定要去家里吃顿饭,要好好谢谢你呢” 岳沉婉笑道:“可别,我是警察,救人是我的职责,就不是你外甥女我也得救啊,不过我倒真想问问你,你外甥女不在帝京上学,怎么跑到h市去了?”这事她还真挺好奇的。 “嗨,这事说来就好笑了,我们家弯弯喜欢她高中的一个学长,那男孩家就是h市的,人家回家乡上大学,我们家弯弯就一往情深的追过去了,可巧,我姐夫也被调到那里做省委书记,这不,一家子就都过去了,可我姐觉得那那男孩家里是经商的,不太喜欢,那男孩对弯弯也一直是拒绝的,说齐大非偶,可我们家弯弯认死理,就跟那个男生耗上了”梅纯语愁眉苦脸的叹气。 岳沉婉笑道:“什么样的男孩子连省委书记的千金都看不上,我倒想看看啊” 两人一边笑谈,一边默契的观察着王暖暖。 王暖暖跟梅纯语的表弟骆均衡聊上了,骆均衡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帅哥,不同于韩弋的高大威严、姜向晚的温润如玉、岳明歌的俊俏风流、潘致远的清冷俊美,骆均衡是时下最流行的韩式花美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皮肤白皙,嘴唇殷红,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干净甜美,让人一见就心生亲切感。 骆均衡是刚毕业的医大学生,进了帝京医院做实习医生。骆均衡跟梅纯语关系好,经常来参加他们的聚会,王暖暖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在短时间内打成一片,她跟骆均衡说起了各地美食,立时就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可这样的热络却让岳沉婉觉得不对劲,王暖暖明显在躲避韩弋的视线,故意跟骆均衡唠的热火朝天,而韩弋从王暖暖进门就不再说话,在远处的沙发上沉默的吸烟,视线一直盘旋在王暖暖身上,旁若无人。因为他的低气压,周围的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岳沉婉睨了一眼远远坐着沉默成一座雕像的韩弋,小声问姜向晚:“怎么回事?韩老大跟暖暖有奸情?什么时候的事?” 姜向晚淡淡的道:“初中,韩弋初中时跟他爸在酒泉卫星基地那边读过两年的初中,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据说差点死了,他对这两年的经历讳莫如深,即使对我们也从来不提,似乎跟王暖暖有关。” 岳沉婉挑挑眉,跟梅纯语相视一笑:“旧爱啊,真爱啊,看来今晚有好戏可看” 岳明歌笑嘻嘻的道:“媳妇,你们无耻的样子让我好喜欢啊!”姜向晚只宠溺的看着岳沉婉不吭声。 梅纯语飞起一脚,作势要踢他,岳明歌侧身伸手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腻歪的小声道:“怎么样?要不,咱们推波助澜一下?” 岳沉婉一竖大拇指:“韩老大得做什么缺德的事情才能有你这样没人性的哥们啊!” 不多时,菜上来了,满桌子艳红翠绿,香气扑鼻,众人落座。 岳明歌起身端杯道:“来,今天,咱们兄弟给韩老大接风洗尘,欢迎为国戍边的上将大人归来,韩将军一去两年多,扔下我们这群兄弟,一心为国,咱们大家应该敬他一杯,来”众人响应,一起举杯。 “这第二杯呢,敬咱们新来的朋友暖暖,暖暖啊,你是韩老大的学妹,就是我们兄弟的学妹,以后就是咱们自家的妹妹了,那个,以后来帝京一定吱声啊,有事哥哥们一定帮忙!来,走一个” “第三杯呢,敬咱们美丽的女警官,恭喜她又一次为民除害,惩奸除恶” 众人起哄,岳沉婉只好站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酒量好,一杯白酒下去脸不变色,笑嘻嘻的坐下。姜向晚微微蹙眉,动手盛了一碗南瓜小米粥送到她面前:“你胃不好,先吃点粥再喝!”岳明歌扶额叹道:“三少,你要不要这么挤兑我们啊?你疼你媳妇回家疼去行不行,别在这弄得我们牙疼!” 姜向晚眉目不动如玉,神色清浅:“你可以向我学习。”岳沉婉横了岳明歌一眼,洋洋得意:“羡慕嫉妒恨吧?切,赶紧的,给你媳妇盛一碗,否则晚上回去就得睡沙发” 梅纯语歪着脑袋笑:“沙发怎么行?姐已经布置好了满清十大酷刑!” 岳明歌立马装出一副奴才像,端了粥放在媳妇面前,还躬身打千:“媳妇大人,敬请喝粥” 众人哄堂大笑。 众人笑了一轮,又吃了一一轮,梅纯语突然说:“对了,暖暖,你是京剧演员?” “对。” “给咱们来一段怎么样?” 第131节 王暖暖落落大方:“行啊,你们想听什么?” “什么拿手来什么呗!” 王暖暖想了想“我给你们唱段春闺梦吧!” “可怜负弩冲前阵,历尽风霜万苦辛。饥寒饱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可曾身体蒙伤损?是否烽烟屡受惊?细思往事心犹恨,(转〔流水〕)生把鸳鸯两下分。终朝如醉还如病,苦倚熏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因何一去无音讯,不管我家中断肠的人。毕竟男儿真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那假恩情!” 初夏的夜晚,和风细暖,满庭花簇簇绽放着柔曼的清香,垂柳依依,流丝漫长,这夏夜如此风光旖旎,有古色亭台,有翠瓦琉璃,有美人浅笑,有陈酿溢香,更有这把清亮幽咽的声音唱着古老的曲调,碎玉裂帛,字字醉人,那字字珠玉般琳琅自齿间迸出,那女子端丽眉目间随着唱词绵软幽咽起来,芳华光艳,勾魂摄魄。 最后的那个情字拖了半晌,堪堪一个清浅绵长的尾音,满庭寂寂,风卷落花,遥遥飘落,夏夜沉寂无声,良久,才有轰然的掌声响起。 王暖暖笑容妩媚,柳腰轻折,一个“谢”字还没出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站在跟前,韩弋面色如水,目光寒凉,下颌的流线冷硬的如坚冰一般,声音却清晰沉郁:“跟我走。” “啊?”本来妩媚的笑容瞬间收敛,眉间满是嘲讽:“你喝多了吧?韩学长!” “跟我走”大手一把抓紧她纤巧的手腕,钳子一般劲道十足。 “你神经病!”王暖暖怒了:“你有病吧你,我凭什么跟你走?你脑袋被门挤了你”论口齿,十个韩弋也比不上一个王暖暖,骂人的话如滔滔洪水开闸而出,王大小姐本来高贵风流的形象瞬间碎了一地。 跟着碎了一地的还有众人的眼镜,本来美好的气氛瞬间改成了狗血电视剧,众人恨不能摸出手机录像留念,韩上将改成土匪了,当众强抢民女了目光灼灼似贼,群情踊跃如火。 韩弋根本不费那个口舌,手一用劲,一弯腰,把王暖暖扛在肩上。 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岳沉婉,你还是不是朋友?是不是我闺蜜了?你见死不救”王暖暖暴跳如雷,拼命挣扎“你说好让我去你家的,我行李都运去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没义气的岳沉婉立即倒在姜向晚怀里装醉:“我喝多了,哎呀,好难受,好晕” 王暖暖气的想踹死她:“死阿婉没义气,见死不救,卑鄙无耻”越发翻腾的如困入猎人网的小兽,可惜韩弋坚实的大手牢牢的扣住她的腰肢,纹丝不动。 韩弋剑眉一挑:“老三?” 姜向晚淡淡一笑,从裤兜里拿出两串钥匙扔过去:“这是我们家的钥匙和车钥匙!” 韩弋接过钥匙扔了一句:“带你媳妇去凯越总统套房吧,算我的帐。”扛着王暖暖大步走了出去。 岳明歌竖起大拇指,一脸神往:“像样,不愧是韩老大!” 岳沉婉头也不晕了,也不难受了,从姜向晚怀中抬起头,兴致高昂:“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知道?” 潘致远看着远处的一丛粉紫色娇艳的芙蓉 ,神情飘渺,他与韩弋是发小,韩弋出自军人家庭,性子冷酷,很少发脾气,但脾气一上来却是毁天灭地的气势,因为性格的关系,没有女孩子敢靠近他,他也懒得理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初一时,他随父亲去了酒泉那边两年,回来后性子就更冷了,别说女朋友了,连女性蚊子都不愿意在他身边经过,他只在一次少见的醉酒时,看见过韩弋失态的冲着远山,疯狂的嚎叫一个陌生的名字“阿暖”。 那年残阳如血,暮色将深,少年的韩弋站在翠色深郁的山岗上,敞开衣襟,露出健壮的胸膛,愤怒的如同受了伤的狼,嘶吼的嗓子几乎噙着血色。 那声“阿暖”,他记了多年。 阿暖,他再未提过这个名字,他也以为这个女孩也许湮没在岁月里,也许湮没在他心里了,可原来,她还在,始终都在! 冷酷如韩弋,沉稳如韩弋,少年老成、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一身凛然冷厉如锋芒在鞘的韩弋,也曾经为一个女孩疯狂过。 潘致远沉寂的闭上眼,搂过梁安妮,女孩乖巧的看着他,没有出声,只安静的将头埋入他怀中,是温暖吧,即使只是恍惚的温暖,也能让他在这一刻忘记心底深埋的炙热,烧灼的痛苦再疼,也忍受,即使那疼痛烧灼的他四肢百骸如针刺般煎熬,也要忍受。 “阿锦”深植在他血液中的名字,他的妹妹! 奔波万里,久住他乡,始终不敢回去面对的——妹妹! 回到韩弋居住的酒店套房中,满室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现代化家具,琳琅生辉,几乎晃花人眼。 岳沉婉愤愤不已:“总统套房啊,韩老大真是钱多烧的,一晚上多少钱?” “一万美金” ‘靠,太不是人了,一个晚上将近十万人民币啊,韩弋太奢侈了!” 姜向晚凑近未婚妻头发,嗅着那熟悉的浓郁清艳的芳香,薄薄的唇轻柔的印在岳沉婉白嫩的颈子上,温柔的吸吮,那一弯雪线丰润凝脂的白玉上,瞬间洇出一朵蔷薇般娇艳的粉红色,他幽深的眼就泛起了琉璃般的光华,一圈圈,潋滟芳华“凯越是韩家的产业,韩弋是这里的贵宾!” 岳沉婉撇嘴:“太无耻了,典型的官商勾结,□裸的官二代兼富二代呀,你说咱俩咋把暖暖就这么简单的交出去了呢?应该狠狠的敲韩老大一笔才对嘛!”贼兮兮的又笑起来:“对,咱们就跟韩老大说,本来是要介绍骆均衡给暖暖的,骆均衡长的多帅啊,典型的韩式花美男,年纪还小,一笑俩酒窝,哪像韩老大一天到晚杀气腾腾的,看了就没胃口” 姜向晚慢悠悠的笑,修长微凉的指尖慢慢的解开自己的领口,笑容清浅,目光微寒:“你觉得骆均衡很帅?” 岳沉婉立即警觉,姜向晚先生是个出名的大醋坛子,但凡她对哪个异性有一点兴趣,姜少爷必然会醋意大发。 想当年在美国,一位瑞士帅哥跟她分在一个小组进行课题研讨,两人相处比较多,帅哥对她表白了爱慕,这事不知怎么被姜向晚知道了,姜向晚表面云淡风轻,没几天,帅哥在某个私人俱乐部跟诸多美女*的照片就公布在学校的网站上,引起了轰动,他的资料还出现在了著名的征友网站,网站大力宣传了他的雄壮,美国人对□和*当然比中国宽容的多,可帅哥也因此被许多放浪的女生缠住了,从此忙的不可开交,没空追求岳沉婉。 岳沉婉心知肚明是姜向晚搞的鬼,两人口角起来闹了别扭,岳沉婉一起之下跟同学去了墨西哥做案例调查,姜少爷居然几天几夜不吃不睡,最后昏了过去,岳沉婉被吓坏了,知道他傲娇又任性,可没想到他能任性到自虐的地步,想训他,可看他惨白的脸色虚弱的躺在那里,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只剩下心疼了。 岳沉婉马上狗腿的转移话题:“骆均衡哪里有你帅啊,在我心目中你最帅,那个啥,我主要是觉得吧,韩弋太奢侈了” “既然这般奢侈,我们不可浪费了”他灵巧的解开她衬衫的扣子,几乎只一秒钟,她前面的衣衫尽去,而丰腴雪嫩的风光汹涌喷薄而出,颤巍巍的,娇嫩的红杏半遮半掩,流风回雪般凝聚了他的目光。 许是喝了酒的关系,姜向晚褪去了往日的温柔体贴,狂野狠戾的似换了个人,掐着她的腰肢,将自己一下下深深的凿进她的身体,岳沉婉在极致的痛楚中浑身酥麻,眼前一片白光天光见亮时,岳沉婉昏昏沉沉的睡去,心中模糊的决定今天请假一日。 ☆、第355章 婉心第六十八章 虽然筋疲力尽浑身酸痛,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八点醒来,姜向晚好像一直没睡,正看着她出神。 “怎么了?你没睡?”岳沉婉迷迷糊糊的,心里纳闷这人体力真是越来越好了,折腾了大半夜居然还能醒这么早。 “睡不着,想看着你!”清淡的嗓音,带着白雪松清雅干爽的芳香,淡而微凉。 岳沉婉翻了个身,揉着酸痛的腰,蹙眉望着他:“你最近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姜向晚将她搂在怀里,轻吻她的发丝,温柔的说:“咱们登记去吧!” “登记?”岳沉婉吓了一跳,立刻精神了:“大清早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我妈前几天来电话了,说找人看了日子,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咱们登记。” 岳沉婉有些意外:“你前几天怎么不说?” “你进了专案组,每天都在忙,晚上回来累的话都不想说,倒头就睡,我怎么跟你说?” 岳沉婉泄气,确实,这半个月一直在忙楚骏的案子,昏天黑地的,都没时间跟他说几句话,姜向晚却担心她的身体,每天换着样的给她做些补养品,哄着她吃1 这样一想,就有些内疚,她这个女朋友似乎很不合格。 “可咱们什么也没带,登记好像还要户口本什么的。” “我问过了,户口本和身份证,我都带了。”姜向晚成竹在胸。 “你带着?你提前知道韩弋会借住?”他什么时候也是先知了? 姜向晚云淡风轻泰然自若:“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破案,这些日子,这两样东西一直放在身上。” 姜三少一直相信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充足的准备,等待幸运女神随时随地的降临。 后路被封死,岳沉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不愿意?”声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点脆薄的寒意,姜向晚好看的眉眼定定的看着她,深意无限。 在一起八年,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漫长明媚的的岁月中,她填满了他空寂的心,那里本来荒漠黄沙,寸寸焦土,因为她,生了清泉,滋生一方绿色,她看似粗疏的性子,惫懒而无赖,实则热烈坚韧,勇毅刚强,她以一种宏大慈悲的温暖,包容了他的冷漠、疏离、孤僻和多疑,她似一轮骄阳,傲然明媚,照亮他寒凉乏味的生命。 然而,生命中太多渴望而不可得,距离越近,反而越是恐惧失去,为了成长为参天大树,他的根深入黑暗的地下太深,以至于,不能自拔。 可即便是这样,他仍然不能放开她的手,迫切的想将她融入她的生命、他的未来,哪怕有朝一日,她想要与他从此陌路,他也要牢牢的抓紧她的手,成为她不能轻言放弃的配偶。 这是2008年的初夏,帝京难得的晴好天气,万里无云,天空碧蓝如洗,大约是在地府经历了太久的阴霾,岳沉婉格外喜爱晴好的天气,每到这样的天气,心情总是格外的好,她不似时下女孩,总是怕紫外线晒黑娇嫩的肌肤,反而总是喜欢脸迎着阳光,日光打在脸上格外温暖的感觉。 捧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岳沉婉难得向组里请了两日假期,郑重申明自己去结婚,因为破了大案心情好,林闯也好心的批准了,还开玩笑说什么时候办婚礼,自己必要带领众人去随礼。 新出炉的小两口心情极好的开始新婚第一日的生活,两人逛街,买了许多衣服、床上用品,家里的各种小摆件,岳沉婉喜欢各种陶瓷制品,从各类碗碟到各种花瓶、瓷质摆件,买了一大堆,姜向晚极爱妻子逛街买东西时难得的小女人架势,刷卡刷的兴高采烈,一点都没有沦为拎包男的不悦。 “老公,这个好不好看?”岳沉婉指着一个可爱的瓷质招财猫,胖胖的脸,憨态可掬的笑容,一只手可以活动,不断招手,十分可爱。 “好看,你喜欢就好看。”姜向晚惜字如金,他通身清俊儒雅、温润如玉的气质让服务员有些怔忡,以为是电影明星,有些恍惚。 岳沉婉俏皮的笑笑,让服务员开票。 吃过午饭,两个人去了帝景公园,找了一处人少的草坪坐下,看远处几个老人带着孩子在草坪上跌跌撞撞的奔跑,草木葳蕤,花团锦簇,阳光温暖,岳沉婉舒舒服服的将头枕在姜向晚的大腿上,小猫一样慵懒的眯着眼睛。 “真舒服,吃的好饱,现在我想睡觉” “那就睡吧”姜向晚的手轻柔的抚在少女的脸颊,光滑如珍珠,看不见一点毛孔,睫毛很长,刺在掌心微微的刺,心里有些痒痒的欢喜。 大约是昨晚太累了,岳沉婉不多时就沉沉睡去,没形象的抱着他一支手臂,这个习惯是跟姜向晚同居后养成的,睡觉时总喜欢抱着他的一只胳膊,为了方便她抱,他只好侧身睡,一觉起来一边的身子都是麻的,他从未抱怨。 他安静的微笑的看着远处苍翠的草地,阳光斑驳下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毛茸茸的地毯一般,间或零星的小花探出头来,透着一片宁静安逸的美好。 岳沉婉的梦里居然是王暖暖和韩弋。 一望无垠的戈壁上,大片大片的黄沙,间或一点绿色,是顽强的骆驼刺冲破黄沙,倔强的点缀着这片荒凉的土地。 少年的韩弋懒洋洋的躺在一片黄沙上,嘴上还叼着一根枯瘦的草叶。他的脸颊还带着稚嫩的狂傲,远不是如今的冷酷威严。 一个女孩娇嫩的声音骤然响起。 “猛听的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戈壁死一般的寂静被这高亢的戏剧声骤然撕破,韩弋猛然坐起,远远的一处沙坡后面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起劲的摆着身架,看架势还挺专业。 他慢慢的走过去,少女似乎没发觉有人走近,依然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古老婉转的曲调带着清脆的高亢,声彻云霄。 声音堪堪结束,少女摆了个京剧花旦的亮相,掌声响起,少女吓了一跳:“你,你谁啊你?” 韩弋似乎挺高兴,继续鼓掌:“好,你唱的真好!” 少女一点也不觉得有人赞赏有什么好,反而有种秘密被人窥见的羞恼,白了他一眼:“好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我听不懂,不过就是觉得挺好听的,是京剧吧?你是这次来慰问演出的京剧团的?”大戈壁极少来人,来的都是慰问演出或者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的,最近来演出的只有中央京剧团的,可看着女孩子年岁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估计不能是京剧团的,大概是家属之类的。 他的回答挺实在的,女孩被逗笑了,大概是自幼学习戏曲的缘故,小姑娘掩唇一笑时有些流光溢彩的娇媚,同龄女孩子少有的风情,不知怎么,韩弋有些惊艳,怔了片刻,脸一下子红了。 “我叫韩弋,你叫什么?” “王暖暖” “暖暖?这名字真好听。你是京剧团的家属?” “我妈是京剧团的大青衣,我正好放假,我妈带我来看看大戈壁,这里真好看” 韩弋茫然的看着荒凉的景色,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好看。 王暖暖笑道:“这景色多壮观啊,有种苍凉雄壮的感觉,我以前读古诗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觉得说的就是这样的景色”小姑娘声音清脆干净,带点京片子的俏皮,玲玲朗朗的说了一串话,韩弋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可他很开心,少年情怀总是诗,那些懵懂的最初的情感起源往往就是那么简单,一见钟情,悄无声息的喜欢,单纯如水一般的爱慕,甜蜜、忧伤、自卑、向往、惆怅,那些普通少年暗恋女孩子时拥有过的,曾经被韩弋大声嘲笑过的心情,如今他终于一一品尝到,如童年时偷偷尝到的咖啡,香醇的让人心生向往,品尝到嘴里,最初是苦涩,然后是甘甜,最后是回味,可他上瘾了。 那年夏天,他借着回帝京看望祖父,见到了通信一年的王暖暖,倏忽一年的光景,少女抽芽般的高挑了不少,有了娇媚成熟的曲线,粉嫩的嘴唇光泽水润,诱惑的他总是一尝再尝,家教森严如韩弋,也如毛头小子一般,见到心爱的女孩局促不安,手足无措,欣喜若狂,小心的将少女搂紧怀中,笨拙的亲吻,而那细腻柔软的手感如毒品一般诱惑,引爆他最原始的热情,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他们还太年轻,年轻的不懂得掩盖彼此的热情,恋情终于被发现了,韩弋的母亲找到了王暖暖,言辞激烈尖刻,而后,王静琪被帝京京剧团开除,回到了家乡京剧团,因为自己的爱情,母亲如日中天的事业受到了阻碍,王暖暖被现实击垮了,她病了很久,韩弋被软禁在家里,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逃了出来,他半夜跑到了王暖暖的家中,要带着她私奔,而被韩弋母亲伤到的暖暖愤怒的扇了韩弋一巴掌,她指责他:“不要跟我说你爱我,你的爱情完全是一场灾难,我妈和我爸辛苦那么多年,就因为我,被赶出了帝京,我有多恨你你知道吗?在你母亲眼里,我们家就是戏子,怎么配得上你韩大少高贵的出身,你还是离我远点,不要让我弄脏了你高贵的灵魂,韩弋,我放弃了,如果你给的爱情注定是一场伤筋动骨的劫难,那么,请你离我远一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尖锐刻薄的话如一把尖刀,深深的扎进了韩弋的心里,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他几乎麻木,那个夜晚,韩弋站在陌生的城市,任大雨瓢泼一般浇在他身上,冰冷的雨水不仅寒冷了他的身体,还有少年韩弋曾经蓬勃热切的爱情。 而躲在卧室的王暖暖哭的全身痉挛,不可自制的呕吐,几乎吐出了胆汁,她小心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整个身躯蜷缩成一个小小的茧,伤害韩弋的同时,何尝不是在伤害自己?她一遍遍的哭泣着说着对不起,却不是对外面雨中的男孩,而是对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可现实如此残酷,他们的爱情注定无法绽放在日光下,太多世俗的阻碍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们稚嫩的肩膀还不能负荷这沉重的现实,分离是必然的结局,她不是一个人,她不能那么自私,不能让父母为自己的爱情买单这一刻,大雨滂沱,一切都陷于这城市无声庞大的湿冷中,一扇门分隔着两个伤痛的少年,这距离如此的近,近到一伸手就可以推开彼此心里的眷恋,这距离如此的远,远成相距十年的沧海桑田岳沉婉蹙眉惊醒,眼角尚有一丝湿润。 第132节 “怎么了?梦到什么了?”她的梦境常常是他人真实的人生,他心疼她梦中也不得好眠,常常一觉醒来,浑身湿透,仿佛一场身临其境的经历。 “是韩弋和暖暖”岳沉婉将梦境说了一遍:“咱们还是回家去看看吧,暖暖和韩弋那个脾气,咱们家这会儿怕是已经尸横遍野了” 姜向晚蹙眉,不自觉的扶额,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消息,王暖暖脾气火爆,韩弋性子冷酷,两个人碰在一起,爱恨情仇交织,倒霉的会是谁? 他安慰忧心忡忡的妻子:“没事,正好我也打算重新装修一下咱们的房子,如果由韩老大来买单,更好!” 岳沉婉倒吸口冷气,真是没有更奸诈只有最奸诈:“昨儿你就算计好了是吧?” 姜向晚微笑不做声,兄弟是用来做什么的?当然是用来敲诈勒索的嘛,借用他的房子当然没问题,适当的出些费用是应该的! 好吧。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岳沉婉还是震惊了,这是自己住了几年的房子?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地上,电视被什么东西砸了个大洞出来,地上满是狼藉,沙发被推倒在地上总之,他们家活像被飓风横扫了一遍,面目全非。 “我的天啊,王暖暖,你该去伊拉克,你一个人就尅对抗美国了!”王暖暖的破坏力的确让人佩服,简直是核弹型的。 “暖暖还在睡,没醒呢”韩弋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牛仔裤晃了出来,胸前背后都是抓痕,脸上甚至还有一道血痕,看得出战况很激烈。 岳沉婉立刻鸡冻了,笑容猥琐,满眼八卦:“没睡醒呢?我去叫醒她好不好?”她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刻冲进去看看卧室内的景象,最好能拍照留念,敲诈俩人一辈子。 “不好!”韩弋终究不是风流的岳明歌,面色冷静,耳根的红晕还是泄露了一些羞涩:“老三,带你媳妇住几天酒店吧,你的房子我给你重新装修一遍!” 姜向晚镇静的抓住了岳沉婉,目光扫了一下韩弋的上半身:“好,我会把请装修公司重新设计一下,我们将这里做婚房。” 韩弋点头,有些头疼的看着,满屋狼藉,这下好了,这件事足以成为他这辈子的笑柄,岳沉婉一直磨牙等着看他笑话,这下他被撞了个正着。 他也没想到十年之后,小野猫的爪子能锋利成这个样子,如果他不是特种兵出身,一般人还真不是刀马旦的对手,想起床上累的一直昏睡的小女人,心里就又酸又甜,涨涨的很满足。 姜向晚抓住岳沉婉转身要走,岳沉婉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疾走几步到韩弋的身边,扒着韩弋的耳朵小声说:“她曾经怀过你的孩子,你知道吗?” 一瞬间,韩弋仿佛被雷击穿,整个人都僵住了,有什么东西在耳边隆隆作响,万事万物似乎都化作一个声音“她怀过你的孩子” 身为特种兵,韩弋经历过许多训练,包括最残酷的战俘训练,他曾经被吊在树上整整三天,被严刑拷打,身上满是鞭痕,他出过任务从恐怖分子手上解救人质,被炸弹炸飞出去十多米远,后背四度烧伤,至今后背还有少量的疤痕。 他忍受疼痛的能力是公认的好,可这一刻,他被来自心底的疼痛压弯了腰,不得不弯下腰来,用手死死的按住心脏部位,他的喉咙里甚至有咸腥的味道。 不是不曾怨恨过的,恨她那么绝决,恨她不曾为自己做一丝的努力就轻言放弃,可即使是恨,依然不曾忘记。 那年苍茫荒凉的戈壁上,大片大片的黯哑黄沙中,一身紫色的少女身姿娇娆,歌喉嘹亮,她婉转一笑,黛眉轻拢,这片荒漠就开出了大片粉紫色的桐花,云霞簇簇,锦绣纷纷,瞬间迷漫了他整个人生。 从此,永不能忘。 韩弋茫然的转身,步履踉跄走近卧室,昏暗的卧室内,窗帘拉的紧紧的,被折腾了一夜的女孩犹自沉睡,薄被盖住了大半娇躯,只有一半的雪白的膀子露在外面,上面尽是粉紫色的吻痕,她趴在那里,长发凌乱,乌黑的发丝中莹白的小脸有些苍白,眼角还有一丝濡湿。似一朵春雨打湿的海棠,娇艳明媚,楚楚可怜。 就在昨日,两人还气壮山河的对峙,暖暖愤怒的像炸了毛的小猫,对着他拳打脚踢,他不还手,却牢牢将她禁锢在怀中,不管不顾的吻。 说来可笑,在她唱春闺梦的时候,他就起了反应,她的声音和身段都是他的春】药,瞬间点燃了他尘封多年的热情。 他强硬的热情最终征服了她,她屈从在他狂热至狠戾的吻中,昏然酥软成一段柔软的云,或是一弯静谧的春水,在他狠辣的撞击中,一次次被动的承受,终于在一次极致的高】潮中晕了过去。 韩弋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拉高,盖住她的肩膀,嘴唇轻触她有些湿润的眼角,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要醒过来,韩弋忙温柔的拍拍她的肩膀,像哄着娇小的婴孩一般,王暖暖终究还睡沉了,韩弋的目光沉沉的盯着她,从发丝到脸颊,到被薄被盖住的曼妙的曲线,那是她的腹部吧?昨晚他还邪肆的亲吻,狠狠的按压,逼着她不得不拱起身子承受他的进攻,可现在,他只想温柔的吻吻那里,问问那年还不满十六岁的暖暖,疼吗? 我曾经以为,我承受着家族给予的压力,承受着国家给予的责任,承受着你冷酷的绝决和抛弃,那么漫长的光阴中,多少次,我沉默的想起你,恨着你,也恨着自己,我恨自己不能保护你,不能给予你抗拒世俗压力的信心,不能给予你更好的生活,甚至让你的父母也陷入了这样的困境,可我不知道,在我自怨自艾的时候,我心爱的姑娘正为承受着更大的痛苦,那个孩子,无缘这尘世的孩子,他的父亲甚至还不曾知道他的存在,多么可悲? 我心爱的女孩,对不起,你不能明白我此时的痛和愧,我知道时光如沙漏,逝去的永远不能再回头,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知道你那时的痛苦和恐惧,即使此刻我再多的心疼和悔恨,也换不回你纯净完满不被世俗风霜侵扰的心吧? 韩弋将头深深的埋进薄被中,浅粉色的布面不一会洇出一片更深的粉色隔着门缝看着这对静默的情侣,岳沉婉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嗓子像堵了一块棉絮,说不出的难受。 命运如此寒凉,不经意间,就将彼此的爱画地为牢,而彼岸花开经年,是我们都不能横渡的遥远,此生,圆满如此难得,需经过多少磨难方成正果?即便果实终于得到,亦已不再剔透纯净如昔! ☆、第356章 婉心第六十九章 楚骏的案子结束,媒体因为迟菲菲的被捕疯狂,接连多日,拘留所门前都是记者和影迷拥堵的身影,报纸、杂志、电视上连篇累牍都是相关报道,一时间,公众为之疯狂。关于楚骏和腾华涛三人的阴私无耻引发了网友的持续热议,并对先下的公务人员产生了极大的情绪,甚至有网友号召公众应该举行游行示威,抗议迟菲菲的被捕,认为正是楚骏等人毫无人性和道德底线的摧残,使得迟菲菲等人奋起反抗,虽然手法有些激烈,但身为弱势群体,法庭在裁决时应该针对现实情况给予宽大。 公安部公共关系处为此召开了记者发布会,以官方书面语言阐述了案情,并要求媒体不要就此事大做文章误导公众。法律就是法律,即使迟菲菲是公众人物,仍然是中国公民,必须遵章守法,因为个人的关系触犯法律就要接受相应的制裁。 就在法庭提起诉讼准备开庭的前一天,被取保候审的迟菲菲在家中自杀。 她的遗书很短,只有一句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我知,那个人,永不会来! (抄袭了匡匡的名句,见谅!) 短短一句话,道尽了一代天后的绝望与悲凉,红颜弹指老,芳华刹那尽,锦绣繁华今日终了,半生尊荣喧嚣,半生名利华艳,半生在云端高贵风流,任人仰慕叹息,她在人前演绎她人的美好,背后承受着剐心的羞辱,这极致的黑夜与白天,堆积而成的,亦不过是:一朝罪孽深重,繁华落尽,图穷匕见,你死我活迟菲菲的死在初秋终于尘埃落定,公众的非议声慢慢背新的新闻取代,岳沉婉接到了王暖暖的电话,她和韩弋定在十一结婚,问她要不要一起办个集体婚礼。 “看来韩老大终于摆平了你,来,说说详情让我们娱乐娱乐” ‘滚,听到你猥琐的声音就知道你憋着坏呢吧?姐姐我就不告诉你我憋死你” “姐姐,别啊,这多不好啊,那天看到韩老大被你抓的伤痕累累的样子就知道姐姐你下手轻不了,这些日子你乘机报复,蓄积多年的仇恨一定让你如御姐爆发一般,韩老大最近还好吧?没被你蹂躏死吧?要不要我们寄点补养品帮助他一下啊”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让伶牙俐齿的王暖暖都无言以对了,岳沉婉相当过瘾,可惜电话那边已经传来韩弋沉厚磁性的嗓音:“怎么了?怎么气的脸都红了,哎,你打我干嘛?”那边是王暖暖咬牙切齿的声音:“都怨你,我被阿婉那个死丫头抓到把柄了,她要笑一辈子了”然后就是韩弋温柔的哄着,电话被挂断。 岳沉婉举着电话撇撇嘴,笑的阳光灿烂。 难得林老板大发善心,觉得处里就这么一个女同志,宝贝疙瘩,现在要结婚了,免了她出差,这段时间负责内勤,每天能按时回家,虽然觉得闲的无聊的快要长毛了,好在还有个好处,可以没事跟老公约会看看电影吃个饭花前月下,体会一下新婚生活的美好。 刚出大门就看见一辆拉风的红色玛莎拉蒂跑车停在门口,里面赫然坐着俊美妖艳的邱少晗。 看见她,邱少晗按了下喇叭,岳沉婉走过去,弯腰看着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 “等我?什么事?” “上来,有事跟你说。” 岳沉婉蹙眉迟疑了一下。 邱少晗看出她的犹豫,笑道:“真有正事找你,你上来,这门口不能停车,你总不能让我在这跟你说啊” 好吧,岳沉婉耸耸肩,拉开车门上了车,车厢内充斥着阿玛尼绝度优雅、高贵的芳香,车子发动,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名车就是名车,速度快,坐着却舒服,窗外的景物一瞬而过,风一般的速度刺激的人有些兴奋,岳沉婉直接开了天窗,身子直起,呼啸的风将她的头发吹的向后,露出光洁的前额,她兴奋的敲着车窗,大叫了一声,邱少晗微微一笑,脚下用力踩油门,速度直接飙到了180,幸亏他把车开到了郊外车流比较稀少的地方,不然在下班高峰的时候,这个速度上道就纯属找死了。 兴奋了好一会,岳沉婉才坐下来,笑嘻嘻的问:“到底什么事啊?说吧!” 邱少晗的脸色却变了,额头上汗水渗出,声音发颤:“车刹不住了”他用力的踩刹车,车子完全没有反应,速度飞快的奔驰。 岳沉婉大惊,邱少晗的表情不像开玩笑:“操,不会吧?”岳大小姐情绪失控之下连国骂都出来了。这么高的速度要向跳车等于寻死,不跳车等车失控或者撞上建筑物或者车辆,车中的安全气囊也许会弹出,但这只是也许,看这玛莎拉蒂崭新的样子刹车失灵估计是人为的,能将刹车破坏,就肯定是要致人于死地,安全气囊也未必还好好的,再说了,这么高的速度就是有安全气囊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妈蛋,真是倒霉,自己还跟姜向晚说晚上要吃山药排骨汤,估计这会儿姜向晚都已经炖好等着自己了,都怪自己,好好的为毛要好奇心起上了邱少晗的车呢?美好人生刚刚开始,自己居然要跟个种马男同归于尽了岳沉婉深吸口气,把身上的制服脱掉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面色沉静,大声告诉求少晗:“现在,听我的,把车子的硬顶放下,手动挡降低,深呼吸,我帮你把安全带解开” 她的声音冷静沉稳,带一些沙哑,带着些稳定人心的力量,邱少晗稳了稳心神,深吸气,按照岳沉婉说的把车子的硬下,车厢内没有了呼呼的风声,顿时安静的能听到彼此强烈的心跳。 岳沉婉侧身把邱少晗身上的安全带解开,盯着前面的路面:“前面路口左转,直行”她指挥着邱少晗降低速度,可车子的速度降到一百就根本降不下去了,她只好让邱少晗把车子开到比较荒僻的郊区。 “前面是玉米地,现在还没有秋收,玉米杆浓密有一定弹性,能有效减少撞击,开过去,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跳出去,两边都是玉米杆,咱们摔不死,知道吗?” 邱少晗的脸上全是汗,生死一线之间,他的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煎熬,他感觉自己的手似乎黏在了方向盘上,整个胳膊都僵直的毫无知觉,脑子是一片空白的,麻木的遵从这身边女孩的命令,她说跳出去,她说摔不死,摔,不,死! 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希望,也许,也许,真的,不会死! 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玉米地,浓绿金黄,郁郁葱葱,车子笔直的冲着玉米从撞了过去。 “一、二、三,跳”女子清晰的声音响起,放开刹车,打开车门,身子用力,拼命的向外一跃身子落在大片玉米杆上,生硬,高处跃下产生的冲击让他们的身体连续的翻滚出好远,身体剧烈的疼痛,脑袋被震颤后产生了几分钟的空白,眼前一片漆黑,然后是眩晕,裂开一般的疼痛,几分钟后,才感觉到身体的疼痛,岳沉婉毕竟是经历过摔打的,身体的弹跳力好,在跳车后顺势翻滚了一圈,支起身子,回头看,那辆漂亮拉风的车子已经一头扎进了玉米地,车的后半截冒出了黑烟。 她长长吐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冲着一侧喊:“喂,你丫死了没有?” 邱少晗窸窸窣窣的从颓败的玉米地一侧爬过来,手臂上被玉米叶划出很多血痕,一只脚拖着,似乎严重扭伤或是断了。 “还没死呢!”邱少晗声音沙哑,看着她眼睛一亮,有几分欣喜:“你没事?” 这是邱少爷从未有过的狼狈,名牌休闲t恤划了好大的扣子,浅灰色的西装裤上有血迹和玉米汁液,脸上被玉米叶子划出了几道擦痕,看着挺吓人,他妖艳的唇勾着浅浅的笑,好像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岳沉婉活动了一□体,还好,只是有些擦伤,胳膊腿都没事:“没事个屁,要不是你,本小姐这会应该在家好端端的吃饭呢!” 岳沉婉走过去,扶起邱少晗,给他活动了一下腿,简单的按压抬起,松了口气:“还行,没骨折,不过可能是骨裂,你回去拍个片子看看吧,脚踝位置扭伤了,估计一会就会肿起来,得冰敷一下。行了,我打电话报警吧,咱们俩命大没死,就得想办法让别人死,说说吧你怎么惹着人了,都跑到帝京来要置你死地了?” 邱少晗苦笑,任岳沉婉边扶起他边唠叨,他垂下眼,正好能看见女子的头顶,栗棕色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她很少用香水,身上却有着纯净飘渺的香,让他想起幼时母亲抱着自己时身上散发的味道,她的耳垂白皙、完整,没有耳洞,有粉红的光泽,让他很想尝尝她的味道他刚刚坐直,岳沉婉的手僵了一下,身子忽然用尽全力撞进他的怀里,他呯的一声被撞到,愣住了,岳沉婉抱着他的身体就势滚了一圈,动作迅速猛烈,这一串的动作不过几秒之间,他听见身后有几声闷闷的响声,侧头,身后的一片玉米梗上多了几个黑色的洞,岳沉婉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推进了茂密的玉米丛,从身后拔出手枪还击,枪手隐身的地方不远,就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可岳沉婉的身前没有遮蔽物,这让她非常被动,推开邱少晗,她立刻翻滚到玉米丛中,从玉米梗的缝隙中窥测,相距四十米的距离,隐身树后,男性,手枪应该是意大利的伯莱塔92f型手枪,这枪发射9毫米巴拉贝鲁姆弹,全长217毫米,空枪重0.96千克,初速333.7米/秒,有效射程50米。 妈蛋,这么好的枪,这丫肯定是专业杀手,还是杀手中的富豪,这家伙心里素质真好,一点都不着急,似乎正等待着更好的射击角度和机会,岳沉婉小心的呼气,吸气,调整呼吸,她的左侧肩膀处刚刚被一颗子弹洞穿,现在正在流血,血流速虽然不快,可她还是感觉到身体热量在流逝,她咬咬牙,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解决枪手,否则她会在血液流失更多的时候陷入昏迷。 从裤子兜里摸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一个男声高亢撕裂般的嗓音想起“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她将手机抛出去,银色的手机以抛物线的形状飞了出去,她随即窜了出去,就在这时,枪手从树后露出一点身形,点射那只手机,岳沉婉以侧躺的姿势飞跃出去,像一只急刺而出的箭,一只破羽俯冲的鹰,或是一颗带着死亡暗影的呼啸而去的子弹,是的,她的子弹就是这样射出,笔直的穿透对面枪手的前额,血花迸溅,轰然倒地。 岳沉婉的身子也哐当一声砸在了乱七八糟的玉米梗上,被砸折的玉米梗发出清脆的声音,岳沉婉这一跃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落地时也比较狠,震的自己浑身剧痛,肩头的血涌的更凶了,她咳嗽了两声,咕哝着自己真够倒霉邱少晗这个扫把星以后绝对要离他远点之类的邱少晗挣扎着拖着一条腿爬出来看着血迹斑斑的岳沉婉,一惊:“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岳沉婉咬牙切齿:“死不了,快点报警吧,过会我血流的太多,估计就要嗝屁了,我的手机被打坏了,用你的。”她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太阳快要落山了,远处是一片深红浅黛金黄,晚霞浓厚成一片火红的毯子一般从天际铺来,一切都朦胧成一个血红色的梦,她放松四肢,努力平复呼吸,让血流速减慢。 邱少晗有些歉疚的看着她,摸出自己的手机报警,然后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躺在玉米梗上。 良久,邱少晗忽然道:“你冷不冷,我抱着你吧”女子的血已经染透了一边衣衫,脸色越发的惨白,她的眼睛半合半闭,他忽然有些害怕,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了。 岳沉婉觉得自己真的很冷,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她咬牙坐起来,靠在邱少晗的怀里,低声说:“跟我说说话,我不想睡!” “好,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人要杀我?” “是啊,是不是你的众多前女友们心有不甘,买凶杀你啊?” “是我爹地!” “你爸?”岳沉婉震惊,父子相残?为了什么?她微微侧头想看看他,邱少晗却将她搂的更紧,努力的将女子抱的更深,想将自己的温暖转移到她身上。 “为什么?你爸爸干嘛要杀你?”说完又觉得自己嘴欠,豪门秘辛啊,干嘛告诉你个外人,都是职业病惹的祸,尴尬的一笑,刚想说你要不想说就别说,邱少晗却开口了:“我爸在留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是个美籍华裔,叫苗秀,我祖父不同意,执意要求我父亲跟我母亲结婚,认为我母亲的家族可以给邱家提供更大的帮助,我母亲本人也适合做邱家的夫人、我父亲抗争不过,只好娶了我母亲。我母亲生下我之后才知道苗秀给我父亲生的儿子已经四岁了,我母亲是家中娇女,性格火辣,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跟我父亲大吵了一顿,要求离婚,可两家老人再三劝说,我母亲只好放下离婚的念头,带着我在英国住了四年。” 他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压抑。 “四年之后,她回家却发现我父亲已经跟苗秀同居在一起,俨然是一家三口,和谐甜蜜,我母亲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立刻带人将苗秀的居所砸的稀烂,把苗秀也打了一顿,这件事被媒体拍到,一时间非议漫天,我父亲承受了外界的指责,气急败坏的痛斥了我母亲,提出要离婚,可这次,我母亲却不同意了,她不甘心付出了青春和情感,却要将本来属于自己的一切拱手他人,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起来,足足五年,我九岁那年的生日,我母亲跟父亲说好要给我过个生日,父亲也答应了,却因为苗秀的儿子,我的那位大哥邱少泽病了,父亲没来,我和母亲对着巨大的生日蛋糕,相对无言,那个晚上,我哭了,母亲抱着我哭了很久”他顿住,声音涩涩的,透着几分自嘲和苦涩。 岳沉婉安静的听,脑海中浮现出那样的画面,珠围翠绕,华堂锦绣,一对相拥哭泣的母子,此去经年,每年的生日,那画面都在脑海中沉默鲜明的伫立吧? “母亲终于被父亲这种忽视逼疯了,第二天她去找到苗秀,不知谈了什么,两个人吵了起来,两人厮打在一起,居然一起从楼上跌了下去,苗秀的脑袋正好碰到楼梯一角的石头雕像上,死了,我母亲昏迷了数日,醒了过来。邱少泽因为目睹了这一幕,刺激太大,失声了,我父亲从此恨透了我母亲,母亲知道她和父亲永远都不可能和好了,将属于自己名下的股份都转到了我名下,两年后,得了肝癌病逝了。我祖父答应了我母亲,将来会把邱氏传给我,我父亲从此也恨上了我,两年前,邱少泽恢复了声音,我父亲就提出让邱少泽入族谱,认祖归宗,让邱家人承认他长子的身份,可祖父不同意,父亲想了很多办法,包括暗杀我” 岳沉婉吸了口凉气,觉得身体更冷了,不自觉的向邱少晗怀里贴了贴。 初秋的傍晚,淡淡的凉,夕阳扯尽余晖,终于淡漠的沉了下去,冷僻壮阔的玉米地中,一对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的男女,半仰着头,看着将尽的夕阳,黑夜即将落幕,此后几多苍凉? “我的父亲,要杀我!” 这样耸人听闻的真相,居然出自这样光鲜风流的男子,岳沉婉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初见邱少晗,是个晴好的天气,有男子拥着两个娇艳的美人缓步而来,男子生的俊美妖艳,尤其那双邪魅的丹凤眼,光波流转,风姿潋滟,见了她,笑的春光灿烂,她礼貌的自我介绍,伸出手去,他却一伸手把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轻一嗅:“好香,女特工都像你这么标志?” 她大怒,他却松手扬长而去,她就此对他再无好感。 他是风流倜傥的公子,众所周知的纨绔,挥金似土、笑傲世间,然而没人知道这珠玉般明艳的公子身后背负的仇恨和苦涩,豪门琉璃璀璨的灯火暗处藏着怎样的寒冷彻骨,那个本应快乐幸福的生日会,儿子的眼泪点燃了母亲的怨毒,然后,一个孩子失去了母亲和声音,另一个孩子失去了父亲和母亲,死亡不能淡漠的往事,爱恨切齿的仇恨,终于铸成如今父子相残的悲凉,谁是谁非,早已无从辩白,命运抛弃了所有天伦和谐,从此只余怨毒丛生的青苔,阴暗、*、仇恨,自森森骨殖上生出遮天蔽日的怨毒,你死我活或者我死你活,我们是一对血缘最近的仇人,我们是一对地狱中花不见叶的曼珠沙华,以鲜血铸就,以鲜血灌溉岳沉婉昏昏然的想起,多年前,在古老的岳家大宅中,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少女,每天紧绷着神经,做任何事都要先检查一遍,忍耐、小心、时刻警惕,好像在黑暗中生存的老鼠,时时恐惧着命运的残忍“如果悲伤无法避免,那就记住自己的眼泪,天亮之前,擦干他”岳沉婉努力的微笑一下,右手安抚的拍拍邱少晗的胳膊,随即晕了过去。 ☆、第357章 婉心第七十章 醒来的时候,周遭是一片白色,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是医院吧,岳沉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刚一动,身边立刻站起来一个人,深邃漂亮的眼睛中是更加幽深的担忧和恐惧,嗓音也嘶哑的厉害,仿佛碎片划过的唱片。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姜向晚面色冰冷,嘴唇抿的紧紧的。 岳沉婉轻轻摇头,小声道:“没事,就是头有些晕。”完了,这下惨了,姜少爷肯定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 第133节 姜向晚垂下眼帘,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一个保温瓶,小心的打开,倒出一杯温热的枣泥红豆沙,递给她:“一个晚上没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岳沉婉乖乖的接过杯子,小口的喝,又甜又糯,她讨好的道:“老公,这里面放了蜂蜜,是你熬的吧?味道真好!” 姜向晚看都不看她,慢悠悠的道:“还记不记得你加入警队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 “尽量做文职工作或者犯罪心理分析,不许做太过危险的工作,如果伤及自身,就要立刻辞职”岳沉婉垂头丧气的背诵。 “你遵守了吗?” “没,没有!” “现在,你要遵守吗?” 岳沉婉霍然抬头,涎着脸:“不遵守行不行?这次真的不是工作,是个意外了,老公”声音拖的长长的,有些撒娇的味道。 姜向晚抬头,眼睛幽深的似有流火,流火中还淬着寒冷的冰碴:“意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你险些把命送掉,你叫着意外?你知不知道,你一脸惨白,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我看到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觉得心都要揪起来了?”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揍一顿:“你怎么敢,岳沉婉,你怎么敢拿你自己的命去冒险,你若出了意外,我该”余下的话梗在喉咙里,他猝然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岳沉婉傻呆呆的看着合拢的门,半晌才沮丧的靠在枕头上,郁闷的自言自语:“完了,真是倒霉催的,救了那匹种马一命,得罪了老公,这下惨了,还有的磨了” 肩膀受伤的岳沉婉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被允许出院,期间,邱家派人来送了大量的补养品和鲜花,对岳沉婉英勇救人的行为表示了感激,还特意到公安部送了表扬信和锦旗。不过邱少晗的案子调查的并不顺利,因为邱家的人在上面打了招呼,案子以意外伤害了解,岳沉婉打死的人算是正当防卫,无须负刑事责任。警方也觉得犯不上为了家族争斗搭上警力,有那功夫不如调查一下别的案子呢。 岳沉婉出院的时候,邱少晗拄着拐杖来看她,神色疲倦,妖媚的丹凤眼满是风霜,岳沉婉没有问他家里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他也没有问岳沉婉什么,只是拿了一个文件袋给她,低声道:“那天去见你,就是想把这个给你看看,这几天很矛盾,觉得不应该给你的,可是,还是按捺不住,也许,你会怪我多事,可我觉得,你这样的性格,应该宁愿清醒的死,也不想糊涂的活” 岳沉婉疑惑的接过文件袋,什么东西这么严重?都死啊活啊的,打开一看,她愣了一下,半晌才缓过神来,邱少晗已经走了。 下午,姜向晚来接她出院,神色仍然淡淡的,可见心里对她受伤这件事还是过不去。 岳沉婉只好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逗他开心。 回到家就接到了王暖暖的电话,声音很疲倦,说是辞职了,要来帝京散散心。已经在他们家门外了,岳沉婉吓了一跳,开门一看,王暖暖果然在门外,拎着一个简单的旅行袋。 “怎么忽然辞职来帝京了?出什么事了?”已经决定跟韩弋结婚了,却忽然辞职来帝京了,岳沉婉本能的明白两人的婚事肯定不顺利了。 王暖暖倦怠的一笑:“你不让我进屋,就让我在门口说?” “我着急,忘了,快进来,老公,暖暖来了” 姜向晚从厨房钻出来,看见王暖暖楞了一下:“韩弋的电话刚放下,他快急疯了,说是到处在找你呢!” 王暖暖冷冷的道:“告诉他我在这里,不过不想见到他,让他不要过来,我想静一静。” 得,肯定是两口子闹矛盾了,冷战呢! 岳沉婉摸摸鼻子,冲姜向晚使了个眼色,拉着王暖暖进屋,倒了一杯果汁给她:“韩老大怎么惹着你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吗?” 王暖暖神色疲惫,靠在沙发上,笑了笑,不过这笑容有几分凄楚:“他家里人不同意,他跟家人争执了一番,他妈找到我们单位去,让我们领导找我谈,我能怎么办?只好辞职了,老实说,阿婉,我厌倦了这种争执,十年前,她妈跟我说的话还历历在目,现在,那一幕又回来了,我还是他们眼中的戏子,配不上她儿子,我在他们家人眼中永远都是供人取乐的戏子,这样的委屈我受够了,就算我再爱他,面对他家人这样一次次的羞辱,我觉得自己已经心力交瘁,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很累” 岳沉婉抱住她,拍拍她的背,低声说:“没事,暖暖,有我呢,别说了” 很心疼,王暖暖这样的女孩,阳光开朗,坚强自立,多难得境遇也从未认输沮丧过,京剧是她的事业,也是她的爱好,更是她引以为傲的坚持,居然被韩家人这样贬低、羞辱,骄傲如王暖暖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忍受? 爱情是最经不起损耗的东西,往往一点小小的褶皱就会让本来琉璃光艳的感情失了原有的颜色,越是用了真心,用了全力,对这份感情的期待越大,往往就会生出不虞之隙、求全之毁来。 “先睡一觉吧,你看起来很累”岳沉婉将王暖暖安排在客房,放了新的被褥,让王暖暖泡了澡,吃了一块点心,先睡一会。 倾诉一番后。心情放松了一些,王暖暖很快睡了过去。 等她睡熟后,岳沉婉轻轻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姜向晚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手机,看到她出来忙直起身子问:“怎么样?” ‘睡着了,很伤心!” “韩老大开车过来了,估计晚上就能到!” 岳沉婉郁闷,随手拿了个鸭脖子一边啃一边道:“本来都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韩弋妈妈怎么这样?门第相当真的比儿子的幸福重要?”姜向晚伸手把鸭脖子抢过来,淡淡的道:“你伤口刚长好,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我给你做了点叉烧味的鸭脖子,你吃那个!”岳沉婉的眼睛立刻眯成月牙,小狗似的扒着姜向晚的胳膊,讨好道:“亲爱的,你真是太好了” 得到的是一记白眼:“你知道我好,就让我省点心!” “臣妾明白,臣妾定当尽心竭力,力求让陛下您满意!”岳沉婉唱大戏似的挥动胳膊,毕恭毕敬、点头哈腰。 姜向晚叹了口气,拉过岳沉婉狠狠的亲了一下,然后起身去厨房端了一大碗叉烧鸭脖子过来,这丫头平时粗枝大叶,却偏偏喜欢吃这么细致的东西,每次盘腿坐在那,边看电视边细细的啃,歪着脑袋,吮着手指笑颜如花,他心里就会异常的平静满足。 岳沉婉啃了满满一大碗鸭脖子,心满意足的拍着肚子躺在沙发上装太后,门铃被按响,韩弋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暖暖呢?” “屋里睡着呢,你看起来也很累啊,怎么着,连夜开车过来的?”从h市到帝京,十三个小时的高速公路,加上之前部队有演戏任务,他三天只睡了四个小时,加上王暖暖不辞而别,他时刻忐忑的心情,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韩弋直接到客房看见兀自沉睡的王暖暖,心情一松,险些坐在地上。 姜向晚盛了一碗山药红枣汤给韩弋:“先吃点,只要人在,一切都能解决!” “问题是,她想不想留在我身边?愿不愿意跟我并肩作战”韩弋苦笑:“老三,你和阿婉一直都顺风顺水的,我很羡慕你!” 姜向晚目光闪烁,精致漂亮的眼睛似一方深潭,晶莹幽深,似喜似悲。 王暖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自己被男人坚实的臂膀牢牢的锁在怀里,她微微一动,多年养成的警觉让韩弋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王暖暖蹙眉:“你怎么来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不跟我商量?逃跑能解决什么问题?嗯?”他的嗓音低沉黯哑,带着些许疲惫,韩弋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久居上位,他说话的方式经常是习惯性的严厉。 可王暖暖不吃这套,她睡醒了,掀开被子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女子穿了件淡薄的紫色碎花薄棉睡裙,雪白的臂膀和修长的腿泛着玉质莹润的光泽,眉眼却冷厉而疲惫,兼具着妩媚明艳,反衬出一种风霜之下的豪烈之美,让人心悸! “跟你商量?我跟你商量什么?十年前,因为我要跟你在一起,我父母丢失工作,在帝京的大好前途一朝尽毁,十年后,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我丢了工作,现在成了无业游民一个,是,你韩大少养得起我,可我以后怎么办?就算我顶住所有压力跟你结婚了,我永远也走不进你的家庭,你母亲家人这辈子都看不起我,韩弋,你能因为我跟你的家庭断绝关系?跟你母亲断绝来往?你不能!那我能怎样?为了跟你的感情,我付出过,连我的家人也在付出,现在连工作也失去了,你还要我怎样?难道我要连命都丢了才表示我是真的爱你?难道为了爱你我就必须把做人的尊严都踩在脚下?” 韩弋沉默的看着她,不语。 王暖暖越发伤心,眼圈红了却强自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声音哽咽,现实的冷酷让她倍感绝望:“韩弋,爱情不是应该尊素美好的吗,不是应该轻松愉悦的吗?为什么我们的爱情一定要这样?难道我们必须上演梁山伯祝英台或是罗密欧朱丽叶?一次又一次,十年前,我们还小,你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为了我们好,我以为现在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们可以比肩而立,可以共同迎接挑战,可是原来我错了,我仍然只是他们眼中供人赏玩的戏子,我自小引以为傲的职业是他们眼中的卑贱,我很累,非常非常累,韩弋,我觉得自己快要走不下去了”她的眼泪流了满脸,韩弋瞬间觉得心疼极了,他一把将王暖暖拥进怀中,铁条般的胳膊似乎要将怀中的女孩焊在自己的身体上,火热的嘴唇紧紧的压在她的长发上。良久,才低声道:“我递交了转业申请!” 王暖暖的脑袋轰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她用力的推开他,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要转业?” 韩弋目前的军衔是韩家这一辈中最高的少将,基本这辈子就是职业军人了,裁军裁成什么样都影响不了他的地位,他才二十七岁,是目前国内军中最年轻的将军,文武全才,资历雄厚,红色背景,军中大佬们眼中前途无量的俊才,未来成为核心人物也是有可能的,此时他居然要转业?王暖暖觉得自己的耳朵是否出现了幻听,她无法相信从韩弋嘴里说出的话。 “我昨天刚递交了报告给军长和政委,现在就等着通知了!” 王暖暖瞬间有些窒息,嗓子里向堵了厚厚的棉絮,心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很久之后才喃喃的道:“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这个男人,一声不响的放弃了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放弃了家人的期望,放弃了一切,他从不曾为她争辩什么,也不曾为她阻挡什么,她觉得委屈,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默默的将自己放在跟她共同面对的位置,这种无声的支持,这种敢于放弃一切只为她的情深不悔,让王暖暖心里万分感动,韩弋如一轮喷薄的红日,让她心中累积的冰寒在这一刻慢慢消融了千里之外的韩家此刻已经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韩弋居然一声不响的递交了转业申请,一般来说,他这样的军衔要求转业可是部队的头一份,军长和政委都傻眼了,最后一致决定将这件事先通知韩家老爷子,韩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了,可地位在那里摆着,红色后代,建国后的上将,威望甚重。 韩老爷子本来一直在戴河休养,听到这件事立即飞回了韩家,将儿子媳妇召集过来一问事情真相,当即大怒:“你们是不是傻了?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惹怒阿弋,这女孩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唱戏的,我看唱戏的很好嘛,当年*还不是娶了女演员,男人对女人总要有自己的选择,他喜欢就好,只要他管得住女人,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中央还有几个部长娶了女歌手和女明星的呢,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居然如此愚蠢,简直是愚不可及,阿弋自小就是犟脾气,一条道走到黑,你们这么对人家姑娘,他当然受不了,现在好了,你们满意了?你们以为儿子还是小时候,任你们摆布?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已经有自己的主见了,你们不可能左右的了他的!” 韩弋的母亲阮舒雅十分委屈,咬着嘴唇不甘心的道:“那女孩子有什么好?小小年纪就一身风情,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还是个唱戏的,我喜欢刘部长家的琦琦,那孩子出身好、相貌好、学历也高”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都好也没用,你儿子不喜欢,你喜欢有用吗?” “爸,你劝劝他好不好?阿弋自小就最听你的话了,你说他他一定会听的”阮舒雅苦苦哀求:“我实在不愿意儿子娶个戏子,我那些朋友会笑话死我的” 韩弋的父亲韩平章也道:“爸爸,舒雅也是为了咱们家的门风着想,您也知道,咱们家的媳妇从来都是门当户对的,咱们家代代都是军人,妻子都是军嫂,做军嫂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要付出比许多女人多的时间精力,这姑娘是个京剧演员,在外面接触面太广太杂,我们这样做也是不想阿弋将来受到什么伤害,您也知道,这种伤害对男人来说是致命的,他现在也许会怨恨我们,可是时间长了,他就会明白,我们是为了他好”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来打电话跟他谈,不过如果他坚持认定这个姑娘,你们,也就认了吧!” 电话接通后,韩弋表示很快会回韩家当面向老爷子解释。 韩弋和王暖暖第二天就回到了韩家,王暖暖看着韩弋坚毅的神情心里忽然升起无限的勇气,他们十指紧扣的走进了韩家的将军楼。 韩家不仅老爷子和韩平章夫妇在,连一直在外地的韩弋叔叔韩平文、姑姑韩平莲也在。 这几乎是一个三堂会审的局面。 王暖暖不免有几分忐忑,韩弋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在她耳边道:“别怕,有我!” 就四个字,简练干脆,却是一个男人对她所有的承诺和保护,王暖暖不知为何有些心酸,那个在大戈壁牵着他的手飞奔的少年终于长大成人,成为她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他沉默寡言却坚定果决、勇敢执着,她相信前面有再大的风雨,他都会执着的挡在她的面前。 她勾起唇角,甜美的笑了。 我不怕,我的男孩,有你在,路途再远再难,人生再多寒冷,我都不怕韩老爷子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男女,心里忽然掠过一对璧人这样的字眼。 韩弋高大俊朗,棱角分明,气质卓烈,王暖暖身材高挑、亭亭玉立,面目清丽,眼神清明,气质端庄。两个人比肩而立,十指紧扣,真是一对十分般配的璧人。 韩平莲蹙眉,小声嘀咕:“这姑娘气质挺好啊,哪里是嫂子说的那样妖妖娆娆的?” 阮舒雅不高兴的瞪了小姑子一眼,心里很不满。 韩弋和王暖暖走到众人跟前,韩弋礼貌的跟所有人打招呼,将王暖暖介绍给众人,神态自若,倒是几个长辈,神色间有几分尴尬。 阮舒雅不高兴的道:“不是让你自己回来吗?” 韩弋让王暖暖坐下,自己就坐在她身边,慢条斯理的看着母亲,笑道:“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王小姐这么大人了,难道还生活不能自理,要你每天看顾?你可是个军人,做军嫂可不是容易的事情,王小姐若真是这么娇弱,那咱们家的门她就更不能进了,我这也是为她好!”阮舒雅真是越看王暖暖越不顺眼,她是阮家唯一的女儿,上面四个哥哥,少年时在家就是最得宠的,大了嫁进韩家,丈夫对她尊敬疼爱,顺心的日子过的久了,不免养成了跋扈唯我独尊的个性,容不得别人违逆自己的意思,她对唯一的儿子很看重,不免就多了些独占的心思,眼瞧着儿子对王暖暖一往情深,心里有说不出的恼怒,看见王暖暖就像竖起刺的刺猬似的,尖酸刻薄起来。 王暖暖没答话,只看着韩弋,她才不会那么愚蠢,当着韩弋的面跟他妈对着干呢。 韩弋淡淡的道:“妈,我很快就不是军人了,转业到地方,我就是个普通人,暖暖不用做军嫂那么辛苦。” “你还真准备转业?你疯了”阮舒雅声音尖锐起来。 “妈,我不是闹着玩的!” “阿弋,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从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你首先是个军人,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是你的责任,其次,你是韩家的长子,身为长子,你承担这家族的希望,你是你们这一辈人的佼佼者,多少人在看着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轻率的说出要转业的话来?”韩平章双眉紧锁,神色严峻。 韩弋没有做声,镇定的让王暖暖坐下,看着父亲:“还有什么?您一次性说出来!” “你”儿子挑衅似的目光让韩平章有些羞恼。他攥紧拳头,咬牙坐下了。 韩弋的叔叔韩平文坐过来,他是军中某部的政委,擅长做思想工作,他神态和蔼,声音温和:“阿弋啊,你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和你姑姑教导你的弟弟妹妹们都是以你做范本的,你是我们下一代中最优秀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少将,多少人都要仰视你,为了今天的位置,你也一样付出了很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和父母置气,就要放弃这么多年来你努力拼搏而来的成就,是不是太儿戏了呢?孩子,叔叔知道,你是个至情至性的孩子,这个女孩子是你的初恋,你喜欢她,爱她,可在叔叔看来,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阿弋,你母亲对她成见已深,将来婆媳关系会很难相处,如果你真的为了她放弃了事业,将来你会不会埋怨她?孩子,现实有时候会很冷酷,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这些长辈才要让你看清楚这个现实,你跟她在一起,要么你要为了她放弃一切,她未必能走入咱们的家庭,要么,她能走近咱们家,可以后的日子就要过的很辛苦,你觉得这样就是你爱她,对她真的好吗?” 韩平文又转过头冲王暖暖道:“孩子,也许你会觉得叔叔今天说的话很现实,甚至是残忍的,对你也是不公平的,可是,如果你回家把这话跟你妈妈说一遍,我想,你母亲会赞同我的话,我并非赞同婚姻一定要门当户对,但是中国自古以来的这种阶级观念由来已久,并非全无道理,相同阶级的人会有相同的社会地位,也有相同的追求和理念,同样的,社交圈子和受到的约束也是相似的,做我们韩家的媳妇,要面对很多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你可能要受很多委屈,你是独生女吧?我相信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愿意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受这样的委屈,所以,很抱歉,孩子,我们对你的态度或许很不公平,但站在我们的立场,真的是为了你们好,我不想将来有一日,你和阿弋因为这些更为现实的问题受到伤害!” 王暖暖安静的看着他,笑了笑,声音很平静:“不瞒您,这些问题,我都想过了,就像您说的,我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爱如掌珠,从来只有我给别人委屈的,何曾有人敢让我委屈,我也想过跟韩弋分手,甚至也这么做了,但是,他不肯放手,不肯轻言放弃,他追到帝京,做出转业的决定,他愿意放弃一切,只为给我一个可以实践的承诺,面对这样的男人,我怎么舍得放手?”她歪着头,目光清亮,唇角含笑:“我以前看书,有句话说的很好,我唯一的信仰就是能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走到尽头再看到底错到哪里。也许您说的都是对的,也许我们最终会在现实中迷失自己,成为怨偶,但起码,在这一刻,我愿意紧紧拉着他的手,哪怕是错的,哪怕我们未必能走到终点,我不后悔!” 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脆生生的砸进每个人心里,溅出闪烁的火星,让这个女孩深情的目光如钻石般闪耀夺目。 韩弋握着王暖暖的手忽然紧了紧,甚至握的有些疼,这种些微的痛让韩弋的心里非常的舒服,舒服的如饮美酒,四肢百骸都有醺然的甜蜜。 韩平文搭在沙发一侧的手指忽然神经性的痉挛了一下,他苦笑了一下,看着王暖暖的目光有些恍惚,多年前,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女孩,深情执着的看着他,向他寻求一个答案,他默然无语,女孩终于转身离去,那飘摇的水蓝色裙裾从此成为他心底深藏的痛,此生,他身居高位,荣华繁嚣,可心底无人知晓的位置,始终都是一份曾经沧海的留白。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回顾望旧乡,长路慢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第358章 婉心第七十一章 阮舒雅愤愤的看着韩弋:“阿弋,你女朋友这是什么家教?在我们这些长辈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你不肯放手,我才不信我儿子为了个女人就什么都不要了,就算是真的,她也应该考虑一下你这么多年才取得现在的地位,应该劝劝你才对吧,居然还不以为耻,这样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女人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我告诉你,妈妈坚决不同意你跟她结婚!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妈妈,还有这些长辈,就痛快分手!” 韩平莲瞠目结舌的看着嫂子,简直不敢置信她能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她懊恼的抓抓头发,心想嫂子你可真是一根筋啊,你都不懂得压力越大反抗越大的道理吗?你这是逼着你儿子跟那姑娘顽抗到底啊! 果然,韩弋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形站在众人之中就有了无形的威压,他伸手解开身上的衣衫扣子,露出健壮结实的蜜色胸膛,上面有几道褐色狰狞的疤痕。 “这道疤痕是五年前在南非参加一次人质拯救任务时,被对方的狙击步枪击中,子弹从肺部穿过,我当时就咳血了,送到医院输了1000cc血才救过来的,这个是八年前,我第一次出任务,在密林里被敌特人员用军刺扎上的,密林潮湿多雨,伤口不能愈合,后来感染了,我持续高烧了四天,几乎走不出去了,我的战友不肯放弃我,坚持背着我,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医院,那次,我们俩差点死在那里。这个是在科索沃维和的时候跟当地*武装交火的时候被炸弹碎片崩上的,那块碎片正好扎到了我的脾脏,我的脾脏被摘除了。我的胳膊和大腿都骨折过,每到阴天下雨都会疼痛。” “你们都说,我是骄傲,青年才俊,是我们这一辈中最优秀的人才,可你们有谁看到过我的伤疤,我疼痛?在韩家,每一个男孩子从小就会被教育,我们人生的第一个信条就是忠诚,忠于这个国家,忠于这个国家的人民,忠于韩家,别的孩子还在懵懂玩耍的时候,我们已经被要求负重跑,我从小到大每年的寒暑假都是在部队里跟着战士一起过的,我没有童年,没有天真,甚至没有犯错误的机会,我的人生早就被你们规划好了,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我的喜好,我的理想,其实,我的理想很简单,我想做一个普通人,轻松的活着,不用背负那么多的责任,我想在夏天带着妻子孩子在草坪上玩,冬天下班的路上买一个热乎乎的红薯揣在怀里带回家给他们吃,我想做一份我喜欢的工作,比如做一个家具设计师” 第134节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英明神武的韩将军的志向居然是做一个木匠? “前二十七年,我将我生命中最健康最美好的岁月献给了这个国家,献给了韩家,我遵从了你们的意愿,成为你们想让我成为的韩弋,为此,我付出了代价,我的身体,我的健康,我心爱的女孩,还有,我从来不知道的,一个孩子”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冷静如韩老爷子也骤然变色。 “暖暖,是我十七岁就喜欢的女孩,可就是因为我们彼此的喜欢,他的父母被迫放弃了工作,被赶出了帝京,她当时怀孕了,不敢让人知道,悄悄做了流产。爷爷,从小您一直教育我,做一个勇于承担的男人,现在,您告诉我,我还是个男人吗?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和孩子都保不住,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然如此,你们都说我优秀,请问,这样一个连男人都不配做的人,有什么优秀的?”他眼睛中溢满了苦涩和哀凉,那苦涩如此浓厚,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份沉重。 世间圆满如此难求,而赐予我们浑身伤痕的人,恰恰是我们的亲人,光鲜的表现掩不住沧桑的刻痕,鲜明的□裸的疼痛时刻提醒着我们,错,一朝铸成,再难回首。 这一刻,王暖暖泪流满面,原来他知道,他知道了那个孩子,她毕生的痛,人前笑的没心没肺的女孩,在每年的那个日子都会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地方,哭的撕心裂肺,因为一直在踟蹰,那个孩子在她腹中一直长到了三个月,实在瞒不下去了,她才去做了引产,打掉的孩子已经成型,是个男孩,小小的一团,五官模糊,可小手小脚都有,她妈妈不愿意让她看,可她偷偷的看了,一眼,记住了一辈子。 再见韩弋,心里不是没有怨恨的,可即使怨恨,还是不曾说出口,那个孩子长眠在她心里,就如此吧,她宁愿自己忍受,也不愿这件事成为他心里的沙砾,折磨他。 韩弋长眉一敛,神情肃穆,声音也冰冷了:“爷爷,前面的二十七年,我做了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成为了你们要我成为的那个韩弋,后面的日子,我想成为我自己,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父母不原谅我,韩家不原谅我也无所谓,我决定跟暖暖结婚,你们来参加婚礼,我欢迎,不来,也没关系,日子毕竟是我们在过,如果韩家是在容不下我,我可以带她出国,离开这里” 他在美国还有些关系在,公司每年的分红足够他舒服的过下半辈子了。 韩老爷子环视了所有人,大儿子和儿媳面色灰白,二儿子和女儿神色恍惚,似乎都被韩弋的话震撼了,也是,韩弋这孩子从来寡言少语,是出名的稳重干练,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韩弋从来不想成为军人,不想做什么将军,韩弋身上的伤,他都知道,可在他看来,韩家男人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一分勋章一份荣耀,可他忘了,韩弋,也许,并不想要这份荣耀韩老爷子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慢慢的道:“好了,阿弋,这些年,委屈你了,也委屈这位王小姐了,你们的婚事,爷爷同意,不过,你不要再提转业的事情了,结了婚,你带你媳妇去部队吧” 阮舒雅脸色铁青,刚想出声,韩老爷子目光如电般扫过来,她的话梗在喉咙里。 韩弋淡然的点头:“好,那就谢谢爷爷了,我们先走了” 阮舒雅看着韩弋带着王暖暖扬长而去,气的满脸通红:“爸爸,您怎么能答应,您不是答应我们要好好劝劝阿弋的吗?” “劝?怎么劝?阿弋的话你没听见?阿弋自小在部队长大,跟你的感情本来就淡漠,你对他的关心很少,他受伤那么多次,你去看过他,照顾过他吗?身为母亲,你不好好检讨一下自己,却一门心思阻止他,阿弋本就是个犟脾气,你越是这样,他跟你的分歧就越大,你恐怕就要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了” 阮舒雅脸涨的通红,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暖暖和韩弋在这年的十月七日结婚了,婚礼办的异常简单,婚后王暖暖随韩弋去了阳城,开始学习服装设计,放弃自己多年学习的戏剧,她并没有感到失落,反而兴致勃勃。 参加完两人的婚礼,岳沉婉和姜向晚在姜家住了几天,张涓兴奋的跟他们研究,要给两人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姜向晚和岳沉婉都觉得无所谓,姜向阳却兴致勃勃,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晚饭时,姜向东脸色阴沉的回来了。 “阿婉”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姜向东沉吟了一下,道:“岳氏可能要破产了” ‘什么?”岳沉婉一惊,破产?不至于吧?她知道岳氏遇到了困难,但毕竟是资本雄厚的老牌企业,怎么都不至于破产那么严重吧? 姜向东神色凝重:“是真的,半个月前,滨海市政府因星月湾工程一事,正式向国家高院起诉岳氏,欺诈和恶意违约,岳氏的股票一路狂跌,上周已经跌到停牌,岳氏现在的资金根本不足以支付这么大笔的违约金,岳氏前天下午召开了高层会议,结果不太好,很多股东对现任董事长陈顺之失去信心,要求退股,岳氏寻求银行的帮助,但现在没有银行有足够的信心敢借贷给岳氏,估计这次,岳氏很难撑过去。” 岳沉婉苦涩的笑笑:“看来我要倒霉啊!”她是岳氏最大持股人,虽然股份没有实际掌握在她手中,可身份上她才是岳氏的主人。 岳氏如果真的垮了,她就会成为最大的负债者,岳氏申请破产,就以为着她要成为责任人,承担岳氏破产的后果。 姜向晚却冷静的道:“我已经找律师问过了,你祖母留下的遗产,大部分股份的继承人虽然是你,但你没有实际掌管这些股份,并且没有实际对股份进行过支配管理,不存在承担义务,岳氏如果真的破产了,也不会连累到你。” 岳沉婉诧异的回头:“你早就知道岳氏的事?” “关系到你的事情,我当然得知道!”姜向晚如玉容颜清淡如水,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张涓松了口气,笑道:“没阿婉的事就好,陈顺之爷俩一直居心叵测,算计了阿婉这么多年,现在自食恶果,没连累咱们阿婉就好。” 岳沉婉叹了口气,没吭声,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晚上吃过晚饭,姜向晚陪着她在花园里散步。 “你,为岳氏难过了?”姜向晚清雅的嗓音带着一丝忐忑。 “不是难过,我也说不清那种感觉,我不喜欢岳家,不喜欢那座阴郁的大宅,不喜欢我爷爷和二叔,可我不能不为祖母可惜,她一辈子的心血,不,是岳家几代人的心血就这么完了,我常常想起小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忧愁的看着我,再三叮嘱我,要好好保住岳氏,可惜,我终究是辜负了她,我没有做到”岳沉婉叹了口气,眼神飘渺的看着远处墨绿藤蔓纠缠中的白色小花,米粒大小,星星点点,带着一丝清凉的香气,是荼蘼吧,开到荼蘼花事了,一年的繁华如织,终于走到了凋零,所有的喧嚣繁荣,今日落幕,就像那伫立了几十年的岳氏,大厦将倾,一朝覆灭。 姜向晚站住,忽然拉着她的手,眼神幽深变换不定,声音低沉:“阿婉,你若愿意,我可以再为你打造一个岳氏” 岳沉婉失笑:“我要岳氏干什么?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永远,有鼎盛就会有衰败,有华堂盛世就会有大厦将倾,王朝尚且会灭亡,何况区区一个企业。这点清醒我还是有的,只是觉得很遗憾,祖母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完结了”姜向晚忽然拥住她,紧紧的,嘴唇压在她的发丝上,好像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汇成一句飘渺的叹息,在深秋的夜风中,和着院中的落花,渐渐飘远 ☆、第359章 婉心第七十二章 夜里,岳沉婉做了一个梦,在岳家大宅中,陈建亨面色铁青,陈顺之双眼通红,他们的面前是一堆文件,对面是几个律师模样的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正在分析岳氏的状况:“综上来看,我们这个官司赢面不大,如果真的输了,我们要赔付滨海政府二十个亿,我建议董事局就这件事跟滨海政府在私下协商解决,看看可不可以放弃星月湾的前期投资” 陈顺之咬牙:“那我们前期投入的所有资金都打了水漂,我们怎么向董东交代?股票跌成这样,我们必须重新建立股民的信心,这场官司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输,高律师,你再想想办法” 高律师摇头:“目前来看,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岳氏这次跟滨海的官司影响太大,在国内,是首次以官告商,所有人都在瞩目,暗地运作的可能性不大,陈董事长,此前我也多次跟滨海政府那边协商过这个问题,但政府那边的负责人态度很强硬,咬的非常紧,看来滨海政府的态度很坚决。我建议私下解决,是想”他的态度诡异起来,声音越发的低了:“要不要给那面掌权的人打点一下,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那面的人退一步嘛” 陈顺之眼睛一亮:“能行吗?现在监察部门很严的” 高律师笑容暧昧::“在中国,一贯奉行的原则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咱们一定要想办将这件事的事态变小些” 陈顺之点头:“好,只要能把这件事压下来,花点钱算不了什么” 几个人激动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应该花多少钱才能将这件事平息下来画面一转,门口处,一个一直在偷听的女子悄悄的离开,眼中波光闪烁。 是江曼。 江曼悄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拨通手机,轻声将自己刚才偷听到的事情说了,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早已料到陈家父子的事情,只轻轻的笑了笑,嘱咐她不用管了,还说让她注意身体,过段时间安排她去看看中医,好好调养一下,江曼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电话挂断后,她拿着电话怔怔的出了一会神,才放下电话,面容平静的上床拿起一本时尚杂志慢慢翻看。 岳沉婉醒后一个人对着房顶出了一会神,良久,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点绛唇是h市最著名的会所,以奢华、迷醉著称,一位闻名全国的浪荡诗人曾写了一篇网文赞誉“这是所有饮食男女的天堂,这是所有人的地狱,这里开满让人长醉不醒的罂粟,那迷离热情的香气让人不能自持” 点绛唇的陪酒姑娘和少爷都是模特标准,身高三围都是一水的高挑挺拔,小姐身高一米七以上,少爷身高一米八以上。这里一共四层,每一层的工作服都不一样,第一层的女孩穿的是纯粹的古典风,不过不是旗袍,是肚兜,雪白的后背露在外面,下面的裙子倒是长裙,不过两边的开气直达胯部,行动间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丁字裤和雪白修长的大腿。 岳沉婉一走进来,就被这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装潢和服务小姐几近半裸的装扮震慑了一下,想自己也算两世为人,地狱都呆过,算得上见过世面了,还真没经历过这么□□裸的阵势。明明门脸设计的低调古典,让人以为是一间雅致的茶楼呢,可一进门整个感官彻底颠覆,不仅往来穿梭的小姐们毫不遮掩的显示着后背和大腿,连男招待都是一水儿的黑色透明衬衫,黑色长裤,胸前的小红点都清晰可见,完全是一副肉】欲横流的架势。 哇靠,岳沉婉深吸了口气,这哪里是什么会所,分明是妓院啊,她眯起眼睛想着是不是应该有个老鸨子过来招呼一下自己。 来的不是什么妖艳的领班,而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士,面容俊朗,气质斯文,如果不是穿着那件透明衬衫,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个社会精英。 “美女,你好,我是这一楼的经理,我叫雷欧,请问美女,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为您效劳呢?” 岳沉婉从容点头:“有,我要找你们老板陈归人,你能帮我通知一下他吗?” 雷欧明显一怔,这女孩刚走进来时,他就看见她了,是个生面孔,年纪也不大,顶多二十一二,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左顾右盼,一看就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很好奇的样子。 很多少爷对这样鲜嫩的小姑娘都跃跃欲试,少爷们久经风月,看人的眼睛都很毒,这姑娘气质高华,虽然有些好奇,却并没有缩手缩脚的卑微,估计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私自跑出来玩的。 他忙走过去招呼,这女孩周身的气质太干净,不属于这里。 “找,人哥?”陈归人岁数比所有人都小,可地位高,所有道上混的都尊称一声“人哥!” 岳沉婉从兜里掏出警官证晃了晃:“我是警察!” 周围的气氛立即冷了下来,刚才还笑颜如花的美女帅哥们面上露出一丝惊慌。 警察找上门,哪里有什么好事?大家面面相觑,都在猜测女警花单独招商大老板是什么事? 公事还是私事? 雷欧正在踟蹰要不要上去通报一声,电梯门开了,陈归人大步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刚才手下说在监控上看见一楼来了一个女警花,他心里就猜测会不会是岳沉婉,看到画面上的女孩,他心里陡然生出强烈的惊喜,急忙坐了电梯下来。 “你陈大老板忙,电话也关机,我只好来这里找你了”岳沉婉耸耸肩,扫了一圈会所简介上的图片:“哎,你这的马卡龙看起来不错,给来一份呗,我饿了,中午忘了吃饭了”她有些沮丧,自家老公这几日忙着帮姜氏的鼎盛集团重新安装电脑his系统,加固防火墙,自己被姜向阳拉到分局压榨,帮忙分析几个案子,想想他们两夫妻还真惨,明明是来度假的,却被抓了劳工,今天忙了一天昏头涨脑的,连午饭都忘了吃。 陈归人蹙眉,也不管周遭一片震惊的目光,抓了岳沉婉的手就走。 陈大老板的办公室果然气派,秉承着会所纸醉金迷的风格,完全是洛可可的奢靡装饰,尖顶,浮雕罗马柱,可以当床躺的真皮沙发,让人有些触目惊心的巨幅油画,上面是大片的油菜花田,浓烈的碧绿金黄让人生出心旷神怡的感觉。 “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办公室呢,看起来不错哎,起码比咱们四通八达的办公室强多了,你真享受啊,我表示羡慕嫉妒恨”毫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岳沉婉没什么形象的把脚搭在沙发上。 “喜欢的话可以让给你!”陈归人毫不在意的微笑,吩咐门口的秘书端几分点心上来。 秘书是一位漂亮的小姐,看见陈归人一反常态,对一个女士如此呵护殷勤,心里打鼓,纳闷这是不是就是未来老板娘,赶忙飞奔去了后厨。 岳沉婉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道:“可以给我啊,那我还要这点绛唇,你给不给? “给,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陈归人掷地有声,深深的看着她。 岳沉婉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看着陈归人一副认真的样子,失笑道:“你乱说什么呢?我要你就给?你傻了?” 陈归人瞪了她一眼,这个粗线条的丫头啊,跟她谈情简直是考验男人的耐性。除非亲口说出来,否则她只当你在开玩笑。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挑眉,向后靠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她:“怎么忽然跑来找我了?出了什么事?” “瞧你说的,好像我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似的,我这半年都来两趟了,我们人民警察很忙的好吧?” 陈归人冷笑:“是很忙,忙的开董事会都没时间,我们发起个新项目想找你签字还要通过传真,你小舅和小姨已经忍无可忍,为了看你准备在帝京买房子了,你看咱们公司是不是也应该向帝京发展一下,方便岳董你经常来看看我们大伙儿啊?” 岳沉婉汗颜,自己的确是个不负责任的董事,公司的事基本不管,就是坐等着分红,基本就是个无耻的吸血鬼。 她一向从善如流知错就改,立马放低姿态:“我的错,我的错,呵呵,陈总你大人有大量嘛,我一向都拥护你的英明决策,认同你的正确指挥,我认为,只要紧紧团结在陈董您的身边,我们就一定能取得伟大的胜利,你就是我们的红太阳,总舵手,指路的航标” 岳大小姐拿出无耻无畏用于拍马屁的精神,滔滔不绝的歌颂陈归人。 陈归人看着她口若悬河的样子,揉揉自己的眉心,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力。 “行了,你不用胡说八道了,你要的点心来了,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秘书端着一个大托盘走进来,上面放了一壶玫瑰花茶和四盘精致的点心。 岳沉婉立刻转移了目标,点心的香味太诱人了。 她风卷残云,片刻之后,四盘点心被吃的干干净净。 “哦,好满足,真好吃,老陈,你从哪请的点心师傅,这点心做的太棒了!” “这是米其林认证的蓝带点心师,我特意从法国请回来的!”陈归人点燃一支雪茄,安静的看着她眉飞色舞一脸欢喜的样子,觉得整个办公室不再空落落的冷了,仿佛那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真的盛开了,满满的都是春天的暖意。 岳沉婉吃饱喝足,心情大好,笑嘻嘻的盘膝坐在沙发上,道:“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查点东西”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查什么?” “岳氏现在岌岌可危,我总觉得不对劲,你帮我查查其中的□□” 陈归人的脑袋嗡的一声,觉得心跳有些不规律。 “你从来都不关心岳氏的死活,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查查□□了?” 岳沉婉递过去一个文件袋,是邱少晗交给他的那份文件:“有人给了我一份这个,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陈归人看了文件一会,声音闷闷的道:“如果是真的,你怎么办?” 岳沉婉的笑容沉寂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老陈,我也不知道,可我宁愿做个明白鬼,也不想糊涂着,这件事,我可以动用关系自己查,可我们的关系太近,圈子也基本都挨着,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陈归人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幽深,半晌,才道:“好,我帮你!” 我当然会帮你,帮你,已经成为我宿命中的福祉,只要能看见你笑颜如花绽放,我愿意毁去所有你不愿意见到的障碍,只为你呈现,明媚骄阳、花开如锦灾难往往开启自一瞬间的破坏,仿佛是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岳氏的灾难从这年的十月开始,先是一场国内罕见的官告商的官司,之后股票下跌,岳氏的股票一落千丈,岳氏的物流公司职员在网上宣称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了,工程队的民工在总工会门前静坐示威,还有一个民工爬上电视塔,以自杀要挟,要求岳氏的工程建筑公司将一年的血汗钱还给自己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岳氏的灾难一个接着一个,第二年三月份,岳氏终于宣告破产,陈建亨在第二天心梗发作去世,陈顺之因行贿被公安机关立案侦查,陈顺之的太太蔡书仪带着女儿陈静之回国,接了小儿子陈静安去了香港娘家,据说根本没去看守所看陈顺之一眼,就直接转机走了。陈顺之的二房江曼在案发前几日就神秘的带着女儿消失了,高傲、豪奢的陈家就此分崩离析。 第135节 姜向晚的秘书安静是个敏锐的女孩,她发觉这几日自己的老板十分不对劲,有些神不守舍的意思,听着汇报时都会走神,还经常一个人坐在窗前的咖啡座前发呆。 做姜向晚的秘书是安静的第一份工作,这份工作一直是她的骄傲,薪水高、福利好,四个老板一个比一个帅,简直堪称四个花样美男,她是姜向晚的秘书,这让公司所有的女同事羡慕不已,姜总是公司所有女员工的梦中情人,俊美、斯文、多金、温柔、高贵,垂下睫毛的时候还有几分忧伤的味道,简直让所有女性心脏乱跳。 安静进公司面试时,面试人是姜向晚和岳明歌,岳明歌问了几个专业的问题,而姜向晚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有男朋友吗?安静回答是有,然后姜向晚点头,她被录用了。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是一次公司年会,岳明歌揭开了谜底,姜向晚有女朋友,因此讨厌其他女性的觊觎,在她之前,每一个来面试的女孩都用一种迷恋的目光看着他,回答有男朋友的只有她一个! 安静从此明白,做姜向晚的秘书必须谨言慎行,必须克制自己内心的澎湃,安分守己。 她做的很好,认真、安分、严谨,从不多说一句话。 姜向晚是个好老板,冷静、稳重、敬业,对每一个员工都一视同仁,从来不让她做分外的工作,加班时肯定会算加班费。 做了姜向晚几年的秘书,她还从未见过他神不守舍的样子,她敏锐的感觉,姜向晚似乎在不安着什么,恐惧着什么。可她不敢问,姜向晚对自己的事情从来都讳莫如深,这么长时间,她甚至从未见过他的女朋友,只听说他的女友是个警察。 “姜总,下班了,您,还不走?” 姜向晚回过神来,这几天他总是睡不好,感觉精神有些恍惚,扔下手中的报纸,上面头条报道着鼎盛集团接替岳氏与滨海市政府合作,继续开放星月湾工程,仅此一项,鼎盛在前期开发中就省了十几个亿的投资,业界称,此项目前景十分看好她从来不爱看报纸,也不关心财经新闻,也许,她还不知道他心存侥幸。 听了安静的提醒才看看表,居然五点了,他点头,拿起衣服道:“哦,这就走!” 揉揉额角,他决定今天让司机送他回家,他的情况不适合开车。 走进家门时还在想今晚要做什么菜,这几天阿婉一直在忙,好像最近有什么新案子灯一打开,姜向晚一愣,沙发上赫然坐着岳沉婉,深色疲倦,手中的烟正燃着,袅袅的烟圈在空气中飘渺。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岳沉婉每天到家都要七八点钟了。 岳沉婉将手中的烟掐在烟灰缸中,一只手揉揉脸,仰头看着姜向晚,她的唇角还带着笑,可眼中却带着冰冷的倦怠,她看向姜向晚的目光十分陌生,似乎是审视、绝望、淡漠和嘲讽在细密的交织着,凝成片片雪花,每一片都带着寒凉的锋锐。 姜向晚觉得身子发冷,心头阴云密布。 “今天,我三叔来找我了,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搞垮岳氏?”因为吸了太多的烟,嗓子有些干哑,她自嘲的笑笑:“我说我不知道,我三叔扔了一张报纸给我,上面写着鼎盛集团接下了星月湾工程,接替岳氏成为滨海市政府新的合作伙伴,岳氏前期未完成的工作,将由鼎盛集团接着完成。三叔非常伤心的问我,是不是我一手导演了这场戏,将岳氏搞垮,让鼎盛集团捡了个大便宜。他咬牙切齿的问我,勾结外人把自己祖母一辈子的心血葬送进去,你难道不怕以后下地府见到你祖母没法交代?你祖母信任你,对你寄予了那么大的希望,甚至将岳氏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都留给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仿佛是在问自己,她唇角的自嘲更加鲜明了:“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向晚!”她将手上一个大大的公文袋掷在茶几上,公文袋划开,里面是很多文件、照片,照片上是姜向晚和几个男人谈话。 ☆、第360章 婉心第七十三章 “张岩,原名张天恩,三十七岁,北大金融专业硕士,岳氏的投资顾问,曾经是陈顺之最为信任的属下,不过他不知道,张岩的父母是一起建筑工地事故中的罹难者,那个建筑公司其实是岳氏旗下的,他唯一的妹妹是个尿毒症患者,多年来靠透析活着,张岩父母遇难时,是你大哥帮了他,帮他妹妹付不菲的医疗费用,还供他读了大学,十年前,你找他谈话,让你二哥帮他制造了新的身份,进入岳氏工作,除了张岩,还有陈顺之的秘书苏苏,因为她成了张岩的妻子,从此也成了你们的内线。岳氏在海外的投资其实是你找人牵的线,对方是一间意大利公司,公司的经理弗尔南多披萨耶尔,是我们美国的朋友大卫罗曼的叔叔,我没记错的话,大卫曾经提过他那位罗曼叔叔,是一个职业骗子,在很多国家都留有案底,我特意找到大卫求证了这件事,你在用人上的确很知人善用啊,罗曼的确不负你所托,以一个莫须有的矿产项目,从岳氏骗了九百万美金,岳氏因此元气大伤。” “还有江曼,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了她,为你通风报信,岳氏倒闭后,她带着女儿去了瑞士,所有的环节都是你让人安排的。那个时候,你告诉我,祖父和二叔想要我跟邱家联姻,我就觉得纳闷,这应该是陈家人内部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原来是江曼,你是买通了江曼,让她做内应,才知道陈家的许多计划。”她从中抽出一份文件,仍在姜向晚面前:“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鼎盛真正的老板根本就不是你大哥,而是你,从你十七岁开始,你就是鼎盛的决策人了,你大哥不过是执行者而已,鼎盛的很多项目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包括这次将岳氏弄垮,捡了十几亿的大便宜。”这是邱少晗给她的那份文件,当时她看了十分震惊,却一直不敢确定,最后还是请陈归人找人调查,才得到了证实。 “你真行,姜向晚,人人都说你惊才绝艳,聪明绝顶,我总觉得那是个传说,看来,是我太傻了,我在你身边八年,居然一直不知道你在我眼皮子地下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傻透了?”岳沉婉悲愤的看着他,浑身发颤。 “我以为,你,不在意岳氏”姜向晚艰涩的出声,每一个字都发着颤。他小心的抓住岳沉婉的手,似乎生怕她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他侧身坐在她身边,眼中有着不安和哀求。 岳沉婉冷冷的抽回手,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远处,窗外,是一轮有些惨淡的月,初春的帝京还没有从寒冷在中完全苏醒,夜晚还带着凉意,月光打在都市钢筋水泥的森林中,显出一片朦胧的灰色,透着广袤的寒凉。 “我来你家给你治病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这个计划了是吗?” “是,当时,还以为你看穿了这个计划,是特意来揭穿我的,后来,才发现,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说服了叶怀仁来给我治病的,我当时,很内疚”姜向晚望着空空的双手,感觉那种忐忑不安已经转为恐惧,遍布了全身。 “我试探过你很多次,你都表现出对岳氏无意,陈家父子对你一直深怀恶意,甚至几次三番要害你,我就告诉我自己,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鼎盛,也是为了你,为了给你报仇,我知道,我这样心存侥幸,这样欺瞒你,是非常无耻卑鄙的行为,很多次,我曾经想过我应该告诉你真相,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不起,对不起,阿婉,我知道,我辜负了你的信任,辜负了你的爱,可我爱你,是真的”姜向晚双眼通红,不顾岳沉婉的挣扎,死命的抓住她的手。 “对你的感情越深,我就越是害怕,我害怕真相被揭穿的一天,害怕你会离开我,我甚至曾经想过要更改计划,可是,这个摊子铺的太大,关联的人太多,我,停不下来了,对不起,阿婉,对不起,别离开我,哪怕你不能原谅我都没关系,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会为你重新建一个岳氏,只属于你的岳氏”情急的姜向晚大脑一片空白,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 “所以,你迫不及待的要了我,改变计划忽然要跟我登记?你怕有一天真相被揭穿,我会离开,所以,想先用身份上的束缚制约我,只要你不同意离婚,我就还是你的妻子” 姜向晚垂下头,满眼愧疚:“是” 岳沉婉长久的沉默了,面对今天的真相,她觉得说不出的悲凉,她跨越生死,两世为人,从地狱爬到人间,她忍受了长久的痛苦和孤独,忍受了刻骨的伤痛、漫长的愧疚,只为了身边这个男人。 可真相如此丑陋,前生美好的回忆原来不过是因为真相尚远,他们曾经的幸福,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美好,她用前生的美好回忆努力构筑着今生的幸福,她以为她终于圆满了,命运转瞬就给了她狠狠的一击,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他扮演着温柔深情的丈夫,是为了毁掉她身后的岳氏,温柔几许,深情几许,原来不过是一场商战的演绎为什么要回来?岳沉婉很想嘲笑的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如果就那样行尸走肉的活在地府里,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知道这丑陋的真实,她甚至很想问问前生那个一直残疾的姜向晚,是不是一直也在做戏?他是怎么做到的?可以一直演的那样真实,让自己深陷其中,甚至为了向他证实自己的爱情自杀可笑吗?原来自己是那么可笑,这个世界都那么可笑这一刻,岳沉婉觉得心疼的已经麻木了,浑身冷的毫无知觉,她似乎可以穿透身体看见自己心上的伤口正汩汩的流着血她狠狠的向后仰头,将眼眶中的泪水生生的逼回眼眶,眼睛刺痛,她却展开一朵极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冰雪中盛放的玫瑰,凄艳决绝,让姜向晚的心瞬间沉的了谷底。 “我不在意岳氏,我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继承那些财富,我在意的是你,姜向晚,我们在一起八年,你居然骗了我八年,你让我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可笑,也许你的借口很好,你的理由很充分,可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城府如此的深,深的可怕,你让我觉得害怕,这么多年,你的戏演绎的如此完美,简直让我挑不出错来,可我觉得自己像一颗棋子,被放在你需要的地方,姜向晚,做你的妻子就是这样的命运吗?我为自己感到悲哀!”岳沉婉拨开他的手指,站了起来,脊背笔直,表情肃穆:“这出戏也许很精彩,现在也到了落幕的时候了,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那么,请允许我退场吧!” “姜向晚,我们离婚吧!”扔下这句话,岳沉婉头也不回的拎着包冲出了家门。 身后,姜向晚颓然的从沙发上滑落到了地上,将头埋入双膝,他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沉闷的嘶吼,由低到高,越来越撕心裂肺,像一只受了伤的兽,哀鸣不绝。 初春的夜晚,还残留着料峭寒意,月色如水,映着人间几多破碎的圆满,几多彻骨的真实。命运终于露出狰狞的面容,照见岁月深处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往身后,雪消冰融后的肮脏这个夜晚,岳沉婉一直在行走,从帝京的中关村,一直走到未名湖畔,从黑夜一直走到天色发白,遇到那些出早市的小商贩,才发觉身上已经被露水打湿,浑身疲惫寒冷,脚已经麻木的毫无知觉。 她终于停下脚步,胡乱的找了一家宾馆开了房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筋疲力尽的睡去了。 梦里居然是姜向晚,不过是前世的姜向晚,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匆匆的冲进岳沉婉的房间,房间中,满是冲鼻的血腥味道,床上的女孩已经浑身冰冷,身下的床单被鲜血浸透,,一只胳膊放在身前握着一把壁纸刀,一只胳膊放在身侧,手腕上是一道长长的刀口。 跟着闯进来的服务员惊叫起来,姜向晚身后的护工也吓得浑身发抖:“少爷,少爷,是,是少奶奶” 姜向晚似乎是痴了,目光呆滞的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女人,那么多的鲜血,几乎流尽她身体所有的血液,此刻,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石膏状的惨白,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他记得那是他给她买的,简洁的抹胸塔夫绸小礼服,胸前缀了很多的水钻,星辰般耀眼。下面是简洁的裹裙,她爱梳短发,俏丽的瓜子,欣长的脖子正好配这样的发型,俏丽活泼,还带点随性。 她怎么不起来?怎么不起来了? 他茫然的转动着轮椅,靠近床头,看见女人沉睡的容颜,他推推她,轻声道:“起来了,阿婉,起来啊,太阳都升起来了,别睡懒觉了” 跟着冲进来的是姜向阳,他面色惨白带着几个警察,急匆匆的走到床前,一脸震惊的看着死去的岳沉婉:“阿婉,天啊” 昨天晚上才听弟弟说今天要跟岳沉婉办理离婚手续的,他也劝了老三许久,可姜向晚一直神色冰冷,态度坚决,他也没办法,可今早老三去了民政局门口,等了很久都没有岳沉婉的踪影,打电话也没人接,老三慌了神,给自己打电话,让自己查查岳沉婉住在哪间酒店,然后急匆匆的赶去了,不一会,他就接到了报警电话,称那里有女性自杀,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完了,他敢肯定,那一定是阿婉。 “老三,老三,”姜向阳看着姜向晚的神色,觉得有些不对劲。 “二哥,你叫阿婉起来啊,你看她怎么这么懒啊,都什么时间了还不起来”姜向晚茫然的看着他,叽里咕噜的说。 “老三,阿婉死了,你醒醒,阿婉死了” 姜向晚的神色骤然变了,他一把将岳沉婉的上半身抱在怀里,双眼通红,疯了一般冲姜向阳嘶吼:“你胡说,我的阿婉是睡着了,才没死,你走开,我的阿婉没死” 轮椅因为承受不住尸体的沉重向后滑去,身后的护工忙死死的顶住,姜向阳按住弟弟的手,企图从他怀中把岳沉婉的尸体抢过来,可姜向晚忽然间力大无穷,姜向阳居然争不过他。 “老三,你放开,放开” “不放,阿婉是我的,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她”姜向晚似乎陷入了幻想中,周遭都是要抢夺他妻子的敌人,他疯狂的抱着岳沉婉,岳沉婉的整个尸体居然被他拖下了床,身后的护工因为受不了尸体下滑带来的惯性,先后退了几步,姜向晚被尸体带着从轮椅上滚落下来,整个人压在了尸体上,姜向阳的手下忙跑过来,向帮忙将姜向晚拉开,可姜向晚疯了似的挣扎,死死的抱着岳沉婉的尸体不撒手,还疯狂的叫着:“你们放开,放开我,阿婉是我的,是我的” 姜向阳终于受不了了,他冲过去在弟弟的后颈上砍了一击刀手,姜向晚晕了过去。 所有人松了口气。 画面一转,姜向晚坐在一间白色的房间内,周遭一片雪白,屋内温度很低,他甚至穿着厚厚的棉服,他面前是一个水晶棺,里面是岳沉婉的尸体,似乎做了防腐处理,尸体仍然栩栩如生。 他正对着水晶棺说话:“我尝试着做了,不过没用枫糖,你不是说不喜欢枫糖吗?我用了你爱吃的焦糖,做出来挺好吃的,还放了你最爱的樱桃和草莓,等你起来给你吃,你一直是个馋丫头,一定会喜欢的,我还尝试着做了道锅包肉,是北方菜,有点掌握不好火候,我做了四遍,才炸出想要的效果,我请了人品尝,他们都说我做的跟一级厨师差不多呢” 门打开了,姜向东走了进来,神色疲倦,满脸忧虑。 “老三,已经快一年了,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阿婉已经死了,你不肯让她入土为安,就这么整天守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姜向晚伸手抚摸着水晶棺,深情的看着里面的女人,淡淡的道:“不干嘛,我就想这么守着她,大哥,岳氏,姜氏,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只要她” 姜向东气急败坏,忍不住吼道:“只要她,你那么爱她当时为什么非要离婚,你明明知道阿婉是被人陷害的,你还非要将计就计,跟她离婚,你早想什么了?” 姜向晚凄然一笑,绝望又温柔:“我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我是个废人,连男人都做不了,难道让她跟着我一辈子守活寡吗?我算计了她那么多年,算计着要吞并岳氏,我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为我留下,我想让她离开,哪怕让她恨我,那样,等事情揭开了,她只会更加恨我,怨我,却不至于那么伤心,可我没想到,她那么烈性,那么决绝” 姜向东语塞,半晌才道:“老三,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命运作弄,你们有缘无分,我已经让人将雷樱的那些相片传到网上了,点击量很高,她很快就会身败名裂,她跟患有艾滋病的男性发生关系的事情也会传播,到时候,她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陈静初也按照我们的计划染上了毒瘾,等岳氏一破产,她没了钱,就会生不如死” 姜向晚似乎没听到那些,还沉浸在回忆里,自顾自的说:“你知道阿婉被他们带到酒店的那个晚上我是怎么过的吗?看着我爱的女人,我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抱进酒店里,我的心像被热油煎过一般,疼的直哆嗦,我不知道怎样遏制这样的疼痛,于是每过一小时,我就在我的手臂上划伤一道,你看”他伸出手臂,白皙晶莹的手臂上一道道狰狞的褐色疤痕,让人触目惊心。 “我划了整整十二刀,可我一点也不疼,阿婉,你疼吗?你一定很疼,我也疼,是心在疼,我这样卑鄙怯懦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下辈子,你千万要记得我,记得离我远远的,别再遇到我,我就是金玉其外的人渣,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我爱你,却要用这样卑鄙的方式让你离开,不过是为了开脱我的罪,是为了让自己离开你的理由充分一点,说穿了,我是个自私的男人,我不敢追着你去,你知道吗?我怕你在奈何桥上等着我,我没脸面对你” 空荡荡的屋子,他絮絮的说话声带着一点回音,低沉黯哑,似乎倾尽了生命中最后的热情,从此,他的世界芳菲榭尽,风流云散,只余无尽的苍白和寒冷岳沉婉睁开眼睛,看着一片粉白的天花板,木然的凝视良久,一滴泪终于滑落腮边 ☆、第361章 婉心第七十四章 中午时分,岳沉婉接到林闯的电话,要她立即回队里报到,她觉得头疼的厉害,浑身发烫,知道自己发烧了,找了一间药房,拿了点感冒药就匆匆的赶回队里。 这次出事的是帝京郊区的一个怀柔县,怀柔紧邻着翠微山和佛掌山,是国家级原始森林,怀柔另一侧是玉带河,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怀柔也因此成为著名的旅游区,每到夏季都会有很多人来此地游玩。 凶案发生在怀柔县城的城北,两天内,有三家发生了灭门惨案,共十二个人遇难,凶案现场血迹淋漓,惨不忍睹,整个县城因此人心惶惶。当地公安局迅速的展开了侦查,排查了上百人,一无所获,不得不向上级机关求助。 因为凶案现场离帝京太近,案件性质恶劣,林闯这次亲自带队,带着岳沉婉、耿奥、王自立驱车四个小时赶到了案发地。 凶案现场已经被严密的封锁了,尸体被抬走了,可现场还保持着当时的样子。 当地公安局的接待人员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任简航,四十多岁的刑警队长,身材高大,红脸膛,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个北方汉子。 “这是被害的第一家,户主叫李建,是我们本地人,开了一家小饭馆,家境一般,跟他一起被害的还有他的妻子,岳母和年仅七岁的女儿,你们看,几个被害人都是这样死的”简航指着现场的几处血迹道:“李建在门口处被害,头冲着门口,身上多处被砍伤,然后是他妻子,是在这个位置,离门口不远处,看起来是听到李建的声音出来看时被凶手砍死的,然后是在卧室,是李建的岳母和女儿,也都是被砍死的,凶器应该是一把砍猪肉用的刀,非常锋利,李建被砍了七刀,他妻子五刀,岳母十一刀,小孩被砍了四刀,真是灭绝人性啊” “案发时间能确定吗?” “法医验尸后确定案发时间应该是在上周周末的半夜一点到三点之间。凶手留下了几个鞋印子,是四十四码的旅游鞋,我们推断凶手应该身高一米八五以上,孔武有力。” 岳沉婉看着屋内呈喷射状的血迹,仔细的走了两个来回,然后跟着去了第二凶案现场。 第二凶案现场离第一凶案现场不远,只隔了两条街,被害人是当地一个企业的老总家,老总叫柴筱,是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女企业家,同时被害的还有她的闺蜜。 第三家被害的是距离前两个凶案现场比较远的一个老街区,在怀柔当地是比较落后的街区,住户多是外来务工人员,房子比较脏乱,被害人是外地来怀柔做小吃生意的一家人,被害人是一家六口,老两口带着儿子儿媳妇和女儿女婿。 三家被害人都是被相同尺寸的砍刀砍死,最少的被砍四刀,最多被砍二十八刀,脖子几乎被砍断,血肉飞溅,满眼都是鲜血,让人触目惊心,据说首先接触现场的人员都被这惨烈的景象吓到了,一个老警员都忍不住吐出来。 三家人的被害时间都在深夜,没有什么目击证人。 三家灭门,惨绝人寰,让久经沙场的老警员们都觉得震撼。 耿奥验尸后跟了林闯做汇报:“我和当地法医的见解差不多,死者都是被长五十厘米宽二十五厘米左右的砍刀砍死的,大部分死者都在被害当场死亡,有两个死者是因为被砍伤后失血过多脏器衰竭死亡,不过我认为凶手是个力气非常大的左撇子。” “哦?这个当地的法医报告中可没有提及。” “每一个刀口都是自上而下,自右向左,而且穿透上居多,显然凶手是个左撇子,而且力气非常大。根据死者的伤口来判断,凶手下手非常准确,,要知道,人体的骨骼非常坚硬,凶手能在第一时间准确的砍断被害人的颈动脉,这可不容易,被害人里有很多男性,而且第三个被害家庭有三名男性,要在几乎相同的时间内制服三名男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凶手应该非常熟悉人体的弱点,才能做到一刀砍倒对方。” 林闯蹙眉,回身问岳沉婉:“你觉得好点了吗?我怎么看你脸色这么差?” “有点感冒,不要紧,已经吃药了,没事的!”岳沉婉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觉得十分难受,强打精神说:“我看了这个案子的被害人的基本情况,这三家分别处于三个基层,外来务工人员,白领和小商人,三家人互不相识,社会交际比较单纯,基本都是自己圈子的人,三家人均不存在与人结怨的情况,第二哥被害人柴筱和她的闺蜜米南都有相对稳定的恋情,也不存在情杀的可能,结合三户被害人被害现场的情况,我有个设想,凶手到底是处于什么目的要杀死这三户人家,如果并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发泄情绪呢?” 林闯被这个大胆的推断弄的有些愣神,很快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怀柔公安局几乎排查了被害人所有的社会关系,都没有找到三家人家的交集点,我想,也许我们是先入为主的陷入了一个盲区,也许凶手根本就不认识这三家人呢。你们看,这是被害人在被害现场的照片,血迹淋漓,现场甚至留下了凶手的脚印,凶手没有掩藏自己的足印,甚至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被害人身中多刀,说明凶手非常愤怒,这种愤怒的情绪让他疯狂的砍杀被害人,我想凶手最近应该受到了一定的刺激,我建议当地警方排查一下有精神病史的怀柔当地人,这个人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男性,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从事体力劳动,鉴于他总是在深夜外出,他应该是单独居住,性格比较孤僻,与人来往不多,最近一个月内家庭有变故。” 林闯满意的点头:“嗯,我也觉得小岳的分析很有道理,我这就跟怀柔专案组的人联系,说说咱们的看法” 怀柔警方大力排查后,一个叫孔成杰的人浮出了水面,孔成杰,二十九岁,在屠宰场做屠夫。十六岁时发现有精神分裂症,在精神病院治疗了一年后好转出院。孔成杰生长在单亲家庭,母亲因家暴与其父亲离婚,孔成杰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因性格孤僻沉默,不爱交际,他没有朋友,也交不到女朋友。半年前,奶奶去世,一个月前,父亲要再婚,跟孔成杰争夺奶奶的房产,父子因此反目,大打出手,不过父亲因为不是孔成杰的对手,被打伤了一条腿。孔父把儿子告上了法庭,孔成杰受到了刺激,这种愤怒让他无法自制,他疯狂的寻找宣泄的途径孔成杰被捕后,警方很快在他工作的地方找到了凶器,他平时工作用的杀猪刀,从上面采集到了被害人的血液dna。 案件告破后,岳沉婉又开始发烧,林闯因为公务要赶回帝京,看岳沉婉病的昏昏沉沉,不放心她,让耿奥陪她留在这里打点滴,放几天假,好一些再赶回帝京。 晚上醒过来,岳沉婉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四肢无力,耿奥见她醒了,忙问:“好些了吗?点了三瓶药才退烧了,你怎么病成这样?哦,对了,你老公刚才来电话,我接了,告诉他你病了,正在点滴呢,让他过一会来电话” 岳沉婉蹙眉,拿起手机来看,果然是姜向晚的来电,她叹了口气,道:“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耿奥笑道:“看出来是孕妇了,食欲还真好,刚退烧就饿了” 岳沉婉浑身僵直,如遭雷击,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我怀孕了?” “你还不知道?”耿奥失笑:“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心大啊,你怀孕了都不知道,放心吧,你怀孕一个多月了,这是检验报告,怀孕初期有些孕妇会有发烧的迹象,不过你是感冒了,症状比较重,我叮嘱医生了,给你用的药都是对胎儿无害的,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粥,下面就有卖的”他絮絮的说着,把一张检验单扔给她就出了门。 岳沉婉盯着自己的小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和姜向晚登记后,一直没有特意避孕,两个人对孩子都是有所期待的,她是真的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软软的,香香的,想想都会觉得温暖。可姜向晚想要孩子,估计是为了不让自己离开吧? 第136节 她自嘲的笑笑,用手摸着小腹,这个孩子来的还真是时候,在自己决定放弃婚姻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居然来了,给姜向晚那个混蛋一个多么有分量的砝码啊,不管她多生气,多怨恨,孩子终究是他和她的,该怎么办?就这么原谅他?不,她有太多不甘心,太多愤怒,放弃他,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吗?这样做,对孩子是否不公平窗外夜色沉寂如水,岳沉婉对着窗外浓郁的黑色静默着。 在这个把回头看作软弱和耻辱的世界上。走的再远,也终究达不到想要的永远。走得再近,也终究回不到想要的梦境。人永远是一群被内心的遗憾和憧憬所奴役的生物,夹在生命的单行道上,走不远,也回不去。 矛盾丛生荆棘密布的,是宿命中的必然,第一次,岳沉婉体会到心乱如麻的滋味。 手机忽然震动,拿起一看,是陈归人。 岳沉婉点了接听:“喂” “你还好吗?”电话那边是陈归人有些忧虑的声音。 “不好,我在怀柔呢,发烧,难受,头疼的要命”岳沉婉郁闷的发牢骚。 陈归人嗓子一紧:“发烧?怎么回事?” “我和他摊牌了,老陈,我很累,非常非常累,我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傻瓜,我是不是回来错了?”岳沉婉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诉说着自己的困惑:“是不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勾画的,我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在弥补,在圆自己的幸福,其实,一切都是假的,那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陈归人安静听着她的难过,认识她很久了,久到他觉得心上沧桑繁复,空茫死寂,她一直是他认识当中的异类,一样经历过爱、恨、陷害、背叛、死亡,一样经历过至亲的谋算、毒害,她该如自己一般,阴暗的充满怨毒的才对,可她很少抱怨,也很少纠结,她努力的追求自己的位置,自己的人生,努力让自己活的宽容、乐观、积极向上,每次想起她,他就看看办公室那片巨幅的油菜花,欣欣向荣、生机勃勃,永远都是春暖花开的模样,让他心生温暖。 第一次听她的悲伤,他觉得异常怜惜,心上仿佛浸了水,有些酸楚有些温柔,他想象着自己如果在她身边该多好,是否能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抚平她眉间的忧伤,温暖她心上的寒冷“等我,我去看你”他的声音中有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兴奋。 跟陈归人说了一会话,心情放松后,人反而异常的疲惫,岳沉婉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她刚一动,身边趴着的姜向晚就立刻抬起头,关切的问:“醒了?要喝点水吗?” 不过三四天没见,姜向晚瘦了一圈,原本精致如玉的脸看上去憔悴不堪,他双目通红,一向整洁的衣衫全是褶皱,看样子应该是连夜从帝京赶过来的。 |“给我杯温水。” 姜向晚从暖瓶中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又拿了一个保温饭盒出来:“耿奥说你饿了,给你买的粥,我在家做了你爱吃的凉拌青瓜,还有梅菜笋丝,你要不要配着粥吃点” “好”岳沉婉安静的吃饭,没什么表情。她从不在小事情上纠结矫情,因为觉得没有意义,既然事实不能改变,那就拿出勇气来面对,平静的接受,然后再去处理。 一直看着她吃完,姜向晚收拾好,才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目光中有这隐约的喜悦和憧憬,轻声道:“阿婉,我们,有孩子了?” 岳沉婉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嘲讽的笑笑:“是啊,这个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之内?” 姜向晚本来有些喜色的脸顿时僵住了,半晌才道:“无论我怎么做,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是吗?你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是吗?”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是我们明明相爱,却永远都不会再相信爱情,相信真心,我们站的再近,心却远隔天涯。 岳沉婉没有回答,没有人能明白她心里的沮丧和茫然,她爱这个男人,却用了前生今世十八年的时间才看清他,她想起梦中那个的姜向晚,守着自己的尸体,绝望而迷茫,象一个抽去了灵魂的蜡像。 他用余生的忏悔结束了他们的爱情,她用生命做代价,证明了自己的爱情,他们在这场爱情中,永远的错失了。 前生如此,今世,似乎,仍然如此 姜向晚痛苦的凝视着她,因为发烧,清秀的脸蛋上带着红晕,大大的凤眼淡漠的看着窗外深浓的夜色,她不愿意给自己机会,甚至看都不想看到自己吧? 他心中绞痛,却仍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换做是我,我也不会,阿婉,我不奢求你的谅解,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和孩子,别那么快做决定,别那么急着离开我,行吗?” 他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苦涩的哀求。 岳沉婉回过头,看着他,她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挺秀的眉毛,秀丽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轮廓清晰的嘴唇,斯人如玉,玉树华堂,说的就是这样美好的男子吧! 可就是这样美好的男子,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击。命运永远在嘲弄自己的自得其乐吧? 良久,才沉沉的叹息:“我累了,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累,爱你,我用了太多的时间,太多的力气,我太累了,我爱不动了” 姜向晚浑身一震,他敏锐的发现岳沉婉的眼睛中有着类似母性的悲悯,然而,这不是那种慈悲式的救赎,而是极度失望后的放弃,象一个母亲看着无法无天的孩子,在百般劝阻无效后,终于心灰意冷的决定放弃了。 她要放弃自己了,只要这样一想,姜向晚就觉得心痛如刀割一般。 “不,不”姜向晚抓紧她的手,声音都发着颤:“不,阿婉,求你,求你,别放弃我,别放弃我” ☆、第362章 第七十五章 就在此时,门被猛然撞开了,耿奥浑身是血的冲进来,他用尽全力,撞开门后就冲进来,一头倒在了地上,他拼命的抬起头,冲岳沉婉喊了一声:“快走”就颓然垂下了脑袋,没了声息。 岳沉婉猛然拽下手上的点滴管,冲了过去,在耿奥的颈动脉处一按,没有脉动,岳沉婉顿时感到脑袋一阵轰鸣,耿奥,死了? 来不及想这是为什么,对于危险的敏锐触感,让她的身体直接作出了反应,她一把抓住姜向晚,另一只手拿起了手枪,还好,这次出来佩带了装备,她拉开保险,将姜向晚推到门后位置,举手示意让姜向晚噤声,透过病房门缝向外观察,半夜的走廊非常安静,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岳沉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里是怀柔的一家社区医院,位置很偏僻,紧邻大山,风景秀丽,空气清新,很肃静,耿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医生是他医学院的同学,这家社区医院只有两层楼,一楼接诊,二楼收治一些患者,因为是社区医院,在这里治病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白天在这里打点滴,晚上就走,所以今晚这一层楼就剩下两个值班护士和一个医生。耿奥刚才见姜向晚来了,不想做电灯泡,正好今晚是他同学值班,就笑呵呵的去找同学聊天了,现在看来,这层楼的值班护士和医生都凶多吉少。 岳沉婉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什么人要杀死耿奥?仇恨?耿奥是法医,一个法医能有什么仇人?那么就是自己,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姜向晚,姜向晚面对骤变,脸色惨白,却异常的冷静,算得上是一个心理素质优秀的人了。 她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很快,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轻而缓慢,,每十几步就会停下来,对方应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在做地毯式搜索,他们在搜寻这层楼所有的病房。 岳沉婉拿出手机,发现手机居然没有信号了,她恨恨的咬牙,这些人有备而来,居然连手机信号屏蔽器都有,妈的! 她小心翼翼的移动到门边的外置,就着走廊的灯光向外看,走廊的另一边,正徐徐的走过来四个持枪的男子,都是非常普通的黑色棉夹克,牛仔裤,肤色黝黑,可眼神锐利,持枪的姿势和浑身的气势,一看就是职业军人或者杀手。 岳沉婉小口嘘气,心里盘算,以一敌四,自己基本没有胜算,只有逃跑,可姜向晚怎么办?必须引开这四个人,自己现在的体力和身体状况,能跑出去多远?这里距离繁华地区应该还有十五分钟的路程,以自己的状态很难再四个人的狙击中跑出去那么远,何况,肚子里还有一个。 怎么办?她抬头,看看窗外的山,乌沉沉的一片黑色,只有那里了,这里距离山只有五分钟,从窗户跃出去,应该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到山里,那里有树丛,可以作为遮蔽物,她看了看肚子,这里是二楼,平时自己要是跳下去,绝对没有问题,可肚子里的这个怎么办?闭上眼睛,岳沉婉深吸了口气,如果有可能,她当然要这个孩子,无论她和姜向晚的婚姻未来如何,这个孩子是生命的延续,是她最亲的人,她很想看到这个小生命诞生的样子,可是,现在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不保得住,这个孩子就庚难说了,她惨然一笑,算了,看咱们娘俩有没有缘分吧! 岳沉婉身子刚动,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她,是姜向晚,他敏锐的看出了她的意图,他面色惨白,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以极低的声音道:“别,阿婉,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去引开他们”不待岳沉婉反应过来,他已经箭一般冲了出去,岳沉婉咬牙切齿,这个男人,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跑出去送死的可能性绝对大过逃生,可他偏偏就跑出去了,真是她气急败坏,偏偏无计可施,看着那四个人追着姜向晚跑了过去,她立刻冲了出去,瞄准、开枪,“碰”的一声,跑在最后的一个男人中枪倒地,她立即闪躲进一侧的病房中,从门板侧面关注着前方,前面的三个人立刻身形矫健的闪躲在楼道的墙柱间,他们用英语说“还有一个,是个女人”“枪法很好,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马修怎么样?”“好像不行了。”“该死” 岳沉婉稍微露了下头,对方就立刻开枪射击,“呯呯”子弹打中墙体溅起一溜火星,生石灰的呛鼻气味混合着硫磺的味道让人愈发觉得呼吸困难,岳沉婉咬着嘴唇,死死的握着手枪,心里苦笑,三支m1911职业枪手必备手枪对上自己手上这支自杀都不见得好用的64式,基本就是毫无悬念的战斗,妈的,自己当什么警察嘛,当杀手多好,随便一支枪都火力强大,m1911体积小,射程远,两枪下去,绝对轰个体无完肤,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简直是毁尸灭迹、杀人灭口的首选枪支嘛! 岳沉婉一边在心里暗暗的骂,一边在病房内搜寻,正好看见一辆护士用送药车,她从病床上拽下两床被子堆在车子上,悄悄隐蔽好,用力将车子推了出去,枪声大作,岳沉婉趁机趴着另一辆车划出去,抬手一枪,正好打中一个枪手的右肩,对方“啊呀”一声,岳沉婉趁机滑到了另一个病房里。 “岳沉婉,给我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岳沉婉一愣,声音很熟悉,是陈静初,她往外窥视,两个人影慢慢的走到了走廊正中间,灯光比较明亮的地方,陈静初正举着一只手枪对准姜向晚的脑袋,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色黧黑,眼神锐利,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很悠闲。岳沉婉心一沉,完了,他们来的不是四个人,是五个人,这个最后出现的好像是头儿。 姜向晚双手被绳子捆住,脸上有几处擦伤,显然经过了一番搏斗,陈静初一手扯着他的领口,另一只手拿着手枪,她笑意狰狞,仿佛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岳沉婉,给我滚出来,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出来,我就杀了他!”陈静初明显的瘦了,手上青筋暴露,原本清丽的五官看上去有了几分凄厉的骨感。 姜向晚忽然冷笑:“陈静初,别费那个劲了,我们已经离婚了,她不会管我的死活的。” “离婚?”陈静初还真不知道,这可新鲜了,女人的八卦心此刻占了上风,她顺嘴问道:“你们离婚了?为什么?” “能为什么,我跟她结婚就是为了拿到岳氏,现在岳氏已经到手了,我还要她干什么?你们岳家和陈家的人就是一群蠢货,不长脑子,我算计了你们这么久,你们居然才发现,哈哈”他大笑起来。 陈静初满眼怨毒的冷笑,然后狠狠的给了姜向晚一枪托,正好砸在姜向晚的脸上,姜向晚的脸顿时被砸成一片青紫,嘴角也被砸裂了,流出了血,陈静初冷笑:“表现你一片真情呢是吧?你当我是傻子呢?你跟岳沉婉离婚?呵呵,你是怕她出来救你是不是?我告诉你,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无所谓了”她一把扯过姜向晚的头发,用枪筒狠狠的捅他的脸,笑的诡异恶毒:“岳沉婉和你,都必死无疑!” 她扭头冲那两个男人用英语道:“过来,这个是刚刚干掉你们伙伴那个女人的男人,你们可以好好出气,给我狠狠的揍他” 两个男人从暗处走出来,抓住姜向晚就是狠狠的一拳,正好打在姜向晚的腹部,这两个人是雇佣军出身,伸手狠辣,一拳就打折了姜向晚一根肋骨,姜向晚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冲击力打的整个人弓起,几乎闭过气去,巨大的疼痛让他的脸痛苦的扭曲,却仍然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发出一声叫喊。 陈静初看着姜向晚在地上翻滚,心里异常的痛快。 自从精神崩溃被送去法国,陈静初压抑了太久,在法国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好了很多,可国内却传来消息,岳氏破产了,爷爷死了,父亲入狱,江曼带着孩子不知所踪,陈颖之母女迅速的划拉了家里仅剩的一些首饰走人,陈家一夕之间风流云散。 陈静初在监狱中见到了父亲,陈顺之告诉她陈家惨败肯定是有人从中谋划的结果,他算下来,岳氏破产后,鼎盛集团顺利的拿下了星月湾工程,从中渔利十几个亿,几乎吞掉了岳氏大部分的生意,想来岳家破产定是姜家做的,姜向晚娶了阿婉,这件事和这两个人脱不开关系。 陈顺之在狱中待了一段时间,开始满心愤懑,时间长了,慢慢回想,脑袋却清醒了起来,他毕竟在商场浸淫多年,仔细分析了一番就明白自己早就入了姜家设下的彀中,商场如战场,自己一招棋错终于满盘皆输。 他嘱咐陈静初先别着急报仇,要好好想个法子安置好弟弟和母亲,又将自己匿名暗藏在银行保险柜中的一些珠宝给了女儿,要她好好生活。 陈静初取出珠宝变卖了一部分,留给母亲和弟弟在香港生活,自己拿了另一部分钱去了泰国,她在国外染上了毒瘾,加上大量的服用抑制神经的药物,身体每况愈下,她自知凭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想要撼动姜家几乎没有可能,但放弃报仇她怎么能甘心?于是,她在泰国找了几个雇佣兵出身的杀手,准备暗杀岳沉婉和姜向晚。 有人送消息说岳沉婉来了怀柔,她立刻带人悄悄跟踪而来,等着岳沉婉落单,没想到天从人愿,岳沉婉居然病了,留在了怀柔,姜向晚居然连夜赶来看她,陈静初喜不自胜,立刻让几个枪手行动,枪手很顺利的干掉了几个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正在跟医生聊天的耿奥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会有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枪手得手,脖子的动脉血管被割开,耿奥是法医,他装死倒地后,用手按压住血管,用最后的力气去给岳沉婉报信,让岳沉婉快跑,也是凑巧,姜向晚居然带头跑了出来,被陈静初撞了个正着。 陈静初立刻用枪逼住了姜向晚,把他抓了回来,趁机要岳沉婉现身。 岳沉婉这回也盘算了,自己和姜向晚今晚是凶多吉少了,自己的一支枪在对方的强大火力下,基本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姜向晚又落入陈静初的手里,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姜向晚被虐打致死吧? “够了”岳沉婉从病房里举着枪走出来,整个人曝露在灯光下,她把手上的枪往地上一扔,双手高举,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静初,道:“好久不见啊,表姐,出动这么大的阵势来对付我,你实在费心了” 那两个男人立刻过来将她抓住用绳子捆上。 陈静初看见岳沉婉眼睛都红了,劈头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满眼怨毒的盯着她,恶狠狠的道:“岳沉婉,你害的岳氏破产,气死了爷爷,害我爸进了监狱,你害的我一无所有,不把你千刀万剐我死都不甘心” 岳沉婉眼睛都没眨一下,镇定自若的笑笑,好像她和陈静初还是好姐妹,两个人只是在讨论什么轻松愉快的问题:“岳氏破产,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你大概忘记了吧,岳氏是我岳沉婉的,就算破产了,也是我损失的多,你激动什么?” “你”陈静初自出生之日就是千娇万贵的大小姐,从来认为自己才是岳家的大小姐,对这个乡下来的堂妹一万个瞧不起,祖母将岳氏大部分的股权留给岳沉婉后,陈静初对这个堂妹恨之入骨,认为那本来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却被堂妹给抢了,好在岳沉婉年纪小,对商业没什么兴趣,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想要接手岳氏来,陈静初和父亲始终把持着岳氏的大权,年深日久,压根就忘记了岳沉婉才是岳氏的继承人。 “岳氏破产就破产了,我这个继承者都无所谓,你那么气愤干嘛?莫非表姐觉得岳氏是你自己的?”岳沉婉脸上的笑容十分讽刺。陈静初看到那讽刺的表情,心里又怨又恨,都到了这个时候,岳沉婉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最恨她这个样子,自己苦心孤诣,多年谋算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心里万分怨毒,咬牙切齿,狠狠的给了岳沉婉两个嘴巴,把她打到在地上,又照着岳沉婉身上狠狠的踢,姜向晚见陈静初疯了一般踢打,挣扎着爬到岳沉婉身边,用力趴到岳沉婉身上,替她承受陈静初的踢打,陈静初狰狞的笑道:“姜向晚,你还想护着她?哈哈,好啊,你想替她挨打,你就替吧” 她来时候服用了一些兴奋剂,现在正是药劲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状态,疯了一般踢打姜向晚,每一脚都踢的结结实实,碰碰做响,姜向晚刚才被两个男人打折了一根肋骨,这回又被陈静初狠狠的踢了几脚,口里立时泛出了血沫,岳沉婉知道再挨下去,姜向晚就会有内伤,急忙用腿一勾,把姜向晚带到一侧,两个人换了个位置,陈静初才不管踢的是谁,反正两个人都该挨揍,她只管兴奋的拳打脚踢,直到实在打不动了,气喘吁吁的才罢手:“贱人,岳氏本来就应该是我的,要不是你跟这个臭男人搞鬼,岳氏怎么可能破产,我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你嘴巴硬?没关系,你什么都不在乎,好,我就让你们两口子一起下地狱去做伴,你不是嘴硬吗?我看你硬到什么时候” 她冲那两个男人挥手,两个男人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卷炮竹样的东西,是一个加了定时器的炸药包,大概有三十公分长,两公斤重。 男子快速的将炸药用胶带牢牢的粘在在姜向晚身上,将岳沉婉和姜向晚用玻璃丝绳子捆在一起,然后调好了定时器。 陈静初蹲下来笑嘻嘻的道:“这里有两公斤tat炸药,足够把整个楼炸上天,阿婉,你和你老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然后你们就可以碰的一声,一起上路了,你开不开心?哈哈哈”她仰起头,疯狂的笑起来。 领头的男人和带着受伤的同伴,做了手势,示意快走,陈静初知道这炸药威力极大,必须尽快离开,她得意洋洋的挥挥手,给岳沉婉留下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 姜向晚和岳沉婉是背对背被绑在一起的,这会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而放松了,咳嗽了两声,轻声道:“阿婉,咱们要一起上路了,你怕不怕?” 岳沉婉没有回答,姜向晚又道:“别怕,阿婉,我陪着你,生生死死,我们都在一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身后的岳沉婉还是没有回话,身体却一直在动,姜向晚挣扎着想回头,却发现岳沉婉居然弄开了绳索,正蹲在自己身后,用一把薄薄的刀片割开自己的绳子。 “你,你哪来的刀片?” “我在病房送药车上拿的,”她将刀片一直放在手心里,刚才被陈静初拳打脚踢也没松手,手心里早就殷红一片,可陈静初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状态,根本没有留意。 岳沉婉费劲的拆除姜向晚身上的炸药,可炸药被粘的非常结实,足足用了五分钟还没有拆下来。 姜向晚绝望了,道“别管我了,你快走吧,再迟就跑不出去了” 岳沉婉手下不停,干脆用刀将姜向晚的衣衫割开,然后大力的撕开衣衫,一边咬牙道:“闭嘴,别他妈废话,听我说,我现在没时间拆除炸药,只能让它炸,我摘下炸药你就跑,什么都别管,我在你身后跟着你,只管一直往前跑,什么都别管,跑不出去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听见没有”最后一句,她是吼出来的,姜向晚浑身一震,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被岳陈婉剥光了,定时器上的时间还有三分钟,炸药终于被剥离了他的身体,“跑”岳沉婉推着他两人一起向外冲去,根本来不及走楼梯,两人顺着病房的窗子直接跳了出去,幸亏这里的楼是原先建的老楼,楼层低,两人跃出去之后下面是一片灌木丛,两人都摔在了灌木丛上,从上面爬起来根本来不起看身上扎的乱七八糟的枝杈,拔腿接着跑,身后一声巨大的轰鸣响起,红色的炙热火焰裹着巨大的热浪向他们冲了过来,两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出去十几米远,岳沉婉晕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猩红色 ☆、第364章 第七十六章 “五度烧伤,必须植皮,失血过多,要输血” “脾脏肝脏都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内脏有出血点,要查找,快,快止血钳” “我这面要清宫,她流产了” “患者出现失血性休克,快用注射强心剂” 她不知道在这片白色中停留了多久,耳边的声音又变了,似乎是一个很苍老的声音,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梵语,仿佛暮鼓晨钟,又似沧海明月,流年不息,带来一片安静清凉的感觉,她慢慢的平静下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一片安静朴素的白色,没有很浓郁的消毒水味道,反倒有些淡淡的花香,她转过头,发现床头放了一大捧白色的姜花,晶莹的白色花瓣,嫩黄的花蕊,碎碎的小花,带着淡雅的香气。 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想撑起身子,脑袋顿时一片眩晕。 一个声音传过来:“醒了,阿婉,你醒了?大哥,快,快来啊,大嫂醒了”面前陡然蹦出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刮的黎青的头皮,浓眉大眼,看着一脸的憨直。 门外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面目俊朗,五官深刻,气质豪烈,一双眼睛尤其漂亮,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黑色牛仔裤,手上还拎着一个摩托车头盔,身后跟着四个打扮差不多的年轻人,匪气十足,看见她倒都十分欢喜。 “大嫂,醒了” “大嫂,你可醒了,再不醒,咱们都要把医院给拆了” 为首的那个走到床前,仔细的看看她,小心的捧着她的手,轻声道:“醒了?还晕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第137节 她眨眨眼睛,觉得脑袋更晕了,迟疑了半晌,才道:“有,我头晕,我还记不起来自己是谁,你,是谁”她的嗓子十分沙哑,反应和语言能力也有些迟钝,几乎是一字一顿。 那些人叫自己大嫂,那么这个男人是自己老公?虽然感觉很亲近,可还是觉得很别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自己是传说中的失忆?太追赶流行了吧?这年头咋动不动就失忆呢?好像,很多电视呀电影啊小说啊都有这样的桥段,很烂了好不好?自己也赶上了?穿越也流行自己咋不穿越呢?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里现在全是小圈圈,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所有喧闹的问候声戛然而止,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半晌,为首的男人才叹了口气,脸上没有太过震惊的表情,反倒有些如释重负:“大夫说,你被爆炸震的有严重的脑震荡,也许会出现短暂性的失忆,你不记得不要紧,但不要用力去想,你病的时候有抽搐,如果过度用力想,怕会出现同样的状况,医生特意叮嘱过,你不要去想太多事情,好好休息就好,我就告诉你,我叫陈归人,你叫丁婉婉,你是我女朋友,大家都叫你阿婉。” 其余的几个立马笑嘻嘻的自我介绍:“大嫂,我是大兵。” “我是老哏” “我是飞鱼” “我是锤子。” 几天之后,她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她叫丁婉婉,是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长大,陈归人家住在是孤儿院隔壁的老房子里,他是私生子,母亲年轻时名声就不好,在外地呆了多年,回来时就有了大把的钱,还带着个身份不明的男孩,镇上人说什么的都有,陈归人小时候挨了不少的白眼,长到十五六岁就成了镇上的不良少年,带着几个小弟骑着摩托车成日呼啸而过,三五成群的打架,砸店,镇上人见到他们都要绕着走。就这么混到了二十二,人大一些了,可能长了点脑子,开始走点正路了,居然和人合伙开了个修车行,当然手下还是那帮小兄弟,可手艺实在不赖,价格也算便宜,当然,也有些人事害怕不去修车,这伙人去捣乱,所以车行的生意还不错。 陈归人脾气暴烈,横行霸道,可对自个女朋友不错,大家都说这么个活驴似得人居然对女朋友呵护备至,让众人都倍感诧异。 这次婉婉受伤时因为给人家试车发生了爆炸,婉婉重伤,陈归人暴怒,把车主抓过来暴揍了一顿,差点进了警察局。 丁婉婉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被允许出院,陈归人来接她出院,刚下床,就被他一个公主抱抱在了怀里,丁婉婉浑身僵硬,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身上扎着围裙,笑的十分殷勤:“你们回来了,快进来,阿婉,好点没有?阿姨可惦记你了,给你炖了你最爱吃的笋干烧肉,在医院呆着嘴馋了吧?” 这就是陈归人的妈妈刘彩凤。 丁婉婉笑笑:“好多了,谢谢阿姨” 陈家屋子是镇上的老宅子,平房,前后院加在一起有六间房,是刘彩凤的父母留下的,院里还种了一棵高大的杏树,据说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 丁婉婉在这次爆炸中受伤极重,加上脑震荡后遗症,她一直持续的反应迟钝,记忆力极差,语速缓慢,她时常发呆,神色木然,她的后背经历了两次植皮,一直在吃药,内脏的大出血让她整个身体呈现出极度的虚弱,稍微有点感冒都会在床上躺一个星期,陈归人和刘彩凤用各种药材给她进补,让她好好休息,从来不让外人打扰她,几乎是在密不透风的呵护她,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她青白的脸色才慢慢的好转,可以正常速度的说话了。 她的精神渐渐恢复了,脑子可以正常的思考问题了,就发现很多让她感觉不合常理的地方。 比如陈归人跟他母亲相处的方式,刘彩凤其实是个很泼辣的女人丁婉婉看见她跟邻居吵架时掐着腰,口若悬河的骂街,可对上儿子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往往陈归人一个眼风扫过去,刘彩凤就立刻偃旗息鼓,讪讪的笑着,溜到厨房去做饭,她对待儿子和自己这个准儿媳妇都是小心殷勤,甚至有些讨好的意思,让丁婉婉觉得说不上来的别扭。 陈归人开的修车行生意虽然好,可一个小镇能有多少车多少生意?丁婉婉觉得给自己看病应该花了不少钱了,光植皮的费用和之后的药物治疗就是不菲的数字,可她发觉陈归人似乎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他手面挺大,给自己买补养品都是上好的红参、燕窝、当归等等,这钱是哪来的? 每个月,他都要出差去外地一个星期,那几个手下的小兄弟就干脆住到他们家来,美其名曰是保护她们娘俩的安全,可丁婉婉怎么想都觉得其中透着一些诡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民风淳朴,总共也没有多少人,有什么安全可保护的? 自己从小在这个小镇上长大,可居然没有一个朋友?自己病了也没人来探望,难道自己从前人缘差成这样? 她的记忆呈现一种碎片的状态,有时会一片空白,有时会忽然蹦出来几个散乱的场景,她时常说着说着话就会没来由的怔忡起来,仿佛这句话在什么地方听过,或是做过。 更为诡异的是自从上周她的脑震荡后遗症好转后,开始每晚做梦,梦里都是同一个男人,精致绝美令人惊艳,那男人苍白消瘦,眉宇间满是忧愁,时常神色茫然的看着窗外,或者手机,每当有人开门,他都会忽然冒出一句“阿婉”,看到身后的人后,又失望的回过头来,继续茫然的看着前方。 这个梦居然成了连续剧,每晚,丁婉婉的梦里都是他,他依然苍白消瘦,神色悒郁,可是开始工作了,坐在电脑前很久都不起身,然后很多人来劝他,让他好好休息,他都不听,仍然坚持工作,大量的喝咖啡,很少说话。 丁婉婉揉着额头坐起身来,靠在床头发了一会呆,这是个下午,窗外是一片深秋的景致,虽然气温仍然温暖,可树叶已经一片金黄,阳光顺着树叶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泽,有些刺眼。 她的窗子正对着淇水河,河面上有几条船正在摆渡,船夫豪爽的唱着本地的船调子,几个孩子跟着嬉笑,河边几个洗菜洗衣服的大嫂叽里呱啦的说着闲话,一派舒缓惬意的红尘热闹,让人没来由的就觉得骨头松散起来,想躺下来享受秋日里难得的阳光和清风。 淇水镇是个十分偏远的小镇,这里祖辈都是做瓷器的窑口,大部分人都以此为生计,淇水镇最著名的窑口叫端窑,在北宋时期曾繁荣一时,后来渐渐被哥窑龙泉窑取代,没了名声,这里的窑火就渐渐熄灭了。改革开放后,景德镇的瓷器又开始走俏,端窑也开始跟着烧起来,不过多数以烧制仿品为主,说穿了,这里就是个专门造假的根据地,镇上人大多有一手绝活,可以仿制各个时期的瓷器,因而这里虽然偏远却也富庶。 门外有一些嘈杂声,仔细听听,好像是锤子的声音。 “炖了吃最补身子,婶子,一会给做上。” 刘彩凤爽脆的说:“行,我一会就做。” 陈归人推门而入,手上抱着一件紫色的皮草,看见她展眉一笑:“看看这个,是紫貂的坎肩,天快冷了,你身体弱,早晚穿上,省的冻着。” 那貂皮皮毛油亮,一看就是成色极好的貂皮。 陈归人看着她,头发长到肩膀了,再不是原先英姿飒爽的样子,多了几分婉约,小脸瘦的只有一巴掌宽,唇色越发的淡了,衬得脸色苍白如玉,透着一种楚楚可怜的娇柔。 他眼神中带出几分恍惚来,仿佛那个英姿勃勃的少女正瞪着一双丹凤眼不满的看着自己叹了口气,将她拥在怀里,怀中的女子瘦弱的可怜,伸手抬起她的脸来,浅浅的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丁婉婉有些羞涩,耳根子泛起了红晕,白玉般的脸颊多了些血色,倒有了荷花初绽的娇媚,让陈归人心里有几分异样。 他咳嗽了一声,努力忽视身体的亢奋,专注的将皮坎肩给她穿上,大小正好,毛皮的华贵让女子有了几分不一般的艳光,眸光流转处,更加动人。 陈归人的嗓音有些黯哑:“我和锤子弄了几只飞龙来,一会让我妈炖了给你吃,听说那玩意也挺补的” 丁婉婉娇嗔:“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基本就这几样,不是这个补,就是那个补,你也不怕把我补成个胖子,回头吓死你” 陈归人笑着将她抱到膝盖上坐着,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腰,道:“好呀,你还是胖点好,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敢碰你,总怕劲大一点就把你弄折了” 这男人真是粗野,说起话来荤素不忌,自从丁婉婉的身体好了一些,两人虽没有同房,亲亲抱抱总是有的,陈归人是个粗人,自小混迹市井,调戏女人的话手到擒来,有事没事总爱逗弄她,丁婉婉脸涨的通红,用力掐他的耳朵:“你再乱说” 陈归人看着她瞪着大大的凤眼,嘟着的红唇,一副娇蛮的样子喜欢的不得了,耳朵上的疼也顾不得,抱着她在她脸上脖子上亲了半晌才罢手。 丁婉婉皱着鼻子去洗脸,嘟嘟囔囔的牢骚:“八成是属狗的,怎么这么爱啃人”随即一愣,脑海中有一把好听的男声在说:“你怎么那么爱啃鸭脖子?是属狗的嘛” 她恍惚了一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陌生的让自己心慌,她用力的咬咬嘴唇,镜中的女孩面色苍白,眼睛中是一片无助的茫然。 我到底丢失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这么惶恐,仿佛丢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里,似乎总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向自己乞求着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难受,心像被一双手生生的扭来扭去,疼的难以自己。 刘彩凤的手艺的确出色,清炖飞龙、辣椒炒山珍、红焖泥鳅、口蘑肉片,四个菜做的色香味俱全,锤子一边吃一边赞美,逗得刘彩凤极为开心,陈归人神色淡然,只看着丁婉婉多喝一碗汤,才高兴的大口吃饭。 刘彩凤今天兴致很高,自斟自饮的喝了一盅白酒,脸红扑扑的,说话也豪气起来:“你们都处了这么长时间了,差不多该结婚了,等你们结婚了再生个孩子,妈给你们带孩子,呵呵” 陈归人蹙眉,眼神中有寒光一现,下颌兜紧,脸部的线条就生出了凛然的寒气来。 锤子是个懂事的,一见老大脸色不好,忙打圆场“哎呦,婶子,您这急个啥呀,依我看啊,您就好好照顾好咱们嫂子,将来自然有您老含饴弄孙的日子呢” 饭后散步时,丁婉婉沉默的跟着陈归人在河边走了很久,忽然停下脚步问:“你不喜欢阿姨?” “怎么这么问?” “看得出来,你对阿姨有些严苛,你不喜欢她,可她,毕竟是你妈妈” 陈归人面色凛冽,出神的看着河对岸苍茫暮色和深浓的翠色,良久,唇边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来,隐含着几分讥诮,几分苍凉。 “妈妈?这么神圣的词,配她有些可惜了”他的声音低沉清越,有些像大提琴丝绒般的华丽沉厚,只是说出的话却刻薄尖锐。 丁婉婉张张嘴,终究没有问什么,潜意识中,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故事,那些往事说起来也许会让人疼痛,她如今,很怕痛! 每晚,陈归人都是搂着丁婉婉入睡,她大病初愈,气血不足,手脚总是冷冰冰的,他总是先上床,将被窝捂热,然后小心的将她的手脚放在自己身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可从不碰她,她时常能感觉到他的亢奋,有时也会搂着她热吻不休,几乎将她扒的一干二净,在她身上种上一朵朵绚丽的花朵,有时也会听见他在黑暗中自己解决的喘息,可他仍然压抑着自己,说她身体不好,大夫再三嘱咐,不能让她劳累,她的身体恢复期要两到三年。 丁婉婉很感动,她能感觉到陈归人对自己的执着和深情,却从未曾想到,他能为自己压抑男性的*,男人是肉食动物,在女色方面尤其强烈,对一个男人来说,女人的最根本作用就是水乳交融的*,陈归人性情乖张,没什么耐性,唯独对自己,是真的一百个好,全心全意的爱护珍重。 黑暗中,陈归人沉默的搂着她,渐渐回暖的手脚,丝绒般的肌肤,温度有些低,可摸上去很舒服,他听见丁婉婉规律平稳的呼吸,慢慢睁开眼睛,黑亮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依然散发着炯炯的光芒,他一遍遍抚摸着怀中女子的肌肤,带着几分缱绻的温柔,唇角却挂着一丝凄凉的微笑,似满足,又似惋惜。 我终于得到了你,阿婉,我梦寐以求的姑娘,这是我毕生所求的时光,我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在他怀中沉睡的丁婉婉此刻,还梦在她的连续剧中,今天,她梦中的绝色美男总算说话了。 “抓到她了?在哪儿?” 他对面,一个穿着军装的英挺男子,面目冷肃:“在缅甸,她跟着几个雇佣兵厮混,染上了毒瘾,我们雇佣的人抓住了他们,已经问出来了,给她传递阿婉行踪的人是雷樱,是阿婉的高中同学,q市市委书记雷懋生的独生女,曾经任职于通达公司陈归人的助理,她的伯父恰好是公安部对外宣传办的主任,雷樱从他那得到了阿婉的行踪,泄露给了陈静初,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美男死一般沉寂的眼睛总算有了一丝波动,他抬起头,看着窗外,半晌,才问:“雷樱,我知道她,是因为陈归人吧?上高中的时候,她曾经追求过他”忽然顿住,他的眼睛忽然瞪大,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色潮红起来:“对,我忘了陈归人,我怎么会忘了他呢?老韩,帮我查查他,看他在干什么?也许,阿婉在他那里,对,那么大的爆炸,阿婉不可能自己走掉,我都受了重伤,阿婉当时扑倒了我,整个身体压在我身上,她的伤势肯定更重,她不会是自己走掉,肯定有人救了她,老韩,帮帮我”因为亢奋,他的嗓音有些尖锐,整个人发着抖,瘦弱的身躯仿佛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那个姓韩的男人忙扶住他,蹙眉道:“我帮你,我一定帮你找到阿婉,你别这样,这几个月你都快瘦成一道闪电了,就算找到阿婉,看你这个样子,她也会心疼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可是,陈静初和雷樱要怎么处理?” “杀了陈静初,那几个雇佣军也都杀了,我花了两百万美金,总要物有所值才行,雷樱?我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她为她所做的付出代价”美男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阴狠,那样带着微笑的乖戾表情让人不寒而栗,这一刻,原本如月光一样轻柔忧伤的男子忽然变身成为地狱中妖冶艳丽的曼陀罗,散发着恶毒的气息。 姓韩的男子蹙眉,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他欲言又止,似乎终究还是放弃了,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的外面,是两个十分俊美的男子,正在沙发上抽烟,看见他出来,忙问:“老三怎么样了?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他让我杀了陈静初,还说,阿婉可能是被陈归人带走了,让我帮他找。” 其中一个男子皱眉:“阿婉失踪九个月了,如果还活着,伤势也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她不回来,要么,是自己不愿意回来,要么是被人控制住了,如果是后者还好,如果是前者。” “不,阿婉不会那么狠心的,她和老三那么多年的感情,咱们都是眼看着的,是,老三是做错了事情,伤到了阿婉,可也不能一棒子就把他打死吧?从他醒了发现阿婉不见了,就跟疯了一样,非要出去找人,结果本来伤口都好了,又被撕裂了,多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出院了也不消停,把咱们手上公司的股份收了百分之十过去,成为公司的实际控股人,干脆的把公司改名为岳氏了,这几个月,他就跟疯了似的玩命的拓展公司业务,秘书见到我都哭了,说他三餐一共就吃一碗饭,每天喝十几杯咖啡,这样下去,人都要垮了。” “老三这么糟蹋自己可不行,你们告诉姜叔叔和姜婶婶了吗? “别提了,姜婶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把姜家爷几个臭骂了一顿,连老三都挨了耳光,你也知道,姜婶婶一直把小儿媳当自己女儿一样,听见这种事气的不得了,说要是不把阿婉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就永远都不认他们。” “唉,那怎么办?我见过老三的心理医生了,医生说他的心理情况极为不稳定,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他现在是因为要给阿婉报仇,在勉强撑着,一旦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他就会陷入极大的自我厌弃心态当中,到时候,他的状况就不好说了,咱们最近还是多找几个人,24小时看着点吧。” 三个相貌极为出色的男人似乎陷入了困境,都蹙着眉,相顾叹息。 ☆、第365章婉心第七十七章 杜石头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婚期到 此前,杜大壮身为父亲,必须在婚前履行作为父亲的责任,教导儿子成人之事,他琢磨了三四日,牙根都咬酸了也想不出该怎么用比较文雅的词来说这件事,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把儿子领进了本地最大的青楼——红袖招,跟老鸨子一顿嘀咕,将儿子安排进了一间单间,里面极为狭窄,就一张椅子,一张桌子,墙上是一个不大的洞,通过这洞就能看见隔壁房间的情形,在隔壁房间这洞是在一个牡丹浮雕的中间花蕊中,一般人无法察觉。 这是妓院为了照顾有特殊爱好的客人设置的。 杜石头被杜大壮扔进房间,扒着门问他爹:“爹,你领我来这干啥?” 杜大壮黑着脸吼:“哪那么多话,让你呆着就呆着,一会就知道了!” 杜石头虽然武功比他爹高,可自小被他爹吼惯了,虽然不害怕可也不能反驳,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呆着,想不明白自己老子为什么把自己扔在这么一间破屋子里呆着,他无聊的左顾右盼,发现桌子上有一本书,拿起来一看,脸忽的一下子红了,是一本画工精细的春宫图。 他瞬间明白了杜大壮的意图,他老爹分明是不知道怎么讲解,干脆把儿子扔在这里让他实际观摩。 杜石头跟杜大壮走南闯北,跟人谈生意,也不是没去过青楼楚馆,可是杜大壮在别的方面大大咧咧,在这方面对儿子要求很严,因为他妹子早就警告过他,不许让杜石头接触这些不正经的地方,怕石头年纪小,把持不住,被引逗坏了,若陷了进去,失了银子还是小的,怕熬坏了身子,杜大壮应承了妹子,所以凡是有这类地方都是杜大壮自己去。也有那有歌伎作陪的地方,杜大壮干脆让儿子自个去铺子里查点货物,自己去谈生意。 杜石头想明白老爹的意图,顿时满脸通红,虽然这暗室里没有人,也羞恼的不知如何是好,偏这时候隔壁房间进了人,一个妓】女引着一个高大的熟客走了进来,两人十分熟络,略调笑几句就开始宽衣解带,室内顿时一片娇】吟轻】喘,杜石头终是年少,按捺不住好奇,顺着墙上的洞往里观看,见宽大的床榻上一片淫】糜春光,男子粗壮的胳膊上架着女子白皙的**,男子掐着女子的纤腰,用力顶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响,女子似是痛楚又似欢喜的呻】吟不绝杜石头顿时愣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向下冲了过去,他白色的瞳仁瞬间充血,鼻子里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半晌才回过神来,脸红的仿佛能渗出血来,咬着牙,一脚踹开门,飞奔似的逃走了。 与杜石头遭遇相似的是贞娘,杜氏身为母亲也有着同样的责任,杜氏更为省略,直接将一幅绣了春宫图的鞋垫给贞娘看看,含糊的说了句:“洞房花烛时,听你相公的就是了” 贞娘怔了怔,低头苦笑了一下,这个其实不用教,她也知道。可如果自己真的对洞房一无所知,估计就她娘的这个教导方法,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傻乎乎的就得等着人家教了。 贞娘成亲的这日天气极好,艳阳高照,本来说好要来送嫁的元敏没有来,她有了两朵月的身孕,实在不敢远行,只好派了奶娘欧氏带了礼物恭贺贞娘。 县衙内外从前一日就张灯结彩,上门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贞娘一大早被叫起来,请了全福太太来梳头,上妆,吃了口煮熟的鸡蛋,穿上嫁衣,给父母磕头,媒人就上门了,提着一捆子大葱和一大块肉,这个叫离娘肉,是婆家给娘家人送上的心意,表示自己家接走了娘的心头肉,以后会好好珍惜姑娘。 花轿迎门,纯哥立刻领着小厮们将大门关上,踩着梯子上了墙,骑在墙头上难为姐夫,这是规矩,小舅子拦门,意思是我们娘家是有男丁的,给姐夫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要好好对姐姐。 杜石头领着一大帮人接亲,在众人的哄笑中回答纯哥儿各种刁钻问题,比如什么论语诗经啊,什么我姐姐最爱吃什么,最喜欢什么花啊谜语啊绕口令啊乱七八糟的,好在跟来的谭岳山有经验,撒了几把铜钱进去,趁着众人低头捡钱,撞开了门,带着一大帮人冲了进去。 杜石头给岳父岳母磕了头,引着纯哥将贞娘背上轿,绕着城走一周,这叫夸嫁妆,夸耀女方的嫁妆丰厚,其实杜氏也不过备了六十八台嫁妆,算不上什么十里红妆,可许家不过是准备了一年而已,哪里能跟那些从女儿一出生就准备的人家相比呢?好在婆家是至亲,不会挑这个理儿。 杜大壮笑逐颜开的坐在正位,龙姨娘的身份不够只能站在一旁伺候着,看着杜石头和贞娘拜了天地,杜大壮只觉得这辈子的任务今儿就全完成了,大大松了口气,等贞娘被送入洞房,立刻站起来喜气洋洋招呼朋友们入席。 洞房设在碧溪园南侧的暖阁,一溜二十来间的房子,俱是粉壁青瓦,玲珑精致的房舍,正房上还留着原先主人提的匾额——暖玉坞,这里原是杜石头冬日住的地方,因为贞娘原先住的小院房舍太少,杜大壮定制的家具太多,放不下,就将小两口以后住的地方定在这里了。 屋子内的家具都是杜大壮亲自定做的,他一贯是出手豪阔的,那床是黄花梨雕花的千工床,那床是出自苏州最好的木器行老字号,床围上精雕细琢着龙凤呈祥、富贵牡丹的图案,床顶是大红缎绣龙凤呈样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边帐架,床上铺着红缎绣龙凤呈祥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边褥,外间临窗还放着一张黄花梨嵌玻璃五屏风罗汉床。屋内的床边摆着紫檀龙凤五屏峰铜镜台,中间还放了紫檀雕花洋玻璃大插屏,插屏上绘了江贯道的《江居图》。 跟着进来要瞧新娘子的女眷们都暗自称羡,就这屋子里的摆设怕是没有万两白银是置办不下来的,这杜家果真阔绰,也有那心眼子活的开始惦记着自家未出阁的姑娘,想着许进来做个妾也是好的。 杜石头拿了秤杆将盖头挑开,见贞娘穿着大红龙凤呈祥罗衣,头带全套点翠金良冠,中间一只凤头衔珍珠串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颜色艳丽、纯净,一看就不是凡品,这只点翠凤头簪就是元敏送给她的礼物。贞娘脸上的浓妆艳丽,仿若牡丹滴露,桃花吐蕊,艳惊四座。 第138节 宾相手里拿了个盒底,里面盛了五谷、栗子、枣儿、荔枝、圆眼,口里念道:阴阳肇位,二仪开天地之机;内外乘时,两姓启夫妻之义。凤凰且知协于雌雄,麒麟占吉于牝牡。 这叫撒帐,撒了帐后,新郎官就得去敬酒,留下一众女眷陪着新娘子吃点东西,等着新郎官回来。 杜石头被几个同窗拉走,屋子里就剩下几个丫鬟和一些女宾客了,其中一个容貌出众的姑娘款款走到近前,笑道:“妹妹累了吧,不如先吃些东西垫垫?”贞娘认出这是柴家的大姑娘闻樱,忙笑道:“是姐姐来了,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我还真是饿了,上轿前我娘就让给我吃了一个鸡蛋,我饿了一上午了。”这闻樱也曾跟母亲到县衙里来做客过,因此跟贞娘很熟悉。 贞娘略扫了一眼,瞧见留下的女宾里还有几个熟悉的,薛家的两位小姐也来了,一个叫知秋,一个叫苓秋,两个小姐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正当豆蔻韶华,端庄矜持,只离得远远的站着不怎么说话。按说留下陪着新娘子的应该是新郎家的女眷,可杜家和许家在此地都没有亲眷,因此留下的都是朋友家的女眷。 绣春和忍冬端了一碟鹅油松瓤卷来,贞凝不喜欢,又换了一盘子栗子酥,贞娘吃了几块,喝了一杯热茶,跟闻樱闲谈了几句,说及闻樱的亲事,一向爽利的闻樱脸庞微红,低声道:“已定了日子,就在明年初。”贞娘忙笑着恭喜,又让几位坐下吃了茶,闲谈了一会,方散了。 天色也暗了下来,贞娘实在不耐烦头上的这些头面首饰,让忍冬帮忙卸了妆,又洗了脸,换了衣服,绣春已经将床上撒帐的花生栗子等收了起来:“小姐,且歪一会儿吧,今儿来的宾客特别多,姑爷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姑爷刚才打发小权过来说,怕你等的着急,让你先休息会吃点东西!” 贞娘也实在乏了,自从两日前就忙碌非常,几乎没有睡好过,上午被轿子颠着逛了整个县城,这会一躺下就觉得骨头似乎都散了似的,乏的厉害,没一会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朦胧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嗡嗡的飞到跟前,在自己耳朵边绕来绕去,她挥了挥手,翻了身继续睡,那东西似乎不放弃,继续在她身上来回盘旋,还扯开她的衣襟,有热乎乎的东西在自己胸前徘徊,贞娘有些恼了,不满的睁开眼,嘟囔:“讨厌,走开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的轻笑起来:“我走开了,谁跟你洞房花烛呢?”贞娘一个机灵,睁开眼,赫然是杜石头俊美的脸庞,含着笑意看着自己,他的唇就挨着她的酥胸,她的水蓝色雪缎小衣已被解开,露出里面大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来。 贞娘忙要起身,却被杜石头压的死死的,只好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我睡着了”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吩咐了绣春一会叫醒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新娘子根本就没等相公,自己先睡了,这算怎么回事?还有交杯酒没喝,子孙饽饽没吃呢! 杜石头被灌了不少酒,还好他内力深厚,背着人用内力逼出了一些酒气,晃悠悠的回到洞房,见绣春要去叫贞娘起身,忙拦住了,他知道这几日她定是没睡好,有心让她好好睡一会,其实心里盘算着多看一会熟睡的贞娘,那日偷偷去没看够,原来女子海棠春睡的样子这样迷人。 白净的瓜子脸泛着微微的红晕,像一朵粉红色的桃花,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花瓣似柔润的嘴唇,一头乌黑的青丝散乱在大红色枕头上,还有一些发丝蜿蜒到白皙的脖颈上,她侧身躺着,曼妙的曲线仿若山峦,勾勒出美好的起伏。 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精致美丽,即使这样沉沉的睡着也让他欢喜。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向她的领口,嘴唇也贴合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温柔的,生怕吵醒她,他安慰自己,只要轻轻的亲亲她就好。 可是,贞娘素来浅眠,还是醒了,星子般的明眸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可能是有些渴了,红润的小舌头还舔了舔嘴唇,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杜石头的喘息粗重了起来,几乎是本能的,他的嘴唇含住了贞娘的,他没有亲吻的经验,甚至不知道将舌头伸进去,只是单纯的吮】吸着贞娘的樱唇,无比热切和生涩的,一双大手也不停的摩挲着贞娘的身子,甚至伸进贞娘的小衣里,直接触摸女子光滑的肌肤,他的体温更热了,身上似乎有气流乱窜起来,仿佛走火入魔的前兆。 贞娘被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微微的刺痛,刺痛中又有些苏苏麻麻的欲】念,她轻轻的推推他,含糊的在他嘴边说:“还,没喝交杯酒。” (改了一遍又一遍啊,姐快晕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有肉了,可是,噤若寒蝉啊,小心翼翼的挑字眼,生怕被禁啊! ☆、第365章 婉心第七十八章 丁婉婉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轻轻叹气,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在小镇生活的这两年,她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安宁,古老的小镇,人比较淳朴,相处起来也很融洽,丁婉婉因为受伤,一直在静养,少与人接触,每次出门,身后总要跟着一两个人,都是陈归人的小弟,个个满脸横肉,看着就不是好的,哪有人敢惹。 这一日,丁婉婉想吃老福记的酸辣粉和辣鸭脖,正巧,陈归人出门还没回来,刘彩凤跟几个麻友去搓麻将了,就剩下锤子和飞鱼跟着她,三个人晃呀晃的到了老福记,老福记是镇上开的比较久的小吃,老板人称福叔,胖敦敦的,人也实诚,做出的酸辣粉十分地道。 小店不大,只有五张桌子,一进门,福叔就笑呵呵的迎上来道:“是阿婉来了呀,今儿还是老规矩?一碗酸辣粉五根辣鸭脖?”“是,再来碗豆浆!”丁婉婉坐到熟悉的桌子,正对着窗口,能看见淇水河。 福叔进了厨房,不一会,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端着一大盘辣鸭脖走了过来,长的挺漂亮,脸上却冷冰冰的,没好气的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搁,转身走人,丁婉婉愣了一下,这女孩挺面生的。 过了一会,女孩又端了酸辣粉出来,一样冷冰冰的往桌子上一放,发出碰的一声,一旁锤子顿时恼了:“你新来的服务员呀?什么态度?”女孩眼皮都没撩一下,冷冷的呛声道:“什么态度?吃个酸辣粉还想要什么态度,五星级酒店态度好,你去那吃呀” “哎呀,哪来的小丫头,人不大,脾气还不小,我看你是没事找事呢,妈的,哥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这么辣的货呢,操,你他妈的是欠揍呢” 女孩一直心里不爽,刚才也没看是什么人,这回看清楚了才发现自己原来惹了个流氓,看那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架势就不是好人,心里也有点发慌,可嘴还挺硬:“流氓了不起啊,还要打女人,你要不要脸?是不是老爷们儿” 锤子气的一脚踹翻了一张桌子,女孩吓了一跳,向后撤了一步,福叔听见动静,急忙从厨房跑出来,问:“怎么回事?阿柳,你怎么回事?怎么又惹事?” 那个叫阿柳的女孩恨恨的道:“我怎么惹事了?他们嫌我态度不好,我这态度还得怎么好?还得跪着迎接上菜啊?丁点大的地方,有脾气的人还不少,我就说我不回来,你非让我回来”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福叔尴尬的冲着丁婉婉笑笑:“这是我闺女,一直在外省上大学,工作,刚回来,不太适应,那个,不好意思啊,她性子不好,我替她跟你们道歉” 丁婉婉一直在一旁坐着,吃饭的兴致被破坏,也不太高兴,不过跟福叔也算熟悉,没好意思多说什么,把辣鸭脖打包,准备走人。 阿柳见她浑不在意的样子,不知怎么,觉得有些眼熟,仔细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心里忽然一动,咬咬嘴唇,忽然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丁婉婉回头,笑了笑:“阿婉。” 阿柳撇撇嘴,只觉得面前的女孩子年岁也不大,脂粉不施,面容清秀,却有种浑然天成的高贵脱俗,怎么看也不像小镇上的人,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等丁婉婉等人走了,才问福叔:“她们是什么人啊?我看那女的不像咱们镇子上的人啊!” “前年来的,好像是来养病的,是彩凤家的儿媳妇。” “刘彩凤?”这可是小镇上的名人,年轻时就不是个正经人,勾三搭四的,后来出门打工去了,听说在大城市里做小姐的,不知道勾引上什么有钱人了,好多年也没回来,后来回来了,带着个小姑娘,说是嫁人了,婆家挺有钱的,镇上的人说什么闲话的都有,可没听说她还有个儿子啊。 福叔知道自己这闺女是个心大的,忙警告她:“她那个儿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身前身后一直都有三五个人跟着,好像是混黑社会的,你可别去惹他们家人” 阿柳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冲进自己的小屋子,翻出笔记本电脑来,搜了一会,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来,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她,我就说我看着很眼熟嘛,岳氏总裁一直寻找的人” 隔了三天,丁婉婉在淇水河边散步,身后忽然有人叫:“岳沉婉”,她一愣,这个名字是她梦中经常出现的名字,回头看,却是那个叫阿柳的女孩背着手,有几分洋洋得意的看着她。 “你叫我什么?” “岳沉婉啊,你就别装了,我认出你来了,岳家大小姐,姜向晚的妻子,你老公找你都快找疯了,谁也没想到,你居然跑到这么个偏远的小镇上来了,样子也变了很多,嗯,还好我眼睛够奸,一般人还真认不出你呢,怎么了?你是跟情人私奔到这里来的吗?”阿柳掐着一根水草,笑的意味深长。 丁婉婉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姑娘想象力还挺丰富。 见她不吭声,阿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有些蔑视的看着她:“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你老公那么帅,那么有钱,你不要,偏偏跑到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来呆着,你怎么想的?你老公在网上悬赏上千万追查你的下落呢,你知不知道多少女人羡慕嫉妒恨呢?”她有些嫉妒的看着她,也没好看到什么程度嘛,倒是在网上看见过姜向晚的照片,真帅啊,那些什么韩式花美男都没有他帅,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有钱还痴情,简直是恐龙般的生物啊,早该在地球上灭绝了才对,居然就活生生的出现了。 丁婉婉淡淡的看着她,忽然道:“我不叫什么岳沉婉,你认错人了,奉劝你一句,你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做人家情妇,还是好好的找个踏实一些的男孩子吧” 阿柳的心咯噔一下,惊恐的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自己连相依为命的父亲都没告诉啊,她怎么会知道。 丁婉婉轻笑:“早就听说福叔有个女儿,一直在城里工作,你毕业不过两年,没什么工作经验,就你这样的性格,在工作当中也受不得什么委屈,想来工作上也不会有太快的发展,你身上穿的衣衫是宝姿的春季新款,手上的手链是蒂凡尼的经典款式,身上的香水和脚上的鞋子也都是名牌,以你一个刚毕业大学生的薪水,估计一样也买不起,你是有几分姿色,可还达不到天香国色的地步,一般的富二代不会喜欢你这样的性格,能看上你的,应该就是那种手上有几个闲钱,想包养个大学生来炫耀的暴发户,身边的老婆年岁大了,没什么姿色了,可离婚却不敢,只能偷偷摸摸的包养个小姑娘来满足自己的龌龊心里。” 阿柳的眼睛越睁越大,看丁婉婉的眼神活像看到了妖怪。 她大学毕业后一连换了三份工作,都是因为她不肯吃苦,好吃懒做,脾气又暴躁被老板炒了,眼见自己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她一咬牙,给一个包工头做了情妇,那包工头五十多了,大腹便便,一口黄牙,粗鄙庸俗,可出手大方,对她也不错,想要什么给买什么,房租一付就是三年的,可惜他老婆十分凶悍,不知怎么知道了她的存在吗,带着一群人亲戚打上门去,逼得她不得不回家乡避避风头丁婉婉挥挥手,平静的转身走人,留下阿柳一个人茫然的站在那里。 丁婉婉的步伐很慢,有些迟滞,她的眸子深处也写着迷惘,那些写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越发的鲜明了,她敏锐的感觉到,揭露真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丁婉婉梦中的男子越发的疯狂了,这几个月来,每晚他都独自一个人对着房间的墙壁发呆,有时会梦游般的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似乎在跟他的妻子对话,他时常陷入幻觉,可在太阳升起时,又会恢复正常,一个严肃自律的近乎苛刻的男人。 他还时常自残,用壁纸刀将手臂划开一个又一个口子,血肉淋漓,他盯着伤口的眼神温柔的像对待情人一般,还喃喃自语着:“阿婉,我对不起你,你看,我罚我自己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语气温柔的令人毛骨悚然,每每让丁婉婉一身冷汗的醒来,她的心理有钝钝的疼痛,似乎有个声音在急迫的催促着她,快回去,快回去,再不回去,那个男人真的会死丁婉婉咬着牙抵御着来自心底的疼痛,以及心底深处的渴望,是的,每夜的梦里,她都那么渴望拥抱那个男人,渴望安抚他憔悴的脸颊和瘦弱的身体她痛恨自己这种软弱和渴望,自己有陈归人啊! 陈归人,那个沉默、狂野、体贴的男人,把自己视若拱璧一般珍惜,半年来,他越发的沉默了,时常沉默的长久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什么,那长久的目光让她感到寒冷,仿佛这个男人要做出什么让人害怕的决定他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了,只是每隔几日打个电话来。 今夜,仍然是一个电话,声音越发的疲惫。 “你怎么了?病了吗?” “有些不舒服,不过不要紧,阿婉,阿婉” “怎么了?” 似乎有些迟疑:“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想叫你的名字”半晌忽然又道:“等我回去,我们就结婚吧?” 丁婉婉愣了,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我回去,咱们就结婚吧,行吗?”那样低沉黯哑的声音,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丁婉婉看着窗外的月色,沉默良久,才道:“我们,真的能结婚吗?” “你” “你能抹去我的记忆,也能给我编造一个新的身份,可我,还有另一个已婚的身份,另一个名字是吧?”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似的:“你知道了?” “我是失忆,可不是傻了,你周身的气质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混混,我前后做了多少次手术,还要植皮,术后的系列治疗都要很大的一笔花费,你如果只开一个小小的修配厂,怎么能支付这么庞大的医疗费用,我在手术当中曾经迷迷糊糊的记得,给我做手术的人一直在说英语,淇水镇这么小地方,怎么会有国外的医生来?当然是你请来的,一个小镇的混混怎么能请得起国外的医生?我每天身前身后都有小弟跟着,你说是为了我安全,我一个小镇上的姑娘,哪里有那么多的仇家?每次回忆过去,我都头疼欲裂,你是用什么方法封住了我的记忆?催眠吗?” “是,我请了非常著名的催眠大师,封住了你的记忆,那些记忆太痛苦,我怕你想起来你的身体会更糟糕,当然,也有我的原因,我的私心里也不希望你想起来,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希望你做我的妻子,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我爱你,你知道吗?” 我爱你,你知道吗? 一根细细的电话线,话筒两侧,隔着今夜沉默无言的月光,孤清、安静、淡漠、清冷,流沙般倾泻着,那些难解难分的缘,那些数不清的流光,从黄泉到人间,从绝望晦暗的地府到意外获得的重生,那些彼此相伴的岁月,那些隐忍盼望的时光,他在刀光血影中挣扎求存,在血亲杀戮中茕茕孑立,为的不过是儿时那个朴素的梦想,和母亲、妻子一起围坐桌前,吃上一顿家常饭,品味一些安逸闲散的时光,即使,那是他偷来的、骗来的结局,是早已注定的,命运,从来都苛刻于他,真相的揭穿早有预料,可他仍然盼着,这样的时光慢些,再慢些“我知道,就因为知道,感觉得到你的真心,才不忍心戳破你,两年了,我们彼此隐忍,维系着表面的和谐,我也努力的想骗自己说,这样就好,安安分分的呆着,把对你的依赖变成一种习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可我没办法,没办法完全忽略那些真相,那些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真相,我从来都没告诉过你,我的梦里,一直有个叫姜向晚的男人,在千方百计的寻找一个叫岳沉婉的女人,他几乎要疯了,那个女人,是我,对吗?”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静默,然后是一声自嘲似的笑声,而后是咳嗽声,撕心裂肺般,她有些慌了,忙叫:“你怎么了?陈归人?你怎么?” 电话那端是一片慌乱声,有人在高叫:“快,叫大夫,叫大夫” 然后电话似乎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发出一串忙音。 丁婉婉茫然的放下电话,深吸了口气,拉开房门:“锤子,你过来” 睡的迷迷糊糊的锤子拎着一根棒球棍冲了过来:“怎么了,嫂子,怎么了?” “陈归人到底怎么了?他病了是吗?什么病?” 锤子登时清醒了,有些慌乱:“没,没有的事,你别瞎想,嫂子” “他刚才给我打电话,电话忽然掉线了,他好像晕过去了,有人在叫大夫,他病了,而且很重是吧?告诉我,他在哪里?” 飞鱼也跟着冲进来了,听见丁婉婉的问话,长出了口气,摸摸脑袋,瓮声瓮气的道:“就说别瞒着嫂子,大哥非不让你知道,说怕你费心,那啥,大哥是病了,好像是什么脑袋里长了个瘤子,在滨城看病呢,好像还要去国外看呢,嫂子,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大哥,估计大哥能高兴” 锤子没好气的瞪了飞鱼一眼:“你虎啊,大哥再三嘱咐,说啥也不让嫂子知道,嫂子身体不好,你傻啦吧唧的非说,等着大哥木头哥削你吧” 脑瘤,要去国外看?说明瘤子长的位置不好或者恶性程度高,丁婉婉觉得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冲过去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是半夜十二点,淇水镇通往城里的路不好走,晚上出行能见度太低,很容易出事,只能等天亮。 天一亮,丁婉婉就收拾好东西,让飞鱼去开车,准备上路,还没等开门,门外就有人敲门。 锤子骂骂咧咧的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二十几岁的模样,相貌清丽,穿着一件乳白色羊绒大衣,腹部隆起,看上去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锤子没好气的道:“你谁啊,找谁?” 女子似乎有些吃惊,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丁婉婉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阿婉?真的是你?” 丁婉婉蹙眉,疑惑道:“你是?” “我是曲悠然啊,你是怎么了?咱们是好多年没见了,你也不至于把我忘了吧?”曲悠然的笑容有些假,看上去带些讽刺的意味。 丁婉婉淡淡的看着她,没有说话,这个女人给自己的感觉很不舒服,自己从前就算认识她,估计关系也不会太好,一个关系不怎么样的女人找到这么个偏僻的小镇上来,她实在不觉得她是为了友情之类的东西。 曲悠然咬咬嘴唇,一副又意外又委屈的模样,她生的娇小玲珑,眉目间有着江南女子我见犹怜的气质,这样泫然欲泣的模样最是惹人怜爱。 “阿婉,阿婉,我,我能进去坐坐吗?”她摸着肚子问。 丁婉婉侧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锤子和飞鱼抱着肩膀瞧着,磨着牙等着,心里暗骂这女人真讨厌,正着急要出门却来个孕妇曲悠然四下打量了有些破旧的老宅,目光中露出几分鄙夷。 这个女人还真是命大,那么大的爆炸居然没死? 她怎么不死呢? 心里咬牙切齿,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恨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就会如愿以偿的嫁给姜向晚,做姜家的三少奶奶,那个精致如玉的男子,是她毕生的梦想,是她从豆蔻年华就期盼的人,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想,尽管姜向晚性格冷淡一些,可两个人毕竟从小青梅竹马,慢慢积累而成的感情最为牢固不是吗?她努力的朝他靠近,努力的消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她要做最优雅出众的女孩子,可以跟他比肩比翼,谁知道,一场车祸毁掉了一切,那个精致如玉的男子别粉碎了,她失望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曾求母亲让她去看看姜向晚,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怕姜向晚万一落下终身残疾,姜家会让他们家把女儿赔进去。 然后,不过一年,她再见姜向晚时,玉树般的男子身边有了她,岳沉婉,亮烈爽直的女子一出现,他的眼睛里就再没了别人,他看着她,笑意温存,眉梢眼底都是欢喜,那一幕,像一枚冰椎深深的扎在她心上。 怎么会这样? 她好恨啊,她追着姜向晚的脚步去了美国,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机会,谁知道,姜向晚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那一刻,她真恨他,恨他连做梦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恨他那么轻易的就粉碎了她多年的爱情。 她不甘心,盘算着再寻找机会,却被学校因作弊问题开除了,为了前途,她不得不转学去了加拿大,回国后,她留在帝京工作,本来是想进姜向晚的公司,可姜向晚决绝了她的简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姜向晚公司附近一家合资公司工作,每天看着那辆银灰色的奔驰从楼下疾驰而过,她只能在窗前沉默的看着那个男子,谁能明白她内心灼热的痛楚,谁能明白她知道姜向晚结婚时,心如被撕裂般的疼,整整一夜,她喝了一夜的酒,弹了半夜的琵琶,手指被磨破了皮,鲜血渗出,她却浑然不觉,就这么带着血弹着琵琶,血泪声声两年前,岳沉晚失踪的消息传来,她欢喜无限,简直想去上香感谢佛祖,终于让那个讨厌的女人消失了。 她开始以远方表妹的身份出现在姜向晚的公司,嘘寒问暖,虽然姜向晚从来不假辞色,可她不气馁,坚持每天在门口看他一眼,风雨无阻,慢慢的,连岳明歌都被感动了,关照秘书允许她进公司,有时还可以给姜向晚送顿中饭,她多么开心啊,虽然那些饭菜最后都便宜了秘书们,可只要能看他一眼,她就觉得从心往外的高兴。 第139节 可是,这个女人,又出现了。 说来也巧,阿柳曾经在她的手下工作过,她利用阿柳去争取过一个比较大的单子,阿柳是个没什么原则的姑娘,价码合适的情况下,她从不介意用自己的身子铺路,两人一拍即合,在工作中搭档的很不错,平时私交也可以,阿柳去给人家做专职情妇后,曲悠然还真有些不顺水,毕竟这么年轻貌美还没什么心机的姑娘不好找了。 前天两个人在网上聊天时,阿柳忽然提起自己找到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她找到了姜向晚的妻子岳沉婉,曲悠然大惊,她知道阿柳来自西北一个偏僻的小城镇,因为被人家大奶暴打了一顿,回乡去避风头了,想不到,岳沉婉居然会在那里。 她咬牙切齿的在地上转了几圈,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你看起来瘦了好多啊,还好吗?”曲悠然拉着岳沉婉的手似乎有几分怜惜的看着她,那感觉仿佛一个很久不见的大姐姐:“受了很多苦吧?你性子一直那么好强,好了为什么不通知一声,涓姨为了你,伤心的不得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都两年了,还一直不肯原谅三哥,你,是不是还怪三哥?”她眨巴眼睛,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有几分羞愧还有几分不得已:“阿婉,别怨他了好吗?这两年,三哥以为你死了,也不好过,每天都在自责,恨不得死了去陪你才好,如果不是我怀了这个孩子,他现在指不定还过的如同行尸走肉似的”似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捂住嘴,惊慌失措的道:“阿婉,不,阿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我不该说这个的” 岳沉晚没有一丁点表情,只是安静沉默的看着她,那乌沉沉的眼睛清冷如冰,寒凉如雪,让人脊背发冷。 曲悠然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继续说:“对不起,阿婉,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弥补对你的伤害,可是,我们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那个时候,三哥伤心的不得了,每天都喝酒,有一次喝醉了,我去照顾他,他可能把我当成了你,那之后,我就有了这个孩子,我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时,真的特别高兴,可我也知道,你名义上还是三哥的妻子,我,是个可耻的第三者,我也想过打掉这个孩子,当成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真的,我真的去了医院,可,可躺在产床上,我就后悔了,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已经会动了,我舍不得,真打掉舍不得,对不起,阿婉,对不起,你别怪三哥,一切都是我的错”她呜呜的哭着,甚至跪在地上,痛苦不堪的低着头。 ☆、第366章 婉心第七十九章 锤子和飞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是什么状况?那个什么三哥是谁?这个女人又是谁?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彩凤倒是看得兴致勃勃,早上起来发现儿媳妇要出门,她心里就有些不安,已经两个月没看见陈归人回来了,如果不是他手下都在,她简直要怀疑陈归人是不是人间蒸发了,一大早的门一开就进来这么个小妖精似的孕妇,她心里就打鼓,没一会就看见这么一出戏,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这种戏码她年轻时也演过,说不上驾轻就熟吧,也算演技精湛,可和这个女人一比,还真差的远了,看看人家,挺着个肚子就跪在那里,涕泪纵横的,本来就一副小百花的楚楚可人的模样,再一哭,更让人怜爱。 她才不在乎谁是谁的媳妇谁是谁的情人呢,反正跟她刘彩凤没半毛钱关系,陈归人那只小崽子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成日里让老娘供祖宗似的供着这个女人,现在好了,有好戏看了,只管看热闹就是! 门外,一大群穿着迷彩服的人正准备敲门,忽然听见门里传来的女人哭声,为首的人神经紧张,一脚踹开了门,碰的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曲悠然?”一个清朗的男人声音突兀的响起,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军人簇拥着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岳明歌困惑的看着面前这一幕,这是什么状况? 岳沉婉的消息随着网上悬赏的价码一次次提高,一直层出不穷,可每次不管真假,姜向晚都会派人前往查看,这次的消息也是让手下人核实的,昨天晚上传来照片,姜向晚当时就疯了,连夜要包机过来,可民航不同意,帝京机场大雾,根本不能起飞,看姜向晚急的眼睛都红了,潘致远急忙打电话给韩弋,最后,潘致远留在公司坐镇,韩弋假公济私派了军用直升机把他们三送了过来,还带了一群特战队的队员跟着过来。 曲悠然一听岳明歌的声音就知道完了,心里暗恨,阿柳那个婊】子肯定是怕夜长梦多拿不到奖金,居然没按自己的嘱咐等两天再告诉消息,而是提前把消息发给了姜向晚。 该死,这个没义气的婊】子,早知道就因该派人先把她抓起来困住才对,现在怎么办?姜向晚一来,一切就都穿帮了不,不,她怨毒的看着刚刚走进来,依然温润如玉,高贵如兰一般的男人,心里万般的不甘心,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如果岳沉婉相信了她,凭她的骄傲,一定会离开,走的远远的,这辈子都让他找不到她,那么她一定会成功的一横心,一咬牙,她干脆扑过去抱住姜向晚大哭:“对不起,三哥,对不起,我就是怕阿婉怪你,对不起” 岳明歌是出名的风流公子,只一打眼就看出些端倪,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恨,原本看这曲悠然还好,温柔婉约,很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阿婉生死未仆,他怕姜向晚崩溃,想着也许时间长了,让老三换换心情,哪怕只是玩玩呢,只要他对别的女人有些心思,将来就不至于崩溃,也就由着曲悠然三五不时的上门献献殷勤什么,谁知道这女人心思真是不小啊,居然在他们之前找到阿婉,还挺着个肚子演出这么一出,实在是岳明歌磨着牙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可以打女人了韩弋蹙眉看着,心里盘算着一会应该怎么跟媳妇解释,媳妇的闺蜜受了委屈,以自己媳妇的性格,那就是必须冲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揍丫挺的,可问题是王暖暖怀孕了,刚三个月,正每天吐的小脸发黄,见谁都咬牙切齿的,这要是知道了,就曲悠然着小身板能扛得住自己媳妇几下子姜向晚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反应,曲悠然的哭泣完全被自动屏蔽了,他满心满眼只看见那个坐在椅子上仪态悠闲冷漠的女子,脸色苍白,唇色很淡,尖尖的下颌,那双大大的凤眼流光如洗,深邃冷静,原本的栗色短发已经长长了,过了肩膀,看上去少了几分飒爽,多了些婉约。 他的喉咙干干的疼,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那是他梦里的场景啊,忽然成了现实,反而让他浑身冰冷,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连阿婉两个字都喊不出来,因为太过渴望,浑身的肌肉都僵住了,手脚有些痉挛曲悠然的持续哭泣终于让一夜未睡的岳沉晚有些烦躁,骨子里的暴烈迸发出来,她两步走过去,一把揪住了曲悠然的头发,向后一带,脚尖在她膝盖上轻轻一点,一只手在曲悠然的下颌用力一抬,瞬间,曲悠然的下颌就被卸掉了,整个跪在地上,那凄惨的哭泣冷不丁被停止在喉咙里,仿佛尖锐的玻璃划过唱片,发出刺啦刺啦的尖锐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岳沉晚拍拍手,双手插在裤袋,睨着地上的女人,用脚尖踢了踢曲悠然高耸的腹部,道:“给你三点忠告,第一,装孕妇的时候找专业点的造型师,用硅胶做出来的比较真实,你用晴纶棉之类的太老套,你拍肚子的时候晴纶棉会起烟尘,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你的肚子太假。第二,你的水晶指甲,香水、精致的化妆完全没有孕妇的感觉,下次如果想演戏,麻烦你给点诚意,起码装的像样点,不至于让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第三,想上位抢男人,麻烦你多用用脑子,这种电影小说里用烂了的把戏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好吧?” 一群特战军人都忍不住笑出来,岳明歌笑的尤其大声:“我靠,阿婉,你太牛逼了” 韩弋瞠目结舌,以前就知道岳沉晚厉害,还真没发现这么厉害!比较起来他媳妇可算的上温柔了。 岳沉晚本就是不是个好性子的人,温柔什么的从上辈子就跟她无缘,这辈子虽然也受到些打击,可还算顺风顺水,加上当警察当的,骨子里就有股子戾气和匪气,养病这两年更是被陈归人惯上了天,横着膀子走路都嫌路窄呢,谁还敢上来惹她?本来她也没想揍曲悠然,人家爱演戏她就当个乐子看看得了,可姜向晚一进来,她就冲上去抱着姜向晚,岳沉晚就觉得不舒服了,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是心里有气,亟待发泄。 曲悠然躺在地上,仰头望着岳沉晚精致的下颌,高高昂起的脖子,高高在上的女子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周遭的男人们也都用同样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一刻,曲悠然觉得生不如死。 凭什么?她不明白,凭什么这个女人就有那么强大的气势,那么聪慧的判断,凭什么自己费尽心机,得到就是这样人人唾骂的可笑下场,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个女人就这么顺风顺水,要什么都能唾手可得,不公平,这不公平,自己向往了一辈子的男人,在任何人面前都淡漠镇定优雅高贵,看见这个容色不及自己的女人就像被夺了心神一般神思恍惚,凭什么,她岳沉晚到底有什么魅力,让这样高贵的男人倾心相待?而自己却倒在这肮脏的小院子中,破败狼狈的如同街边的乞丐打完骂完,岳大小姐舒服了,心里顺溜了,拍拍手回头跟锤子道:“行了,戏也散场了,咱们赶紧的走吧!” 锤子傻愣愣的抓抓脑袋,答应一声就要去开车,韩弋眯着眼睛挥挥手,上来几个大兵三下五除二就把锤子按住了。 岳沉晚愤怒的一扬脑袋:“你们干什么?现在当兵兼职当土匪了?上老百姓家来抓人总的有个理由吧?” 岳明歌听这话不对劲,道:“我们是来救你的,你,不是被困在这里的?” 锤子挣扎着喊叫:“操,你们他妈的闲的,那是我们大嫂,用得着你们救” 飞鱼将岳沉婉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这群人,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可就这么让人把嫂子带走,怎么对大哥交代? 大嫂? 阿婉嫁人了? 整个小院一片安静,安静的让人感到不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个人身上,岳沉婉,姜向晚。 岳沉婉被飞鱼护在身后,脊背挺直,表情冷凝。 姜向晚面色煞白,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和,绝望。他紧紧的盯着岳沉婉,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个女人,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心脏部位有穿透般的疼痛,像被电流击过,因为疼痛,浑身僵直,甚至不敢移动。 脑子里嗡嗡的,耳朵边全是回响。 大嫂,我们大嫂 往事浮光掠影,如长河落日,携厚重散漫的余晖而来。 那年桃花烂漫的春日中,他在一室惨白暗沉中心灰如死,房门被轻轻推开,那个穿着蓝色水手校服的少女,步履轻盈,笑容明亮,口齿琳琅,周身带着纯净如春雨的芳香,干净、湿润、有着最自然最纯粹的温暖,从此,那沾着桃花瓣的湿润香气氤氲了他一生。 她与他,似乎是天生的对立面,她是晴空万里的朝阳,喷薄明艳,光明万里,他是阳光下的木棉树,看上去花开如锦,艳丽妖娆,深埋于地下的根茎却攀枝错节、步步为营。可越是知道自己深植于骨血中的多疑、自私、阴暗,越是身不由己的向往着光明和温暖。 此后,是八年的相伴,表面上,她在追逐着他的脚步,只有他自己明白,是他步步为营、忐忑不安追逐着她的飞翔,她从来不知道,他风轻云淡的外表下,不安和忐忑从来都藤蔓般缠绕着他,丝丝缕缕,如影随形。 真相袒露的时候来的那么快,她决然而去,他追随而来,然后,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临界生死,她仍然死死的将他护在了身前,将自己的背袒露在死神面前。 即使他骗了她,毁了她祖母一生的心血,葬送了她为数不多的亲人,斩断了她仅存的血肉,她也仍然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 从此,他的世界只余一片青白色的悔恨和痛楚。 两年的岁月,七百多个日夜,那流光明媚的女子再无消息,宽阔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咽下一杯又一杯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涩,亲手划下一道又一道血肉淋漓的伤痕,他惩罚者伤害她的人,也惩罚着自己,每一刀血肉崩裂时尖锐的痛楚,都抵不上心中冰凉刺骨的寒冷,和无尽的悔恨。 他以为这是最痛的时刻了。 原来,还有更痛的时刻,比如,此刻。 有人叫她,大嫂。 大哥就是陈归人吧?他们在一起了?她嫁给了那个男人,忘记了自己? 他忽然觉得喉咙里有腥甜的气味,咬着牙,死死的将那即将喷涌而出的液体咽了下去。 韩弋和岳明歌也有点发傻,最初,他们以为阿婉一定是被陈归人软禁在这里了,甚至带了特战队的人来准备解救人质的,谁知道,阿婉居然嫁人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姜向晚。 姜向晚会怎样?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姜向晚只是那样笔直的站着,木然僵硬苍白,眼睛中满是血丝,黑色的瞳仁却越发的沉郁,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上面是黑压压的天色,下面是汹涌澎湃的海浪“你,嫁人了?嫁给谁了?” 锤子被几个人按着,怎么也挣扎不开,越发的暴躁,用力的嚷嚷:“这不是废话嘛,我们大嫂,当然是嫁给我大哥了,你们这些人真是有病,我们呆在这里也没犯法,你们撞开门闯进来要干什么,管天管地还他妈管找人家嫁人不嫁人了” 姜向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个棕红色的小本来:“她是我的妻子,不能嫁给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飞鱼和锤子大惊。 岳沉晚蹙眉,拨开飞鱼走上前接过结婚证,上面果然是自己。她喃喃自语:“靠,居然是真的,我真的结婚了,岳沉晚,这是我的名字?” 刚刚一群人走进来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梦境一朝成为现实,并没有什么喜悦的感觉,反而是茫然和不安占据了更多的地方。她不知道揭露出的真相是什么,从梦境中看,不是很美妙,这个绝世美男如果真的是自己的丈夫,两个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从他不断懊悔的画面上看,他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而且,他是个心理状态极为不稳定的人,不断的伤害报复甚至自残,这样极端的性格跟他的外表看上去反差太大了,让她有一种隐隐的恐惧。 姜向晚发觉到了不对劲:“阿婉,你在说什么?” “我不记得自己结过婚,事实上,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自己的名字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当然,是假的,岳沉婉,是我的名字吧?真够怪的,这名字是谁给我起的?”声音清朗宁静,她的眼睛也是一片空明安然,没有一丝伪装。 姜向晚向后退了一步,浑身发颤:“你说,你失忆了?” “嗯,大爆炸时我被震成了严重的脑震荡,引发了创伤性癫痫,我的脑电波受到了影响,所以”她耸耸肩,陈归人藉此机会,让人催眠自己什么的还是先别提了,看这伙人的架势,知道真相,还不把陈归人给拆了?不管怎么样,陈归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两年对自己也非常的好,岳沉婉决定还是把这件事放肚子里吧! “脑震荡?癫痫?还有什么伤?你”那个孩子肯定已经流掉了,姜向晚压下心疼,不敢去提及,忘记就忘记吧,如果阿婉记起那个孩子,一定会很伤心。 好吧,失忆就失忆,也许失忆了也有好处,记不起来他欺骗的那部分,两个人之间的芥蒂也许就会消融一些,不管她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她都是他的妻子,是他唯一的阿婉,这就够了,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会慢慢的让她再爱上他的,想到这里,姜向晚的唇边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来,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我是做什么的?” “你是警察,隶属公安部刑侦处。” “哦,我是警察?”岳沉婉挺高兴,看起来自己的职业还挺高尚的。 岳明歌和韩弋被这一个又一个的意外弄得有些傻,拍电影呢?这是什么状况啊?先是成了大嫂,然后又失忆了,阿婉这玩的是哪一手啊? “嗨,阿婉,还记得我吗?”岳明歌指指自己的鼻子。 “不记得” “我呢?”韩弋指指自己。 “不”。 “那你记得什么?” 岳沉婉耸耸肩:“什么都不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受伤,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治疗当中,而且我有创伤性癫痫,如果极力的想要记起什么,就会引发癫痫,所以,我什么都不敢去想,也就什么都记不起来。”她就是个豁达的有些没心没肺的性子,实在想不起来咱就不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看看,想不起来不要紧,有人自动送上门揭露真相,虽然真相有点让人郁闷,可毕竟知道自己真实姓名和婚姻状态了。 姜向晚蹙眉,伸手把岳沉婉的手臂拉起来,又摸摸她的肩膀,他的阿婉,一直那么健康乐观的女孩,现在连蝴蝶骨都高高耸起,胳膊也纤细了好多,他恨不能现在就扒开衣服看看她身上还有多少伤痕。 “记不起来的部分,我来告诉你,别用力去想,阿婉,身上还疼不疼?等回来帝京,我带你好好检查一下。”声音低哑,手轻轻的抚摸过她的脸颊,轻柔的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一般。 飞鱼真相了,可这个真相实在不美妙啊,当初老大把他放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偏僻地方,他就觉得纳闷,看到岳沉婉的时候还挺美呢,觉得老大可能是怕自己的身份给心爱的姑娘带来什么麻烦,所以把她藏在这里了,谁知道,这女人不仅仅是别人的媳妇,还是个警察,公安部的警察啊,老大这是要疯吗?你玩囚】禁虐】恋也别挑战这个高度的来呀,那是警察,看看,连军方的特战队都出动了,老大你这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吗? 韩弋最先醒过神来,得,只要人找到就好,失忆什么的,咱们可以慢慢治嘛,好歹人是完好无缺的就行。 ☆、第367章 婉心第八十章 “行了,咱们先撤吧,直升机还等着呢,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岳沉晚摇摇头“不行,我要先去看看陈归人,他病了,他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不能就这么一句交代都没有就走,我要跟飞鱼他们去看看,迟点我”嘴唇被一只冰凉的手指抵住了,姜向晚截断了她的话:“我陪你去!他救了你,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去谢谢他”他笑的温柔,如春日桃花绚烂,只有熟悉他的岳明歌和韩弋感觉到了一丝阴森森的味道,感谢?他苦苦寻找了两年的老婆,被那个男人藏起来,甚至还要收归己有,是个男人就想直接揍死对方才对,还感谢? 岳沉婉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刚要说话,姜向晚又笑着补充一句:“我找了你整整两年,好容易找到你了,心里有些害怕,怕再把你弄丢了,老婆,你能明白我的忐忑不安吗?” 岳沉婉的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这么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精致好看的让人炫目,不是应该高贵冷艳的吗?怎么说起情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还,这么肉麻,那句老婆让她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大哥,你那眼神能不能不要那么深情款款,火辣辣的无所顾忌? “那个,这样吧,我们开车送你们过去”韩弋摸摸鼻子,心里暗叹自己真是命苦啊,自己兄弟和自己老婆的闺蜜偏偏是一家,自己这个大哥就必须负责到底,领着这么一大票人来,结果,就看了一场你侬我侬的韩剧,靠,幸亏这些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兵,不然自己后半辈子就等着被笑话死吧! 作为军嫂,王暖暖是十分尽职尽责的,当然,那是以前,自从怀孕后,王暖暖性格当中所有作为小女人的矫情、骄纵、任性忽然之间爆发了,每天不找茬跟韩弋干上两三次架,日子就跟过不下去了似的,一开始,韩将军十分不习惯,原本懂事体贴的老婆怎么忽然间跟换了个人似的,跟孩子已经七八岁的政委沟通之后又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怀孕的妇女因为体内激素水平的不稳定,都会产生性格上的变异,比如有些女汉子忽然就变成了林黛玉,还有些产前抑郁症的,更吓人,寻死觅活的都有,这么一想,心里就平衡了。每天哄老婆成了必须的工作。 当然,这会儿,看着老婆以非孕妇的矫健伸手冲上去拥抱闺蜜大人,还是把韩弋吓了一身的冷汗。 “祖宗,你小心点啊” 王暖暖根本就没搭理他,抱着岳沉婉哭的稀里哗啦的:“你个死丫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跑那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去啊?咋就不跟我们联系呢,你吓死我了,呜呜” 岳沉婉手粗无措,觉得自己特别傻。 “那个,那个什么,你,是我的好朋友?”自己以前的姐们儿?好吧,自己的品味真是辛辣独特,这美女看上去十分彪悍啊。 王暖暖这会儿想起来老公打电话说了,岳沉婉失忆了。胡啦一把脸上的眼泪,道:“你说你,好好的,怎么还失忆了?你看韩剧看多了吧?” 岳沉婉张张嘴,心说,你当我乐意啊?看谁都跟个傻子似的,原先多熟悉的人都得重新认识一下,自己原先的丑事好事全然不知,就剩下傻乎乎的听人说了,你以为那感觉好? 第140节 “行了,忘了就忘了吧,想起来也没啥玩意,那个,我叫王暖暖,是你闺蜜,咱俩是高中同学,多年来一直恩爱两不疑来着,来,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合影,都在电脑里呢,那个老韩,你去做晚饭吧,晚上我想吃辣子鸡”王暖暖拉着闺蜜去叙旧,当做没看见姜向晚缠绵如秋水一般的眼神。 臭男人,要不是因为你,我姐们儿也不能遭这份罪,想破镜重圆,等着吧你韩弋苦笑着跟姜向晚道:“再等等吧,暖暖就这火爆脾气,怀孕之后性子更火爆了” 姜向晚微微一笑:“没事,两年我都等过来了,还怕这么一会儿吗?嫂子向吃辣子鸡?我来做吧,阿婉以前最爱吃我做的饭,不过她胃不好,不能吃辣,我给她熬点粥,你家有山药吗?” “有,冰箱里什么都有,不行就让警卫员去买” 姜向晚卷起袖子,露出修长精致的双手和手臂,瓷白的肤色透着玉质的光泽,让人为之炫目。 岳明歌半躺在沙发里,叼着一根曲奇棒,笑嘻嘻的道:“多做点,两年没尝过你的手艺了,馋死我了”等姜向晚进了厨房,他一跃从沙发里蹦出来,小声跟韩弋道:“唉,老三没事吧?我怎么看着那么不对劲,那么渗人呢?老三对阿婉一贯占有欲很强,谁说几句过分的话都急,在美国的时候,那么多男的追求阿婉,老三想了多少花招把人家弄走了,现在,阿婉跟陈归人那孙子在一起呆了两年啊,他就跟没事人儿似的,我怎么看着那么别扭呢?” 韩弋咬牙冷笑:“别扭?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都是不共戴天的,哼,你等着吧,老三肯定不会放过陈归人的” 韩弋、岳明歌几个都是出身名门,公子哥的习性是根深蒂固的扎在骨子里,在他们的圈子里,女朋友和老婆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女朋友是用来玩和炫耀的,有时候泡个小明星小模特之类的,还可以大家一起玩玩,但老婆不同,那是自个的女人,谁的女人要是被人睡了,这男人这辈子都会被人笑话的,在这个圈子里也就甭呆着了,基本上只剩下灰溜溜的去国外一条路了。 姜向晚虽然不在帝京的公子圈里,可h省的圈子也不小啊,何况,姜向晚为了找岳沉婉,在网上悬赏了上千万,全国皆知,在帝京的上流圈子里,姜向晚也是绝种好男人的代表,对媳妇不抛弃不放弃的典范,很多世家女孩见了姜向晚,顿时有君子如玉温润翩然之感,还有许多等着盼着希望岳沉婉已死,可以取而代之的。 可现在,人的确是找到了,可这后续工作就麻烦了厨房里,姜向晚把洗干净的排骨扔进沙煲中,带着耳机子跟手下讲电话:“对,让那个叫阿柳的把嘴巴闭紧,让她签下协议,对,我只相信合约,赔偿金额定的高一些,再好好敲打一下她,务必让她把嘴巴闭紧,赏金照旧给她,另外,把曲悠然弄回去,先关着,等我回帝京再说,那个刘彩凤不用管,那是陈归人的事情,他自己会弄干净的,好,就这样” 沙煲氤氲而起的雾气让他精致的眉眼朦胧起来,没有人读得懂他眼底深沉的隐忍。 王暖暖的叙旧一直持续到吃过晚饭,忍无可忍的韩少将实在受不了媳妇连养胎这样的事情都抛诸脑后,居然要和岳沉婉来个联床夜话,干脆的把媳妇打包带回卧室休息。 姜向晚则一脸理所当然的进了客房。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风波,昨晚没睡好,此刻的岳沉婉已经睡意朦胧,正打着哈欠趴在大床上,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干,穿着王暖暖的蓝色睡衣,她看上去十分孱弱,瓜子脸雪白的透明,唇色是淡淡的樱粉色,像一朵轻薄的要飞离枝头的樱花。 “你怎么进来了?”岳沉婉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王暖暖似乎要把她一辈子的信息在一天之内都灌输给她。她听的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姜向晚从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出来,小心的给她擦拭头发:“头发不干就睡觉,会头疼的” 岳沉婉有些尴尬的笑笑,感觉很别扭,一个原本一直在梦中的男神级别的帅哥忽然出现在生活当中,非说是你老公,然后各种温柔体贴柔情蜜意,这感觉怎么那么别扭呢?也说不上是受宠若惊还是胆战心惊,反正,她觉得别扭。 “我自己来吧”她试图击过毛巾,姜向晚推开她的手,神色温柔淡然,声音轻柔的近乎缥缈,仿佛他手上碰触的不是头发,而是神祗一般:“你以前最喜欢我给你擦头发,吹头发,我好久都不做了,现在给你擦头发,感觉很温馨” 岳沉婉被噎住,悻悻然的皱皱鼻子,喜欢给媳妇擦头发?还温馨?这人原来是个贱皮子吧? 陈归人也曾经给她洗头发来着,手僵硬的要命,还拽下她好几根头发,自己提出意见,他就没好气的吼:“老子一辈子也没给谁洗过头发,你荣幸去吧你” 她气的抓起洗发水砸他,两人打做一团,弄得满院子是水,被刘彩凤骂一顿。 那时正是杏花盛放的暮春时节,满枝头雪白晶莹的花朵开的如织如锦,风一阵阵吹过来,开老的花朵就离了枝头飘摇着坠落,流风回雪般散落了一院子杏花疏影,陌上少年,彼时,春意正浓。 嗯,怎么好好的,忽然想起陈归人那个骗子,那个坏人,那个混蛋,那个“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希望你做我的妻子,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我爱你,你知道吗?”明明是强占人妻,却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如此无耻无畏,如此,哀伤凄凉,为什么她会觉得凄凉?甚至有一丝不忍? 她忽的盘膝坐起,推开他的手,歪着脑袋看看他,忽然一笑,道:“说说吧,咱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结婚的,我是怎么被炸伤了?暖暖就说了一些我们同学之间的事情,还有她是怎么跟我认识的,还有我的家庭什么的,其他的,你说说吧?” 姜向晚看着她,苦涩的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修长的手指,神经质的蜷曲,伸展,她毫无羞涩,爽朗的像对待朋友,她对他仍有戒备! “好,就从我们初相识说起吧,那年,我十七岁,你十四岁,我遭遇了一场极为严重的车祸,骨盆受伤,双腿瘫痪,从一个天之骄子,成了一个残疾” 正是初春乍暖还寒的时节,军区大院松涛汹涌,触目所及,苍浓的绿色在幽深的夜色中带着凛冽的寒意,有长夜的风携着往事踏着如水月色而来,吹碎这枝头草间晶莹欲滴的扑簌盈盈的露珠,便如这往事中,豆蔻梢头二月春光中,曾经春意曼妙的少男少女,也曾经恩爱不疑的美好时光,曾经干净无垢的爱情,终究还是抵不住世间壁垒森严的寒冷,尘世间权利*构筑的围城,脆薄如琉璃,一朝尽碎原来,世间最苍凉最悲哀的两个字,是“曾经”二字。 姜向晚讲述了他和她的故事,从最初的相识相爱,到最后的爱情崩塌,毫不隐瞒,毫无遮掩,他脊背挺直,目光虔诚,仿佛在做一个漫长的告解,寻求着最终尘埃落定的解脱。 “我喜欢算计,喜欢商战,喜欢与人勾心斗角,喜欢一脸纯善,背地里做尽龌龊的勾当,陷害他人、安插商业间谍,用不正当的手段收购合并重组他人的公司,这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我从不认为是错的,谋划岳氏,是我做的最大的一次计划,从十七岁起,我就开始谋划,每每想到能将全省最大的企业收入囊中,就觉得刺激,觉得兴奋,爱上你之后,我也曾经想过,放弃这个计划,终究,还是不甘心,总想着,那些虽然是你的亲人,可他们对你从来就不安好心,一心一意想要害死你,取而代之,我就这样,自欺欺人的走到了最后” 他苦笑,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手掌,刺破皮肤,感觉到疼痛。 “直到,你失踪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才发觉,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失去了你,就算我得到了岳氏,就算我得到了全世界,又能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快乐,只觉得后悔,可后悔也不能改变现实,不能改变曾经发生的错误,我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原谅我,我们才能重新走到一起,我只是,”他抬眸看她,女孩一手拄在膝盖上,歪着头,表情平静,眼神中有些兴致勃勃的好奇,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没有什么难过的意味。 他艰涩的开口,眼中晦暗中有着难以琢磨的决绝,他的手指无意识的痉挛,心底只盘旋着一个泣血般的声音,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失去她,不管她想要什么,哪怕自己的命都可以“告诉我,阿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哪怕你要我去死,也可以” 岳沉婉放开腿,腿盘的太久,有些麻了,一边用手捶着,一边惊叹:“我这辈子还真够传奇的!”想了想,又笑笑,道:“你过来”她伸手拉过姜向晚,抬手将他白衬衫的袖子卷起来,上面是数十道伤痕,重叠着,蜿蜒扭曲,最近一次的伤口还红肿着,没有完全愈合。 岳沉婉的手指在那些伤口上一一拂过,冰凉的指尖拂过那些起伏的粗糙疤痕,心底是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这和想起陈归人那种带着伤感的温暖截然不同,每次想起这个男人来,源于心底深处那种尖锐刺骨的伤痛都让她感觉非常难捱,仿佛那种凛冽的伤痛让她无比清醒,同时也满怀愤懑,总想要做些什么去痛快淋漓的发泄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哦,你的梦”姜向晚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被“啪”的甩了一巴掌,他愣住了,而后,又是一巴掌,两颊顿时一片火辣辣。 岳沉晚正色看着他:“第一巴掌,是为你骗了我,你说你爱我,可你爱我的方式就是骗我,毁掉岳家,明明是你争强好胜,拿商战来做棋局,利欲熏心的想要更多,却打着什么爱的旗帜,我很不齿你的做法,这一巴掌,你欠我的,第二巴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毁,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用自残的方式来向我道歉,你是痛快了,可我能得到什么?一个伤痕累累的丈夫?还是一个心理不正常的伴侣?”她眉梢飞扬,下颌微微扬起,干脆的甩甩头发:“这两巴掌,是你欠我的,现在,我们两不相欠,恩怨俱了。”她眉目朗然,眉宇间是一片荼蘼般的决绝灼烈。 也许这才是唯一救赎他的方式,痛快淋漓、旗帜鲜明的了结他的悔恨。 爱和恨都是相伴而生,有多爱,就有多恨,正是因为这对面而立的情绪强烈到无法忽视,才有着许多欲罢不能的爱恨情仇。 原谅与不原谅,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即便此刻决裂而去,从此天涯陌路,此生永不相见,谁又能泯灭多年的恩爱不疑,谁又能真的忘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爱,从来是一份宽容的成全,历经生死后,人往往更容易宽恕自己和他人,就是因为明白了生者不易,倏忽一梦,人生几十年过去了,历经沧海桑田之后,没有什么仇恨是永远不能化解的。 她看姜向晚,像看一个自己曾经珍爱的孩子,犯下了错误,伤害了自己,垂着头沮丧着认错,乞求她的谅解。 有什么不能原谅呢?如果在危难时刻,自己愿意以身相替,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他,自己去死,她爱这个男人如生命,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姜向晚愣愣的看着她,良久无语,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设想了阿婉不肯原谅自己,执意要回到陈归人身边去,如果真的那样,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她居然只是挨了两巴掌,阿婉的性格一贯干脆利落,言出必行,她说放下就一定会放下,她,真的原谅自己了?还是,有其他原因女子却没空理会他不敢置信的心情,转身就走向门外,姜向晚吓了一跳,急忙拉住她:“你干什么去?”她是要跟自己决裂吗? 岳沉婉眨眨眼睛:“你说了这么长时间,我都饿了,我要去厨房找点吃的”声音软软的,有些委屈。 “你会做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就这个菜还练了两个月呢。 姜向晚叹息,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两巴掌,却觉得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仿佛瞬间被移开了似的,春雨化物,干裂的土壤中有蠢蠢欲动的碧绿小芽即将破土而出,带着毛茸茸、松软软的喜悦“还是我去吧,给你煮点面,你要吃鸡蛋吗?” “要,还要放点青菜和火腿” 顶着两个鲜明的巴掌印的姜少爷美滋滋的去煮面了,捧着鲜香四溢的面回来时,女孩却已沉沉睡去,折腾了一天,本就元气大伤的身体早就疲惫不堪,甚至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就那么想后一仰,四仰八叉的睡的昏天黑地。 姜向晚放下碗,拿了薄被轻轻的给她盖上,眸光深深的描摹着她的每个曲线,巴掌大的瓜子脸,有些微微吊起的眼梢,眼线斜斜飞起,如春日归来的燕,漆黑的翅膀优美的一勾,就划出春水荡漾的明艳,大约病了太久,嘴唇再不是当年的殷红,成了淡淡的粉,如暮春时节的樱花花瓣一般,娇柔脆弱,轻薄明媚。 他轻轻的伸出手,却怕扰了她清梦,终于不敢落下,只好安静无声地叹息,阿婉,你怎么能,那么好?好的,让我不敢相信 ☆、第368章 婉心第八十一章 陈归人住的医院是帝京最好的私人医院,院长是英国牛津大学的一位教授,这里汇集了全国最好的医生团队,针对的患者非富即贵。 陈少爷大手笔的包了一个最顶级豪华的房间,房间外面尽是手下小弟,个个横眉立目,一身江湖气质让来往的医护人员胆战心惊。 岳沉晚一看见陈归人就乐了,陈少爷剃了光头,脑袋上还贴了好几个监测用的圆形贴,链接着床头的仪器,看上去十分可笑。 “你这是怎么了?打算去少林寺出家了?” 陈归人没好气的瞪她:“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幸灾乐祸?有人性吗你?” “你得了什么病啊?” “脑袋里长了个瘤子,妈的,做了手术,说是良性的,还行,大夫说没啥事”他懒洋洋的打量了岳沉婉,两个月未见,女子的面色又好了一些,粉白清润,眉目朗然,似乎心情很好,忽然沮丧起来:“听飞鱼说了,姜向晚找到你了?” “嗯” “准备怎么办?” 岳沉晚仔细的看看他,忽然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怎么这么问?你这种一根筋的性子估计见到姜少爷就找不到北了是吧?看你这德性就知道你打算吃回头草去了,枉费少爷我对你的一番真情,女人,你真没劲!”陈归人的语气干涩,眼神蔑视,仿佛岳沉婉这样不争气让他十分丢脸! 岳沉婉笑笑,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他瘦了差不多十多斤,脸上的棱角突出,看上去更加冷而硬,脸色却红润,棱角分明的薄唇殷红光亮,脸上却挂着嘲讽的冷笑,这样的神态让他看上去更年轻,像个倔强不肯认输的少年。 她长久的注视看的陈归人毛毛的。 “喂,你看着我也不说话,什么意思?” “给我催眠的人在哪里?可以解开催眠术吗?” 陈归人悻悻的撇嘴,往后仰了仰靠在枕头上,道:“那人已经死了!” “死了?” “对,死了,那老头是印度人,都已经九十多岁了,去年年初死的,你不信的话可以上网查,我可以告诉你姓名,再说了,你解开干嘛?既然要跟姜向晚重新过日子,记起来有什么好的?他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你真的记起来,估计就不想跟他过了” “他跟我说了他做了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我想重新找回记忆,不是为了这些,只是不想自己的人生缺少一块,不过,记不起来也没什么,人走要往前走的,回忆永远停留在原地,所以,只有回忆是永恒的。”她神情淡淡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姿态不像曾经想爱一场的情侣,倒更像多年不见的朋友,那晚,电话那边那个深情执拗的男人似乎忽然顿悟了,想开了,以那种轻松如朋友般的姿态跟她开着玩笑,胡说八道了一会,最后,提起他们的公司:“咱们的公司已经上了轨道,现在发展的很快,安墨和夏小排一个负责行政管理,一个负责金融资金的投放和业务拓展,两个人合作的不错,加上秦姨和小舅小姨的三人组合,咱们公司现在可谓日进斗金” 岳沉婉感慨:“我还一直觉得对你特愧疚呢,原来这么长时间我花的是自己的钱啊,我还以为我就是个警察,原来还是个隐形的富婆呢,哎,我账面上到底有多少钱啊?” 陈归人说了个数字,岳沉婉咂舌,原来自己这么有钱,估计就是什么都不做,躺着花钱也够一辈子了。 又聊了一会,岳沉婉就告辞了,她的背影刚刚出门,陈归人的脸色就变了,伸手拽了一张湿巾,用力的擦脸和嘴唇,冷湿的湿巾一点点拭过,苍白的脸,青灰色的嘴唇一点点的显露出来,似乎连擦拭都让他费力,擦了半晌,才放下手,喘了一会,门在此时打开,木头匆匆的走了进来:“大哥,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办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吗?” “走,不走等什么?老子反正也就这样了,还他妈的等个什么劲?”又喘了一会,他费力的起身,让木头给他穿上外衣,木头咬着牙道:“干嘛要这么匆匆忙忙的出院?老大,你的身体怎么还要住上一段才行,你这么急着走,身体能行吗” “别他么废话,阿婉那妞儿心眼多着呢,她就住帝京,肯定还要来看我,时间长了露陷怎么办?”四五个手下都涌进来,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收拾好,陈归人环视了一下病房,眼睛死死的盯在岳沉晚带来的那束白色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名字,花瓣有些像蝴蝶兰,纯净的白色花瓣,带着晶莹的露珠,深绿的宽阔叶子,笔直的茎,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不很浓郁,有些微微的凉,安静而纯粹,一如送花的那个人。 “你们谁知道这是什么花?” 其中一个小弟仔细的看了看,欣喜的道:“是姜花,我女朋友最喜欢这种花,香味特别好闻,花语也好,将记忆永远留在夏天” 将记忆永远留在夏天? 是啊,夏天,那年夏天,她在院子支起摇椅纳凉,还拿了老大的蒲扇扇风,一下一下摇着,像个退休享受生活的老太太,他在旁边欢快的啃西瓜,那西瓜真甜啊,一口咬下去,满嘴沙沙的汁液。月似眉弯,清浅的月光洒有透着微微的银白色,周围浮动着芍药、栀子、蔷薇混合而成的香气,浓郁甜美,草木间是流萤点缀的星光,浠水河淙淙流淌,不知名的小虫长久的鸣叫,叫声清亮,一声声如玉捶般敲击着夏夜的幽静。 彼时,正是情浓时,看着她,即使不说话,只是沉默,也觉得岁月静好,此生无憾。 可惜,命运从来不肯成全他卑微的愿望,哪怕仅仅是一点,那些温软的岁月注定成为他心底永远也不能遗忘的伤痕,流光荏苒,有一日,他也许也会成为她心上带着血痕的记忆,姜花的幽凉和那个夏夜,静好的温存。 陈归人脸色木然的站在那里,目光闪烁深邃,反复的咀嚼着这几个字,良久,唇边才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声音低的像一声绵渺的叹息:“傻瓜”。 手下们簇拥着陈归人上车,他回头,看了一眼冰冷的白色大楼,上了车,车刚刚启动,司机就见前面忽然多了一道身影,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女子站在车前,冷冷的看着他们。 是去而复返的岳沉婉。 陈归人大惊,打开车门下车走了过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跑什么?你别告诉我,就这么半个小时的功夫你就忽然好的可以出院了?” 陈归人苦笑:“我生意上有急事,要赶紧回h省,大小姐,我是老板,我陈家做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一时片刻都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不懂,快回去吧” “是吗?什么生意重要到要让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不顾一切的回去主持,不如你告诉我,我来帮你” “你能干什么?再说,我病的也不重”他停下话,恍惚想起自己刚刚卸去了妆容。 两个人都不说,半晌陈归人才苦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手臂脖子跟脸色完全不一样,给你化妆的人心太粗,你大概也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我是警察,陈归人,能不能不要再骗我?骗我就那么有意思?你骗了我这么久还不腻?”岳沉晚冷着脸,抱着肩膀,野蛮的用一只脚踩着高贵的宾利车几十万一个的保险杠,下颌仰着,眉毛燕翅般乌黑重彩,飞扬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张扬锋锐。 陈归人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对面的女子就用下巴点着他逼问:“说啊,你不是挺能说的吗?”站久了累,干脆一屁股坐在车前盖上,里面的司机心疼的直咬牙,可一向神勇无比的老大对上这姑娘都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自己下去估计也解决不了啥问题,还是老实呆着吧! 陈归人被问到哑口无言,脾气也上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冲着岳沉婉就吼:“对,我是病的重了,病的要死了,那又怎么样,跟你有个屁关系?你不是要跟你那个三少爷和好如初,相亲相爱去了吗?那你还管我干什么?我死了不就正好成全了你们”岳沉婉静默,脸色惨白,半晌才冷冷的看着他道:“操,你他妈这是玩韩剧呢?拿自个儿当男主了?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打算用这种方式成全我?成全自己?陈归人,你他妈不觉得你自己特虚伪,特傻逼?我的幸福不需要你来成全,你也给不起,别他妈跟我装情圣,姑娘不稀罕,你要是死了,我正好可以拍拍屁股跟我老公花前月下去,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你” “操,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陈归人快呕死了,这女人就不会温温柔柔的安慰人吗?什么好话搁她嘴里都能把人气死! 两人怒目相向,活像两个准备战斗的斗鸡。 第141节 周遭默然,手下们满脸震惊,这姑娘是多么彪悍啊?自家大哥的口味咋这么特别呢? 陈归人向后退了一步,大口喘气,岳沉婉叹了口气,一把扶住他,道:“走吧,回医院去吧,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了,你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长途,老实的在医院呆着,不许走,敢走,我就让人给你绑上,我可告诉你,我是警察” 木头等手下无比崇拜的看着她,大姐,你确定你是警察不是黑社会? 姜向晚一直在车里远远的看着,看着自己的妻子毫不客气的把高大的男子抓回医院,他平静的吸烟,目光深邃冷寂如碧水寒潭,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只不断在痉挛的手无意识的抓着自己的大腿。 晚上回家,岳沉婉在自己家里好好的逛了一圈,一百多平米房子,完全的英式乡村风格装饰,浅色小碎花的墙纸和桌布,白色高背镂空雕花桌椅,纯银的餐具,看上去清爽又温馨。 “这是我以前喜欢的风格?”自己的品味还真不错。 “你要是不喜欢了可以再改,累了一天了,晚上想吃点什么?”只要他的阿婉喜欢,把整栋楼拆了重建都可以,他愿意把所有的宠爱给她。 “不用改,这个风格我很喜欢,晚上想吃点热乎乎的粥,嗯,最好是鱼片粥。”想着雪白的鱼片香醇的米粒就想淌口水。 姜向晚检查了一下冰箱,回来之前,已经提前安排家政塞满了冰箱,可惜,没有鱼:“没有鱼,要不,我去超市买吧!” “算了,这么晚了,随便做点什么就行,”岳沉婉看看冰箱,眼睛亮晶晶的“有腊肠和荷兰豆啊,给我炒个这个就行,我想吃!” “好” 姜向晚熟练的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岳沉婉看着他的侧影有些恍惚,明亮的灯光下,谪仙般美好的男子认真的料理蔬菜,修长晶莹的手指快速的舞动,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看上去十分迷人。 她开始郁闷,自己从此就是有丈夫的人了,这个丈夫是典型的富二代,高富帅,还跟自己是青梅竹马,两人爱恨情仇的纠缠了*年了,可以说是最熟悉的人,现在呢?自己失忆了,俩人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问题就来了,自己要和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共同生活,同床共枕,别扭,真是很别扭,自己跟陈归人也卿卿我我的过了两年,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也算亲密过了,现在自己却要回到姜向晚身边来,这感觉有些纠结,有些别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跟陈归人生活的这两年,日子过的散漫惬意,虽然始终有些隔阂顾虑,自己却真心觉得他好,当然,陈归人也不是个东西,明明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还把自己藏起来,哄骗自己,非说自己是他女朋友,可自己老公找来了,自己就要潇洒的抛下他,跟姜向晚回家?怎么感觉自己有些水性杨花的意思呢? 再说姜向晚这个人,感觉有些不对劲,看上去温润如玉,态度温柔谦和,可从梦中的情景来看,他的骨子里是个乖戾极端的个性,以为自己死了,就惩罚别人,把别人都惩罚完了,就开始折磨自己,她都想不出,等把自己惩罚完了,他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她拄着手肘,叹了口气,麻蛋的,这世道,没男人可怜,有男人爱也不咋地,主要是爱她的这俩男人都不咋正常,属于道德底线比较低下的,想她岳沉婉这种具有圣母气质的人怎么会和这俩货扯到一起呢? 岳大小姐无耻的为自己惋惜! 吃过饭,岳沉晚上网查了一下陈归人的病,陈归人得的是脑胶质瘤,是脑瘤当中最常见的一种原发性肿瘤,脑胶质瘤(脑胶质细胞瘤)约占颅内肿瘤的46%。脑肿瘤中胶质细胞瘤发病率最高,综合发病年龄高峰在30-40岁,或10-20岁。大脑半球发生的胶质瘤约占全部胶质瘤的51.4%,以星形细胞瘤为最多。这种肿瘤临床死亡率高,治愈率极低,而且手术风险大,出现并发症的几率非常高。 “也就是手术不手术都是个死啊”岳沉婉抱着电脑沮丧的要命。 一杯热气腾腾的山楂果茶递了过来:“我在美国认识一些朋友,要不,我找人打听一下,国外有没有好一些的治疗方式?”姜向晚声音温柔平静。 岳沉婉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难道姜三少爷如今也具备圣母气质了?好歹陈归人也是他情敌吧? 似乎了解她的疑惑,姜向晚的声音愈发的温柔:“我是不太喜欢他,不过,毕竟他救了你,为这个,我也得感激他一辈子,你失踪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也许你还活着,我曾经许愿,只要你活着,不管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都好” 岳沉婉动容,伸手握住他的手:“我,对他有些愧疚,他救了我,我养病的时候,一直是他在照顾我,我的后背烧伤需要植皮,反复的手术治疗,脑震荡、内出血,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在床上躺着,他没请人,都是自己来照顾我的,所以,我欠他的,比他欠我的要多,向晚”这两个字有些生疏,她叫着有些迟疑,因而声音轻而薄,这般轻薄的声音听在姜向晚的耳中,如羽毛制成的小刷,刷在心底,刷出些软软的心酸来。 她从来不叫他的名字,从小,她叫他三哥,大了,叫他三少,难得的撒娇时叫老公,生气时叫他姜老三,向晚,向晚,这两个字,咀嚼出橄榄般苦涩悠长的滋味,她,是真的忘了,忘了他,忘了他们年少绮丽的时光,忘了那些甜蜜的幸福的苦涩的痛苦的曾经原来最让人痛苦的不是失去,而是遗忘,你面对的女子依旧是你心爱的,可她全然忘记了你,忘记了你和她的曾经。 ☆、第369章 婉心第八十二章 他神情间有些怔忡,似乎神思茫然,岳沉婉以为自己的说辞被怀疑,心虚的笑笑:“那个,呵呵,你怎了” “我去打电话,这几天,我爸爸妈妈要过来,妈妈听说找到你了,特别高兴,还有你小舅和小姨,也都要来帝京看你,另外,公安部明天可能要派人过来,你有个同事,在这次事件中牺牲了,叫耿奥,你还有印象吗?” 岳沉婉茫然的摇头。 “没什么,我来安排,你不用紧张” 不用紧张?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第二天,岳沉婉就发现自己必须紧张了,楼下密密麻麻的闪光灯几乎要闪瞎她的狗眼,蜂拥而至额记者简直是洪水猛兽,吓的她掉头就跑,姜向晚立即脱下他的衣服遮挡在她面前,两人在保安的护送下,跑回了家。 “这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记者?你成公众人物了?”她老公不是个商人吗?什么时候变明星了? 姜向晚蹙眉,面色阴沉:“之前我曾经在网上悬赏,希望有人能提供你的消息,也曾经接受过记者的采访,希望能有人提供关于你的线索,可是,你回来的消息我一直没有放出去,提供消息的人我也让她签署了保密合约,应该不会泄露的”该死的,是谁泄露了阿婉回来的消息,本来他打算跟公司的公关团队研究好说辞再公布消息的,现在过早的泄露消息会让外界对阿婉有过多的猜疑。 “那现在怎么办?”岳沉晚郁闷死了,她可不想成为什么公众人物,整天被记者追着问,烦死了。”我会通知你们部里的人,官方出面压下这个消息会比较容易,至于那些网友,咱们没办法,不行,近期内,咱们去美国躲一段时间,反正咱们也要给陈归人找大夫,正好去那边帮他实地考察一下,找一间技术和条件都相对好些的医院“”那你的生意怎么办?“ “可以开视频会议”姜向晚简洁干脆:”你如果同意,我尽快让秘书安排!“岳沉婉思索了一会,点头道:”好,你安排吧!“记者一直到下午才陆陆续续的离开,可楼下还是聚集了一些好事的网友,都是好奇那个”本世纪最帅最痴情总裁“的妻子到底长的多么美丽,让这么多金又英俊的男人苦苦找寻了两年,这位神秘妻子的照片一直是大众瞩目的焦点,不过就是个小清秀的长相,看不出有多漂亮啊,怎么就让姜总裁那么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当初姜向晚在电视节目中接受采访时,那忧郁的眼神,精致的面庞,风姿楚楚,斯人如玉,让广大女性们瞬间疯狂了,这个爱情已经成为神话的年代,还有男人能用痴情者二字来形容,简直就是奇迹啊。 岳沉婉咬牙切齿的蹲在家里,恨不能画小人诅咒那个泄露她行踪的家伙,太缺德了,自己又不是什么新闻人物,还要引人围观?真太倒霉了,关键是现在这广大网友们都神通广大的很,一个不小心就有人能把你人肉的一干二净,好在自己是警察,属于保密性机构,不然早就被那些网友扒光了。 姜向晚倒是不着急,冰箱里已经塞满了食物,自己就是一周不出门也不会饿死,公司的事情,可以通过视频电话解决,跟这帮人耗着吧,反正他和媳妇久别重逢,正好可以二人世界,温馨浪漫,多好!”媳妇,这是你喜欢吃的鸭脖子,我酱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吃?“”亲爱的,这道山药老鸭汤,煲了一下午了,喝一碗,暖暖胃“”阿婉,看了这么时间电视,脖子累了吧?我给你捏捏吧“来不及拒绝,男子微凉的手指已按上她的肩膀,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香,白雪松干爽的清凉和麝香馥郁厚重的温雅掺杂在一起,像一个让人微醺的迷离的梦,华丽、精致、绚丽、温暖,让人想起豆蔻梢头的早春,那些湿漉漉的草丛间蓬勃跳跃的露水,或是月光下沉默安宁的春日远山,黛色深浓却不孤寒,稳重深远岳沉婉心口微微一悸,身子一僵,身后的大手却依然不紧不慢的按压她的肩膀,手法不熟练,却很有些劲道,温热的呼吸浅浅的喷在她的脖子上,热乎乎的有些痒,心里忽然有些不安,那温软的唇就落了下来,轻轻的,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轻若蝶栖,那双玉白修长的双手拢住了她的肩,轻松的带入怀中,他的呼吸炙热的吹在她的耳边,滚热的唇烙在脖颈上耳根后,让人迷醉的香气愈发的浓郁了,她的身体有些发软,脑袋嗡嗡的响,心里却知道这是不对的,这,肯定是不对的,这一定是,不对的,老娘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我还没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呢,就这么滚床单感觉很别扭的“别推开我,阿婉,让我抱一抱,就这么抱一抱你”似乎感觉到她的抗拒,姜向晚开口,声音略低哑,缱绻中带着苦涩的哀求“两年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岳沉婉心中一酸,身子软了下去。 这两年,他过的也很苦吧,时时自责,每一刻都忍着心头泣血的痛,自我厌弃到每日折磨着自己,用身体的痛来抵抗心底的绝望,在这空荡荡的房子中,在无边的黑暗中忍受着窒息般的痛,那年,一片血光火焰当中,灼烧着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的心,她在承受身体上的痛楚,他在忍受心里的煎熬。 电话铃忽然响起,打碎这一室缱绻静好的春意。 姜向晚接起电话,没说两句,脸色大变。 “怎么了?”难得看到姜向晚惊慌失措,她以为他是那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呢。 “我大哥死了,被人杀了” 姜向东死了。 死在姜家郊外的别墅内,跟他一起死在现场的还有一个二十一岁,叫宋羽的男孩。两人手掌脚掌分别被长长的铁钉钉在墙上,浑身一丝不挂,身上用红色的碳素笔写了一个单词“deceive”(欺骗)。 姜向晚和岳沉婉连夜驱车回了h省。 在离开帝京之前,岳沉婉给陈归人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陈归人懒洋洋的道:“一碰到这样的事你就激动,跟打了鸡血似的,快去吧,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吧,上次你是命大,遇到我这个好人了,这次你长点心,别弄得我还没死呢,你先死了,回头咱们俩还得去地府玩重逢‘”“我说陈归人,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就不能说点好话吗?行,你放心,你好好等着我,等我回来掰断你的狗牙” “我给你个电话,是我的手下,叫单伟,是个包打听,一些警察查不出的事情,找他基本都能打听出来,咱们公司信息咨询那块,也都是找他负责的。” 放下电话,岳沉婉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心里有很多不甘吧,才会把关心拧巴成不屑张涓见到岳沉婉就抱着她大哭了一场,哭的岳沉婉心里酸酸的。 “阿婉啊,你这傻孩子,为了老三吃了多少苦啊,他对不住你,妈也愧对你啊” 张涓几乎是看着岳沉婉长大的,从她救了儿子的腿,到后来跟姜向晚谈恋爱,小两口青梅竹马,情谊甚笃,她看的十分欣慰,岳沉婉父母早逝,家里就几个心怀叵测的亲戚,她所有对亲情的渴望几乎都投注在了张涓身上,张涓对岳沉婉也一直视如己出的疼爱,她生了三个儿子,性格各异,可都不是那种能跟母亲撒娇的性子,这个小儿媳性子好,对自己也孝顺,她十分喜爱。可就是自己这么喜爱的姑娘,居然被自己的儿子祸害的家破人亡,张涓简直要气死了,觉得自己儿子的脑回路有问题,明明深爱着阿婉,还谋算人家,这是什么思路?更要命的是,阿婉知道了老三谋算了自己的家,弄的自己一无所有后,还舍命相救,张涓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狠狠的给了姜向晚两个耳光,问他:“老三,妈妈一直希望你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但从没想过你居然会为了成功泯灭良知,把自己的女人当成妻子,谋算妻子的娘家产业,妈妈对你非常失望,太失望了!阿婉对你,一往情深,她对你不仅仅是女朋友,还是你的恩人,如果没有她,你现在还是个残疾,她在你最苦的时候选择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的做法不仅仅让阿婉心寒,也让妈妈心寒!你有良心吗” 从小到大,张涓对这个老来子一直都是如珠如宝的宠着,何曾弹过一个指甲,说这么重的话,当时,连姜向阳都傻了。张涓是个倔强的性子,这两年看着儿子自苦,虽然也心疼,可还是不理睬他,终于,得到了岳沉婉的消息,张涓本来高兴极了,准备去帝京看看阿婉,谁知,大儿子却出事了。 姜向东死的极惨,现场勘查的警察看了都皱眉,姜向阳看到现场眼睛都红了,这几天一直在警局加班加点,希望早日破案,听说岳沉婉和姜向晚回来,才回家来看看。 “阿婉,这是现场照片,你看看”姜向阳怕刺激母亲,特意支开母亲悄悄的把照片拿给岳沉婉看。 岳沉婉苦笑:“大哥,我失忆了,恐怕帮不上你的忙了” 姜向阳叹气:“我听老三说了,可总是不甘心,想试试看,今天下午,尸检结果出来了,我”他说不下去了,姜向东的死对他是极大的震撼,他是刑警出身,见过的死亡现场何止上百,可死的是他的哥哥,还是活生生的被钉死在墙上的。 姜向东的体内检查出了七氟醚,是一种临床用吸入类麻醉药剂,药物剂量不大,也就能昏迷十几分钟,而姜向东被钉在墙上的过程却要漫长很多,也就是说自己的哥哥是活生生的看着自己被钉死的,所以死前的表情十分痛苦狰狞。 岳沉婉低头看了看照片,感觉身体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复苏了。 长子的惨死,让姜沛文和张涓深受打击,姜沛文的心脏病犯了,被送进了医院,媒体得到了消息,聚集在姜家门外守候,希望可以拿到第一手资料,姜家的保安人员比以往增加了几倍,佣人出去买菜都带着保镖坐车出去。 张涓又要打理儿子的丧事,又要照看丈夫,一下子憔悴了下来,姜向东的未婚妻陈璠在接到姜向东死讯后迅速的收拾东西搬出了姜家,对丧事不闻不问,表现的十分冷漠,让张涓非常心寒。 傍晚十分,丁朗和丁巧带着秦霄急匆匆的赶来看望岳沉婉,丁巧见到岳沉婉就咬牙切齿的照着肩膀给了她一巴掌:“你这死丫头,一跑就是两年,生死不知,急死我和你小舅了,我俩给你搜了几次的魂,怎么看你都还在世间,怎么就不回来,你这丫头,你说你,男人不是东西辜负了你,甩了换一个就是了,还至于玩失踪?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见你妈和你姥姥?”说完就抱着她大哭一场,秦霄和丁朗也跟着数落了几句。 岳沉婉茫然的看着这三个人,苦笑道:“小舅,小姨,我失去记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想回来也找不到家啊!” 丁朗和丁巧大惊,丁朗忙拉过岳沉婉的手腕把脉,不过他把脉的手法跟中医不一样,只用一根手指按在手腕处,又仔细的看看岳沉婉的眉心,半晌,道:“这是锁魂咒啊,有人用锁魂咒封住了小饭碗的三魂。” 丁巧愤恨:“什么人这么恶毒?居然用了锁魂咒,咱家小饭碗这么好,谁那么缺德?抓住这个王八蛋,老娘直接就封了他三魂七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丁朗想了想:“现在说那些没用,咱们还是先想办法解开小饭碗的锁魂咒再说吧,咱娘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这锁魂咒是很难解的,小饭碗是咱萨满的天授者,邪魔鬼祟之类的东西都惧怕她,按理是不应该中锁魂咒的呀” 他有些想不通,岳沉晚只能苦笑,陈归人找人催眠了她,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如果自己说了,恐怕自己这个脾气火爆的小姨就要冲到帝京去揍他了。 其实催眠术[1](ism),源自于希腊神话中睡神s的名字,是运用心理暗示和受术者潜意识沟通的技术,因为人类的潜意识对外来的信息的怀疑、抵触功能会减弱,因此施术者会用一些正面的催眠暗示(又称信息,例如信心、勇气、尊严)替换受术者原有的负面信息(又称经验,例如焦虑、恐惧、抑郁),从而让受术者能够产生和原有不同的状态。 简单地说:催眠术是利用心理暗示进行沟通的技术。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可以被催眠的,而且催眠的程度也会有所不同,这主要两方面的条件,一是催眠师的素质和技能要高,二是被催眠者情况。被催眠者内心渴望配合催眠师,完成催眠术,让自己的身心得到另外一种解脱。 简单来说,催眠其实是人类心理的另一种释放。 对岳沉婉来说,记忆中最多最美好和最让她痛苦的都是关于姜向晚的,她的潜意识里不想面对他的一切,才会配合着催眠师,封锁了关于他的记忆,而每次想起过去的事情就会头疼欲裂,甚至抽搐,也是心理暗示的一种表现。 可在中国的文化中,催眠术其实是中国宗教的一种法术,比如道教中点石成金穿墙术之类的,都是催眠术的一种,还有萨满驱魔之类的,也都跟催眠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岳沉婉托着脸郁闷的看着面前三个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自己听不懂的话,最后,决定回去取什么鼓给自己做一场法术解除锁魂咒。 她郁闷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合着自己在这世上唯二的俩亲人居然是神棍,老天爷这是要玩死她的节奏吗?假男朋友是黑社会也罢了,居然还是强抢人妻的骗子,老公高富帅吧,还是个腹黑有城府吃人不吐骨头的,就自己这小脑袋,被卖了都得给人家数钱!婆婆倒是对自己挺好的,可再好不是亲妈啊,好容易来了俩亲人,还是神棍,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哪里罪你了丁朗和丁巧都是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性子,从家中取来了夔鼓,让岳沉婉坐在地上,用朱砂在她身前身后画了九道符,点了三支香,然后念了一大串谁也听不懂的萨满咒语,不一会,那香冒出的青烟开始变了颜色,从原来的无色,变成了浅浅的紫色,岳沉婉本睁着眼睛,诧异的看着那香像被什么东西引导着似的,绕着自己飘,一圈又一圈,浅浅的紫色逐渐变成了深紫色,缭绕如云,味道清甜,她闻了之后开始觉得昏昏欲睡。 姜向晚和张涓对丁家兄妹要给岳沉婉施法的事心里并不赞同,可毕竟是阿婉仅有的亲人,总是为了她好,两个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让用人准备了水果晚饭等着他们。 姜向晚透过门缝看着岳沉婉坐在地中间,周围都是古怪的符咒,那香居然神奇的变成了紫色,绕着阿婉飘来飘去,姜向晚有些紧张,他知道阿婉不是普通人,她能通过梦境知道很多事情,她的舅舅和小姨也一定有些非凡之处,他的阿婉也许真的会恢复记忆,她会想起他们以前的种种吗?会想起那些美好的、痛苦的记忆吗?还有那个他从未提起的还未长成就被扼杀的孩子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手指无意识的在大腿上掐着岳沉婉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里,她看到了一个女孩的前生今世,那些缓缓流过的故事写满沧桑翻覆不得救赎的悲凉,黄泉之上,是永远花不见叶的曼殊沙华,灼灼盛放,浓郁艳丽,却,不详。 前生十年,今世八载,穿越生死,十八年努力倾尽心血浇灌的,原来是一朵有毒的花,她只看见了花的美丽,忘记了花朵下的毒汁,饮鸩止渴于韶华美眷中,然而,命运从来如此寒凉,坦途不过是自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转角,那冰寒的巨掌就扑面劈来,轻松的击碎她所有的努力,一朝水落石出,一朝风流云散,一朝繁华落尽,一朝轰然离散。 生死之后,是长久的沉寂,微微泛着凉意的沉寂,那些曾经的炽热激烈都化为昏黄纸页上陈旧的墨痕,沉寂在岁月的深渊中,不愿自拔,她在两年的岁月中,自欺欺人的扮演着孤寂的女孩,安静、寂寞、冷漠的看着梦中的男人折磨他人折磨自己我们都是这红尘俗世中最自私的男女,打着爱的旗号伤人伤己,懵懂、狡黠、任性、冷酷,必要以血肉淋漓的方式,才能领悟爱的真谛,必要在悔恨中承受剜削肉的痛,才能明白爱情从来是光灿琉璃中的绺裂,没有人能完满。 夔鼓乍响,如石破惊天,巨雷翻滚,几乎震碎人的耳膜,岳沉婉猛然睁开眼睛,然后,缓缓向后倒去,昏了过去。 醒来,是深夜,四周尽是沉默的黑暗,她在黑暗中瞪大双眼,往事一幕幕的纷至沓来,像一场令人倍感压抑的微电影,良久,她开始无声的哭泣,这种哭泣分外压抑隐忍,让她全身不由自主的痉挛,身边的男人惊醒,拧开床头的灯,昏黄柔和灯光下,看见她爬满泪痕的脸,姜向晚惊慌失措,抓住她的手,问:“怎么了?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岳沉婉木然摇头,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很久吗?”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路医生来看过你,说你没事,血压心跳都正常,可就是怎么都叫不醒,你,感觉怎么样?” 岳沉婉晃了晃脑袋,感觉浑身发酸,原来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了,难怪呢! 她起身下床去浴室简单的冲了个澡,发泄式的哭泣让她十分疲惫,从浴室出来时,两个眼睛依然泛着血丝,脸色惨白,看上去像个女鬼。 迎面就是姜向晚忐忑不安的脸。 她一面擦头发一面问:“我小舅和小姨呢?” “小舅和小姨都在客房没走,小舅和小姨说你这样昏睡是正常的反应,睡足了就好,所以,我们没送你去医院。秦姨回家去了,说过几天再来看你,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忐忑不安了一夜,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想起来了!”岳沉婉笑笑,看看窗外渐渐散去的暮色,天边已经泛白,新的一天要来临:“我要先吃饭,然后去二哥那看看,先找出杀了大哥的凶手最为重要!”她朝他扬眉一笑,神色一如既往的爽朗干净。 姜向晚哑然,询问关切的话到了嘴边,终于咽了回去。 ☆、第370章 婉心第八十三章 岳沉婉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整个警局居然没几个人,一问才知道又发生了命案,姜向阳带人去了现场,下午一点多,姜向晚才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一大帮人乌压压的涌进办公室,看见岳沉婉和姜向晚都一愣,大花、崔枳等人是认识岳沉婉的,两年前古典美人杀手的案子他们还记忆犹新。以为这起案子又惊动了帝京呢,忙热情的打招呼,寒暄起来。 尤其是崔枳,跟潘锦结婚半年了,妻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岳沉婉不能到场,为此忧伤了很久,见到岳沉婉归来,当然热情澎湃的邀请她去家里做客,说潘锦如何如何的想她了……岳沉婉也很想潘锦,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第142节 姜向阳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眼睛血红,头发蓬乱,眉心的纹路深刻,如果不是穿着警服,他看上去跟街边流浪汉差不多了。 他把岳沉婉和姜向晚让进了自己办公室。 一进门就解开警服的口子,端起杯子灌了一大杯水。 “妈的,这家伙还没完了是吧……”也不怪他气急败坏,他大哥的案子还没有眉目呢,居然又死了人,死者是h省一位小有名气的电台节目主持人,郝蕊,35岁,在电台主持一档婚恋咨询节目,以毒舌和荤素不忌著称,别人一般都劝和不劝离,她正好相反,基本上都在劝离,就是这样与众不同的风格,反倒让她着实的火了一阵。 郝蕊是浑身被绳子捆住,被按在浴缸中溺死的,唯一跟上一宗案子相近的是她的后背上被人用防水笔写上了slut(贱人)。 姜向阳接到姜向晚的电话知道岳沉晚已经恢复了记忆,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告诉警局的文员把卷宗的详细资料给岳沉婉看。 岳沉婉用了半个小时看完了所有的资料,根据资料来看,虽然姜向东遇害不过三天的时间,但警方的调查工作还是进行的很快。 根据初步排查结果来看,姜向东和宋羽的关系很暧昧,说穿了,宋羽是姜向东包养的情人,根据宋羽的好友和同寝同学反应,宋羽是个性格极为腼腆的男生,因为相貌清秀,很多同性恋都乐于跟他接触,他也从不抵触,在学校里,他早已出柜的传言也流传已久。他的家境不好,母亲多病,父亲是个下岗工人,上大学的钱是他在酒吧打工攒出来的,他打工的地方是知名的同性恋酒吧,有很多同学认为,他不仅仅是做服务生工作,还兼职出台,根据酒吧同事的笔录来看,他也确实是在做兼职,后来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姜向东,被看中,包养了起来。 姜向东和宋羽约会的地方是一个比较偏远的别墅,这栋别墅是姜向东私下买的,那里本来是一个别墅群,因为地方偏远,销售缓慢,人迹罕至,周围的农民戏称那里是鬼城。只有他的秘书丹尼知道,别墅里只雇佣了一个打扫卫生做饭的阿姨,名叫苏姨家住别墅区附近农村的女人。可以说,姜向东对宋羽很慷慨,根据两人的账户记录来看,在两人交往不过半年的时间内,姜向东一共给他的户头里打了七十多万。 宋羽用这笔钱给父母买了房子和养老保险,应该说,宋羽是个比较孝顺的孩子。 发现两人尸体的是苏姨,但最先发现不对劲的却是秘书丹尼,据丹尼供述,周末休息后,就联系不上姜向东了,手机一直显示关机,姜向东是个工作狂,休假时手机也一直保持着畅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丹尼立刻联系苏姨,让她去别墅看看。 结果苏姨一打开门就看见,姜向东和宋羽一丝不挂的站在墙边,苏姨眼睛不大好,走近几步才发现两人都是呈大字型,被半尺长的钉子钉死在墙上,面目狰狞恐怖,地下墙上全是血迹。 苏姨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报警。 根据法医鉴定,姜向东和宋羽的尸体里都检测出了七氟醚,在宋羽的体内检测出了姜向东的精】液,两人的手掌脚面腹部都被半尺长的钉子钉进了墙壁里,但致死的原因是颈部动脉被割断,流血过多引至脏器衰竭而死。也就是说凶手先将两人迷昏,再将两人钉在墙上,欣赏完两人的痛苦后,还在两个人身上写了欺骗这个英文单词后,结束两人的生命。 凶案现场的门没有被破坏,窗子却有一扇被从外面打开,还发现了写字用的防水碳素笔,是文具店最常见的那种。鉴证科的警员没有提取到凶手的指纹和足迹,但在别墅外面发现了不属于姜向东奔驰车的车辙痕迹,车辙属于小型轿车的车辙,普通的大众轮胎,在本市,使用这样的轮胎的汽车起码有一百多万台,所以无法进行排查。 根据尸僵推测,姜向东和宋羽是在15日半夜十二点至凌晨四点时间段遇害的,凶手因该是在半夜从窗子潜入别墅,此时姜向东和宋羽激情方歇,正是疲惫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凶手用七氟醚将两人迷昏,再将两人一个个的拖到客厅钉在墙上,折磨之后杀死两人。 郝蕊是独自在家被害的,据邻居称,她每周就周四会早回家休息,其他时间很少在家,他们的小区是高档私人住宅,安保很严密,进出都要登记,里面的住户基本是本市高中收入群体,彼此很注意各自的*,如非必要极少打扰邻居。 发现郝蕊的邻居是住在她楼下的住户,据报案人称,在早上五点多发现家中浴室的天棚漏水,报案人以为是楼上的邻居忘记关水龙头,楼下住户是新装修的,看见自己刚刚住进的新房被弄成水帘洞,十分愤怒,当即冲上楼去用力敲门,谁知门却没锁,报案人冲进去后,发现了在浴缸中漂浮的尸体,吓了一跳,当即报警。 郝蕊被害的现场布置的十分浪漫,凶手似乎刻意营造一种浪漫的氛围,在客厅点了很多蜡烛,郝蕊浑身*,被红色丝绳捆住,放在放满了水的浴缸中,浴缸里还撒了不少的玫瑰花瓣,郝蕊长发飘舞,有种诡异的美。 “郝蕊的尸体被送去尸检了,报告要明早才能出来,现场被水淹了,没有有价值的线索,鉴证科的人只在现场找到一只红酒,已经被喝了一半,杯子却被凶手带走了,不然起码可以通过酒杯上残留的唾液检查出dna之类的,估计这个凶手有很好的反侦察能力。” 岳沉晚沉思片刻,用手指敲敲桌子,忽然道:“什么时候约谈被害人家属,我可以旁听吗?” “已经约了郝蕊的姐姐和前夫,一会就到,另外还约了咱们大嫂陈璠,以及宋羽的父母和几个室友。你跟着一起问吧,我比较相信你的感觉。”提到陈璠,姜向阳眉心微蹙,眼神复杂,对这个大嫂,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从她来到家中,他就不太喜欢这个女人,大概是出于警察的直觉,他感觉这个女人太复杂,总怕大哥是被她骗了,现在看来,却是大哥把所有人都骗了,做几十年兄弟,从来不知道大哥是个同性恋,他跟陈璠的婚约只是一种遮掩吧? 最先到的是郝蕊的前夫,名叫贾松,是一名建筑工程师,身材高瘦,西装笔挺。 对郝蕊的死,他表现的很木然:“……我们离婚已经三年了,她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她的社交圈子和朋友我也不熟悉,没什么东西可以提供。” “你们为什么离婚?” “感情不和。” “这个说辞太程式化了吧?能具体说说吗?” 贾松咬咬牙,似乎对这个话题忍无可忍了:“怎么具体说?你们要知道什么?她这种女人,死了就是活该,在外面装的冰清玉洁正义凛然的,骨子里就是个十足的贱人,从结婚前就跟几个男人勾勾搭搭的,婚后,还是死性不改,跟几个已婚男人保持情人关系,这在他们台里尽人皆知,我戴了成摞的绿帽子还不离婚?还叫个男人吗?” 贱人这个词让审讯的警员神经一震,郝蕊的尸体上写的正是这个字。 “哦?那跟她保持情人关系的男人是谁你都知道吗”大八卦啊,询问的警员兴致盎然,两个眼睛简直要冒出火光了。 “她们台长欧阳治,人事处处长刘明江,还有个什么摄像师叫南峻,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请问昨晚你在哪里?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怀疑我?”贾松冷笑:“我昨晚在宜兰出差,跟四五个同事一起加班赶设计稿,都在工地住的,今早才回来,工地上有四五十号人可以给我作证,您们可以去问。那个贱人,我杀她都怕脏了自己的手,再说,我女朋友已经怀孕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杀她干嘛?” “你说的情况我们都会调查的,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 第二个来的是郝蕊的姐姐郝倩,四十多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神情憔悴,看上去很疲惫。 “……她自小就要强,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电台主持人也要做最好的,她对家人很好的,父母的养老钱都是她一个人负担的,是谁杀了她?是谁这么没人性啊……”郝倩足足哭了十多分钟,才说了她妹妹离婚后陆续交往了几个男朋友,但似乎都不满意,她一直独居,自己劝过几次,妹妹都不以为然。 宋羽的父母是一对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对儿子从事的行业和性取向都不了解,在他们心中,自己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孩,乖巧、懂事、文静、孝顺……宋羽的同寝同学则不以为然,在他们眼中充满了不屑和冷淡,似乎这个同学是肮脏的垃圾,只有一个叫曹椿的男生变现出几分惋惜:“……他人其实不错,很善良,大一的时候,我得阑尾炎是他送我去医院的,还给我交了住院押金,他家里情况不好,出去做这个,可能也是不得已……” 陈璠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剪短了头发,穿着深蓝色的套装,看上去端庄干练,她神色平静的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你在交往时就知道姜向东的性取向有问题吗?” “知道。” “那为什么要答应跟他交往订婚?” “这是我们的交易,他需要一个妻子维持他的社会公众形象,安抚家里的老人,我需要姜太太的地位和分公司经理的职位,我们各取所需。” “你们发生过性关系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 “你有没有试图纠正他的性取向,使自己成为真正的姜太太?” “没有,事实上,我对男人的兴趣不大,我更愿意相信金钱和地位能给女人带来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好,请问,十五日晚上你在哪里?” “半岛酒店,正在招待日本的客户吉野先生,陪同的是公司公关部部长刘森,还有我的助理关小荷,你们可以去半岛酒店调监控录像。那晚我们一直到十二点多才走。” 姜向阳看着监控器,用力的揉揉自己的眉心,除了郝蕊的男女关系多了一条线索和几个嫌疑人,他们基本没有什么收获。而自己的大哥居然是同性恋,这件事简直就是个笑话,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脸上,自己的属下估计都在心里冷笑呢。 太丢脸了! 他狠狠的把手上的烟头掐灭,铁青着脸回到办公室。 姜向晚看着他的表情,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大哥已经尽力了,这种事情要瞒着所有人,最痛苦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二哥,别怪他!” 姜向阳将头埋在双手间,良久无语。 他比姜向东小三岁,几乎是跟在大哥屁股后头长大的,姜向东是长子,自小沉稳睿智,对两个弟弟关爱有加,当年他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考警校,是姜向东站出来说服了父母,支持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 他几乎是崇拜着这位哥哥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这位大哥,承受人生中难得的羞耻感。 一个年轻的警察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头儿,有新消息,郝蕊的父母刚才来电话,说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一张碟片,里面,是郝蕊被害的现长……” “什么?” 碟片是以快递的方式被送达受害者父母的手中,郝蕊年迈的父母开始还以为是*的宣传碟片呢,放倒机器里一看,满屏幕白花花的*让两个老人险些心脏病突发,还是郝蕊的母亲通过大腿上的一棵红痣认出那是郝蕊的身体,录制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分钟,上面是郝蕊生殖器和乳】房的大特写。 岳沉婉死死的看着画面,咬牙道:“马上问问法医,凶手是否奸尸了,死者的尸体应该留有痕迹,如果是,那么这个混蛋是在模仿日本著名的杀人恶魔宫崎勤,1988年~1989年发生于日本东京都与埼玉县,宫崎勤先后绑架、伤害及杀害四名年纪介乎4—7岁的女童,然后拍摄裸照猥亵、奸尸、吃尸、饮血,幻想吃掉女童后会令死去的爷爷复活,几个月后被害女童的家属都收到一只纸箱,里面放著被害女童的骨灰,犯案过程甚至被拍成录像带寄给被害人家属。” “那,前一个案子他是在模仿谁?” “不知道,这两个案子给我的感觉很怪,第一个案子里,他杀人的手法残忍血腥,他对鲜血和死亡现场都是无所顾忌的,而第二个案子里,他却改变了手法,现场布置的浪漫唯美,甚至用了大量的玫瑰花瓣还有蜡烛红酒,这样的手法细腻、唯美,说明凶手很有耐心,也有一定的审美能力,两个案子相同之处是死者身上的英文单词,似乎是在审判他认为违背公义的人,也存在了羞辱死者的意思,可两个案子的手法截然不同,让我感觉怪怪的!” “这丫八成是人格分裂的变态!”姜向阳立刻打电话给法医阎博:”喂,老阎,刚才送过去的那具女尸,叫郝蕊的那个,你先给我看看,她是不是死后被人性侵过?我着急,你快点,哎呀,别他妈跟我废话,快点,从头看还是从屁股看不都是看吗,你换个方向就得了,什么,有,行行,我知道了,谢了啊,回头请你吃羊腿啊……” 撂下电话姜向阳冲岳沉婉道:”看来你说对了,郝蕊死后被人性侵过,这变态的确是在模仿。” 岳沉婉沉默的看着窗外,暮色降至,初夏的城市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雾色的深处,氤氲着凶手诡异的微笑,让人不由自主的发冷。 ☆、第371章 婉心第八十四章 晚上本来姜向阳要安排同事吃饭,慰劳这几天都没有休息过的同事,可同事们体谅局长大人刚刚死了哥哥,没什么好心情,都推说有事,崔枳说潘锦听到岳沉婉归来的消息,已经来到分局门口。岳沉婉只好跟着他去门口见潘锦。 初为人妇的潘锦比以前胖了一些,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想来新婚生活不错。见到岳沉婉眼圈就红了,狠狠的捶了她几下,道:“你怎么这样啊,要不是暖暖来电话说你活着,已经回来了,我……” 岳沉婉无奈苦笑:“当时爆炸太大,我被震成了严重的脑震荡,能醒过来就算万幸了,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在沈阳见暖暖的时候,我还不记得她呢,还是她自我介绍了一番,我才知道她是我闺蜜的……” “那你现在认识我吗?” “认识,我小姨和小舅帮我做了收魂,我现在都想起来了……” 两人携手去了门口的咖啡店,叽叽嘎嘎的说了两个多小时别后各自的生活。 崔枳和姜向晚坐在各自妻子的身边当背景板。 崔枳摆弄着手机和姜向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他跟姜三少不熟,是个粗疏热情的个性,姜向晚本身性子淡漠,不会主动搭话,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终于放弃了沟通,各自玩起了手机。 晚上回到家,张涓问及案子,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半晌,姜向阳坚定的道:“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给大哥报仇的!”张涓神色倦怠,苦笑着摇摇头:“行了,你尽力就好,你大哥”她顿住了,眼神放在沙发一侧的位置,那里是姜向东常坐的地方“你大哥也不容易,我知道他的事情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你们别怪他,他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儿子,可我没想到……”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怎么也不敢相信大儿子居然被人杀死,还是以这样令人羞耻的方式,她不能置信,长子从小稳重懂事,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关爱,在所有人的心里,他是个近乎完美的长子……岳沉婉冲过澡倒头就睡,长时间的思考让她有隐约的头疼,她怕自己的癫痫发作,不敢放任自己再思考,忙放松身体,让自己尽快入睡,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在给她小心的擦拭着半湿的头发……她的梦里,出现一条幽黑的小巷,小巷很窄,勉强能让两个人并肩四周都是杂物和肮脏的垃圾,小巷的里面是死胡同,斑驳的墙壁上生满阴冷暗绿的青苔,一个男子正举着巨大的铁锤,狠狠的砸向地面上一个人,鲜血和脑浆混合物四溅,那红白浓稠的液体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他继续狠砸,直到地上的人已经不成人形,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肉饼,男子才放下铁锤,从身上背着的双肩包里摸出一只水性笔,在小巷的墙壁上写了risy(虚伪)。然后从容不迫的拿出一条毛巾,一边走一边擦拭脸上的血迹,还哼着一首歌,好像心情不错。 他身后的地上,被害人已经毫无声息,只有一个头颅还勉强能看出些形状,一只死气沉沉的眼睛全是眼白,冰冷的瞪着空荡荡的前方。 岳沉婉睁开眼睛,发现天还黑着,看看手机,凌晨三点钟,身边的姜向晚仍然沉睡,透过手机的微弱的光,她看到姜向晚侧身睡着,身子微微蜷起,一条腿露在外面,上面赫然是青紫的印子,她微微一怔,举起手机仔细的看,姜向晚的大腿上满是重叠着的青紫色淤痕,因为新旧层叠,有的位置甚至是青黑色的,跟其余玉白的肌肤反衬着,有些难看。 岳沉婉微微蹙眉,叹了口气,身边的姜向晚立刻惊醒了,他脸上还是一片睡意朦胧的茫然状态,手已经反应迅速的抓住了岳沉婉的胳膊:“阿婉,怎么了?” 岳沉婉翻身坐起来,从床头姜向晚的烟盒里拿了一支烟,点上:“好像又有人死了,我梦见那个凶手了,看不清样子,拿着锤子把一个人砸的稀碎!” 姜向晚愣了片刻,也坐起来道:“我去找二哥……” “不用了,人已经死了,就是现在发现尸体也没什么用,凶手早跑了,让二哥好好睡一觉吧,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她回身看了他大腿一眼,扬扬下巴问:“怎么弄的?” 姜向晚茫然的低头看了大腿上的青紫色,有些羞涩的道:“可能撞的,我也不知道……” 岳沉婉幽幽的吐了个烟圈,半晌道:“等这个案子结束,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认识几个比较好的同学,都是做心理医生的!” “你觉得我心理有问题?”姜向晚有些委屈。 “你大腿上的淤痕是重复的,你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撞几次吧?而且淤痕的形状一看就是掐的,咱们一直在一起,我没有掐你,只可能是你自己掐的,你是无意识的,所以,你没有印象!” “不可能,我怎么会自己掐……”他的声音轻了下去,阿婉不会骗自己,也许真的是自己无意识做的,可为什么? 岳沉婉的眼睛中有一丝悲悯:“无意识的伤害自己,在心理学上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惩罚,通常是一种潜在自虐心理的表现,和你不断用刀子割伤自己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姜向晚茫然的看着她,像个因为知道真相而狼狈无助的孩子。 姜向阳听了岳沉婉的梦,很重视,要求全市所有片区的片警和协警在注意偏僻狭窄的小巷子,没过多久,南平区派出所传来消息,南平区公里街接近城郊位置一个狭窄偏僻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初步勘察是被钝器击打致死。 死者的颅骨几乎是粉碎的,身体的所有骨头都被敲碎,肌肉组织成糜状,法医不得不用小刷子一点点在地上清扫皮肤肌肉组织,将之收进证物袋中,本就堆积了许多杂物和垃圾的小巷,充满了臭味,现在又加上了浓重的血腥味,几乎所有勘测现场的人都紧皱着眉头用力克制着自己避免吐出来。 崔枳冲到警戒线外面赶紧灌了几口水,压下胸口那股要吐的感觉,跟大花抱怨道:“操,这家伙真他妈的变态,完全是个精神病嘛,好好的人被砸成了照片了,这他妈得多大的仇啊……” 岳沉婉对着墙壁上足球般大的单词看了半天,在小巷子里绕了个圈,最后爬上死巷子的墙壁看了看,现场勘测人员见怪不怪的各自干活。 这年头有怪癖的警察忒多。 姜向阳拎着几分证词走了过来,甩甩头道:“这里地方偏,住附近的都是城郊的农民,晚上睡的早,基本没有目击证人,只有一个半夜出来看自家养的猪的农民,看见有一辆绿色卡车开出去,他以为是来倒残土的车,没当回事,没看清车牌号和车型,只知道是辆大卡车。” 现场勘查人员在现场提取了数个脚印,经过分析,确定脚印属于身高一米八左右的成年男子,体重八十公斤左右,从鞋底的花纹看应该属于一双四十三码的匡威旅游鞋,这样的鞋在全市有几十万人在穿,覆盖量太大,基本无法排查。 警方又调出了当天深夜出现在城郊的大卡车,因为是深夜,很多卡车在这个时间段都要出城倒残土,在这个路口进出的卡车共有四十余辆,警方不得不一辆一辆的排查,暂时没有线索。 鉴于着三起案子的现场都留有英文单词,市局决定把这三个案子并案调查。 第143节 姜向晚被张涓留在家里办理姜向东的丧事,岳沉婉只好跟崔枳一起坐姜向阳的车回局里,这条城郊的公路是最早铺成的,因为年久被大型车辆不断的碾压,路上到处是坑洼,很多地方都露出了原本的土路,车子开过去,尘土飞扬。 崔枳拧开车载音响,里面正放着一首歌:“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刚这力量是铁……”崔枳一边开车一边跟着哼了起来。离开犯罪现场,他的心情也随着明朗起来。 “你当过兵?”岳沉婉忽然问。 “你怎么知道?阿锦告诉你的?” “这是部队吃饭前都会唱的歌吧?” “是啊,我当了五年兵呢,吃饭前必须唱歌啊,这首歌我们经常唱,唱完就可以吃饭了……” 姜向阳看着岳沉婉:’想到什么了?“岳沉婉干脆的道:”凶手应该是个当过兵的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年纪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离异或未婚,单身生活,有独自居住的住所,单亲家庭,母亲早逝或离异,他的成长过程中一直是跟男性亲人在一起,这名男性亲人性格暴躁,对他有过虐待或冷漠的行为,他对男性充满恶感,他的性格冷静义气,下手狠辣,在部队应该是散打或搏击的高手,他会间歇性的暴躁、嗜血,尤其面对对手搏击时。我建议你们着重调查那些因为打斗被部队开除的人,在那些卡车司机之中,也着重调查那些有过当兵背景的人。“崔枳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他当过兵?还是单亲家庭?“岳沉婉微微一笑:”从他下手的狠毒程度上看,他的身体一定很好,手臂非常有力量,把一个麻木的人扛进那么狭窄的巷子,这个人一定具备很好的身体素质,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到这样人迹罕至的小巷子,说明他经常四处游逛,具有一定的侦查素质,这两种素质一般都是当过兵的人才具备,能经常半夜出来,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一定是独居,一个人生活,他将被害人砸成肉糜,说明他嗜血而愤怒,这种愤怒一般来源于他自身对现实的不满,对男性而言,婚姻和事业的不如意都是造成他情绪不稳定的重要原因。“更重要的是,她在梦中听过他哼着歌,就是那首团结就是力量。 下午,受害人的身份确认,受害人林德乔,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也是这段时间网络上的风云人物,去年年初,两个民工在他承建的工地上出了事故,从脚手架上摔了下去,其中一个摔成了重伤,另一个当场死亡,记者去采访的时候,林德乔一脸的沉痛,表示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给那个重伤工人的治疗,还说:“不抛弃,不放弃,这是我的承诺,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农民工的辛苦,正是因为了解,我才不能让这个家的顶梁柱就这么没了……” 当时网络上一片热议,称林乔德为建筑老板中的业界良心,各家媒体分别报道了林乔的善行善举,林乔德的公司一举从一个无名的小公司,成了市内知名的建筑公司,他本人也被评为当年的杰出企业家之一。 可就在上个月,一个记者偶然遇到了那名重伤的农民工,在另一个城市当乞丐,双腿完全瘫痪,拖着两条腿在垃圾堆里翻找吃的,记者正是去年采访林乔德的一个记者,看到这个情景,十分惊讶,询问后才知道,当年林乔德就给了民工三万块钱,还要求他必须在镜头前表现出对老板感激涕零的样子,民工的老婆见自家男人危在旦夕,没办法答应了林乔德,等民工醒来后,林乔德就把人送回乡下,给了五千块钱,就算完事了。民工的老婆不服,去找林乔德讨要说法,反被林乔德打了一顿,还威胁她如果敢说出去,就让人把她儿子也弄残了,民工的老婆觉得民不与官斗,怕儿子出事,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民工手上的钱早就花没了,人又残了,只好到市里行乞为生。 这个记者叫董浩然,是个比较正直的人,当即义愤填膺的写了一篇报导,想发布,却被主编拦住了,说林乔德现在是市长面前的红人,如果贸贸然的发出去,很容易得罪人,他们的报社比较小,估计很难承受这样的风险。 董浩然无奈,匿名在网上把照片和消息发布出去,当即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一时间,网上骂声一片,称林德乔为伪善第一人,顶着善人的光环做着卑鄙无耻的事情……林德乔这一段时间不怎么出门,怕被人戳脊梁骨,前几日他的车送去大修,这几日都是公司的司机在接送,他的妻子称,前天傍晚,林德乔的司机送他回来后,因为下雨,车开到了地库,林德乔从车库直接坐电梯上去了,司机觉得没事了,就开车回家了,可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妻子还没见人回家,打电话电话关机,才联络司机,司机说林总早就回去了,林妻这才觉得出事,马上问保安,要求看电梯内的监控录像,结果那天电梯内的监控录像不知怎么居然坏了,只能看见林德乔走进电梯,然后,凭空消失了! 凶手显然是将自己定义为大侠了,正在惩恶锄奸。姜向东是因为欺骗公众,隐瞒了自己同性恋的身份,甚至用假的婚姻做幌子,郝蕊是因为在人前装出端庄正直的样子,整日指责别人做第三者,实则她自己就是个婚姻中的背叛者,同时还在充当着多个第三者的不光彩角色,林德乔更是伪善,明面上是个有良心的商人,其实是个背地里龌龊的无耻之徒。 市局决定将这三起案子作为连环凶杀案并案处理。为此,市局决定成立专案组,由姜向阳任专案组组长,岳沉婉作为犯罪心理方面的顾问,帮助查案。 岳沉婉的老领导林闯特意打来电话,在臭骂了岳沉婉一顿之后告诉她,她的档案已经重新开启,她可以重新归队,h市警方已经向部里说明了这三起案子的案情,处里得知她正好在h市,就让她协助警方侦破此案,这次就算她出差。 林德乔的死在网上引起了更大的轰动,对林的死亡大多市民认为是罪有应得,甚至有些激进的网友认为凶手是在惩奸除恶,让那些无法被法律制裁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处,甚至称凶手为清理者。还有道行高深的网友,不知从哪里挖出了另外两起案子,网络的热情瞬间被点燃,清理者一时间成为点击率最高的词汇,这股热度迅速增高,网络上的评论每天都在以数以万条的速度刷新着,每个人都在向清理者倾诉自己认为的不公平,想要杀死的人,或许是隔壁那个蛮横泼辣的女人,或许是给自己不公平待遇的老板,或许是想要揩油的猪哥客户,或许是那个辜负了自己转头爱上白富美的男人……梁诺有些心神不宁的看着窗外,阴云密布,整个城市都笼着一层令人压抑的灰色,空气中的热度让人感觉浑身都是黏腻的感觉,他解开领口的口子,试图让自己呼吸的畅快一些。 梁诺是个胖乎乎的男人,一米七的个子一百六七十斤的体重,蓝白格的短袖衬衫紧紧的裹着他隆起的肚子,看上去有些可笑,他不停的用手帕擦着汗,这是他一贯标榜的好习惯,每每有人问起他干嘛不用纸巾,他都笑呵呵的说,要环保,避免浪费资源嘛……电话铃忽然响起,他接起来声音有些抖:“喂……”,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轻柔,十分好听:“梁律师,可以下车了,看见前面那座用铁皮包着的小屋子了吗?走进去,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对面的房子,低矮破旧,是即将被拆迁的违章建筑,房子的周围也尽是低矮的民房,这一带在等待拆迁,住户已经跟房地产商达成了协议,基本都搬走了,地上到处都是散发着臭味的垃圾,只有几只流浪狗在走来走去的觅食。 梁诺走下车,发觉腿有些软,他一边擦拭着额头滚滚而下的汗水,一边咬着牙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觉得步伐沉涩。 推开小屋子的门,里面一片黑暗,梁诺的眼睛眯着,一分钟后才适应了黑暗的市内,房间里,有着酸臭*的味道,窗子已经被卸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缺口,想一张无声的大嘴,黑洞洞的,散发着狰狞的味道。墙皮已经酥软剥落,只剩下青灰色的水泥墙面,这房间如此的破败,可在这样破败的房间正中间,却摆着一张长条桌子,上面铺着雪白的镂空台布,中间是漂亮的巴洛克风格烛台,上面居然还插着蜡烛,只是没有点燃,桌子上甚至还摆上了三套餐具,桌子前面赫然坐着两个被绑着的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十七岁的女儿。两个人的嘴巴被堵住,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的身子立即向妻子冲了过去,就在他动作的那一刻,他感到腰被电流击过,他浑身僵直,眼前一黑,立刻陷入了昏迷。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被死死的绑住,坐在桌子前面,一个穿着黑色t恤带着小丑面具的男子正坐在他的对面,身边是他的妻女。 男子动作优雅的用火机点燃蜡烛,房间立刻明亮了起来,梁诺一家惊恐的看着彼此,这一瞬间,他们似乎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眼睛中流露出了哀求,似乎在恳求对方饶过自己。 小丑的嘴角是上扬的,似乎是在欢快的笑着,可这样诡异的场面让这笑容看上去诡异异常。男子的声音低沉磁性格外好听。 “梁律师知道这个地方吗?” “不,不知道,求求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五十万行不行?求你放过我们一家,求求你,我保证不报警,保证……” “这个地方曾经也住过一家三口,那个男主人的名字,你一定记得,郭大龙。” 梁诺浑身巨震,脑袋里如滚雷一般,一阵阵的巨响,郭大龙,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五年前,他接过一个案子,当事人就是郭大龙,一个老实巴交的进城务工人员,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一张红褐色的布满风霜的脸,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像五十多了,他找到自己,是想起诉女儿学校一位男老师,男老师叫张鹏,是学校的体育老师,利用自己的身份,多次猥亵学校的女学生。张鹏是当地教育局长的亲外甥,校长也要让他三分,学校是当地的重点小学,很多家长都是花了钱让孩子进来的,为了孩子的将来,很多家长选择了不报案。 郭大龙的女儿叫苗苗,十一岁,跟随父母到城里打工,郭大龙对唯一的女儿十分宠爱,为了让女儿上重点小学,竟然把农村的房子卖了交了择校费。苗苗自小长的漂亮,性格却很内向胆小,被张鹏猥亵后,在家里哭了几天,郭大龙知道真相后,气的冲到学校狠狠的揍了张鹏一顿,当然就被警察带走,以伤害被拘留了十多天,出来后,妻子哭着说女儿居然被学校开除了,郭大龙气的发疯,去找学校,被多次推诿,有家长偷偷告诉他,张鹏已经被调走了,他找学校闹也没用。 不知是谁出的主意,让郭大龙找律师去告郭鹏和学校,郭大龙就找到了梁诺,看上去一脸憨厚的梁诺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他的女儿等着上重点初中,正准备在教育局找人呢,有了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卖个人情给教育局长。 梁诺接了这个案子,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主持公义,老实的郭大龙信以为真,还回家安慰女儿,说一定会给她出气的。 半个月后,案子开庭,郭大龙理所当然的输了,甚至被对方律师指责他蓄意制造伪证涉嫌敲诈,没什么文化的郭大龙被他心里一直深信的法律彻底的弄蒙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却变成了敲诈?自己怎么可能用女儿的名声去敲诈? 等他晕头涨脑的回了家才发觉,十一岁的苗苗再也无法忍受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诡异的眼神,偷偷的吃了安眠药,等他和妻子发觉的时候,孩子的身体已经硬了。郭大龙万念俱灰,当晚就和妻子一起开了煤气,一家人就死在这个出租的小房子内。 而梁诺如愿以偿的让女儿上了重点中学,虽然心里对郭大龙一家的惨死有些不舒服,却还是选择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意外。 “想起来了?这里,就是郭大龙一家的房子,呵呵,我特意邀请你们一家来,就是为了让你们体会一下,他们一家人的感受……” 小丑面具下的男子笑意温存,而梁诺只觉得浑身发冷,好似陷入了冰冷绝望的深潭当中,水马上就要淹没他的脑袋……岳沉婉从床上坐起,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姜向晚立即坐起来,关切的问:“又做噩梦了?” “嗯,清理者又杀人了,这次是一家人……”岳沉婉皱皱鼻子:“什么东西,好香啊……” “我熬了海鲜粥,你起来正好可以吃,我一会给要爸爸送饭去医院……” 岳沉婉看看表,才七点钟,姜向晚大概五点多就起床熬粥了,其实家里有专门煮饭的佣人,可他还是愿意亲自动手,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弥补一些对她的歉意。 姜向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脚步匆匆的走锦餐厅,跟岳沉婉道:“快点,又有案子了,这家伙是没完没了了……” 张涓蹙眉道“那也得注意身体,先坐下,好好吃饭,阿婉的身体不好,这几天为了你哥的案子天天熬到很晚,你看看,她那小脸都煞白煞白的,今天老三留在家里,你大哥明天下葬,今天家里要招待亲友,你们俩去办案子,要小心点,你爸在医院里躺着,你大哥又……,你们再有点什么事,妈可真撑不住了……” “妈,你放心,我们知道……”姜向阳无奈的坐下,规规矩矩的喝粥,大哥的死似乎让母亲一下子衰老了,甚至胆小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大气端庄的姜夫人被现实打击的怯懦起来,她总是充满担忧和恐惧,似乎恐惧着命运随时随地予以她沉重的灾难。 如岳沉婉梦中的情景一样,梁诺一家三口死在了黑黢黢的小房子里,现场照片拍摄出的效果犹如恐怖电影中里的画面,雪白的桌布,精致的高脚杯和雕花骨瓷碗盘,巴洛克风格的烛台还留着残余的红色蜡油,这应该是一家三口共进晚餐的画面,可三名死者被死死的绑在座位上,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在梁诺面前的雪白桌布上,用碳素笔写着“greedy”(贪婪)。 根据法医的鉴定,梁馨先被勒死,梁诺和妻子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第372章 婉心第八十五章 “真是绝了啊,死者皮肤、粘膜均呈樱红色,尸斑也呈樱红色,血液和各脏器都比较鲜红,肌肉也表现红色,特别是胸大肌尤为明显。者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表现啊,可现场早就断了煤气,也没有煤油炉,他们是怎么中毒的?”法医阎博捏着下巴感慨。 岳沉婉绕着尸体转了一圈,抬起梁诺的下颌,他的下颌被什么勒出一道青紫色的痕迹。另一个死者梁诺的妻子下颌也有类似的印记,不过不是很明显。 “因该是氧气面罩一类的东西,另一端可以接在小型的煤气罐上,死者只能呼吸道一氧化碳,梁诺因为胖,氧气面罩的勒痕会比较明显,他妻子比较瘦,看不太出来。” 阎博啧啧称奇:“靠,亏他怎么想出来的,用煤气罐氧气罩杀人,真他妈有想象力!” 经过调查,警方很快查出这间屋子的前任主人郭大龙一家跟梁诺的纠葛,“这清理者是准备替天行道?代替我们警方出演正义使者吗?这是对我们警方*裸的挑战,如果这起案子再这么发展下去,市民会认为清理者更能伸张正义,如果任由这种情绪滋生下去,法律的威严会受到公众的质疑,社会秩序会被破坏,人们会认为,这种随意裁定人生死的行径才是正义的,那么这个城市会变成什么样子……”市局的局长在会议上狠狠的拍了桌子,大为光火,要求专案组限期破案。 姜向阳的屋子云烟缭绕,因为工作的关系,几乎所有的刑警都是老烟枪。熬夜、蹲守、跟死尸打交道,没有烟跟着简直要活不下去。 岳沉婉从早上跟着出现场一直到现场勘查,尸检,路线分析,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只吃了一碗面,饿的浑身无力,小脸煞白,捂着肚子窝在椅子中装死。 姜向阳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醒醒,开会呢,大小姐,你给点面子成不成?” 岳大小姐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没精打采的道:“我饿死了,你再不给饭吃,别说面子了,里子都不给你!” 一屋子人轰然笑起来,姜副局成日吹胡子瞪眼睛的,跟手下兄弟混的一身匪气,就是拿这个小弟妹没招。 “靠,行,祖宗,你说吧,要吃什么?你就是要吃龙肉,哥都给你找去,你只要给我说说,你对案子的看法,给个方向,你随便点地方行不行?” 岳沉婉眨眨眼睛,横了他一眼:“说好了啊,听者有份!”周围人顿时欢呼雀跃。 姜向阳咬牙切齿:“行,妈的,你要不坑我不是你风格是吧?说吧!” 岳沉婉站起来,清清嗓子道:“我的意见,这四起案子分别是两个人干的……” 众人震惊,两个人?因为是连环凶杀案,大家一致的认为凶手是一个凶残成性的男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作案,不仅胆大心细,而且疯狂嚣张。 “团伙作案?” “不是团伙,是单人作案,不过这两个人彼此知道对方,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联络,但是他们是彼此欣赏的,甚至,在用这种方法彼此致敬。先来说说第一个凶手,杀死姜向东、宋羽和林德乔的人,他的作案手法粗糙蛮横嗜血,充斥着暴力和血腥,从作案手法上看,他应该是一个三十到四十岁的男性,身高一米八以上,孔武有力,有从军的历史,单亲家庭长大,离异或独身,他是跟随男性亲人长大的,所以他对男性有着对立和仇恨的态度,说明他在成长过程中,有被男*的经历,这个人有独立的住房和车子,有敏锐的观察力,这是他在部队从军时养成的,他的性格沉闷寡言,但有时激烈暴躁,尤其时看到血的时候,会格外刺激他。这种不稳定的性格让他比较不容易融入人群,大家可以着重调查那些在部队因伤害或打架情节严重被迫退伍的人。他做着比较自由粗糙的工作,类似于水暖工、货运司机之类的工作,人缘不坏,但跟任何人也不会深交,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是个独来独往的人。” “再说说另外一个凶手,杀死郝蕊和梁诺一家的凶手,这个人起到更为主导的作用,他非常聪明,拥有高学历,有一定的鉴赏品味,英文很好,有轻微的强迫症,对自己要求的事物非常执着,从他杀死梁诺一家就可以看出来,他其实可以用最快捷有效的方法,直接去梁家杀死他们,可他宁可冒险,也要把梁家人全都绑架到郭大龙的屋子里来,为了让梁诺体会到跟郭大龙一样失去爱女的痛苦,他选择在梁诺面前勒死梁馨,他是一个对事物非常偏执的人。他应该有留学经历,是个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男性,年龄介于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比较瘦弱,有一定医学基础,从他奸尸一事可以看出,他跟女性的性关系并不和谐,甚至是仇恨的,他的婚姻状况应该是离异或独身,从事比较体面的工作,例如医生、教师、律师之类的,哦,我建议对凶案现场进行隐蔽式监视,很多连环凶杀案的凶手都有重回凶案现场的习惯,可以让他们重温杀人那一刻的兴奋。” 姜向阳双眼放光,简直恨不能把岳沉婉举起来转个圈,本来陷入迷局的案情终于在岳沉婉的这席话中有了一丝亮光。其余的人对岳沉婉的话还是将信将疑的,可他对岳沉婉的本事深信不疑。 “好,非常好,不愧是犯罪心理的专家,那个什么,你们听到了吗?明天开始就按照阿婉提出的这个方向排查,好了,今晚就先到这,咱们去吃饭,我请客……” 周遭顿时一片雀跃欢呼,熬了几个晚上了,可算能歇歇喘口气了。 同一时间内,姜家大宅里,姜向晚冷漠的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子,曲悠然。 “三表哥,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爸的公司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了,看在咱们自小的情分上……”曲悠然哭的梨花带雨,心里面简直针扎斧凿一般的疼,她被姜向晚的人带回帝京后,倒没被十分为难,只是被囚禁了三日就被放了,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才发现父亲的生意遭到了姜家鼎盛集团的狙击,原本曲家一直是鼎盛集团的供货公司,从中也获利不少,可现在,鼎盛鸡蛋里挑骨头的找茬,公然撕毁合同,将供货合同给了另外一家对手公司。凡是他们家的生意,鼎盛必然不遗余力的抢夺,很多原本合作的客户因为鼎盛的插手,畏惧其势力,不敢再跟曲家合作,曲父不明白鼎盛集团怎么忽然对他出手,虽然商场如战场,没什么亲情可言,可两家本市亲戚,关系也一直不错,鼎盛对他的生意一直还算关照,忽然间莫名其妙的翻脸,曲父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曲母打电话给张涓,张涓态度漠然的要她回去问问她的好女儿,曲家父母才明白是女儿惹了祸,忙问她,才知道曲悠然找到了岳沉婉,设计要让岳沉婉认为她和姜向晚有染,惹怒了姜向晚,才惹得鼎盛专门针对曲家。 曲父气急败坏,大骂了一顿曲悠然:“……你都不长脑子的吗?姜三少是什么人,是你惹得起的?你若得他欢心还好,可你明明知道他对那个岳家大小姐一往情深,上次爆炸,是岳大小姐舍命救了他,他苦苦找了两年,好容易找到了,你偏偏这个时候去插一脚,你脑子进水了吗?咱们曲家要是完了,你就得跟我们一去去睡大街,变成一无所有,你那些小资情调,那些不合时宜的骄傲都是废话……” 曲太太也劝女儿:“都这么多年了,妈知道你甘心,可没法子啊,你们没有这个缘分,也只能认了,好闺女,别再犟着了,过几天咱们去姜家,好好给你大姨和表哥陪个不是,咱们毕竟是亲戚,有份情面在,你大姨是个心软的,估计不会太为难你了,咱们家可不能败了,要不然,咱们一家人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从小没过过什么苦日子,一直是娇养的大小姐啊,你看看你那些同学,那几个家境不好的,现在还在写字间里苦捱着,天天挤大汽,租房子,一个月天天加班累得半死也挣不上你一个手包的钱,这样的日子你过的了吗?” 曲悠然悚然而惊,醍醐灌顶,她有许多高中同学现在还在狭小的写字间里一身臭汗的加班加点,每天一脸谄媚的对着客户,就盼着来一个大单子多挣点钱,可他们挣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够她一瓶化妆品的钱,只要想想那样的日子,她就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把自家的一切都葬送了,真的值得吗? 生平第一次,她后悔了。 无论她对岳沉婉有多么痛恨,对姜向晚又多么不甘心,她都无法将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 姜向东的忽然被害给了曲家人登门吊唁的机会,张涓再不乐意也不能当着诸多亲友的面把曲家人赶出去,曲悠然逮着机会跟姜向晚求情。 曲悠然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姜向晚却从头到尾都是冰冷冷的模样。 直到曲悠然差点哭昏过去,才淡淡的扔了一句:“记着你的话,再有下次,我让你曲家家破人亡。” 他拂袖而去,曲悠然抽噎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片绝望。 姜向东下葬的第三天,经过全市范围内的排查,警方的目光集中到了一个嫌疑人身上。 曹东,三十九岁,父母离异,跟随父亲生活,退役军人,因为在部队斗殴,致人重伤被部队解除了服役,回到地方后先在一家机械厂做工人,后来厂子倒闭他下岗,开始四处打工,他文化程度不高,一般都是做些体力活,先后做过卡车司机、出租司机、装卸工、送货员等工作。有过两次婚姻,都以离婚告终,没有子女,其父终日酗酒,父子关系不好,很多邻居都知道曹家父子常吵架,父亲去年患肝癌过世。 曹东身材壮硕高大,孔武有力,独居在一座老旧的家属楼里,他不爱与人交往,跟邻居的关系一般,没什么朋友,有邻居反映,他经常四处闲逛,有时甚至几天也不见他回家。曹东目前在做货运工作,开着一辆东风卡车给老板拉货,跟他关系比较好的一个战友反应他是个很义气的人,在部队那次斗殴其实是为了帮一个战友讨公道,他性格比较激进,见血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那次事件,上去了七八个战友才把他按住,不然被打的那个人可能就要送命了。 他的第二任妻子叫梁梅,是个护士,两人都是离异后再婚,据说跟曹东感情很好,之所以离婚,是因为她有个儿子,以自杀要挟母亲跟父亲复婚,梁梅没有办法,只好跟曹东分手,说起曹东的时候,梁梅哭的很伤心,在她的眼中,曹东是个好男人,虽然沉默,可细心体贴,心疼她上夜班辛苦,每天都在家中做好饭送到单位去。 警方拿着他的照片走访了几个案发现场,在姜向东遇害的别墅附近,有一个农民记起了曹东和那辆蓝色的东风卡车,在案发前半个月左右,这个农民看见了曹东在别墅附近出现过,因为对方开着车,他还以为是哪个公司来给别墅主人送货的,因为前一天下了大雨,附近的土路都是泥巴,曹东的车险些陷在泥地里,农民还好心的问曹东需不需要帮忙,被对方冷冷的拒绝了,他觉得曹东不识好人心,心里不满,所以对曹东的印象比较深刻。 警方迅速的布置了抓捕曹东的计划,在一家修配厂,成功的抓捕了曹东。 曹东被捕后神色平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警方在他的电脑中发现了他杀害姜向东和宋羽的一段长达两分钟的现场视频,应该是用手机录下的,视频中姜向东和宋羽被钉在墙上,像受难的耶稣一般,因为疼痛表情狰狞,不断的哀求、谩骂着,这段视频被访问了四十多次,可见曹东时常翻看这段视频,反复的回味当时的情景。 姜向阳看着视频中大哥的样子,眼睛都红了,拳头死死的攥着,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一旁的岳沉婉忙拍拍他:“别看了,就算他不认罪,就凭这个也可以定他死罪。” “老大,老大死的太遭罪了,王八蛋,这个死变态,我一定要亲手毙了他……”姜向阳咬牙切齿,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监狱方面找找人,想办法代替行刑的人。 岳沉婉看着曹东平静如水的脸,低头思索良久,道:“他在等待,另一个凶手。” “另一个凶手?就是杀害梁诺一家的那个人?我们排查了这么久,始终没有什么发现。” “这个凶手起主导作用,比较起曹东,他更为狡猾,也更注重细节,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他和曹东是怎样联络的。” “我们查遍了曹东手机电脑,没发现可疑的联络记录!曹东是个大老粗,不适用qq也不会电邮微信什么的,他的电脑就是为了看电影用的,他关注的网页也很局限,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岳沉婉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沉思着,曹东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跟对方联络呢?曹东是大老粗,对电脑等现代化的工具不是很擅长,那么他应该是用比较原始的联络方式,难道是摩斯密码?不,这种方式很少有人能够擅长,何况他并不是通讯兵出身。 她苦思无果,最终决定去曹东的家走一趟。 曹东住在东华厂家属楼里,这一带的住房都是八几年建成的,楼体老旧斑驳,环境是出名的脏乱差,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东华厂的老职工,东华厂是曾经的兵工厂,改制后开始制作一些家电,可惜技术陈旧,销路不好,一直半死不活的,一多半职工被迫下岗自谋出路了,整个家属区和厂区都弥漫着一种沉闷无望的安静。 曹东的屋子在三楼,两屋一厨,算是比较好的房间了,屋内收拾的很整洁,倒看不出是单身男子的住处。房间的床上还挂着他和梁梅的婚纱照,照片上,曹东笑的很开心。 室内装修比较简陋,很多家具都是老旧的油漆斑驳的样子,只有窗台上摆着几盆兰草还长的郁郁葱葱。 第144节 岳沉婉在房间里来回的走了几圈,坐在沙发上向左右看了看,发现左手边有一摞子报纸,随手拿起一张来看了看。 “新都市报?”岳沉婉摇摇头,打开看了看,新都市报是近十年来发行的一份报刊,以市井间的八卦新闻见长,多是一些小明星的私生活,牵强附会的加进编者自己的观点,制造一些八卦狗血的噱头,以此来吸引读者的眼球。 这份报纸的销售量不错,口碑却不怎么样,岳沉婉实在不明白,曹东这样一个硬汉似的男人,怎么会喜欢看这种报纸,难道是梁梅的喜好? 她打个电话给梁梅,梁梅却否认了,她说:“我从来不看这种报纸,基本都是看手机上的新闻,阿东也不喜欢看报纸,他不太关心这些新闻……” 岳沉婉蹙眉,拿起报纸仔细的看起来,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展眉笑道:“大约是这个了。” 姜向阳接过报纸,看到岳沉婉指着的是报纸中缝位置的一个刊登着许多寻物启示,也有一些寻找失踪的宠物,其中岳沉婉指着的是一则寻找失踪宠物的启示“寻找一只棕色沙皮犬,在梁苑小区走失,名叫阿诺,因为贪吃,已经丢失了好几次了,希望好心人找到它,可以将它送回到我身边,非常感谢!” 岳沉婉用笔圈出了两个字“梁”“诺”。她又抽出一张报纸,这是一则寻找丢失的行李箱的启示“本人在林甸的出租车上落下了一只银灰色行李箱,内有手抄道德经一本,乔梁设计图一卷,以及很多衣物,这只行李箱对我很重要,请捡到的好心人将它送回到我身边,不胜感激!”岳沉婉用笔圈出了其中的三个字“林”“德”“乔”。 “这两则启示非别写出了两个被害人的名字,刊登的电话号码都是同一个电话,如果这是巧合,那这个巧合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了。而且,你不觉得这两则启示的语法有些别扭吗?请姜它送回到我身边,这个我,是不是代表了死亡或是地狱?” “可是,仅仅凭着这几个字,怎么能找到被害人” “现在是网络时代,这几个被人都是可以在网上查找到的名人,跟这些人有关的新闻、基本资料都可以轻易的在网上找到。” “为什么要用这么隐晦的方式联络?手机短信微信什么的,不是更简单?” 岳沉婉微笑:“这是咱们这些普通人的思维,如果你是个具有反人类精神的人,你就会想,我们要与众不同,我们要采用连警察都猜不到的方式来联络,如果有一天,其中的一个人暴露了,另外一个人,也会被保护的很好,这是一种比较精致的反侦察行为,现在科学技术太先进,只要在网络上留下一点痕迹,都会被发觉,采取这种方式,既可以满足凶手与众不同的*,又可以很好的保护好自己,你可以假设一下,当你跟一个灵魂相近的人彼此惺惺相惜,有着共同爱好和目标,用这样隐晦的方式给对方出着考题,你会不会觉得很兴奋?看到对方留下的考题,先要确定,然后,你开始寻找跟对方有关的资料,小心翼翼些侦查着关于目标人物的一切生活习惯,相关人物,工作时间等等,你像一只隐藏丛林里的狮子,整个城市都是你的狩猎场,你悄然的蛰伏在他的周围,等待一击即中的时刻,这是多么与众不同的游戏,多么刺激,多么有趣……” ☆、第373章 婉心第八十六章 姜向阳咂舌:“靠,这帮变态的理论还真他妈奇怪,我现在看你也像心理变态的家伙,咱们得找到下一个目标人物是谁啊!”姜向阳一边翻着报纸,一边打电话给局里的技术分析员:“小松子,赶紧的查查这个电话号码有没有登记,是什么人的,13944678606,对,赶快查!” 岳沉婉笑道:“这么明显的号码,凶手是不会留下的,估计是假号码!” 不一会,技术员来电话确定了岳沉婉的想法。 姜向阳也不懊恼,笑道:“我看你要是当罪犯,一定是最让警察头疼的罪犯。” 岳沉婉撇撇嘴:“切,你就不能想想我当犯罪克星多伟大?当罪犯有什么了不起!”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加速翻找报纸,终于,在一张近期的报纸上发现了一则寻人启事:“邓晓妹,72岁,于一天前在果园小区走失,上身穿白色衬衫,下身穿宝蓝色裤子,患有老年痴呆症,有寻到者,请拨打电话13944678606,必有酬谢。”附有一张老年人的照片,不过非常模糊,看上去因该是p过的。 姜向阳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邓,果,对,对,一定是邓果!” 岳沉婉有些茫然:“邓果是谁啊?” “你都不看网络新闻的吗?邓果是咱们市最近最火爆的网络名人,在网络上晒豪华包包,晒名跑晒各种奢华的化妆品和首饰,自称豪门贵女,嚣张的不得了,结果没多长时间被人家扒出来不过是个被包养的小三,喏,就是这个!” 姜向阳拿出手机搜出跟邓果有关的新闻和评论给岳沉婉看。 看照片是个挺好看的小姑娘,二十多岁,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颇有几分范冰冰的意思,在镜头前摆出各种姿势来,从照片的数量上看,这真是个对自己的美貌非常有自信的姑娘,准确说,是十分自恋,她的人生理论也十分奇特:“每天都要多爱自己一点”“我不认为有钱是值得炫耀的,但有钱是十分必要的”“我知道,很多人瞧不起我,但我认为,我值得这样优越的生活,很多跟我一样的女孩对我是羡慕嫉妒恨,她们咬着牙说我虚荣说我不要脸,但事实上,她们也想过我这样的生活,可她们空有林黛玉的清高,却只具备凤姐的脸!””有时候,做小三也是门技术活,起码,你们就不具备这样的本事!” 下面是海量的网友评论,小部分网友支持她的理论,大部分网友对她的观点持反对的意见,其中一个著名的评论人以十分辛辣的文笔点评道:“过去我们说绿茶婊,装逼的白莲花,可现在,我知道了,还有这种女人,她把那层绿茶的外衣都剥去了,只剩下纯粹的毫不遮掩的内在,并且毫无羞耻感的认为,自己是光荣的,当我们的社会进化到道德沦丧的地步,身为家长的我们,该如何放心让我的孩子进入这样的社会?我们的师长总在强调,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强调泱泱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厚重坚实,可如今,看着那些叫嚣着小三无罪、卖笑有理的人们,我不禁想问问,一个民族的文化如果失去了最起码的道德约束,我们还剩下些什么?我们崇尚着金钱,崇尚着拜金,崇尚着脱离道德,最终,我们将成为什么……” “她是谁家三儿?”h市就这么大的圈子,圈子里的人基本都是熟人,好歹岳大小姐也曾经是上流社会的风云人物,圈子里的人都门清! “成业集团刘家的那位三爷的,还记得吧?”姜向阳的笑容里有几分鄙夷。 刘家是做建材商店起家的,有点黑社会背景,当年不过是光着膀子秀着刺青装腔作势收收保护费的小混混,现在买卖做大了,垄断了本市三分之一的建材市场,是十足的暴发户。刘家兄弟三人,成日里手里转个核桃装出一副八旗子弟的“爷范儿”来,最喜欢人家成他们为“爷”,非说自家是正宗的满族八旗子弟,还正儿八经的弄出了个什么家谱来,上流社会的真正豪门子弟富二代富三代们经常拿他们当笑料,久而久之,刘家这几位爷就没了名字,大家都戏称’刘大爷、二爷、三爷”。 刘三爷今年四十多了,专门喜欢二十岁出头的野模,基本每两年就换一个包养着玩,还非常奇葩的说,每一个都是真爱,让人想想就无语,他老婆先前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架不住刘三爷风流成性,年年都这么闹上几次,跟催就成了习惯,刘三爷被捉奸已经从单元剧演成了连续剧,大家也跟着见怪不怪了。 岳沉婉撇撇嘴:“好死不死的,怎么扯上这么一位?刘老三真是个闲不住的,得了,咱们还是先去拜访一下邓小姐吧!”她这几日生理期,自从重伤后,她的生理期也跟着紊乱,每次姨妈来了都浑身不舒服,肚子疼头疼,看谁都别扭,没事就想发脾气,干什么都懒懒的。 姜向晚本来是不愿意她出来办公的,可岳沉婉说这是破案的关键时刻,必须去,他只好煮了姜枣红糖水灌到保温瓶里给她带着,再三嘱咐她不要太累了。 平心而论,岳沉婉不是不感动的。 姜向晚现在不仅要照顾在医院的父亲,安抚母亲,还把鼎盛的工作接过来,一个人料理两个集团公司的运营,每晚都要忙到三更半夜。不过一个星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即便忙成这样,每天还是坚持亲自做早饭给她,只为了她的胃不好,大夫说每天都要喝些养胃的粥。 他用一种近乎赎罪的方式在小心翼翼的讨好她,这样的感情,让她觉得很甜蜜,也很沉重……邓果的家住在一处以保安严密著称的高档小区,进门的地方有四个威风凛凛的保安,不过见到姜向阳的警官证就立马放松了面部表情,警察才是正儿八经穿制服的,他们不过时冒牌的而已。 两个人在邓果门外按了很久的门铃,没有人开,最后,姜向阳干脆打电话给刘三爷,一个圈子里混着,姜家二少爷的身份无疑是块响当当的招牌,刘三爷很轻松的把邓果的手机号告诉了姜向阳,甚至猥琐的想着,也许姜二少爷惦记上邓果,他不介意来个3p……邓果的手机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岳沉婉咬牙切齿:“还是晚了一步,看来,邓果应该被抓走了,遇害的可能性比较大……” 姜向阳烦躁的抓抓脑袋,正想着要不要叫刘三爷过来打开门看看邓果是不是已经陈尸其中了,局里面的技术员小宋就来了电话:“头儿,快,上腾讯视频看看,出大事了……” 姜向阳忙打开手机看,打开网页就蹦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标题“一起来审判罪恶的女人吧!”视频当中赫然是邓果,被一根绳子死死的捆在一把椅子上,四周都是黑色的背景,看上去空间狭小,似乎是地下室或密室之类的地方。邓果嘴里堵着一块黑色的布,神色惊恐,涕泪纵横,显然十分惊恐。 视频下面是一行小字“投票决定她的生死吧,如果决定的票数超过一千,就处死她!”下面链接着一个投票牌,分别标记着死和活,在死上面的红字已经蹦到597了。 姜向阳的冷汗刷的就冒了一身,网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单纯的以为是个热闹或什么行为艺术之类的东西,很多人很乐于凑这种热闹,从597到1000几乎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可这不是游戏,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他立刻打电话给技术员:“快,快想办法让那个投票的链接断开啊……”电话那边小宋也在嘶吼:“头儿,十分钟之前我就开始试了,那边是被密码保护的,要破解这个密码起码要半个小时,根本来不及啊……” “通知腾讯那边,停止这个网页的运行……” “已经通知了,腾讯那边说,这个网站是单独运行的,只是挂了腾讯的名头而已……” ‘操,这他妈的高科技,真是……”姜向阳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不断上升的红字,心急如焚。 “来不及了……”岳沉婉轻轻的说,红字在一秒钟后就达到了一千,邓果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抬起头对着镜头轻笑道:“按照大家的意思,处决你!荡妇!”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轻松的割开了邓果的颈部动脉,鲜血哗的一下子喷射而出,镜头一片血红色,邓果剧烈的痉挛了一分钟,然后,那双美丽的眼睛像死鱼一样翻了起来,头也跟着垂了下去。 姜向阳的眼睛登时红了,手指死死的抓住手机,每个关节都泛着青白色,这是最大挑衅,最*裸的死亡,最肆无忌惮的犯罪,用不着天黑,h市的警察就会成为全国同行的笑柄,凶手不仅仅是在挑衅,甚至是在公然的嘲笑他们的无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女人执行死刑,他更能代表公理……回到警局的时候,整个警局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和尴尬,心理都怀揣着不甘与愤怒。 局长杭君眼睛血红,指着姜向阳的鼻子臭骂:“……你在干什么?啊,不是说抓住凶手了吗?那现在这个人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亿万人的面杀人,你知道现在媒体把我们骂成什么样了?无能、愚蠢、就会制造冤假错案,对老百姓耍威风,见到罪犯就尿裤子……” 邓果的尸体始终没有被发现,尽管警方加大了搜寻力度,甚至地毯式的搜索,也没有邓果的踪迹。多次审讯曹东,甚至用上了刑讯,可曹东就是死硬到底,一个字都不说。 案子进入了胶着的状态,岳沉婉在电脑前面一遍遍看着邓果被杀的现场录像。 那个带着小丑面具的男子,动作轻盈优雅,拿着刀子的手白皙修长,一看就是包养很好的手,他冲着镜头仰头颔首,声音低沉悦耳……“阿婉,你看了这么久,歇会吧……”姜向晚心疼的看着妻子熬的通红的眼睛,岳沉婉已经不眠不休的盯着电脑一天一夜了,脸色灰白,双眼通红。 岳沉婉置若罔闻,只是出神的看着电脑中凶手的手,喃喃自语:“……这双手,我一定什么地方看过,他的动作非常熟悉,我在哪里见过,他的食指和中指总是神经质的跟拇指摩擦一下,这个动作是强迫症的表现,我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她眉头紧蹙,用手用力的按住太阳穴,剧烈的头疼让她觉得浑身发冷,姜向晚急忙翻出药来,给她喝下。 他将她按倒在床上,面色阴沉:“不许再想了,阿婉,好好睡一觉,案子再急,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好好躺着。”看见她每日殚尽竭虑神思恍惚,他心疼极了,可是心疼也没办法,破案这种事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岳沉婉确实头疼欲裂,实在不敢再多想了,躺下后就睡着了。 是傍晚的天空吧,有火烧云红灿灿的,一群刚刚放学的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打闹嬉笑,一个男孩子落在最后,面容清秀,穿着整洁的校服,头垂着,似乎十分丧气。 前面几个女生小声的议论着: “……就是他?” “对,就是他。” “他妈真的是……” “出名的破鞋,第三者,他爸和前妻还在一起时,他妈就怀了他,为了娶他妈,他爸抛妻弃子,离了婚,娶了他妈。他爸和我妈是一个单位的,这件事整个厂区都知道,那个前妻据说还是个老师呢,上我妈单位哭闹过好几次,单位没办法,就把他爸开除了,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谁都看不起他,你可千万离他远点,咱们这儿谁也不跟他说话……” “可他看起来挺好看的……” “破鞋的儿子,能好看到啥德行?我看咱们班就体委好看……” “呵呵,你春心动了……” 女生们走的远了,男孩慢吞吞的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宽阔的马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瘦小孤单的慢慢走着……画面一转,似乎是体育课,一群男生因为什么起了争执,三四个男生对着一个男生拳打脚踢,周围的孩子们看的兴致勃勃,不停的大声起哄,本来应天真无邪的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似乎这样的戏码让他们格外兴奋开心。 老师跑了过来,厉声呵斥,学生们散开了,地上匍匐的孩子鼻青脸肿的挣扎着爬起来。 老师皱眉看着他:“何远,怎么又是你?三天两头跟同学发生争执,你是怎么回事?” 何远用手背擦掉鼻子下的血迹,一声不吭,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人冤枉误解和拳打脚踢,他不再去辩解,因为他知道辩解也没有用! 傍晚,何远回到家里,走到巷子口,就遇到几个正在择菜的大妈,似乎正说什么说的热闹,可一看见他就立刻闭嘴了,等他一走,身后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走到家门口,就见大铁门上被人用红漆写了几个人头大的大字“破鞋,狐狸精”,那样鲜明的红色,几乎要灼瞎人的眼睛。 刚要开门,门里就冲出来四五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看见何远先是一愣,然后为首的一个冷笑道:“呦呵,破鞋生的贱种回来了,当妈的不要脸,儿子也不是啥好玩意……”另外一个也凑趣:“一窝子贱人,好好个大姑娘不说好好找个男人,非要抢别人的男人,呸,什么东西?” 何远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对那些话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屋子里的家具被砸的稀巴烂,母亲安渺被人打的浑身是伤,衣服都被扯成一条条的,正蹲在地上哭泣。 一个男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看见狼狈的妻子坐在破烂不堪的屋子里,儿子冷漠的站在那里看着,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急忙抱住妻子问:“梁嘉慧又来闹了?打你了吗?打坏哪里了?小远怎么样了?也挨打了吗……” 安渺哭诉:“守成,咱们搬走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她们三五不时的来砸一顿打一顿的,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咱们走吧,去别的城市好不好?咱们不要这份工作了,出去打工还不行吗……” “可,咱们俩都辞职了,小远的学籍户籍怎么办啊……”何守成有些迟疑。 安渺抬头看儿子,见儿子小脸上一副冷漠木然的神情,以为儿子受到了惊吓:“小远,你怎么样了?被吓着了吗?” 何远冷冷的看着母亲,看着被砸的面目全非的家,木然的摇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也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好在房间里本来也没什么东西,他的家境一直是贫寒的,他从地上捡起一张被撕裂的全家福,看了看,然后一点点的,细细的撕碎,他古井般幽深的眼睛闪烁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怨毒……岳沉婉猛然睁开眼睛,急促的喘息,然后慢慢的坐了起来。 原来,是他! ☆、第374章 婉心第八十七章 何远是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每天早晨六点半起床,洗澡,穿上搭配好的西装,浅蓝色衬衫,七点十分用微波炉加热一杯牛奶,自己动手做一个简单的番茄火腿三明治,打开电视看十五分钟的早间新闻,然后收拾好公文包,衣着整洁的出门,走出公寓大门的时间一定是八点整,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 到律师事务所的时间一般在九点钟,坐在老板台后打开电脑,这个时候,秘书会送来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并且向他汇报这一天的工作安排。 做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律师,何远每天的工作都很繁忙,在大家的眼中,何远是个整洁、自律、性格安静和煦的男人,除了未婚妻被害后一直没有再找女朋友让人有些不能理解外,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好男人。 这个好男人从不去夜店,也不沾烟酒,唯一的嗜好是每周去郊外的野樱湖钓鱼。 所谓的野樱湖其实不过是个多年形成的大水泡子,四周都是大片的野地,长满了野草,最近的村庄也要开车走上十多分钟才到,周围没有什么公路,道路泥泞曲折,来这里垂钓的人很少,倒是会有一些驴友晚上来这里露营,说这里有比较美丽的星空。 何远只要空闲就会来这里垂钓,他喜欢那片空茫的水面,浮着肮脏的绿色的青苔,散发着泥土清新迷人的腥味,这里的水面常年聚着迷蒙的雾气,凝成晶莹的露珠,粘在草叶上,似坠未坠,像那些女人痛苦的眼泪,那么美丽,又那么狠毒……已经两周没有在报纸上看到他想要得到的消息了,这让何远心里有些焦躁,他感觉到血管里那些饥渴的躁动又开始焦灼的跳跃了,他已经完成了对方的考题了,而且完成的那么完美,那么万众瞩目,这是他有生以来完成的最好的一次考试,现在该对方回应自己的考题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他又一次翻开报纸,蹙眉看着报纸中缝自己刊登的寻物启示,他感觉到一丝不安,似乎有什么人在注视着自己,他想了想,拿起了自己的太阳镜,借着看报纸的机会,用太阳镜的镜片对准自己的身后,茂密的草丛间,影影绰绰的幽两个人影在晃动,他的心一沉,眼睛眯了起来,浑身僵直了一下,随即,用手摸了摸下巴。 “这么快啊!”他用余光看着自己的鱼竿,和看不到边际的苍茫水面,心里有一丝遗憾“多么美丽的景色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看了……” 崔枳和大花的车一路跟着那辆黑色的尼桑,自从何远被列为嫌疑犯后,大家的神经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要知道这个案子已经上达天听,成为公众最为关注的案子,也是全国警界都关注的案子,案子的任何蛛丝马迹都让专案组的警察们有风声鹤唳的感觉。 接到监视任务后,整整一周,崔枳和大花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跟踪监视,何远的生活十分规律,自律的简直不像这个时代的男人,他太沉得住气了,这让崔枳和大花都有些焦躁。 “妈的,这家伙在不紧不慢的在这里游车河,在这条路上来回逛了三个小时了,到底想干什么?” “整不明白,但是,我觉得好像不太对劲,这家伙,好像在踩点似的……”踩点是一般犯罪分子对准备动手的地方观察准备的简称。 “踩点?这条路这么偏僻,总共也没几栋楼,基本都是4s店,这个时间段基本也都下班了,在这里踩什么?” “谁知道呢,咱们头儿把这家伙列为头号嫌疑人,那就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咱们小心点盯着就是了……” 何远的车轻巧的拐进一个僻静的界面,停在一家又脏又破的小吃店门口,熄火下车。 这里太过僻静,下车跟踪会让人察觉,崔枳拿出相机来通过镜头拉近观察。 何远神色平静的坐在小吃店肮脏的板凳上,跟服务员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拿出手机来看,过一会,服务员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和几盘呛菜,他放下手机,安静的吃了几口,似乎不太满意,摇摇头,就付钱走了出来,却没有上车,而是在这条街上转悠了几圈,似乎在找什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崔枳和大花静默无声的在车里透过镜头小心的观察何远,两个人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只能嚼着干硬的面包,恨恨的盯着镜头中的男人。 “这家伙到底在找什么呢?怎么看着那么奇怪?” “不奇怪头儿能让咱们24小时轮班盯着他?这家伙肯定有问题,一律师没事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转悠个什么劲?” 第145节 “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这一带能有什么阿?哎,不对,他下去了……”崔枳扔下面包匆匆拉开车门跑下车,追着那个消失在地面的背影飞快的跑了过去。 那是一个狭窄的铁门,似乎是一家什么公司的地下室,铁门上锈迹斑驳,有些地方甚至生满了青苔,门上的锁被打开了,门开着一个小缝,从面嗖嗖的冒着冷风,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崔枳皱眉,咽了口吐沫,四周没有任何遮蔽物,自己一直死死的盯着他,何远显然是刚刚跑进了地下室。 该死,他怎么会有地下室的钥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要不要跟进去? 警察的使命感战胜了对未知名前方的恐惧,崔枳咬咬牙,还是掏出□□,追了进去……晚上十点,岳沉婉姜向阳一个电话惊起,急匆匆的穿上衣服去了市局。 “……他们失去联络已经五个小时了,在长江路一带找到了他们俩的车,那里是植物园附近的一条路,比较偏僻,车子明晃晃停在路上,他并不在意让我们发现,两个人的手机都在车上,枪支不在,应该随身携带,何远那家伙十有□□是发现他们监视他,可崔枳和大花的伸手都不错,何远那小子要一起撂倒他们两个不太可能,曹东在咱们手上,这家伙是用什么方法让崔枳和大花一点声响都没有就失踪了……”姜向阳脸色铁青,额上的青筋直跳,崔枳和大花都是跟他多年的属下,兄弟之间感情非常好,如果两个人真的出了意外,姜向阳简直不能想象自己将要怎样面对。 岳沉婉想了想:“我想去何远家看看,另外,他办公的地方我也想看看!” 何远的家里已经被技术科的人地毯式搜查了一遍,两个警察在跟踪何远的过程中失踪,局长毫不犹豫的签了搜查令,这会儿,已经顾不得程序上有什么漏洞了,无缘无故的失踪两个警察,局长杭君感觉自己脑袋顶上的帽子摇摇欲坠,牙疼的半张脸都是木的,大花和崔枳都是有背景和身家的人,尤其是崔枳,崔家在军方有着深厚的背景和资历,杭君觉得自己面对这上任以来最大的一个坎儿,能不能过去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了……何远的办公室也在深夜被警察打开了,起航律师事务所的法人周起航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外,当然,所有人都能理解他不爽的心情,毕竟谁半夜被人从梦中叫醒,还被通知自己手下的优秀律师是嫌疑犯都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岳沉婉在何远的办公室来回溜达了两圈,细致的查看了所有隐蔽的位置,最后在老板台后面坐了一会,抬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和何嘉的合影,似乎是何远刚刚毕业,还带着学士帽,和何嘉站在一起,青葱玉树的少年,笑的有几分羞涩。 “头儿,找到一个保险柜……”一个警察在办公室隐蔽的一个公文柜里找到一个30公分高的保险柜:“是密码设置的,让咱们技术组过来看看吧……” 岳沉婉看看那个保险柜,忽然道:“查一下何嘉的生日,何远跟他哥哥感情一向很好,他哥哥是为了他才会杀人的,试一下何嘉的生日……” “好,何嘉,74年3月21日,740321,来,试一下……”保险柜纹丝不动。 “何远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78年8月3日。” “试一下321083” “好”保险柜应声打开。 里面放了很多本子,似乎是日记本,还有一张□□,一个小型摄像机。 日记本很陈旧,从日期上看,是从何远上小学就开始写的,一直到最近还在写,摄像机里面赫然存着几个被害人被害现场的录像资料,从被害者被捆绑禁锢开始,就开始记录,画面上被害者声嘶力竭的挣扎哭喊,面部几近扭曲,甚至还有郝蕊死后被奸尸的画面,看得人不寒而栗。 “操,这小子完全是个变态啊……” 周起航被吓呆了,浑身僵直。 何远毕业后就被起航律所录用了,从见习律师到独立接案子,几乎是周起航一手带出来的,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周起航甚至动过心思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他……相处了十年的人居然是一个变态杀人魔,这个事实让周起航半天都没法回过神来。 岳沉婉大略翻看了何远的日记本,上面了何远从小学到如今的心路历程,何远的文笔很好,有时甚至还会写几句伤感的小诗,不过更多的是对女性的憎恨,有时甚至是邻居的一个泼妇骂街都会让他写上整整一篇愤恨厌恶的话……岳沉婉叹了口气,捏着眉间想了想:“查一下植物园附近的女性汇集的单位或者学校吧,何远一生最大的羞辱和痛苦都来自于女性,他对女人有着根深蒂固的仇恨,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警方发现了,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束手就擒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要最后的疯狂,他一定会做一次大的,让所有人都会永远的记住他的名字……” 十分钟后,姜向阳脸色阴沉的接到报告:“植物园附近有两家超市女性员工比较多,还有一所护士学校,女学生和女老师加在一起有上千人,不过这几天正好刚刚考完试,留校的学生和老师不多……” “快,咱们马上赶到学校去……”姜向阳眉头深锁:“何远的哥哥就因为女老师被杀案被处的死刑,何远对女老师也十分厌恶,相比于超市,我觉得他更愿意选择护士学校……” 一个警察迟疑道:“不至于吧,他是个律师,没有什么武器,那可是上千人的学校啊,他一个人能控制整个学校吗……” “何远这个人,聪明谨慎,从他犯下的这几起案子就能看出来,他是个非常有头脑的人,每做一个案子都会细致周密的布置,而且,我们也不能断定他什么武器都没有,大花和崔枳如果是落到他手上,他们的枪估计也就落到何远的手上了……” “该死……” “让卫校附近派出所值班的民警先去卫校看看,记住,要悄悄的,咱们现在就往那边赶……”姜向阳吩咐手下将何远的办事封上,现场的物证收集好,带着岳沉婉驾车赶往卫校,车走到一半派出所民警就来了电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卫校半夜三更的灯火通明,全校老师和学生都聚集在操场上,好像是搞什么演戏似的,校长通过喇叭在讲话,说是要求全校所有师生立定站好,谁也不许动,动了就要死,然后有几个学生骂起来说神经病啊半夜让人都爬起来干什么,就听见碰的一声,一个学生就倒在地上,我离的远,看不清,不过听声音应该是枪击,那些孩子被吓得尖叫不已,校长要求不许出声,不许动,后来又倒下两个学生,所有人都吓住了,没了动静,现在整个操场鸦雀无声……“民警的声音压的很低,这会儿正骑在墙头,心里后悔的直打鼓,他是值班民警,所辖的片区是偏远地带,比较肃静,有事情也不过时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接到任务时还以为是卫校有什么孩子打架之类的事情,就没带警枪,拎着一根警棍就过来了,谁知道到了地方一看,当时就有点傻眼,这是个什么状况?三更半夜的,学生老师一动不动的站在操场上,等听见枪声,差点从墙上掉下来,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坏了,碰上大案子了。 ☆、第375章 婉心第八十八章 姜向阳眼睛顿时红了,何远挟持了校长控制了整个卫校的人,这是要干什么?最后的疯狂? “被控制的学生和老师有多少人?” “有一百多人。” 他立刻打电话请示局长,要求派特警狙击手来,并且要求动员警力全线封锁通往卫校的所有路口。 岳沉婉知道这个时候局面已经不受控制了,对警方而言,这种公然挑战整个司法机构的行为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就是今天何远手持的不是□□而是炸药,警方也绝对不会因为那些学生的性命而妥协的,采用特警的狙击手能够一枪毙命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可大花和崔枳怎么办,他们俩人的生死成谜,不知道被何远藏在了哪里,她只要一想起潘锦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就一阵郁闷,潘锦还是新婚燕尔,难道就这么成了寡妇? 局长杭君一声令下,一百多特警迅速的包围了护士学校,狙击手就位后发现校长室只有一个窗口,正对着操场,何远坐在校长身后,可以把操场一览无余,校长拿着麦克风站在窗口位置,脸色惨白,胖大的身躯几乎占了多半个窗口,他身后瘦小的何远被藏的严严实实的。 姜向阳看着监控录像,咬着后槽牙道:“这家伙的反侦察能力不错啊,连狙击手的着眼点都事先想到了,咱们得想办法把他印出来才行!” “恐怕不容易,何远十分聪明,估计早就想到了,何况咱们还有两个人在他手上,他现在才是握有主动权的一个。” “找谈判专家怎么样?” “他是律师哎,谈判专家不一定有他能说吧?” “挟持这么多的学生,总要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吧?” “打他的电话,我来说!”姜向阳斩钉截铁。 何远的声音十分轻柔磁性,有几分赵忠祥的意思。 “我是市局刑侦大队队长姜向阳,何远,咱们都是明人,不需要说废话,说吧,你想干什么?” “呵呵,姜队长,你好!非常荣幸能听到你的声音。” “何远,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一个人挟持这么多人很不现实,而且你也坚持不了不多久,你是手上的子弹不过那几颗,就算你枪法再好,一旦我们发生正面冲突,你也没有多少胜算,我豁的出去头上这顶乌纱帽,你就得搭上你自个的命,所以,你的条件最好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不然,咱们俩就只能鱼死网破。” “我的条件你当然可以接受,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好拍档。你们能找到我,就肯定已经找到了他对吧?” “曹东?” “呵呵,原来他叫曹东啊,请原谅,我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姜向阳难以置信“你不知道他叫什么?却跟他一起做了这么多的案子?” “呵呵,这个,你不懂,我们是灵魂相近的人,不必知道姓名,就有惺惺相惜的感觉!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别的,没什么要求。我想,这个条件应该在你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吧?” “只是见面?” “对,只是见见,让他站在操场上,我远远的见他一面就可以了,不需要释放他,也不需要打开他的手铐,我只想见他一面就可以了,姜队长,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姜向阳迟疑了片刻,就这么两分钟的时间,何远又冲着操场开了一枪,虽然没有学生倒下,可枪声吓得操场上哭喊声一片,校长又对着操场大喊:“都站好,别出声,别出声……‘“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答应见到曹东后,就放开校长和手中的武器。” “好!” 二十分钟后,杭君亲自押着曹东来了现场。 “怎么回事?这个家伙还在负隅顽抗?” “他躲在校长身后,狙击手没办法找到狙击点。学生们站了一个晚上,有的人已经出现了烦躁和虚弱,摇摇欲坠,一会我们会跟他谈条件,让人送些水进入不,避免人质发生精神崩溃进而引起恐慌性的慌乱,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现在,我带曹东进去。” 杭君迟疑了一下,道:“要小心,必要时,保住你自己为重。” “好”。 曹东是重刑犯,不仅上了手铐,还上了脚镣,高大的身躯行动迟缓,可精神面貌却不错,唇角带着点微笑,看上去对即将见面的拍档十分有信心。 曹东和姜向阳走近操场,被逼着站在操场的师生们明显的都松了口气,有人来就意味着外面的人已经知道他们的处境了,他们有希望了。 “各位同学,我是警察,你们的处境我们已经知道了,请你们再多忍耐一会,我们一定会救你们的。”姜向阳高声道。 一些被吓坏了的女生开始低低的哭了起来,地上被打死的三个学生横尸在那,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对着尸体一整晚,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有几个已经吐出来了。 姜向阳的手机响了,何远让他打开免提模式。 “拍档,你好啊,咱们终于又见面了!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考题,你看到了吗?” 曹东微微一笑:“看到了,非常棒,堪称完美!可惜,我不能完成你的考题了,很遗憾!” “是阿,真遗憾,不能再和你好好的喝上一杯了……”何远遥遥的冲着曹东挥手,动作很慢,神色中满是惋惜。 他和曹东的相识很偶然,午夜的酒吧后面的小巷子里,刚刚呕吐完的律师和又一次被心爱的女人离弃的退役老兵偶遇了,两个人从简单的几句闲聊,聊出了兴致,他们隐藏在幽深不见五指的暗巷中,诉说着彼此对这个世界的憎恨,最后,律师一时兴起,提议一起玩一个好玩的游戏,并且定下了游戏的规则,并得到了对方的积极响应。 浓重的黑暗掩盖了透着血腥的欢喜,这对惺惺相惜的偶遇者成了彼此生命中的知己,开始帮扶着对方走上一条残忍恶毒的不归路……“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朋友!”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碎了刚刚还有些怔忡在平静中的人们,曹东的额头绽开了一个血红色的洞,他的唇勾起一个微笑,然后缓缓的倒了下去。 姜向阳在枪声响起的一刻立刻倒地向侧面翻滚,与此同时,一片机械的卡啦声,墙头上的狙击手和特警们拔出□□对准校长室的玻璃。 “该死,何远,你要干什么?” 曹东身边,那只还在开着通话的手机里穿出了何远平静的声音:“作为一个英雄,他不应该遭受任何折辱,应该死的像个英雄,我这是在帮他,呵呵……”电话被挂断。 姜向阳伸手在曹东的颈部摸摸,已经没有了脉搏跳动。他咬牙切齿的拿起电话,拨打何远的电话,却发现已经关机了。 “该死,他分明是在耍我们……”姜向阳第一次感觉到被罪犯愚弄的愤怒,这愤怒的火焰简直要让他燃烧,如果可以,他简直想端起□□直接扫射这个该死的男人。 可是,操场上那些眼泪汪汪的女孩子,都用一种无声的求救的目光盯着他,他只能迅速的撤出操场,再筹划下一步营救。 校长室的广播喇叭中忽然传出了校长略微颤抖的声音:“愚蠢、谬误、罪恶、贪婪,/占据我们的灵魂,折磨我们的*,/我们哺育我们那令人愉快的悔恨,/犹如乞丐养活他们的虱子。/我们的罪恶顽固不化,我们的悔恨软弱无力,/我们为自己的忏悔开出昂贵的价钱,/我们欢快地折回泥泞的道路,/以为廉价的眼泪能洗去我们所有的污迹。/在恶的枕头上,撒旦像赫尔墨斯一般,/久久催眠着我们着了魔的头脑,/而我们的意志这高贵的金属……” 警察们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玩意儿?他在干什么?” “是波德莱尔的诗,恶之花!”岳沉婉站起来,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是后半夜三点钟,浓郁的墨色开始转淡。 “他什么意思,让所有人听他念这破玩意干嘛?” “他在拖延时间等天亮,天一亮,就有会有人发现这里的不对劲,那些媒体就会闻风而来,他的这一动作就会被传播出去,他不能让自己名垂青史,就打算遗臭万年,我想,他是要让他自己清理者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杭君霍然起身:“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得逞,让特警队行动,就算真有人员伤亡,咱们也要拿下他!如果这样也让他得逞,咱们h市警察的脸也就丢尽了,日后在同行面前,就得趴着走……” 岳沉婉走到姜向阳身边,小声道:“我有一个想法,想跟你商量商量……” 她小声的在姜向阳耳边说了,姜向阳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试试!” 在操场上站了半夜的学生们已经坚持不住了,有几个甚至已经晕了过去,关系比较要好的女生抱着她们,低低的哭泣着,几个老师眼眶通红,小声的安抚着,一百多人中,大部分人都摇摇欲坠,可是,不坚持还能怎么样,操场上,四具血淋淋的尸体躺在那里,周遭散发着血腥味,像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死亡壕沟,没有人敢往前走一步,生怕下一个被打死的人就是自己。 大门忽然被一辆车大力的撞开,一辆白色丰田霸道快速的冲了进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来的是不是营救她们的警察时,车上面居然跳下来三个神气活现的女人,都穿着十分时髦的衣服,一下车就旁若无人的对着人群当中的一个女老师破口大骂起来:“……段晓,你个臭婊】子,我老公这个时候还没回家,是不是又找你来了,把人给我叫出来,你个不要脸的小三,破鞋,居然还当老师,你配吗你,为人师表都是你这样的,也不怕教坏了别人家的孩子……”一边骂一边就往人群里冲,悍勇无敌,所有人都啥在当场,三个女人仿佛猛虎下山,冲进了羊群一般,直接冲着一个女老师就过去了,人群顿时乱了套。 哭喊声,求救声,嘶吼声,乱成一团,站在校长身后的何远先是一愣,本能对这个戏码有心理上的恐惧和好奇,他对这种骂街声十分熟悉,简直是他生命中不可磨灭的烙印,在很多年里,每次听到类似的女人声音他就会不可自知的烦躁、暴怒、然后头疼欲裂……他被这刺耳的叫骂声吸引,本能的探出头想看看到底怎么了,然后,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轻微的声音,有些风声,仿佛鸟类翅膀震动时发出的声音,他的脑袋被一粒子弹穿过,他感到脑袋剧痛,那种麻木的钻心的刺痛让他浑身僵直,他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眼前的最后画面是那个高大肥胖的校长发出的尖叫,真刺耳,一如他自懂事起就常常听见的那些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像刀片划过玻璃的声音,让人厌恶的浑身战栗,他讨厌这样的声音,他憎恨发出这类声音的人,尤其是女人,为什么不把她们都杀光?这是他最后浮现的想法。 枪响之后,原本沸腾的操场立即安静下来了,人们茫然四顾,特警们冲了进来,宣布他们被解救了,骤然放松,几个老师和学生都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挟制者被击毙,人质被解救,后续的工作就有条不紊的多了。 可杭君和姜向阳仍然不能放松,崔枳和大花究竟是被何远杀害了还是绑架了呢?他们被藏在哪里了?随着何远的死,这两个人的行踪更加难以预测了。 姜向阳看着岳沉婉脸色不好,怕她有什么不好自己不好向弟弟交代,安排人送岳沉婉回家。 姜向晚正要出门,看见妻子回来,脸色苍白,神情倦态,忙扶着她回了房间,拿出浴巾和睡衣,轻声道:“你先洗个澡,我去给你熬点粥,熬了一个晚上,累了吧?” 岳沉婉疲惫的点头,简直想坐在地上,这一个晚上神经一直绷的紧紧的,蓦然放松下来,感觉四肢都不像自己的。 有些迷迷糊糊的走进浴室,放了满满一缸热水,整个人泡进去,热水的温热让她放松了很多,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 和谐的部分在作者有话要说中。 ☆、第376章 婉心第八十九章 姜向晚端了粥进来才发现岳沉婉还呆在浴室里,忙走进去一看,岳沉婉睡在了浴缸里,温热的水里,她歪着头,泡沫掩盖了身体的大部分,只有一张粉白的小脸,看上去羸弱明媚,他哭笑不得的拿了大浴巾将她抱出来,小心的擦干净,又用干毛巾一点点擦干她的头发,整个过程中,岳沉婉一直酣睡着,姜向晚心中一动,轻巧的剥开浴巾,露出里面莹白娇软的胴】体来,原先蜜色健康的肤色不见了,因为长久的养病,成了莹润白皙的肤色,整个后背的皮肤和肩胛位置的衔接处有些不同的色泽,那是植皮留下的,小腹上有一道15厘米左右浅色的疤痕,是开腹手术留下的,这样遍布破碎伤痕的身体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可在他的眼睛里却是那么美,那么,让他情难自已。 第146节 在吵醒她还是满足自己的欲】望之间权衡了片刻,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很不好,苍白、憔悴,眼下有浓重的青色,她很累,为了这个案子,这半个月她几乎没有好好睡过,他费尽心血把她找回来,却还是不能给她平静安逸的生活,甚至还要为了大哥的死让她殚尽竭虑。 她恢复记忆的这段日子里,他们没有谈过,彼此默契的借着忙碌回避着,他清楚的知道,即便她真的原谅了他,他们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些清澈的爱恋掺杂了欺骗和谎言之后,成为彼此心中再也难以逾越的鸿沟,无猜甜蜜的岁月早已开到荼蘼,岁月倏忽,他愚蠢的弄丢了那个明亮他人生的傻姑娘。 可是,怎么办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即使那伤痕深深的刻在她的心上,刻在她淡漠的眼睛中,即使她恨他,不再相信他也不再爱他,他还是不愿意让她自由,只要想到她离开的日子中,那些日夜不停纠结刻骨钻心的悔恨,他就觉得心脏处有被撕裂的痛楚,仿佛有人拿着巨大的锤子,一下下在他心上凿着,凿的他疼痛难忍血肉模糊。 这场盛宴姜向晚吃的心花怒放,吃的心满意足,一直吃了五个小时,才算偃旗息鼓,被吃的岳大小姐抖着腿走进浴室,热水浇在身上,腿间有些刺痛,她走出来时,动作都有些不协调。 姜向晚忙把她抱上床,翻箱倒柜的找出消炎药膏来给她涂上。 “对不起,太久没做了,我有点控制不住,弄疼了你吧?下次不会了……”姜向晚的脸色绯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从刚才的老流氓一下变成了小白兔,还真让岳沉婉吓了一跳。 “我简直怀疑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你,刚才你不狂野的不行了,怎么说都不行,这会儿装什么羞涩?你人格分裂吧?”岳沉婉被做的浑身散架了一般难受,心里不痛快,嘴上就刻薄起来。 姜向晚的对她的刻薄完全免疫,只要岳大小姐高兴,说几句骂几句算什么。 “是,是我不好,我看看,哎呀,都肿了,对不起,宝贝,我错了,我下次给你用嘴行吗,保证不弄伤你……” “滚,我要睡觉,”岳沉婉对无耻的流氓没法对话,气的咬牙切齿,一脚踹过去,却被流氓接过脚丫,又在脚背上亲了一口,道:“别睡啊,你都一天没吃饭了,我去把粥热热,你吃点再睡好不好?” 岳沉婉确实饿的肚子直敲鼓,一晚上加一上午没吃东西了,还做了几个小时的运动,实在太耗费体力了。 她换了件浅黄色的宽松镂空线衫,白色休闲裤,半干的秀发随意的披在肩上,看上去清新明媚,跟着姜向晚下楼去厨房吃东西。 正好看见正在吃面的姜向阳,袖子卷到手肘,白衬衫的口子就系了两颗,露出大半个胸脯,警服裤子皱巴肮脏的向民工。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妈的,查遍了所有属于何远名下的房产,连个毛都没找到,我累的不行了,先回来歇歇吃口饭,对了,阿婉,你有没有梦到什么?” 梦到什么?我梦到个毛线啊,你弟弟压根就没让我睡觉好不好?老娘现在都快累死了,晚上你抓我义工,跑去跟案子,累了一宿回来,你弟弟也不让我歇着,没完没了的折腾我……岳沉婉越想越来气,一只手拿着汤匙喝粥,另外一只手在姜向晚的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姜向晚浑身一紧,险些叫出声来,半晌,他侧头,清澈妙目微微一转,附在岳沉婉的耳边,轻声道:“你这么一掐,我就有反应了,你摸摸……”他湿热的呼吸吹在她耳边,一只手还拉着她的手放在他坚硬的位置上,岳沉婉瞠目结舌,刚刚疯了五个小时啊,这会儿居然又这样,大哥,你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节奏吗? 姜向阳等了半天没有人搭理,看见弟弟和媳妇眉目传情,还亲热的说着悄悄话,一副旁若无人的暧昧,心情顿时沮丧了,想想自己也有半个多月没跟女朋友联系了,也不知道那丫头得气成什么样?还是回去打个电话哄哄吧,自己这个电灯泡太亮了,还是回房间哄女朋友去吧! 吃过饭,姜向晚心情大好的送妻子上床睡觉,然后精神抖擞的去了公司。 岳沉婉几乎是沾了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梦里果然出现了崔枳和大花,两个人脸色灰白,被绳子死死的捆在两把凳子上,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水池子,水是漆黑的,里面似乎浮沉这什么东西,崔枳和大花不停的彼此帮扶试图解开对方手上的绳子,弄了很久,终于解开了绳子,两个人开始研究门,是一扇坚固的铁门,从外面被锁住,两个人试了很多方法,都打不开,这里似乎很冷,两个人的嘴唇都是青紫色的,不停的搓着手。在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无法打开门之后,又冷又饿的两个人靠在一起取暖,崔枳郁闷的跟大花说:“这下操蛋了,咱哥俩估计是要撂这儿了!怎么办,我刚娶了媳妇儿,还没要孩子呢,我们老崔家要断后啊!”大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唉,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你好歹还娶了媳妇呢,老子我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呢,我更亏!”俩人互相抱怨了一会又骂了一顿何远,最后,大花忽然道:“对了,那个水池里到底是什么?我看隐约的好像有东西,咱俩看看吧,也许能有出路呢?”两人一拍即合,跑到水池边找了一会,发现有个长长的铁钩子,两人把铁钩子扔进池子里,池水黑黝黝的,散发着一种刺鼻难闻的气味,两人不知道池水是什么水,怕有腐蚀性,都只在池子外面站着,铁钩子在水里来回转悠,终于一滞,大花兴奋的用力往上拽,发现居然很吃力,崔枳也帮忙,两个人用力将铁钩子拽上来,发现是一个长形的东西,等那东西拽到跟前一看,居然是一具赤】裸的青黑色的尸体,大花向后退了一步,感觉胃里直翻腾,骂道:“操,何远这孙子真他妈的变态,在水池里泡一具尸体什么意思?”崔枳仔细的看了看,忽然道:“这个,好像是邓果啊?” “再打捞看看,我感觉这水里面应该还有……” 没一会,两个人又陆续用铁钩子勾上来四具尸体,都是女性。 大花恍然:“这里是何远用来存放尸体的地方,妈的,这变态的家伙特意弄这么个地方,肯定是非常隐蔽的,老崔,咱哥俩估计真要撂这儿了……’大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沮丧,他十九岁加入警队,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被犯罪分子困在一个地方等死的状况,这里面温度很低,两个人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喝了,估计在这样的温度下,两个人不吃不喝,最多也就能撑上三天。 崔枳性情乐观,身体素质也好些,拍拍大花道:”我妈年初的时候找了个特有名的师傅给我算过卦,说我这人吧,是个有厚福的,福压百祸,遇难成祥,放心,跟我这么有福的人在一起,你肯定能出去!“大花白了他一眼,虽然根本不信,可人处在这样的绝境中,总是会不自觉的给自己找点希望,希望自己还能活下去……根据岳沉婉梦中所见,姜向阳让人排查了植物园附近所有水池的地下室,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找到了崔枳和大花,两人都被冻得青紫,不过性命无碍。 ☆、第377章 婉心第九十章 姜向晚见大哥的案子破了,跟岳沉婉商量,父母因为大哥死的尴尬,留在这里会加重老两口的伤心,准备带两人回帝京休养一段时日,可张涓想跟姜沛文出去走走,姜家在瑞士郊外有一栋别墅,风景优美,非常适合休养,姜向晚不放心老两口,亲自跟过去安排两老生活。 岳沉婉则回了帝京,先去公安部,跟大家契阔了一番,跟队长提出了辞职,尽管百般不舍,可岳沉婉去意已决,说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负荷队里的工作,未来的日子想回美国深造一番。林闯无奈的叹气,警察这份工作高危却不高薪,看着光环万丈,其实有苦又累,尤其是刑警,岳沉婉一个白富美能在这里扛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异类了,大多有身家背景的女警都是文职的,愿意来做女刑警的凤毛麟角,好容易有一个,得,也走了,林队表示很郁闷! 岳沉婉顾不上这些,回帝京后,她第一时间去看了医生,经过两年的休养,她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可脑外伤留下的创伤性癫痫仍在,每每过多思考都会让她头疼、头晕,有时甚至会引发四肢震颤性抽搐,大量的抗癫痫药物让她迟钝,总是昏昏欲睡,她清楚这样下去,她的精神早晚会垮,为了她的身体,医生要求她必须尽快脱离原本紧张的工作,未来三到五年内,她都必须从事比较舒缓、慢节奏的工作。 她苦笑着想,当米虫算不算舒缓的工作? 她去医院看了陈归人。 陈归人病势加重,看上去消瘦异常。宽大的病号服套在他身上,看上去空荡荡的,靠在轮椅上,显得异常单薄。 “回来了?案子破了?“陈归人的嗓音沙哑,棱角分明的唇青紫,眼睛眯着,带着点嘲讽的笑容。 他的表情似乎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狠辣乖戾的少年,可那样的笑容,不知怎么,让岳沉婉有些心酸。 她推着他的轮椅,慢慢的走在医院的花园里,初夏的阳光清美,青翠欲滴的植物散发着勃勃生机,让人觉得心情舒爽。 他们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对面坐着,陈归人看着她,比起少女时代,那个风姿亮烈,笑容不羁的女孩,现在的岳沉婉,白皙清瘦,眉目娟好,看上去是个沉静清秀的女子,那些锋芒似乎隐匿在年华深处,经过时间的打磨岁月的洗礼,成就了她如今淡定从容婉约美好的气质,那双曾经刺人心魄的凤眼,幽深的如一湖静默的水,再也看不出其中的真味。 兜兜转转,前生今世,地府黄泉,人间相伴已经几十年,足够让人苍老的岁月,可他们都不曾老去,他们仍然在最好的年华里却,仍要别离! 这一刻,他心中充满怨毒,命运从来不肯成全他,哪怕只是最卑微渺小的愿望,即使重来一次,他仍是输家,得到了权势,却要失去性命,终于有了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姑娘,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属于他人。 心中炙苦越盛,嘴巴就越是刻薄。 忽然笑道:“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什么?” “什么?” “你失忆那会儿,没把你上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现在想起来都想骂自己,那时候是不是傻了,逞什么强?非要装爷们儿,不趁人之危,呵呵,就想着一定要让你真的爱上我,让你知道,我比姜向晚那傻逼强多了”他自嘲的笑笑,一只手摸摸下巴:“真是自作自受,这回傻了,好容易回来奋斗了一圈,不用当混子了,也人模狗样的当了陈家的当家人,手上握了权,也有钱了,结果,居然要死的这么窝囊,还他妈不如上辈子那样,让人砍死来的痛快呢!” 岳沉婉挑眉,冷笑数声,慢悠悠的叹气道:“张爱玲说女人的心跟阴】道是连着的,你那时若上了我,这会我八成就会死心塌地的跟你了,谁让你那个时候犯傻来着,现在后悔了?呵呵,晚了!” “操,你还真他妈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安慰你什么?再多安慰也改变不了你就要死了的事实,等你死了,我还活着,还跟我们家三少爷相亲相爱,你在地府继续当鸭子,迎来送往,你皮相不错,给钱就能上你的女人一定挺多……” 陈归人被气的想吐血,恶狠狠额瞪她,这妞儿的嘴越来越刻薄,心黑手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非要喜欢她干什么?他气的抓起她的手狠狠的咬一口,可惜他浑身没劲,留下的牙印就是浅浅的一道痕迹。 岳沉婉才不管他想什么呢,抽回手继续道:“你得的是狂犬病吧?还咬人?我给你联系了美国的脑科专家,也把你的病历资料发过去了,专家说你的病情很重,也许需要开颅手术,给你定了下周的机票,你的护照签证也都办完了,下周我陪你过去检查,看看要怎么治疗,要是能手术就手术,不能手术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中医这面我也联系了当年治疗姜向晚的那个叶怀仁,不过他现在出国度假了,正好也在美国,这次过去正好也让他看看,不行就中西医结合治疗,反正只要有希望就比这么挺着强。” 她侧头,看着远处花团锦簇的花园,目光悠远绵长,如湖面上凝结的水雾,迷蒙清远,她的声调蓦然低了下来:“别死,陈归人,这世界上,只有你我是同样的,你这个样子,我很害怕你知道吗?我怕命运既定的事实,是我们永远也无法改变的,我怕我们最终还是要殊途同归,也许那粒后悔药是有时限的,也许,我要跟你一起走,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因为死过,反而更加畏惧,我知道你也是害怕的,所以,别死!”她低下头,认真的看着他,明亮的凤眼中满是乞求。 他见过她很多样子,坚韧的、豪放的、骄傲的、明亮的,唯独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充满畏惧的岳沉婉。 陈归人霍然觉得心脏处疼痛起来,每一次跳动都发出咚咚的声响,冰冷的身体似乎有温热的东西流淌起来,让他感觉到眼睛发热发涩,她在留他,努力的想让他留下来,想他死的人很多,包括给予他生命的女人,他知道,可她岳沉婉想让他活着。 他怔怔的看着她,目光闪烁,半晌,才苦笑:“好,我好好活着,给你当伴儿,给你当靠山,给你当备胎,这辈子,我就在你这儿这么没出息……” 姜向晚安顿好父母从瑞士回国的时候,岳沉婉已经带着陈归人去了美国。 岳明歌苦着脸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好容易把媳妇找回来,不好好守着,居然放她跟姓陈的去美国,你想干什么?当情圣?成全他们?” “我定了下周的机票,去美国,这周我会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剩下的事情你来盯着,鼎盛那边我安排了副总,还有一些需要跟进的方案我已经交给了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需要我跟进的事情可以进行视频会议……”姜向晚面无表情的从一摞子文件中抬起头来。 “呵呵,我就知道,你这个醋坛子怎么能安安分分的呆着,让你媳妇跑去陪别人治病,你们家阿婉一直是你的眼珠子心尖子,好容易找回来,你都恨不能24小时守着吧?” 姜向晚垂下眼帘,看不清情绪,手上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24小时守着?他恨不能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的把她箍在怀里,捧在手心里,可她一个简简单单的电话就结束了他的幻想和喜悦,她说她辞职了,要陪陈归人去美国看病,她自己做了决定,没有跟他商量,手续办完机票买完,问都没问他一声,就潇洒走人,他拿着电话浑身发抖,心里一阵阵的发慌,急忙通知秘书查找陈归人预约的纽约的医院和医生,他是真的害怕,怕她从此黄鹤一去不复返,怕她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他,怕她是真的爱上了陈归人,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做人做事从来都雷厉风行,她的公司盈利丰厚,手上的钱早就超过了八位数,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过的舒舒服服。 可他怎么办? 有时候,他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不死在那场爆炸中,如果他死在那一刻,她就会真的原谅他,并永远记得他的好吧? 悔恨,是这世间最无奈也最无情的事情,再多的悔恨也无法挽回曾经的时光,相约白首的盟誓、两情相悦的美好、初恋时刻的青涩懵懂…… ☆、第378章 婉心第九十一章 纽约的八月正是一年中最为闷热的季节,海滩是此时出行的热门场所,热爱海滩文化的美国人喜欢在这个时节聚集在夏威夷等所有充满阳光的海滩上,让白皙的皮肤晒成健康的棕色,看着比基尼女郎大秀好身材,这是个让人享受美好生活的好时节。 陈归人哀怨的坐在轮椅上,脑袋上插满了银针,对面是岳沉婉和那个抽吧的跟个核桃似的叶老头,两人正一边吃一边聊。 叶老头是个时尚花老头,这么大岁数还在那吹嘘自己这段时间的艳遇,非说前不久一个犹太老太太死活爱上了他,愣从芝加哥追来了纽约。岳沉婉跟叶老头还有纽约西奈山医学院的几位医生对陈归人的病历进行了探讨,经过几番商讨,最后决定采用中西医结合治疗,先用针灸术将肿瘤的位置控制在一个可以手术的位置,再进行肿瘤切除手术。值得庆幸的是经过再三研讨,排除了胶质瘤的可能性,这是个一般的良性程度较高的肿瘤。 “喂,你们两个没人性的家伙,我在这里受罪,你们在那里有吃有喝的,过分了吧?”脑袋不敢动,嘴巴还是能说话的,陈归人觉得自己特别可怜,对面两个人一人拿着披萨吃的很香,一个捧着可乐笑颜如花,岳沉婉穿着墨蓝色牛仔热裤,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雪白莹润,看的人目眩。 她翘着腿幸灾乐祸:“知足吧你,吃不到披萨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吃香烛才是大事,我们两个老人家这么辛苦,吃你点披萨你叽里哇啦什么?” 陈归人横了她一眼,叶怀仁只道两人是开玩笑,可陈归人知道岳沉婉前生今世活了四五十岁了,当自己是老人家也没错。 岳沉婉跟叶老头八卦了一会,看着他给陈归人起针,又说起自己打算继续马里兰大学的学业,已经向自己的导师递交了申请书……“你不打算回去了?”陈归人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嗯,短期内估计不回去了,我想在这读完硕士再说……”岳沉婉垂着眼睛,似乎有些累。 “你们家三少爷怎么办?”心里有一丝窃喜的,生出更多的希望。 岳沉婉深吸口气,晃晃脖子,开始收拾东西。 “凉拌,你哪来那么多的问题,我们两口子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你呀,少操心,老实的弄好你脑袋里那颗□□得了……”东西收拾好,岳大小姐拎包走人,已经在医院里伺候陈少爷一个星期了,房子租好了一天都没住呢,一直在医院里操心陈归人的事,好在都安排好了,岳沉婉打算今天回去好好洗澡休息。 陈归人被吃哒一顿,碰了一鼻子灰,好在他习惯了,摸摸鼻子根本没当回事。 岳沉婉来纽约之前就托同学詹姆斯帮她租好了公寓,在西奈山医院不远处,步行二四分钟就到,公寓不大,五十多平,一室一厅,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附近上班的白领。 一进公寓就被吓了一跳,屋子里满是食物的香气,茶几上还插了一瓶香槟玫瑰。 她愣神的功夫,一个高瘦挺拔的男人从厨房走了出来,丰神如玉,风姿俊逸,是姜向晚。 他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精致如玉的脸庞带着一点氤氲的雾气,手上拿着一把汤匙,看见她似乎十分喜悦,笑道:“你回来了?正好,我煲了汤,你来尝尝咸淡……”声音泰然清越,仿佛他只是一个看见妻子外出归来的丈夫,几分喜悦几分温存。 “你怎么进来的?” “我联系了詹姆斯,这公寓是他姐姐的产业,我跟他说我要来看你给你给惊喜,他就给了我一把钥匙!”姜向晚和岳沉婉的关系在马里兰大学华人圈尽人皆知,詹姆斯虽然是美国名字,可本身是华人,跟岳沉婉是同学,跟姜向晚也认识,估计是以为小两口闹了什么别扭,姜向晚特意飞来纽约赔礼道歉呢。 岳沉婉眼里有一丝讽刺:“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姜向晚放下汤匙,迎面将她搂进怀里,嘴唇贴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我很想你!” 岳沉婉叹了口气,任他抱了会,推开他道:“在医院呆了一周,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去洗澡了!” 泡在浴缸里才放松了身体,岳沉婉向后仰靠在浴缸上,唇边是一丝苦笑,恢复记忆后两个人都用各自的方式逃避,她忙着破案,他忙着鼎盛集团,似乎这样和平相处就可以当一切不存在了,这样自欺欺人的过了一个多月,她感觉很疲惫。 回不去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岳氏集团的倒闭,他对她的欺骗辜负,她在陈归人身边的两年……还有那个孩子…… 她甚至还来不起感觉他的存在,那个孩子就离开了,每每看到那些襁褓中的婴儿,心里都有钝钝的疼。 她之所以急急忙忙的出国,不仅仅是为了给陈归人治病,是她不想留在她和姜向晚的家中,在空旷的房子中,日日夜夜,就会想起那些曾经过往,想起那些恩爱两不疑的岁月,那些疼痛就会涌上来,怨恨、疼痛、委屈,像一团团黑雾,充斥着周围的空间,让她窒息头疼,她不敢再待下去,怕自己会忍不住拿起电话来骂他,甚至会想狠狠的揍他一顿,有多爱,就有多恨,她为他费尽心机生死无论,为他从地狱爬上来,为他倾尽所有,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她? 听人讲述曾经的经历,她可以原谅他,可重新记忆起那些跟听别人讲述的感觉完全不同,撕心裂肺的疼痛该怎样忘记?怎样才可以当那些背叛和谋算全盘抛却,他们,该怎样回到没有恩怨的从前? 岳沉婉清澈的眼睛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迷惘。 “洗完了吗?”有敲门声,没等她反应过来,姜向晚就推门而入了。 “你干什么?”岳沉婉向水里面缩了缩,眉头微蹙。 “怕你又睡着了,该着凉了!”姜向晚好脾气的解释,还扬了扬手中的白色大浴巾。 “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好!”虽然是夫妻,岳沉婉在这方面还是有些不自在。 姜向晚放下毛巾出去了,岳沉婉忙冲洗好,裹上浴袍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走了出去。 昏暗的灯光下,姜向晚低着头,斜倚在床头,看着手机,目光却不在手机上,似乎在想什么。 岳沉婉拿起吹风机,身后就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慢慢的帮她吹干,动作很慢也很轻柔,从镜子中能看到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青丝,有一点点旖旎。 “我们谈谈……”岳沉婉觉得自己快被这种暧昧又复杂的情况弄的神经质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回身关了吹风机。 “等会吧,你在医院累了一天了,还没吃东西,你胃不好,饿了会恶心胃疼,我熬的山药排骨汤,趁热先喝一碗,有什么话等吃了饭再说,好吗?”姜向晚声音低沉,眼波温柔,落在她脸上,无尽深情。 岳沉婉吐口气,转过身,说好。 第147节 除了汤,姜向晚还炒了一份莴笋,一盘清蒸桂鱼,还蒸了米饭。岳沉婉来纽约后一直用快餐对付,吃了姜向晚做的饭菜,觉得分外和胃口,因而吃了很多。 洗了碗,姜向晚安静的坐在客厅沙发对面,看着她,仿佛等待判决似的,他的眼神沉郁深浓,仿佛云遮雾罩,仿佛浓雾笼罩的海面,深不见底。 岳沉婉心口一滞,继而咬咬牙,道:“姜向晚,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的想挽回咱们之间的关系,可你也明白,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我们之间,存在了太多的恩怨,我做不到,再象以前那样,毫无芥蒂的爱你,相信你。我们,再走下去,都会很累,你会委屈,我也会委屈,早晚会彼此怨怼,不如就此停止吧!” 姜向晚沉默,无声无息的坐着,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眼睛直视遥遥的落在她身侧的那瓶百合上,有些心不在焉。 岳沉婉有些火大,这人什么意思,一句话都没有,好吧,她提高了声音:‘“我们离婚吧!” 对面还是没有反应。 岳沉婉有些头晕,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有些窝火,也懒得再说,干脆道:“既然你没意见,那就这样吧,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回国去办手续……”她站起身,忽然感觉头晕,眼前有些发黑,她努力的站住,以为自己是低血压,可她居然没有站住,又倒回到沙发上,四肢瘫软无力,居然怎样也站不起来了。 她的身体一直在休养当中,虽然不是很好,但也绝到不了如此颓败的地步。 她心里猛然一惊,看向姜向晚:“你,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姜向晚缓缓的站了起来,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步履从容的走到她面前,俯身抱起她。 “姜向晚,你居然给我下药?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岳沉婉简直不敢置信,姜三少爷性子有些傲娇,也有些腹黑,但毕竟出身摆在那里,一些不上台面的事情是从来不屑做的,就连商场上的一些争斗,也尽可能的用一些兵不血刃、隔山打虎的方式,那些下套设计爆料个人*的事情是从来不屑的。她和他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姜向晚会给自己下药。 ☆、第379章 婉心九十二章 姜向晚充耳未闻,抱着她从容的走进卧室,放在床上,伸手将她身上的浴袍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蚕丝背心和白色系带短裤。修长的手指勾起带子,轻松的解开,短小的布料被扔了出去,然后是背心,不过两分钟,岳沉婉被剥的精】光。他开始慢条斯理的脱自己的衣服,岳沉婉被的气的脑袋嗡嗡响,咬着嘴唇,试图坐起来,可是没用,她浑身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只好咬着牙道:“你在干什么?准备迷】奸自己的老婆?” 精致如玉的男子依旧眉眼含笑,恍若春光潋滟的花树,就那么一丝】不挂的走过来,年青男子的身躯修长白皙,清瘦精致,饱满的线条坦诚着世间最精致的起伏宛转,泛着瓷器一般光润清美的光泽,让人有不敢正视的炫目感。 岳沉婉别过脑袋不去看他,他却伸手勾过她的下颌,浅浅的含着她的唇瓣,用舌头一点点的描绘,手掌肆意的探寻着她的身体,手掌的温度摩擦着皮肤,有阵阵酥麻的感觉,她努力的想避开,可身体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而身体却越发敏感起来,心里越发的生气,睁开眼睛,冷冷盯着他:“你敢,姜向晚,被你睡一下我不会死,可你用这种手段,我会恨你一辈子!” 他稍稍抬起头来,美丽幽深的眼睛里波涛诡谲,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慢慢的将她的发丝顺过耳后,淡淡的道:“恨我呀?你不是一直在恨我吗?阿婉,是不是不管怎样你都不会再原谅我了?你爱上了陈归人,所以,我卑微的乞求在你眼睛里已经成了一个笑话,是吗?”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脸蛋,嘴唇在她的脸上颈子上细细的啄吻,另外一只手伸到下面,不顾她的干涩一下探进她的身体,岳沉婉被蓦然进入的外物刺激的浑身一哆嗦,身体更加僵硬起来。 “恨我吗?那就恨吧……”姜向晚吸了口气,慢慢的加快手指的进出,眼睛眯着,眼角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他心中仿佛着了火,灼烧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着疼。 已经来了三天了,她一直没有回过家,每天在医院里呆着,他悄悄的去看过,她和陈归人面对面坐着说笑着什么,她笑的那么开心,那么肆无忌惮,那样无拘无束清澈明媚的笑容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一趟趟的去医生办公室,去病房,为陈归人跑前跑后,他听到她说要在这里读研,那就意味着未来几年内,她不打算回去了,要跟陈归人在这里双宿双栖……那只在头顶悬而未决的靴子终于落下,砸的他瞬间血肉模糊灰飞烟灭,他僵直的坐在屋子中,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就那么直挺挺的神思恍惚的坐着,脑海里全是她和陈归人笑颜如花的画面,甚至勾画出她在陈归人身下宛转承欢的画面……他记得她带着叶怀仁闯到他家时的情景,记得她骄傲甜美的站在他床头的模样,记得她陪着他治病,他有一点点进步,她开心的跳起来的样子……他们之间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甜蜜的回忆,如今全部被她放逐,她正用对他的心照顾另一个男人,他嫉妒的发狂,嫉妒的五内俱焚,嫉妒的有了杀意,简直想雇人杀了陈归人。 他心里一直有着很多疯狂的念头,每一个念头都让他自己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像个疯子,可他无法压抑心底的妒火,那火焰让他想把一切都毁了,连同她和自己……他的手指修长,每一次进出都能带出一些粘稠的液体,散发着略带腥膻的芳香,带着爱欲的气味让他的眼睛更加幽深,身体绷紧,紧的发疼。 他抽出手指,准备用自己来填满她,却听见岳沉婉低沉的声音:“岳沉婉两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傲娇、小性子、爱吃醋、嘴巴坏,心眼还多,可她就是傻乎乎的爱上他了,他坐了轮椅,成了残疾,她也不管,只想着怎么样能帮他,可惜啊,事实证明,太过聪明的男人惹不得,更爱不得,他们在一起多久,这个男人就骗了她多久,设了好大一盘局,坑的她家破人亡,她气的发疯,可还是不能看着他死,她为这个坏男人舍生忘死,为这个男人坏男人付出了所有,为这个男人,她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半年,身上一次次植皮,每一次植皮都要爬在床上躺很久,植皮后身上不仅仅是疼,还有麻痒的感觉,像好多小虫子在身上爬,那滋味啊,让人死的心都有……”她声音慢悠悠的,每一个字都噙着点凉意,她躺在那里,仰着下颌,幽幽的看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是淡漠的从容。 “她的脑袋也在爆炸中受了伤,创伤后遗症让她癫痫,抽搐剧烈的头疼。没办法,她只能选择放弃原本的工作,即使她很热爱这份工作。她为这个男人放弃了能放弃的一切,家族、荣耀、财富、孩子、身体、工作,可最终,这个男人还在质疑她的感情,姜向晚,你说,岳沉婉这辈子,是不是很可悲?是不是很傻?”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点冷幽幽的味道,让姜向晚原本火热的身体骤然冷却下来,他眯着眼睛看着她,四肢大张的躺在那里,像一只雪白的待宰的羔羊,这应该是一个女人最容易摧毁的时刻,可她的眼睛那么澄澈清明,就那样淡淡的看着他,唇角略弯,那明晃晃的带着讽刺的笑容,锋锐的像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刀,狠狠的插在他心上。 一个女人对男人最本质上的拒绝,就是性冷感,身体上的抽离甚于灵魂上的抗拒。他捂不热她的心,也点不燃她的身体,这样的认知如同劈头盖脸的冰寒让姜向晚倍感羞辱,身体僵硬,浑身战栗,他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齿:“好,阿婉,你好……”他深吸了口气,猛然把她抱了起来,他跪坐在床上,将岳沉婉两腿分开坐在自己的腿上,胳膊环住她,他的嘴唇抵住她的耳朵,冷幽幽的声音:“你爱我是吗?那就表现给我看,像以前一样,被我吻着,身子就软了,下面就湿了,还热情的夹着我的腰,不让我出来,我最喜爱你诚实的身体,热情如火……” 岳沉婉又羞又恼,脸涨的通红,想打人,可浑身没劲,胳膊像面条似的搭在姜向晚肩膀上,听见姜向晚的话越说越露骨越说越下】流,气的想咬死他:“姜向晚,你个王八蛋……” 剩下的话被姜向晚吞进了嘴里,他狠狠的堵上她的嘴,舌尖用力分开她的牙齿,找到她的舌头,用力的吮吸,力气之大让岳沉婉感觉舌头发麻,舌头痴缠的水渍声在寂静的房间中越发的响,他那么用力,似乎想把岳沉婉身体的里的空气都吸走似的。舌尖很快被吮破,两个人的嘴里蔓延着血腥的味道,姜向晚被这血腥味刺激的眼里泛着血丝,身体里属于男人的兽性不断上涌,嗓子干涸,手钳子似的牢牢卡住岳沉婉的腰肢,让她整个身体以拱形贴合在他身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坚硬如铁。 “你失踪了两年,我等,你失去记忆,忘了我,我忍,你去看陈归人,那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明明知道他对你的心思,可还是陪着你去看他,因为我亏欠了你,我把自己名下的集团改作你的姓氏,名下的股份全部转到你名下,我这辈子就打算为你打工,我说过,要还给你一个更大更有发展的岳氏,完全属于你的岳氏,可我做的这些,你都不在乎,是不是?”姜向晚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眼睛泛着幽深诡异的光,胸口似乎堵着带着毒的火,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怨毒的火焰。 “不管我怎么补偿,你都不会原谅我是不是?你要了跟我离婚?为了陈归人是吧?你说你爱我?你打算在这里读研,跟陈归人双宿双栖,你爱我的方式就是抛弃我?嗯?”随着这最后的一个字,他猛然冲进她的身体,掐着她的腰,上下晃动,岳沉婉被刺激的叫了一声,蹙眉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在这里读研?” “我听见你在医院的花园里跟你的导师打电话,怎么?是我听错了吗?”他眯着眼睛,寒光湛湛,呼吸越发的重,动作也越发狠,如打桩一般,凿的岳沉婉眼前发黑。 岳沉婉身不由己的向后仰,喘息着:“没有,我是要留在这里,我就是不想面对你,我只要想着,想着你一直是骗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出戏你给我演八年,演的炉火纯青,你简直就是影帝啊你,你这样的人,我敢再爱吗?爱你一回,我死一回,我就这么一条命,凭什么就要没完没了的为你付出,凭什么?啊?我就不爱你了,你姜向晚是高富帅,可我岳沉婉也不差吧?以我现在的身家,我想要什么男人没有?陈归人算什么?我高兴就找十个八个挨个换着来,你还觉得委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我就非得为你要死要活才对是吧?你让我原谅你我就得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敢给我下】药?王八蛋,混蛋,下贱,无耻……” 她想着自己上辈子就为了这个男人死,这辈子又为他差点死了,心中气苦,嘴上就越发的没了顾忌,声音随着起伏打着颤,可一句都没少说,一连串的话骂起来顺口,骂的姜向晚心肝直颤,脸色阴沉,咬着牙,越发的狠戾起来,一边大力的动作,一边冷笑:“好,好,你还要找男人……”他抱着她起身,也不抽出自己,就这么连体婴似的走出了卧房,来到厨房的料理台边,把岳沉婉放在大理石台上,从她身后抽出一把剔骨刀来,把刀放在岳沉婉的手心里,手指握住,裹着岳沉婉的手拿着刀直接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血乎的涌了出来,岳沉婉大惊,拼命挣扎,可她手上没劲,根本挣不开,吓得尖叫来:“你干什么?你疯了?” 姜向晚依然拥着她大力挺动,一只手死死握着她的手,用力向自己的肩膀狠插一刀,刀□□皮肉发出嗤的一声,皮肉翻起,血涌的更多了,顺着她胸脯和大腿流到了地上,他眼白都红了,疯魔了一般,大笑:“你不是恨我吗?我帮你出气好不好?够不够?够不够……” 岳沉婉脸色煞白,浑身战栗,胸脯剧烈的起伏,她是干刑警的,什么血腥恶心的场面没见过,可这血淋淋的是姜向晚啊,她前生今世爱了快二十年的男人,她的心蓦然抽痛起来,眼泪哗的流了满脸,她大哭起来:“姜向晚,你个王八蛋,你跟我耍什么威风?有能耐你死给我看啊,你他妈就会折磨我,折磨我你就好受了?你存心的是不是?存心让我心疼是不是?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怎么就爱上你这个王八蛋……” 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肆无忌惮,像个孩子,姜向晚被她哭的心疼,也冷静了一些,他扶着她的腰,头抵着她,额头上的汗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别哭了,阿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我知道你委屈,是我不好,我错了,可怎么办呢?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了,我知道你疼,我也心疼,心疼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是我的心头宝,从前在一起,你手上割个口子我都舍不得,可我让你遭了那么多罪,受了那么多苦,看到你身上的那些疤,我都想□□自己几刀……”他哽咽住,眼泪跟着汗水一起往下淌,他和岳沉婉浑身都湿漉漉的,有汗有血有泪还有一些体】液。 ☆、第380章 婉心第九十三章 岳沉婉哭的浑身乏力,胸口一绞一绞的疼,嗓子冒烟似的,一边抽噎着一边说:“你赶紧出去,去医院,我还是没劲,起不来,你扶我去床上躺着”想想又埋怨道:“你从哪找来的药,药劲这么大?我一点力气也没有,混蛋……” “我还没射出来呢……” 岳沉婉瞪他:“你的脑袋长两腿中间了吧?” 姜向晚撇撇嘴,疼的脸色发白,伸手把肩膀上的刀拽出来,疼的浑身一哆嗦,血流的半身都红了,还是把岳沉婉抱回到床上,盖好被子才自己去了医院包扎。 岳沉婉觉得自己疲惫欲死,躺下没几分钟就睡过去了,等姜向晚从医院回来已经天亮了,两个人大闹了这一场,倒安静了下来,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又睡过去,一直到下午才饿醒了。 下午正是纽约阳光最泼辣的时候,两人都不愿意出去,叫了外卖吃,吃到一半,岳沉婉的电话响起,是梅纯语,声音很疲惫,哑哑的:“……姐们儿过几天休假过去,咱们一起去夏威夷看海滩帅哥怎么样?专捡那有人鱼线的……” 岳沉婉回帝京后只见过她两面,跟王暖暖如今的飞扬娇蛮不同,梅纯语安静了很多,虽然言谈间还是豪爽肆意的帝京大妞儿,可神色间很是倦怠。 撂下电话岳沉婉问:“岳明歌两口子怎么了?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女人的脾气是男人惯出来的,那种结了婚还不谙世事娇蛮任性的女孩才是真的幸福,婚前有爹宠婚后老公惯着,这样的女人才让人羡慕。女人的懂事沉默能干独立大多是因为男人肆意挥霍着女人的付出。谁不想永远不被世俗侵扰,谁不想永远躲在爱人的羽翼下免受风霜,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可大多数婚姻中的女人都是如此,仓皇着素着脸,家务孩子一肩挑,忘记年华忘记梦想忘记烂漫忘记兴趣甚至忘记自己,尘世磨折后,麻木成女汉子般的无所畏惧,现在网上流行一句话说当代女性的标准是什么: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好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拉得了板儿车,卧得了冰床。看上去好笑,品下来却有些悲凉,做女人真若这样,还要男人干什么……姜向晚沉默了片刻,道:“岳明歌的初恋女友回国了……” 岳沉婉瞠目:“什么玩意儿?不是,他们两家不是门当户对的吗?岳明歌动心?当年寻思啥了?结婚了才想起真爱来,有病吧他?” “老岳的初恋叫董樰,是他初中同学,两个人谈了五年恋爱,岳家一直反对,老岳的二姐使了手段,把董樰送出了国,两人才断的,老岳为这事很受打击,从此游戏人间,不过找的所有女朋友都有几分董樰的影子……” 靠,岳沉婉想爆粗口,这是痴情呢还是滥情啊? 狠狠咬了一口披萨,觉得那股起司的味道太过腻人,皱着眉头扔在一边,捧着奶茶喝了几口。 姜向晚见她不虞,解释道:“他们是联姻,是两个家族的事,再不好,也不会轻易离婚的!” 岳沉婉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就是这样才可悲!” 姜向晚挑眉,伸了手臂揽住她,低声道:“祖宗,还气呢?我都这样了,你就饶了我吧!行吗?”他故意亮了亮手臂缠的纱布,那医生也是促狭的,竟缠了半个身子的纱布,看上去像木乃伊似的。 岳沉婉看他的倒霉模样有几分好笑,撇撇嘴道:“切,少装可怜,我才不吃你这套呢!” “那你吃什么?我都给,我这一身精血尽数都是你的……” “我又不是狐狸精,要你精血做什么?提高修为还是长生不老?” 她眼波流转,斜睇凝视,嗔怒中有几分羞涩,一反平素的凌厉,苍白中透着几分娇俏,他心中就生出好多的欢喜来,侧过脸在她脸颊上吻了吻。 电话又响起,是王暖暖:“……快上网看吧,姐们儿你现在成名人了,跟潘金莲有一拼了……”王暖暖怀孕快六个月了,性子越发急躁,声音很大“我们家老韩刚说的,不知谁在网上把你这两年跟陈归人在一起的事情捅出去了,还说你婚内出轨移情别恋,现在已经跟情人去了国外……” 岳沉婉蹙眉,连忙打开电脑,在百度中输入自己的名字,几千条新闻立刻弹了出来,国内几个知名网站论坛甚至专门建了群,讨论国民最帅总裁寻妻之路何等坎坷,长达两年的深情等待换来的是妻子的无情的背叛,妻子失踪的两年一直跟一个有黑社会背景的男子在一起,当时的失踪实则是跟情人私奔,在丈夫找到她之后,这个无耻的女人不以为耻,反而提出离婚,此时,姜向晚的大哥被人谋杀,他的精神受到极大的打击,这个妻子根本不顾他的艰难处境,依然选择了跟情人去了国外游玩,完全不顾及自己依然是□□的事实。 跟帖的网友们群情踊跃,楼搭的恨天高,大多数都觉得不可思议,如姜向晚有钱有地位的男人,身为集团总裁,还帅的天怒人怨,居然还被妻子背叛,这女人是什么人啊,跟她私奔的男人是谁这么有魅力啊?网友们各种猜测幻想,有说这女人天生□□十足贱人的,有猜测带着她私奔的男人更加帅,还有人贴出了岳沉婉的照片,讨论这女人也不过小清秀而已,怎么就那么有魅力?让姜总裁这样的帅哥为她痴情不悔的……大部分网友持义愤填膺的正义原则,痛斥岳沉婉是个水性杨花不知足的贱人,还有个网友人肉搜索出岳沉婉出身不俗,是岳氏集团的大小姐,跟姜向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一起在美国留学多年,不过回国后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此后资料成谜。 姜向晚看着那些帖子脸色铁青,立即打电话回国让秘书安排律师调查此事,准备诉诸法律。 岳沉婉恹恹的看着他,苦笑道:“幸亏我出国了,不然这会儿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啊!” “别这么说,阿婉,这件事我来处理,我肯定给你个交代的,你放心,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回国了,我明天就订票回国,你……”他迟疑了一下,想了想道:“你要去马里兰读研,我在那边给你买套房子吧,总是租住,要搬来搬去的麻烦,我过来看你也不方便……”其实是觉得她去读书也好,省得天天陪着陈归人,虽然阿婉对他的感情不能跟自己相比,可陈归人老谋深算,当年能趁着乱把岳沉婉带走,现在虽然病了,可谁知道他病好后会不会打什么坏主意,两人在一起呆了两年,阿婉重情义,对他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姜向晚想想就觉得心里堵的慌,让阿婉去上学,离他远点是权宜之计,等把国内的事情安排利索了,自己就飞过来陪着阿婉,自己的媳妇还是自己守着好! 岳沉婉冷笑:“这不好吧?姜总裁还要来看我,不怕我这个潘金莲下毒把你毒死啊?我都跟情人双宿双栖了,你来干嘛啊?” 姜向晚被她堵的胸口发闷,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恨恨的道:“毒死我不如把我榨干,让我死在你身子下面,我最乐意你采阳补阴……” “臭流氓!” 姜向晚走的第二天梅纯语就到了,美其名曰不愿意住酒店,扛着行李就到岳沉婉家里借宿了,远来是客,岳沉婉只好跟陈归人打了招呼,留在寓所陪着梅纯语。 梅纯语瘦了些,头发拉直焗成栗色,本来就精致玲珑的眉眼,如今看上去年龄小了不少,抱着ipaid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根烟,笑嘻嘻的道:“我定个酒店再包个车咱俩明儿去夏威夷呗,想想那些比基尼美女,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的帅哥,我激动啊……’ 岳沉婉懒洋洋的靠在对面,抬手扔了一包薯片过去:”得了,别装了,你们俩口子那点事,我都知道了,你不在国内勇斗小三跑我这儿来干吗?仗还没打呢就退缩可不是你梅二的风格啊?” 梅纯语接过来拆开看看,是自己喜欢的口味,抓出来吃了几片,淡淡的道:“勇斗小三?呵呵,文斗武斗我都不在乎,就董樰那小身板儿我一只手都能撂倒,关键是,我就算弄死董樰又有什么用?我能斗得过岳明歌心里的女人吗?董樰是他心里最最纯洁无辜的女神,这么多年,他的在老宅的箱子里还留着董樰第一次给他织的红围巾,放了半合子卫生球,生怕被虫子蛀了,他的电脑里始终有一个隐形文件夹,里面是董樰所有的照片,他关注着董樰的微博,还抄录了一个女作家的话给董樰:认识你愈久,愈觉得你是我人生行路中一处清喜的水泽。几次相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我的固执不是因为对你任何一桩现实的责难,而是对我生命忠贞不二的守信。” 她吐了个烟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呵呵,够文艺吧?没想到你哥还有这么文艺范的时候吧?” 岳沉婉闷声答:“是没想到!”岳明歌是典型的帝京富二代,一口京片子,习惯穿休闲装,叼根烟靠在那里,眨巴着一双风光潋滟桃花眼,泡妞时吊儿郎当,正装时一身清贵,最常说的话是:“你丫划下道来哥品品……” “还有件事你也不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从小就喜欢他,他那时在初中是风云人物,喜欢他的女生乌央乌央的,他对谁都那淡淡的,就对董樰温柔的不行,好多女生嫉妒她,我也是,我那会刚上初一,有一次我们学校组织春游,我负责去砍柴,我哪会啊,可我不服输啊,非要去,结果走来走去走丢了,还摔的跟个泥猴似的,老师发现我丢了,吓死了,组织所有同学进山找我,最先找到我的就是你哥,他看我那么狼狈,就一把把我抱起来,说你傻啊你,不会喊人吗?我哆嗦着说怕丢人,他一下子笑了,脸上的酒窝特别好看,我这人是个颜控,就爱看好看的男生,一下子就迷上他了,傻啦吧唧的想,这辈子就他了!那会儿他就跟董樰谈恋爱呢,我也不管,鼓起勇气去跟他表白,把这辈子能说的酸话都说了,然后就被拒绝了。我那会还挺伤心,哭了一场病了一场,后来就出国了,在国外几年,也处过几个帅哥,还有个法国的金发帅哥呢,可惜,我们家不让找外国人,回国后就立马安排我相亲,我当时一看居然是你哥,心里乐坏了,心想老天爷怎么那么宠我呢,我跟他还是有缘分的,我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没那么喜欢我,我也知道他的心里还有董樰,对男人而言,求而不得的就是心上的朱砂痣,白月光,说穿了不过就是贱!” 她挑挑眉,似乎神色平静,笑容嘲讽:“我也是个贱的,当时还抱点希望,想着毕竟我在他身边呢,不是说日久见人心吗?我好好对他,日子长了,他肯定会喜欢我的,妈的,事实证明,这他妈就是个传说,老娘下了血本,体贴入微各种装淑女,结果,董樰一回国,他就傻了,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一宿一宿的不睡觉,在那抽烟,给我上演情圣的戏码呢,董樰的工作住处都是他托人安排的,还生怕她知道,在暗处躲着看,操,真服了他了,以为这是演电影呢,我看了两月,实在受不了,我怕我吐出来,就跟他摊牌了,我说,你要实在舍不下,咱俩就离婚,我给你的女神腾地儿,他傻乎乎的看了我半天,才说,咱们俩不可能离婚,家里不会同意的,我说那也行,那我走,我出国,你让董樰给你当二奶,这样你里子面子就都有了,你包你的二奶,我养我的二爷,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像咱们爹妈那样过日子,也挺好,他不吭声,我看他没意见,第二天就辞职订机票走人了。” 她笑的极为平静,也极为苦涩,这是她的初恋,也是她的暗恋,她一生唯一一次不计结果,不问回报的付出全部的热情去爱一个男人,飞蛾扑火的姿势,义无反顾,倾尽全力,四年的时间,堆叠而成的是她一次次的失望、落寞、伤怀,她匍匐于尘埃中,以为如此便能领略两情相悦的浓丽春光,却终不过一枕黄粱,大梦初醒,她已没有伤筋动骨的疼痛,更多的反而是麻木。 也许,这才是她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婚姻存在方式,如同她自幼熟知的她的父母,父母的朋友,大院里那些发小的父母,大多都是如此,牵绊于婚姻之中的利益结合,真爱却在婚姻之外,家里永远都是冰冷、沉默、安静、华丽,如一个个华美的笼,桎梏着求而不得的苦楚。 她的生命中缺少那样平实、饱满、充满烟火味道的婚姻,也许,这是她永远都求而不得的! 她动作缓慢的掐灭了烟,看着最后一缕烟雾缓缓的散去,沉默的闭上眼睛,有冰凉的液体从眼底渗出,她在这炙热的夏日忽然觉得很冷。 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慢慢擦掉她脸上的泪,良久,才有声音:“有一种心理疾病,叫青春期失代偿,有这种疾病的人会表现的对过去的事务感情异常执着,在青春期里,一些不能弥补的遗憾让他无法释怀,在成年后,获得相应的权利和自由后,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弥补,其实,未必是有多么爱,更多的是为了可怜自己曾经的失去。我哥显然就是!”她的声音有一种坚定朗然的味道,让人听了就心生温暖:“很多时候,男人更像是个任性的孩子,不管不顾的追逐、破坏,不知珍惜,梅二,相信我,他终会后悔,一旦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就会后悔,而你要做的,是放开自己的心……” 梅纯语睁开眼睛,笑了笑,嗓子有些哑哑的:“你安慰人真有一套,不亏是学心理学的!” 岳沉婉盘膝坐在地上,大言不惭:“是吧?我也觉得我此刻浑身都散发着圣母般的光芒,你觉不觉得我身上有那种慈悲、仁善、圣洁的光圈在闪耀?我觉得我都可以去当神父了……”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毫不吝啬对自己的赞美,听的梅纯语一身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打住,打住,岳沉婉,你以前只是脸皮厚点、性格女汉子一点,还算凑合,现在我才发现,经过两年的发展,你已经进化成了无耻无畏的御姐风格了,姐实在是驾驭不了啊……” 两人的戏谑冲淡了本来的伤感,梅纯语忽然觉得自己来投奔岳沉婉的决定是对的,只有这个经历过诸多磨难却始终不该初心的明媚女人才能真正让自己走出阴霾! ☆、第381章 婉心第九十四章 同一时间里,岳明歌发现自己走入了一片阴霾中,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歌舞升平,可以追求初恋女友,可以跟狐朋狗友嗨到爆棚,可他并不如想象中的快乐,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天色将明未明时,他在宿醉中醒来,身边是董樰白花花的*,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渴求得到满足后的滋味就是这样空荡荡的吗?仿佛失去了什么,又仿佛脑中一片空白,鼻子中全是女子馥郁的香水味道,这味道让他隐隐作呕,他冲进洗手间,打开淋浴,温热的水让他感觉温暖而疲惫,他看着镜子中模糊的身体,忽然想起梅纯语,傻大姐似的在外面吼叫:“快点,姓岳的,我要迟到了,你快点行不行?大清早的,你冲冲得了,还想搞美人出浴啊……” 那女人脾气急,有点没心没肺的,跟她在一起,会觉得日子过的热闹,就算屋子里就他们俩人,也会有种喧嚣饱满的鲜活。 董樰刚回国的时候,他总想去看看董樰,可一想到梅二的武力值,就有点怕,梅二小姐是帝京中出了名的混不吝,当年不过十八岁就敢拎着棒子把自己老爹的情人打成重伤,上来脾气敢放火上房的主儿,他怕董樰受伤,就只好忍着,偷偷的去看,董樰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甚至比记忆中的女孩出落的更加漂亮了,气质风姿都那么动人,谈吐仪容完全是白领精英的架势,他咬牙压抑着自己的渴望,一天天的,神思恍惚,直到梅二坐在他对面,冷笑着提出,两人各过各的,他一时犹豫,第二天,梅二就没了影子,等他收到消息时她已经迅速的离职出国了,家里的父母姐姐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勒令他一定要把老婆找回来。 他心里也有火,也有不满,凭什么?她说走就走,自己在她心里算什么?好,她不是想各过各的吗?自己难道还怕了她吗?岳少爷也是帝京圈子里出名的花花大少,哪种玩法自己不擅长?还有董樰,送了几次玫瑰,大手笔的包下贵族餐厅,搞了几次小浪漫,顺风顺水的就拿下了。他应该志得意满,应该兴高采烈,应该满足,应该得意的……可为什么,他没有,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反而心里空虚的有些茫然。 到底是怎么了? 他穿上衣服站准备出门,董樰迷迷糊糊的起身送他,看看表,才八点,不满的嘟囔:“这么早啊?你不是一向要下午才起床的吗?” “公司有事,你睡吧!” “那你晚上还来吗?” “再说吧……” 这几日,姜向晚委托公司的法律顾问在网上发表了律师函,郑重警告肆意毁谤姜太太的媒体和网络媒体,在没有真实证据的情况下,对姜太太进行毁谤和攻击,姜向晚将以个人名义对这些媒体追究法律责任。 两天后,姜向晚正式向法院递交起诉,正式起诉几家知名的网络媒体,公众一片哗然。要知道这是法不责众的事情,一旦上升到法律途径,这件事就闹大了,而且,戴绿帽子这种事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羞于出口的事,大部分人都选择发个申明啊,或在什么节目中解释一下自己夫妻关系良好,或者,让妻子出来两人一起秀个恩爱就差不多了,真没谁这么有勇气干脆上法院处理的,把事情闹大了就没法收场了,这是对自己和自己老婆有信心的表现吗? 因为梅纯语的大姐夫目前已经进了帝京中枢,胡家和梅家在帝京都分量十足,胡梅两家都记着岳沉婉救了胡弯弯一事,帝京法院的人是何等神清目明,梅大姐只说了一句话,帝京法院的院长就心领神会,给几家媒体点拨了几句,媒体立刻找了中间人要求跟姜向晚达成私下谅解协议,姜向晚也没固执,只是要求对方为妻子正名,并在媒体上公开道歉。 一时间几家媒体口风立变,甚至还有一家媒体亲赴h省访问了两人的亲友,力证姜向晚和岳沉婉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相知相恋八年,终于修成正果,两人亲密无间恩爱有加,岳沉婉身为刑警,为了心中的正义,多次出生入死,甚至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被人救走,姜向晚为了寻找妻子,在网络上悬红找寻妻子下落,长达两年,此情不渝,简直是新时代的杨过和小龙女了……姜向晚没有时间理会那些杂事,他正抓紧把手上公司的事务交代给岳明歌,要求岳明歌尽快上手,不管他如何抱怨不情愿。 “我说老三,你至于急成这样吗?一个月就让我完全掌握公司事务是不是忒急了点,你当我超人呢?”岳明歌看着高高的卷宗,简直想一头撞死在上面,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148节 姜向晚才不管他,盯着电脑冷冷的道:“我掌管公司已经五年了,按照咱们当初的协议,应该是每三年一轮的,可这五年来一直是我一个人在顶班,韩弋是将军,不能当执行官,当个股东都要偷偷摸摸的,潘致远忙着他自家的公司,□□乏术,我也有鼎盛集团的事情要忙,只有你一个闲的蛋疼的人,当然该你来当执行官了,过段日子我就要去美国了,陪着阿婉读书,段时间内补打算回国,这些公司的具体事务你要尽快上手,实在没办法咱们视频再说!” 岳明歌不敢反抗,只好小声嘀咕:“我也很忙的,哪里闲的蛋疼了?” 姜向晚撩了他一眼,从桌子上甩了几分文件给他:“这是企划部刚报上来的明年的几个企划案,你看看,说说你的想法,另外,收购汤姆猫公司的进度已经差不多了,价钱压的不错,比预计低了百分之三,等合同签好后,要尽快把那边的人手安排好,我觉得汤姆猫的重组改建可以往沐健华去试试,这家伙胆大心细,在这方面有经验也有想法,另外,汤姆猫在视频网站上搞的网络剧是我们下半年要注重的焦点,目前看来,前景不错,可以加大这方面的力度,你一向喜欢哗众取宠的东西,可以多看看……” 岳明歌捂着脑袋哀嚎:“……我的天啊,让我死了吧!” 姜向晚扔下笔,向后靠,,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忽然道:“你认识陈若器吗?” 岳明歌摸不着头脑,怔怔的道:“认识啊,陈家老幺,原先跟我混过一阵,跟老韩他们家是表亲,陈家老爷子原来也是军方的人,五年前没了,陈家这一辈儿人丁不旺,也没什么太出息的,陈家老二陈若愚还凑合,现在在w省,做省委副书记,据说有进中枢的机会,怎么了?你问陈家干什么?” 姜向晚面色阴沉:“这次阿婉的事情,我找人查了,是陈若器找人爆料的!” “什么?陈若器?你跟他什么时候有的过节?我记得咱们公司去年才跟他们家老三做了一笔生意,陈老三还表示特别欣赏你,还把他们家妹妹介绍给你呢……” “我也不知道,你跟他熟的话你就曲探探底吧,无缘无故的这么针对阿婉,他什么意思?” 岳明歌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笑道:“操,陈若器这他妈是找死呢……”他还不知道姜老三?本来就是个护短的,岳沉婉就是他的命,不管陈若器是为了什么跟岳沉婉过不去,姜向晚都绝不会轻易让这件事了解的,陈家哥三个,就陈若愚还算有些头脑,陈若器是典型的官二代,除了吃喝嫖赌,基本就是废柴一个。这么个人跟姜向晚对上,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岳明歌跟陈若器关系不咋地,觉得自己没那个义务提醒他,所以基本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作壁上观。 果然,没过几天陈若器就因为组织□□聚会被警方抓捕,还没等陈家人反应过来,媒体就蜂拥而至,将这件事扒的一干二净,甚至连陈若器包养未成年少女的照片,跟女明星车震的高清视频都在网上疯传,陈若器一时间成了风云人物,简直成了骄奢淫逸官二代的代名词。 陈若愚也因此受了影响,本来有机会问鼎省委一把手宝座的,却被人给顶了,他还因此换了分管区域,本来是主抓全省经济建设商贸的,被换去主管农林了,陈若愚简直要被自己不争气的弟弟气死了。 他觉得是有人故意针对陈家,特意找人在帝京查了又查,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加上弟弟平时四处惹事,树敌很多,这次事件很多人都乐得推波助澜,根本查不出是谁下的手,只能自认倒霉。 岳明歌笑的够呛:“陈家人真是蠢,被人下了黑手还找不到人,呵呵,我说姜向晚,你也够心黑手狠的,陈若器这次进去,估计得被整的挺惨的,他平时嚣张惯了,打小也没受过什么苦,监狱那种地方,可够他受的!” 姜向晚不置可否,靠在椅背上悠然的看着窗外,烟在手指上袅袅升起,衬得他如玉的面容朦胧如画。 “可查出来他为什么针对阿婉了?”阿婉在干什么呢?准备开学?还是跟梅二出去玩了,分开一个月了,想她想的每晚都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常常打视频电话给她,看着她明朗的笑容就觉得心情大好,可惜,岳沉婉通常没什么耐性,电话说上十几分钟就不愿意再说了,他时常抓心挠肝的看着屏幕,又怕打的多了阿婉嫌烦,只好一遍遍的看手机里的照片视频。 “嗯,因为你!” “为我?” 岳明歌看着他,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笑了:“陈若器是双向插头,上次咱们合作的酒会上见了你一面,十分惊艳,想掰弯你,可你有老婆,听说还对老婆十分深情,所以,就恨上了阿婉,打算搞臭她的名声,让你伤心,他好趁虚而入,这是我花了些功夫从他的狐朋狗友那查到的,不过你放心,我没露痕迹!” 姜向晚的长相趋于阴柔精致,从小就招那些特殊癖好的人喜爱,姜向晚偏偏是个直男,还对同性恋深恶痛绝,为此曾经把一个意图染指他的老师打成重伤。 果然,姜向晚下颌兜紧,咬着牙道:“找人在监狱里好好在招待一下他,他不是喜欢双向吗?那就让他菊花残……” 岳明歌后背冒凉气,心想,得,陈若器这下死定了! “我定了下周的机票,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吧!”姜向晚站起身,扣好身上的西装扣子,长身玉立,神情轻松。 岳明歌哀叹,趴在桌子上不肯起来,被姜向晚拽起来:“走吧,老大和慕远都来了,要给我践行呢!” 韩弋是来帝京开会的,潘致远是特意从义乌赶来为姜向晚饯行的。 四个人里,属韩弋最是春风得意,媳妇刚给他生了个八斤半的胖姑娘,白嫩可人,韩弋恨不能见天抱着不撒手。拿着手机四处显摆女儿的照片,说起女儿的各种趣事滔滔不绝,完全是个24孝奶爸的架势。 潘致远不似原来眉间郁色浓重,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可神色轻松了许多。想来跟女友相处还算愉快。 兄弟四人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自然是要酣畅淋漓的喝一顿。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四个人才晃晃悠悠的回了酒店的房间,姜向晚喝的晕晕乎乎的,洗了澡却睡不着了,拨通了岳沉婉的电话,电话那边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什么事?”姜向晚一下子坐了起来,声音有些发紧:“你在干吗?”“跑步啊……”姜向晚愣了一下,醒悟这会华盛顿还是早晨八点多。他苦笑着揉揉脸,继续柔声细语的问:“怎么想起锻炼身体了?你入学的手续都办好了吗?我下周的飞机过去,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过去!”岳沉婉淡淡的说:“你安排的人都帮我办好了,安排的很妥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岳沉婉在电话里一向话少,跟她以往的职业有关,姜向晚也习惯了,又叮嘱了几句,放下电话。用手机上网找到美国那边发来的文件,是岳沉婉前一日的生活行程,细致到每个小时。细细的看了一遍,喝了多半瓶红酒,又吸了一支烟,才去睡了。 韩弋在帝京呆了三天才走,潘暮远跟他一起去了沈阳公干,岳明歌无聊,跑到姜向晚家,非说要帮忙打包行李。 “我没什么可打包的,就是几件衣服,收拾一下就可以了,其他的东西可以在那边买,你无聊的话怎么不去找你的女神?” 提到这个就烦,岳明歌抓抓头发郁闷的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跟董樰在一起,是我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事,可现在,却觉得很乏味,原来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同,都差不多,甚至,她比其他女人更多要求,更矫情……” 姜向晚吸了口烟,睨了他一眼:“到手了就不是白月光和朱砂痣了,成了蚊子血了是吧?” “你是想说我特下贱是吧?也是,我他妈就这么个德性,得不到的时候老惦记着,到手了就觉得腻歪,我也知道,我他妈就是下贱,可没办法,我就是他妈板不住自己!以前,我老婆在的时候,她能管住我,我就老惦记着出去找美女玩,我们俩一天跟抓贼似的,斗智斗勇,现在,她终于不管我了,我反而觉得不想玩了,觉得没意思了,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姜向晚点头,慢悠悠的道:“你喜欢梅二,可你自己没发觉罢了!” 岳明歌挑眉大叫:“我喜欢她?她就是个女汉子,还是个神经质型的……” “阿婉昨天跟我说,有一韩国花美男最近正在疯狂追求梅二,听说梅二也有点意思,两人去了夏威夷玩……” “什么?”岳明歌跳了起来,一脚蹬在茶几上,差点把茶几踹翻了:“她敢给我戴绿帽子……”话冲口而出才想起来自己和梅纯语的约定,彼此互不相干,各玩各的,他率先背叛了婚姻,有什么权利要求梅纯语为自己守身如玉,可是,可是心里怎么那么不舒服,仿佛喉咙里噎着一个苦瓜,又苦又涩,连带着心里也火烧火燎的疼。 姜向晚也不去看他,悠然的喝着红酒,他原本是烟酒不沾的,自从岳沉婉失踪后,两样他都沾了,而且非常沉迷,每晚都要喝很多酒才能入睡。 岳明歌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半晌,才道:“是真的?没骗我?” “骗你的,阿婉没跟我说,不过这件事是真的,我在美国雇佣的人,每天专门跟着阿婉,梅二一直跟阿婉住在一起,所以也知道梅二的行踪。” “你派人专门监视阿婉?” “是!” 岳明歌瞠目结舌:“你监视阿婉干嘛?她若知道了还不跟你急?” “我让人帮她安排学校和房子的事情,阿婉现在身体不好,我不想她太累了……”他顿了一会,有些自嘲的笑笑,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声音苦涩,眼神晦暗:“都是借口,其实,我是怕了,我怕她又不告而别,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她失踪这两年,我过的生不如死,我真怕再过这样的日子……’他的声音梗在那里,喉咙很疼,捏着杯子的手指泛着森森的白色。 那样的日子,那样枯寂如死的日子,一日日的煎熬,每夜,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阿婉在一片火海冲向自己,死死的将自己压在身下,巨大的爆炸声瞬间粉碎了他背上的女孩,她的肢体七零八落,血肉模糊,他就会惊醒,四周一片黑暗死寂,周身都是冷汗,就这么一日日的熬着,白天黑夜,睡眠成了噩梦的开端,成了他最为恐惧的事,必须要醉的不省人事才能睡,醒来时常常揉着脑袋喊阿婉,我头好疼,然后猛然意识到,那个笑颜如花会跑过来端给他一杯蜂蜜水的姑娘已经不在了,那个会嘟着小嘴说他活该,却还会给他揉太阳穴的女孩已经,不在了……就这样每日饮着苦涩悔恨的日子,一日日在手臂上划下鲜血淋漓的血痕,让身体的疼痛减低心底那凌迟般的痛‘……岳明歌怔怔的看他,半晌,才叹口气,道:”“别这样,都过去了,阿婉回来了,她那么爱你,不会离开的,你没必要这样,如果让阿婉知道你监视她,她那爆碳儿似的脾气……” “不”姜向晚摇头,又倒了一杯酒:“我不敢冒险,老岳,我骗了她那么多年,现在阿婉对我还是心存芥蒂的,我们的感情再也回不到原来了,你也知道,那两年,她一直跟陈归人在一起,他们也是从小一起的,陈归人救了她又照顾了她两年,阿婉是个重情义的人,此消彼长,你以为如今我在阿婉的心里就真的比陈归人重吗?我占的不过是我还是她丈夫的身份罢了!”他自嘲的冷笑,黝黑的眼睛满是清醒的痛楚,有时,他也痛恨自己的清醒,清醒让人无法回避现实,疼痛就愈发的难捱。 岳明歌仔细想想,也是,换了自己是女人,一边是骗了自己多年的丈夫,一边是有救命之恩的竹马,这个选择题也是挺难做的。 “那,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姜向晚看着杯子里殷红如血的液体,眼底是一片晦涩迷茫的烟雾,怎么办? 谁知道该怎么办? 那曾经明亮热烈如盛夏炙热的木棉般的女孩,如今清冷安静的像午夜月光下的樱花,看似粉红娇柔明媚,却有着森凉的温度。 她这一生,看似锦绣富贵,其实从来都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她从不退缩,亦从不抱怨,她曾经勇敢坚定执着赤诚,她曾经灿烂明亮如阳光温暖了身边所有人,可最终,她曾倾尽所有去爱过的,温暖过陪伴过的男人,予她劈面一刀,寒光彻骨,血肉淋漓。她失去记忆其实不过是内心不愿去面对这残忍的真相,她淡漠从容褪去所有温度,她终于面目全非……是啊,他终于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变成如今的模样,咫尺天涯。 一念成魔,一念成谶,那年,不过一念之间的一点私心,一点侥幸,成了他一生不可挽回的悔恨…… ☆、第382章 婉心第九十五章 纽约,中央公园。 深秋时分的中央公园,在湛蓝无云的天的映衬下,黄色越发耀眼,仿佛置身于电影的布景地。走在悠长起伏的公园小道上,远近错落有致地排着各种树木,翠绿、金黄、深红、浅紫,各种颜色的树叶堆叠而成色彩明艳的巨大拼图,让人如坠梦中。四周,园中人有的躺在草地上看书,有的和朋友轻谈,有的溜狗、散步,有的跑步、骑车,还有的游客正坐在马车上观景,总之,极尽悠闲。在湖泊与林荫之间有一个巨大的喷泉广场,名字叫“毕士达喷泉及广场”,她是中央公园的核心。喷泉建于1873年,为了纪念内战期间死于海中的战士,而毕士达之名则是取自圣经的故事,内容叙述在耶路撒冷的一个水池因天使赋予的力量,而具有治病的功效。“水中天使”的雕像,则是取自r的史诗戏剧作品“天使在美国”。围在喷泉周围还有四座雕像,分别代表“节制”、“纯净”、“健康”与“和平”。喷泉旁边的湖里,常常有成群天鹅悠游其间,也有不少游客在湖中泛舟荡漾。 岳沉婉扶着陈归人步态缓慢的走在林中小路上,两人都穿着浅灰色风衣,深黑色牛仔裤,褐色鹿皮靴,长身玉立,优雅清新。持续了两个多月的针灸,陈归人的病情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他的脸色红润,人也胖了些,只要不头疼,基本跟正常人无异。 岳沉婉开学后就搬到了华盛顿居住,每周开三个多小时的车来看望陈归人,住上两天,陪他四处走走。两人把纽约的所有景点都走了个遍,最爱来的还是中央公园。 这种安逸轻松的生活让陈归人时常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像在梦中。 “哎,咱们俩这一身像不像情侣装?” 岳沉婉白了他一眼,道:“我买衣服你非要跟我买同款,哼,下次我买裙子,你要不要学一下苏格兰爷们儿,穿个裙子体验一下啊?” “老子就是穿裙子也是一帅哥!” “你还能更不要脸一些吗?” “能,你要给亲一下,我就穿给你看,公主裙丁字裤都行!” “滚!” “老子明儿就要手术了,能不能活着下台还不一定呢,你就不能给个面子,让我亲一下呀……”陈归人笑的没心没肺,死皮赖脸。 岳沉婉眉心微蹙,朝他虚踢一脚:“瞎说什么呢!你肯定能好好的下台,好好的活着,将来咱们的公司成了集团,你就可以结束你们陈家的黑道生意,转型漂白,正儿八经当个什么集团董事长,脑满肠肥的摸着秃脑门,虚头巴脑的说,我这一生啊,如何如何不容易,如何如何励志啊……”她表情严肃,说的跟马上就要发生了似的,认真的让陈归人陡然生出好些酸楚。 他笑嘻嘻的搂她的肩膀,一只手指着远处说:“哎呀,天鹅……”岳沉婉本能的转头,他就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占了好大便宜似的笑的很猥琐。 岳沉婉伸手要揍他,却被他紧紧的攥住手腕,他的表情深沉了下来,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你就是个缺心眼的,看着挺精明的,其实心肠太软,你这样一个人,对着姜向晚那么精明的人,早晚得让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我怎么放心啊……” 他的眼神那么柔软,有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怜爱和宠溺。 他如何放得下,这个女人,总是在他最狼狈困苦的时候出现,在地府’在学校在街头在医院,身姿笔直的站在他前面,即使未必能挡住什么风雨,可这个护卫的姿势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他温暖。她让他知道,他不是被丢弃被放逐的那个,他的人生里,有这样一个想要保护他的女人,男人的脆弱其实比女人更为隐忍,也更为难捱。 他将她的头按在他的怀里,不顾她的挣扎,轻轻的在她耳边道:“如果我能活着走出手术室,你就离婚吧!” 岳沉婉浑身一震,半晌,才抬头,道:“你说什么呢?” 陈归人捏着她的下颌在她唇上轻轻一抿,笑道:“你心里有我,阿婉,你自己也明白的吧,从国内到国外,你一直在照顾我,一趟趟的为我奔走,请医生,我不信你仅仅是为了报答我,你心里是有我的!” 他的笑容笃定明亮,充满着强大的自信,他黝黑的眸子幽深晶莹,直直的看着她,仿佛能触及她内心深处……岳沉婉的心跟着轻轻一颤,不自觉的别过脸去,近处远处皆是一片深秋浓丽的色泽,带着苍寒的深碧,浓郁似火的红叶,金黄明亮的落叶,饱满华贵的紫色,一层层的各色落叶织成了一条逶迤而去的精美长卷,空气中回荡着寒凉疏旷的气息,让这秋色更加浓郁沉厚。 她看向那路的尽头,烟尘之外,仿佛看到多年前,年少的自己和彼时的姜向晚甜蜜的相携着跑来,笑声珍珠般的溅落四周。 “”这儿可真漂亮,姜向晚,你敢不敢在这里大声的说我爱你……“”不要!我们回家再说!“”不要,我要你在这里说,这里也没有人,就是有人,也没人会中文,说嘛说嘛……“少女娇蛮的撒娇,似乎挤兑着对面羞涩的少年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说嘛说嘛……“”说什么?“”我爱你……“”我知道你爱我,不用这么大声……“少年笑的欢快,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少女才知道上当了,气的要打他,少年飞快的跑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追逐着……陌上少年,青涩年华,那如春草葳蕤般茂盛青葱的爱情啊,什么时候,我弄丢了彼此,什么时候,我们只能在怀念中寻找彼此相爱的证据。 良久,她收敛思绪,安静的看着陈归人:”算来,我们相处了多少年,我都记不清了,从地府到人间,从前生到今世,你甚至比姜向晚在我身边的时间更多,我们一起面对很多风雨,一起开公司,一起打闹玩乐,我依赖你,信任你,甚至可以说,爱着你,我对你的感情,不下于对姜向晚,可我不能因为你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就骗你,估计,你这样骄傲的人,也不愿意。陈归人,我对你的感情,是像亲人像兄长像知己和伴侣一般,我没什么值得亲近的亲人,除了小舅小姨就只有你,我生命中,你是我唯一可以性命交托的人。我对姜向晚,从开始就是单纯的爱慕,我爱慕着他,从前生到今世,他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执念,他骗了我辜负我,我怨恨他责怪他,再相处起来,有太多的意难平,可终究,我舍不下他。“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凄凉安静,像一朵被冰封住的樱花。 “很没出息是吧,小时候看书,特别不理解张爱玲,觉得那样才华横溢的女子爱上胡兰成,一个汉奸,还天性风流凉薄,张爱玲还特别卑微,现在才知道,爱情,从来就没有理智可言,你爱的那个,不见得就适合你,不见得就爱你甚至不见得会有好的结局,可这就是爱情,昏聩卑微,像一场失去理智疯狂的劫难。“对面的人脸色青白,眼睛幽深幽深的,他筋骨分明的大手死死的攥着她的肩膀,一根根冷硬的像钢条一样,岳沉婉亦不躲,目光笔直的迎着他,良久,他终于放下手,唇边凉凉的笑:“劫难?的确,你就是我的劫难,现在想想,那会在地府,我干嘛让你救我,还不如去做鸭,也好过现在被你折磨。”他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声音沙哑:“那时候看见你在血泊中,后背被烧的焦黑,衣服七零八落,我的心脏好像都停止,当时就顾着你了,没想起来应该当时就给姜向晚一枪,直接毙了他,多省事!” 两人又沉默了良久,陈归人自嘲的笑笑,轻声道:“没事,你不舍得他,我也不放手,咱们早晚会分出胜负!” 岳沉婉还要再说,一只手指比在她唇上:“别劝我,我明天就是生死之战,你好歹让我留点惦念,不然,我了无牵挂的上去,很可能就先去地府等你了……” 岳沉婉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你丫真无耻!” “我是混黑道的,宝贝,无耻是我生存的必备物品,再说了,不无耻怎么泡你呢?你可是有夫之妇,我现在的身份不比鸭子光荣,不过是男小三,当然,我觉得论时间长短、感情深厚啊什么的,咱俩才应该是一对,姜老三才是小三……” “你脑袋里的脑瘤是不是压迫到哪根神经了,怎么你现在跟唐僧似的,罗里吧嗦的……””我这不叫啰嗦,叫实事求是……“”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就不应该好心的陪你来散步,应该让叶老头继续扎你一脑袋针才对……“3个小时候,正在驱车前往机场的姜向晚收到一组图片,充满诗情画意的公园里,一对青年男女正穿着情侣装散步,状态亲密,还有几张是两个人近距离说话的照片,男子亲吻女子的脸颊,环着她的肩膀,彼此深情的凝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对感情融洽的情侣。 姜向晚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脸嘴唇都是抖的,他的手用力的攥着手机,手背青筋暴跳,眼角泛红,几乎要瞪出血来,他整个人像一只被困住濒死的野兽,充满了狂怒和绝望。 阿婉,阿婉还是选择了陈归人吗?他们在一起了?不,不对,这一个多月,阿婉只是每周去纽约看望他,陈归人也一直在病中,他们没有同居,怎么回事?是陈归人向她表白了吗?他们怎么会那么亲密?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上次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阿婉接他的电话也不会不耐烦,有时候心情好还会跟他说笑几句,听到他说想念之类的甜言蜜语也不会反感的……怎么会这样? 阿婉,之前的一切,你是在骗我吗?你是打算离开我跟陈归人在一起吗? 他眼睛血红,拿起手机找电话,因为手在颤抖,找了几次才找到,拨过去就问:”你发来的照片是什么时候的事?……陈归人的手术是什么时候?嗯,好,我知道了,安排人来机场接我,我到了之后直接去医院……“他闭上眼睛,向后靠,整个人脱力似的疲倦。 阿婉,别放弃我,别那么轻易的放弃我…… ☆、第383章 婉心第九十六章 岳沉婉在手术外外的休息区已经坐了九个小时了,脑科手术是时间最长耗费精力最多的外科手术,因为人脑的精密程度细致到每一根血管和神经,所以要格外小心,手术前,主刀医生已经详细的跟岳沉婉沟通过了,也告知大约需要十五个小时左右,请她耐性等待,不要着急。 梅纯语特意从夏威夷赶回来陪她,两个人在手术外闲聊,最后几乎没什么可说的了,梅纯语靠在沙发椅上睡着了,岳沉婉目光呆滞的看着手术室的门,脑袋里一片空白。 经历过生死之后,她并不畏惧死亡,却格外害怕孤独,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时常感觉到寒冷,陈归人的意义如同一个彼此深知的伙伴,让她知道,她不是个怪物,不是个重生的幽魂,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跟她同样的人。 这真像一个奇怪的局,命运解不开的套,前世写过那么多小说也看过那么多的小说,每个穿越或重生的女主都好命的不得了,有的大开金手指,有的指点江山,有的有异能,有的傻白甜都被爱的死去活来,一样重生,人家就混的风生水起,她也没多大愿望,就是想跟姜向晚修成正果相亲相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当个开心的时代女性,就那么难吗? 第149节 她忽然想起离开h市回帝京之前,她去给祖母父母上坟,回去的时候去岳家大宅看看,据说是被银行当做抵债回收了,几次拍卖都没卖出去,因为岳家的没落大家都觉得这宅子不祥。 到处是尘土蛛网,荒蔽苍凉,她已经不大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这大宅的样子了,太久远了,只记得后花园里有一个特别高的大榕树,祖母很喜欢榕树,特意在那里搭建了一个树屋,还在下面放了秋千,陈静初和陈蕊初都是小淑女,只有她刚从乡下来,喜欢上树爬墙,在树屋里玩,祖母死后的两个月,祖父就把那些东西都拆了,他厌恶祖母留下的一切痕迹,恨不能全部清除了才好。 家里没有了祖母的东西,甚至连照片都找不出一张来,她对她的印象也十分模糊,只记得那是个优雅漂亮气质凌厉的女人,即使最后躺在病床上大口吐血,也没有人敢于直视她的眼睛。 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似乎也活的很不开心,她在大宅里站了一会,有一种物是人非非常沧桑的感觉。 远处一个高瘦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一身米色休闲风衣,眉目精致,玉树琳琅,是姜向晚。 岳沉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知道今天是陈归人手术,你肯定在医院,所以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姜向晚蹲下身,对着她的脸,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似乎很欢喜,声音也很温和:“手术做了多久了?你吃饭了吗?” “做了九个小时了,我和梅二吃了个三明治。” 姜向晚无奈的叹口气,拎出一个保温桶,打开,里面是浓浓的蔬菜粥,小心的倒出一杯递给她:“你啊,一直就这么迷糊,这样的手术一般都要十几个小时呢,不好好吃饭一会又会胃疼的,来喝点粥……”‘岳沉婉吹吹滚烫的粥,喝了一口,鲜香浓稠,喝下去身上都暖和起来了,她眉眼弯弯的笑道:”“你从哪儿买的粥啊?味道真好,跟你的手艺差不多了!” 姜向晚吁了口气,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她喝粥。下了飞机就找了一家华人餐馆,亲自动手熬好的粥,身后的助理表情呆滞,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老板大老远飞了二十几个小时,气都没喘匀就奔来餐厅,就为了给媳妇熬粥喝?这位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哎呦,阿婉,你这人太不讲究了,趁我睡着了就吃独食啊……”梅二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碗粥“我也要……” “让你们家棒子熬去!”梅二的追求者金盛赞是美籍韩国人,两人偶然间认识的,金盛赞开始热烈的追求梅二,即使知道梅二的已婚身份也没有退缩,岳沉婉戏称他为高丽棒子。 梅二才不管那套,张牙舞爪的过来就抢,两个人笑嘻嘻的把一整壶粥喝的精光。 姜向晚和梅二闲谈了几句,发现梅二仪态悠闲,对岳明歌的近况问都没问,似乎真的放下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趁着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悄悄问岳沉婉:“梅二对老岳真的没心思了?” “没有,倒不至于,不过,我哥这次确实挺伤她的,最近正有个韩国帅哥追求梅二呢,十足小鲜肉,才二十四,对梅二一往情深的,各种鲜花攻势,浪漫手段的,我看了都觉得心动,我哥要还是留恋他那真爱,估计媳妇就要归别人了,我懒得瞧他那渣男嘴脸,回头你跟他说一下吧,他要是还想要媳妇,就赶紧的,不然,梅二真跟了韩国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他……”岳沉婉想想岳明歌就来气,没事装什么情圣?找寻真爱?真爱个狗屁,当初如果真的是真爱,就力争到底啊,既然那个时候屈从了家族的势力和需要,就抗到底啊,现在又回头要去寻找真爱了,对妻子不能付起婚姻的责任,对真爱不能给予名正言顺的婚姻,对两个女人都不公平,唯一对得起的就是自己,不给自己留下遗憾这叫什么?这叫自私! 姜向晚蹙眉,勾着唇角冷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岳沉婉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估计还要七八个小时呢,你先睡一会吧!” 岳沉婉想了想,也没矫情,闭上眼睛养神。 手术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陈归人被直接送进了监护室,医生告知岳沉婉手术很成功,脑袋里的肿瘤完整的取出来了,看情形,过十几个小时陈归人就能醒过来。让岳沉婉先回酒店去休息。 岳沉婉松了口气,呼噜一把脸,就跟姜向晚和梅二回了酒店。 再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医院来电话说陈归人还没有醒过来,不过生命体征还好,各项指标都不错,醒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岳沉婉松了口气,跟姜向晚和梅二吃了午餐,去了书店挑了几本刑侦小说,又去医院隔着窗子看了陈归人,陈归人几乎淹没在一片白色和各种检测仪器中,几乎看不到脸。 梅二看姜向晚来了,识趣的自称有约会,要去西雅图,当晚就坐上飞机走人,临走时,梅二真诚的道:“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个没心肝的,你家三少爷对你死心塌地的,恨不能24小时绑在你身上,你却总是冷冷淡淡的,阿婉,我知道,你总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可做人还是要向前看的,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总揪住过去不放,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宽恕别人,何尝不是宽恕自己?我放过了他,也放弃了自己的执念,对我对他,未尝不是好事!阿婉,你要好好的,让我看着你幸福,你幸福了,我就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苦尽甘来破镜重圆这一说的……”她的眼神干净虔诚,仿佛在做告解一般。 岳沉婉拥抱她,拍拍她的背,满心酸楚。 “好,我会好好的,你,也是一样,等你从西雅图回来,就来华盛顿吧,跟我做个邻居,咱们一起养条狗,起名就叫詹姆士,咱们每天晚上一起遛狗,丢一百次盘子让它叼……”詹姆士是岳明歌的英文名。 梅二笑了,似乎想说什么,又顿住,笑道:“下次见面,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你一定跟我一样欢喜……”说完,拍拍她的手可,转身入闸。 当晚,岳沉婉入睡不久,就忽然惊醒,一身冷汗,姜向晚也坐起来,看她满身是汗,脸色煞白,吓了一跳:“怎么了?梦到什么了?” 岳沉婉声音颤抖,浑身都战栗:“梅二,死了……” 姜向晚悚然:“你说什么?” 梅纯语是在晚上九点多抵达的西雅图,其实从纽约到西雅图的飞行时间不过三个小时,只是因为从东海岸到西海岸有时差,算上两个小时的时差要五个小时,梅纯语抵达的时候,西雅图还是灯火通明多姿多彩的时间,梅纯语心情不好,叫了一辆出租去预订好的酒店,上车时,她匆匆瞥见那是个白种男人,面目普通,上了车后她用英语说了酒店的名字就向后一靠,半闭着眼睛养神,西雅图她来过很多次,年少时,是为了玩,后来是为了工作,她对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好奇,只是简单的作为短暂的驿站,事实上,对任何国家她都缺少一份归属感,她唯一觉得有归属感的城市,在地球的另一侧,那个空气污浊,永远灰色冷硬厚重的城市,那里有她爱的男人,年少时节,那个有着潋滟桃花眼的少年轻薄的一笑,明媚了她的青春,开启了她的懵懂,诱惑了她的心……岳明歌,岳明歌,她沉默的在心里咀嚼着这三个字,像醇厚的咖啡豆,淡淡的香,浓浓的苦涩。 她嗅到一丝香气,若有若无,心里一惊,她对香味一向敏感,因为她对香水之类的东西过敏,她感觉四周是一片沉寂和黑暗,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甚至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猛然惊醒,奋力的睁开眼睛,一个男人的身影盖了过来,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嗅到他嘴巴里散发着口香糖的味道,还有嘴巴里哼着的歌曲,有些走调,听不出是什么歌,他的声音低沉,不过能听得出他非常愉快,她被他抱了起来,甚至还掂了掂重量,仿佛她是他新到手的货物,他周身散发着野兽般的热量,和白种人特有的腥膻味道,梅纯语努力的睁大眼睛,只看见一双棕色的野兽般闪亮的眼睛,然后,她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古怪的屋子里,四周都是画板,密密麻麻几乎有上百张画板,每一张画板上画的都是鸽子,形态各异,颜色各异,姿态各异的鸽子,她被绑在一把椅子上,一个男人坐在她对面,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她认出是那个白人司机。 她想问他要干什么,可她的嘴巴被胶布牢牢的粘住,对方似乎不想听她的任何声音。 男人看了她很久,他的耐性似乎很好,直到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恐惧中,他终于慢吞吞的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用鼻子在她身上嗅着,似乎很满意她身上的味道,鼻子不停的发出野兽一般的咕哝声,他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肚子上抚摸着,甚至掀起她的上衣露出腹部的皮肤,用嘴唇在她的肚子上亲吻,梅纯语觉得自己要疯了,即使被绑着,也不能阻挡她疯狂的挣扎,以至于绳子把她细嫩的手腕磨出了血痕,男子看着她的眼睛,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从地上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闪闪发光的手术刀,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她的肚子上比划起来…… ☆、第384章 婉心第九十七章 梅纯语的尸体是在岳沉婉报警后第三天发现的,尸体被弃置在郊外的密林里,被一个晨跑爱好者发现的,尸体被摆放成倚坐的姿势靠着一棵大树,尸体的衣服完整,表面几乎看不见任何血迹,解开衣服才能看见尸体的腹部被割开一个长达十几厘米的口子,然后被细密的缝合,似乎从腹部取走了什么东西一样。 岳沉婉和姜向晚作为死者的亲友和报案者被警察询问。 在得知岳沉婉是马里兰大学犯罪心理学的在读研究生后,警探的态度明显的缓和,还饶有兴趣的问起了她的带教导师约翰·斯塔夫。 “……那个老家伙曾经在fbi工作过,当时有个案子特意请了他来做的指导,那真是个厉害的家伙,看了现场和尸体后就给出了分析意见,我们根据他的意见才抓到了凶手,那家伙非常爱吃我妻子做的金枪鱼三明治,每次见到我都要上几个,他还好吗?” “教授很好,还是很爱吃三明治,不过这几年血糖有点高,医生要他注意饮食。”岳沉婉礼貌的跟他套近乎,这个名叫斯蒂芬的警探是个十足的话唠,棕发黑眸,棕色的皮肤,一看就是标准的墨西哥帅哥。 “死的这个女子是你的朋友?” “是的,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她来西雅图还是我和我丈夫送她上的飞机。”岳沉婉舔舔干燥的嘴唇,看着对方:“请问,我的朋友身上的行李都丢失了吗?她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我们可以看看她吗?” 斯蒂芬耸耸肩,微笑道:“她的尸体需要她的直系亲属才可以看,案件的详情,按照规定是不方便透漏的,不过,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可以告诉你一点,你朋友的子宫被人摘除了!” 岳沉婉的脑袋嗡的一声,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梅二在机场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说:“下次见面,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你一定跟我一样欢喜……”。 她失魂落魄的站起来,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绞痛,很想吐,却只是干呕了两声,她惨白的面色让斯蒂芬忙扶住她,问她怎么了?她恍惚的回答:“没事,就是有些恶心……” 斯蒂芬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你们女孩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这样的反应,别去想了,案子交给我们来处理……” 岳沉婉苦笑,交给他们去处理?她还真不是瞧不起美国警方的破案能力,很多人看了美剧都觉得美国警探简直是天生神探,任何案子到了这里都可以迎刃而解,事实上,美国的刑事案件是非常多的,由于枪支的泛滥,美国的谋杀案件一直在世界居于首位,如果你不幸在美国被杀,那有1/3的几率警察是无法抓到凶手的。用fbi的行话来说,美国杀人案件清除率只有64.1%,而在五十年以前这个比例超过90%。而且这里算的清除率并不是按犯人最终定罪来算的,它指的是警察逮捕了嫌疑犯或者已经确定罪犯是他,但无法带回,比如说罪犯已死亡这种情况。犯罪学者估计自19世纪60年代起,美国至少有20万起杀人案件还未破解。 换句话说,这里简直就是罪犯的天堂。 岳沉婉直起身子,正色道:“我的女友身份并不普通,警探,如果你懂政治,你应该知道,中国正处于新旧领导人交接的时间段,我女友的姐夫,就是中国的总理候选人之一,相当于你们的国务卿一职,看在你是我老师的老朋友,我提醒你,这个案子很容易上升到政治高度,所以……”她耸耸肩,意思是你明白我的想法了吧! 斯蒂芬脸色当即变了,他从没想过一个来自中国的普通游客的案子会有什么难度,事实上,每年,这种单身旅客被害的案子很多,他们大多都敷衍了事,可被害人的背景如果真的这么深厚,这个案子就会直接交给fbi去处理,他不过时个普通的警员,可不想被fbi请去问话,那帮家伙属于没事找事的类型,调查一个人恨不得从祖宗三代开始,在警局当了十几年的警察,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的屁股就是干净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斯蒂芬反应很快,马上端正了态度,道:“哦,亲爱的女士,你朋友的被杀案件我们会优先处理,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 岳沉婉冷笑:“可能你不知道,斯蒂芬警探,我曾经在芝加哥警局实习过一段时间,也曾经在fbi实习过,我很了解你们破案的习惯”她站起来,神色冷峻“我希望自己能以顾问的身份参与这个案子,我要抓到的是真正的凶手,而不是某个吸毒成性的黑帮小混混!” 她很了解美国警方的破案规律,一些棘手的案子在上峰实在查的太紧的情况下,警局会找个替罪羊出来顶罪,这是警局和当地黑帮心照不宣的默契,警方会给予黑帮一些适当的便利,当然做替罪羊的小混混一般都是在监狱中如鱼得水的人,监狱就是他的家园,有的甚至半辈子都在那里度过。 斯蒂芬尴尬的笑笑,抓抓脑袋,道:“这件事,我需要向上级请示,嗯,这个……” 岳沉婉站起身,神色冷淡:“我可以等,希望能快一些得到你的好消息!” 梅家大姐和岳明歌是在第二天傍晚乘专机抵达的,岳明歌整个人处于神思恍惚的状态,见到岳沉婉和姜向晚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姜向晚一叠声问:“不是真的是不是?这不是真的是不是?梅二,梅二没死,没死对不对……” 姜向晚僵着脸,用力拽着他,大声道:“你冷静点,冷静点……” 梅纯彦冷肃着脸,看也不看岳明歌一眼,径自握着岳沉婉的手,声音沙哑:“阿婉,请帮我妹妹找到凶手……” 妹妹的死让她恨上了岳明歌,接到小妹死讯的时候,简直杀了岳明歌的心都有,梅家男孩多,女孩就她和妹妹两人,梅纯语比她小了差不多一旬,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姐妹俩人感情极深,梅纯语自小被娇宠长大,是梅家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她个性冲动,经常惹祸,梅家人为她收拾乱摊子都成了习惯了。可这也不能动摇梅纯语在梅家人心目中公主地位,梅纯语十几岁的时候把梅父的情人打成重伤,全家居然没人舍得说一句重话,而是极有默契的安排后续处理,给了被害人一笔钱,之后把梅二小姐送出国了。 梅母接到消息就昏了过去,心脏病突发,直接进了危重病房,梅父一面照顾梅母一面还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派了自己的机要秘书和中国驻美大使馆联系,并安排专机,第一时间送大女儿来了美国,处理小女儿被害的事情。临走时,梅父极为严肃的告诉大女儿:“一定要找到凶手,不要顾忌什么外交问题,这些问题,我来解决,我的女儿,绝不可以这么白白被人害了……” 梅纯彦第一时间找到了岳明歌,劈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当时就把岳明歌打蒙了。 这一日本来是岳母的六十大寿,梅岳两家一向世交,没想到,梅家大小姐空着手冲进来就给了岳明歌一个耳光,岳家所有人也愣住了。 岳明歌的姐姐还以为是因为弟弟迟迟不肯去美国哄媳妇,忙过来想打个圆场:“彦姐,你别生气,是不是我们家明歌惹你生气了?你别气坏了,要教训他,我来就行……” 梅纯彦狠狠的瞪着岳明歌,咬牙切齿的道:“岳明歌,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妹妹嫁给你,你这个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混蛋,我的阿语,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死在美国,她才27岁啊……” 轰,所有人都傻了,梅二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岳明歌脑袋嗡嗡的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梅二死了?怎么会? 他一直恍惚着被家人送上飞机,甚至不知道自己家人为了让自己来美国,跟梅家人怎么赔礼道歉卑躬屈膝的。 他只是一直感觉空落落的,恍恍惚惚的,如同活在梦中一般。 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心里却明白这是事实,他的妻子,那个性如烈火,干净明朗的女孩,死了……见到姜向晚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停的问这不是真的,整个人如同疯狂了一般,岳沉婉蹙眉,走上前去,劈手扯开岳明歌的手,反手一个嘴巴抽在他脸上,冷硬的道:“醒了没有?” 岳明歌全身僵直,醍醐灌顶,半晌,才惨白着脸道:“是真的?” “是,梅二被人杀了,她到西雅图的当天就被人劫走,机场附近的监控只能看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之后就失去了联系,警方说她的子宫被人摘除了,我怀疑她怀孕了……” 岳明歌浑身一震,怀孕?是他的孩子!只能是他的孩子!从没有一刻,他会有真么深的自我厌弃,觉得自己简直罪该万死。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在追求什么?他只是想玩玩,只是想自由的追逐一下,想弥补下年青时的遗憾,他知道自己和梅二是政治联姻,他们是不可能离婚的,他只是想再拖一段时间,自己就会来美国,好好哄哄媳妇,梅二虽然脾气不好,可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只要放下身段,说一番甜言蜜语,梅二肯定会原谅自己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失去她,从来没有……就那么一个月的时间,就那么一时的犹豫,他永远的,失去了她,还有,一个可能的孩子。 他蓦然发出一声嘶吼,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不管不顾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三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蹲在地上的男子嚎啕大哭,良久,姜向晚才叹了口气,拽起他,道:“行了,去看看梅二吧,警方只允许直系亲属认领尸体!” 在警局看完尸体,梅纯彦就去了大使馆,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跟警方交涉的,西雅图警局终于松口允许岳沉婉加入专案组。 因为案子涉及到了外籍重要人士,西雅图警局终于高度重视起来,调集了几个精英警探,并将十年内相似死因的案件都滤了我一遍,终于发现,自七年前开始,陆续有十一宗类似案件,死者都是单身女性,怀孕初期,被杀后背人残忍的摘掉了子宫,并在原本子宫的位置放了一堆棉花,缝合创口从最初的粗糙到现在的精致,杀人者的手法似乎在进步当中。 最早被发现的女死者叫史翠珊·冯,是一名有印度血统的□□,怀孕五十三天,尸体是在肮脏的酒吧后街被发现的,尸体穿着黑色半透明吊带裙,从照片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死者腹部被用粗线歪歪扭扭的缝合上的创口……岳沉婉在警局,整整看了一夜卷宗,将所有被害者的资料都看了一遍。 她在天色蒙蒙发亮时站在窗前,看着一点点泛起浅蓝的天际,点着一根烟,沉默的看着整个城市节奏缓慢的恢复着原有的色泽,仿佛从黑暗中重新回到人间,数以百万的人们将要开始一天忙碌的生活,可那些被害的年轻的母亲,永远离去了,在这个繁杂的城市,没有人注视过她们,她们还来不及为腹中的新生命庆祝、欣喜、期待,就被人残忍的剥夺了生命…… ☆、第385章 婉心九十八章 警局的警探对这个被强行插入的亚裔女孩有着本能的排斥,在他们看来,这个女孩身材消瘦,面色苍白,神色冷傲沉静,不太爱说话,只是不停的看着卷宗,据说这是被害者家属跟上级部门达成的协议,一定要她在专案组做主导,据说这女孩原本是中国刑警,女孩子做警察,本身就有些违和感,西雅图的女警不多,大多是维持治安的,最好的女警探都汇集在fbi了,所以警局里几个被抽调过来的警探都带着怀疑的神色看着她。 岳沉婉抿着嘴唇,靠坐在桌子上,对着几个男人用流利的英文道:“我知道,各位对我的能力有怀疑,说实话,我并不在乎你们对我态度,在这个案子中的死者是我的朋友,对于她的被害,我感到愤怒,让我更加愤怒的是,在此前还有十一个跟我朋友同样的女人被害了,而七年来,凶手依然逍遥法外,我也是一个女人,身为女人,在为自己孕育新生命而感到无比欢喜和期待的时刻被人杀死,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所以,我一定要抓到他,不仅仅是为了我的朋友,也为了那些无辜惨死的女人!” 警探们的脸都有些涨红,这分明是指责他们玩忽职守,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被害,他们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借口,毕竟这么多起案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而他们确实一直在忽略。那些被害的女子大多是单身未婚的女人,生活的比较窘迫,有几个甚至是有吸毒史的□□,没有人关心她们的死活,她们也没什么追案的亲人,所以,这些案子都被有意识的忽略了。 “我翻看了所有的卷宗,对凶手有一个大略的勾画,凶手是一名白人男性,年龄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是私生子,不被父亲接受,自小跟母亲一起生活,长期被虐待,他非常依恋也非常憎恨自己的母亲,有极强的自我厌弃感,他认为单身的母亲怀孕是个错误,一个孩子不能有健全的家庭,不能被世俗认可,本身就是个错误,所以,他在改变这些错误,他摘除了死者的子宫,表明他剥夺了死者作为女性的生育权利,塞入羽毛,表示他占领了这部分空虚,他憎恨女性,也惧怕女性,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应该有被女性拒绝的羞耻经历,所以,他应该是同性恋……” 一个叫尼莫的白人警探忍不住插言:“你的意思是这杂种杀人是因为恨他母亲?” “不仅仅是恨他母亲,他也恨自己,他认为自己是不应该存在的,从他挑选的被害者形态来看,他的母亲应该是黑发黑眸,他对这类型的女人有很深刻的情结,另外,他的母亲应该在七年前去世了,所以触动了他的一直压抑的情绪,他开始杀人,被害女子都是怀孕初期,而且有在不同医院就诊确诊的记录,说明凶手从事跟医院相关的工作,例如药剂师、护工、救护车人员等,凶手是单身,有独立住房,并且性格孤僻,少有朋友。那些羽毛经过检验,是属于鸟类的羽毛,应该属于鸽子之类的鸟类,凶手对鸟类有很深的情结,在他的住处,你们应该能找到他养的鸟。” “既然是跟医院相关的工作,为什么不能是医生?” “他最初杀害的女人,腹部缝合的手法十分粗劣,应该没有受过正规的医疗训练,所以,我更倾向于医院的其他工作人员。” 尼莫等警探互相交换了一下眼光,心里有几分疑惑,另一个叫约翰的警探道:“为什么是母亲?难道不能是妻子或者女朋友吗?你怎么能肯定他是同性恋?也许是他的妻子擅自打掉他的孩子让他愤怒呢?” “他在杀人过程中没有性侵或猥亵,如果是妻子或者女朋友,他应该有着起码的性冲动,但他没有,甚至在杀人后把死者的衣服穿戴的很整齐,头发都梳的很整齐,说明他对女死者有着本能的惧怕和抗拒。” 约翰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不过对这个案子,他们有着不约而同的沮丧感,觉得反正对方是这个案子的主导,她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破不了案子有这个女人顶着就是了。 岳沉婉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沉声道:“他不会停手的,最后四个受害者遇害的时间已经越来越接近了,说明凶手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杀人的*,他还会杀人的……” 西雅图都市区有340万居民。整个普吉特海湾都市地区约有370万人,约73.4%是白人,这是美国北部都市中白人成份最高的。西雅图地区是美国西北太平洋沿岸的医疗保健中心。具有领先的医疗组织,其中包括瑞典医疗中心,华盛顿大学医院及附属医学院、港景医疗中心、大众健康合作医院、弗吉利亚梅森医疗中心、西北医院、溪谷总医院、儿童医院和哈其森癌症研究中心(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癌症控制和预防研究项目)。 相关的医务人员有上万人,要从其中找到符合岳沉婉描述的人并不容易。 西雅图警局投入了大量人力查找所有人的资料,而就在此时,有人报警,又一个怀孕初期的女人失踪了。 失踪的女性叫杰妮·肯塔基,典型的西班牙美女,棕色皮肤,黑色头发,深绿色的眼睛,刚21岁,怀孕75天,她的男朋友是一个酒吧摇滚歌手,杰妮是酒吧的服务生,两个人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正在迟疑是留下还是打掉,杰妮下夜班时在路上失踪,手机被扔在了路边。 这下,整个警局被震动了,尤其是负责专案组的人,这个凶手是明目张胆的在打警局的脸啊,尤其是那个亚裔女孩前两天还十分郑重的说这个凶手还会杀人……西雅图警局的警探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了凶手的查找中,很快,几个跟岳沉婉勾画的凶手条件相近的人被查了出来,根据几个人的背景,岳沉婉很快在其中圈定了一个叫雷·洛卡斯基·米德洛维奇的美籍高加索人,雷,三十三岁,是急救中心的急救人员,面容俊朗,高大壮硕,经常跟随救护车出入各个医院,他是个私生子,母亲去世八年,目前一个人住在母亲留下的房子内。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几乎没有朋友,不去酒吧,不吸毒,也不嗑药,信用卡记录良好,假日去教堂,除了性格比较孤僻沉默,几乎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雷是在家中被警方带走的,询问后,警方却找不到任何与女死者相关的时间点,几乎每个女死者被害时,他都有不在场的证据。雷的态度十分配合,那双高加索人特有的驯鹿般温柔的眼睛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天真,审讯的警官都有些不适应,不时的尴尬的看看监视器,这个温驯安静的男子让他有些疑惑是不是抓错人了。 岳沉婉在监视器旁边看着他被询问的过程,沉默的想了一会,提出去雷的家中看看。约翰陪着她去了雷的家,一个独立的小别墅,在西雅图的城郊,地点偏僻,别墅非常陈旧,看得出已经很多年没有整修过了。 岳沉婉安静的看着这所房子,面无表情,一旁的约翰道:“……这是他名下唯一的房产,是他母亲留下给他的,我们的鉴证科已经把这里彻底检查了一遍,没有地下室,也没有什么密室,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第150节 走进房子,很典型的美国房间设计,以休闲舒适为中心,房间收拾的很干净,雷的卧室不是主卧,床的对面挂着一幅巨型油画,上面画着一群放飞的鸽子,在书房里,还放着一些油画工具,显然,雷本身喜欢画画,里面还有一幅他母亲的画像,画面上的女人很美丽,穿着深紫色的睡裙,表情安详,手上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在一片粉白的花海中,悠闲的看着远方,雷的绘画手法十分娴熟,色彩搭配的非常漂亮,让人感觉画面十分清新柔和。 岳沉婉抱着手臂欣赏了一会画作,然后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忽然问:“那里是什么地方?”她指着窗外不远处的一个农庄般的地方。 “好像是个农场之类的地方,我查查……”约翰鼓捣一会手机,道:“哦,查到了,是一家小型农场,叫拉丝米拉农场,专门养鸽子的,那里还有个西雅图最知名的鸽子俱乐部,老板叫尼克·卡德拉,哦,你看,这是上个月他卖了一只天价黄鸽的新闻,卖了六万欧元呢,嗷,这欧洲佬可真有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约翰愣了一下,鸽子?他舔舔干燥的嘴唇,有些迟疑:“要查查这个尼克吗?” 岳沉婉看着那个规模普通,看上去不很起眼的农庄,冷笑了一下:“看来我弄错了,他还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搭档……” 雷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在他对面坐下来的亚裔女子,他对黑发女孩子有着本能的抗拒,看见了心里就发紧,亚裔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眼神十分锐利,身材消瘦,动作轻盈的坐在他对面后,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画的那副你母亲的画像是你想象出来的吧?你在她脸上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安详从容的表情,她永远那么愤怒,刻薄,充满怨毒,尤其是看着你的时候,她心底怨恨着你的父亲,因为他不肯负责任,所以,她把这份怨毒都发泄在你身上了,对吗?” 雷喉咙发紧,浑身僵直,表情僵硬的看着对面的女人,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她的眼神简直可以穿透他的内心和过去,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才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三十年前,你母亲安娜是这里出名的交际花,有着沙俄贵族血统的女人在西雅图上流社会里很吃得开,可很不幸,她爱上了一个出名的花花公子,你的父亲,乔恩康纳利,那男人一听到你母亲怀孕的消息就跑了,你母亲怀着不甘生下了你,没想到,乔恩再也没有回来,甚至在加州娶妻生子了,你母亲非常愤怒,同时,因为投资失败,你们的生活也陷入了窘境,你母亲为了生活开始做皮肉生意,尽管来的都是些社会名流,可□□毕竟还是□□,周围的风言风语让你感到恐慌和屈辱,你母亲经常虐待你,为了让你保持安静,她总是让你画画,不停的画画,你的技巧娴熟,可画作太过局限,因为你总是在屋子里呆着,从来不能出去玩,那写鸽子,各种形态的鸽子就是你在窗子里看见的吧?象征着纯洁、自由的鸽子,是你对窗外世界的向往?” 雷的脸部肌肉开始颤动,半晌,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感觉非常怪异和扭曲,好像一副被烤变形了的画,他喃喃自语:“整天让我画画,只要有人来就让我画画,我每天都在那里画呀,不能离开不能动,离开就会挨揍,我画了好多年,好多年,没有伙伴没有学校,就只有那间房子,那些家具花瓶地毯,那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我都画过,甚至耗子我都画过……” “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只鸽子,非常白的鸽子,我很喜欢,它落在我的窗台上,我看着它,它不害怕,没有飞走,我就画了它,后来,又来了好多只鸽子,我每天都有鸽子可以画了……” 大约因为沉浸在往事中,他的笑容变的十分诡异,让监视器后的警探们毛孔直竖。 岳沉婉倒是安静的看着他,继续鼓励他:“后来呢?你母亲去世后,你得到了自由是吗?可你的内心变的十分不安,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怎样去生存,在你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你母亲一个,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人,是谁,改变了你?让你有了面对外界的勇气?是尼克吗?” 提到尼克,他的表情变的有些羞涩:“是的,尼克,那些鸽子的主人,他是个好人,一个最好的好人,没有人能比的上他,他英俊,美丽,博学多才,他能做出非常好吃的舒芙蕾和烤鹅,他什么都知道,连天文都懂……” “是的,他什么都懂,他还格外了解你的需要,你需要发泄,发泄你对那些女人的恐惧和抗拒,发泄你对你母亲的爱和恨,是他找来的那些女人吗?” 他霍然警惕起来,严肃的看着岳沉婉:“不,是我找到的,那些女人,都是我找到的,我在医院停留的时候总爱去妇产科转转,看到那些单身的女人拿着诊断哭泣,她们很难过,她们不想生下孩子,我是在帮助她们,是的,我在帮助她们”他的表情变的肃穆端庄,仿佛他做的事情是非常有意义的“我在帮助她们,那些孩子只会让她们痛苦,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她们没有能力养,也不会给那些孩子带来幸福,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帮助她们?我是在帮助她们!”他确定的点点头,仿佛在为自己做的事情表达肯定的态度。 岳沉婉攥紧拳头,强忍着想一拳打到他的冲动,道“哦,是谁告诉你这是在帮助她们的?” “当然是尼克,尼克是最博学的人,他说的话肯定是最正确的……”他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夸奖起他最崇拜的人。 约翰咬牙道:“这人是个他妈的傻子!” “长期处于与世隔离的状态,他当然是不正常的,我看,那个罪魁祸首是尼克才对……” “是你挑选了被帮助的女人,尼克负责帮你带她们回来,而你在忙完工作后才回来帮助那些女人是吗?这是你的尼克出的主意?” “你怎么知道?你见到我的尼克了?你知道他是个多么聪明英俊的人是吗?” “是的,我见到了你的尼克,而且我肯定,他的确聪明!”岳沉婉从牙缝里挤出个微笑,然后转头去了隔壁的审讯室。 审讯室里,正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金棕色头发,银灰色的眸子,面容普通,可气质非常斯文儒雅,看上去风度翩翩。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监视器,刚刚的审讯,他已经从监视器中看到了,不过他依然安静从容,面带微笑,看着岳沉婉道:“聪明的女士,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 “中国,你杀的那个亚裔女人,是我的朋友!” 尼克耸耸肩,表情遗憾:“哦,真是个错误,我只是非常无聊的想找个乐子,却撞上了一个好猎人,那天是雷的生日,我只是想送他一份好的生日礼物,正好撞见了你的朋友出机场,之前我在医院看见过她的,本来想下手,她却离开了西雅图,当时我还有些遗憾来着,可真是凑巧,那晚碰见了她,我很开心,你知道雷非常喜欢黑头发黑眼镜的姑娘,所以,我选了她!” 岳沉婉看着他的眼睛,冷冰冰的道:“利用一个爱慕你崇拜你的人也是你的游戏之一?你一直在利用他杀人来满足你变态的乐趣,雷不过是你的道具而已,你一直说你在满足他的想法,其实,是你一直在诱导他,诱导他把对母亲的恐惧和仇恨转移到那些无辜的女人身上,让我来猜猜,第一个被害的女人,那个叫史翠珊的□□,你最初只是想除去她,所以,你利用了雷,那个女人怀孕了,是你的孩子吗?” 尼克笑了起来:“真是个聪明敏锐的姑娘,是的,那个女人怀孕了,一个□□,居然宣称她爱上了我,要生下我的孩子,真是可笑啊,我怎么肯能让那个肮脏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我当然不允许,所以……”他慵懒的挑眉,耸耸肩。 “所以,你利用了雷除掉了史翠珊,然后你忽然发现这是一个特别刺激的游戏,你可以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这让你感到心里的权利感越发膨胀,你很享受这种感觉,所以,你一次次的怂恿雷,却杀害那些怀孕的单身母亲,你告诉他,这样做是在帮助那些女人,在改正错误……” “宾果,你说对了!”他眉飞色舞:“我爱死了那种感觉,那种高高在上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岳沉婉霍的站起来,一伸手,把尼克从座位上拽下来,一个手肘撞击在他的肋骨部,尼克从未想过,这个消瘦的女人有这么大的劲,忙要挣扎,岳沉婉借力打力,又是一脚正好踹在他肚子上,尼克挣扎着喊:“你这是犯法的,犯法的……” 约翰等人面面相觑,那个冷漠的东方女孩居然是这么火爆的性子?半晌,斯蒂芬忽然关了监视器道:“哦,这监视器又坏了,我看得好好修修了,约翰,咱们出去喝杯咖啡吧……” 约翰笑嘻嘻的勾着他的脖子跟另外几个道:“来,我请客,咱们好好喝杯咖啡!”、半个小时后,他们回来了看见苟延残喘的尼克,正嘶吼着:“我要投诉你们,投诉你们警察对犯人滥用暴力……” 斯蒂芬等人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笑道:“可以,你知道她的警号吗?” 警号?对,那个女人根本就没穿警服。 “那个女人,是谁?她打了我,我要求验伤……”那个疯女人下手极狠,而且用的是东方功夫,表面没什么伤痕,可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每次喘气都疼的厉害。 “哦,那个女人可不是我们这的警察,她是上面派来的顾问,你要投诉的话,可就复杂了,要知道,那女人不是咱们美国人……” ☆、第386章 婉心第九十九章 案子告破后的第二天,梅纯彦就带着梅二的骨灰乘专机回国了,临走时,对岳沉婉道:“阿婉,你对我梅家的恩义,我会记得,有生之年,只要你有需要,我梅家一定尽我所能,有求必应。” 岳明歌形容憔悴,面如死灰,整个人都是呆滞的,他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死死的抱着骨灰。 岳沉婉和姜向晚没有回国去参加葬礼,而是去了华盛顿看望刚刚苏醒的陈归人,陈归人恢复的很好,顺利的度过了危险期,只是说话还有些缓慢迟滞,反应速度很慢,大夫说最少需要半年的恢复期。 岳沉婉为他雇佣了一个爱尔兰籍的女孩做护工陪护,这女孩叫贝蒂,二十多岁,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是一个单亲母亲,做事很勤快,虽然不懂中文,可很聪明,可以根据陈归人的比划猜出需要什么。 岳沉婉和姜向晚的家安在巴尔地摩市,距离马里兰大学很近,是独栋的别墅,两层楼,三百多平,纯美式装修,花园里种了许多大波斯菊,艳丽锦簇。岳沉婉每天上学只需骑着自行车二十分钟就能到,姜向晚则在家里过全职煮夫的生活,修剪花园的草坪,收拾屋子洗衣服,做做饭,有时在电脑前处理一些公司的事物,日子过的悠闲自得。 自从上次大吵了一架,姜向晚自残后,两人默契的不再提及以往的事情,如平常夫妻一般相处,岳沉婉的性格本来就是比较豁达的性格,不太爱记仇,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提也没什么意思,既然舍不得放手,那就好好过日子。 大概因为生活的节奏缓慢下来了,岳沉婉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头疼减轻,睡眠也安稳。 美国的人际关系比国内简单很多,多亲密的关系也要有适度的距离,几乎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从来不管闲事。 对国内的八卦消息,几乎都是来自王暖暖。 “……我跟我们家老韩去帝京参加葬礼了,看岳明歌那德□□,还真觉得挺可怜,可一想起他干的事吧,我就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现在他已经遣散了后宫,干脆搬到公司去住了,见天沉着脸,全身心工作去了,那德性,看着就跟你们家老姜当年似的”王暖暖跟梅二不熟,纯粹是因为韩弋的关系才认识的,她是个骨子里有几分侠义之气的女子,对岳明歌的风流滥情一向看不惯,因此说话也呆了几分刻薄“说真的,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我估计两年撑死了!” 岳沉婉淡淡的一笑:“梅二的死会是他这辈子永远的心结,我哥看着是个风流性子,其实骨子里是个很执拗的人,以前,他找的那些女朋友没多少都有点同一个人的影子,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弥补心理,是对自己生命中不能圆满的缺憾的补充,可现在,梅二死了,这个缺憾会永远在他心里,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王暖暖呆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大爷的,岳明歌这就算是自作自受了!”她一向是个乐观性子,不太愿意提及不开心的事情,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小孩啊?我家樱桃都快一岁了,你还不抓紧要孩子?” “我要孩子跟你家樱桃有什么关系?” “咱俩还当亲家啊,现在流行姐弟恋,你要是生个儿子,正好和我家樱桃是一对儿啊,回头我就把孩子送你那,你一块养着,你家三少爷做饭好吃,我姑娘肯定喜欢,回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跟你们两口子似的多好……”岳沉婉简直要给这个脑洞大开的姐姐跪了,这思维方式,简直异于常人啊! “暖暖姐,你自己的姑娘都打算送人了?你这是看上哪个小鲜肉了?打算抛夫弃子吗?” 王暖暖笑容猥琐,口水四溅:“哎呀呀,说道小鲜肉,我告诉你啊,姐姐最近不是开了个服装店吗,隔壁摊主就是个小鲜肉,长的那叫一个水灵,有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啊,那张脸涨的,跟去了韩国整形了似的,忒标志,哎呀,姐姐的小心肝啊……” 将军夫人百无聊赖,开个服装店玩玩,韩将军只当媳妇无聊,开着玩的,随手给了二十万启动资金,王暖暖开心的当起了老板娘,每天进货,发货,打板,忙的不亦乐乎,忙里偷闲还顺便看看帅哥养养眼,就是不知道他们家韩将军知道媳妇偷看别人会是什么心情,估计王暖暖会被就地正法。 刚关掉电脑,姜向晚就探头进来:“老婆,吃饭了,我今天做了葱油拌面……” 岳沉婉笑逐颜开,跟着出去吃面,一边吃一边说起王暖暖的趣事,姜向晚听了,挑挑眉,笑道:”“这个提议不错,老婆,咱们要不要响应一下,要个孩子?”他看似漫不经心,手上捏着筷子的手指却不自觉的收紧。 岳沉婉怔了怔,想了一会,道:“再等等吧,我才二十六岁,等我读完研究生的吧!” “也好”姜向晚笑意温存和煦,眼睛里却沉着一丝凉意。 陈归人出院后,岳沉婉给他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安排贝蒂每天在这里伺候他,带他去医院复诊按摩复健,她每周都会大包小裹开三个多小时的车来看他。 “我想要回国” “你的病还没痊愈呢,回什么国啊?” “我觉得,我现在基本好了,除了情绪不能太激动,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咱们公司,还有我们家的社团还都等着我回去主持呢,总不能就这么扔下了,小舅小姨还有秦姨就忙着他们那一摊事情,听说,生意极好,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五月了,公司现在完全是夏小排和丁墨在管着,遇到大事,这俩人还是得打电话来请示,在电脑里开会,时间久了,总是不好,你呢,根本就没这样的心思,还得读书呢,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我回去吧!”陈归人摸摸刚刚涨起来的短短的头发茬,清瘦的面颊上带着淡然苦涩的笑,因为头发太短,他这会看上去倒年轻了不少。 岳沉婉看着他,原本笑盈盈的面容冷了下来,半晌,才道:“你不想看到我是吗?看到我,让你觉得心里很难受是吗?” 陈归人眼神锋锐,直直的盯在她身上,薄薄的唇角勾出一个讽刺而凉薄的笑意来:“说的对,我就是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想起我自己干的蠢事,自己喜欢的女人在我身边两年,我都没弄到手,居然还完璧归赵了,这么傻逼的事,天底下也就我陈归人干的出来了,现在,还让我看着你跟姜老三幸福生活,我只要想着就觉得自己特别窝囊,这要依着我原来的性子,就因该打晕你,把你弄回去,可现在,我他妈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你对我越好,我就觉得自己越憋屈,简直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干的傻事,妈的,岳沉婉,要不,你就跟我回国吧,去跟你们家三少爷把婚离了,堂堂正正的跟我在一起,要不,你就趁早别管我,让我回国,省的我在这看着你闹心!” 岳沉婉看他的那痞子样,顿时心头火起,她本就是个暴脾气,在陈归人面前又从不遮掩,火气上来,一脚就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陈归人,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少跟我说些没边际的话,我告诉你,你丫少跟我装韩剧男主,压根就不是你的剧情,你装什么装,打你认识我开始,我爱的人就是姜向晚,这会儿你跟我矫情什么?” 陈归人也是火爆性子,本来这段时间就觉得特别憋屈,让岳沉婉一激,顿时也火了,跟着又踹了一脚茶几,又一挥手把旁边花架推倒,花盆砸在地上摔的稀碎,玻璃四溅,他咬着牙吼:“我他妈的装什么韩剧男主,我比那些男主苦逼多了,我他妈一天到晚盯着门看,盯着电话看,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来关心关心我,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这个德行,老子纵横江湖几十年,都是妞儿主动往我身上扑,现在可好,活像他妈的怨妇,可我能怎么办?你跟你家三少亲亲我我,我他妈只能在这里等着盼着,惦记着,等着你什么时候良心发现来看看我,岳沉婉,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老子过够了……” 贝蒂被两人吓得躲在厨房,房间里一片狼藉,两个人瞪着对方喘着气,都不吭声了。 良久,岳沉婉狠狠额吐了口气,颓丧的甩甩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声道:“对不起,陈归人,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你要回国,就回去吧,你说的对,我是太自私了,没考虑你的感受,说真的,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总想为你多做点什么,可好像总是适得其反,我做的,反而让你更觉得痛苦!” 陈归人也垂下头,长吁了口气,苦涩的笑笑:“不用对不起,是我自找的,我他妈就是贱,那么多女人,上赶着跟我,比你漂亮比你温柔的有的是,我就偏偏喜欢你,没心没肺,还缺心眼,姜老三精明的跟狐狸似的,你小心点,别哪天让他卖了还给他数钱就行!”他抬起头,漂亮锋锐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忽然走过去,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把嘴唇压在她的头发上,嗅着发丝间玫瑰的清香,忽然咬牙切齿的道:“在这里好好呆着,别回国,岳沉婉,别再让我看见你,再看见你,我就会不择手段把你留到我身边!” 岳沉婉闭上眼睛,没有回应,只是低低的叹息。 他们俩个是有缘无分的,曾经的相知相伴到最后成了让彼此心间沉重的负担,即便岳沉婉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也不得不承认,在失忆的那两年,陈归人对她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极尽宠溺,她不是冷血动物,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更何况,他们还曾在地府相伴多年。 越是深厚的情感,此刻就越发成了彼此的煎熬,她有丈夫,她对姜向晚有着两世的情感,她有着最传统的婚姻观念,有着传统的道德底线。 他们注定必将相忘于江湖,从此重洋阻隔,山岳漫漫。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回顾望旧乡,长路慢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这是命中注定的结局吧,我们终将以这样的姿势分离,从此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从此彼此站成这样背离的姿势,永远不能回头。 电话铃忽然响起,岳沉婉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了,电话里是个地道美国口音的女人在说话:“请问你是姜太太吗?我这里是急救中心,刚刚你的先生出了车祸,被人送来了我们这里,请你马上来我们这里……” “车祸?”岳沉婉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我先生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可有脑震荡的症状,我们需要他留院观察!” 岳沉婉松了口气,自从十七岁发生了车祸后,姜向晚几乎是不开车的,当年车祸留下的恐惧让他始终不愿意去碰触车,在国内,他雇佣了司机,可在美国,没有车失非常不方便的,两人出行大多时间是岳沉婉开车,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让姜向晚开车,她蹙眉想了想,今天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出门的啊,姜向晚开车出来干什么? 她心里乱糟糟的,忙跟陈归人告辞开车去急救中心。 肇事的车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白人,一头乱七八糟的红头发,不停的重复车祸不是他的责任,是姜向晚没有及时变道,才导致他跟他的车发生了碰撞“……这不是我的错误,真的,是他的车技的问题,向上帝保证,我没有……” 岳沉婉冲进病房,看见姜向晚的脸白的像纸一样,双目紧闭,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似乎还在昏迷当中。 医生道:“我们已经给他全身做了检查,没有出现骨折骨裂之类的情况,只是脑袋受到一些撞击,有脑震荡的症状,他自述头晕,有要呕吐的感觉,我们已经密切关注他的颅压,因该问题不大,在这里休息一下,24小时后,如果没有出现内出血,就可以出院了!” 岳沉婉松了口气,一叠声的道谢,等医护人员走了,就坐在姜向晚身边,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好好的,怎么出来了?你一直不敢开车的,是有什么急事吗?” 姜向晚依然闭着眼睛,似乎睁开眼睛就会头晕似的,半晌,才道:“出来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岳沉婉不解,早上才分开,说了去看陈归人的,姜向晚也答应了,就算有急事,他不打电话,却跑出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 姜向晚睁开眼睛,眼神冷的几乎要淬成冰,他神色木然,冷笑道:“急事?我老婆跟别的男人抱在一起算不算急事?那个男人让她跟我离婚,跟他回国算不算急事?” ☆、第387章 婉心第一百章 岳沉婉浑身一震,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半晌才道:“你找人监视我?”她仔细的想了想,又道:“贝蒂是你的人?另外还有人在监视我是吗?姜向晚,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她气的浑身发抖,如果不是姜向晚面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简直想拎起来揍他一顿。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嘛?从你回来,我一直在恐惧,特别的恐惧,我害怕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就像两年前那样,一声不响,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那样的日子我过的生不如死,每天每夜,我不能入睡,眼睛一闭上,就是你血淋淋的样子,好容易你回来了,我却更害怕了,怕你心里有了陈归人,你回到我身边,不过是因为我在名义上还是你的丈夫!”他的唇角向上翘着,笑的十分惨切“我怕了,我不敢再冒险,我在美国雇人监视你,时时刻刻留意你在干什么,你雇佣贝蒂后,我就背着你给了一大笔钱给贝蒂,要她把你们的消息随时传递给我,呵呵……”他的笑声冷厉,脸上的肌肉仿佛在扭曲。 岳沉婉愣住了,她知道姜向晚一直对自己心怀愧疚,也知道他对自己看得很重,可她的细心缜密基本都用在案子的侦破上,从来没想过生活中也要如此,她从不知道姜向晚居然一直生活在失去自己的恐惧中,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又是生气又是怜惜。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相对,半晌,岳沉婉才道:“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眼中满是苍凉,笑容苦涩凄切:“爱情,原本应该尊素美好,应该两情缱绻,我们是青梅竹马,在一起长达十年,我们没有彼此厌弃,甚至,比这世间的许多男女,我们有着更为深刻的感情,可我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样?猜疑、嫉妒、监视、耍弄心机甚至勾心斗角,姜向晚,我们,怎么会这样?” 姜向晚费劲的支撑起身体,深深的看着她,蓦然,他忽然笑了起来,那惨白的面颊上的笑容极为凄艳,仿佛盛夏里最后的残红,芳华摇曳,转瞬即逝。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划过岳沉婉的脸颊、下颌,然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