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撩妹日常》 第1节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夫子撩妹日常》 作者:长沟落月 ================ ☆、第1章 郡主上京 上一秒还是个钱少活多的都市苦逼小白领,下一秒睁眼就成了个金枝玉叶的皇家脑残娇郡主,这种淡淡的酸爽感,司马玥表示,你们谁会懂?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个郡主却是个傻子。 通俗点来说,就是这个郡主的智商在及格线以下。再直白点来说,就是这个公主的脑子有点问题,简称弱智。 而也正是因着这个原因,这个郡主的爹娘,也就是江陵王和江陵王妃,对她很是骄纵。 骄纵到了个什么地步呢?简而言之,就是这个郡主在他爹江陵王的封地里是为所欲为。哪怕就是当街杀人放火了,只怕江陵王妃都会担忧的先问上一句,玥儿,火把举着会不会太累了?不然让娘先帮你拿着? 长此以往,江陵当地的老百姓看到这个郡主都是宁愿绕路三里而行,而且免费赠送其一个外号,阿修罗。 阿修罗者,男极丑女极美。这个郡主生的确然是极美,而且还是那种没有悬念,一眼看到就会很直白的觉得很美的那种。 所以穿越成这样的一个人,纵使她是个郡主,司马玥依然还是觉得亚历山大。 而且更苦逼的是,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正值江陵王发飙的时候。 江陵王发飙的原由也很简单,他觉得他这个女儿太操蛋了啊。 正所谓是子不教,父之过,他觉得他再这么骄纵下去,司马玥定然会成为一个无法无天的无敌霸王。 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觉得他势必就得采取点什么预防措施。 譬如说加强对司马玥的管教,限制她不能随意出府什么的,但是他这个女儿被他和他的王妃骄纵惯了这么多年,整个的就是一脱缰野马啊。这猛然的要给她上个套子,她哪里肯干?于是一时又是撒泼哭闹,又是撞墙绝食的,反正是她能想到的招都用了出来。再加上江陵王妃始终觉着是因为自己怀这个女儿的时候一时嘴馋忍不住吃了狗肉,所以这才导致她弱智,是以心里对她很是愧疚,也就自然而然的对她很是迁就。因此上她见江陵王实施了这一系列措施之后,司马玥闹腾成这样,她心疼女儿,于是也就跟着一起闹腾了起来。 一大一小闹腾的整个王府日夜都没有个消停的时候,而江陵王又是个脾气不怎么样的人,于是立时就被气的暴跳如雷,砸了一博古架的珍贵古玩不说,还撕了一屋子的名人字画。 最后在极度的气恼之中,他做了个决定。 那就是送司马玥一个人上京,让她去皇家学院读书去。 皇家学院在大夏王朝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它之所以神奇,倒不是因为它出了多少名人,给大夏王朝输送了多少栋梁之才,而是因为它那独特的办学理念,以及独一无二的口号。 要知道,一般的学院,都是以朝野之中有多少个名人是从他们学院走出去的为荣,亦或者是以出了多少状元、榜眼、探花为荣,而想做到这些,那就得多读书。 但正所谓是书海浩瀚,就算一个人每天能读一本书,人生七十古来稀,就算是他能活到七十岁,一辈子能看的书也有限。于是,如一般的学院来说,他们就是让学生多看书,其他的课程则是一概免除。 而皇家学院却是提倡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因此上,它不仅有文化课,还有箭术课、马术课、天文课、琴棋书画课、甚至于连蹴鞠课都有。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它还收女学生!!! 要知道在这个朝代,流行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向来就是男人的事。可是现下,竟然出了一个学院招收女学生,还喊出了男女平等的口号。 顿时天下一片哗然。 而这位让全天下为之哗然的皇家学院创始人,则是现任皇帝的祖父庆元帝。 传说这位庆元帝学富五车,天文地理都懂;传说这位庆元帝创立了这座皇家学院,提倡军口事化管理,入学院的学生,哪怕就是皇子公主,都不允许带一个随从入学,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传说他还设定了一个制度,那就是,在皇家学院里面,院长高于一切,有着对学院里所有事情的绝对决定权,任何人,包括皇帝都不得干涉。 江陵王也是在这皇家学院里待过的,所以他深知这学院里的所有。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就觉得更加有必要送司马玥去皇家学院了。 于是他立时就修书一封,遣人快马加鞭送给了当今的太后,也就是他的亲娘。信中详细的说明了司马玥的性子恶劣,让她娘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的让她进入皇家学院,好好的将她的性子打磨一番。 而另外一面,他则是让人准备好了一应之物,然后告知了司马玥他的决定。 司马玥一听,当即就闹开了,死活不肯离开江陵去京城啊。 但江陵王这次却是铁了心,无论她怎么闹腾,他都是狠着心不去理会。而且还让人看住了江陵王妃,让她也不许去理会。 正好那几日在下暴雨,司马玥在大雨中闹腾了好长时间,但在江陵王的严令之下,无人敢上前劝阻。 而司马玥虽然性子骄纵,但说到底也是个金枝玉叶,哪里经得起这么一番闹腾?于是当晚她就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昏迷。 可等到她次日清早醒过来的时候,内里的芯子其实就已经换了。 都市苦逼小白领秒变皇家脑残娇郡主了。 司马玥当时就懵逼了。可还没等她旁敲侧击的弄清楚所有的状况时,她就被抬上了马车。 因着江陵王快刀斩乱麻的决定,现下就送她上京城,看她到时还怎么闹腾。 司马玥:...... 怎么说您这也是我这身子的亲爹,好歹得要让我见您一面,看看您长的是圆是方再撵我走啊。 可是江陵王压根就没给她这次机会。而且怕江陵王妃会舍不得又闹腾开了,竟然是也没让王妃出来送行。 于是平时呼风唤雨,在江陵这地界跺跺脚都能让地抖三抖的司马玥就这么冷冷清清的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 ☆、第2章 宫门风波 “郡主,该喝药了。 ” 丫鬟莺时手中捧着个朱红描金小托盘,弯腰躬身的在一旁恭敬的说着。 司马玥一脸苦大仇深的望着托盘上面放着的那碗刚刚新鲜出炉,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棕红色汤药。 自打她穿越以来,这原身的娇生惯养她是一点都没有体会到,倒是坐着马车颠簸了这么些时日。 而且因着原身那日在大雨中作的死,她高烧不断,结果愣给烧成了肺炎了。 但好在江陵王心里毕竟还是心疼她这个女儿的,所以当日虽然是硬着心肠把还在高烧的她抬到了马车上,可好歹是随行也遣了个大夫来,而且还是个医术很不错的大夫。在他的调理下,她的身子恢复的很好。 只是司马玥怀疑她的这原身以往是不是得罪过这位大夫啊?不然怎么每次熬出来的药都是这么的苦? 司马玥很是不想喝这碗药。这段日子她喝药喝的舌头都快没有知觉了,估摸着是舌头上的神经都是被苦味给麻痹了。 但莺时却是手中托着那个小托盘,依然弯腰躬身的在旁边恭敬的说着:“良药苦口利于病。郡主,还是趁热将药给喝了吧。” 司马玥这些日子在随从的一干人员里套过话,知道这莺时不是原身一开始的贴身丫鬟,而是江陵王此次特地的挑选出来,陪同她上京的丫鬟。 莺时现年十八,冷面少言,做事利落,自带一股冷肃气场。 司马玥觉得她绝对有理由怀疑,这莺时其实是江陵王特地的遣来替他看管她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她伸手端起了托盘里的那碗药。 莺时见着司马玥虽然是一脸如丧考妣的沉痛模样,可到底还是闭着眼,一气将那碗药给喝了个底朝天。 她伸手从司马玥的手里接过了空碗,递过来一小碟子的蜜饯。 司马玥拈了一颗蜜饯扔到了嘴里含着。 只是那蜜饯纵然是再甜,那也压根没办法压制住满嘴的苦味。她一时就觉得,这样的苦日子过的真的是够了。 而那边厢莺时终于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大夫说,喝完这帖药,郡主的病就该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用再喝这劳什子的苦药了是吗? 司马玥望着莺时,眼中升起了腾腾的希冀之光。 在她如此拳拳的期盼目光中,莺时终于是如她所愿的点了点头:“是。” 司马玥喜形于色,一时就觉得,眼前这个一贯冷面的莺时看起来都可爱了不少。 “夜已深,还请郡主早些歇息。如无意外,明日下午我们即可到达京城。”莺时公事公办的说完这句,对着司马玥行了个礼,而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明日就要到京城了啊?到时又要见到一票她不认识的人了,而且那还都是一票位高权重的人。 司马玥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有几分忐忑。不过她转念一想,京城里的那一票人都是没有见过她的,自己只要小心一点,想来也是不会被人看出什么纰漏来的。而且这原身据说是有些弱智的,所以就算是她不懂什么礼仪,做错了点什么事,想来也是不会被人怀疑的吧? 傻子嘛,你还能指望一个傻子不做错事啊。司马玥这样安慰着自己,于是就慢慢的睡了过去。 莺时所料不错,次日下午时分,司马玥一行人马慢慢的进了京城。 虽然说是要将司马玥送到京城皇家学院来好好的打磨一番性子,但江陵王也不会真的苛刻自己的女儿。是以除却派遣了一个莺时贴身照顾司马玥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小丫鬟,一个年级大些的嬷嬷,十名王府侍卫。 自然,这都是精简之后的人了。按照江陵王妃的意思,恨不能将整个江陵王府里的所有下人都给司马玥带过来。 因为接下来首要之事便是要进皇宫拜见太后,皇帝等人,司马玥带来的这些人不可能全都跟着进去。于是莺时便让他们全都去了江陵王先前特地的遣人在京城买的院子里,而自己则是陪着司马玥进皇宫。 司马玥不知道莺时先前是做什么的,但她觉着她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一路上,但见她低眉敛目的坐在马车里面旁侧的位子上。若不是她胸脯还有起伏,司马玥简直都要怀疑她是个雕像了。 车轮滚滚中,她听到前面有人在粗声的喝问着:“马车里是何人?” 估摸着应该是守卫宫门的侍卫。 莺时掀开帘子下了车,司马玥听到她冷静的声音响起:“这是端华郡主的车驾,还不让开?” 端华郡主正是司马玥的封号。 司马玥悄悄的撩开了一旁的车帘子,看到了莺时向那侍卫出示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侍卫先前的嚣张态度立时就没了,转而恭敬的对着莺时行了个礼,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请行。” 莺时收起了手里的凭证,正待转身上车,这时就听到身后一道尖细的声音在道:“敢问前面可是端华郡主的车驾?” 莺时转过了身,司马玥也循声望了过去。 那是个内监。想来他已在宫中浸□□了多年,那一张脸此时笑的跟一朵怒放的菊花有得一拼。 司马玥注意到这个内监其实早先就已经在侍卫后面不远处站着了,不过就是等到莺时出示了凭证,证明了她们确实是江陵王府的人,他这才出声有此一问。 莺时虽然少言,但皇宫里的人都是不好得罪的。于是她便对着那名内监行了个礼,而后恭敬的问了一句:“马车里面正是端华郡主,我是她的贴身丫鬟莺时,不敢请问公公是哪位?” 那内监连忙弯腰还礼,而后便直起身笑道:“莺时姑娘太客气啦。老奴姓李,现在太后殿里供职。太后知晓端华郡主今日会到,所以一早就遣了老奴在此等候郡主的车驾。倒是这几个不长眼的,见着郡主的车驾还敢拦着,可不是有眼无珠?待会儿我定要跟太后好好的说道说道。” 满大夏都知道,太后最心爱的儿子其实就是她的幺儿江陵王。而当年因着皇位继承的事,江陵王远走封地,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回过京城一次。现下他唯一的女儿端华郡主来京,太后可不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于是先前拦阻的那名侍卫一听,立时就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司马玥觉得这名李内监可真是个狐假虎威的老能手啊。这名侍卫先前有此一问,这只不过是他职责所在,可叫这李内监一说,倒说的跟那侍卫明知道是端华郡主的马车还故意阻拦似的。再说了,您老当时不也在场吗?您要是真的觉得这侍卫故意阻拦,怎么那时就不见你出来仗义执言一句啊,现下倒急巴巴的出来扯淡了。 第2节 司马玥平生最看不得的就是李内监这种伪小人了,于是她便挑开了面前的车帘子,自己走下了马车。 莺时忙上前尽职尽责的来扶住了她。 李内监就见一名明艳动人的韶华少女走下了马车,想也不用想的,就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今日太后让他来迎接的正主儿,端华郡主了。 于是他忙矮身跪了下去,而周边的那些侍卫也都矮身跪了下去。 “见过郡主。” “都起来吧。”司马玥摆了摆手,有些心情微妙的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这一路上虽然那些小丫鬟和侍卫们看着她也会下跪,按理来说也该适应了才是。可是她每次看到有人对她下跪的时候,依然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果然这不是天生的富贵命就是不一样啊。 司马玥既然发了话,李内监和一众侍卫也都站了起来。 李内监心里想的是,听说这个端华郡主性子顽劣,胆子更是大的无法无天。在江陵的时候,但凡她出去逛街,随身必带一根鞭子,路上见着谁不顺眼了,二话不说的,直接就是一鞭子甩了过去。自己可得小心的伺候好这个小祖宗才是,可别惹的这个小祖宗哪里不高兴了,到时直接就是一鞭子劈头盖脸的甩了过来。 于是他便走上前两步,笑的一张脸上皱纹深的都能夹死蚊子:“郡主一路辛苦了。快随老奴去面见太后吧,太后可是等了您一天呢。” 司马玥没有动弹,反而是状若不解的问着李内监:“李公公,刚刚我在马车里可是一直看到你站在那名侍卫后面呢。怎么那时你就没认出我来?反倒还让这名侍卫拦着我,不让我进宫啊。” 她不敢说李内监说的太直白,毕竟在外人的眼中,她司马玥可是个傻子。 而她这话一问出来,李内监的心里就打了个突。 他开始想着,这位端华郡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是个傻子啊?怎么看她问出来的这句话,明着是说那侍卫不该阻拦她,可暗地里其实是在指责他啊。 这下子好了,那侍卫的事他还真的没法说什么了。他要是真的多嘴在太后那里说上个一句半句,保不齐这个小祖宗到时又是这句话问出来。到时那名侍卫若是是要领责罚,可他自己那肯定也得陪着受罚啊。 李内监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司马玥,见她一脸的懵懂样,就算他是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自认也还算可以,可现下他也判断不出司马玥这面上的懵懂模样到底是真就这样,还是装的。 为求保险,他只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有些谄媚的笑道:“这名侍卫是个榆木脑袋,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竟然是敢拦郡主的车驾,理应当罚。可是还望郡主瞧在他做事勤勉谨慎的份上,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次吧。” 这李内监打的一手好算盘啊。如果不责罚这名侍卫,那自然也是责罚不到他头上了。他这话明着是为这侍卫求情,其实暗里却是为自己开脱。 司马玥对此自然心知肚明。不过她的本意原就是不想让李内监狐假虎威的为难这名侍卫,而现下既然李内监自己说了这句话出来,她乐得落个顺水人情,于是当下就很痛快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李内监闻言,放下了一颗心来,面上的笑容也就更深了。 他侧身相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出来:“郡主,请随老奴面见太后去。” ☆、第3章 相商入学 太后出自赵郡李氏,真真的世家大族的后人。 在这个年代,世家大族有着崇高的身份和威望,不说一般人,就算是皇室,那都是可以藐视的。想当年,那可是先帝厚着脸皮去求娶赵郡李氏之女,所以李太后自打进了宫,那就直接是唯一的东宫皇后,无人可比及。后来她又相继生了两个儿子,就又一路无风无波的成为了尊贵的太后。 李太后现年五十九岁,但因着保养得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要小个十岁。而且因着她自小良好的教养和优越的生活条件,所以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优雅感。 但现下她却是优雅感全无,搂着刚进殿的司马玥就心肝儿肉的大哭了起来。 被她紧紧的搂在怀中的司马玥觉得略有些尴尬。 这场景,怎么看都怎么像林黛玉刚进贾府,史老太君搂着她哭的样儿啊。 但不同的人,史老太君搂着林黛玉哭的那会儿,旁边还是有人在劝着的,可是现下这满殿中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劝的,直等到李太后终于哭够了,然后才松开了司马玥。 只是这还没完。李太后虽然是不再搂着司马玥了,但却是双手捧着她的脸,不住的端详着,口中还在说道:“可怜的孩子。自打你生下来,现如今都十四岁了,皇祖母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呢。你父王也是个狠心的,这么些年竟然都不来京城中看我一眼。” 说罢,眼中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 司马玥心中快速的想了一下,觉得她这原身虽然是个傻子,但那也不能放过这刷好感的大好机会啊。 要知道她接下来可是要在京城里待很长的时间,那李太后绝对会是一个很厚实的靠山。 于是她便从袖子里掏了一条素净的手绢出来,踮起脚,拿了手绢就去拭李太后面上的泪水,同时柔声的说着:“其实父王也很想念皇祖母的呢。父王在家,每日都会对我说起皇祖母当年是如何的宠爱他,骄纵他,还说这次虽然是让我上京来皇家学院里读书,但最主要的还是想让我来陪伴皇祖母一些日子,好让皇祖母好好的看看我。” 她这番话一说完,李太后就伸手握紧了她拿着手绢的那只手,同时不住声的说着:“好,好,真是个好孩子。你父王信中还说把你骄纵的无法无天,目无法纪,说你在京城的期间,让我千万不能姑息了你。可依着我看啊,你父王未免太夸大其词了。玥儿这样懂事明理,哪里像个无法无天,目无法纪的样子?再者说了,你身上流着的是我赵郡李氏和司马皇室的血液,在这世间原就是最尊贵的身份了,便是骄纵些也是应当的。好孩子,站这么久累了吧?快来随皇祖母坐下。” 司马玥瀑布汗。 这李太后看来也是个骄纵孩子的能手啊。这若是原身的司马玥听到她这番话,只怕往后在这京城也都会横着走了,岂不是更无法无天? 李太后牵着司马玥的手到上座坐了下来,一叠声的让人上茶,上糕点,同时对着伺候在身旁的李内监就说着:“皇帝呢?玥儿可是他的亲侄女儿,他怎么不来看一眼?快,去将皇帝叫到这里来。” 李内监有些为难的望了司马玥一眼。 从来只有晚辈去拜见长辈的道理,哪里有长辈先来见晚辈的道理?而且对方还毕竟是个皇帝...... 他这番犹豫的模样被李太后看在眼中,一张脸立时就沉了下来,声音也有了太后该有的威严:“怎么,哀家的话你是没听到?” “皇祖母,”司马玥这时也站了起来,乖巧温顺的对着李太后说道,“皇伯父是长辈,理应玥儿先去拜见他的。不然皇祖母就先让李公公带我先去拜见了皇伯父,待会我再来陪皇祖母说话?” 她这番乖巧温顺的模样和得体懂事的话只刷得她在李太后心目中的好感值蹭蹭的就往上直线飞升。 “乖孩子,”李太后握住了她的手,刚刚面上的威严之色一扫而光,转而满是慈祥的说着,“你都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岂不是累?还是在这坐着歇会儿吧。你皇伯父虽然是你的长辈,理应你去拜见他不错,可我还是他亲娘呢,他这个做儿子,难道就不该来看看我这个做娘的?你就乖乖的坐着吧,没事的啊。” 然后她转过头,对着李内监,声音又威严了起来:“还不快去将皇帝叫到哀家这里来。” 其变脸如翻书,司马玥表示叹为观止。 祖孙两个说了会儿话,自然都是李太后在问司马玥,无非就是她父王如何,她母妃如何,她在江陵的时候如何之类的。 司马玥对江陵王府那里的事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是李太后也不清楚啊。旁边虽然是有一个莺时是从江陵来的,但司马玥早就是暗中套问过那两个小丫鬟和那个嬷嬷的话了,知道这个莺时一开始本不是王府里的人,是她们临要上京的时候,江陵王才遣了她来贴身伺候的。所以若是这样推测的话,莺时其实也应该不是很清楚江陵王府里的事的吧?而且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司马玥觉得莺时压根就是那种不多话的人,于是司马玥就很有恃无恐的瞎编了一些话来搪塞李太后。 反正无非是多说一些父王如何的想她,她这个做孙女的也是如何的想她之类的,哄李太后高兴罢了。 李太后果然是被司马玥哄的很高兴。于是等到她的皇帝儿子来的时候,她面上的笑容都还没有褪去。 皇帝现年刚过不惑之年,名叫司马泓,年号庆隆,生的颇为儒雅。 见着李太后,他恭敬的行了个礼,唤了一声母后。 李太后在见到庆隆帝的时候,面上的笑容淡了淡。 “坐吧。”她随手指了下旁侧的位子,然后又冷淡的吩咐着身旁的宫女,“给皇帝上茶。” 庆隆帝却是没有坐,反而是望向坐在李太后身侧的司马玥。 于是司马玥就很有眼色的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叫了一声:“皇伯父。” 她原本是在想着,这见到皇帝,到底是该跪呢,还是随便的行个礼就行了呢。 若是按血缘关系来说,这算是晚辈拜见长辈,行个礼就行了吧?可这若是按君臣关系来说,他是君,她父王在他面前都是个臣子,那她就该跪啊。 只是她觉得动不动就下跪这事,对于她来说实在是觉得别扭,所以算了,还是行个礼就算了。大不了就让庆隆帝觉得她傻,不懂事呗。 但庆隆帝面上却是一些儿恼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慈祥的望着她说道:“这就是玥儿?记得那时阿邺修书过来,说是生了个女儿,不想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话可不大好接,于是司马玥便只礼貌性的笑了一笑,附和着说道:“是啊。” 不想李太后听到庆隆帝说的这话,却是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而后便说道:“提起阿邺来,我这个做娘的,和你这个做兄长的,可是都有近二十年没见过他了。我做娘的自然是对他日思夜想,就不晓得你这个做兄长的想不想你这个唯一的同胞亲弟弟?” 这话问的颇为尴尬,庆隆帝面上讪讪,忙说道:“朕只有阿邺这一个同胞亲弟弟,自然也是日夜思想他的。” “你也知道阿邺是你唯一的同胞亲弟弟啊?那当年你怎么还那样对他?”李太后很是义愤填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的就大了起来。 而听着李太后接下来所说的话,司马玥也基本晓得了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发让江陵王冲冠一怒,二十年来都没有回过京城。 原来当年先帝除却庆隆帝和江陵王,另外还有三个儿子。只不过庆隆帝和江陵王毕竟是从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是比其他的兄弟之间要来的亲厚些。只是当时庆隆帝虽然是嫡子,却不是长子,而大夏的储君是嫡子可继承,长子也可继承,所以庆隆帝当时的身份就颇为尴尬。 但碍于李太后身后的赵郡李氏一族的压力,先帝最后还是立了庆隆帝为储君。只是这样一来,他的长子心中自然是不大服气的。可他母妃的娘家身份低微,压根就没法同赵郡李氏一族相比,就是要争,那也是争不过庆隆帝的。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便想出了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法子来。 庆隆帝是司马皇室和赵郡李氏的血脉不错,可江陵王也是啊。正所谓是天家无亲情,为了一个皇位,兄弟手足之情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这个长子便百般的蛊口惑江陵王也去争储君的位子,就想着到时庆隆帝和江陵王兄弟相向,两败俱伤的时候,到时他这个长子自然就会是下一任的储君了。 但江陵王却是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兄长,所以对这个长子的提议压根就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架不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个长子既然是打了这份如意算盘,就算是江陵王再不愿意,可他也已经是将江陵王想要和庆隆帝争储君的风声放了出去,而且还捏造了一系列事实来证明。 而庆隆帝又是个本性多疑的人,所以就自然而然的对江陵王有所提防了。江陵王不是个笨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庆隆帝对他的提防之心。最后他虽然是帮着庆隆帝除掉了那个长子,可两兄弟之间以往亲厚的情谊却再也没有了。而且为了防止庆隆帝往后又再提防他,他索性便自请了封地,带着自己的王妃远离了京城,从此近二十年来都没有踏足过京城一步。 李太后说完这一切,便伸出食指指着庆隆帝,怒道:“你说说你这都做的叫些什么事。你和阿邺自小一块长大,他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他心里最是敬重你这个做兄长的了。便是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了你的一句闲话,他都要上前去跟人家理论一番,就这样他还会抢你的储君位置不成?不过就是一个奸诈小人别有用心故意散播的言论罢了,你竟然也听了进去?害的阿邺对你失望至极,竟是远离了京城这片伤心地,也害的我这么些年都没有见过阿邺一次。便是玥儿,现下她都十四岁了,我这个做皇祖母的才第一次看到她。你倒是说说,你可对得起阿邺,对得起我?” 想了想,她又加上了一句:“可又对得起玥儿?” 司马玥囧啊。 她觉得这里面压根就没她什么事的吧?庆隆帝有什么对不对得起她的啊?这个李太后的这个逻辑也确实是太强大了。 但庆隆帝听了李太后的这一番指责却是满面愧色,无话可说。 当年的事,他事后无数次回想起来,觉得确实是错怪了阿邺。只是那时他都已经登基为帝了,总是抹不开面子去对阿邺说上一句对不起,当年是我错怪你了。哪里知道阿邺也是个倔脾气,这么些年竟是楞没有再进过京城一步。便是这次让司马玥来京城上学,他自己都没有一起过来。 想到这里,庆隆帝望了司马玥一眼。 早就是听说他这个侄女儿性子骄纵,行事跋扈,但现下见她白衫粉裙,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端的是乖巧无比。 他想了一想,心中便有了个决定。 “长庆,”他清了清嗓子,唤着一旁跟随他而来的内监。 那内监忙上前,弯腰躬身的问着:“陛下有何吩咐?” “下旨,晋端华郡主为端华公主。” 司马玥:...... 这是咋回事?她不过就是在这里陪站了一会,怎么庆隆帝忽然就要晋升她为公主了? 庆隆帝想的是,他确实愧对阿邺,而且最主要的是,母后为着阿邺的事,这些年来都很是怪罪于他。他有心想做补偿,让母后高兴一点,但阿邺已经是江陵王了,爵位再往上升那就只能是皇帝了。而既然阿邺和母后都如此看重司马玥,那倒不如将她的郡主封号晋升为公主,这样大家都高兴。 庆隆帝打的一手好算盘,但李太后也不是吃素的。 “哼,”她轻哼了一声,但听到庆隆帝晋升司马玥为公主,面色总算是刚刚好看了一点,“将玥儿晋升为公主就够了?阿邺的书信上可是说了,想让玥儿进皇家学院呢。” 庆隆帝为难的望了司马玥一眼。 司马玥心里不由得就犯起了嘀咕。怎么,瞧他们这意思,作为一个公主,这皇家学院还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了? 她心中疑惑大升,好奇的望着庆隆帝。 果然,就见庆隆帝期期艾艾的在那说着:“母后,你也知晓,朕虽然是个皇帝,可这皇家学院的事,朕却是做不得主的。” “我自然是晓得你做不得皇家学院的主的,”李太后接过了他的话,“我也晓得现下的那个王院长端的是个人物,谁的面子都不卖。哪怕就是皇家子弟,但凡他看不上眼的,那也别想进皇家学院。那谁,崔皇后的女儿他不就很不给面子的没收嘛,可是我不管他王院长有多人物,总之我只晓得,这还是这二十年来,阿邺第一次求我办事呢,怎么着我都得将这事给他办成了。所以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软语相求也罢,直接施压也罢,总之就一定得让他王院长收了我家玥儿。” 庆隆帝心中实在是觉得为难啊。 王隽这个人,乃是太原王氏一族的。他幼时便学问风采震京华,弱冠之年就接任了太原王氏的族长之位,实在是个人物啊。 只是他对仕途却是兴趣寥寥,宁愿与三五知己隐居山林,对月畅饮,也不愿到京城为官。最后还是庆隆帝自降身份,亲自到太原,三顾茅庐,这才将他请了出来担任皇家学院的院长一职。 第3节 不过既然是求了人家来做院长,那自然就凡事都得听他的。王隽为人却也奇怪,他收学生不论贵贱,总之就是,但凡他看得顺眼的,或者是觉得有可取之处的,那才会收进皇家学院。不然,哪怕你就是皇子公主,那也别想踏进皇家学院一步。 崔皇后的女儿,安阳公主司马瑜,当初他不就是没收嘛。 可怎么说阿瑜那也是个正常的孩子啊,哪像这玥儿,听说她可是脑子有点不大清楚的呢。 只是母后这又催逼得紧...... 庆隆帝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好说道:“既然母后都这样说了,那明日朕便请了王院长来朕这里用晚膳,到时朕再将玥儿的这事好好的跟他说上一说罢。” ☆、第4章 花园相见 司马玥这晚没有出宫。 依着李太后的意思,原本是想在自己的殿里收拾两间屋子出来,让司马玥往后就住在皇宫里面,她们祖孙两个早晚相伴,但最后却被司马玥给婉拒了。 她婉拒的理由很简单,江陵王为了她上学的事,特地的在京城这里买了一所院落。听说那所院落就在皇家学院旁边,为的就是方便她早晚上学。而皇宫离皇家学院却是有些路程的,一来一往的总归是不大方便。 自然这只是表面原因,实际却是她实在是不想住在皇宫里面,太不自在了。 李太后一听,也只得作罢。但她还是强烈的希望司马玥在没有上学之前住在皇宫里面,好早晚陪伴着她。 司马玥一听,也只得答应了。 而现下,司马玥在莺时,还有李太后特地指派的一个宫女的陪同下,正在逛着皇宫。 李太后原本也是陪了她一起出来逛的。但她老人家年纪毕竟大了,皇宫又不小,逛了半圈之后,她虽然是不说,但司马玥还是看得出来她很累了,于是便说了些好话,哄了她先回去歇着。 李太后临回去之前,还特地的留下了她身旁最得力的宫女红莲下来陪着司马玥,然后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司马玥待会也一定要回去。 晚膳请了王院长来相商她入学的事情,怎么说也得先让人家先看看她这个货色到底如何,然后才决定收不收的吧。 不过司马玥对进不进皇家学院表示并不是很上心。 上辈子从上小学开始,一路读了十六年的书。说起来也就最后四年上大学的时光过的还算逍遥些,前面十二年可是过的要多苦逼就有苦逼。这不,刚毕业在职场打拼还不到一年呢,命运大神就跟她开了个大玩笑,一脚把她给踹这里来了。 不想来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月,转眼又是面临要上学的事。司马玥是真心的希望那个据说很是个人物的王院长看不上她,不收她的啊。 于是她就暗暗的做了个决定,待会她一定要表现的差一点,再差一点,最好是让那个王院长看到她就连连的摇头摆手,然后转身就走的那种。 打着这样的小心思,司马玥转过身,慢吞吞的向着李太后住的宫殿里走去。 时值深秋初冬,御花园里百花落尽,石子甬成的小路旁摆放着一盆盆造型各异的盆景。 司马玥一面走,一面看着路旁摆放的这些盆景,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该怎么样才能让那个王院长看到她就皱眉头。 正想的入迷,忽然听到莺时在旁边低声的叫她:“公主。” 自打昨日庆隆帝将她晋升为公主之后,莺时对她的称呼随之也改变了。 “啊?”司马玥有些茫然的偏头去看她。 但莺时却是示意她朝前看。 她循着莺时的目光往前看,然后就看到了一群女人正在往这里走来。 一群人中,有两个少女的打扮衣着很是出众。 一个黄裳红裙,一个蓝裳绿裙,头上皆是珠翠环绕,富贵逼人。 石子漫成的小路原本就不宽,那两个人中虽然是穿着黄裳红裙的少女走在前,蓝裳绿裙的少女落后了两三步,但基本也相当于是并排前行了,这便将司马玥等人的去路拦了个结结实实。 于是司马玥便往小路旁边侧了侧,想着让对面的这一群人先走过去,然后她们再过去。 不想对面的那两位少女看到她们之后却停下了脚步。 “奴婢见过安阳公主,信阳公主。” 红莲却是忽然俯身对着那两个少女行了个礼,同时高声的说道。 司马玥知道,红莲之所以这么高声,其实是想告知她对面这两个少女的身份。 不过就是公主而已嘛,司马玥想着,我也是公主,大家平级而已,难道我还怕她们啊。 昨日晚间被李太后强留在她殿中歇宿之后,司马玥已经旁敲侧击的打探出了这皇宫里的基本情况。知道庆隆帝一共有过两位皇后,先皇后和李太后同出一宗,都出自赵郡李氏。只是李皇后红颜薄命,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损,留下了两个儿子,正是现年二十岁,已被册立为太子的司马元,和已被册立为琅琊王,现年十七岁的二皇子司马宣。而庆隆帝现任的皇后姓崔,出自博陵崔氏,生有一女一子。 眼前的这位黄裳红裙的少女便是崔皇后的女儿,现年十四岁的安阳公主司马瑜。至于那位蓝裳绿裙的少女,则是贤妃所出,与司马瑜同岁,封号为信阳公主的司马瑾。 司马瑜和司马瑾没有见过司马玥,两个人这时都在打量着司马玥。 司马玥则是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们一眼,而后便移开目光去看着周边的景致。 司马瑜是中宫皇后所出,自打记事起,过的便是众星拱月般的日子,早就习惯了众人的仰视和敬畏。这猛然的见司马玥神色间对她如此的不在意,心中早就是很不熨帖了。 “红莲,”她扬起下巴,语气很不好的就问道,“这人是谁?御花园是随便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出的吗?还不快叉出去?” 红莲虽然只是个丫鬟,但伺候李太后多年,在宫中的位分还是很高的,一般人见着她了,都要恭敬的叫上一句红莲姑姑。便是庆隆帝,对她说话的时候都还没有这么恶声恶气过。 但红莲听了司马瑜的话,面上却并没有显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来,反而依然是面上带了得体的笑容,语音轻柔的说着:“回禀安阳公主,这位是江陵王的女儿,端华公主。” 司马瑜闻言,甚是鄙夷的扫了司马玥两眼,而后很不屑的就开口说道:“哦,原来你就是我母后口中说的那个傻子啊。” 司马玥一时就觉得,这个司马瑜的智商其实也挺让人着急的。 你说她给自己拉仇恨也就算了,可是她刚刚的那句话,不明摆着也是给她的母后拉了仇恨么?得亏这司马瑜遇到的是宽宏大量的她啊,这要是现下站在这里的是原装的司马玥,怕不是这当会直接就是一鞭子扫了过去吧。 “是啊,我就是那个傻子。”司马玥非但是不生气,反而是笑眯眯的笑道。 不过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未成年少女罢了,算了,她一个成年人,心胸宽大,就懒得和她计较了。 不想司马瑜一听她说的这话,面上的鄙视之色一时就更浓了。 “傻子就是傻子,让人家当面指着鼻子说是傻子都不晓得生气,反而还高兴的跟是夸她似的。阿瑾,你说,就这样的一个货色,王隽会收了她进皇家学院才怪。” 旁边的司马瑾虽然也是个公主,但是子以母贵,她这个妃子所生的公主含金量可是怎么都不上中宫皇后所生的公主含金量的。 于是她也忙附和着笑道:“可不是。不过就是一个傻子罢了,亏得江陵王还巴巴儿的将她送到京城来上学,还妄想进最好的皇家学院。依着我看啊,她这份傻,莫不成也是遗传的不成?” 嘿,这话就说得有点过分了啊。 抛却皇家君臣这一层关系来说,江陵王可是司马瑜和司马瑾的叔叔,做晚辈的这样说长辈,这已经不单是用不知天高地厚这几个字来形容了。 司马玥觉得她很有必要替崔皇后和贤妃来训导一下她们的女儿。 于是她望着司马瑜,伸手指着她,面上做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哦,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那个想进皇家学院,最后院长却怎么也不收的那个公主。” 不能进皇家学院一直是司马瑜心中最大的痛,被她认为是奇耻大辱,所以她从来不许人提起。但不想现下却被司马玥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她大怒,一张俏脸挣的通红,也不顾自己的公主身份,急走几步上前来,看样子是要动手打司马玥。 司马玥自然是不惧司马瑜的。开玩笑,怎么说她也是个成年人了,就司马瑜这样的,在她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孩子罢了。真要动起手来,她还打不过她不成? 于是她便微扬着下巴,毫不畏惧的望着气冲冲走过来的司马瑜。 司马瑜原本是想冲过来扇司马玥几耳光的。但不想她才刚到她面前,旁边就有一个丫鬟冲出来挡在了司马玥的面前。 那丫鬟十七八岁的年纪,容颜秀丽,只是眉眼之中的冷意却是如冰锥一般,毫不掩饰的对着她而来。 司马瑜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日常所见的人无不是捧着她的,乍然见到了莺时这样的人,就给骇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红莲原本站在旁边,想着不过是几个小孩子家的口角之争罢了,她作为一个丫鬟,明哲保身就是。不想现下见此事愈演愈烈,大有要由动口改成动手的趋势,便忙开口说道:“这条石子路最是不平,安阳公主小心脚下。” 一面喝叫着后面的宫女:“还不扶着安阳公主?若是公主有个闪失,皇后能饶得了你们吗?” 一面又转身,对着司马玥恭敬的说道:“时候不早了,太后还在等着呢。端华公主,我们这便先回去罢。” 她这几句话不着痕迹的就点明了司马瑜和司马玥背后各自站着的人,果真不愧是在皇宫里待了这么久的人。 司马玥如何会不明白?正所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她是有太后在后面当靠山不错,但司马瑜后面的靠山也不可小觑,所以还是见好就收吧。 于是她便不再说话,打算直接过去也就是了。 但她明白,不代表司马瑜就会明白。 “站住,”司马瑜拦住了她的去路,一张小脸上因着气愤还是通红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亲王之女罢了,见着本公主竟然敢不行礼?如此不懂规矩,你的父王母妃是怎么教导你的?” 司马玥站定,望着面前的这一张脸,心里想着,她这到底是出手打呢,还是不打呢? ☆、第5章 院长王隽 不过最后司马玥那一巴掌还是没有甩出去。 她自然是不惧司马瑜的,不说一巴掌,就是十巴掌她也敢甩。只是司马瑜的身后站着的可是崔皇后,甩了司马瑜一巴掌,那就相当于是甩了崔皇后一巴掌了,到时只怕自己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只是被人家这般指着鼻子说,不回敬上两句实在不是她司马玥的作风。 于是司马玥便道:“请问要我对你行什么礼啊安阳公主?若是说君臣的关系,不好意思啊,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大家同级,我犯不着对你行礼。若是说姐妹之间的行礼,那更不好意思了,我好像比你大啊妹妹,所以妹妹你该对我行礼才是啊。” 她虽然只知道司马瑜和她同岁,具体生日是哪一天并不清楚,可哪又有什么关系?妈个蛋的她这原身可是正月初一出生的,但凡只要是和她同岁,那肯定就是她大。 “妹妹,”司马玥在原地站定,闲闲的单手叉腰,仰着下巴就对司马瑜说道,“快来对姐姐行礼吧。放心,你若是不晓得做妹妹的该如何对姐姐行礼,我不介意让莺时教教你。” 司马瑜哪里碰到过这样和她说话的人?而且司马玥的这一番话说的她确实是无言可对。 她恶狠狠的瞪着司马玥,但司马玥却是面上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依然是挂着那副欠揍的笑容在说道:“妹妹怎么还不行礼啊?姐姐我可是等着呢。” 司马瑜气的心肺欲炸。想要上前动手,可是心中又惧怕莺时,想要就此走了,可是又咽不下那口恶气。 于是她就站在原地,就那么一直恶狠狠的瞪着司马玥。 被瞪瞪而已,还能被你给瞪怀孕了啊?所以司马玥就还是那么闲闲的站在那里,任由司马瑜瞪着。 后面的司马瑾却是晓得,眼前的这个司马玥很是得李太后的喜爱。若是现下她们闹得太不好看了,司马瑜毕竟还是有崔皇后护着,可自己到时只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所以这个和事老她还是必须得做的。 于是她便上前来拉了拉司马瑜的胳膊,劝说着:“姐姐,我们出来是打算和父皇用晚膳的,再不走,我怕父皇那晚膳都已经用完了。” 一句话提醒了司马瑜。 她司马玥再嚣张,背后再有李太后撑腰,可是父皇最是宠爱她,待会她就在父皇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司马玥的坏话,到时不怕没有她的小鞋穿。 想到这里,司马瑜便又恶狠狠的瞪了司马玥一眼,而后越过她,径直的扬长而去了。 司马瑾望了司马玥一眼,而后也越过她走了。至于那些跟随她们的宫女,自然也是跟随着一起走了。 司马玥啧了一声,然后转身问着她身后站着的红莲:“红莲姑姑,怎么,今日晚饭皇伯父也让司马瑜和司马瑾去了吗?” 庆隆帝今晚请的是王隽,为的就是要和他说司马玥上学的事。司马玥和李太后会出席,那是因着她们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极力的想促成她进皇家学院的缘故。可这司马瑜和司马瑾出席算是个怎么回事啊?难不成庆隆帝是想连带着也和王隽说说,让司马瑜也进皇家学院? 第4节 “奴婢不知,”红莲摇头,“不过听信阳公主的意思,她和安阳公主似乎并不知晓今晚陛下会请王院长的事,应该只是单纯的想去和陛下一起用晚膳的吧。宫中所有公主中,陛下最为宠爱的就是安阳公主和信阳公主了,她们二人经常陪陛下一起用膳的。” 原来司马瑜和司马瑾还是庆隆帝最宠爱的公主啊,这下子好了,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估计往后在京城有她的好果子吃了。 司马玥一下子就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刚刚就不该逞口舌之快了,不就是几句重话嘛,受了也就受了,大不了当她说的话是放屁,不放在心上也就是了。 她沮丧着一张脸,就想转身去李太后那里,看能不能挑个合适的时候,将刚刚发生的事对她说上一说。省得司马瑜和司马瑾恶人先告状,在庆隆帝那里说了点什么,到时她这里毫无招架之力啊。 主意已定,她就打算立时回李太后那里。 但眼角余光却瞄到地上有一道拉长的人影。 其时日已偏西,照出来的人影自然是较日在中天的时候长。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司马玥才会发现这个人。不然若是在其他时候,没有这道影子的破绽,她压根就不会察觉到树后站了一个人。 不过想想这个人也是够厉害的。因着经过这一路的相处,她知晓莺时其实是身怀武功的。她还记得有一次投宿在客栈,掌柜的约莫是见着她们的衣饰够华贵,猜测她们是富贵之家出来的,便打起了坏主意。但那晚当掌柜的轻手轻脚的刚走到她们的门口时,就已经被莺时给察觉到了。而后不过两招的事,莺时就利落的放到了那个掌柜的。可是现下,莺时竟然是丝毫都没有察觉到树后面竟然是站了一个人。 司马玥好奇心起,便矮下了身子,蹑手蹑脚的穿过了树丛,想去看看树后站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初冬百花凋零,便是御花园中也难免有一些萧瑟之意。但好在有几株红枫,却是叶如红火,胜如二月花。 于是司马玥便看到有一人,轻裘缓带,独立于红枫之下。 那人想来是耳目聪明,司马玥虽然是觉得自己的手脚够轻,躲藏的也够隐蔽,但那人却是朝着她躲藏的树丛后面扫了一眼,眼中是一片了然。 只这一眼,就够叫司马玥惊艳的了。 而那人扫完她一眼之后,却是转过了身,缓步的走了,背影从容无比。 莺时和红莲此时也已经跟过来了。 “公主,你在看什么?”红莲就有些好奇的循着司马玥的目光望去,但面前却只有萧萧树木,并无一个人影。 这么快就消失不见了啊? 司马玥回过神来,揉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而后回答着红莲:“看神仙。” 不是神仙,通身哪里来的这么清雅秀逸的气质? “啊?”红莲显然是被司马玥的这话给弄得有点迷糊了。 但司马玥已经是转身就走了,她也只得压下心里的不解,快步跟上。 到了李太后的宫殿里,为表隆重,李太后特地的让人给司马玥换了一套繁琐的衣裙,又重新的梳了个发髻,头上首饰绢花插了个满头。 司马玥由着她给自己折腾。而且觉得穿的越富贵逼人越好,指不定那王隽看着自己的这样直接就被雷到了,然后就痛哭流涕的对着庆隆帝说着,陛下,您就让臣多活几年吧。臣要是让端华公主进了学院,每日看到她的这副模样,臣的一双狗眼都要瞎了啊。 想到得意处,司马玥的面上不由的就有了笑容。 李太后在一旁见了,就问着:“玥儿在想什么事,这么高兴?” 这可不能对你实话实说。 于是司马玥就胡诌着:“我只是想着,待会儿就要见到传说中五姓世家的第一博学鸿儒了,忍不住的就很期待。” 李太后笑道:“说起来这王院长确实是五姓世家中学问最大的了。天地钟灵毓秀之气,仿似都在他一人身上。便是哀家每次见了他,都是赞叹不已。依着我看哪,你皇伯父做皇帝这么些年,看人的眼光一向也就那样。唯有请了王隽出任皇家学院的院长这件事上,倒是难得的睿智了一回。” 司马玥知道因着她爹江陵王的事,李太后心中对她的大儿子总是有些不大熨帖,因此她也并没有将李太后的这番话当真,只是一笑便过去了。 外面天色渐黑,宫中次第有灯笼亮起。 司马玥总算是被妆扮好了,和李太后一起坐上了车辇,往瑶台而去。 瑶台者,其实不过就是一个临水而建的两层楼阁罢了。 下了车辇之后,前面有宫女提着灯笼,引领着李太后和司马玥上了二楼。 初冬之际,一到傍晚太阳下了山,外面夜风一吹,就很是寒冷。但一踏入这瑶台的二楼,司马玥却只觉得一阵带着香甜的暖气扑面而来。 她举目一看,就只见二楼数盏华丽的宫灯高挂,四周更有红烛无数,只照得屋子里面亮如白昼。而且宫中有花房,便是数九寒灯,依然有鲜花盛放。现下这屋内窗下的几案上,就立着一只青瓷玉壶春瓶,里面清水供养着数枝粉红百合花,想来刚刚进来便闻到的那股浓郁香气正是由这百合花发出来的。 便是再亲近的君臣,那也不会同桌吃饭。因此屋中现有几案四张,正中一张,东面一张,西面两张。 正中的几案自然是庆隆帝的,西面的这两张则是李太后和司马玥的,东面的那一张则是今日的客人,王隽的。 正中几案之后,庆隆帝已经是端坐在那里了。 见到李太后和司马玥进来了,他忙起身站起迎了过来。 “母后。”他伸手扶着李太后慢慢的落了座,而后又对着司马玥慈祥一笑,叫了一声,“玥儿。” 其实司马玥刚刚看到庆隆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她刚刚还在御花园里和他最宠爱的两个女儿正面冲突过,估摸着刚刚司马瑜和司马瑾肯定是在他面前添油加醋的告过状了,她还真怕庆隆帝看到她就沉着一张脸,然后随便找件什么事就给她穿小鞋。 但现下看来,不论是他心中到底是有没有生气,至少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司马玥略微的放下了心,便也对着庆隆帝乖巧一笑,而后又行了个礼,唤道:“皇伯父。” 庆隆帝对着她点了点头,抬手指着李太后身旁的几案,说着:“玥儿也坐罢。” 司马玥答应了一声,便走到几案之后坐了下去。 她刚坐下,便听到李太后在问着庆隆帝:“怎么,王院长还没有来么?” 庆隆帝一面走到几案之后落了座,一面回答着:“还没有。我已经让长庆去看了,想来很快就会到了。” 李太后点了点头,面上也并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反而是一脸平静的就坐在那里等着。 司马玥不由的就好奇心大起。 这个王隽也实在是太拽了啊,竟然是由着庆隆帝和李太后都在这里等着他。但更奇怪的是,这庆隆帝和李太后对于等他这件事,竟然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觉得是理所应当是的。 不得不说,她现在实在是很想早一点看到王隽。 三个人就这般一面说些家常话,一面等着王隽。但好在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得楼下长庆的声音响起:“王院长,天黑路滑,让老奴为您在前面掌着灯笼。” “有劳。”低沉平稳的声音,悦耳之极。 司马玥忍不住的就回头望了过去。 一阵有规律的木质楼梯响声之后,首先上来的是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的内监长庆,而后便是一道修长的人影。 想来是为了看清脚下的楼梯,他一直是微垂着头的,所以司马玥一开始看到的只是个戴着白玉冠的头顶。而等到他完全的上来之后,他便抬起了一直微垂着的头。 司马玥:...... 这赫然就是先前她在红枫之下看到的那个锦衣轻裘的男子啊。 卧槽不要告诉她,这就是传说中拽的不可一世的王隽王院长啊。能做院长的怎么着不都得有个四五十岁,甚至是一把胡子的花甲老头啊?你弄个这么年轻,看着顶多也就二十三四的年轻男子算是个什么鬼啊? 司马玥目瞪口呆了。 王隽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司马玥,而后移开目光,对着坐在上位的庆隆帝,还有前面的李太后拱手行礼,从容开口:“见过陛下,太后。” 而后他目光移至司马玥身上,慢慢的开口说道:“这位,想来就是端华公主了?” ☆、第6章 同车而行 皇家学院的院长竟然不是一个老头,而是一个潇洒闲雅的年轻男子,而且还是先前她在枫树之下看到的那个以为是神仙的年轻男子,这个认知极大的震撼到了司马玥,于是便直接导致她怔愣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而就在她怔愣的这当会,庆隆帝和李太后已经是客客气气的请王隽入了席。而后酒过三巡,君臣尽欢,庆隆帝斟酌了一下措辞,委婉的提了想让司马玥进皇家学院的事。 庆隆帝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在座的司马玥和李太后,包括他自己,都紧张的望着王隽。 而在这三人的目光中,王隽神情平淡。 他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而后抬头,徐徐的开口说着:“可以。” 司马玥懵逼了。 庆隆帝和李太后也懵逼了。 司马玥之所以懵逼在于,想她这原身好歹也是骄纵跋扈,傻子的名声在外啊。而且先前王隽还亲眼目睹,亲耳所听她如何在言辞中刁难司马瑜和司马瑾的,怎么就她这样的,王隽还让她进皇家学院啊。 而李太后和庆隆帝之所以懵逼在于,怎么,怎么会这么的顺利啊?原本在他们的设想中,王隽一定是会直接开口拒绝的。所以他们早就是做好了软语相求,以及用皇权来对他施压的打算,不想这话才刚提了出来,人家就直接一口答应了。 庆隆帝心里一面觉得如释重负之外,一面不免的就为自己的女儿觉得有点叫屈。 当初对于司马瑜想进学院的事,他可是好说歹说,王隽都不收的。 “王院长,”他纠结了下,可最终还是有些好奇的问了出来,“玥儿竟是如此有福气让你一眼就看中了。不知你最看重的是玥儿的哪一点?” 啧,这语气问的,倒好像他王隽是个老鸨,她司马玥是个待售的雏似的。 不过她其实也很想知道,王隽到底是看中了自己哪一点,以至于这么痛快的就答应让她进皇家学院。 于是她便面上装着不关心,但实际上一双耳朵早就是高高的竖起,等着听王隽的回答。 王隽清淡的目光在她的面上转了一圈,而后又收回了目光。 似是错觉,但司马玥觉得她似乎看到王隽的唇角弧度较刚刚略微上扬了些。 “端华公主大智若愚。” 司马玥僵硬着一张脸,好想将面前的鸡汁茄子糊他一脸。 呵呵,真是谢谢了啊。 只是大智若愚,言下之意不就是觉得她还是一脸蠢相么。 这个回答固然是出乎司马玥的意料之外,但也出乎于李太后和庆隆帝的意料之外。 他们二人和司马玥的关注点不同。 司马玥的关注点是若愚那两个字,但他们两个关注点则是大智那两个字。 所以说这玥儿其实还是很聪明的,以往说她傻的那些人,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李太后大喜过望之余,便极力的让宫女给王隽倒酒布菜。 但王隽却是伸手推辞:“太后的厚意隽心领了,只是明日一早还要上课,隽这便告辞了。” “对,对。”李太后也忙笑道,“倒是哀家的不是了,竟忘了院长身上还担任着好几门的课呢。只是院长你看玥儿何时入学合适?” 王隽起身站了起来:“便明日罢。” 说到这里,他又望着司马玥说道:“学院里辰时初刻便要开课,明日公主第一日入学,可别延误了时辰才是。” 司马玥毕竟在现代社会里生活了二十三年,习惯了以小时来算时间,这猛然之间听到了辰时初刻这几个字,一时之间就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在心中默默的换算了一下,立时恨不能直接起身暴走了。 妈个鸡的,辰时就是现代社会的早上7点到9点,这辰时初刻就是7点了。 第5节 她自打穿越过来,想着的不过就是做一个睡到自然醒,没事绣绣花放放风筝的清闲郡主而已。可现下倒好,一入学院,直接回到初高中苦读的那会了。 司马玥立时转身,伸手抓住了李太后的胳膊,哀求着:“皇祖母,我能不能不去学院上学啊。” 拜托您就让我做一个胸无大志,不学无术的少女吧。 女子无才便是德啊皇祖母。 可惜李太后自然是不会答应的。这可是她和皇帝放下了身段求了王隽之后人家才答应的。 她尴尬的望了一眼王隽,见后者面上一副云淡风轻,仿似压根就没听到司马玥的这句话似的,她这才拍了司马玥的手一下,轻声的训斥着:“这孩子,胡说些什么。要知道有多少人想进皇家学院还进不去呢。王院长既然答应了收你,往后你在学院里可得好好的表现才是。” 表现个球啊表现。上辈子她早起上学实在是上够了,这辈子真的是再也不想上了啊。 司马玥欲哭无泪。 而那边厢王隽已经起身要告辞了。 司马玥这时候又抓住了李太后的胳膊,问着:“皇祖母,那我今晚能不能出宫,回父王给我置办好的房子里住?” 皇宫实在是离皇家学院太远了啊。7点就要入学,那她几点就要起来?听说江陵王给她置办的那个房子离皇家学院很近,抬脚就是。好歹到时她能多睡一会。 李太后听了,神情之间就有些犹豫。但她还是问着站在司马玥身后的莺时:“你们王爷给公主置办的房子在哪条巷?” 莺时矮身行了个礼,而后直起身答道:“桃李巷。” 正与庆隆帝告辞完了,转身要走的王隽忽然定住了身形。 李太后这时却是为难的望了一眼窗外。 窗外天色早就黑透。偏生今夜又是农历初八,空中唯有一轮暗淡的上弦月。 她自然是知晓皇宫离皇家学院太近,也知晓桃李巷与皇家学院近在咫尺。只是这会却已是天色已晚,让司马玥回去她总归是有点不大放心的。 不然就只能出动御林军护送一下了,只是这样就有点太大张旗鼓了。 “太后,”这时她听到王隽的声音徐徐响起,“隽也住在桃李巷。若是太后放心,可让端华公主与隽同车回去。” 李太后闻言大喜,立时就将司马玥给卖了:“如此,那就劳烦王院长了。” 司马玥:...... 等等,怎么就没人征询一下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呢? 但李太后已经是在那叮嘱着她入了学院之后要好生的读书,放学闲暇之时要来皇宫看她了,又在那嘱咐着莺时要好生的照顾着司马玥。说完这一切之后,她就牵着司马玥的手走到了王隽的面前,笑道:“王院长,有劳了。” 王隽对着李太后微微的点了点头:“太后客气了。” 而后他便转身下了楼梯。 司马玥看着李太后,但李太后却是再无前几日苦苦的挽留她留在皇宫里的殷切模样了,反倒是松开了她的手,示意她赶紧的跟上王隽的脚步。 她这到底是对王隽有多放心啊。 司马玥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但末了也只得不情不愿的跟在了王隽的身后往宫外走去。 有宫女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王隽身披白色轻裘,缓步跟随在其后。而司马玥则是由莺时提着灯笼在旁侧照明,慢吞吞的往前走着。 空中繁星淡月。夜风拂过,有已经枯黄的落叶自两侧的树木上飘落。 司马玥就眼尖的看到有一片枯叶落在了王隽的右侧肩头。 但他恍若不见般,依然只是缓步的往前走着。 两人一路无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宫门处。 守卫宫门的侍卫见到王隽和司马玥,皆是恭敬的行礼。 王隽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而后便抬脚走了过去。 宫门外,有一辆马车正静静的等候在那里。 马是通体无一根杂毛的白马,马车外看虽简朴,但进了里面却发现真是奢侈啊。 狐裘为坐垫,身后的紫檀木小架子上摆放着一本本散发着清雅墨香的书,身前的紫檀木小桌上则是摆放着精致的白瓷茶壶和茶杯,甚至还有一个盖着的果盒。 司马玥对此表示叹为观止,觉得这个王隽也实在是太会享福了。 然后她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那通体洁白的狐裘坐垫上。 王隽随之也坐了下来,随手便从紫檀木小架子上抽出了一本书打开看了起来。 马车平稳的向前行驶着。王隽自在看书,并不发一语,仿似这马车里压根就只有他一个人一般。 司马玥是个心很大的人。她见王隽不招呼自己,就开始自己招呼起自己来。 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后,她又伸手打开了桌子上的果盒,拈了一块精致的糕点吃了起来。 茶水甘甜,糕点酥脆,司马玥且喝且吃,很快的便将一壶茶水去掉了半壶,一盒糕点去掉了半盒。 但从始自终,王隽依然是自在的在那看着书,不但是没有开口和她说一句话,便是连目光都只在书上,并没有抬头看她一下。 司马玥有心刺激他,便开口恶毒的说着:“在颠簸的马车里看书对眼睛不好,小心以后变成瞎子。” “多谢公主‘好意’提醒。” 好意两个字咬的较其他几个字稍微重些,听起来多少有些调笑的意味在里面。 王隽唇角微微上扬,但眼睛依然还是盯牢在书本之上,并没有因为司马玥的这句话放下手中的书,或者是抬头看她一眼。 司马玥挑了挑眉。 这样他都能忍?莫非他是属乌龟的? “喂,”最后她没忍住,终于还是将想了一路的问题给问了出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看上我,让我进学院的?可不要告诉我真的是因为我看起来大智若愚啊。” 她就不信自己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蠢相。 在她不耐烦的目光中,王隽终于是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望向了她。 “真的想知道?” 他眉眼清隽,马车内灯烛虽明亮,可在这一刻,他眼中湛然的光彩却是将这满车灯烛的亮光给生生的压制了下去。 ☆、第7章 半夜翻墙 司马玥被王隽眼中的湛然光彩给恍的有一刹那的失神,但她很快的就回过神来,红着一张脸别开了眼去,同时不耐烦的说着:“废话。 ” 王隽锐利的察觉到了司马玥面上忽然晕染开来的红云,唇角上扬的弧度便更大了些。 他抬手,将肩上的那片落叶拈了下来,捏住叶柄在手中转了几转之后,而后伸手将落叶递到了司马玥的面前,在她的眼前晃了几下。 上辈子从来只知道死宅,没有谈过一次恋爱的司马玥妹子立时就觉得面上滚烫一片了。 卧槽这王隽绝对是个把妹高手啊。他做学院院长的时候真的没有趁着职务之便,随意的引口诱未成年少女么? 于是司马玥便摆了一张严肃脸出来,伸手打开眼前那只拈着落叶的手,口气严厉的问着:“王院长这是何意?” 不得不说,对上这样的一副好皮囊,拒绝也是很难的一件事啊。 司马玥在心中默念心经,告诫自己,眼前的这只绝对是一只斯文败类,千万不要被他的一副臭皮囊给引口诱了啊啊啊。 臭皮囊却是笑的温和,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刚刚的那番行为已经在司马玥的心中被盖上了斯文败类的标签,他只是随意的说着:“刚刚你在御花园里的那番牙尖嘴利去哪里了?” 司马玥后知后觉的终于明白了,我擦王隽这是在回答他之所以看上她,肯收她入学院,那是因为觉得她牙尖嘴利啊。 所以大智若愚什么的,果然只是个借口。 只是忽然得知自己面上看起来果真不是很蠢相什么的,司马玥的心里竟然是很奇异的觉得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她觉得她今晚一定是被这只斯文败类给气糊涂了。 接下来的路程中,司马玥冷着一张脸端坐在那里不说话,意思就是姑娘我不是个好引口诱的,院长你还是省省吧。而王隽则是继续垂头看书,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到司马玥下车了,王隽端坐在马车上,一手挑起车帘,对着她点了点头,一脸淡然的说道:“公主慢走。明日入学的时辰可不要延误了。” 说罢,便放下了车帘,吩咐自己的随从赶车。 司马玥目瞪口呆。 要不要这么正经冷淡啊?她简直都要怀疑刚刚在马车里的那只斯文败类王隽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啊。 于是她就傻站在原地,看着王隽的车马慢慢的往前驶去。 然后她觉得自己又要斯巴达了。 因为王隽的车马竟然停在了隔壁院子的大门前。 那抹修长人影随即下了车,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朝着她这里望了过来,随即还对着她点了个头,然后便抬脚走进了院子消失不见了。 司马玥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情真的是无比的纠结复杂。 她僵硬的转过头,问着站在身旁的莺时:“咱能不能换个院子住?” 她不想跟一只斯文败类住隔壁啊,这样她晚上绝壁会做噩梦的啊啊。 “不能。”莺时的回答简洁利落,“桃花巷毗邻皇家学院,这里的房子一直紧张,便是王爷也是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这一处空着的院落。” 司马玥无奈的扶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十分的不好了。 然后她在莺时的搀扶下,缓缓的走进了面前的小院落。 虽是夜晚,但院落里却是灯火通明。 莺时一面扶着司马玥,一面就高声的喊着:“公主回来了。” 刷的一声,立时就不知道从哪些角落里钻出了数十条人影,猝不及防的就将司马玥给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她定睛一看,发现倒也都是熟面孔。 莺时此时就一面伸手指着面前的人,一面对她说道:“公主的日常起居有我和赵嬷嬷,还有诗情、画意伺候着,而王爷让公主带过来的十名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平日里都隐蔽在院落各处,暗中的保护着公主,所以公主尽管放心。” 司马玥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然后稍微的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她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便是晚上早早的就上床睡觉。 其实主要是这里没有电视电脑手机,又没有什么休闲娱乐设施,照明也全靠蜡烛,所以无聊之下,还是洗洗上床睡觉是正经。 她迷迷糊糊的正要睡觉,忽然感觉到屋里似是有人在。 她一开始以为是莺时,还问了一声:“莺时,什么事?” 原本按着莺时的意思,司马玥睡床,她就睡地上,好就近贴身随时随地的保护她,但这个提议被司马玥给果断的否决掉了。 第6节 她比较喜欢一个人独处,若是屋里地上还睡着一个人,这样还能不能让她愉快的睡觉了?所以最后莺时没办法,只好睡在了隔壁,而且还听从了司马玥的意思,说是进她的屋子之前肯定会先敲门,直到得到她的允许才会进门。 所以司马玥以为屋子里的人是莺时时,心里还有点不大高兴。 因为她没听到敲门声啊。 但是接下来她并没有听到莺时的回答,反而是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个笑声她可不熟悉。 司马玥立时就睁开了眼睛,猛地起身坐了起来,撩开床帐望了过去。 然后她就只见旁侧两扇窗户大开,有一身影正双手环抱立于阴影之中。而且看起身形,还应当是个男子。 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她手下的那十名侍卫之一,司马玥立时就警觉了起来。 “谁?”她低声的喝问了一声。 然后她又听到了一声轻笑,紧接着那名男子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屋中灯烛虽然临睡前全都被她给熄灭掉了,但廊下灯笼却还是亮着的。现下两扇窗户大开,自然是有微弱的光亮透了进来。 于是司马玥便看到一个俊美的男子,哦,准备的来说其实应该是一个俊美的少年,慢慢的从阴影里走到了她面前来。 他脸上还一直挂着欠扁的笑。走到司马玥的面前之后,弯腰倾身,笑着问她:“怎么,吓到了?” 看起来似乎并无恶意。 但睡觉睡到半夜,猛然的睁眼看到自己的房间里有个人在,纵然是对方再无恶意那也会被吓到的。 司马玥也无二话,直接捞起手边的枕头就朝着对方的头砸了过去。 她现下枕的是个青玉枕,拎在手上还颇有点分量。这要是被砸到了头,不说给他开个瓢吧,乌青一片肯定还是能给砸出来的。 但那少年头一侧,很轻易的就躲了过去。而且胳膊一伸,顺手就将那个青玉枕捞在了手里。 “啧,啧,”他端详了一下手里的青玉枕,拿在手上一抛一抛的当球玩,“看来皇叔果然是很疼爱你啊。连个睡觉用的枕头都是用整块青玉做出来的,连我现下睡的枕头都没有你的这个枕头来的讲究。” 司马玥很敏锐的从这少年的这番话里找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皇叔?那这个少年是...... 于是司马玥便再一次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少年歪着头,笑意盎然的望着她:“你猜。” 司马玥:...... 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啊。 最烦的就是这种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游戏了。 于是她伸手指了下窗,冷淡的说了一句:“好走,不送。” 然后就果断的往后倒了下去,扯过被子翻身准备继续睡觉。 那少年一见她这样果然是急了,忙走了上前来扯她的被子,同时口中还说着:“哎,哎,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啊。我是你哥啊。” 既然他都称呼她父王是皇叔了,其实司马玥早就猜到他是谁了。 庆隆帝膝下有三个皇子,比她大的就只有两个,就是前任李皇后所生的司马元和司马宣,至于崔皇后生的三皇子司马昱今年才七岁呢。 而司马元早就是被立为了储君,出入皇宫不可能这么随便。那剩下来的就只有司马宣了。 司马宣,年十七,封号琅琊王,生性跳脱,最是不服管教,现正就读于皇家学院。 司马玥默默的在自己的心里将司马宣的所有信息给过了一遍,然后猛然的坐起了身。 司马宣倒被她的这番举动给吓了一跳,不自主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司马玥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很不耐烦的抬头问着:“你是怎么过来的?” 睡觉睡到一半被惊醒,这种心塞的事真的是够了。 司马宣不明所以,实话实说:“翻墙过来的啊。” 司马玥:...... 莺时你出来,我们好好的聊聊。刚刚是谁说有十名一等一的高手暗中守护着院子,让我可以安心的睡大觉的啊?怎么现下司马宣这厮翻墙过来,然后都进入我的房间和我说了半天的话了,都不见那十名一等一的高手出来放个屁啊? ☆、第8章 暗中偷窥 最后司马玥自己主动去找了莺时。 但一拉开门,她就惊呆了。 院外现下压根就是一片群魔乱舞啊。 司马玥转头,伸手指着院子里混战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混乱局面,木然着一张脸问着司马宣:“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宣耸了耸肩,面上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我刚翻墙过来,你这边就有人跳出来拿刀想砍我,那我没办法,只好叫出我的侍卫来跟他对砍了。然后你这里又有人跳了出来拿刀想砍我和我的侍卫,那我就只有再叫出侍卫来帮忙一起大家对砍了。最后侍卫越叫越多,就成了你现下看到的这副模样了。” 如果现下手边有一把刀,司马玥觉得自己肯定是会毫不犹豫的就拿了起来,然后对着司马宣的脑袋就砍了过去。 要不要这么任性啊琅琊王殿下。 司马玥深深的吐出了一口胸口一直憋闷着的浊气,正想喝叫院子里的那一群人都停下,就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就是一道银白的光直接闪了过来。 她赶紧很没形象的抱头蹲了下去,同时耳边听到司马宣大叫了一声:“哎呀。” 她就着蹲下的姿势抬头望了过去,就见莺时手中一把长剑招式凌厉,正将司马宣包围在了她的剑光之中。 好一个司马宣,虽然是被剑光包围着,但面上并没有丝毫惧色,而且是正在积极的躲避着莺时的剑招。 不过就是躲避的很狼狈就是了。 “阿泰。”司马宣在莺时凌厉的剑招之下越来越相形见绌,最后大叫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墨色的人影,以及一道快如闪电的剑光,瞬间就与莺时手中的长剑交缠在了一起。 司马宣在旁边观战了一番,然后拍了拍手,走到司马玥的身旁也蹲了下来,笑嘻嘻的偏头对着她说道:“阿泰,我的贴身侍卫。你瞧瞧,他的武功也并不低于你的贴身丫鬟呢。” 事实确然是如此。 总之就是莺时和阿泰两个人打的难解难分,彼此都别想在彼此手中占到一毛钱便宜。 所以这到底是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司马玥瞪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对着莺时就大声的叫喊着:“莺时,住手。都是自己人。” 但高手过招,特别是势均力敌的高手过招,除非是双方一起拆招,不然无论哪一方先拆招,都有可能会被对方给伤到。 所以莺时纵然是听到了司马玥的话想住手,那也是一时没法住手的。 司马玥便又转头瞪了司马宣一眼,怒道:“还不叫你的侍卫也住手?怎么,是嫌这大晚上的无聊,让他们打架玩儿的吗?” 司马宣一见司马玥真的怒了,耸肩一笑,而后便也大声的叫喊了一句:“阿泰,住手。” 阿泰此时正与莺时打得难解难分。 他也是许久未碰见过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年轻女子,由不得的就多看了莺时一眼。 但见对方此时正冷着一张俏脸,手中剑招绵延不绝如流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阿泰手中不停歇的接着莺时的剑招,口中便道:“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撤招。” 莺时先是紧抿着唇没有回答,片刻之后阿泰才听到她冷冷的声音响起:“好。” 阿泰暗暗的舒了一口气,打起全部的精神,提气喝叫着:“一、二、三。撤招。” 顿时只见两道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人影瞬间往后各自弹射了出去。 司马玥快步的跑到了莺时的身旁,担心的问着她:“莺时,你有没有事?” 莺时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但很快的她便平息下了自己紊乱的气息,对上司马玥担忧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事。” 司马玥这才放下了心来。 一个多月来的相处,莺时虽然为人冷面少言,但却对她照顾有加,她早就是将她当做了自己亲密的伙伴了。 院子里的其他侍卫听到了司马玥和司马宣的话,早就是都住了手,此刻都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等着自家主子的下一步吩咐。 司马玥望了一眼他们,而后挥了挥手:“没事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司马宣闻言,便也有样学样的挥了挥手,吩咐着他的侍卫们:“没事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司马玥瞬间就有一种肺都快要被气炸了的感觉。 卧槽这个司马宣真是,给跪了。 她真的是再也不想看到此人的脸在自己的眼前晃荡了。 于是她便上前一步,冷声的就说着:“恭送琅琊王殿下。” 言下之意就是麻烦你赶紧的滚蛋吧。 但司马宣却没有走,反而是厚着脸皮的靠近了来,笑道:“哎呀玥儿,叫琅琊王殿下多见外啊,我是你二哥啊。乖,快叫一声二哥我听听。” 司马玥咬牙,确实是够二的。 “恭送琅琊王殿下。”她不理睬他,只是又高声的说了一遍。 这样都不走?就不信你脸皮能厚到了如斯地步。 但她果然是低估了司马宣的脸皮之厚。 “哎呀玥儿,二哥早先就听说你来了京城,总是想着要去看你。但我这早晚都要上学,压根就没空啊。好不容易刚刚得知你回来了,我就立时爬墙来见你了。怎么样玥儿,二哥心里有你吧?” 司马玥觉得自己真的是要被司马宣给气死了。 有你个大头鬼啊。拜托你心里千万别有我啊。 司马玥只气的直磨牙,然后她也不理睬司马宣,只是亲自跑过去打开了院门,然后冷声冷起的就说道:“妹妹心里也有你。但是二哥,麻烦你现在能走了吗?明日还要早起读书,妹妹我现下要睡了。” 司马宣嘻嘻一笑,拉长了声调说道:“我就知道玥儿心里有二哥。算了,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走正门啊,二哥我爬墙回去就行了。” 然后司马玥就见他走到了墙边,身子利落的一跃,然后他人就站在了墙头,还不忘回过头来对着司马玥招手:“祝妹妹做个好梦啊,最好梦里有二哥啊。还有,明日一早我等妹妹一起上学啊。放心,有二哥罩着你,你不用怕,往后你在学院里横着走都成。” 然后他纵身往下一跳,人就消失不见了。 司马玥:...... 这个大活宝。 第7节 有预感往后的学院生活会很不好了怎么办? 她手上一个用力,甩上了院门,然后挫败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真的是超级心塞啊啊啊。 而就在她无精打采的进了屋子,无精打采的躺到床上准备继续睡觉的时候,隔壁院落的一棵大树上,王隽身姿轻盈若落叶般跃下了树。 方才司马玥的院子里刚有一丝动静的时候,王隽就已经察觉到了。然后他就出了房间,足尖轻点,跳到了院墙旁边栽种着的这棵大树上。 大树想来已有数百年的树龄了,树身粗壮,枝叶葳蕤。而就着这葳蕤的枝叶掩盖,王隽能将司马玥的院落里看个一览无余,还能保证不会有人看到他。 他的随从承影站在他身旁,低声的问着他:“公子,可要属下前去干涉一番?” 毕竟一个是琅琊王殿下,一个是端华公主,都是皇家子弟不说,还都是学院里的学生,若是真的不小心闹出了什么事总归是不大好的。承影觉得,他家公子作为学院的院长,有义务,而且有责任让自己的学生不私下斗殴。 但王隽听了,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小孩子打架而已,随他们去罢。” 末了又吩咐着:“没你的事了,你下去歇息着吧。” 然后承影就纵身跳下了树,抬头看着自家公子站在树干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隔壁院子里的动静。 所以说这不过就是小孩子打架罢了,公子你为什么还要看得这么津津有味呢? 承影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摇头一边慢慢的走了。 ☆、第9章 逆天学院 次日凌晨约莫六点的时候,莺时就过来叫司马玥起床了。 冬日原本就日短夜长,6点压根外面天都没有亮。 司马玥极力忍住了想暴走的冲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下。 昨晚经过司马宣半路闹的那一出,她后来睡意渐消,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长时间才又重新睡了过去。不想这还没有睡多长时间呢,又被莺时给叫了起来,说是要去上学了。 将温热的毛巾覆在脸上,司马玥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身为皇家子弟难道不该是闲时斗狗遛鸟,下棋赏花,过的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的吗?可她怎么觉得这日子过的就是这么的坑爹呢? 简单的梳洗了下,诗情和画意端了早饭过来。 昨晚都没有睡好,哪里还吃得下早饭啊? 司马玥随手抓过了一个包子往嘴巴里塞去,然后含含糊糊的就对莺时说着:“走吧。” 莺时堪称一个合格的贴身丫鬟兼保镖。想她昨晚回来洗洗就睡了,莺时却还尽职尽力的特地去勘察了一番从这院子到皇家学院的路程,甚至于连这一路上有多少棵树都数了下,势要将任何潜在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司马宣昨晚能那么顺利的就翻墙过来的原因,因为莺时她当时不在啊。 外面天光渐亮,小院中有乳白色的薄雾缓缓飘荡。 司马玥走到了院门旁,守门的两个侍卫恭敬的对她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公主。 司马玥嗯了一声,示意那两个侍卫开门。 吱呀一声轻响,两扇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两个侍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同时口中还在说道:“恭送公主。” 司马玥原本是想直接抬脚就走出去的,但当她目光扫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就又收回了脚。 司马宣那厮正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一只脚还放在门槛上抖啊抖的。 看到司马玥,他面上立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扬起右手和她打了个招呼:“玥儿早啊,二哥来接你上学来了。” 司马玥:...... 忽然好想不去学院了怎么办? 但最后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和司马宣一起踏上了去学院的路。 她和司马宣在前,莺时和阿泰在后。一路上就只听到司马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而她和莺时、阿泰则只是来旁听的听众。 不过话唠也有话唠的好处,最起码在司马宣一路上不停的科普中,司马玥很快的就知道了关于皇家学院的绝大部分信息。 譬如说,皇家学院每个学生必修的课程有文学课、算术课、武术课、琴棋书画里面选修两样,天文箭术马术蹴鞠里面选修两样。 这样算下来每个学生要学的课程就有七种。 司马玥当时就抓狂了,卧槽这课程他妈是谁设置的啊?他自己是不是都能精通这些啊就这样设置这么多? 司马宣甚有同感的点头:“先前我朝太口祖开办了这个皇家学院,规定所必须学的课程只有文学课、算术课,蹴鞠课。可自打王隽上任院长以来,就又新增加了武术课,以及其他三样选修课。玥儿,你是不知道,咱们皇家学院的学生,苦啊。” 两个人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明确的捕捉到了一种信息。 那就是,王隽真他妈的太不是个玩意儿了。 司马宣继续苦逼兮兮的往下科普着:“就这七门课程,王隽还规定了,门门课程都得修到优以上的成绩才能算毕业了,不然甭管你多大年纪,都得继续在学院里熬着。这不,那谁,就赵尚书家的那大儿子,现下都快三十岁了,生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还在咱学院里熬着呢。” 司马玥在心里默默的过了一遍方才司马宣说的那些课程,然后惊悚的发现自己以前好像都没有接触过。要是说达不到优以上的成绩就不让出学院的话,那她岂不是很有可能两鬓斑白的时候还在学院里熬着修学分? 她脑中立时就浮现了自己白发苍苍,可还在学院里和一群韶华正盛的少男少女一起摇着头读之乎者也的画面...... 这画面太玄幻了,赶紧打住!! 司马玥摒弃了脑子里的惊悚画面,然后问着司马宣:“我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司马宣摇头:“入皇家学院者,哪怕就是缺胳膊少腿了,重病缠身了,那也不会让你退学的。就算是你死了,埋坟堆里了,墓碑上都还得刻上一个你还是皇家学院的学生这样的字眼。” 司马玥眼前立时出现了一个大写的卧槽!这他妈的还都强买强卖上了啊。 所以说皇家学院既然都有这么多坑爹的规定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想进来啊? 对此司马宣那也是满腹的血泪控诉啊:“最主要的是,你进了皇家学院,王隽会根据你的表现和成绩将你引荐给父皇,看给你弄个什么官职。” 在司马玥怀疑的目光中,他又重重的点头:“没错。进了皇家学院,无论男女,那就相当于在朝廷中谋得了个一官半职,区分只不过是官职大小而已。而且学院里的夫子都是各种美男猛男型男酷男啊,哪个少女不怀口春?所以女孩子都是费尽了心思想要进来,不说弄个官做做,每天看着各种夫子那也养眼啊。至于我们男的,那都是被父母给逼的啊啊啊。” 可是我没怀口春啊啊啊! 司马玥觉得自己的三观又再一次遭受到了洗礼。 然后她一路士气低落的走到了皇家学院的门口。 朝野上下名气都很大的皇家学院的大门却是简朴的很。如果不是门首匾上面大写的皇家学院四个字在那,司马玥简直就要怀疑这只是谁家的住房了。 进了学院,一溜灰墙黛瓦的屋子,屋前或栽有翠竹,或种有花木,望去倒颇有一番江南水乡的味道。 因着司马玥今日是第一次进学院,选修课是要提前选好的,于是司马宣就很热情的带着她去院长室。 皇家学院还有一个破规矩,就是无论皇子公主,权贵势要,进了学院都不许带一个随从,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来做,所以莺时和阿泰将司马玥和司马宣送到了学院,然后就止步于门口不让进来了。 不过司马玥对此倒很是无所谓,她上辈子自打读幼儿园的时候起就没要人陪同了。 在去校长室的路上,司马宣没压抑住自己心中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殷切的问着司马玥打算选修什么课。 司马玥回想了一下刚刚司马宣说的关于课程的问题,默默的想着哪个课比较容易蒙混过关呢。 司马宣见她将食指的指甲放在口中啃着,蹙着一双纤细的柳叶眉在那想着,就是不跟自己说话,不由的就急了,就又追问了一句:“玥儿,你到底是打算选修哪几门课?” 司马玥斜了他一眼:“你管我选修哪几门课干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司马宣嘿嘿的笑:“我是你二哥嘛,做哥哥的自然得为妹妹着想嘛。二哥这不是怕你选错了选修课后悔终生嘛。” 司马玥继续斜着眼看他,目光中的意思很明显,不用你瞎操心。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司马宣就是那种能被话给活活憋死的人。所以但凡他心里有什么话想说了,却又不直接说出来,总是吊你胃口的时候,你也吊他胃口,表示我压根就对你想说的话不感兴趣,最后他肯定会受不了,自己先说了出来。 果然,司马宣没忍住,开始主动的抛了个条件出来:“只要你告诉我你选修什么课,二哥会告诉你一个关于学院里的大秘密哦。这还是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我才会告诉你的,一般人我压根都不会告诉他的哦。” 司马玥本来还想再吊着司马宣,让他自己主动的将这个所谓的学院大秘密说出来,但想了想,她觉得选修课这事还真的和司马宣好好的商量商量。 毕竟说起来他比她先进学院的嘛,总归知道的事情比她多,好歹能有个参考不是。 于是司马玥想了想,就说着:“琴棋书画我想选修棋和书,天文箭术马术蹴鞠我想选修马术和蹴鞠。” 之所以会选修棋,那是因为她以前下五子棋很厉害,简直就是打遍全班同学无敌手,所以她就琢磨着,这五子棋是棋,围棋也是棋,总归是有相同之处的嘛,所以选棋肯定是没错的。 至于这书,不就是写毛笔字嘛。大不了她就奔着狂草抽象的那个路线去,一笔下去写个字人家认不出来,她还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人家没有艺术细胞,看不懂她的绝世名作。总之怎么能糊弄人怎么来。 至于选修马术和蹴鞠那就更简单了,不就是骑马和踢足球么,没事,就当发展个户外活动,活动活动身体也就是了。 司马宣听完了她的选择,立时口中就开始啧啧声不断了。 然后他就开始一脸得意的说道:“得亏我先问了你,不然到时你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倒勾起了司马玥的好奇心,于是她便问道:“这话怎么说?” 司马宣这厮就开始作了,一脸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啊的表情。 于是司马玥就开始不鸟他了,直接抬脚就走。 小样,憋不死你! 司马宣果然不经憋,立时拔脚追上了司马玥,然后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着:“王隽眼光高啊,能让他看上请来当夫子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琴棋书画的夫子现下他都还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选呢,所以这四门课暂时就都由他先教着。” 司马玥停下了脚步:“琴棋书画都是他教?” 我靠那岂不是琴棋书画他都精通?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逆天的存在? 司马宣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说道:“琴棋书画这四门选修课里面,选琴、书、画的人都有,但唯独就是没有选修棋的,你知道是为什么?” 司马玥老老实实的摇头:“不知道。” 司马宣更得意了,摇头晃脑的继续科普着:“因为琴、书、画学的到底好不好这事其实很难说,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风格嘛。这就像花一样,你不能说荷花好看就说菊花不好看,说牡丹国色天香就说芙蓉妖娆无格,说......” 司马玥及时的打断了他:“说重点。” “总之就是,百花齐放,大家都好看嘛。所以琴、书、画这三门课程其实是最好蒙混过关的。至于说棋,你知道怎么样才能算过关么?那得下赢了王隽才算过关啊。卧槽你知道王隽是个什么样逆天的存在么?这世上能下棋下赢他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呢。” 王隽真的有这么牛叉? 司马玥用不相信的目光望着他。 司马宣重重的点头,伸手在她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一脸郑重的说着:“相信我,没错的。二哥不会害你。” 司马玥抬手拍掉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问着:“那你是选修了哪两样?” “琴、书。” 司马玥想着,这司马宣看来也是个偷懒投机的小能手,跟着他选应该是没错的。 “那我选的马术课和蹴鞠课有什么问题?” 司马宣口中又啧了一声,然后才继续的说道:“你以为马术课就是让你骑马玩儿的呢?真是太年轻太幼稚了。我告诉你,担任马术夫子的这位,那可是带过十几万兵的老将军。老将军从最底层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如今的这个位置,什么事不清楚?你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懒耍滑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带兵素来以严厉着称,选他的马术课,你确定你的屁口股和你的大腿准备好了吗?” “骑马这又关屁口股和大腿什么事了啊?” 第8节 “骑马怎么就不关屁口股和大腿的事了?屁股一直在马上颠着,大腿内侧一直和马鞍摩擦着,不用一个时辰,我估计你这屁口股都得给颠麻了,大腿内侧都得给磨破皮了。” “停,停,”司马玥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选修个课程而已,还有这么多的讲究?真的是太麻烦了。 “直接说吧,你这两样选修的是什么?” “天文课和蹴鞠课。” 行,她也不用浪费脑细胞去想了,直接就这两样吧。 一番话说完,院长室已经在望了。 司马宣拍了拍她的肩,指了指前面的院长室,一脸惋惜的望着她:“进去吧少女。欢迎你从今日开始加入皇家学院这个水深火热的万年大坑。” 司马玥:...... ☆、第10章 引人遐想 司马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开始敲门。 叩叩叩三声轻响落下,随即有清冷的声音从屋里清晰的传了出来。 “进来。” 司马玥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面前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窗明几净,桌椅潇洒。正中一张花梨木大理石大书案,案上陈书累累,天青色烟雨笔筒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一旁花架上则是摆放着一盆白菊,开的犹如水晶囊儿一般,甚是喜人。 身着一袭雪青锦袍的王隽正端坐案后,低头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听到了开门声,他抬起头望了过来。 一见来人是司马玥,他便抬手将手中的笔放在了一旁的白玉笔架上。 “院长。”司马玥进来之后,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垂头敛目,恭敬的叫了一声。 刚刚经过司马宣一路上的科普,她约莫已经知道了,王隽在这皇家学院里那可相当是掌握着生杀大权啊。 所以说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将全部课程都拿到优以上早点离开学院,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面前这人的一念之间,所以自己可千万不能得罪了他。 见司马玥这般顺从乖巧的站在那里,王隽难得的挑了一下眉。 据他昨日的观察来看,这个小丫头压根就是一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稍微一撩口拨就会亮出她的小爪子,怎么现下看着却是如此的顺从乖巧? “有事?”身子往身后的椅子背上一靠,王隽面上含笑,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 司马玥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就不去看王隽,只是循规蹈矩的说着:“我来找院长,是因为选修的课我已经想好了,所以特地的来告诉院长一声。” “哦?你选修的是哪几门课?” “琴棋书画这四门课中我选修的是琴和书,天文箭术马术蹴鞠中我选修的是天文和蹴鞠。” 王隽身子向前,十根修长莹白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面前的书案上,笑着问道:“司马宣给你的建议?” 司马宣好歹也是个皇子,而且大小也是个琅琊王,你就这么直呼其名不大好的吧? 司马玥暗中的磨了磨牙,但还是低眉垂目的回答着:“是。” 反正眼前的这个人比猴还精,他既然是这样问了,那定然就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自己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去瞒他了,所以还不如索性直接承认算了。 王隽耳力极好,司马玥的那几下磨牙虽然声音极轻,但他还是听到了。 见她垂头敛目,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站在离自己书案前的一丈之外,他不由的就觉得有些想笑。 “过来。” 原本只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却生生的叫王隽说的很是引人遐想。 “做什么?”司马玥猛然抬头,面上一脸戒备的神情,只差双手环胸,愤怒的高喊一句禽兽了。 王隽唇角上扬,而后伸手在案上的那一摞书里翻了翻,拣了几本书出来,伸手往司马玥的方向递了过来:“拿书本。” 司马玥:...... 让她过去拿个书本而已,您老用得着说得这么引人遐想吗? 她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伸出双手去拿书本。 只是我都伸手过来接了,麻烦您老倒是松手啊? 王隽拿着书的那只手用力太大,那几本书这一端明明就在她手上,可就是拿不走啊。 卧槽! 这就是赤果果的调口戏好吗。 她心头火起,就想着,他娘的,这书本姑奶奶我不要了总行吧。 她正想放手,不想王隽却先她一步放手了。 好在他力度掌握的很精准,虽然猛然的放了手,但也不至于让司马玥因忽然失力而摔个屁蹲,只是蹬蹬的往后退了两步而已。 司马玥抬头,对着王隽怒目而视。 王隽却是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仿似压根就没有看到她面上的怒意。 司马玥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重复三次过后,她才勉强的将自己心里即将爆发出来的洪荒之力又给封印了回去。 “谢谢院长。如果院长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她也不理王隽的回答,手中捧着书本直接转身就走了。 只是心中毕竟还是在气恼,关门的时候声音未免就大了些,震的墙上白灰簌簌的往下掉。 王隽摇头轻笑,而后重又拿起书架上搁着的笔,低头在纸上奋笔书写着什么。 但没过一会,门又被推开了。 人未见,声先到:“子上,你在吗?” 王隽字子上,平辈好友之间一般都会直接称呼他的字。 话落,那人约莫是看到了书案之后的王隽,就笑道:“哟,你在呢。” 王隽只好又将手中的笔放在了书架上,抬头问着:“庆之,何事?” 郑洵,字庆之,和王隽同岁,现年二十四,乃荥阳郑氏旁支族人。和王隽自小相交,论博学不输王隽,只是身为荥阳旁支,历来不受族人重视。后庆隆帝请了王隽出山,王隽便将郑洵隆重的推荐给了庆隆帝。现如今郑洵身为太史令,又是皇家学院的天文夫子。 郑洵动手搬了张椅子坐在王隽书案的对面,一手支腮,望着王隽挑眉说道:“哟,瞧你这话说的,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其时红日已升,屋中光线渐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对面郑洵的相貌。 如果说王隽的相貌长的是教科书式的东方美,俊美飘逸,男性魅力一览无余,那郑洵的相貌则是剑走偏锋,阴柔俊俏,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你自来懒散,若不是有你的课时,日上三竿也不会起来。若我没有记错,今日上午好像没有你的课吧?所以直说吧,这么早来找我到底何事?”王隽也不与他客套,直接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郑洵笑,将支腮的右手放了下来,说道:“子上一双眼睛真是明察秋毫啊,什么事都瞒不了你。那我就实说了啊。” 王隽平静脸,维持着端坐椅子上的姿势望着他。 “说起来这事也怪我,赵尚书昨日来请我吃饭喝酒,我以为大家都是同僚,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也没有什么的嘛。谁知道这老小子不安好心,等吃饱喝足了,他都付了账了,才对我说他其实是有事来相求我的。” “为了他的大儿子?”王隽直接指出。 郑洵点头,同时竖大拇指:“要不怎么说子上一双眼睛真是明察秋毫,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呢。就是他那大儿子,现下都快三十了,还在咱们学院里熬着出不去呢。你是没看见,昨日赵尚书的那个样啊,只差没给我直接下跪了。说什么他大孙子都快十岁了,他这大儿子还在咱学院里出不去,总不能到时他孙子进了咱这学院,他儿子还没出去吧?到时父子两个坐在一起上课像个什么样?所以他就求我,让我来与你说上几句好话,能不能给他儿子的各科成绩都打个优,让他好出去呢。” 王隽不说话,只是望着郑洵。 郑洵面上略有几分尴尬,但还是双手一摊,无奈的解释着:“没办法,正所谓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偏偏昨日他请我吃的都是鲍鱼鱼翅这些高档货,子上你也知道的,我压根就是个存不住银子的人,俸禄一到手就被我给花了,这顿饭钱我哪里拿得出来啊。” 王隽沉吟了片刻,伸手自袖子里掏了一张银票出来,扔给了对面的郑洵。 郑洵双手接过,一看银票面上的金额,立时便眉开眼笑的将银票折起,收到了自己的腰包里。 “族长果然就是不一样啊,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这都快赶上我一年的俸禄了。” 王隽也不理会他拍的马屁,只是说着:“请赵尚书去京城内最好的酒楼吃顿饭,什么最贵就点什么。这样你受他的人情应该就还了吧。” “那老小子昨日请我吃的那顿饭顶多也就值个五十两银子。我待会满打满算的拿出个两百两银子来,请他去聚仙楼搓一顿,再叫上两个当红的唱小曲的,什么人情不还了?” 王隽点头:“那就好。” “只是,”郑洵望了他一眼,“赵尚书的那个儿子,你还是不肯放他出去?” “我自然是可以放他的儿子出去,”王隽的声音里有几分冷意,“但是我也不会给他的综合成绩评个优,而且赵尚书还需得答应我,往后不能让他的儿子步上仕途。” 郑洵砸吧了下嘴:“这满朝谁不知道,赵尚书送他的儿子进学院,为的就是想让他儿子镀一层金,来日好给他谋个好职位。你这又不给他的综合成绩评优,又不让他步入仕途的,这不明摆着就是砸了人家的如意算盘嘛。小心赵尚书跟你急。” 王隽一听,声音里的冷意就又重了几分:”随他想对我如何,只管放马过来就是。“ “是,是。”郑洵笑道,“知道你王隽是族长,身后有着太原王氏全族,他赵尚书就算是再恨你,那也不敢对你轻举妄动的。只是王族长,我记得今日的第一节课好像就是你的文学课?你现下是不是该准备上课去了?” ☆、第11章 学院生活(一) 司马玥此时正趴在靠窗的书案上,板着一张脸,浑身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冷肃气场。 自打她怒气冲冲的从王隽的院长室出来之后,走路那简直就是带风啊,司马宣一路小跑着才跟上她。 进了教室之后,屋子里原本还在闹腾着的一干学生见忽然来了一个美少女,吹口哨者有之,出声打招呼者有之,简直就是乱成了一锅粥。 司马玥一概不理,任由司马宣拉着自己的胳膊走到了两张并排的书案前。 将司马玥往里面靠窗的那张书案后面一推,司马宣转身对着后面起哄的一群人就得意洋洋的说道:“告诉你们,这可是我妹,亲妹。往后你们可得机灵点,别惹我妹不高兴,不然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啊。” 先前吹口哨的那位少年此时坐在书案上,一条腿架在了椅子靠背上抖啊抖的,闻言就调笑着说道:“司马宣,少来吧。我们谁不知道你的亲妹就只有司马瑜和司马瑾啊,怎么忽然又蹦出一个亲妹来?别这是你的情妹吧?” 话落,哄堂大笑声响起。 司马玥:...... 好想直接糊这少年一脸墨水啊怎么办?但这样是不是就显得她太彪悍了些? 但好在有司马宣及时出来解围:“宁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实话告诉你,她是我皇叔江陵王的女儿司马玥,你倒是说说,她是我亲妹啊,还是情妹啊?” 在座的都是官家子弟,在朝中都是有耳目的,消息自然是较一般人来的灵通。 宁康一听司马宣的话,立时就从书案上跳了下来,几步走了过来,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司马玥一番,然后说道:“她就是江陵王的女儿,皇上刚刚晋封为端华公主的司马玥?” 第9节 司马宣得意的点头:“对啦。” 宁康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是说江陵王的女儿司马玥是个傻子嘛,怎么现下看起来倒不是那么回事? 司马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傻名在外,她只是颇为不耐的望了宁康一眼,心里想着,这小子嘴够贱的啊。 宁康就只觉得一双盈盈的秋水眼向他望了过来,内里光彩逼人,湛然有光。 他立时就怔愣在了当地。等到他反应过来,他抬手理了理自己锦袍上的褶皱,然后扭捏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介绍着自己:“端华公主你好。在下宁康,今年十七岁。家父宁远,现在朝中担任大鸿胪一职,家母......”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司马宣伸手直接打掉了他伸出来的那只手。 “做什么呢?滚蛋,我妹对你不感兴趣。” 宁康怪叫起来:“你又不是你妹,你怎么会知道你妹对我不感兴趣?” 司马宣还待再嘲笑他几句,忽然趴在窗户上的一个少年猛然的回过头来大喊了一声:“院长来了。” 屋内立时慌乱成了一片,仿似就是鹿群看到豹子来袭,手忙脚乱的开始奔跑,到处都是尘烟滚滚。 但不过片刻的功夫,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于自己的书案之后,而且面上皆是一副正经脸。 司马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所以说这些人到底是有多惧怕王隽?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门口那里光线一暗,王隽站在门口,面容冷峻,抬眼淡然的扫了一眼屋内。 与其同时,屋内所有的学生集体起来,大喊了一声:“夫子好。” 王隽微微的点了点头,抬眼在屋内又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司马玥的身上。 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这般的阵仗了,所以司马玥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至在他旁边笔直的站着如同一杆标枪的司马宣伸手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胳膊,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好像全屋子里的学生都站了起来迎接王隽,就她一个人还在傻坐在这里的啊。 于是她只好不情不愿也起身站了起来。 这种滋味真的是,酸爽之极啊。 直至坐了下来,司马玥还是觉得心里别扭的紧。 而那边,王隽已经端坐在了上首的书案之后,开口讲课了。 司马玥见他两手空空,手上别说是书本了,连一片纸片都没有的,于是她便侧过身子,悄声的问着司马宣:“怎么,他上课都不带书本的吗?” 司马宣转头,用一种你是外星球来的吧,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目光望着她:“满朝野谁不知道,王隽那可是学富五车,书本上的文字他都能倒背如流了,还用带什么书本?他自己就是一部活的书本。” 司马玥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吹吧你就。她就不信王隽能有这么厉害。 说到底他也不过就二十三四岁而已,琴棋书画都精通,还学富五车?那这得是有多逆天的一个存在啊? 她这边厢正面上不屑,心中腹诽着呢,忽然就察觉到上首有一道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 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这是王隽的目光。 所以说她和司马宣这么小声的说话都被他给看到听到了? 不想正面对上王隽的目光,司马玥只好低头做认真的看书本状,同时心里还在暗自的祈求着,可千万别点我的名啊。 这才第一次上课就被点名什么的,太尴尬了。 但好在那道目光只在她身上流连了一会之后就移开了,随即又照常平静状的开始讲课了。 司马玥暗自的舒了一口气,觉着往后她在王隽的课上还是老实点吧。 一连两节都是王隽的文学课。好久都没有这般老老实实的坐在课堂上做认真听课的司马玥觉得真的读秒如年。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堂课结束,王隽刚起身离开,司马玥就已经如同一滩烂泥般的趴在了桌子上,再也不想动弹了。 早上起得早,没胃口吃饭,随随便便的就吃了一个包子了事。不想现下她这个身体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才刚上了两节课而已,她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于是她便用胳膊肘捅了捅司马宣,有气无力的问着哎:“有吃的没有?” “你没吃早饭啊?”司马宣奇怪的问着,但随即有一脸惋惜的说着:“可我也没带吃的啊。” 那你还废话这么多? 司马玥不想理睬他了,趴在桌子上准备闭目养神。 见司马玥不理睬他了,司马宣忙道:“你等着,二哥这就给你找你的来。” 司马玥还以为他是怎么去找呢,不想这小子直接双手叉腰站在了书案上,声如洪钟的大吼了一声:“我妹饿了,你们谁带吃的了?快给本殿下送过来。” 司马玥嘤咛一声,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好想将这货从书案上一脚踹下来啊。他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吗?就不能悄悄的去问一下他的几个好朋友吗?这下子她真的是什么脸都丢尽了。 但很快的,方才过来搭讪的宁康就双手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过来了。 “公主,公主,这是京城最负盛名的七香居的肉包子。我一直捂着还没舍得吃呢,你要是饿了就先给你吃吧。” 司马玥原本不大想吃,但禁不住饥肠辘辘的肚子在闻到肉包子的香味之后已经争相恐后的开始造反了。 她掀开袖子一角,用一只眼睛偷瞄了一下宁康。 少年俊脸微红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呢。 话说这少年要是知道其实坐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而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阿姨,那张俊脸上该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只要一想到少年到时会露出来的惊愕表情,司马玥就忍不住的想笑。 可这在宁康的眼中看来,那就是司马玥唇角带笑,正笑靥如花的望着他。 宁康一时就觉得有几分痴傻了。 司马宣这时已经从桌案上跳了下来,然后直接劈手抢过了宁康手里的两个包子,身子一侧,挡住了宁康望向司马玥的目光。 “玥儿,”他欢乐的将手中的两个包子递了过去,“看,二哥说有办法的吧。所以说往后你就跟着二哥混,天天都有肉包子吃。” 少年,你的抱负果然是很远大啊,远大的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哟。 司马玥毫不客气的接过了司马宣手里的两个包子,然后微微的探过身,对着正站在司马宣身后引颈而望的宁康说了一句谢谢,再便是坐了下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几口就将手中的两个肉包子给吞下肚了。 宁康目瞪口呆的望着。末了他咽了口唾沫,对着司马玥敬佩的说道:“公主,公主果然很豪爽。” 司马玥做谦虚状,虚心的说着:“哪里,哪里。” 她原本性格也外向,而且又有司马宣这个活宝在中间插科打诨,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也就跟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熟识了起来。 这时她便看到一个少年,乌衣墨发,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桌案后,正一脸漠然的望着窗外。周边虽然乱糟糟的一片,但他一个人坐在那,却是很诡异的安静。 ☆、第12章 学院生活(二) 司马玥用胳膊肘捅了捅司马宣,示意他往那黑衣少年那边看,然后低声的问了一句:“那个人是谁啊?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 司马宣循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而后收回目光,撇了撇嘴,说道:“他叫崔护,是博陵崔氏一族的人,就是宫里那位的侄子。他这个人吧,有时候坐在那里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简直就是个闷葫芦。而且他一天到晚的对着谁都冷着一张脸,好像别人都欠了他几千几万两银子似的,我劝你往后还是不要接近他的好。” 司马玥哦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接下来的两节课是算术课。 算术夫子是个老头。斑白头发斑白胡子,一望就知道是个书呆子。 他腋下夹着一本书,手中拿着算盘和几根木头算筹,慢吞吞的走到上首的书案后坐好,然后又慢吞吞的翻开了书本。 晃了晃手中的算盘之后,他开始讲题了。 一开始的倒都是些相对简单点的题目,无非就是日常出去买东西都能用到的,扒拉扒拉算盘珠子都能算出来的简易加减乘除之类的。 只是算盘这玩意,司马玥她不会用啊。 上辈子家里倒是有个算盘,还是她爷爷做村里会计的时候用过的,只是后来被司马玥和她弟弟给拆了当珠子玩了。 于是司马玥就只能听着一屋子噼里啪啦打算盘珠子的响声,自己却是坐在那里看着算盘发呆。 幸好这个算术夫子不像王隽那样精明,一时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依然只是坐在那里慢慢的讲着各种题目。 到第二节课的时候,夫子画风一变,开始讲起了其他的题目。 首先出的是一道鸡兔同笼的题目。 鸡兔同笼不知数,三十六头笼中露。 数清脚共五十双,各有多少鸡和兔?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一只笼子里装了鸡和兔子,若是按头来算,则一共有三十六只头,若是按脚来算,则一共有一百只脚,问笼子里到底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 司马玥立时就来了兴趣。 作为一个理科妹子,上辈子好歹那也是学了十几年的数学的,所以这种小学生的题目真的是soeasy了。 偏头一看司马宣还在那皱着眉头扒拉算盘珠子,显然是还没有头绪。 先前上王隽的文学课时,有好几个繁体字她不认识,下课了特地的找司马宣问了下,不想却被那厮给嘲笑了。现下好了,风水轮流转,轮到她来嘲笑他了。 算术夫子出完这道题后,在那拈了一会胡须,就慢条斯理的说道:“可有哪位同学算出来了?” 底下静寂一片,连扒拉算盘珠子的声音都没有了。 算术夫子的目光在屋子里缓缓的转了一遍,然后又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我就找个同学出来解答下罢。” 随着他的话落,所有的同学就都低下了头去,暗自祈祷着,千万别叫我,千万别叫我。 答不出来就得站一节课啊。这还是小事,关键是丢面子啊。 算术夫子的目光又缓缓的在屋子里转着,似是在想着叫谁来答这道题比较好呢。 而底下所有的的人都是垂头敛目,屏息静气,都在祈求着自己别是那个倒霉鬼。 “咳,咳。”算术夫子忽然咳了两声,而后目光慢慢的转到了司马宣和司马玥的这一排来。 司马玥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要是夫子正好找了她来回答这道题目,她到底是该正确的回答出来呢,还是说不知道呢? 正确的回答出来吧,可在别人的印象里她始终还是个傻子啊,猛然的就转变的会算算术题了,会不会被人怀疑?可这要是说不知道呢,罚站一节课,然后还要接受司马宣等人的嘲笑,那也实在是够悲催的了。 但事实证明她真的是想多了。 因为算术夫子的目光定在了司马宣的身上,慢慢的说着:“司马宣,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第10节 然后司马玥就见司马宣僵硬的站了起来,一脸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的样子。 “夫子,我,我......” 平时能言善辩的司马宣现下站在那里,仿佛就跟个卡了带的磁带似的,我了半天,愣是没我出个什么东西来。 “殿下不会算这道题?”算术夫子慢腾腾的说着,“殿下最近的算术成绩可不怎么样啊,长此以往可怎么行?昨日陛下还问起老臣殿下最近算术学的如何,老臣当时真是无言以对,也无颜以对啊。依着老臣说,殿下身为琅琊王,就该为这里的所有同学都做个表率才是,怎么能日日的贪玩而误了学业呢?唉,老臣真是为殿下担心啊。” 司马玥觉得这位算术夫子都可以兼职去做思想品德夫子了。 她见司马宣一脸窘迫的站在那里,心中不忍,便拿起笔,快速的在纸上写好了答案,然后借着前面磊起的几本书的遮挡,将这张纸条推到了司马宣的书案上。 司马宣先是诧异的望了一眼司马玥,第一感觉是玥儿竟然会算这道题?不都是说她是个傻子吗? 但见司马玥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而且还对着他坚定的点了点头,他忽然就觉着,说不定玥儿真的如同王隽说的那样,是大智若愚呢。 于是他便抬起头,面对着算术夫子的方向,朗声的说道:“夫子,这道题的答案学生算出来了。” 正说教到了兴头上的夫子听了,先是咦了一声,似是有些不相信似的,但随即他便问着:“哦?殿下算出来了?那殿下告诉老臣,鸡有多少只,兔有多少只?” “鸡22只,兔14只。” 算术夫子听了,一脸的欣慰,连声的赞叹着:“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随即大大的表扬了司马宣一番,便让他坐了下来。而且说今日之事他一定会上报陛下,让陛下也与他一起同乐。 四周嘈嘈私语声渐起,都是对司马宣竟然会算出这道题表示了不可置信。 而在后排,乌衣墨发的崔护冷冷的望了司马玥和司马宣一眼,随即又漠然的低下了头去。 刚刚司马玥悄悄的推纸条的小动作虽然别人没有看到,但他却是看到了。 所以说这道题压根就是司马玥算出来的,而不是司马宣算出来的。 好不容易下课了,算术夫子夹着书本,带着算盘和算筹走了。那几个倒霉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又没回答上,站了一节课的学生全都一屁口股坐回了椅子上,接受着来自四方的或关心,或嘲笑的问候。 司马宣则是兴奋的拉住了司马玥的手,连声的问着:“玥儿,玥儿,你怎么会算这道题的?” 司马玥一把拍掉了他的手,训斥着:“男女授受不亲,不要随便拉我的手。” 她这下用力颇大,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连她自己听了都替司马宣痛的慌。但司马宣却仿似不知道痛似的,只是在那兴奋的说着:“好了,好了。这往后上算术课我就再也不怕夫子叫我起来回答问题了,有玥儿帮我的嘛。” 说到最后一句,隐隐有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惹的司马玥浑身鸡皮疙瘩都集体起立了。 她扭过头去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在想着,想得美,姑娘我很快就不用上这算术课了。 先前她已经从司马宣那里得知了他口中所谓的书院里的大秘密,原来就是,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将夫子所教的东西都学会了,而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那你就可以去挑战夫子。只要夫子出的题你都能做得出来,而你出的题夫子做不出来,那么你就可以出师了。换而言之就是,这门课程你就能直接通过了,然后往后也再也不用来上这门课了。 不过司马宣说完之后又说道,只是自打皇家学院成立以来,还没有一个学生能挑战夫子成功的呢。 但司马玥当时就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她原本想着,自己上辈子好歹也是读了十六年书的,不说精通,可好歹也还算熟知吧。旁的她不敢挑战,文学和算术她应该能试一下的吧? 文学不就是语文吗?算术不就是数学吗?上辈子都是妥妥的必修课啊。而且在她知道文学夫子是王隽之后,她就真的太想挑战一下,然后不上这个课了。 哪成想刚刚两节文学课上下来,她就直接傻眼了。 上辈子语文课感觉就光学概括中心思想,找错别字,诗词分析,写命题作文之类的了,结果王隽一上来直接就是要求写诗词歌赋对对联之类的,这方面她业务不熟练啊。 不仅是业务不熟练,她还感觉自己是两眼一抹黑,因为书本上特么的都是繁体字!! 所以挑战王隽这个估计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这算术嘛,司马玥摸了摸下巴,觉得还是可行的。 只是暂时还不能挑战,怎么着也得过个半个月再说。 中午吃完饭休息了一段时间,下午共有三节课,分别是瑶琴课,书法课和蹴鞠课。 苦逼的是,瑶琴课和书法课的夫子都是王隽。 ☆、第13章 学院生活(三) 司马玥一开始以为,瑶琴课和书法课的夫子都是王隽就已经够苦逼的了,只是这世上从来都是没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 什么宫商角徵羽,她一概不懂啊,甚至连毛笔她握得都不算很标准。 于是在这一群好歹也算是打好了基础的学生中而言,她就实在是太尴尬了。 而且更尴尬的是,因着她不会的太明显了,所以王隽的目光基本都在她的身上注视着。 最后似是无法忍受她连手都不知道放在瑶琴哪里,以及毛笔都握成那个鸟样了,王隽干脆是走上前,手把手的亲自教她了。 omg!司马玥当时差点没忍住,直接爆了个粗口出来。 王院长,你确定你这真的不是趁着职务之便来揩本姑娘的油吗? 但是她四处一望,见大家对此场景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然后她又默默的将那句粗口给咽了下去。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在她自己的心目中,她已经是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而在其他人的眼中,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而已,王隽身为夫子,她不会的时候他出手帮她,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也许在王隽的心中,压根就没有什么男学生女学生的区别呢,反正都是他的学生,一视同仁嘛。 司马玥默默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然后也就默默的忍受了王隽弯腰倾身站在她身后,手把手的教她握笔写字的事实。 只是她上辈子毕竟是没有和男人这般的亲密接触过,所以还是不可抑制的脸红了。 靠得如此之近,她可以闻到王隽身上清新的松木之气,甚至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 这种滋味真的是,太销口魂了。 美色当前,司马玥觉得自己不淡定了,压根就没法静下心来写字怎么办? “静心。” 耳旁忽然传来流水击石般清越的声音。而随着他说话,有丝丝暖气传入她耳中,痒痒的,麻麻的。 妈蛋,更加没法静心了怎么办? 于是王隽的这两节课,司马玥上的都很是不在状态。 纵然再三在心里默念心经那也救不了她啊啊啊。 等到下了课,王隽收拾收拾走人了,司马玥立时就全身松懈的趴在了桌子上再也不想动弹了。 两节课上的她身心俱疲。 旁边的司马宣却不知晓她心里这许多的弯弯绕绕,反而是在那兴奋的说着:“哎,玥儿,下一节课是蹴鞠课了呢。” 蹴鞠类似于足球,蹴鞠课也就相当于是体育课,自然是很受大家的欢迎。 但司马玥觉得自己此时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所以她对着司马宣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问着:“这蹴鞠课我能不能不去上呢?” 上辈子各科老师最爱做的事就是侵口占体育课,甚至鼓励大家不去上体育课而是留在教室里做作业,所以司马玥想当然的以为这里也是如此。 不想司马宣却是说道:“那怎么行?蹴鞠课也算学分的呀。就算你其他的课都拿到了优,蹴鞠课不及格那你也没法毕业的呀。” 这真他妈的是个操蛋的时代啊。 最后司马玥还是恹恹的跟着司马宣去了外面空旷的场地上。 那里现下正站着一个人,想来就是他们的蹴鞠夫子了。 该怎么形容这位蹴鞠夫子呢,嗯,总之就是这位夫子长的很汉子,让人一眼看到就觉得是那种男性荷尔蒙爆棚的真汉子。 小道消息得知,蹴鞠夫子乃是市井小民,因踢得一脚好蹴鞠被王隽无意中撞见,于是便亲自去请了他来学院里做蹴鞠夫子。 这位夫子比较好说话,一般都不会难为你,所以蹴鞠课是最容易过的课了。 而蹴鞠课的内容也很简单,夫子讲一些蹴鞠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大家就开始分为两队比赛,看哪个队进的球多就算哪个队赢。 不过蹴鞠比赛多数是那些男学生玩的,女学生玩的则是藤球。 蹴鞠毕竟要跑老跑去,女子体力始终不及男子,所以还是玩藤球来的好些。 玩藤球有点类似于踢毽子,总归就是用脚啊,膝盖啊之类的顶球,不让它落地,看谁顶的最多就算谁赢。 而司马玥经过刚刚两节课的身心摧残,实在是没有精力来玩这个了。 于是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和蹴鞠夫子说了下,然后就跑到一边坐着休息去了。 只是坐下没一会,忽然一只圆滚滚的球就这么凌空的飞射了过来,滚啊滚的,就正好滚到了她的面前。 司马宣的大嗓门随即也响了起来:“玥儿,快将球扔过来。” 司马玥抬头望了望那群汗流浃背的少年,然后慢吞吞的起身站了起来。 上辈子她也是踢过足球的,虽然只是个业余爱好,但好歹也算是入了门了。 她站在那只球前面端详了端详,见那是一只充气球。虽然不比现代的足球那么规范,但也算很不错的了。 而下一刻,她抬脚,对准面前的这只气球就精准的一脚踢了过去。 顿时只见场地上一溜灰尘起,气球被她准确无误的传到了司马宣的脚下。 司马宣愕然,抬头望过来,却只见司马玥平淡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慢慢的拍了拍手,然后转身缓缓的走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少年,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于是等到放学回去的路上,司马宣言辞中满满的都是对司马玥的敬佩。 他的原话是,哎,玥儿,我原本还真以为你和传说里的一样是个傻子,现在才知道那传说有多误导人。玥儿,你真的是大智若愚啊。 司马玥无奈的扶额。 她特么的宁愿别人说她是大愚若智,也不愿意别人说她是大智若愚啊。 大愚若智好歹从外表来说还是生了一副聪明相,可大智若愚的言下之意就是生了一副蠢相啊。 第二日上午依然是两节文学课和两节算术课。 两节文学课司马玥都是坐如钟,就跟上紧了发条一样,精神高度集中,深恐王隽逮了她什么错处,然后就借此造点幺蛾子出来。而等到上算术课的时候,她却是在书案前面磊了好几本书作为遮挡,然后就趴在案上睡觉。 反正算术夫子他年纪大了,视力不是那么好,看的也不是很清楚的嘛。而且她和司马宣也打好招呼了,有什么事及时叫醒她。 但不想这一幕却被站在屋外的王隽给尽收眼底了。 而下午则是天文课和武术课。 上天文课的时候,司马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惊艳。 简单来说就是,她觉得郑洵属于那种貌美温柔易推倒的类型。未说话之前面上先带了三分笑,语气也是轻轻柔柔的,恍如三月春风拂过心田。 第11节 于是原本对天文星象这种不感兴趣的司马玥这两节课愣是听得津津有味。 有郑洵的美貌在那挂着嘛。看着美人流口水也是一种享受哟。 最后一节课是武术课。 司马宣早先就对她说过了,武术课的夫子是当朝的车骑将军,典京师兵卫,掌宫卫,身上责任重大,而且甚是忙碌,一般不常来,就相当于是个挂名的夫子了。经常来教他们的是是他帐下最得力的前将军。 今日来的正是前将军。 前将军姓赵名德,亦出身名家,兵法甚熟,一身武艺更是让人钦佩。 司马玥和司马宣他们来到了昨日上蹴鞠课的空旷场地,然后就发现旁边的一棵银杏树的枝干上挂满了苹果。 现下已然是仲冬,银杏树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剩了几片叶子在寒风中颤抖着,也是随时都会落下来的样子。 赵将军双手驻着一把长剑,往银杏树面前那么一站,那就活脱脱一个门神样。 门神板着脸,宣布了今天上课的内容。 那就是,大家上树摘苹果吧,谁能摘到最高处的苹果,那谁得的分就最多。 自然,这个得分是会被累计起来的。 学院里采用的就是累计分制。按照你平时答题,表现的情况来累计分数,然后达到了优,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学院了。 于是大家都在下面摩拳擦掌的抬头望着银杏树。 这棵银杏树估计有些年头了,枝桠丛生,高耸入云。 每个枝桠上都被挂上了苹果,甚至连最顶端的那根树枝上也挂了。 司马玥望着被挂在最顶端上的那几只苹果,正被北风吹的晃悠悠的来回摆动,不由的就想着,这几只苹果估计也只有鸟儿才能摘得到的吧? 一群学生排着队,挨个的上树摘苹果。 于是司马玥就见到了传说中的轻功。 那感觉,好像他们脚底都是装了弹簧一样的。只用脚这么往地上一跺,然后整个人就弹射上去了。 司马玥只看得目瞪口呆。 只是好像每个人脚底装的弹簧弹力不一样,所以有人弹射的高些,有人弹射的矮些。 轮到司马宣了,司马玥就见他回头对自己眨了下眼,然后脚底一点,人就飘上了空。 他虽然没有摘到最顶端的那几只苹果,但也算很好的了。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摘的苹果是挂的最高的。 而他的最高记录维持了很长时间,直至崔护的出现。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下来,司马玥好歹也和全班的所有人都说上一两句话了,但崔护却是个例外。 其实她也和崔护打过招呼,和对其他所有的同学一样,上前笑着说道:“崔同学,你好,我是司马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她这样跟其他人打招呼的时候,大家看在她毕竟是个公主的份上,多数都会很热情的也和她打个招呼,便是少数也是会和她点个头,或者笑一笑,但轮到崔护这里,他却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随后便一脸淡漠的转头看着窗外。 第一次搭讪没有成功,司马玥只好讪讪的回来了,同时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司马宣说得果然很对啊,这个崔护,很是不好亲近啊。 而现下,这个很是不好亲近的崔护却是如一只云雀一般,一飞冲天,一举就摘下了一颗最顶端树上的苹果。 司马玥对此表示叹为观止。 就在她仰脖子望着银杏树的最顶端的时候,她就听到夫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司马玥,到你了。”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院长室里,着一身黛色锦袍的王隽正负手站在窗前,全程围观他们所有人摘苹果的过程。 ☆、第14章 倔强之心 “司马玥,到你了。” 赵前将军一句令下,司马玥转头,木然的望了他一眼。 而后她又抬头,木然的望了眼前高高的银杏树一眼。 她都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了。 告诉夫子她压根就是不会轻松,所以这次要不就先不让她参加这个活动? 可是只要一想到今日的这个得分很可能就会影响到最终成绩的评定,她一时就又很不想放弃。 片刻之后,在赵德的又一次催促之下,她咬牙,心中迅速的就做了个决定。 但见她走到了银杏树下,扎裙子,撸袖子,然后双手合抱着树,哼哧哼哧的就直接爬了上去。 在场的所有人望着她的这番举动都是一副惊讶脸。便是连站在窗后,望着这一幕的王隽都止不住的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哈哈哈哈,王隽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笑声。 郑洵从他的身后转了出来:“这个就是江陵王的女儿端华公主?做事不拘泥于常规,倒是有趣的紧。” 王隽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眨都不眨的望着树上的那道身影。 司马玥此时憋着一股气,脚下踩着枝桠,正在伸手够着挂在最顶端的那只苹果。 原本她是想着随便摘只苹果就下去,权当交差算了。可是后来又想着,她都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了丑了,只摘了挂得最矮的那只苹果那也太亏了。 所以她便憋着一股气,一直往上爬。 她小时候是随着爷爷奶奶在乡村中长大的,和村里的小朋友们一起爬树掏鸟窝是经常有的事,所以对于爬树这事,她还是比较擅长的。 这么一鼓作气,竟然还真的叫她给爬到了最顶端。 最顶端一共挂有三只苹果,除却先前崔护摘去的一只,现下还剩有两只。 现下她就正在伸手够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只苹果。 只是这只苹果挂的角度实在是太刁钻了,就算她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可依然还是够不着。 最后她一咬牙,索性便手扶着树干,脚慢慢的踩到了旁侧的枝桠上去。 树下立时就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王隽此时也急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路快步的就朝着树下赶来。 后面郑洵也跟了上前来。 而此时树上的司马玥则已经蹲在枝桠上,慢慢的伸手去够面前的苹果了。 北风凛冽,待在高处尤其觉得风大。 纵然是在冬日,可司马玥还是觉得自己后背上都已经出了汗,黏着衣服,潮乎乎的一片。 只是她历来就不是个容易服输的人。而且前面的九十九步半都走了,要是在这最后半步放弃了,她绝对会不甘心的。 经过十几次小心的试探之后,最后她终于是成功的拿到了苹果。 树下此时响起的则是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口哨声,鼓掌声。 只是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爬树也一样。 司马玥此时就遇到了这个难题。 而且先前一门心思的只是想着去摘苹果,压根就没有去顾及其他的,可现下苹果到手了,往树下望那么一眼,她立时就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了。 娘啊,这树这么高,她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啊?而且她先前干吗作死的一定要摘这只挂得最高的苹果啊?摘只差不多高度的不就得了? 只是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于是司马玥开始慢慢的将身子往银杏树的主枝干上靠了。 树下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的抬头望着她,深恐她一脚踏空,然后就从那么高的树上直接摔了下来。 王隽更是仰着头,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她,连双手都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 旁边的郑洵诧异的望了他紧握的双拳一眼,又扫了一眼他面上紧张的神色一眼。 印象中自打他和王隽相交以来,就从来未在他身上见过如此紧张的神色。就算这司马玥是个公主,若是在这书院中出了什么差错,王隽身为院长,自然首当其冲的担着责任。可是现场有他王隽在,有赵德在,再不济还有他在,便是司马玥真的一脚踏空摔下了树来,他们几个人都是能接住她,确保她不会出任何事的,王隽何须还如此紧张? 而那边厢,司马玥已经抱着树干,慢慢的往下滑了。 她不敢滑的太急,就怕粗糙的树皮划破了她的手。只是她现下的这个身体毕竟是娇生惯养了十四年,皮娇肉嫩的紧,纵然她已经是往下滑的如此之慢了,可还是感觉到了手掌那里传来一阵刺痛。 定然是手掌那里被树皮划破了。 但司马玥还是一声不吭,咬着牙的继续往下慢慢的滑着。 等到双脚站到了实地上,她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有些发飘,压根就站不稳。 伸手摸了一把头上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她拿着苹果,走到了赵德的前面。 “夫子,我今天得了多少分?” 纵然是纵横沙场多年,可赵德还是被司马玥刚刚那一连串的动作给惊到了。 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低头,望着少女素白的手掌中托着的那只苹果,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没法说司马玥违规,因为一开始他压根就没有规定要用何种方法来摘树上挂着的苹果。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抬头,伸手接过司马玥手中托着的苹果,沉声的说道:“十分。” 十分就是满分了。 先前就崔护一个人得了十分,但是没想到她现下也能得到满分。 司马玥一时就觉得,刚刚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而后面司马宣和宁康他们欢呼一声,上前来围着她,兴高采烈的就高声的叫着司马玥是最棒的之类的话。 纵然是司马玥自认自己一直还算低调,可这一刻她却是觉得有些飘飘然了。 原来出风头的感觉这么的爽啊,早知道先前就不那么的低调了。 周边学生的欢呼赞叹声中,王隽悄悄的松开了自己一直紧握着的双拳。 有学生看到了他,低声相互转告中,很快的所有的学生就都看到了他。 场面一时就静寂了下来。 司马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也就转身望了过来。 于是就只见他们的院长大人此时正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周身气场冷肃。 第12节 所以说这货在这群学生中到底是有着怎样大的震慑力啊。 但受着其他人的影响,司马玥面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褪了下去。 赵德此时走上前,低声的和王隽说了什么,只见王隽微微点头,平静的说了一句:“我明白。” 司马玥心中就有了几分小忐忑,这位赵前将军该不会是对王隽解释她今日摘苹果得分的事,然后王隽会不会将她辛辛苦苦得来的分直接给抹平了? 那她刚刚的那一番努力可真的全都是白废了。 而那边赵德和王隽交流完信息,对着所有的学生就朗声的宣布着:“下课。” 这是今日的最后一节课,下课也就意味着可以回家了。 于是就算是王隽这个冷神站在这里,学生们还是抑制不住的面上出现了笑容。 “院长再见,夫子再见。” 对着王隽和赵德,以及郑洵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后,学生们立时就做鸟散装,纷纷朝着大门口飞奔而去。 司马玥原本也想夹杂在他们之间悄无声息的闪人,只是刚转身跑得两步,就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在冷声的说着:“司马玥,站住。” 是王隽。 司马玥脚下一顿,但随即她便当着没有听到,开始撒丫子就朝着大门飞奔了。 妈个蛋的,都下课了你还叫我干毛? 只是恍惚间眼前人影一闪,然后她就惊觉自己的去路被人给拦住了。 更悲催的是她刚刚跑得太快,一下子收不住去势,整个人朝着那堵人墙就狠狠的撞了过去。 好在那个人及时的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拉,这才避免了她的鼻子被当场撞塌的命运。 但她整个人还是直挺挺的撞到了那个人的怀里。 鼻尖闻到了一阵清新的松木香气,不用抬头也知道对方是谁了。 司马玥想挣脱他的束缚,但事实证明只是徒劳而已。 她侧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司马宣用眼神示意着,快来救我啊,但是司马宣却是对着她做出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然后转身就朝着大门口撒丫子飞奔了。 ......卧槽!说好的兄妹情深呢?关键时刻就只顾自己撒丫子跑路,果然她还是太幼稚了,竟然还会相信这个混蛋的话。 而王隽此时已经松开了握着她胳膊的手,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跟我来。” 四处求救无门,司马玥只好耷拉着头,怏怏的跟在王隽的身后往院长室走。 一直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郑洵此时就笑道:“哎,子上,我要不要也跟着去?” 王隽不答,只是依然不急不缓的在前面走着他的路。 不过闲人勿扰的意思已经是表达的很清楚了。 郑洵面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口中哼着小调,转身自行走了。 一进入院长室,司马玥心中就顿生一种羊入狼口的感觉。 偏偏眼前的这只大灰狼在世人的眼中还是一只彬彬有礼,惊才绝艳的小白兔。 ☆、第15章 当街误会 进了校长室之后,司马玥就紧紧的抿着唇,一脸大无畏的表情站在那里,丝毫不去理会王隽。 她要传达的意思很简单,我可不怕你。所以你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的让我闪人。 王隽望了她一眼,随后指着旁侧的一张椅子说着:“坐。” 司马玥依然一脸大无畏的表情,走到椅子前面就坐了下去。 她安慰着自己,她现下的身份好歹也是个公主,上面有太后罩着,下面再不济也还有她那远在江陵的爹娘顶着,他王隽能把她怎么样? 只是心中依然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所以尽管她面上做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出来,可还是暗暗的用眼角余光去瞟王隽在干吗。 对于她的这些小把戏,王隽自然是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但他也没有点破,只是继续的找着需要用到的东西。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拿着一条浸湿的布巾,一瓶药粉和两条干净的手绢走了过来,坐在了司马玥旁侧的椅子上。 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两张椅子中间的案几上之后,王隽也没有抬头,只是简洁的说着:“手伸过来。” 司马玥不仅没有把手伸过来,反而是将两只手都往背后缩,同时讪讪的说道:“不敢劳烦院长大人,我自己来就好了。” 王隽却是不理会她,直接起身弯腰就去捉她藏在身后的两只手。 被如此简单粗口暴对待的司马玥惊呆了,一个没反应过来,两只手就已经被王隽给捉住放在了案几上。 伸手将她紧握成拳头的两只手掰开,但见莹白的手掌心里满是纵横交叉的血痕,有深有浅。 王隽眉心紧蹙,伸手拿起一旁被浸湿的布巾,对着司马玥的手掌就按了下去。 司马玥立时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有的只是布巾在轻轻的擦拭着她手掌的温热感。 她迟疑的转过了头来看,就只见王隽正低着头,手中拿着布巾,一脸认真的在给她擦拭着掌心里的血痕。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司马玥望着这样的王隽,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禁不住的就荡口漾了下。 一荡口漾,接下来也就没有再挣扎,由着王隽给她擦拭,上药,包扎。 包扎好之后,司马玥举起两只手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看了看,然后就注意到这两条素净的手绢上各绣了两个标记。 素净的白色绸绢上,各用绿色的丝线绣了一个似竹非竹的标记,司马玥好奇之心顿起,忍不住的就指着那个标记问着王隽:“这是什么?” 王隽此时正在清洗刚刚给司马玥擦拭过手掌心的布巾,闻言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这是我太原王氏一族的族徽。” 这个族徽看起来也太小清新了吧?一点也不霸气。 司马玥撇了撇嘴,然后对着正在慢条斯理擦着手上水珠的王隽行了个礼,郑重的表达了她的谢意:“多谢夫子替我上药包扎。” 王隽点了点头,也没有接话。 于是司马玥就再道:“那我就先告退了。” 已经下课放学了,她要回家去了。 只是刚转身,就听得王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等。” 毕竟刚刚人家才帮过她,这会冷漠的转身就走确实是不大礼貌的。 于是司马玥便转过身来,面上带了笑,耐心的问着:“请问院长叫我有何事?” 王隽放下手中的布巾,将先前挽上去的袖子放了下来,而后缓步的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受了伤,坐我的马车回去。” 司马玥满头黑线。 她受伤貌似是手吧,不是脚吧? 但王隽的语气平淡中却透着坚决,大有她如果不答应,他就有得是办法让她答应一般。 司马玥想了想,然后就点头答应了。 坐就坐吧,反正也不是头一次坐他的马车了。 桃李巷离着皇家学院很近,司马玥原本以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会到家,但不想在马车上坐了好长时间之后马车还是在往前行驶着,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 虽然屁口股下坐着的是顶级狐裘,喝的是碧螺春,吃的是御用糕点,可司马玥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了起来。 于是她便悄悄的侧身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望去。 外面两侧鳞比栉次的房屋,街道繁华,但这并不是她回家必经的路。 “你手受了伤,我带你去药店配些药。” 身边传来王隽淡淡的声音,很明显是在解释。 司马玥放下车帘,转头望着他,摇了摇自己的两只手,问着:“不是已经上过药粉了吗?” “要换药。”王隽的回答简洁明了。这般一看倒还真像传说中的那个冷艳高贵的院长。 司马玥心中啧了一声,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恭敬在说道:“那也不用麻烦院长特地的带我来药店配药,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打定主意了,既然自己的学分都捏在他手上,那自然是不能得罪他的,必须得要多恭敬就多恭敬。等到拿到可以毕业的学分了,她就能离王隽有多远就有多远。 王隽望着她面上故作出来的恭敬之态,心里明了,但也并没有点破,只是微微一笑,而后继续垂头看书。 药店不一会儿就到了。 王隽先行一步下了马车,而后便伸手来扶司马玥。 司马玥哪里敢让他扶啊,弯身就自己直接跳下了马车。 但双手毕竟有伤,身体的平衡性就没有平日的好,更是一不小心踩到了长长的裙子,眼见得就要直接扑地上摔个狗啃泥了。 但好在王隽及时的过来拦住了她,才避免了这一尴尬的局面发生。 只是他完全可以伸手拉她一把就可以的啊,为什么却是两条胳膊背在身后不动,只是身体过来拦着? 于是在不知内情的路人看来,那就是司马玥直接往王隽的怀里跳,而且两只手还在他身上胡乱揩油。 王隽原本就生的个高腿长,宽肩细腰,身材极好,一张脸更是生的俊朗无匹,站在这街道上,那就如同是长江皓月一般,没有人不会注意到。 有人更是认出了他是皇家学院的院长,立时就上来和他搭话客套着。 而司马玥此时还维持着扑在王隽怀里的动作没有动弹。 如果地上有洞的话,估计她真的会一头钻进去然后再也不要出来了。 她觉得这次的脸真是丢到了姥姥家了,为了避免有人将她认出来,然后风言风语的传到太后和皇帝的耳朵里,说她司马玥不过才进学院两天就敢当街调口戏院长,所以她只能尽量的将自己的头往下低,恨不能直接低到尘埃里去啊。 但好在王隽对着外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冷面冷心,话语要多简洁就有多简洁,所以那个上前来搭讪的路人跟他说了两句话之后,觉得此人实在是不好打交道,于是便走了。 只是街边围观的众人却还是没有散。 司马玥都有冲动转身奔回马车里,然后放下车帘,这样谁都看不到她了。 可是这时斜刺里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精准无误的捉住了她的手,然后牵着她的手就进了前面的药房里面。 一进药房里面,他就吩咐着承影守在外面,谁都不让进来,同时又吩咐着掌柜的关门。 司马玥心里就犯起了嘀咕,你以为这药房是你家开的啊,让自己的人守着药房门口不放人进来也就罢了,还这么随便的就吩咐着掌柜的关门?掌柜的会听了你的话才怪。 但不想掌柜的听了王隽的话还真的颠儿颠儿的跑过来关起了门,然后扬声吩咐着伙计上茶,同时恭敬的对着王隽问着:“族长,您今日大驾光临,可是有事?” 第13节 王隽微微的点了下头,然后简短的说着:“纸、笔。” 掌柜的一听,连忙转身飞奔到柜台前取来了纸和笔。 难为他年纪比王隽大许多,这当会还恭敬的站在那里替他磨着墨。 于是司马玥就见王隽提笔蘸了墨,然后笔走龙蛇,挥笔就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连串的药名。 他写的是行书,字如其人,潇洒闲适。 书写完毕,他将笔放了下去,拿起纸递给了掌柜的:“照着纸张抓药,碾碎。” 掌柜的双手平伸过头接过纸张,也不要伙计的帮忙,自己动手抓药,碾碎。 王隽坐在椅子上,喝着伙计端过来的茶,示意司马玥也坐。 司马玥坐下来之后,他见她一直望着忙碌的掌柜的,便解释了一句:“这是我父亲开的药房。” 他的父亲是前一任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但早就已经过世了。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这药店就是他的啰? 司马玥坐在那里默然无语。 她双手受了伤,纵然是面前有茶有小核桃,但都是不方便拿。 只是她素来就喜欢吃小核桃,这次却只能望着干咽口水,却吃不到嘴里,实在是一种大大的折磨。 旁边的王隽见司马玥的目光不一会儿的就会转到桌子上的那碟小核桃上去,唇角微弯,而后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伸手拈起一枚小核桃剥了起来。 ☆、第16章 撩来撩去 当王隽将剥得好好的核桃仁递过来的时候,司马玥有一瞬间的懵逼,所以一时就没有想起来伸手去接。 “怎么,”王隽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是手受伤了不好拿吗?那要不要我帮你?” 说罢,作势就要伸手来喂她。 司马玥急忙偏头闪过,同时耳尖有两点红窜起,一路迅速的蔓延至满脸。 “不用了。” 她急忙伸手接过了王隽手里的核桃仁,同时身子往外侧了侧,这样离王隽就较刚才远了一些。 王隽见她脸红如霞,眼神躲闪着就是不敢看他,笑了一笑之后,倒也没有继续的撩她了。 于是接下来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剥着小核桃,剥好了一颗就伸手递了过来,而另外一个则是不声不语的就接了过来,直接往嘴巴里一塞。 场面静谧平和。 等到掌柜的辛辛苦苦的将所有的药草都磨成了粉末状,又仔仔细细的装到了小瓷瓶里,恭敬的走过来双手捧着小瓷瓶递给王隽的时候,似是错觉,但他确实是看到了后者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的神情。 但那抹不悦的神情真的是转瞬即逝。随即王隽伸手接过了小瓷瓶来,起身抓了一把小核桃,对着司马玥说道:“走罢。” 司马玥哦了一声,也起身站了起来,随着他走出了药房。 等到他们上了马车,确定再也不会听到屋里的动静之后,掌柜的才小声的问着伙计:“刚刚我过去送药的时候,族长好像不高兴?你一直在旁边看着,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因着从拿药到磨药到装瓶,都是掌柜的亲力亲为,所以小伙计倒闲在了一旁。 小伙计是个伶俐的人,他围观了全程,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掌柜的没有做错的地方,”他嘻嘻一笑,而后说道,“只是族长嫌你的动作太快了,打扰到了他和那位姑娘的静谧相处时光而已。” “啊?” 掌柜的一时愣没反应过来。 如果他没看错,刚刚那个姑娘年岁还小的吧?只怕还没满十五的吧?怎么族长竟然是好□□这口的吗? 而小伙计已经在那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依着我看呐,咱们很快就会有一位族长夫人了。” 未来的族长夫人丝毫还不知道族长大人心里的盘算。 她只知道当她下车的时候,王隽握着她的手递过来满满的一手剥得干干净净的核桃仁。 司马玥诧异的抬头望着他。但王隽不发一语,只是对她微微一笑,而后便吩咐着承影赶车,徒留她一个人傻站在当地,直至望着他下车,踏着满地的玫瑰色彩霞缓步的步入了隔壁的院门。 这个王隽对她好得有点不大正常啊,难不成他是看上她了? 但司马玥随即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现下可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呢,而且还是顶着一个傻子名声的姑娘,王隽他有二十四了吧?所以他对她的这种好应该是类似于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好吧? 而且说不定他对其他的人都是这般的好呢,所以她还是不要在这里自作多情了。 成功的将自己给劝服了的司马玥重重的点头,对,事实的真相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然后她转身,欢乐的拍门,叫着:“莺时,我回来啦。” 莺时先前一直强烈的要求接送司马玥上下学,但被同样坚决的司马玥给否定了。 她觉得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且桃李巷离着皇家学院就这么点的距离,简直就是站在家里都能望到学院里的那棵银杏树,所以还有什么好接送的呢? 在她的坚持下,最后莺时只好作罢。 司马玥刚喊了一声,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公主,你终于回来了,可教我们担心死了。” 说话的是诗情,和她现下的年纪一般大,十四岁。 小姑娘长着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两颊旁边还各有一个酒窝,看着就很是和善可亲。 司马玥进了院门,和往常一般,想伸手去捏她肉肉的脸颊,逗逗她。 只是这一伸手,就想起自己的爪子现下正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呢,压根就不好动弹。 于是她便收回了自己的爪子,笑道:“我一个大活人,能蹦能跳,诗情还怕我跑了不成?” 诗情后面跟着的是莺时。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司马玥被包扎的手,立时就越过了诗情,伸手托住了她的手,仔细的端详了一会,然后沉声的问着:“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玥从她的手中抽回自己的双手,毫不在意的笑道:“没事,就是爬树的时候被树皮给划到了而已。只是包扎得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压根就没什么事。” 诗情嘴快,在一旁就说道:“先前琅琊王殿下已经特地的来和奴婢们说了公主今日的壮举。公主,你真的爬上树的最顶端,拿到了挂得最高的那只苹果吗?公主好厉害。只是殿下说公主随后就被院长大人叫过去了,院长大人有没有责怪公主?” 便连一向闲事不理,从来不八卦的莺时闻言也专注的盯着司马玥,就想从她的口中探听得一二。 司马玥满头黑线啊。 “没有责怪。”她就只说了这四个字,实在是她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说王隽叫她过去了,然后还给她包扎了,还带她去药房配药了,然后还剥核桃仁给她吃了? 这事怎么说都怎么显得暧昧啊。所以为了不被她们误会,还是含糊其辞的糊弄过去算了。 但诗情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 “公主的手是院长大人给您包扎的吗?” 这孩子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节奏啊。 “唔,”司马玥说的含糊,而且很快的就大声的嚷嚷着,“晚饭有没有好啊诗情?我快饿死了。” 诗情一听,立时也就被她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 “好了,好了。公主您稍等,奴婢马上就去给您将饭菜端过来。” 然后她转身飞奔的就跑了。 倒是莺时此时站在一旁,很笃定的就说了一句:“公主,您的手是院长给您包扎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司马玥斜了她一眼。 “因为这两条手绢上有太原王氏一族的族徽。” 司马玥抬手望了一下手绢上那棵似竹非竹的小清新标识,然后挫败的没有开口否认。 吃过晚饭之后,因着手不能碰水的缘故,她在诗情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然后就想上床睡觉。 莺时此时却是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托盘上有干净的布条,小剪刀,以及一小瓶粉末。 “公主,奴婢给您换药。” 她一说到换药,司马玥立时就想起来了。 王隽临下车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小瓷瓶,说是今日给她手上上的药粉就是这个,让她晚上的时候记得换一次药。 这个小瓷瓶是先前那个掌柜的交给王隽的,所以说当时王隽带她去药房真的是去给她配药的啰? 司马玥此时正在啃一只苹果,听了莺时的话,她便口中叼着苹果,一只手则是去够自己书包里放着的那个小瓷瓶。 艰难的将小瓷瓶从书包里摸出来之后,她将小瓷瓶交给莺时,说着:“今天王隽给我手上上的就是这个药粉,你换药也用这个药粉吧。” 别几种药粉给她混着用,到时出点啥问题就不好了。 莺时闻言,伸手接过小瓷瓶来,拔开木塞子闻了一闻,而后很肯定的就说道:“这是太原王氏一族不外传的桑芪白,传说可生肌活骨,无论多大的创伤,用了这个都绝对不会留疤。王隽竟然拿这个出来给公主用?” 言下之意就是她手上不过就是划了些血痕而已,但王隽却是拿了这么珍贵的药粉来给她用,岂不是太浪费了? 但司马玥关注的却不是这个。 她关注的是:“那这个药粉,哦,就是这个桑芪白的配方,除了太原王氏一族,外人就不知道的了?” 莺时点头:“而且就算是太原王氏一族内也不是人人都会知道配方的。除非是族长,和他完全信任的人。” 司马玥摸着下巴思索着,所以说这个配方要是拿到外面去卖会卖多少银子呢? 当时王隽在纸上写这个配方的时候可是没有完全没有避让着她的。而且巧的很,她这个人记忆力还算不错,所以当时就记住了。 只是拿着人家不外传的秘方出去捞银子什么的,这也太不地道了吧?所以这个想法也不过在司马玥的脑子里转了一转之后,随即就被她忘到了脑后。 不得不说,这个桑芪白真的很是神奇。第二日早间她起来拆开手上的布条时,就发现手掌心里的血痕全都消失不见了,而且真的是一道疤都没有留下,简直就是完好如初。 于是司马玥就开开心心的上学去了。因着这事,她心里还比较感谢王隽的,所以每次见着他的时候还会笑眯眯的和他打声招呼,说上一句院长好。 简直就是一个超有礼貌,很上进的五好学生有木有。 这般的过了半个多月,一日上算术课的时候,司马玥觉得差不多现下就可以实施她的挑战大计了。 于是她便站了起来,在全班同学诧异的眼光中,朗声的对着算术夫子说道:“夫子,我想向你挑战。” 第14节 一时全班皆惊。便连一向做事都慢条斯理的算术夫子动作都较往常迅捷了不少。 因着他当即就奔去了院长室,向王隽报告了司马玥想挑战他的事。 ☆、第17章 挑战夫子(一) “哦?” 纵然是王隽对着他人的时候面上一直少有波动,可这会他还是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色出来。 据他这半个多月的观察来看,司马玥也就在上他的课时会认真一些,其他的课则基本是能混就混,特别是算术课,基本上就是趴在案上睡觉了。 可是她现下竟然说要挑战算术夫子? 她这不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以至于狂妄自大,那就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不过既然她说要挑战,那挫挫她的锐气也好,这样往后最起码她在上算术课的时候会认真一点。 于是接下来就由王隽亲自上阵操刀出题。 挑战仪式正式定在了当天下午。 司马玥豪言壮语说要挑战算术夫子的消息早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皇家学院,甚至于是飞到了朝廷里。 于是当天下午特地的将原有的马术箭术蹴鞠课都给停掉了,专门的空出来作为司马玥的挑战时间。 而这毕竟是个轰动全学院的消息,所以一时全学院的学生都跑过来观看,甚至于是各个夫子也全都跑过来观看了,连一向闲事不理,教完课程立时就走的前将军赵德都特地的过来了。 人数爆棚,屋子里坐不下,最后挑战场地就给搬到了屋外空地好。 好在现下虽然已是仲冬,但今日天公甚是作美,天蓝云白不说,而且阳光端的是和煦的很,晒在身上不一会儿就觉得懒洋洋的。 底下所有的学生都沸腾了。一来是他们虽然都听说过学生可以挑战夫子,但他们多数人都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二来则是因为,今天下午可以不用上课啊。 于是一时底下嗡嗡声不断,有个别极有头脑的,还在那兜售起了瓜子花生茶水。 皇家学院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权贵家的子弟嘛,兜里自然不缺那么点零花钱,所以出手也都豪爽的很。于是那个灵机一动兜售的学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有其他的学生则是私下的做了个庄,押到底是算术夫子赢还是司马玥赢。 司马玥的傻子名声毕竟早就是传遍了京城各处,而且自打皇家学院成立以来,虽然是听说过有学生挑战夫子的,但历来都是以失败告终的,所以很自然的,大家基本都是押算术夫子赢,司马玥输,而且赔率越炒越高,最后竟然是给炒到了一百。 司马宣就不乐意了。 怎么说司马玥也是他妹嘛,他这个做哥哥的关键时刻不挺她谁挺她? 于是司马宣豪气的就拍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下去。 “我买司马玥赢。” 就有一个学生笑道:“司马宣,我们知道你疼爱司马玥这个妹妹,可是再疼爱那也不能拿银子打水漂啊。” 司马宣豪气干云的就说道:“本王我别的没有,银子有的是。再说谁说我妹一定会输?要是待会她赢了,你们就得给我五千两银子。五千两银子,都准备好了吗?不行就去当铺里将你们的裤衩当了去吧哈哈。” 宁康此时就在旁边帮腔,说着:“是啊。谁说司马玥就一定会输?我也押她赢。” 说罢就掏了一块银子出来。 司马宣一见,当先一脚就直接踹了过去。 “滚蛋!就拿了一两银子出来,丢人现眼,那你还不如不拿呢。” 宁康嘿嘿一笑,躲过他的那一记撩口阴腿,也没有再说什么。 很明显的,他之所以拿这一两银子押司马玥赢,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司马玥会赢,只是来日借由此事和她套近乎而已。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在他们面前站定,投下一片阴郁的阴影。 众人抬头一望,见那人乌衣墨带,面容冷峻,正是一向都不跟他们打交道的崔护。 众人:...... 所以这崔护过来是想干吗?难不成是想训斥他们学院里不准公共赌博? 众人正各自心里揣度着这崔护过来的目的,就忽然将他从袖中掏了一张银票甩了过来。 那银票甩中的那名同学接过银票一望,然后整个人露出了一个(⊙o⊙)的表情。 卧槽!竟然是一百两。这他妈的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司马玥赢。” 崔护甩完这张银票之后,冷冷的说了这四个字,然后转身就走了。 这张银票被在场的各人争相传看了一遍之后,最后落在了司马宣的手里。 于是司马宣望着崔护背影的目光一时就带了那么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宁康在一旁咬着手指看着银票的面额,末了问着:“崔护这是几个意思?” 随便的将银票往宁康的手里一塞,司马宣面上的神情也有些冷了下来:“不知道。兴许只是他银子多了没地花而已。” 宁康还想再说什么,只听得铛的一声锣响,挑战时间正式开始了。 于是他便抬头看向了前方隔出来的一小块空地。 那里司马玥正盘腿坐在一张草席上。 人数太多,大家都带椅子出来坐只怕是会要乱套的,最后一致口径同意各带一块草席出来坐着了事。 司马玥的正对面盘膝坐着的就是王隽,他的旁侧坐着的则分别是算术夫子和中书令。 中书令是庆隆帝和李太后特地派遣过来的,一则是为了旁听,二则也是为了做个公正。 原本依着李太后的意思,她恨不能自己过来的,但最后却被庆隆帝给劝了回去的,说是这样容易给司马玥增加压力。 而司马玥现下压力确实是比较大。 她原本以为只是个挑战而已嘛,顶多也就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答着算术夫子算出来的题也就是了,可谁成想最后竟然轰动至此啊。 不但是全院的夫子和学生都来了,而且还劳动了个中书令在旁坐镇着啊。 而且现下王隽就坐在她对面,不时的就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她,实在是觉得压力山大啊。 司马玥觉得她再这么紧张下去,最后极有可能在全院夫子学生的面前被打脸,而且从此她流传在外的名声就不但是个傻子了,可能还得再加上一个狂妄无知。 嗯,一个狂妄无知的傻子,这名声怎么想都怎么觉得酸爽。 于是她忙安慰着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你行的,你一定行的! 是啊,高考都经历过了,还怕个球啊!大不了答不上来丢个脸就是了,顶多也就是这次脸丢得大点也就是了。不过反正她皮厚,无所谓。 司马玥暗暗的给自己打气,最后坐直了身子,毫不畏惧的对上了王隽的目光。 王隽的目光扫过了在场引颈相望的夫子和学生,以及旁侧坐着的中书令。 原本他只是想将此次司马玥的挑战之事控制在一个小范围之内,不想最后却不知道是谁嘴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嚷嚷的众人皆知了,甚至都惊动了庆隆帝和李太后,还特地的遣了中书令过来旁听。 他长眉微皱,此事闹得如此之大,若是司马玥待会挑战失败,那她势必就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到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若是早知如此,刚刚他就不该将题目出得如此之难了。 中书令此时在草席上欠了欠身,对着王隽恭敬的拱手行礼,笑着问道:“王院长,挑战现下可以开始了吗?” 王隽现下虽然是个白身,并无一官半职傍身。但他名气震京华,庆隆帝特地的三下太原请了他出来担任皇家学院的院长,且又是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所以中书令虽然是官至二品,但言谈举止之间还是对王隽很客气的。 王隽不答,却是沉声的开口询问着司马玥:“你可是准备好了?” 司马玥点了点头,面上看起来很是镇定:“是,我准备好了。” 王隽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后自袖子中取出考题递给了旁侧坐着的算术夫子,又眼神示意一旁站着的承影送了纸和笔,以及一个算盘,几根算筹过去,放在司马玥的面前。 但是司马玥却是开口对着上首坐着的王隽,算术夫子,以及那个中书令说道:“我只要一张纸就够了,不用算盘、毛笔和算筹。”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面上变色,哗声一片。 这个司马玥若不是真的超级牛掰,那就是压根不知道天高地厚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而司马玥心里想的是,妈个蛋的,既然这事都已经闹得这么大了,那就不介意闹得再大一点。 她自随身携带的书包里取了两截被削得细细的木炭出来,举起来示意给前面坐着的三个人看:“我用这种炭笔就够了。” 为了这次挑战的事,她可是整整筹备了好几天。 她自认心算还算可以,所以一般的题目压根就用不着其他的道具。而且关键的是,算盘她压根也就不会用,算筹用起来又嫌太麻烦。至于其他稍微复杂一点的题目,用纸和笔就够了。只是她又嫌毛笔前端是软毛,算起题目来太慢,所以琢磨了几天之后,就找了木炭来,削了这样的两根炭笔出来。 虽然这炭笔是比不上现代的铅笔好用,但其实也差不离了。 准备好了这一切之后,她抬头,对上王隽沉沉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开始吧。” ☆、第18章 挑战夫子(二)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的超出了王隽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内了。 关键是每次他想掌控的时候,司马玥总会及时的又抛出一两句惊世骇俗的话来。 原本她提出要挑战算术夫子的时候,就已经是如同一锅滚烫的油在沸腾了,可后期她又不止一次的往里加水。 水入油锅,其造势可想而知。 所以现下局势是势如骑虎,他想制止也制止不了的。 为了公平起见,接下来由承影将司马玥拿出来的两支炭笔呈给在上首坐着的三个人检查,确认这两支炭笔并无任何异常之处,而后再将炭笔还给了司马玥。 司马玥拿炭笔在手,一脸的自信表情。 王隽目光扫过她自信的脸,惊觉这一刻的司马玥就如同正在怒放的芙蓉一般,明艳不可方物。 明艳的他甚至都想将她的脸用面纱给严严实实的罩起来,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到。 艰难的压下了自己心中那不可对外言说的小心思之后,王隽从司马玥的面上收回目光,转头对着旁侧坐着的算术夫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开始吧。” 他这句话虽轻,但却不啻于一道炸雷轰然砸下。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都屏息静气,目光都望定司马玥。 司马玥握紧了手里的炭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定定的望着坐在她前面的算术夫子。 第15节 算术夫子这时打开了王隽先前递给他的考卷,不由的就倒吸了一口气。 这些题目涵盖了算术所有方面的题目,便是他都不一定保证能全都做得出来,司马玥不过才入学半个多月,又怎么可能会做得出来的? 他心里一边为司马玥待会出糗惋惜的同时,一边又由衷的对王隽生出了赞叹仰慕之意。 王院长果然是学富五车,知识涵盖了各方各面啊。 接下来他清了下嗓门,开始照着考卷念起了题目。 原本是可以将试卷递给司马玥,让她做好之后上交给他们批阅也就是了。但是现下这事闹得太大了,若是那般做,总怕有心人会说他们是因着司马玥端华公主的身份给她放水,所以倒还不如这般的他读出一道题目司马玥做一道,这样也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了。 前面的题目相对简单,基本用加减乘除就可以对付得过去。 司马玥心算了得,因此上算术夫子读出一道题目之后,几乎就是立刻,司马玥就回答出了正确的答案出来。 这时在场众人的面上都已经变色了。 倒不是说这些题目有多难,关键是便是他们来做,那也得借助于算盘或者算筹,多少还得算上一会儿的功夫,可是司马玥却是什么都没有用,而且算术夫子不过刚刚读出一道题目来,她立刻就能张嘴答了上来。 若不是今日真的是这般的公而告之,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要以为司马玥这是和王隽,以及算术夫子串通好了,早就知道了题目和答案,这会只是纯背答案而已。 但就是背答案那也得想一会儿的功夫啊,而不会像司马玥这般,直接一秒都不带停顿的,张口就答啊。 而前面简单一点的题目答完,后面的题目就慢慢的难了起来。 类似于上次鸡兔同笼的题目也有,但难度就已经是上升了好几个等级不止,也有类似于分数的加减乘除,或者譬如一朵荷花一晚上能衍生出五朵荷花,下一晚那衍生出的五朵荷花又会各自衍生出五朵荷花,再再下一晚,前一晚衍生出的荷花又会各自都衍生出五朵荷花,问五个夜晚下来,一共衍生出多少朵荷花之类的题目,更有竹原高一丈,末折着地,去本三尺,竹还高几何之类的要用到勾股定理的几何题。 有些题目司马玥可以立即张口就答,有些题目则是用炭笔在纸上算一下,有些题目则是要思索一会。 而在这期间,整个场地静寂一片,毫不夸张的说,真是连树上的鸟儿此时都察觉到了底下这种静寂的气氛,已经都不看开口鸣叫了。 除却极个别之人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已呆。 这样的题目,这样的题目,她司马玥怎么就都做出来了?要知道这要是他们,估计直接就是两眼一抹黑,压根就不知道这道题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书令的一张嘴自打张开之后,到最后也还没合起来。算术夫子若不是要一直给司马玥读题,估摸着这会也会跟中书令一般。只有王隽,随着司马玥答的题越来越多,他望着她的目光探究的意味就越明显。 一问一答,时间很快的就过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之后,司马玥终于是将最后一道题目的答案给答了出来。 此时所有人全都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出,一眨不眨的望着算术夫子。 算术夫子望了一眼王隽,在后者的点头示意下,最后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朗声的说道:“答案正确。” 他话音一落,现场先是静寂一片,接下来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和喝彩声。 便是连那终日浸□□在官场之中,早已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中书令此刻也都忍不住的击掌赞叹,大声的为司马玥喝起了彩来。 刚刚的这一幕实在是太精彩了,有幸见此一幕,此生无憾啊。 他开始替庆隆帝和李太后惋惜了,早知如此,他们也该亲自到现场来见证一下端华公主卓越的算术天分才是。 眼中看着大家面上不加掩饰的敬佩之情,耳中听着众人此起彼伏的喝彩声,纵然自小一直深受家人教导的谦虚就是美德的司马玥这时也不禁的开始飘飘然起来。 偶尔虚荣一下有益于身心健康嘛。 她揉了揉坐得有点酸麻的双腿,起身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后面全院的夫子和学生,面带微笑,双掌合十,对着众人笑道:“谢谢,谢谢各位捧场。” 一见她转身过来,底下所有的学生这下子更是沸腾了。更有甚者,有几个学生还对着她吹起了口哨,高喊着:“司马玥、司马玥、司马玥。” 王隽的脸就有点沉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司马玥,因着心里所散发出的自信,看起来明媚,大气,就如同一颗散发着光华的夜明珠,但凡是任何人见了,只怕是都会被她给吸引住。 于是他便沉声的开了口:“司马玥。” 司马玥听到他的叫声,自然是转过身来望着他。 “不知院长唤我何事?” 她面上笑意未褪,两颊因着些许激动更是呈现出胭霞色,真真是颜面如霞。 王隽被她的笑容给恍的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的他便又收敛了自己的心神,问着:“刚刚的题目你虽然都答了出来,但这样也不算你挑战成功,需得你出的题我们答不上来才算是你真的挑战成功了。那么,你的题是什么?” 此时的司马玥目光只在他一人身上,他刚刚因着她将她清丽的容颜暴露给了所有人看的那份不舒服终于是略略的消散了一点。 而司马玥心里却开始慢慢的升腾起了其他的心思。 刚刚她就在怀疑那些题目并非是算术夫子所出,而极有可能会是司马玥所出,现下王隽说的这一番话则是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想。 什么叫需得你出的题我们答不上来才算是真的挑战成功了?先前不都是说挑战哪科夫子,只要出的题那科夫子答不出来就算可以了?王隽口中说的我们是几个意思啊?难不成还得他和算术夫子都答不上来才算可以啊?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观察下来,司马玥基本是可以确定她出的题算术夫子是肯定答不上来的,但是王隽能不能答得出来她却是没有把握。 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半了,那可千万不能最后倒在这最后半步上了。 功亏一篑成这样,她估计能活活给哭死。 于是她想了想,便笑着直接问道:“学生对挑战一事只是道听途说,并不是太清楚,正好今日可以请教一下院长。” 王隽望着她面上忽然浮起的狡黠笑容,便知道司马玥心里定然是在盘算着给他挖坑。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挖的这个坑他也只能是跳。 “你说。”他开口,声音沉沉。 “听说挑战一事,流程有二,一是夫子出的题学生全都答了出来,二是学生出的题夫子答不出来,只需这两个流程都通过了,那就算挑战成功了,是吗?” 这下子压根就不用王隽来回答了,在场所有的人齐刷刷的高声吼道:“是。” 但司马玥却是笑着望定了王隽,非要他亲口说出这个是字来。 王隽被她狡黠的目光盯着,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是觉得心里某处忽然的就柔软了起来。 于是他的唇角由不得的就弯起了一个弧度。 “是。”这个是字他回答的很是温柔,站在他旁侧的承影不由的望了他一眼。 binggo! 司马玥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目的达成。有这个是字拦着,接下来王隽就不能插手她给算术夫子出的题了。 于是她便微微侧身,目光望向了算术夫子。 纵然是在皇家学院教授算术也有几年了,可这一瞬间,对上司马玥自信且坚定的目光,算术夫子忽然的就是手中冒汗,开始紧张起来了。 ☆、第19章 当众揩油 刚刚司马玥对答如流的将王隽出的所有题目都答上来之后,算术夫子的心中就已经开始既佩服,又忌惮起司马玥起来了,而现下对上司马玥自信且坚定的目光,他不由的就开始紧张起来。 司马玥出的题原本自然也是可以写在纸上,直接交给算术夫子,然后让他算出答案来给她看即可,但依照刚刚的规矩,为免大家觉得他们串通一气,故意给她放水,所以司马玥也选择了当众读出她出的题目来。 只是她并没有如算术夫子一般,照着纸上已经出好的题目直接读,她只是坐在那里,张口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题目来。 这道题目是自打她知道皇家学院有挑战夫子的这个规矩之后就开始琢磨到底给夫子出个什么样的题目,琢磨到前几日的时候才总算是定了下来。 于是当下她便朗声的说道:“假如我们院举行了一次蹴鞠比赛,共有若干名同学得奖。而其中得一等奖的同学比余下的得奖人数的五分之一少三名,得二等奖的占领奖人数的三分之一,得三等奖的人数比二等奖的人数同学多21名,那么请问夫子,得奖的同学一共有多少人呢?” 她一出完题,底下所有的同学全都呈现出了一头雾水状。 又是几分之一,又是多几个人什么的,脑子都要晕掉了好嘛。 算术夫子听起来貌似也有点蒙,最后只好让司马玥将题目又说了一次。 司马玥又耐心的,逐字逐句的说了一遍,就只差掰开了,揉碎了的告诉算术夫子这道题到底该用什么思路来解了。 确定夫子真的是听明白了这道题之后,司马玥就将正确的答案写在了纸上,折叠了起来,然后经由承影交给了中书令。 中书令是今日挑战之事的见证人和公证人,将答案提前交给他,省得到时万一算术夫子算出了个数字出来她说不对,别人还以为她是故意说夫子算的不对的。 确认所有的事都做到万无一失之后,司马玥就重新盘膝坐了下来,面上一脸稳操胜券的模样到处张望着。 天可是真蓝啊,云可是真白啊,阳光晒在身上的感觉真是暖洋洋的想让人睡觉啊。 最重要的是,算术课是门主课,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个两节这样的。今天她若是挑战成功了,那也就意味着,她自明日起每天的算术课就再也不用上了!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兴奋了有木有! 司马玥的面上不由的就浮现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出来。 正所谓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现下司马玥就是那个你,而王隽则是那个看风景的人。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司马玥。 如果说先前他望着她的目光一直都带了那么点探究的意味,可是现下,那目光里带着的更多的就是一种欣赏和柔情了。 而现下全场人的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了算术夫子的身上,倒是没有人会来关注王隽的目光到底是看向哪里。 但自然也是有例外的人。 例外的人就是一向不合群,独来独往的崔护。 崔护的目光先前只是不时的在司马玥的身上扫一下,然后又极快的就又转到了别处,只是望得次数多了,自然就能察觉到王隽的异常来。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抿紧了双唇,依然保持着不时的将目光在司马玥的身上扫一下,然后又极快的移开目光这样的动作。 片刻之后,一直端坐着在纸上不停写写画画的算术夫子忽然身形一个委顿,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软下去了不少。 他抬头,对上司马玥的目光,慢慢的摇了摇头,哑声的开口说道:“你出的这道题,我做不出来。” 顿时全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虽然众人先前听着司马玥的这道题时就已经是一头雾水了,而且结合先前司马玥答题时的对答如流,就有多数人都在猜测算术夫子可能会答不出司马玥出的这道题了,但是现下亲耳听到算术夫子的回答,那心里依然还是震撼无比的。 夫子说的题司马玥全都答出来了,而司马玥出的题夫子却是答不上来,换而言之就是,司马玥她挑战成功了?! 这可是自打皇家学院成立以来第一个挑战夫子成功的学生了。 底下的议论声由小极大,渐渐的连坐在上座的王隽以及中书令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王隽此时清了清嗓音,开口问着算术夫子:“司马玥出的这道题,夫子确定答不出来?” 算术夫子手撑着身下坐着的草席,艰难的站起了身,挣红了一张脸,而后对着王隽和中书令行了个礼,哑声的就说道:“老朽无能,实在是再也不配做皇家学院的算术夫子了,还请院长能够允许老朽辞行。” “夫子言重了,”王隽起身站起,走至算术夫子的身前,伸出双手弯腰扶起了夫子,温声的安慰着,“夫子的算术如何,隽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还请夫子往后再也不要提起辞行的话才是。” 中书令也在一旁说道:“王院长说的极是。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端华公主能够挑战成功,那也是夫子这段日子教导有方的缘故。本官回去之后定当将实情上奏天听,想必陛下到时也会好好的赞赏夫子一番的。” 在王隽和中书令两个人的劝说下,算术夫子最后红着一张脸,但总算是再也没有提起辞行的话了。 而在一旁将这一幕给看了个清楚明白的司马玥当时心中是一个大写的囧字。 第16节 她没有想到算术夫子会因为这个闹起了辞行啊。天地良心,她可没有想当众打算术夫子脸的意思,她其实真的只是想往后每天可以少上两节课而已啊。 所以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前去和算术夫子陪上一句不是呢? 想了片刻之后,她还是站起了身,就想去对算术夫子说上一句抱歉的话。 但不过才刚刚走至他旁边,王隽就不留痕迹的侧身挡在了她身前,将她和算术夫子隔开了来。 今日当着全院这么多学生和夫子,以及中书令的面,算术夫子却连自己学生出的题都答不上来,想必此时他心中已经是羞愧难当了,若是司马玥此时再上前来说上一句抱歉的话,只怕他真的是要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于是王隽及时的阻止了司马玥,而后吩咐承影客客气气的将算术夫子送至一旁的夫子室休息。 直至算术夫子的身影进入了夫子室之后,王隽这才转过了身来望着司马玥。 司马玥:...... 所以她这巴巴儿的走到了这里来是做什么的?就为了特地的过来将自己送给王隽看的? 她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就打算转身离开这里。 但是王隽及时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论起来王隽这也不是第一次握她的手了,上次他给她上药的时候不就不由分说的握住了她的手?但上次就他们两个人在,而且毕竟她手有伤的嘛,一时也没想到其他方面去,可是现下当着全院的夫子和学生,他修长温热的手猝不及防的伸过来,极其精准的握住了她的手,众目睽睽之下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司马玥下意识的就开始挣扎。但奈何王隽看着虽然文弱,可实际上力气却大得很。到最后她真的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一张脸都涨得通红了,可还是如蚍蜉撼大树般,丝毫不能动摇他分毫。 王隽这时却是眉眼之间带了些许笑意的瞟了她一眼,似是很满意她脸上挣出来的那些红晕一般,随即他便将和司马玥相握的两只手举高起来。 “我宣布,司马玥挑战成功。” 所以王隽这纵然是当着全院所有的夫子和学生的面握住了司马玥温软的小手,可是也没有人会意识到他们的院长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当众揩油。大家都只会觉得,他们英明神武的院长原来是想用这种方式宣布司马玥挑战成功了啊。 而随着王隽的宣布之语落下,现场如水如油锅,一片沸腾,甚至有个别同学都脱了身上的斗篷拿在手上甩来甩去,口中还在不停的吹着口哨。 而在这一片混乱的沸腾中,王隽依然是紧紧的握着司马玥的手没有松开,甚至司马玥都能很明显的感觉到王隽的食指在轻轻的挠着她的手掌心。 卧槽!这王隽还真是无耻到了一个境界了啊。 司马玥挣脱不了,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于是悄悄的抬起了右脚,然后对着王隽的左脚就狠狠的踩了下去。 一边踩,一边脸上却是照例的挂着一副明媚的笑容,向着那些狂叫着她名字的同学点头示意。 而王隽面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仿佛刚刚司马玥大力的踩的压根就不是他的脚,而是别人的脚一般。 不过好在他总算是放开了握着司马玥的手。 司马玥急忙收回了自己的手,交叉相握着放在了胸前,以防王隽忽然脑子抽了再来偷袭她。 她这么个防卫的姿势只让王隽眉眼间的笑意一时就更深了。 但王隽却是没有再来偷袭她,只是维持着唇角上扬的模样转身去和旁边的中书令说话了。 司马玥这才暗暗的舒了口气,同时放下了交叉相握着放在身前的手。 只是手掌心里始终还是痒痒的,仿似那个人还在如刚刚那般用食指在轻挠她的掌心一般。 司马玥毕竟还是个单纯的妹子,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撩过,而且很明显的还是被一个撩人段位如此之高的人撩过,所以妹子胸腔里的一颗心还是在噗通噗通的,以高于平日里数倍的速度在欢快的跳动着。 但忽然她胸腔的那颗心跳动的更快了。 因为她刚刚回想起王隽用食指挠她掌心的时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在乱挠,而是在她的掌心写了点什么。 ☆、第20章 年少时光 其实王隽在司马玥的手掌心里只是简单的用大拇指划了三横而已。 司马玥可以将这三横理解为王隽对她所作出的暧口昧行动,但也可以理解为王隽是在她的手掌心里写了个三字,或者是111. 而111正是先前她出给算术夫子做的那道题目的正确答案。 因着刚刚王隽的那一番举动,司马玥现下的脑子里依然有点懵。 她想了一会之后,开始自己催眠自己,王隽刚刚的那番举动,其实只是想告知她,那道题他做出来了而已,而不是真的想要撩口拨她。 但她就没有想过,王隽要告诉她那道题他会做,和王隽想要撩口拨她这两件事之间压根一点都不冲突,完全就可以同时进行的嘛。 自我催眠成功之后,司马玥对着司马宣挥了挥手。 这货刚刚就跟招财猫似的,一直在跟她不停的挥手。 只是此刻在司马宣的心里,司马玥才是真的招财猫啊。 他原本是想着,他这做二哥的,怎么着也得挺自己的妹妹一把吧?所以纵然是肉痛无比,可还是很豪爽的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就是想着要给司马玥壮壮气场。 原本他是想着,这五十两银子就当是扔进水里,买个响听就够了,可谁成想司马玥她竟然真的挑战成功了! 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五十两的银子就秒变五千两了啊啊! 司马宣数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银票,这份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旁边的宁康这时就一直在跺脚后悔着:“唉,唉,早知道本公子就该砸个一千两下去买司马玥赢的啊啊啊。” 司马宣鄙视他:“可拉倒吧。不过你也算不错了,投了一两银子,转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回头,到哪找这么好挣钱的营生去?奉劝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 “那你还五十两银子一转手就是五千两呢,你怎么不说?” 司马宣开始摇头晃脑了:“你能跟我比吗?玥儿是我亲妹,我是她亲哥,我不挺她挺谁?哪跟你似的,就拿了个一两银子出来丢人现眼。嘿嘿,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宁康不屑的撇嘴:“就你还亲哥?你这做亲哥的,还不如人家崔护呢。崔护可是拿了一百两银子出来。” 说到这里,两个人同时沉默了,然后彼此都看到了彼此面上的震惊。 因为他们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崔护他这是一百两银子转手就变成了一万两啊啊! 两个人彻底的懵逼了,甚至连司马玥走到了他们面前来都不知道。 “哎,”司马玥伸手在他们两人的眼前晃了晃,好奇的问着,“你们两个人这是怎么了?傻了?” 宁康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下去,眼睛直愣愣的朝着崔护的方向望,分明就像是在望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银子,银子......” 他不停歇的说着这两个字。 司马玥一时就更好奇了:“什么银子?” 宁康定了定神,于是将先前的事说了一遍。 结果司马玥听了,立时就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你是说,你们拿我挑战的事来打赌,而且最后都赢了?” 宁康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解释着:“是。不过我和阿宣的原意是看不惯那些人都买你输的嘛,我们哥儿两个都看不过,就掏银子出来买你赢,给你壮壮气场的嘛。” 他的心里是怕司马玥因为这件事恼了他的。毕竟人家在上面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挑战赢了夫子,他们几个却在下面拿着这事开庄赌钱。 但司马玥的关注点压根就不是他们拿她挑战的事开庄赌钱,她的关注点是,宁康和司马宣都赢钱了。 “你们赢的钱拿出来,分我百分之二十。”素白的手掌心朝上,直直的伸向他们。 司马宣和宁康面面相觑:...... 这还来了一个半路劫道的啊? 司马玥挑眉:“怎么,你们还不愿意啊?我刚刚要是输了,你们别说是手里这一沓银票了,本金都要输掉了。我要分成百分之二十也不为过的吧?” 宁康原本就是想和司马玥套近乎的,难得她现下主动的伸手要银子,而且她说的这一番话也确实很对,所以实在是没有不给的道理。 于是他就很痛快的将手上的一沓银票都给了司马玥,说道:“公主说的对,我赢的这些银子全都给你。” 宁康他爹是大鸿胪,朝中正二品,他又是家中唯一的儿子,自小甚得宠爱,平日里随便的下个馆子只怕花费的银子都不止这一百两了。所以花个一百两银子买一个司马玥对他的好印象实在是太值了。 司马玥也不客气,伸手就接过来了他递过来的银票,然后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掏了一两碎银子扔给了宁康,再是说道:“这是你一两银子的本金,先还给你。然后你刚才一共赢了九十九两银子,百分之二十算下来就是十九两八钱,四舍五入,就算二十两好了,九十九减二十就是七十九,喏,这七十九两的银票还给你,你收好。” 宁康哭笑不得的接过司马玥递过来的银票:“公主,你这份心算的功夫还真是厉害,我算服了。” 司马玥笑了一笑,将二十两银票折叠好装进荷包里,然后侧身就对司马宣说道:“你本金五十两,一共赢了四千九百五十两,百分之二十就正好是九百九十两。拿来吧。” 司马宣牙疼似的吸了口气,然后和她打着商量:“看在咱们亲兄妹的份上,能不能给我打个折?” 司马玥斜睨了他一眼:“看在咱们亲兄妹的份上,我就收你个整数好了。” 司马宣闻言面上喜悦之色顿现,但接下来他就听到司马玥慢条斯理的声音在说道:“一千两。” 司马宣:...... “崔护他还赢了九千九百两呢,你怎么不找他要百分之二十去啊?” 司马玥回答的理直气壮:“我跟他不熟。” 司马宣:......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柿子专挑软的捏啊。 但最后他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拿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出来给了司马玥。 司马玥忙喜滋滋的接过,小心的折叠好了,然后仔细的装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她的这个原身现下虽然贵为公主,按常理说银子定然是不缺的,但是江陵王就是怕她到了京城之后还是和在江陵一样胡来,所以虽然是拿了一大笔银子出来,但全都是放在了莺时的身上,压根就没有给到她手上一分。而李太后虽然疼爱她,不时的也就会遣人从宫里给她送些什么稀罕的玩意儿来,但那都是实物,不是银子啊。 所以这一千零二十两银子还真的是她自打到了这异世之后,第一笔实打实握在她自己手中的银子了。 而因着这一千零二十两银子的进账,司马玥的心情完全就可以用欢欣雀跃来形容。 一高兴,她就对司马宣和宁康说道:“走,我请你们下馆子去。” 司马宣正要开口提议说哪家馆子好,就听得司马玥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可先说好了,这顿饭花费要控制在二十两之内,超过二十两你们就自己掏钱吧。” 司马宣和宁康再次面面相觑。 “那你还不如直接说让我们请你下馆子算了。”司马宣忿忿不平的大叫。 “行啊,”司马玥开心的点了点头,“那就你请我和宁康吧。做妹妹的今日挑战夫子成功了,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你这个做哥哥又因为这事赢了接近四千两银子,难道就不该请我大吃一顿?” 宁康这个损友也立即点头附和着:“是啊,阿宣。正好明日又是周末,不用上课,今晚我们三个就不醉不归啊。” 司马宣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你这样的妹妹和朋友我真是,算了,算了,本殿下英俊多金,请就请吧。” 于是宁康就在旁边给司马玥如数家珍的说着这京城里都有哪些酒楼既贵又好吃,总之意思就是很明显,那就得狠狠的宰司马宣一顿。 最后司马玥和宁康两个人一致拍板去明月楼。 明月楼是京城之内所有酒楼之中唯一高有九层的酒楼。 第17节 按照宁康的描述,明月楼一面临着京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一面又临着京城之内最大的湖泊明月湖,今儿个又正好是十六,坐在明月楼的顶楼吃饭喝酒,既可以俯瞰楼下街道上的灯火明亮,明月湖中的波光粼粼,又可以仰望空中的明月星辰,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虽然对于司马玥而言,九层高的酒楼对于她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但今日她心情好啊,所以听完宁康的描述,她立时也就表现出了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而司马宣已经放弃想要插嘴的机会了。 大不了就把今日赢来的银子都花了,买大家一个不醉不归。 于是三个人一面兴高采烈的说着话,一面就往明月楼的方向走。 只是他们三才刚走出学院的门口,就见有个人正双手环抱着一把弯刀,斜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听到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那个人抬起了头来,冷淡的望了他们一眼。 ☆、第21章 明月楼高 少年乌衣墨发,神情冷峻,正是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交流的崔护。 司马玥他们三个人见到他,脚步先是一顿,然后便想接着继续的走过去。 但崔护却是走了过来,正好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因着崔护是崔皇后的侄子这层关系,司马宣见着他的时候心里总会是有几分不熨帖。 所以虽然明知道在全院所有的学生中崔护是时常得赵德夸奖,武功最高的那位,但司马宣此刻也并没有表现出怕他来的意思。 “好狗不挡道,”司马宣纵然是一向都嬉皮笑脸的,但这会却也是冷下了一张脸来,“崔护你这般拦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宁康则是要胆小怕事的多,闻言忙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 司马宣的这句话很明显的就是在挑衅,要是万一崔护恼了,真动起手来,他们这三绑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崔护,”于是宁康就客客气气的问着他,“你拦住我们,是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崔护却是不理会他和司马宣,反而是抬头望向了司马玥。 司马玥:...... 同学我们压根就不熟的好吗?所以麻烦你别用这种跟冰锥子似的目光看我好吗?我小心脏脆弱的很,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害怕的好吗? 不怪司马玥有点惧怕崔护,实在是这厮一天到晚脸冷得就跟刚从冰川里挖出来的似的,秒秒钟就会从身后抽出刀来砍你的即视感。 所以司马玥的选择是抿紧了双唇不发一语,同时极力的想将自己的身形往司马宣的身后缩。 万一待会要是真打起来了,躲司马宣身后好歹还有点安全感。 但是她还没有挪动得两步,就见崔护忽然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来。 与此同时,司马宣立时一个箭步挡在了司马玥的身前,全身冷气逼人,大有下一秒就直接挥拳头出去的架势。 “崔护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康也忙站了出来,劝说着:“大家好歹都是同窗,别真的搞得一见面就动手啊。哎,哎,崔护,你找公主是有什么事吗?” 但崔护只是冷冷的望了司马宣和宁康一眼,依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司马玥整个人这当会已经是被司马宣给拦在了身后,耳听得局面紧张,她便在司马宣的身后探出了头来,望着崔护。 然后这一望她就发现,崔护伸向她的手上是握有一沓东西的。 纵然那一沓东西是被他给握得紧紧的,但司马玥还是眼尖的认出了那一沓东西是银票。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是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护,”于是她便抬头问着,“这些银票,你是要给我的吗?百分之二十?” 她想起她和司马宣,还有宁康在那说要分成的时候,崔护其实也在不远处的,想来他那时候就听到了他们之间说的话。 崔护依然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司马玥目光的注视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司马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是要上演一幕拳打脚踢,血肉横飞的场景,不想最后人家是主动来给她送银子的。 关键是这个银子,她是收呢,还是不收呢? 要司马宣和宁康的银子她是觉得无可厚非,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愧疚感,因为一个是她名义上的二哥,一个是与她关系很不错的同学。可是这崔护,啧,他们两个人之间唯一的交集好像就只有那次她主动说的那句,嘿,崔同学,你好,我是司马玥。而且那次人家也是压根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只是留给了她一个杀气腾腾的后脑勺而已。 所以说这银子,真是,不大敢收啊。 但最后司马玥还是伸出了手,战战兢兢的将崔护手上的银票给收下来了,同时低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倒不是她眼皮子浅贪财,实在是她觉得崔护这个人吧,估摸着应该是巨蟹座的,典型的壳状动物,自我意识严重,对外界既敏感,可又表现的毫不在意。 现下这只软壳动物主动的对她伸出了自己的爪子,她怕她要是拒绝了,万一人家恼了,直接一爪子挠过来怎么办?再说了,她要是真的那样做了,那估摸着往后崔护只怕是会永远的都藏在壳内,再也不肯轻易对人伸出自己的爪子来了。 秉着不能摧口残祖国青少年的‘高尚’心理,所以最后司马玥还是出手收了银票。 手中的银票被司马玥接过去之后,崔护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转身就走。 司马玥低头,望着手里的这沓银票。 原本是很平整的码在一起的银票,可是现下却是皱在了一起。而且若是仔细的摸一摸,看一看,都能感觉到边缘的地方都已经有些发潮了。 想来崔护一脸冷酷的站在这里想将银票给她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很紧张的。 因为紧张,所以这么大冷的天,他手掌心里依然一直在冒汗,因为紧张,所以才会这么大力的一直握着手里的银票。 所以说少年啊,装酷到底是有什么好处呢? 崔护走得很快,眼见得他身影就要消失在拐弯处了。 司马玥忽然从司马宣的身后走了出来,扬声高叫了一句:“哎,崔护,你等等。” 崔护的脚步立时就停了下来,但是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标枪似的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今晚我二哥和宁康一起替我庆祝我今日挑战成功,明月楼,你要不要一起去?” 在崔护这十七年的人生中,这般开口邀请他一起吃饭的女生,只怕司马玥是第一个。 他虽然出身五姓世家之一的博陵崔氏,姑母又是当今皇后,但他自小便冷酷话少,也不善与人交流,所以纵然是生得俊朗不凡,但一直以来女生都是对他惧而远之。 所以听到司马玥的这个邀请,他一时之间竟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一旁的司马宣和宁康听了司马玥的这个邀请,一时诧异的差点连眼珠子都给瞪出了眼眶! 他们两个和崔护同窗好几年了,但也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一来固然是因着他是崔皇后的侄子这个身份的关系,但二来更重要的还是崔护他压根就太冷酷了,一点都不合群啊。可现下倒好,司马玥开口就直接邀请人家和他们一起去吃饭了。 对着这么个周身不断的散发着冷气的冰块他们能吃得下饭吗?只怕就是龙肝凤髓摆面前都吃不下的吧? 司马宣正要开口和司马玥说这事不行,可又听得她开口说了一句:“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啰?那我们一起去明月楼吧。” 司马宣:...... 如果他没记错,这顿饭貌似是他请吧?这么邀请别人到底有没有经过他这个东道主的同意啊摔。 宁康此时就在一旁贴身过来,在他的耳旁低语:“淡定,淡定。崔护一向性子冷淡,连跟我们说句话都懒得张嘴的人,怎么可能会跟我们一起去吃饭的?你放心,他定然是不会去的。公主也许只是接了他的银票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就开口邀请他吃饭意思下而已。” 司马宣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理啊,于是他便闭起了嘴,并没有将要反对的话说出来。 不过接下来让他大掉眼珠的事发生了,崔护那厮竟然是真的转过了身,然后慢腾腾的走到了他们的身边来。 虽然这过程中他仍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的肢体语言还是很充分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那就是跟他们一起去明月楼吃饭啰。 司马宣此时此刻的心情完全可以用六个字来形容。 那就是,真是日了狗了。 宁康的嘴也是张得足够塞下一整只鸡蛋了。 崔护竟然答应了跟他们一起吃饭?他莫不是没有睡醒在做梦? 而因着有崔护的加入,接下来的一段路程走的可真是,煎熬啊。 司马宣是压根没有什么话想跟崔护说的,所以全程都是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语。而宁康作为司马宣多年的好友,此时自然也是不好和崔护开口说什么的,所以也就只有沉默了。 于是就只剩下了一个司马玥在和崔护不停的说着话。 只是她说了十句,崔护顶多也只会回答一句,而且还是很简单的嗯一声这样的。 司马玥:觉得心好累怎么办? 她知道司马宣心里肯定不高兴,所以也不敢只和崔护说话,不时的也会叫上一句二哥,和司马宣说上几句。而且还特地的找了个机会,和司马宣小声的说了一句,这顿饭由她来请。 让司马宣出银子请她吃饭是一回事,可是让司马宣出银子请一个她主动开口叫来的人那就不大好意思了。 但司马宣却是望了她一眼,既没有开口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一路煎熬中,明月楼到了。 冬日原本就是日短夜长,现下已是临近傍晚,夜幕低垂,整条街上华灯初上。 而矗立在明月湖旁边的这座明月楼则是早就高悬起了各色明灯。 九层八角形的高楼,每一层外面皆悬挂有铁马和灯笼,有风吹过,铁马叮当,烛光摇曳,望去确然是震撼的紧。 他们四人不由自主的就在明月楼外驻足观看了一会,而后才步入了大门。 明月楼不像其他的酒楼,大堂之中皆放有桌椅,供人在此吃饭喝酒。他们的格局更类似于土楼,中间完全是空的,倒有点类似于现代酒店宽敞的大堂那样的,只有各种盆栽和一些时令鲜花,以及从顶层一路而下悬挂着的各色灯笼,四周则是围绕着一个个精致的雅座。 雅座关上了门,自然是看不到内里如何,也听不到里面人说的话,所以一进入这明月楼,司马玥他们就觉得很是安静,安静的甚至都可以听到外面明月湖波浪轻拍岸堤的声音。 有小伙计上前招呼着他们:“客官,四位吗?有没有提前订下的雅座?” 司马玥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小伙计说了他们想要去最顶楼的雅座这样的。 但小伙计闻言却是不好意思的摇头表示:“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客官,顶楼就只有一间雅座,可是已经是被人给订了。” 宁康此时在旁就开口说道:“是谁订了?能不能去跟那人说一说,让他给我们让一让?大不了我们给他一些补偿也就是了。” 十足的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啊。 那小伙计却是继续摇头:“不好意思啊客官,这只怕是不行的。” 宁康正想端出司马宣和司马玥的名头来压一压小伙计,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在笑道:“咦,你们是想要去顶楼的雅座吗?” 这声音很是熟悉,正是他们的天文夫子郑洵。 而等到他们四人转过身望过来时,就见他们的身后不仅仅只是站着郑洵,还有他们那位惊才绝艳满京华的院长大人。 第18节 ☆、第22章 空中别墅 司马玥和王隽站在大堂里等‘电梯’。 所谓的电梯,自然是不会如现代这样的电梯,不过原理却是一样的。 一个装饰雅致的小屋子,人一进去,摇一摇里面挂着的一个铜铃铛,上面的人就会知晓,然后就会手动启动装置,让‘电梯’上升。 听起来倒有点像盖屋子时运东西用的那种吊篮。 刚刚郑洵和王隽一出现在明月楼的门口,小伙计就立时迎了上前去,恭敬的弯腰叫了一声族长。 于是司马玥当时便猜到了,订下第九层雅间的那个人,只怕就是王隽了。而且照上次药房的那个事来推测,只怕这座明月楼也是他太原王氏一族的产业了。 所以说,这王隽到底是有多少身家啊? 司马玥觉得自己都快有点错乱了。 而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就可以用一句峰回路转来形容了。 司马玥的愿意是想离开明月楼,重新再找一座酒楼来吃饭。 实在是对着王隽她觉得吃什么都有点难以下咽。而且她望了一下司马宣和宁康他们的表情,很显然的他们也是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学生和老师一起吃饭,总归是会不大尽兴的。 但不想一向在学生面前从来不多说半句话的王隽这次却是主动的开口问着他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既然院长大人都主动开口相邀了,他们再不答应就显得有点不识抬举了。 于是司马宣便代表了他们这几个人点头答应了。 明月楼高有九层,自然是不会真的要客人自己爬上去的,所以小伙计就恭敬且热情的引领着他们去坐‘电梯’。 郑洵这当会也是一点夫子的架子都没有,只差就跟司马宣他们几个勾肩搭背,兄弟互称了。 ‘电梯’门开了之后,他让司马宣、宁康和崔护进去了之后,自己也抬脚走了进去。 司马玥随后也正要走进去,不想却被他伸手一拦,笑道:“端华公主且请留步。这间小屋子一次最多只能进四个人,多了就超重了,所以你和子上还是在这里等等吧。” 说罢,也不待她说话,直接伸手就去摇挂在一旁的铜铃铛。 咚的一声,电梯的门被关上了,随后便缓缓的上升了。 司马玥:...... 她不要和王隽单独相处啊。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心里只在祈祷着‘电梯’能早点下来。 身后脚步轻缓,随即鼻尖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松木清香。 不想回头看她也知道,定然是王隽走到了她身旁来。 司马玥立时便想起了先前王隽轻挠她手掌心的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现在老觉得自己的手掌心里也有些痒痒的触感。 于是她忙垂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般的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 眼角余光可瞥见旁边银白锦袍的一角,上面竹叶暗纹,经由大堂内明亮的烛光一照,流光溢彩般的打眼。 司马玥有些紧张的绞动着自己的手指,同时心里为自己此时此刻的胆小暗暗的唾弃着自己。 她觉得她其实是个胆挺肥的人啊,可怎么碰着王隽的时候就这样了呢? 好在等‘电梯’的这一会,王隽倒是并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也没有做出什么会让她误解的举动来。 司马玥非但是没有放松,反而是更加的警惕了起来。 她觉得这就是王隽的高明之处了。更贴切一点来说,这就是王隽的阴险之处了。 每次趁你不在意的时候,他会若有若无的撩口拨你一下,然后等到你怀疑了,受惊了,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又及时的将触角收回,瞬间变身一副淡定高贵的斯文脸。而等到你心生警惕,时时提防留意他的时候,他却又摆出一副云淡风轻,咱们两个压根就不熟的模样,然后等到你松懈了,他又会暗暗的将触角伸出来撩你一下...... 关键是这样你还没法说他什么啊。你要是开口质疑他了,指不定他还能一脸正直的说你想多了,他压根就没那意思之类的话,秒秒钟气得你内伤吐血而亡。 所以对上王隽这种阴险的斯文败类,司马玥觉得自己压根就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而很显然,王隽现下走得就是云淡风轻,咱们两个压根就不熟的那个淡定调调。 一路风平浪静的等到‘电梯’都下来了。 但司马玥全身的每根汗毛依然都在保持着戒备状态。 ‘电梯’门开,王隽还很绅士的自己先走了进去,伸手按在门上,微扬下巴,示意司马玥进来。 司马玥:...... 总感觉眼前的这个不仅仅是‘电梯’,而是一个狼窝怎么办? 但别说是狼窝,就算是虎穴那她也得往里闯啊。 最后她在王隽淡然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走进了‘电梯’。 本着王隽好歹也是她文学夫子,兼院长这样的,她不好得罪,所以进了‘电梯’之后,她主动的就要去摇挂在角落里的那只铜铃铛。 但就在她的手刚握住那只铜铃铛的时候,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想摇铜铃铛。 温热的大手,正好完完整整的包住了她的手。 司马玥触电般的赶忙将手缩了回来。 “你手怎么这般凉?” 耳边是王隽略有些嗔怪埋怨的声音。 怕他以她的手凉,要替她暖暖为借口来牵她的手,司马玥忙将自己的一双手都拢到了袖子里。 这样除非他真的不要脸的过来拉扯,不然就别想借着任何借口来触碰到她的手了。 “呵呵,”然后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着,“冬天嘛,手难免会凉的。” 王隽瞟了她一眼,对她的那番举动背后的含义了然于心。 但他也没有开口点破,只是伸手摇了摇铜铃铛。 清脆的声音响起,而很快的,‘电梯’就缓缓的上升了。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慢,慢的司马玥都恨不能自己去爬楼梯了。 里面空间不大,她站在前,王隽站在她身后。虽然是看不到他,可里面静寂一片,静寂的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可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小小的空间里的无声暧口昧指数简直都快要爆表了。 为了打破这份一直在直线上升的暧口昧指数,司马玥开口说着话:“设计这座明月楼和这间会上升的小屋子的人,真是很厉害啊。” “是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反问。 “是啊。”司马玥由衷的点着头。 静默了片刻之后,带有笑意的声音在身后慢悠悠的响起:“哦,那多谢公主夸奖了。这些都是我设计的。” 司马玥现在真的有冲动扒开‘电梯’门,然后直接头朝下跳下去算了。 这下子这小小空间里的暧口昧指数倒是下降了不少,但尴尬指数倒是呈直线上升了。 但好在很快的就到达了第九层。 ‘电梯’门一开,王隽伸手拦桩电梯’门,示意司马玥先出去,然后他才抬脚走了出来,和她并排一起往前走着。 司马玥原本以为这明月楼的第九层就和她在下面看到的一样,围绕着中间是一圈装修雅致的雅座,但等到她上来之后才发现,这最顶层的上面,压根就只有一间雅座。 镂空雕花的木格窗子,古色古香的桌椅,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各种时令鲜花盆景,甚至还有书案琴棋。这哪里像是间供人吃饭的雅座,简直就是个小型的起居室兼书房啊。 而除却这间屋子之外,楼顶剩下的地方是回廊蜿蜒曲折,八角亭翼然其上,假山之旁翠竹萧然,水池之中锦鲤悠然。 这他妈的整个就是一空中别墅啊。 太奢侈了!!! 司马玥目瞪口呆。 而先她上来的那几个,除却郑洵估计也是这座空中别墅的常客之外,其他的几个依然还面上保持着一副懵逼的样子没回过神来。 说起来司马宣出身皇家,崔护是博陵崔氏一族,宁康他老子好歹也是个朝中正二品的官员,他们三皆是权贵子弟出身,银子也是大把大把的有,但那也没有巨富成这样啊。 除却崔护喜怒不形于色之外,司马宣和宁康这当会看着王隽的目光都饱含了一种,请院长收下我的膝盖之类的强烈信息。 但很显然王隽对他们两的膝盖都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还是站在他身旁的这只小猫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这座空中别墅的事。 待看到司马玥脸上也是一副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模样之后,他终于心满意足的扬起了唇角。 或者下次他可以这样邀请她:来我的空中别墅玩玩怎么样?或者直接就是说:如果你愿意,这座空中别墅,包括这座明月楼,甚至是其他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你怎么样? 只要你愿意属于我。 但现下他并不着急这样做。 这只小猫太敏感,他怕他进攻太快,她会受惊转身跑走。前路很长,所以不妨徐徐图之。 ☆、第23章 群魔乱舞 晚饭是在那座八角亭子里面吃的。 一张圆桌子,各色菜蔬琳琅满目,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就这郑洵还嫌不够似的,指着司马宣、司马玥他们对那小伙计说道:“桌上坐着的这几位来头可都大着呢。赶紧的,吩咐你们家掌柜的,将你们拿手的菜都上一份来。还有,五十年的梨花白,先来个十坛吧。” 郑洵是个酒痴,经常挂在口头的一句话就是但愿长醉不复醒。 小伙计不敢擅自答应,转头望着王隽。 王隽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小伙计这才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得嘞,您稍候,小的马上就给您上酒来。” 小伙计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立时就将十坛梨花白搬了上来。 郑洵弯腰提起一坛来,伸手拍开了坛口的泥封,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刷刷刷,小伙计手中端着磊起来的一摞大白瓷碗,出手如电般的在各人的面前都摆了一个。 第19节 司马玥等人的面上都是一副懵逼的表情。 司马玥固然是个女的,没这般大开大合的喝过白酒,司马宣他们几个严格说起来还都未成年呢,就算是平日里喝酒,那顶多也就是用小杯子意思意思下而已,哪里见过这般上来就直接用大海碗开灌的架势啊。 司马玥就有些不满的望着郑洵,你丫的这么牛你咋不直接坛吹呢?直接每人面前摆一坛就得了,哪里还用得着用碗这么麻烦啊。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郑洵一面示意小伙计给各人面前的大海碗里倒满了酒,一面就笑呵呵的说着:“今晚也没有什么夫子和学生的分别了,大家既然都坐在了一起,那就是兄弟了。来,兄弟们,走一个?” 兄弟们都没有动,都在望着自己面前的大海碗保持着继续懵逼的表情。 郑洵那厮就又接着说道:“嘿,这就没意思了啊。按照我们大夏的说法,你们三个今年都是十七岁了,虽然是还没成年,但明年也都成年了啊。十七岁,正是血性男儿的最佳年纪,怎么喝个酒都还畏首畏尾的?怕什么,大不了待会喝多了我送你们回去也就是了。你们放心,今晚的事我保证不会对你们的父母提起。所以乖孩子们,端起你们面前的酒碗来,向我展示一下你们身为男儿血性的一面吧。” 一番话说的在座的几个毛头小子热血沸腾,真是恨不能直接坛吹了。 司马玥觉得这个郑洵做天文夫子真是可惜了了。就他这个嘴炮满分的技能,放到两军阵前,估摸着都能直接把对方敌将给骂吐血了,然后两军也不用费事开打了,直接兵不血刃的赢得胜利就好了。 那边司马宣和宁康已经是豪气干云的一口将大海碗里的酒给干了。郑洵端起自己面前放着的酒碗,对着崔护遥遥示意:“崔护,你要不要也走一个?还是我让伙计给你将碗里的酒换成水啊?” 他这样激将的话都说了,崔护哪里还有不干的道理? 于是司马玥就又眼睁睁的看着崔护将碗里的酒一口也给闷了。 不过这孩子以前估计也没喝过酒。司马玥就见他喝完酒之后,一脸想要吐,但却又极力忍住的表情,真当是辛苦。 而这当会,郑洵已经端着酒碗面向司马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了。 司马玥想着,哪怕这姓郑的待会说的天花乱坠呢,这碗酒她也不会喝。 “司马玥,”郑洵开口笑道,“你这碗酒......” 只是他后面劝酒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见旁侧里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径直的端起了她面前放着的酒碗。 她两边坐着的分别是司马宣和王隽。司马宣这厮刚刚才被郑洵的那番话给鼓噪得差点都要忘了自己的性别了,这当会正欢乐的自己提着酒坛子给自己碗里倒着酒呢,所以自然是无暇来顾及她了。 那么,拿了她酒碗的人,就只能是王隽了。 司马玥扭头,就见王隽此时正一手端着她的酒碗,对着郑洵示意了下,然后仰头就直接一口给灌了下去。 司马玥:...... 好在司马宣和宁康已经处在激口情被点燃的时刻,压根就不会注意到她这里。崔护那小子虽然是个很冷静的人,但这当会却是被那一碗酒给呛的喉咙里一片火辣辣。可他又不想让人看出他不会喝酒的事来,所以一直在垂着头,极力的忍着即将要破口而出的咳嗽,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她这里发生的事。 只是,司马玥无力的扶额,王隽的这个人情她原本是可以不用背的啊。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将郑洵劝酒的说辞给顶回去的啊。 而这边厢王隽已经放下了不剩一滴酒水的酒碗。 他看向郑洵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司马玥我罩了,今晚你就不要打着劝她喝酒的心思了。 郑洵知难而退,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明白王隽的意思了,然后转而继续运用他的无敌嘴炮去继续祸害那三个毛头小子了。 而在他的蛊口惑和煽口动下,那三只货很快的就又干了三碗酒下去。 司马宣虽然嘴炮技能不如郑洵,但那也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主儿。先前他毕竟是忌惮着郑洵和王隽是夫子,不敢随心所欲,但这当会几碗酒水下了肚,哪里还记得什么夫子什么学生了? 喝到高兴处,他从刚刚开始一直被封印着的嘴炮技能也重新开启了。 宁康在旁也是舌灿莲花,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于是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三就开始勾肩搭背,老哥老弟的乱叫开了,只恨不能就原地撮土为香,学那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直接结拜为异性兄弟了。 喝到高兴处,司马宣也忘了对崔护的那点隔阂了,直接端着酒碗上前,捞了他的肩膀,打着酒嗝醉醺醺的就说着:“崔,崔护,小爷我一直都看你不顺眼。你说你一天到晚的都冷着一张脸,装酷给谁看呢?他妈的要说酷,小爷能比你酷上一千倍,一万倍。那什么,郑哥说的对,今晚能坐在一起喝酒,那咱就是兄弟了。啥都不说了,干了这碗酒,往后我就认你这个兄弟了。” 郑洵和宁康在一旁拿筷子叮叮当当的乱敲着碗起着哄:“干了,干了。” 崔护虽然是硬撑着没说,但明显的也喝高了。 因着司马宣这么一说,他竟然是真的接过了他手里的酒碗,直接仰脖子就喝光了里面的酒水,然后还随手往后一扔,酒碗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直接奔着下面的大街就去了。 随即就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是酒碗砸在了街道上的声音。还有人在愤怒的朝上高喊着:“是哪个龟孙子往下乱扔碗来着?险些不成砸死你爷爷我。来,来,爷爷这就上来找你算账。” 郑洵,宁康,司马宣他们三全都拊掌哈哈大笑。 司马宣更是伸手大力的拍打着崔护的肩膀,赞道:“你小子牛啊。” 接着不甘示弱般的,他也捞起了桌上的一个酒碗劈手也朝楼下扔了下去。 郑洵和宁康自然是纷纷效仿之。 围观了这一切的司马玥心里的滋味那叫一个五味杂成。 这他妈的整个就是一群魔乱舞啊。全都喝高了,脑子秀逗了吧这是。 但好在她身旁还有一个脑子清醒的。 除却替她喝的那一碗酒之外,王隽压根就再也没有沾过一滴酒。 非但是如此,他还悄声的吩咐了那小伙计几句,随即很快的,那小伙计就另外提了一坛东西上来。 王隽接过,将司马玥面前的空碗里都倒满了。 司马玥低头一看,发现她碗里的竟然是橙汁,喝了一口,竟然还是温的。 而司马宣此时在旁边也看到了她碗里的橙汁,趁着酒意上脸就开始耍起了酒疯。 “我也要喝橙汁,我也要喝橙汁。“ 王隽正待让伙计给他倒上一碗橙汁,就见一直坐着不动的崔护忽然起身站了起来,拿了桌上放着的橙子捏在了手掌心里那么一用力,然后他将自己紧握的手放在了司马宣的嘴边,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喝吧。” 倒还真的有橙汁滴滴答答的从他握紧的拳头里滴了下来。 全场所有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是哄笑不止。 一晚这么闹腾下来,司马宣他们三个毛头小子全都被郑洵给放倒了,趴在那人事不省了。 而很显然,郑洵对他今晚的战果很是自豪不已。 他踉跄着脚步过来,想来拍王隽的肩膀,但却被他侧身躲过,于是就只拍了个虚空。 “子上,我,我送他们回去。那什么,司马玥,嘿嘿,兄弟我给你机会,让你月夜送美人哦。” 说罢,转身哈哈大笑着去了。 王隽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低声的吩咐了一旁站着的伙计几句,让他亲自带人送他们四个回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他这才转身看着司马玥,眉眼之间笑意明显:“我送你回去?” ☆、第24章 雪夜相见 司马玥和王隽在街道上并排走着。 月华似水,照的寰宇上下清明一片。 刚刚当王隽提出要送司马玥回家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想开口拒绝来着。只是后来她一想,她和王隽是住在隔壁的啊,他们两个人回家的路线那压根就是一样的。 所以她真是想拒绝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还只能笑着虚伪了一句:“那就麻烦院长了啊。” 王隽微微一笑,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年代还没有宵禁这一说,所以虽然已是晚上,但两边酒楼商肆烛火明亮,街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已是仲冬,正是腊梅怒放的时节。便有小姑娘挎着篮子,沿街叫卖着腊梅花。 王隽便开口叫住了那个小姑娘,掏了一块银子出来,将那一篮子的腊梅花都买了下来。而后他转身,将那一篮子的腊梅花都递给了司马玥。 司马玥脑子里有片刻的停顿,而后她才抬头迟疑的望着王隽。 所以他这是在送花给她? 王隽见她站在那里不动,提着篮子的手就又往前伸了一点,同时笑道:“拿着。” 司马玥颇有些迟迟疑疑的接了过来。 上辈子她也不是没有人追。只是她这个人吧,素来就爱看个小说散文啊之类的,所以那些追求她的男生都以为她是个文艺清新小青年,多是送些什么最美散文啊,泰戈尔诗选啊,钢笔啊之类比较文艺的东西给她,像这般直白的送花的她倒还真的是第一次碰到。 所以她这刻的心情就比较微妙啊。 面上微有灼热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然是面上红了。 为了掩饰,她忙低下了头,装作去看篮子里的腊梅花了。 冬日天冷,她出来的时候原本是着了狐裘的,只是刚刚出来的急,风帽却没有戴上。 此时她就感觉到头上一暖,同时又听到王隽微带有责怪的声音在头顶徐徐的响起:“出来风帽也不知道戴上。夜里风冷,仔细吹了风着了风寒。” 司马玥一时就觉得自己面上的灼热感更强了。 那首歌唱得真是好啊,暧口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何时该前进何时该放弃,连拥抱都没有勇气。 所以王院长,你对我的这一系列的举动到底是单纯的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呢,还是看上了我,想撩我,然后又怕我不答应,就这么打算一直暧口昧下去呢? 啊啊啊,司马玥觉得自己好纠结。他妈的就这样给她送了花,戴个风帽而已,又没有明确的说什么,她都找不到什么借口来说王隽了。 而王隽依然保持着以往的那种,伸出手来撩你一下,待你心痒痒了,他又及时的收回手,继续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 只是对着他现下这张斯文儒雅的脸,司马玥只想将手里的腊梅花扔他一脸。 爱不爱的麻烦您老倒是给个准话啊,她受不了这样暧口昧的撩口拨啊。 司马玥一面鄙视自己的心志不坚定,很轻易的就被王隽的几下小撩口拨给撩的心神不定,胡思乱想,一面又痛定思痛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往后不管王隽对她言语行动之间表现的再如何暧口昧亲近,她都只将这些当做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坦然受之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深呼吸了三次,然后抬头,坦然的对上王隽一直在看她的目光,而且还弯腰对着他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该行的那种礼,朗声的说着:“谢谢院长送我的花。” ......王隽瞬间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他在想着,他这样是不是还是太含蓄了些呢?所以她还是单纯的将他对她的好当成了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既然如此,往后不如再加大点力度吧。 思及此,他便伸手握住了司马玥的手,柔声的笑道:“刚刚我见你也没吃些什么,现下是不是肚子饿了?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鸡汤馄饨,现下带你去吃?” 王隽温热的大手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司马玥下意识的就想躲闪。但她瞬间就又想起了自己刚刚才做下的那个决定,于是挣扎了一下见挣脱不掉之后,她便不再费力挣扎了,反而是笑着对上了王隽的目光,爽朗的答道:“好啊。” 王隽见她如此顺从,眼角眉梢笑意明显,握着她的手就慢慢的往前走着。 头顶月色明亮,周边人声时而喧嚣时而宁静。他就这样握着司马玥柔嫩的小手,慢慢的走在青石大街上,身后长影默然交缠。 所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想来也不过是如此了。 在司马玥的想象中,王隽身为族长兼院长,身家更是豪富,出入的一定都是最顶级的高档场合。所以他说的鸡汤馄饨,那肯定是哪家大酒楼里的招牌拿手菜,不想最后他们站在的却是一个路边小摊旁。 司马玥望着眼前胡乱放着两张桌子数条长凳的小摊子,以及旁边挑子上正在咕嘟嘟冒着热气的锅,狐疑的问着:“你说的很好吃的鸡汤馄饨,就是这里?” 王隽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就走到了一旁空着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回头对着那正在往挑子下面添柴火的老汉说道:“李老丈,麻烦来两碗鸡汤馄饨。” 第20节 王隽想来是这里的常客,那李老丈都已经识得他了。 直起弯着的腰,李老丈回头就笑道:“王公子来了?咦,郑公子没有一起来?” 想来往日王隽是和郑洵经常一起来的。 王隽点头:“他没有来。” “好嘞,”李老丈收回打量司马玥的目光,揭开顶上的锅盖,抓了两把馄饨扔了下去,“您和您的这位朋友稍等,馄饨马上就得。” 约莫是见司马玥看着他的神情太纠结了,在等馄饨的间隙里,王隽便问着她:“以前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吃东西?可是不习惯?” 不就是路边摊嘛,司马玥心里想着,她有什么不习惯的?上辈子她原本就只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日常吃的最多的就是路边摊了。只是现下见着王隽一身锦衣华袍的坐在这路边摊上,她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有点别扭啊。 在她别扭的这当会,李老丈已经端了两碗馄饨过来。 皮薄个大的鸡汤馄饨,上面洒了一把碧绿的小葱花,看起来赏心悦目,闻起来也是喷喷香。 刚刚在明月楼的时候,她只顾望着那几个人耍活宝了,倒还真的没吃什么东西下去。这会闻到了馄饨的香气,立时食指大动,埋头就苦吃了起来。 她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了王隽她习不习惯在路边摊吃东西的问话。 王隽倒是有些被她的这副吃相给惊到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碗馄饨就已经被司马玥给全都吃完了,连汤都喝了个一滴不剩。 一吃饱,心情那就大好啊。 “哎,院长,你怎么不吃啊?” 将手中拿着的筷子搁下,她抬头见王隽碗中的馄饨一个都没有动,于是便笑着问了一句。 王隽收回一直看她的目光,开始低头吃着馄饨。 他吃东西的动作优雅之极。纵然是随便的坐在这路边满是油腻的桌子上,可是看着他吃东西的模样,那依然会觉得这是一幕很养眼的风景。 总有那么一种人,但凡他所在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会自动成为背景板,让你眼中所看到的,注意到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有个这样的人做老公其实也不错哟,带出去绝对会很长脸的哟。 司马玥花痴的想着,差点一冲动就脱口而出一句,院长,你喜欢我吗? 好不容易硬将这句问话给压了回去,抬头就见王隽正好吃完了馄饨,坐在那里望着她呢。 司马玥觉得王隽望着她的这目光怎么就跟x光似的啊,简直就是要透射了她的内心,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她刚刚的心中所想了。 心虚之下,她急忙转头,不敢再对上他的目光。 “李老丈,”她叫着在一旁忙碌的李老丈,“馄饨多少钱一碗?” 答案是五文。 所以两碗就是十文啰。 司马玥伸手在自己的小荷包里数了十个铜板出来,很是体会了一把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钱时的装阔气的感觉。 然后她转头,对着王隽就豪爽的说道:“院长,今晚这馄饨,我请你吃了。” 王隽瞧着她面上小大人似的模样,由不得就也笑了:“好啊。” 因着有这么一个小插曲,接下来司马玥对王隽的提防之心倒是消除了不少,两个人之间相处起来也较先前自然了不少。 一路到家,次日司马玥就被李太后特地的遣了人来接到宫中去了,说是要好好的给她庆祝一番她挑战算术夫子成功的事。 她在宫中一连逗留了两日,至次日傍晚回来的时候,空中竟然是飘飘洒洒的下起了小雪。 司马玥上辈子所在的那个城市还真的没怎么下过雪,因此这猛然的见着下雪了,只把她给激动的啊,恨不能直接跑雪地里撒欢跑个几圈来回。 只是到底还是被莺时给劝住了,只能坐在窗边美人榻上,趴在窗台上看着屋外雪花柳絮般的翻飞。 时已入夜,廊下烛火昏暗,可见照亮的那一小块区域里细小的有雪花簌簌而下,远山近处静谧一片。 司马玥就这样趴在窗台上看着雪花一片片的落下,时间长了,不由的就有些想睡。 恍惚间,似是听到有人在旁边说着:“这样雪夜趴在窗台上睡着了,可不是立时就会着了风寒?” 司马玥猛然睁开眼,就见王隽一身锦衣狐裘,正拢手站在窗外含笑望着她。 ☆、第25章 画中少女 司马玥的第一反应就是探头去望院子里的各处。 传说中的那十名守卫真是影子都没有看到一个。 上次司马宣晚上翻墙过来,好歹守卫还是发现了的,而且那时候莺时还不在。只是今晚,守卫是在的吧?莺时也是在的吧?可是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所以谁要是和王隽有仇,指不定晚上就被他给灭了口,而且对方极有可能到了阎王老子那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真是细思极恐。 “呵呵,原来是院长大人啊,”司马玥立时狗腿似的笑,力求不能得罪面前的这位大佬,以防不知不觉的就被他给灭了口,“不知您老这么晚了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啊?” 王隽不理会她面上忽然而起的狗腿笑容,只是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 细细长长的一个紫檀木雕刻而成的盒子,观其外形,估摸着里面放的应该是卷起来的书画之类的东西。 司马玥狐疑的抬头望着他,问道:“给我的?” 她觉得她就是一鉴赏白痴,什么名画名帖之类的在她手上那都是暴殄天物,要是送她这些东西那还不如直接送她银子来得实际。 王隽点头,语声温和的似是要将这满院的落雪都给融化掉。 “昨日就想给你,只是这两天你都不在家,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来。” 王隽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这两天你不在家,其实我很想你,所以刚刚等你回来了,我迫不及待的就过来见你了。 但司马玥对他这句话的关注点却是,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两日他也这般的翻墙进过她的院子啰?而且还无人发现啰? 所以说他进入她的院子都如进无人之境一般,那还要那堵墙干嘛啊?直接撤了算了。 但腹诽的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面上还得大方得体的笑。 “那谢谢啊。” 紫檀木盒子被她握在手中,王隽却一时没有走。 他只是拢袖站在廊下,望着空中被风卷着四处飞舞的细小雪花。 长辈曾经教导过,客人送东西给你,你要先说谢谢,然后要等到客人走了之后才能打开。当着客人的面就看他送的东西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所以虽然司马玥很好奇这紫檀木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但她还是按捺住了自己那颗蠢蠢欲动想打开盒子的心。 只是王隽就是站在窗外不走啊,最后弄得司马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主动的开口说着:“不然院长到我屋子里来坐会?站在外面多冷啊。” 王隽猛然的回头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意味颇有些意味深长。 司马玥努力的摆出了一副诚实脸,以此来证明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其实真的是发自肺腑,不是随便的敷衍,更不是变相的逐客令。 但王隽却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望着空中飘舞的雪花,过了一会之后方才徐徐的说道:“女孩子不要随便邀请别人到她的闺房里去,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司马玥算是领会了什么叫做贼喊捉贼了。 是哪个混蛋翻她家院子的墙随便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啊?末了却还在这怪责她随随便便的开口邀请他进屋? 司马玥一时恨不能直接撸袖子上前去就和王隽好好的掰扯掰扯这其中的道理。 但王隽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天冷,趴在这容易着凉,早些睡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司马玥就只见一道白影轻烟般的闪过,然后窗外哪里还有什么王隽在?只有团团飞舞的雪花罢了。 若不是手中实打实的捧着那个紫檀木盒子,司马玥简直都要怀疑刚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颤着手关上了窗子,她瘫坐在美人榻上,一时都不晓得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手中紫檀木盒子在烛光的映照之下,表面呈现出了缎子般的光泽。 手轻抚上盒子表面,触手冰凉一片。小心的打开盒子,见里面正静静的躺着一卷卷轴。 果然是书画之类的东西!所以自己到底是长得有多文艺清新啊?上辈子追她的男生送她最美散文之类的心灵鸡汤,这辈子碰到个暧口昧的人吧,特么的送她的还是书画。 司马玥刚刚的好奇之心立时就消了一大半。 随随便便的伸手将这卷轴拿了起来,打开,见这是一副画,画上面画的是个少女。 少女身着狐裘锦衣,怀中抱着一大捧金灿灿的腊梅花。双目灵动,唇角笑意虽盎然,但总会给人几分狡黠之感。 看得出来作画之人的用心,这个少女画的简直就是活灵活现,所以这幅画是出自名家手笔了? 正待要看看这幅画到底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眼角余光忽然却瞥到了画轴上。 然后司马玥就怔住了。 这幅画上下的两根画轴,好像,好像是玉做的啊。 她不相信似的伸手摸了过去,触手温润滑腻。 这一个多月以来,李太后没事的就会让人送一些玩意儿来给她玩,其中不乏玉制品。所以纵然她上辈子是一个连玉都没有怎么接触过的人,可现下一块玉扔她面前,她好歹也是能分辨得出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赝品。而她现下就很肯定眼前的这两根画轴确然是玉做的,而且还是价值不菲的白玉。 所以说这幅画到底是有多贵重呢? 司马玥立刻就将方才的随便之心收起,转而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上的画卷,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遍。 画中少女依然站在里面抱着一捧腊梅花在对着她巧笑倩兮。 司马玥啧了一声,然后就想着,要是长成画里的少女这样那可真是好啊。估摸着也不用学啥技能傍身了,光凭着这一张脸就够了。 君不见熊猫就只会卖萌这一样,但还有大把大把的人上赶着愿意圈养伺候它啊。 司马玥珍而重之的将这幅画卷了起来,重新的放入了紫檀木盒子里,然后想着要找个机会将这幅画还给王隽。 太贵重的东西,她没法收。就算是真的收下来了,她也会心神不安的。 而且这无缘无故的就收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算是怎么回事呢?她和王隽两个人又没有熟到那个份上。嗯,除非他说他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他,那这样她就可以坦然的收他的东西了嘛。 带着这样的小心思,司马玥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只是脑子里总是混乱一片,似是有个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她给忘了一般。 她就努力的想,努力的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21节 然后她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一日,她很不能接受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于是便悄悄的趁人不备,打了盆水想来看自己现下的面貌。 水里的那个少女明眸皓齿,正巧笑倩兮的隔着一层水望着她。 司马玥猛然之间睁开了双眼,掀开被子就冲到了一旁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有一面很大的铜镜,镜面前不久才用水银打磨过,耀眼争光,一泓秋水似的亮,照得里面的人纤毫毕现。 司马玥望着镜中的人呆愣了片刻,然后又猛然的转身找到了那个紫檀木盒子,打开,急急的将里面的那幅画拿了出来展开。 然后她就怔愣在原地了。 卧槽这画里面长的让她艳羡不已的少女,其实就是她现在的样子啊。 不是她矫情,实在是上辈子她对着自己的那张脸二十三年了,潜意识里自己就是长了那个样子。而一遭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了,她内心深处其实也不是很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除却穿越第一日她仔细的看了下她现下这个身子的相貌,剩下来的这些日子她连镜子都懒得照的,所以压根早就忘了现下这个身子长得什么样了。 带着画中的少女原来竟然是她啊这样的心思再看手里的这幅画,那看出来的东西就多了。 首先这少女身上穿的衣服确实是她的,而且还是前两日她挑战算术夫子那日所穿的,甚至于她衣裙上的紫藤花刺绣都精确的描画了出来,再者这少女怀里抱着的这捧金灿灿的腊梅花...... 这腊梅花,是那晚王隽自那位小姑娘手中买了下来送给她的。 不过当时他是连篮带花一块给她的,而画里却是成了她怀抱着这一捧腊梅花了。 所以说这幅画,其实就是王隽本人画的了? 那么他送她一幅这样的画到底又是几个意思啊? 司马玥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的都没怎么睡好,次日起来就头脑昏沉沉的,很想睡觉。 但是今日却是要去学院上学的,而且上午当先的两节课就是文学课。 两节文学课司马玥就是保持着清醒一会,迷蒙一会,清醒一会,迷蒙一会的状态。 实在是太困了,甚至于连昨晚的事暂时都顾不上去想了。但是她又不敢在王隽的课上睡觉,所以只能是强撑着。 不过好在接下来的两节课是算术课,她是可以不用上的了。而下午都是她没选修的课,于是她便打算待会下课了就急忙回家补个觉,好好的睡他个一整天。 只是向来都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她好不容易捱过两节文学课,将手中的课本随便的往书案上一扔,正想起身回家的时候,就听得王隽淡淡的声音徐徐的响起:“司马玥,跟我过来一下。” ☆、第26章 讨价还价 周边众位学生纷纷对司马玥投以同情的目光。 刚刚两节课司马玥虽然身姿笔挺的坐在那,但脑袋还是时不时的会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下去,他们都看到了,一向以眼力透彻着称的王隽又怎么可能会没看到? 先前他们都还在纳闷着王隽怎么在课堂上没有说司马玥呢,原来是等着下了课再来和她算账啊。 在众位同学同情的目光中,司马玥却是硬生生的走出了几分大义凛然的感觉来。 说就说,怕什么?他要是责问她上课为什么打瞌睡,她正好可以质问一番他昨晚送她那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也省得她天天猜来猜去的,一颗小心脏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于是司马玥雄纠纠气昂昂的跟着王隽出了教室。 只是刚一出教室,迎面一阵冷风吹来,瞬间就将她刚刚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股勇气给吹没了。待到一路跟在王隽身后进了院长室之后,胸中的那点子勇气早就被冻成冰坨了,只怕是再不安稳的小心脏都没法给她捂暖过来。 “坐。” 一进院长室,王隽就指着一张椅子示意司马玥坐,自己却是反手关上了门。 司马玥的心猛然的跳动了两下。 他这进门就关门是几个意思啊?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不大好吧?关键是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司马玥觉得,她刚刚被冷风吹的清醒一点的脑子又开始犯糊涂了。 而那边厢王隽已经是走到了自己的书案后坐了下来,面上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压根就在他脸上看不到昨晚那种都能将雪给融化了的温情。 “怎么不坐?”他见司马玥只是僵硬的站在那里,不由的就开口问着。 司马玥:...... 上一秒还是温情脉脉,态度暧口昧让人把持不定,下一秒却是严肃正经,冷静淡然的想让人离你千里之外,这样的转变实在太快,原谅我承受不来啊院长大人。 司马玥屁口股挨着椅子边沿期期艾艾的坐了下来。 接下来王隽果然开始在那说起了她上课打瞌睡的事,而且还重点说起了上次摸底考试中她文学考了个差的事,还说什么她要是上课再不好好的听讲,下次期末考试肯定还会考个差什么的。 司马玥私心里觉着文学考试考了个差的事怪不着她。 你让一个只会背几篇诗词歌赋的人上来就做一篇诗词歌赋,这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而且对联什么的,你要是出一个风,她还能勉强对得上一个雨,可你上来就是月照纱窗,格格孔明诸葛亮这种难度的,她能对得上?能看得懂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对于王隽的这番话,司马玥完完全全的做到了左耳进,右耳出,一点都不走心的那种境界。 而那边王隽已经训斥完毕。只是一见司马玥面上的神情,他也就知道他刚刚的这番话是白说了。 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于是王隽便住了口,双手交握着放在案上,闲闲的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司马玥。 司马玥一听王隽的声音停了,立时就抬起了头,面上做出了一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茅塞顿开的模样出来,毕恭毕敬的说着:“院长您教导的对,学生下次一定好好听课。” 王隽不置可否的嗯哼了一声。 司马玥面上继续保持着那份毕恭毕敬的模样说着:“不知院长您可教导完了?” “教导完了又如何?没教导完又如何?” 正所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自然对着她这幅毕恭毕敬的模样,王隽也不大好意思拿她怎么样的吧? 心里打着这样的小心思,司马玥面上的态度就越发的恭敬了起来:“院长您要是还没教导完,那就请您接着教导,学生我洗耳恭听。您要是教导完了,那学生就先告退,不打扰院长您休息了。” 她这还急等着回家补一觉呢。 王隽瞟了她一眼,深深的觉得眼前的司马玥就是一只小狐狸。 一只狡黠无比的小狐狸。可偏偏她越是这样的狡黠,他就越是喜欢。 身子懒散的往背后的椅子上一靠,王隽的声音没有了方才的正经淡然,反而是如同晒了一天的被子一般,无端的就带了那么几分令人沉醉的感觉。 “你着急回去?”他一语就点明了司马玥心中所想。 都到这份上了,司马玥觉得自己也不用再跟他玩恭敬那一套了。 于是她就痛快的点了点头:“是啊。接下来是两节算术课,按照约定,我挑战成功了,往后我都可以不用上算术课的,院长不是想反悔吧?” “回去做什么?”王隽不提反悔不反悔的事,反而是眼中带了浅浅的笑,问着,“昨晚没有睡好?想回去睡觉?” 司马玥觉得自己的脸颊上开始有点灼热感了。 这个王隽,摆明了就是知道怎么回事,但却偏偏装做不知道,还非要她亲口说出来。 于是她便抿紧了双唇,没有回答。 王隽却是不肯放过她,声音低了下去,听在司马玥的耳中就似是有一根羽毛在轻挠着她,痒痒的,麻麻的:“为什么没有睡好?” 司马玥就有些恼怒了起来。 她恨恨的瞪了王隽一眼,然后起身站了起来,双颊因着恼怒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我昨晚睡没睡好与院长有什么关系?既然今日都没有我的课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想走。 但王隽的声音却是慢悠悠的自后传了过来:“你不可以走。” 司马玥觉得心里真是窝火死了。 “为什么不能走?”她转过身,双手撑在书案上,大声的质问着王隽。 王隽瞧着她那架势,大有他不说出个她不能走的合理原由来,她立刻就能撸袖子冲上来揍他一顿一般。 这当会却又不是小狐狸了,而是一只小猫了。而且还是一只炸了毛,露出了尖利爪子的小猫。 王隽竭力的忍住了面上的笑意,转而从一旁的书册下面抽了一张纸出来,举高在司马玥的面前晃了晃。 司马玥瞄了一眼那张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依然大声的质问着他:“我不能走的理由就是这个?拜托你能走点心,想一个更靠谱点的理由出来成吗院长?” 这张纸是她挑战夫子那日所用的草稿纸,上面用炭笔鬼画符似的写了当日她解题的一些思路和公式而已。她实在是不明白王隽拿了这张纸出来是几个意思。 “哦?”王隽却是慢条斯理的说着,“你觉得这张纸还不够成为理由?那我就说的再清楚些罢。先不说你每日的算术课都是在睡觉,到底是学到了多少东西,只说这些解题思路就绝对不会是算术夫子教你的。因为据我所知,这些解题思路连算术夫子他自己都未必会知晓,倒是拿什么来教你?所以,关于这些解题思路,你是不是该对我做一个合理的解释呢,司马玥同学?” 司马玥卡壳了。 她总不能实话实话,说她其实是穿过来的,上辈子学了十六年的数学,然后因为对数学极其喜欢,所以最后还跑去读了数学系? “司马玥同学,”那边厢王隽却又慢悠悠的问了一句,“想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了吗?” 司马玥一时只恨得牙痒痒啊。 但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面上立时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合理的解释就是,因为我大智若愚呀。” 大智若愚四个字立时就把王隽堵得无话可说了。 因为当初李太后问王隽为什么会收司马玥进学院的时候,王隽对李太后的回答就是这四个字。而现下司马玥又用这四个字来回答王隽要求的合理解释,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若不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王隽,不然望着王隽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司马玥肯定是会大笑出声的。 只是虽然已经极力的忍住了想大笑出声的欲口望,但面上多少还是有些笑意漏了出来。 “院长,这个解释够合理了吗?那请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王隽望着眼前这只小狐狸面上的洋洋得意之色,一时恨不能伸手直接将她抓过来,对着她的脖子就一口咬下去,用牙尖细细的在她的脖颈上好好的磨咬一番,看她到时不娇声的对着他讨饶。 “这个解释是够合理,只是,你还是不能走。” 因着心中所想的那个画面,王隽的目光不由的就盯着司马玥细白的脖颈看,连声音也无端的暗哑了几分下来。 只是司马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王隽的变化。她只是有些抓狂似的问着:“为什么我还是不能走啊?” “因为,你算术虽然挑战成功了,往后考试自然不需再考。但是文学呢?琴艺呢?书法呢?这三样你在上次的摸底考试中可都是考了个差。怎么,难道你就不想在接下来的期末考试里考个优吗?还是说你想和赵尚书的儿子一样,一直在书院里读书,永远都没法毕业?” 司马玥默默的想了一下赵尚书家那个快三十岁了的儿子,然后默默的抖了一下。 她才不要在这破学院里待个几十年呢,她巴不得现在就从这里毕业。 司马玥虽然没有回答,但王隽还是从她忽然变得严肃坚决的脸上看出了她的回答。 唇角缓缓上扬,他开始柔声的哄骗着:“所以,接下来你不上算术课的间隙里,你就来我这院长室,由我额外的给你补习文学,琴艺和书法,你觉得我的这个提议如何?” 第22节 ☆、第27章 旖旎时光 最后的最后,司马玥还是点头同意了王隽的提议。 因为她实在是太想太想早点离开这个破学院了。 至于王隽为什么这么好心,还有昨晚他为什么送她那幅画的原因,她选择当一只鸵鸟。 反正他一天不点明,她就一天当不知道。 于是接下来双方就很愉快的进入到了一个补习,一个被补习的阶段。 自然,除却文学,琴艺和书法这两门课不可避免的就会涉及到肢体之间的接触。 这个肢体之间的接触,其实最多的也就是摸摸小手这样的而已。 不过就算是摸小手这样香烟旖旎的时刻,王隽的面上却是一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为人师表脸。 所以他这到底是秉着老师教导学生的心思在纠正她按琴弦的手势不对,拿毛笔的姿势不正确,还是真的看上了她,想借此机会揩油呢? 司马玥表示,心好累,真的是不想再猜了。 一上午的时光很快的就消磨过去了。午饭吃罢,司马玥正在暗搓搓的想着要怎么开口提想回家的事,就见端坐书案后的那只禽兽放下了手里在看的书册,起身披上了鹤氅,对着她说道:“念你一上午都在乖乖的努力补习功课,现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真是谢谢了啊。”司马玥皮笑肉不笑的回答着。 王隽微微一笑,对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也不以为意,只是伸手自衣架上将司马玥的狐裘取了下来,然后对着她招了招手,亲昵的说了一句:“过来。” 司马玥觉着他这说话的语气和招手的姿势有点像在呼唤一只小猫啊。 她移动着脚步,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伸手想去拿王隽手上拿着的狐裘。 但王隽却是绕过了她伸出来的那只手,展开狐裘给她披在了身上,随手又帮她系上了前面的带子,还特地的打了个蝴蝶结。 司马玥都已经无力吐槽了。 而王隽却还细心的帮她戴上了风帽,最后整体端详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收回了手。 随后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去牵司马玥的手,但很可惜司马玥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招,两只手都严严实实的藏在了狐裘里,而且还都拢到了袖子里。 她想的很简单,在院长室里被他牵个手也就算了,好歹是就他们两个人在,没其他人看到。可这要是一旦出了院长室,被全院的学生夫子看到王隽牵着她的手...... 所以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好在王隽见她不愿意被他牵手,倒也没有强求,只是当先打开了门,侧身让司马玥出去。 屋外空中还在搓绵扯絮一般的下着雪。而且经过昨晚一晚的积雪,现下外面早就是银装素裹一片了。 雪大,风也不小。纵然是全身都裹在了厚实的狐裘中,可刚出门的时候,司马玥还是被那迎面而来的冷风给吹的差点一个踉跄。 好在王隽在旁及时的扶了她一把。 但司马玥怕被人看到,所以立时就站直了身子,同时开始向着学院门口走去。 积雪有些深,地上也有些滑,行走起来就有些困难。待到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学院门口的时候,就觉得靴子里有点湿。 她脚上穿的是一双羊皮小靴。按照莺时的说法,这双靴子是她往年所穿的,她素来最喜欢这双靴子,所以这次来京城了还特地的带了来。 估摸着这双靴子穿的有些年份了,所以现下不知道哪里就有点漏水了。 王隽在旁见她只是一直低着头看自己脚上的靴子,便也低下了头望了过去。 那是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穿在她的脚上,尤其的显得她的一双脚小小巧巧的。 “怎么,是靴子漏水了吗?” 司马玥简直都要怀疑王隽是不是会读心术了。 她可是什么都没说啊,可他不过就是看了一眼,怎么就知道了呢? 旁边承影坐在马车车辕上,闻言就问着:“公子,可否需要属下去为公主买一双靴子来?” “不用。”王隽抬脚上了马车,而后向着司马玥伸出了手,“上车。” 司马玥抿着唇,还是不大愿意将手伸出去。 这可是在学院门口呢,万一要是被谁给看到了可怎么办? 王隽见她迟疑,于是便笑道:“今日大雪,院里的学生和夫子多数是缩在教室里不愿出来,所以不会有人看到你我在此。再者,你若是再一味迟疑,不愿意将手给我,只是站在这里,说不定待会有谁出来就真的看到了呢。” 所以她心中的担忧他其实是全部都知道的! 话已至此,司马玥只好伸手出去了。 王隽一把握住她微凉的手,手中微微一用力,立时就将她拉上了马车。 车厢里一如既往的铺着雪白的狐裘,而因着天气寒冷的缘故,车厢正中还特地的拢了一个红泥小火炉。 司马玥伸手解下了身上披着的狐裘,而后自动的找了个旁侧的位子坐了下来。 但王隽却没有在主位上坐下来,反倒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随即便弯腰要来脱她脚上穿着的靴子。 司马玥立即条件反射的就要将自己的脚缩回,同时红着脸质问着他:“你想干什么?” 不能一放下车帘来你就跟我耍流氓啊。握我的手也就算了,权当是你教导我握毛笔的姿势不对,可这上来就脱靴子你这是几个意思? “你的靴子都湿了,难不成你还打算这样一直穿着?”王隽却是回答得理所当然,同时手中不停,已经是将她的靴子给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布袜来。 雪白的布袜上有很明显的水渍,看得出来这双靴子确实是漏水了。 于是王隽立时便又要来脱她的袜子。 啊啊啊,不带这样的啊。 “那我可以自己脱啊。”司马玥急忙的就想将自己的脚缩回。 被男人脱鞋脱袜子什么的,她这还真的是头一回。很害羞的好么? 但是晚了,王隽已经将她脚上的袜子给脱了下来。 少女的脚踝纤细光滑,玉足雪白晶莹,前端的指甲淡粉色,就像一片片细小的花瓣一般。 王隽控制不住自己,屏息静气的就伸手轻轻的摸上了她软缎般柔滑的脚背。 司马玥一时又羞又气,于是抬起另外一只脚照着王隽的肩膀就直接踹了过去。 王隽平日里虽然是算无遗策,可现下他正沉浸在触摸司马玥玉足的旖旎之中,哪里还会提防到这个?所以司马玥一踹即中,当即就将王隽踹得身子不稳,往后直接撞到了马车车壁上。 咚的一声巨响,在前面赶车的承影以为出了什么事,立时转身过来就想掀车帘,同时口中还在问着:“公子,何事?” 司马玥就见刚刚还蹲坐在地上的王隽迅捷无比的捞过了搭在一旁的鹤氅,劈手就扔在了她的腿上,准确无误的就盖住了她的脚,同时他沉下了一张脸,对着刚刚掀开车帘探头望了进来的承影就低声的喝道:“转过头去。” 司马玥的玉足,他自然是不会允许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看到。 承影不知自家公子为何这般疾言厉色,但他还是立时就依言转过了头去,并随手放下了车帘。 马车厢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暧口昧尴尬的气氛开始节节攀升。 司马玥目光四处瞄了瞄,但眼角余光却是一直在望着王隽。 见王隽依然还是保持着刚刚被她踹了一脚之后坐在地上的那副姿势,她心中就有点惴惴不安起来。 莫不是刚刚自己恼怒之下用力太大,那一脚力大无比,直接将王隽给踹得起不来了? 她欲待开口问一下,可又不大好意思,心里毕竟又是有几分恼他的。于是想了想,她便采取了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 “那个,”她红着脸,眼光在车厢里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王隽,“马车厢,撞坏了吗?” 要是马车厢被撞坏了,那她刚刚肯定就是太用力了。要是没撞坏,根据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个原理,那王隽肯定也就没事啰。 王隽:...... 片刻之后,司马玥才听到他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声音徐徐的响起:“你放心,车厢结实着呢,轻易撞不坏。” 司马玥脑补了一番王隽此刻的心里阴影面积大小,然后莫名的就很想笑。 但她还是极力忍住了。 马车忽然停住,承影的声音自外传来:“公子,店铺到了。” 王隽这才起身弯腰站了起来,同时不忘记嘱咐司马玥:“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就要掀开车帘出去。 司马玥喊住了他:“等等,你的鹤氅。” 王隽回头望了她一眼,眼中笑意顿生:“怎么,担心我出去被冻到了?” 司马玥原本确实是觉得外面冷,他就这么跑下马车去很有可能会被冻到。但此人既然嘴贱至此,所以算了,还是让他冻一会儿吧。 反正一时半会的也冻不死他。 于是她便转过了头去,不再理会王隽。 王隽见此,笑了一笑之后,伸手挑开车帘便跳下了马车。 ☆、第28章 低语轻喃 王隽回来的很快。 掀开车帘进了马车厢之后,他便塞了一个油纸包给司马玥。 司马玥伸手接了过来,有些烫手。打开来看时,见里面放的是桂花糖蒸栗粉糕。 华月斋的桂花糖蒸栗粉糕是全京城里做的最好吃的,糯糯的,甜甜的。司马玥有一段时间早上吃的早点都是这个,还带到学院里去吃过,被王隽看见过一次,不想就被他给记住了。 只是华月斋离这里可是有一定的路程的,难为王隽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打了一个来回。而且现下这桂花糖蒸栗粉糕拿在手里还是热热的,想来也不过才刚出锅而已。 司马玥心里很是有些感动,当下她不声不响的拿起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就吃了起来,对王隽又脱下了她另外一只靴子和袜子也没有挣扎反抗。 王隽单腿半跪在她面前,开始给她穿新的靴袜。 先前在学院门口他见司马玥的靴子湿了,临上车的时候就吩咐了承影,让他赶马车的时候绕路来京城最好的鞋店这里。待下车去买好了靴袜之后,他一想司马玥最是喜欢吃华月斋的桂花糖蒸栗粉糕,于是便又极速的去那里买了一些过来给她当零嘴。 袜子是雪白的月光锦所做,套在脚上滑滑的,却又不觉得凉,靴子则是鹿皮小靴,看着很是精致。 这两样东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司马玥觉得自己不好意思收王隽这么贵重的东西,于是便问着:“靴袜一共多少银子?我给你。” 第23节 说罢,伸手就要去拿系在腰间的荷包。 荷包里还是有些散碎银子的,怀里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她琢磨着这些加一块应该是够买得下这双靴子和袜子的吧? 王隽却是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含笑说道:“我没花银子,这家鞋店也是我王氏一族的产业。” 所以说王院长,您这王氏一族的产业涵盖的范围可真够广的啊。药房,酒楼,鞋店,还有什么呢? “就算是你王氏一族的产业,你没花银子,可我也不能白拿啊。这样吧,我也不晓得这双鞋子和袜子一共值多少银子,就给你一百两行不行?” 说到这里她又开玩笑似的说了句:“要是这一百两银子多了呢,你就拿着自己打酒喝。可要是这一百两银子不够呢,那你也就只能自己吃了这个亏,我可是不会再给你半两银子的了。” 她这般一说,王隽眼角眉梢的笑意一时就更浓了。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亏的,”伸手将她掏出来的银票又塞回到了她的手中,王隽笑道,“往后你要是想要什么鞋子了,只管来这家鞋店里随便拿就是。” 银子又不要,还说往后她想要什么鞋子就来这鞋店里随便的拿,这样他还不亏?简直都要亏到姥姥家了好么。 昨晚毕竟是没有睡好,上午又是文学课,又是补习琴艺书法的,折腾的她实在够累。这当会车厢里温暖如春,又是刚吃了几块桂花糖蒸栗粉糕,司马玥很快的就觉得困意上头了。 一颗头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的点啊点的,迷糊中,身子似是被人抱住了,鼻尖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松木香气。 这一觉睡的甚是绵长安稳,等到她睁开双眼醒过来的时候,一刹那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醒了?”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自一旁传来。 司马玥转头一望,就见王隽正坐在先前她坐的位置上,手中拿着一本书正要放到旁侧的案上去。 想来先前他是一直坐在那里看书的,不过现下见她醒了,所以就要将书放到案上去。 而她现下所睡的地方,则是王隽先前所坐的位置。 这个位置较为宽敞,就是躺在上面睡觉也不会觉得狭窄。 估计就是她睡着了的时候,王隽将她抱到了这里来睡的。 难怪半梦半醒之间,她闻到了淡淡的松木香气呢,想来就是那会王隽抱她过来的。 她起身坐了下来,低头见自己身上的衣裙整齐的很,似乎并没有被人给动过,先暗自的舒了一口气。 在别的男人面前睡着,而且还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对方给抱到另外的一个地方,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别扭啊。 王隽观察入微,司马玥纵然只是幅度很小的低了下头,气息也只是微变,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但他也没有点破,也并没有更进一步。 司马玥过于敏感,他若是进攻得太快,总是会担心她会转身跑掉。 所以还是循序渐进的来比较好。 思及此,他便倾身自红泥小火炉上拎起了茶壶,起身给司马玥倒了一杯茶水。 “刚醒,喝些茶水提提神。” 睡前刚吃过几块桂花糖蒸栗粉糕,别说,现下还真的觉得挺渴的。 于是司马玥便接过了王隽递过来的粉彩海棠茶杯,垂着头,慢慢喝着杯里面的茶水。 一时无话,车厢里的气氛略有些暧口昧尴尬。 “我睡了多长时间?”捧着茶杯,司马玥开始无话找话,“还有我们现下到了哪里了啊?” 王隽自案上拣了个茶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正自慢慢的喝着。闻言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道:“看来你昨晚确然是没有睡好,刚刚你可是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呢。至于说我们到了哪里,待会你自己下车看看就知道了。” 其他的话也就罢了,只是当他说起昨晚她确然是没有睡好这句话时,司马玥总觉得他是话中有话。 所以他其实是心知肚明昨晚她没有睡好的原因了。 想到这里,司马玥由不得的就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过去。 而在王隽的眼中看来,司马玥的这一瞪,却是眼波流转,顾盼神飞。 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般,她表情是如此的鲜活动人,眼里仿佛盈满了漫天的星光,让人见了,总是会不知不觉的就会沉沦下去。 “阿玥,”一时心颤,他对她的称呼也随之变了,“我们下车罢。” 空中雪花依然还在四处飘洒着,只是较先前小了一些。 王隽当先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而后转身对着刚刚探头出来的司马玥伸出了手。 “手给我。” 他如此说,声音柔如三月和风。纵使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可依然还是让人眼前恍然似见阳春柳絮纷飞,紫燕呢喃。 司马玥没来由的就觉得脸一红,但到底还是从善如流的将手递给了他。 王隽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几乎是将她给抱下了马车。 被他拥在怀里的那一刹那,司马玥似是听到王隽在她头顶轻声的呢喃着说了一句什么,但那声音太小,她没有听清楚。 其实王隽当时是极快的低头在她的发间印下了一吻,而后轻声的呢喃了一句,我的小公主。 ☆、第29章 惊骇之语 王隽带司马玥来看的是腊梅。 原也只是最寻常见到的野生黄花红蕊,但胜在此处腊梅树绵延不绝,一眼望去,白雪之下嫩黄点点,端的是让人震撼不已。 雪地难行,王隽便握紧了司马玥的手,一路慢慢的行来。 白雪腊梅之下,雪地平整一片,想来他们还是第一批来此雪中赏梅的。 雪后空气原本就很清新凛冽,又是如此美景,司马玥一时就很是兴奋,甩开了王隽的手,四处又跑又跳。 而王隽则是拢着手站在一旁,看着她如同一只被关押了许久,忽然出来放风的小猫一般,一时压根就找不到北了。 等到她疯够了,天色也慢慢的暗了下来,于是王隽便招呼着司马玥回去。 司马玥竟然是有些不想回去了。 自打穿到这里来了之后,她先是无缘无故的大病了一场,然后刚好一些,到了京城之后,紧接着又被塞到了皇家学院里面,各种课程接踵而至啊,压根就没有个闲的时候。如今日这般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于是王隽便只好承诺她,等下次空闲了再带她来这里玩,司马玥这才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是王隽有空闲,司马玥也没得空闲的时候。 因着紧接着就要期末考试了。 皇家学院不论你入学多长时间,反正但凡只要你在一学期结束之时的考试里能将所有课程都考了个优,那哪怕你就是当年入学的呢,那你也是可以毕业的了,然后经由院长举荐给庆隆帝,按照你的才能优劣给你安排个官职。自然,若是你没过,你这次考试的学分也会一直累积下去。等累积到一定程度了,但凡院长点头同意了,也是依然会给个优,然后让你毕业,进而由庆隆帝酌情给你安排个官职。 所以为了这个考试,大家都是拼了。 司马玥比他们还好一些,复习的时候可以少复习一门算术。因为算术她已经直接晋级了嘛。 只是其他的课,她表示她就是一头乱麻,压根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啊。 最后不得已,只能疯狂的补习了。 文学、琴艺书法自然是由王隽亲自给她开了小灶补习,蹴鞠课夫子好说话,暂时可以不用去管,天文课么,司马玥估摸着依自己上辈子学的那半吊子水平,这次应该勉强混得过。至于说武术课么,她想了想,最后决定去请教崔护,让他抽空给自己补习下。 崔护是全院武艺最好的学生啊,不请教他请教谁? 谁知道这武术课不单单是考究你身法武术如何,连兵法也要考究,于是司马玥要背的书立时就又多了好几本。 司马玥一怒之下,就跑去控诉王隽了。 她控诉的理由很简单,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的全才?能得个人才就不错了,你还要求人人都是个全才?你特么的自己变态,什么都懂什么都牛叉就算了,可那也不能要求人人都跟你一样什么都懂什么都牛叉啊。要是人人都什么都懂什么都很牛叉,那又哪里能体现得出你什么都很懂什么都很牛叉来?所以院长大人,能不能放过他们这些普通的民众呢?不能因为要求大家全才,最后却泯灭了真正的人才在这里为着自己不擅长的方面蹉跎光阴啊。 只是她这一番血泪控诉下来,王隽的关注点压根就不是这些。 王隽的关注点是,你让崔护给你补习武术了? 他是个人精,崔护看司马玥的眼光不对他早就是知晓了。 司马玥哪里会想到这些弯弯绕绕上去。她只是当场就暴走了,指控着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麻烦你关注下重点好嘛。 王隽只好表示他会考虑她所说的话的,但最后话题又一转,转到了她的武术课补习的问题上面来了。 最后在王隽半是强制半是哄骗之下,武术也由他来给她补习了。 总之现下除却睡觉不在一张床上之外,司马玥和王隽几乎日日相对,一日三餐有时都在一起吃。 于是现下王隽也用不着翻墙了,光明正大的自大门进出。 一番鸡飞狗跳,兵荒马乱之中,期末考试终于是过去了。 最后一门考试考完,所有的学生都在欢呼啊。 考完了试,意味着寒假也就来了,终于可以过几天的好日子了。 于是寒假的第一天,司马玥就睡了个日上三竿。 以前最向往的日子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有空闲了就四处去旅个游什么的。现下穿到这里成了个公主,钱是足够用了,但是谁特么的知道还得日日早起上课考试啊苦逼。 司马玥心情很好的自床上爬了起来,一面口中哼着歌,一面慢慢的穿着衣服。 有人在外面敲门,同时问着:“公主,你起了吗?” 是莺时。 “莺时你进来吧。”司马玥刚刚穿好上衣,窝在被子里就对外面喊着。 莺时推开了房门,但进来的却不是她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一个。 是王隽! 这些日子王隽进出司马玥这里为她补习功课,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所以现下莺时一听司马玥让她进来,自然而然的便以为她已经起来了,于是便恭敬的请了他进来。 哪知道现下司马玥还有一半身子窝在了被窝里呢。 于是莺时忙抢先几步过来,拦在了王隽的面前,面上虽然看着恭敬,但语气却是强硬:“公主尚未起身,还请王院长再在外等候片刻。” 司马玥:...... 前几日又下了一日大雪,现下虽然是停了,但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么冷的天让人家在外面等着不大合适吧?而且瞧莺时那话的意思,王隽其实早就来了? 想到这里,司马玥便开口说道:“莺时,无妨。” 反正她上面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下面虽然还没穿好,但整个窝在被子里,王隽也看不到什么的吧。 “院长,”她这时面向王隽,问着,“你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王隽转头望了一下外面高高挂着的太阳,而后转回头来望着她。 第24节 司马玥睡觉想来不够老实,头上发髻早就是滚的蓬松一片,星眼微饧,香腮带赤,较平日里相比,别有一番动人韵味。 若不是莺时在侧,王隽只怕会忍不住的上前去轻抚她的桃腮樱唇。 但现下,他也只能是强压下心里的那片冲动,语声里却是不由自主的蕴含了柔情无限:“无事。” 司马玥微微的睁大了双眼。 你没事找我,那你特地的跑这一趟是几个意思?怎么,来看我有没有起床?现在是寒假啊,就算是学院的院长那也是管不着学生睡不睡懒觉的事吧? 她这边正自揣测着王隽的来意,那边王隽却又在柔声的说着:“我今日要出一趟远门。” 司马玥:“哦。” 院长你要出远门不用特地的跑过来跟我打招呼的啊。 她这幅冷淡的模样让王隽的心里微微的有一些失落。 原本他是计划今日一早便要上路出发的,只是临行前却是很想再见一见司马玥,于是虽然已经是翻身上马了,但他到底还是下了马,转身朝着司马玥这里来了。 只是过来一问,却被告知司马玥还在睡觉,并未起床。 于是他便站在庭院中一直等候着。 天边旭日初升,映着满地雪景更是瑰丽无限。庭中翠竹幽幽,有风吹过,竹叶上不时的有细小的雪花落下,似是又下了一场雪。 他便这样站在庭院中,自旭日初升起,一直站到了现下日上三竿。 可是他心里却是一些儿都不着急,也不觉得冷。 他心爱的小公主正此时正与她一门之隔,只要一想到这个,他便觉得便是再久,他都是可以等下去的。 最后还是莺时忍不住,主动上前敲了门,问着司马玥是否已经起来了。 不然她估摸着王隽都能这般的一直站到天黑去。 但司马玥原本就是个大条的人,所以压根就没有看出来王隽此刻的失落来。 她只是坐在床上,很是大大咧咧的问了一句:“院长你这是要去哪里?” 想了想,又加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最后一句问话成功的取悦到了王隽。 所以说,她其实还是很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也就是说,她终归还是想早些再看到他的? 于是王隽面上的失落之色一刹那之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眉梢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我会尽快回来。” 去哪里他倒是没有说。但其实司马玥原本也只是随口客套的问一句而已,也并没有很关心他到底要去哪里。 最后王隽深深的望了司马玥一眼,似是要将她的模样神情都深深的印在眼中,烙在心中一般。 而后他又嘱咐了几句她这段日子不要乱跑之类的话之后,终于是转身走了。 他一走,司马玥就问着莺时:“他什么时候来的?” “辰时初刻就来了,一直在院子里等公主等到了现在。” 司马玥睁大了双眼:“这么早就来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让他到厅里等啊。” 莺时回答着:“奴婢也是这般说,可是王院长说他就在这里等候公主。” 司马玥唉唉数声,一面掀开被子起床穿裙子,一面口中就说道:“那你就该早些来叫我起来啊。让他这样冰天雪地的等了这么长时间多不好意思啊。而且这个王隽也真是,闹半天等了我这么长时间又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只是为了来告诉我一声他要出远门了。这么大冷的天,至于么这是。” “是,”莺时也附和着点了点头,淡定的说了一句,“所以依奴婢的愚见,王院长应该是喜欢上了公主。” 不然不足以解释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等了半日,只为来说一句我今日要出远门这样的话。 ......司马玥这下子已经不单单是睁大双眼这么简单了,她简直就是要将眼珠子都给瞪了出来。 莺时,麻烦你下次说这么惊悚的话之前能不能先给我打个招呼呢?你这样忽然的就抛了一枚重磅炸弹下来,你家公主我弱小的心肝完全承受不来啊。 ☆、第30章 储君阿元 司马玥原本是隐隐的察觉到王隽应该是喜欢她的。 只是一来她不大自信,觉得王隽那货是个巨牛叉的货,身兼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和皇家学院的院长两职,不说朝野上下提起他来都要竖起大拇指,只说庆隆帝对着他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他会看上自己这个发育还没完全的小丫头片子?二来则是王隽那货虽然对她有时够暧口昧吧,但有时又特严肃正经,所以她压根就傻傻的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所以现下莺时这句惊骇之语一抛出来,司马玥的第一反应就是连番的追问着:“你说王隽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什么?你确定你没有看错,他是真的喜欢我?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我?” 莺时是个话不多的人,可现下对上司马玥的连番轰炸,那也只能一一的解释着。 “奴婢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看对眼就行了。至于说我为什么会觉得王院长会喜欢公主,嗯,我是觉得王院长看公主的眼神跟我们都不大一样,那种感觉,奴婢说不出来。总之,王院长肯定是喜欢公主的,这个奴婢绝对不会看错。” “他喜欢我啊,他真的喜欢我......” 司马玥如同一根沸水里滚了一遍的面条一般,瘫软着身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里,口中不停的在说着这一句话。 每说一句,她就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都在往上升了一点,到最后,简直都要升到云霄里去了。 她一时恨不能王隽就在眼前,拽着他的手就狠狠的质问上他一番,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可她又不敢,怕到时这句话问了出去,换来的是人家的嘲笑以对,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呢? 司马玥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同放在油锅里煎一般,怎么着翻面都是提心吊胆的啊。 只是还没有提心吊胆多长时间,宫里就来人了。 来的人是李内监,领着几个小内监和侍卫,说是奉了李太后的口谕,来接端华公主和琅琊王入宫。 前些日子司马玥进宫的时候李太后特地的和她说起了寒假怎么过的事。依着李太后的意思,寒假很短,若是回江陵,路上一来一往的估摸着就要近一个月了,时间都耗费在了路上,太不值当。所以李太后的意思就是不让她回江陵,而是写封书信让江陵王和江陵王妃也来京城,大家团聚下,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新年。 但当年的事江陵王始终是无法释怀,所以纵然是李太后和司马玥两个人联名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过去,但最后还是被江陵王给拒绝了。 江陵王的意思是,自打司马玥出生以来,这么多年都没有陪李太后守过岁,那今年就让司马玥陪李太后一起守岁吧。又因着明年大年初一就是司马玥十五及笄的好日子,正好就让李太后主持她的笄礼。书信最后他又言辞恳切的说了儿子不孝,不能日日守候在旁侧,只能在江陵日夜遥祝母后身体安康之类的话,只把李太后看的当时就泪洒书信了。最后又把庆隆帝叫了过来,好好的数落了一番才罢。 于是这今日虽然才寒假的第一日,但李太后已经迫不及待的遣人过来迎接她入宫了。 李内监这边对司马玥说了李太后的口谕之后,恭敬的行了个礼,说是还要去隔壁司马宣那里再去宣读一遍李太后的口谕。 庆隆帝虽然也有十来个子女,但这么多孙子孙女中,李太后最看重的也就只有司马元、司马宣和司马玥三人。 司马玥固然不必说,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女儿,又是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的,所以自然是疼爱有加。司马元和司马宣则是因着他们的母后是出自她赵郡李氏一族,护着他们两个就相当于护着她赵郡李氏一族了。 李内监自去隔壁了,司马玥这里则是开始收拾着要带去宫里的一应之物。 最后将所有之物打点好了之后,那边司马宣也大刺刺的从正门进来了。 司马宣想来也是刚起来,一到她这里,先是身子往椅子里一软,然后连声的就叫嚷着:“有吃的没有?饿死本王我了。” 司马玥也还没有吃早饭,于是诗情和画意连忙端了早饭过来。 虽然现下说起来称之为午饭更合适。 早饭是玉田香米粥,蒸饼,菊花烧麦,桂花糖蒸栗粉糕,另有几样酱菜。 司马玥一看到桂花糖蒸栗粉糕,立时就想到了王隽。 一想到王隽,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立时就又起了涟漪。 她咬着筷子尖,心中想着,他真的喜欢我吗?唉,可惜他已经出了远门,不然这会大不了就拉下脸来问他一句,也好在自己在这里揣测来揣测去的啊。 “哎、哎,”耳中忽然传来声响,她恍然回神,抬头见司马宣正伸着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玥儿你想什么事想的这么出神?叫了你半天也不见你有反应。” 司马玥面上微微的红了一红,伸了手中的筷子就去敲司马宣的手背。 “你管我想什么,吃你的饭吧。” “我早就吃好了,都等你半天了。你这到底走是不走啊?” 司马玥虽然是没有吃几口东西,但她现下一颗心里满满的都是在想着王隽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的事,哪里还有心思吃得下饭啊。 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那边莺时早就是将所有一应要带的东西放上了马车。 北风凛冽,司马宣也是懒得骑马了,恬不知耻的爬上了司马玥的马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然后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和她闲扯着。 司马玥却是心里始终记挂着王隽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的事,哪里有心情去理他?也就随口的敷衍着他罢了。 司马宣闲扯了一会,忽然坐直了身子,拍手同她笑道:“差点给忘了,大哥前几日回来了,说是很想见见你呢。待会我们就见大哥去吧。” 司马宣口中所说的大哥,自然就是当朝太子司马元了。 司马玥刚来京城的那会,司马元正好代天巡狩,替他老子去南方各省视察去了,所以就一直没见到。 司马元,年二十,十岁之时即被立为下一任的储君。为人沉稳寡言,是王隽担任皇家学院的院长之后,首肯的第一个毕业的学生。 司马玥默默的在自己的心里将司马元的所有信息都给过了一遍,然后就想着,这个司马元能得王隽的首肯毕业,那自然就是各科成绩都是优了。所以说,他其实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啰? 在她猜测的这当会,马车已经是进了宫门。 前几日大雪,哪里都是白雪覆路,但皇宫里的道路早就是被宫娥和内监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头顶琉璃瓦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白雪。 原本进了宫是要坐轿辇的,但这种没有任何遮盖的轿辇坐上去之后,被小北风那么一吹,当真是要被吹成一根冰棍了。 还不如走路呢。 于是司马玥就叫住了轿辇,自己下来走路了。 司马宣一见,立时也从轿辇上爬了下来,同她一起走路。 两个人一路走走说说的,倒也不觉得冷了。只是这般走了一会之后,只见前方忽有喧嚣之声起。 司马玥有一颗八卦之心,于是立时就近前观看。 原来是安阳公主司马瑜正在斥责宫娥。 那名宫娥看着年纪也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这样大冷的天,就这般直接的跪在了冰冷的地上,全身瑟瑟发抖着,正在被一名内监噼里啪啦的抽着嘴巴子。 司马玥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的功夫,立时就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司马瑜坐着轿辇从这里经过,不提防屋檐下忽然掉落了一根冰棱下来。虽然是没有伤到她,可也把她吓了个不轻。她立时就恼怒了起来,让人叫来了今日负责清扫这里的宫娥内监,然后喝令她跪在地上,让随身的一名内监上前就去掌她的嘴。 宫里的规矩,打宫娥是不能打脸的,除非是对方做了极其下贱的事,因着脸是一个女人一生荣辱兴衰的根本。司马瑜这样上来就直接吩咐抽人家的嘴巴子,其实是有些过分了。而且她还是让内监用鞋底子去抽那名宫娥的脸,这样这位宫娥往后在宫里都是没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司马玥将那名宫娥被抽得眼中泪珠滚滚,可是又不敢苦喊出来,只是在那里咬牙忍着。 司马玥心中一时就有些不忍,待要上前去说两句,可想起上次她和司马瑜之间的那场纠纷,估摸着她要是开口替那名宫娥求情,司马瑜心中只怕是会更恼怒,对那宫娥的处罚反而会更重了。 于是她便悄悄的拉了拉司马宣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开口去向司马瑜求个情。 司马瑜原本是背对着他们两个的,是以他们两站在这里她是没有看到。现下司马宣见司马玥托他替那宫娥求情,便打算转到司马瑜面前去好好的说道说道。 第25节 只是他才刚走了两步,就听得身后一道冷冽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司马玥闻声回头,就见后面正有一年轻男子稳步的走了过来。 观其相貌,与司马宣长的有五六分的相像,不过相较司马宣身上的跳脱之气而言,这个人一望就知道是个沉稳内敛的人。 司马玥想着,这个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储君司马元了。 ☆、第31章 相思之意 司马玥猜想的不错,来的这位确实是当今储君司马元。 在场的众位内监宫娥一见司马元,立时便都趴在了地上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太子。 司马元沉着一张脸,轻挥了下衣袖,冷声的说道:“都起来吧。” 众位内监宫娥谢了太子的恩,刚刚爬起了身,不想一抬头又见到了司马宣和司马玥也杵在了那。 于是刚刚爬起来的一群人只好又趴下去磕了个头,叫了一声殿下、公主。 这次轮到司马宣和司马玥装逼了。 同样是学着司马元的样,轻挥了下衣袖,冷声的说了一句都起来吧。 一群内监宫娥这才爬了起来,不过眼角余光却是四处的瞟着,想着可别又有哪位贵人悄无声息的杵在这,然后他们又得趴下去磕头了。 司马元的目光先是在司马宣和司马玥的面上扫过,然后才看向司马瑜和跪在地上的那宫娥,问着:“二皇妹,发生了何事?” 刚刚司马宣和司马玥见到了司马元,都是行了兄弟(妹)相见之礼的,独有司马瑜,她见着了司马元,却依然是靠在轿辇上坐着,不说站起来行个礼了,便是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这会见司马元开口问她,她先是朝天空翻了个白眼,而后方才很不耐烦的扬着下巴指着那宫娥说着:“这贱婢没有清扫干净,屋檐下的冰棱子落了下来,险些砸到了本公主。给她这些教训都是轻的,若是告诉了母后,都能直接将她给沉塘了。” 司马玥心里就在暗暗的替崔皇后惋惜。 生了一个蠢女儿也就罢了,可架不住这蠢女儿还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给她拉仇恨啊。 司马元望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宫娥。 只见这宫娥的嘴角四周,连着脸颊都已经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了。 这到底是被抽了多少个嘴巴子才会这样?只怕再抽下去,这宫娥的脸就要废了。 “四喜,”司马元忽然喝叫了一声。 身后的一名内监立刻垂手上前,问着:“太子有何吩咐?” “将这宫娥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而后他转头,对着司马瑜说道:“这宫娥分内之事没有做好,连累二皇妹险些为冰棱子砸到,孤这就让人重打她二十大板,为二皇妹出气。” 司马玥愕然。这司马元是要和司马玥一个鼻孔出气了? “那就谢谢大哥了。”司马瑜淡淡的说着,但言语之中实在是听不到一点感谢的意思。 司马元点了点头:“二皇妹客气了。你我是兄妹,理应相互照应着。” 司马瑜自鼻孔里哼了一声,而后便吩咐着起轿,说是要赶去母后那里用午膳。 走出了一截路之后,她身侧就有一宫娥在旁边讨好的说着:“公主您刚才可真是威风,就连太子都要讨好您呢。“ “哼,”司马瑜扭头,不屑的说着,“他是太子又怎么样?不说父皇最是宠爱我,我说什么他都依着,就是当今的皇后那可是我母后呢,他敢不讨好我?父皇的皇子可是不只他一个呢,他惹得起父皇,惹得起我母后,和我母后身后的博陵崔氏一族吗?惹恼了我和母后,废了他这个太子想来也不是很难的事。” 那宫娥不住的点头:“谁不知道博陵崔氏可是五姓氏族之一呢,太子哪里敢得罪公主啊?” 这边厢她们主仆两个在这里意□□着,而那边厢司马玥和司马宣则是随着司马元去他的东宫。 东宫自然是富丽堂皇,亭台楼阁,蜿蜒长廊。 一进入大殿之后,司马元就吩咐着四喜关上门,然后站在外面守候着,不让任何人进来。 一时空旷的大殿内就只有司马元、司马宣和司马玥三人。 司马玥转身望着关的紧实的大门,有点发懵。 这怎么搞的跟他们三要在这里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你就是玥儿?”身后忽然传来司马元的声音。只是较刚刚冷冽稳重的声音相比,现下的这个声音就有几分跳脱了。 她慢慢的转过身来,就见刚刚还沉稳内敛的司马元这会正没骨头似的歪着身子,很没形象的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还架在一起抖啊抖的。 ......司马元这秒变的是什么画风?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司马宣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他径直的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对司马玥说道:“我大哥就是这幅德行。人前装的谦和沉稳,内里其实比我还跳脱,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司马元打量了司马玥一番,而后就转头对司马宣笑道:“先前听你说我这妹妹生的好,明媚动人的跟朵芍药花似的,我还不信,今日一见之下我算是信了。玥儿,那什么,到了我这可千万别跟我客气。随便坐,想吃什么跟我说,哥让人给你弄去。想要什么玩意儿也跟我说,但凡只要是这天底下有的,我都一定会想了法子给你弄来。要是谁敢欺负你了,你就报哥的名号,哥就不信弄不死他。” 司马玥:这司马元到底是个什么画风?谁能大发善心告诉她一下? 司马宣瞧着司马玥站在那里风中凌乱的样,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哎,我说哥,你怎么能一下子将你的真面目在玥儿的面前暴露出来?我们玥儿胆小,吓着她了不是。” “敢跟王隽叫板的人哪里会胆小?”司马元嘿嘿的笑道,“玥儿,你挑战算术夫子的事我可是听说了,不说别的,哥为你自豪。” 司马玥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谢谢大哥。” 司马元很是随意的挥了挥手:“咱俩谁跟谁啊,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哎,玥儿,你是不是瞧着我刚刚让人打了那宫娥二十大板,心里对我有意见?” 就算是心里再有意见,那口头上也不敢说啊。 对方毕竟是储君,下一任的皇帝,要是惹恼了他,到时秋后给她穿小鞋什么的,她可消受不起。 于是她连忙摇头:“没有。” “没有?”司马元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只差举起衣袖拭泪了,“大哥好伤心,玥儿竟然不信任大哥,还对大哥正着眼睛说瞎话。” ......司马玥这当会是完全懵逼了。 司马宣在旁看不过,于是便喝叫了一声:“大哥你别在那装了。” 然后他又点头对司马玥解释着:“大哥刚刚的此举,其实是救了那个宫娥。若是依着司马瑜,一直用鞋底抽那名宫娥的嘴巴,那宫娥的一张脸都要给废了。但屁口股肉多,就算是打了二十大板受了些罪,用些好药粉敷一敷,很快就好了。” 司马玥闻言,悄悄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她觉得脸上的肉其实也不少啊。但为什么大家就是觉得脸比屁口股重要呢? “不过,”司马元那货此时收起了面上的泫然欲泣脸,转而换上了一副正经脸,“说到底,今日的事司马瑜虽然是做的过分了些,但那宫娥其实也做差了。既然她在这宫里当差,那就该事事小心谨慎,让别人抓不到把柄才是,不然就是有一日她死了,那也怨不得别人。” 司马玥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也进出皇宫无数次了,但她原本就有个公主的身份,再加上有李太后罩着,所以一直看到的都是宫里的美景,很少看到阴暗面。但今日经由这么一出,再是司马元这么一说,她才惊觉,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皇宫啊,弱肉强食,黑暗无比的皇宫。 眼见得司马玥面上现了几分惧怕的神色出来,司马元忙过来安抚着。 “玥儿不用怕。你上有皇祖母罩着,下有我和阿宣护着,到哪里你都能横着走,不用惧怕任何人。” 虽然不知道这位太子说的这话到底是真心实意呢还是只是敷衍呢,但司马玥这当会却还是觉得很感动。 “谢谢大哥。”她这句话说的很是真心实意。 司马元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而接下来司马玥也较先前放松了不少,兄妹三人坐在那里闲扯了起来,但大多都是司马元在说,她和司马宣在听。 司马元妙语如珠,将他这次代天巡狩途中发生的趣事一一的说来,只逗得司马玥和司马宣大笑不已。 司马玥由衷的感叹着,这兄弟俩其实都是个嘴炮啊。 司马元嘴炮完了,就带了司马宣和司马玥去李太后那里一起用了晚膳。 一出了这大殿门,哪怕就是面对着李太后呢,司马元也恢复了他那副谦和沉稳的面貌来。 所以说,这司马元还是真的将她当做自己人了?连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都毫无忌惮的在她面前展示了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司马玥就在宫里待着。 有司马宣陪着,这日子倒也不嫌无聊。只是静下来的时候,司马玥总是会想起王隽。 那厮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的啊?还有他说要出远门,到底是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给个确定的话语给她。 捻指雪晴,转眼除夕已然在望。 这日司马玥陪了李太后一上午,正回到自己的偏殿里想歇息一会,就忽然听得敲门声。 莺时过去开了门,外面站了个面生的小内监,说是要找端华公主。 司马玥上前,对方对他行了个礼,然后递过来一封信,说这是族长让他亲手交给端华公主的。 小内监说完这句话,转身急匆匆的就走了。 族长?王隽? 司马玥的心里立时就狂跳了起来。 她手中捧着那封信,却如同是捧着一只滚烫的山芋。 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展开来看时,雪白的清水笺,上面只有行云流水的四个字。 我很想你。 ☆、第32章 未来夫婿 桃李巷王隽家中。 郑洵很没形象的斜坐在椅子里,一面磕着瓜子一面看着对面正在擦鼻涕的王隽。 “哎,我说子上,”郑洵磕光了手里的瓜子,伸手又从手侧的梅子青陶罐里抓了一把,而后就笑眯眯的指责着,“你这个人就是这点没趣。明明大家都是凡人,拉屎放屁总归会有大失形象的时候。可你瞧瞧你啊,就算是打喷嚏流鼻涕,偏偏还看起来那么优雅,实在是让我等凡人看着就想敬而远之啊。” 王隽没有理会他,依然是动作十分优雅的用手绢擦着鼻涕。 一旁的承影倒是看不下去了,出口反驳着:“我家公子的这份清贵优雅是天生就有的,绝对不是故意装出来给无聊的世人看的。” 郑洵瞟了他一眼,口中啧啧两声:“你倒是挺护着你家公子的。既然你这么护着,那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家公子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又是为的什么弄了一身病在这里?” 承影这下子没说话了,显然是不敢说。 郑洵哼哼了两声:“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我荥阳郑氏好歹也是在各地都有些眼线的。” 第26节 说到这里,他面向王隽,挑眉笑道:“你这段日子,去了江陵?听说还学了下程门立雪的典故,大雪天在江陵王府门口站了三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得你一个尊贵无比的太原王氏的族长这般的低声下气?” 王隽不答,只是转头问着承影:“药煎好了?” 承影忙答道:“属下这就去厨房看看。” 待承影离开,王隽这才慢悠悠的说着:“既然你荥阳郑氏的眼线如此厉害,连这些都打探到了,那你会不知晓我此去江陵到底是为什么?” “我这不是想让你自己亲口说出来嘛,”郑洵探身上前,一脸的兴趣盎然,“实在是没想到我们清心寡欲的子上也有愿为一个女人折腰的一天啊。看你先前那不近女色的样,我还以为你喜欢男色呢,害的我有时都不敢与你太亲近。“ 正端着药进来的承影听到最后一句话,瞬间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集体起立。 这位郑大人脸到底是有多大啊?皮到底是有多厚啊? 承影默默的将药碗放在了王隽面前的案上,然后躬身的退了下去。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怕郑洵又会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到时他一个影卫,没死在敌方的剑下,倒是被这位郑大人给活活恶心死了,岂不是亏得慌? 王隽想来也是被郑洵给恶心到了。 他喝完了药之后,直接对着郑洵就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累了,要歇息。庆之这便请回吧。” 郑洵撇了撇嘴:“我好心好意的来看望你,不想你却是要赶我走。我这颗脆弱的小心肝啊,都要碎成渣渣了。” “只怕庆之来看望我是虚,探听消息才是真。”王隽直接明了的点明了郑洵的来意。 郑洵见自己的来意已经被王隽给点明了,当下索性直接将自己最关心的事给问了出来:“如何,江陵王可是答应了?” 王隽望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郑洵急的只差都要抓耳挠腮了。 “好子上,你我都相交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这事你还要对我保密不成?” 王隽思索了片刻,而后方才说道:“阿玥还小,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告知她。” “所以你的言下之意就是江陵王答应了?”郑洵追问。 王隽点了点头。 “哈哈,”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之后,郑洵起身站了起来,宽袖飘飘,“风采震京华的太原王氏族长竟然已经是名草有主了,这要是传了出去,该有多少闺秀心碎了啊。” 他大笑着离去。而这边王隽眼中却是浮上了浅淡的笑意。 名草有主了啊。只是不知道他的那位主人现下正在做什么呢? 而实际上他的那位主人现下正一脸傻笑的坐在椅子上想着他这棵名草。 自打那日接到王隽的信之后,司马玥就一直保持着这副傻笑的模样至今。 司马宣不明就以,还问着,妹啊,这春天还没到呢,你咋就一天到晚的傻笑着一张脸思口春呢? 这若是搁往常,司马玥铁定就是一记飞腿直接过去了。但现下她却只是笑着斜睨了他一眼,连重话都没说半句。 司马宣当时就给吓的啊,三魂走了两魂,七魄散了六魄,直嚷嚷着司马玥这是被邪物给附体了。 于是他的下场就是被司马玥给追的满大殿乱跑。 一片瑞雪皑皑中,除夕已过,新年的第一日来到。 正月初一这日,却是司马玥十五岁的生辰。 这个年代十五岁即称之为及笄,是要行笄礼的。司马玥上辈子也在网上看过笄礼,不过那都是家底殷实的人家才能办得起的,像她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也顶多只是能看看艳羡一把而已。但不想这辈子她竟然也能自己亲身的体验一把,所以她对此还是蛮激动,蛮期待的。 按照江陵王的提议,司马玥笄礼的主持人是李太后。要说当今天下女性之中谁最尊贵,那谁都绕不过李太后去,所以司马玥的笄礼肯定会是很隆重的一场仪式。 只是除夕这日一早,李太后居住的长庆宫里来了一位访客。 待李太后看清那位访客的面目之后,也是大吃了一惊。 “王院长?” 王隽虽然身为皇家学院院长,但轻易不到宫中来走动,除非是庆隆帝特地的相邀他来宫中议事他才会来一遭,且还是说完即走这样的。所以对于王隽的来访,李太后不可谓不惊讶。 王隽对着李太后行了一礼,而后恭敬的说道:“隽此来,是有事相求于太后。” 天下人皆知,王隽身为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身份清贵,从来只有人求他,不会有他求人的时候,所以李太后猛然的从王隽的口中听到了有事相求这几个字,不由的就觉得内心暗爽不已。 但她面上还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口中说着:“王院长客气了。不知道王院长是有何事相求于哀家?” 王隽起身,双手递过来一封信。 李内监伸手接过,然后躬身递给了坐在主位上的李太后。 李太后接信在手,低头一看,见信封上写的是母后亲启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这,这是?”李太后懵住了。 虽然要是有王隽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她做梦都会笑醒,可是天地良心,她这辈子很是恪守妇道,绝对没有和除先皇之外的任何男人有染啊。 “太后看完信自然就知晓一切了。”王隽见到李太后面上的疑惑之色,却也没有直言,而是卖了个关子。 这个关子卖的李太后心中颇有些七上八下的。于是当下她迫不及待的就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一壁看下去,她面上的神色慢慢的就变了。等到最后她看完了信,抬起头来望着王隽的神色真真是高深莫测。 “王院长,你这是,哈哈,哀家完全没有想到啊。”李太后纵然是一生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可这当会也是被这一个劈头而来的浪头给打了个猝不及手。 王隽起身,再对李太后行了个大礼。 “还望太后成全。” 李太后将手中的信纸搁至一旁的案上,面上笑容顿现。 “院长,哎呀,哀家现在是不是可以称呼你一声阿隽了?阿隽啊,自古都说是父母之命,既然阿邺这个做父亲的都已经答应了,我这个做皇祖母的,那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哎,哎,哀家实在是没有想到,阿隽你竟然会成为我的孙女婿,你说这事真是,不行,阿隽你先让我缓缓。” 于私来说,能有王隽这样一个超级拿得出手的女婿,说出去那绝对会很有面子的;于公来说,能和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结亲,这无论是对太子司马元也好,还是对她赵郡李氏也好,那都是十分有利的。 都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可现下李太后这个皇祖母看孙女婿,那也是越看越爱。 “阿隽啊,”李太后一扫刚刚高高在上的母仪天下范,转而面上尽是慈祥之色,“我怎么看着你面色不大好?还偶有咳嗽?可是着了风寒?” “劳太后动问,隽无妨。”王隽回答的中规中矩,却也是礼仪得当。 李太后点了点头:“无妨最好。明日就是玥儿的笄礼,你身为她的未来夫婿,自然是要出席的。” 说到这里,李太后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来。于是她转而又兴致勃勃的说道:“原本明日玥儿的笄礼是由我来主持的,可现下既然你已经是她未来的夫婿了,不若她的笄礼就由你来主持怎么样?” ☆、第33章 笄礼仪式 司马玥身着采衣采履,又紧张又兴奋的坐在院长室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早先几日李太后就一直在和庆隆帝商议着司马玥的笄礼要在哪里举行的事。 可供选择的场地有二,一为司马氏的宗庙,二为皇家学院。 最后李太后考虑到宗庙虽然是够庄严肃穆,但文化氛围不够重,而且现下司马玥又是皇家学院的一名学生,所以最后这笄礼的场地就选在了皇家学院。 于是自那日开始,李太后和庆隆帝就遣了人来皇家学院将这里好好的装饰一番了。 学院里有一处开阔的场地,原本是司马玥他们用来上马术武术蹴鞠课之用的,现下倒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因着是冬日,场地四周特地的用一圈锦屏围了起来,用来防风。四角各处又都拢了几个大大的黄铜火盆。便是连四处树枝上都是特地的系上了各色彩带,绑了各色绢花。 于是一时虽然是万物萧条的冬日,但一眼望过去,倒依然还是百花争艳,彩带飘飘。 不说李太后,崔皇后,以及一干皇子公主都来了,便是连庆隆帝今日都特地的罢了一次早朝,只为参加司马玥的这个笄礼仪式。所以说,司马玥的这个笄礼实在是够隆重,于是在场的不少人就很是艳羡不已。 别人也还罢了,独有司马瑜心里就很是不畅快,因此上坐在那里就一直阴沉着一张脸。 身侧的司马瑾见司马玥的笄礼办的这般隆重,心里也正自不得意,一见司马瑜不高兴之色溢于言表,便说道:“想她司马玥不过就是一个亲王的女儿罢了,可是笄礼竟然是办得如此隆重,也不晓得父皇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司马瑜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悦的朝着李太后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着:“不还是她在背后给父皇施的压?说起来我们也都是她的孙女儿,怎么就没见她这般的上过心。” “依着我说,”司马瑾倾身过来,声音也放低了一些:“现下的后宫之主可是姐姐你的母后,她身为太后,就该自觉点退居二线,享享清福也就罢了,怎么能事事插手干预?” “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司马瑜瞧着不远处树上颜色鲜艳的彩带和绢花,心里越发的不耐烦起来,“年纪越大,脑子越糊涂。” 司马瑾还欲附和她几句,却见司马瑜面上忽然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出来。 “哼,她司马玥想要个毕生难忘的笄礼,本公主就成全了她,保管她终生都忘不了今日。” 说罢她附耳低声在司马瑾的耳旁说了几句话。 司马瑾立时面色大变,犹豫着劝道:“姐姐,这样总归是不大好的吧?若是教父皇和皇祖母知道了,那岂非不是要责罚的?” “哼,”司马瑜不屑的望了她一眼,心里想着,果然只是个妃子生的女儿,胆子竟然是这般的小。 “父皇最是疼爱我,他怎么会舍得责罚我?而且我母后是当今的皇后,便是皇祖母晓得了,我还怕了她不成?你若是怕,大可以离我远一点,这样就算是有了什么事,也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司马瑾原本是想找个理由不再坐在司马瑜的旁边,这样就算是待会东窗事发了,那也牵连不到她。可现下却被司马瑜直接明了的将她的这心思给点了出来,她反而是不好走了。 若是这会她走了,那也就相当于她和司马瑜之间彻底的闹掰了。而依着司马瑜睚眦必报的性子,那往后肯定就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 所以司马瑾心里纵然是为即将发生的事忐忑不已,可屁口股还是牢牢的坐在椅子上,不敢移动分毫。 而那边厢,今日来观礼的人已然全都就坐,李太后正在给各位观礼的人致辞。 所说的无非也就是一些场面话,巴拉巴拉的一大通话说完之后,终于进入了今日的正题。 端华公主的成人笄礼正式开始! 她话音一落,正守候在院长室里的莺时立时就扶了司马玥走了出来。 有宫娥在前,动手移开一扇锦屏以供行走,司马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由莺时扶着,缓缓的走到了场地正中。 那里早就是铺了一块厚实紧密,刺绣有繁花蝴蝶的羊毛毯子。司马玥走上前,面向南,先是朝着在场各位前来观礼的宾客行了个礼,而后方才跪坐在了毛毯上。 其实今日的一系列流程早在前几日就有宫里的姑姑向她说了无数次了,而且也演习了好几次,可谓是做到了任何小细节都心中有数。可即便是这样,这会她还是觉得紧张不已。 自然,紧张之中也是有着期待的。 笄者就位之后,接下来自然是正宾上场了。 正宾也就是今日给她行笄礼的人。早先司马玥就已经知道是李太后给她行笄礼了,所以这当会她自然而然的就朝着李太后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是李太后却是端坐在那里,压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而且察觉到司马玥的目光之后,她还对她笑了一笑。 似是错觉,但司马玥还是觉得李太后的这笑意有点等着想看好戏的意思啊。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旁侧的一扇锦屏被移开,有一个人自后走了进来。 第27节 来人长襦广袖,白色锦袍的前摆上方是大片大片的墨色竹节。行走间墨竹轻摇,望去当真是既儒雅,又潇洒。 当看清来人的容貌之时,司马玥的一颗心立时就如擂鼓般的狂跳了起来。 她没想到今日王隽会来,她以为他还在外地没有回来。 现下她看着王隽一步步的向她走近,明净柔和的眼中满是笑意,她一时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几欲都要跳了出来,目光胶黏在他的身上再也没法移开分毫。 而就在她的注视下,王隽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她面前来。 他身量极高,司马玥只能抬头仰视着他。 自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为他的风采所震撼。只是后来因着他对她的言语举止中时不时的就有几分暧口昧的意思,所以她很少正眼仔细的瞧过他。 可是现下仔细一打量,只见他容仪如玉,即便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这里,却如玉树临风一般,有着说不出的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见司马玥痴迷着一双眼定定的望着他,王隽心中一暖,唇角微扬,眉眼之间笑意清浅。 千般柔情,万种蜜意,只在这一笑之间了。 而此时李太后已经是在主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全场所有的人宣布着,今日端华公主的笄礼由院长王隽来主持。 在场的人倒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神情来,反倒俱是艳羡不已。 要知道现下五姓氏族的名望原就凌驾于皇室之上,能请了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来给司马玥行笄礼,这司马玥得是有多大的面子啊。 而且身为皇家学院的院长,王隽原本就是司马玥的夫子,能得师长为学生行笄礼,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而司马玥此时却是沉浸在王隽的那风华绝代的一笑之中,并未听见李太后的话,所以她还是傻傻的跪坐在那里,只顾抬头仰望着王隽。 莺时却是听到了。只是她瞧着自家公主的模样,那整个就是一个对着王隽犯花痴啊。所以说这到底是王隽先喜欢上了她家公主,还是她家公主先喜欢上了王隽的啊? 莺时对自己先前的判断表示怀疑。 只是这么多人盯着,她不能让她家公主出糗啊。 于是她弯腰矮身扶住了司马玥的身子,同时附耳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着:“公主,笄礼要开始了。今日由王院长来给您行笄礼。” 司马玥猛然之间回过神来,很是为自己刚刚的失态害羞不已。 两颊迅速的窜起了一片粉色,便是连那上好的胭脂都盖不住。 而这会莺时已经是扶着她起来,面向东跪坐好了。 司马玥的心中这当会乱糟糟的一片。 这到底是虾米情况?不是说好了李太后为她行笄礼的吗?怎么临了却是换成了王隽?而且李太后也没有提前告知她一声,好歹也要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 但她忽然想起先前李太后面上的笑容,刹那间就明白过来了。 只怕李太后就是故意不告知她的,想来她等着看的好戏就是,看她在知道给她行笄礼的人是王隽之后面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的吧? 唉,这老太太真是...... 司马玥一时心里真是五味杂成啊。 而此时王隽已经一掀衣摆,跪坐在了她身后。 除了行笄礼临时换了人之外,其他的人倒是没有变。 所以一身盛装的崔皇后此时就端着托盘尽职尽责的站在了旁边。 崔皇后出身博陵崔氏世家,模样出挑,身份更是清贵。 她现下虽然已是三十余岁的年纪了,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倒是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个十岁。 原本她得知要给司马玥行笄礼的人是李太后,她一个做儿媳的给婆婆当助手端托盘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可现下给司马玥行笄礼的人换成了王隽,她却还是在这里当助手端托盘,她心里就有点不爽了起来。 同为五姓世家,王隽纵然清贵,可她觉得自己也不比他差,更何况她还是现下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是她心里再是不忿,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双手端着托盘站在了旁侧。 托盘里面放着的是一把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一支八宝簇珠白玉笄,一支白玉响铃簪,一支点翠凤头步摇。 王隽跪坐在司马玥身后,先是朗声的吟颂了几句祝辞,而后便伸手自托盘里拿起了玳瑁蜜蜡梳,拿下了头顶绾着她头发的簪子。 顿时一头黑亮柔顺的秀发在他眼前倾泻而下。 ☆、第34章 成人烟火 手指穿过眼前如瀑的黑发,柔顺丝滑。 王隽的眼神不由的就幽深了起来。 他的小公主啊,终于是长大成人了。 白净修长的手指在乌黑的发间熟练的绕来绕去,很快的,一个百合髻就绾好了。 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而后他自托盘里拿起了那支八宝簇珠白玉笄,稳稳的插在了她的发髻间。 随后司马玥起身,对着今日前来观礼的所有宾客行了个揖礼,而后便由莺时扶着回到了院长室换衣裙。 第一阶段的仪式就这么完成了。后面这样类似的仪式还有两次,所不同的就是每次依据正宾为她发间簪的发饰不同而随之要换一次衣裙。 她刚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采衣采履,现下王隽为她簪上了八宝簇珠白玉笄,她就要回去换上一套素衣襦裙,再出来由王隽给她簪上白玉响铃簪,而后换上曲裾深衣,最后再由王隽给她簪上那支点翠凤头步摇,整个笄礼仪式才算是真的完成了。 原本笄礼的所有流程,包括所有细节司马玥都是了然于胸的,只是现下王隽猛然出现,如一阵强风起,心湖荡起涟漪阵阵,她哪里还会记得这些细节? 好在还有一个莺时在。 她扶着司马玥进了院长室之后,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诗情和画意拿了素衣襦裙出来给司马玥换上。 画意在给司马玥换衣裙的时候,诗情却是拉着莺时到了一旁,附耳悄声的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诗情和画意也是江陵王仔细挑选出来的丫鬟,武艺虽然是不及莺时,但一般的人也还是能对付几个。 所以刚刚她们两个发现有人偷偷摸摸的想进来对司马玥的衣裙搞鬼的时候,三两下的就将来人给打发了。 莺时听完诗情的汇报,一双秀眉蹙了起来,随之便轻声的说道:“今日是公主的好日子,断然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从中作梗。你们两个仔细些,务必守护好公主的所有衣物。” 若是在笄礼之时吉服被损坏,那传了出去公主必然会被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诗情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省得。姐姐只管放心。” 接下来莺时扶着司马玥进出院长室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简直就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时时的关注着四周。 好在接下来的一切流程都还算顺利。 司马玥换好仪式上最后所要穿的曲裾深衣,出来对着李太后及庆隆帝行礼,李太后的眼中满是笑意。 “好孩子,”她亲自起身扶起了司马玥,眼角却是不由的红了,“当年你出生的时候皇祖母未能在旁边看着,这些年来也没能见着你一日日的如何长大,可现下见着你的笄礼,好歹也算是弥补了皇祖母这么些年的遗憾。“ 说罢便拿了手帕子去拭泪。 她这一番话只说得司马玥心中也酸酸的。 “皇祖母,”她握着李太后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面上摆了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出来,“往后玥儿可会时时在皇祖母膝下承欢的,只要皇祖母到时别嫌弃玥儿吵闹才好。” 李太后只被她这几句撒娇的话给逗的笑出了声。 “傻孩子,皇祖母哪里会嫌弃你吵闹呢?倒是巴不得你日日在我那里住着,哪里都不要去呢。” 说到这里,她伸手拍了拍司马玥的手,抬头看了一眼旁侧,而后笑道:“今日得亏王院长给你主持了笄礼,你还不快谢谢他去?” 司马玥一听到李太后提到了王隽,下意识的就转头望了过去。 就见王隽腰背笔挺的跪坐在席上,正微微倾身在倾听庆隆帝说话。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望了过来,清隽的眉眼间霎时笑意弥漫一片。 司马玥只觉得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心一时又擂鼓似的跳了起来。 她立时便转回了头来,紧紧的抿着唇不说话,但两颊却是悄悄的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李太后是个过来人,她瞧着司马玥的这副神态,已然明白她这个孙女儿也是对王隽有意的。 只是昨日王隽曾一再对她提起,说是司马玥现下尚年幼,又是学业在身,婚约之事还是暂且不要对她提起的好。 李太后想了想,觉得王隽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若是知晓自己的文学夫子兼院长竟然是自己的未来夫婿,司马玥难免会在学业上不上心。所以还是罢了,等她完成学业之后再对她提起这事吧。 只是这个令人欢欣的秘密却要忍着不对别人说,这种感觉就犹如穿着一身锦衣却是行走在黑暗的夜里,竟然是无人得见赞赏,实在是有点憋屈啊。 所以李太后现下心里怀揣着这个不能说的秘密,再是望着自家动了春口心的孙女儿,面上的神情那叫一个五彩缤纷。 而司马玥听了李太后的话,想想确实是要对王隽道谢的。 他是今日的正宾嘛,而且说起来毕竟还是自己的师长。 于是她便转身,向着王隽所在方向慢慢的走去。 而自打她转身的那一刻起,王隽就已经挺直了身子,唇角蕴笑,望着她一步步的向着他走来。 先前笄礼时,司马玥先着的是色泽纯丽的采衣,女童般的天真烂漫,后来是色浅而素雅的襦裙,豆蔻少女般的纯真,再是端庄的深衣曲裾,花季少女般的明丽,最后是大袖礼衣,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王隽觉得,这十五年来,他虽然很遗憾未能一直陪伴着司马玥成长,可刚刚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小公主是如何从一名幼童慢慢的成长为豆蔻少女,再是为现下的花季少女。 不过没有关系,她未来每一刻的成长,他都会陪伴在她身侧,直至彼此年华老去,两鬓苍苍。 于是他看着司马玥的目光就越发的灼热了起来。 感受到王隽目光的变化,司马玥觉得自己两颊也越发的滚烫了起来。 明明是冬天啊。虽然是日光大好,但这日光也像是透过厚厚的冰块照进来的,热度有限。可是王隽的目光却似三伏天正午的日光,只要一眼,就足够让她浑身灼热了。 明明不是很长的距离,可是司马玥还是走了好一会。而且在王隽的面前站定,对上他的目光时,她无来由的就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起来。 她竭力的定了下心神,然后先是对着王隽行了个揖礼,再是起身开口道:“院长......” 只是才刚唤得一声院长,眼角余光就见角落处一片火光冲天。同时有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司马玥正欲转身去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就见方才还端坐在席上的王隽却猛然的起身,将她拉至身后。 司马玥从他的身后探头出来望时,就见有一处的锦屏已然烧了起来。 这锦屏原本就是紫檀木为架,细纱为画,最是易燃。先前还只是一扇锦屏着了火而已,但很快的就火借风势,火苗一路添卷过来,顿时围成一圈的锦屏就全都着了火。 顿时只见周遭一圈火光冲天,浓烟弥漫。 在场的宾客皆为权贵,且多为女眷,平日里即便是如个厕只怕都是会有丫鬟婆子在旁伺候着的,哪里有见过这等阵仗的?于是现场立时慌乱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各人四处乱奔。 莺时,诗情、画意此时已然奔至司马玥身旁,三人成团将她围在了中间。 第28节 但司马玥却是担心李太后,急忙的就奔到了李太后之处。 “皇祖母,”她一把握住了李太后的胳膊,安抚着她,“您别怕,这火很快的就灭了。“ 李太后笑了起来。 “傻孩子,”她摸着她的头,笑道,“皇祖母不怕。不过就是一场小火罢了,见着有这么多的侍卫在这,还能让哀家出事?你顾好自己就成了。” 一壁又抬头望向王隽,语声微沉:“玥儿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护她周全。” 王隽点头承诺:“太后放心。” 而此时司马元临危不乱,已经充分的展示了身为一个储君所应有的沉稳果然气质。 在他的指挥下,部分侍卫守卫着庆隆帝李太后等皇家之人,部分守卫着一众宾客,部分则是负责灭火。 原本就是个空旷的场地,易燃之物也就只有那围成一圈的锦屏而已。所以即便是不去救火,待那一圈锦屏烧完,火势自然也是会灭的。 只不过人待在这中间总归还是有几分热意和惊慌。 一片慌乱中,司马玥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悄悄的握住了。 她抬眼,就见王隽正低下头在看着她。 “你看,”见司马玥也在看他,他微微一笑,目光示意她望向眼前的火光,“这像不像一场烟火?为了庆祝你成人而放的烟火。” 司马玥心中顿时一暖。 他在安慰她。 他定然是怕她因着在自己一生中仅有的一次笄礼上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不愉快,所以便编排了这样的话来安慰她。 司马玥偏头,望向近处正在熊熊燃烧的锦屏。 噼啪声响中,火星四溅,倒还真的像是在放一场热热闹闹的烟火呢。 ☆、第35章 必胜筹码 入夜,长庆宫。 砰的一声脆响,是李太后劈手掼了个细瓷茶盅下来。 淡雅的粉青碎瓷片溅了一地,立时便有宫娥上前轻手轻脚的收拾着。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李太后站在几案侧,因着气愤,按着几案的手都在微微的颤着,“今日都敢放火了,那明日是不是都敢提刀杀人了,啊?” 庆隆帝此时正跪在地上,就连手背刚刚被飞溅出来的碎瓷片刮了一道血痕都没有去理会,只是说着:”母后息怒。” “息怒?哼!“李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叫我怎么息怒?今日玥儿行笄礼这样的好日子,她都敢指使人去放火。打量我不晓得呢,她们养德宫一向就对我这个老婆子意见很大,倒是巴不得我这个老婆子立刻就两腿一蹬去见了先皇,她们才满意呢。“ 养德宫正是崔皇后居住的宫殿,李太后这般说,实则是暗指今日司马瑜放火之事是崔皇后暗中教唆的。 说完这番话后,李太后犹且觉得心中愤怒并没有少个一星半点。于是她便斜视了庆隆帝一眼,又道:“是不是我这个老婆子也碍着皇帝你的路了?你也巴不得我早一日去见了你父皇?” 李太后此话一出,庆隆帝立时就趴下去磕了个头。 “母后这话,儿子受不起。” “你有什么受不起的?”李太后鼻子中轻哼了一声,在宫娥的搀扶下坐到了椅中,而后慢慢的说着,“当年你父皇刚走,热孝里你就登了皇位,可是底下的哪一个大臣服你这个新皇?一个个如狼似虎,倒巴不得将你从皇位上拉了下来,好让你那位皇兄即位。彼时为娘念着你处境不易,一面垂帘听政,一面让娘家人又是出谋划策,又是出力的,最后终于是将那几个难啃的大臣给搞下了台去。可你羽翼刚丰,倒开始疑心起哀家这个做娘的来了。怎么,怕哀家学了那吕太后,把持朝政,让你做个傀儡皇帝不成?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原就为一体,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会不明白?罢,罢,当时哀家想着,亲生无怨,你总归是我亲生的儿子,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哀家原就只想每日闲闲适适的过过日子,谁耐烦去理会朝政了?因此哀家就不再垂帘听政,将朝政都还给了你。谁晓得你倒是暗中的开始打压赵郡李氏一族了。怎么,你的身上就没有流着赵郡李氏的血液了?打压了你的外祖父一族你就高兴了?只是现下赵郡李氏一族没落了,养德宫里那位的娘家博陵崔氏一族倒是繁荣了,你就不担心?别怪哀家没有提醒你,储君易位,这可是干系着国本的。” 这一番话只说的庆隆帝面上青白一片。 “母后,”他又俯身下去磕了个头,低声的说着,“儿子当年糊涂,还请母后看在儿子当时年幼的份上,原谅儿子吧。” 对此李太后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庆隆帝知晓,当年的事是真正的伤到了李太后的心。是以这些年来,他虽然日日前来长庆宫请安,但母子两个的关系却还是日渐疏离。 可他还记得小时候,母后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凳上,望着他和阿邺在那里嬉戏,而后招手唤他们过来,摸着他和阿邺的头,递给他们一人一碗酸梅汤,然后笑着温柔的用手绢给他们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当年手绢上淡淡的幽香仿似还萦绕在鼻尖,可是现下他和母后之间却似隔了一层琉璃似的,虽是能日日相见,但却终归是不贴心了。 还有阿邺,想以前他们兄弟两个之间是何等的亲密,可就是因着他的疑心,现下都已近二十年了,阿邺都不曾踏足过京城一步。 思及此,庆隆帝只觉得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 “母后,”他抬起头来,沉声的说道,“儿子这就去养德宫,重重的责罚阿瑜一番。” 说罢,站起了身来,转身就要离开。 李太后却是开口制止了他:“回来。” 庆隆帝立时就回过了头来,垂头敛目的站在那里。 “她是你最宠爱的女儿,你舍得责罚她?还是莫要哄骗哀家这个老婆子的好。”李太后冷笑一声,出言说着。 庆隆帝觉得他要是再不修补他和李太后之间的关系,只怕他们母子两个的关系往后会更加疏远。 因此上他索性的就将自己心中的所有思量和盘托出:“朕膝下有这么多的女儿,却独独最是宠爱阿瑜,母后当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李太后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方才冷笑着说道:“我一个镇日只知道听戏逗鸟的老婆子哪里会知晓这么多?” “母后,”庆隆帝上前几步,离李太后近了些,而后方才沉声的说着,“儿子今晚索性就将所有的事都明说了罢。朕知道母后心中最担忧的事,无非就是为着阿元的储君之位是否稳固。阿元生母早逝,虽然他早就身为储君,可崔皇后随后又生有一子,博陵崔氏一族自然是想将阿元拉下来,让他崔氏一族的血脉登上储君之位。这些朕都知晓,只是母后,现下博陵崔氏一族日渐壮大,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朕即便知晓了这一切,可也无能无力啊。” “你无能无力,所以就一直宠爱着养德宫那边,疏远了阿元和阿宣?”李太后声音冷峻如这深夜屋顶之雪。 庆隆帝闻言苦笑:“是儿子无能。只是母后,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有时候,疏远也是一种爱护啊。” 李太后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她方才说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是一直宠爱着养德宫那边,疏远阿元和阿宣?这样你就不怕博陵崔氏一族借机挑动朝臣,上书废了阿元的储君之位?到时你是打算怎么办?” “阿昱尚且才七岁,他们想必暂时还不会急着就出手的吧?”庆隆帝迟迟疑疑的说着。 李太后冷哼一声:“你倒是个不着急的性子。阿元身在储君之位上,那么多的目光日夜盯着他,既然有人存心想拉他下来,保不齐某一日就寻了个小由头大做文章,到时朝臣众口一词,你怎么保他?又拿什么保他?” 庆隆帝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李太后见状冷哼一声,伸手接过了宫娥递过来的茶盅,揭开盅盖,慢慢的吹着里面袅袅而上的热气,不再说话。 庆隆帝犹豫了片刻之后,末了还是低低的说着:“还请母后教导儿子。” 李太后却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盅里的兰雪茶,拿着手帕子拭了拭唇边压根就不存在的水渍,而后将茶盅放到了案上,这才斜眼望着庆隆帝,慢慢的问着:“怎么,现下你就不怕母后干涉朝政了?” 庆隆帝闻言,挣红了一张脸,又跪了下去:“母后,当年都是儿子的错,让母后对儿子寒了心。只是这些年儿子才醒悟过来,这世上也就只有母后会全心全意的待朕,为朕着想,往后儿子再也不会疑心母后一星半点了。” 李太后闻言,怔怔的望着庆隆帝半晌没有说话。 饶是当年庆隆帝的疑心让她寒心不已,可说到底这个也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尚且还记得他刚生下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一团,哭声一点儿也不洪亮,跟只小奶猫似的呜咽着。 这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啊。初次为人母,当时望着他第一眼时的悸动,即便是多年之后的今晚依然还是那么清晰。 李太后长叹一声,伸手探身将跪着的庆隆帝拉了起来。 “坐。”她指着旁侧的椅子示意他坐,随后又让宫娥打了盆清水过来。 细心的用手绢蘸了清水擦拭着庆隆帝手上被碎瓷片刮出来的血痕,李太后叹道:“这么些年以来,我们母子这般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闲话倒是头一次。” 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年母后手绢上的淡淡幽香。庆隆帝垂头敛目,掩饰住眼角忽然泛起的红色,轻声的回道:“是。” 纵然只是一道小血痕而已,但李太后不放心,还是洒了些止血消炎的药粉在上面,最后又找了一块干净的素白手绢扎了起来才罢。 吩咐一旁的宫娥上了茶,而后李太后才慢慢的对着庆隆帝说着:“博陵崔氏一族的心思我也明白,他们总觉得他们崔氏在五姓氏族之中该拔个头筹,排个第一的。只是这些年来,先是我们赵郡李氏压在他头上,后来虽然我们赵郡李氏萧条了些,但立时又有太原王氏顶了上去,他博陵崔氏如何会服?后来崔氏入宫做了皇后,生下了阿昱,他们自然是想着让阿昱做了储君,再是皇帝,到时他们博陵崔氏不说是在五姓氏族中排了个第一,简直都是可以打压其他四族了。所以阿元自然就是他们的绊脚石,想方设法的也要除去。只是他们想的也太好了些,阿元是我赵郡李氏一族的血脉,我赵郡李氏纵然这些年是大不如以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他们崔氏一族随便就能欺负了去。更何况现下我手中还有更大的筹码。“ 庆隆帝自然是要追问一番:“母后所说的这个更大的筹码,指的是什么?” 李太后望了他一眼,而后慢慢的说着:“这个更大的筹码就是,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王隽。” ☆、第36章 身家相托 王隽尚且还不知道他在李太后的心中非但是孙女婿,还更是一个获胜的大筹码。 他现下只是愉快的与他朝夕想念的人待在一起,完全就不想去理会其他任何事情。 今日突兀而起的那场火被扑灭之后,李太后和庆隆帝等皇家之人就起驾回了皇宫。只是临行前,李太后却是将司马玥交给了他,说是托他照看两日。 王隽自然是知道李太后的用意。 一来她是知晓了自己和司马玥之间的婚约,想着他们多时未见,彼此见一见也是好的,二来则是,她要回去查明今日的火到底是谁放的。 虽然当时火灭之后,庆隆帝说这火是因着火盆里溅了火星出来到旁侧的锦屏上,锦屏易燃,这才引起了这场火而已,但王隽却深知事实绝对不会是这样简单。 因着火盆里拢的那些银丝炭烧着的时候压根就不会有半点火星。 至于那纵火之人,其实也是很好查明的吧?实在是这样的手段压根就称不上高明。 只是司马玥今日的笄礼,到底是因着最后的这场火而显得有些不圆满。 王隽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很是责怪自己。 若是早知如此,他就该提前做好所有措施,确保万无一失才是。 他这边暗自的责怪着自己,而今日这场笄礼真正的主人却压根就没有觉得这场笄礼有什么不圆满。 最后的那场火,如王隽所说,完全的就可以当做是一场庆祝她成人的烟火嘛。而且这场烟火的花销可是比一般的烟火大多了呢。 那可是上等的紫檀木做的细纱锦屏呢。有谁的笄礼能像她这般阔气,一下子就烧了这么多架紫檀木的细纱锦屏啊。 因此上司马玥觉得自己今日的笄礼实在是与众不同,即便是多少年之后她年华老去,想起今日的时候面上应该都会浮现出笑容的吧。 特别是今日还是王隽为他举行的笄礼。 其实自打今日李太后将她交到王隽的手上之后,她就一直没敢正眼看他。 明明先前那几日她心中一直都在想着,等见到了王隽之后,她第一句要问的就是他所说的我很想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及,王隽,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是真等见到了他之后,她却是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不是因着害羞,也不是因着紧张,只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胸腔中的那颗心如擂鼓一般急速的跳动着,其他的任何事她都没法去想了。 就比如现下,明明是在她自己的房中,红烛高烧,可她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椅中,压根就不敢抬眼去看王隽。 她白日里所穿的曲裾深衣已然换了下来,现下身上所穿的是蜜合色刻丝小袄,葱黄色绫棉裙,烛光下望来,当真是娇艳无比。 王隽就觉得心中一荡,恨不能现下就直接将她拥入怀中,而后好好的怜惜一番。 只是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伸手将她一双素白柔嫩的双手都合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司马玥这下子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蹦跶出来了。 第29节 院长大人的攻势实在是太猛烈了啊,她觉得她完全承受不来怎么办? 只是双手这样被他紧紧的握在掌心里的感觉真的是很好啊。 当然了,如果他现下主动的开口解释一下我很想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更好了。 可王隽压根就没有开口解释。他只是紧紧的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而后低声的叫了一声阿玥。 司马玥低低的应了一声,心中满是欢喜。 她想着,原来两情相悦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好啊。 不过她还是在期待着王隽能说出诸如我喜欢你,最好是我爱你这样的话。 就算两个人的关系再是亲密,可司马玥还是觉得,没有说出这句话来,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情侣。 所以这层窗户纸麻烦你一定要戳破啊啊啊院长。 只是院长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脑电波,也许在他的心中还是觉得,实际行动比口头上的承诺更好吧。 于是他拿出了一枚玉佩出来。 白色的镂空羊脂玉佩,蓝色天蚕丝织成的丝绦。 倾身上前,他将这枚玉佩系在了司马玥的腰带上。 待他系好之后,司马玥伸手捞起玉佩一看,见上面雕刻的图案似是很眼熟啊。 想了一想之后她便知道了,这个图案正是太原王氏一族的族徽。 于是她不解的抬头,望着王隽,问着:“你给我这枚玉佩做什么?” 王隽眼中带笑,伸手抚平了她罗裙上的褶皱,而后方才说道:“有了这枚玉佩,往后你可以任意出入我太原王氏一族的任何产业,随意取走任何东西,掌柜的都不敢收你半分银子。” 这枚玉佩是太原王氏一族族长的标志。凡太原王氏一族之族人见到这枚玉佩,那都得对司马玥毕恭毕敬,更遑论是收取她的银子了。 那时在明月楼的时候王隽就曾经想过,若是司马玥愿意属于他,那他甘愿将他的所有都双手奉上。 而现下,他就是来履行自己的这个诺言的。虽然这个诺言司马玥并不知晓。 并不知晓这其中内情的司马玥此时就懵逼了。 按王隽这样说来,这枚玉佩简直就是太原王氏一族的通行证啊,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哪里敢收。 于是她急忙伸手就要去解腰间的玉佩,口中还在说道:“这枚玉佩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院长还是收回去吧。” 但有温热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随即将她的手牵了过来,重又紧紧的握在了掌心里。 “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不收?” 他眼中笑意深深,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人拒绝。 司马玥:...... 从来只听说过强买强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强送强收的啊。 只是双手都已经被王隽给牢牢的握住了,她压根就腾不出手来解腰间的玉佩。 而且被王隽这么强势的语气一说,她瑟缩了下,顿时竟然很怂的真的不敢不收了。 见她顺从的听了话,王隽低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抬头时眼中笑意更深。 “乖。” ......司马玥总有一种,她在王隽的眼中其实是一只宠物猫的感觉。 但是还是好喜欢王隽这么宠着她怎么办? 司马玥卧房窗下有一张几案,上面放着一张瑶琴。 能进司马玥卧房的东西,那自然都不会是凡品。 这张落霞式的瑶琴便是以梧桐木制就,金徽,青玉轸,白玉足,紫檀岳尾,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王隽起身,走至瑶琴旁,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显然还是嫌这张瑶琴不够好。 “明日我将书房中放置的绿绮拿过来给你。” 司马玥就算在瑶琴上再是白痴,可这段时日在王隽的教导下她还是知道这绿绮是名琴啊。 传说绿绮是司马相如弹奏的一张琴,通体漆黑,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因而名为绿绮。而且传说司马相如正是用这张绿绮弹奏了一曲凤求凰,然后成功的拐跑了卓文君。 所以说院长大人,你送我这样的一张琴,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其实王隽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就如同他现下正在弹奏的琴曲一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曲凤求凰弹奏完,王隽伸手轻拢住琴弦,带笑望向司马玥。 艳艳红烛下,他长眉微挑,唇角上扬,明明往日里看着那么清隽闲适的一个人,现下在这烛光之下看来,却无端的就有了几分邪肆诱人之感。 ......司马玥不晓得该怎么形容现下的心情。 她怎么就是觉得王隽看起来正经禁口欲的表象下面其实正好是相反的呢? 而此时王隽正在低声的问着她:“阿玥,听明白这琴曲里的意思了吗?” 司马玥双手放于膝上,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原谅她在这上面真的是个白痴吧。听琴曲就知道其中想表达的意思什么的,她觉得她就算是再修炼个一百年那也达不到这个境界。 王隽似是有些恼了,起身就快速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张俊脸突兀的就凑了过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问着她:“你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他的脸离的太近,近的彼此之间的呼吸都可相闻。 司马玥一时有些害怕,说出来的话都带了些颤音:“你知道的,我现下连宫商角徵羽都还分不大清......” 王隽盯着她瞧了半日之后,最后还是无奈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原本是想对她表达自己的爱意,不想她却完全不明白。 这样的挫败之感真是让他无可奈何。 “往后加强对你琴艺课的补习。” 半晌之后,他方才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而且他决定了,日后对她讲解琴曲的时候,都要以这首凤求凰为范例。 他就不信到时她会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带着这样的决定,王隽和司马玥依依惜别,翻墙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原本他是想自大门离开,只是司马玥提议说走大门太绕啦,直接翻墙多方便。反正过了这堵墙就是你的卧房嘛。 王隽还真的考虑了一番她说的这话,然后还真的就从善如流的直接翻墙过去了。 而等到他轻飘飘的落在自己的院落里之后,就见承影已经是守候在那里了。 “如何?”他缓步上前,问着承影,“宫里有何动静?” 承受垂手禀报:“安阳公主近身的一个宫娥被乱棍打死,其他别无动静。” 安阳公主?司马瑜啊,王隽微微的眯起了双眼,今日的这场火,他记住了。 ☆、第37章 深夜接送 光阴易过,才见陇头腊梅花开,转眼已是红杏枝头春意闹。 这段时日里司马玥和王隽之间的发展真可谓是一日千里。只是叫司马玥失望的是,纵使他们之间已然是如此的亲密了,王隽却始终还是没有对她说过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这样的话。 真的是,纠结无比啊啊! 但好在新学期开始,各科课业日渐繁重,司马玥暂时也没有心情去纠结这事了。 而且新学期刚开始没几日,学院里又发生了一起学生挑战夫子的事件,一时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这事,司马玥自然也是要去凑这个热闹的。 这次挑战之人是崔护,挑战的对象则是武术夫子。 崔护在学校里一向独来独往,鲜少与人交流。但自从那日明月楼事件之后,他和司马宣,宁康以及司马玥却是慢慢的走得近了。 说起来大家毕竟是一起喝过酒的兄弟,所以当武术课上崔护放言出来要挑战武术夫子的时候,司马宣他们三人便都带头鼓起了掌。 做兄弟的不支持兄弟,那还有谁支持? 挑战当日,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武术夫子,车骑将军终于是露面了。 车骑将军现下已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晒的黝黑的国字脸一直板着,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岳峙渊渟,气势骇人。 相比之下,坐在他身旁一身茶白衣袍的王隽简直就可以称之为风姿卓然飘逸的神仙人物了。 相较上次司马玥挑战算术夫子而言,崔护这次的挑战更难。 首先他得过得了车骑将军所考的兵法这一关,然后又得过得了前将军赵德的武艺一关,两关里有任何一关不过,那都算不得是挑战成功。 但崔护竟然是挑战成功了! 事后根据宁康所说,崔护这一个寒假哪里都没去,就足不出户的待在自己的院落里看兵法,练剑,为的就是今日的挑战。 司马玥就想着,难怪寒假刚开学的那会,他瞧着崔护消瘦了不少呢,想来这个寒假他过的确实是挺辛苦的。 上次司马玥挑战成功,大家在一起欢快的聚了一餐,而今日崔护挑战成功,所以那理所应当的也应当在一起聚一餐啰。 依着司马玥的意思,京城这么多的酒楼,只要除了明月楼,随便挑哪一家酒楼来聚餐都可以。但司马宣和宁康却是震撼于上次在明月楼顶看到的景色,所以一致的都想还去明月楼聚餐。 崔护在旁虽然没有说话,但瞧着其面上的神色,那也是同意的。 三比一,司马玥无奈的扶额,但最后也只能跟着他们往明月楼的方向去了。 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四人一进明月楼,小伙计就对他们特别客气,准确的说,是对司马玥特别的客气,甚至是连掌柜的都亲自出来接待了。 掌柜的对着司马玥弯腰行礼,恭敬的就问着:“您来了?请问您想要哪间雅座?小老儿这就去给您准备。” 这一口一个您唤的,司马玥当时就直接懵逼了。 这掌柜的瞧着都有四十来岁的年纪了,还对着她弯腰行礼的,语气上还是这么的客气,她哪里受得住? 于是她也忙对掌柜的弯腰行了个礼,而后说道:“这个,您随便的给我们来个雅座就可以了。” “惶恐,惶恐,”掌柜的腰弯得更下去了点,“您行礼小老儿哪里受得住?” 第30节 旁边的宁康一脸惊讶的拿胳膊捅了捅司马宣。 若说掌柜的是知晓了司马玥端华公主的身份所以才对她如此客气尊敬,可是眼见得这还有一个琅琊王在这里呢,怎么就不见掌柜的对司马宣客气尊敬? 司马宣面上却是连半分惊讶都没有,只是大大咧咧的对那掌柜的说道:“当然是顶楼的雅座啦。” 掌柜的闻言,却是看向司马玥,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您是想要顶楼的雅座吗? 司马玥一时只觉得尴尬不已。 她看向旁边的三人。 宁康一脸惊讶,司马宣一脸笑嘻嘻,崔护则是万年不变的面瘫脸。 “那什么,”司马玥面上微红,对着掌柜的道,“要是顶楼的雅座没人定了的话,那就麻烦您给我们安排一下顶楼的雅座吧。” 掌柜的一听,立时便道:“没人定。小老儿这就领您上去。“ 一面又吩咐着小伙计赶紧的下去准备着待会要用的酒菜,自己则是头先带路,殷勤的引着司马玥等人上了顶楼。 等到他们四人刚刚坐定,先前所见的那个小伙计就领着其他的几个小伙计拎着食盒上菜来了。 司马玥只震惊的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掌柜的亲自将各色菜肴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摆到桌上,然后又让小伙计的执了豆青软彩酒壶给司马宣、宁康和崔护面前的酒杯里筛了酒,自己却是亲手的给司马玥面前的粉彩海棠碗里倒了一碗橙汁。 司马玥低头用手摸了一下海棠碗的外壁,这橙汁还是温的。 好嘛,若不是放学的时候她亲眼见着王隽的和车骑将军一道同车走了,她简直都要怀疑王隽现下人在明月楼里了。 掌柜的放下了手里的洒蓝粉彩花卉壶,殷勤的问着司马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司马玥低头望了一眼腰间系着的那枚玉佩。 艳艳晚霞中,玉佩表面泛着一种流光溢彩般温润的光。 真是想不到这枚玉佩这么好用啊。 司马玥用手握紧了玉佩,抬头对着掌柜的笑道:“劳烦您了。我暂时没什么事了。” 掌柜的这才退下,随即立时就遣了个小伙计去通知王隽司马玥在明月楼的事。 于是等到司马玥他们四人下楼的时候,就见一身茶白锦衣的王隽正负手站在街旁的一株柳树下,对着她扬唇浅笑。 灯火阑珊,两旁往来之人不绝,而他就这么一直站在原地,眼中笑意清浅,似是在等着她走近一般。 司马玥一时又是惊又是喜,忙随便找了个理由同司马宣说了,让他们三个人先行回家,她还有些事要办,待会自己回去就行了。 其实她找的这理由挺蹩脚的,只是说要去买一些女儿家要用到的东西。原本她以为,依着司马宣那鸡婆的性子定然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她到底是去买什么女儿家用的东西,不想司马宣却是一句话都没有问,直接就是痛快的就答应了,而且还说他会负责将宁康和崔护两个人都安全的送到家。 崔护是个两杯就能倒的主儿,宁康酒量虽然好但总归是比不上司马宣,所以这两个现下都醉的有点迷糊了,走路都在打飘,只有司马宣一个人虽然醉意醺然,可到底人还是清醒的。 这么顺利的就蒙混过去了,司马玥觉得司马宣定然也是喝的有几分糊涂了。 一路目送他们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之后,她这才转身快速的朝着王隽所在的地方奔去。 只是现在柳树下半只人影都没有,只有柔软细长的柳枝在随着夜风轻轻摇动,地下树影如水。 司马玥怔愣在原地,简直都要怀疑刚刚她喝的不是橙汁而是酒了。 所以说难道刚刚其实是她太想念王隽了,所以这才会出现幻视? 她又仔仔细细的望了柳树四周一遍,但依然只有树影婆娑,哪里有半个人在? 难道真的是她幻视了? 她迟迟疑疑的转过身想回去,但刚迈开脚走得两步,忽然就听得身后一声轻笑:“你要去哪里?” 声音温润如这春日绕山而过的溪水,泠泠淙淙,如磬如玉。 司马玥惊喜的转过身来,果然见王隽正站在柳树旁。 夜风吹起他宽大的茶白衣袖,身姿飘飘若仙。 司马玥这次却是学了个乖,不再朝着他奔过去,而是在原地侧头望着他,等他过来。 王隽自树影下缓步走出,月华如水,照在他隽秀的脸上,风华无双。 司马玥就在心里嗟叹着,长成这样真的是要了亲命啊。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就算是他做出再如何下流的动作出来只怕她都不会抗拒的啊。 她心情颇为复杂的望着王隽一步步的走近,开口问着:“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与车骑将军一同走了吗? 王隽嘴角噙了一抹笑,伸手撩起她耳旁被风吹落下来的鬓发,细心的替她绾到了耳后去,而后方才笑道:“找你要银子来了。” “啊?”司马玥懵逼了。 他这是几个意思?她不记得她欠了他什么银子啊。 王隽却是伸手一指旁侧的明月楼,笑道:“刚刚你们四个不是在这里吃了顿霸王餐?” 司马玥:...... 只是她觉得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啊。 刚刚他们下来的时候原本是要给掌柜的饭费的,但掌柜的却死活不收,说到最后甚至还对司马玥说什么,请您饶了小老儿我吧,我哪敢收您的银子啊,司马玥这才作罢。 王隽瞧着她脸上五彩缤纷的表情,眼中的笑意一时就更深了。 伸手牢牢的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他眼中笑意不散,语声柔软如这徐徐而来的夜风:“我来接你回家。” ☆、第38章 皇家相亲 王隽原本是想趁着月色带司马玥去游览明月湖一番,但想着明日还要早起上课,所以两个人就只在街上随便的逛了一逛,而后便将她送了回去。 他算了一下,这个周末正好是十五月圆之夜,到时再来夜游明月湖岂不是更好? 于是次日他便遣了人早早的定了一条画舫下来,又准备了其他一应游湖所需之物。 可是到了周末,这明月湖却是游不成了。 因着崔皇后在皇家园林举办了个桃花宴,特地的邀请了一众世家之人参加,其中就有司马玥和王隽。 若是在以往,这样的宴会王隽定然是不会去的,只是现下司马玥既然要去,他自然也是要跟着去了。 于是那日,司马玥便与王隽同车,一起去了建在郊外的皇家园林。 司马玥虽然是见过崔皇后几次,但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因此对于这次宴会她就有许多不解的地方。 譬如说崔皇后为什么要举办这个桃花宴?为什么举办桃花宴的地方又选在郊外的皇家园林? 王隽的消息自然是较她灵通得多,于是一路上他便娓娓的对她道出了其中的原由。 原来大夏有许多的附属国,前些日子附属国之一的琉南小国遣了他们的世子特地的上贡了两只白孔雀过来,庆隆帝一见自然是龙心大悦,当即便下了旨意,让人将这两只白孔雀放养到了皇家园林的孔雀园里,遣了人精心照料着。同时为了招待琉南世子,也为了让大家见见白孔雀,便让崔皇后举办了这个桃花宴。 但其实举办这个桃花宴还是有另一层用意的,那就是世家妙龄子女凑在一块,若是有彼此看对眼的,正好就可以成就一段好姻缘。 其实也就是相亲了。但是这层用意王隽却没有告知司马玥。 他们已然是有婚约的了,有他在,又岂会让其他任何人觊觎了司马玥? 一路马车畅通无阻,到了皇家园林的门首,自然是有人上前来领路。 皇家园林名不虚传,路旁佳木葱茏,廊下瑶花琪草,人工湖旁遍栽桑榆,假山之旁芭蕉冉冉,不时的又可看到仙鹤,锦鸡,梅花鹿之类的奔过。 饶是司马玥这段日子进出皇宫数次,自认见得的美景也多了,可这当会也是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面上露了几许惊讶的神情出来。 反观王隽,则是淡定的如同在自家院落里散步一般。 脚底是一色水磨青砖铺就的路,原就望着光滑的很。而现下正值春日,两旁树木都换了新叶,正是绿意最青翠的时候,人走在其间,恍惚间简直都要觉得脚底的水磨青砖都被那层层叠叠的绿意给染绿了。 司马玥这当会总算是明白了空翠湿人衣这句话的意境了。 小内监在前面微弯着腰领路,走过一条青砖路,又是一条石子漫成的小路,再是绕过一丛竹林,眼前豁然开阔一片。 “公主,院长,”小内监伸手指着前方,恭敬的弯腰说着,“孔雀园到了。” 孔雀园,顾名思义,自然就是放养孔雀的地方了。 王隽和司马玥抬头一望,见孔雀园周边已经是围了一圈的人了。 司马玥目光粗略的扫了一圈过去,就已经见到了司马宣、宁康、崔护等人。不过还有她最不想看到的司马瑜和司马瑾。 司马瑾其实还好,就算是满腹鬼点子,可见着她的时候面上好歹还是客客气气的。可司马瑜却仗着她娘是崔皇后,每每在宫里见着她的时候都恨不能将鼻孔朝天,而且还时常的说一些嘲讽她的话出来,有时甚至是恶语相向。 所以见着司马瑜一身娇俏红衣的站在那里看孔雀,司马玥就撇了撇嘴,转过了头来。 王隽自然是一直都在注意着司马玥,此时见了她面上的神色,便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低头轻声的说着:“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待一会,等人散了我们再过来,如何?” 又想着她惦记着看白孔雀的事,于是又接着轻声的说了一句:“你若是喜欢白孔雀,改日我买了两只放在你院中,让你日日都可见到,可好?” 司马玥抬头望了他一眼。 院长大人的这口气,真是豪爽啊。 要知道孔雀多为蓝、绿二色,白孔雀极少见。所以这琉南国才特地的将白孔雀作为贡品上贡给了大夏。 司马玥沉默了下,然后抬头,严肃的问着王隽:“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寻来?” “自然,”王隽眼中满满的都是温柔的笑意,足可以融化极北之地的冰川了,“但凡只要阿玥开口想要的,我都会想尽办法弄了来。” “哦?”司马玥继续严肃脸,然后便道,“我想要天上的星星,那你倒是给我摘了来啊。” 其实她这话原也不过是句玩笑之语罢了,原意是想出点难题给王隽而已。 但不想王隽闻言,却是头又往下低了几分。 “阿玥,”他笑道,“你望着我的眼睛。” 司马玥不明就以,真的就望向了他的双眼。 他长了一双瑞凤眼,眼睛细长,眼尾优雅的微微往上翘着,望去极其迷人而富有魅力。 至少现下司马玥就被他眼中流而不动的眼光给完全的吸引住了。 若是此时有人注意到身影隐匿在树影里的他们,见到的就是年轻公子低头垂望,唇角笑意温柔,而韶华少女抬头仰望,一脸的仰慕之情。 配上周遭青翠树木,烂漫春花,此情此景当可入画。 画中人对视片刻,司马玥恍然回神,而后不解的问着:“你眼睛里有什么?” 第31节 王隽眼中笑意更深。 “难道阿玥就不觉得,我眼中有星星?” 司马玥:...... 此人脸皮之厚,自恋之深已然到了一定的程度了,她真的是拍马都赶不上。 于是她僵硬的转头看向旁边,不想再看身旁之人。 腰间却是一紧,随后身子被带着往前去了些。 王隽长臂揽住她的腰,让她更贴近了自己几分,而后垂头在她的耳旁低笑:“也许我眼中是没有星星,但是我却觉得,这漫天的星光都在阿玥的眼中。我很是喜欢星星,所以我希望阿玥的目光能时时刻刻的只望着我一个人,阿玥,你说可好?” 司马玥面上就开始发烫了。 啊啊啊,院长大人撩人的段位实在是太高了,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臣服在他的甜言蜜语里了肿么破? 她默默的在内心默念了无数遍要矜持,要蛋定,可还是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如小鹿乱跳怎么办? 好在关键时刻终于是有人来救场了。 因着她听到了李太后的声音在叫她:“玥儿。” 司马玥闻言,立时手忙脚乱的一把推开了王隽,而后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循声望了过去。 就见李太后正自一丛幽幽的修竹之后绕了过来,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望着她。 司马玥也不晓得刚刚她和王隽的那一幕有没有被她给看到,立时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了。 也不知道这个年代对于师生恋这事看不看得开?若是看得开的倒也还罢了,若是看不开,妈呀,她这就得背上一个不-伦的罪名啊,估摸着到时跪祖宗祠堂的惩罚都是轻的。 是以她顾不上去看王隽,忙向着李太后跑了过去。 “皇祖母,”她面上刚刚因着情动的红晕还没退,心中却是紧张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太后伸手摸了摸司马玥的头。 其实她在这丛竹子之后站了有一会儿了,方才的场景她自然是都见到了。不过现下见着司马玥面上紧张的神情,她不由的就笑道:“皇祖母也是刚刚才来,玥儿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才来啊,那估摸着刚刚的事她应该是没有看到的。不然若是看到了,她面上就不会是现下这副表情了。 思及此,司马玥胸腔中狂蹦乱跳的那颗心总算是略略的安稳了一点。 “我也刚刚才来的。皇祖母你看,我一来就在此处碰到了院长,正在向院长请教课业上的事呢。” 王隽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见司马玥努力的想在李太后面前将他和自己刷成一对纯洁的师生关系,面上不由的就浮上了几丝笑意出来。 爱一个人的时候,她怎么样都觉得是最好的。 譬如现下这事,王隽就觉着司马玥实在是很机灵。是以他并没有出声点破。 李太后自然也是没有出声点破。 私心里她自然是希望王隽和司马玥之间的感情越深越好。不过她也觉着,若是论城府,司马玥在王隽前面那简直是弱的都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 所以所能依仗的也就唯有王隽对司马玥的情意了。 而她这个做皇祖母的,有些事少不得的也要和这个未来的孙女婿好好的敲打敲打。 于是她便抬头对着王隽说道:“王院长现下可是有空?那还烦请移步过来,哀家倒是有几句话想和院长探讨探讨。” 王隽一面恭敬的应承了,一面又对着司马玥说着:“只在此处,等我回来,不要乱走。” 李太后这还站在这里呢,院长你对我说这样的话真的没有关系吗? 司马玥恨不能给王隽一脚啊。 不过虽然是暗地里恨的牙痒痒,可到底还是听了他的话,只在原地转悠着看花花草草,并未走远。 她这般看了一会花草之后,王隽还是没有回来,于是她便向着那丛竹林走了过去。 正是春天,地上冒出了一根根的春笋。司马玥就琢磨着,不如弄几根春笋回去,让诗情加了火腿煲个春笋火腿汤喝喝啊。 她是个实干派,想到就做。 于是当下她也顾不得脏,在旁边找了根稍粗的树棍子,蹲了下去就开始动手挖竹笋了。 日光被上头的竹叶层层的筛过,投到地上就是斑斑点点的或园或方的一个个光斑了。 司马玥蹲在这里挖了两根竹笋出来,正抬头想歇息一会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前方几竿青竹之后有一角蓝色的衣衫。 什么人?竟然敢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偷看她挖笋? 司马玥心中立时警觉了起来,于是她拿起一根刚挖出来的竹笋,劈手就对着那个人影砸了过去,同时大声的喝叫了一声:“谁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第39章 被打巴掌 一根竹笋砸出去之后,司马玥立时就起身站了起来,拎着木棍在手,倒也不惧对方是何人。 这些日子经由王隽亲自手把手的教导她的武术之后,虽说飞檐走壁这种她现下还没有学会,但放倒一两个人应该还是没什么难事的吧? 而且这里毕竟是皇家园林,旁边侍卫大把,不济她就呼叫跑路,还怕有什么歹人敢对她不利不成? 司马玥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啦啪啦的响,掂了掂手里的木棍就笑道:“还不出来?别藏啦,我都看到你啦。” 随着她话音才落,竹林后面倒真的转过来了一个人来。 蓝色锦袍,胸前鹭莲暗纹团花。面色倒还算白净,生的也颇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感觉,只是一双眼却是个肿泡眼,稍嫌几分不足。 司马玥抬眼打量了一打量,见这人眼生,她并没有见过。 京里的世家子弟多数都在皇家学院里上学,她基本都是认得的。是以眼前的这个人...... 于是她便开口问道:“你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手中握了把乌骨泥金扇,打开来时,扇面上画的是几枝兰花和几块石头,还题了一首不知道什么诗在上面。 “在下韩佐,方才见姑娘在这里挖笋,不敢打扰姑娘的雅兴,是以就一直站在这里没有动。“ 他一面和司马玥说话的时候,一面还自以为潇洒的扬着手中的扇子扇啊扇的。 其时现下虽然已是春日了,但气温并不算得高,实在是没有必要摇扇子的。所以这位名叫韩佐的男子这逼装的,司马玥都要替他感到尴尬了。 对于这样的人司马玥历来就是不想深交的。她见对方没有恶意,于是便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就想走。 但韩佐却是冲到了她面前来,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说着:“姑娘慢走。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这就有点过了啊。 司马玥立时就有点不爽起来了。 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司马玥的脸也冷了下来。 “让开。” 韩佐这个人她是没有听说过的,不过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见着她现下可是端华公主,上面罩着她的人一大把,难道还怕了一个区区的无名之辈不成? 所以她就打算着,这韩佐要是还不让开,她也不用跟他客气了,直接用手里的木棍给他的头开个瓢算了。 韩佐显然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姑娘其实内里是个狠角色,是以他并没有让开,反倒又是自以为潇洒的在那开始摇着手里的扇子了,同时一双肿泡眼笑着,说道:“姑娘何必这么生气呢?只要姑娘说出芳名来,在下立时便放了姑娘走。” 司马玥觉得她也不用跟他废话了,还是直接给他开瓢来得合适点。 于是她便握紧了手里的木棍,打算就这么直接当头给韩佐一下。 只是此时她听到司马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咦,那是玥儿?” 司马玥扬手朝着司马宣挥了挥,司马宣立时就钻进了竹林里来。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宁康和崔护,而且后面还跟着司马瑜和司马瑾。 啧,真是要么不来,来就来一串啊。 “玥儿,”司马宣几步奔了过来,瞧了一眼她手上拿着的棍子,转而看向了韩佐,很是不客气的就问着,“你小子是谁?拦着我们家玥儿做什么?” 韩佐望着也有二十岁的光景了,但司马宣却是上来就直接一口一个小子的称呼着他。 宁康和崔护也是用很不善的目光望着他。 司马瑾此时在旁就说道:“二哥,这位就是琉南国的世子,韩佐。” 想来司马瑾和司马瑜已经是和韩佐厮见过了。 司马宣闻言,掀起眼皮打量了韩佐一眼,然后很不以为意的就说着:“哦,原来你就是上贡白孔雀的那个啊。” 他这样子实在是傲慢的紧。但韩佐听着司马瑾叫司马宣是二哥,心里便知司马宣必然是个皇子了。 他心中虽然也有气,但想他的国家都是大夏的附属国,而他自己不过是一个附属国的世子罢了,又能怎么样?所以他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问着:“请问公子是?” 宁康这时便站了出来,笑眯眯的给他介绍开了。 司马宣是皇子之事韩佐已然是猜到了,只是他却没想到司马玥竟然也是个公主。 于是他立时便敛了他方才轻浮的态度,转而恭恭敬敬的对着司马宣和司马玥行了个礼。 “见过琅琊王殿下,端华公主。“ 附属国无皇帝,只有王。王所生的儿子储君即称之为世子,一般的则是称之为大君,所以若是按照爵位等级来说,司马宣和司马玥的等级和韩佐的老子是一样的。 是以对于他行的这个礼,司马宣大刺刺的就受了。 “不用客气了,起来吧。” 这要是在以往,司马玥可能还会觉得受韩佐这么一个礼不大好意思,怎么着也得还个半礼回去的。可是刚刚韩佐的一系列主动实在是惹恼了她,于是她便也站在了那里受了这个礼。 至于崔护和宁康,崔护素来就是个冷漠的人,而且他是博陵崔氏嫡系一支,身份原就清贵,所以韩佐对他见礼之后,他也没有回礼,甚至是连话都没有说得半句。只有宁康还了半礼,而后笑容可掬的和韩佐聊了几句。 司马宣却只注意到了司马玥衣摆和手上的泥土,感兴趣的问着:“玥儿你在做什么?” 司马玥举起了手里的木棍给他看,而后又转身指了她刚挖出来的那几个坑,说着:“我挖春笋呢。打算待会让诗情弄点火腿一块炖个春笋火腿汤,你要不要来喝?” “要喝,要喝,”司马宣忙道,同时又兴致勃勃的挽起了袖子,转身招呼着崔护和宁康,“来,来,我们一起来挖春笋。” 宁康也就是面上看着是个贵公子而已,其实内里和司马宣是一路货色。而崔护最近跟着他们两个混了一段日子之后,近墨者黑,对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于是他们四个人随即就各自的蹲在地上挖起了春笋。 司马瑾、司马瑜、韩佐:...... 这好歹也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两个是贵公子,就这么不顾身份的蹲地上挖春笋真的好吗? 司马瑾就有点看不下去了,拉着司马瑜就要离开。 第32节 但司马瑜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是往前走了两步。 她前面正是崔护和司马玥。 崔护万年一身黑衣不变。只是今日毕竟算得是个正式场合,是以黑衣的领口和袖口都以金银丝线绣了暗纹,腰间系的也是一条金色腰带,衬得他身姿修长,面容冷峻。 只是现下他却毫不在意的挽起了袖子,单腿半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很没形象在那里挖着春笋。 相比而言,司马玥现下更没形象可言了。 她身上穿的是藕色春衫,米分红罗裙,头上白玉簪,米分色绢花,衬得她整个人如同裹在一片云烟之中一般,当真恍若九天仙子。 只是藕色春衫的袖子现下高高的挽了起来,米分红罗裙上有新鲜的泥土若干,九天仙子立时就落了凡尘。 约莫是见她用木棍挖笋有些费力,崔护便在靴子里摸了把匕首递了过来。 司马玥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伸手接了过来。 好匕首啊。抽出来的那一刹那眼前似是有一道寒光闪过,定睛一看,整个匕首澄净透亮,就如一泓秋水一般。 司马瑾和司马瑜却是在旁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们两个都认得,这把匕首其实还是庆隆帝赏赐给崔护的,不想他却这么随随便便的拿了出来,而且就是为了给司马玥挖笋用。 这算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崔护他太不把庆隆帝当一回事了,还是太把司马玥当一回事了? 而司马玥只是随口称赞了一声这把匕首,然后便拿起匕首开始挖笋了。 她哪里知道这把匕首竟然是会这般锋利啊。一下子下去之后,整把匕首都直接没入了泥土之中,只留了个柄在外面。 所以用这把匕首来挖笋什么的,真的是不要太快啊。 她欢乐的挖了一颗又一颗春笋,只是最后乐极生悲,握着匕首的力道没有掌控好,眼见得这把匕首就要穿透她的手掌心了。 关键时刻,旁侧的崔护急忙伸手过来握住了匕首。 只是他握住的却是匕首最锋利的地方。 司马玥的手算是保住了,可是崔护的手却在往下滴着血。 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很快的就又被暗褐色的土壤吸收了,除却湿漉漉的一滩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司马玥已然被吓傻,只顾望着崔护还在往下滴血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司马瑜尖叫了一声,扑上来就捧着崔护的手,连声的问着:“表哥你怎么了?” 崔皇后是崔护的姑母,司马瑜和崔护算起来也是姑表兄妹了。 崔护没有理会自己的手,却是问着司马玥:“你的手没事吧?” 说罢倾身就要来查看她的手。 司马瑜在旁见了,自是心中恼怒到了极点。 明明崔护为了救司马玥,自己的手现下都弄成了这副模样,可他却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反倒还是关心司马玥的手有没有事。 她心中一时恨极,转身过来,高高的扬起了手掌,对着司马玥的脸就直接重重的一巴掌扇了下去。 ☆、第40章 图谋整治 啪的一声脆响,司马玥只被司马瑜这巴掌打的身子直接往旁边就倒了下去。 司马宣此时已经是赶了过来,一见司马瑜打了司马玥,立时就喝问了一句:“司马瑜你在做什么?” 话落伸手就来扶司马玥。 崔护此时也伸手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司马瑜,伸手过来扶司马玥。 “玥儿,你怎么样?”司马宣瞧着司马玥白嫩的面颊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转头便又对着司马瑜喝叫了一句:“司马瑜,你做的好事。” 一面又关切的问着司马玥:“玥儿,你怎么样?痛不痛?” 司马玥摇头,不顾自己现下跌坐在了地上,反而是身子往前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崔护尚且还在滴血的手,向司马宣就焦急的说道:“二哥,崔护的手,你快想想办法啊。” 司马宣一面转头对宁康吩咐着:“快去找个御医过来。”一面就撩起外袍,伸手撕了自己白绸中衣的一段下来,拿过崔护的手,没头没脑的就替他缠绕了起来。 待得缠绕好了,他手上也沾了一手的鲜血。 他举起手望了一望,然后看向崔护,忽然就笑了。 “嘿,这下子我们不仅是喝过酒的兄弟,还是一起浴过血的兄弟了。” “谢谢。”崔护低声的说着。 这些日子虽然司马宣和宁康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有时候蹴鞠的时候也会叫着他一起。可他知道,在司马宣的心里总归还是绕不过去他是崔皇后的侄子这个坎去,所以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谢什么?”司马宣忽然右手握了个拳头,朝着他的胸口就轻轻的捶了一下,而后笑道,“该我谢谢你才是。刚刚若不是你,玥儿的这只手只怕就是废了。” 顿了顿,他又开玩笑似的笑道:“幸亏你现下伤的是手,不是腿脚,不然过一段日子的蹴鞠比赛就没你什么事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说什么蹴鞠比赛的事啊二哥?”司马玥瞧着缠绕在崔护手上的白绸布都已经被血迹给泅湿了,只急得不住的在原地搓着手,一面又不停的往竹林外面看着,“怎么宁康还没回来?” 司马宣也往竹林外面看了一眼,而后转头对着司马玥和崔护就说道:“玥儿你扶着崔护出来,我去看看宁康是怎么回事。” 说罢转身就跑了。 这边司马玥也扶着崔护起来,往竹林外面走去。 剩下司马瑜还是维持着被崔护一把推倒之后跌坐在地上的姿势,恨恨的望着司马玥的背影。 司马瑾在旁忙伸手扶了她起来,同时柔声的劝着:“姐姐何苦和她置气?论起来姐姐刚刚也是打过了她一巴掌了的。” 可是司马瑜觉着,一巴掌哪里够?她恨不能拿了把刀子,生生的将司马玥给凌迟了方能消了她心头之恨啊。 想她司马瑜是庆隆帝最宠爱的女儿,母后又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外祖父家又是显赫的博陵崔氏一族,她到哪里不是众星拱月?可自打来了一个司马玥之后,众星拱月的却生生的变成了她,反倒没自己什么事了。 还有崔护,她可是自小就喜欢这位寡言冷峻的表兄,只是崔护眼里从来都没有她,很少与她说话。 这倒也就罢了,她想着他天生就是这般的性子,也并没有过多计较。可是刚刚崔护却对司马玥那么关心,不惜损伤自己也要确保她没事。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司马瑜真是存了要司马玥死的心。 于是她就愤愤然的对司马瑾说道:“这个司马玥我真的是多一天都不想再看到她了。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她永远的在我面前消失?最好是死了,这才消我心头之恨。” 司马瑾被她这番话给吓了一跳。 若只是个一般的平民,看谁不顺眼了,她们大可以用公主的身份压下去,自然是会有人出来替她们收拾。可是司马玥却是和她们一般,也是个公主,而且她还极得李太后的喜爱,谁敢出手动她? 司马瑾斟酌了下措辞,而后便委婉的将自己的这个意思说了,而且还顺带劝说了司马瑜一番,意思是让她忍了这口气下去。 只是司马瑜怎么可能会忍得下这口气?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她现下就觉得,有她就没司马玥,有司马玥就没她。 “总之你务必要给我想个法子出来,让司马玥从此在我的面前消失,不然往后在宫里你就别指望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她恶狠狠的开口威胁着司马瑾。 司马瑾心中不由的就一窒。 司马瑜素来便是如此。仗着她是正宫皇后所生,这些年来对她说话从来就没有客气过,甚至有时候还会讥讽她是一个妃子所生。而且若是她有什么事做得不顺她的意了,立时便会在衣食住行上打压她。 可她明明就和她司马瑜一样,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啊,又比她司马瑜低贱多少了? 所以司马瑾的心里又怎么会不恨? 只是迫于司马瑜的淫口威之下,她又不得不为虎作伥,还得面上一直带着笑的为虎作伥。 于是她想了一想之后,便笑道:“姐姐可还记得那个琉南国的世子韩佐?” 司马瑜轻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琉南国的世子罢了,你提他做什么?” 韩佐方才和他们见过之后,一见司马宣他们都蹲在地上挖春笋,也没有人理他,便很识趣的自行走开了。 “姐姐,我听说这个琉南国呢,是靠着海边的一个小国家。那里很是贫苦,连新鲜的蔬菜都没得吃,整日吃的都是一些腌制的菜罢了,听说连柿饼都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肉菜更是别说了,就连吃完饭的刷碗水都能喝下去呢。你想,若是司马玥去了哪里,可不是让她比死还痛苦?:” 司马瑜一听就来了兴趣。 “司马玥瞧着可是一个硬骨头,你说让她去琉南国,她就能去的?” 司马瑾笑道:“她自然是不想去的,那咱们就想个法子让她一定得去。而且还是名声败坏的去,你说好不好?” “什么法子?”司马瑜立时就追问着。 司马瑾谨慎的四周望了一望,确认无人之后,这才倾身附耳过去,在司马瑜的耳旁悄悄的说了一番话。 司马瑜一听,立时便喜上眉梢,说着:“瞧不出来你心肠可真够歹毒的啊,这样狠毒的计策都能想得出来。“ 司马瑾面上的笑容一僵。 司马瑜的这话可实在是算不得称赞。而且明明不是她逼着她想法子出来整治司马玥的吗?可怎么临了到头却还是她心肠歹毒了? 等往后若是有机会了,我会让你见识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叫做歹毒的心肠呢,司马瑾面上带了笑容,心里却是在冷酷的笑着。 她们两个人走后,郑洵飘身从一旁的一棵大树上下来了。 郑洵身为荥阳郑氏一族,崔皇后自然也是下帖子邀请了他。只是他一来这皇家园林,见着来来去去的都是还没有成年的少男少女,也懒待下去和他们打什么招呼了,于是直接拣了棵大树,跃了上去躺在枝干上晒太阳小憩了。 只是不想这一小憩,却无意间看到了这么多事。 他就想着,看来他是真的老了啊,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啊。怎么这些少男少女耍起心计来都这么厉害的? 只是这事兹事体大,还是告知王隽的好。 王隽此刻也正在这附近寻找司马玥,所以郑洵几乎是刚走了没两步就见到了他。 “哟,子上。”他单手叉腰的站在那里,很是没正形的和他打着招呼,“你在找你家的嫩草呢?” 对于王隽喜欢司马玥一事,郑洵时常开玩笑说王隽是老牛吃嫩草,不过好在他和王隽相交至深,王隽对他的为人很是清楚,所以对这些话也不是很在意。 所以此时听了他的打趣,王隽也不以为意,只是问着:“你看到阿玥了?她去了哪里?” 郑洵啧了一声,笑道:“瞧你这意思,倒是恨不能整日的让她不离了你的视线一般。不过也是,你家的这位啊,离着你就会出事。” 王隽心中一紧,上前两步,忙问着:“她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郑洵悉将刚刚发生的事都告知了王隽。 王隽一听,长眉立时就皱了起来。 “阿玥没事?你确定?” 郑洵点头:“放心吧,她没事。不过崔护的这个人情她可是背着了。” 王隽轻舒了口气。 第33节 她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说崔护的这个人情,他来帮她还。而司马瑜的那一巴掌,来日他自然是会十倍奉还。 而后他转身便要去找司马玥,可是郑洵却叫住了他。 “刚刚我可是听着安阳公主和信阳公主在这图谋整治你家那位呢,你就不想听听?” 王隽转身过来,听着郑洵轻声的在他耳边说着。 郑洵说完之后,便问着:“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日光渐移,自树影间隙透过来斑斑驳驳的光线洒在他如玉的容颜下,晦暗不明,一时竟是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究竟是何种神色,“既然她们想要这么做,那就让她们尽管放手去做好了。” ☆、第41章 傲娇少年 司马玥眼见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御医给崔护的手上洒了止血消炎的药粉,又用雪白的缎带给他包扎好了,而且再无血迹渗出的时候,她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出来。 刚刚一路奔了过来,整个人高度紧张,她反倒没心情去想其他的。可现下一颗心放了下来,她却觉得似是一只被吹的鼓鼓囊囊的气球忽然间就被谁给戳了一个洞,刹那间里面的气就全都跑掉了,完全的瘪下来了这样的。 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只觉得四肢都是疲软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司马宣在旁边就打趣着她:“崔护不过就是手掌被匕首割了下,流点血而已,看你都紧张成了个什么样子?想当初我被赵德逼着练轻功,下面几只狗追着我咬,我蹭的一声就窜屋顶上去了,而后死活下不来,骨碌骨碌的就直接滚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的时候,我还能神色自若的和宁康闲扯淡呢。要是都跟你一样,啧,那也不用过了。” 司马玥瞪了他一眼:“可惜我那时还没来啊,不然非得以形补形,天天给你弄根猪骨头啃啃。” 言下之意就是说司马宣是猪了。 司马宣笑了一笑,也不以为意,只是拍着宁康的肩膀就笑道:“得,你看我这个妹妹,见着人崔护长的俊俏,就把我这个做哥哥的给忘了。唉,伤心啊。” 宁康随即也就打趣着说道:“我也伤心呢。你看我日日的在玥儿面前献殷勤,好话都说了一箩筐了,可末了还抵不上崔护说的一句话。唉,老天爷怎么就不把我生得俊俏点呢?阿宣啊,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还是啥都不说了,找个地儿喝几杯去,一块抱头痛哭吧。” 然后兄弟两个勾肩搭背的就直接走了。 司马玥:...... 这两到底是个什么品种?老天爷咋不顺手把他们两都给收了呢? 只是他们两个一走,就剩了她和崔护在这里,场面多少有些尴尬啊。 眼前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她抬头望了过去,就见崔护正紧抿着唇看向她,双眼亮晶晶的,倒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司马玥纠结了下,最后到底还是伸手握住了崔护的手,由着他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便的拍了拍裙子上沾染到的泥土,司马玥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后面向崔护,很诚恳的道了一声谢:“崔护,谢谢你。” “不用谢,”崔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像秋日里的溪水,自有那么一股子冷清的意味在里面,“匕首是我给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那事其实错在于他?要不是他给她匕首,那压根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他一提到匕首,司马玥就想起了。 方才一番慌乱之中,她竟然都没有将那把匕首给扔掉,而是一直紧紧的握在手中,现在想起来她都要佩服自己了。 她连忙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平摊着手掌心将匕首递了过去:“匕首还你。” 崔护却没有接。 “不用还我。以后这把匕首就是你的了。” “哎?”司马玥傻眼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将这把匕首送给她是吗?只是少年,送人东西的时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司马玥倒不是很想要这把匕首。 这么锋利的一个玩意儿贴身放着,若是哪天一不小心跌倒了,万一自己将自己给扎死了怎么办?然后到了阎王老子那里,人家问你是怎么死的啊,回答是我一不小心被自己收着的匕首给扎死了...... 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大靠谱啊。 于是司马玥就在努力的想着拒绝的措辞。 崔护这少年太敏感,她若是说的太直白了,怕他又会多心,然后年纪小小的就落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可就不大好了。 只是她这拒绝的措辞还没想好呢,忽然就听得崔护问她:“那两只白孔雀你看过了吗?” 司马玥摇头:“没有看过。” 崔护:“我也没有看过。” 司马玥:...... 所以少年,你说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想邀请我一起去看白孔雀直接说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弄得这么含蓄啊。 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冷场了一会。 最后还是司马玥没有忍住,率先打破了沉寂。 “那我们一起看白孔雀去吧。” 这次崔护没有沉默,很快的就回答了一声好。 若是细看,当可看到少年眼中浮起的浅淡笑意。 司马玥想想觉得自己也是醉了。你说她这没事的还要照顾一个花季少年敏感的内心啊。 先前她和王隽来时,远远的就见到了孔雀园旁边都围了一圈人,不过现下可能大家都看过白孔雀了,都走了,所以现下这孔雀园旁边倒是空无一人。 远远的就看到了孔雀园里有七八只孔雀正在慢慢的踱着步,其中有两只白孔雀特别的引人注目。 只是很可惜,这两只白孔雀倒没有引起其他几只孔雀的注意,反倒是有些排挤的意思。 这也可以理解,一则是它们两只毕竟是新来的,还没有融入到这个群体之中,二来则是,在其他孔雀的眼中,特别是雌孔雀的眼中,拥有色泽鲜艳羽毛的蓝、绿孔雀只怕还更受欢迎一些。 春日正是动物发青的高峰期,园里的其他几只蓝、绿孔雀都争先恐后的开屏以吸引雌性的注意,只有那两只白孔雀可能是鸟生地不熟,只自顾自的在一个角落里缩着,一点要开屏的意思都没有。 崔护虽然不说,但司马玥还是能看得出来他挺失落的。 她想了一想,然后便做出了一个不大文明的行为。 她先是弯腰在地上拣了块小石子,然后对着那两只白孔雀所在的角落就扔了过去。 白孔雀受惊,以为是有敌来犯,立时就下意识的开屏保护自己,同时还不停的抖动着尾羽沙沙作响以示警告。 这两只白孔雀确然很是漂亮。眼睛淡红色,全身的羽毛都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白,日光照在其上,华丽耀眼的都不敢让人直视。 司马玥就听到旁边崔护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喟叹之声。 于是她就问着:“你很喜欢这白孔雀吗?” 崔护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是。它们通体洁白,一点杂质都没有,很纯洁。” 司马玥心里想着,那是你看到的是它的正面,你要是看到它开屏的背面,指不定就得失望成什么样呢。 但她还是很明智的没有将这些大煞风景的话说出来,只是站在那里陪着崔护一起看着白孔雀。 白孔雀的开屏就如同昙花一现。当察觉到没有外敌来袭时,它们立时就收起了尾羽,转而又瑟瑟的缩在角落里不动弹了。 不过园里其他的孔雀还是开屏开的不亦乐乎。只是很显然崔护对这些寻常孔雀不是很感兴趣。 司马玥一见他眼中露出了些许意兴阑珊的神色出来,立时就说道:“白孔雀开屏也看过了,那我们走吧。” 只是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崔皇后今日邀请了一众世家子女来这皇家园林里游玩,待会少不得的也会有一场宴会。只是司马玥很是不想参加这样的宴会,一群压根就不熟悉的人客套来客套去的,也太没有意思了。 所以她就琢磨着,不然就随便的找个借口遣人去对崔皇后说上一声,就说她不大舒服,想早点回去了? 不过很快的她就发现,她都不用特地的找人去对崔皇后说她的借口了,因为崔皇后就在眼前。 崔皇后一身盛装,正自青石路前面逶迤而来,她身后跟着一众宫女,排场甚大。 崔护和司马玥都对着她行了个礼。 崔皇后生就一双美目,很是有些不怒而威的意思,倒也很符合她这正宫母仪天下的身份。 目光随意的在崔护和司马玥的身上扫了下,紧接着她的一双柳叶眉就皱了起来。 “你这手上是怎么了?”她开口问着崔护,但语气中却无甚关心之意。 “我不小心用匕首自己割到了。”崔护身姿笔挺如松,面上冷漠。 司马玥暗中对他的这句话竖起了大拇指。 少年,很有前途的嘛! 崔皇后自然是不信的。但她也知道,她这个侄子自小就是不想说的话绝对不会多说半句,哪怕你再问那也是白搭。 是以她也并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问着:“可是有碍?” “无碍。”崔护依然惜字如金。 崔皇后点了点头:“那就好。既然你手受了伤,那就回去休息吧。” 而后她转头面向司马玥,面上开始有了笑容:“这么巧玥儿也在这里?甚好,宴席快开始了,玥儿这便随本宫一起去桃花林参加吧。” 司马玥脑中急转,然后就抬头笑道:“皇后娘娘,只怕这个宴席我是去不了的。” “哦,这却是为何?”崔皇后面上得体的笑容并未消褪半分,看起来还很有几分和蔼慈祥的味道。 “因为,”她伸手指着崔护,干脆的说着,“崔护的手受了伤,他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要送他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是无懈可击,崔皇后不好再说什么,随即笑着叮嘱了她几句话,便让他们走了。 她身后一个自幼跟随着她的嬷嬷这时就在旁轻声的说着:“小世子似乎很喜欢这位端华公主。” 崔皇后轻哼了一声:“再喜欢又能如何?那个老婆子又哪里会将她最喜爱的孙女许给我们博陵崔氏一族?” 随即她袍袖一扬,转身朝着桃花林的方向就去了。 而这边厢,司马玥和崔护在一名小内监的指引下一路走到了皇家园林门口,然后她就见到了王隽正站在大门侧,目光望向这边。 ☆、第一次醋 王隽今日穿的是一袭银青色锦袍,宽袖暗纹,负手站在那里,临风玉树一般,真真是风度潇洒至极。 ; 司马玥看到他,下意识的就想奔过去。只是想起身旁还有崔护在,所以还是硬生生的将面上的欢喜之色给掩了下去。 学生见到夫子那自然是要行礼的。是以司马玥同崔护一起,恭恭敬敬的对着王隽行了个礼,唤了一声院长。 王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崔护负伤的那只手,随即便伸手递过了一个小小的青瓷瓶来。 第34节 “桑芪白。”他如是说,甚是简洁明了。 司马玥想起她上次武术课上爬树取苹果,手被划破的那一次,王隽正是用这个桑芪白给她敷的手,结果第二日她手就完全好了。记得那时莺时曾说过,这桑芪白是太原王氏一族不外传的珍贵药粉,传说可生肌活骨,无论多大的创伤,用了这个都绝对不会留疤。 而现下王隽居然拿了出来给崔护,这样看来他还是很大方的嘛。 只是没想到崔护却没有伸手来接。 “多谢。”崔护一面举起已经包扎好的右手示意给王隽看,一面很冷淡的就说着,“只是我不需要这个。” 司马玥在后面急的真是恨不能直接踹他一脚啊。 这崔护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论起来他手上这伤怎么都是因她而起的,所以绝对不能见着有这么好的药粉而不让他用的道理啊。 而王隽见他不收,也不再强求,只是唇角微弯,似是在笑,但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司马玥一见他有将青瓷瓶收回去的意思,立时就上前两步,劈手自他的手里将青瓷瓶夺了下来。 而后她转身,不由分说的直接将这个青瓷瓶塞到了崔护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里。 “这个桑芪白很好用的,你回去用用看,管保明天你的手就会好。”说到这里,她抬头望着崔护,用很真诚的语气说着,“真的,崔护,你相信我。” 她亲身实践过这个桑芪白的嘛,所以自然是可以打包票的了。 崔护望着她,见她双眼亮晶晶的,其中满是真诚和期冀。 他原本是不大想受王隽的这个人情的,可是现下,他看着司马玥眼中的真诚和期冀,竟然就是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然后握紧了手里的青瓷瓶。 原本是触手生凉的瓷器罢了,可是现下握在手掌中,却是莫名的就是觉着很温润。 而王隽在旁侧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就连刚刚唇角勉强扯出来的那一丝笑意也没有了,目光也凉凉的。 崔护此时就低声的在问着司马玥,要不要他送她回去? 司马玥摸了摸鼻子,开始扯谎。 “我想起来我皇祖母刚刚说有事找我的,我就先不回去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一面又问着他是怎么来的。当得知他是骑马来的时候,又是各种嘱咐了一番他骑马要小心,千万不能再伤着了右手之类的。 崔护一一的应了,又低声的嘱咐了她几声小心之类的话。 与刚刚和王隽说话时的简洁冷淡相比,此刻的崔护简直都能算得上是个话唠了,而且还是个语气很温情的话唠。 而身在旁侧见证了这一幕的王隽目光已经不能用凉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冷。 冷入骨髓的那种冷。 崔护向司马玥交代好了一切,而后方才向王隽行了个礼,简单的说了一句学生先告退了,然后便转身走了。 王隽这次是连头都没有点,只是负手站在那里,表情看起来有点高深莫测。 司马玥则是望着崔护翻身上马,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而后方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出来。 在这过程中,王隽一直都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凉凉的望着司马玥。 而等到司马玥转身过来想和他说话的时候,却见他也不看她,直接抬脚就走了。 司马玥急忙去追他。 只是他看起来走得不快,实际上却是行步如飞,很快的就到了马车旁,伸手撩开车帘,直接就头一低进了马车厢。 而且随即还放下了马车帘。 司马玥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王隽这唱的是哪一出。 正坐在车辕上的承影跟随了王隽多年,自然是知晓自家公子这是生气的表现了。 他见司马玥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弹,又不敢开口说什么,生怕王隽待会一肚子邪火都出到他身上了。可是这般的在一旁干看着他又着急,只能用手势示意司马玥赶紧上车去安抚王隽一番。 司马玥接收到了承影的信息,正想提着裙子上车,忽然就见车帘被撩开了,王隽冷着一张脸看向她,语气冷峻:“还不上来?” 司马玥哪里敢迟疑,连忙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 待她人一进了马车厢,王隽立时就将马车帘放了下来,冷声的吩咐着承影:“赶车。” 承影被王隽周身的低气压给压制的什么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的坐在车辕上开始赶车了。 而马车厢里的司马玥此时也被王隽周身的低气压给压制得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低垂着头,双手放在膝上,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一侧的位置上不敢动弹。 王隽瞧着她现下这副低眉敛目,乖顺无比的模样,再是想想她刚刚在崔护面前巧笑倩兮,关怀备至的模样,一时都有冲动恨不能将她拎过来,好好的责罚一番。 他紧紧的抿着唇,望着司马玥,可惜司马玥这当会压根就不敢看他,所以完全的就看不到他眼里的怒火。 不过看不到不代表就感受不到。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所以司马玥这会才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是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这样的。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车厢里很是静寂。 最后还是王隽没按捺住,率先开口凉凉的问着:“白孔雀看过了?” “嗯。看过了。”司马玥低眉敛目,很是乖顺的回答着。 “和崔护一起看的?” “......嗯。” “好看吗?” “......还行。” 然后王隽就又不说话了。 司马玥就坐在那琢磨着,王隽这到底是生的哪门子气呢?难道是因为先前他让自己不要乱跑,在那里等她,结果他回来一看自己不见了,然后还和别人跑去看白孔雀了,然后他就为这事生气了? 打死她也想不到王隽其实是醋了。 为什么你会和其他人去看白孔雀,而不是和我? 王隽望着依然低眉敛目坐在那不抬头不看他一眼的司马玥,一时真是连想打她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又不能直说崔护他喜欢你,你应当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好是横眉冷对,往后压根就不要再有任何交集才是。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你若是不知道对方喜欢你,大可以还和对方一直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相处下去,而若是你知晓对方喜欢你了,往后对方所有的表情和动作在你眼里看来都会变了味。这样两个人往后要么就是老死不再来往,要么就是这么一直暧口昧下去,然后就直接暧口昧着修成了正果。 所以有苦不能言的王院长此时觉得有点心塞。 而让他更为心塞的是,司马玥现下为什么坐着离他这么远?这些时日他们两个人不都是很亲密的吗?而且她为什么不主动和他说话? 最后又是王隽没有忍住,又主动的开口说着:“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坐过来些。” “......哦。” 司马玥答应了一声,然后慢吞吞的起身站了起来,打算坐到王隽身边来。 只是她这一起身,就听得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两个人同时低头去看,就见那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司马玥身上有些什么东西王隽是一清二楚,所以他看到这把匕首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不是她的东西。 再是联想到先前郑洵所说的,他立刻就知晓了这把匕首是崔护的。 于是王隽刚刚才和缓一些的脸色立时就又冷了下来。 而司马玥一见这把匕首掉了出来,就弯腰打算去捡。 但是王隽比她速度更快。 司马玥不过才刚弯下腰的这会儿功夫,王隽就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将那把匕首捞在了手里。 那司马玥自然是要说上一句:“把匕首还给我。” 原本她只是无心的一说,但在王隽听来,那就是她很紧张这把匕首。 换而言之,她其实是很紧张这把匕首原先的主人。 王隽就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自丹田之处升起,很快的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之处,几乎就要将他素来都引以为傲的理智全都烧毁殆尽。 于是他一扬手,就只见得一道银光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弧线。 那把匕首被他直接沿着车窗就给扔了出去。 司马玥瞳孔放大,扒着车窗就往外看去。 可是承影车驾的飞快,哪里还能看得到那把匕首的踪影。 她心中一时就有些怒了,转身面对着王隽就质问着:“王隽,你这是在做什么?” 呵,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心中忽然无来由的就漾起了一股悲凉的感觉。 他竟然在对他自己的学生吃醋啊。 而司马玥此时已经开口叫承影停车了,接着就想伸手去掀车帘,然后下车去找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外鞘上面可是镶嵌了好几颗红宝石和玳瑁之类的,就不说是价值连城吧,可那定然也是价值不菲的,就这么白白的扔掉岂不是太可惜了? 只是她的手不过才刚刚触到车帘,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更快的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用力顺势一扳,就直接将她的身子扳了过去抵在了旁侧的车厢壁上。 随后王隽欺身上前,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冷的开口问着:“你就这么在乎崔护送你的那把匕首吗?” 能不在乎吗?那匕首得值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 司马玥正要开口解释,但是眼前光影忽然一暗,就见王隽俯身下来,随即她的双唇就被他粗暴的咬住了。 ☆、第一个吻 哪个少女不怀春?其实司马玥以前也曾经暗搓搓的畅想过自己的初吻会是什么样的。 不过在她的设想中,那定然会是很浪漫。 要么就是阳光明媚的春日里,樱花树下深情一吻,周边纷纷落落的下着粉色的樱花雨;又或者是秋高气爽的秋日里,银杏树下踮脚轻吻,周边飘飘荡荡的飞舞着金黄色的银杏叶;又或者是月光如水的夜里,漫天璀璨星空之下,彼此深情相望,而后亲吻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初吻的场景可以说是设想过成千上百幕,每一幕都堪可入画,引人心醉无比,但唯独就是没有眼前的这一幕啊卧槽。 这他妈的压根就是强吻! 司马玥从刚开始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然后心中就开始恼怒起来,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反抗了。 她现下的姿势是跪坐在地上,两只脚是拿不出来攻击了,所能用的也就唯有一双手而已。 第35节 于是她便用两只手狠命的去推王隽,想将他推开。只是就算是她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在王隽那里依然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王隽轻轻松松的就压制住她了,而且一只手直接绕过来就钳握住了她的两只手,任由她再如何用力也没办法挣脱开来。 而与此同时,他依然还是在咬着她的双唇。 不过他心中纵然是再有气,可也没敢真咬,不过就是较寻常的亲吻重些,微微的有一些刺痛罢了。 但司马玥现下却是真的恼了。 两只手无法动弹之下,唇上的刺痛又渐渐的加深,她索性便直接张口,一口咬上了王隽的下唇。 她这可是真咬,一用力,口腔里立时就有了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满以为着这下子王隽定然是会松开她了的吧?但不想王隽非但是没有松口松手,眼中反倒是带了浅浅的笑意。 所以两个人这样一方睁着眼怒目而视,一方却是眯着眼笑得愉悦的场景真的是,都不晓得该怎么形容了。 但接着,司马玥的眼前忽然黑了下来。 原来是王隽伸手遮挡住了眼睛,接着她就觉得唇上压迫的感觉没有了。 王隽的双唇离开了。 司马玥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但是很可惜,她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的舒出来,蓦然之间就又觉得双唇一暖。 王隽重新又低头吻上了她的双唇。 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吻却是一点压迫感都没有,反而是极其的温柔缱绻。 双眼被王隽用手遮挡住了无法视物,于是唇上的触感就越发的明显了。她觉得她甚至都能感受到王隽柔软温热的双唇细小的纹路之处。 身子完全的都被他给压制住了,除了被动的接受他的这个亲吻之外,司马玥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到后来,都已经说不上是被动了。 她毕竟是第一次被人亲吻,而且对方还是她喜欢的人。所以随着王隽亲吻的加深,司马玥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起来了。 恍惚间,王隽没有再钳握住她的双手,但她却没有再挣扎,反而是双臂自然而然的环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仰着头,任由他肆意攫取。 这真是一个绵长而又甜蜜的亲吻。当王隽放开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似是都被他的这个吻给抽走了,便是连跪坐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瘫软在了王隽的臂弯之中。 王隽也是有好一会都没有平息下自己的心情来。 原本只是恼怒而起的亲吻,多少带有一些惩罚的意味在内。可是后来,瞧着她一双杏目恼怒的瞪着他,双颊因着生气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他忽然就觉得心里一荡,于是这个亲吻就变了性质了。 他的小公主啊,其实他早就是想亲吻她了。只是总是觉得她还小,想等着她长大一些,再长大一些。 只是现下,他好像没有耐心再等她长大了。 只要一想起刚刚她和崔护站在一起,纵使他内心再不愿意承认,可他们两人却确实是年岁相当,金童玉女一般的相称。 再是想起自己...... 王隽跪坐在地,将司马玥拥在怀中,伸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沉默片刻之后方才轻声的问着:“阿玥,你可是会嫌弃我?” 司马玥这当会正将自己的一张脸整个的埋在了王隽的怀中。 纵然她觉得自己脸皮再厚,可刚刚的一幕,实在是太羞人了好么,所以还是先让她做会鸵鸟吧。 只是这会鸵鸟还没做多长时间呢,耳边忽然就听到了王隽这句问话。 若是仔细听起来,他这话里似乎还有那么点幽怨的意味在内?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嫌弃什么?嫌弃他接吻的功力不行吗?可是刚刚她明明就已经被他亲吻的晕头转向了好嘛。还是说,他其实是有某些什么方面的隐疾,趁着这会想跟他摊牌了? 司马玥瞄了一眼王隽的某部位,摸着下巴开始沉思了片刻,然后含含糊糊的就问着:“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王隽一见她的目光闪烁,只往他的身下望,脑中转得一转之后,立时就明白了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一时啼笑皆非,伸手就在她的头上轻敲了一下,而后说道:“小小年纪,懂的倒多。不过这方面你倒是可以放心,往后你自然是会有亲自见识到的时候。” 越说到后来,声音也就越低,眼中的促狭之意也就越明显。 司马玥没有他皮厚,立时就又闹了个大红脸。 半是恼怒,半是尴尬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她嘟嘟囔囔的问着:“那你先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实在想不明白王隽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按理来说,王隽的相貌风华,身份地位,权势财富,这普天之下的男子就没有一个不羡慕的吧?上次她和司马元在一起闲聊的时候,还曾亲耳听到司马元用很感叹的语气说着,做男人做成王院长那样才算成功呢。 连一国储君都说了这样的话,王隽还有什么地方不满足,不自信的?竟然还会对她问出这样的话来? 耳中听得一声轻叹,随后是王隽无奈的声音徐徐的响起:“阿玥,我比你大十岁。” 司马玥现年十五岁,正是一朵花将开未开的时候。她身旁围绕着的多是年岁相当的少年,同样的朝气蓬勃,志趣相投。而他,却已经二十五岁了,在她的眼中看来,他是不是都能算是个小老头了? 这次换司马玥啼笑皆非了。 原来王隽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啊。 只是啼笑皆非之后,她心中却也很是感动。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哪怕自己再是优秀,可还是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再是颤巍巍的将这朵花捧到对方眼前,还会担心对方嫌弃。 可是她怎么会嫌弃?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无非就是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所以大个十岁算什么,哪怕就是大个二十岁呢,她也照样会喜欢。 主动的将双臂环上了王隽的脖子,司马玥在他的怀里直起了身来,向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而后歪头看着他笑道:“怎么,王院长这是觉得自己是个小老头,怕我嫌弃你吗?” 王隽微微的垂下了双眼,没有说话。 司马玥自打看到王隽的第一眼起,从来见到的都是他万事皆在掌控中的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样,又或者是撩她时的斯文败类模样,如此刻这般微微失落的模样当真还是第一次见。 她立时就觉得心尖上颤了一下,酸酸的,隐隐的作痛,极是不舍。 于是她便直起身子来,主动的去亲吻了他的双唇一下,而后柔声的宽慰着他:“你这么好,我怎么会嫌弃你?大个十岁算什么?你就是再大我二十岁,三十岁,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王隽微垂的双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但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却满是惴惴的神色,就如同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白兔一般,睁着水光润滑的双眼看着主人,而且还小心翼翼的问着:“真的?” 司马玥一见他这样,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软的就跟在日光下曝晒了一整天的棉花一般,随意的按下去就一个坑啊。 “真的,真的,”她伸手摸了摸王隽的头,一脸坚定的说着,“我说话算数,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计谋得逞,这次王隽双眼中的笑意终于是不再掩饰了。 他伸手将司马玥拥入怀中,心中满是感动。 轻柔的在她的发间印下一吻,他唇角的笑意慢慢的漾了开来。 “阿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也都会一直守护在你身旁的。” ☆、第44章 院长卖萌 司马玥的初吻就算是这么给交代了。 而恋人之间的亲吻就是这么回事,大凡有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第三次,乃至后来的第n次,那就很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了。 最起码今日在马车上司马玥就被王隽上瘾似的给亲吻了不下三次,而且每次持续的时间都极长,这直接导致她后来都有点想落荒而逃的意思了。 但是结果却没有逃成功。 因为王隽拿出了一个布袋子。 司马玥打开袋子看时,见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一袋子春笋。 原来王隽离开竹林的时候,看着竹林里那些被挖出来的竹笋,想着郑洵方才笑着说的那句,你家这棵嫩草倒是个妙人,想喝春笋火腿汤了,竟然跑这皇家园里挖竹笋来了。皇家园林里的竹笋,啧,她可真是下得了手啊。王隽就想着,既然她想喝这汤,春笋也都挖出来了,那没道理还将这些春笋放在这里不带走啊。 于是王院长就淡定的指使着承影寻了个布袋子出来,将竹林里挖出来的竹笋全都打包带走了。 旁边一众巡逻的侍卫都是呆若木鸡状,觉得这位传说中的王院长真不是个寻常人啊。 寻常人能干得出来让随从在皇家园里的竹林里装竹笋这样的事出来吗? 而现下王隽将这袋子竹笋都出示给了司马玥看,然后诱口惑着她:“想不想喝春笋火腿汤?” 司马玥今儿个也算是折腾了一上午,末了现下午时都过了,她别说是一口饭了,就是一口水都没有捞上喝。 于是乍然的听到了春笋火腿汤这几个字,她立时就干巴巴的咽了口口水下去,老老实实的点着头,说着:“想喝。” “那去我那里怎么样?我亲自烧春笋火腿汤给你喝?”王隽继续循循善诱着。 司马玥拿眼睛斜他。意思就是,院长您开玩笑的吧?您会烧春笋火腿汤?不都是说君子远庖厨么?就您生就这样一副长江皓月般的高洁模样,看着也不像在烟雾缭绕的厨房里做菜的模样啊。 但王隽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意思就是,相信我,没错的。 司马玥咬着手指头琢磨了一会,然后就决定给王隽这个烧汤给她喝的机会。而且她还想好了,就算待会王隽烧的春笋火腿汤再难喝她都会赞许有加的。 说到底他也是想在她面前献殷勤的嘛,不能打击他这献殷勤的劲头哟,不然往后就是想让他献殷勤他估摸着也不会献了。 不想等到春笋火腿汤被端上来之后,司马玥一时竟然都是抽不出嘴来赞许有加了。 实在是太好喝了有木有!好喝的她都差点将自己的舌头都给喝下去了! 然后她就用敬佩崇拜之极的眼神望着王隽。 他这到底是长了什么样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啊?琴棋书画、武术、算术、建筑之类的都懂也就算了,结果他竟然还懂得烧菜,而且还烧得这么好吃?到底还给不给他们这些平庸的凡人一条活路了啊摔。 而王隽则是在她敬佩崇拜的目光中淡定的给她夹了一筷子咸肉春笋。 桌上还有鲜笋滑鸡片,春笋酿,都是出自王隽之手。 司马玥一面闷头大吃,一面又问着王隽,能不能将这些菜都拨出来一些送去给司马宣? 她还记得先前她答应过司马宣要请他喝春笋火腿汤的事。 王隽一面淡定的继续给她夹着菜,一面慢悠悠的说着:“春笋都是你挖的,你做主。” 对于她和司马宣之间的兄妹情深,王隽倒是从来不多加干涉。 于是司马玥立时就唤了个丫鬟上前,让她将桌上的这每样菜都拨了一些出来,而后放到了食盒中装好,让她送到了旁侧的司马宣家里去了。 这一顿午饭司马玥吃的极是满足,到最后真的是吃撑了不想动弹的那种。 王隽吩咐人来收拾了碗筷下去,转头望着司马玥半眯着双眼懒洋洋的坐在椅子里的模样,活像一直吃饱餍足了的小猫似的,他由不得的就觉得心里头软软的,暖暖的,很是满足。 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抱了一会之后,他低头问着她:“要不要到我的书房里去坐一会?我抚琴给你听?” 司马玥懒洋洋的转了转眼珠子,抬头问着:“又是凤求凰?” 这些日子王隽日日的教她凤求凰,直听得她觉得耳朵都快要生出茧子来了。 王隽笑着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子,而后问着:“那你想听什么?” 第36节 司马玥想了一想,然后发现她想不出来。 她觉着她在音律上面实在是没什么天分。都跟着王隽这个名师学了这么长时间的琴艺了,可竟然还是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大清。 她有些挫败的低下了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随便吧。” 反正无论什么曲子她都是听不出其中的意思来的。 她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王隽。 伸手将她柔滑细嫩的小手握在手中慢慢的把玩了一会,他笑道:“你不喜欢学琴那便不学也罢,左右我会抚琴,你只需听着就好了。” ......可是好像有某位仁兄规定了每门课程都要达到优才能从皇家学院毕业的啊。 “我可以教你作弊啊。”王隽对着她眨了眨眼。 ......院长你这个萌卖的真的不怎么样,五毛钱都值不了。 “算了往后你还是加强对我在琴艺上面的补习吧。我还就不信了,我司马玥还对付不了区区一门琴艺课。” 司马玥开始撸袖子了,眼中也是自信满满,大有一副自己要是学不会抚琴就立即找块豆腐撞死的雄心壮志。 王隽便笑了。 他从来就知道,他的小公主绝对不会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王隽的书房司马玥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一进门她就熟门熟路的爬到了窗下的美人榻上。 要说王隽的书房里最引人注目的东西一共有两样。 一是挨着墙放的那一排书架,上面磊满了书册。二来则是紫檀木书案旁边的那口白底山水图案大缸,里面树林一般的插着许多卷起来的字画。 这些字画都是出自此间书房的主人王隽之手,内里涵盖了行书楷书狂草各种类型的书法,以及山水花鸟之类的各种画作。 对这口大缸里的书画司马玥原本还是没什么想法的,可是自从有一次她偶然得知王隽随便作的一卷书画都价值千金,而且还有许多人争相购买的时候,她就开始不淡定了。 所以这满满的一缸哪里是书画了?简直就全都是白花花的细丝银子啊。 于是以后司马玥每次望着这一缸书画,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譬如说现下,她看着这口大缸里的书画就觉着王隽怎么这么有钱啊?豪富都不足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巨富。 王巨富现下正寻了一块毛毯过来搭在司马玥的身上,柔声的问着她:“是不是累了?睡一会?” 先前马车上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立时就在司马玥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她面上开始有些发烫,唇上似乎又开始刺痛了,而她人则更是瞬间就警觉了起来,问着王隽:“你想作甚?” 王隽掌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司马玥的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好玩了。这样的她如何教他不爱? 握着她的手凑在唇边轻轻一吻,随后他笑道:“放心。我便是想对你做些什么,那定然也是会在你清醒的时候来做。这些事情自然得是两情相悦才有趣味,一个人做来又有什么意思?所以你便安心的在我这睡会罢。” ......司马玥觉得,下流也能下流得这么理直气壮,她也算是服了。 但她也知晓,王隽是属于那种一言九鼎的人,所以自他口中说出来的话,那绝对是可以相信的。 于是司马玥就很坦然的躺到了榻上,扯过毛毯盖上,闭起双眼准备午睡。 春日人原本就容易春困,加上今日上午司马玥也算是折腾了一上午了,到这会也早就是累的想睡了。 是以她闭上双眼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而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暮色沉沉,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来。 王隽这书房的窗下却是种着几本芭蕉,当下小雨潇潇,落在芭蕉叶上,于此傍晚时分听来,别有一番滋味。 似乎在文人的眼中,梧桐和芭蕉但凡是和雨扯上了关系,那就定然与闲愁两个字是分不开的。司马玥也没有免俗,她听着这窗外一声声的雨打芭蕉之声,无来由的便是觉得心情有些低落了。 身后忽然有一具温暖的身子靠了过来。 她偏头一望,见王隽已然察觉到她醒了,正双臂伸来,将她整个人都抱入了他的怀中。 于王隽而言,他现下是没有心情来想闲愁二字的。 又或者说,只要司马玥在他身边,又有什么闲愁可言? 他只是凑过来,笑道:“我的小公主终于是醒了。” 说罢也不待司马玥回答,低头便细细密密的吻上了她的双唇。 听他那意思,似乎他等她醒来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似的。 于是原本心情还很低落的司马玥现下也是没有空闲去想这些了。 身上的这个人正想方设法的想折磨她呢。 虽然这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这自然又是一个绵长且甜蜜的亲吻。等到王隽放开她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是黑透了。 只是王隽却依然还是赖在榻上不肯走,只是这般的抱着她,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窗外雨打芭蕉之声。 有喜爱的人陪在身旁一起听雨声,那心中便再也不会有失落,有的只是一种静谧,甜蜜。 最后司马玥的晚饭也在王隽这边解决了。且晚饭后,王隽拿了一幅画出来给她看。 画上少女侧身阖目而睡,神色娇妍,当真是有海棠春睡之感。 自然这个画中少女就是司马玥了。 想来这画是王隽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画出来的,而且现下珍而重之的拿了出来,颇有些献宝似的意味。他神色间虽然还是往日里的云淡风轻模样,但略有些紧张的目光还是透露出了他现下心中的些许小心思。 那就是,求夸奖,求表扬。 但是司马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心思,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不晓得这幅画能值个多少银子呢? 于是她便半是试探,半是开玩笑的问着王隽:“我能不能将这幅画拿到外面去卖了呢?“ 王隽的回答是斜睨了她一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了两个字:“你敢!” 就这还不够。然后他又扑了过来,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了他此刻心中对于司马玥不解风情的怨气。 ☆、第45章 晨起添妆 诗情和画意在厢房里一边磕瓜子一边嚼着舌头根子。 “哎,你说,”诗情随口吐了一片瓜子壳到地上,问着,“王爷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啊?最近公主和王院长这等亲密,我们特地的去了书信对王爷说了,请他示下这事该怎么办?王爷说的那个,随他们去,不要干涉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画意身子靠在椅子背上,一只脚勾住了另外一只椅子腿,慢悠悠的说着。 “字面意思?”诗情皱着一张圆圆的脸想了一会,忽然双手一拍,一双原本就圆溜溜的双眼这当会睁的更大了,“我晓得了,原来王爷是看上了王院长,想让他做姑爷是么?” 画意斜着眼睛看她,对她的这番大惊小怪的举动很是淡定,顺带还语含嘲讽的点评了一番:“七窍通了六窍,诗情你还不算太笨嘛。” “原来画意你早就知道了么?你知道了怎么不对我说啊?害得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纠结王爷的这句话。” 画意慢悠悠的吐了一片瓜子皮出来,而后方才说道:“我以为你早就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呢,哪里晓得你这个猪脑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诗情立时就起身去桌子上拣了个细瓷天青茶盏过来,斟满了茶水,然后毕恭毕敬的双手捧着递到了画意的手中,面上是甜得能腻死人的笑意:“还请画意姐姐赐教一二。” 画意也没跟她客气,大刺刺的接过了茶盏来,而后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坐。 慢慢的喝了一口茶盏里的茶水之后,她方才徐徐的说着:“其实也没什么可赐教的。总之就是一句话,跟着莺时姐姐走就对了。” “啊?” 诗情表示这不地道啊。我这么毕恭毕敬的斟了茶,洗耳恭听了半天结果你就对我说了这个? “啊什么?”画意白了她一眼,“莺时姐姐可是贴身伺候公主的人,公主的什么事她不向王爷汇报?既然莺时姐姐都不管公主和王院长之间的事,那就说明王爷定然是乐见其成的。那你还瞎操心个什么劲啊?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多炖点补品吃吃,改善改善皮肤呢。你看你那脸,黑的都快和厨房里的锅底有得一拼了。” 诗情生就一个圆圆的脸,圆圆的眼,模样甚是讨喜。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她皮肤不白。为了这个她也不晓得试了多少秘方了,只是总是不见改善。 当先画意这句话正好就戳中了她的心窝子,当下她便有些怒了,伸手就直接去抓画意手中端着的茶盏。 画意也不是吃素的,胳膊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了过去,端着茶盏的手立时就转到了另外一边,口中还在啧啧有声的笑道:“做什么?我说中你心事了?那你也不用这样恼羞成怒嘛。” 诗情原本还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只是现下经由画意这么一说,倒是真的就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了。 于是她也无二话的,用了十分力,一记旋风腿就直接扫了过来。 她们二人以往没事的时候也经常在一起拆招玩耍,彼此谁都占不了谁半招便宜,所以现下诗情既然用了全力,那画意自然也不敢小觑了。 两人一来二往的拳脚相交中,画意手中的茶盏是再也端不住了。 原本她是想瞅个空隙将茶盏放到案上去的,但奈何诗情手中的招式却越来越凌厉,她一个失手,就眼见得那茶盏直接朝着门口就飞了过去。 “哎哟,”她失声叫了出来,“这可是官窑烧制出来的,摔了可怎么好?” 诗情一听,立时就想扑身去抓茶盏。 只是方才画意脱手脱的太急,她现下又哪里抓得住?也就只有干等着听茶盏摔在地上的清脆响声了。 但眼前忽然人影一花,紧接着她们两个人就看到莺时正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手里正稳稳的端着那只茶盏。 “很闲吗?”莺时冷淡的瞪了她们两个一眼,然后说着,“公主回来了,还不快去打水伺候公主梳洗。” 诗情和画意彼此对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诗情就问着:“公主回来了吗?方才我们两个一直望着院门口的方向,没看到公主过来啊。” 画意都恨不能掰开她的脑袋来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王院长翻墙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这丫头还是不明白?今日定然是公主一直和王院长厮混在了一起,然后现下夜深了,王院长便翻墙将公主给送回来了呗。 “是,莺时姐姐,我们这就打水去。” 不再理会诗情依然满眼的疑问之色,画意连忙答应了一声,随后直接扯着诗情的胳膊就奔去了厨房。 等到她们两个提着装满了一铜壶的热水进了司马玥的卧房时,就见她们的公主正坐在那里看一幅画,莺时则是正在屏风后面铺床叠被。 和司马玥相处久了,诗情和画意这两个小丫头也就不惧怕她了。 画意一面往架子上放着的铜盆里倒水,一面就踮脚望着司马玥手中的画。 “咦,公主,院长又给您作了一张画啊?” 自打王隽送了那副司马玥怀抱腊梅的画作之后,其后时不时的就会送一幅画过来。画意简直就要怀疑王隽是不是画她们家公主画上瘾了。 与画意不同,诗情的关注点则是:“咦,公主,你嘴唇怎么破了?怎么看起来像被谁咬过了一样啊。” 正在屏风后面铺床叠被的莺时:...... 第37节 正卷着手里海棠春睡图的司马玥:...... 这两丫头真的不是装出一副无辜无知的嘴脸来嘲笑公主(我)的吗? 莺时很识趣的没有做声,依然尽职尽责的在那里履行着贴身丫鬟铺床叠被的职务。 作画倒也罢了,反正王院长乐意她们谁也管不着。只是这嘴唇破了的事,这两个蠢丫头这都看不出来?这明明就是被王隽给亲破的嘛。 想到这里莺时手一顿,面上一副严肃脸的开始想着,公主被王隽亲了的这事到底要不要写书信告知王爷一声呢?说起来这个应该也算是个大事啊。 而司马玥这时只想捂唇,顺带也把脸也给捂了算了。 王隽这个混账!亲就亲了,做什么还要咬啊?这下子好了,上下双唇都被咬破了,这两日她都不用出去见人了。 她单手扶额,无力的呻-吟了一声,叫了一声莺时。 莺时自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先是对着司马玥端正的行了个礼,而后问着:“公主唤奴婢有事?” “那什么,”司马玥弱弱的问着,“我唇上的这个,这个伤口,能不能用桑芪白啊?” 桑芪白是神药啊,洒了上去次日立时就一点破损的踪迹都看不到啊。 “这个奴婢不清楚,”莺时想了一会方才回道,“桑芪白里面的成分奴婢不知,若是贸然的洒在唇上总归是不大安全的。” 说到这里,她一脸正经的提出了一个建议:“不然奴婢翻墙过去问问王院长?” 司马玥:...... 莺时你真的不是故意来嘲笑我的? 诗情和画意掌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司马玥只好无奈的对着她们这热衷于落井下石的三人挥了挥手,让她们自行下去歇息着。而后她就着铜盆里的水洗漱了一番便也上床歇息去了。 一宿无话。次日起来的时候天已放晴,只是院中的树木枝叶上面依然还是有昨夜残留的雨水,现下经由明媚的日光一照,彩虹般的绚丽。 诗情和画意提了洗脸水进来,随后进来的莺时手中却是一手捧了一只幽淡隽永的天青色玉壶春瓶,里面斜斜的插了两枝嫩黄色的月季,一枝含苞待放,一枝开了一半儿。而她另一只手中则是拿了一枝已然完全开放的嫩黄色月季花。 想来这几枝月季是刚刚才采摘下来的,花瓣上面还沾有几滴晶莹的水珠。 司马玥就问着:“这几枝月季花是哪里来的?” 她记得她这院落里并没有栽种月季花的啊。蔷薇倒是有许多,全都攀着墙长了,现下正开得密密麻麻的,粉色的一片花海,风过处,香味扑鼻。 莺时将手中捧着的玉壶春瓶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司马玥的梳妆台上。瓶子正对着铜镜,里面同样映出了这两枝娇艳的月季来。 “这几枝月季是王院长一早遣了个丫鬟送过来的。王院长说是今日他早起,见他院子里的这黄色月季开的正好,便特地的剪了两枝下来送给公主赏玩。” “至于这一枝月季,”莺时上前将手中怒放的那一枝月季花递了过来,“王院长说这枝月季花是给公主添妆之用的。” 司马玥目光望向莺时手中的那枝月季花。 黄花绿叶,其上水珠颤巍巍的滚动着,迎着清晨的满室日光,当真是娇妍无比。 司马玥心里欢喜,面上便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出来。 于是她梳洗过后,便亲自的去开了衣柜,寻了一件与这月季花颜色相差无几的鹅黄罗裙出来。 茶白春衫,鹅黄罗裙,简简单单的一个朝云髻,上面别无发饰,只在侧面斜簪了王隽送过来的那朵黄色的月季花而已。 诗情就在旁拍手笑道:“待会王院长看到我们公主的这模样,定然又会画兴大发。公主今日少不得又要收一幅画了。” 莺时方才又转告了王隽的一句话,说是待她们公主起来之后告知她一声,他今日要邀了她一同去踏青,是以诗情才会有此一说。 司马玥对此却是有些忧心。 她双唇上还是破着的呢。这一出门若是被别人给看到了...... 她觉得她这张脸实在是没地搁了。 不过对于踏青这事她还是蛮期待的,所以她一时就很是纠结今日到底要不要出去。 一直纠结到她吃完了早饭,到底要不要出去这事她还是没有纠结完。 而这时门外却有侍卫过来禀报,说是门口有人求见公主。 司马玥心中就疑惑着,平日里进出她院落的基本上就只有王隽和司马宣两人了,而这两个人她已经是交代过侍卫不用通报,直接让他们进来就是了。所以现下在这门外求见她的人到底是谁呢? 她将这话问了出来,就听得那侍卫回报着:“他说他是琉南国世子,韩佐。” ☆、第二次醋 韩佐此时正坐在花厅里一面喝茶,一面观看着周边的景致。 春日气暖,两侧壁上的槅扇大开,窗外的海棠芭蕉清晰可见,望来甚是幽静雅趣。 门前是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径,两旁竹树交加。远处则是人工挖出来的一口小池子,红桃绿柳垂檐向,隐隐又露出一截朱红栏杆,夹着一带走廊,以及其后的一个小小月洞门。 这月洞门想来就是通向内里院落的了,韩佐心里想着,不由的就在椅中欠身望向月洞门那里。 过不得一会之后,果然见月洞门后有人穿花拂柳的走了出来,于是他又忙缩回了脖子,装着去看墙上挂着的名人书画。 于是司马玥一进花厅,看到的就是韩佐负手背对着她在看正面墙上挂着的那幅梅花傲雪图。 司马玥撇了撇嘴,啧,这b装的,倒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鉴于那日韩佐在皇家园林里对她的轻浮表现,她是懒怠先开口招待他的,于是她便对着莺时努了一下嘴。 莺时会意,立时便朗声的说了一句:“端华公主到。” 既然她都已经出声报了名号了,那韩佐自然也不能再接着装这个b了。 于是他转身,装着刚刚才知道司马玥过来了一般,面带笑容的就对着她行了个礼:“见过公主。” 司马玥大刺刺的受了他这个礼,然后面上笑得虚伪,手指着椅子就道:“世子客气了。请坐。” 两个人分了宾主坐下,司马玥又让诗情换了一遍茶上来。然后她也不想跟韩佐废话了,直接开口切入了主题:“韩世子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没事就麻溜的滚蛋吧,本公主不耐烦招待你。 韩佐今日穿的是一身墨绿祥云暗纹锦袍,银灰色腰带,手中执一柄山水花鸟折扇。若是不去看他的脸,只看他这一身装扮的话,倒也可以算得上是个翩翩佳公子了。 “本世子今日来找公主倒也无甚大事,”韩佐打开手中的折扇,以着自认甚是潇洒的姿势慢慢的摇着,一双肿泡眼笑的都快要成一条缝了,“只是那日在竹林里唐突了公主,所以今日特 地的上门前来赔礼道歉。” 说到这里就吩咐身后跟随的从人捧了几个锦盒上来。 然后他又一一的打开了锦盒,将里面的物品拿出来出示给司马玥看。 一串红珊瑚手钏,一支紫水晶发钗,一支不知道多少年,但看起来很粗的人参,一只碧玉玉佩,以及其他一些小玩意儿。 看得出来这韩佐在这些礼物上也是下了一些本钱的。旁的不说,就那串红珊瑚手钏,质地莹润,看起来甚是喜人。 只是司马玥这些日子见过的好东西也多了,眼皮子倒也还没有浅到看到这几样东西就一脸喜色的扑过去这样的。 特别这些还是韩佐所送。 于是她就懒懒的扬了扬手,说着:“韩世子还是将这些都收回去吧。那日竹林里的事我早就忘记了,哪里还值得韩世子特地的跑一趟啊。” 司马玥原就生的明艳动人,现下白衣黄裙,乌发蝉鬓,懒洋洋的坐在椅中,整个人看起来当真是如她发髻间的那朵黄色月季花一般的鲜妍照人。 韩佐忍不住的就有些心驰目摇了起来。 那日在竹林中初见司马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她的美貌给震撼到了。只是那日她穿的是藕色春衫,粉红罗裙,更多的是给人少女的一种纯真娇嫩的感觉,不像现下,却是明丽得让人不敢直 视。 韩佐觉得自己的一双肿泡眼都要被司马玥给晃的睁不开了。 一激动,做事就有些失了分寸。 他拿起锦盒里的红珊瑚手钏,起身走了过来,竟是想上前来亲自将这红珊瑚手钏套到司马玥手腕上的意思。 站在旁边的莺时目光立时便冷了下来,上前一步,就想出手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韩佐一下。 但司马玥抬手制止了她。 这样的货色还是她自己来出手料理了吧。那日在竹林里没给他一棍子她始终是觉得挺遗憾的,正好今日新仇旧恨一起算。 于是她抬手摸到了旁边案上放着的茶盅。 茶盅里是诗情刚刚添加过的滚烫的热水,这么一茶盅热水照着韩佐的脸直接泼了过去,估摸着也能够他丫的喝一壶的了。 韩佐浑然没察觉到他要是再敢上前两步,不说自己的一双肿泡眼会肿成个蜜蜂眼,只怕一张脸都会肿成个猪头了,他只是望着面前笑得明媚的司马玥,作死的继续往前迈着步子。 司马玥握紧了手中的茶盅,正待要待会装着个失手,一时不慎泼了他满脸滚烫的茶水时,耳中却听得疾风阵阵,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空而来。 她正想偏头去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忽然就听得面前的韩佐哎哟了一声,紧接着就只听得叮的一声清响,他手中拿着的那串红珊瑚手钏就掉到了地上的水磨石砖上。 司马玥抬眼去看,就见韩佐的手背上正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已然是血肉外翻,极其可怖。而不远处的墙壁上还深深的嵌了个东西在里面。 莺时急忙上前查看,伸手将嵌入墙壁的那东西取了下来,双手递给了司马玥。 司马玥接过来一看,面上的神情立时就变了。 这竟然只是一片随处可见的柔软树叶啊。可现下这片树叶的一侧边缘却是有猩红的血迹在上面。 想来刚刚划破了韩佐手背的正是这片随处可见的树叶了,而更人心惊胆战的是,这片柔软的用手一搓就会碎的树叶在划破了韩佐的手背之后竟然是一路去势不减,直接就深深的嵌入了墙 壁之中。 这可是用实心的青砖砌成的墙壁啊,不是用豆腐砌的啊。 司马玥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莺时这时在侧就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转头。 她维持着一脸震惊的模样转过头来,就看到花厅门口的鹅卵石小路上正站着一个人。 白色云纹锦衣,鸦青色披风迤逦于地,眼波微微流转间,竟是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是王隽! 司马玥欣喜的站了起来,随手扔掉了手里还沾染着血迹的树叶,朝着王隽就奔了过来。 待她跑到近前,王隽一把握住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身后一拉。 而后他抬脚,缓步的走进了花厅。 说起来琉南国虽然只是个小国,但韩佐身为世子,也从来只有人怕他,鲜少有他怕人的时候。可是现下他看着王隽冷着脸一步步的走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是觉得有点踹不上气来 。 第38节 司马玥虽然此时被王隽握着手跟在他身后,可也觉得心里有点发颤。 平日里王隽在外人面前虽然也让人觉得不好亲近,可那种不好亲近只是觉着他高洁如云,不敢上前去攀附而已。可是现下,他整个人却是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寒光 四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韩世子?”王隽此时已在韩佐的面前站定,出声慢慢的问了一句。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可是听在韩佐的耳中,他还是觉得心尖上都打了个颤。 那日虽然他们二人都受崔皇后的邀请去了皇家园林,但彼此错过,是以韩佐并不认得王隽。于是他便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司马玥。 “请问这位是?” 韩佐现下基本是可以确定刚刚正是眼前的这个人出手伤了他的。只是见着司马玥对王隽亲近,他一时并不敢轻举妄动。 他想着,他手上的伤完全可以等弄清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之后再说。若他是个皇亲国戚,位高权重,那他就当吃了个哑巴亏,随便打两句哈哈过去就算了。若此人官职一般,那他自然就会 好好的跟他说道说道这事。 毕竟他也是琉南国的世子,虽然琉南国是大夏的附属国不错,但远来即是客,没有他这个世子被人伤了还不能说话的。到时大不了他就将这事闹到庆隆帝的面前去,他还就不信庆隆帝不 给他这个面子惩治一番眼前的这个人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被王隽浑身的低气压压得弯了下去的腰又挺直了些。 不过对于他的这句问话,王隽压根就是不屑一顾,懒得回答,直接侧头目光望向别处。 花厅里其他的人暂时也都不敢说话,于是场面一时就很是尴尬。 最后还是司马玥看不过眼,在王隽的身后探了半个头出来,对着韩佐小声的说了一句:“他是我们学院的院长,王隽。” 原来只是个学院的院长啊,韩佐立时就松了一口气。 只是随即王隽一个淡淡的眼神扫了过来,他这口气才刚刚松到喉咙口,立时又被原路给憋了回去,一时都给直接憋了个脸红脖子粗。 他心中大是气恼,欲待出口和王隽好好的说道说道,可是只要一想起刚刚王隽用一枚柔软的树叶就划破了他的手背,单是这份功夫,若是惹怒了对方,他定然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的。 而这时王隽已经是没有理睬他了,转身就去看司马玥。 他冷峻的面色在看向司马玥的时候终于是缓和了些许下来。 伸手替她扶了扶发髻上簪的有些不稳的月季花,他半是责怪半是宠溺的开口指责着她:“刚刚都快要被人摸到手了,你也不知道躲?” 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避忌着韩佐,仿似这花厅里压根就没他这个人似的。 于是韩佐立时就给他这话气了个倒桩。 他心里想着,他一个琉南国的世子,看中了端华公主,这都过来献了半天的殷勤了,不说是连她的手都没有碰到一下,自己的手反倒是给伤成了这样。可王隽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学院院 长罢了,上来又是直接握司马玥的手,又是亲昵的给她扶着发髻上的月季花,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韩佐忍不下心里的这口气,于是便出口嘲讽着:“本世子原来不知,贵国这里的夫子竟然是可以对学生这般举止亲昵的。” 王隽闻言,握着司马玥的手一顿。 随即他转身,冷淡的目光望向韩佐,徐徐的说道:“韩世子差了。在本国,这不是夫子对学生的举止,而是丈夫对妻子的举止。” ☆、第47章 亲密相处 王隽这话一说出来,全场的人就都懵逼了。 莺时、诗情、画意:王院长好魄力!只是她家公主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妻子了?这事可得好好的跟王爷说道说道才是。 司马玥:丈夫对妻子的举止?王隽这算是变相对她表白的意思吗?只是讨厌,他都还没有跟她求过婚呢,怎么能当着外人随便的就说这种话出来啊。 韩佐:......王隽这是几个意思?没听说端华公主已经许过人家了啊,而且许的还是一个小小的学院院长啊。 他正待要开口细问,但王隽显然已经是不想对他多说什么了。 “承影,”他叫着站在花厅外面跟随着他一起来的承影。 承影连忙上前,垂眼静听他的指示:“请公子吩咐。” 王隽示意他上前,而后在他的耳旁低声的说了几句话,再便是冷淡的说着:“送韩世子。” 承影一张欠债脸上前,毫不客气的就对着韩佐说着:“韩世子请吧。” 韩佐:......他一个世子,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学院院长对他发号施令了? 于是他便用手中的折扇指着王隽,怒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说让我走我就走啊?我可是琉南国的世子,凭什么听你的?我要去当今皇帝面前好好的说道说道,让他狠狠的责罚你。” 王隽这下子连眼皮子都没掀,只是又冷声的唤了一声:“承影。” 承影便也不再迟疑了,直接伸手拽着了韩佐的右边胳膊,然后用了些力,迫使他直接跟着自己一直往门外走去。 韩佐一时只气得怒发冲冠,一路嘴里咒骂个不停,无非就是说要去庆隆帝面前好好的告王隽一状,到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之类的。 司马玥听了就觉得忧心的很。 她觉得王隽行事向来低调啊,怎么今日这么一反常态,竟然高调至此了? 于是她就甚是担心的问着王隽:“这个韩佐要是真的去皇伯父面前去告了你一状,到时皇伯父责怪下来了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她又急急的加了一句:“到时你可千万别承认啊。” “不承认?”王隽笑着问了一句,“那到时若是你皇伯父责怪下来了怎么办?” 司马玥挺了挺自己才刚刚开始发育的胸口部,豪气干云的就说道:“那这事我替你担下了。” 她心里想着,到时大不了她到李太后和庆隆帝的面前去哭诉,就说这韩佐意图对她不轨,正巧被王隽给撞见了,于是王隽出于保护她的原因就对韩佐不怎么客气了一番。这样庆隆帝自然是不会责罚王隽的,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好好的责罚韩佐一番呢。 这个主意甚好,司马玥一时都想为自己的这番急智点个赞了。 而王隽望着她刚刚说要替他担下此时的那副模样,一时心里只觉得又好笑,又感动。 “我的小公主怎么这般的傻?”他长臂伸出,精准的绕在了司马玥的腰间,将她拢到了自己的怀里来,眼中漾满了笑意,“我既然敢对韩佐如此,那自然也会有法子让他不敢到你的皇伯父面前去告状。” “真的?”司马玥明显不信,在他的怀中抬起头看他。 他要不要说的自己真的就这么神乎其神,好像这天下什么事都掌控在他手掌之间一样啊。 王隽伸手拧了下她的小鼻尖,而后笑道:“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莺时她们早就是悄悄的离开了花厅,是以现下这花厅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于是司马玥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直接的就问着:“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隽心知肚明她说的是哪句话,但他还是微微的侧过头望着她,面上一脸的不解和茫然:“哪句话?” 司马玥很是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装!你丫的接着装! 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却是开始用手去推拒王隽的胸,意图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王隽忙捉住了她两只不安分的手,重又紧紧的将她拥入了怀中,而后才笑着叹道:“这么不经逗?” “是啊,是啊,我不经逗。所以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只是在逗我啰?”司马玥恼怒异常的说着,恨不能扑过去照着王隽的脖子就狠狠的咬上一口。 亏的他有时还笑着说她像是一只小狐狸呢,可他自己明明才是一只奸诈无比的大狐狸好不好。 王大狐狸这当会就微微的倾身弯腰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司马玥的视线齐平,一改方才眉眼之中满是笑意的模样,转而是一副严肃正经脸。 “你觉得我先前说的那句话是在逗你?可是阿玥,难道你不想做我的妻子么?” “当然是想了。”司马玥自然而然的接口说着。 “乖。”王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就知道你很想做我的妻子。” 舌头转的比脑子快的后果就是,司马玥这当会已经是恨不能咬舌自尽了。 她为什么要自己个巴巴儿的掉进王隽给她设的套里啊?她为什么就不能矜持一点说不想啊啊。 可是矜持这个东西在王隽面前向来就是不管用的。或者是说,在王隽这里,他压根就不会让司马玥有任何矜持的机会。 这不,他刚对着司马玥调笑完那句话之后,直接就是俯首精确无比的亲吻上了司马玥的双唇。 于是司马玥心里所有的关于矜持的想法就全都化为了云烟,被这三月的春风给吹到了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等到王隽放开了她的时候,她脑中已经如一团浆糊一般,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去计较了。 王隽瞧着她一双眼含着蒙蒙水光,一双红唇因着刚刚的一番亲吻被润泽的鲜红欲滴,偏生她现下面上又是一脸的迷茫模样,一时忍不住,便又俯首下去亲吻了她一番。 昨日原就是被王隽亲吻过好几次了,双唇上吻痕犹在。虽是经过一晚的歇息好了一些,但这会被王隽这么一亲吻,刺痛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再这么下去她的双唇真的是要被亲吻的麻木了。 于是被刺痛唤醒了神智的司马玥用力的将王隽给推开了,然后半羞半恼的就说着:“你还有完没完了啊?” “没完。” 王隽的声音不复平日里的清隽,反倒是沾染上了丝丝情口欲,往日里一双清明的眼看着也幽深了起来。 司马玥见着王隽又有过来亲吻她的意思,顿时又羞又气,口无遮拦的就说着:“我的唇都被你亲的痛死了,都流血了好么。你再这么亲下去我还活不活了?直接痛死算了,也不用出门见人好了。” 王隽闻言,仔细的瞧了瞧她的双唇。 果真如她所说,她唇上有细小的裂纹绽裂开来,正有滴滴血珠涌出。 司马玥一双红唇原本就是玫瑰花瓣般的娇嫩鲜艳,这会被这血珠一浸,视觉效果上更添震撼。 更想亲吻了有没有?好想把她抱在怀中,伸舌慢慢的舔舐去她唇上的这些血珠啊。 只是见着司马玥面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也只能硬生生的压下心中的这股绮念。 可是眼望着她殷红的双唇,他心里的那股绮念非但是没有压下去,反而是疯狂的开始叫嚣着。 “过来。”于是他开口,声音虽喑哑低沉,但语气却不容置喙。 司马玥被他面上这不可拒绝的神情所震到,当真是慢慢的移动着脚步走了过来。 王隽一把掐住了她的腰,飞快的将她往怀中一揽。 头撞到他坚硬的胸膛上,司马玥止不住的就觉得胸腔中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急速跳个不住。 而王隽此时已经是低下头来,一只手牢牢的揽住了她的肩,一只手径直的就来捏住了她的下巴。 俯首下来,他如他先前心中所想一般,伸舌慢慢的舔舐着司马玥红唇上的滴滴血珠。 他双唇上很快的也沾染上了一丝血迹,触目惊心的红。捏着她下巴的手也越来越用力,而他素日清明的双眼此时却是幽深如暗潭,叫人压根就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些什么。 这样的王隽叫司马玥觉得陌生,也有一丝惧怕。 第39节 她眼睁睁的瞧着王隽的舌尖轻轻柔柔的划过她的双唇,一时只觉得唇上似是有刺痛传来,可又似乎不是。 酥酥麻麻从未有过的感觉,只叫她无所适从,止不住的从心尖上开始就往外一直颤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惧意,王隽舔舐着她双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别怕。”他如是说着,一面揽着司马玥一侧肩膀的那只手往下,轻柔的摩挲着她的背。 可这也丝毫阻止不了司马玥心中越来越重的惧意啊。 她一双杏目中水光潋滟一片,几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王隽迫不得已,放开了她,将她拥入怀中,伸手慢慢的摩挲着她的背。 “我的小公主,”他笑着在她的耳旁叹息着,“怕什么呢?我怎么会舍得伤你?我不过是在帮你止血而已。” 司马玥埋头在他的怀中不言语,心里想着,是啊,帮她止血,用双唇来帮她止血。这样的止血方式她也是第一次见了。 ☆、第48章 开始布局 韩佐被承影半是强迫的扯出司马玥家的大门之后,承影对着他虚虚的抱了个拳,然后就闪身进了门内。 与此同时,看门的守卫就扑的一声把两扇大门都给关起来了。 逐客逐到这种地步,韩佐觉得自己真是什么脸都给丢光了。 他身边的随从此时上前来,弱弱的就在旁问着:“世子,接下来您打算去哪?” 韩佐此时正在气头上,听了随从的话,他当即一脚直接踹了过去,直接将那随从踹的翻了个跟头,骨碌碌的从台阶上一路滚了下去,最后躺在了马儿旁边,惊着了那马。那马四蹄奋起,嚯嚯的叫了两声之后,一阵用力,挣脱开了缰绳,撒开四蹄直接就跑了,很快的就转了一道弯过去。这下子别说是马影子,就是马蹄扬起的灰尘都看不到了。 韩佐:......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啊。 因为这马是他骑来的。可现下这马受惊跑了,他要怎么回去? 心中一时恼怒之极,他蹬蹬蹬的几步跑下了台阶去,又是一脚朝着自己的随从踹了过去。 这次踹的却不是肚子,而是腿。 不想这个随从却是个骨头硬的,韩佐这一脚踹了过去,随从固然是痛得大叫,但韩佐自己的脚尖却也是如同踢到了一块钢板一般,当即也便痛得他抱着自己的脚尖在原地蹦跶了好几圈。 最后这一番闹剧演完,韩佐终于是转身气愤愤的走了。 他的随从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大夏经由前两任皇帝的治理,已然是呈现了一幅盛世的景象出来,京城里尤甚。 于是韩佐这一路行来,见到的都是他毕生所没有见过的繁华。 两旁酒肆店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又正值烟花三月,青石路旁御柳斜斜,护城河旁桃杏争艳。 韩佐走得累了,见路旁有一座两层酒楼,便走了进去,到楼上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吩咐伙计上了几道菜蔬之后,他便由着随从给自己面前的酒杯里斟满了酒,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这时却听得楼梯被人踩得一阵阵的响。 他侧头望了过去,就见两个人正自楼下沿着楼梯走了上来。 那两人身上都穿着簇新的绸缎衣服,一着姜黄色,一着宝蓝色,看起来家世也是不差的了。只是他们虽然都做了一副文人的打扮,但眼中却是精光四射,行动之时极是矫健。 两个人上来目光扫了一圈楼上的光景之后,径直的走到了韩佐身后的一张空桌子旁坐了下来。 伙计的上来问着需要什么酒菜,着姜黄色的那人便甚是豪爽的说着:“拣你们这里最好的上就是了。” 伙计的答应着下去了。不一会儿的便用托盘端了几样菜蔬上来,又是一壶酒,给他们两人面前的酒杯里都斟满了,而后说了一声客官请慢用便躬身的退了下去。 那两人于是便一面慢慢的喝着酒,一面说些闲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得那穿姜黄色的人说道:“阿有,你可是听说了?” 着宝蓝色,名叫阿有的人便问着:“听说什么了,阿明?” “啧,就那什么,琉南国,听说最近是遣了他们的世子给咱们大夏上贡来了。” 韩佐一听这两人说到他,立时就停下了夹菜的手,转而侧着头屏息静气的听着。 一时只听得那阿有问着:“那琉南国上贡了什么?” “听说是两只白孔雀。” 阿明闻言,便用了一副很不屑的口气说着:“小国就是小国,两只白孔雀也值得巴巴儿的上贡来?不说别的,就咱们,咳咳,咱们认识的那谁,家里就有好几只白孔雀呢。” 韩佐捏紧了手里的一双筷子。 这两个人好大的口气! 想当初他父王无意之间弄到了两只白孔雀,得意得跟什么似的,巴巴儿的就让他向大夏上贡来了。那庆隆帝见到这两只白孔雀的时候也是喜形于色的,大大的赞扬了一番他父王的忠心。可怎么在这两个人眼中,这两只白孔雀倒是和路旁的鸡鸭一般,随处可见了? 韩佐一时都有冲动想要转身去和这两人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不能这么说啊阿明,”这时他又听得那叫阿有的人在说着,“那话怎么说来着,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说到底这也是他们琉南国对咱们大夏的一片孝心嘛,收了也就是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 阿明又啧了一声,而后忽然又道:“那琉南国的世子,你可是知晓?” “知晓什么?”阿有的语气很是不以为意,“不过就是一个附属国的世子罢了。就算是来日他老子死了,他想做王了,那也得咱们皇帝点头同意了他才能做呢。咱们皇帝要是不点头,管他什么世子,那也是白搭。” 阿有这话说的没错。历来附属国的世子,王之类的都是由他们国内先议定了,然后呈了个折子上来,由庆隆帝批准了,然后才能真的承袭这个爵位。 “话是这样说没错。只不过我觉得啊,现下来的那个琉南国世子,只怕也是做不长久了。” 韩佐闻言心中一跳,一时都差点把自己手中的筷子捏断了。可他又怕露听了点什么,于是忙又屏息静气的去听。 “哦,这是为何?”阿有问出了韩佐此时心中最想知道的事。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阿明声音里的鄙视真的是隔着三十里路都能听得出来,“我听说啊,现下这个琉南国的世子,是原先的王妃生的。可是后来那个王妃死了,他们的王就又续娶了一个王妃,而这王妃呢,随即也生了一个儿子下来,现下被封为了个什么,什么大君。而且我还听说啊,现下的这个王妃娘家势力在琉南小国可大着呢。你想啊,现下的这个世子虽然是被封为世子了,但娘没了,外祖父家的势力是早就被现任的王妃给瓦解的差不多了,而这个大君呢,却是有娘在,又有那么大的外祖父势力在,篡了这世子的位子不是早晚的事?依着我说呢,这次琉南国不过就是来上贡两只白孔雀而已,为什么还非得巴巴儿的叫着他们的世子来?说不定就是那王妃联合了她娘家的势力,在那里有什么小动作,然后嫌这世子碍事,就特地的将他给打发出来了,省得碍着他们做事罢了。指不定等这个世子从咱们这回到自己的国家之后,他的世子位子就已经换人坐了。更说不定的是,那王妃要是再心狠手辣一些,也压根不必等到这世子回国了,直接在路上找人把他给做了。反正琉南国离着咱们大夏可是有不少的路,中间穷山恶水,翻山越岭的,碰到个把土匪抢劫的事不是很正常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这个什么世子给解决掉了,那王妃还能一推二五六,什么责任都不担,继而扶着自己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坐了那世子的位子,你说多好。“ 阿有自然是要嗟叹一番的,无非是同情一下琉南国的现任世子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后娘呢。 而一旁的韩佐听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只惊的背上一身的冷汗。 他想着,怪不得先前他也疑惑呢,不过就是来上贡两只白孔雀而已,为什么非得巴巴儿的叫了他来?原来他们暗地里打的是这样的一个算盘啊。 可是要是如这两个人所说,国内现下的情势已然是他所不能掌控的了,那他回去又有什么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世子之位被自己的弟弟坐了吗?还是如同这两个人所说,他压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因为他们路上就会安排人手结果了自己。 韩佐一时只觉得前路茫茫,怎么走都是没路的了。 而此时阿有和阿明也在那探讨着琉南国世子的出路。 他只听得阿有在那说着:“这个琉南国的世子也真是可怜。客死异乡估计是没跑了,还不定死了之后尸骨被怎么糟蹋呢。被野狗吃了?被野猪拱了?不然就是烂了个透底,蛆虫在他眼窝里爬进爬去的?总之是落不到什么好了。哎,阿明,你说,你要是那琉南国的世子,现下都是这样的一副死局了,你该怎么办?要不干脆就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自己给自己抹了脖子算了,也省得将来零零碎碎的受苦。” “阿有,你书都读到脚底板里去了?”阿明的声音听起来更鄙夷了,“什么死局,这明明就是一副很好解的局面好不好。” 韩佐立时就坐直了身子,一时恨不能都直接凑到阿明的眼前去,恭敬的说上一句请指教。 而阿有此时已经是代替了他在虚心的向阿明请教了。 阿明一仰脖子喝了一杯酒之后,摇了摇桌上的酒壶,发现里面是空的,立时便大叫着小二,让他再上一壶好酒来。 直等到一壶酒上来之后,他再才又重新开始说话了。 而韩佐在这里已经是急得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恨不能转身去掐着阿明的脖子,拼命的摇晃着他,吼着,你倒是快说啊啊。 阿明的关子卖完,终于是慢悠悠的说起了他自认的解决之道。 “嘿,这其实最好解不过了。你想啊,他们琉南国是咱们大夏的附属国,那自然是咱们的皇帝认定了谁是世子谁就是世子,谁是王那就是王是不是?那什么王妃,算个球啊。” 阿有就问着:“可关键是,怎么才能让咱们的皇帝认定他呢?“ “那还不简单?你想啊,这琉南国的世子外祖父家是没有任何势力了,指靠不上了。他老子估摸着也是早就被他现下的那个王妃枕边风给吹的耳朵都软了,也指靠不上了。那他还能指靠什么?” 说到这里阿明伸手一拍桌子,力气大的只震得桌上的碗筷都原地跳了起来。 “那就指靠他未来的媳妇家的势力啊。” 阿有貌似就更不解了:“你自己都说了,那个琉南国的王妃娘家势力很是大,那个琉南国的王也都偏向自己的小儿子了,他们国内又有哪家女子的势力能抵得上王和王妃的啊? “嘿,”阿明又大口的喝了一口酒,这才说道,“你傻了吧?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琉南国国内自然是没有任何一家女子的势力能比得上他们的王和王妃,可是咱们大夏有啊。” 韩佐听到这里,心里开始擂鼓般的响了起来。 他觉得他模模糊糊的明白了阿明所说的话了。 而阿明还在那尽职尽责的在给他解着惑:“别忘了,咱们现下的皇帝可是生了好几个公主的呢。” “哦,哦,”阿有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面上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错,若是咱们皇帝肯下嫁一个公主给现下的琉南国世子,那不说他的这个世子位子,就是未来他们国家王的位子,那他定然也会是坐得稳如泰山,没一个人能撼动得了。” “不过,”阿有停顿了一会,又问着,“咱们皇帝有好几个公主呢。这要是随随便便的下嫁了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给那世子,那也是白搭啊。” “是啊,”阿明附和着,“所以若是要求娶,那自然就得求娶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了。要说咱们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是谁,那就非安阳公主司马瑜莫属了。这司马瑜还是当今皇后唯一的女儿呢,外祖父家更是博陵崔氏一族,身份当真是显赫得不得了。若是那琉南国的世子有本事求娶到了安阳公主,一个琉南国算得了什么?指不定咱们的皇帝和皇后心疼自家女儿,给她陪嫁几个城池也说不一定呢。” 安阳公主司马瑜?韩佐的脑中慢慢的想起了那日他在皇家园林里见到的那个红衣骄纵跋扈的姑娘。 貌似长的也很不错的。便是娶了,那也是不委屈的。 “嘿,”阿明这时又说道,“咱们这两个不过就是在这白白的替人家操心罢了。指不定那世子压根就对自己的世子位置不上心呢,天天的在这里寻花问柳也说不一定呢。再说了,那安阳公主是想求娶就能求娶得到的啊?癞□□想吃天鹅屁的人多了去了,哪能就一定能轮到那个什么琉南国世子呢。” 阿有此时便也附和着:“是呢,谁知道那个世子是不是个有志气的。若是个没志气的,只顾眼前每天贪图享乐,不管以后怎么惨死,那说什么都是白搭。若是个有志气的啊,那定然就是会想了法子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至于那安阳公主,老话儿怎么说来着,痴汉偏偏骑骏马,巧妇常伴拙夫眠,那琉南世子若是一味的对她献殷勤,指不定就是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然后要死要活的就要嫁了他呢。这女子啊,多半都是外向的,到了要死要活非要嫁给谁的时节,亲娘老子也管不了啊。” 两个人接着又聊了一回,无非就是聊了些安阳公主日常最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然后又聊到了今日安阳公主正好出宫踏青了,现下在哪里之类的话。 韩佐被这阿明和阿有先前所说的一番话所震撼到,现下也不疑有他,坐在那里默默的想了一会之后,带着随从下楼去了。 阿有和阿明伸长了脖子,一路望着他出了酒楼的门。然后他们两个人也没下楼,直接手撑着窗子,一个利落的翻身,眨眼间两人就已经在楼下的一条巷子里了。 巷子里正有一个人环胸斜靠在墙上。 面相端正,硬朗之气一览无余,正是跟随在王隽身旁的承影无疑。 阿有和阿明一见他,立时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一脸笑嘻嘻的问着:“老大,我们两个人刚刚演的怎么样啊?” 承影抽了抽嘴角。 他现下真是恨不能抽死他的这两名蠢蛋手下啊。 “你,你们,”他伸手指了指阿明,又指了指阿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先前是怎么对你们说的?要装成个读书人!读书人!可是你瞧瞧你们两个,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说 出来的话却跟个土匪似的。什么死了之后尸骨被野狗吃了?被野猪拱了?不然就是烂了个透底,蛆虫在他眼窝里爬进爬去的?你们两个这是打算做什么?怕吓不死韩佐这个弱鸡吗?要不要描述的这么,这么......” 说到这里他硬是接不下去了。 阿有在旁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栩栩如生?” 阿明闻言就伸手拍了他的头一下,鄙视着:“没文化了吧?什么栩栩如生?栩栩如生那是用来形容什么东西雕刻的像真的一样。” 第40节 然后他又转头,对着承影讨好的笑了一笑:“老大的意思是,咱们两个不该把那场面形容得太血腥了,让那小子如临其境一般是吧?” 承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好在韩佐那小子也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不然就你们两个刚刚这漏洞百出的话,他早就该怀疑上了,还能轮到你们两个在那自以为聪明的唱双簧啊。哎,哎,你说你们两个,这些话昨日公子吩咐下来之后我就让你们开始背了,可怎么背了半天,意思都对,说出来的怎么就这么粗俗呢?而且还被你们两加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不干脆提着韩佐那小子的领口直接朝他吼,让他赶紧的去追求司马瑜去啊。” 阿有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说着:“老大,你这不能怨我们两个啊。公子交代下来的那番话实在太难背了,简直就是引经据典的好么?我和阿明能明白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然后能用我们自己的话将这意思差不离的复述出来就已经不错啦。再说我们兄弟两个加的那些恫吓的话,不也是想吓吓那只弱鸡嘛。” 所以言下之意这还是要我表扬你了? 承影一直瞪着他,只瞪得阿有头一直往后缩,恨不能直接变身乌龟,背上有一个壳,然后头就缩到壳里不出来这样的。 而他的好队友阿明此时在一旁点头附和着他:“就是,想咱们是做影卫的,日常是和别人撸袖子动刀子的,谁没事的还要装个读书人啊?公子的那份气度咱们装的来么?老大你也消消气,总之韩佐那小子听进去不就得了?” 承影无奈的伸手扶额。 “算了,算了。反正一开始的目的达到了就成。” “就是啊,”阿有高兴了起来,“你看我和阿明刚刚多敬业。不但给韩佐那小子分析了一下他现下的处境,还给他想了解决的办法出来,最后就连司马瑜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现下在哪里都说了出来。这整个的就是在教他怎么泡司马瑜啊,这小子要是还不开窍的话,我觉着也不用留着了,你跟公子禀明一下,咱哥儿两个趁着天黑潜入他现下落脚的地方,直接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算了。” “对,对,”阿明一听到这里也激动了起来,“装读书人我们哥儿两个是不在行,可是捅人这事那可就没有谁比我们两个人在行了。我保证刀子抽口出来的时候血都不会溅一滴出来。” 承影没忍住,终于是开始动手抽他们两个了,一时只把他们两个抽得抱头鼠窜。 “什么你们两个多敬业?还分析,还解决?那都是公子想出来的,关你们两个屁事啊?再说了,会捅人了不起啊?值得炫耀啊?你们老大我比你们更会捅人,可是公子下令捅了吗?公子要是下令捅了,那还轮得到你们两个上前?老大我老早就去捅了那只弱鸡了。“ 这一番捅来捅去的,只把阿明和阿有两个人给捅傻了。 等到他们两人回过神,放下抱着头的双手时,就将他们的老大已经飘飘然的转身要走了。 “老大,”阿有叫着他,“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话说,今天我和阿明的这个,算不算出公差啊?您倒是给我们兄弟两个贴补点啊。” “贴补个屁!”承影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我要跟公子汇报刚刚的情况去了。你们两个麻溜的滚回去翻你们的枕头去。” 为什么这大白天的要回去翻枕头? 阿有和阿明甚是不解,但回去之后还是依言翻了下枕头。 然后就看到枕头下面压着两张平平整整的银票。 而且面额还是一百两的! 阿有当时就双眼饱含了一泡泪,捏着银票向着远处挥舞:“老大,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活一定要接着找我们啊。” 正在赶路的承影响亮的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就是感觉有人在念叨他呢? ☆、第49章 夜晚泛舟 司马玥现下正在和王隽一起泛舟明月湖。 其实她一开始是不打算出来踏青的。 双唇都被王隽吮吸成了那样,她也觉得自己没脸出来见人了,所以还是待在家里不要出门的好。 可最后架不住王隽软言软语的哄骗,脑子一晕,就傻不愣登的跟着他出来了。 门口照例有他的马车在等着。司马玥抬眼一看,见坐在车辕上不是承影,而是一个生面孔,也就随口好奇的问了一句:“承影呢?” “我有些事让他去办了。” 王隽轻描淡写的说着,也没想跟她解释什么,然后就将她抱上了马车。 司马玥对此表示,亲都亲过了,拥抱什么的,也就不用在意了。 估摸着王隽也被她先前的惧怕给吓到了,现下倒也还算老实,一路上也只是抱着她而已,并没有做些其他出轨的什么举动出来。 马车停了之后,司马玥随着王隽下了车,入目所及的就是一大片宽阔的水面。 但还没等到她赞扬一下眼前这入画的景致,王隽已经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到了一艘停泊在一株垂杨柳下的画舫前面。 一见他过来,画舫上早就有人放下了踏板,而后在旁弯腰垂首恭请他上船。 王隽握着她的手走上了踏板,然后一路直接就到了船舱里。 直至在船舱里面坐了下来,司马玥砸吧了一下,还真算是信了王隽的话了。 先前她在家不想出门的时候,王隽搂着她哄她的时候就说过,你不想让人看见你现下的这幅模样,我自然更是不想了,我恨不能你这辈子只给我一个人看。所以阿玥,相信我,待会你随我出去,我定然是不会让任何一个外人看到你的样子。 而果然,从出家门上马车开始,一直到她现下坐在了船舱里面,还真的是没有一个外人看到她。 司马玥一时就觉得,王隽这个人,其实若是认真想起来,真的是细思极恐啊。 但凡只要是他开口说出来的话,那他就定然会用尽了一切方法来实现,真正的是言出必行了。 言出必行的王隽此时望着正坐在那里发呆的司马玥,笑着向她招手:“阿玥,过来。” 他现下正站在船头,身后是青冥长天,渌水波澜。 司马玥起身站了起来,微微的一低头,便也走到了船头上去。 画舫宽大,纵然只是个船头而已,但依然是摆放了一张几案,两个蒲团。而且两边的栏杆那里都做成了美人靠那样的,完全就可以坐在上面欣赏风景。 司马玥也没跟谁客气,直接就是坐到了右侧的美人靠上,手搭在栏杆上面,望着眼前的湖光山色,一下子就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似的。 身后又有人靠了过来,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是谁了。 说起来自打昨日她将自己的初吻交代了出去之后,王隽就跟上瘾了似的,恨不能时时刻刻的黏在她身上啊,而且时不时的就会各种索吻。 霸道的,柔情的,挑口逗的,总之就这么短短的一天半的时间里,司马玥就已经被他给吻的恨不能让他离自己三丈远。 所以这当会她察觉到王隽贴了过来之后,下意识的就是往旁边蹭。 但王隽速度比她更快,已经手一捞,然后整个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司马玥自然是要挣扎的。 开玩笑,这家伙经常是这样抱着抱着,然后就开始亲她了。她双唇上都已经是红肿破裂成这样了,再这么亲下去她觉得她的嘴唇也不用要了。 王隽见她挣扎,立时就开口哄着她:“阿玥莫动。你放心,今日我不会用力亲吻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轻柔的亲吻她啰? 啊啊啊,司马玥好想问一句院长大人你的节操呢?你特么的是树袋熊吗?关键就算你是树袋熊,我也不是桉树啊。你不用一天到晚的挂在我身上吧? 司马玥开始暴走,很有一脚就把王隽给踹下湖的冲动。 “我警告你啊王隽,”司马玥伸手指着他,“你今天不可以再亲我了。你要是再亲我,我就,我就......” 王隽微眯着双眼,双臂张开平伸在栏杆上,日光细碎如金,洒在他如玉的容颜上,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斯文败类。 “若是我再亲你,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阿玥?” 司马玥对比了一下自己和王隽的体积大小,再是想起这厮偶尔露出来的那手逆天的功夫,深深的觉得把他踹下湖这事真的是难度太大了。 论无耻她觉得自己深深的比不过他,论功夫那自己在他面前压根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所以她到底有哪里比他强的啊啊啊。 司马玥一时很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最后她只能悲愤的伸手指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威胁着:“那我就跳湖去。” “哦......”王隽拉长了声调,靠在栏杆上的身子也往前倾了一点。 哦你个妹啊!不过用这个来威胁王隽她都快要给自己跪了。 “阿玥,”王隽的唇角忽然弯了起来。 司马玥直觉这厮肯定又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或者画面。 “我会游水。”王隽慢慢的补充完了他先前说了一半的话。 所以呢? 司马玥用眼神询问着他。 “所以如果你跳湖了,我可以去将你捞上来。而捞上来之后你的衣服全都湿了,嗯,这样春寒料峭的天气你穿着湿衣服定然会着了风寒,而我这里又没有你的衣服。”他双手一摊,做了一副无奈的模样出来,“不过炭炉还是有的,所以你可以将衣服脱下来,我在一旁慢慢的给你烘干。只是在我给你烘衣服的过程中,你定然是没有衣服穿的。啊,是了,我的衣服肯定也湿了,为了避免不着风寒,我少不得的也得将衣服全都脱下来烘一下。而且阿玥你也看到了,这个画舫就这么一个船舱,所以到时你我免不了就要赤诚相见了。” 说到这里,王隽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慢慢的转了一圈,末了笑的意味深长:“所以阿玥,不然我现下还是过去亲吻你一下,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其实对于我若亲吻你,你就要跳湖这事我还是比较乐见其成的。 司马玥:...... 她忽然好怀念以前王隽偶尔露出来的那副正经严肃的模样了。 眼前的这只妖孽到底是谁啊摔。 司马玥眼见得王隽欲起身过来的样子,下意识的就往后倒退了几步,眼见得真的就快要退到船沿边了。 王隽忙起身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了过来,放在美人靠上坐好,而后笑道:“还是这么的不经逗啊。” ......我是阿猫还是阿狗啊?你没事就这么逗我做什么? 司马玥很是恼怒的转头不再理会王隽。 王隽只好哄着她:“放心,我保证今日不会再亲吻你了。” 司马玥继续不理他。 王隽只好再哄着:“不然明天你就不用去学院上课了,如何?我帮你和其他夫子请假?” 司马玥的耳朵动了一动。 需知在皇家学院里想要请假那是极难的一件事。你便是说你病了,还得出具大夫给你开具的条子,然后上报给夫子,先是由夫子签字同意,再是上报给院长,由院长签字同意,然后你这假才能请得成。至于想用其他的理由请假,那是可想而知了。 所以王隽忽然抛出了这个提议来,司马玥当时心里真的是乐开了花。 她第一次觉得,作为院长的家眷原来也是有那么些特权可以使用的嘛。 不过顺杆爬原就是司马玥最拿手的本事。 于是她转身,面上做了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出来,伸出两根指头和王隽讨价还价:“一日不行,我要请两日假。” 她琢磨着,一来是唇上的那些伤痕估摸着也得两日才能好吧?这二来就是,能多偷懒一天有什么不好啊。 王隽私心里自然也是不希望司马玥唇上的伤痕被别人瞧见。而且依着他的意思,最好能把司马玥藏在家里,从早到晚的就只有他一个人看见才好。 于是他便点头同意了司马玥的要求,而且心里还在想着司马玥去年期末考试前所说的那番话。 是啊,正所谓是术业有专攻,他为什么要要求所有人的所有课程都要达到优才能从学院毕业呢?若是有一门特别突出者,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提前让他从学院毕业呢? 司马玥自然还不晓得她无心说的一番话改变了往后皇家学院学生毕业的前提条件,她只是在那里欢乐的开始吃着点心。 早先几日王隽就已经在策划这次和司马玥共同泛舟明月湖的事了,是以画舫上一应需要之物就都准备好了。只不过原本计划的是昨晚十五月圆之夜一边泛舟一边赏月的,但今日是十六,正所谓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可以说是歪打正着了。 第41节 因着有王隽的保证,明后两日不需要去上学了,司马自然是开心的紧。因此对于王隽接下来所提议的一直在画舫上待到晚上赏完月再回去的事,她也一口就答应了。 时光易过,白日里刚赏过湖畔两岸红桃绿柳,傍晚时分西边晚照,半江瑟瑟半江红,很快的就入夜了。 一轮明月自东边渐渐的升了上来,照的寰宇清明一片,恍然若白昼。 但春日的天气原就易变。刚刚还是朗月在空,忽然几片乌云悄无声息的遮了过来,天空如泼墨一般,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来。 蒙蒙细雨而已,司马玥觉得大可不必到船舱里面去,站在船头临风淋雨,这才是真豪杰嘛。 而且她不但自己站在船头临风淋雨,还招呼着王隽一起来。 有佳人相邀,而且还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佳人,王隽自然是欣然同意的。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站在船头发疯。 春日风景大好,趁月夜游明月湖这样的雅事自然不会就她和王隽两个人,所以现下湖面上也是有其他几艘画舫在的。只是现见着下起了雨来,人多是躲在船舱里,将两壁的斑竹帘卷了起来,望着外面蒙蒙的夜色而已。于是一见司马玥和王隽站在船头临风淋雨的举动,那些人就都在心里纳闷着,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傻子啊? 司马玥却觉得那些一下雨就躲船舱里的人才都是傻子呢。 岂不闻东坡先生的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不想后来那雨却是渐渐的大了,船头上溅起水珠无数。 但是司马玥正在发疯的兴头上,依然还没有想进船舱的意思。 王隽深恐她再这样淋雨下去肯定会着了一场风寒,最后只得半是哄,半是强迫的扯了她进了船舱里来了。 ☆、第50章 彼此互撩 船舱里早就是点起了灯来,明晃晃的照着各处。 司马玥这当会虽然是没有如她先前所说的跳湖,但全身的衣服也都湿得差不多了,便是连头发上都是往下不间断的滴着水。 但是她精神还是亢奋的很,拉着王隽的手絮絮叨叨的就说着以前下雨的时候,她手上有伞也不用,怎么在雨里狂奔,周边撑着伞的人怎么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之类的,说到后来连王隽都怀疑,这姑娘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啊? 他一面听着司马玥说着她以往的光辉(傻逼?)事迹,一面就吩咐随从让拢了个火盆过来。自己却是走到船舱角落里打开那里放着的一个箱子,取了干净的布巾出来,又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司马玥今日梳的是朝云髻,髻上只簪有一朵黄色的月季花,别无其他饰物。 那朵早间还娇滴滴的月季花这当会被雨水那么一打,早就是掉了好几片花瓣下来了。 王隽手中捧着布巾跪坐在司马玥的身后,伸手将那朵月季花取了下来,随后便动手将她的发髻打散了。 一头鸦羽似的黑发瀑布般的倾泻了下来。只是淋了这么些时候的雨,头发摸上去难免潮潮的。 王隽将手中的布巾整个的往司马玥的头上一罩,而后不顾司马玥的抗议,没头没脑的就给她擦起头发来。 其实他的动作还是很温柔的,只不过布巾总是罩着司马玥的眼睛,所以她自然是要抗争的。 可是抗争无效,最后司马玥干脆是转身抢过了他手里的布巾,暴力的一把扯散了王隽头上绾的好好的发髻,然后同样暴力的给他没头没脑的擦着头发。 只是擦到后来,瞧着往日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高洁如云的王隽现下这般披头散发,而且头顶的头发还被她凌乱得如同鸟窝的狼狈模样,司马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上揉搓的动作便也随之停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她还没笑得几声,王隽忽然就转过了身来,出手精准的搂住了她腰,再是手中微微的一用力,于是下一刻司马玥就倒在了他的怀中。 王隽现下还是保持着跪坐在地板上的姿势,所以严格的来说,司马玥其实也只有上半身被他抱在了怀中而已,屁股以下倒还是在地板上。 王隽原也不过是不想她继续蹂口躏自己的头发,所以这才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只是司马玥也就彼时惊慌了一下,随即就又在他的怀中伸长胳膊,笑嘻嘻的用手继续的揉搓着他的头发。 王隽左右闪躲,但架不住司马玥玩劲上来了,竟然在他的怀中坐直了身子,继续伸手去揉搓着他的头发。 春日的衣衫原本就薄,刚刚又是被雨水给淋得半湿了,所以她这么一坐了起来,上身的衣衫就全都紧紧的贴在了身子上。 十五岁的少女胸口部才刚刚发育,油桃似的,也就微有突出而已。但王隽一眼瞥见,依然还是觉得很是口干舌燥,一时他的目光只是胶黏在她的胸口部,再也舍不得移开分毫了。 而司马玥揉搓了他的头发一会,见他不再躲闪,只是目光直直的,便也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过去。 然后她仿似就听到脑子里砰的一声响,双颊立时就开始发烫了。 她立时在他的怀中转过了身去,伸手捂紧了自己的胸,红着脸就开始咬牙切齿的说着:“王隽你乱看什么?” 只听得身后的王隽先是轻咳了一声,随即是他一贯淡定的声音徐徐的响起:“唔,还是有些小啊。” 司马玥:...... 好想一巴掌拍过去啊啊啊! 于是一愤怒之下,她就直接咬牙切齿的质问了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啊?我这哪里小了?” 摸上去好歹也能填满半只手掌的好嘛。以她现下的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很不小了好嘛。 身后王隽依然淡定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又响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 “许是我刚刚没看清楚?你再转身过来让我看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蓦地的低了下去,而且近在她的耳旁,司马玥觉得自己都能察觉到他说话之时口中吐出来的热气了。 “不然你就让我摸一摸?这样才能感受的更清楚,不会出错啊。” 太无耻了啊。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撩她了。 她要是上当她就是个大傻子! 于是司马玥立时起身往旁边冲了过去,直至站在了船舱的一角,确定王隽不会追赶过来之后她才转身警惕的望着他。 还好王隽跪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眉眼之间的笑意看着实在是很欠扁啊。 “阿玥你跑什么?害羞了?这不都是迟早的事么?” 王隽这一刻都有想将他们之间已定有婚约的事告诉司马玥的冲动,但末了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还小,不过才刚及笄而已。他应当再等两年的,至少也得等她完成了学业再说。 只是他现下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足够的自制力能够再等两年。 或许,他可以考虑让她早些完成学业? 王隽的脑中再一次的在思考司马玥去年期末考试之前对他所说的那番术业有专攻的话。 而司马玥这时却只是红着一张脸在瞪着王隽。 这么淡定的撩她真的好吗院长?你以往的为人师表,正人君子的样都去了哪里?都被狗吃了吗? 就在她内心暗搓搓的腹诽王隽的时候,就听得有人笃笃的敲了两声舱门,随后又有声音在说着:“公子,火盆拢好了。” 这艘画舫船舱两边不是简单的用布做了个帘子,而是四扇雕花的窗隔,甚是讲究。 “放在门外。”王隽吩咐了一句之后,便起身去打开舱门,将火盆端了进来。 司马玥此时依然还是站在船舱的一角没有动弹。 王隽将手中的黄铜火盆放在了地板上,招呼着司马玥过来,一面又拿起手边案上放着的衣服对她笑道:“过来换衣服。” 司马玥好想伸手掩面啊。 实在是这话听起来很引人遐想啊。 “不过来,”王隽见她依然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唇角一扬,声音又低了几分下去,“还是阿玥其实是想我过去亲自给你换?” ......司马玥觉得她再这么被王隽撩下去估摸着就得爆体而亡了。 她只好伸手颤巍巍的接了王隽递过来的衣服,然后色厉内荏的朝他喝着:“转过身去。” 王隽见她的脸此刻红的就像要滴血一般,也就不再撩她了,只是笑了一笑,转而真的转过了身去。 刚刚只顾着淋雨的爽快了,这当会湿衣服贴在身上确实是难受得紧,所以司马玥也没有再扭捏,拿着王隽递给她的衣服就换了起来。 只是这套衣服却是男装!而且只是外面的一套衣袍,里面的衣服都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王隽没事在自己的船舱里收着女人的内衣算是怎么回事啊?他这当会要是真的拿出了这样的一套内衣出来,司马玥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了。 只是全身脱得精光换上了宽松的外袍之后,里面真、空的感觉真的是,酸爽之极啊。 她快速的换好衣服转过身之后,见王隽还是先前那般背对着她在看着外面的夜色。 还好,还好,王隽虽然是口头上时不时的撩她,但关键时刻人品还是靠得住的。 思及此,司马玥的声音就没有了方才的凶神恶煞了。 “我换好衣服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王隽依言转过了身来,只是他眉眼之间的笑意还是让司马玥止不住的就又开始脸红了。 见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半湿的,她于是就好心的问了一句:“你的衣服要不要换?” “阿玥想看我换衣服么?” 又来了又来了。这一天到晚的不撩她他就浑身难受是吗? 于是司马玥索性就大马金刀的盘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笑眯眯的说着:“是啊。那你现下就换吧,我就坐这里看着。” 大不了他脱到关键部位的时候她闭上眼就是了。 王隽却是没有再逗她了,笑道:“些许湿而已,不用换。” 司马玥一听,立时就开始顺杆往上爬了。 “呐,你是不是不敢在我面前脱衣服啊?来嘛,脱给我看看啊。” 她用这般的撒娇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请求出来,虽然明知道她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但王隽还是止不住的心动。 “好,”他笑道,“阿玥的要求我自然是会满足的。” 说罢,他真的伸手开始去解腰带了。 司马玥先前被王隽撩了那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壮起了胆子回撩了王隽一回,不想人家真的就是手放在腰带上准备脱衣服了。 司马玥的内心此时是一个大写的囧字。 院长大人你倒是矜持点啊,不能人家一撩你就配合啊。 好在关键时刻,就听得外面的随从在那禀报着:“公子,船到岸了。” 说起来这个随从今晚都是两次坏王隽的好事了,是以王隽一时咬牙切齿的就在那想着,待会儿可得好好的让承影教教他什么叫做见机行事才是。 而司马玥已经是掌不住的笑了出来。 衣服脱到一般忽然却被人开口打断什么的,关键是王隽面上的表情看着太喜感了。 她笑了一会之后,起身站了起来就想往外窜。 第42节 但王隽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给拉了回来。 司马玥一时心中警铃大作,以为王隽是恼羞成怒了,不定还真的打算现下就出手办了她呢。 于是她便甚是警惕的问着:“你想干吗?” 王隽却是没有理会她,只是伸手将旁边衣架上搭着的鸦青色披风拿了过来给她披在身后,而后冷着脸说着:“夜里风寒,披风披着。” 司马玥一见王隽那黑如锅底的脸,立时就又开始作死了。 “披风我披着了,那你是打算怎么办?不穿衣服裸口奔吗?” 其实王隽现下不过才刚解开腰带而已,外袍都还没有脱下,哪里谈得上不穿衣服裸口奔这几个字?不过这并不介意司马玥撩他一撩嘛。 王隽瞧着她偏头望着他,面上是一副笑嘻嘻等着看他好戏的模样,一时真是有冲动直接出手把她给办了。 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撩人了。 但最后他还是忍下了心中翻滚的想法,快速的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不顾司马玥的反对直接将她打横给抱了起来。 她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太过宽松,走路的时候难免会踩到衣摆,到时若是不慎摔倒了怎么办? 画舫上都是他的人,没有他的命令,自然是无人敢出来的。是以现下他抱着司马玥走出船舱之后,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司马玥这才略略的放下了心来。 若是被那么多人看着王隽这样抱着她出来,不定的就真的会以为他们怎么样了呢。 其时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轻云之上略略的透了几丝月光出来。忽然一阵风过,月亮周边的乌云被吹散,露出月光照着的周边那一片夜空就如同琉璃般的透明。 王隽见如此美景,一时倒不舍得走了。于是便抱了司马玥,让她抬头去看远处苍穹。 司马玥一见之下自然也是震撼了。可是还没震撼多长时间,忽然觉得王隽放在她身上的手就有些不老实起来了。 啊啊啊,她现下里面可是真、空状态啊。他的衣袍她穿着又太宽松,真的是他都可以伸手去里面随便的摸了。 司马玥一时又是恼羞,又是含羞,哪里还顾得上去看什么美景。 只是画舫上虽然现下看着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但司马玥知道王隽的那些随从其实都在暗处等着呢,所以她也不敢高声的呵斥王隽,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反对动作,于是便伸了手出去,拈住了王隽胸前的一块肉,用力的拧了下去。 王隽吃痛,闷声哼了一声,但在她身上游走的手却并没有撤出来。 司马玥一时真的是恼了,咬牙切齿的就怒道:“还不快走?站在这里让别人参观吗?” 啊啊啊,真的是够了。这王隽怎么一天到晚的都在占她的便宜啊? “遵命,我的小公主。” 王隽一见她真的恼了,恋恋不舍的在她细腻的腰间摸了一把之后,便将手从她的衣襟内撤了出来。 一路上了踏板,岸边早就是有马车等着了。 这次赶车的却不是先前的那个生面孔,而是承影了。 只是司马玥因着害羞,整个人全都窝在了王隽的怀中,压根就没有往外看,所以没有看到罢了。 而承影不愧是跟随了王隽这么长时间的人。他一见王隽抱着司马玥,立时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微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目光压根就不斜一下的。 王隽将司马玥抱进马车厢里坐好之后,放下了马车帘,随后隔着车帘问着承影:“事情都办妥了?” 承影跳上了车辕,挥动手中的马鞭开始赶车,同时恭敬得回答着:“是,都办妥了。” 至于阿明和阿有那两个二货到底是怎么办妥这事的,暂时还是不要让公子知道了吧?不然公子知道了,脸真的要黑如锅底了。 马车一路平缓行走。因着司马玥接下来的戒备和拒绝,王隽倒还真的没占到她什么便宜。 而司马玥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通知莺时,让她准备热水给她洗澡。 淋了一晚上的雨,纵然是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可到底还是很难受的。 只是莺时,诗情和画意在瞧见司马玥身上穿着的是王隽的衣袍之后,纵然是素日冷静如莺时者,这当会面上都有了震惊的表情,更不用说是一点小事都会大惊小怪的诗情和画意了。 难不成王院长没坚持住,这么快的就对她家公主下手了? 哦,这个禽口兽! 司马玥一见她们三人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立时就猜想到了她们三人心中所想。 于是她只好解释她是因为淋了雨,衣服湿了,所以这才换了王隽的衣服这样的。但是有个词语叫做越描越黑,莺时她们三人立时就用一种,公主我们明白的,你不用再解释了这样了然的目光望着她。 司马玥:...... 到底我要怎么说你们才肯相信我和王隽之间现下还是清白的啊啊?他现下顶多也就没事的揩了下她油而已,当真是一口肉汤都还没喝上的啊啊,更遑论是吃肉了。 最后她索性是不解释了,只能无奈的吩咐着她们赶紧烧水,她要马上洗澡。 结果晚上的时候,莺时铺好床之后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的离开,而是站在那里望着司马玥,最后期期艾艾的问着:“公主,要不要奴婢替你按摩按摩?” 司马玥抬眼用不解的目光望着她。 这好好儿的为什么要给她按摩? 诗情见状,就在旁边好心的解释了一句:“公主,莺时姐姐这是为你好。听说女子的第一次都是挺,唔,挺不舒服的。莺时姐姐是怕你腰腿酸痛,所以这才想帮你按摩下。“ ......说到底她们还是不相信她现下和王隽之间还是清白的是吧? 抽了抽嘴角,她将手里拿着玩儿的藤球劈手扔了过去,冷哼着:“你们几个赶快从我的眼前消失!” 画意伸手接住了她扔过来的藤球,而后笑嘻嘻的对着诗情和莺时说着:“公主害羞了呢。算了,我们还是睡觉去吧。” 说罢,三个人转身施施然的走了,司马玥倒是在那气得有些怔愣了。 片刻之后她无奈的趴在了桌子上。 嘤嘤嘤,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次日她没有去学院上学,乐得在家里自由自在的玩了一整天。 到傍晚放学的时候,司马宣忽然来访了。 “玥儿,”他一进门就嚷嚷着,“听说你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司马玥彼时正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啃苹果,闻言差点被苹果给梗的一口气上不来。 早知道他要来,那她就该躺被窝里装病去呀。 但已经来不及了,司马宣已经大刺刺的走进了她的卧房来,然后仔细的看了看她的面色,半晌面带疑惑的说着:“瞧你这生龙活虎的模样也不像是有病的啊。” 司马玥只好睁着眼睛扯谎:“哪里。昨晚我还高热,热得我整个人滚烫的呢,差点就去见了皇祖父了。不过就是刚刚才退了热而已。” 但司马宣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中,伸手自桌上的水果盘里捞了个苹果,咔擦一口咬掉了半边,然后口中含着果肉含含糊糊的就说着:“少来。你当我好糊弄啊。瞧着你这面色红润的模样,要说是发热打死我都不信。” 两个人彼时离得近了,他瞧了司马玥一眼,忽然咦了一声,放下了手中啃着的苹果,倾身过来眯着眼仔细的看着。 “干吗?干吗?”司马玥心中有鬼,立时就想伸手去捂嘴唇。 但司马宣已经是看见了。 他是个比猴还精的人,一见司马玥双唇上的伤痕,还有她面上忽然涌起来的两团红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嘿嘿,”他不怀好意的笑,“玥儿,你这病,怕就是你双唇上的这些伤痕吧?” 司马玥原本是想着她和王隽的事并没有公之于众,所以司马宣应当是不知晓的。 于是她索性将伸到半空里的手放了下来,大大方方的说着:“是啊。这不是我走路不小心磕到门上去了,把唇上都给磕出伤疤了嘛。” 不想司马宣听了却是直接的说道:“少来。你和王隽之间的那点子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也不用瞒着了。” “你,你竟然知道了?”司马玥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她觉得这事方面她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算好啊。至少她就一直坚持着,从来不会和王隽在公共的场合做任何亲密的动作出来,可司马宣怎么就知道了? “啧,”司马宣啃了一口苹果,说着,“你以为你和王隽没在我面前做出什么亲密样来我就看不出你们之间的那点子事?就你们两个时不时的就眉来眼去的那样,我又不是瞎子,我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司马玥立时就开始反省了。 她是不是真的和王隽没事就眉来眼去的?还是说这事就司马宣一个人知道,还是其他所有人都知道? 司马玥一时不敢想。 她现下深深的觉得自己就是掩耳盗铃的那个傻逼。她在这里自以为自己做得如何隐秘呢,不想人家也许全都在那看她笑话呢。 一时她的心情就低落到了极点。 司马宣此时却反过来安慰她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没事,也就是我火眼金睛看得出来你和王隽之间的事罢了,其他的人才没看出来呢,你大可以放心。” 见司马玥依然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他便又说道:“我是你亲二哥,你是我亲妹子,你和王隽之间的这事就算是被我知晓了,你也不用这样不好意思吧?” 心里却在想着,你还不知道皇叔已经答应了你和王隽之间的婚事呢。若是知晓了王隽一直瞒着你这事,不定的就会闹腾成啥样呢。 一时又想到王隽这个人跟只狐狸一样的狡诈,司马宣一时又觉得,哪怕到时就算是司马玥闹上了天去,想必王隽也是能将她哄得服服帖帖的吧。 只要一想到王隽的老谋深算和深不可测,司马宣就深深的觉得司马玥的这辈子算是栽了。 更何况皇祖母和父皇现下还打算利用王隽来对抗博陵崔氏一族,那将来司马玥不可避免的肯定也会卷进到这个漩涡里面。 司马宣忽然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对司马玥这个堂妹,他其实是真心喜欢的。一开始可能只是打着逗逗她玩的意思罢了,毕竟她的身后站着的可是江陵王。而江陵王手中自然是有一只重兵的,关键时刻江陵王的立场也能起到一定的决定作用。可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却是真正的很喜欢司马玥这个妹妹。 想起昨日司马玥遣人送过去的春笋火腿汤之类的,他在皇家园林里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谁知道她就真上心了呢。见他不在家,还特地的遣了人送了过去,只为给他尝一尝。 司马宣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抬头就对司马玥很严肃的说道:“玥儿,其实我觉得,王隽他不是你的良人。不然你们两个还是算了吧。” 啊? 司马玥茫然了。这又是个什么虾米情况?刚刚他不是还在那嘲笑他和王隽之间的眉目传情吗?怎么一转眼竟然来劝她和王隽分开了? 于是她便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司马宣。 司马宣又不能直接说皇祖母和他父皇心里打的那些如意算盘。若是说了出来,只怕司马玥非但是要恼着皇祖母和他父皇了,简直连他和司马元都会一并恼怒上。 于是他只好想了另外的一个理由出来。 “王隽就是个莲蓬心,全都是心眼,玥儿,你哪里玩得过他?他若是真心实意的对你好也还罢了,但若是另有所图呢?依着他的城府,他就算是将你卖了你非但不知晓,还会乐呵呵的帮他数钱呢。所以玥儿你还是算了吧,找一个差不离的就算了。唔,崔护也算了,博陵崔氏一族的人我们还是不要深交的好。宁康就挺好。他老子是个二品大员,家世也算得不错了,关键是他人没那么多心眼,相对来说还是挺实诚的。” ......司马玥就想着,别人卖了她她还帮别人数钱,她看起来有那么蠢相吗?而且你真的确定宁康那小子挺实诚的? 司马玥觉得自己快要被司马宣给打破了。 她扔掉手中被啃得光光的苹果核,而后瞧着司马宣,说着:“二哥,你就甭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见司马宣还想开口劝她,她立时又说道:“二哥你真的是想太多了。关键是我有什么可让王隽图的啊?他是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财力丰厚,又是皇家学院的院长,风采学识震京华,便是连皇伯父都要对他毕恭毕敬的。而我呢,不过就是空有一个公主的名号罢了,其他的可是要啥啥没有啊。我觉得吧,王隽能看上我其实应该是我占便宜了吧?再说了,若是往后他不喜欢我了,那我就转身闪人呗。难不成我还要哭哭啼啼的求着他让他接着喜欢我啊?我可拉不下那张脸。” 说到这里她又笑道:“指不定往后是我先不喜欢他了呢。到时我就一脚踹了他,转身再找个喜欢的人去。至于现下,既然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那就先处着呗。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了,你现下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第43节 大夏虽然经由庆元帝的手上开始提倡男女平等,但其后两任皇帝下来,这个口号也就是浮于表面而已,压根就没有深入大家的内心角落。是以司马玥的这一番话说出来多少还是很震撼的。 至少司马宣就直接怔愣在当场了,只是傻呆呆的望着司马玥。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简直就是恨不能对司马玥五体投拜了啊。 卧槽真豪杰有木有! 不过若是司马玥真有这样的襟怀,往后即便是王隽真的变心了,那至少也不用担心她会受到很大的伤害了。 其实一开始司马宣也想不通王隽为什么会喜欢司马玥,所以总是觉得他有所图,但是现下,他觉得他约莫是明白了。 司马玥虽然面上看着迷糊,偶尔发起飚来看着还挺是吓人的,但是她内里的这份豁达,纵观全大夏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女子来的吧。 但其实司马玥压根就没意识到,她的这份没心没肝在司马宣这里就被解读成了豁达,她只是在那热情的招呼着司马宣吃樱桃。 这些樱桃是早间王隽遣了人送过来的。一颗颗小如珍珠,红润如玛瑙一般,吃在口中酸酸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 司马宣也没跟他客气,在她这里吃了不少不说,临走的时候还抓了一大把带走。 司马玥这里他是常来的,所以他也没让司马玥送他,抓着一把樱桃边吃边走。 守卫打开大门,恭送他出门。 司马宣施施然的出了大门,正想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忽然却看到远处暮色中正垂着头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影清瘦,但腰背挺直如松,一身黑衣站在那里,似是都要与这沉沉暮霭和为一体了。 司马宣吐掉了口中的樱桃核,眯着眼上前两步查看了一下。 然后他就发现那人是崔护。 崔护想来是来的有些时候了,头发上都有这春日晚间薄雾凝成的水气了。 虽然司马宣刚刚才和司马玥说不要和博陵崔氏一族的深交,但这么些时日下来,他和崔护好歹也是一起醉过酒,流过血的兄弟了,而且现下都还是在一个蹴鞠队里,为着下个月即将到来的全国蹴鞠比赛做准备,日日的一起流汗,所以彼此之间的情谊还是比较深厚的。 是以司马宣发现站在那里的是崔护之后,立时就上前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哎,崔护,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崔护紧紧的抿着唇没有做声。 “怎么,难不成你是特地的来这等我的?”司马宣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笑嘻嘻的和崔护开着玩笑。 而崔护对于他的调笑却是一张棺材脸没有任何反应。 崔护虽然向来寡言,但这些日子和他以及宁康混在一起,大家彼此之间还是能简洁的交流几句的,似这般问了两句话他还一句都没回答的情况基本没有。所以司马宣一时都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喉咙那里不舒服,不好说话啊。 就在他狐疑的想问的时候,崔护却忽然开了口。 只是与他坚毅冷峻的外表不相称的是,他这当会的声音却是声如蚊呐。 “她,她的病好些了吗?”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了出来,司马宣一时没反应过来,很茫然的就啊了一声。 而崔护也没有解释说这她是谁,他问完这句话之后,就又紧紧的抿着唇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了。 司马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崔护口中所说的这个她是指谁。 “哦,你是指玥儿啊?她的病,唔,好多了。” 作为她的亲二哥,关键时刻还是帮她遮掩点吧。不然要是闹出她这压根就没病,而是因着唇上的吻痕没去上学,那真的是不大好了。 而一想到她唇上的吻痕,司马宣立时就反应过来,那可千万不能让崔护给看到了啊。但是他这之所以来玥儿家门口徘徊,自然是想去探病的...... 司马宣一时就在那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让崔护不进去呢? 但没曾想崔护压根就没想进去。 他得知司马玥的病好些了,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哦,那就好。” 然后他转身就想走了。 所以探病探成这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境界啊? 司马宣一时都觉得这崔护真心是太闷骚太傲娇了。 眼瞎如宁康都已经看出来他喜欢司马玥了好嘛,但是这厮却一直都硬撑着不说是要哪样? 司马宣觉得他没法理解崔护。 在他的认知里,喜欢一个人那就要说的啊。如果对方也恰巧喜欢你,那皆大欢喜,大家都不用浪费时间了。而如果对方不喜欢你,那要么就是继续死缠烂打,要么就是直接转身寻找另外一朵花,更加不用浪费时间了。 他一时就想着,难怪这崔护竞争不过王隽了。王隽他脸皮多厚,喜欢司马玥就直接各种撩,各种死缠烂打,这样有哪个女孩子不会沦陷?而且人家还先下手为强的跑江陵去找了江陵王,婚约都搞到手了,这样司马玥就算是日后上天了那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啊。 司马宣口中啧了一声,转身也想走了,但崔护忽然又转身叫住了他。 “司马宣。” 司马宣转过身来望着他,想知道崔护还有什么事。 崔护走上前来,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个,麻烦帮我转交给司马玥。” 他声音低低的,面上还浮上了些可疑的薄红。 司马宣心情复杂的将他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一时都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司马玥已经和王隽成了一对的事。 但最终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一来固然是不想打击崔护一颗脆弱的少男心,二来更重要的则是,李太后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这事不可对他人提起。 “哦,”司马宣攥紧了手里的东西,目光有些发飘,不大敢看崔护,含含糊糊的就说着,“我会交给玥儿的。” 崔护点了点头,这次是真的转身走了。 他清瘦挺拔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沉沉暮色中,司马宣见了,不晓得为什么,心里忽然的就生了一股怅然的感觉来。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恋啊少年。 司马宣叹息着转过了身来,正在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将崔护交给他的东西转交给司马玥呢,目光却瞥见身后香樟树的阴影下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人。 “王、王院长?”待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之后,饶是平日里胆大如他,也是惊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王隽自树影里缓缓的走了出来,俊脸无波,看不出喜怒,但司马宣还是无来由的就觉得后背一凉。 亲耳听到有人爱慕自己的未婚妻,而且还打算私送小物品什么的,估计哪个男人都会忍受不了的吧? 司马宣心里立时就暗叫了一句糟糕,想着这王隽若是怒了起来,那自己不会是做了池鱼吧? 而就在他琢磨着待会该怎么脱身的时候,王隽已经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 “把崔护让你转交的东西给我。”他向司马宣伸出手,声音冷冽如冬日高山积雪。 ☆、第51章 醋意满满 崔护让司马宣转交的是一只用雪白宣纸折叠而成的开屏孔雀。 难为崔护一个男儿,折叠的这只孔雀却甚是惟妙惟肖。不单是孔雀开屏之后身后的尾羽栩栩如生,便是连孔雀头顶上的枕冠都细心的折了出来。 王隽低头望着手里的这只孔雀,神情冷冷,并不发一语。 他原是要直接将这只孔雀毁掉,让司马玥压根就不知晓有这一回事,但想了一想之后,他还是决定将这只孔雀交到司马玥的手中。 阿玥喜欢的是他,对于崔护送她的东西她自然会是不屑一顾的,到时再由她自己将这只白孔雀丢掉岂不是更好? 打定了主意,他便转身敲响了司马玥家的院门。 守卫的开门一见是王隽,自然是毕恭毕敬的请了他进去。 王隽微微的点了点头,抬脚径直的向着司马玥住的院落走去了。 司马玥此时却正在吃晚饭。 紫檀圆桌上摆放的是醉白鱼,糟鸭掌,红油素肚丝,白芨猪肺汤。她对今晚的菜色很满意,所以现下已经是在盛第二碗饭了。 她吃饭的时候不大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那样总觉得自己在吃饭而别人却在旁边看着,怎么想都怎么不自在啊,是以现下也就她一个人在小花厅里而已。 而王隽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来去自如,也并不用人禀报,所以司马玥不过抬头盛饭的功夫,就见到王隽正自鹅卵石小路上不疾不徐的走来。 她放下手里的饭勺,惊喜的迎了上前去,说着:“你来啦?” 王隽携了她手一直走到桌旁坐好,而后含笑说着:“我来看看你。” 现下天色不过刚晚,想来王隽是自学院回来之后就径直的过来这里看她了。 于是司马玥就问着:“你吃过饭了?” 但不等他回答,她就又开始喊莺时,让她再添一副碗筷过来。 有人陪着吃饭远比一个人吃饭好,所以相较先前,司马玥现下面上的笑容就明媚得多了。 一顿饭吃完,诗情和画意上来收拾了碗筷下去,莺时又送了两盏茶上来。 于是王隽和司马玥就这么坐在小花厅里闲聊。 窗外一树香樟正是开花的时候,阵阵幽香扑鼻。 司马玥心情颇好,很是兴致勃勃的问了一些学院里的事。 王隽一一的回答了。而后静默片刻后,他自袖中取出了那只孔雀出来,伸手递给了司马玥。 司马玥伸手接了过来,拿在手中左右翻看了一下,然后抬头惊喜的赞叹着:“好精致啊。” 她自然以为这只孔雀是王隽折的,所以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但王隽的脸却是沉了一沉,握着细瓷茶盅的手也是蓦然一紧。 “精致吗?” 似是错觉,但司马玥还是觉得王隽的这语气听着有那么点阴测测的意思。 但秉着别人送自己东西了,自己就一定要赞美的想法,而且特别这个别人还是王隽,所以司马玥就很欢乐的点了点头:“嗯,是啊。” “哦。”王隽忽然低下了头来,揭开了手中茶盅的盖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撇着面上的茶叶浮末,声音凉凉的说着:“这只孔雀是崔护送你的。” 司马玥傻眼了。所以说这只孔雀并不是院长大人折的,而是崔护折的?而他则是在院长大人面前很欢乐的表达了对另外一个男人送的东西的喜爱?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司马玥也算是看明白了。其实相较于崔护而言,王隽可能更傲娇,更闷骚,而且他独占欲还超强,压根就见不得她对另外一个男人表现出丁点的好感来。 知道自己触了王隽的逆鳞之后,司马玥急忙开始补救了。 呵呵,“她尴尬的笑,一面就将手中的孔雀放到了桌子上,坐近了来,摇着王隽的胳膊就开始说着,”那什么,我以为这只孔雀是你折的。“ 第44节 “那现下你知道不是我折的了?” 王隽不再用杯盖撇着水面上的茶叶浮末了,转而是一下一下的轻瞧着茶盅边沿。 瓷器轻轻相击,声音听起来其实甚是清脆动听,但此刻听在司马玥的耳中,却只觉得浑身发凉。 “嗯,”她点头,继续讨好的笑,顺着他的话继续的往下说,“我知道不是你折的了。” 王隽深深的盯着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那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你既然都知道这只孔雀不是我折的了,那你还留着它做什么?还不赶紧扔掉? 但司马玥显然没有捕捉到这点,所以王隽心里的恼意就又上了一层楼。 只听得叮的一声响,杯盖和茶杯合在了一起,随即又是哒的一声响,茶杯被放在了桌子上。 王隽起身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司马玥下意识的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抬头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于是王隽一低头,见到的就是司马玥神情中的慌张之色。 他心中忽然又一软,霎时只觉得满腔的恼怒之气消散了不少。 但他面上却并没有松动分毫,依然还是冷漠着一张脸。 “过来,”他复又坐回了椅中,声音淡淡,“让我抱抱你。” 如此求抱司马玥觉得自己也是醉了。 但王隽现下摆明了是因着吃醋而惹起了他内心的怒意,所以司马玥不敢违抗他的话,乖乖的起身过去让他抱着。 温香软玉在怀,心中剩余的那一点恼怒之气霎时也都没有了。 惩罚似的在她细白光滑的脖子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王隽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往后你再敢当着我的面说别的男人送你的东西好试试。” “不敢了。”被他咬得浑身颤了颤,司马玥趴在他的怀中弱弱的说着。 颈侧的利齿还在,而且还没有撤退的意思,依然是在慢慢的流连着。 司马玥只好弱弱的抗议着:“你这样用力,我颈上会有痕迹留下的。” 王隽闻言却只是轻哼了一声,随即就道:“穿立领的衣服别人看不到。” 司马玥无语了。 她一时就觉着,除却傲娇,闷骚,独占欲强的这三个,王隽是不是又可以加上中二这个特质? 院长大人你这样多变原谅我实在是承受不来啊啊。 于是司马玥双唇上的伤痕还未完全好透,脖颈上就又添了几道新伤痕。 但好在等到隔日她上学的时候,双唇上的那些伤痕总算是淡的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了。至于脖颈上的伤痕,她穿了件淡绿色的立领春衫。 照例又是司马宣和她一起上学,一节天文课过后,她和司马宣趴在桌子上商量着这周末要不要去宫里看望李太后。 身后忽然传来铎铎的声音,似是有人正在用手指轻敲着课桌。 司马玥和司马宣闻声回头,见后座之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为了崔护。 司马玥一见着崔护就觉得有点心虚。 前日王隽对着她飚了一顿之后,随后那只孔雀就被他顺手给拿走了。至于那只孔雀的下场会如何,司马玥觉得她还是不要再想了。 不要低估一个老男人的醋意和怒意呀,特别还是一个占有欲超强的老男人。 所以这会对着崔护,司马玥就深深的觉得不大对得住他。 不想崔护在后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只孔雀,你喜欢吗?” “哦,我挺喜欢的。”司马玥抬手摸了摸鼻子,睁着双眼说瞎话。 她恒不能说你送我的那只孔雀估计都已经被王隽给毁尸灭迹了啊。虽然不确定崔护这少年会不会气性大的立时就拔刀去找王隽算账了,但失落挫败感肯定还是会有的。 所以这种时候善意的谎言还是很必要的。 一旁的司马宣却是深知,自打那日他没扛住王隽浑身的低气压将那只孔雀交给了王隽之后,那玩意儿肯定就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但对于王隽竟然是将这只孔雀先交给了司马玥,再毁了的这个举动,他还是觉得挺佩服的。 这要是他,指不定的就是当场就将那只孔雀给毁了,然后还要撸袖子找崔护打一架呢。同时警告着他,往后你再敢惦记我媳妇试试看,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但作为兄弟,司马宣现下还是很同情崔护的。 所以他默默的转过了头去,趴在案上装睡。 而那边崔护听了司马玥的回答,心中自然是愉悦的,连带着连万年冰山似的面上都隐隐的有了几丝笑意。 司马玥一见,就更加唾弃自己。 不带她这么诓骗眼前这个美好纯洁少年的啊。 其实对于崔护的心思她多少是有些明白的。本想着给他发张好人卡吧,可一来是他也没正式的开口说他对她有意思啊,而这二来,她觉得崔护太敏感,总是想不好这张好人卡到底该怎么发才能让他不受到伤害,这三来则是,她要怎么说她现下和王隽在一起? 她和王隽的事暂时还是很保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 所以司马玥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但她随即又觉着,这张卡还是得赶紧发吧。不然拖得时间越长,指不定崔护受到的伤害就越重。 可平白无故的这张好人卡也没法发啊,司马玥觉得得先找个由头。 想了一想之后,她忽然回身娶了一张雪白的宣纸,裁了一截长条下来,拿在手中绕啊绕啊,很快的一个小小的星星就折好了。 她将星星托在手掌心中,平伸到了崔护的面前,笑道:“你看。” 她的原意是,想借这只星星为突破,告知她其实已经是有了喜欢的人的,而且她喜欢的那个人在她的心中,就如同是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颗星星一般耀目。 只是这事才刚开始有了个开头,还没等她来得及款款的说出接下来的话时,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王隽站在了窗外。 原来刚刚是隔壁班的文学课,王隽上完课时正要从这边走过,然后就看到了崔护和司马玥的互动,于是他就一直站在这里看到了整个后续。 鉴于现下司马玥的那张好人卡还没有完全的发出来,于是在王隽的眼中,那自然就是前日崔护送了司马玥一只纸扎的孔雀,现下司马玥就投桃报李的送了他一只纸折的星星。 王隽一时真是怒火中烧,恨不能伸手直接一掌拍过来,将司马玥手掌心中托着的那颗小星星给拍个粉碎。 但此处人多,他若是如此做了,只怕他和司马玥之间肯定是会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于是他只能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了。 司马玥一见他这样,立时就知道他误会了。 这时她哪里还顾得上给崔护发好人卡的事啊,起身站了起来,朝着门外就追了过去。 她这般慌忙的站了起来,手掌中平托着的那枚小星星自然是掉落了下来,滴溜溜在案上滚了好一会方才静静的躺在那里。 却有一只手将它拣了起来,随后小心的握在了自己的掌中。 司马宣此时装睡的间隙里见着崔护如此小心翼翼的握着那枚小星星,心里很是为他惋惜不已。 眼见得司马玥都已经出去追王隽了,你小子在这里就算是对着这枚小星星再珍惜又有什么卵用? 所以喜欢谁还是要主动出击的啊,不能你喜欢人家最后还等着人家主动来追你的啊。 而那边厢,王隽冷着脸一路快走,很快的就进了自己的院长室。 只是他进门之后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反手关上门,只是背着身站在一侧。 耳力敏锐如他,自然是知道司马玥已经在身后追过来了。 于是这扇门最后还是司马玥气喘吁吁的追过来之后反手给关上的。 “王隽,”司马玥一进门就直接切入正题,一句废话都没有的说着,“刚刚你是误会了。” 王隽猛然之间的转过身来,单手撑在门上,微微弯腰俯身,极具震慑力的低头望着她,冷声的质问着:“误会?我误会什么了,嗯?” 司马玥原本是想张口解释来着,可是她一见王隽和她现下的姿势,忽然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所以,她现下是被王隽给壁咚了吗? 她越笑越欢乐,王隽却是越发的气恼了,直接用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脸来,迫使她正面直视着他,然后方才咬牙切齿的问着:“很好笑吗?” 司马玥不住的点头。 确实是很好笑啊。 她喜欢的这个人啊,平日里看起来那么高洁如云,高高在上,可在面对她的时候,要不要这么傲娇,这么喜欢吃醋呢? 她也不解释了,索性就是双手环绕上了他的脖颈,然后踮脚吻上了他的双唇。 与他现下周身冷冽的气场刚好相反,他的双唇却是如玫瑰花瓣一般的柔软。 司马玥也不是什么接吻高手,所做的无非也就是将自己的双唇贴在了王隽的双唇上而已。 片刻之后她撤回自己的双唇,笑着望向王隽,问着:“怎么样,还在吃醋吗?” 王隽对此的回答是铺天盖地潮水般汹涌的回吻。 纵然是一直都非常自信,觉着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所不能掌控的事,可是在司马玥的身上,他却总是很不自信。 因为过于在乎,所以就总是会患得患失。所以对于司马玥的任何一点细微的主动,他的回应 都是千倍万倍。 最后司马玥被他亲吻得气喘吁吁,杏目中水光潋滟一片,他方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 真想就这么把她给娶回家啊,公知于天下她是他的妻,而不是如现下这般,即便是亲吻,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躲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 王隽的额头轻轻的抵着司马玥的额头,心里在想着,让司马玥早些完成学业的事情必须得尽早提上日程了。 司马玥现下却是急着要离开。 她可是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跑来找王隽解释的,待会就要上课了,她不赶回去可怎么办啊。 她推开王隽,转身急急的就想去开门,但王隽伸手拉住了她。 “阿玥,”他的声音听起来低低的,有几丝隐含的委屈在内,不满的控诉着,“你给崔护折星星了。” 啊啊,司马玥快要急死了。 下一节课可是武术课啊,前将军赵德最厌烦别人到得晚了。对于到得晚的人,他从来都是不问原由,直接就是扎一节课的马步。 一节课的马步扎下来,基本上两条腿也是酸得能打摆子了,所以司马玥可不想遭这份罪。 所以她得赶紧安抚好王隽。 “乖啊,“回身伸手摸了一把王隽的脸颊,她安慰着他,”等回头我也给你折星星好不好?一千颗怎么样?还是五颜六色的彩色星星哦。到时装在琉璃罐里一起送给你怎么样?“ 说罢不等王隽点头同意,转身拉开门就直接跑了。 第45节 死了,死了,这下子非得扎一节课的马步不可。 而等到她拖着两条酸软的腿放学回到家之后,面对她的却是一大摞五颜六色的纸张和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 纸张里还夹杂着一张纸条,上面行云流水的行书写的是,折星星的时候记得要在心里想我。 王院长的情话每次都能精准无比的击中司马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所以对于害她扎了一节课马步这样的事,司马玥觉得自己也恨不起他来了。 当晚她在灯下折了两颗一红一绿的星星,小心的放入了琉璃瓶里放好。 在折星星的过程中,她果然是如同王隽所要求的那般,一颗心里只想着他。而想着想着,她心里不由的就和吃了蜜一样的甜,唇角也渐渐的泛起了笑容。 一夜好梦。 次日放学她刚回到家之后,王隽随后也就过来了。 看到琉璃瓶里一红一绿的两颗小星星,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就问着:“折星星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给他折星星不是重点,重点是折星星的时候一定要想他。 “啊,”司马玥做了一副恍然回神的模样出来,双手一摊,说着,“我给忘了。” 但她眉眼中狡黠的笑意却彻底的出卖了她。 王隽觉得自己对她真的是又爱又恨啊。 爱她这份小狐狸似的狡黠,恨的却也是她这份小狐狸似的狡黠。 她的这份狡黠总是能让他上一秒还如同身处天堂,下一秒却是如同身处地狱。 “小骗子,”他伸手捏了她白皙的脸颊一下,恨恨的说着,“那今晚你就得多想我一会。” 司马玥笑嘻嘻的没有回答,却是好奇的问着:“你手中拿的是什么?鞭子吗?” 王隽的手中拿的确实是一根鞭子,还是一根银丝软鞭。 依着王隽接下来的解释,司马玥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目前司马玥的所有课程中,学的最差的就是琴艺和武术了。琴艺王隽已经是日日的在给她补习了,至于这武术,王隽琢磨了几日之后,打算给她走条捷径。 依着他的说法,前将军赵德的武功走的是大开大合,刚猛的那一个套路,男子学来尚可,女子学来却甚是吃力。是以王隽便特地的让人赶制了这根银丝软鞭出来,打算教会她一套无常鞭法。 无常鞭法走的自然是轻盈一路。速度快,变化急,出没无常,攻击的多是对方的手腕或其他要害部位,以防身制敌为第一宗旨,一概花哨的鞭法都没有,甚是实用。 依着王隽的说法,只要司马玥学会了他教她的这一套无常鞭法,不说能打赢赵德,至少也能在其手下走个几十个回合了,成绩拿个良定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在王隽口中说的轻巧的事,在司马玥这里却是难于登天。 她压根就没接触过这些啊。所以什么抖和挥的两个大形,抖、劈、撩、扫、缠的五种用法,在她听来就有点像是听天书了。 但王隽这次却似是铁了心的要让她学会这套无常鞭法,所以无论她是撒娇也好,着恼也好,怎么样都是不为所动。 最后好歹还是体谅司马玥今日扎了一节课马步的份上,王隽只将这鞭法的两个大形和五种用法都演示给了司马玥看,而并没有让她立时上手。 但次日开始,王隽却是放学之后都要监督司马玥练一个时辰的鞭法了。而软鞭这个东西不熟练的时候向来都是最先容易伤到自己的,于是练了两个时辰下来,司马玥都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被鞭子给抽了多少次了。 只是不管她如何哀嚎,王隽总是冷面冷心的不为之所动,依然还是站在旁边冷酷的指导着她接下来该如何做。 但晚间的时候,他却还是拿了桑芪白来,温柔且细心的替她抹在了各处伤口上。 他之所以如此冷酷的逼迫着她学这套无常鞭法,固然是想让她早些完成学业,但更重要的是,她总归得有些自保的能力。 而这般被残酷要求的学了几日无常鞭法之后,周五这日晚间,宫里却有一封书信来了。 收信人是司马玥,写信人却是司马瑜。 司马瑜的这封书信写得很长。前面是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她这个做妹妹的这些时日不尊重司马玥这个做姐姐的,内心深感不安。经过近几日的痛定思痛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云云,最后提出想特地的邀请司马玥于明日在明月楼一聚,打算当面向她敬酒赔礼,大家从此一笑泯恩仇,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姐妹。 ☆、第52章 动身赴约 自打皇家园林之事后,司马瑜在司马瑾的献计下,便打算着手开始对付司马玥了。 而依着司马瑾的计策,想要对付司马玥,那就必须得要用到琉南世子韩佐。 其实司马瑾的这个计策说起来也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也确实是阴毒无比。 那日她已经看出来韩佐对司马玥有意思了,既然如此,那她们便顺水推舟,让司马瑜想方设法的分别约了韩佐和司马玥出来,然后在两人要饮用的酒水中分别放下蒙汗药之类的迷药,等他们两人昏倒之后,将他两人的衣裳都剥光了放在一处。随后司马瑾就假装无意中推门进去撞见了他二人的丑事,一路闹腾到庆隆帝和李太后那里。为免时态扩大,同时也是为了家丑不可外扬,庆隆帝和李太后就只能将司马玥下嫁给韩佐了。 自然,为求这事闹得足够大,司马瑾那日还会约了其他几名世家女子一起‘无意’中撞见了司马玥和韩佐的好事。 所以接下来首先最重要的是怎么和韩佐处好关系,以求司马瑜相邀的时候他不会拒绝。 但不想她们不过才刚打了个瞌睡的功夫,立时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了。 那日司马瑜和司马瑾在外踏青时,韩佐忽至,而且言语态度之间对司马瑜表现的也甚是讨好。 司马瑜对韩佐其实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不过一个附属国的世子罢了,人物生的也颇有几分猥琐,叫她怎么看得上眼? 可现下为着后面的这个计划,她少不得的也只能纡尊降贵的和他周旋一番了。 她的这一番敷衍在韩佐看来却极是亢奋,立时回报以百倍千倍的讨好了。 于是一时韩佐几乎日日的都要投帖子去司马瑜寝宫里,邀请她或是一起出来游玩,或是一起出来吃饭喝茶,平日里什么小玩意儿也是送得没有停过。于是一时司马瑜宫殿里的所有内监宫娥都知道了自家公主近来和韩佐走得甚近,甚或于皇宫中其他之人也略有耳闻。而为着这事崔皇后还特地的将司马瑜叫过去说了一顿,无非也是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和韩佐走得太近,不然若是教别人听到了,于她名声不好。 司马瑜一时就有点怂了。想着这事别到最后她还没将司马玥给怎么样,自己倒先把自己的名声给折腾没了。 但司马瑾此时就在一旁撺掇着,说是这都已经到最后的关头了,断然没有这时候打退堂鼓的。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是周末了,不如便选了明日实施她们的这个计策吧。 司马瑾心里自然也是有她的小算盘。若是因着韩佐一人,能同时伤了司马玥和司马瑜,对她而言,那自然是渔翁得利。 而在她的这一番鼓噪下,司马瑜便也最终下定了决心,一咬牙,索性便明日吧。 只是她们两个人毕竟是长于深宫,平日里出去的也少,是以对明日到底要选在哪个酒楼一时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既然是想着要诬陷司马玥和韩佐私相亲近的,那酒楼定然是要足够幽静和私密,保证不能有其他人来打扰。而因着又是要由司马瑜出面宴请韩佐和司马玥的,那这酒楼的档次定然就不能太低。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的,一时都没有个定论。最后只好叫了亲信的宫娥和内监过来询问。 宫里的宫娥内监出宫的机会也少。倒有一个小内监,没事的时候是要出宫替主子们采买些东西的,是以他对京城里各家酒楼都有耳闻。 于是他便上前两步,垂手低头的禀道:“回公主,小的倒是知道有一家酒楼,大约能中公主的意。” 司马瑜便催促着:“哪家酒楼?快说。” “明月湖旁有一座明月楼,高九层,内里全都是由一个个的雅座组成的,最是清幽了。且又于细节处见低调的奢华,满京城里的权贵世家无有不知的。” 司马瑾点了点头,在旁说道:“这明月楼我也早有听闻。听说经常是一座难求呢,不晓得现下是否还能订得到雅座?” “回公主,”那小内监声音越发的恭敬了,“小的因为经常出宫去采买东西,无意中结识了明月楼里的一个伙计。公主若是真的想在明月楼里订间雅座,这个小的倒是可以担保能订得到的。” “那就明月楼吧,你现下就去订个幽静些的雅座。”司马瑜一锤定音。 小内监恭敬的应了声是,正要离开,不想司马瑜和司马瑾却是同时的出声叫出了他。 “等等。” 小内监立时便又垂手站在了原地:“请两位公主吩咐。” 司马瑜说的是:“订雅座的时候别说是本公主订的,只说是端华公主让你来顶的。” 小内监也没问原由,只恭敬的答了声是。 司马瑜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着:“这事你若是办得好了,回来本公主少不得的会大大的提拔你赏赐你。” 小内监闻言,立时便矮身打了个软腿,说了一声:“小的先谢过公主了。” 一时又转身面向司马瑾的方向,问着:“请问信阳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司马瑾问的是:“你可知晓这京城中有哪家药店的蒙汗药口碑好些?” 她们的计策中,蒙汗药是至关重要的一个道具了。 “外面的蒙汗药哪里有宫里的好?待会我让人去御药房里走一遭,早那些老头子配一些出来就好了。” 司马瑜对这个倒不是很在意。 司马瑾却是摇头:“姐姐,御药房里哪怕就是一根草叶儿呢,一厘一毫的出来那些老头子都要记录在册,到时若是顺藤摸瓜查了出来,我们少不得就要担干系。既然决定了要做,那自然是不能让别人找到我们的把柄了。“ 司马瑜一听,倒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便也问着那个小内监:“你可知晓京城中有卖蒙汗药的药房?” 那小内监也不问司马瑜和司马瑾为什么要配蒙汗药,他只是点了点头,说着:“小的知道有一家老字号的药房,他家的药材最是地道。公主若是想配蒙汗药,小的待会出宫订雅座的时候就顺带再去那家药房配一份蒙汗药回来。” 这小内监来司马瑜的宫殿里也有个五年了,平日里虽寡言,但手脚却甚是勤快,交代他的事也从来没有办砸过一回,是以司马瑜甚是赏识信任他。 当下一方面由这小内监去明月楼订雅座,去药房配蒙汗药,一方面则由司马瑜出面,分别写了书信给韩佐,以及司马玥,约他们明日在明月楼里一会。 自然,约韩佐相会的时辰要较相会司马玥的时辰早一些。这样可以先确保先放倒了韩佐,再放倒司马玥,以避免两个人同时出现。 韩佐那边收到了司马瑜相约会面的书信之后,当时就喜得屁滚尿流,对着送信的内监就一口承诺了说明日定然会到。而司马玥这里收到了信一时却没有什么动静。 因着王隽这几日一直都在和她强调,若是宫里有任何人邀请她出去聚会吃饭什么的,就一定要先告知他一声。 司马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而且她最近也越来越依赖王隽了,是以收到司马瑜的这封信之后,她也并没有当场就说一定要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而等到送信的内监前脚刚走,司马玥后脚就去找了王隽。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翻墙。 以往虽然是有几次翻墙的经历,但都是被王隽抱在怀中。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人就已经到了墙的另外一边了。 所以对于她这第一次翻墙,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小雀跃的。 手中拿着的是王隽给她的银丝软鞭。经过这几日地狱般的练习,她好歹是鞭子抽出去的时候不会抽到自己了。 手一扬,银灰色的软鞭如灵蛇一般冲了出去,绕在了王隽院落里的那棵香樟树粗壮的枝干上。 一击即中,司马玥颇为沾沾自喜了一番。 她原本是想借力打力,软鞭一端缠绕在了树干上,她这边拉着软鞭这端,轻轻一跃就能翻过墙去的吧?只是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她这边拉着软鞭怎么蹬腿照样还是上不了几寸高啊。 最后她颇为挫败的收回了软鞭,想着不然还是走大门算了。 能练个鞭子就不错了,飞檐走壁什么的,还是想想就好了。 但还没转眼,就先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这么快就要放弃了么?” 司马玥循声望去,就见一身锦衣的王隽不知何时正站在了树上。 他脚下踩的是一根极细的树枝,但他整个人这么站在了树枝上,竟然都不见那根树枝有一丝半毫的弯下去的意思。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真的是,说的太贴切了。 第46节 司马玥又是艳羡嫉妒,又是惊喜愉悦的仰头问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隽纵身一跃,整个人如同一片轻盈的雪花一般落地无声。 “你的软鞭缠绕在树枝上的那一刹那我就过来了,只是你一直没看到我而已。“ 所以说自己在这作死的瞪了半天墙却一寸都没挪上去的丑样子全都被他给看到了啊? 司马玥恨不能立时转身在地上挖个洞,然后一头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她转身作势欲落荒而逃,但王隽快她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害羞了?” 王隽总是能轻易的看穿她内心的所有情绪,司马玥一时都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压根就没有半点*可言啊。 她抿着唇没有回答。 王隽一面携着她手往卧房里走,一面就笑道:“你我之间亲密如同一人,还有什么事可害羞的?你自己可会在你自己面前害羞?” 自己自然是不会在自己面前害羞的,但是你我之间亲密如同一人这话...... 你我之间什么时候亲密如同一人了啊喂?这话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啊好么。 司马玥觉着自己自打招惹上王隽之后,名声什么的完全就已经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王隽对司马玥的卧房已经很是熟悉了。 进了屋之后,他放开了司马玥的手,拣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茶水,递了一杯给司马玥,笑道:“方才出力流了很多汗吧?喝杯水。” 总感觉他这话里话外的其实是在嘲笑她啊。 司马玥默默的接过了杯子,默默的喝着杯里的茶水没有吭声。 王隽坐在她身旁喝着水,望着她的小公主低眉顺眼喝茶水的模样,就只觉得心尖上痒痒的,又很想撩她一撩了。 于是他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伸手握住了司马玥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放在掌心摩挲了片刻,而后笑着低声的问着:“阿玥这么晚去找我,可是想我了,嗯?” 最后一个嗯字叫他说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啊,简直就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 司马玥浑身抖了一抖。 然后她面色冷静的自袖子里取出司马瑜的那封书信来,抬手甩到了王隽的怀里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趁着王隽在伸手拆信的功夫,她起身就想逃窜。 再待在他身边她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不够用了。 但王隽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一手拆信的功夫,一手就径直的来揽她的腰。 于是司马玥不过才刚站起的功夫,就已经是被王隽顺势给揽到了他的怀中,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坐在了王隽的大腿上,大腿上,腿上,上...... 司马玥觉得自己这当会算是很真切的体会到了何为迎风流泪。 羞愧的很想找个地洞钻了啊啊。 而王隽则是神色如常的一手揽着她,一手拿着信纸在看,头还很亲密的搁在了她的肩上。 片刻之后,他将手中的信纸放到了一旁的桌上,转而是两只手都揽住了司马玥的杨柳腰了。 “这事阿玥做得好。” 现下他不是简简单单的只是将头搁在司马玥的肩上了,转而是微微的偏过了头去,双唇在她的脖颈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来扫过去。 酥□□痒的感觉,撩人之极。 于是上半身便往一旁侧了侧,以期让王隽的双唇触碰不到她的脖颈。 但这摆明了也只是无用功罢了。因着她往旁侧挪动一寸,王隽就跟着她往旁侧挪动一寸,简直就是如影随形。 到最后司马玥索性是认命了,坐直了身子,问着王隽:“那司马瑜的这个邀请,明天我到底要不要去?” 对于刚刚王隽将她当小孩子,夸奖她这事对他说的那句做得好的话,她听了心里竟然隐隐的觉得有几分高兴。 真当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但她还是不由的就想问问他的意见。 王隽正在亲吻着她脖颈的动作一顿,随即便低声的笑道:“去啊,怎么不去。既然司马瑜诚心诚意的邀请了你,你不去,自然是不大好的。” 局都已经布好,接下来自然是要收网了。 司马玥哦了一声。 但是她私心里还是觉得怪异的很。 司马瑜这个人,每次看到她的时候立时就化身乌眼鸡,倒恨不能一嘴就将她给啄死了,怎么可能现下倒要来跟她道歉,而且还说往后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姐妹? 这真的不是鸿门宴? 司马玥越想就越觉得心里毛毛的,一时就不大想去了。 王隽看出了她心里的顾虑,伸手轻抚着她的背,轻声的安抚着她:“不要怕,明日我会和你一起去。” 司马玥这才略略的放下了心来。 若是王隽能陪着她一起,那即便是司马瑜有任何小动作她也是不惧的了。 但不想次日王隽压根就没有陪她进雅座,只是将她送到了雅座的门口而已。 而且先前他来接了她,而后两个人却是没有直接到明月楼,反而是到了明月楼旁侧的一个名叫一苇茶室里。 茶室离着明月楼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王隽携了一头雾水的她施施然的进了茶室之后,小伙计赶忙的就出来招呼着。 这间茶室却也是毗邻着明月湖。正是花明柳媚的时节,茶室窗子旁边的座位都坐满了人,都在一边品茶一边望着外面的湖光山色。 想来王隽是早就在这里订了雅座了,是以他一来,小伙计的稍微问得两句之后,立时就在前引领着王隽和司马玥往二楼走。 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小伙计提着擦得锃亮的大铜壶上上下下的给各人添着茶水。 旁边就正有一个小伙计的提着壶从旁侧的厨房里奔了出来。 壶里刚刚出炉的热水,装得满满的。那小伙计年岁不大,十五六的模样,提着铜壶原就吃力,又是跑昏了头,一脚就踩在了一位客人的脚上。 那客人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即就直接一巴掌照着那小伙计的脸扇了过去,口中骂着:“作死的小猢狲,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呐?” 这客人生的甚是魁梧,一巴掌只将那小伙计打的原地转了一圈,手中的铜壶提不住,向着王隽和司马玥这里就飞过来了。 王隽冷眼瞧着,先是一把将司马玥紧紧的揽了过来护在怀中,再是忽地袍袖一扬,那铜壶却是照着那客人就去了。 接下来就只听得嗷的一声痛呼,痛呼里滚烫的热水整个的就全倒到了那客人的身上去了。 春日的衣裳原本就薄,这水却还是个刚出锅的滚烫的水,这滋味是可想而知了。 便是司马玥都默默的替那客人痛了一下。 当下那客人杀猪似的叫了好长时间,一面七手八脚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面抬脚就要去踹那小伙计。 不想刚刚王隽袍袖扬起的那一刻,就已经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承影。 承影会意,早就是将那小伙计拉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那客人眼见得踢不到小伙计,拍着桌子就叫掌柜的,一叠声的说是要拉了掌柜的去见官。 能在京城这地界开店铺的,多少后面都是有人的。是以那掌柜的倒也不见多慌乱,只是扯着那客人的衣袖说着,请借一步说话。 那客人原也不同意的,但架不住的掌柜的刷的一声出手,手掌心里托了两只灿然的金元宝出来,立时就双眼直愣愣的跟着他去了后堂。 而楼底下这一番动静早就是惊动里茶室里的所有人,一时楼下的人全都围拢了过来看,楼上的则的扒着栏杆往下瞅。 这些人中自然是有识得王隽的,也忙拱手同他打着招呼。 王隽神色如常的一一应了。 这些人中有认得司马玥的,也有不认得司马玥的。认得司马玥的心中在诧异着,这端华公主如何和王院长在一处了?看着他二人的亲密模样,想来不是就要好事将近了?那些不认得司马玥的人却是觑了司马玥一眼之后心里在想着,这是哪家的小姑娘?容色逼人,看来倒与王院长甚是相配啊。 一时各种揣测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司马玥的身上,王隽面色就有些冷淡了下来,挥袖遮住了司马玥的脸,揽着她的腰就往楼上的雅座走。 众人一见,心中就各自哦了一声。 看不出来这王院长还挺霸道的啊,自家的小姑娘都不许别人看一眼的啊。 而小姑娘司马玥现下却是在想着,经过了今日的这事后,她和王隽的事只怕就是要大白于天下了吧? 嘤嘤嘤,和夫子谈恋爱什么的,不会明日李太后就召了她去,让她跪祖宗家庙的吧? 于是等王隽在雅座里落座之下,他就发现司马玥面上的神色不是很好了。 司马玥今日穿的是一袭石榴裙,整个人看起来俏丽动人。但现下她眉眼之间郁郁,瞧着又让人甚为怜惜。 王隽忍不住的就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双手环抱着她,柔声的问着:“阿玥何事不高兴?” 司马玥埋首在他的脖颈间,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说道:“你说会不会有人骂我不要脸?说我一个做学生的,竟然勾口引自己的夫子......” 话未说完,已是被王隽用双唇封住了。 许久之后,王隽亲昵的亲了亲她的额头,低低的笑道:“不是你勾口引了我,而是我勾口引了你。所以若真的说不要脸,那也是我不要脸,与你何干?” 他多想告诉司马玥,他们二人之间已有婚约,何惧这天下之人的任何目光?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也知晓了,司马玥生性随和,只是最烦的便是别人骗她。 所以他们二人已有婚约的这事,得寻个合宜的机会慢慢的说给她听,不然若是依着她不喜别人骗她的性子,到时不定的就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再忍忍,他在内心劝着自己,只要等司马玥的学业完成,他立时就亲自去一趟江陵,将他和司马玥的婚期定下来,届时又何须惧怕天下之人的任何目光? ☆、第53章 请君入瓮 推开雅座里的四扇窗子,外面正是明月湖。 春光明媚,偶有熏风起,明月湖面上波纹如縠。日光照耀其上,细碎如金。 小伙计上了一壶梅片茶和几碟糕点,躬身退了出去。 司马玥瞧了瞧时辰,这也快到了司马瑜约她在明月楼吃饭的点啊,可怎么瞧着王隽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反倒只是坐在那里慢慢的喝着茶? 司马玥是个急性子,于是就开口问着:“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明月楼?” 虽然说她也不待见司马瑜,让她等一等挫挫她的锐气那也没什么,可是王隽瞧着实在是太气定神闲了啊,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今日压根就不是陪她去明月楼赴宴的,而只是带她来这一苇茶室里喝茶赏风景的而已。 王隽放下了手里的细瓷茶盅,抬头望着她笑道:“不急。” 司马玥:...... 第47节 算了,既然他说不急那就不急吧。大不了今日就放司马瑜一次鸽子好了,反正她也不耐烦去吃那顿饭,假惺惺的叫着什么姐姐妹妹之类的。 于是司马玥便也淡定的一面喝着茶吃着糕点,一面和王隽闲聊。 一茶盅的梅片茶刚喝得见了底,对面王隽已经是起身站了起来。 “差不多了,现下我带你去见司马瑜。” 司马玥哦了一身,也起身站了起来,很是自觉的就走到了雅座的门旁边,伸手打算去开门。 但王隽却开口叫住了她。 “不从那里出去。” 司马玥转身诧异的望着他。 这个雅座就这么一道门,不从这里出去从哪里出去?难不成从窗子里面出去啊?可是窗子下面就是明月湖啊大哥。今日日光虽好,但她也没兴趣陪着他一起跳湖啊。 但怕什么来什么,王隽站在窗子旁边,朝着她微扬了下下巴,示意她过去。 虽然美男拢手斜倚窗旁,身后是长天碧水,烟波浩渺,这幅场景怎么看都怎么赏心悦目,只是陪着美男一起跳湖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司马玥身子往后倒退了几步,干巴巴的就笑道:“我,我还是从门这里出去的好。” 王隽却不容她拒绝,直接伸手过来拉住了她。 司马玥待要逃跑,王隽已经是一只手臂铁箍般的揽住了她的腰。 “信我。别怕。” 他徐徐的说了这四个字,音色低缓,但听起来真的就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感觉。 司马玥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那里面有一些她沉醉的东西。 说起来可能是显得有点矫情。可是每次看着王隽的目光时,她总是能很清晰的看出里面的宠溺来。那种宠溺是那种,哪怕你将天都捅了个窟窿出来呢,他都不会舍得责怪你半句,依然只是笑着在她身后默默的帮她收拾着烂摊子的那种。 司马玥有时候也在想,她到底是何德何能啊,穿越一回竟然是能碰上了王隽这样的一个极品男人啊。 所以跟着这样的男人还怕什么呢?不说只是个二层楼而已,哪怕就是万丈悬崖呢,和他一起纵身跳下去也不亏了。 于是她将自己的双手环上了他精瘦的腰身,对着他坚定的点了点头,一脸的视死如归:“嗯,我信你,不怕。” 王隽瞧着她的这副模样,不由的就笑了。 若是真的不怕,面上怎么还会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模样? 不过她纵然是心中再怕,可最终也是选择了相信他不是吗?是以王隽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若是怕就闭上眼。” 纵出窗外时,伴随着呼呼风声而来的是他柔中带笑的声音。 而司马玥果真闭上了双眼。 别看她刚刚的那一番雄心壮志下的坚定,可真到了这当会,心里还是怕得厉害。 伴随着急剧下落的失重感,耳旁是阵阵风声,而后是身形又忽然拔高的感觉。一纵一跃之间,纵然是闭着双眼,可司马玥还是能察觉出几分刺激的感觉出来。 双脚忽然触到了实地,王隽带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到了。可以睁开眼了。” 司马玥依言慢慢的睁开双眼,于是便看到了自己身处在一个精致的雅座里面。 雅座里面窗明几净,琴书潇洒。墙上名人字画,角落盆景苍翠,一望就知是个高雅所在啊。 只是里面除却她和王隽,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这个人司马玥却是认得的,正是上次那个打死都不敢收她一分银子的明月楼掌柜的。 而很显然,掌柜的是早就知道王隽会来,一早就等候在这里了。 小心翼翼的关上了身后刚刚王隽纵身进来的窗子,掌柜的对着王隽和司马玥恭敬的行了个礼。 “见过族长,端华公主。” 掌柜的有一把年纪了,三缕髭须,望去身上文人气息浓厚。 司马玥不大好意思受他的礼,忙也敛身还了一礼回去。 王隽此时却是问着:“鱼已上钩?” 掌柜的连忙点头,态度甚是恭敬:“一切如族长所料。” 司马玥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在这探讨垂钓的事吧? 她狐疑的望向王隽,就见他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后便道:“甚好。你去叫个信得过的伙计过来,带端华公主去那间雅座。” 掌柜的躬身退了出去。 司马玥忍不住,终于还是开口问着:“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还有这是哪里?明月楼吗?” 她就算再蠢,可现下见着这雅座里的装修风格,见着又有明月楼的掌柜的在这里,好歹也是能猜得出这里就是明月楼的。只是这样她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了。 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从一苇茶室的窗子里出来,途径明月湖,再从明月楼的窗子里跳进来? 王隽却是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笑着将她鬓边方才被风吹得垂下来的一缕鬓发挽了上去,说着:“待会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司马玥待要再问,雅座的门却被人推开了,掌柜的带了个小伙计进来。 小伙计一进来,照例是恭敬的给王隽和端华公主行了个礼。 司马玥觉得她都快要被王隽给弄的稀里糊涂的了。 不过就是前来赴司马瑜的一场邀约罢了,他用得着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而王隽此时正在问着小伙计:“一切注意事项你已尽知?” 小伙计垂手而立,敛眉低目的回答着:“回族长,掌柜的早先已尽对我说过了。” “甚好。”王隽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司马玥。 不晓得为什么,在他这样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司马玥忽然没来由的就觉得有些紧张。 实在是这些人的行径弄得她没法不紧张啊。 “王隽,”她忽然就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了,“你到底是在弄什么?还是说司马瑜今天邀我来吃的这顿饭其实是一顿鸿门宴,意图对我不利?” 她不是傻子。只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但王隽却是能弄得如此大张旗鼓,要是不说司马瑜在背后有点什么小心思小动作,打死她她都不信。 但王隽还是没有对她明说,反而是细心的嘱咐着她:“待会你和司马瑜见了面,她若是问起你是和谁一起来的,你就说你是一个人来的,万不可提起我。” 司马玥觉得自己脑子里现在真的是有一团乱糟糟的线团在那了。 “为什么呀?”她都有点想抓狂了。 “稍后我自然会向你解释。”王隽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在安抚她一般,“现下你且跟随着伙计一起去雅座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又加了一句:“我就在隔壁,你无需惧怕。” ......只是来吃一顿饭而已,原本司马玥自然是不怕的,可是现下被他这么一说,那不怕都不正常了。 司马玥扭曲着一张脸跟在小伙计的身后出了门。 一出了门她就发现,她现下其实正在明月楼的二楼。 小伙计的在前面领着路,一直将她领到了六楼的一个雅座门口。他先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进来的声音之后,而后方才推开门,侧身做了个请司马玥进去的姿势。 司马玥举步走了进去。 这间雅座却是较刚刚的那间雅座大一些。里面除却桌椅琴书,还有一架四扇山水云母屏风,其后影影绰绰,似是能看得出来有一张可供人歇息的美人榻正摆在临湖的那扇窗子下面。 而司马瑜则是坐在外面的花梨木圆桌旁。 一见司马玥进来,她立时就起身迎了过来,面上笑容可掬的叫着她:“姐姐,你来了。” 司马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她原本就觉得司马瑜好好的说要请她吃饭,给她赔罪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了。刚刚再经由王隽那么一出,那就更加坚定了她心中认为的司马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这一猜想了。 于是她也懒得和司马瑜打什么哑谜了,直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就问着:“你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就快说,我待会还有事呢。” 司马瑜面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内里牙齿都恨得咬上了。 司马玥这是骄纵给谁看呢?若论身份,她司马瑜才是这整个大夏最尊贵的公主好不好。 但她最后好歹还是忍住了,面上非但是依旧笑容可掬,甚至还伸手过来揽住了她的胳膊,口中更是在娇笑着:“姐姐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呢?” 司马玥瞬间被她这嗲嗲的声音给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司马瑜的狼爪中抽了出来,面上不动声色:“到底是有什么事?” 司马瑜不答,却是笑着问道:“跟随着姐姐的侍女呢?怎么不让她们进来伺候?” 倒果真是教王隽给猜中了。 一时司马玥的面上就更加的不动声色了:“我素来就喜欢一个人出门,不喜欢有侍女跟随。” 言下之意就是我是一个人来的了。 司马玥出门不喜欢带侍女的这个习惯司马瑜自然是早就找人查探过了,不然今日的这出戏就不好唱了。 司马瑜这下总算是彻底的放了心,一时连面上的笑容都显得真诚了几分。 “姐姐坐啊。” 她热情的招呼着司马玥在桌旁坐了下来,提起桌上的酒壶就给司马玥面前的酒杯里倒酒。 这酒壶却是一只青白瓷葫芦样式的,甚是可爱,司马玥由不得就多看了两眼。 酒杯也是配套的青白瓷海棠酒杯,里面的酒水清亮透明,好似上好的水晶沉在杯里一般。 司马瑜端起了酒杯,劝着司马玥喝酒。 司马玥却没有动,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喝酒。” 司马瑜面上的笑容一顿,但随即就又笑道:“知道姐姐不爱喝酒,这是果酒。” 果酒那也是酒啊。而且关键是她弄不清司马瑜的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司马瑜见司马玥总是不喝,于是就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酒杯,转而伏在桌上开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又是唱的哪出啊?这好好儿的又没欺负她她哭什么啊。 司马玥轻咳了一声,最后只能开口问着:“我又没欺负你,你哭什么啊。” 司马瑜哭了一会,开始巴拉巴拉的说了起来。 第48节 大意就是她太不懂事了,宫里虽然有那么多的姐妹,可是没有一个能交得上心的,大家都是面上捧着她,其实内里都不要太恨她,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寂寞之类的。后来司马玥来了,她见着皇祖母和父皇都很宠爱司马玥,心里很是嫉妒,就总是各种找她的不自在。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却发现,她虽然是各种找司马玥不自在,但司马玥却从来都没有凶过她,也没有在皇祖母和父皇面前告过她的状,所以她幡然悔悟,知道司马玥是个好姐姐,所以这才今日特地的请了司马玥出来想和她赔礼道歉,往后做一对好姐妹之类的。 这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倒让司马玥还真的信了那么几分。 拿起桌上一块干净的布巾递了过去,她柔声的劝说着:“别哭了。” 司马瑜伸手接过布巾胡乱的擦着面上的泪水,虽然是没再哭了,但依然是坐在那里抽抽搭搭个不住。 司马玥也不晓得该怎么劝她,就也只是静坐在那里,于是一时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最后为缓解这份尴尬的局面,她主动的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笑道:“算了,我们还是喝酒吧。” “对,对,”司马瑜立时就扔下了手里拿着的布巾,转而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说着,“姐姐,这杯酒我敬你啊。我年纪小,不懂事,以往的那些事姐姐你就都别往心里去啊。” 司马玥点了点头:“好。” 随即仰头一口就喝干了酒杯里的果酒。 酸酸甜甜的,有几分梅花的香气在里面,是梅子酒么? 对面的司马瑜也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酒水,而后立即就又提起了手边的葫芦酒壶给司马玥面前的酒杯里倒着酒:“姐姐好酒量,再来一杯。” 酒量什么的,司马玥觉得自己那是压根就没有的。但看在刚刚司马瑜哭得那么伤心的份上,陪她喝个两三杯也无妨的。 但两三杯喝完,架不住司马瑜的又一再劝说,就又是两三杯喝下去了。 最后司马玥觉得自己脑子都有点晕乎乎的了,大着舌头就问着:“不是说是果酒吗?怎么,怎么还这么头晕啊。” 但司马瑜没法回答她了。 因为她刚刚一直说头晕,然后照着桌面就直接伏了下去。 “嘿,我以为我酒量算浅的了,没想到你的酒量倒比我还浅啊。”司马玥起身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就想去推司马瑜。 但眼角余光却仿似瞧见屏风后面似是有个人转了出来。 模模糊糊中可见来人身着墨绿锦衣,容颜清冷如玉。人还未走近,她鼻中就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 司马玥对这股清香实在是太熟悉了,于是她顾不得司马瑜,转身就直接朝着那个人奔了过去。 只是她原就是有几分醉了,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眼见得整个人就要往地上扑了过去。 却有一双臂弯牢牢的接住了她,而后她整个人就趴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中满满的都是那股清淡的松木香气。 “王、王隽,”她其实眼前已经看得不大分明了,只觉得哪里都是影影重重的一片,但她还是在他的怀中抬起了头来,努力的想睁大眼看清他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酒量怎么这么浅?”耳中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她只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被人打横抱起来了。 她很是温顺的将自己的头埋首在王隽的怀中,耳中模模糊糊的听得他似是在开口和人交代着什么,但可惜总是听不大分明。 随即似是有清冽的风吹来。她有些难受的哼了一声,头更紧的往王隽的怀中凑了凑。 但随即什么风都没有了,她似是被人搂在了怀中,口中被塞了一块冰冷的什么东西。 而明月楼这里,王隽抱了司马玥自窗中跃下,经由明月湖原路返回一苇茶室之后,这里掌柜的则是和伙计加紧的按照先前的一切计划行事。 桌上的那只葫芦酒壶被小伙计的拿走了,转而换上了一只酒楼里寻常用的白瓷酒壶,酒杯自然也被同样换走了,同样是酒楼里最寻常将的那种白瓷酒杯。而后两个人齐心协力的将司马瑜给抬到了屏风后面的美人榻上放好。 而榻上此时正睡着一个人,手脚大张,很没形象。 观其面容,正是琉南国的世子韩佐。 而更没形象的是,揭开覆盖在韩佐身上的薄被一看,那人正精着身子,身上连一根丝都没有穿戴。 小伙计的毕竟年轻,心内惊骇之余,忍不住的就在面上显现了出来。 ”掌柜的,“他瞠目结舌之余,由不得就抬头对掌柜的说着,”这安阳公主毕竟还是个未及笄的少女,怎么,怎么倒是剥光了这韩佐身上的衣裳?她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么?“ 掌柜的一巴掌对着他的头就拍了过去。 不过也就是扬起来的高,落到他后脑勺的时候却是轻的和他挠痒痒一般。 “笨。她不会让她的随从来给韩佐脱衣裳的吗?” 小伙计的这才哦了一声,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这还差不多。不然真是要吓到我了。” “哼,”掌柜的哼了一声,有些不屑的瞧了一眼被他们两个平放在韩佐身旁的司马瑜,说着,“不过她招惹了谁不好,非要招惹了我们族长。我们族长别看面上很是光风霁月,其实最是小心眼,爱记仇了,这下子可不得够她喝一壶的了。” 小伙计大惊,忙四下里一看,随即凑了过来,小声的就说道:“掌柜的,你竟然敢在背后说族长的坏话?小心族长听到了。” 掌柜的也忙噤声,只是低声的招呼着小伙计赶紧的拿了早就熬制好的甘草汤出来。 酒壶里掺的蒙汗药原就不多,甘草又是解百毒的,这一灌下去,眼见得司马瑜和韩佐就会醒过来。 趁着他们两人还未醒过来的这会儿功夫,掌柜的忙抓起了桌面上的一个酒杯子,劈手就砸了下去,然后一招手,和小伙计迅速的从旁侧的一道暗门里穿到了隔壁房间里,然后施施然的从隔壁房间里走了出去。 酒杯砸在水磨青砖上的声音清且脆,隔壁一直在注意这边动静的司马瑾立时就听到了。 于是她依照先前和司马瑜所约定的,这时便带了一众要好的世家子女施施然的前来隔壁‘捉口奸’来了。 既然是‘捉口奸’,那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自然是不需要敲门的了。 司马瑾直接推门进来,口中在笑道:“刚刚听小内监说瞧到姐姐在隔壁雅座赏玩明月湖呢,妹妹一听,立时就赶了过来想见见姐姐,姐姐不介意的吧?” 乍然一见之下屋中定然是没人的,便有一位世家女子转头疑惑的问着司马瑾:“刚刚小内监不是说亲眼见着端华公主进了这间雅座的吗?怎么现下里面却是无一人呢。” 司马瑾自然是知晓其中机关的。 她张眼往屏风后面望了一下,见后面影影绰绰的果然有人影。 于是她便抿唇笑了,伸手一指那扇屏风,对那世家女子笑道:“姐姐可不正是在屏风后面?从那扇窗子往外看明月湖是最好的了。走,我们一起去屏风后面看看去。” 她伸手攀了那世家女子的胳膊就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第54章 害人害己 啊的一声尖叫,出自那世家女子之口。司马瑾站在那里虽然也是心中大惊,但却是强撑着并没有叫出来。 原本按照司马瑜和司马瑾的约定,司马瑾在隔壁的房间里,等司马瑜放倒了韩佐之后,司马瑾就偷偷的遣了个小内监过来给韩佐剥光了身上的衣物,塞到了屏风后面的美人榻上,然后让司马瑜在这里专等司马玥上钩。 而随即一直站在门后观察明月楼外面动静的小内监悄悄的回了头,对着司马瑾打了个手势,于是司马瑾就知道,司马玥来了。 过不了多长时间,隔壁一声清脆的酒杯砸在地上的声音,那是司马瑜和司马瑾约定好的暗号,表示着一切都已弄好了,就等她和那一众世家女子过来做个见证了。 但司马瑾没想到,最后这见证她们是做了,但是没想到不是给司马玥和韩佐做的,而是给司马瑜和韩佐做的。 司马瑾瞧着浑身不着一丝的韩佐和只着贴身衣物的司马瑜相搂在一块,内心翻江倒海,但面上还是做到了不动声色。 她拉着一同前来的那位世家女子此时震撼之后,已经是双手捂着眼睛退到了屏风外面。 而站在屏风外面的其他世家女子不知晓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于是也都一同赶过来看。 接着满屋子就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了。 就在这些尖利的尖叫声中,司马瑜和韩佐悠悠的醒了过来。 很显然,司马瑜喝下去的蒙汗药较韩佐的要少很多。 因着韩佐面上还是一副迷茫的模样望着司马瑾,而司马瑜则已经是能开口说话了。 “阿瑾?”她望着司马瑾,有些神志不清的就问着,“我怎么睡着了?” 司马瑾此时不发一语,只紧紧的抿着双唇望着她,眼中看不出是何情绪。 韩佐此时手撑着头,闹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也含混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瑜闻声回头,然后啊的一声尖叫,不过这声尖叫却是出自她自己之口了。 然后她连滚带爬的下了美人榻,一把抓住了司马瑾的胳膊,连声的就问着:“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和她躺在一起?司马玥呢?“ 是啊。明明现下躺在这里的应该是司马玥和韩佐,可为什么现下却是司马瑜和韩佐? 司马瑾依然是紧紧的抿着唇,没有发一语。 韩佐此时神智已然慢慢的清醒。 他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精光着的身子,又是望了一眼司马瑜只着了一层薄薄衣物的身子,想起先前的事,不确定的就问着:“难不成是韩某酒后失了心智,对安阳公主做出了什么不应当做的事?” 他其实真心巴不得事实是这样。 毕竟说起来是司马瑜今日请他来赴宴的,若真有什么事,他大可以往两情相悦上面推,压根就扯不上用强这一说。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司马瑜一张俏脸立时就通红了一片。 “下流!”她咬牙切齿的就骂了一句,而且毫不迟疑的就想转身去扇他一巴掌。 但却被司马瑾伸手给拦住了。 “姐姐,”她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一种很奇异的冷静,“现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你还是想想待会怎么和她们解释的事吧。” 这个她们,指的正是现下已经全都退到了雅间外面的那些世家女子们。 原本司马瑾是邀了她们今日出来游玩的,然后装作不经意间发现了司马玥也来了此处,然后再是不经意之间推开这间雅座的门进来,撞破了她和韩佐见不得人的勾当。可谁知道最后这主角却变成了司马瑜和韩佐。 但其实,主角变成了司马瑜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司马瑾在心里冷静的想着,相较于司马玥而言,她更恨司马瑜,更欲除之而后快。 是以司马瑾心中飞快的就做了一个决定。 司马瑜平日里也就骄纵跋扈厉害,真遇到这种局面压根就是个没脚蟹,哪里还能冷静的想着该怎么办。 “阿瑾,你说要怎么办?”她抓着司马瑾的胳膊,焦急的望着她。 这当会倒是知道用这种哀求的语气问着她了?不会和以往那般颐指气使了? 司马瑾心里冷笑了一声,但面上却是垂眉敛目,声音冷淡:“姐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司马瑜仅着中衣在屋子里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望着外面那一干虽然不敢大声的说出来,但暗地里依然对她指指点点的世家女子,一时习惯性的就发起了脾气。 “闭嘴,”她朝着站在外面的那一干世家女子大声的吼着,“本公主命令你们闭嘴。” 她公主的身份毕竟在那压着,一时众位世家女子虽然是内心波浪滔天,但面上也都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再也不敢发一语了。 而从始至终,司马瑾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看着,一直都没有做声。 司马瑜此时脑子里就如同煮开的浆糊一般,咕嘟咕嘟的一直在冒着泡。 “对,对,”她发完脾气之后,忽然的想起,“让她们都不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烂在肚子里,那就不会有其他人知晓了。” 韩佐此时已经是套上了里面遮羞的衣物,闻言就说道:“安阳公主,韩某也是个有担当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他原本以为要让庆隆帝答应将司马瑜下嫁给她一定会费了很多的功夫,不想现下立时就有了一条捷径摆在了面前。 大夏虽然并没有封建到男子和女子之间无意之中碰到小手了,看到小脚了就要么只能是砍掉了手脚,要么只能是被看的女子嫁给看她的那个男子这样的,但也并没有开放到男女赤身相拥在一起而跟没事发生似的。是以司马瑜的名声现下就算是完全被毁了。就算她是个公主,这整个大夏的世家子弟只怕都是不屑于娶她了。 第49节 所以若是韩佐此时主动的提出来想要求娶司马瑜,只怕就是会事倍功半了。 韩佐一时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啦啪啦的响,而且正在思考着,待会怎么样才能让庆隆帝和崔皇后相信今日之事其实是出于司马瑜自愿的。 司马瑜自然是不晓得自己正在被韩佐算计。她原本脾气就不是很好,现下又是这样的一副局面摆在面前,心里那就更是暴躁。是以韩佐的这句话一说完,就如同是在烧得很旺的火上凭空的又浇了一勺油,只让司马瑜瞬间内心里的火苗瞬间又往上窜了三丈。 “负责你个头!”司马瑜百忙之中依然不忘回头咬牙切齿的骂了他一句。而后她转身对着围聚在雅间外面的那一群世家女子就喝道,“本公主命令你们,今日的事你们全都当做没有看到,不允许对其他任何人提起。现下,你们赶紧的就全都给本公主滚蛋。” 但此情此景之下,她的这番话实在是没有什么震慑力。 一众世家女子头凑在一块,正在商议着是要继续的站在这里围观呢,还是转身各自回家呢,忽然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同时还有人在大声的喝叫着:“快,将明月楼全都给我围起来,不要放走一个人。” 她们探头往下一看,就看到许多黑衣皂靴的衙役正从明月楼的大门里涌了进来,而且行动甚是快捷的就在搜查每一间雅座了。 一干世家女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神色之间就有些慌乱了。 正好前方有一个小伙计的走过来,一名世家女子便叫住了他,问着:“伙计,发生了何事?怎么衙役都来了?” 她心中却是在想着,难不成是安阳公主的这事有哪个好事者捅到了衙门里去了?但不能啊,现见着知道这事的她们都在这里没有挪窝啊。 那伙计的上前,见她衣饰华贵,先是对她恭敬的行了个礼,而后方才说道:“回姑娘,敝酒楼里不见了几件古董花瓶和几幅前朝名人字画,价值不菲,所以掌柜的就报了官了。现下衙门里的捕头带了衙役正过来查看呢。”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功夫,捕头已经在几名衙役和明月楼掌柜的陪同下来到了六楼。 那捕头姓刑,黑瘦面皮,一双漆刷似的张飞眉,令人过目不忘。他一眼见到这间雅座门口聚集了这么多的妙龄女子,且看着都衣饰华贵,便转头问着掌柜的:“这些是何人?” 掌柜的望了她们一眼,而后回道:“回邢捕头,这几位是今日来小店吃饭的客人。” 捕头哼了一声:“你说你楼里不见了古董花瓶和名人字画,又没有特别明显的作案痕迹,想来不是家贼所为,就是今日来你楼里吃饭的客人所为了。“ 说到这里,他向跟随在他身侧的那几名衙役吩咐了一声:“待会将这几名女子全都带回到衙门里去问话。” 毕竟是世家女子,一听了邢捕头的话,立时就有一少女柳眉倒竖,喝叫了一声:“大胆!你 可知晓我们是谁?岂是你区区一个捕头说让我们去衙门我们就能去的?” 邢捕头此时正抬脚朝着雅间里面走,闻言是头也没回,只是冷冷的说着:“我管你们是谁。本捕头只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左右,立时就将这几人给我押下。” 两旁的衙役齐刷刷的应了一声,而后一起上前,不管这几个世家女子的喝叫,就将她们几个都给围在了中间,连一条出去的缝隙都没有留。 而邢捕头此时已经是进了雅间。 雅间里现下一共有三位。 司马瑾、司马瑜、韩佐。 除却司马瑾衣着整齐之外,司马瑜和韩佐虽然已在邢捕头刚刚在外说话的功夫匆匆忙忙的套上了外衫,但衣带并未系好,是以看着他们身上的衣物还是凌乱不整的很。 与面上天生生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刚好相反,邢捕头的内心其实是逗比蠢萌的。所以他在看到司马瑜和韩佐两个人衣衫不整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亲娘嘞,看来今日这已经不但是物品失窃的事了,简直就是有伤风化的事了。 但好在黑如锅底的面容拯救了他,好歹没让他将心中的震惊完全的展现在脸上。 “掌柜的,”他定了一定神之后,伸手指着司马瑜和韩佐,问着,“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明月楼不是一直都是个风雅的所在吗?怎么现下倒成了个风尘之地?” 言下之意就是说司马瑜是个坊间来的表子,而韩佐则是瓢客了。 司马玥闻言立时大怒,上前两步来对着邢捕头就高高的扬起了头,同时口中大喝了一声:“放肆。” 但她人小身矮,自小娇生惯养,力气原就有限。邢捕头则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力气大的都能直接扛起一头牛。所以对于她重重挥过来的那只手,邢捕头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用两根手指头夹住了。 “啧,”他不屑的扫视了司马瑜一眼,口中说着,“力道倒不小。” 司马瑜只被他这鄙视的目光瞧得火冒三丈,立时就用力的甩手,想挣脱开他手指的钳制。 原本以为是要费了一番大力气才能挣脱开他的钳制的,不想她刚开始用力的时候邢捕头就已经顺势松开了手了。于是司马瑜这多余的力道就支撑着她的手臂,直接甩到了自己右眼的眉骨上。 霎时一股酸麻的痛感急速的从右眼的眉骨之处传到了面上各处,她瞬间都觉得自己的一张脸都快要僵硬了。 右眼却有眼泪水落下。是她的手刚刚顺带也打到了泪腺的缘故。 “你,你,”她满面怒色,右眼泪水滚滚而下,却是咬牙切齿的对邢捕头说着,“我要父皇诛了你全族。” “父皇?”邢捕头笑了一声,“那约莫你是个公主了?哪里有公主这般青天白日的跑到酒楼来和男子一起不干不净的?” 司马瑜只被他这几句话给堵得,嗓子里像是卡了一块肥腻腻的肥肉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邢捕头这时又在那说着:“甭管你是真的公主也好,假的公主也好,我老邢还是那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既然这明月楼里失窃了,于情于理,你们这一干人都是难逃嫌疑的。所以公主,还是请吧?至于要不要诛我全族,我老邢一个人就是全族,这也吓不到我。” 司马瑜只被邢捕头给气的暴跳不已,但一时又说不过他,一时只气得紫涨了一张脸,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梗了出来。 韩佐方才一直在旁侧整理着自己的衣物。这当会全身的衣物总算是整理妥帖了,便上前来对着邢捕头傲慢的说着:“你眼前的这位正是当今安阳公主和信阳公主,本世子是琉南国世子,你不过一个小小的捕头罢了,竟然敢对我们无礼?” 京城里向来都的卧虎藏龙,邢捕头原先瞧着司马瑜她们衣着不凡,而且能进这明月楼消费的,定然是非富即贵,是以当司马瑜说她是公主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已经是有几分信了。而这当会又经由韩佐这般说了出来,那他自然是完全信了。 只是邢捕头这个人,却是极其耿直的,口头上说的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并不是只是随口说说拿来摆官腔的。 但好歹他面上先前轻浮的神情是收敛了起来些,对着司马瑜拱手行了个礼,说着:“得罪了,公主。只是卑职职责所在,还请您到衙门里例行做一个问话,随后卑职亲自送您回宫。” 司马瑜都快要哭了。 谁稀罕邢捕头亲自送她回宫啊。关键是待会到了衙门里例行问话,她和韩佐今日的这事就算是大白于天下了,走到哪里都说不清了好么? 但是眼前的这个邢捕头摆明了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是摆公主的威风也好,软语相求也好,只怕他都是不会为之所动的了。 可是急切之间她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只能拉着司马瑾的衣袖,问着她:“阿瑾,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司马瑾现下巴不得司马瑜和韩佐的事大白于天下,于是她便哄劝着司马瑜:“姐姐你不要哭。我们且跟随了邢捕头去一趟衙门,将实情说清楚。只要他们弄明白了我们并没有偷窃这明月楼里的花瓶字画,到时自然是会放了我们走的。至于其他的事,等我们禀明了父皇之后再想其他的法子。” 这事她其实就怕闹不到父皇的跟前去呢。 而韩佐此时也在旁边劝说着:“信阳公主说得对。安阳公主你放心,凡事有我呢,你无需惧怕。” 韩佐现下的心思和司马瑾是一样一样的,就是怕此事闹不到庆隆帝那里去。 司马瑜现下多想一巴掌就把这韩佐给扇回琉南国去啊。 就是因为有你这事才麻烦啊。若不是你,别说只是一个区区衙门而已,什么地方她不是横着闯? 最后司马瑜也只能哭哭啼啼的和司马瑾她们一起,跟随着邢捕头回了衙门。 掌管京师的京兆尹姓李名蕴,字少卿,现年二十四岁,乃赵郡李氏的嫡系子弟。 李蕴这个人,素来便以放浪形骸扬名于天下,哪里还管你什么公主不公主,世子不世子的?总之一句话,到了我的地盘,哪怕你就是天王老子呢,那你也得照着我的规矩来。 于是司马瑜等一众人到了衙门之后,李蕴虎着一张脸,直接就是挨个的开始问话。 而且问的还尤为的仔细。 那一众世家女子哪里平日里做的营生左不过吟诗弹唱,右不过鉴赏风月,哪里到衙门里来过啊?而李蕴又是个刁钻的主,但凡你目光之中稍有闪躲,他立时便能刨根问底下去。 一众世家女子哪里斗得过老油条似的李蕴?于是不消一顿饭的功夫李蕴便知晓了司马瑜和韩佐之间的那点见不得人的事了。 他自觉这里面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但架不住找不到证据啊。而且前些年庆隆帝一直打压陇西李氏,他心里对庆隆帝早就是颇有微词了,是以好不容易抓着了这么个能让庆隆帝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事,他若是不捅了上去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于是他便细细的写了一封折子。一时明月楼失窃财物倒是小事了,司马瑜和韩佐的这事才是个大事啊。 李蕴也是个有才华的人。一封折子写下来,虽然他是未曾亲眼见到司马瑜和韩佐之时,但并不妨碍他将那场面写的是活色生香,引人入胜。 折子写完,他又自己看了一遍,确认庆隆帝看到这封折子的时候必然是会龙颜大怒,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唤了邢捕头上前,让他去雇两顶小轿子过来。 司马瑜和司马瑾说起来好歹也是个公主啊,恒不能真让她们自己走回宫去吧。至于那些世家女子,遣了衙役将她们各自送回家去也就是了。 邢捕头就问着:“那琉南国的世子怎么办?也雇一顶轿子吗?” “一个大男人雇什么轿子啊?雇头马来给他骑着算了。” 邢捕头答应了一声,转身正要去雇轿子和马,李蕴却又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雇马太贵了,还是雇头驴算了。” 邢捕头一听,差点没站稳,整个的往前就扑了下去。 大人你能不能不这么抠呢?虽说陇西李氏现下不比往日,世家子弟的挥金如土您现下没那资本,可好歹您也是一个京兆尹不是?朝廷每个月是给您了发俸禄的啊。而且据他所知,那俸禄应该也不算少的吧? 但其实李蕴想的是,凭嘛让他自己掏银子给这几个人又雇轿子又雇马的啊?算公差吗?庆隆帝给报销的吗?所以差不离的有头驴骑就不错了。 于是最后,京城人称俊雅之才的京兆尹李蕴就亲自骑马在前,慢悠悠的带着这两顶轿子一头驴去了皇后。 这边李蕴令人扣押了安阳公主和信阳公主等一干人等之时,外面早就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民众了。一时京城之中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是以等到李蕴将两位公主一位世子送回宫之后,庆隆帝和崔皇后已经是得了风声,在那里寒着一张脸等着了。 而事关重大,于是连一向少管闲事的李太后也出了面。 三堂会审。李蕴见着庆隆帝崔皇后和李太后他们高坐于上面,面色倒也没有多惊慌,反倒是内心里为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暗爽不已。然后他一掀衣摆,依着君臣之礼叩拜了下去。 庆隆帝面沉如水。但他素来知晓李蕴的为人,是以并没有发火,只是冷着声音问着:“李爱卿,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然李爱卿一下子拘押了朕的两位公主,韩世子,以及其他一干世家女子?” 李蕴不慌不忙,拱手向上朗声的禀报着:“回禀陛下,今日明月楼掌柜的来府衙报案,言及他明月楼中失窃贵重物品若干,是以微臣立时就遣了人去明月楼,将里面所有一干人等全都带回来例行问话而已,是以并谈不上拘押二字。” 他这一番话倒是说得庆隆帝没脾气发了。 是啊,李蕴只不过是按着章程做事而已,你还能责罚他什么? 但崔皇后却是不乐意了。 “阿瑜是公主,怎么能去衙门?李大人,难道你先前不知晓安阳公主的身份?竟然胆大至此,将她如同犯人一般的拘押至衙门里审问?” 李蕴是李太后嫡亲的侄孙,私下里当唤她一声姑祖母的,所以李太后自然是会护短。 于是她便对崔皇后说着:“皇后的这顶帽子扣的未免有些太大了。李大人刚刚才说了只是请了阿瑜去衙门里例行问话一番,何来的拘押二字?况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因为阿瑜是个公主,便要对她网开一面,不用例行问话?若是真的如此,要我大夏律法何用?” 崔皇后被李太后这几句话一呛,面上神情立时就一滞。 而李太后这时已经是目光转向李蕴,赞叹的说了一句:“阿蕴不畏权贵,做得好。” 李蕴朝上拱手,笑了一笑:“微臣谢太后夸奖。” 崔皇后这时便狠狠的剜了一眼李太后和李蕴,转而安抚着身旁的司马瑜。 司马瑜自打刚刚进了大殿之后,就一直小声的在哭着。 李太后在一旁听得就有些不耐了起来,声音也放了几分严厉出来:“不过就是去衙门例行问话一番而已,有多委屈,就值得哭了这许多时候?阿瑾和韩世子,还有那几位世家女子不都也是去衙门里例行问话了,她们也都不是好好儿的?罢么,差不多就得了。” 但司马瑜担心的不是这个啊。 先前在衙门里时,为了洗刷各人有偷窃明月楼里花瓶字画的嫌疑,大家都是没有隐瞒,纷纷的将她和韩佐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待会要是父皇和母后知道了,她都不敢想象会是个什么样的画面。 而这时李蕴果然是从袖子里取了个折子出来,双手捧着,直直的跪了下去。 “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庆隆帝自然是要照例问一声的:“爱卿还有何事禀报?直说无妨。” 李蕴却是并没有直说,只是举高了手中的折子,说着:“各种详细尽在折子里,还请陛下亲自阅览。” 若是他直说了,这一大殿皇家人的脸面还往哪里放?他这不是找死吗?所以算了,还是让庆隆帝自己个看吧。 第50节 ☆、第55章 三堂会审 折子递上去之后,李蕴眼角余光就一直在瞅着庆隆帝。 于是他便看到庆隆帝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的紫涨着,头顶上似是都有怒气在袅袅蒸腾而上,最后整个大殿里都是一片骇人的冷意了。 啪的一声,庆隆帝合上了手里的折子,一时只觉得心口气得都要梗塞了,压根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侧的崔皇后和李太后一见他这副模样,俱各心惊。 李太后先崔皇后一步问出口:“皇帝,究竟是何事?” 庆隆帝说不出口。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他伸手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李太后,而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旁侧一直捂脸抽泣着的司马瑜,大声的喝叫了一句:“逆女。” 李太后接过了折子粗粗的一看,面上的神情立时也就变了。 崔皇后此时心中越发的焦急了。 眼见得这事定然是与司马瑜有关了,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纵然是她一向与李太后不和,但这会急于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所以她还是耐着性子问着李太后:“母后,可否将您手里的折子给臣媳看看?” 李太后轻哼了一声,倒也从善如流的将手中的折子递了过去,只是不忘讥讽了一句:“你生的好女儿啊。这下子我们皇室的脸面都要给她丢尽了。” 崔皇后在没看到折子之前心中就已经是七上八下的了,待看清李蕴折子上所写的内容之后,她一时只觉得手脚冰凉。 对这折子上的内容,她却是有几分信的。 这些日子宫中原就风言风语的说司马瑜和韩佐私下甚是亲密,为着这事她还特地的将司马瑜叫过去说了一顿。但谁知宫中不方便,这两人竟然是如此有伤风化的跑到了外面的酒楼里去勾勾搭搭的了。 崔皇后这时望着司马瑜,满心里都只有怒其不争这四个大字。 而李蕴此时见得上首的这个三个人面色都不是很好,大殿里的气氛也是剑拨弩张,一触即发,于是他便晓得,好戏即将开始了,现下该是他这个做臣子的退下去的时候了。 这样丢失颜面的家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了,他这个外人实在是没有兴趣来听一耳朵。 于是他便拱手朝上行了个礼,朗声的说了一句:“陛下,若无其他之事,请问微臣是否可以先行告退了?” 庆隆帝这当会哪里还有闲心来理会他?挥了挥衣袖,面色阴暗的就说着:“李爱卿就先行退下吧。” 李蕴又拱手朝上行了个礼,而后转身施施然的离开了大殿。 外面日光正好,照在五彩的琉璃瓦上彩虹般的绚丽。 他现下很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只觉得满心都高兴不已。 终于成功的给庆隆帝添了个大堵啊,太不容易了。不行,他得找老邢喝几杯去。 李蕴脚步轻快的走了,大殿里却是冰冷沉寂一片。 司马瑜此时还在那掩面哭着,庆隆帝却已经是不耐烦听了。 劈手夺过崔皇后手中的那份折子,庆隆帝扬手就对着司马瑜砸了过去,而后怒喝道:“你倒还有脸在这哭?” 一旁的韩佐见了,知晓自己表现的时刻到了。 于是他便连忙抢了上前去,挡在了司马瑜的前面跪了下去,说着:“请陛下息怒。” 但晚了,司马瑜的额角已经是被那折子给严严实实的给砸到了。 这折子里面虽然是软纸,但外面却是硬壳啊。且砸中司马瑜额角的还正是四角的尖头处,于是司马瑜的额角立时就红肿了起来。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崔皇后一见,立时就心疼了起来。 “陛下,”她犹豫了片刻之后,轻声的说着,“怎么说阿瑜也是我们的女儿啊。” “你闭嘴,”庆隆帝此时却是不顾形象的朝着她咆哮,“朕没有这样的女儿。” 李太后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要来何用?莫不成皇后还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说一说就能揭过去的吗?” 崔皇后深恨李太后在一旁落井下石,但现下庆隆帝正在盛怒之中,她纵然是心中再不忿,可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在一旁垂着眼泪。 司马瑜此时却是哭着喊了出来:“没有,父皇,我没有同韩佐做那样的事。” 庆隆帝已经气得手脚都有些发颤了。 “你没有和韩佐做什么事,嗯?现下李蕴的折子上可是明着写的清清楚楚的,白纸黑字,那么多人,七八双眼睛看着,难不成都看错了不成,啊?你倒是对我说说。” “没有,”司马瑜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只能一直重复的哭叫着,“我没有和韩佐做过那样的事。” 她不能说是她今日其实是打算用这样的事来企图整治司马玥的啊,那样岂不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陛下,”韩佐此时膝行上前,朝着庆隆帝就重重的磕下了头去,说着,“臣和安阳公主是真心相爱的,还请陛下成全。” 这一番话如巨石入水面,就相当于侧面证实了今日之事是真的存在了。 庆隆帝一时只气得面如土色,只是目光阴沉的盯着韩佐看,倒恨不能在他身上盯出几个窟窿眼来一样。 韩佐被庆隆帝这般阴沉的目光一看,心中自然是惧怕不已的,但他面上还是强撑着,又是一个重重的头磕了下去:“还望陛下成全,将安阳公主下嫁于臣。” 庆隆帝真是恨不能直接一脚将这韩佐给踹废了啊。 青天白日的拐带了朕的女儿做出这样没廉耻的事出来,现下反倒是有脸在这求朕将女儿下嫁给你?不活剐了你都是朕仁慈了。 司马瑜这时终于是忍不住的哭喊了出来。 “父皇,我真的没有同韩佐做过那样的事。是司马玥,对,都是她,都是她陷害的我啊。” 好一个司马玥啊,竟然是用这样阴毒的法子陷害了她,害得她现下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而且还是有苦说不出。 司马瑜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心里俱是一震。 李太后当先问了出来:“这里面又有玥儿什么事?” 崔皇后则是灰败的眼中忽然的燃起了希冀之光,连声的追问着:“阿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赶紧的说啊。” 司马瑜不晓得该怎么说。 她不能说出她想整治司马玥的事来,可是什么都不说,那父皇盛怒之下,要么只会是将她囚禁冷宫一生,要么就是真的会将她给下嫁到琉南国去。 无论是哪一样结果,绝对都不是她所想要的。 于是她含含糊糊的说着:“是司马玥害我。不信父皇你可以遣人去查探的,那间雅座是司马玥订的。哦,哦,还有,我和韩佐定然都是中了司马玥给我们下的蒙汗药了,不信父皇你可以遣御医前来看看就知道了。” 若体内真的还有残留的蒙汗药,那有经验的御医定然是会一查就知的。 庆隆帝此时为难的看了李太后一眼。 李太后却是怒了。 她猛然的就站起了身来,面色很是不虞的就对着司马瑜说道:“我不信玥儿会做出这样下流的事情出来。” 话中偏袒司马玥之意显而易见。 崔皇后此时忍不住,也顾不得什么长幼了,直接就是开口顶撞了李太后。 “一样都是您的孙女,母后何必如此偏袒她?是与不是,将司马玥叫过来对证即可。还有,这青天白日的,她进出明月楼之时定然是会有人看见,依着妾身的意思,不如将明月楼里的掌柜的和伙计全都叫了过来。到时证据确凿,大家同堂对质,任是谁也抵赖不了。” 李太后冷笑一声:“听皇后这意思,倒是玥儿使计要害阿瑜不成?也罢,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哀家便成全了你。” “来人,”她朝外喝叫了一声,立时便有内监垂手推门进来,“太后有何吩咐?” “去,将端华公主给我请过来。还有,遣人将明月楼里的一干人等全都给我叫过来。再有,遣人去御药房里请了资格最老的御医前来,再在宫里唤个伺候的嬷嬷过来。” 内监答应了一声,转身自去了。 这边厢李太后又冷道:“哀家原本是想着,阿瑜今日做的这事,怎么说也是一件皇家的丑事,大家烂在肚子里也就罢了,往后只要大家都不提起,时日长了,谁还会记得那么清?到那时再替阿瑜拣个好人家嫁了,岂不是好?但不想皇后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将这件事闹大。也罢,皇后说得对,都是哀家的孙女,哀家不好偏袒任何一方。既然如此,今日这段公案就由哀家来断了吧。” 李太后虽然十来年没有理会过朝政,只在后宫遛鸟赏花,但那些年上位时累积的威严却是还在的。现下她这般的疾言厉色起来,看着端的是杀伐决断的很。 一旁的庆隆帝见李太后动了怒,立时就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劝说着:“还请母后息怒。” 李太后不答,只是说着:“哀家虽为深宫妇人,但也知晓断案这事不能只听信一家之言。现下既然阿瑜已经是说了这事是玥儿陷害于她,也罢,她的话我就暂且听着。” “韩世子,”李太后这时面向韩佐,语气无波无谰,面上更是平静一片,教人看不出她心中的分毫真实情绪来,“韩世子今日也是当事人之一,你的话却是怎样?” 李太后的目光虽然深井无波,但韩佐见了却还是不敢与她对视。 他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目光,心内快速的斟酌了一番措辞,想着怎么样才能对自己更有利,而后方才缓缓的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自然重点是要提及他和司马瑜其实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的,其他的话无非都是用来论证这个他自以为是的结论而已。 论证的证据说起来倒是一箩筐。 从这段时日他时不时的就会和司马瑜彼此私下送一些小物品起,偶尔书信往来互相倾诉相思之情,最后说至昨日收到司马瑜遣人过来,约他今日在明月楼相见。 韩佐自然也明白光口头上说说不足以使大家信服,所以最后便从荷包里掏了封书信过来。 那封正是昨日司马瑜所写,相邀韩佐今日至明月楼一聚的书信。 韩佐将书信呈给了一旁的内监,由他呈至李太后面前。 李太后接过书信看了,而后冷冷的瞥了一眼崔皇后。 刚刚韩佐在说话的间隙里,司马瑜一直在怒斥他胡说,她压根从来就没有和他两情相悦过。只是现下证据确凿,她的这番辩解听来就有几分苍白了。 她又该怎么说这段时日她对韩佐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吊着他,其实只为今日的这一番计划? 所谓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来也不外乎是如此了。 韩佐此时面上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伤心的样子了。 “阿瑜,你,你先时不是说欢喜我的么?怎么现下却是这般说了?你可是怕了?放心,今日的事我自是会担了所有的责任的,有我在,你不用怕。” 他这一番深情表白,教庆隆帝望在眼中,倒觉得这小子好歹还是有几分担当的。李太后却只是唇角微弯,扯了个带有冷意的笑容出来。 她虽然这些年来偏居后宫一隅,但后宫里发生的哪件事她不晓得?这些时日以来,关于司马瑜和韩佐走得很近的流言早就是甚嚣尘上,她崔皇后当她这个老婆子真的眼瞎耳聋了不知道吗?随意的拉个司马瑜宫里的宫娥内监出来拷问一番,即是证据。只是她素来就看不上崔皇后仗着她身后娘家博陵崔氏一族,存了要将司马元拉下储君位置,而将她自己的儿子司马昱扶上储君位置的心,是以若是能就此事好好的打压她一番,那何乐而不为? 既然她要证据,好,那今日哀家就让她心服口服。 李太后眼中的精明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又漠然着一张脸望向头顶了前方的雕梁画栋。 李太后这边胜券在握,司马瑜那边现下则只觉得她就算是浑身是嘴那也说不清楚这个事了。 她无可奈何之下,最后索性不管不顾的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崔皇后在一旁听得她哭得如此声嘶力竭,忍不住的也陪着一起落泪。 “陛下,”她面向庆隆帝,“阿瑜她始终是我们的女儿啊。” 庆隆帝也有些不忍的别过了头去。 第51节 见崔皇后又开始打亲情牌,李太后及时的就说道:“谁也没说阿瑜不是你和皇帝的女儿。无论何时她都是大夏唯一的安阳公主,只是今日之事,好歹得要弄个水落石出。” 此时御医和嬷嬷已然来到,正在门外候着。李太后一一的传了进来。 先是御医查看了司马瑜和韩佐一番,最后回禀着:“禀太后,安阳公主和韩世子并无中蒙汗药的迹象。” 司马瑜这当会只惊诧得连哭都忘记了。 若是说她没有中蒙汗药那也就罢了,毕竟她是记不大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倒下去的,可是韩佐却是明明中了的啊。 那只葫芦酒壶原就是个鸳鸯壶。上面一层为普通的酒水,下面一层为放了蒙汗药的酒水,当时那蒙汗药可是她亲手放进去的,也是她亲手倒了酒水给韩佐喝的,然后也是亲眼见着韩佐喝了三四杯之后就昏倒了过去的,可是怎么现下御医却是说韩佐没有中蒙汗药的迹象? “不可能,”她几步跑了过来,揪着御医的前襟,咬牙切齿的就说着,“韩佐他怎么可能没有中蒙汗药?说,是不是司马玥收买了你?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对不对?所以她才早就做了所有的部署对不对?好,好你个司马玥,你竟然敢这般对我。” 李太后敏感的察觉到了司马瑜这番话里的漏洞,于是便立时追问着:“玥儿她知道了什么?” 司马瑜立时就紧紧的闭了嘴,不肯再说一句。 李太后却是不心急,她待会有的是办法让她说出来。 御医走后,老嬷嬷上前,将司马瑜请至旁侧的一间静室里。 而李太后此时却是徐徐的开口说着:“来人,送韩世子下去休息。” 韩佐欲待再说什么,但李太后却是及时的开口堵住了他的话:“这是我皇家私事,韩世子毕竟是个外人,还是不要参与进来的好。” 李太后望着他的目光冰刀似的冷,韩佐瑟缩了下肩膀,最后也只能怏怏的跟随着内监出了殿。 随后李太后冰刀似的目光又缓缓的扫过了崔皇后,再是又漠然的望向了别处。 今日她定然要崔皇后心服口服! 须臾嬷嬷自偏殿出来,对着李太后回禀着:“安阳公主尚是处子,并无破身的迹象。” 崔皇后闻言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这么长时间里,这是第一句对司马瑜有利的话了。 “陛下,”她连忙对着庆隆帝说道,“你看,阿瑜并没有说谎,她和韩佐之间并未发生过那种事。” 愤恨之下,她连客套一句的韩世子都懒得叫了,直接称呼韩佐的名字。 庆隆帝只沉吟不语。 即便能证实司马瑜和韩佐之间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又能怎么样?墨汁泼到了白纸上,那名声已经是坏掉了,事后再怎么擦洗那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李太后和庆隆帝是一样的想法。 “我们知晓阿瑜和韩佐之间并没真的发生什么有什么用?这朝野上下会信?还是说只要没真的发生什么事,孤男寡女,精赤着身子相拥在一起就不是事了?皇后,你未免也想的太天真了些。” 崔皇后只被李太后这一番话给抢白的面上紫涨了一片,双拳紧紧握起,根根青筋暴涨在了手背上。 李太后此时却是面向司马瑾,问着:“阿瑾,你素日和阿瑜最是亲近,今日又是你和阿燕最先看到那一幕的,来,与皇祖母好好的说一说,这阿瑜和韩佐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燕即是那名和她一起第一眼看到事发现场的世家女子。 司马瑾此时心中正在快速的权衡利弊,一时并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全她自己。 若是实话实说今日原不过是她和司马瑜所设的一个特地引司马玥来钻的套子,那依着李太后对司马玥的偏爱,那往后她也这宫里也甭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而且现下很明显的,这个套子司马玥并没有钻,反倒是让司马瑜钻了自己亲手设的套子。 司马瑾可不会单纯的认为这只是巧合。很显然的,先前司马瑜和韩佐在一起的时候,葫芦酒壶里掺杂了蒙汗药的酒水和普通的酒水是正常放置的,所以司马瑜才会喝了无事,而韩佐却是中了蒙汗药倒了下去。而中间肯定是有人趁机调换了葫芦酒壶里掺杂了蒙汗药的酒水和普通酒水的顺序,这样最后才会是司马瑜中了招。 可是司马玥又去了哪里?她当时只见到了司马玥进去,却并没有见到司马玥出来啊。 再是仔细一想整件事,分明就是有人早先就知道了她和司马瑜的图谋,但却不声不响的没有显露出来,只是顺势让司马瑜跳了她们所一手设出来的套子,最后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司马瑾越想就越觉得心中发冷。 所以她现下的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把自己从这件事里面摘出来。 只是这般一做,对司马瑜肯定会很不利,那样往后崔皇后定然也不会饶了她。 司马瑾一时就觉得前有狼,后有虎,无论她向前还是往后,那都定然是没有她什么好果子吃了。 她一时就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出了这样的一个计策出来?到最后可不是把她自己也给坑了进去? 但好在这时李太后在旁及时的拉了她一把。 “好孩子,”李太后的声音一扫刚刚的严厉,反倒是有了几分慈祥之意,“你不用怕,只管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哀家虽然这些年不管事了,但在这宫里,哀家若是想保自己的一个孙女无虞,那定然也是没人敢阻拦的。” 言下之意无非也就是往后她会罩着司马瑾这样的。 李太后的这几句话无疑给司马瑾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原本就见不得司马瑜这些年在她面前飞扬跋扈,日日的欺压于她。现下又是个这么好的机会,既能保全自己,又能置司马瑜于万劫不复之地,为什么不做? 于是她便两步走上前来,膝盖一软,对着李太后就直直的跪了下去。 “回皇祖母,姐姐和韩佐的这事,阿瑾确实是知道的。” ☆、56 司马瑾说出来的这一番话,无疑于是给了司马瑜最沉重且最坚实的一击。 她自然是不会说这件事原就是她提出来的一个计策。她很聪明的压根就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从那日她和司马瑜出去踏青,韩佐忽然来到,而后便和司马瑜越走越近,最后他们两个人每日都有书信往来,私下小物件赠送无数,而且言及这些事有司马瑜宫中的宫娥和内监为证,并非她随口说说的而已。 司马瑾就暗自的赌了一把。既然那人设了这样的一个局,让她们聪明反被聪明误,那背后此人定然也是规划好了一切,到最后定然是会将司马玥干干净净的给摘了出去。照此推断,司马瑜和她自己身边定然也有他一早就安排下的人,而这群人自然是会抹去任何所有关于司马玥的一切。 所以司马瑾也便凡事都没有提到司马玥一个字,只是自编自导的说着司马瑜和韩佐两情相悦,但最后却遭到崔皇后阻拦,司马瑜甚是苦恼,跑来找她哭诉,最后抵不住相思之意,暗中的写了一封书信让一个小内监给韩佐送了过去,约他今日在明月楼里一聚。而司马瑾和那几名世家女子,原不过是司马瑜用来混淆视听的罢了。 这个崔皇后和庆隆帝却也深知。 因着今日司马瑜是来对他们这样说的,说是春光大好,她和阿瑾约了几名世家女子想一起去郊外踏青。 司马瑾的这一番供词,听起来实在是天衣无缝,一时连崔皇后都找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反驳。 司马瑜却是气得怔愣了。片刻之后她方才伸手指着司马瑾,颤着声音骂着:“好,好你个司马瑾,你竟然这般红口白牙的诬陷于我。司马玥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倒打我一耙?” 司马瑾此时伏在地上,也哀哀的哭了起来:“姐姐,妹妹知道对不住你。这些事我原本答应了要替你保密的,只是现下皇祖母问你,妹妹无法,只得以实情告知了。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怪阿瑾啊。” 司马瑜张口你了半天,到最后还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睁着两只眼睛死命的瞪着她,片刻之后竟然是两眼一翻,已然是直接气昏了过去。 大殿之中立时又是一番慌乱。崔皇后惊慌的哭喊声,庆隆帝一叠声的叫着叫御医的声音,宫娥内监上前去七手八脚的扶着司马瑜,喊着公主的声音,简直就是乱成了一锅粥。最后还是李太后镇定的吩咐了下去,让两名宫娥搀扶着司马瑜到一侧的偏殿里去休息了。 司马瑾一见这番景象,立时便也哭出了声来,朝上磕了个头,哭道:“皇祖母,父皇,皇后,都是阿瑾的不是。阿瑾应该早些劝说姐姐不要肆意行事的,不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若是父皇真的要责罚姐姐,那便连阿瑾一起责罚了吧。“ 说到这里她更是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李太后自然知道她这个孙女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至少不会像她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柔弱。只是她刚刚的这一场戏演下来,任是李太后觉得自己也算是老辣世故,可那也不由的在心里给她打了个高分。 实在是个诬陷气人的高手啊。 局面又再一次的开始对司马瑜不利了,最后无非也就是等司马玥和明月楼里的一干人过来而已。 而在等他们过来的这间隙里李太后也没有闲着。 她将司马瑜宫中的一干宫娥和内监都给叫了过来。 果然众口一词的都证实了司马瑜这些日子以来都和韩佐走得甚近,更有一名小内监战战兢兢的上前来禀报,说是那日安阳公主给韩世子的书信正是他送过去的,而且明月楼的那间雅座也是他在安阳公主的授意下去订的,当时信阳公主也在场听到了的,她可以作证之类的。 司马瑾冷眼旁观,见那名小内监正是司马瑜日常最信任的那个。他也确实是那日司马瑜叫他去明月楼订间雅座的人,只是那时司马瑜说的却是让他用端华公主司马玥的名头去订的。 而且那蒙汗药其实也是经由他手去买的...... 司马瑾垂下了双眼,将所有的惊骇全都深藏了下去,并没有泄露出分毫来。 不一会,刚刚李太后遣了出去请端华公主和传唤明月楼里一干人等的那名内监进来回了话,说是端华公主已进了宫门,即刻就到。 李太后就问了一句:“路上可是有事?怎么来得如此之慢?” 那内监跪下回了话:“回太后,老奴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端华公主府上,不想端华公主却并不在家。听她的贴身奴婢莺时说,端华公主今日和王院长去了明月湖旁侧的一苇茶室品茗赏玩去了,老奴又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一苇茶室,果真在二楼的一间雅座里见到了端华公主。端华公主当时确然和王院长在一起。老奴对端华公主说了太后召见的事,端华公主立时便动身赶了过来。王院长也跟随着一起过来了。” 李太后这才点了点头。 而这时司马玥和王隽已经进了大殿了。 司马玥此时看起来双眼清明,哪里还有先前那一副醉了酒的憨态? 她进来扫了一眼大殿中跪着的司马瑾,也没有言语,只是先对着在上首坐着的庆隆帝,崔皇后,李太后一一的见了礼,而后便笑着问道:“皇祖母,你这般着急的召了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李太后见着司马玥就觉得心里欢喜。 她招了招手,示意司马玥到她的身旁来,又吩咐着一旁的宫娥搬了两把椅子过来,让司马玥和王隽坐,而后才笑道:“怎么,听你这意思,没事皇祖母还不能召你来不成?” 司马玥自然是不敢这般说的,只是笑嘻嘻的说着:“哪能呢。皇祖母有召,甭管有事没事,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的呀。” “贫嘴。”李太后笑骂了一句,而后让着司马玥和王隽坐。 王隽没有坐。 自打他进了大殿之后,目光一扫殿中各人面色,心下已经了然。这时他依着君臣之礼对上首的三位行了礼,而后便退至一旁,静静的站在了那里。 司马玥也没有坐。 司马瑾还跪着呢。而且庆隆帝和崔皇后,尤其是崔皇后的面色很是不好,简直都可以称得上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了。 先时她经不住司马瑜的拼力劝说,喝了五六杯梅子酒下去之后,不胜酒力,整个人当时就已经有些熏熏然的了。后来王隽拿了醒酒石让她含在口中,又让她喝了些浓茶,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清醒了过来之后,她一见自己又身在一苇茶室里,自然是要询问一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王隽便细细的将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 先是从皇家园林里郑洵无意之中听到司马瑜和司马瑾的那一番盘算说起,再是这些日子司马瑜和司马瑾铺设的所有,中间种种细微之处,再是今日的明月楼一行,全都对司马玥说了个清清楚楚。 司马玥一听完,只觉得她其实压根就还是醉着的,没有清醒的吧? 瞧不出来司马瑜和司马瑾年纪小小的,心思倒是这般的歹毒啊。 “所以你知道了她们的这事,非但是没有阻止,反而是一直任由她们放开手脚来做?而且还在后面推波助澜?” 若是没有王隽一直在中间的推波助澜,司马瑜和司马瑾的这套计划压根就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的吧?可以说其实王隽都是一路在给她们大开方便之门啊。 王隽很无辜的望着她:“她们的这手法实在是太拙劣了,漏洞百出,很容易就叫人一眼看出来了。我不在暗中帮她们一把,这计划哪里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他这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上了啊。 司马玥无奈的扶额。 “怎么,”王隽的声音此时徐徐的响起,“阿玥是觉得我太阴毒了,不该如此对待她们么?” 司马玥倒还没有圣母到这个地步。 毕竟若不是当日郑洵阴差阳错的听到了此事,今日精赤着身子和韩佐躺在一起的就是她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可不会做那个农夫。 第52节 “不是。只是重点是,这事你为什么一直要瞒着我啊?” 这才是她特抓狂的地方。早点儿告诉她,让她早点儿暗搓搓的瞧着司马瑜和司马瑾一步步的进进了她们自己设下的套子里面,这该是一件多么爽的事啊。 但是王隽无情的剥夺了她原本可以暗爽上十天半个月的权利。 可是王隽的理由却是相当的充分:“你演技不行,我怕你露了馅,叫她们看出来就不好了。” ......好吧。总之司马玥就是觉得,甭管她说什么吧,反正最后理全都是在王隽那里。 最后两个人商讨了一下接下来的事。 王隽的意思很明显,待会宫里定然会遣人来召她入宫与司马瑜对质。但因着司马瑜和司马瑾先存了害人之心,她们肯定是不敢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的,所以司马玥只需假装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只说她今日一早就和他出来在这一苇茶室里品茗赏玩,压根就没有出过这茶室的雅间半步即可。至于其他的事,他都已经安排好了,无需她再多说一句话。 司马玥这下算是晓得今日为什么王隽说要陪同她一起来明月楼赴宴,最后却是没有直接去明月楼,而是来了这一苇茶室,而且中间去明月楼的时候也不从茶室的大门出去,却是走窗户了。 这样就没有人看到他们去了明月楼啊。至于说明月楼里的掌柜和伙计看到了又能怎么样?那些压根就全都是王隽的人。 王隽这安排的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啊,司马玥不由的就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于是现下,当李太后问着司马玥刚刚一上午她都在哪,在做什么的时候,司马玥就眨了眨一双大眼,很是无辜的说着:“我一直都在一苇茶室和王院长喝茶吃糕点呢。” 李太后和庆隆帝对于王隽和司马玥之间的婚约关系早就是心知肚明,只是瞒着崔皇后罢了,是以司马玥这般说,他们也觉得很正常。 崔皇后在一旁就嘲讽着:“这青天白日的,夫子和学生关起门来说只是喝茶,谁信呢?” 她话音才落,一旁的王隽就悠悠的说道:“佛经有云,心有所想,目有所见,隽今日方知此话不虚。” 言下之意就是崔皇后一肚子男盗女娼,所以眼中看这世间所有之事就都是男盗女娼了。 同样都是嘲讽的话,但高下立见。崔皇后一时面上只跟活吃了一只苍蝇下去似的难看不已。 庆隆帝原本一直只在旁边坐着,心中为着今日一干事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一来恨司马瑜不争气,做出了这样的丑事出来,丢尽了皇室的脸面,二来他也深知李太后和崔皇后婆媳之间一直不对付。而很显然的,今日崔皇后的那几句话触怒了李太后,眼见得这场婆媳大战今日是在所难免的了。 都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他是个皇帝,这份家务事他也是难断的啊。所以他一直都很明智的保持着沉默,由着她们两人瞎折腾去。 但现下崔皇后不仅对着李太后狂吠乱咬的,竟然还针对上了王隽。庆隆帝想着他这日后少不得的还得依仗着王隽来对抗博陵崔氏一族,哪里敢真的得罪了他?于是他便开口斥责了崔皇后一句。 “少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了。” 崔皇后原本就被王隽的那一句话给梗的胸口一滞,现下又是被庆隆帝如此斥责,一时真的是气得面如土色,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而不自知。 庆隆帝斥责完崔皇后之后,转而面向王隽,尽量的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缓了一些。 “院长今日上午一直和端华公主在一苇茶室品茗?” 王隽颔首:“是。” “可有人作证?” “一苇茶室里的所有人皆可作证。隽尚且还记得当时户部尚书也在一苇茶室品茗,还和隽寒暄了几句。陛下若是不信,大可现下召他来问之。” 庆隆帝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李太后此时就问着内监:“明月楼的掌柜和伙计在何处?” 内监回禀说是在殿外等候召见。 李太后便宣了他们进来。待他们这一干人等行过礼之后,李太后直接切入了正题,开口就问着:“今日端华公主可有去过你们明月楼?“ 掌柜的上前一步,先是朝上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而后方才说道:“回太后,十来日前端华公主倒曾和琅琊王殿下,宁公子、崔世子等一起光临过敝酒楼用餐,但今日端华公主却是不曾来过敝酒楼。” “你确定?”李太后再问。 掌柜的点头:“端华公主皇家气度,小民印象尤深。若是今日端华公主光临敝酒楼,小民定然无不知的道理。” “掌柜的今年多大岁数了?”崔皇后忽然在旁侧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掌柜的恭敬作答:“小民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哦,原来已经年过五十了,那老眼昏花也是有的。且酒楼事务繁忙,掌柜的又怎能一一确知看清今日来酒楼里的所有客人?” 被她这般一挤兑,掌柜的面上倒也没有恼意,反而是说着:“皇后见教的是。小民确然是年纪大了,可能老眼昏花,不能一一得知来酒楼里的所有客人。只是但凡来了敝酒楼的客人,那自然是要点菜吃饭的,那就定然是要通过伙计之手的。现下明月楼的所有伙计,以及后厨的厨师,日常洒扫的杂役全都在此,还请皇后一一垂问。“ 掌柜的往一侧退了下去,他身后乌压压的跪着一群人。 崔皇后此时倒是觉得心里没底了。 她方才那般一问,谁成想这个掌柜的倒是如此笃定啊。 他一笃定,她就觉得心中慌乱。 李太后此时倒也不着急问了。反正她觉得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崔皇后就是再怎么蹦跶挑刺,那也决计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所以倒还不如让她自行问出她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一时婆媳两个人都静了声,最后就只有庆隆帝出马了。 他目光扫过下面跪着的一群人,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临时被召见了就赶了过来的。不说伙计的身上依然还是一身跑堂的衣服,只说那两大厨身上的围裙和袖套都还没有脱下来,油迹斑斑一片。 “你们有谁今日在明月楼见过端华公主?”庆隆帝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这事闹到现下其实他都觉得有些烦了。 就刚刚的这会儿功夫里,估计这事现下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了吧?无论日后再如何洗白这事,总之皇家的颜面已然是扫地无存了。若是如此,倒还不如真的将司马瑜下嫁到琉南国去。只要她远离了京城,时日一长,到最后这事总会被人慢慢的淡忘掉。 庆隆帝心中现下已经是存了这个念头了,是以这句话其实也不过是随便的问问而已。 他一问完,一群伙计面面相觑,而后齐声的回了一句:“回陛下,小民等今日都未曾见过端华公主。” 更有一个小伙计膝行上前两步,朝上磕了个头,回禀着:“今日小的并没有见过端华公主,倒是见过安阳公主和信阳公主。” 李太后还深恐这小伙计的话钉的崔皇后不够深,于是赶着又加了一锤子。 “何以你如此确定见过安阳公主和信阳公主?” 小伙计面向李太后,回道:“两位公主皆是小的亲手给她们上了酒菜的,是以能肯定。小的记得当时安阳公主和信阳公主还不在一间雅座里呢。安阳公主是和一名男子在一间雅座里,小的曾听到安阳公主称呼那男子为什么世子。信阳公主则是和其他几名女子在隔壁的雅座里。小的当时还纳闷着呢,两位公主都是一起来的,何必要要了两间雅座呢?不过掌柜的一向都对我们说,客人的事让小的们不要胡乱猜疑,所以小的也就只是心里纳罕而已,倒并没有多嘴问过半句。” 事已至此,每个人的口供都指明了司马瑜和韩佐今日之事确然是存在的,而司马玥则是压根就没有到过现场,这件事完完全全的与她无关。 崔皇后只觉浑身一软,而后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李太后此时慢悠悠的瞥了她一眼,而后便起身站了起来,说着:“皇帝,阿瑜毕竟是你和皇后的女儿,我这个做皇祖母的终究是隔了一层,不好说什么。这事接下来如何处理,你和皇后商量着办吧。” 随后她一转头,对着司马玥的时候声音却是立时就和缓了下来。 “玥儿,皇祖母好几日没见到你了。来,快随皇祖母去御花园里逛逛。” 而后她又对王隽点头致意:“王院长若是今日无事,可有兴趣陪哀家一起去御花园里走走?” 王隽自然是欣然同意。 “隽乐意之极。” 随即司马玥和王隽便拜别了庆隆帝和崔皇后,转身随着李太后一起出了宫殿。 司马瑾已是被庆隆帝给喝叫了下去,一众宫娥和内监也是悉数退了下去,一时满大殿中只有庆隆帝和崔皇后。 崔皇后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母仪天下的风范了,她毫无形象的就跪在了庆隆帝的面前,一面哭,一面说着:“陛下,阿瑜她只是个孩子啊,这事还请您一定要遮掩过去啊。” 庆隆帝心里想着,你可别糟蹋孩子这两个字了。想他十五岁的时候,早就已经是日日如履薄冰,深恐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说错了一句话,哪里还会像司马瑜这般的做事不经过大脑的? 不过庆隆帝现在也是懒待和崔皇后说什么的了。 他当初之所以会扶崔皇后坐上皇后的位子,也不过是想着借了博陵崔氏一族之力来打压陇西李氏一族而已。谁成想最后陇西李氏一族是成功的被打压了下去,这博陵崔氏一族却又开始不安分了,想着要来控制他司马皇家。 啧,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能让他省心一会? 于是他就很是不耐烦的说着:“这事皇后就不用再操心了,朕自是会妥善处理的。” 崔皇后待要再说,但庆隆帝已经是抬脚就走了。 “陛下,”身后猛然传来一句声嘶力竭的哭喊,“阿瑜她可毕竟是您的女儿啊,难道您就真的一点都不念这么多年的父女之情吗?” 庆隆帝脚步停顿了下,但立时便又头也不回的走了。 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崔皇后越来越尖利的哭声不停的在回荡着。 李太后,司马玥,王隽,她咬牙切齿的想着,她一定不会轻易的饶过了他们的。今日她们母女所受的侮辱,来日定要他们百倍千倍的偿还回来。 ☆、第57章 兄妹密谋 如庆隆帝一开始所料想的,司马瑜和韩佐的事,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是闹得满城皆知了。于是一时大家茶余饭后聊起的都是这个话题。 事关皇家颜面,次日自然是有正直的谏臣纷纷上书言及此事。一时折子如雪片般的飞到了庆隆帝的手中。 庆隆帝烦不胜烦,最后索性是将这些折子全都扔到了一旁不看。 而有一封折子他却是拣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下去。 这封折子是韩佐写的。满篇洋洋洒洒的写的都是他说他和司马瑜之间是怎么怎么的两情相悦,而司马瑜那日之所以会矢口否认,只是因为惧怕庆隆帝和崔皇后震怒,然后责怪云云,然后末尾是恳求庆隆帝能够将司马瑜下嫁给他,他保证一定会终其一生都对她好,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之类的。 庆隆帝将折子放到了一旁,而后就陷入了沉思。 如他那晚对李太后所说,他对崔皇后的一双子女,其实倒也说不上是真的有多疼爱,不过就是做给博陵崔氏一族看的罢了。只是再不疼爱,好歹司马瑜也是他的女儿,这么些年看着她从一个小婴儿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心里总归还是会有几分挂念的。 只是她太不争气了啊,竟然是做出了这样丢失皇家颜面的事。 对于她和韩佐之间的事,庆隆帝其实是选择倾向于她对韩佐有意这一说法的。毕竟那么多的证据都是如此指向,他没有理由不去相信。只是你要是对他有意,完全可以来对他这个做父皇的说啊,偷偷摸摸的做出这样的事来,皇家一族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现下这事该什么收场? 庆隆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提起朱笔批复了韩佐的这份折子。 于是次日早朝时分,庆隆帝便冠冕堂皇的说起了大夏和琉南国之间这些年来的深厚渊源,然后又有感于琉南国国王这些年对大夏的拳拳忠心,故特将安阳公主司马瑜下嫁给琉南国世子韩佐,希望两国从今往后关系更亲密之类的云云。 他此言一出,殿中大臣纷纷跪倒,山呼了一声陛下英明。而韩佐则已经是喜出望外到差点都要当场乐得屁滚尿流了。 只是这前朝的消息一传到后宫,崔皇后立时就哭了。 司马瑜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自小掌上明珠般的长大,当真是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原本她是打算着等司马瑜年岁大了,在京城里面挑拣个合适的世家子弟,这样即便是婚后,她们母女依然是可以时时见面。但现下司马瑜若是远嫁到了琉南国,几千里路程,山遥水远的,母女俩想见一面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思及此,崔皇后不由的就伏在枕上哀哀的哭出了声来,任凭周边的嬷嬷和宫娥怎么劝都没有用。 这般闹得了一会,外面内监高声通报,说是崔国舅求见。 崔国舅单名一个浩字,现居三公之一的司徒之职,乃是崔皇后一母同胞的长兄,正是现下博陵崔氏一族的族长。 崔皇后抬手用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着声音说了一句请。 只是任凭她再如何的擦拭,那眼中的泪水还是不停的在往外滚落着。 于是当崔浩缓步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崔皇后一双红肿的眼睛和满面的泪水。 他是方才散朝之后才赶过来的,自然知晓他家妹子是为什么哭了。 第53节 只是崔浩与崔皇后不一样,他觉得自己是个做大事的人,而做大事的人就应该懂得有舍有得,所以他觉得在司马瑜的这件事上,崔皇后实在是犯不上伤心到了这个地步。 所以他坐下来之后,第一句非但不是安慰崔皇后,反而是直接单刀直入的就说着:“阿瑜的这件事,须怪不得别人,都是她自己做的孽。于目前形势来说,她下嫁韩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崔皇后立时就被他这几句话给捅了个心尖上伤口淋漓,一片血红。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立时便又重新滚落了下来。 “大哥,我不说指望你来安慰我,你怎么开口就往我胸口捅刀子呢?你也知晓,我就阿瑜这么一个女儿啊。现下她要嫁到琉南国去,山高水长,我们母女想再见面得等到什么时候?而且我还听说琉南国最是穷苦,阿瑜自小便是娇生惯养的,如何能习惯得了?“ 说到这里,她又哀哀的哭了起来。 崔浩很是不耐烦,便粗暴的说着:“到底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庆隆帝的旨意已经是下了,你就是在这里哭死了又有什么用?阿瑜不照样还是要嫁到琉南国去。” 崔皇后一听,一时哭得就更凶了。 “我自己也知晓,这些年来我虽然是坐着皇后的位子,陛下对我也算和颜悦色,在外人眼中看来他对我甚是宠爱,可是我也晓得,在他的心里,我终究是比不上已经死了的李皇后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们毕竟是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哪里比得上?我说的话他何曾有一句半句上过心?只是再怎么样,毕竟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在,见着阿瑜又是他亲生的女儿,他实在是不应当将阿瑜下嫁到琉南国去啊。这不就是活生生的挖了我的心吗?让我如何能舍得?“ 说完之后又接着哭,简直都可以称得上是嚎啕大哭了。 崔浩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你看你,说起来还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到底还是这么的不中用。我跟你说,阿瑜的这事,认真说起来只能怨她自己做事不过脑子,实在是怨不着庆隆帝。庆隆帝如此做,方才能将她和韩佐这件事的影响给降到最低。不然你觉得庆隆帝不这么做,那会怎么做?让阿瑜继续的待在京城里,就算是再深居简出,那也依然免不了沦为天下人的笑料。便是整个司马皇族,那也会跟着一起成为天下人的笑料。只有她远离京城,甚至是远离了整个大夏,随着时日长了,大家才会慢慢的淡忘掉这件事。“ 崔皇后心中何尝不知道崔浩说的是对的?只是母女连心,她总归是接受不了司马瑜要远嫁,也许这辈子母女都无法再见的事实。 崔浩见状,也只得开口劝说着:“其实你若是往后想见阿瑜,甚至是想让她重新回到京城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皇后一听,立时就抬起头问着:“大哥此话何意?” 崔浩目光扫了一眼殿内,崔皇后会意,立时便开口将殿内的众人都给屏退了下去。 崔浩这才开口说着:“若是阿昱能坐上储君的位置,来日庆隆帝驾鹤西去,他再坐上了皇帝的位置,阿瑜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到时他随便的开个口,量他琉南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附属国而已,还不是会乖乖的将阿瑜给送了回来?到时你再让阿瑜长居京城,甚至是长居宫内,放眼这天下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而且到那时阿瑜和韩佐今日的这段公案早就被天下人给淡忘得差不多了,到时你再给阿瑜挑拣一个合适的世家子弟,直接入赘皇家,岂不是好?” 崔浩构建的这个蓝图实在是太美好,崔皇后止不住的立时就心动了。 而且原本他们博陵崔氏一族早就打着让司马昱取代司马元坐上储君的位置的主意了,只不过现下因着司马瑜即将远嫁的事,崔皇后一时恨不能就将这个计划提前。 至于她和庆隆帝之间,皇家夫妻,原本情意也不过尔尔。而且庆隆帝身子一向不好,近年来更是每况愈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两腿一蹬去见了先帝了?与其到时让司马元上位,他们母子看人脸色过日子,倒不如现下就放开手博一把。 于是崔皇后立时也就不哭了,开始问着:“大哥,你上次说的那两件事,现下准备的如何了?” 崔浩端起先前宫娥送过来的茶水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而后方才说着:“这两件事我已经是筹备好了。扶风郡那边,多深山老林,土匪出没,朝廷发兵剿了多次,但依然不能根除。巧的很,掌管着扶风郡的太守正是我博陵崔氏一族的人,我便让他暗中招兵买马,又在深山老林中建了一所场地,特地的用来操练这些兵马的,对外则只说这只是一处匪巢罢了。至于吃穿用度,我让崔太守打着围剿土匪的名号,光明正大的隔一段时日就送一批吃穿用度进去,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朝廷非但不会责怪,反倒还会嘉奖于他。“ 崔皇后沉吟了片刻,方才问着:“兵马皆在深山老林,若是京城有事,可是来得及驰援?” 崔浩答道:“扶风郡距离京城虽然有个两三日的路程,但若是紧急行兵,依然可朝发夕至。这个你无需担心。” 崔皇后点了点头,又问着:“军费从何何来?我博陵崔氏虽然为世族,但要负担这么多兵马的日常开销用度,只怕是有些紧手的吧?” “自然是紧手的。我们博陵崔氏一族不比太原王氏一族,产业遍天下,富得流油,”说起太原王氏一族,崔浩都开始咬上了后槽牙,语气也难得的酸了起来,“想他太原王氏一族原也不过尔尔,一直被压在咱们博陵崔氏下面,不想这代却出了一个王隽,竟生生的让太原王氏一族一跃成为了五姓氏族之首。” 崔皇后叹了一口气:“王隽确然是个人物。但好在他无意于官场,并无官职傍身,只是担了个皇家学院的院长,不然只会是更麻烦。” 崔浩轻哼了一声:“他人虽不在朝堂,但朝堂上有多少官员慕着他的名声,争着抢着的愿与他结交?而且你以为这太原王氏一族就没有人为官了么?旁的不说,那洛川郡的郡丞王鎏不就是出自太原王氏一族?而且这人乃是庆隆帝亲自任命为洛川郡的郡丞,对我们大不利。” “洛川郡?”崔皇后想了一会,而后吃了一惊,问着,“大哥,我记得上次你说的军费筹措一事当从洛川郡上面做文章,怎么,现下听你这意思,竟是不成了?” “这倒也不至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丞罢了,我还对付不了他?”崔浩言语中颇有些不屑之意,“你放心,我已去了一封书信给崔英,他身为洛川郡的太守,难不成还整治不了一个郡丞?我们静候佳音就是了。” 崔皇后点了点头,静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说道:“夺储这事,我始终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李太后虽然不理朝政多年,但一身威严还在,在朝中势必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且她身后的陇西李氏一族虽然较前些年没落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手中未必没有筹码。要知道,现下司马元可是他们陇西李氏一族的所有希望,真到了那时候,陇西李氏一族必定会倾全族之力与我们相对抗。” “陇西李氏?”崔浩很是不屑的轻嗤了一声,“陇西李氏一族现下还有什么人物在?拜庆隆帝的多疑所赐,前些年他一力削减陇西李氏一族,李太后怒而退居后宫,再不理会朝政。而李氏一族在朝中所有的人都贬的贬,黜的黜,随后老的老,死的死,到现下也不过就只一个李蕴还有些气候,其他的都不用提。就凭他们,拿什么和我们博陵崔氏相抗衡?需知我博陵崔氏一族的族人现下遍布官场,哪里都有。“ 但崔皇后依然还是觉得忧心忡忡:“你也说了陛下他多疑,陇西李氏一族说起来还是他的外祖父家,他依然能狠得下心对其下手,那对我们......” 说到这里她便没有再说下去了,但崔浩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点你也可以放心。御药房中有我们的人,他前些日子曾和我透露过,说是庆隆帝原就一直有疾,这两年来一直恶化。旁的不说,我们只需在他每日喝的药里面悄悄的将几味药加重些分量,这样过些时日,即便他不病入膏肓,这样也可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他的命。“ 崔皇后大吃一惊,起身站了起来。 她起得太急,宽大的袖子扫到了案上放着的茶盅,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茶盅跌落在水磨青砖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横七竖八的流了一地。 “你,你这是弑君。”她面色发白,语音也变了调,“这若是被人发现,是要诛九族的。” 崔浩却依然坐在椅子中岿然不动,面上更是如常,并无一丝分毫的变化。 “你以为若是让司马元成功的坐上了皇帝的位子,你和阿昱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们博陵崔氏一族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到时他首当其冲要对付的就是你和阿昱,再是我们博陵崔氏一族。与其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现下就先下手为强。” 说到这里他斜眼望了崔皇后一眼,问着:“怎么,还是说,你和庆隆帝这么多年的夫妻,心中割舍不下,事到临头心疼起他来了?你想想阿瑜,若是司马元做了皇帝,那阿瑜必然只能一辈子待在琉南国,你们母女此生都未必能再见一面。再是阿昱,你想想,一个前皇后的儿子做了皇帝,怎么能容忍得下现皇后生下的儿子活在世上?妹子,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觉得你还有退缩的余地吗?” 崔浩在说这番话的过程中,崔皇后一直在紧紧的用上齿咬着下唇,几欲将下唇都咬出了血迹来。 到最后她面色忽然变得坚毅了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阿瑜和阿昱,一切都听从大哥的。” 言下之意就是同意崔浩弑君的这个计划了。 崔浩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你和阿昱与我们博陵崔氏一族是唇寒齿寒的关系,我们就算倾全族之力,也势必会将阿昱推上皇帝的位子。” 有了崔浩的这句保证,崔皇后总算是略略的放了些心下来。 人心隔肚皮,就算是亲兄妹,利益当前,先考虑的定然也只会是自己。更何况现下严格说起来,司马昱总归是姓司马的,难保他来日不会成为第二个庆隆帝,博陵崔氏不会步陇西李氏后步,所以崔浩不可能不提防他们母子。 不过现下他们毕竟利益一致,暂时可以不用去考虑这些久远的事了。 大事说完,兄妹两人接着闲话了一些家常。 崔浩问了下司马昱和司马瑜的近况。 司马昱现年七岁,年纪尚不足入皇家学院,故有专门的夫子在教导。司马瑜则是因着和韩佐的那件事,已经被庆隆帝给禁了足,轻易出不了她的宫殿。估摸着到她下嫁琉南国之前庆隆帝都不会解除了她的禁足令。 说到这里崔皇后又落了泪。 庆隆帝这些年对她,在外人眼中看来确然是宠爱有加,但到底如何也只有她自己才是最清楚的。于是她便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了司马瑜和司马昱的身上,但现下不想司马瑜竟然要远嫁数千里之外,她这个做娘的如何会不伤心? 崔浩安慰了她一番,说是不上一年的功夫定然会让她们母女再次见面,崔皇后这才止住了眼泪水,问着崔护现下如何。 崔护正是崔浩的小儿子。 一说起崔护,崔浩便又是觉得骄傲,又是觉得烦恼。 骄傲的是,他这个儿子从小武艺出众,前些日子更是挑战武术夫子成功,便是连一向甚少夸人的车骑将军都由衷的赞叹了一句此子大才,来日成就必不下于我。而烦恼的则是,崔护性子执拗,他认定的事就算是他这个做老子的去说他照样都不买账。 “这个混账,”崔浩气得唇边两撇胡须都快要飞了起来,“现下竟然是和司马宣宁康他们走得极近,日日的在学院里练什么蹴鞠,说是要为即将到来的蹴鞠比赛做准备。我好几次和他说,就算是你们学院在这次蹴鞠比赛中得了个第一又能怎么样?那座奖杯能当饭吃的吗能当银子花的吗?可他梗着脖子和我争辩什么学院的荣誉感。屁的荣誉感,依着我说,还不如赶紧毕业,然后我给他塞到行伍里去历练几年,这样往后也能弄个将军做做。” “这蹴鞠比赛我知道,”崔皇后点了点头,“三年一度,还是庆元弟在位的时候立下的规矩。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届时天下九州蹴鞠队入京,倒也算得上是一场盛事。” 崔浩可是没有什么闲情雅致去想什么盛事不盛事的,他眯着眼睛,反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想起来了,”他倾身上前,面向崔皇后说着,“这九州之一的荆州,下面有个江夏郡,这江夏郡王的郡王妃,原是出自我博陵崔氏一族旁支的。” “大哥为何忽然提起此人?” “说起这个江夏郡王,其实也是世袭的爵位了,传到现下已经是第三代了。第一任的江夏郡王出身行伍,但军功寥寥,可是他踢的一脚好蹴鞠,当时在位的庆元帝又是极好蹴鞠的一个人,是以这第一代江夏郡王实际上是因着蹴鞠而被授予了郡王这个爵位。“ 崔浩说起这个的时候表情中满是不屑。 在他的眼中,蹴鞠不过是下等之人用来消遣的活动罢了,因为这个被授予爵位,实在是让人看不起。 “这个江夏郡王我是不大看得上的。是以当初他来求娶我博陵崔氏一族的女子时,我原是不想理会他的,可后来被你二哥一劝,便随意的嫁了个旁支的庶女给他了。” 崔皇后依然还是不大明白崔浩为什么会忽然的提起这个江夏郡王。 好在崔浩接着说了下去:“九州各处学院蹴鞠队入京,必然会有这支江夏蹴鞠队。据我所知,这一任的江夏郡王是担任了江夏学院的院长的,届时他肯定也会一道入京的。你我现下正是用人之际,这江夏郡王说起来毕竟还是我们的姻亲,到时你我可出手拉拢一二。” 只是崔浩言语中还蛮是不屑的,似乎觉得出手拉拢这个江夏郡王都降低了他清高的世家身份一般。 ☆、第58章 惠和县主 其实司马玥有时候都在怀疑,那个传说中的庆元帝其实也和她一样,是一位光荣的穿越人士。 不说这位庆元帝一手创办皇家学院,提倡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第一个喊出男女平等的口号,只说这三年一度的蹴鞠比赛,其实说起来,那和世界杯的比赛流程是一样一样的。 大夏版图共分九州,分别为冀州、豫州、雍州、扬州、衮州、徐州、梁州、青州、荆州。九州设立学院无数,每个学院都开设有蹴鞠球队,但每个州却只有一个可以进京比赛的名额。于是首先是以州为单位,州下面的无数蹴鞠队一轮轮的pk下来,最后选出夺得第一的那支球队,再进京准备决赛pk。 九州共选出最顶尖的九支蹴鞠队,而皇家学院的蹴鞠队则是直接进入决赛,最后一共就是十支球队争夺第一的桂冠。 司马玥都不晓得这位庆元帝到底是真心喜欢蹴鞠呢,还是想借此来拉动京城经济的发展。 每隔三年,九州蹴鞠队入京,盛况一时,自是有各地无数热爱蹴鞠的人士纷纷进京观看。这些人一入京,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掏银子?又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自然是有什么名胜景点都得去逛上一逛,又是什么京城特有的玩意儿得备着点拿回去送人,这可都是需要掏银子的啊。更何况想看蹴鞠比赛,那就得买进场地的门票啊。而门票有限,但能有闲情逸致来到京城看比赛的人兜里的银子绝对不会少,所以有时这门票经常会被炒至天价。 而这蹴鞠比赛的场地正是由皇室所开办,所有门票的收项全都直接归入国库。光这门票就已经是一笔很客观的收入了,更何况所有店家卖出去的东西还都得上交税款。所以这三年一度的蹴鞠大赛下来,朝、廷基本上都是会赚得盆满钵满。是以自打庆元帝提出这个三年一度的蹴鞠比赛之后,这么些年来,其后两任的皇帝都是雷打不动的拥护并严格的执行着。而且为了进一步让大家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蹴鞠比赛中,所以每隔三年的期末考试都会特地的提前。 于是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况不已的蹴鞠比赛现下对司马玥最大的影响就是,她真的快要累死了。 王隽也不知道发的是什么神经,非说要让她在这次期末考试里每门课程至少都要拿到一个良的成绩,于是每天玩儿命似的给她各种补课。周末的休息时间全都取消不说,还天天起早贪黑的。 但好在司马玥好歹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而且骨子里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服输的精神,所以在王隽见她偷懒说了她几次狠话之后,她立时气场全开,上紧了发条似的,也不用王隽再催促了,自己玩儿命似的开始复习了。 而等到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她长吁一声,浑身散架了似的趴在书案上都不想动弹了。就连接下来司马宣和宁康他们邀她一起去酒楼里庆祝下她都没有去。 她就想回去睡个昏天黑地!!! 在她的设想里,她这怎么着也得不吃不喝的睡它个一天一夜啊,但不想第二日一早她就直接被人从被子给拽了起来。 拽她的人是司马宣。 司马玥当时暴躁的啊,二说不说,直接先是一个枕头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然后咆哮着:“司马宣你做什么?别烦我,我要睡觉!!” 司马宣伸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她砸过来的枕头,在手中掂了两下,啧啧两声,然后瞧着她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笑道:“玥儿你可真舍得啊,这个青玉枕少说也要值个两三百两银子的。你平常动不动的就说自己穷,现下砸起这个青玉枕来倒是毫不心疼。” “快把枕头还我。”司马玥见钱眼开,立时就朝他伸出了手。 司马宣从善如流的劈手将青玉枕扔了过去。 这段时日在王隽地狱式的残酷培训中,司马玥的反应能力提高了不少。 一见枕头被司马宣扔了过来,她不闪也不躲,直接伸手一捞,然后随手往床上一放,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漂亮。 司马宣赞叹了一声,而后由衷的说着:“玥儿你昨日对阵赵德的时候真是了不起,竟然能在他手下走了四十余招。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连个马步都不会扎,现下怎么这么厉害?” 其实我现下也不会扎马步呀,司马玥在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但面上却是笑嘻嘻的说道:“因为我聪明啊。” 有人夸赞自己,心情那总归是很好的。 司马宣一见她满面笑容可掬的模样,立时开始顺杆往上爬了。 “玥儿你昨日使的那套鞭法实在是太帅了,能不能教教我?” 这才是他没有睡懒觉,今日一早就特地的来找司马玥的原因。 第54节 其实昨晚他都没怎么睡好,梦里来来去去的都是司马玥白日里使的那套无常鞭法。 难得见司马宣有求于她,司马玥心情大好。斜眼瞥了他一眼之后,而后她方才慢条斯理的问着:“有什么好处?” 司马宣一见有戏,立时上前两步,伸出两只狗爪子,满面狗腿似的讨好笑容,只差接下来就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各种伺候之了。 但司马玥很是嫌弃的望了他一眼,扯起被子盖住了全身,严肃着一张脸说着:“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啊这位大哥。” 司马宣一脸黑线:“我是你二哥。” 所以说端茶倒水捏肩捶背这些司马玥是看不上眼的了? 想起昨日司马玥对阵赵德时使的那套鞭法,招招狠辣,直切要害,司马宣就觉得内心激荡不已。 这实在是太适合干架的一套鞭法了。不行,他怎么着也得学到手。 于是他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可还有其他的什么事能讨好到司马玥的。 这般想了一会,他忽然眉头舒展,兴冲冲的就笑道:“玥儿,快起来,我带你去看江夏蹴鞠队进京啊。” 这些日子九州蹴鞠队已经是在各自院长的带领下陆续进了京。初时司马玥还跟着司马宣和宁康他们一起去看了几次,见着一票身着统一劲装,长相俊美的小鲜肉在各自鲜艳的队旗簇拥下潇洒的自城门那里走了进来,她也曾经热血沸腾了好几把。而且她还对着其中一个长得尤为俊美的小鲜肉扔了手里正在啃着的苹果过去,谁曾想一激动手劲大了,那苹果直接将那帅哥给砸得偏过了头去。 那帅哥想来也是个暴躁的性子,当时就直接撸袖子开始到处找到底是谁拿苹果扔了他的,只吓的司马玥转头落荒而逃,自此以后她就没怎么去看过蹴鞠队进京了。 所以听到现下司马宣的这个提议,她伸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神情寥寥的就说着:“我懒得看了,你自己去看吧。” 说罢就想躺下去接茬睡个回笼觉。 但司马宣深受拉住了她,而且为了调起她的兴趣,开始对她科普着江夏蹴鞠队的光辉历史。 “这江夏蹴鞠队不比其他的蹴鞠队,可了不得了。这每三年一次的蹴鞠大赛,荆州的名额从来都是落在江夏郡的头上,没有哪一次例外过。而且我跟你说,这江夏蹴鞠队可是曾经五连冠过的,至今无人能超越。只不过上一届的蹴鞠比赛,估摸着应该是有人暗地里做了手脚,他们所有队员临上场比赛前都拉了一天的肚子了,又或许是他们连着五连冠,骄傲自满,总之江夏蹴鞠队与第一失之交臂了,但就这他们也还捞了个第二。而听说这次,江夏蹴鞠队喊出的口号是势必要夺得第一,不然就无缘回去见他们江夏的父老了。“ “哦。” 司马玥反应平淡的应了一声,她对这些八卦并不是很感兴趣。 但很显然司马宣对这些是很感兴趣的。 “玥儿你知道吗?我听说啊,自打上一届他们江夏蹴鞠队没有夺得第一之后,听说他们是痛定思痛,换了个蹴鞠夫子。而这个蹴鞠夫子可神秘了,听说现下可是没有一个外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呢。“ “......哦。”司马玥继续面无表情。 原谅她对这些八卦真的是不是很感兴趣。 司马宣见司马玥神情淡淡,想了想,便又抛下了一道他自认足够重磅的消息来。 “玥儿你知道吗?我听说这次不但是身为院长的江夏郡王会来京城,连他的女儿,惠和县主也会来呢。” “惠和县主?”司马玥面上的神情总算是有了一丝变化,“那是谁?很有名吗?” 司马宣用一种看你丫的其实是火星来的吧目光望着她:“你竟然不知道惠和县主?” 司马玥老老实实的摇头:“不知道。只是她很出名的吗?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司马宣重重的一拊掌,沉痛的说着:“玥儿你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咱们大夏有两位出奇的人物,一位就是你的那个王隽了,另外一位就是这个惠和县主了。” 说到这里他又盯着司马玥,就盼望着她能很感兴趣的问上一句,为什么啊?你倒是接着往下说啊。 但司马玥深谙司马宣的尿性,所以她虽然心里也是超级想知道这位惠和县主到底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面上还是装得超级平静,语气更是平淡无比:“哦。” 小样儿的,我就不信憋不死你。 司马宣果然上钩,虽然司马玥并没有表现出很想知道的模样出来,但他还是急不可耐的就继续说了下去。 “这位惠和县主名叫薛灵芸,听说长的那叫一个漂亮啊,见过她容颜的人都说,洛水之神长的想来也不过是如此了。而且她不但人长的漂亮,更是琴画双绝。琴艺出神入化,有幸听过她抚琴的人都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但可惜她很少对着人抚琴,据说是恨无知音,倒不如弹与山川大河,花木鸟虫听,免得污了她的琴艺。画艺更是不得了,据说她画的芙蓉都能引来蝴蝶在上面停留,久久不愿离去。你说,就这样的一个传奇人物,你怎么能不知道啊啊?” 说到后来,司马宣望着司马玥的目光简直都可以用怒其不争来形容了。 司马玥有点心虚的伸手摸了摸鼻子。 她这不是半路窜过来的嘛。而且窜过来之后就直接被塞到了皇家学院里,天天不是对着书本狂啃就是被王隽狂撩,那里还有功夫去了解什么传奇人物啊。 只是这个薛灵芸貌似很拽的啊,还恨无知音,宁愿抚琴与山川大河,花鸟草虫听,都不乐意抚给人听,也是清高孤傲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这样的人物是有必要去见识见识的。只是...... “她真的长得很漂亮吗?” 司马玥自认她现下的这个容貌长的还算是不错的,不谦虚一点的说,那是打遍京城无敌手。所以对于这薛灵芸的美貌到底是到了个什么等级,她还是蛮想知道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司马宣立刻从司马玥的这句话里敏感的嗅到了点什么,于是他立时就说道:“是啊,听说是长的超级漂亮的。怎么样,玥儿,要不要我们现下一起去看看她到底长的有多漂亮?” 司马玥被他的这句话给勾起了兴趣。于是她立时就要叫莺时和诗情画意,让她们打水过来,她要起来梳洗准备出门。 但司马宣却是殷勤的说着:“今日不用她们几个伺候你,本殿下亲自去打水来给你梳洗。” 为了那套鞭法,甭说只是打个水啊,做什么他都认了。 司马宣喜滋滋的转身去厨房打水去了。 一番梳洗,两个人又草草的吃完了早饭之后,便商议着怎么到城门那里去看传说中的惠和县主薛灵芸。 据司马宣所说,庆隆帝也甚是注重这场蹴鞠比赛,所以九州蹴鞠队进京,他还特地的遣了司马元前去城门迎接。今日江夏蹴鞠队进京,司马元定然也会前去城门那里迎接的。所以依着司马宣的意思,他们这次倒是不用和前面几次一般,躲在人群里踮着脚看了,人挤人不说,还看得不清楚。不如索性直接就去城门那里堵上司马元,然后和他说上一声,以琅琊王和端华公主的身份跟在司马元的身后光明正大的看。 因着每次有蹴鞠队进京的时候,去城门口看的人确实都超多,真的是可以用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来形容了。瘦弱如司马玥,上几次都差点直接被挤成了个纸片人。所以对于司马宣的这个提议,司马玥立时就同意了。 两个人就这事很愉快的达成了一致意见。而且考虑到这里离城门挺远的,而现下估摸着离江夏蹴鞠队进城的时间也近了,马车慢慢的赶过去是来不及了,于是司马宣便让阿泰将自己日常所骑的马牵了过来,司马玥则是随即也让莺时将自己的马也给牵了过来。 司马宣的马是一匹通体洁白的马,名叫银星,端的是高头长颈,体格高大,望去雄伟不已。 司马玥的马则是一匹通体红色的马,名叫赤焰,只是望上去体形要纤细得多。 司马宣没有见过司马玥的这匹马,当下凑近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而后他就怪叫了起来。 “玥儿,你这匹马,竟然是一匹汗血马啊。” 司马玥原本是不会骑马的,但奈何这些日子王隽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非要教她学骑马,还特地的让人弄了这么一匹体型纤细的马过来给她。 汗血宝马的名头司马玥还是听说过的,她原本也知道王隽出手送她的这匹马定然不会是什么差的马种,但是没想到竟然是一匹汗血宝马啊。 于是司马玥也站在原地懵逼了一会,而后才在司马宣的催促下慢慢的上了马。 顾念着司马玥才刚学会骑马不久,司马宣倒也没有过多的催促她。 但司马玥身下的这匹马真不愧是匹宝马啊,压根就不用她抽一下鞭子,步伐轻灵优雅,直接就是得得的往前奔去了,一时倒把司马宣给甩在了后头。 司马宣不得已,只好双脚催了一下马腹,紧赶了一段路程才追了过来,但随即不一会儿的功夫又被司马玥给甩到了后面。 司马玥只得意得哈哈大笑,司马宣则是黑着一张脸在后满不停的追赶着。但奈何刚追赶上来,司马玥只要稍微的双脚夹下马腹,立时便又能将他给甩到了后面去。最后两人你追我赶的,索性就是在这大路上飚起了马来。 好在京城里一色的都是青石板路,且极是宽阔。两旁杨柳依依,行人井然有序,所以司马宣和司马玥这般放马街头,倒也是并没有碰撞到一个人。 眼见得再转过一道弯就可望见城门了,前面已然是人群较别处多了许多,且司马玥还听到了有人在说着:“到了,江陵蹴鞠队就快到了。”“太子早就到了,正在那里准备迎接着呢。” 司马玥便知道司马元已经是到了城门那里了,正打算翻身下马去司马元那里,但无奈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多,而且后面还不时的有人往这边挤过来。又不知道是谁,肩头上担了个扁担,也兴冲冲的跑过来凑这热闹,但不提防那扁担头好巧不巧的,正好扫到了赤焰的肚子上。 赤焰受惊,鼻息加重,四蹄扬起,竟是在原地团团转个不住。但无奈此处人多,它就是想转身空间也有限啊,到最后它就越发的暴躁了起来。 司马玥原本还想从赤焰的身上下来,但无奈赤焰此时已经有些失控了,马身在原地前后起伏个不住,她就是想下,那也没法下啊。 更何况她原本也就是个新手,以前学骑马的时候都有王隽在旁边保驾护航,压根就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一时她心中惧怕不已,到最后干脆直接是身子都矮了下去,整个人趴伏在马背上一动都不敢动了。 刚刚她干嘛非要作死的将司马宣甩在身后啊?要是这会司马宣在旁边,他好歹是有法子的啊。 司马玥一时只觉得欲哭无泪,而且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的在想着待会她被赤焰甩了下去之后,它重重的一蹄子踩了下来,直接将她踩了个肠穿肚烂的悲惨模样。 不知道到时她还来得及说遗言不? 如果来得及,那她一定要说,千万不要让王隽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啊,不然往后他想起她来就肯定只会是她的这幅恶心的惨样,绝对想不起她以往的种种明艳模样啊。 司马玥被自己想象中的肠穿肚烂模样给吓到了,一时伏在马上就开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悲悲戚戚中,耳中似是听到有人在唤阿玥,随即她便觉得赤焰安静了不少,也不再蹦跶起伏个不停了。 她不敢直起身子,只侧着头,小心翼翼的往前面看了过去,就见一身淡蓝锦衣的王隽正沉着一张脸站在前面,一只手还牢牢的挽紧了赤焰的辔头。 想来正是他在附近,看到司马玥的赤焰失控,赶了过来拢住了赤焰的辔头,这才让赤焰安稳了下来。 平日里司马玥和王隽外出的时候,司马玥倒恨不能两个人离个十步远,还一脸的我和那人不熟的模样,就怕别人误会。但这会劫后余生,她再看到王隽,哪里还理会得周遭人来人往啊。她只觉得委屈不已,眼中的泪水噼里啪啦的就滚了一脸。 王隽今日原本是和郑洵来这附近的茶楼里闲坐,但无意间一侧头,却见到司马玥正无措的趴伏在赤焰身上,随时都会被颠了下来。他当时只觉得心中发紧,也来不及走楼梯了,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一手就挽住了赤焰的辔头,用力迫使它安静了下来。 当时他心中那叫一个怒啊,真是恨不能直接将司马玥从马背上给薅了下来,然后不管不顾的先揍她一顿屁股再说。 他虽然最近这段日子是教她骑马,但这小丫头不过才刚刚学会而已。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和她说,他不在的时候,让她千万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去骑马,摔下马背可不是好玩的。可是他这才一转头的功夫,这小丫头竟然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个人骑着马跑了出来,而且还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只是满腔的怒气在看到司马玥吓得发白的小脸和眼中满满的泪水之后,立时便都转换成了心 疼和后怕。 若是刚刚不是他恰巧也在这附近,那后果真是不可设想。 长叹一声,他认命的想着,果然是自己一刻不在她身边她就要折腾点事出来让他担心啊。算了,以后自己不在她身旁陪着的时候,还是遣个暗卫在她身旁暗中跟随着保护她吧。 ☆、第59章 女人的醋 王隽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硬生生的将满腔的怒气都转化成了心疼和不舍。 “过来,”他上前两步,向她伸出双手。虽然还是沉着一张脸,但语气却是柔软如春日最和缓的风,“我抱你下来。” 司马玥实在是被刚刚发疯的赤焰给吓怕了,依然还是双手牢牢的抱着马脖子,不敢挪动分毫。 王隽无法,也顾不得周遭这么多的人看着了,又上前几步,将全身都因着害怕而快要僵硬成一块铁板的司马玥轻柔的自马背上抱了下来。 他原本想着就算是不揍她一顿屁股,可怎么着也得是要训斥两句的,这样让她知晓往后再也不能一个人任性的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了。可是话到嘴边,低头看着蜷缩在他怀中柔弱可怜(?)的司马玥,说出来的却是:“乖,不怕,我在呢。” 一面说,一面还伸手慢慢的抚着她的后背。 正从旁侧茶楼出来的郑洵看到这一幕,很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拜托你们两个秀恩爱的时候能稍微的挑拣一下场合吗?虽然说自打上次你们在一苇茶室里一起亲密出境之后,这京城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知晓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一腿了,可是麻烦也不要当着这么多的人面秀恩爱好吗。 但王隽恩爱依然还是秀得毫无压力,甚至还有加剧的趋势。 他低头,抬手拭去她冰凉双颊上的泪水,柔声的哄着:“没事了。你看现下你不是好好的在我的怀里么?” ...... 郑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这还单身着呢。 “子上,”他轻咳了一声,而后说着,“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先进茶楼里去吧。” 第55节 没看到周边的人都在对着你们两个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嚼着舌根子呢么。 王隽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清冷的目光在周边围观的人群身上扫了过去。围观的群众一时只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脚底起,迅速的蔓延至头顶。他们扛不住,立时便两两三三的分散了开去。一时以王隽和司马玥为中心,周遭一丈之内空无一人。 当然,郑洵要除外。 所以说有个这样的至交好友真的是一件很痛心的事啊。无论走到哪里,光芒始终都是他的,而压根就没他一点事。 但好在郑洵生性豁达不拘小节,倒也并没有在乎这些。 “端华公主,”他只是笑笑上前,倾身望着整个身子都窝在王隽怀里的司马玥,笑道,“你这今日怎么一个人骑马到街上晃荡来了?” 司马玥正待要说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就听得后面马蹄声得得,司马宣终于是赶了过来。 司马宣一见赤焰在旁不安的刨着前蹄,司马玥则是正全身发抖的窝在王隽的怀中,他便约莫猜得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而随即王隽凉凉的目光又朝着他瞥了过来,司马宣心中立时便咯噔一声,直觉要坏事了。 今日他确实是费尽了一番心思才撺掇了司马玥跟他出门的。而且骑马这事也确实是他提议的,虽然他知道司马玥也才刚学会骑马不久...... 只是京城这么大,怎么这么巧就叫王隽给撞上了啊? 司马宣心中暗暗的叫了一声苦,但他还是翻身下马,毕恭毕敬的对着王隽和郑洵行了个礼,叫了一声王院长,郑夫子。 郑洵负手在后,面上带笑,闲闲的望着他。 子上最是小心眼,知道这司马宣私自拐带他的那个心肝宝贝出来骑马溜达,有的是后招等着他呢。 果然,王隽轻哼了一声,声音冷淡的说着:“不敢劳殿下行礼,隽受不起。” 司马宣尴尬的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鼻子。 坏了,看来今日这事真的是触到王院长的逆鳞了。 但今日的事说起来毕竟是他做差了,光想着怎么撺掇司马玥出来,压根就没有想到她马术不精的事。 于是司马宣丝毫不敢发作,态度之间反而是越发的恭敬了起来。 “院长说哪里话啊哈哈,”他一面笑着,一面就向司马玥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出来搭救他,不然下一刻他立时就要被王隽这冰凉的目光给戳的全身都是透明的窟窿了,“都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生行的这一礼院长有什么受不起的啊。” 司马玥窝在王隽的怀中片刻,鼻尖闻到的是自己日常最熟悉的松木清香,方才受了惊吓,从头盖骨那里跑出来的三魂七魄终于又重新的回到了她的体内。 接收到司马宣求救的信号,她心里琢磨着,其实王隽心里也是气她的吧?只不过是舍不得对她发作,然后现下就将这股子怒气全都发泄到了司马宣的身上而已。 秉着搭救司马宣就是搭救她自己的想法,司马玥在王隽的怀中抬头,声音软软的替司马宣求着情:“不关二哥的事。其实今日是我逼着二哥和我一起出来的。” 好妹子!够义气! 司马宣在心里对司马玥大大的竖起了拇指,但面上还是做了一副沉痛的模样出来说道:“其实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没想到玥儿才刚学会骑马,马术不娴熟,然后她一求我带她出来骑马,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院长见怪的是,学生往后行事再也不敢这么鲁莽了。” ......她这帮他求着情呢,将所有的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但是他要不要这么顺杆爬的真的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她的身上啊?而且还说的他自己多委屈似的。 司马玥一时就觉得,自己真不该替司马宣求情,活该他被王隽冷嘲热讽一番。 而王隽在侧听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一时都要给气笑了。 他们两个真当他是瞎子,没眼睛不会看的吗?还是说没脑子,不会思考的吗?司马玥是个什么性子,司马宣又是个什么性子,他会不知道的吗? 依着司马玥懒散的性子,前些日子又是被他逼迫着补习了那么多的功课,昨日期末考试全都考完,今日她定然只会在家中睡觉。若不是司马宣跑去撺掇,她会骑马跑到这里来? “哦?”王隽唇角蕴了一丝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这么说来,还是我错怪殿下了?” 郑洵在旁一见他这模样,直觉要坏事。 这是王隽发怒的前兆啊。 他一旦真的发起怒来,还哪里管得上司马宣是不是琅琊王,哪怕就是庆隆帝在这里他都不会给半分面子的。 他忙做起了和事老,两步上前,挡在了司马宣和王隽的中间,笑道:“哎哟,这一立夏,天气可真是越来越热了。这天气一热,人火气就容易大。来,来,殿下,子上,我们还是进茶楼里喝杯茶下下火吧。” 司马玥也怕王隽真的发怒,伸手就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冰凉一片,尚且还在微微的发着抖。王隽低头望了她一眼,见她面上依然还是惨白一片,一双眼更是紧张不安的望着他,于是他立时就觉得什么怒气都没有了。 他若发怒,只怕是会吓到她。 于是他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抬头对着司马宣点了点头,冷淡的说了一句:“一起喝茶?” 只这一句话,司马玥和司马宣就知道,这事就算是这么揭过去了。 两个人同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出来。 司马玥一见王隽不生气,面上的表情立时就生动了起来。 “王隽,”她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抬头笑的一脸灿烂的望着他,“你怎么也在这里?” 王隽今日也算是发现了,无论是司马玥做了多出格的事,彼时他气的都恨不能狠狠的揍她一顿,或者好好的训斥她一顿,可临了见着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的时候,他总是下不了那个手,开不了那个口。 一言以蔽之,舍不得。 舍不得看她流泪,舍不得看她紧张害怕,舍不得看她一脸柔弱无助望着他的模样。 他想,或许司马玥就是上天特地的遣来牵制他的。可他甘之如饴,他甚至都要感谢上苍给他这个机会。 “我和庆之来此处茶楼喝茶闲聊。”王隽回手反握住她的手,一只手则是指着旁侧的茶楼对她说着,“你又是做什么来?” 这些日子司马玥多少被王隽宠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也看出来无论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出来,只要不是触犯到他底线的事,王隽都是不舍得责怪她的,于是她在王隽面前多少就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我和我二哥看美女来了。惠和县主薛灵芸,传说中长的比洛水之神还漂亮的那个。” 王隽的脸便又沉了一沉。 上几次她背着他偷偷的跑来看其他蹴鞠队入京,回去之后还眉飞色舞的和他说着那些少年是如何的英俊潇洒,怎么,她是真的以为他不会吃醋吗?还是她特意的说这些话让他吃醋呢? 但这次她好歹是来看个女人来的,王隽默默的安慰着自己,不是特地的不睡懒觉而跑来看少年来的。 不过就算是特地的跑来看女人那也是不能原谅的啊。为什么她的目光就不能只看着他一个人呢?难道他长的还不够俊朗吗? 自小就被称赞着有天人之姿的王隽第一次深深的怀疑,他自己其实有可能长的并不怎么样。不然司马玥为什么看着他还不满足,还要跑去看其他的男人,甚至是女人呢? 王隽一时就很有些挫败的感觉。 旁边的司马宣这时又作死的问了一句郑洵:“郑夫子,你和王院长也是特地的跑这来看惠和县主的吗?” 郑洵抬手摸了摸鼻子,想着这话他该怎么回答。 确然他也是早就听说了惠和县主薛灵芸的芳名,想着今日薛灵芸来京城,所以特地的拉了王隽一起,拣了这个靠街二楼的靠窗位子,就想着到时佳人打这边路过他能一睹芳容。只是现下有个司马玥杵在这里,他若是这样实话实话未免有点不大好的吧。 司马玥若是醋了,子上少不得的就得哄她,到时若是子上恼了,反过来责怪他是个损友,啧,那他也真当是委屈死了。 郑洵脑中急转,正在想要说个什么理由,既不会显得太突兀,又能让司马玥和司马宣成功的相信他和王隽并不是特地的来看那个惠和县主的时候,耳中冷不丁的忽然听到王隽的声音徐徐的响起。 “是。我和庆之是特地的来这里等着看惠和县主的。” 郑洵:......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待会要是你的心肝宝贝发起飚来,你可不要责怪我啊。 司马宣也是一脸的震惊,心里想着,院长这是怎么了?脑子抽了?被门夹了?背着自己的未婚妻,特地的跑去看其他的女人。关键是你看就看了,可不能当着她的面承认啊。你这样一承认玥儿还不得跟你闹啊。 男人嘛,有时候太老实了也不好。司马宣一时就深深的觉得,这个传说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牛掰到不行的王院长其实也就那样。 都不懂得怎么哄女人开心啊。 但接下来让他们震惊的掉下巴的事又一次的发生了。 因为司马玥非但是没有生气,反倒是高兴的说着:“好啊。那我们一起去看啊。” 这下子连王隽都懵逼了一会。过后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就开始暗地里咬牙切齿了。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醋呢?她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听到他说他特地的来看其他的女人的时候竟然还兴高采烈的提议说一起看? 王隽的一张俊脸现下真的是快要黑如锅底了。他觉得他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司马玥好好的聊上一聊。 郑洵和司马宣则是不约而同的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看现在王隽纠结的样子。 司马玥这丫头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这事搁任何人身上只怕都要气个倒桩,更何况还是明显独占欲超强的王隽了。 只是王隽的这个单独聊聊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司马玥就有要跑的趋势。 “嘿,嘿,江夏蹴鞠队来了啊。” 众人随着她的手望了过去,果然见城门那边有一排鲜明的绣着麒麟的红旗慢慢的进了来,同时周边围观的群众已经在欢呼了。 司马玥这时赶着要跑,但无奈王隽的手铁箍似的,她压根就挣脱不了。 “王隽,”她还不满的回头望了他一眼,说着,“我们一起去看惠和县主啊。再不去她就该过去了。” 王隽那个气啊,真是恨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让她好好的见识见识一下自己的怒气。 但郑洵和司马宣还在,他纵然有满腹的怒气也不便发出来,只能冷着脸说着:“那里人多,你去那里是要送去给别人踩的吗?” 郑洵和司马宣不约而同的都打了一个哆嗦。 王隽现下的气场要不要这么低呢?他们两个都快要被他的气场给压成了纸片人好不好。 但司马玥却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反倒是觉得自己够豪爽,够大方。 男友和自己说他背着她出来看美女,她非但没有阻止,反倒还提议说一起看。说不定待会一起看的时候,他们还能一块讨论美女哪里长的好,哪里长的差了点之类的。话说,像她这样开明的女友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嘛。所以说他现下冷着一张脸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她这么开明也是一种错? 虽然在王隽眼中看来,她这么开明确实就是一种错。 他先前之所以说出那句话来,其实就是想看她醋,哪怕其后他要竭尽所能的去哄她。 她醋,那就说明她心中有他,在乎他。她这不醋,只能说明她心中在乎他在乎的不够。 司马玥哪里会想到王隽此刻心里的这许些弯弯绕绕。她只是觉得,你都那样说了我都没有发飙,然后我还这么开明的邀请你一起去看,然后你还给我摆脸色,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于是她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语气也有些冷了:“不怕。我去找大哥,跟在他后面。” 王隽无奈的扶额:“你跟在他后面,以什么身份?端华公主的身份?先前其他几州的蹴鞠队进京,只有太子一人去迎接,但现下江夏蹴鞠队进京,不但是太子前去迎接,连端华公主也一起前来迎接,这看在其他几支蹴鞠队的眼中会是怎么想?” 司马玥哑巴了。 好吧,她确实是没有考虑到这么复杂。但是你摆这样的冷脸是给谁看的啊? 而王隽不但是摆了冷脸出来,而且拉着她转身就想走了。 他觉得他必须得好好的和她聊一聊,必要的时候不介意来点肢体语言什么的。 主要是最近一直都在忙着给她补习,他都有许久未曾好好的亲吻过她了。趁着这次机会,待会先是一番重话砸下去,让她心虚不已,然后满心的都是对他的愧疚,到时她还不是任他索取? 王隽心里盘算得很好,可以说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是司马玥不想走啊。而且她很快的就找了个不能走的理由出来。 因为她看到司马元了。 想来司马元和江夏蹴鞠队一行已经是成功的会晤了,而且双方彼此也已经是亲热的寒暄过了,所以这当会司马元正要亲自送江夏蹴鞠队一行到指定的客栈休息。 第56节 司马玥一见到司马元,立时就对着他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手臂。 司马元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很容易的就看到了司马玥一干人。 于是他立时就翻身下马,快步的走至王隽和郑洵的面前,对着他们两个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唤了一声王院长、郑夫子。 大夏很是尊师重道,王隽和郑洵都是曾经教导过司马元的,所以司马元见着他们的时候都很是恭敬。 太子行礼,王隽和郑洵势必得要回礼。 而司马玥此时趁机从王隽的手中挣脱,两步就窜到了司马元的身后,亲亲热热的唤了一声大哥,同时拿眼斜着王隽,目光中的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表面光风霁月,内里斯文败类的王院长见着她这副挑衅的模样,面上虽然是不动神色,但心里却是在想着,待会回去定然要将她抵在墙上,狠狠的‘折磨’她一番,势必要她开口讨饶才是。 司马宣此时也两步窜到了司马元的身旁叫了一声大哥,但目光却只往他身后乱瞟。 于是他就见一位长着国字脸的中年人正在翻身下马。 这人样貌颇为威严,想来正是江夏郡王了。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后的那辆马车上的少女! 由于立夏已过,天气慢慢的炎热了起来,所以这马车四壁都是以白色的轻纱覆盖之。 微风徐来,扬起轻纱,隐约可见马车上正端坐着一位姿态轻盈的少女。 司马宣一时差点连脖子都快要够断了,可惜依然还是没看清那少女的容貌。 而这时江夏郡王已经是走过来了。 当朝太子都已经是亲自下马,恭敬的对着王隽和郑洵行了礼,他一个郡王,敢不跟过来瞧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先是面上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王隽和郑洵一番,见他们两人都是有仙人之姿,翩然俊雅,举动不群。只是一个神色清冷,高洁如云,让人见了止不住的就打心里肃穆起来。一个却是随和的多,俊脸含笑,一双标标准准的丹凤眼,瞧着风情动人的很。 因着司马元对这两人很是恭敬,所以江夏郡王虽然是不识这两个人,但言语之中却也依然是客气的很。 “动问太子殿下,不敢请问这两位尊姓大名是?” 王隽做皇家学院的院长也不过这两三年的事,所以虽然三年之前的蹴鞠决赛江夏郡王也进了京,但那时他却并没有见过王隽,是以不识。 司马元一见他问,便说着:“这位是皇家学院的王院长,这位是郑太常。” 郑洵的官职前些日子已经由太史令升至九卿之一的太常。 有道是京官大三级,更何况还是九卿之一的太常了。江夏郡王立时就对着郑洵拱手行礼,寒暄着:“原来是郑太常。久仰久仰。” 郑洵心里想着,我们两个彼此又没见过面,你久仰我个屁啊。但面上还是笑得温雅且恭,拱手说着:“薛郡王,失敬失敬。” 这厢两个会装的寒暄完毕,那边就轮到江夏郡王和王隽寒暄了。 相比郑洵而言,王隽虽然是个白身,并无官职傍身,但他的名声却更响亮。 于是江夏郡王一时说的话真的都有几句是发自肺腑的了。 “久仰王院长大名,如雷贯耳。一向只能神往,不想今日得见尊颜,实在是荣幸之至。” ☆、第60章 更进一步 王隽现下的心情不大好。因为司马玥躲在司马元的身后,无论他如何用眼神示意,她都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但偏偏她还不时的用挑衅的目光瞥他一眼,意思就是,小样,有本事你就过来抓我啊。 王隽一时真有冲动不管不顾的将她自司马元的身后给拽过来。 但此时江夏郡王却很没颜色的在开口和他寒暄着。 江夏郡王这个人王隽是只有所耳闻,未曾见过的。但就算是耳闻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一哂就过去了。 世家历来清高,连皇室都多不放在眼中,何况区区一个郡王乎?而且王隽还是一个不大喜欢和人寒暄的人。 是以江夏郡王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以表示他对他的仰慕之情,于王隽这里,不过就是点头致意,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久仰。幸会。” 但就这四个字,江夏郡王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想当初他千里迢迢的去博陵崔氏一族求亲的时候,对方一开始是连门都没让他进。后来即便是让他进了,走的也是专门给仆从进出的那个小门。虽然说后来他到底是求亲成功了,但求来的却也只是个旁支的庶女罢了,而且崔氏之人还用的是一种不屑之极,仿似是施舍路旁的乞丐一样的语气来同意他的这门亲事。 眼前的这个可是风采天下皆知的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啊。所以王隽回答的这四个字于江夏郡王而言,他已经是觉得很满足了。 他一时就觉得,王院长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而且有可能是心里作用,江夏郡王就是觉着,王隽此时周身的疏离感瞧着都是那么的亲切可爱。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以此来表达了他心中的愉悦之情,而且还回头叫了一声:“芸儿,快出来拜见王院长和郑太常。” 随着他这话一出,司马宣和司马玥立时回头朝着马车那里望了过去。郑洵的动作虽然没有他们两个这么明显,但也是暗地里踮脚抬头。只有王隽,目光胶黏似的只在司马玥的身上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表面沉稳的储君殿下一直在暗中的关注着王隽。此时他伸手捋了捋袖口,心里暗搓搓的就在想着,看来王院长还是挺在乎玥儿的嘛。之前阿宣一直都担心说怕王隽城府太深,将来会伤玥儿的心,可是照现下的这个情形来看,玥儿伤王隽的心还差不多。 所以说玥儿在王隽的心里到底是有多重的分量呢?会不会重到但凡玥儿有任何一丁点的危险因素存在,他都会倾他所有去确保她的安全? 司马元在很严肃的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心里有一个坑妹的计划正在慢慢的成形。 司马玥现下丝毫不知道自己有两个专业坑妹的兄长,她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那辆马车。 随着江夏郡王的一声叫喊,她就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自白纱后面伸了出来,撩起了一侧的白纱。随后马车上的少女微微低头,露出来一截白皙滑腻的脖颈,然后她慢慢的起身站了起来。 少女的身姿真的是轻盈若雪啊,走路时如风拂杨柳,端的是婀娜多姿。 仅仅只见着这少女的身姿和走路的姿态,就已然让人觉得她如在云端之上,世外仙姝般的让人向往了。 所以这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绝色的美人呢? 司马玥对此表示,她不知道。 因为这少女的面上蒙了一块白纱,只露出来秋水似的一双美目。 所以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呢?长的好看出来就要在面上蒙一块白纱吗?这到底是故弄神秘呢,还只是为了怕别人看到她绝色的容貌而失了心智。 司马玥暗搓搓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又暗搓搓的想着,她当初怎么也不学学这位惠和县主,弄块白纱蒙在脸上呢?这样看上去多高大上,多神秘勾人啊。 高大上,神秘勾人的惠和县主薛灵芸矮身对着王隽和郑洵行了个礼。 “见过王院长、郑太常。” 她声音清冷如同巍巍崖上雪,自有那么一股冷意在内。 所以这位惠和县主其实应该是朵高岭之花,高贵冷艳,难以接近。 郑洵想来喜欢的并不是她这一挂的,所以方才见到她下车时眼中那一刻的惊艳这时已然是消失了,又恢复了以往风流俊雅的模样。 “县主客气了,”他勾唇一笑,姿态潇洒。 王隽瞥了薛灵芸一眼。 这还是薛灵芸自打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他第一次用正眼看她。 不过也就只是一瞥而已,随即他又转过了目光去望着司马玥。 薛灵芸她都已经见过了,现下她是不是应当随他回去了? 但是司马玥此时正低声的不知道和司马宣在说些什么,压根就没有看他。 王隽心里那个气啊。他觉得他是再也不能忍受司马玥继续这般的忽视他了。 于是他冷声开口,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叫着司马玥的名字。 “司、马、玥。” 司马玥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回过头来望他。一见他面上如罩寒霜,心里立时就有点打怵了。但她面上还是强撑着很镇定的问着:“什么事?” 什么事?哈?她还问是什么事?事情可多着呢。待会回去了再好好的和她一笔一笔的清算。 “过来。”他寒着一张脸,从齿缝里憋出了这两个字来。 司马玥撇了撇嘴,心里想着,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啊?那样多没面子? 只是最后她还是不情不愿的挪动着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原因很简单,王隽现下目光如刀的盯着她,实在是盯得她心尖上都在打颤。 再不过去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一见司马玥过来,王隽冷着的一张俊脸终于是缓和了一点。 在旁侧见证了这一幕的郑洵心里就在想着,这个还是他那个世外高士,凡事优雅的让人看了就想敬而远之的挚友子上吗?怎么感觉但凡只要是碰上了端华公主的事,他立时就从云端里跌了下来,沾了一身的烟火红尘气啊。 他现下,唔,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爱恋中患得患失,霸道又占有欲超强的小男人的形象啊。 而司马元则是兴奋的捻了捻拢在袖中的手指,心里在想着,哦也,看来玥儿这是完完全全的制住了王隽啊。这样说来他筹划的那件事应该是有戏? 司马宣此时则是双眼只直勾勾的望着薛灵芸,一副哪怕外面就是地动山摇也不能动摇他看美人这样的。 江夏郡王则是要老道得多。 他一听司马玥的姓氏,再是看刚刚司马玥和司马宣与司马元态度亲密,立时便问着:“太子殿下,不知这两位是?” 司马元不再捻手指了,面上浮起了得体的,无可挑剔的微笑,一一的给他介绍着司马玥和司马宣。 “这是舍妹端华公主,这是舍弟琅琊王。” 江夏郡王睁大了双眼。 刚刚他以为九卿之一的太常就已经是在场的很大的官了,不想现下面前却站着一位亲王,一位公主,而他竟然都没有拜见。 只是这位亲王和公主也实在是太没有排场了吧?身边竟然是一个随从都没有,而且穿的也并不见得有多华贵啊。 江夏郡王立时赶上前来拜见司马玥和司马宣,而后也招呼着自己的女儿一同来拜见。 司马宣大刺刺的受了他和惠和县主的这一礼,司马玥此时则是战在王隽的身旁,一只手被王隽借着宽大的袍袖遮挡,紧紧的握在他手中。 一见江夏郡王和薛灵芸行礼,她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连声的说着:“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请起。”” 江夏郡王四十多岁的光景,薛灵芸虽然蒙着面,看不出来实际的年龄,但她明显身高高于她,而且她仿似模糊的记着上次是谁说过,她有十□□岁来着? 让这两个都比她大的人对着她行礼,司马玥一时还是有些不大习惯。 她这般随和,江夏郡王不由的就感叹了一句:“端华公主真是平易近人啊。” 司马玥微窘。 其实她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哪里来的什么平易近人。 薛灵芸一双秋水眼却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司马玥一番,而后缓缓出声相问:“端华公主就是皇家学院挑战夫子成功的第一人?” 司马玥一时就有些兴奋了。 第57节 怎么,难不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大名已经是在外了? 她正想开口询问,王隽这时却是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她呲牙咧嘴了一下,心中甚是不忿,拇指和食指合起,借着袖子的掩护就狠狠的掐了王隽的手掌心一下。 王隽虽然吃痛,但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一片模样,压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哈哈,”这边厢他们两个正暗中较着劲,忽然就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原来端华公主就是传闻中的那个皇家学院挑战夫子成功的第一人啊。真是后生可畏,老夫佩服。” 司马玥对着江夏郡王颇有好感。一见他如此夸奖,她咧嘴笑了一笑,随即就道:“郡王也宝刀未老啊,小女钦佩。” 江夏郡王一时就更高兴了,笑容满面。瞧这模样,倒像恨不能立时就将司马玥引为知己似的。 王隽却是不耐烦再在这里磨叽了。他对着司马元以及江夏郡王拱了拱手,简单明了的说着:“隽还有事,先行一步。” 司马元自然是知晓他是有什么事了,当下忙道:“院长请自便。” 又画蛇添足似的说了一句:“玥儿和院长离得近,劳烦院长送她回去。” 其实也不过是扯了个借口而已。省得待会王隽径直的带着司马玥离开了,这边厢不知内情的人问起,他不大好解释。 司马元一时也有些头痛。 照王隽的这意思,分明就是巴不得将他和司马玥之间的关系大白于天下,可这边厢他还要顾及着这,顾及着那的打着掩饰。 但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心细如薛灵芸者,早就察觉到王隽和司马玥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了。 只是司马玥此时却是不想和王隽一起离开啊。 她太清楚此时和正在气头上的王隽一起离开会是个什么下场了。所以最明智的应当是先暂且不和他见面,冷处理他一段时间,等他的气消的差不多了,然后她再凑上前去柔声软语的说上几句好话,到时保管他什么气都没了。 但王隽已经是握紧了她的手,转身就要走。 司马玥立时回头,向着司马元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司马元这个专业坑妹一百年的大哥却是双手一摊,示意他对此无能无力。只是他目光狡黠,心中在想着,唔,看来院长这次是要和玥儿单独的好好的聊一聊了。 司马玥无语问苍天,求问到底有谁能阻止王隽。 但事实证明,这世上唯一能阻止王隽的可能就只有她自己。 秉着大女子能屈也能伸的信念,司马玥立时敛去了面上先前的不服输,张牙舞爪敢和王隽对着干的模样,转而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柔弱得让人看了就想怜惜的模样,柔柔软软的唤了一声王隽。 王隽无动于衷,依然是紧握着她的手,脚步如风的往前走着。 要死了要死了,看来这次他这是真的是生气了。只是话说回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来着? 心大的司马玥压根就没想到是她的那句,我们一起去看妹子的话而引起的所有祸端。 但不论他是因为什么生气的,现下灭火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王隽,王隽,”司马玥的声音一时就更软了几分,“你别走这么快啊,我跟不上。” 王隽依然是没有回头看她,也并没有言语,但走得确实是较先前慢了一些。 司马玥心中窃喜,开始得寸进尺。 “王隽你不要这么用力的握着我的手腕啊,你弄疼我了。” 手腕上的钳制立时就松了一点。 “王隽我们就这样走了,赤焰还在那里呢,怎么办?不然我们现下先回去将赤焰带回来?” 司马玥盘算的是,只要在人多的地方,王隽就算是再气,那估计也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所以回去找赤焰那是必须的,因为司马元他们现下还在那里呀。 但随即她只听得王隽轻哼了一声,凉凉的话语自前方传来:“承影自会将赤焰带回。” 这下子真的是什么理由都没有了。只是城门离家那么近,难不成他们这是要徒步走回去? 司马玥正待开口说你这好歹也雇个马车啊。不能生气了就在大日头底下狂奔啊,你狂奔我是没什么意见,但关键是你不能拉着我一起啊。 只是话还没出口,王隽握着她的手转了个弯,然后他们就径直的进了一道门。 司马玥抬头一望,他们竟然是到了明月楼。 明月楼里自然是无人敢阻拦王隽,而且所有的伙计见着他的时候都恭敬的行礼,而后目送着自家的族长握着未来族长夫人的手一路如风般的进了‘电梯’直接到了顶楼。 顶楼是王隽的私人地盘,一般没有他的许可其他人都不得上来。 前些时日司马玥虽然也想过月色好的时候爬到他这空中别墅看星星来,但总是各种忙,所以一直都没得空。但她心中总还是存了这么件事,想着总得有空再来一趟他这空中别墅,不想今日来是来了,却是被半强迫着来的。 而且强迫她的人此刻还浑身散发出了一种我现下很不高兴,快来跪舔我的冷硬气场。 司马玥现下是真的很想跪舔他啊,只要他不生气。 但是很可惜王隽压根就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冷着一张脸拉着她直接进了顶楼的屋子里,然后反脚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同时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抵在门上,然后他低头,双唇就重重的压上了她的双唇。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司马玥尚且都还没有来得及张口说什么,已然是被封住了口。 她想挣扎反抗,但王隽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一手将她的两只手合起,紧紧的攥在了手中让她不能动弹,一手则是径直的就来扳她的下巴。 然后她就只能被迫的接受王隽的长驱直入。 王隽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表达了他此刻心中的怒火,而且食髓不知味般的一再索取。 到最后司马玥得了空隙,弱弱的抗议着:“王隽,我有话想对你说......” 对此王隽的回答则简洁又霸气。 “亲完再说。” 然后他就一直没有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恋人之间往往如此。一开始牵手的时候满足于牵手时的悸动,过后便会慢慢的觉得,仅仅只是牵手已经满足不了彼此,然后就会慢慢的进展到拥抱,到亲吻,再到最后的亲密结合,合二为一。 王隽和司马玥已经是经过了牵手,拥抱的这个阶段了。便是亲吻,那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所以王隽现下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简单的亲吻而已,他想要更进一步。 他体内某些控制不住的欲、望在疯狂的叫嚣着让他现下就进到更深的那一步,而他也确实尊重于本能,捏着司马玥下巴的双手一路的向下,罩在他一直想抚摸的油桃上。 手掌刚刚一接触到,他立时就被那柔滑的触感给震撼到了,于是他止不住的就狠狠的揉搓了几把。 耳中立时就传来司马玥的娇吟声,王隽差点就要被她的这声娇吟给刺激得迷了神智,丢盔弃甲了。 但是司马玥毕竟是怕的。 以往虽然王隽偶尔亲吻她的时候也会很重,但是如今日这般粗、暴还真的是第一次。 话说她真的好怕现下就会发生点什么啊,关键是她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准备好。又或者说,她和王隽之间已经亲密到了那个地步了吗? 心中惴惴如擂鼓,但却是推不动,挣不脱,她一时就觉得很是张皇失措,不晓得到底该如何是好。最后无奈之下,只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哽哽咽咽的就哭了起来。 王隽此时的手还罩在她的油桃上为所欲为,所有的理智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但是司马玥这细细的哭声却是将他所有飞出去的理智一丝一点的都给慢慢的拉了回来。 理智回笼,他离开她的双唇,俯首望着被他抵在门上的司马玥,但见她双颊潮、红,眼中却是水光氤氲,泪盈于眶。 王隽心中一颤,极是不舍。于是他立时将手从她的衣衫中拿了出来,而后就想抚上了她的脸颊。 “玥儿,”他哑声的唤着她,“你怎么了?” 但他的手抚上她脸颊的那一刹那,却是能很明显的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 她在怕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王隽恨不能立时就抬手抽自己一巴掌。 他刚刚到底是有多疯狂,竟然是吓到了她。 心中似有细密的针在来来回回的反复的扎着他,只扎的他一阵阵的酸痛不已。 他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而后俯身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司马玥立时就要挣扎,她不知道他现下抱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王隽忙低头抵住了她的额头,同时柔声的哄着她:“别怕,我只是抱你去榻上休息而已。放心,从现下开始,今日我都不会再碰你了。” 司马玥对此很明显的表示不信。 王隽只差赌咒发誓了,但无奈两只手都抱着司马玥,压根就腾不出手来发誓。 他只有苦笑一声:“玥儿竟然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了么?” 司马玥想了一想,然后还是摇了摇头。 王隽这个人平常说话基本都是一言九鼎的,但唯独在一件事上他总是食言。 那就是他说他不再碰她了,可是事后他总是会忘记自己说的这句话。 或许他不是忘记,只是情难自控而已。 王隽一时除了苦笑,压根就想不出该做什么表情出来。 但好在司马玥并没有再哭,反而是很柔顺乖巧的趴在了他的怀中,双手还松松的揽住了他的脖颈。 他一时又舍不得放开她了。 于是最后便是他盘腿坐在了窗前的塌下,怀中则是抱着司马玥。 虽则是温香软玉在怀,但经过刚刚司马玥的那一哭,他现下是什么都不敢做了,只是伸手慢慢的,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背。 ☆、第61章 蔷薇花开 司马玥这晚总算是达成了在空中别墅看星星的愿望。 已是初夏时分,明月湖中蛙鸣阵阵,偶有微风吹过,带来湖水的氤氲之气,拂起架上灿若云霞的紫藤花。 花香熏人中,司马玥坐在王隽的怀中,仰望天穹繁星点点。 她仰头在看星星,王隽却一直都在低头看她。 这漫天的星星如在她的眼中一般,璀璨无比。 情至深处,他又想亲吻她,可是想起白日里他许下的承诺,最后只好眸光微黯,将所有的一切都隐了下去。 但忽然,司马玥转过了头来,对着他嫣然一笑。随即她在他的怀中微微欠身,主动的亲吻上了他的双唇。 经过先前的一番事,司马玥随即便询问了王隽今日为何会生气的缘故,待听到王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之后,她不禁哑然失笑。 什么时候他连女人的醋也会吃了? 但笑过之后心里却也是有感动,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爱她若性命啊。 第58节 爱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是喜欢她的目光随时随地的只在自己的身上。 司马玥对此表示理解,然后也表示刚刚的事就这么算了,她不计较了。 而随后两个人在这空中别墅了待了一下午,期间她多次见王隽欲亲吻她,但最后却都是竭力的忍了回去。 他还记得他的那个誓言呢。 司马玥一时便又觉得更感动了。 在外人面前疏离高冷的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王隽,如今在她的面前却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深恐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 于是此刻她便主动的亲吻上了他的双唇。 他的唇微暖,而且柔软,她一时忍不住的就轻轻的咬了一口。 对于她的主动,王隽自然是欣喜若狂的。 他想百倍千倍的还回去,可是又怕如先前那般的吓到了她。于是他只有屏息静气,慢慢的,柔柔的,小心翼翼的回吻着她。 这是一个甜蜜而又温暖的亲吻。而后司马玥伏在他怀中,抬头望着他,两个人相视一笑。 白日里所有的误会和恼怒,这时全都随着这微凉的夜风一起飘向了远方,两个人又如同以往那般好的蜜里调油,一时不见如隔三秋了。 次日司马玥终于得偿所愿的睡了个懒觉。 一觉直睡到日过正午,她懒洋洋的起来吃完了午饭,在家中闲逛了一圈之后,跑隔壁找王隽去了。 却被告知刚刚庆隆帝来了口谕,请了王隽入宫,同其他九州来的学院院长一起商谈即将举行的蹴鞠决赛之事。 司马玥哦了一声,意兴阑珊的回来了。只是在家里却是如坐针毡,做什么都觉得甚是没趣。 最后她索性又跑隔壁去找司马宣了。 找司马宣的理由很简单,邀请他一起入宫去闲逛一圈。 入宫一来是可以看望下李太后,二来也可以早点见到王隽,随后也可以和他一起回来。 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但是司马宣对去看望李太后没什么兴趣,昨日他已经是随同司马元一起入宫去看望过了。他比较感兴趣的是这十位院长坐在一起会商谈点什么关于蹴鞠决赛的事。 他已是被选中去参加蹴鞠决赛的,所以对于这决赛的任何一丁点事他都特感兴趣。 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随即就吩咐了阿泰备车,两个人冲着皇后就去了。 一入宫两个人就直奔着庆隆帝寻常私下和臣子们议事的偏殿去了。 结果却是扑了一个空,里面压根连个人影都没有。 司马宣随机抓了一个在附近游走的内监问了一句,得知庆隆帝见今日天气晴好,御花园中蔷薇圃里的蔷薇开的甚好,于是便邀请了十位院长去御花园中,一面赏花一面商议此事。 司马宣和司马玥一听,立时便想奔着御花园去。但是想到两个人就这么突兀的闯进去毕竟不大好啊,于是半路绕了个道又跑李太后的长庆宫里去了。然后在两个人的一番撺掇之下,成功的让李太后陪同他们两人逛御花园去了。 当朝的太后到御花园中赏蔷薇,谁敢开口说个撵字?最后反倒是所有人,包括庆隆帝自己都恭敬的站了起来,恭请李太后上座,与他们一起赏蔷薇。 李太后原先在自己的长庆宫里闭目养神,正不明白这两个小祖宗为什么好说歹说的一定要拉着她出来赏蔷薇,不过这当会瞧着这一大票的人在这里,尤其是中间还有个王隽的时候,她老人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女生外向啊,李太后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玥儿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向着自家夫君了。 有心要成全这一对,但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出来说着:“众位院长这是在商议蹴鞠决赛之事?哀家在这里会打扰到各位吧?不如哀家还是去他处赏蔷薇的好。” 但御花园里其实也就只有这一处有蔷薇而已。 于是众位院长连声的就说道:“太后言重了。” 庆隆帝也开口极力的挽留着李太后留下一起赏蔷薇,还说是蹴鞠决赛之事太后也正好可以在旁听一听,说不定还能给点意见。 于是李太后就光明正大的留了下来,而且还坐在了上位。至于跟随着她一起来的司马玥和司马宣自然也是光明正大的留了下来旁听,而且都在李太后的下首捞到了个位子坐。 司马玥刚刚一到这蔷薇圃的时候,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然后立时就落到了王隽的身上。 实在是在一群中年文士,甚至是须髯皆白的院长中间,年轻的王隽俊朗无匹,很难叫人的目光不落在他身上。 司马玥当时心里莫名的就涌上了几丝自豪的感觉出来。 这个鹤立鸡群,无论在哪里都是一道养眼风景的男人是她的。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兴奋的? 司马玥虽然端着一副公主的模样出来端坐在李太后下首,但目光还是不时的瞟向王隽那里。 那里面的情意丝丝缕缕,连绵不绝。 王隽自然是能感受到的,不时的也侧首望向她这里,唇角蕴笑。 坐在司马玥旁边的司马宣无意间瞧见了,立时觉得自己真的是要被这两个人给闪瞎眼了。 这种表面端庄正经,但眼角眉梢春、意盎然的感觉真的是够了。 于是司马宣蛋疼的转过了目光,转而去打量着在场的其他人。 内里的院长有几个他是识得的。毕竟蹴鞠决赛三年一次,总有那么几支蹴鞠队是常驻的。 江夏蹴鞠队就是其中之一,基本每三年司马宣都会见到江夏郡王一次。只是今年,非但是江夏郡王来了,他的女儿也来了。 可是现下薛灵芸却不在这里。 刚刚司马宣顺带也问过了小内监,知道薛灵芸被崔皇后请到她宫里说话去了。 关于江夏郡王妃和崔皇后同出自博陵崔氏一族的事情司马宣好歹也是有所未闻的,所以这薛灵芸被崔皇后请了去,说是闲话,但这会不定就已经攀上了亲戚了。 司马宣收回了若有所思的目光,转而专注的听着场内众人商议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罢了。毕竟决赛的规则都已经是定了的,很少有推陈出新的时候。所以与其说是庆隆帝今日请了十位院长来商议决赛之事,倒不如说是庆隆帝趁这次机会想好好的和十位院长拉近培养一下感情。 果然,商议完事件之后,接下来就是君臣同乐时间了。不过在这之前,庆隆帝让一侧伺候的内监托了一个金丝描边的托盘过来。 托盘里面是十张雪白的,已经折叠好的宣纸。庆隆帝一挥手,小内监就将托盘举过头顶,自王隽起,恭敬的请各位院长从这托盘里随意的拿取一张宣纸。 这也是庆元帝定下来的老规矩了。 未正式决赛之前,先从十支蹴鞠队里随意的挑选出两支来一场友谊赛。 至于到底是由哪两支蹴鞠队来进行这场友谊赛,那就是靠运气来决定了。 最后十位院长都从托盘里取了一纸在手,小内监端着托盘恭敬的退至一旁垂手而立,上首的庆隆帝此时就笑道:“好了,现下烦请各位院长打开自己手中的纸。若是看到纸上面写着必胜二字的,还请对朕说上一声。” 他话音一落,底下的十位院长都低头打开了手中折叠的宣纸。 “陛下,”江夏郡王首先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宣纸,大声的说着,“臣这里拿到了一张。” 庆隆帝伸手摸了摸颌下几缕胡须,点了点头笑道:“江夏蹴鞠队曾经五连冠,实力不可小觑。不知另外一张写着必胜的纸是哪位院长拿到了?” 说罢,目光在其他的九位院长一一的扫过。 这下子就连司马宣和司马玥也都紧张的起来,目光只在各位院长身上看个不停。 最后却是王隽站了起来。 “陛下,”他拱手为礼,掌中平托着那张宣纸,声音平淡,“另外一张在这里。” 庆隆帝先是一怔,随后又捻须笑道:“江夏学院蹴鞠队对阵皇家学院蹴鞠队,不错,不错。这场友谊赛想来肯定会是精彩绝伦。” 皇家学院蹴鞠队虽然次次都是直接进入决赛,但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这下子对上了实力雄厚的江夏学院蹴鞠队,看点定然无数。 在场的其他几位院长也纷纷表示赞同,都说是到时他们一定都会去现场观看。 李太后此时却又提了一条建议出来,说是有鉴于上次江夏蹴鞠队全体队员吃坏东西拉肚子的事件,这次决赛期间一定要杜绝这样的事件发生,所以就必须得遣人专门的对十支蹴鞠队进行一系列的安保工作。而后她又提议了她心目中可以进行这项安保工作的合适人选。 那就是京兆尹,李蕴。 李太后的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京兆尹虽然是掌管京城内外,但却也只是个文官罢了,手中并无兵权。但现下既然她提议让李蕴负责十支蹴鞠队的安保工作,那庆隆帝势必就得特地的拨出一支军队供李蕴使用。 现下庆隆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博陵崔氏暗中已有动作,如此多事之秋,她陇西李氏一族手中定然得是握有兵权才行。 对于李太后的这个提议,庆隆帝是欣然同意的。 在帝位多年,城府总归还是有一些的。相比陇西李氏一族而言,现下博陵崔氏一族才是他心中最大的忧患。况且陇西李氏一族现下已然凋敝,只有一个李蕴尚且有些气候,倒也不怕他掀起什么浪花。至于李太后,关键时刻母子总归还是同心的,倒也不用过多防范。 所以当下庆隆帝就借着这个机会下了个旨意,倒将负责京城一半的守卫都拨给了李蕴,任由他指挥。 正事谈完,随后他便吩咐着内监宫娥上茶水果盘糕点,而且还甚为愉悦的招呼着众位院长不用拘束,可随意的享用糕点,或者去他处赏花。 一时看起来倒也君臣尽欢,和睦融融。只是庆隆帝的身子已经越发的不好了,刚刚这么些时候已经是强撑着坐在这里和众位商谈,现下他面色已是有些灰败,再也撑不下去了。 最后无奈之下,只能让司马元代替他在这里招待着众位院长,自己则是在内监的搀扶下自行下去歇息了。 毕竟母子一体,对于庆隆帝的健康李太后那也是相当关注的,是以李太后当下也起身跟了过去。 司马玥和司马宣当下也表示要一起去,但是李太后却将司马玥留了下来了,而且特地的关注了王隽一句,说是待会让他回去的时候和司马玥一道。 王隽恭敬的应了,目送着李太后,庆隆帝以及司马宣一路远去,而后回过头来,侧首对着司马玥微微的笑了一笑。 接下来无非也就是这些院长之间的一些客套的寒暄之语罢了。王隽和其他人稍微的寒暄了几句之后,瞅了个空隙,带着司马玥找了个幽静的所在,赏看着这蔷薇花圃里的蔷薇。 初夏正是蔷薇盛开的季节,各色蔷薇攀墙而开,微风过处,连绵花海起伏,香气扑鼻。 司马玥的院落里虽然也有一架蔷薇,但也只是粉色而已,不像此处是囊括了各种颜色的蔷薇,粗粗一眼望过去,很是让人眼花缭乱。 她对此自然是惊叹无比,恨不能手中有相机或者手机,挑最好的角度和光线,将这些蔷薇全都拍下来,然后洗出来,必然会是让人惊艳无比的相片。 但只可惜这年代没有相机手机,所以如此美景也就只有这么几天可欣赏,等到花期一过,满地花瓣零落,然后再想看到如此美景就要等到明年了。 司马玥难免就觉得有点可惜,但是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不能拍下来,可是能画下来的啊。她身旁不就站着一位画坛圣手嘛。 于是她便转身,抬手指着这远近的一大片各色蔷薇,问着王隽:“这些你能画下来吗?” 王隽顺着她的手指望了一下面前的这绵延花海,侧头问着她:“你想让我将这些都画下来吗?” “是啊。”司马玥点了点头,用手比划着,“你能不能画大概这么大的一张画出来,都是蔷薇这样的?然后我可以将这张画裱了起来,挂在我的花厅里。” 王隽想的却是更多。 微雨蔷薇,繁花似锦,少女站在花丛中,巧笑嫣然。 也许这样的一幅画可以挂在他和司马玥将来的卧房中,到时他们无事的时候便可以在房中赏玩图画中的这些蔷薇,也是雅事一件。 心中主意已定,王隽面上不由的就浮出了几丝向往的神情出来。 而后他随手自身旁摘了一朵粉色的蔷薇花下来,抬手簪在了司马玥的发髻间,眉眼间笑意清隽:“谨遵公主之命。” 粉蔷薇的花语是爱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王隽显然并不知晓这些,他只是见司马玥今日穿的是白裳粉裙,便相应的摘了朵粉色的蔷薇给她簪在发间而已。但司马玥却是晓得这粉蔷薇的花语的,是以她见王隽独独给她摘了一朵粉蔷薇,又是语音含笑低沉的说了谨遵公主之命这几个字,一时脑子里都在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粉色的泡泡了。 她专注冒泡泡的间隙里,王隽眼角余光就看到有人正朝着花圃门口这里走来。 第59节 来人是一身盛装的崔皇后,身旁跟随着一位少女,身后则是数名宫娥和内监。 王隽素来便知博陵崔氏对他太原王氏颇有成见,而且上次他毕竟是摆了司马瑜一道,崔皇后若是过后细问司马瑜当日之事,未必就不会知道他在其间有所推波助澜。是以他并不想和崔皇后有所接触。于是当下他便在想着待会该用什么托辞,早些和司马玥出宫回去。 而此时崔皇后一群人已经是逶迤的走进了蔷薇花圃中了。 皇后凤驾来到,众位院长自然是要行礼的。便是太子司马元,那也是恭敬的行了个礼下去,叫了一声母后。 崔皇后双手平伸,面上是得体的,无可挑剔的微笑:“众位院长请起。” 随后她目光扫过众人,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了王院长?” 司马元躬身回禀:“敢问母后找王院长可是有事?王院长与端华公主方才去那边赏花去了。” 崔皇后点了点头:“无事。不过随口问得一句罢了。” 王隽此时却是握了司马玥的手自蔷薇花丛之后走了出来。 自打上次他和司马玥在一苇茶室里被众人察觉举止亲密之后,京城多有传言他们在一起。对此王隽却也并没有否认,反倒此后他和司马玥在公共场合出现之时,他也并不忌讳对司马玥的举止亲密了。 而崔皇后一见着他们两人携手出来,当即只觉得心头涌上一股火气,且还有蓬勃之势。 正如王隽所料想的一般,其日在众人众口一词之下,庆隆帝,李太后,甚至包括她自己都相信了司马瑜确然是和韩佐有私情,可是其后她去细细的询问过一番司马瑜,司马瑜对着自己的亲娘自然是没有怎么隐瞒,是以就将她是如何痛恨司马玥,然后司马瑾是如何献计,她如何假意与韩佐虚与委蛇,最后于明月楼中设宴分别邀请了韩佐和司马玥来,欲让他们两个成就一番好事,然后成功的将司马玥弄到琉南国的这一番话都说了。而后她也哭诉了一切明明都是进行的很顺利的,可就是不晓得后来为什么自己头晕倒下,醒来之后跟韩佐躺在一起的人就变成了她。 崔皇后毕竟是比她多活了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肯定是她和司马瑾策划的这事早就是漏了风声出去,随后那人竟然是一直都没有揭破,反而是将计就计,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司马瑜自己跳了自己挖的坑。 崔皇后一开始也以为这个人是司马玥,自然是对她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拿刀活剐了她。可是随后有王隽和司马玥两人有情的风声传来,她前因后果再细细的想了一遍,基本上就能确认这事其实是王隽在背后搞的鬼了。 而王隽如此做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也是为了司马玥。 因此上,崔皇后是将王隽和司马玥同时都给恨上了。 只是王隽和司马玥长居宫外,尤其是王隽手中握着的势力让她看不分明,她一时还真动不了他们两人。 不过来日方长,她想着,总归会有那么一日,让王隽和司马玥匍匐跪拜在她面前,任由她为所欲为的。 只是现下在没有和王隽彻底的撕破脸皮之前,她并不是很想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搞得太僵。 是以崔皇后在见到王隽和司马玥从一侧的蔷薇花丛之后转出来之时,还笑吟吟的主动的打了个招呼。 “王院长,端华公主,此处的蔷薇是不是开的甚好?” 她会装,王隽自然也不差。 拱手行礼之后,他淡然的回答着:“甚好。” 崔皇后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对着站在她身旁的少女亲切的说了一句:“灵芸,快来见过王院长和端华公主。” 她身旁站着的那名少女正是惠和县主薛灵芸。 薛灵芸闻言上前一步,对着王隽和司马玥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 “见过王院长、端华公主。” 她今日却是没有在面上蒙着白纱,一张清丽容颜展现在众人面前。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这是司马玥在看到薛灵芸容颜之后浮现在脑海中的一句诗。 果真如传说中的洛水之神一般啊,司马玥感叹着,便是她这个同样是女人的见了,那都要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了。 至于男人,她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位院长,见那些人眼中也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艳之色。 而后她侧头望向王隽,见王隽正在低头看她,并没有过多的对薛灵芸投以关注。 好吧,虽然是不想承认,但她心里还是很爽的。 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男朋友盯着其他的美女看,哪怕她自己心里都承认那个人确然是个大美女。 司马玥高兴之余,望向王隽的目光中就带了笑意。 王隽察觉到了,握着她手的手紧了紧。 如此花明柳媚的天气,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做什么不好呢?何必要在这里陪着这么多的俗人聊一些他并不感兴趣的事? 于是王隽抬眼望向崔皇后,开口请辞。 “隽有事在身,欲与端华公主先行一步,还请皇后见谅。” 只是他口中虽然在说着见谅,神情中可是一点要她见谅的意思都没有。 ☆、第62章 口角之争 王隽开口请辞,崔皇后却是没有答应。 她说的也挺冠冕堂皇,大意是各位院长都是从大夏各处而来,难得今日聚在一起,王院长有什么事都是可以暂且放一放的。 随即不待王隽回答,又抬手指着薛灵芸对在场的各位院长说着:“本宫素闻惠和县主琴画双绝,难得今日相聚,还烦劳惠和县主弹奏一曲,让我等凡人聆听一番仙乐。” 说到这里,她抬眼望了一眼王隽,又对薛灵芸笑道:“说起来王院长也是琴艺绝佳呢。正好他今日在此,待会让他点评一番,甚或是唱和一番,也不枉今日大家有缘相聚一场了。” 薛灵芸抬头,冷冽的秋水眼瞥了一眼王隽,随即又垂下了头去。 “灵芸谨遵皇后之命。” 崔皇后想来对此是早就有预谋了。她一拍手,身后立时就有宫娥捧了一张瑶琴过来,薛灵芸双手接过,低下头去打量。 梧桐蕉叶古琴,色泽璀璨古穆。金徽玉轸,富丽堂皇,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此地并无琴案,虽有几案数张,但无奈高度皆不合适。于是薛灵芸索性让宫娥拿了一张锦垫过来,而后她席地盘腿而坐,却将手中的瑶琴平放于两膝之上。 而后她伸手调试琴音,随即左手按住琴弦,右手举指起势,仿若春莺出谷,低昂绰约,翩翩欲举。 一串清丽的琴音随即流水般潺潺的响起。 在座各人纷纷屏息静气,静听这天籁之音。 而王隽则是握着司马玥的手,闲闲的走至椅旁坐了。又伸手在碟中拈了一块芙蓉糕递了过去。 司马玥伸手接过,慢慢的吃了起来。 芙蓉糕松软甜香,吃下去齿颊生香。 司马玥是个吃货,而且素来就喜食甜食,于是这一块芙蓉糕吃完,她就又去碟子里拿了一块。 别人都在专注听琴曲,沉醉于这洗濯身心的仙乐中,自己却是赶着在这里吃芙蓉糕,司马玥想想也觉得是醉了。 但有个人好像还在旁边跟她一起醉。 王隽见她吃得急,伸手递过了一盅茶来,同时低声的说了一句:“吃慢些。” 司马玥一时就觉得,他们这两个人实在是不适合这样的场景啊,太煞风景了。 而此时薛灵芸的一曲已经弹完了。 虽然近来王隽一直在给司马玥补习琴艺,但于她而言,也就听得出来一首凤求凰,其他的琴曲于她而言,听在耳中基本都差不多,所以原谅她压根就没听出来刚刚薛灵芸弹奏的是个什么琴曲。 而再观这里的其他人,面上都是一脸的陶醉之状。 也是,能坐到院长这个职位的,一般都是多才多艺的。 只是觉得好听和听懂了那却是两回事。 高山流水谁都会觉得好听,但是关键是你能从里面听出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吗? 不能,所以你就不能称之为知音了。 薛灵芸一曲弹罢,双手轻拢琴弦,清凌凌的目光在场中各人面上淡淡扫过。 只是那目光中却是倨傲的,隐隐还有些不可一世的意味在里面。 她虽然秉承着崔皇后的懿旨,不得不当着这些人弹奏了一曲,只是又有谁能听得懂她琴音中诉说的是些什么?不过就是一群凡夫俗子罢了。 那个王隽倒是听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只是可惜全程只见他一直垂首忙于给端华公主那个小女孩递糕点,端茶水,又哪里有一些儿传说中的清高风采之样? 薛灵芸鼻中不着痕迹的轻哼了一声,随即又敛去眼中原有的轻视之色,在宫娥的搀扶下起身站了起来。 崔皇后坐于上位,全程围观王隽和司马玥的小动作,心里只恨的牙痒痒。 司马瑜现下还是被庆隆帝下着禁足令,丝毫不让她出自己的宫殿一步。且前些日子韩佐已然在庆隆帝遣出的侍卫护送之下平安的回到了琉南国,打发人送了聘礼过来,又合了婚期,说是秋凉之时即会将司马瑜接到琉南国去成婚。 对此庆隆帝已是应允了。而这也就意味着,再过上两三个月,她和司马瑜即将分隔两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而这一切都是拜王隽和司马玥所赐。崔皇后只要一想到这里,真是想杀他们两的心都有了。 她竭力的忍下了心中翻江倒海的恨意,转而面上浮了几丝雍容华贵的笑容出来,笑着问道:“不知王院长觉得惠和县主刚刚弹奏的一曲如何?” “甚好。”王隽的回答简洁明了。 崔皇后紧追不放:“不知王院长所说的这个甚好,却是怎么个好法?” 薛灵芸在旁微勾唇角,冷冷一笑。 素来听过她琴曲的人,被问及如何之好时,大凡也会说上甚好这两个字,但其实这些人压根就是没有听清她琴曲之意罢了。这个王隽,先前听闻如何的琴棋书画精通,但现下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同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区别的了。 薛灵芸状似恭顺的低下了头,眼中轻蔑的笑意却仍在。 但随即她便听得山中清泉流过般的泠泠之声徐徐的响起:“松风竹韵,兰雨舟烟。县主的志向不在男儿之下。” 她豁然抬头,不可思议的望向王隽。 他竟然是听懂了。非但是听懂了,而且还有点评。 崔皇后有一刻的怔愣。 她原意是想让王隽在众人面前出个丑的,只是没想到最后反而弄巧成拙,反倒是让在场的众人纷纷的钦佩起王隽起来。 而王隽点评完薛灵芸的琴曲之后,又开口向崔皇后请辞。 崔皇后这次却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所以只能内心蹿火,但面上却还是笑着应了。 王隽立时就同在场的各位拱手示意,而后同司马玥一起施施然的离开了这里。 剩下的这几个院长,彼此之间还在感慨着传言不虚,王院长果然是风采过人之类的话。 而王隽这边,却是握着司马玥的手,两个人慢慢的在御花园里鹅卵石堆砌而成的小径上走着。 初夏时节,繁花已落,独有绿树阴阴,满目绿意欲滴。 王隽问着司马玥:“饿了?不然我们去明月楼里吃晚饭?” 司马玥今日起的原就迟,午饭早就是在家吃过了。而刚刚在蔷薇花圃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想着在明月楼楼顶吃晚饭,不但是可以感受微风徐来,还可以欣赏水光山色,夕阳西下,司马玥立时就应了。 第60节 “好啊,”她笑眯眯的回答着,“我要吃桂花鱼条,翡翠鱼丁,蜜汁山药和鸳鸯鱼枣。” 她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开始点菜。 王隽自然是一一的应了下来,随即还问了一句:“要不要喝梅子酒?“ 想起上次自己喝梅子酒的那窘状,不过几杯就倒了,司马玥的一张脸登时就苦了下来。 “算了,”她恹恹的说着,“我还是喝果汁吧。“ “那冰镇梅子汤,要不要?” 近日天气炎热,如果能有杯冰镇梅子汤,冰冰凉凉的,酸酸甜甜的,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于是司马玥立时就开始欢乐的点头:“嗯啊,好啊。” 王隽微微一笑,握了她的手慢慢的在石子路上走着。 脚下鹅卵石高低不平,纵然是穿了鞋,可还是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 司马玥这般走了一会,忽然抬头去问王隽:“三日后就是皇家学院蹴鞠队和江夏学院蹴鞠队的友谊赛了,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王隽笑着答道,“不说只是一场友谊赛罢了,便是真的决赛,谁胜谁负我也不在意。” 你倒是对胜负看的很开,司马玥心里想着,但是她可没他看的这么开。 京城里早就是开了好几个档口了,下银子买哪个蹴鞠队最后决赛的时候会赢。 而因着江夏蹴鞠队毕竟是曾经五连冠过的,虽则是上次决赛之时与第一的桂冠失之交臂,但却是听说他们有了一个神秘的蹴鞠夫子,放言说今年定然是会取得第一的,是以大部分人都是掏银子买江夏蹴鞠队赢。但是有些人买就买了吧,还非得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说什么这王隽虽然是庆隆帝亲自去请了来做皇家学院的院长的,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但他这院长生涯里的第一场蹴鞠决赛不定的就要被江夏蹴鞠队怎么虐呢。 司马玥知道了,心里肯定是气的不行的。是以她当下就掏出了自己手中所有的全部资产,两千两银子拍了过去,豪气的说了一句她买今年皇家学院的蹴鞠队得第一。 冲动之后就想剁手。但只要一想到若是蹴鞠决赛真的是江夏蹴鞠队夺了第一,而皇家学院蹴鞠队榜上无名,王隽被那些人笑的场景,她就觉得不能忍受。 是以对这场江夏蹴鞠队和皇家学院蹴鞠队之间的友谊赛她还是很在乎的。 晚饭是在明月楼的空中别墅吃的。 夕阳西下,绚丽的彩霞铺满了半张天空,映着明月湖的湖水,当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了。 菜式是司马玥特地点的那几道菜,外加了几道时令菜蔬。 只是这顿饭司马玥吃的却并不是很专注,她满脑子的都在想着怎么才能让皇家学院蹴鞠队怎么养才能夺得这次蹴鞠决赛第一的事。 晚饭之后,她和王隽一道回去,在一起腻歪了一段时间之后,王隽回去了。 司马玥则是悄悄的溜到了隔壁想去找司马宣商谈一下蹴鞠决赛的事。 只是司马宣却没有回来。而且其后的两天也没有回来,她一打探,说是司马宣现下还在宫里待着呢。 第三天就是友谊赛了。 司马玥一早就起来了,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又穿了一身利落的衣裙,起来找王隽去看友谊赛。 王隽此时却还在净面梳洗。 一见司马玥在瑰丽的霞光中轻快的向他跑来,他一怔,放下了手中的布巾,迎了上前去,问着:“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印象中除却上学,司马玥基本都会是睡到自然醒,很少有这么早就起来的时候。 “今日友谊赛啊,”司马玥脚一跨进门槛就开始催促着他,“你怎么现下还在梳洗?快点啊。去晚了比赛可就开始了。” 王隽先是吩咐着承影在花厅摆早饭,而后方才对她说着:“你今日起得这么早,是不是没有好好的用早饭?正好,和我一起用了早饭。” 司马玥哪里是没有好好的用早饭?她压根就没有用早饭,甚至于昨晚都没有睡好。 她心里想着,今日可是皇家学院蹴鞠队对阵江夏学院蹴鞠队啊,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您倒还是有心情想着吃早饭? 不过瞧着王隽那就算是泰山崩了下来他也要先把早饭吃完的架势,她唯有默默的将想说的话又默默的咽了下去,去花厅陪着王隽用早饭。 一顿早饭司马玥吃的超快,叫王隽在旁看着都是胆战心惊,深恐她噎到了自己。 碗里的最后一口莲子百合糯米粥喝完,司马玥豪爽的一抹嘴巴,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两张门票来,得意洋洋的就对王隽说道:“门票我都买好了,你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就赶紧走。” 虽然是友谊赛,但想观看却依然是需要门票进入的。而且因着今日友谊赛的两支球队是两支最热门,最具争议的球队,是以这场友谊赛的门票已经被炒至原本票价的十倍不止。 就这还是一票难求呢。司马玥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了这两张门票。 只不过这两张门票的位置可是不大好。不过有总好过于没有嘛,她默默的安慰着自己。 当下她将这两张门票拿在手中抖得哗啦啦的作响,面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畅快。 “王隽,今日本公主请你看球赛。” 一直以来出去吃饭也好,购物也好,都是王隽在掏银子,压根就没她什么事,偶尔轮到她请他一次,心情那真不是一般的好。 原本前几日司马玥说想今日和他一起去看这场友谊赛的时候,王隽就已经让人弄了两张门票过来,而且还是视野最好的贵宾席。不过他瞧着现下司马玥高兴的模样,一时却觉得,坐在什么位置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高兴就好。 于是他只字不提他手中有两张贵宾席门票的事,只是任由司马玥兴高采烈的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司马玥深恐耽误了比赛开始的时间,一路催促着承影赶车快行。等到到了比赛场地的时候,虽则是比赛还未开始,但此处早就已经是人头攒动了。 经过庆元帝在位时几十年的倡导,大夏现下无论是权贵世家也好,平民百姓也好,都很是流行蹴鞠一事。 但是门票毕竟有限,有票的人自然是可抬头昂胸的走了进去,那没票的人却是只能在外围看着搓手干着急。有人就苦苦的哀求那看门的守卫,想让他们通融一下,放他们进去。没有座位也无妨啊,但凡只要有个能站的地儿能看到比赛他们就够了。而有那等财大气粗的,则是挨个的拉着人问他们有没有票,他宁愿再多出几倍的价钱来购买。 若是司马玥知晓现下王隽正袖着两张视野最佳的贵宾席门票,而并不打算拿出来用的时候,她只怕真的是会掏出他袖中的票来卖给那个财大气粗的人了。 可惜她现下并不知晓这一事,所以只是绕过了财大气粗的那人,朝着门口的守卫出示了自己手中的两张门票,然后拉着王隽就兴冲冲的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她就被黑压压的人头给吓得往后一个趔趄。 她早就知道今日前来看比赛的人会有很多,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啊。 看起来这个蹴鞠场地设置的倒也和现代的体育场差不离。 中间是一块空旷的场地,四周从上往下依次一排排的座位,梯田一般的延续了下来。 虽然是技术有限,这蹴鞠场地能容纳的人数不能和现代的足球场相比,但瞧着这规模,好歹也得有上万张座位了吧?再算一算这十支蹴鞠队,一轮轮的pk下来,一共十场左右的比赛,光门票收入就有多少了? 司马玥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庆元帝在位时制定了这场三年一度的蹴鞠决赛,其后的两任皇帝,包括现在的庆隆帝都是如此雷打不动的执行的原因了。 不说那些隐形消费,光这十场左右的比赛卖出去的门票就有多少银子啦?户部官员这会怕不是都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 司马玥在这里惊叹加感叹着,后面还有持票不停的往里涌的人,一时就把她给挤到了旁边了。 幸亏还有一个王隽在。 人潮如织中,他紧紧的将司马玥护在怀中,扫了一眼她手中票上的座位号,然后揽着她的腰就径直的朝着指定的座位走去了。 历尽艰难险阻的突破重重人墙,最后两人终于是顺利的到达了指定的座位之上。 每个座位之上甚至还很体贴的放了一只小哨子,方便待会看到高、潮处大家有可以表达激、情洋溢的工具。 司马玥伸手拿起了那枚小哨子,正打算坐下,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遇到熟人了。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生就一张小圆脸,双颊两个酒窝,笑起来甜甜的,甚为可爱。 这女孩名叫王妩,是司马玥的同窗。两个人之间说不上是很熟,但见面了也都会寒暄上几句。 现下王妩正好坐在她指定座位的旁边,巧的很,看来两个人买的票都凑在一块了。 司马玥见着她,正要主动的开口和她打着招呼,却见王妩面色一变,而后被电打了似的,立时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身子站得笔直,一脸惧意的望着王隽,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表、表叔公。” 司马玥望望王妩,又望望王隽,心里想着,王隽和这王妩之间也就差了个九、十岁,可这辈分真是...... 王隽此时注意到的却是王妩身旁坐着的人。 那是个青年,二十三四的模样,生的甚是俊朗潇洒。 却是京兆尹李蕴。 与王妩的紧张惧怕不同,李蕴却是姿态甚是闲适的抬手和王隽打了声招呼。 “嘿,王院长。” 王隽却不答言,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拉着司马玥一起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蹴鞠比赛还没有开始,周边陆续有人落座,嘈嘈切切一片杂声。 一片杂声中,李蕴又再次开口,不过清朗的声音里却是带了些许调笑意味在内的。 “听闻太原王氏一族现下产业遍天下,身为王氏族长的王院长应当是富得流油才是。怎么现下请了端华公主来此看蹴鞠比赛,却是买了这样差的一个位置?怎么,舍不得花银子呢?” 司马玥微窘。 这个位置是她买的好不好,干嘛要将这锅扣到王隽的头上去啊。 她正待要开口替王隽辨别一二,但王隽却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而后他不疾不徐的开口,却也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李大人却缘何也在此处位置上坐着?怎么,朝廷给的俸禄还买不起两张好一些的位置么?” 李蕴被他这话给噎的一时没有说话。 李蕴出身世家,其实早些年他也是钱不当钱,流水般的花了出去。可是后来陇西李氏一族败落,经历了一段捉襟见肘的时间,随后他就收敛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转而开始精打细算起来了。 只是同为世家出身,瞧着现下王隽什么都不缺,一天到晚淡定的跟个神仙似的模样,李蕴心中总归还是有几分不大舒服的。 所以怎么着他都得找点事来让王隽不爽。 他目光微动,忽然落到了司马玥的身上,略一打量之下,一侧长眉挑起,唇角似笑非笑。 司马玥其实这还是第一次和李蕴相见,正不知他为何这般的看着自己,心尖上都打了个突的,忽然就见他抬眼望着王隽,唇角的笑意一时也更深了些。 “玥儿,”他亲热的叫着司马玥的名字,成功的让司马玥全身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李太后是我嫡亲的姑祖母。” “啊?”司马玥茫然不知他在说什么。 李蕴又接着说了下去,循循善诱的语气:“你唤李太后是皇祖母,我唤李太后是姑祖母,你想想,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司马玥迟钝的脑子里飞快的转换了一下这复杂的亲戚关系,然后迟疑的问着:“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其实是表兄妹?” “对了,”李蕴重重的一拊掌,而后笑道,“其实我正是你嫡亲的表兄啊。” 司马玥有些无语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只是若是这李蕴真的是皇祖母的侄孙,那她和他还真的是表兄妹的关系啊。 李蕴此时却已经抛却了她这个嫡亲的表妹,转而兴冲冲的对着王隽说了一句:“王院长,玥儿可是唤我一声表兄呢。”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你王院长再如何牛掰,他日你和司马玥成婚,见着我的时候不还是得规规矩矩的叫我一声表兄。 司马玥此时也恍然大悟。 原来李蕴是在这里等着王隽啊。 她一时就很是同情的望着王隽。 第61节 明摆着这李蕴就是想拿这事来恶心他的啊。 但不想王隽闻言却是面上神色如旧,甚至是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但他清淡的话语却是从一片嘈嘈杂杂的声音中清晰的传了过来。 “阿妩唤我一声表叔公。” ☆、第63章 甜蜜负担 李蕴这一刻面上的神情那叫一个五彩缤纷。 王妩闻言却又是电打了一般的从位子上弹跳了起来,一张俏脸发白,语带惧意的问着:“表、表叔公,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和他之间的事啊?” 李蕴开始在旁边扶额了。 他和王妩之间的事原本王隽可能还是不知道的,不过现下那肯定是知道的了。 诈也给诈出来了啊。 只是王妩面上看着实在是害怕得紧,李蕴心中不忍,伸手握了她手,温声的开始安抚着:“没事的阿妩,就算是王隽知晓了,他也不会责怪你的。” 但王妩还是吓得双手都在打颤,面上一时就更白了。 司马玥在一侧瞧了心里都很是不忍。 这孩子到底是怕王隽怕到了个什么程度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王隽看着真的很让人害怕吗?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温柔的啊。 王隽内心独白:那是因为我将所有的温柔全都给了你。 “阿妩,”司马玥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来,“没事,你表叔公不会怪你的。” 她承认,她确实是故意说了表叔公这三个字的。 那边的李蕴听了,果然是暗地里就又开始咬牙切齿了。 不过他依然还是温声的安抚着王妩:“阿妩,坐下来。你放心,王院长不是那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他自己不也和端华公主在交往么,怎么就不能让王妩和他交往了? 王妩却不敢坐,目光只是迟迟疑疑,畏畏缩缩的望着王隽。 身兼族长外加表叔公的王隽在她看来,那一向就是严肃冷面得紧。她打小见着他的时候就恨不能贴着墙壁溜走,可是现下她和李蕴却被他给抓了个现行...... 王妩越想就越觉得害怕,一时都想哭了。 王隽此时终于是侧头望了她一眼。 目光之中并无责备之意,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只是如往昔一般清清冷冷的。 “坐。” 他虽然是开了尊口,让王妩坐,但王妩只觉得两股战战,一时更不敢坐了。 司马玥一时就觉得,这孩子要是一直和王隽坐在一起,估摸着这场友谊赛她也别看了,全程估计都是在害怕发抖了。 王隽自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他手一扬,手中两张薄薄的纸片就向着李蕴平稳的飞过来了。 李蕴伸手一抓,凑近眼前一看,而后面上立时就乐了。 都是聪明人,只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了。 李蕴立时起身拉了王妩的手,说着:“走,阿妩,我们换个座位去。” 王妩迟疑着不敢动。 李蕴就接着说道:“走吧阿妩,有人嫌我们坐在这里碍着他谈情说爱呢。” “是怕我们碍着你谈情说爱吧李大人。” 司马玥虽然并不知晓王隽给李蕴的是啥,但听到李蕴这般说,她还是立时就开口反击。 李蕴此时却已经是拉着王妩去得远了,闻言只是背对着她,遥遥的挥了挥捏着那两张门票的手。 司马玥就气呼呼的问着王隽:“刚刚你给李蕴的是什么?怎么他一见,拉了阿妩就走了?” “门票。”王隽的回答言简意赅。 司马玥心里已经泛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问着:“什么门票?什么座位?” 王隽望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回答着:“两张贵宾席的友谊赛门票。” 说到这里还特地的用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司马玥去看:“座位就在那里。” 司马玥:...... 好有冲动一把掐死他怎么办? 所以她这到底是有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放着视野最佳的贵宾席不坐,非要跑这视野不怎么样的位置来坐? 司马玥半是愤怒半是疑惑的将这个问题问了王隽,不想他却是眨巴了下他那双细长的瑞凤眼,而后面上很是无辜的说了一句:“因为这两张门票是你买的啊。我不想辜负你的一番心意啊。” 司马玥:...... 更有冲动想一把掐死他了怎么办? 拜托这种时候我的这种心意你就辜负了成不成? 司马玥觉得心好累。有一个这样什么事都以她为先的男朋友其实真的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呢。 而这时有尖利的哨子声响起,而后在司仪的一番极其煽动的言辞下,两支蹴鞠队一左一右的出场。 江夏学院蹴鞠队所有队员着蓝色短打,额头一水的蓝色抹额,皇家学院蹴鞠队所有队员则是着红色短打,额头上一水的红色抹额。 待两支蹴鞠队出场,司仪的声音就越发的激动了起来,言辞也更为煽动。 只是在场围观的群众却更是激动。 半数以上的观众已经都站了起来,挥着手臂大声的吼叫着自己属意的蹴鞠队,更有人将小哨子放在口中吹了起来,霎时现场真可谓是人声如沸。 司马玥也激动着呢,腾的一下就起身站了起来。 只是可惜她毕竟个头矮,前面那么多站着的人挡着她的视线,她压根就看不到下面的境况啊。 最后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索性是爬到了椅子上,踮脚朝下望着。 想来以往这样的场景早有发生,所以司仪早就是不慌不忙的让身边的一个侍卫拿了鼓锤出来,用力的在捶打着竖在一侧的大红鼓。 这支鼓应当是战鼓,鼓皮选用的鳄鱼皮,经由那名侍卫重力锤击之下,鼓声之大之沉闷可想而知。 一时鼓声盖过了全场沸腾的人声,人群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司仪这时就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示意各位观众稍安勿躁,友谊赛这就开始。 这些观众买这么多银子买票来不是听司仪说话的,是要看比赛的啊,所以你没事的站在上面一直嘚啵嘚啵的说个不停是要做什么? 司仪一宣布比赛开始,观众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掌声之后,倒也还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司马玥此时先前的激、情退却,也坐回了椅子上。但她目光自始至终也只是向前关注着场内,压根就没有分个一丝半点的给王隽。 王隽对蹴鞠比赛倒不是很感兴趣。原本他今日也只是陪着司马玥一起来观看的罢了,但是不想一旦球赛开始,她竟然是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一时他瞧着司马玥的目光不自禁的就带了那么点幽怨的意味在内。 但司马玥压根就没有关注到啊。 场内的比赛此时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着。当然,如果再精准点讲,其实场内那是皇家学院蹴鞠队被江夏学院蹴鞠队虐的如火如荼。 传说中曾经夺得过五连冠的江夏学院蹴鞠队啊,司马玥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他们雄厚的实力。 比赛一开始,江夏学院蹴鞠队全院就如同下山的猛虎,势不可挡的就连进了两个球。而皇家学院蹴鞠队这边平日里看着也不差啊,可是现下在江夏学院蹴鞠队面前那就只有被虐的份。 皇家学院蹴鞠队显然刚开场就是被江夏学院蹴鞠队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失球。一时上半场守卫混乱,全场都被江夏学院蹴鞠队带着跑了,称之为吊打都不为过。 现场观众此时情绪激动。有支持江夏学院蹴鞠队的,连连拍掌大声呼叫好,有那支持皇家学院蹴鞠队的,则是拍凳子吹哨子的给自家的球队鼓着劲。 司马玥自然是支持着皇家学院蹴鞠队的,而且球队里的司马宣、崔护、宁康都是她平日里玩的比较好的几个小伙伴。 于是她一时义愤填膺的说着对方队员阴了崔护一腿,一时又责怪着司马宣带球过人的路线错误,一时又说宁康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这样的球都没防住啊。 估计她这当会早就已经忘了身旁还有一个王隽在,于是王隽望着她的目光就更加的幽怨了起来。 而这时中场哨声响起,司马玥总算是消停了一会。 王隽此时就默默的递过来一壶水。 司马玥也不客气,捞起水壶来就往下灌了一口,随即豪爽的用袖子抹了嘴巴,然后踮脚翘首的望着下面蹴鞠夫子正在跟司马宣、崔护他们比划着什么手势。 只可惜离得太远她看得不大清楚。她一时真是恨不能跑下去听一听啊。 但此时王隽幽幽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玥儿,我在这呢。” 司马玥这才反应过来她冷落王隽了。 原本是叫了他一起来看球赛的,不想一到球赛的时候就激动得忘乎所以,压根就将王隽给忘到脑后了。 她一时面上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转头伸手摸了一把王隽的脸颊,柔声的说了一句:“乖啊,晚上回去补偿你啊。” 她这手势加这话都颇有歧义,坐他们身后的几个人见了,皆是一副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模样。 几年不来京城,不想这里已经流行女强男弱,女上男下的姿势了么? 呵呵,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但他们还来不及再感叹什么,下半场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上半场虽然江夏学院蹴鞠队一直吊打皇家学院蹴鞠队,但经过中场休息之时蹴鞠夫子的一番话语,又加上众人也渐渐的从江夏学院蹴鞠队一开始就如猛虎下山的勇猛攻势下回过神来,所以下半场皇家学院蹴鞠队打的还算凑合。 虽然江夏学院蹴鞠队神勇一如上半场,攻势也是激烈,但皇家学院蹴鞠队的防守却是强了,而且防守加强之余,也渐渐的开始进攻了。 只是虽然是如此说,皇家学院蹴鞠队这下半场依然还是一直在输,只不过输的没上半场那么难看罢了。 最后终场结束哨声响起之时,江夏学院蹴鞠队以10比3领先于皇家学院蹴鞠队。 观众席上有欢呼声,自然也有欷歔声,总之人群又是有点失控了。 司马玥此时也唏嘘声一片,正待要和身旁的王隽交流几句,但不想场上忽然风云突变。 想来是江夏学院蹴鞠队赢了,内里就有一个队员无情的嘲笑了皇家学院蹴鞠队几句,而司马宣又是个暴脾气,立时就动手了。 对方看来也不是个好惹的,而且估摸着他压根也不知道司马宣琅琊王的身份,所以立时也就还手了。而且他周边的队友见状,有两个明着说是上来拉架的,但暗地里却是给司马宣下绊子,让他只有挨打的份,压根就没有动手的份。 宁康和崔护一见,这还得了? 第62节 原本就是输了,心里正窝着一团火呢,不想对方队员这还主动挑衅上了。于是两个人就一起欺身上前帮司马宣干架去了。 崔护的功夫了得,他一出手,一脚就能踹飞了一个对方队员。这时江夏学院蹴鞠队里的其他队员一见,好家伙,欺负我队员那就相当于是欺负我们江夏学院蹴鞠队整体啊,这还不赶紧的上啊? 于是一窝蜂的全都过来围攻崔护了。 至于皇家学院蹴鞠队这边也是一样的想法,欺负我的人,那就是欺负我们蹴鞠队,小混蛋们,干不死你们。 甚至最后连皇家学院的蹴鞠夫子都在旁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想上前去帮一把了。 难得的今日看了一场友谊赛,末了还附赠一场群架局面,于是围观的群众就沸腾了,有个别者甚至是翻下看台,就近去观看,甚至是加入群殴,场面一度失控。 司马玥在看台上看的是心潮澎湃啊,这时她一摸围在腰上的银丝软鞭,也想上前去帮忙群殴江夏学院蹴鞠队。 但旁侧却有一双胳膊伸来,牢牢的掐住了她的腰,制止着她往下跑的动作。 司马玥自然是要挣扎的。 “王隽,”她双手掰着掐着她腰的手,愤怒的就喊叫着,“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王隽此时就冷道:“我教你无常鞭法是想你有自保的能力,可不是用来让你打群架的。”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看到有人欺负自己人,不出手她就觉得手痒痒啊。 而且自打她学会那套无常鞭法后,除却期末考试的时候和前将军赵德对阵过一次,在他手上走了个四十几招之外,其他的时候都是在和王隽喂招了。只是她每次在王隽手上连五招都走不了,实在是挫败之极。 所以能不能让她畅快的体会一把这无常鞭法到底是有多厉害呢? 王隽的答案是不能。非但是不能,还让她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不要动弹。 今日两支蹴鞠队友谊赛,由太子司马元在一侧高台上压阵。此时一见突发状况,他早就已经是沉着的指挥着一侧待命的侍卫上前镇压之了。 由于都是一群学生,而且数日之后还都要比赛,所以这场镇压就比较温和。 侍卫都是赤手空拳的上前去拉开了正以各种各样姿势扭打在一起的学生们。自然是有个别侍卫不幸惨遭不知何人的撩阴腿或者是排云掌了。 王隽此时也抬脚朝着司马元去了。 毕竟他这也是皇家学院的院长,出了这样的事,院长不到场也不大好。 原本他是想让司马玥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他自行去那边解决一下就立时回来,但是想起这丫头瞧着也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丫头,指不定他前脚刚走,她后脚不定就蹿哪里给他惹祸去了,所以算了,还是带着她一起吧。 于是最后司马玥丫头就跟在王大院长的后面,挤过沸腾的人群,向着司马元的方向走去。 到了那里还碰到了江夏郡王。 江夏郡王想来也是和王隽一样的想法。 两个人见面先是客气的寒暄了两句,随后便又各自和司马元各自寒暄了几句。 寒暄完之后,重要的事情就来了,那就是今日这场群架事件该怎么处置呢? 蹴鞠决赛仿照世界杯,是积分制,最后积分最高的球队就是这届的第一。鉴于今日的群殴事件,经过三方(司马元、王隽、江夏郡王)之间的友好商谈,最后统一决定,各扣除皇家学院蹴鞠队和江夏学院蹴鞠队一分。 不要小看这一分,关键时刻这一分可就决定了到底是谁才能登上巅峰。 决赛这还没开始打呢,这两支参加友谊赛的蹴鞠队就已经是各自先背扣掉了一分,想想也真是销、魂。 最后由司马元出去公布了这个处罚的结果。 两边蹴鞠队立时都表示不服。 皇家学院蹴鞠队表示是对方先开口挑衅的,要扣分那也该只扣他们的啊,江夏学院蹴鞠队则是表示虽然是他们先开口的不错,但是是对方先动手的啊。这样说来扣了他们一份,那就应该扣对方两分。 双方彼此就这次扣分事件都觉得不公平,最后言语之间又开始激烈了起来,若不是有侍卫在中间拼命的拦住,怕不是又要来一场群殴。 围观的群众则是兴奋的哦哦叫个不停,口中的哨声吹的压根也是一直没有听过。 这么光明正大的可以看打群架,又不用负半点责任的好事大家谁不想啊?于是待两边蹴鞠队在侍卫的干涉下偃旗息鼓要立场的时候,有个别的观众还在看台上鼓噪着怎么不打了啊。 司马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站在她身旁的王妩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身为京兆尹的李蕴,两支蹴鞠队之间有这样的事发生,他身先士卒的自然得领着侍卫前去看场子。这样带着王妩就多有不便了。 但是人多杂乱,他有不放心让王妩一个人,最后只好低声下气的来求王隽来了。 毕竟王隽是王妩的表叔公嘛,他没道理眼看着不管的。 王隽果然是接手管了,不过顺带着也寒碜了李蕴两句。 “李大人,想做我太原王氏一族的女婿,那聘礼自然是不能太寒酸的,不知李大人可是准备好了?” 李蕴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句:“王院长放心。” 随即他安抚了王妩几句,转身自行走了。 王妩见着王隽依然还是害怕得紧,只是往司马玥的身后躲。 王隽此时就唤了承影上前,让他先行将王妩送回去,而后再来接他和司马玥。 承影得令去了,而后王隽一回头,却发现司马玥已经不见了。 原来就刚刚他吩咐承影的那当会,司马玥已如游鱼之滑一般的蹿司马宣那里去了。 司马宣现下嘴角跟眼角都挂了彩,乌青一片。他的贴身随从阿泰正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冰块在帮他敷着。 司马玥蹿了上前去,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二哥,你有没有吃亏?” 司马宣咧了一下嘴角,痛的嘶的吸了一口气,但还是说着:“没呢。我虽然脸上挂了彩,可开口骂人的那小子已经是被我撂下了,怎么着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吧。” 言语之中对自己的这番壮举还挺得意的啊。 宁康可就没他那么好了,胳膊都脱臼了,正瘫坐在地上,崔护则是半跪在他面前帮他接着骨。 于是就只听到卡巴一声响,随即就是宁康的一声惨叫。 而崔护已经是利落的起身站了起来,说着:“好了。” 崔护身上倒是一点伤痕都没有。也是,他毕竟功夫好。 司马宣此时还在旁边夸了他一句:“刚刚崔护可是够厉害,一个人撂倒了对方三个人呢。” 司马玥转头望过去,就见崔护一副矜持的模样站在那里,眉眼之间似乎在说,过奖过奖。 司马玥在心里对崔护竖了个大拇指,少年,好样的。 但崔护此时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此处人多又杂,你怎么能一个人到这里来了?快回去。” 司马玥正待说话,身后正走过来的王隽却替她说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伸手将司马玥拉至身边,他对上崔护沉静的目光,慢慢的说着,“她是和我一起来的。” 崔护一见他,立时就抿着唇不说话了。 自来沉默的人就最是敏感。早在司马玥挑战算术夫子的那会,他就已经看出来王隽对司马玥有点心思了,及至前些日子京城人都在传言他们两人已经在一起了,他就真的是可以确定了。 他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在院子里不吃不喝的练了整整一天的剑,而后用冷水冲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去了。 窗子大开,可见外面疏星淡月。 他就盯着那一轮弯月和几点寒星盯了一个晚上。 而后次日早间起来,他又是那个冷面沉默不爱言语的崔护。 他想,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是比不上王隽的,所以司马玥和王隽在一起也挺好的。 而他,默默的在一旁看着她,祝福她就好。 ☆、第64章 绝对碾压 王隽过来,周边所有皇家学院的学生都起身站了起来,恭敬的叫了一声院长。 王隽轻嗯了一声,目光一一的扫过所有人,而后他问了一句和司马玥先前问司马宣一样的话。 “方才你们有没有吃亏?” 所有蹴鞠队的队员全体大声的吼了一句:“没有。” 王隽点头:“甚好。往后若是还有人胆敢先行挑衅,你们只管放手去做,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司马玥:...... 这么光明正大的鼓动自己的学生打群架不大好吧院长大人。 但在场的所有队员则是全都大声笑了起来。 大家一时就觉得,往日看着冷面严肃高高在上的院长大人此时看起来很可爱的啊。 王隽接下来又交代了一下蹴鞠夫子,说是有伤的队员赶紧的去看大夫,所有一应医药费都由他来支付。 蹴鞠夫子连连点头。 交代完了这一切之后,他负手站在那里,对着司马玥微扬了下下巴,语气亲昵:“过来。” 司马玥大窘,两点红自耳根起,迅速的蔓延至满脸。 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对她这么亲密是不是不大好啊院长大人? 于是她一时就尴尬的站在原地,压根就没有挪动个半步。 但其实大家早就知晓了王隽和她之间的事。 若是搁在往常大家也是不敢拿王隽和她开玩笑的,但刚刚王隽的那几句话说的让大家都觉得今日的院长实在是可爱了,于是这当会大家一起起哄,大笑着就说道:“你就快到院长那里去吧司马玥同学。” 司马玥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悄悄的抬眼去看王隽,见他站在那里,明亮的光影中,濯濯如春日柳般的气质脱俗。 于是她面上一时就更红了,最后索性是别过头去不看。 而王隽见她不肯过来,最后只好他自己过来了。 司马玥眼角余光就见他唇角微弯,一步一步的朝着她沉稳的走了过来。 这一步一步如同踏在她的心间,瞬间心湖涟漪一片。 在众人或艳羡,或诧异的目光中,王隽伸手握住了司马玥的手,而后对着众人微微的一点头,拉着满脸火烧云的司马玥转身走了。 于是身后立时又是欢呼口哨声一片。 而在这一片欢呼声中,独有崔护目光落寞,神情寂寥。 第63节 肩上忽有一只手掌拍来,同时有声音响起。 “兄弟,想开些。” 他转头一看,见是司马宣。 司马宣今日一冲动跑出去抽了对方的那个蹴鞠队员,但无奈对方以多欺少,他立时不敌,吃了不少暗亏。多亏这时宁康和崔护上前帮他解了围,否则他就不单单是嘴角眼角破皮这样的轻伤了,估摸着腿骨都能被对方给踩折了。 所以对于崔护这个兄弟,他现下还是挺认可的。 而也正是因为这,他现下见着崔护的这样,忍不住就上前拍了他的肩膀,开导了一句。 崔护的回应是望着他,点了点头。 司马宣呲牙咧嘴了一下,看得出来是想扯出一个笑容出来。只是这笑容扯的有点艰难,唇角那里实在是太痛了,所以最后他笑出来的模样就甚是难看。 于是就连一向从不嘲笑人的崔护都难得的说了一句:“算了,你还是别笑了。吓人。” 司马宣当即一个拳头朝着他的肩膀就挥了过去,然后又给他分派了一个任务,那就是让他送宁康回去。 至于他自己,他说的是:“我得去找下我哥,有点事要和他说。” 崔护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宁康就去了。 司马宣则是转身一瘸一拐的打算去那边找司马元去了。 司马元现下倒还是在高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和李蕴说什么。 想去他那边就得绕过下面的一排用来休息的屋子。 这些屋子自然是决赛时供那些队员休息的场地了。 司马宣正想直接绕过这些屋子,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屋子里有人在说话。 若只是一般的说话声音他也不会去过多关注,实在是这人说话的声音太好听了。 击玉敲金,冷冽如冬日泉水汩汩流过青石。 最关键的,这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只是这女人说话的内容就不怎么样了。 “废物!”声音不大,但严肃冷静,“区区一个皇家学院蹴鞠队而已,下半场竟然是让他们进了三个球,你们到底是有多饭桶?” 是薛灵芸! 这样的声音他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只是薛灵芸这口气中也实在是太看轻他们皇家学院蹴鞠队了吧?司马宣一时都有冲动想进去和薛灵芸好好的掰扯掰扯这个问题。 但是最后他还是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这个冲动给压制了下去,转而更加屏息静息的在听薛灵芸在说什么。 薛灵芸接下来依然还是训斥着那几个江夏学院蹴鞠队的队员。而且据司马宣头偷偷的窥探得知,那些个人高马大壮如牛,刚刚在他面前狂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队员这时在薛灵芸面前皆是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小绵羊似的温顺。 训斥完之后,薛灵芸就开始分析他们今日下半场到底是哪里打的不好了。而且竟然是分析的条条是道,清晰明朗,甚至于都指出了哪个队员于某一刻带球过人没有带好,哪个队员于某一刻的防守没有做好,如果是另外一种防守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局面。 专业的只让司马宣叹为观止,震惊在原地目瞪口呆。 然后他脑子里就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那个传说中,江夏学院神秘的蹴鞠夫子其实应该就是惠和县主薛灵芸! 再是一想她曾祖父原本就是靠着踢得一脚好蹴鞠而得庆元帝看中授了郡王的爵位,那她这个做曾孙女的师承自己的曾祖父,从小踢得一脚好蹴鞠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啊。 只是一想到高贵冷艳的薛灵芸在球场上带球过人的场面,司马宣就默默的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给雷到了。 这到底是会英姿飒爽得让他都自愧不如呢,还是心目中的女神形象瞬间倒塌呢? 司马宣浑浑噩噩,双脚发飘的离开了那里。 次日他依然还是没有从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但因着昨日友谊赛皇家学院蹴鞠队惨败于江夏学院蹴鞠队,而又决赛在即,蹴鞠夫子觉着临阵磨枪那也是好的,不快也光,所以还是召集了所有入选的队员自次日起聚集在皇家学院里,进行为期十日的魔鬼训练。 司马玥也跟着去了。 这次倒不是司马宣撺掇她去的,而是她自己主动去的。 昨日那场友谊赛结束之后,朝野上下果然是有质疑嘲笑王隽的话语传出。王隽本人倒是无所谓的很,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是司马玥却是坐不住了。 连着这穿越前和穿越后的两辈子她拢共就爱了这么一个人,怎么能让他被别人质疑嘲笑呢? 他就应该高高在上,出尘如云般的接受别人崇拜的目光。 所以司马玥决定她要贡献她有限的力量,争取让皇家学院蹴鞠队能在这次决赛中取过好成绩。 倒也不一定要拿到第一的桂冠,总之只要是能赢了江夏学院蹴鞠队,一雪昨日之耻就好了。 自然,司马玥有这番豪情壮语也不是只想当然,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的,她好歹也是有些小实力在的。 其实主要是上辈子她爸是她们那个省里足球队的教练,她自小耳濡目染,而且她本身也是喜欢足球的,也曾经是校足球队里的一员,所以对于足球她觉得自己还算是有点发言权的。 她一路和司马宣紧赶慢赶的赶到了皇家学院。 司马玥是斗志昂扬,司马宣则是失魂落魄。 他依然还没有从,江夏学院蹴鞠队的那个神秘蹴鞠夫子竟然是薛灵芸的这事里缓过神来,所以这一上午的训练他都表现的极其的心不在焉。 他们几个队员在下面进行魔鬼训练,司马玥则是坐在一旁看着。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坐在那的,还有一个王妩也在。 经过昨日之事,她们两个人之间较先前熟稔了不少。于是司马玥也就知道了王妩面上看着是一个娇憨可爱,出身世家的姑娘,其实内心里却是狂热的热爱着蹴鞠活动。 这也就是为什么昨日她会和李蕴一起去看友谊赛的原因。 而司马玥也发现了,但凡只要是王隽不在场,王妩这姑娘还是话挺多,挺活跃的。 因着王妩从小热爱蹴鞠活动,对这方面就钻研的比较深,是以现下司马玥就能和她坐在一起点评着眼前这支蹴鞠队的优缺点,不时两个人还能互相提出点建设性的建议出来。 论实力,皇家学院蹴鞠队肯定也不差。不说顶尖,但那绝对也是能往上排的。只是经过昨日被虐了那么一场之后,现下士气难免总是有点低落的。 所以相对于训练而言,现在更重要的可能还是得鼓舞士气。 但可惜蹴鞠夫子是个大老粗,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方面来。 于是最后司马玥和王妩两个人剪刀石头布了一番,最后王妩输了,期期艾艾的跑去找了司马宣,让司马宣将她和司马玥的意思转达给了蹴鞠夫子。 司马宣依然还处在恍然之中,一番话转述得七七八八,词不达意。 待转达完了之后,他神游太虚般的飘到了司马玥的身旁,不声不响的坐了下来。 司马玥一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伸手推了下,问着:“你怎么了?” 司马宣没有回答。 司马玥皱了皱眉,又推了他一下,问了一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玥儿,”司马宣转过头来,面上表情僵硬,连眼珠子都仿似不会动了一般,“你猜江夏学院蹴鞠队的蹴鞠夫子是谁?” ......这很重要吗?管他是谁呢。 司马宣却忽然激动了起来:“是薛灵芸。惠和县主薛灵芸啊!” 这下子连司马玥也懵逼了。 大夏这个朝代,说白了其实也是重男轻女的。虽然前面是有庆元帝提出了男女平等的口号,而且创立的皇家学院也男女一视同仁,招收女学生,提倡女学生毕业之后也可在朝、廷为官,但这口号说了这么多年,其实现下也不过流于表面而已,朝、廷上更是连一个女人做官的都没有。而就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薛灵芸竟然是做了江夏学院蹴鞠队的蹴鞠夫子! 司马玥觉得自己开始有点佩服这个薛灵芸了。 只是这佩服在看到薛灵芸从王隽家的大门出来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今日是想着要去旁观皇家学院蹴鞠队训练的,所以司马玥穿的极其简单。 淡蓝上衣,白纱挑线裙子,发髻更是随随便便的扎了起来,只用一根发簪固定,倒有点类似于现代的马尾头。而因着今日在学院里的一番忙碌,头发已然是有些蓬乱了。 而反观薛灵芸,鹅黄轻纱夏衣,姜黄飘逸长裙,鬓边斜簪一支口衔珍珠的点翠小凤钗,侧面粉色芙蓉,白色珍珠发簪,整个人高贵出尘的仿若九天仙女下凡一般。 两个人在王隽家的院门口狭路相逢。司马玥是单身一人抬脚正要进门的架势,而薛灵芸则是在侍女的扶侍下正要款款出门的模样。 两厢目光对上,一刹那空气中似乎都有噼里啪啦的火花剧烈的响起。 奉命送薛灵芸出门的承影在后面看见这一幕,下意识的就觉得要糟。 而此时司马玥已经是眯起了眼。 这个薛灵芸穿的这么光鲜亮丽的来王隽这里做什么?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毕竟王隽说到底其实还是很有魅力的。 司马玥立时就从心底泛起了一股危机感。而因着这,她看薛灵芸的目光就显得不是很友善了。 更不爽的是,因着身高的差异,现下薛灵芸是低头俯视着她,而她则是抬头仰视着薛灵芸。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不爽了。 司马玥抿着唇没有说话,但目光却是毫不畏缩的对上了薛灵芸的目光。 薛灵芸目光里的内容她看不分明,是挑衅?是蔑视?还是嫉妒? 其实都有。 薛灵芸身为郡王之女,县主之尊,自小容貌才学出众。及至大了,更以出尘的容貌和琴画双绝闻名于多少。多少少年才俊亲赴江夏,只为一睹她的容貌和她的琴画双绝。 只是人到了一定的高度,未免就有些目下无尘,看不上他人。 而在薛灵芸的眼中,自然就她是高高在上的明月光辉,其他人不过就是萤烛之光,纵观这全天下又有谁能与她比肩? 不想后来横空出世了一个司马玥。 当日司马玥挑战算术夫子成功之后,大名迅速的传遍大夏九州各处。大家震惊于她出神入化的算术方面的天分之外,还津津乐道于端华公主身份之尊,容貌之美。 但在这之前,她的大名却是和傻子,骄纵联系在一起的。 司马玥的名声传播之广,一时都隐隐的有了将薛灵芸的名声压制下去的趋势。 而有幸见过司马玥的人更云,端华公主容貌明艳,更绝的是有一种娇憨在内,让人见着就很想亲近,不像惠和县主薛灵芸,美则美矣,但高岭之花,未免有点太端着了。 对此薛灵芸如何能服?她如何能忍受这天底下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压在她的头顶上? 而进京的那一日,她亲眼见到了司马玥。虽然她彼时因着被马吓得有些花容失色,但容貌依然出色。且如传言中所说,她的容貌不仅仅只是出色,而且别有一股娇憨清丽的少女感在内,让人见了,总是忍不住的就想呵护。 更重要的是,她此时确实是被一个男人呵护在怀中。 那个男人芝兰玉树般的出色,纵然是站在纷乱的人群中,可依然清贵出尘。 但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低头瞧着司马玥的时候,目光却如云般柔软,蜜之宠溺。 第64节 而后来,她知晓了这个男人正是风采传遍九州的太原王氏族长,同时身为皇家学院院长的王隽。 对着王隽她原本也是不大瞧不上的,觉得他也不过是容貌出众些罢了,其他内里和其他那些少年世家子弟是一样的,只是后来在芍药花圃中他竟然听懂了她的琴音。 当时她的心情是震惊的,回去之后思来想去了几日,而后才有了今日的主动拜访一事。 只是头一次拜访,出门的时候竟然是碰上了司马玥。 院门之处两人狭路相逢,谁都不愿意先行让步。 双方虽然皆未开口,但彼此之间已然是暗潮汹涌。 汹涌的冲击波如此之大,以至于身在一旁的承影都感觉到了。 秉着怎么着也不能让未来的族长夫人心里不爽的想法,承影决定出手做个和事老。 但是他这个和事老没有做成。 因为此时司马玥眯眼,望着薛灵芸,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话。 “呵,原来是惠和县主啊。” 县主这两个字她咬的较其他的话重一些。 承影双膝一软,立时就想跪。 卧槽!未来的族长夫人此时的这个表情这个语气,以及这话里的内容实在是太让人佩服了。 这样的司马玥真的是他平日里看着的那个娇憨不懂世事,偶尔还会在公子面前耍小脾气的小女孩? 因为司马玥的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提醒薛灵芸她的身份和她自己的身份。 一个是县主,但一个是公主。论理,县主见到公主那必须得是行礼的。 果然,薛灵芸端的无可挑剔的一张脸在听到司马玥的这句话时皴裂了一下。 但是她必须得行礼!除非她不想做那个县主了,而且极有可能还会给她薛家带去什么不好的责罚。 依着李太后对司马玥的宠爱程度,薛灵芸若是不行礼,到时她一个大不敬报上去,薛灵芸承担不了那个后果。 所以最后薛灵芸纵然是满心不愿,可最后还是屈身矮膝,对着司马玥行了个礼,说了一声:“见过端华公主。” 司马玥大大方方的受了她这个礼,而后仪态万方的伸手虚扶了一下薛灵芸。 “惠和县主不必多礼,请起。” 薛灵芸暗中咬牙切齿,但面上还是丝毫察觉不出来。 随后她侧身,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司马玥既然都已经把彼此双方的身份这么明确的都给点了出来,她再不让路,岂非到时司马玥更有话说? 而司马玥一见她让路,也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明明是发髻蓬乱,衣裙简朴,甚至衣袖裙角处都皱了,可她依然还是走出了仪态万方的感觉出来。 但进了院门之后,她却没有再往里走了,而是转身过来,说着:“承影,替本公主送送惠和县主。” 言下之意倒仿似她是这里的女主人,而薛灵芸只不过是一个客人而已。 承影此时看着司马玥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这样霸气侧漏的端华公主才配与他家公子并肩而立啊。 所以他的回答充满了敬意。 “承影谨遵公主之命。” 司马玥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即望向薛灵芸,露出了一个明艳的,友好的笑容:“惠和县主若是有空,欢迎往后再来此处。本公主和王院长必定扫径烹茶以待。” 承影绝倒。 这未来族长夫人的气场真的不是盖的。 而薛灵芸暗中已经是快要咬碎一嘴银牙了。 她还来此处做什么?还像此时此刻一样,被司马玥不留一丝情面的绝对碾压吗? 她愤愤然的转身,在侍女的扶侍下上了马车。 司马玥,薛灵芸心里恨恨的想着,咱俩没完。终有一天,我也会这样绝对的,无情的将你碾压在我的脚下。 而这边厢司马玥望着薛灵芸的马车渐行渐远,面上的笑容立时就没了。 她解下缠在腰间的银丝软鞭,转头一脸怒容的望着站在一侧的承影,低声的喝问着:“王隽在哪里?” 承影默默的抖了一下,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在司马玥极具威压的目光之下,他最后还是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 “公、公子在、在书、书房。” 司马玥闻言,二话不说,转身提着鞭子就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承影在后哭丧着一张脸。 感觉他家公子这是要吃鞭子炒肉的节奏啊。 ☆、65.温馨时光 司马玥手中提着银丝软鞭,怒气冲冲的穿过了第一进院落,抬脚跨进了第二进院落。 与第一进院落里三间宽敞的大厅不同,第二进院落里竹树交加,花柳掩映,端的是清幽无比。 但司马玥现下却是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美景的。 她飞快的转过一座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一眼就看到竹树掩映之后的书房里,王隽正坐在琴案前低头查看着琴弦。 想到那日在皇宫的蔷薇花圃中薛灵芸抚琴,随后王隽听懂了她的琴音,说出他的点评之时薛灵芸诧异震惊的眼神,再是看着眼前王隽垂头拢琴的模样,司马玥立时就脑补了刚刚这两人说不定就是坐在这里交谈琴艺,说不定说到兴起时,一个抚琴,一个则是闭目静听。 多么美好静谧有爱的一副画面啊。 司马玥被自己这脑补中的画面给灼伤了双眼,心中的怒火更是腾的一声就蹿起了老高。 想她这么大毒日头之下来回的奔波,只为皇家学院蹴鞠队能在决赛中能有个好成绩,不让王隽被他人质疑闲话,可是在她为这厮奔波劳累的同时,他却同其他女人在这里抚琴闲谈。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马玥思及此,只觉得内心升腾而上的怒火都快要燎伤她的脑子了。 “王隽。”随即她大喝一声,大步赶了过去。 王隽闻声抬头,一见是司马玥,面上笑容立现。 他立时起身,朝着司马玥走了过来,叫了一声:“玥儿。” 但司马玥恍若未闻般,而且她手一扬,手中的银丝软鞭灵蛇一般的朝着王隽的面门就奔过去了。 正随后赶来的承影一见这情境,当场呆立在原地,目瞪口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卧槽族长夫人发起脾气来那真是雷霆之怒啊。 自然司马玥的这鞭是抽不到王隽的。 他抬手,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鞭梢,然后他手中略一用力,司马玥受力不住,蹬蹬蹬几步的就被他给拽到了他身旁。 “玥儿,”王隽微微皱眉,瞧着司马玥柳眉倒竖,怒气满面的模样,不解的问着,“谁给你气受了?” 承影在长廊上单手捂脸,不忍直视。 就是你给端华公主气受的啊公子。 王隽这时已经是察觉到正站在长廊上看好戏的承影了。 你以为你躲在柱子后面我就看不到了么?难道你就不知道那柱子相对于你那魁梧的身子来说压根就可以称之为筷子的么? “承影!”王隽不敢喝叫司马玥,但对承影他还是敢的,“到底发生了何事?” 承影虎躯一震。 嘤嘤嘤嘤,今日他先是被端华公主给低喝了一句,现下又是被公子给喝叫了一声,要是叫他手下的那些小子知道了,不定得怎么笑话他呢。 他无力的呻、吟了一声,而后捂脸的手放了下来,对着王隽做了几个手势。 主仆多年,彼此之间已是有默契,所以承影虽然未说一个字,只做了几个手势,但王隽已然是明了。 明了之后,他心中竟然是泛上了一丝喜悦。 原来玥儿这是醋了啊。 清隽的眉眼之中霎时就浮上了一层清浅的笑意。 他挥手,示意承影退下,而后挑眉问着在他单手禁锢下无法动弹的司马玥:“玥儿,你这是醋了吗?” 虽然司马玥确然是醋了,但是她依然嘴犟。 “醋你个大头鬼!” 两只手腕被他牢牢的握住压根就不能动弹,于是她索性一脚就狠狠的踩了下去。 彼时王隽已经是低头吻了过来。 王院长深谙女友若是怒了,立时就开口解释她是不会听进去的。而这时最好的办法还是立时给她拥抱,给她亲吻,待吻得她如水般的柔化了,到时再来解释肯定是事半功倍的。 自然司马玥的这脚其实他完全是可以躲闪得掉的,但一来他现下心里高兴,二来这样让司马玥发泄下她心里的怒气,三来待会还可以就此事来让她心疼下,这样一箭三雕的事他为什么不做? 所以王隽就硬生生的受了司马玥的这一脚。 虽然是痛在脚上,但愉悦在心里,王隽丝毫不觉得这买卖亏本。 但是司马玥这一脚实在是用力甚大,所以纵然心中喜悦无比的王隽依然还是痛的闷哼了一声。 但就算是如此,他的双唇也不曾离开过司马玥的双唇,依然是各种辗转反侧,耳鬓厮磨。 司马玥只被他给气的啊,原本是怒气冲冲的来找他发泄她心中的怒火来的,结果人家不走寻常路,一句解释都还没有,上来就直接亲吻她,倒像是她特地的送过来给他发泄他心中的欲、火似的。 于是一时司马玥各种挣扎。但无奈她力气没有王隽大,最后总是被王隽各种镇压。 甚至于最后被他给直接镇压到墙上去了。 于是她背抵墙壁,形势所迫,更加难挣扎了。 而王隽则是欺负她欺负得更加随心所欲了。 最后等到王隽双唇离开司马玥的双唇时,司马玥双腿软的差点都要站不稳了。 第65节 要不要这么饥渴啊院长大人? 司马玥怒目瞪视王隽。 吃饱餍足的王隽则是心情很好,眸中笑意一片,而且还伸手想来抚摸司马玥那双被他亲吻得水光润泽的双唇。 但是却被司马玥无情的给伸手打开了。 “说,”司马玥这当会双手总算是可以自由活动了,于是她立时抓紧时机,两只手就掐上了王隽的脖颈,恶狠狠的问着,“刚刚薛灵芸找你干嘛来了?” 虽然她面上看着是气势逼人,但其实底下两条腿都还软着呢。若不是王隽抱着她,估摸着她都能跟一根煮熟了的面条似的,顺着墙壁就滑了下去。 难得的是在她如此暴力的威胁逼供之下,王隽的一张俊脸上依然是笑意不减。 “唔,”他唔了一声,很感兴趣的反问了一句,“玥儿很在乎这个?” “废话!”司马玥照例是恶狠狠的眉眼,凶神恶煞的说着,“你是我男人,我能不在乎吗?” 你是我男人这五个字瞬间取悦到了王隽,让他一刹那体会到了心花怒放是个什么感觉。 他的回答是双手捧住了司马玥的脸,然后垂首再一次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双唇。 司马玥被他的这个亲吻再一次打了个措手不及,脑子里空白了一分钟时间那么长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等到她反应过来之后,王隽早就已经是成功的攻城略地,占据了她的整个口腔。 卧槽又来! 司马玥再一次感觉到了胸腔中的空气全都被凶狠的抽走是什么感觉。 双腿更软了有木有?压根就站不稳有木有? 若不是王隽的身子亲密无间的将她抵在了墙壁上,这当会她真的是会顺着墙壁一路滑溜下去了。 王隽这一次的亲吻较先前那次更加猛烈凶狠,最后在司马玥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王隽终于是放开了她。 但他还是不愿就此离开,俯首在她的肩上,舔吻着她白皙的脖颈,声色暗哑的说着:“玥儿,我好快活。” 司马玥:....... 可是我一点都不快活。 司马玥这当会被他给折腾得全身发软,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了。 自然对于薛灵芸的事,她现下也是没有什么精力去追究了。 但是王隽却开始主动交代了。 “玥儿,薛灵芸刚刚前来拜访,说是闻听我琴艺一绝,特来请教。” “所以你们就请教到你这书房里来,两人相谈甚欢,情至浓处然后就一个抚琴一个欣赏了?” 司马玥咬牙切齿的开口问着,浓浓的醋味扑面而来,隔着三十里外那么远都能闻到。 王隽非但是没有慌乱,反倒是眸中笑意越发的浓了起来。 “没有,玥儿。我在花厅接待的她,并未让她进书房一步。承影全程都在,不信你自可以问他。” 司马玥轻哼了一声:“承影和你是一个鼻孔出气,你就是当面扯谎说月亮是方的他都会点头应和着,说月亮看起来真的有点起角啊。就这我还问他什么啊?问了也是白问。” 王隽自她脖颈间抬起头来,偏头看她,一脸无辜的模样:“那玥儿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呢?” 啊啊啊,不要用这么一副状似清纯无辜的模样来诱、惑我啊,你这样会干扰我最终的判断的啊。 “哼,我怎么样都不会相信你。”司马玥继续咬牙切齿,凶神恶煞。 只是色厉内荏的很。 王隽双手捧着她的脸,瞧着她刚刚因他的两番亲吻而愈加水光润泽的红唇,唇角弯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玥儿吃醋的样子真的是很可爱啊,让我瞧了,只想就这么一直亲吻下去。” 司马玥大惊,立时伸手捂住了双唇,同时目含戒备的望着他。 卧槽他这还上瘾了啊?还亲个没完了啊? 王隽一见她这样,唇角上弯的弧度那就越发的大了。 “捂什么?我若是真的想再亲吻你一番,你捂得住?” 司马玥想了想,然后悲催的发现他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但就算是如此,她依然还是掩耳盗铃的捂着双唇,同时悲愤无比的骂了一句:“无耻。” 王隽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而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 “我迟早要让你真的见识见识我的无耻。” 司马玥一时就更悲愤了。 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你这话的言下之意啊啊! 王隽这会直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不再整个身子都亲密无间的贴着司马玥,将她抵在墙壁上这样。 司马玥一得了空隙,立时抬脚就想往外逃。 但王隽动作比她更快。 他一伸手,精准无比的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而后一手顺势伸来,轻而易举的就对司马玥来了个公主抱。 司马玥挣扎,抗议:“放我下来。” 王隽一侧长眉挑起,笑道:“别动,给你看样好东西。” 能得王隽开口说是好东西的,那绝对不会是凡品。 所以司马玥的思路立时就被王隽带着跑了,满心满眼的只在想着,什么好东西? 于是她现下虽然是面上依然是一副愤怒的模样,但内里的好奇心已经是成功的被勾了起来,所以立时就任由王隽抱着,不再挣扎了。 王隽察觉到了,眸中得意的笑意一闪而过,抱着她走到了书案前,而后他自己坐到了椅中,却让司马玥坐在了他的怀中。 书案上雨过天青山水笔筒,白玉峰形笔架,黄石异兽镇纸,一一摆放整齐。 另有一本摊开平放在案面上的书册,想来是王隽先前阅读的,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 王隽伸手将这书册合起放至一旁,而后自案侧拿过一卷纸来。 大大的一卷纸,平铺开来,几乎都占据了王隽这整张书案。 但让司马玥震惊的却不是它的大,而是它上面的内容。 成百上千朵粉色蔷薇开放的肆意盎然,璀璨夺目。而有一白裳粉裙的少女静立其间,背影轻盈,周边更有数只蝴蝶围绕她身旁。 纵然只是一个背影,可司马玥还是知道,王隽画的这个少女定然会是她。 因为他承诺过她,此生除却她,他不会画其他任何一位女子。 司马玥立时就被这幅画给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而王隽此时还将头搁在她的肩上,笑着慢慢的说道:“待我将这幅蔷薇美人图裱好后,就挂到我们成婚之后住的卧房里,怎么样?” 成婚之后?卧房? 哎呀,好害羞。 司马玥立时就由刚刚一头暴怒的猫科动物化身为一头害羞温驯的小绵羊,红着一张俏脸,低垂着头不说话。 王隽则立刻趁胜追击的说着:“前些年我在外游历的时候,曾经看中了一处海岛,风景很是秀美,于是便买了下来。只是我随后一直不得空去那里,所以小岛倒一直闲置在那里。但自与你相识之后,我便设计了一下,随后让人拿着我的设计图去岛上建造房屋去了。待得房屋建造好了之后我们就成亲,玥儿,你意下如何?” 司马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王隽这到底是土豪到了个什么地步?一个小岛说买就买啊。 明月楼的空中别墅什么的,这当会在这座小岛面前全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瞬间司马玥望着王隽的眼神如同她第一次在电视剧里面看到黄药师的眼神。 黄药师她男神啊。 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武功造诣非凡,已臻化境,更重要的是人家不光长得帅,还痴情,自己的老婆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他还琢磨着要挑个好日子跟她一块跳海殉情去。 这世上还有比黄药师更吊的男人吗? 但这一刻,司马玥恍然觉得眼前的王隽就是黄药师附身。 而王.黄药师.隽这时还在询问着她:“玥儿,我想让人在小岛上种满你最喜爱的花。你喜欢什么花?” “桃花。”司马玥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王隽微微一怔,但随即也便道:“好。我这便让人将岛上都种满各种桃花。” 司马玥重重的点了点头,问着:“这个小岛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王隽望着她笑,伸手勾起她掉落下来的一缕长发,在指间绕了几绕,而后问着,“玥儿是想到了这个小岛的名字了吗?” “嗯啊,”司马玥重重的点头,双拳握紧,眼中满是期盼,“就叫桃花岛怎么样?” 王隽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桃花岛,这个名字好,虽直白,但别有一番意境隽永之美。” 司马玥对他的这个夸奖表示心虚不已。 桃花岛这个不是她的原创啊,话说这算剽窃不? 但比剽窃更重要的是,她望着王隽,严肃的和他商谈着:“买桃树的银子我来掏吧。” 王隽把玩着她长发的手一顿,而后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问着:“为什么?” 司马玥的表情依然严肃:“这座岛都是你出银子买的,岛上的房子也是你出银子建的,不能全都你一个人出银子然后我白住啊。所以这桃树就我来掏银子买吧,这样我住着也安心点。” 王隽对此啼笑皆非,表示不能理解。 “你是我的妻子,将来还会给我生育子女,我给你我所有的一切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为什么还要分的这么清楚,说什么安心不安心,白住不白住的?我的所有即是你的所有,何分彼此?” 这不还是理念不同闹的嘛。 司马玥想了想,也并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和王隽再有什么深入的探讨。 主要是再探讨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王隽肯定还会坚持他自己的想法。 她转而开始跟王隽说着她憧憬着的桃花岛是个什么样子。 王隽自然是用心的一一的记了下来,打算着随后就让人将桃花岛都弄成司马玥想象中的模样。 一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融融,方才的薛灵芸一事仿似只是错觉一般。 王隽正暗自庆幸这事就算是被这么糊弄过去了,不想司马玥和她探讨了一会,忽然一拍手,面色一变,瞬间悲愤的望着他。 第66节 “差点都让你给带跑了。王隽,你还没交代你和薛灵芸刚刚都干嘛了。” 说到这里,又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恶狠狠的说着:“快说。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这样都还能被她给绕回来啊。 王隽也算是服了她了。但他面上却是做了一副诧异的模样出来望着她,无辜的反问着她:“我和她能干嘛?她说来拜访我,想和我探讨一下琴艺方面的事,我就让她在花厅喝了一盅茶,然后我说我还有事,没空和她讨论,就让承影送她出去了。” “真的?”司马玥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王隽重重的点头,举手发誓:“真的。不信我可以当面与薛灵芸对质。” 当面对质什么的还是不用了吧,司马玥默默的想着,估计今日薛灵芸也被她给气得不轻。 但是她是不是太敏、感了?也许薛灵芸过来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和王隽请教下琴艺方面的事而已,她刚刚那么大张旗鼓的用公主的身份来压她是不是不大好? 司马玥想到自己很有可能错怪了薛灵芸,一时就觉得心虚的很。 王隽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忙问着:“玥儿,你怎么了?” 司马玥不答。 算了,刚刚的事还是不要和王隽说了吧?不然他要是知道了,不定怎么以为她有多骄纵多霸王多无理取闹呢。 于是她果断的摇头,恢复了往日没心没肺的模样说着:“没事啊。” 没事才怪! 但王隽却也并没有深究下去,只是问着她这么一副打扮,刚刚是去哪里了。 一说到这里,司马玥立时就开始兴致勃勃的跟他说她今天去看皇家学院的蹴鞠队员训练去了,而且还甚是专业的给出了她的点评,以及她的建议,同时请问着他,能不能暂时的让她,还有王妩一起参与到蹴鞠队员的训练里去呢? 大家一块训练有益于提高嘛。 王隽很明显的不是很想让司马玥参与到这件事里面去,但是司马玥一直坚持,最后他无法,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司马玥立时就欢天喜地了,而且为了表示她心中此刻的愉悦,甚至还主动的亲吻了王隽一下。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式的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但王隽还是觉得很满足。 随后司马玥不顾王隽的挽留,直接跳墙回去了,说是要回去好好的制定个什么蹴鞠队训练的计划,以及撸一下攻防战术之类的,并且严肃警告他,让他今天一天都不要去翻她。 司马玥现下翻墙可谓是驾轻就熟,手攀着墙壁,一用力就跃过去了,甚至还站在墙头对着他挥了挥手,而后才纵身跳了下去。 王隽对此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目送着她的身影跳下了墙头之后,而后便让人找来了承影,问过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于是承影便将刚刚发生在院门口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对王隽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末了还由衷的说着:“属下当真是敬佩端华公主啊。公子您是没看到,就刚刚端华公主那气场全开的模样,霸气的简直都让人不敢直视。” 王隽眉眼间笑意浓郁。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公主从来就不是那种柔弱可任人欺负的主。 ☆、第66章 决赛之日 薛灵芸沉着一张脸回到了她暂住的客栈。 他们暂时落脚的这个客栈,乃是京城内最好的客栈。规格与其他客栈不同,不是一间屋子连着一间屋子这样的,而是一所所的院落,且各个院落里的风景和格局都设计的不相同。 江夏郡王和薛灵芸现下暂住的这个院落名为夏荷苑,绿树阴阴之中有一处小小的荷花池,里面小小的荷叶已舒展出水面,锦鲤悠闲游弋其间。 薛灵芸阴郁着一张脸一路进了夏荷苑,却并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坐在了荷花池旁的小石凳上。 只是想起先前的事,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主动的去王隽那里拜访他,不想他虽然是出来见了她,但不过寥寥数语,随后便径直的让他的侍卫送客。 想她自来众星拱月,高高在上,有多少少年子弟为求见她一面花费了多少心思,为能与她说一句话而不惜双手奉上这世间最稀奇珍贵之物,但她都不屑一顾。可今日她主动的上门拜访王隽,却受到此冷落。 而且她出门的时候,竟然是被司马玥给硬生生的压制住了。 想起她先前不得不弯腰屈膝对着矮她一头的司马玥行礼,薛灵芸就觉得心中一股怒火蹿起。 她狠狠的扯下了一侧半开的一朵栀子花,紧紧的握在了掌心中。 旁侧有侍女见薛灵芸只是坐在这边,于是自以为很体贴的递过来一罐鱼食。 以往几日薛灵芸坐在这里的时候,总是会洒些鱼食到荷花池中,逗那些锦鲤玩儿。所以这侍女便想着讨好她家县主,忙不迭的就自一旁将装有鱼食的陶瓷罐子拿了过来。 当薛灵芸此时正在气头上,不说是喂鱼食了,只怕都是恨不能捞上一条锦鲤来给她大卸个八块,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逗它们玩儿?所以这侍女一将这鱼食罐子递了过来,她当即便一伸手,直接将鱼食罐子给打翻落到了地上。 同时她心中怒火依然未消,于是便又反手重重的一个巴掌扇在了那名侍女的脸颊上,喝叫了一声:“滚。” 那侍女只被她这一巴掌给打得往一侧倒了下去,但又不敢哭,只能快速的收捡了一下地上的碎瓷片,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其他一旁伺候的侍女见状,一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深恐被殃及。 而这时,从院门那里传来了一阵铎铎的靴声。 薛灵芸转身望了过去,见是江夏郡王正背着手,缓步的走了进来。 薛灵芸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而后起身站了起来,迎了上前去,叫了一声父亲。 江夏郡王嗯了一声,寻了个阴凉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随即又伸手让薛灵芸坐。 薛灵芸一面落座,一面见她父亲身上穿的是朝服,于是便开口问着:“父亲这是进了宫?” 有侍女送了茶水上来,江夏郡王接过,揭开盖子呷了一口,而后才慢慢的说着:“是。李太后相邀,进宫与她闲聊了几句。” “李太后?”薛灵芸慢慢的说着,“李太后似乎与父亲并不熟稔。” 江夏郡王笑了一声:“她与我自然是不熟稔的,但是奈何崔皇后近来愈发的与我熟稔了起来,她自然是不大坐得住了。” 薛灵芸也是个聪明人。江夏郡王这般一说,她立时就有些明白了。 “父亲的意思是,现下李太后和崔皇后都在想拉拢我们?” 今日天气炎热,江夏郡王宫中客栈来回奔波,实在是有些渴了。刚刚侍女奉上来的一盅茶水已是被他喝完。他这时又示意着侍女再给他上一盅茶来。 “可不是,”他这时手捧着侍女刚刚捧上来的茶水,咕嘟咕嘟的一气又喝了半盅,而后才说道,“咱们江夏郡后面可是博陵崔氏一族的封地呢。你想,若是博陵崔氏来日什么异动的话,崔皇后那边自然是希望咱们大开方便之门,不要阻拦,而李太后那边则自然是希望咱们出手阻拦的。所以她们两人现下自然是上赶着要拉拢我们了。” 薛灵芸一点就透,立时就问着:“父亲是指,储君的位置恐有变动?” 江夏郡王闻言就笑了:“皇家皇子,谁不想坐上储君的位子,来日问鼎天下?若是母家一族势力弱也就罢了,可是现下崔皇后身后站着的可是博陵崔氏一族,她如何会甘心?“ 薛灵芸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也道:“只是太子司马元的身后站着的是陇西李氏一族,也是不容小觑的。” “陇西李氏?”江夏郡王有些不屑的轻笑了一声,“若是在二十年前,这陇西李氏确然是如日中天,谁都不敢迎其锋芒而上。只是其后就慢慢的衰落了,现下如何还比得上博陵崔氏?” “父亲如此说,可是父亲心中已有了决断?” 江夏郡王这次却是沉吟了下,而后方才说道:“再说吧。不说李太后出身陇西李氏一族,只说庆隆帝现下态度不明的很。他虽然这些年来甚是宠爱崔皇后,也与博陵崔氏一族甚为亲近,但这么多年来司马元的储君位置却也是坐的好好的,甚或有几次朝臣上书弹劾司马元,庆隆帝立时便将司马元遣出京城,让他不正面对上这些事。” 他咂摸了下嘴巴,总结了下:“总之这次咱们就如同是站在刀尖上了。若是选得好,你父亲的这个郡王的爵位肯定是能再往上升一升的。但若是选得不好,丢失爵位倒是小事,只怕性命都难保,所以必须得谨慎些。” 说到这里,他有想起什么来似的,问着:“刚刚我听外面赶车的小厮说你今日去拜访王隽了?如何?” 一听他提到这个,薛灵芸立时就想起了王隽对他的冷淡以及她对司马玥矮身屈膝行的那个礼。 但所有的情绪都被她敛了下去,她平静着一张脸冷淡的说着:“不如何,一般。” “王隽可是个人物,与他多走动走动甚好。” 说到这里他看了垂头敛目静静坐在一旁的薛灵芸一眼,抚须笑道:“而且王隽生的人物俊朗,风采更佳。芸儿你素来眼光甚高,寻常子弟也是瞧不上眼的,这个王隽应该能入得了你的眼吧?” “父亲。”薛灵芸抬起头,高声的叫了他一声,言语中的薄怒不言而喻。 “哈哈,父亲知道,”江夏郡王却是对她的这声怒斥却丝毫不以为意,“你是个女儿家,当面与你说这些你自然是会害羞的。不过若是王隽能做了我的女婿,为父还怕得夹在李太后和崔皇后中间如履薄冰?只怕到时我一句话都能直接影响朝、廷格局的。” 薛灵芸不发一语,起身径直的回房去了。 她虽然惊诧于当日王隽能听懂她的琴音,也为他的风采所折服,但这也并没有上升到喜欢他的程度,顶多也只是有一些好感罢了。 只是,她的脚步蓦然的一顿,司马玥却是喜欢王隽的。 相比王隽今日对她的冷淡而言,更让她如鲠在喉的还是司马玥对她倨傲的态度。 她不能忍受自己被司马玥压制。 所以若是能抢了司马玥心爱的男人,到时她的面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薛灵芸忽然轻笑了起来。 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自此之后,她果然无事便会精心的打扮去拜会王隽。 只是因着那日司马玥发过飙之后,王隽是再也不敢见薛灵芸了,所以但凡她来,都是承影上前应对。 而司马玥对此则是毫不知情。 她正一腔热血的扑在了皇家学院蹴鞠队的训练上,以求决赛之时能取得个好成绩,不让王隽为他人质疑或闲话。 十日的时间捻指而过,转身蹴鞠决赛的时间已到。 比赛规则照例参照世界杯,十支蹴鞠队抽签分为两组,各组之间的五支蹴鞠队先行各自比赛,采取积分制。胜者积3分,平者1分,负者0分。两组各自比赛完,各选前三名进入下一轮决赛,是为六强。 六强之后是为四强,四强之后是为冠亚军,最后就是冠亚军直接pk争夺第一的桂冠。 巧的很,皇家学院蹴鞠队和江夏学院蹴鞠队每次抽签都各自分在了不同的小组。自然江夏学院蹴鞠队没有任何悬疑的一路高歌凯进的进了最终pk赛,而皇家学院蹴鞠队则是险象环生的,一路跌跌撞撞的进了最终pk赛。 继那日友谊赛江夏学院蹴鞠队和皇家学院蹴鞠队首轮对阵之后,这次两支蹴鞠队于决赛之时终于是正面对抗上了。 一时全京城轰动,一时最终pk决赛这日的门票早早的就售罄,全京城人都在翘首以盼这次最终pk决赛的开始。 于薛灵芸而言,江夏学院蹴鞠队能进最终决赛完全的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一开始压根就是冲着第一的桂冠而来的,只是她没想到司马玥会参与到这次比赛之中。 自打她将司马玥视为自己的竞争对象,一心想要凌驾于她之上,让她在自己面前只能抬头仰望时,她自然是要好好的遣人打探一番司马玥的所有情况。 而这一打探,就发现司马玥竟然是和皇家学院蹴鞠队的蹴鞠夫子一起在训练他们的蹴鞠队。而且据打探回来的人所说,司马玥也甚是精通于蹴鞠一事。 薛灵芸当即就心里极是不痛快。 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在司马玥面前顶多也只不过是打了个平手而已,但司马玥所有的公主身份,王隽的痴情呵护她却是没有的。于是她告诉自己,她所有的琴画双绝,蹴鞠技艺司马玥却是没有的。 但是不想现下她竟然发现,司马玥今日也精通于蹴鞠一事。 所以到后来,薛灵芸觉得这场蹴鞠决赛已经不仅仅是要他们江陵学院蹴鞠队夺得第一的事了,而是她和司马玥之间的一场决赛。 所以她甚是期待在最终决赛之时能够对上皇家学院蹴鞠队。 如她所愿,皇家学院蹴鞠队虽然在前面几次的比赛中险象环生,但最后还是进入了最终决赛。 而对于司马玥而言,她压根就没有薛灵芸的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是单纯的想让皇家学院蹴鞠队能够不那么快的就被淘汰下去,至少不能输的那么难看,这样往后人们谈论起来,至少不会质疑或闲话王隽。 最后皇家学院蹴鞠队能进入最终决赛是她所没有想到的。 第67节 能进入最终决赛,就已经意味着这起码就是第二名了。司马玥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可是皇家学院蹴鞠队的其他队员就不仅仅满足于这个成绩了。 第一在望,为什么不拼一把?毕竟自打有三年一度的这个蹴鞠决赛,他们皇家学院蹴鞠队可是从来没有夺得过第一的名词。但若是这次能得第一的桂冠,那可是破了纪录的啊。 于是所有的队员,包括蹴鞠夫子都是对最终决赛摩拳擦掌。 而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最终决赛之日终于是来了。 庆隆帝身体支持不了他看一场耗时近一个时辰的比赛,但他还是亲笔写了这场决赛的开场词,让太子司马元代替他来宣读。同时所有学院的院长此日全都到场,京兆尹李蕴更是早早的就做好了全场安保的工作,只为防止友谊赛那日的突发状况发生。 现场人潮涌动,各个翘首以盼这轮比赛尽快开始。 司马玥和王妩这当会正和皇家学院所有的蹴鞠队员,以及蹴鞠夫子在一起。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彼此之间已经是很熟了。 蹴鞠夫子是个粗汉子,不会说什么激励的话,只是伸拳在各个要进场的队员肩头上重重的捶了一拳,沉声的说了一句加油。而等到所有的队员全都受过他的这一圈之后,他站在前面,紫涨着一张脸憋了半天,依然还只是憋出来了一句加油。 全体队员放声大笑。 一片笑声中,就听得司马宣挥舞着胳膊,豪迈的说了一句:“哥几个,今日拼一把,咱们可就是打破纪录的人了。往后但凡进了皇家学院的人,那可都是会知道我们的大名的。” 宁康随即也接话道:“是啊。不就是区区一个江夏学院蹴鞠队吗?甭管传说他们有多厉害,今日我们就将他们给打趴下,让他们乖乖的爬回江陵去。” 全体队员再次放声大笑。笑过之后,大家开始陆续进场。 蹴鞠夫子和替补队员紧跟在后,司马玥和王妩则是担了后勤的工作也跟随在后。 一进入决赛场地,立时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全场人声如沸。 王妩捂了耳朵,在司马玥的耳旁大声的就吼了一句:“阿玥,你说今日我们会赢吗?” 司马玥手里拎着七八个灌满了水的水壶,也大声的吼了回去:“我不知道。” 王妩:...... 您这倒还真是实诚啊。 今日决赛双方的队服一如那日友谊赛之时,江夏学院蹴鞠队所有队员着蓝色短打,额头一水的蓝色抹额,皇家学院蹴鞠队所有队员则是着红色短打,额头上一水的红色抹额。 而身为江夏学院蹴鞠队的蹴鞠夫子,今日薛灵芸倒是没有躲在后面,倒是光明正大的出来和那些替补队员一起站在了江夏学院蹴鞠队的休息区。 不过除却司马宣和司马玥等人,其他人并不知晓薛灵芸就是传说中的江夏学院蹴鞠队的那个神秘蹴鞠夫子。 隔着一片空地,薛灵芸和司马玥的目光遥遥的对上。 王妩在旁就道:“阿玥,那个薛灵芸看着你的目光好像有挑衅的意思啊。” 司马玥轻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薛灵芸这些日子没事就打着拜访王隽,想与他一起探讨琴艺的事她早就是知道了。她一方面对王隽的表现很满意,另一方面心中也是有些恼了薛灵芸。 不管如何,但凡另外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男朋友接触过于亲密,那总归是会令人厌烦的。而且司马玥有时候都能感觉得到,这个薛灵芸就是想跟她对着来。 所以挑衅的目光算什么?她做的那些事一直都是在挑衅她。 司马玥觉得等过了今日这个决赛,下次薛灵芸要是还想主动靠近王隽,她就得出面来好好的和她说上一说。 但这当会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前的比赛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太子司马元已经是站在贵宾席上,手中捧着庆隆帝所说的开场词,正在朗声的读着。 他的右手边坐着的是王隽,左手边坐着的是江夏郡王,而后依次是其他几个院长。 待得一长串的开场白说完,司马元合上了手中丝绸制的卷轴,高高伸臂,而后重重的落下,同时朗声的说了一句:“决赛现下开始。” 随即战鼓声重重的敲了三下,计时开始。 想上次友谊赛之时,江夏学院蹴鞠队开场就势如下山猛虎,将皇家学院蹴鞠队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失球。下半场虽然皇家学院蹴鞠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依然是进球少,失球多,两队实力一时可见一斑。 而这次决赛之时,江夏学院蹴鞠队开场固然还是势如下山猛虎,但皇家学院蹴鞠队却不是如上次那般,如同一只被吓懵了的小家猫。 经过前段时日的魔鬼训练,以及这些时日不停的与其他学院蹴鞠队的比赛,皇家学院蹴鞠队如同一块已经被打磨过的璞玉,完完全全的散发出了其原本该有的王霸之气。 比赛一开场,两相对阵撞击下,如同猛虎对上猎豹,势均力敌。 江夏学院蹴鞠队进攻厉害,正面交锋皇家学院蹴鞠队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但皇家学院蹴鞠队防守厉害,灵活阻止中,不时的又打出一记进球。 于是一时江夏学院蹴鞠队固然是连有进球,但皇家学院蹴鞠队却是也慢慢的跟了上来。而至后面,双方则是打成了胶黏状态,你进不了球,我也进不了球。 此时全场的观众都已沸腾。 那场友谊赛还在被人饭后茶余的聊着,彼时都是说江夏学院蹴鞠队实力远胜于皇家学院蹴鞠队。及至后来皇家学院蹴鞠队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进入决赛,又将再次与江夏学院蹴鞠队对阵,但人都说最后定然是江夏学院蹴鞠队赢了皇家学院蹴鞠队的,而且还是会赢的丝毫没有悬念的那种。 但是现下,离终场比赛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江夏学院蹴鞠队不过才险胜皇家学院蹴鞠队一球而已。 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皇家学院蹴鞠队里的队员崔护在其队友司马宣和宁康的掩护下,一脚凌厉进球。 那球快的,毫不夸张的说,观众席上的观众只见一道残影,而后再定睛看时,那球已经是在对方球门里滴溜溜的转了,而对方守门的球员还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直至全场观众全都站了起来,鼓掌狂吼,那守门的球员依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观众席上的观众没有道理不鼓掌狂吼啊。 今日的比赛实在是太精彩了。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虽然一直在猜测这场比赛会是江夏学院蹴鞠队赢,但是赢的太没有悬念的比赛那也是没意思的。 但今日,双方一开始就战了个你来我往,势均力敌,随后虽然是江夏学院蹴鞠队险险领先一分,可是现下这一分竟然都被皇家学院蹴鞠队给追平了。 还有比这更让人热血激昂的事么? 而接下来的比赛所有观众基本都是站着看完的。便连江夏郡王也是顾不得形象,站了起来,大声的为江夏学院蹴鞠队叫喊助威着。 王隽虽然是坐在那里没有动,但很明显的眼中也满是诧异和期待。 他对皇家学院蹴鞠队的实力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自认是比不过江夏学院蹴鞠队的。可是不想这些日子任由司马玥和蹴鞠夫子他们折腾下来,最后竟然是给他交出了这么一份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答卷。 而现下待在皇家学院蹴鞠队休息区的蹴鞠夫子和王妩自然也是激动无比的。别的不说,单今日皇家学院蹴鞠队的这份战绩,就已经足够写入皇家学院的院史了。 司马玥自然也是激动的。她激动的是,无论接下来到底是哪支蹴鞠队最终赢得了这场决赛,就前面双方的战绩来看,至少王隽往后都不会被人质疑或闲话。 一时全场声如雷动,观众情绪都已然快要失控。 而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双方攻守都十分的厉害,竟是无一人再进球。 于是当终场鼓声镭响时,双方竟然是没有能分出胜负! 这在以往的比赛中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司马元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于是他便立时和王隽,以及江夏郡王商议着。而双方队员则是暂时回各自的休息区休息着,等待他们商议出来的结果再做其他的决定。 而隔着人群,薛灵芸的目光毫不掩饰其中的怒意在盯着司马玥。 对于薛灵芸而言,今日已经不仅仅是江夏学院蹴鞠队对阵皇家学院蹴鞠队了,而是她和司马玥对阵的事。所以江夏学院蹴鞠队蹴鞠队赢了皇家学院蹴鞠队就是她赢了司马玥。 她原本以为是毫无悬念的就会赢了司马玥,但是不想最后竟然是打成了平手。 她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于是她起身站了起来。 ☆、67.最终绝杀 而就在这时,司马元起身站了起来宣布了他和王隽,以及江夏郡王商议的最后结果。 那就是来一场为时两刻钟的加时赛。 在场的观众对此自然是乐意的。 一张门票的价格不但是贵,关键还是一票难求。今日江夏学院蹴鞠队和皇家学院蹴鞠队没有分出胜负,若是他们商议出来的结果是过几日再重新比一场,让他们再买一张票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坑爹了。 所以对于这个商讨的结果,大家都表示乐见喜闻,而且催促着两支蹴鞠队快点开始比赛。 但是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比赛下来,两支蹴鞠队的队员基本都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江夏学院蹴鞠队那边的情况司马玥不清楚,但是皇家学院蹴鞠队这边的情况就不大好。 有一名队员已经体力透支到口角吐白沫了,而有一名队员则是崴了脚,现下脚踝那里肿的就跟个发糕似的。 虽则是有几名替补队员,但半数都已经是上过场的了,另外半数则是瞧着现下这么状态心里犯怵,深恐自己若是待会上了场没踢好,不定的就成了个皇家学院蹴鞠史上的千古罪人呢,所以竟然是白着脸,连连的摇着手,表示自己是不敢上场的。 蹴鞠夫子左拉右拽,上劝后哄的,最后也找出一个替补队员可以上场的。 可是还差一个人呐。 他一时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着圈。 然后他眼角余光忽然就瞥到了司马玥的身上。 因着为了表示她是皇家学院蹴鞠队的一名成员,所以司马玥身上穿的也是皇家学院蹴鞠队的红色短打队服,不过就是额上没扎一根红抹额罢了。 蹴鞠夫子这时也是病急乱求医了,顾不得司马玥是个女生,上前去抓着她的肩膀就说着:“司马玥,不然你上场顶一会吧?” 司马玥茫然的看着他:“啊?” 虽然说大夏蹴鞠是十分流行不错,但那也只男人之间的事,没她们女人什么事啊,她们平时上蹴鞠课玩的都是藤球。 蹴鞠夫子这时却是目光热烈的望着她:“司马玥,这些日子你同我一起教导这些队员,你的某些理论其实比我还要厉害的。这些攻防战术就是你想出来的是不是?若不是有这些攻防战术,现下我们也不会和江夏学院蹴鞠队战成平手。还有,我曾经见过你踢蹴鞠,虽然只是几脚,到哪是看得出来你在这方面还是有很深的造诣的是不是?” 司马玥心里就有几分得意了起来。 那是。都说是虎父无犬女,上辈子她爸是省足球队里的教练,她从小耳濡目染,而且从她读书开始就一直是校足球队里的,黄金右脚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只是这大夏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女人公开踢蹴鞠的先例啊,司马玥沉吟着,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该答应蹴鞠夫子呢,还是不该答应。 司马宣这时却是不耐烦的走了上前来,一把捞住了她的肩膀就说着:“玥儿,救场如救火,你现下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想一想,若是这次蹴鞠我们输了,王隽可是会被别人质疑嘲笑的,你也不想王隽被别人质疑嘲笑的吧?“ 司马玥的双拳忽然就紧紧的握了起来。 这段时日以来她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王隽不被他人嘲笑质疑的吗?所以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这最后一步吗? 更何况这江夏学院蹴鞠队背后的蹴鞠夫子其实就是薛灵芸。她早就看薛灵芸不爽了,所以为何这次不挫挫她的锐气和傲气,让她不能顺利的得个第一的桂冠回江夏去? 想到这些,司马玥立时就觉得心中万丈豪气顿生。 “抹额来。” 她一伸手,朗声的就说了一句。 第68节 一侧守候着的王妩忙自一名队员的额头上扯了根红色的抹额双手恭敬的递了过来。 司马玥接了过来,衔在口中。同时将自己的发髻打算,两只手拢了拢头发,用抹额紧紧的将头发扎成了个马尾。 她今日的发髻虽然简单,但是待会跑起来的时候难免还是会散,所以不若现下就直接打散了,绑成个马尾。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一伸脚,脚尖一用力,将旁侧的一枚球提起,伸手稳稳的接了起来,托在掌心,同时手臂一挥,招呼着身侧的队员:“兄弟们,走着,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去。” 这些队员原本还都处于疲惫状态的,可现下一见司马玥这样,立时就觉得心中豪气顿生,也纷纷的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山呼了起来。 呼喊声震天,对面的江夏学院蹴鞠队自然是看到了。 薛灵芸一见司马玥站在皇家学院蹴鞠队的队员中间,手中托球,全身利落打扮,忽然就明白了她这是要干什么。 心念电转,她转身进了身后的屋子。 等到她再出来时,身上是江夏学院蹴鞠队蓝色的短打队服,头上如同司马玥一般,蓝色丝带紧紧的绑了个马尾。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空旷的场地对上,噼里啪啦的电光点击波似的一圈圈的漾了开去。 好嘛,司马玥心里冷笑了一声,薛灵芸这还真是打算和她杠上了。也行,她歪了歪头,毫不畏惧的望着薛灵芸,想着,今日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黄金右脚。 开场鼓声起,司马玥当先一步跨进了决赛场地,而对面的薛灵芸也不甘服输似的抬脚跨进了场地。 全场观众再次沸腾起来了。 其实于他们看来,压根就看不出来这两支蹴鞠队里换了两个队员,而且还是两名少女。 观众席毕竟离着场地有些远的,而且队员队服都是一模一样的,更何况司马玥和薛灵芸现下的发髻都是利落的,压根就看不出一丝分毫来。 但是司马玥出场的那当会,王隽却还是面色变了。 他认出了司马玥。 无论她是变换了什么衣服,什么发髻,混在什么人群中,他只需一个背影,依然就能分辨得出。 这个丫头,他心里想着,这段时日他默许她整日的和蹴鞠队员在一起也就罢了,但是不想现下她却是要亲自出场参加这场蹴鞠决赛了。 但是就算是想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了,因为加时赛已经开始了。更何况他其实也不是想阻止。 司马玥的性子他知道,面上看着温顺如猫,其实骨子里执拗又不服输,她真的决定了的事他其实也是很难去改变的。 所以,就让她玩玩吧,王隽想着,不过就是一场蹴鞠决赛罢了。 于是他便凝目看向下面现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比赛。 司马玥一身红衣,跑动处头上红色的发带迎风飞舞,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火焰一般的明亮。 而她带球过人也好,防守也罢,皆是熟练无比,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惊叹无比。 只是江夏学院蹴鞠队里却有一人,阴魂不散般的总是各种阻止着司马玥进球。 王隽凝神看了一会,眸中的神色就慢慢的沉了下来。 那个一直阻拦司马玥的人是薛灵芸。 而且她阻止司马玥的时候,出脚尤其的狠辣,倒不仅仅像是阻止司马玥进球,倒像是恨不能踢断司马玥的腿一般。 好在他这段时日教了司马玥一些护身的工服务,关键时刻司马玥总是能成功的躲闪掉。 而其实司马玥躲闪的颇有些狼狈。 严格来说,她也就那套无常鞭法学的还好,其他的拳脚功夫却真的只是一般。现下薛灵芸不时的就朝着她的腿上招呼,她一恼怒起来,真是恨不能现下银丝软鞭在手,不管不顾的,直接照着薛灵芸的脸上就抽过去。 薛灵芸继续不依不饶的阻挠着司马玥,司马玥也依然在想尽各种方法想进球。 这就看台上的观众看来,那就是这场球打的实在是激烈啊,双方简直都是要白热化的趋势了。 只是这般僵持下去,眼见得一刻钟的时间就要到了,双方都是没有进球。 司马玥这时心头火起,恶狠狠的想着,她就算是拼却今日腿被薛灵芸给踢断了,那也定当要进一个球,赢了这场比赛。 奔跑的间隙,她对着旁侧的司马宣递了个眼神,做了个手势。 他们兄妹两个这些时日没事常凑在一起探讨蹴鞠上的战术,所以这时司马玥这个眼神和手势一做出来,司马宣立时就明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立时就起身跑到了一个刁钻的角度。 司马玥则是继续带球过人,而后等到差不多了,脚一拐,准确无误的就将球朝着司马宣那里踢了过去。 司马宣接过,继续带球过人。 旁边虽然是人不停的拦阻,但司马宣的蹴鞠技艺也十分的了得。虽然是几次差点被人铲了球去,但最后都险险的避了过去。 而此时司马玥已经跑到了她心中早先就预定好的位置。 因着毕竟是加时赛,定最终输赢的,薛灵芸虽然是恨极了司马玥,可见到现下球在司马宣那里,而且已是离球门那么近了,她还是赶了过去想阻拦司马宣。 不想等到她赶过去的时候,司马宣却是脚一歪,紧接着他脚下的球就直直的朝着司马玥飞了过来。 司马玥退后两步,球刚擦下地而已,就被她飞起一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朝着球门就进去了。 她这脚用力之大,场地上的青草都被她铲起了不少。 一时这球在飞旋着扑向对方球门的时候,中途还不断的有青草屑和着灰尘洒落下来。 对方守门员只见球杀气腾腾的扑来,飞身想去拦,但是晚了,球已经进了。 所有人一时都呆立在原地,瞧着在球门里正在滴溜溜转的那只球。 而此时,终场鼓声响起。司马元的声音高高的响起。 “皇家学院蹴鞠队领先江夏学院蹴鞠队,进了一球!” 先是一时的寂静,紧接着是全场欢呼震天的喊声。 而就在这片喊声中,司马玥站在原地,歪着头看向薛灵芸。 她赢了! 她踢进了这最终决定胜负的一球。 “你输了。” 她望着薛灵芸,虽然明知道在这会全场欢声震天中薛灵芸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可她还是志得意满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但是薛灵芸虽然是没有听到,可却看懂了她的嘴型。 她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是输在了司马玥的手上。 这个看上去比她还小了两三岁,只会用公主的身份来压制她,但其实其他什么都比不过她的小女孩手上。 于是薛灵芸往前踏了一步,冷冷的唤了一声:“司马玥。” 司马玥偏着头看她,面上是明艳得好像快要飞起来的笑容。 “什么事?” 此时全场观众的欢呼声已经渐渐的小了下去,而薛灵芸的声音也很大,是以大家还是能听得清楚的。 “我要和你再单独的比一场。” 司马玥面上神情懒懒,双臂环胸,说出来的话也甚是气人:“可我不想和你比了。” 为什么还要和她比?给她一次能打败她的机会吗? 薛灵芸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 “怎么,你不敢?”她眯眼,挑衅的问了一句。 而后不待司马玥回答,她又继续的说了下去。 “若是这次还是我输了,那我就自毁容貌。” 司马玥先是一怔,接着就觉得这薛灵芸有神经病啊。 她正想要嗤笑一声,说着你自毁容貌不自毁容貌的关我屁事啊。但就在这时,薛灵芸冷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但若是你输了,那你这辈子都不能嫁给王隽。” 司马玥的笑容在这一刻蓦然收敛。 而贵宾席上的王隽此时则是面沉如水的站了起来,起身就疾步的往下走,一直坐在他身后的郑洵见状不对,也忙起身跟了过去。 薛灵芸其心可诛!只希望司马玥不要上她的这个当。 但是已经晚了。 司马玥已经是开口答应了。 她觉得薛灵芸嚣张到这个程度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如此,就让她的那张自以为美貌无比的脸见鬼去吧。 于是她也踏上前一步,抬头傲视着薛灵芸,朗声的说着:“好。我答应了。” 而后她又补充着说道:“先说好,自毁容貌可是不是随随便便的在脸上划个一刀弄条疤就算完事的。要玩咱就玩把大的。你输了,在脸上给我划个井字出来,要够深,皮肉外翻,血肉狰狞的那种。若是我输了,不说不嫁给王隽,这辈子我再也不见他一面。” 薛灵芸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有自信?” 司马玥对此嗤之以鼻,冷笑着:“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那张脸蛋吧。” 薛灵芸也冷笑着:“那你也赶紧回头看王隽一眼吧。待会你可是这辈子都不能见他一眼了。” 司马玥自然知道王隽一直坐在贵宾席上,也知道王隽听到她答应了薛灵芸的这个荒唐要求定然已是气的面色铁青。但是现在她已经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嚣张如薛灵芸者她这可是头一次见。即便是这次自己不和她比这一场,往后她肯定也是会各种找自己的麻烦。 所以豁出去了。至于王隽,等回头她再给他赔礼道歉吧。 而王隽现下非但是面色铁青,简直就是黑如锅底了。 如果可以,他现下真的是很想冲上前去将司马玥给揪了过来,问上一句,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我当赌注了吗?若是万一真的输了,你是真的打算此生不见我一面了? 但最后他还是硬生生的压制住了自己心里的暴躁,而且止步于当地,并未再上前一步。 郑洵站在他旁侧,偷眼见他面色阴沉如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天空,眼神冰冷锐利,忙问了一句:“子上,你怎么不上前去阻止端华公主?” 王隽没有看他,只是冷然的说了一声:“来不及了。” 确然已经是来不及了。全场的观众疯了一般的狂呼叫好,叫嚣着让薛灵芸和司马玥赶紧比试。 没想到只是看一场蹴鞠赛而已,最后竟然是附加了这样两女相争的场面,想想都要热血沸腾了。 所以他现下下去还有什么用?除了能纷扰到司马玥,让她分心之外,他想不到有其他任何的用处。 所以倒不如索性让她专心去比试这一场。即便是输了,她是承诺说她这辈子不见他,不嫁他,可是他可是没有承诺的。 他王隽想娶的人,想了方设了法的也要娶到手。至于天下人的目光,于他何关? 第69节 所以最后王隽只是阴沉着一张脸,拢手站在那里看着下面场地中的比赛。 但手中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了。这表示他心中也是十分紧张的。 而下面司马玥和薛灵芸已经商定好了比试的方式。 再如同先前一般来一场蹴鞠比赛是不现实的了。毕竟双方的队员现下都差不多是精疲力尽的了,再也没办法在场地上奔跑了。 所以最后两个人商定就用点球的方式来一决胜负。 剪刀石头布,薛灵芸胜出,她先踢出一球,进了,得一分。 她转身,对着司马玥露出了势在必得的一笑。 司马玥也笑了。 既然你活得不耐烦了,她觉得她也不用跟她客气了。 点球这玩意,她在校队那会最爱玩了。 双手背在后,几乎是轻轻松松的,她一脚就将球踹进了球门。 薛灵芸面色微变。 她是自小跟随着祖父练蹴鞠的,所以对她自己的蹴鞠技艺很是有信心的。这段时日虽然她遣了人打探下来,知道司马玥一起在和皇家学院蹴鞠队一起练球,但是据探查的人来说,司马玥以前在江陵的时候可是压根就不会蹴鞠的,所以薛灵芸自然而然的以为司马玥练蹴鞠的时日也就短短的自从入了皇家学院才开始的。 可是现下看来却显然不是。 而且她一见司马玥面上神情轻松带笑,显然的一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模样,心里不由的就有几分打怵。 毕竟她若是输了,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可是要毁了。司马玥若是输了,大不了不嫁王隽也就是了。可以她端华公主的身份,除却王隽,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她可以随便的挑拣。 薛灵芸一时也觉得自己刚刚是鬼迷了心窍,竟然是冲口就提出了那个赌约。 可是现下势如骑虎,已经是下不来了。 第二场,剪刀石头布,司马玥赢了,她先来。 又是面上带笑,轻轻松松的一脚射门。 薛灵芸心中就有些打怵了,但她面上还是故作镇静。 好在这一球她是有惊无险的进了。 第三场,剪刀石头布,还是司马玥赢了,她先来。 司马玥斜睨了她一眼,而后右脚扬起,重重的一脚朝着面前的皮球就踢了过去。 隔的近了,可听见这球飞过之时的凌厉风声,带起地上青草这往前折腰。 这球自然是毫无悬念的进了。 司马玥觉得现下自己气场全开,纵观这全大夏,还有能守得了她球的人吗? 于是球进了之后,她转身,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目光望着薛灵芸,傲然的说了一句:“该你了。” 这一球带给薛灵芸的心理压力极大。所以当她站在足球前面的时候,几欲不敢出脚。 现下司马玥已经是领先她一分了,若是她这球不能进,那她的容貌...... 薛灵芸压根就不敢想。其实她只是一冲动提出了这个赌约而已,她压根就没有做到真的放手狠心去做。 只是箭在弦上,已经由不得她不发。 她几番出脚,又几番收了回去,紧紧的抿着唇盘算着最佳出脚的角度。 司马玥在一旁看着。 一见薛灵芸几番出脚又几番收回的模样,她就知道,薛灵芸会输,而且就在这一脚! 因为她已经害怕了,因为害怕,所以就会输的更快。 而果不其然,薛灵芸这一脚踢出去,球被拦了下来。 她输了! 薛灵芸当场就怔愣在当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踢出的球对对方守门员紧紧的抱在怀中。 而司马玥已经是附耳对司马宣轻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司马宣飞快的跑开,然后又飞快的跑了过来。 只是他过来的时候,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司马玥伸手自他手中将匕首接过。 小巧的匕首,手柄处漆黑,但抽、出匕首的那一刹那,剑身却是亮如白雪,寒光湛然。 她随意的打量了一眼,两指屈起,在剑身上轻轻的弹了一弹。 叮的一声轻响,金玉相撞之声。 她满意的笑了笑,而后一伸手,将这已经去了鞘的匕首准确无误的扔到了薛灵芸的脚下。 “惠和县主,”她面上笑的极其和煦,语声也自温柔,但内里的内容却让人后怕不已,“毁容貌这事就你自己动手吧,不用劳烦我亲自动手的吧?” ☆、68.院长黑化 看台上的江夏郡王这时猛然的站了起来,手紧紧的抓着前面的木质栏杆。 看样子是想要朝下喊话的。 只是他的身份也仅仅只是一个郡王而已,司马玥身为端华公主,对于他的话她自然是可以不去理会的。 于是他忽然又转过了身来,对着司马元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他跪在那里,面上一副恳求之色,语声中则满是急迫,“这场闹剧还烦请您开口制止,臣感激不尽。” 言下之意就是不希望薛灵芸真的履行她自己先前所说的承诺,自行毁去容貌。 司马元听了他这话,心里就在想着,我勒你个擦擦的,这当会跟我说是闹剧了?先前你女儿逼着我妹子做承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句话?不还是想着你女儿若真能赢了我妹子,就让我妹子这辈子不能和王隽在一起?现下你女儿输了,你倒急不可耐的跑出来让我制止你女儿履行诺言了?想的倒美!要知道那把匕首还是我让人给我弟拿去的呢。 但面上又不能不管。说到底这江夏郡王毕竟也是个郡王不是,拂了他的面子也不大好。而且博陵崔氏那里往后若是真的有什么异动,还真的需要江夏郡王去拦上一拦。 只是司马元私心里也瞧不上刚刚薛灵芸的那番做法。 太不要脸了,不能这么白白的就放过了她。 他眼角余光就瞥了一眼场下,见薛灵芸正颤着手捡起了脚边的匕首,正要朝自己的脸上招呼着呢。 他就想着,这江夏郡王现下是背对着场下的,看不见。不若他这边拖延下时间,等那边薛灵芸都在脸上划了个一两道痕迹了,到时他再出口阻止好了。 于是他一时也没有叫江夏郡王起来,只是打着哈哈的和他说着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这事之类的,但总就是不起身朝下面喊话,也没遣人前去制止。 江夏郡王自然是心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但是坐在他面前的毕竟是一国储君,司马元不开口,他又不敢贸然的起身,所以就只能跪在那,听着司马元满口的安抚之语。 看台下方,郑洵拢手望着前方,口中啧了一声,侧头望了王隽一眼,问着:“你家这位小公主这气场可真是够强的啊。话说,你不过去阻止一下?毕竟是自毁容貌的大事呢。” 王隽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他为什么要去阻止呢?薛灵芸自己作的死,他为什么要拦着? 他觉得给这样的人一点教训是很有必要的。 而这边薛灵芸在皇家学院蹴鞠队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虽然是内心极度不愿,但还是颤着手,咬着牙对着自己的脸颊划下了第一刀。 立时就有血留了出来。 司马玥仔细的看了下,其实薛灵芸的这刀划的远没有达到先前她们说好的皮肉外翻,血肉狰狞的效果,但就算往后是全好了,那肯定还是会留个浅浅的疤痕的。 司马玥觉得反正都是要留疤的,那也就不用介意薛灵芸划的到底是深还是浅了。毕竟对着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脸蛋下刀子那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最起码她就没这个勇气。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薛灵芸还是比她强的。 司马玥赞叹了一声,而后也不想再看薛灵芸接下来往自己脸上划刀子的过程了。 她转而转身,在人群中急速的搜寻着王隽的身影。 刚刚她做的这番事,不消说他肯定是气急了,所以现下得赶紧的过去安抚安抚他一番才是。 她一转身,映入眼帘的就是前方一角茶白的身影。 是王隽。他站在看台下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里。 一见到他这模样,司马玥立时就知道他定然是生气了,而且是特别生气的那种。 于是她赶忙的就朝着他奔了过去。 只是王隽的动作比她更快。他一见她向着他跑去,立时转身就走。 他走的极快,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而彼时司马玥不过才追到王隽刚刚站立的那里而已。 一见他人已经不见了,她只急的在原地不停的跺脚叹气。 郑洵满是同情的目光望着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端华公主,子上这次,只怕是极为生气的。你还是暂且顺着他的心意些比较好。” 相交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王隽这么动气呢。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的未婚妻都把自己当成赌约,说是若是输了就终生不见,终生不嫁的,生气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连郑洵都说王隽是真的生气了,那肯定不是闹着好玩的了。 司马玥心中越发的急了起来,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朝着王隽消失的方向就奔了过去。 但是晚了,待得她追了出去,只能看到王隽的马车遥遥的转了个弯不见了。 司马玥拔腿就追。但是她只有两条腿,又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儿?最后非但是没有追上,反倒是累的自己直喘气。 只是今日她原就是和司马宣一起出来的,压根就没有自己的马车,这当会她又不想回去找司马宣。 她已经跑得离比赛场地有一段距离了,而且回去说她这火急火燎的是要去追王隽,赶着跟他解释,难免的就觉得有点丢面子。 所以最后她还是自己慢慢的走了回去。 等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是又累又饿,身上又满是汗水,难受的紧。 莺时见状,赶忙的吩咐着诗情和画意烧水,自己则是端了几盘糕点和茶水过来。 司马玥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半的糕点,又咕嘟咕嘟的喝完了一整杯的茶水,然后起身就想找王隽解释去。 这时诗情和画意已经是提了洗澡水进来。 司马玥想了一想,然后觉得还是先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然后再去找王隽去吧。 这个澡洗的颇为仓促,到最后她也不耐烦等头发干了,不顾身后诗情和画意的叫喊,提着裙子就跑出了门。 第70节 只是临跑出了门的时候,忽然又跑了回来。 莺时她们正以为她这是终于听了她们的劝,回来擦头发来了,不想司马玥却只是转身过来拿放在梳妆桌上的琉璃罐子而已。 琉璃罐子里面是她答应要折给王隽的星星,现下已然是有大罐了。晶莹剔透的琉璃罐,映着五颜六色的彩色星星,甚是漂亮。 一手抱着这只琉璃罐子,一手扒墙,司马玥三五下的就翻过了墙壁去。 落地的时候她看到了承影正站在院中。 一见她过来,承影立时行礼,唤了一声端华公主。 司马玥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然后抱着琉璃罐子就要朝王隽的书房奔去。 王隽这里她是经常来的,自然知晓他这个时候多半应该是在书房的。 只是还没奔的两步,眼前一暗,是承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司马玥皱眉,抬头望着他,目光中满是询问之意。 承影则是一脸的无奈之色,低声的说着:“公子说了,今日不见您。您还是先请回吧,待公子气消了再来。” 看来王隽这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承影你让不让?”司马玥眯了眼,慢慢的开口问着,“不要逼我动粗啊。” 承影:...... 公主你不要以为自己学会了一套无常鞭法就可以从此横行天下,除了公子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啊。 承影默然了片刻,又拱手行了个礼,说着:“公主,公子的吩咐,属下不得不听。” “哦,”司马玥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然后她忽然手一扬,一个什么物件就被她抛到了右边去。 与此同时,她的声音飞快的响起:“那可是象征你们太原王氏一族族长的玉佩,若是砸到石头上摔碎了可是不得了,承影你还不快去捡回来。” 其实司马玥一开始也并不知晓她及笄那日王隽送她的那枚玉佩是族长身份的代表,这还是王妩告诉她的。 王妩当时的原话是,见玉佩如见族长,凡太原王氏一族之人必须遵守。而且后来她还说了一句,表叔公看来真的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不会把这枚玉佩给你的。你要知晓,这枚玉佩可是能调动太原王氏一族所有的财物和数万铁骑的。 司马玥听了这话立时就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于是也就更加坚定了她往后一定要好好爱王隽的这颗心。 她这边是坚定了,可是承影这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司马玥给整疯了。 你既然知道这个玉佩的意义如此重要,那你竟然敢随便的出手就扔了出去? 当下他哪里还顾得上要阻拦着司马玥的路啊,赶忙的就奔着那物件去了。 只是捞到了手里一看,哪里是什么玉佩,只是一根玉镯子罢了。 承影就知道自己中了司马玥的计了,忙转身一看,但哪里还有司马玥的人影?估摸着这会都已经进了公子的书房了。 但其实司马玥这当会并没有进王隽的书房。她只是抱着琉璃罐子站在书房门外,想着待会到底该怎么开口跟王隽解释先前的事。 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措辞之后,她这才推开了书房的门,叫了一声王隽。 只是书房里连人影都没有一个,只有夕阳西下,透过窗棂投进来的细碎稀淡的日光。 司马玥站在书房门口想了想,然后抱着琉璃罐子转身就去了王隽的卧房。 王隽的卧房说是卧房,其实也和书房是差不离的。 照例有一整面墙的大书架,窗下书案,旁侧花梨木高几,上面摆放着一盆常绿青松盆景。 不过就是多了一架紫檀木架的细纱幽兰奇石屏风和后面的一张床罢了。 便是那床,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架子床,上面悬挂着的也是一副天青色没有任何刺绣的帐子罢了。 卧房的门是紧紧的关着的,司马玥伸手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毕竟是傍晚时分了,屋子里有些暗了,但是却没有亮灯。屋外树木的影子和屋里家具的影子交叠着投在了四壁墙上,看起来就有那么点吓人。 但是司马玥一眼瞧过去,并没有见到这屋子里有人。 王隽不在书房,也不在卧房,那他能在哪里呢? 司马玥心下惴惴,转身欲待还要出门去别处找,但她忽然又转过了身来。 因为她看到那扇屏风后面隐隐约约是有人影的。 她心中一喜,于是便顺手将手里一直拿着的琉璃罐子放在了窗下的书案上,而后轻手轻脚的朝着屏风后面就去了。 她欲待是想给王隽一个惊喜的,但是最后没有给到他喜,倒是先给了自己一个惊。 因为她不过刚绕过那架屏风,忽然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大力且快速的将她拉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中,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是被王隽压在了墙上。 王隽的一双眼望着她。只是现下那双眼中往昔的温和和宠溺全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冬夜寒霜似的冷意。 而且他的一只手还紧紧的握在她的脖颈上。 司马玥简直都要怀疑,她若是胆敢轻举妄动,王隽握着她脖颈的那只手立时就会收紧,然后就这么活活的掐死她。 她立时就怕了,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颤着声音叫了一声王隽。 王隽却是没有理会她,反而是眯起了双眼,很是危险的盯着她。而且握着她脖颈的手还在缓缓的上下移动着,似乎在琢磨着要怎么弄死她才比较好。 司马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王隽。 即便是上次在明月楼顶他差点一个冲动强要了她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可怕。 所以这次王隽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生气。 而他也确实是有理由生气的。毕竟先前若是她真的输了,她肯定也是会遵守诺言,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他的了吧? 于是司马玥识时务为俊杰,立时就张口道歉。 “王隽,我错了。” 王隽嘲讽的呵了一声。 司马玥从来都是这般。每次惹他生气了,总是立时就会低眉顺眼的道歉,而每次他都是舍不得,所以稍示惩戒之下之后也就算了。但是之后她又会一次次的惹他生气,然后又一次次的故技重施。 只是这次,她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这么长时日以来,他将她放在心尖上,如珠似宝的待她,生怕她受了半分委屈,有半分的不高兴。她是他的命,他这辈子的魔障啊。可是她呢,是怎么做的?将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纵容当做儿戏,就这么弃之如敝履,随意的践踏着。 不过是薛灵芸的一番激将之语罢了,司马玥若是真的在乎他,又怎么可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薛灵芸那个荒唐的提议? 所以他在她的心里到底是有多少的分量? 王隽只要一想到她当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薛灵芸的提议,心中就越发的冷了起来。 “错在哪了?” 他身子向前逼近了几分来,一张俊脸上温柔之色不再,只有漠然,语音更是冷冷。 “我不该一时冲动答应薛灵芸的那个提议,”司马玥飞快的说着。可她后来又急急的加了一句,“其实主要是我有把握一定会赢她的,而且她当时也确实欺人太甚,我就想着挫挫她的锐气。” 她若是不说后面的这两句话还好,她一说这后面的两句话,王隽的眼角都气得有点发红了。 有把握?若是今日是他,有人向他挑衅,前提是他输了此生都不能和司马玥在一起,那他便是再有把握他也绝对不会答应。 因为在意,就总是会惶恐。可是她呢?是不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会觉得自己这么有把握? 王隽放在司马玥脖颈上的手开始慢慢的收紧,同时他的声音也越发的冷了下来。 “哦?你就这么有把握?” 司马玥忙点头。 王隽气极反笑,笑过之后又道:“也罢,有些事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不过现下我们不妨一一的掰开了,揉碎了,好好的说上一说。” 司马玥直觉王隽的这语气和这话都不对,心中先自颤了一颤,然后想着最近她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但左思右想,貌似除了今日的事那应该是没做错什么事的啊。思及此,她的胆子就大了些,开口问着:“什么事?” 王隽却是没有立时回答,只是伸出另一只手,伸出食指不停的摩挲着司马玥的双唇。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这般的伸手摩挲过她的双唇。只是那时却是温柔的,羽毛轻扫过的,顶多也就是一种情、趣罢了。可是现下,他却是用力甚大,甚或几次指甲边缘都重重的刮过了她的双唇。 司马玥吃痛,但在王隽此刻阴沉的气场下又不敢挣扎,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只能眼含警惕的望着他。 她觉得现下的王隽有点不大对劲,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很害怕。 而王隽察觉到她警惕的目光,却是唇角微扯,缓缓的勾了一个微笑出来。 只是这个微笑看在司马玥的眼中,真的是有一种恶魔的微笑。 她更加害怕了怎么办? 这时王隽却又俯身下来,双唇在她的耳廓上轻轻的摩挲舔舐了几下。 司马玥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哆嗦,连带着胸腔里的那颗心也都开始哆嗦起来了。 “王、王隽,”她支撑不住,终究还是颤着声开口问着,“你到底,到底是要和我说什么事?” 王隽正张口在咬着她的耳垂,闻言狠狠的咬了一下,满意的听到了司马玥的吃痛声,而后他方才慢慢的问了一句:“你和崔护,是什么关系?” 司马玥懵逼了。 她虽然一直都知道崔护是喜欢她的,但是天地良心,她对崔护可从来没有动过那方面的心思。 眼前的这只肯定是误会了,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于是她连忙开口撇清:“我和他是纯洁的男女同学关系。” 这个回答显然是没有让王隽满意,所以他一时又恨恨的咬了司马玥的耳垂一口。 这一口咬的司马玥有点恼火了。 老是被王隽这么问着,但又不干干脆脆的说出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误会的,只是在这里给她打哑谜,说错了就重重的咬她一口,这算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的声音里也带了两分气恼,没好气的就问着:“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误会了我和崔护,你倒是说啊。” 说出来我给你解释啊。误会解释清了不就没事了嘛。 她这倒还气恼上了?她有什么可气恼的?就因为他咬了她几下吗?那她可知道,她的那些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拿刀子在戳他的心,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你和崔护,”他没有起身,依然只是俯首在她脖颈间,将她的耳垂含在口中,不时的用牙齿去啃噬着,“这些日子你和他每日在一起。” 就因为这事? “我想皇家学院蹴鞠队赢啊,每天待在那里看他们训练。那崔护也是蹴鞠队里的一员,总是难免的就每天有接触的啊。”司马玥解释着。 其实说到底她不也是为了他着想,不想皇家学院蹴鞠队输的太难看,然后别人质疑闲话他这个做院长的吗? 第71节 这些日子她整日奔波,真的是累的够呛。可是她的一片好心,到了王隽这里他非但是没有感动,反倒还是这样的质疑她。 司马玥颇有些无语。 而这时王隽又狠狠的咬了她一下。 司马玥吃痛不已,伸手就去推他,但没推动。 “王隽,你做什么?”她的声音大了几分,心中的火气也随之往上蹿了几分,“你这样到底是要做什么?我和崔护的事不都是你和说清楚了吗?而且又不是就我和他两个人,旁边那么多人在,我和他能怎么样?” 这样你还吃个毛线的醋啊?总不能这辈子我和崔护都老死不相见的吧。 “有一日你和崔护曾经单独的两个人待在一起,“王隽沉闷的声音忽然徐徐的响起,”他对你坦诚他的心意,你非但是没有拒绝,反而还伸手抱了他,劝慰他,说气质这东西也不是谁天生就有的,而是经过时间淬炼出来的,我相信你到了王隽的那个年纪绝对不会比他差。司马玥,你是不是和崔护说过这样的话?“ 最后一句话王隽说的冷冰冰的,冰锥似的准确无误的刺入了司马玥的心里。 是有这么一件事。 当时休息之时她偶然的和崔护单独相处,崔护望着她许久,也许最后终于是压抑不住了,开口对她坦诚了他的心意。 十七岁的少年,紧张而又羞涩,断断续续的对她说着我喜欢你。 司马玥当时默然了片刻之后,自然是要拒绝的。只是她知道崔护是个敏、感的人,只是这样的四个字,想必就已经凝聚了他所有的勇气了吧? 所以她当时婉拒的不是很明显。但崔护是个聪明人,当即也就明白了,他面上的神色立时就暗淡了下去,不声不语的垂下了头去。过了片刻之后,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在说着,他这辈子都比不上王隽的,所以她喜欢王隽不喜欢他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司马玥当时心中颇为不忍,于是伸手抱了他一下,劝慰了一句,气质这东西也不是谁天生就有的,而是经过时间淬炼出来的,我相信你到了王隽的那个年纪绝对不会比他差之类的话。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可以确定,当时她视野所及范围之内,绝对就只有她和崔护两个人,否则崔护也不会和她说出他喜欢她的事来,她也绝对不会伸手抱他,安慰他的。 那么,王隽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肯定是没有对王隽说过的,而崔护也是绝对不会主动跑过来对王隽说的,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王隽,”司马玥转头,冷冷的望着王隽,“你一直遣了人在暗中监视着我?” ☆、69.继续黑化 但其实王隽之所以会遣了人暗中跟随着司马玥,只不过是想确保她的安全罢了。 上次司马玥差点被马颠下来的事实在有些吓到他了,他很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外出。 只是现下他正在气头上,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去解释。 又或者就是现在他想解释,司马玥其实也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王隽便面无表情的冷道:“是,我是遣了人暗中跟随着你,那又怎样?若不是我暗中遣了人跟随着你,你和崔护的这事我又如何会得知?” 这几句话不啻于火上浇油。 司马玥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管着她了。而且还是这般一点自由,一点自尊都不给她的监视着她。 是不是她做什么事王隽都会知道的?那这样她在王隽面前岂非是个透明人,一点自己的隐私都没有? 司马玥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当下她想也不想的,伸手狠狠的推开了压制着她的王隽,急速的绕过屏风就想离开。 但是王隽随之而出,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欲将她往后拉。 司马玥自然是要挣扎的,但是王隽也不放手。 两个人这般相互拉扯中,混乱中王隽一个失手,右手就往一侧甩去。 随即就只听得一声脆响,原本好好放在书案上的琉璃罐子被他失手给打落到了地上。 地上铺的是平整的水磨青砖,琉璃罐子自书案上落下,哪里还会无事?一时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和着五颜六色的彩色星星就滚了满屋。 司马玥低头,目光落在了那些散落的星星上。 这些星星,每一颗都是她亲手所折出来的。如王隽那时所要求的,她每次折这些星星的时候,心里都在想着他。 想起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包容,对她的宠溺,最后她心里总会是跟吃了蜜一般的甜。所以每次将一颗折好的星星放到这琉璃罐子里的时候,她总是会觉得内心愉悦无比,也幸福无比。 但其实她也知道,王隽是个极其霸道,占有欲极强的人。 以往相处之时,她就已经或多或少的亲身体会到他的这些缺点了。 只是她选择无视。 可是现下,瞧着这滚落一地的星星,再是想着王隽竟然不顾她的意愿,遣了人暗中的监视着她,司马玥就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一般,整个人颓败的很,一点支撑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有什么意思呢?她只想活的潇洒自在一点而已,可并不想做什么都会有人在一旁暗中的看着。 “王隽,”她抬头,面上刚刚的愤怒全都消失不见,现下有的,只是无悲无喜,平静如古井之水,波澜不起。 王隽一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立时就一紧,巨大的空虚和紧张感随之而来。但他还是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一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 用力之大,指节处都青白一片。 司马玥也仿似不知道手腕疼一般,反而是唇角微扯,露了个极淡的笑容出来。 这笑容仿似即将落山的夕阳洒落在世间的最后一道光线,虽然明亮,但是却是半丝温度都无。 “王隽,”司马玥面上带着这样的笑容,看起来实在是让人产中胆颤的很,缓缓的开口说着,“其实我现下想想,觉得我们两个的性子并不合适。” 王隽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陡然之间的全都提了起来,握着司马玥的手紧如铁箍一般,几乎就要把她的手腕骨给生生的捏碎了。 而接下来,司马玥的声音又慢慢的响了起来:“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几个字司马玥明明是说的极轻,可是听在王隽的耳中,却不啻于一道炸雷平地响起,炸裂了他的双耳,也炸碎了他所有的神智。 她竟然说要跟他分手!她怎么可以?她怎么敢! 王隽此时内心里一半是手足无措的慌乱,一半却又是惊天动地的狂怒! 司马玥之所以会提出和他分手,自然是因为她没法忍受王隽竟然遣了人在暗中的监视着她,可是在王隽此时想来,却是司马玥是因着他知道了她和崔护之间的事,所以这才提出和他分手。 所以她其实也是喜欢崔护的?甚至在意崔护在意的不惜和他说出分手这样的话来? 王隽的心里霎时就起了滔天大浪,足以掀灭掩盖掉他所有引以为傲的神智和自制之力。 “你、休、想。”他赤红着一双眼,一字一句的往外说着这三个字。 但司马玥已经是不想理会他了,用力的想挣脱开他钳制住她手腕的手,然后就想离开这里。 王隽见状长臂伸出,精准无误的落在了她的腰身上,而后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猛然的往身后的书案上一抵。 司马玥的后背猛然的撞上了书案边缘,只撞的她当即就痛呼一声,心里对王隽的恼怒又上了一个等级。 “王隽,”她喝叫着,“你这是在发的什么疯?” 王隽却是不理会她,径直的伸手就来解她的腰带,一面口中冷冷的就在说着:“是,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纵容了你这么久,纵容得你现下竟然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来和我提分手两个字。” 说话的同时,他手中动作不停。 司马玥因着刚刚急着要来找王隽解释,衣裙上的带子不过随便的一系就完事了,不想现下这却给了王隽极大的方便。 王隽不过就是这么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司马玥的上衣已经是被他给解了开来。 身体蓦然而来的一冷让司马玥反应过来,同时她也知道了王隽是想要做什么。 心中陡然的升起一股怒气,但怒气中其实也是有惧怕之意的。 “王隽,”她大声的喝叫了一句,但听起来却是色厉内荏的很,“你做什么?快放手?” 说罢双手挣扎着就想要去推拒他。 但王隽已经速度极快的将她的上衣褪至一半,然后利用这褪下了一半的上衣,极快的将她的两只手绑了起来。她想伸手推拒,但双手此时都已经被他牢牢的绑在了身后,压根就动弹不得分毫。 “王隽,”她又羞又气,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心中了然一片,一时心中又是惧怕不已,眼角已然是有些发红了,“不要让我恨你。” 王隽闻言抬头,眸中乌色一片,滔天大浪般的要淹没掉一切,定定的望着她。 她此时涨红了一片脸,眼中水光氤氲,又满是气恼,望着既楚楚可怜,又十分的想让人对她做点什么。 他眯起了双眼。 司马玥原本还十分期待的望着他,期待着他能悬崖勒马,可是下一刻,就见王隽忽然一句话也不说的,欺身过来,双手伸出,大力的分开了她原本紧紧合在一起的双腿。 足以撕裂一切的剧痛猛然的袭来,有那么一刻司马玥简直都要怀疑自己就会这么死在这里。 但是她并没有死,依然还是活生生的感触着王隽带给她的所有痛苦。 事后王隽依然不放她离开,只是双手紧紧的禁锢着她的腰,她的所有一切,低沉且危险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慢慢的说着:“以我王隽的身家性命起誓,若往后你胆敢爱上其他的任何男人,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然后敲断你的腿,将你终生禁锢在我的身边,不能逃离一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然后俯身下来,双唇的气息流连在她的眼角,唇角,却又低笑着,缓缓的问着:“那么,玥儿,你想不想试上一试?” 司马玥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的望着俯在她身上的王隽,仿似不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他的口中一般。 王隽这时偏头看她。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眸中之色越发的深沉了。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狠狠的咬了下去,直至她双唇上鲜血淋漓,他这才满意的松了口,看向她,笑着问道:“怎么,玥儿真的想试一试?那我现下就可以去找崔护,看看这些年来他到底在赵德的手上学到了些什么了不得的杀招。” 司马玥知道,崔护的武艺虽然在皇家学院一干学生里虽然是出类拔萃,无人可及的,可是面对王隽,那肯定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而且他现下虽然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是司马玥却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笑意。 有的,只有如暴雨欲来之前,满天乌云翻滚一般的阴沉和冰冷的杀意。 那阴沉和杀意浓的司马玥现下压根就看不清猜不透王隽的内心。 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如此。 是他本就是如此,还是自己刺激的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司马玥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泪水从眼角不住的往下滑落。 “王隽,”她的声音里带了哽咽,却依然还是倔强满满,“若是早知有今日,当初我就不该招惹你。” 想当初虽然一直都是王隽主动的撩、拨她,可其实他也并没有明着捅破那层窗户纸。若是认真说起来,还是她及笄之后,忍不住的先向他开口坦诚了自己的心意。 王隽一愣。 他一时只觉得司马玥流出的这些眼泪滴滴都落在了他的心中,每一滴都是滚烫的,在他的心上灼出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窟窿。 那般的痛。 可是这痛终究还是抵不过她先前开口和他说着要分手的痛。 他俯身,张口将她面上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吸吮掉,慢慢的说着:“可是你已经招惹了,所以你就要对我负责。” 司马玥闭着双眼,纤长卷翘的眼睫毛颤了颤,更多的泪珠自紧闭的眼中不停的滚落了下来。 第72节 但是自始至终她都并没有睁开双眼,只是一直在无声的流着眼泪。 而王隽则是一直在吻着她的双眼,那些泪水不过刚刚滚落出来,还未及流到她的面颊上就已经被他全数的吮吸到了口中。 咸咸的,涩涩的,一如现下他们两个人的苦涩的内心。 “玥儿,”王隽一面吸吮着司马玥眼中依然不停滚落出的泪水,一面就低声的,却又不容置喙的说着,“所以从今往后好好的爱我吧。不要再对我提分手两个字,我不喜欢听。” 我是如此爱你,哪怕明知道你会恨我一世,可是我都绝对不会放手,让你从我身边离去。 ☆、70.公主出走 这一晚王隽都没有放司马玥离开。 司马玥由一开始的哀求,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索性是紧紧的闭着双眼,看也不看王隽,也不开口和他说一句话,任由他对着自己做那般的事。 至天明时,王隽终于是放开了她,用自己的披风紧紧的裹着她,翻墙要将她送回她自己的卧房。 只是他刚落到司马玥的小院中时,就见莺时已经是守候在那里的了。 想来司马玥一夜未归,莺时心中也自着急。只是想着江陵王的吩咐,不要去干涉王隽和司马玥之间的一切,她这才并没有跑到隔壁去要人。 但她还是在这小院中守候了一夜,就想等候着司马玥回来。 只是现下,她望着司马玥紧闭着双眼,整个人蜷缩在王隽的怀中,看不清到她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怎样。 只是她面上分明还有未干的泪痕。 莺时心中隐隐约约的就明白了什么。她立时上前几步,拦在了王隽身前,语气十分不善开口问着:“你对我家公主做了什么?” 而且伸手就要来抢夺司马玥。 但下一刻,就只见王隽侧身往旁一避,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周身气场骤然变冷。 “滚开。” 他如是说,瞬间释放出的强大压力只让莺时觉得双膝一软,差点忍不住的就要跪了下去。 王隽竟然是强大到了如此地步?! 莺时蹬蹬蹬的往后倒退了几步,右手抚着胸口,努力的压制住了口中即将喷薄而出的那股腥甜,而后眼睁睁的瞧着王隽抱着司马玥进了司马玥的卧房。 将司马玥放在了床上后,王隽伸手拉过床里侧叠好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而后他也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伸手欲待去抱她。 但下一刻,司马玥却忽然用被子将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转身面朝里侧,同时冷声的开口说了两个字。 “滚开。” 王隽一怔。 现世报竟然是来得这般的快。 但司马玥现下显然是十分的抗拒他的。纵然是他的手放在她身上,他的吻落在她脸上,她即使不动,可全身还是僵硬着,满面的厌恶之色。 王隽最后收回了自己的手,直起身来。 心里针刺似的密密麻麻的酸痛。 刚刚过去的那一晚,他不顾她的意愿,一次又一次的强要她,想来此刻她心中定然已经是恨他恨到了极致了的吧。 可是他并不后悔。似乎唯有一次又一次的占、有她,这样才能让她往后再也不会兴起和他分手的念头一般。 可她也确然是累了,一双眼自打先前开始就一直没有睁开过。 最后王隽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唇角,慢慢的说着:“你先休息会,我待会再过来。” 司马玥依然只是紧紧的闭着双眼,压根就不看他,也不开口与他说话。 王隽等待了片刻之后,见司马玥依然是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一动不动,最后只能无奈的起身离开了她的卧房。 一拉开房门,见莺时依然还是笔挺的站在院中,用戒备的目光望着他。 王隽丝毫不理会她,转身自行去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墙头,莺时这才赶忙的奔进了司马玥的卧房中。 “公主,公主,”她站在司马玥的床前,欲待伸手去触碰她,查看一番她到底是怎么了,可到底还是不敢,只是着急的问着,“你怎么了?王隽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呵,他对我做了什么?司马玥闭着双眼,只觉心中悲凉一片。只怕往后她和王隽是再也回不到以往那些温馨美好的时光的了。 狠了一狠心,她猛然的转过了身来,一把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平静的对莺时吩咐着:“莺时,备马车,我们去皇宫。” 其实天未大亮,青灰色的薄雾氤氲在整座小院中,树木花草尽皆朦胧一片。 莺时愣了一瞬。可是在看到司马玥脖颈上鲜明刺目的深紫色吻痕时,她还是不发一语,转身沉声的就吩咐着诗情和画意起来陪伴着司马玥,而自己则是备马车去了。 虽然是知道江陵王默许了王隽和司马玥之间的事,她也确然是乐见王隽和司马玥之间感情好,可是很明显,昨晚公主显然不是自愿的。 换言之,王隽强迫了公主。 只要一想到这里,莺时就恨不能直接冲到隔壁去找王隽。可是想到王隽刚刚压根就没有出手,只是断喝一声就让她气息紊乱,她一时又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公主这不是正要进宫的吗?想来进了宫,她自然是会将王隽强迫她的事告知李太后的,等李太后发了怒,着了人来拿王隽,到时便是他再厉害,那想来也是插翅难逃的。 主意一定,莺时的动作也就越发的快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过来回禀着司马玥,说是马车已经备好了。 司马玥此时正坐在椅中,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而诗情和画意则是在一旁整理着她要带进宫去的东西。 莺时一见司马玥的这副模样,一时就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她家公主,从来都是笑容挂在面上,看起来总是很高兴的样子。纵使是有时候不高兴了,可是只要稍微的两句话哄一哄,立时就能将所有的不高兴都抛到了脑后。 可是现下她家公主却是这么了无生气的一副模样。 所以那个该死的王隽到底是对公主做了什么,就能让公主伤心失望到现下这样? 莺时垂下了自己的双眼,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下去。而后她走过去,轻柔的扶起了司马玥,温声的说着:“公主,马车都备好了,我们走吧。” 司马玥没有说话,只是由着她扶起了自己,机械的往外走着。 虽然已到仲夏,但现下还是清晨时分,微风拂过,依然还是有些许凉意的。 司马玥身上的衣裙穿的单薄,被晨风一吹,禁不住的就瑟缩了下肩膀。 莺时立时就察觉到了,赶忙的就让诗情在衣柜里找了件披风来给司马玥披上。 司马玥只木然的随着她们摆弄着她。 莺时一见,鼻子中就更酸了。 细心的将披风给她披上,系好了前襟的带子之后,她重新的扶住了司马玥,轻声的说着:“公主,我们走吧。” 正值清晨,京城的青石大街上人声寂寂,唯有马车的车轮声吱吱呀呀的一路响过。 只是进了宫,司马玥却并没有如莺时先前所料想的那般,将王隽强迫她的事对李太后诉说一番。 她只是对李太后说着她想皇祖母了,所以特地的一早就赶了来陪皇祖母的。 现下已然是暑假了,蹴鞠决赛也过了,便是司马玥不主动进宫,其实李太后也会遣了人接她过来的。 是以李太后显得很高兴,并没有想到其他的。 只是司马玥的神色之间看着确实是不大好,李太后还是问了一声。 司马玥的回答则是昨日她踢球累了,出了汗又着了风,晚上回来就发起了热来。 李太后伸手一摸她的额头,确然是烫的很,便也以为她是发热了所以面色才不好的,于是一叠声的就叫着传御医来。 而其后司马玥果然是病倒了。 这一病,足足就病了有七八天。 但其实下面也是擦伤的很厉害的,前两日她也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做合不拢腿。 但这些自然是不能和李太后说的,也并不方便对着任何人诉说。她只是悄悄的让莺时找了消炎去肿的药来,而后自己关起门来摸索着自己擦了。 等到下面的伤完全好了也是七八天之后的事了。 只是虽然病好了,伤也好了,司马玥始终还是恹恹的整日打不起精神来。 但其实她也知晓,她在皇宫里每日怎么样王隽也是知道的。 上次他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遣了个小内监来给她送了封信么?正是那封信,我很想你这四个字,让她才开始对他迷恋了起来。再有上次扳倒司马瑜的时候,他的那一番布局,足以说明皇宫中有他的眼线。甚至可能还不少。 司马玥一想到这里,立时就又苦笑开了。 所以即便是躲到了这皇宫里面,可依然还是逃不开他的监视是吗? 以往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她觉得她有一个这样手眼通天,凡事都好像无所不能的男朋友真的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啊。可是现下她却觉得,有个这样的男朋友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总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于是司马玥迫不及待的就又想逃离,逃离到一个没有王隽能监视到她的地方。 而这时司马宣正巧带来了一个很好的提议。 司马宣那日进宫来看望李太后的时候,得知她生病了,过来探望了她一番,说起这京城里的夏天难捱的紧,而司马元在秀州那里有一处自己的别院,是建在深山老林里的,四周皆是绿树阴阴,夏日里用来避暑是最好不过的了。他欲待去跟司马元说上一声,过两日就去他的那处别院里待上一个暑假,还问她要不要也一起去? 司马玥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立时就答应了。 离开京城,又是深山老林,王隽的手就算是伸的再长,那估计也是管不到她的了吧? 而为免夜长梦多,在司马玥的催促之下,次日清晨她就和司马宣乘了一辆马车,朝着传说中的那处深山老林里的别院就去了。 ☆、71.两地相思 正如司马玥所料想的一般,其实她在皇宫中的一举一动王隽都是知道的。甚至是连她让莺时悄悄的去找了消炎去肿的药膏来这样的私密之事他都知道。 而聪慧如他,自然是知道司马玥让自己的贴身侍女悄悄的找了这样的药膏来是要做什么。 那一夜他确然是没有控制好他的力道和次数。 所以他到底是伤了司马玥多深? 不仅仅是身体上,甚至于是心灵上。也许,就算他强制着将她束缚在他的身边,再千般万般的对她好,他们也回不到以往的那些甜蜜时光了吧? 可即便是如此,他依然还是会将她束缚在他身边。 第73节 他做不到放开手,让她在另外的一个男人怀中展颜而笑。 所以,玥儿,你还是继续的恨我吧。 王隽心中一方面自责憎恨于自己伤了司马玥的同时,一方面又在忍受着不能见到司马玥的暴躁。 他想见她!时时刻刻!最好现下就能抱她在怀,诚挚的向她诉说着他深刻的歉意和他的爱意。 可是她身在皇宫。 倒也不是他不能进宫。若是他想进宫,庆隆帝和李太后定然也会接见,而且他们两位也是知晓了他和司马玥早已有婚约的一事,定然也不会阻止他去见她。只是...... 想到那日司马玥面上毫不掩饰的对他的厌恶和疏离,他就只觉得一颗心如同被千万根细针同时扎着似的,锥心的痛。 她竟然是如此不想看见他?若是此时强见,只怕还会适得其反。所以不若便先让她在宫里安静的待些日子,稍后他再去见她吧。 只是宫中眼线传来消息,说司马玥病倒了。 虽然王隽随后立时动用所有人脉,让太医院里的御医精心的看诊,可他还是日夜忧心不已,也自责不已。 几重情绪夹击之下,他几日不眠不休,滴米未进。 承影在旁看不过眼,明着暗着的劝了几次,皆无果。最后他只能私自的请了郑洵过来。 毕竟郑洵可是自家公子多年相交的挚友,他说的话,公子总归还是会听几句进去的吧? 于是当郑洵踏进王隽的书房时,就惊诧的发觉不过是几日的功夫而已,王隽竟然是清减至此。而且脸色看起来也十分的不好。 这还是他那个天塌下来也能当被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洒脱沉稳的好友吗? 郑洵简直都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又或者是如承影所说,司马玥真的能影响王隽这么深? “子上,”片刻之后郑洵才举步走了进来,拉了一把椅子在王隽的对面坐下,望着他,诚恳的说着,“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了一个小女孩这么折腾自己?” 不错,其实在郑洵的眼中,司马玥只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孩罢了。 王隽闻言,却只是转头漠然的望了他一眼,随后便抬头看向站在门外的承影。 承影被他这冷冷的目光一看,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全身如同浸没在隆冬深夜的湖水中一般,立时就要结冰似的。 他立时就跪了下来,开口请罪:“公子,是属下擅自做主将郑公子请了过来劝说您的。” “自己下去领三十鞭。”王隽冷冷开口,随即就收回了目光。 承影回了声是,转身自行下去领罚去了。 “哎,子上,”郑洵一见这样,就劝说着,“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承影其实也是一片好心,不想见你如此消沉才去找了我。你罚他做什么呢?” 王隽不答,依然只是沉默的望着窗外。 窗外是一株芭蕉,绿叶冉冉。更远处则是一丛修竹,竹叶青翠。 郑洵见了他这副模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子上,”他倾身过去,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一拍,叹息着,“你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叫我看了,真是往后都不敢喜欢上谁了。” 王隽依然是沉默不语,仿似压根就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又或者,仿似这里除却他压根就没有外人一般。 郑洵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叹的却较刚刚重多了。 “子上,容我说句不当说的话,”郑洵顿了一下,心中斟酌了一下措辞,而后方才说道,“你对端华公主,怎么说呢,看得太重,太紧了些。你是个通透的人,掌中沙的寓意,想必是不用我多说的。” 掌中沙,越用力,沙子反而会流逝得越快。 王隽何尝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庆之,”王隽终于是转过了头来,望着他,低低的说着,“我控制不了自己。” 他不能容忍司马玥喜欢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他不能容忍司马玥对着其他男人笑,不能容忍她说要和他分手,自此天涯海角,永同陌路。 他怎么能放手?他若是放手了,想必那也是生不如死了。所以他总是想紧紧的握着司马玥,让她随时随地的都处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郑洵闻言一怔。 似是他的错觉,但他好像真的在王隽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绝望的意思。 难道这就是爱一个人爱到了骨子里去的下场吗? 一时所有想要劝慰的话都梗在了喉间,郑洵竟然压根就不晓得该对王隽说什么了。最后也唯有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两个人沉默的对坐着。 是夜王隽躺在床上仍然未曾合眼。 窗外竹影轻摇,月照纱窗,如水的月光斑斑驳驳的洒了一地。 他看着这地上的月光,有风的时候,树影轻摇,地上的月光也如同水草一般的上下左右摇摆个不停。他心里就在想着,不知道玥儿这时候在做什么?病好了吗?身上被他折腾出来的伤有没有好?她是在恨着他吗?还是在想着他? 司马玥并没有将那晚他强迫她的事告知给李太后,让李太后动用皇权来压制他,这至少说明她还是在乎他,关心他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王隽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冀来。 或许,再过得两日,他应该进宫去见她一面,诚挚的对她说上一声对不起,而后温言软语的将她劝说回来?到时无论她如何的责怪他,甚或是惩罚他,他都会心甘情愿的受着的。 但其实这当会司马玥早就已经不在皇宫里了,而且离着京城已是有几百里的路程了。 王隽在皇宫里安插的眼线虽然能将司马玥的所有情况汇报给他,但他们出宫不易,所以关于她的所有情况也并不能及时的就能汇报到他那里。更何况司马玥和司马宣离宫出走这事并未告知任何人,也只是留书一封与李太后知晓,并告知她,让她暂时不要对其他任何人提起,所以对于司马玥已经离宫有几日的事王隽并不知晓。 所以王隽在这边默默的想着过两日要进宫一趟,怎么措辞才能让司马玥原谅他的时候,司马玥已经是身处近在雍州的一家客栈里了。 这一路她和司马宣走得极快,几乎都可以说是马不停蹄。 司马宣自然是不知晓她为何要走得这般的快,问了几次,但司马玥总是不答,于是到后来他索性也就不问了。不过他多多少少的也猜到了司马玥和王隽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看她这一路行来,用落荒而逃这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如果说她要躲避谁的话,除了王隽,司马宣想不出其他的人来。 现下落荒而逃的司马玥正静坐在窗前,望着空中的那一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明月。 她想着,都说是千里共婵娟,不知道王隽这当会是不是也如她一般,在看着这轮明月呢? 司马玥悲哀的发现,其实就算是王隽违背她的意愿做出了她不能接受的事,可末了她还是恨不起他来,反而还在想着他。 其实她这也真够贱的不是吗?明明他那日都那样对她了,可是现下她竟然还是坐在这里想着他。 但初时她也是恨他的。只是到后来时间长了,想起来的总归都是他平日里对她的好,点点滴滴,一遍一遍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就真的是什么恨都没有了。而且那日的事,若是认真的想起来,也是她有错在先的。 她不应仗做王隽对自己的纵容,就私自的去和薛灵芸订下那样的赌约,也不应该在王隽气极之时还非要不管不顾,火上浇油的和他提出分手的事。 他一直都那么在乎她的不是吗?记得那时月下赏花之时,王隽拥着她,在她的耳边柔声细语,说庄子里面有一句话,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对这句话是十分的不赞同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的意思是,泉水干了,鱼吐沫互相润湿,何不各自到大江大湖里去更自由呢?司马玥其实倒是还蛮赞同这句话的。毕竟世界这么大,到处去看看岂不是好?何必一辈子在一个人身上如此执着呢? 于是她当时就问着他,你为什么不赞同呢? 还记得当时王隽微微一笑,更紧的将她拥在怀中,而后慢慢的说着,不论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大,景致有多么美丽,可是没有她在的地方,白沙蓝天也好,绿树红花也好,都是会失了颜色的。 最后他还垂首盯着她的眸子,认真的说了一句,玥儿,你就是我的全世界。这辈子,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们一起死。便是死后,也要紧紧的相拥着卧在一张棺材里,纵使是千百年后,那也没有谁能分得开我们。 司马玥当时却是想到了以往在网上看到的一则新闻。说是某地发掘了一道古墓出来,一张棺材里面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纵然是百千年过去了,骨肉都化尽了,只余了森白的白骨,可两个人还是侧着身子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便是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二人分开。 那时她也感慨着,这两个人生前到底是有多相爱啊,竟然死了都要这般的相拥,千古相随。 当时她听了王隽的这番话也是感动的。但也不过是感动罢了,但她其实未必真的去相信了。 恋人热恋之时,自然是什么甜言蜜语都会说的,但一辈子那么长,谁又会保证一直初心不变呢?毕竟那些后来离婚的夫妻,大家竭嘶底里,撕破脸皮的时候,又哪里会记得当初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呢?而且大夏这个时代还是个男尊女卑的时候,男子纳妾的也比比皆是。 她和王隽才相识多长时间呢?不过半年而已,他真的会对她有那般甚的爱恋吗?甚至于连死了之后都要千百年的一直相随下去? 可是现下细想起来他们吵架分手的那日,再是想起王隽说的这番话,她头一次觉得,王隽也许真的不只是随便是说说而已。 这么重的爱恋啊,当时她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司马玥收回望着天空的目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莺时此时正端了一方黑漆托盘进来,里面是一碗牛乳粥和一碟小菜。 司马玥这几日又是生病,又是心里阴郁的,较前些日子清减了不少,于是这几日莺时夜夜都会给她弄些宵夜来。 但就算是龙肝凤髓司马玥也是吃不下的。 她心里装着事呢。 可这毕竟又是莺时的一番心意,不好驳了去,所以最后她还是强迫着自己吃了半碗下去。 放下筷子,她抬头对着莺时笑了一笑,很诚恳的说了一句:“谢谢。” 莺时虽然一直寡言,并不太懂得会安慰人,可是她会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例如会悄悄的替她弄了消炎去肿的药膏来,却绝对不会开口问一句她这是要做什么用的,又例如早晚会给她加衣,又或者见她食欲不好,总是会特地的弄些清淡的吃食出来给她。 这些日子如果不是莺时在她身旁,司马玥觉得自己也许不会这么快就走出来那件事的阴影来的。 莺时一听司马玥的话,当即双眼就有些发酸。 “公主严重了,”她垂下头,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这都是奴婢份内之事。” 莺时原本也是冷心冷面的一个人,可这段时日和司马玥相处下来,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下人看待,而且还和自己甚是交心,正所谓是就算是石头也能给焐热了,而自己一颗心总归是肉长的,所以最后她也对出自真心的对司马玥关心起来了。 而后她手脚麻利的收拾好桌上的碗筷端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抱了一床被子进来,打算在地上打地铺。 司马宣和司马玥此次出来都可谓是轻装简行,都没有带什么随从。司马宣不过是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阿泰而已,司马玥也只带了莺时一人。但因着司马宣和司马玥毕竟身份尊贵,阿泰和莺时丝毫不敢大意,是以晚间都是各自守着自己的主子。 司马玥一见莺时的动作,却是走过来制止了她。 “莺时,”她蹲了下来,按住了她正在铺床的手,“和我一起睡吧。” “公主,”莺时立时回答,“您是公主,而我只是个奴婢......” 一语未了,只听得司马玥在说着:“现下我们之间哪里还有这些分别?再说了,你是知道的,最近几日我晚间都睡不好,一个人总归是有些害怕的。” 司马玥倒也没有说假话,这段日子晚间她确实睡的很不好。 只要一闭上眼,总是会想起那日王隽在她耳旁所说的那些话。然后心里就似有一把钝刀子在来回的拉锯着她一般,虽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铺天盖地的痛,但却是时时刻刻永无停止都有的酸痛。 所以每每此时,她总是会和莺时聊天,以求能忘记那些。 莺时沉默了片刻,而后也不再推辞,起身将被子也铺在了床上。 两个人一人一个被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至三更时,司马玥总算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满满的都是王隽的身影。 王隽拥她在怀,宠溺的叫着她小公主的温柔模样;一起夜晚泛舟明月湖,他作弄她时的狡黠模样;将她抱在腿上,和她说着桃花岛的设计蓝图时的憧憬模样。 最后是王隽伏在她身上,眸色深沉若深渊,低沉且危险的说着你这辈子都休想从我身边逃离的阴沉模样。 司马玥猛然的睁开了双眼。 第74节 窗外已然是天光大亮,有细碎的鸟声透过窗子传了进来。 她勉力的定了定神,抬手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起身坐了起来。 莺时已经是起来了,正静静的坐在屋中的椅中守护着她。 一见司马玥醒了,她立时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司马玥起身穿好了衣裙,弯腰开始慢慢的洗漱着。 等到她直起身来用布巾擦着脸和手的时候,只见莺时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 “莺时,”司马玥就问着,“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莺时点了点头:“公主,琅琊王殿下现下带着我们走的路压根就不是去往他口中所说的秀州之路。我总觉得,他似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 司马玥擦着脸的动作一顿。但随即她将手中的布巾放了下来,说着:“无妨。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准确的路,又或许也许他只是想沿途玩玩而已。我想他应该是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虽然她和司马宣也就在一起相处了半年多,但她对他还是蛮信任的。 她可以感觉得到,司马宣是真的将她当做妹妹来爱护的。 莺时虽然是满心疑惑,但此时听了司马玥这般说,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待司马玥洗漱完毕,两个人便下楼去吃早饭。 司马宣和阿泰已经是在大堂里占了个桌子了。 桌子上是大海碗装着的白米粥,一盘热腾腾的肉包子和一盘蒸糕。 一见司马玥下来,司马宣赶忙的招呼着:“玥儿,快来吃早饭。” 司马玥叫了一声二哥,在他旁侧的条凳上坐了下来。 想来是出门在外,司马宣身上的穿着也是尽量的低调了点。 今日他所穿的不过是一袭清淡的青莲色的袍服而已。但若是细心查看,还是能看得出来这袍服上精美繁复的云水纹暗绣。旁边有几个农户模样打扮的人不时的望他这边瞅着。但司马宣依然还是大刺刺的坐在那里,仿似没有看见一般。 司马玥抬眼看了那几个农户,见他们裤脚都卷到了小腿处,脚上虽然是穿了草鞋,但依然还是有没洗干净的泥巴点子。旁边桌子上还斜靠着几张耙子锄头之类的农具。想来他们是清晨下了田做了农活,而后来此吃早点的,一见司马宣模样清贵,心中疑惑,多看了两眼罢了。 是以司马玥也并没有疑心,随即也收回了目光。 “玥儿,”司马宣一见司马玥坐了下来,忙殷勤的夹了个肉包子放在她的碗里,说着,“这些日子你可真是瘦多了,二哥瞧在眼里,也是心疼的紧。只是这乡野地方也是没什么好东西,等进了城,二哥请你去个大酒楼吃顿好的,好好的给你补一补。” 司马玥笑了一笑,也没有接话,只是低头夹着碗里的那个肉包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实她是没什么食欲的。只怕什么东西在她口中都是没什么味道的。 最近她的话是越发的少了。如非必要,她都很少说话,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在那发着呆。 司马宣见着她现下这副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模样,由不得的就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实在是心疼的紧。 以往的司马玥,那从来都是活得肆意飞扬鲜活无比的。想那日她在蹴鞠场中,跳跃奔跑,一团火焰似的明亮,谁见了不会心生向往?对阵薛灵芸时的那份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睥睨天下的霸气,谁见了不会侧目?哪里会和现下一般形如枯槁的呢? 他想着,也不晓得司马玥和王隽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沉默的吃完了早饭。 饭后,阿泰叫了掌柜的过来结账。 掌柜的身着靛青布衣,圆头圆脸的,瞧着倒是和善的很。 他走了过来,对着司马宣和司马玥点头哈腰,从阿泰的手中接过了饭钱,而后笑着问道:“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来此处是路过还是探亲?” 阿泰本是不欲回答的。他是暗卫出身,自然警戒性较高,对这种主动套话的人一般就是沉默以对,不予理睬。 但司马宣却是答道:“我们路过,不过顺带也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好景致。掌柜的可是知晓?” “客官这可是问对人了,”掌柜的忙笑着说道,“小老儿祖祖辈辈都是在这里住着,不谦虚一点的说,这扶风郡附近有什么景致,小老儿心里那可是一清二楚的。” 扶风郡? 司马玥的心里动了一动。司马宣先前不是说司马元的那处别院在秀州的吗?怎么现下他们却是在扶风郡附近?若是她没记错,这扶风郡是在雍州的管辖范围之内啊。 但或许他只是从这里绕路去秀州的也未可知。思及此,司马玥也就没有多想,转而又专心的去听着那掌柜的说话。 “扶风郡这里虽然放眼之处都是山,但说起来这些山头里面也就算群玉山的景致最好了。因着别的山头也就只有树罢了,看多了也就看腻了。可这群玉山里却是有一眼瀑布的,甚是壮观。客官若是想看景致,这群玉山是一定要去的。” 司马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示意阿泰拿些银钱出来给掌柜的。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啊。既然你都巴巴儿的说了这半日,这眼瀑布我定然是要去看看的。” 说罢,起身站了起来,就同司马玥说着:“玥儿,我们去群玉山看看瀑布怎么样?” 司马玥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似是错觉,但她总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大对啊。只是明面上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司马宣是皇子,终日在京城,好不容易的出来一趟,对着什么都新鲜,想去看看这扶风郡附近的景致也是没什么可说的。而掌柜的随即就推荐了这群玉山里的瀑布,那更是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她心里怎么就是觉得这不大对劲呢? 司马玥觉得自己肯定是因着王隽的事,自己这些日子把自己给折腾的快要神经了,简直是什么都要怀疑的架势。 她摇了摇头,努力的想将自己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给甩掉,而后跟着司马宣也就出门走了。 而等他们出门之后,掌柜的忙对着旁边桌子上坐着的那几个农夫使了个眼色,于是下一刻,那几个农夫纷纷的拿起了靠在一旁的耙子和锄头之类的农具,转身飞快的也走了。 ☆、72.入山为王 如那掌柜的所说的一般,扶风郡果然四面都是山。 莺时在前面赶着马车,司马玥坐在马车里,司马宣和阿泰则是骑着马在旁边跟随着。 一见司马玥坐在马车里毫无动静,司马宣就知道,她定然又是在坐在里面发呆了。 他忍不住,用马鞭子敲了敲马车壁,说着:“玥儿,你闷坐在里面做什么?出来看看外面的风景,这样心情也会舒畅一点啊。” 一开始马车里依然是没有什么动静的,于是司马宣便又加强了敲马车壁的力道。 片刻之后,马车帘子终于被掀开了,司马玥从里面慢吞吞的爬了出来,抬头没好气的对着司马宣说了一句:“你这么用力,是要把马车给拆了吗?” 司马宣一见她出来,立时就笑了。 甩了甩手里握着的马鞭,他笑道:“是啊。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真的把马车给拆了。到时看你还怎么一整天的坐在马车里面发呆。” 司马玥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坐在莺时旁边,看着四周的景致。 马车现下却是行驶在两座山之间的一条小路上。虽是小路,但路面也较为平整,并不觉得颠簸的慌。而入目所及之处,都是两侧山上树木深深浅浅的绿色。偶有鸟儿扑棱棱的振翅飞过,叫声婉转。 莺时此时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低下头来就担忧的对着司马玥说着:“公主,看这天色,怕不是待会就会有一场大雨。” 司马玥便也抬头望了一下。 阴沉沉的天空,或浓或浅,或大或小的乌云正在堆积着。那风却也渐渐的大了起来,先时不过吹的树梢微动,到得后来,竟是吹着整棵树都要往一旁弯腰的架势。而且云层中也隐隐的有闪电出现。 司马玥便皱起了眉。此时正是盛夏,树木茂盛,待会若是待在此处,雷电打了下来,一不小心将他们都给劈了,那可真是要冤死了。 “二哥,”于是她便转头向着司马宣说道,“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啊。” 司马宣也察觉到了天色越发的阴沉了下来,风也大了起来,两侧山上树木的枝叶都被摇的哗啦啦的作响。 他也不想电闪雷鸣的时候待这里啊。旁的不说,就那马车也挤不下四个人啊。 于是他便命阿泰先行前去查探一番可有能避雨的场所。 阿泰领了命令,一记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马身上,飞一般的朝着前方跑去了。 而这时空中的乌云已经聚的越来越多,天色快要阴沉如夜,云层中闪电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沉闷的雷声也渐渐的响了起来。 大风吹起司马玥的头发和衣裙,有那么一刻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己会被风筝一样的被吹到半空中去。 这种正面接触这样的大风的感觉真的是太刺激了。 司马玥心中忽然就兴起了一种疯狂的念头。 不若就这么在这里好好的经受一下这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架势,说不定一个雷把她给劈死了,醒来她就又穿越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呢。 可是她忽然就想起了王隽。 在这种闪电明亮夺目,让人心悸;雷声轰轰,大地震颤;狂风过处,四周群山树木哗哗作响的暗如黑昼,仿若末日即将来临的时候,她忽然不可抑制的就想起了王隽。 她是如此的想他!哪怕他曾经不顾她的意愿对她做过那样的事。 她忽然就好想转身回京城,不管不顾的奔到王隽的面前,很认真的对他说着,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原来她已经爱他爱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这时一阵滚地雷贴地滚过,脚下的大地和群山都仿似在震颤着,仿似有什么怪物即将冲破桎梏冲天而出。 滚地雷刚过去,立时就有有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不过雨才刚刚开始下,虽然雨点够大,但也够稀疏,所以落到身上的雨点并不算多。 司马宣和莺时此时就一起向她吼着:“快到马车里面去。” 司马玥却是倔强的坐在那里,并没有进去。 要淋雨大家一起淋啊,不能她跑马车里躲雨,让司马宣和莺时在外面淋雨啊。 这时前面马蹄声得得,同时阿泰的声音也急促的响了起来。 “殿下,前方有一处亭子,可以避雨。” 司马宣一听,招呼了司马玥和莺时一声,随后双脚就狠狠的一夹马腹。 坐下的骏马嘶吼了一声,当先的冲了出去。 莺时这时也对司马玥说了一声坐稳了,而后手中马鞭一甩,也狠狠的朝着前面的马就抽了过去。 马儿吃痛,四蹄扬起,奋力的就朝前奔了出去。 几个人一路狂奔,虽然是身上也或多多少的被雨水给淋湿了些,可好歹还是赶在成为落汤鸡前到了阿泰所说的那处亭子里面。 这处亭子想来是此地官府特地修建的供来往客人歇脚之处。因是在山间,修建的甚是简朴。 不过是四根柱子顶起来的一个顶罢了,而且顶上面覆盖的还是茅草。 不过好在那茅草覆盖的甚是厚实,一时倒也不至于有雨水淋了下来。 但亭子外檐的茅草则是有不断的雨水落了下来,甚至是比外面的雨水落的还急,将地下的尘土都给冲到了一旁去,砸出了好大的一个坑来。 足可见这场雨下的有多大了。 第75节 也好在是盛夏,他们几个人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是湿了,但干的也快。 只是有风吹过来的时候,身上难免的还是有些凉意。 莺时这时已是自行囊中取了一件白底绣绿萼梅花的轻纱披风出来给司马玥披上。 一来固然是因着她的病刚好,受不得凉意,二来则是,衣裙湿了之后总归还是会贴着身的,而司马宣和阿泰说到底都是男人,这时候还是避忌一点的好。 莺时尽职尽责的照顾着司马玥,只是她就忽略了一点,她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而已。 这时旁边忽然就突兀的伸过了一只手来。 出于以前受过的那些训练,莺时立时转身,单手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目光警惕的望着来人。 原来是阿泰。 阿泰浓眉大目,高鼻梁,宽下巴。明明是面向生的甚为凌厉的一个人,可右边脸颊处却有一个深深的酒窝。于是他但凡只要是面上稍微的有些笑意,或者仅仅只是抿了下唇而已,那酒窝立时就漾了出来...... 所以他的这丝凌厉,顶多也就只能在他严肃着一张脸的时候。 而现下,阿泰却是别着头,抿着唇,右颊的酒窝一览无余。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没有任何刺绣的披风。约莫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他一开始并没有说话。 于是莺时就问着:“做什么?” 阿泰呐呐的依然没有言语,只是唇抿的越发的紧了,所以那右颊的酒窝也就越发的明显了。 司马玥和司马宣在旁边见着,几乎都要笑的弯下了腰去。 对于阿泰的心思,司马玥和司马宣其实都是看得出来的。 自打第一次阿泰和莺时交过手之后,阿泰就一直很是佩服莺时,总是想多和接触她一些。但无奈莺时是个冷面且心大的人,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点。 而这次他们四个人一起出来之后,阿泰对莺时献的一些小殷勤还是被他们看在眼里的。 此时一见莺时不解,阿泰不好意思说的画面,司马宣就笑道;“莺时,阿泰是怕你冷,想将他的披风给你披上呢。你就收下他的这番心意吧。” 莺时望了不好意思看她,而将头都转都一边去的阿泰,也抿着唇没有说话,但也并没有伸手来接他手中的披风。 而阿泰则是固执的伸着手,一点要缩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一时场面就略有些尴尬了。 司马玥一见,忙走了上前来,自阿泰的手中接过披风来,对莺时说着:“你身上的衣裙也湿了呢,披上这披风总归是要好一些的。” 话落,她抖开披风就给莺时披了起来。 莺时却也没有拒绝,但也并没有说话,依然只是紧紧的抿着唇,垂着头。 但司马玥还是眼尖的看到了她耳根处的红意。 当下她也没有点破,只是抿唇笑着给莺时披好了披风,而后就走到一旁和司马宣闲话去了,任由阿泰和莺时两个人两尊雕像似的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只是外面电闪雷鸣,雨下的越来越大,这茅草亭终究是有些不大受得住忽然下的这么狂暴急促的雨,于是有些地方就开始漏水了。 最后大家就只有挤在一块没有淋雨的地方,雕像如安泰和莺时者,难免的也就会肢体偶尔接触到。 这下子非但是莺时了,就是阿泰面上也都红的跟只煮熟的虾子一般。 但好在夏日的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云层中不时的依然有闪电划过,但雷声却是慢慢的小了起来,而且天光慢慢的放亮了起来。 司马玥这时就松了一口气。 虽然先前她人是身处在这亭子里不错,但四面也并没有墙壁,依然清晰可见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狂风暴雨其实也就算了,关键是那电闪雷鸣,闪电一道道的,就跟要将天空都撕裂了一般,看着实在是吓人的很。而那雷声轰轰,大地群山都在震颤,耳朵都要被震聋了一般,只吓的她面色发白,蹲坐在木凳上都不敢动弹一下。 好不容易现下雷声渐小,雨也慢慢的小了起来,她终于是敢挪动了下她那因为过度紧张而快要僵硬的身子了。 只是才刚动得一下腿,就忽然听得一声唿哨声响了起来,而后自旁边的密林里就冲出来了十几个人。 这十个人皆是头戴斗笠,想来是为了遮雨用的。只是身上的衣裳却是湿的很透彻,连某些隐、私部位都能若隐若现的看到形状。 司马玥暗暗的啧了一声,而后目光就在这些人身上瞄了几瞄,心里想着这些是什么人。 而阿泰和莺时已经起身上前,将司马宣和司马玥护在了身后。 这时那十几个人已经是取下了斗笠,露出了脸来。 于是司马玥就惊讶的发现,里面有几个人正是先前她在客栈吃早饭的时候看到的邻桌的那几个农夫。 再细看这些人,个个都是穿的粗布衣裳,手上肩上拿的扛的都是耙子锄头之类的农具。 哦,领先的那人倒是手里拿了一把朴刀,不过瞧着也应该钝了,不大锋利的样子。 “什么人?”阿泰这时就沉声的问了一句。 他双目瞪起,神情凛然,面上方才羞赧的红意已然全然不见,只有满面的肃杀之气。 那十几个人竟然是被他这副凌厉的模样给吓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后来还是一个人推了领头的那人一把,领头人这才又上前了两步,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句:“那什么,此路是、是我开,此树、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留下买路财。” 好不容易哆哆嗦嗦的说完了这几句话,他又加了一句:“留、留下你们身上一半、一半的钱财就好了。” 司马玥:...... 这伙人真的是拦路抢劫的?第一次知道拦路抢劫的原来是可以扛着耙子锄头之类的农具啊,而且还这么善良的只要一半钱财就好了? 大哥你们还是好好的去干农夫这项很有前途的事业去吧。你们不适合拦路打劫,真的。 阿泰和莺时这时已经是想出手了。 在他们看来,管他是谁,但凡是拦路抢劫的,那就该出手放倒。 阿泰和莺时两个人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暗卫之类的,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那杀气已经能够弥漫一片了。 就有一个人对着那领头人说着:“赵,赵刚,不、不对啊。不是说这几个人只是富家公子和小姐带着随身丫鬟和仆从出来游山玩水的吗?怎么,怎么现下看着,看着他们身上还带功夫的啊。” 司马玥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 司马宣望着她。 “二哥,”司马玥笑过了之后就对他说道,“算了,你让阿泰去吓唬吓唬他们就算了,可别真的伤到他们。我们这还要赶路呢。” 司马宣闻言,就对阿泰点了点头。 阿泰一见,立时就大踏步的走出了亭子。 出门在外,他们几个自然是没有明目张胆的带着刀剑之类的,不过是身上另有其他护身的刀剑罢了。 阿泰此时也瞧出来这些人并不是专业打劫的人士了,而且除了那个领头的,名叫赵刚的人,其他的人身上也并没有功夫。 是以他也没有拿出软、剑,只是赤手空拳的就朝着赵刚走了过去。 赵刚生的颇为膀阔腰圆,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粗粗一看上去,倒也颇为吓人。 但与他这外表张飞似的相貌相比,可能人家的胆子都比不过娇滴滴的貂蝉。 一见阿泰大踏步的走过来,他提着朴刀的手就开始抖啊抖啊,身子也是不住的往后倒退着。 “你,你别过来啊。” 这画面怎么看都怎么像街头上恶霸强抢小姑娘似的模样啊。 但阿泰自然是不会听赵刚的。他径直的走了过去,一把薅住了赵刚的衣领,而后簸箕大的拳头就举了起来。 赵刚现下估计都已经忘了他手中其实还有一把朴刀了,只是满脸害怕震惊的望着阿泰。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十来个人一见这副模样,皆是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阿泰。 阿泰老鹰捉小鸡似的提着身形很是魁梧的赵刚,转头就问着司马宣:“公子,杀不杀?“ 赵刚一听他说这话,全身立刻就如同筛子里正颠着的黄豆一样,哆哆嗦嗦个不住。 “好,好汉,饶命。” 阿泰却是不答理他,只是望着司马宣。 那意思很明显,只要司马宣说一句杀,他立时就能毫不犹豫的将赵刚的头给拧了下来。 而实际上他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赵刚的脖颈之处,正在寻摸着待会动作可要快一点,不能吓到了端华公主。 司马玥此时就叫了一句二哥。司马宣明白她的意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于是赵刚就只见到一个生的十分俊秀的少年富家公子缓步的向他走过来。 司马宣的面上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可是在赵刚眼里看来,这就是来自地狱恶魔的微笑啊。 他一时就哆嗦的更厉害了。 这时司马宣走近了来,望着赵刚,面上的笑意那就越发的深了。 “怎么,要我饶了你的命啊?” 赵刚鸡啄米似的点头:“好汉若能饶我性命,我赵刚愿答应好汉的一切要求。” “哦?”司马宣眼神示意阿泰放下赵刚,而后弯腰倾身,唇角缓缓的扯了一个深深的笑容出来,“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想入伙,加入你们,一起做土匪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正随后赶来的司马玥:...... 这个剧情到底要怎么发展?司马宣这是脑子秀逗了吗?身为当今的皇子,可今日要占山为王? “二哥,”司马玥站在他身后,抽了抽唇角,“你这是开玩笑呢吗?” 但司马宣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他并不是开玩笑的。 因为接下来他果真是让赵刚在前面带路,而后跟着那十几个人就上山去了。 赵刚和那十几个人所占领的山头名叫群玉山,就是那个掌柜的口中所说的有一眼瀑布的那座山。 一路逶迤行来,群玉山倒也并没有多高,也并没有很险峻。行至山头,也就几间破破烂烂的屋子矗立在那。小喽啰也没有几个,倒是妇女有几个,正忙着在那浆洗衣物。小孩子也有不少,拿着树棍子屋前屋后的跑着打架。 所以这样的土匪寨子存活到现下也还没有被官府给剿灭掉也实在是个奇迹。 赵刚此时就正请了司马宣和司马玥坐下,吩咐着人上了茶来。 茶是苦丁茶,装在大海碗中,看着甚是粗犷。 司马宣倒是不以为意,拿过来就一气喝掉了半碗,而后豪爽的一抹嘴,问着:“老赵,你这土匪寨子,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威武大气啊。” 岂止是不威武大气,简直就是落魄不堪。家底稍微好些的庄户人家盖的屋子都要比这好。 司马宣天生有一种能很快的和别人打成一片的亲和力。 虽然先前赵刚是被阿泰和司马宣给吓的不轻,可这一路行来,他依然是被司马宣的舌灿莲花给彻底征服了,对司马宣的称呼也从公子好汉直接变成了马老弟。 第76节 司马宣对赵刚说的是他叫做马宣,司马玥叫做马玥,他们两个是兄妹,因为要去探亲所以打成这条路过。 “哎,马老弟,”赵刚苦着一张脸,掇了条长凳在司马宣的对面坐了下来,说着,“不瞒你说,其实我们这些人,哪里会什么占山为王的事?说起来我们原先都是山下的庄户人家,只是为着那扶风郡的崔太守又是抓壮丁,又是收重税的,我们活不下去了,这才跑这山上来做土匪来了。因为我年少的时候曾经跟过一个和尚学过一些拳脚功夫,所以蒙大家看得起,就让我做了这个大王。但其实我做大王也是有原则的,从来都是抢路过的有钱人,而且也都只抢一半银钱。” 司马玥心里就在想着,这些人果然是如她所料想的一般只是些农夫啊。而且想想他们刚刚一路上山的时候,看到山上好些地方的树都被砍倒了种了些蔬菜在那里,山坳里还有些田,稻苗长势甚好,绿油油的一片。想来他们这些人是平日里依然在侍弄着庄稼,等到山下有人过来了,就顺带出去打劫点钱财贴补贴补家用?至于说山前的那个简易的客栈外加点心铺子,其实就是他们用来望风和勘探的一个据点? 然后她和司马宣不幸就被他们给瞄上了? 司马玥一头黑线,默了默,还是没忍住,问着:“怎么你们抢劫的时候,也只抢一半的钱财了?” 赵刚嗐的一声重重的拍了下大腿,而后才说道:“想咱们这些人这般的抢过路人的东西原就是不应该的,还不晓得死后阎、王爷会打了我们多少铁棍,发在多少层地狱呢,所以能少做些孽就少做些孽吧。而且我想着,就算是富贵人家,他们的钱财也都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劫富济贫,劫富济贫的,人家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财,凭什么就因为他们有钱,我们没钱,然后我们就该去抢的?可我们这老幼妇孺的,光靠种些稻子蔬菜也活不下去的,但抢别人的钱财我又觉得不对,所以我就琢磨着,不然就只抢了过路人的一半钱财吧,就当是这辈子先借用着,当下辈子做牛做马的再还给他们。” 赵刚这一番话说完,司马玥心中油然的就对他生了一股敬意出来。 他虽然面上看着挺粗憨的一个人,但其实内里看的可通透了。 ☆、73.兄妹夜聊 司马宣对赵刚的这番通透也是佩服得紧,和他的言语中较刚刚也更熟稔了些。 只是他更关心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赵大哥,不是小弟说,就你这个土匪寨子,官府随便的拨两三个兵马来都能搞得定的,怎么依你说的,你们都在这群玉山扎根半年多了,就是没官府出来管管你们?难不成这里的官府都是不管事的?” 赵刚一听他这话,也没有隐瞒,就说着:“这事原本我也纳闷着呢,只是后来自打二当家的来了,听了她的那一席话,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嗐,原来那个崔太守是将我们当做幌子哄骗朝、廷的呢,又怎么可能会来剿灭我们?倒是巴不得再多些我们这样的土匪出来。” “二当家?”这下子司马宣和司马玥都对二当家好奇起来了。 赵刚这时又转头四处望了望,然后扯着嗓子就吼开了。 “钱四,二当家的在哪呢?把她请到这里来吧。” 赵刚的嗓门颇大,先前还不觉得,这会他扯开嗓子吼了起来,方才发觉是龙吟虎啸似的,中气充足的很。 那个叫赵四的,肩膀上扛了一把锄头,约莫是要下地的意思。一见赵刚问,他答应了一声,而后扔下肩膀上的锄头,就开始四处找二当家去了。 司马玥原本以为这二当家的定然是个文弱的文士之类的。因为她刚刚听赵刚说话的时候,言语之间对这个二当家的满是敬意,而且还不止一次的说了这个二当家的身体不大好,学问甚好这样的。结果等到见识到二当家的庐山真面目时,司马玥就懵了。 文弱是文弱的,但却不是个文士,而是个姑娘。 那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荆衣布裙,虽非国色天香,但眉目生的也甚为清秀。 她随着钱四一起过来,在离着他们几步路的地方站定,然后面上不行于色的打量着他们。 赵刚这时已经是起身站了起来。难为他生就一张黝黑的脸,现下竟然是透了些许红晕出来,连那层黝黑之色都盖不住。 “程姑娘,”他言语态度之间对着那二当家甚为恭谨,“这位是马兄弟和他的妹妹,你,你过来见见他们。” 一面又对着司马宣和司马玥介绍着:“这位就是我们的二当家程素衣。” 司马宣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程素衣虽然瞧着文弱,且只是个二当家,但是估计她在这里的话语权比那赵刚还大。 于是他忙起身站了起来,满面笑意的和她打着招呼:“程姑娘你好,在下马宣。” 程素衣屈身对他行了一礼,而后不解的目光望向了赵刚。 赵刚此时就将司马宣和司马玥也想入伙,而后又对官府为什么不发兵剿灭他们的疑惑给说了一遍。 程素衣听完之后,目光淡淡的在司马宣和司马玥的面上扫过。 司马玥一接触到她清冷冷的目光,立时就在心里打了个突。 这姑娘的目光,跟x光似的,简直就是能看到别人内心最隐秘的所在啊,只怕司马宣哄骗赵刚的那套未必能在她身上实施啊。 果然,下一刻司马玥就听得这程素衣在说着:“马公子和令妹身上的衣物皆出自京城红叶阁,上面的暗纹刺绣皆为最顶级的苏绣,只怕这一件衣服都要值个上百两的银子,便是一般的富贵人家都办不起这般的行头,素衣不敢动问两位,到底是何来头?” 司马宣面上依然带着笑,但他没有回答程素衣的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二当家虽然身在扶风郡,倒是对京城的风土人情也知道的很多的嘛。” 赵刚在一旁就有些急了。 他原本就是个诚实人,司马宣又是个嘴炮,一路上早就将他给忽悠的从心底里认可了司马宣这个兄弟了。而他对程素衣又是钦佩的很,是以一见这两人有开掐的趋势,他忙在一旁说道:“程姑娘,我马老弟是个好人,不会害我们的。马老弟,程姑娘跟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她父亲是扶风郡里的郡丞,为官清廉又爱民,我们都甚是钦佩他。只是可恨那太守崔群弄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给程大人,带兵围住了程大人家,而后将他们都下在了牢里,不到三日就全都杀了。可怜只逃出来一个程姑娘,到了我这群玉山附近的时候晕倒在这了,是钱四发现了她将她给背回来的。程姑娘学问好,日常教我们寨子里的小孩学些字,又帮着我们记账,我们都甚是尊敬她的。“ “哦?”司马宣眉毛微挑,看向程素衣,“你父亲是扶风郡的郡丞程朗?” 程素衣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平静的说着:“正是。” “程朗、程朗,”司马玥手中握着把折扇,这时就轻敲着掌心,慢慢的说着,“永和十六年中的探花,先为翰林院编修,一年后为广陵知县,三年任满后赴扶风为郡丞。程姑娘,在下说的可对?” 司马玥闹不明白司马宣这是要做什么?但他对一个扶风郡郡丞的履历却是如此清楚,想来定然是来之前就做了准备的。 但是他原来跟她说的不是去秀州别院的吗?又怎么会对扶风郡的一个郡丞的履历这般的清楚了? 司马玥觉得司马宣肯定是有事瞒着她。但这会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所以她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看着。 果然程素衣在听完司马宣的这一番话之后,面上神色立时就变了。 “你如何会对我父亲的事知道的这般的清楚?” 司马宣却是不答,反而是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对着程素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程姑娘,如果不介意,我们单独的聊一聊如何?” 程素衣狐疑的望着他。 司马宣此时面上的笑意已完全的敛了下去,一双平日里看着轻浮的眸子里此刻全都是认真之色。 司马玥觉得这一刻的司马宣她简直都要不认识了。 这哪里还是她那个一直说话吊儿郎当,做事不着边际的二哥啊,简直就是一个沉稳严肃,肃肃如高山般令人仰止的少年郎啊。 程素衣显然也是被司马宣这一秒突变的气质给整的有点发懵了。但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之后,竟然是依着司马宣,两个人走到了后面的一间屋子里去了。 而且进去之后还关上了门。 门外的一群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瞧着这一幕。 稍后大家反应过来之后,赵刚抬脚就想跟进去。 但阿泰魁梧的身子严严实实的守在门口,赵刚这刚抬起的脚立时就又放了下去。 先前在山下被阿泰拎着的脖子那块现下还酸痛着呢。 而司马玥则是依然坐在那里不动神色的喝着茶。 司马宣一定是有事瞒着她,不行,待会她得好好的问问清楚。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木门被打开,司马宣和程素衣一前一后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司马玥眼尖的发现程素衣眼角有些发红,而且布裙膝盖处左右各有一处没拍干净的灰尘。那也就是说,在屋子里的时候,程素衣对司马宣跪下了?换而言之,司马宣对程素衣表明了他的身份? 司马玥满心疑惑,但还是静静的不发一语。 也不知道司马宣单独的对程素衣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自打他们出来之后,程素衣便不再如先前那般对他们警惕了,反而言语之中甚是客气。 至于赵刚原本就是在心里拿司马宣当兄弟看的,所以自然是乐见其成这般的。 虽然是一共也就只有几间屋子,但难得的是赵刚竟然是特地的拨了两间出来给司马宣和司马玥他们四个人。 是夜,赵刚为了欢迎他们入伙,还特地的宰了一头他们喂养的猪,打了几坛水酒,弄了一顿像模像样的接风宴出来。 一顿饭里,就见司马宣巧舌如簧,将这寨子里的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七八岁的小孩都哄的面上一团高兴。 司马玥在旁边见了,自心底里都觉得佩服他啊。 别的不说,就他这嘴炮的功夫,估摸着都能比得上诸葛孔明舌战江东群儒了。 饭后,司马宣喝的有点醉醺醺的,微红着一张脸,在阿泰的搀扶下就要回房休息。 司马玥赶了上前去。 “二哥,”她在他面前站定,抬头仰望着他,“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玥儿啊,你想要二哥对你说什么?”司马宣低下了头来,面上是她最熟悉的那种玩世不恭的微笑,语气也是她最熟悉的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可是她就是觉得现下的司马宣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司马宣。 又或者,司马宣原本就是这个模样的,只是他一直都是用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来掩饰了而已。 司马玥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但还是固执的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动弹。 “啧,”司马宣笑了一声,“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 又抬头望了望外面,而后笑道:“今晚月色甚好,我们兄妹两个就去外面看看月色好了。” 阿泰要跟上前,被司马宣给制止了:“你在这里等着就好,我和玥儿要说一些体己话。” 司马玥也对莺时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而后大踏步的就跟在司马宣的身后出去了。 已是夜深,如水的月光照耀下,远山近树阴影憧憧。 司马宣端了两张小竹椅过来在门前的打麦场面对面的放好,自己坐了一张,又招呼着司马玥坐另外一张。 司马玥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出来。 以前的司马宣在她面前仿似心里从来都是藏不住事的,往往她不问,他都会主动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可是今晚,似是错觉,她总觉得此刻月色下的司马宣她根本就不认识。 他显得是那么的从容平静,就连侧脸的线条在淡淡的月色下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坚毅。 “玥儿,”他轻笑一声,问着,“你想知道什么?” 司马玥定了定神。 自打和司马宣认识以来,她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一种被动的感觉。 “你和程素衣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一开始对我们很是戒备,后来却对我们很是恭敬?而且会这么快的就接纳我们?” “玥儿果然是心细如发啊,”司马宣先是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而后方才回答道,“其实这很简单。我向她表明了我琅琊王的身份,而后问了她一句话,你想不想替你的家人报仇?” 程素衣自然是想的。正是因为想,所以才会各种配合司马宣。 司马玥原本就觉得奇怪,司马宣今日为什么会和赵刚说那种想加入他们,一起做土匪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这样的话。赵刚是个实诚的汉子,觉得司马宣没让阿泰杀了他,心里就已经自动的将他列为了自己人,然后觉得司马宣是个富家公子,见着什么都觉得新鲜,所谓的真的一起入伙也许只是说说,真的体验不了两天就会立即闪人这样的,所以也并未起疑。可是司马玥却是隐隐的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司马宣早就盘算好了的。 再是想起今日早间莺时说的那句话,其实这压根就不是去秀州的路...... “二哥,”她的声音有些发干,“你一开始说的带我去秀州别院的话,其实是不是只是个幌子?其实你真正想带我来的,是这扶风郡?” 没有回答。只有夜风拂过,轻卷树梢。 司马玥的一颗心就慢慢的冷了下来,头也慢慢的低了下去。 其实一开始在她的心中,司马宣不过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大男孩罢了,会各种作弄打趣她,但也是会真心的对她好,后来相处的长了,她也真心的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一般,全身心的相信着他。 可是现下他却是别有用心的哄骗着她,带她来了这扶风郡。 第77节 只是为什么要带她来?她想不出这是为什么。或者他其实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带自己出来游玩一番?顺带让她也和他一般做一番大事业出来?他之所以不告知自己这些,其实只是怕自己听到了会害怕,然后会拒绝? 对,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司马玥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和王隽有了婚约一事,更不知晓现下在李太后和庆隆帝等人眼中,王隽是他们用来扳倒博陵崔氏一族最大的筹码。 说起来上辈子她毕竟只是个普普通通人家长大的孩子,并没有接触过政、治这种东西。这辈子虽然身为皇家人,但自打穿越过来之后又被王隽保护的太好,也一直没有很深的去接触到这些。 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叹,接着有手轻轻的摸上了她低垂的头顶。 “玥儿,”司马宣的声音轻且柔,带着一丝无奈,“你总是太容易轻信人了。皇室中人,特别是我和大哥这样的,生母已逝,继皇后生有一子,她身后又有那样显赫的娘家,我和大哥怎么可能会过得很轻松?这些年,我和大哥过的是如履薄冰,事事谨慎小心。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会真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那些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假象罢了。“ 所以以往的那些就真的是哄骗她的吗? 司马玥说不出话来,只是依然低着头不言语。 这时就又听得司马宣在轻声的在说着:“可是玥儿,即便我那些样子是做给别人看的,可是我并没有哄骗过你。我永远是你的二哥,你也永远是我的妹妹。二哥对你的好,也是真的好,并没有掺杂其他任何想法。所以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从此对二哥心怀芥蒂。” 司马玥低低的嗯了一声,语声有些哽咽。 她心里在想着,她哭什么呢?只是司马宣太会煽情了,又或者只是今晚清风明月,景致太好了,所以她才会觉得眼角有些发酸? 但其实自始至终她一直都在低着头,所看到的无非也就是脚下的那一块地。 平平整整的一块地。还有些细小的绿草长在上面,微风吹过的时候,柔柔的左右摇摆了一下,待得风停的时候,又柔柔的立在那里。 头顶被人轻轻的拍了两下,紧接着司马宣带了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丫头家家的,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二哥永远都不会害你,会一直保护着你这个妹妹就成了。至于其他的事,你就不要去想了。” 司马玥心里忽然就觉得一松。 是啊,不论司马宣在做什么,总归他都不会害她的不是吗? “嗯。”于是她抬起头来,轻快的答应了一声,又笑道,“你倒是敢害我呢,我的鞭子可也不是吃素的啊。” 这次出门的时候她特地的将银丝软鞭带了出来,时时刻刻不离身的。 司马宣便做双手投降状,笑道:“是,是。你的鞭法厉害,我打不过你。好了,鞭法厉害的小公主,夜深了,你赶紧的去睡吧。” 司马玥点了点头,起身站了起来打算回去,却一直没见到司马宣动弹,便问了一句:“那你呢,二哥?不回去睡觉吗?” “我还有些事,你先去睡吧。”司马宣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只是抬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司马玥迟疑了一会,而后还是转身回去睡觉了。 待得她离开之后,阿泰走了出来。 “殿下。”他在司马宣两步之外站定,行了一礼。 司马宣淡淡的唔了一声,随即便从怀中摸出了一方印章和一封书信出来。 “阿泰,你拿着我的印章和我父皇的私信,连夜快马赶至周边郡县,找到他们的太守,让他给我拨一千兵士过来。记住,让他们全都脱下身上的士兵衣服,穿上普通农户的衣服,而后星夜赶至群玉山,隐在密林当中,听我号令。” 阿泰单膝下跪,双手高举过顶,接过了司马宣手中的印章和私信,转身快速的飞奔而去。 阿泰去后片刻,司马宣抬眼扫了一眼屋子角落处,笑着慢悠悠的说了一句:“程姑娘,如此明月,何妨出来一起共赏啊。” 他话音落了不久,角落阴影处有一道单薄清瘦的人影缓步的走了出来。 眉目清秀,温婉秀丽,正是这群玉山的二当家程素衣。 程素衣轻步过来,先是屈身对着司马宣行了一礼,唤了一声殿下。 司马宣做了个虚扶的手势,笑道:“程姑娘不用多礼。请坐。” 这一刻他看起来真的是个沉稳内敛的琅琊王了。 程素衣却没有坐到小竹椅上,只是开门见山的就说着:“恕民女胆大,只是殿下,您心中到底计划如何?可否对民女透露一二?” 司马宣瞥了她一眼,笑着问道:“怎么,你是怕我牺牲这群玉山上的人?” 程素衣抿着唇,没有回答。但她确实是担心群玉山上的这群人的。 “赵大哥他们,”片刻之后她方才轻声的说着,“他们都是好人,不应当卷入到这些事情里来。” “自然,”司马宣点了点头,“赵大哥与我一见如故,把我当兄弟看待,我又怎么可能会把他往火坑里推?你放心,待得处理掉崔群之后,此后再无人敢拉壮丁去当兵,而我也立时就会上奏父皇,免征这扶风郡所有农户三年赋税,届时赵大哥他们可自行下山去过他们以往太平安祥的日子,不会有人敢追究他们现下的落草为寇之举。” 程素衣这才放下了心来,又屈身对着司马宣行了一礼,低低的说着:“那民女就先代这扶风郡所有被逼上山的人谢谢殿下了。” 司马宣淡淡的唔了一声,又问着:“你所说的,崔群三日之后会假借剿匪为名,实则是送军需粮草给深山中正在操、练的士兵一事,时间可准确?” “先父生前有一下属,极是忠心。当日若不是他相助,民女也不可能逃得出来。这个消息正是民女遣人问过了他的,想来应该不假。且这一年来,每两个月崔群都会假借剿匪为名,暗地里送军需粮草入山。上次他送粮草入山之时我父亲尚在世,算来也有近两个月了。” 司马宣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三日之后就与崔群照个面吧。 ☆、74.失手被掳 只是三日后,司马宣却未能如愿以偿的与崔群打个照面。 倒不是那日运送军需粮草的队伍没有来,只是崔群却没有来。 原来崔群觉得以往已经运送过这么多次军需粮草了,都没有出过什么事。而且周边这些占山为王的农夫他也实在是不怎么放在眼中。不过都只是些会种田的农夫罢了,又哪里比得过一队兵器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所以他压根就没有亲自跟随,只是遣了一队两百来人的兵士押送而已。 而司马宣手中却是有一千同样兵器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所以这一批军需粮草夺的,压根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司马宣就有些膨胀了起来,忘记了临行前司马元所交代的万事谨慎的话语。 他找了程素衣来,询问她可有法子联系到扶风郡中她父亲先前的那个下属?而后还将自己的想法稍微的提了一下。 扶风郡的城墙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四个城门的作用都不一样。有专门用来供人进出的,也有专门用来运输各种物件之类的。自然平日里供人进出的正门日夜都有人守护的,其他的三扇城门也会有人日夜守护着,但总归是会有那么一扇城门守护的程度较其他的门松懈。司马宣的意思是,让程素衣联系到她父亲手下的那名下属,而后约定了于某夜让他想法子打开那扇守卫较为松懈的城门,而后他这边趁着夜色掩护,带了这借调而来的一千士兵,悄悄的自那扇城门杀进城去,直接生擒了崔群,将这扶风郡易了主,岂不是来得简单直接点? 程素衣竟然是很赞同司马宣的这个提议。 那日她亲眼所见司马宣这边的一千士兵以狂风扫落叶之势拿下了负责押送军需粮草的那一队士兵,心里震撼的紧。而且她以往读古籍时,也经常会看到有司马宣所提议的这样的事发生。 夜袭敌城,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拿下了敌人的城池,这样的事仅是想一想就会觉得热血沸腾了。 只是以少胜多的例子毕竟是少数,所以这才会千百年的被人一直称赞颂扬,大部分情况之下还是人多的一方会胜过人少的一方。可是司马宣和程素衣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者说是想到了,那也盲目的相信自己一定会是少数的那一拨。 所以程素衣下去想方设法的联系她父亲的那名下属去了。次日她过来告知司马宣,说是那人说了,明晚朔日,天空无月,正好适合夜行军。到时他会想了法子打开西城门,引开守卫在那的士兵。 司马宣一听这个消息,立时就放手开始做准备。 次日天擦黑时分,司马宣集结好一千士兵,暗中前往扶风郡。 至三更时分到达扶风郡,前去探路的阿泰很快的就回来禀报,说是西城门已开,并不见一名守卫在那。 司马宣闻言大喜,随即手一挥,一千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动作极轻的向着西城门而去。 到了西城门一看,果真如阿泰所说的一般,城门虚掩着,遣了两名士兵上前去一推就推开了,而且其后并无守卫的士兵。 司马宣当下也不疑有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轻手轻脚的进入城门。 进入城门之后,他们就一路直奔着太守府而去。 只是快到太守府的时候,司马宣却忽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刚刚他就一直觉得奇怪。若是说西城门是被程素衣口中所说的那人所打开的,周边的守卫也是被那人遣开了,可他们这一路行来却是未被任何人发现,甚或是压根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岂非是太奇怪了? 电光火石间,他脑中忽然急剧的转过了一个念头。 然后他就暗道了一声不好。 他们这分明就是被人将计就计,就等着他们自动送了进来,然后好瓮中捉鳖的啊。 思及此,他连忙大喝了一声停下,然后急剧的吩咐着:“所有人原地转身,依着原路快速的自西城门退了出去。快!” 但是已经晚了。他话音才落,就忽然见周遭无数火把亮起,照耀得他们这所在之处亮如白昼。 有一人自后面走了出来,两侧的士兵自动的让开了一条宽阔的路出来。 那人三十来岁的光景,身着墨绿的锦袍。生的白净有须,只是一双眼睛看着跟狐狸眼一般,极其的让人不舒服。 这便是扶风郡的太守崔群了。 崔群站定,眯了眯他的那双狐狸眼,目光在这一千人的队伍里扫了一扫,而后就望定了司马宣。 “这位小友,”他笑的甚是漫不经心,“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崔群出身博陵崔氏旁支,原也不受家族重视。只是他这个人心机颇为深沉,且手段甚为阴狠,有一次无意之中被前族长,崔浩的父亲所见,当时崔浩的父亲也不喜崔群,觉得此人不甚磊落,原意也是不想栽培他的。但架不住崔浩却觉得崔群是个人才,于是便从父亲那里要了崔群过来,与他做了个伴读。及至崔浩的父亲病故了,崔浩做了族长,于是便开始将他安插到了官场中,随即他步步高升,一直做到了扶风郡太守的这个位置。而因着崔浩对他极其信任,便来了一封书信,嘱咐他暗中的在扶风郡这里招兵买马,于深山密林中操、练,以待往后京城中有什么变故,他这边可立时驰援相助。 自然,崔浩也许诺了他,若是往后大事得成,定让崔群官位位列三公之一。 崔群得此书信,立时便开始着手行事。他为人做事原就谨慎小心,这半年来从未出过差错。不想三日前竟然是遭人抢了送出去的军需粮草,他如何能忍?于是他当即就遣了心腹之人四处打探,同时又留意扶风郡内可有人里应外合。一番探查之下,果真是教他查到了原程郡丞的那名下属。而在种种酷刑之下,那人终究是没扛住,吐露了今日约定好的夜袭太守府一事,于是才有了现下的这一出。 崔群此时正在打量着司马宣。 他虽然是不知司马宣的真实身份,可是现下见着这少年纵然是突然遭此围袭,火光照耀之下依然面色淡定从容,且满身清贵之气,一望就知道不是池中鱼。更何况他周边的这些人,虽然衣裳粗朴,做了农夫打扮,但个个手中兵器精良,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训练有素,又怎么可能会是一般的农夫? 崔群面上虽然不动神色,但是内心里却还是有些讶异的。 何以扶风郡周边来了这么一对人,他竟然是毫不知情?而且看司马宣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模样,分明还是个少年,怎么就是他指使这一千人夺了他送出去的军需粮草?还是说他的身后其实还是另有高人在? 司马宣此时其实也在打量着崔群。 别看他面上淡定从容,其实内心里还是有些慌乱的。毕竟现下的这场景怎么看都是他为鱼肉,而对方是刀俎,只有挨宰待割的份了。 但身为这一千人的统帅,他不能在这些人面前露出哪怕一丝半毫的胆怯出来。 于是他就在想着,凭着他周边的这一千人,可能杀出城去? 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心中飞快的在想着对策,又偷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周遭的阵势,想着待会若是双方动起手来了,他们从哪里突围比较好。 只是很可惜,崔群的人铁桶似的正将他们围在了中间。明晃晃的火把照着他们,想来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司马宣这当会就开始懊悔了,他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这时就听得崔群在问着:“小友究竟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司马宣定了定神,冷笑了一声,朗声的说着。 虽然眼前的局势明显是他处于下风,但气势上他还是不愿意退缩的。 就听得崔群啧了一声,笑道:“小友想要我的命,只怕是不可能的了。倒是若我想要小友的命,只在覆掌之间。” 话落,他手一挥,身后立时就围了一圈弓箭手上前来,个个手中长箭都已搭在了弓弦上。 这下子真的是要被瓮中捉鳖了。关键还是满身都钉满了长箭的鳖,那岂非就不是鳖,而是只刺猬了? 司马宣在这关头心里倒还有闲心思在想着这些,倒是阿泰见状,立时就抢上前两步,将司马宣护在了身后。 第78节 但是崔群却并没有立时吩咐弓箭手放箭,反而是轻轻举起双手来,拍了两拍。 此时虽然这一方空地之上有几千人在,可是双方剑拔弩张,士兵皆是屏息静气,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是以崔群这拍手的两声虽然是轻,但在这黑沉沉的夜里却还是一直漾了开去,直漾到了人的内心深处,无端的就觉得心里有些发紧起来。 而他拍掌的声音才落,后面立时就有人上前来了。 那人想来一开始是站在阴影里的,所以司马宣并未察觉到。可这当会当这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时,司马宣立时就睁大了双眼。 是司马玥。 只是她白皙的脖颈边却是横着一把刀,口中还被塞着一团布,一侧肩膀被在他身后拿着刀的那人按着。 “玥儿。”司马宣立时就睚眦欲裂,欲待抢上前来,但是却被阿泰死命拉住了。 玥儿怎么会在崔群的手中?他先前傍晚出发的时候分明是嘱咐了她,让她好好的在群玉山待着,不要乱跑的。而且莺时呢?莺时不是一直守候在她身旁的吗? 司马宣一时就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便是连面上先前装出来的镇定之色都没有了。 呵,毕竟还只是个少年啊。 崔群心里就嘲讽了一句,而后对着拿刀挟持着司马玥的人点了点头。 那人会意,反剪着司马玥的双手将她推搡到了崔群身旁来。 崔群伸手,一把掐住了司马玥的脖颈,拉至自己的身旁。 “啧,”他打量了一番司马玥,笑道,“倒是个长的挺漂亮的小姑娘。”一面又伸了另外的一只手,在司马玥的面上摸了一把。 司马宣一见之下,眼中几欲喷火了。 “拿开你的脏手。”他望着崔群,咬牙切齿的说着。 崔群却是不理他的话,依然是伸手在司马玥的面上四处游走着,还细心的将她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而后才转头对着司马宣笑道:“小友没想到吧?你们傍晚时分前脚刚离开群玉山,后脚我就让人领兵端了群玉山。听说这位小姑娘是你妹妹?也是,若她不是妹妹,现下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正躺在群玉山顶看星星呢。” 司马宣浑身止不住的开始战栗。 他这到底是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自信?大哥先前明明就说过让他按兵不动,静待他后面的安排,可是他还是没忍住,自以为他能解决掉这一切。 可是现下,不但自己被围困在了这里,还连累玥儿落在了那个变态手里。 他眼见得崔群的手在司马玥的面上四处游走,而司马玥却是双手被捆绑在背后,口中被塞着布团,不能动,不能说,只有一双眼中泪盈于睫,满是惧怕之色。 司马宣一时自责不已,不顾阿泰的拉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踏上前两步,剑尖直指崔群,森然的说道:“放开她。” 崔群挑了下眉,面上竟然是一幅甚感兴趣的模样。 “哦?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对我发号司令了,更没人敢用剑这般的指着我。少年,你很有胆识啊。“ 说罢,掐着司马玥脖颈的手重重的一收。 纵然是口中被布团给塞住了,可司马宣还是能听到司马玥的那一声闷哼声。 “你!”司马宣握着剑的手一抖,气道,“你到底想怎样?” 崔群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先前你那一副强做镇定的样子我瞧着都替你觉得别扭。” 不得不说,司马宣对阵崔群,无论是气势还是心里方面,都被无情的吊打了。 司马宣想来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也不想跟他废话什么了,直接就是问着:“你想如何?直说。” 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他这当会已经是镇定下来了,于是也便知晓了崔群定然是有什么事的,不然依着现下的这样,他可以直接下令放箭,再杀了玥儿,也不用跟他在这打了半天的心理战了。 然后电光火石之间,他就知道原因了。 是了。三日前他抢了崔群的那批军需粮草。 上万人两个月的军需粮草,其数量可知。想必为了筹办这一批军需粮草,崔群没少费精力。 而正是因着这一批军需粮草数量众多,司马宣并没有将其运回群玉山,而是就近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想来崔群让人端了群玉山之后,找遍了群玉山的所有地方都未能找到这批军需粮草,所以这才有了现下这一出。 想通这一点之后,司马宣就觉得心里有了一些底气。 他抖了抖手,手中长剑随之嗡嗡出声。 “放了玥儿,我还你粮草。”他看着崔群,冷声的说着他的条件。 崔群轻笑了一声,赞叹了一句:“少年倒也不笨,这么快就知道和我讲价钱了。但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让人一把火烧了你的那批军需粮草。崔太守不会真的以为我所有的人都在这里吧?” “群玉山的所有人,现下都已经是尸首了,怎么,难道你还有人不成?”崔群言语之间对此很是不以为意。 司马宣的心紧紧的颤了一颤。群玉山的人都被崔群给杀了? 阿泰此时也红了眼。那岂非是说莺时也已经遇害了? 阿泰握着剑的手都在发抖。如果不是想着待会还要保护司马宣突围而出,这当会他真的想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杀了崔群。 司马宣还是太年轻了些。 崔群没有放过司马宣的任何一点面部表情变化,于是他立时就心下了然一片。 伸手将司马玥口中的布团扯了出来,他对着司马宣闲闲一笑:“来,你们兄妹两个交流两句。” 他的原意是司马玥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被人这般用刀架在脖子上,又用手掐着脖子的,定然是会害怕的,所以只要一扯开她口中的布团,她立时就会向司马宣呼救的。而刚刚司马宣的那一番表现已经很清晰的让他知晓了司马宣是很在乎他这个妹妹的,所以听了他妹妹的呼救,他肯定会乖乖的将军需粮草藏在哪里的地点说出来。 但不想他刚扯开司马玥口中的布团,听到的不是呼救声,而是:“二哥,你快走。” 崔群反倒是一怔了。 对面的司马宣也有点怔住了。 “玥儿,你......”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了,就见司马玥已经没看她了,反而是面对阿泰,直接的说着:“阿泰,我命令你,快将我二哥带走。他若是不走,你把他打晕了,直接扛走。” 崔群挑了挑眉毛。这个小姑娘倒是有趣的很嘛。 阿泰红着一双眼望着她,末了点了点头,单膝下跪,躬身的对她行了一个礼。 “阿泰遵命。” 说罢不顾司马宣的挣扎,一手牢牢的握住了他的胳膊,转头对着那一千兵士就大喝了一声:“我们冲杀出去。” 阿泰自小受训,出手皆是杀招,很快的就在周边肃清了一小片地方出来。 有身旁的侍卫就问着崔群:“太守,要不要放箭?” 崔群抬眼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他死了,你给我将那批军需粮草找出来啊?” 那侍卫立时就觉得一桶冰水自头顶盖上浇了下来,浑身冰冷。而后他立时躬身退了下去。 他忘了,崔群做事一向不喜欢别人建议置喙的。 “活捉。”崔群看了一会场中的打斗场面,沉声的下了命令。 “是。”那侍卫躬身答应了,随即一挥手,所有弓箭手都收起了长弓,转而加入了战局。 司马玥也一直都在很紧张的望着眼前的战局。 司马宣身边虽然有那一千士兵,但崔群这边的人数何止他双倍?很快的司马宣周边的士兵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到最后竟然是所剩无几了。 但好在有一个阿泰拼死的护着他。但就算如此,司马玥还是看到司马宣右胳膊中了一枪,手中的长剑立时就落了地。 “二哥。” 原本她是不想开口让司马宣分神的,可是现下她见司马宣和阿泰被这么多人围攻着,司马宣又胳膊受伤,一时忍不住,终究还是叫出了声来。 司马宣立时回过头来望着她。 明晃晃的火把照耀之下亮如白昼,可见她眼中有泪,但总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只是紧紧的抿着唇望着他。 “玥儿。”他转身,欲待向她这边走来。 但司马玥却又大声的呵斥着他:“你过来做什么?和我一起在这里等死吗?快滚蛋啊。从哪来的滚哪去。” 司马宣一怔。 司马玥这时却又低声的说了一句话:“回去之后,见到他了,告诉他,我很想他。” 这个他虽然是没有明说,但司马宣知道,是王隽。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这番话,分明是有交代遗言的架势啊。 司马宣立时就觉得双眼发酸,抢上前来两步,说着:“玥儿,我们一起出来的,要回去当然是要一起回去。二哥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崔群此时在旁边就说了一声:“还真是兄妹情深啊。” 又手一挥,身后有更多的士兵加入了围攻司马宣的战局。 “阿泰,”司马玥此时就大叫了一声,“快带着我二哥走。快。” 阿泰百忙之中转过头来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而后伸手拽住了司马宣的胳膊,口中大喝一声,抢过旁侧一名士兵手中才长、枪来。 长、枪在他手中被舞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一时拼死杀了一条血路出来。所幸后面又有几名还未倒下的士兵在后面拼死断路,阿泰这才得以跌跌撞撞的带着司马宣一路远去。 身后有士兵不住的追了过去。司马玥不知道司马宣到底能不能成功的逃脱掉。 她踮着脚,向着司马宣和阿泰远去的方向望去,总是希望能亲眼看到他们逃脱。 脖颈里却是忽然一痛,崔群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又伸了一只手来扳她的下巴,打量了她一番,而后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姑娘倒挺硬气的。怎么不向你二哥求救?” 司马玥这当会其实心里怕得要命,一张脸都煞白煞白的,但偏偏面上还做了一副镇定严肃的模样出来,问着:“就算是我二哥真的将藏了军需粮草的地点告诉你了,你会这么好心,真的放了我和我二哥?到时只怕我和我二哥会死的更快。” 崔群赞叹了一声,说着:“小姑娘倒还挺聪明的,我喜欢。你二哥我定然是不会放的,不过你若是说了藏军需粮草的地点出来,我倒是会真的放了你。不然你考虑考虑?” 司马玥对此的回答是扭过了头,不理他。 他当她傻子呢吧?司马宣让他跌了这么大的一个面子,知道了藏军需粮草的地点之后,崔群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司马宣和她的。可是他不知道的话,忌惮于只有司马宣和她知道这藏军需粮草的地点,他自然就不会轻易的杀了他们。 毕竟那么多的军需粮草,她就不信崔群不在乎,不着急,不然刚刚也不会下令说要活捉司马宣了。 而崔群心中确然也是这般想的。 现下军费原就偏紧,数万大军两个月的军需粮草也是他筹措了好长时间才筹措出来了,现下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夺走了,他怎么可能会不在乎? 捏着司马玥下巴的手又紧了紧。司马玥吃痛,但依然是倔强的紧紧的抿着唇没有叫出声来。 崔群眯起了他的那双狐狸眼,而后忽然一松手,将司马玥往旁边的侍卫那里一推。 “小姑娘倒是倔强的很。也罢,我崔群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就暂且不给你上刑了,血肉模糊的,难看的紧。先扔到水牢里待两天再说。” 侍卫答应了一声,推搡着司马玥就转身去了。 而崔群这时则是大踏步的朝着司马宣和阿泰的方向而去,后面侍卫紧紧的跟随着。 第79节 ☆、75.院长上线 原本司马玥被崔群的人抓住了时是存了必死之心的。便是后来崔群用他来威胁司马宣,她都已经在琢磨着,不然就硬气些,一头撞在脖子上架着的那把刀,自己了断自己算了。 实在是崔群这个人她瞧着奸诈的很,就是司马宣真的说了藏军需粮草的地点,他断然也是不会放过他们兄妹的,说不定到时还怎么羞辱他们兄妹两人呢。所以算了,还是她一刀弄死了自己,这样还能让司马宣逃了。 不想后来司马宣逃了之后,崔群却是没有立时要她的命,也没有说给她上刑,让她吐露藏军需粮草的地点-虽然她其实也并不知晓司马宣到底将那批军需粮草藏在哪了,只是说将她关到水牢里面去。 她当时就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天足够发生很多事的了。看样子司马宣这次是有备而来的,若是他和阿泰逃了出来,以她一个琅琊王的身份,去周边郡县借调了兵将来,说不定直接攻下了扶风郡,到时她就能得救了。 虽然知道这也不过是个奢望,司马宣和阿泰到底逃不逃得出去还要再说,只说去其他郡县借兵来攻扶风郡这事,崔群怎么看都不是个善茬啊,这扶风郡未必就真的好攻了,说不定到时惹恼了他,直接一刀结果了她。 司马玥越想就越觉得害怕,只觉得最终自己还是难逃一死的,不过就是早死迟死的区别罢了。可想着现下好歹还活着不是吗?活着就总是会有希望的。 几名守卫押送着她,进了一道门,台阶往下。明明已经是盛夏,可是越往下走,就越是觉得阴寒。 及至后来,司马玥都能很明显的看到两侧墙壁上浸出来的水珠了。这些水珠在两侧火把的映照下,显得很是晶莹剔透,但也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好不容易台阶到了尽头,他们踏上了一片平地。 早就有牢头迎了上前来,对着那侍卫点头哈腰的,说着:“这不是赵侍卫?今儿个怎么贵脚踏贱地,有空来我们这地界走一遭?“ 姓赵的侍卫大力的将司马玥往那牢头的方向一推,笑道:“奉了太守的令,来给你送个人。” 牢头随即打量了司马玥一眼,猥琐的笑道:“倒是个小美人儿。哥几个能乐呵乐呵吗?” 司马玥听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当即脸一白,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的乱跳了起来。纵然是这里阴冷潮湿的,可她还是背上出了一身的汗。 赵侍卫此时却是笑道:“暂时只怕是不成的。你们哥几个手脚重,到时不慎弄死了她,太守可还是等着有话问她的,到时你们哥几个有几个脑袋够太守砍的?还是暂且收起你们的那些心思吧。” 那牢头一听,立时就规矩了许多,连连的点头:“是,是。既然是太守亲自下的令,哥几个定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赵侍卫点了点头:“好好的招待着这位姑娘,可别让她死了。” 说到这里,他又望向司马玥,一见她一张脸还是煞白的,但就算如此,依然还是容色倾城。他心里就在想着,太守只怕是看上了这个姑娘,不然怎么不给她上刑,逼她吐出藏军需粮草的地点?定然是想着上了刑,一身的血肉模糊,倒毁了她这身好皮肉。还是关在水牢的这个法子好,又算是上了刑,又不毁什么的。而且这姑娘看着就是个娇滴滴的,只怕是没吃过苦的。保不齐下了水牢没个半个时辰,到时就哭着喊着的将藏军需粮草的地点说了。 想到这里,他便又向牢头交代了一声:“可别让她死了。” 而后又转向司马玥的方向,说着:“姑娘,容在下提醒你一声。这水牢可是建造的有些时日里,水里保不齐就有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姑娘若是觉得怕了,早些将藏军需粮草的地点说出来,那也不用受这重罪了。 司马玥心里想着,那我还是受这份罪吧。好歹她是活着受这份罪的,总好过于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只是紧紧的抿了唇,不说话。 但很快的她就觉得,她这还不如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呢。 赵侍卫走后,牢头就过来押着她往水牢里走了。 因着赵侍卫说的那番话,牢头一时倒也不敢真的对司马玥怎么样,不过还是顺带在她身上揩了几把油,而后推开牢门,直接将她往下面一推,说了一句你就好好的享受着吧,而后便走了。 早在牢头还没打开牢门的时候,司马玥就看到了这水牢的真面目。 四面坚厚粗糙的石墙,里面汪着的全都是水。这些水想来是没有换过的,乌漆墨黑的,还伴随着阵阵的腥臭。不说人站在里面了,只是站在这外面看着就已经觉得是很恶心的了。 司马玥当即面上便又更白了些,挣扎着就想往后推。 但那牢头是个粗鲁汉子,力气十分的大,直接一推搡之间,就把她给推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被往下这么一推,司马玥没提防,猛然的就只觉得一股腥臭的水灌到了自己的喉咙里面去。 她忙扑腾的站了起来,但那口水却已经是被她给咽了下去,她立时便站在水里吐了个昏天黑地,真的是连胆汁都快要吐了出来。 待吐得筋疲力尽了,她略略的定了定神,环顾了一下四周。 除却石墙和水,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这水只到她的胸口处,好歹暂时还是淹不死她。但她也不能坐下去,坐了下去水肯定是会淹过她的口鼻的。换而言之,她就只能一直这么站下去。 这地牢建在地底下,纵然是地面上暑气正盛,可这里依然还是潮湿阴冷。司马玥穿的原就是夏日的衣衫,轻薄的很,此时人站在齐胸口的水中,全身衣裙尽湿,早就是止不住的全身发冷了。 若是这么一直在这水里站下去,司马玥想了想,估摸着她都支持不了两天的,都能直接倒下去了。 她一时就后悔的要死,早知道还不如刚刚很一狠心,脖子直接往那把刀上一撞呢,也省得这么零零碎碎的受罪。 只是那时候决绝的很,想着死也不过是这么一回事。现下站在这齐胸口的水里,可她依然还是想着活下去,和王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想着王隽那日说的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她就觉着一颗心酸痛的厉害。 若是她真的死了,他会怎么样?司马玥不敢想。 虽然那时候她觉得王隽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恋人之间的一些甜言蜜语罢了,可是现下,她却就是想去相信他。 所以她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司马玥握紧了拳头,目光又在四面扫了一圈,想着可能有什么法子逃了出去。便是不能逃了出去,找个好歹能坐下去休息的地方也好。 这一看,就发现这水面上其实还是漂浮着些东西的。 水是墨黑的,水面上漂浮的都是一些枯枝碎叶之类的垃圾,一开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后来,她看到了好几双亮晶晶的小眼睛。 她心中突突的乱跳了起来,再定睛去看时,就知道了,那是水老鼠。 油光水滑的皮毛,亮晶晶的小眼睛,在水面上快速的游动着。 这些水老鼠想来都是不怕人的,见着有一个大活人在这里,非但是没有往后退,反倒是有想上前来的架势。 司马玥吓了一跳,一见左手边漂浮着一根木棍,忙几步赶过去捡了起来,将那木棍捞在手,对着那几只水老鼠的方向就用力的拍打着水面。 水老鼠吃惊,往后退了退,睁着豆大的小眼睛望着司马玥,但一时总算是不敢上前了。 司马玥略略的松了口气,更加的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但是这口气还没有完全的松了出来,她就忽然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着她的脚腕滑了过去。 她心中立时一紧。但很快的,她又察觉到那冰凉的东西绕上了她的脚腕。 她一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齐刷刷的往头顶上冲了过去,随即又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将她涌上去的那些血液全都冻成了实心的冰坨子,再也没法流动了。 是蛇!是蛇! 司马玥生平最怕的就是这种软化冰凉的东西,看电视的时候,遇着动物世界里讲蛇的时候她都会立时换台,平日里连泥鳅也都不敢去触碰,黄鳝也都不敢去吃的,可是现下却竟然有一条蛇盘在了她的脚腕上。 方才所有的坚决和勇气这时仿似都被戳破了气球,咻的一声就全都跑掉了。 “啊!!” 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尖叫出声,同时在水中用力的扑腾着,用手里的木棍去打着水底下的那条蛇。 若早知这样,她真的是宁愿死了。 而此时京城皇宫的东宫里,有侍卫急急的捧着一卷纸过来见司马元。 司马元正端坐案后看奏折。近来庆隆帝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便下了让太子监国的旨意,所有大臣的奏折都由司马元来批复,遇到重大的事件才报由庆隆帝裁决。 侍卫躬身站定,双手高举手中纸卷,说着:“殿下,琅琊王的飞鸽传书。” 立时就有内监过去接过了侍卫手中的纸卷,双手高举着呈给了司马元。 从外面来看,那不过是小指宽的一卷白纸罢了,但是外面却是沾着几点猩红之色的。 是血迹! 司马元心中一凛,立时伸手从内监的手中拿过纸卷,打开看了下去。 这一看,面上立时就开始严肃了起来。 司马宣在纸条上面说,司马玥被崔群所掳,现被囚于扶风郡中。他和阿泰拼死逃出,现藏于扶风郡外某处山中,但崔群依然遣了人在搜捕着他们。 旁边伺候的内监不晓得司马元为什么忽然之间就面色沉了下来,只觉得心中惴惴,忙垂下了头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但忽然只见得司马元猛然的站了起来,沉声的说了一句:“备马,去桃李巷。” 桃李巷王隽家中,承影正手中端着黑漆托盘在给王隽送饭菜。 王隽这些日子压根就没有正经的吃过几次东西,眼见得人就消瘦了不少,好不容易昨儿个好了一点,不想宫中眼线又传来了消息,说是端华公主和琅琊王殿下私自的离了宫,出了京了,只是没人知晓他们到底去向何方。 王隽一听,立时就动用了王氏一族布在全大夏的眼线打探着,只是到了现下依然还是没有一丝半点的消息传了过来。 承影低头看了一眼托盘里的饭菜,摇着头想着,只怕公子也还是吃不下的。 王隽正在书房里,但他什么事都没有坐,只是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静静的瞧着放在案上的琉璃瓶。 琉璃瓶里是大半罐的彩色幸运星。那日他失手将琉璃罐打碎之后,这些星星滚了满屋,被误踩着的也有不少。但随后他便又重新寻了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瓶来,一颗颗的将这些滚了满屋的幸运星都给捡了起来。那些被踩扁了的,弄坏了的,他就摸索着,一颗颗的重新叠过,最终终于凑齐了所有的幸运星放在这琉璃罐里,一如它们当初并没有被打碎罐子,滚了满屋一般。 而承影一走进书房的门,看到的就是王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望着这琉璃罐子的场景。 彼时已是夕阳西下了,有余晖透过窗子照了进来,将那只琉璃罐子映的流云漓彩,极是夺目。 只是这般一直的瞧着却也伤眼的很。 承影暗中的叹了一口气,将托盘放到了桌上,拿了饭菜出来在桌上摆好,垂手走过去轻声的说了一声:“公子,吃饭了。” 王隽没有动。 这在承影意料之中。他便又开始说着先前想好的说辞:“人是铁饭是钢,您得吃饭。若是待会有端华公主的消息传了来,您没吃饭,身上没力气,可怎么去寻端华公主回来?” 这段时日承影也算是察觉到了。和自家公子说其他任何的话他都懒得搭理你,但是你只要一提到端华公主,他立时就会望过来。 而果不其然,他一说司马玥,王隽立时就转头朝他望了过来。 承影就点了点头,继续的说着:“公子您赶紧的吃饭吧,指不定待会有消息传了过来,咱们就要出发去寻端华公主了呢。” 静默片刻之后,他终于听到了王隽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把饭菜端过来。” 承影心中一喜,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将饭菜都移到了书案上,然后双手将一双象牙筷递了过去。 王隽将象牙筷接了过来,低着头沉默的开始吃着饭。 承影在一旁见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公子这可算是愿意吃饭了。还是端华公主厉害啊,就算是她现下人不在这里,但是名头说出来都是这么好用。 但同时承影心里也自同情着王隽。经过这么一出,往后他家公子还不得变身妻奴啊,只怕到时端华公主指东他都不敢往西,让站着都不敢坐着了。 这边王隽刚吃了半碗饭,那边厢忽然有一个暗卫飞快的跑了过来。 承影一看,见是阿有,忙过去问着:“怎么了?” 他手下的暗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很少有这么慌乱失态的时候。 王隽这时也放下了碗筷,双手撑着书案站了起来,飞快的问着:“玥儿有消息了?” 阿有摇了摇头。 承影一时恨不能一巴掌朝着他的头就拍过去啊。 第80节 他这好不容易才哄劝得王隽吃饭,不想这才刚吃了半碗,这小子愣头青似的就跑了过来。经过这么一打断,王隽还会接着吃饭?更何况公子一见阿有飞快的跑过来,只当是有了端华公主的消息,可是这当会阿有又摇头说没有,那公子岂不是会很失望?他一失望,会继续吃饭才怪。 而果然,王隽一听没有司马玥的消息,先前双眼中的光华立时就暗淡了下去。 他颓散的坐回了椅子中,轻轻的挥了挥手,说着:“将饭菜撤下去吧。” 承影一双眼就死命的瞪着阿有,小子你来的真的太不是时候了。 阿有被他这记眼刀给剜的,浑身哆嗦个不住,都快要语不成句了。 “公、公子,太、太子前来求见。” 王隽现下原本就是谁都不想见。更何况因着司马宣私自拐跑了司马玥离开京城的这事,连带着对司马元他也有些成见,是以他干脆利落的就说着:“不见。” 阿有犹豫了下,吞吞吐吐的又说了一句:“可是太子说他有要事......” 一语未了,就见王隽冷冷的目光正在望着他。 “怎么,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阿有立时就缩脖子了,连忙答应了声是,转身又跑了。 书案上的饭菜承影还没有撤,他就想着,能不能再拿出端华公主的名头,哄劝了公子吃完剩下的饭呢。 不想他这边才刚刚开口叫了一声公子,忽然就又听得身后阿有的声音急急的响起。 “殿下,您不能,您不能硬闯啊。” 承影转身望了过去,就见司马元正大踏步的向着书房走来。 司马元想来是来得甚急,就连身上太子的朝服都还没有来得及脱下。 “院长。” 司马元进了书房之后,直接走至王隽书案的对面站定,双手撑在书案上望着他。 王隽则是并没有起身,只是坐在了椅中,冷冷淡淡的望着司马元,问着:“殿下擅闯我书房是何意?” 司马元不答,却是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方印信出来。 承影偷眼一看,然后就风中凌乱了。 这是廷尉的印信。廷尉乃是九卿之一,司马元出手就拿了这么一方廷尉的印信出来是什么意思? 王隽显然也是看到了这方印信,但他什么话也都没有说,甚至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司马元这时就在解释着:“依着父皇的意思,这方印信早就是应当送来给院长您的。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殿下,”王隽这时开口打断了他,“你应当知晓,我对入仕不感兴趣。”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接受这方印象了。 司马元先顿了一下,而后又苦笑了一声,说着:“我知道。只是院长,现下由不得您了。” 说到这里他抬眼直视着王隽,一字一句的说着:“玥儿她出事了。” 然后司马元就见下一刻王隽豁然站起了身来,一改面上先前冷淡的神色,急切的问着:“玥儿出了什么事?” 司马元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说着:“院长当知道,玥儿的父王和我父皇是一母同胞的弟兄,我和阿宣,还有玥儿,其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亡齿寒的关系......” 只是他的这个长篇大论不过才刚开了个口,就听得王隽打断了他,快速的问着:“玥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隽现下不想关心其他任何事情,他只想知道司马玥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司马元却还在这里和他说着什么唇亡齿寒的事。 司马元见他如此急迫,只好快速又简洁的将司马玥和司马宣一起去了扶风郡,司马玥被崔群所掳,现下司马宣正在被崔群围捕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隽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脑中快速的将这所有的信息过了一遍,然后很快的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们,”他面色阴沉如水,“你们好盘算。就是想让我来出手对抗博陵崔氏一族,又怕我不肯去扶风郡解决崔群,就让司马宣哄骗了玥儿去那里,料定了到时我知道消息了就一定会跟过去。” 说到这里,他自书案后走出,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了司马元的衣袍前襟,冷声的说着:“可你们实在是不该用玥儿的安危来逼我出手做这样的事。” “没有,院长,”司马元面色发白,“玥儿也是我的妹妹,我和阿宣从来没有想过让她身陷险境。我和阿宣,原本不过是想着玥儿去了扶风郡,到时您知道消息了,自然随后也会跟去。因为我和阿宣想着,扶风郡周边都是一些小郡县,士兵有限,定然是动不了崔群的。而又不能公然的动用朝、廷的军队去进攻扶风郡,惊动了崔浩,到时势必就会打草惊蛇,或者逼得他狗急跳墙,所以只能悄悄的进行。最好是能借用您的名义,让您用廷尉的身份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接管了扶风郡,打着剿匪的名义去围歼了深山中崔浩在筹备的那支队伍,到时堵了崔浩的口,他自然是没有任何话可说。只是没想到崔群会那般的狡猾,阿宣带人去夜袭扶风郡,他竟然带人端了群玉山,擒住了玥儿相威胁。是我和阿宣没有保护好玥儿,您怪我们也是应当的。” 王隽恨恨的盯着司马元。他不过是知道太原王氏有一支万人铁骑罢了,他打的就是这支铁骑的主意。 但是司马元实在是不该用司马玥来逼迫他调动出这支铁骑。 王隽忽然伸手一推,司马元没能承受住,整个人往后摔了过去,很没形象的摔了个四脚朝天。 承影在一旁看的暗自心惊。 这怎么说也是当朝储君啊,未来的皇帝啊,公子就这么丝毫不给人家面子,真的好么? 但王隽已经是不想理会司马元了。他转身,对着承影就说道:“走。” “院长!”身后却忽然传过来司马元的声音。 王隽没有回头,承影却是回头望了过去。 只见司马元很没形象的坐在地上,口中飞快的在说着:“我们算计您是我们的不对,但您也当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他日若是真的让博陵崔氏一族得势,玥儿身为我们一脉,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就算是您能护得了她,可到时这整个天下都是博陵崔氏的,您护得了她一时,又护得了她一世吗?且到时博陵崔氏站稳脚跟之后,定然也会对太原王氏一族出手的,您太原王氏就算是现下再如何财力丰厚,手眼通天,可届时只怕也是抵挡不过的。您说您不想入仕,对我们这些皇家的争斗不想理会,可是现下已经是由不得您了。” 王隽依然还是没有转身。承影偷眼望了一下他,他一张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院长,”司马宣的声音忽然的低了几分下去,“阿宣让我转告您,玥儿被崔群胁迫的时候,她让阿宣给您带一句话,她说她很想你。” 承影很明显的感觉到王隽听完这句话之后浑身都绷紧了。 片刻之后,他就见王隽转身,大步的走到了书案前,将先前司马元放在书案上的那方廷尉的印信拿了起来。随后他望着承影,冷声又不容置喙的下着命令。 “半柱香时间内召齐我王氏一族在京城的所有暗卫和铁骑,星夜随我前往扶风。” 承影忙应了一声是,转身忙去准备了。 而司马元这时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好似用尽了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终于是说动王隽了。只希望玥儿现下没事,不然王隽的暴怒只怕他们都是承受不住的。 ☆、第76章 院长暴怒 清晨天刚破晓时分,宿鸟未起,青灰色的薄雾笼罩,四处静谧一片。 但忽然只听得马蹄声如雷,一队乌云似的马队疾风般的卷过扶风郡外侧青山的山道,群鸟受惊,扑棱棱的振翅飞起。 待得群鸟落下了树来,一众马队早已是去得远了。 此时扶风郡城墙上高挂的灯笼尚未熄灭,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正在和前来轮班的士兵交接。 但忽然只听得前方马蹄声隆隆,如有一道滚地雷沉闷的贴着地面卷了过来,只让人觉得大地都在震颤。 守城的士兵一时也顾不得交接的事了,齐齐的站在城墙上,向着那巨响之声响起的地方眺目望去。 隆隆之声越来越近,转瞬之间已到了城墙之下。 而守城的士兵此时已是看的呆了。 但见城墙下面是一大队的骑兵,约莫有两三千人数。马上乘客皆着玄衣,腰佩弯刀,背负长弓,气势之壮,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明明是数千人数之多的骑兵,但随着为首之人的一声断喝,立时齐刷刷的就停在了当地,竟无一人一马出了差错。 而此时只见前面的几人拉转马头向旁边一分,有三骑马从队伍中间驰了出来。 正是王隽、郑洵和承影三人。 原来昨日司马元傍晚时分去见王隽,述说了司马玥被崔群掳掠在扶风郡的事之后,王隽随即便让承影召集了王氏一族在京城的所有暗卫和铁骑,连夜向着扶风郡赶来。 只是出发之时,承影悄悄的让阿有去将郑洵请了来。 阿有当时甚是不解,问着:“咱们随公子去扶风救端华公主,为什么要去请了郑公子来?” 承影望了一眼在不远处站着的王隽,但见他面色阴沉,整个人分明就是一把即将出鞘饮血的锋刃,只是这般看着就让人觉得惧怕不已。 “你懂得什么?”他就低声的对阿有说着,“看公子的这副模样,分明就是起了杀心的。只怕还是不小的杀心。到时他若在扶风郡发起疯来,我们谁能拦得住?郑公子好歹是和咱们公子相交多年的好友,关键时刻他说的话公子总归还是能听得上一两句的。这叫做有备无患你懂不懂?” 阿有一听,望了一眼王隽所在的方向,都离着这么远了,可他还是觉得被王隽身上冷硬的气场给伤的体无完肤。 他立时就转身请郑洵去了。 但即便是郑洵来了,这一路上他也没和王隽说上两句话。 王隽整个人仿似不会言语了一般,一路上都是沉着一张脸,只是手中的马鞭不住的甩在了马身上,催促着马儿快跑。 郑洵知道他此刻想赶到扶风郡救出司马玥的心情急迫,叹了一口气之后,也只能跟在他身后,玩儿命似的一直不眠不休的骑马跑了一整夜。 此刻扶风郡已在眼前,郑洵抬头望去,见这扶风郡的城墙竟是有七八丈之高。他不由的就砸了一下舌,心里想着,这想攻上去还真是有点难度啊。 而守城墙的士兵这时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来。便有一名守城的将军跑了过来,探身向下面大声的喊着话,问着他们是什么来头,而且警告说让他们速速退去,不然他立时就会下令攻击他们之类的话。 在他说话的同时,城墙上已经有守城的士兵架起了长弓。 郑洵心里就在想着,看来这怎么攻城还得退下去和王隽好好的商议商议再说,不然就这么的站在这城墙下,若是待会那人真的下令放箭了,那他们岂不是都成了活靶子了? 于是他转过头,叫了一声子上,正想和他说退下去商议怎么攻城的话,就见原本端坐在马背上的王隽忽然闪电般的出手,将他和承影腰间所佩的弯刀都夺了过去。 弯刀出鞘,一道雪亮的光闪过郑洵的眼前,让他不由自主的就眯起了双眼。 郑洵正不知王隽要做什么,就见他整个人忽然从马背上飞一般的弹跳而起,朝着城墙而去。 原来他竟然是想凭一己之力攻上这城墙。 可是这城墙足足有七八丈之高,纵然是王隽轻功再厉害,那他也不可能登得上去的。 郑洵正想出声阻止,但很快的他就知道了王隽的打算。 但见王隽身形刚从马背上暴起的时候,已经是手一扬,一柄弯刀往上直飞而去。待得他支撑不住,身形正要下坠的时候,那柄弯刀正好是落在了他的脚下。于是他足尖一点弯刀,借了这一点之力,身形又往上而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另外一把弯刀又被他扬手抛了上去。 算计得竟是丝毫不差。如此反复两次之后,王隽人已经是稳稳的落在了城墙上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守城的那些士兵皆是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就连那些手拿长弓的士兵都忘了要放箭。 这,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人,仅凭一己之力就攻上了城墙。 而王隽此时已经是伸手握住了腰间软剑的剑柄。 软剑出鞘,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冰冷锋利的剑身已经是缠住了最近一名士兵的脖颈。 “司马玥在何处?”他开口问着,声音冷似冰锥,直击心脏。 那士兵压根就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目瞪口呆的望着王隽,压根就说不出话来。 王隽却已经是不耐烦等了。 他手一抖,瞬间就有猩红的鲜血自那名士兵的脖颈间溅了出来,雪亮的剑身上立时就沾染上了点点滴滴刺人眼目的鲜血。 第81节 那名士兵睁着一双眼倒下去的同时,王隽手一扬,冰冷锋利的剑身又缠绕在了另一名士兵的脖颈上。 同样还是那句话:“司马玥在何处?” 那士兵僵硬着头瞧着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的同伴,呐呐的说着:“什、什么司、司马玥?我、我不知道。” 他的下场和他的同伴一样。 转瞬就有两名士兵倒在了地上,周边的士兵都吓呆了,只觉得眼前的这人形如鬼魅,一时只觉得心中都开始战栗了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又或者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魔? 这时那名将军反应了过来,大吼了一声:“上。杀了他。” 但周边士兵皆是手颤的都快要握不住兵器了,只是不住的往后倒退着。 那将军气急,拔刀出鞘,一刀砍翻了他身旁的一个正在往后退的士兵,大吼着:“谁再敢往后退,格杀勿论。全都上,给我杀了他。” 一众士兵这才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嘶吼着向王隽奔了过去。 但只见雪亮的寒光一闪,一时最先冲上前去的一圈士兵已然都被王隽一招之间给放倒了。 一时地上全都是猩红的血,蜿蜒着流到了城墙上的各处。而周边士兵就见着那个男人手中提剑,脚踏着这一地猩红的血,一步一步的向着他们走来。 这个身着玄衣,披墨色披风的男人明明是生的俊朗不凡,让人仰慕。可是现下他阴沉着一张脸步步走来,携了一身的雷霆之怒,仿似地狱的修罗浴血再世,竟然是没有人胆敢直视他。 “司马玥在何处?“ 这时王隽举起了手中的软剑,对着一名士兵,较先前的声音更冷的问着。 王隽飞身上城墙,先是杀两人,再是横扫一圈士兵,其实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短的城墙下面的承影这当会才合上了因着惊诧而大张的嘴,扭头问着郑洵:“郑公子,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郑洵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做什么?你家公子牛逼大发了啊。瞧他这模样,竟是要为了司马玥屠城的架势啊。” 而这时王隽还在城墙上逼问着那些人司马玥的下落。 郑洵看不过眼了,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城墙上就大声的吼了一句:“司马玥就是被你们太守抓起来的那个女土匪。” 说起来这些枉死的士兵也是冤的慌。王隽现在满心满眼的都只有司马玥,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些士兵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司马玥是谁。 经由郑洵这么一提醒,正被王隽剑指着的那名士兵立时就明白过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手中的兵器早就是扔到了地上,这时双手更是举过了头顶做投降状,“那个女土匪被太守关在了水牢里。” 水牢?!王隽的瞳孔收缩,只觉得如有一根冰锥又快又恨的朝着他的心就直直的扎了下去。 崔群竟然将司马玥关在了水牢里!她一个女孩子,全身泡在冰冷的水里都有一天一夜了,这时是否还会安然无恙? 只要一想到这里,王隽就恨不能立时就见到司马玥。 手一抖,软剑的剑身灵蛇一般的缠上了那名士兵的脖颈。 “带路。”王隽言简意赅。但是缠绕在那士兵脖颈上冰冷锋利的软剑依然还是让他丝毫不敢大意。 于是他依然维持过双手高举过顶的投降姿势,转身向着下城墙的台阶就走了过去。 一旁站着的将军自然是不肯这么轻易的放王隽离开,挥手又让士兵上前围攻王隽。但王隽一回头,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一众士兵立时就僵立在原地,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那将军只气得面色铁青,一叠声的就说着:“快去告知太守知道。” 就有士兵转身飞快的去告知崔群了。 而这时王隽已经是在那名士兵的带领下向着水牢走去。 周边有士兵蠢蠢欲动的想上前,但都被王隽周身的嗜血气场所震慑住了,一时竟无人敢上前,眼睁睁的瞧着他下了城楼,大踏步的朝着水牢的方向而去。 水牢的牢门却是开在地面上的。人一入地牢,顿觉空气都潮湿了起来。 在那名士兵将王隽带到了水牢的入口处之后,王隽就已经是收回了软剑,一掌震碎了牢门,抢了进去。 一路湿滑的台阶通向地底。 虽然现下城墙上面已是被王隽给血洗了一番,但是地牢这里的人却是不知晓的。 牢头和几名狱卒还睡眼朦胧的躺在隔壁简易的一块门板搭起来的床上,压根就不知道这地牢里有人进来了。 水牢建造不易,是以这间地牢里也就这么一间水牢而已。 地牢虽阴暗,但两边石壁上火把高举,仍然还是能将内里看得清清楚楚的。于是王隽就看到水牢里司马玥正紧贴着右手边的石壁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全身湿透,手中还紧紧的握着一根木棍,正牢牢地盯着面前的水面,眼中满是戒备之色。 那水面上足有七八只水老鼠,还有两三条水蛇,正丝丝的吐着猩红的信子和司马玥对峙着。 王隽一时只觉得全身都在发抖。 这一天一夜,他的玥儿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玥儿。”他再也忍不住,出声开口唤她。同时双掌齐出,面前这道每根都粗如儿臂的牢门竟然是被他这一掌给震断了,而且去势不止,砰的一声就落到了后面的水中。 而后王隽身形暴起,踏着这漂浮在水面上的几根木头不断向前,弯腰倾身一把将司马玥给抱了起来,再是转身踏着水面上漂浮的木头原路返回了。 “玥儿。”站在这地牢潮湿的石砖地面上,王隽一腿单跪在地面上,低头望着怀中的司马玥。 但见她双手都已经是被水给泡的肿胀发白了,面色更是煞白一片,双唇已是被冻的乌青,一双眼中也满是细密的红血丝。 想来这一日一夜她都是没有合过眼的。 王隽颤着手就去摸她的脸颊,触手冰冷一片。可是任凭他怎么触摸她,呼唤她,司马玥依然还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木棍,一脸戒备的望着前方。 她握的如此用力,以至于他如何用力,都不能将她手中的木棍给拿出来。 司马玥原本是一直凝聚了所有的心力和目光盯着面前水面上的那些水老鼠和水蛇的。 这一日一夜中,她就手中紧紧的握着棍子,每当那些水老鼠和水蛇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就用力的拍打着水面,将它们吓退。 有成功的时候,自然也有不成功的时候。 水老鼠还好对付,其实她也不是很怕。可是她怕的是蛇啊。冰凉软滑的,而且还咬过她好几次。 那种痛真的是锥心般的痛。初时她以为被咬了,肯定就要死了,都曾经想要放弃抵抗的。可后来看到这几条蛇的头是圆形的,依据她这些方面有限的知识,总算是知道了这些蛇是没有毒的,不会死人,她这才一直坚持了下来。 可她依然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就怕自己一个走神的间隙里这些蛇又会游过来咬她。所以当耳中听到王隽的呼唤时,她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直至王隽抱着她出了水牢,站在了这地面上,她依然还觉得是自己在做梦。 王隽怎么可能会来?她离开京城的时候,王隽是压根就不知道的。 可这时有温热的手在摸着她的脸颊,扳着她的头面向他,颤声的在对着她说着:“玥儿,你看看我,我是王隽啊。” 司马玥终于是分了一点目光过来望着她。 察觉到她的目光,王隽立时就低下了头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又颤声的说着:“玥儿,是我。我是王隽。” 就见司马玥抬了颤巍巍的抬了一只手起来,看样子是想要去触摸他的脸颊的。 一日一夜都紧握着木棍,即便是现下她的手离开了木棍,可五根手指都已经是麻木了,依然还是维持着合起来的姿势没有改变。 “王、王隽?”她不可置信的开口问着。 因着一日一夜未曾休息过片刻,而且精神高度紧张的缘故,她一出口,方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粗硬,就如同一张粗砂纸在来回的磨着石头似的。 王隽听了,心里更是难受,眼角立时就红了。 他一把握住她伸出来的那只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哽咽着说道:“是我。玥儿,是我。我在这里。” 司马玥忽然就嚎啕一声大哭了起来。 “王隽,王隽,”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扑在他的怀中,连声的说着,“有蛇,有蛇啊。它们咬我,它们咬我。” 王隽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目光中满是沉痛,声音中则满是自责。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玥儿,我该早些来的。” 身后的牢头和狱卒此时听到声音,已是从一侧休息的石室里走了出来。 一见水牢的牢门已是被震的粉碎,而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在抱着那个女土匪,牢头立时上前喝问了一声:“你是何人?竟然胆敢擅闯地牢?” 王隽压根就没有答话,只是抓起司马玥先前紧握在手中的木棍,手一扬,木棍朝着他们就疾飞而去。 木棍原就被砍削的不平,再经由王隽灌注了些许内力,断口处一碰到牢头的脖子,立时就只见猩红的血喷溅了出来。而随后木棍去势不止,竟然是朝着剩下的那几个牢头疾飞而去。 不过一根区区的木棍而已,但掷了出去却是放倒了牢头和这几个狱卒。 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王隽这时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司马玥整个都裹了起来,紧紧的抱在了怀中,起身就欲离开这地牢。 但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停了下来,五指成抓,伸手在一旁的木柱子上硬生生的抠了一块木头下来,用力捏碎,再是手一扬,朝着水面上就激射而去。 木屑过处,但见水面上的那些水老鼠和水蛇皆是翻着肚子漂浮在了水面上。 王隽这才抱牢了司马玥,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外面是一番混乱的景象。 有士兵在不断的向着城门的方向跑去,想来是郑洵和承影他们已经是在攻城了。 既然都已经成功的救出了司马玥,王隽也不欲再在此处多做停留。他一面安抚着怀中的司马玥,一面就大踏步的向着城门走去,欲待与郑洵和承影他们会合。 只是方才绕了一道弯,前面忽然就有一大队的士兵正朝着这面赶了过来。 领头的那人三十余岁的光景,着浅紫锦衣,眼角上翘,眼型极是漂亮。只是眼白过多,看起来就不是个良善之人。 正是崔群。 方才有士兵来报,说是有人仅凭一己之力就攻上了城墙,而且在城头血洗了一番,现下朝着水牢去了。他心中一惊,不可置信的就带着人立时赶了过来。 这时双方一照面,他打量了王隽一番,只见对方虽然面有疲劳之色,但依然姿容若仙。 只是这位仙人望着他的目光却像是淬了冰一般,冷冷的朝他瞥来。 先前那去向他禀报的士兵正站在他身后。此时就上了前来,低声的对他说着:“就是他。” 崔群点了点头,望着王隽的目光就又谨慎了些。一见王隽的怀中正紧紧的抱着一个人,虽然全身是被墨色的披风给遮挡住了,脸也是紧紧的埋在了王隽的怀中看不见,但崔群依然知道那是司马玥。 所以眼前这个人领了数千铁骑来犯他扶风郡,又孤身一人攻上城墙,血洗了城头一番,原来只是为了这个女土匪? 崔群一时就更加讶异了些。但他一时摸不透王隽的来历,只是瞧着定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所以他面上反倒是浮了些许笑意出来,拱手问着王隽:“不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正所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先笼络一番再说,说不定能归顺他呢。 王隽却是不答,冷冷的目光在他的面上扫了一遍,而后寒声的问着:“崔群?” 其声冷冷,宛如经年的寒潭之水流过。饶是崔群自认自己也算是见识过人了,可这当会也是被这声音给冷的浑身打了一个颤。 他面上僵了一僵之后,随后又浮上了几丝笑容出来,应道:“正是在下。” 第82节 王隽确定了崔群的身份之后,一手抱牢了司马玥,一手就自腰间将软剑抽了出来。 冷意湛然的七尺长剑在日光的照耀下雪白一片,寒光直刺人的双目。 王隽抬手,剑尖直指崔群,冷声的吐出来两个字。 “受死。” 崔群面上顿时一僵,此人竟然是个油盐不进的。那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用再和他客套了。 伸手自身后随从的手中取过自己惯常使用的铁鞭,他拉开了一个架势,面上倒是仍有几分笑意。 “既如此,那崔某就讨教讨教阁下的高招。” ☆、第77章 继续暴怒 王隽对于崔群其实也早有耳闻。知道此人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乃是崔浩手下第一得力之人,是以他也丝毫不敢小觑了崔群。 他待要将司马玥一直抱在怀中,可是刀剑无眼,若是一时伤了她,反倒不好。待要将她放下,可若是有人趁他分神对付崔群之际将她掳走,到时可怎么好?是以他心中一时实在是有些委决不下。 正在此时,他忽然就听得身后有人在唤着他子上。 他回过头一看,见正是郑洵和承影。 二人手中兵器上皆是血迹斑斑,连带着身上和面上也都是溅了几滴血迹在上,想来刚刚攻城之时也是一番硬战了。 “子上,”郑洵看明白了眼前的形势,知道王隽即将和崔群有一战,却又不放心司马玥,便开口说道,“将端华公主放到这边来,有我和承影在旁守护,你只管放心。” 有郑洵和承影守护着,王隽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于是他转身,寻到了一块大青石,俯身弯腰,小心翼翼的将司马玥放在上面坐了,柔声的对她说着:“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就来。” 但司马玥这一日一夜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现下她就跟刚出壳的小鸟一般,整个的就是一印随行为,恨不能时时刻刻都拽着王隽的衣袖,他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极是依赖他。 于是她便紧紧的抓着王隽的衣袖,怎么都不愿意撒手,而且口中还在呜呜咽咽的说着:“别走。王隽,别走。” 王隽只能一遍遍柔声的哄着她:“我没走,就在这里。乖,在这里坐一会,庆之和承影都在,他们会保护你的,我一会儿就来。” 但司马玥就是呜呜咽咽的,一双手还使劲的拽着他的衣袖,任凭他怎么哄都不愿意撒手。 承影在一旁见得王隽如此为难,于是就提了手中的弯刀,上前两步说着:“公子,不然就让我来对付这个杂碎吧。” 郑洵却是一把拉住了他:“别轻举妄动。” 说罢目光在崔群的身上扫了一圈,而后收回目光对着承影摇头:“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 崔群其实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一听郑洵称呼司马玥为端华公主,而司马玥却是口口声声的叫着王隽,他新镇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王隽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端华公主?太原王氏族长?”崔群的目光在司马玥和王隽的身上一一的扫过,掂了掂手中握着的钢鞭,“不想两位都是大有来头之人啊。啧,若早知是端华公主,崔某就该请入府中好生款待才是,哪里敢把她扔进水牢里待了这一日一夜啊。” 他不提水牢还好,一提水牢,王隽眼前闪过的就是司马玥手握木棍与那些水老鼠和水蛇对峙的画面。 今日不杀此人难消他心头之恨。 王隽俯首在司马玥的额间印下一吻,而后掰开了她紧握着他衣袖的手指,对站在旁侧的郑洵和承影点了点头,交代了一句:“好好的照顾她。” “公子放心,”承影执刀在手,站在司马玥的身旁,“属下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确保端华公主无虞。“ 有郑洵和承影守护着司马玥,王隽暂且放心了。 而后他起身,也无二话,正面就与崔群对上了。 剑术套路原本应该是潇洒飘逸,轻快敏捷,具有杀伤力的同时也是极具观赏性的,可是现下王隽存了要崔群死的心,所以招招杀招,出手凶狠,毫不留情。 一时但见森森然一片寒光扫过,周边之人早就是退至几丈开外,生恐为王隽的剑气给伤到。 而崔群手中的钢鞭虽然不若王隽的软剑灵活,可挥舞起来的时候也是风声呼呼,但凡被碰到了一下,定然是会痛入骨髓的。 承影很少看王隽出手,即便出手也肯定是几招之内就会解决问题。可是现下王隽都与崔群过了四五十招了依然还没有取胜。看来这崔群也实在是个人物啊。 他心中有些担忧,就问着郑洵:“不然我下去帮公子一把?” 郑洵也正在聚精会神的望着王隽和崔群二人之间的缠斗,闻言就摇了摇头:“不用。” 事关司马玥的事,王隽定然是不希望任何人插手的。而且崔群现下很明显已是有些力竭了,想来十招之内王隽定然能取胜。 “郑夫子,”忽有有沙哑的声音响起,轻轻的唤着郑洵。 郑洵闻言低头,就见司马玥正抬头望着他,一脸的关切着急之色,“王隽不会有事的吧?” 司马玥武学方面的造诣有限,看不出来王隽和崔群之间到底是谁占了上风。但见得崔群鞭鞭都用了全力的向着王隽抡来,虽然到后来王隽总是能轻巧的躲开了,可是她依然还是看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里。刚刚她听到承影和郑洵之间的对话,忍不住,于是就出声问了郑洵依旧。 从先前到现下,郑洵倒没怎么仔细的看过司马玥。现下一看,见她露出来的一张小脸憔悴不堪,眼中密布着细细的红血丝,粗粗一看竟然很是吓人。 郑洵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想着,难怪今天子上一改往常,上去对着崔群就尽是杀招,招招狠辣,只怕他都恨不能将崔群都给削成人棍了。 “夫子?”这时司马玥却又唤了他一声,急急的问着,“可是王隽打不过崔群?会有危险?” 郑洵回过神来,忙安慰着她:“不会。崔群不是子上的对手,你大可放心。” 司马玥这才略略的放了些心下来,又转头去看着眼前的战局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但见场内战局已然是变了,王隽步步紧逼,崔群招招见绌,招式已是有些凌乱。 但如同郑洵所想的那般,王隽确然是不想这么便宜的就让崔群死去,他要让崔群先将司马玥在这一日一夜里受过的罪千倍万倍的还回来,然后再当胸给他一剑。 王隽手中的软剑下一招原本就是可以直接缠绕上了崔群的脖颈,而后只要用力一拉,崔群立时就可以人头分离。但现下存了要先让崔群受一番罪再让他死的心思,王隽手一抖,原本的剑招陡然撤回。 一时但听得铮然一声响,原本直直伸出的软剑陡然弯曲如钩,速度极快的就向着崔群的左臂而去,灵蛇一般的缠绕上了他的右臂之处。紧接着王隽手中用力,就只见一丛鲜血猛然喷溅而出,崔群的左臂竟然是被王隽这一剑硬生生的给割断了。 崔群大叫一声,右手挥舞着手中的钢鞭就来反击王隽。但王隽手一抖,不待招式用老,软剑又朝着崔群的左膝盖处而去。 又听得崔群一声痛呼,原来他左膝盖处的韧带竟然是被王隽给割断了。 接下来完全就是王隽占上风了。就见一片冷森森的剑影晃来晃去,伴随着崔群不时的痛呼之声。 十几招之后,崔群浑身已无完好的皮肉了。那身淡紫的锦衣上满满的都是浸出来的血迹,已然成为了一件血衣了。 一旁的承影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虽然他不想说自家公子的不是,可是这也太凶残了吧。 郑洵则是面色如常。他太了解王隽了。王隽平日里虽然看着风淡云轻,对什么事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只要一旦是触犯到他的底线了,估计到时连想死都会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而很明显的,崔群很作死的触犯到了王隽的底线。 想到这里他又瞥了一眼司马玥,心里想着,看来子上当真是把司马玥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啊。 而司马玥完全都已经是呆了。她心中这时想的是,算了,往后她还是不要惹王隽生气的好,他发起怒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这时场中的战局又有变化。 原来崔群一见自己现下完全就是被王隽吊打的份,自然知道自己再这么和王隽纠缠下去绝对是讨不到好的。可是现下王隽招招凌厉,他便是想抽身也难。 所以就必须得让王隽分心。他一分心,自己就有空隙逃跑。 崔群也是个人精,刚刚王隽抱着司马玥,对她呵护备至,他就已然知晓王隽定然是将司马玥看得极重。所以让王隽分心就得在司马玥的身上打主意。 可是现下司马玥身旁一左一右的站着郑洵和承影,瞧着也都不是很好惹的人物。 崔群一面抵挡着王隽越发狠辣的剑招,一面脑子中在快速的想着法子。 这时前胸一阵刺痛,王隽又一剑在他的身上拉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出来。崔群仿似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的都在沿着这些伤口汩汩的往外流淌着。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耽搁下去,王隽只怕会将他折磨得更狠。 他一咬牙,索性置死地而后生。右手灌注了自己现□□内所能凝聚的所有力气,而后大喝一声,手一挥,钢鞭就脱手向着司马玥的方向激射而去。 虽然明知道司马玥的身旁现下有郑洵和承影在,这钢鞭定然是不会伤到她,可是王隽还是心中一惊,当下也顾不得崔群,转身急速的就去抓那根去势甚急的钢鞭。 而郑洵一见崔群向着司马玥掷鞭,王隽回身来救,立时就猜到了崔群这是要声东击西,连忙提了手中的弯刀就向着崔群的方向而去。 崔群此时已经是得了王隽不再攻击他的这个间隙,转身就向着后面跑去,很快的就消失在一众巷道之中。 郑洵对扶风郡毕竟是没有崔群熟悉,虽然他反应过来,立时就追了上前去,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崔群。 他提着刀回来,就见王隽此时已经是将崔群掷出去的那根钢鞭打落在地,伸手抱住了司马玥。 司马玥则是惊魂未定的靠在他的怀中。 任是何人,见着一根钢鞭挟着呼呼的风声直直的向着自己而来,只怕都是要吓得心惊肉跳的。 郑洵走近了来,对上王隽询问的目光,摇了摇头:“跑了。” 王隽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竟然是叫崔群给跑了。 他转头,对着承影就下了令:“发追杀令。凡我王氏族人,见到崔群,一概格杀勿论。” 承影单膝下跪,手中弯刀置地,恭敬的应了一声:“是。”随后转身就去下发王隽的这个命令去了。 郑洵此时见司马玥面上的神色已是越来越苍白了,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来,只是一双眼睛不住的望着王隽。于是他便对着王隽说道:“让承影唤一队暗卫过来供你差遣,你快去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看看端华公主身上的伤势。至于扶风郡中的其他事务,我自会办妥的。“ “多谢。”王隽对着他点了点头,简洁的说了一声。 郑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我相交多年,彼此之间还有什么客气的?” 望了一眼司马玥,他心中又想着,只怕待会子上不晓得会心疼成个什么样呢。 叹息了一声,他转身快步的就朝着城墙的方向去了。 铁骑虽然已是攻入了扶风郡,但是郡内士兵无数,需要肃杀的人多了去了。 而这边王隽则是抱着司马玥,急冲冲的寻了个就近客栈就冲了进去。 一队玄衣冷面的暗卫在前方开路,客栈的老板压根是什么话都不敢说,眼睁睁的瞧着王隽抱了司马玥就上楼去了,随即就见他一脚踢开了一间房的门,抱了人进去,很快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热水。浴桶。干净的布巾。” 承影上前,从怀中掏出来两锭金元宝,啪的一声放在了榆木制成的柜台上,对着里面全身抖抖缩缩都快成了一只鹌鹑的掌柜的说着:“掌柜的,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性命。只是你家这客栈被我们公子被包了,现下开始不允许放任何一个外人进来,明白吗?” 掌柜的虽然害怕,可是一双黑眼珠望见亮闪闪的金元宝,还是抖着手过来拿了起来,随即就弯腰点头的说着:“小老儿明白,小老儿明白。” 承影嗯了一声,就问着:“厨房在哪里?带我去。” 事关端华公主的事,还是他亲自去做吧。即便只是烧水这样的小事。 而屋子里,此时司马玥已经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一日一夜都不敢合眼,反而是要凝聚所有的心神和精力盯着那些水老鼠和水蛇,方才被王隽所救之时她就已经觉得自己力竭了。只是当时王隽和崔群僵持不下,她甚为忧心,所以还是强撑着没有昏过去。而此时王隽无恙,她便再也撑不住了,早就是埋首在王隽的怀中昏睡了过去。 王隽轻柔的将她平放在床上之后,一见她紧紧的闭着双眼,霎时以为她怎么了,只吓得他几乎就要立刻魂飞魄散了。后来他颤着食指放在她的鼻尖探了探,见虽然呼吸微弱,可好歹还是有热气的,胸口那里也是在起伏着,知道她这只是体力透支太厉害,现下撑不下去睡着了而已。 可即便是如此,王隽还是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发慌,总是怕司马玥会出什么事,只是坐在床沿边上,紧紧的握着她的双手。 先前他将司马玥从水牢里救出来之后,虽然是用披风裹紧了她,可这当会她身上的衣裙依然还是湿得透透的,贴在身上睡觉极有可能会着了风寒。 第83节 于是他立时便又起身,动手将她身上的衣裙脱了下来。 虽然先时两个人曾经是有过肌肤之亲,但是这会王隽心中却是没有任何绮念的。而且一等到司马玥的衣裙被脱了下来之后,他望着司马玥的身子,只觉得一颗心都紧紧的揪了起来,痛得他受不了,眼角发红,几欲就要落泪了。 在冷水里泡了一日一夜,她整个身子都是发白浮肿的,而且身上好些地方有细小的牙印,这些牙印四周已经是被水泡的青白浮肿一片了。 王隽认得,这些细小的牙印是蛇咬出来的。 他一时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痛的他都快要不能呼吸。双膝一软,他无力的跪在了床前,颤着手想去摸司马玥,可是又怕惊醒了她。 “玥儿。”随后他埋首在床沿上,嘶哑的唤了一声司马玥,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沉痛和心疼。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从来不舍得让她受半点伤害,有半分委屈,可是现下她都遭受了些什么? 崔群,王隽就在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解我今时今日心头之恨。 而后他起身,轻柔的给司马玥盖上了被子,然后就一直坐在床沿上,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就这么一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她睡的不是很沉,眉头紧紧的皱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会浑身抽搐着,满面的痛苦之色。王隽便忙伸手安抚着她,柔声的一遍遍的唤着她。 片刻之后,承影的声音低低的在门外响了起来,说着热水已然烧好了,问要不要将浴桶抬进来。 王隽起身,将天青色的帐子放了下来,而后脚步极轻的走过去开了门,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噤声,而后又示意他们将浴桶抬进来。 他怕他若是出声会惊醒到司马玥。让她能多睡一会也是好的。 承影和那两名暗卫皆是会意,轻手轻脚的将浴桶抬了进来,将赶紧的布巾搭在了浴桶边沿上,而后对着王隽行了个礼,便又轻手轻脚的转身退了出去。 王隽随后关上了门,快步的走到了床旁,伸手将帐子又勾了起来。可是当他开口想叫司马玥叫醒的时候,望着她的睡颜,却又犹豫了一会。 她刚刚累极了睡着,这般叫醒了她去沐浴岂不是会打扰到她?可是若是任由她这般的睡,不沐浴一番,她身上被水牢里那些脏手泡得青白的伤口怎么办? 王隽犹豫了一会,最后掀开被子,轻柔的将司马玥抱了起来。 还是他来给她沐浴吧。 少女的身子柔软,曲线玲珑。若不是被水给浸泡的肿胀发白了,这该是多么美的一道风景。 可是现下王隽望着司马玥的身子,只有满心满意的对自己深深的责备。 都是他没有护好她,所以才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罪。 他抱着她,弯腰倾身,小心翼翼的就想将司马玥放到浴桶里去。 但司马玥的身子不过才刚接触到水而已,王隽就见她忽然的睁开了双眼,满目恐惧之色,同时尖叫出声,扑棱着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不肯下水。 “有蛇,有蛇。它们咬我啊。” 王隽禁不住的就落下了泪来。 他埋首在司马玥的脖颈间,柔声的哄着她,只是那声音却是带了哽咽之声的。 “玥儿,我在这里,不怕,不怕。” 越说到后来他越说不下去了,最后索性是埋首在司马玥的脖颈中无声的哭了起来。 滚烫的泪一滴滴的落到了司马瑜的脖颈间,她总算是从水里有蛇会咬她的这事里暂时的回过神来。 伸手用力的扳过王隽的头让他面向自己,她望着王隽通红的双眼和面上的泪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震惊。 “你,你哭了?” 王隽不答,却是伸手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用力之大,差点都要勒断她的肋骨了。 “对不起,对不起,玥儿,是我不好。那日我不该那般对你。若不是我对你做了那般不可饶恕的事,你就不会离开京城,也就不会受这些苦了。对不起,玥儿。” 司马玥的心中霎时涌上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心情。 有对于一向高高在上的王隽竟然是在她面前哭了的震惊,也有他为那日之事和他道歉的释然,还有满心满眼的心痛。 她的王隽啊,什么时候都是风淡云轻,万事皆在他掌控之中的一副模样,现下竟然在她面前哭的跟个小孩似的。 司马玥心里五味杂陈,努力的伸了一只手去拍了拍王隽的后背,沙哑着声音安慰着他:“别哭了啊。没事,以前的事,我都原谅你了。” 可是王隽却无法原谅自己,这一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他的过错,他决定要用这一辈子来偿还。 王隽的妻奴生涯自此开始。 ☆、第78章 怦然心动 最后在王隽的半哄半劝之下,司马玥还是僵硬着身子坐到了浴桶之中。 她现在很是怕水,总是觉得水里会有什么东西扑出来咬她,所以即便是听了王隽的话进了浴桶,可依然还是一脸惧色,只紧紧的拉着王隽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王隽无法,最后只好亲自动手给司马玥擦洗着身子。 被泡得水肿的身子,按下去就是一个坑,久久的都不会弹起来。 王隽在这水汽氤氲中,就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一般,生痛生痛的。 而在这水汽氤氲中,有王隽在温柔的帮她擦洗着身子,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司马玥就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最后竟然是就这么坐在浴桶里面睡着了。 一见她睡着了,王隽的动作就更轻柔了几分,随即便轻轻的将她抱出了浴桶,给她擦干净身 上的水珠,放到了床上,又细心的给她处理了被水蛇咬出来的伤口,这才给她盖好了被子。 只是王隽依然还是一步都不敢离开。他就一直坐在床沿,握着司马玥的手。 一日一夜没有合眼,耗尽体力,原本应该是疲劳之极,倒头就能睡个昏天黑地的,可是司马玥却是睡的极不安稳。 梦里全都是蛇,冰凉滑腻的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不时的就有剧痛传来,那是它们在咬她。于是她就不住的挣扎,可是越挣扎蛇就越多。到最后她唯有尖叫,狂哭。 自然这些尖叫和狂哭到后来也都是溢出了喉咙。 正靠在床头闭着双眼小憩的王隽一听到她的哭喊声,立时就惊醒了过来,忙忙的柔声安抚着她:“玥儿,玥儿,我在这里,别怕,别怕。” 可是司马玥整个完全的陷在了自己可怖的梦境里面,压根就听不到王隽的声音。她依然是不停的挣扎着,哭喊着。 王隽只能上床,不顾她的挣扎,紧紧的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对她说着我在,别怕,别怕。 鼻尖是她最熟悉的淡淡的松木香气,这种味道让她渐渐的安静下来了。 她睁开眼,窗外已是黑夜,屋子里面点着一盏弱弱的油灯,偶有风从半开的窗子里吹了进来,那豆丁大似的光就摇曳个不住,满室昏暗。 而就在这片昏暗中,王隽的声音如同天籁,温和的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对她说着他在,他一直都在。 司马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双手抓紧了王隽的衣襟,一颗头整个的都埋入到了他的怀中。 她多怕这只是一场梦啊。然后梦醒过来她还是身在水牢,手中紧紧的握着木棍,跟那些水老鼠和水蛇对峙着。 “王隽,王隽,”她埋首在他的怀中,声音听起来沉闷嘶哑,“我梦到了好多蛇,它们都扑过来咬我。” 正伸手顺着她背的王隽闻言一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似是被人紧紧的攥住了,是那么的痛。 “玥儿,”片刻之后他唤着她的名字,郑重的向她承诺着,“往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我会一直护着你,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马玥低低的应了一声,听起来却是有些含混。 她又睡着了。在王隽的怀中她觉得很安稳,就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王隽却是不敢再将她放下去了,怕她又会做噩梦。只能就这么一直将她抱在怀中,但凡她蹙眉了,或在哭泣时,就柔声的安抚着她。 这一夜王隽都是高度的警醒着,就算是偶尔闭起眼睛小憩了一会,但很快的就又会惊醒,不放心的低头望着他怀中的司马玥。 好在此时的司马玥睡的还算安稳,再也没有闹腾了。可是她的双手还是紧紧的抓着他的前襟,一点都没有放松。 而这一夜,扶风郡也注定了不太平。 郑洵行事也很果断利落,不然也不会如此年纪轻轻就坐到了九卿之一的太常位置了。 这一夜之间,利用王隽带过来的那两三千王氏铁骑和暗卫,他成功的将扶风郡里外都换了个人。那些反抗的,皆是被他以铁血手段镇压了,而那些归顺的,则是先集中在一块,而后再处置。于是等到天边旭日初升时分,这扶风郡已经是被他以郑太常和王廷尉的名义完全的接手过来了。 城墙之上和四处城门都换成了王氏铁骑和暗卫,又出了安抚百姓的文书,郑洵伸了个懒腰,心里想着,总算是搞定了这些,终于是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不过睡之前可先得好好的吃顿早饭,这一晚上真是累死他了。 早饭也比较简单,不过就是白稀饭,肉包子,外加一碟笋干罢了。不过昨晚实在是累得狠了,他也没闲情逸致的来计较这些了。 他一气就喝了两碗稀饭,吃了三个肉包子,末了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回房睡觉的时候,承影匆匆的来了。 郑洵口中叼着一根竹签,抬手招呼着他:“哎,承影,吃了没?快来,我还给你留了两个肉包子呢。” 承影现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肉包子啊,他在郑洵的面前站定,面上有些犹豫不决的神色。 郑洵就问着他:“你这是怎么了?脸都活生生的皱成了个包子。不要告诉我你和女人一样来了月事啊。” 承影为之气结。 郑洵关键时刻那是顶天立地,杀伐决断,可是平常无事的时候那叫一个吊儿郎当啊,说话能气死个人。 “郑公子,”承影沉着一张脸,声音平板板的,“我是来请教您一件事的。 ”什么事?“郑洵很是无所谓的问着,”你快说,说完了我要去睡觉了。“ “琅琊王来了,就在外面。他坚持着一定要进去见见端华公主,您说这怎么办?” 郑洵啧了一声:“他这是皮痒了么?子上正恨不能剥他的皮呢,他这不知道躲,倒还上赶着要凑上去,这得是多贱呢。‘ 很贱的琅琊王司马宣这时正好在阿泰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不过他身后还跟着另外莺时和程素衣,以及几个小孩。 原来当日司马宣和阿泰虽然成功的从扶风郡逃了出去,可是司马宣受了伤,跑不远,崔群的人又在后面紧追不舍,于是他们只好利用扶风郡周边都是山的地理优势,和崔群遣了前去追赶他们的人开展了游击战。而这边躲了一两天之后,却正好碰见了莺时他们。 彼时莺时身上也全都伤,还带着程素衣和几个小孩。司马宣问了起来,才知道当日崔群趁他领兵来攻扶风郡,遣人去群玉山之时,众人明显不敌官兵,最后司马玥和莺时带着程素衣,以及山上的小孩子就拼命的跑,可是最后还是被那些官兵给追了上来。司马玥知道若是这么一直僵持下去,她们这边肯定得全军覆没。而当时她也看出来了那些官兵虽然对群玉山上的其他人都是出手毫不留情,却并不想伤她性命,于是最后她便给莺时下了死命令,让她带着程素衣和那几个小孩逃走,得空瞅个空隙再来救她。莺时当时原本是不想离开的,她觉得她的职责只是保护司马玥没事,其他的人怎么样她是可以不去理会的,但无奈司马玥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最后她也只得带着程素衣和那几个小孩逃走了。 而后莺时是想找个地方安置好了程素衣和那些小孩,而后就去扶风郡救司马玥。只是随后她便发现周边山里不时的就有官兵在搜索,似是在找寻什么人。当时她心里一喜,还以为司马玥逃了出来,这些官兵是来搜捕她的。于是莺时便悄悄的跟在了这些官兵的身后,结果发现他们要搜捕的是司马宣和阿泰。 双方会合,莺时一问之下,方知司马玥已然被崔群所掳,现正被囚禁在扶风郡中。莺时当时又气又急,不管不顾的就想来扶风郡营救司马玥,但却被司马宣和阿泰劝住了。 他们谁是崔群的对手啊?去了也只能是白白的送死。说不定惹恼了崔群,到时还会对司马玥不利。司马宣当时还告知了她,说他已经飞鸽传书给了司马元,想来现下救援的人已经是在途中了,很快的就会到。 莺时这才作罢,随即几个人商议了一番。虽然彼此都是带伤在身,但还是分个击破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一群官兵的。 待得将这些官兵料理完了,他们几个人也就朝着扶风郡而来了。不过这时王隽早就已经从水牢里救出了司马玥,而且整个扶风郡都已经换上了王隽的人。 司马宣在外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干暗卫和铁骑不敢大意,立时便去请示了承影。承影随之过来一看,便吩咐打开城门,放司马宣和莺时他们进来。 而司马宣一见到承影,第一句话就是,玥儿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承影心里想着,这我可做不得主。端华公主可是您私自拐跑出来的,现下她又受了那么大的一番惊吓,公子心痛的要命,只怕心里也是恨得你要命,还会让你见端华公主? 可是司马宣又是在不停的要求着,承影没办法,只能先行前来问一问郑洵的意见。 第84节 然后郑洵的意见就是,司马宣这绝对是皮痒了,上赶着欠抽啊。 郑洵这个人也是个不畏权贵的人,而且说起来他毕竟也是司马宣的师长,所以即便是明知道司马宣听到了他的话,他也是丝毫不慌乱,反而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司马宣,而后调笑着说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满身的伤不说,衣裳都给扯的破破烂烂的,可是有失琅琊王的形象啊。” 司马宣这当会也顾不得他的调笑了,只是着急的问着:“玥儿在哪里?我要见她。” 郑洵伸手指了指楼上,司马宣当即就想奔上去,但郑洵随即又让旁边的一名暗卫拦住了他。 “这是何意?”司马宣皱起了眉头。 “殿下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着想。”郑洵起身站起,背着手走至司马宣身旁,而后微微弯腰低头对他说着,“端华公主这一番受到的惊吓不小,不说现下她正在休息,不宜打扰。只说子上心里只怕是恨极了你,他那一身雷霆之怒可还是没全消呢,你这当会凑了上去,可不明摆着就是找打?我劝你还是过两天,等子上消了气,到时你再去见端华公主也不迟。” “玥儿她,她没事的吧?”司马宣一听司马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心中一颤,声音就有些发涩。 “有子上陪着,她应该是会没事的吧。” 说到这里,郑洵又唤承影:“请个大夫来,给殿下看看伤势。还有莺时姑娘,只怕是受伤也挺严重的,一并看看。” 莺时身上受的伤原就较司马宣重,而且这几日以来她一个人要看顾程素衣和几个小孩,精力憔悴,这当会已经是昏睡了过去,程素衣正在照顾着她。 一听郑洵的话,程素衣便起身,抬起头来对着郑洵屈身行了一礼,低声的说了一句:“小女代莺时姑娘多谢郑公子。” 先时她在一旁照顾着莺时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的,这当会猛然的抬起了头来,郑洵就只见眼前的这个姑娘眉目清秀,身形纤弱。明明看着是很温婉的长相,可是却偏又有那么一股疏离倔强的意味。 郑洵当即就有些呆了,心里反反复复的就只有一个声音在说着,就是她了,就是她了。 于千千万万人中,一眼瞧见了某个人,然后怦然心动。 郑洵就知道,这一辈子,就是她了。 他立时敛去了面上先前调笑司马宣的笑容,转而对着程素衣温和的笑了笑:“姑娘客气了。不敢请问姑娘尊姓芳名?” 好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周边的承影和司马宣面上立时就开始抽抽了。 装!小样你接着装! 众人一时都无语极了。最后还是阿泰看不过,开口向郑洵介绍着:“这是程素衣姑娘。她的父亲原是扶风郡的郡丞,后被崔群所害。” “哦,原来是程姑娘啊,”郑洵上前两步,殷勤的问着程素衣,“程姑娘饿不饿?要不要用些早饭?” 周边一干人等继续无语,淡定的看着郑洵在那献殷勤。 程素衣面上却是有些挂不住了。 她虽然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但是在这许多人的面前被人献着殷勤什么的,总归是有些害羞的。 她耳根处立时就有些发红了,而且那点红意迅速的就蔓延至了脸颊上,教郑洵见了,只在心里不住的感叹着颜面似霞,弱质纤纤,惹人怜惜啊。 于是他的声音便放得更柔了一些:“程姑娘可是累了?这客栈已是被我包下了,程姑娘可随意的拣一间合意的屋子去休息。” 承影在一旁就默默的在心里开始吐槽。借花献佛也不是你这样献的啊郑公子,这家客栈明明是我家公子包下来的好吧。旁的不说,那两锭金元宝可是他掏出来的啊喂。 但这当会拆郑洵的台也是不厚道的,于是承影便悄悄的别过了头去,不再看郑洵在那一味的献着殷勤。 而面对郑洵这份突如其来的殷勤,程素衣显然也是不大习惯的。 “郑、郑公子,客气了,”她垂着头,露出来一截细腻白皙的脖颈,低声的说着,“莺时姑娘有伤在身,我、我想陪着她。” 郑洵哦了一声,然后就忙忙的说着一旁的暗卫:“你们都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程姑娘的忙,赶紧拣个空房间,将莺时姑娘搬过去?再有,你,对,就你,你去催催看,等大夫来了,立时就先给莺时姑娘看看她身上的伤势。” 众位暗卫皆默然:我们都傻站在这里看你对程姑娘献殷勤啊郑太常。 司马宣则是一副委屈样:不是说请了大夫来先给他看伤势的吗?怎么这当会有了人家程姑娘就忘了他这个琅琊王了呢? 最后一干人等在郑洵的指使下全都忙得团团转,客栈中一时空前的热闹。 而对王隽而言,再热闹又如何?终究是比不上他怀中此时所抱的这个人。 她在,便一切都在;她快乐,便一切都快乐;她黯然,便一切都黯然。 从始至终,王隽就这么一直将司马玥抱在怀中,低头看着她的睡颜。 司马玥现下呼吸平稳,睡的较昨晚安稳多了。可即便是如此,王隽依然还是不敢离开她半步。 又是一夜悄然的过去。次日上午时分,王隽正闭目小憩,忽然就察觉到有温热的双手在轻摸着他的脸颊。 他蓦然的睁开双眼,低下头去,一眼就看到了司马玥正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 “玥儿,”他唤着她,声音中满是欣喜,“你醒了?” 司马玥的手轻轻的拂过他清隽的眉眼,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问他:“是不是吓到你了?” 王隽不答,却是猛然的收紧双臂,紧紧的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中,久久不愿放开。 行动胜过于言语,司马玥知道,王隽定然是被吓到了。 这次换她过来安抚着王隽了,伸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柔声的说着:“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的嘛,不怕不怕啊。” 王隽听了,一时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感动。不过刚刚那股子揪心的痛却是被她这几句话给说的好多了。 这时又听得司马玥在他怀里弱弱的说了一声:“王隽,我饿了。” 关在水牢里都一日一夜没吃东西,这出了水牢又是昏天黑地的睡了接近一日一夜,不饿才怪。 因为是刚刚才醒过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鼻音在内。软软的,糯糯的,上好的艾草团子一般,还带了那么一股撒娇的意味在内,叫王隽听了,一颗心都快要软化掉了。 于是他立时就答道:“好,你在床上坐着休息一会,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吃的。” 轻柔的将她靠在了床头,拿了个软和的枕头给她垫在了腰间,王隽又将细心的给他掖好了被角,这才起身下床,打算去叫承影。 只是他一直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司马玥,猛然的起身下了床,只觉得两条腿一僵,竟然是完全不听使唤,眼见得整个人就要往前摔了下去。 好在他眼明手快的就抓住了床的栏杆,稳住了身子,这才堪堪的站住了,并没有摔了下去。 但司马玥还是吓了一跳,忙掀开被子,跳过来就要去扶他,还连声的问着:“王隽你怎么了?” 双脚仿似千万根钢针同时在刺一般的酸痛不已,而且他明明是用了很大的力,可还是觉得双脚无力,几乎什么知觉都没有。可看到司马玥一脸焦急的望着他,他还是勉力的扯了个笑容出来,安慰着她:“我没事。歇一会就好。” 司马玥又不是个傻子,哪里会听不出来他这话只是想让自己不担心而已?她忙扶着王隽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了双手就要去给他按摩着两条腿。 那般的一直抱着她坐了近一日一夜,这猛然的站了起来,两条腿估计都已经麻木都不像是自己的腿了。 但王隽却伸手拦住了她,而且微带呵斥的就对她说着:“会着凉。快上床。” 她现下仅仅着了一套轻薄的中衣而已,更是赤脚站在这冰凉的地板上,他不放心。 司马玥都快无语了。 这可是盛夏啊大哥。而且都已经是半上午的了,就算她是赤脚站在地板上那也绝对是不会着凉的啊。 可是在见着王隽满面的担忧之色之后,她还是乖乖的爬上床去了,而且还主动的自己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算了,想他一个大男人,在地牢里那会都被她那模样给吓哭了,现下还是不要吓他,让他少担心些的好。 王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自己动手给自己按摩了下双腿。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神色如常的站了起来,快步的走了出去,打开房门唤了一名暗卫过来,沉声的吩咐了下去。 司马玥模模糊糊的听到他说的是什么白粥,小菜,清淡一些的点心之类的。 然后等到暗卫将饭菜端了过来,司马玥都差点哭了。 真的是白粥,小菜是煸菜叶,油星都没看到一点。至于点心则是一盘蒸糕。 您倒是给我来点荤菜啊大哥。她这都饿了这么两天两夜了,现下就是给她来一头烤全羊她都能吃得下去啊,可结果给她来这个。 他这当是喂猫呢么?就是喂猫那也得给条鱼啊,不能素成这样啊。 司马玥抬头,坐在床上眼泪汪汪的望着王隽,无声的表达了她想吃肉的迫切心情。 可是王隽却是不为所动,只是解释着:“虚不受补。你都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若是猛然的吃了油腻的食物,怕对你的身体不好。” 司马玥用目光表示了她现下一点都不虚,而且还足够强壮的。 可是王隽铁石心肠一般的继续不为所动,而且还伸手端了碗起来,坐在床沿边上,用勺子舀了一勺白粥,吹的确定不烫了,这才抬眼对着司马玥说道:“张嘴。” 司马玥原本是想很有骨气的拒绝吃这白粥,可是架不住肚子饿的一直咕噜咕噜的在叫。而且鼻尖闻到了这白粥的香气,一时觉得这白粥也还很不错的嘛。 于是她便从善如流的张口吃下了这勺白粥。 原本她是想接过王隽手里的碗,自己喝粥的。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用得着别人给她喂饭的啊。可是王隽却是不理会她,只是细心的一勺一勺的将白粥吹凉了,然后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 司马玥最后便也由得他了,心安理得的过其了饭来张口的日子。 这时房门被人轻敲了两下,郑洵询问的声音传了过来:“子上,端华公主醒了?我可能进来?” “进来。”王隽一面继续的喂着司马玥喝粥,一面就头也没回的答道。 于是郑洵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两人一个喂粥,一个喝粥的场景。 啧,郑洵想着,这恩爱秀的,让他这个单身狗真是大受打击啊。 不过他转瞬就想到了程素衣,立时就觉得,他这单身狗的日子肯定很快就要结束了。一想到这里,他立时就又心情愉悦起来了。 “子上,”想着程素衣先前颜面似霞的模样,郑洵面上的笑容真真是流光溢彩,“我来是想告知你一声,司马宣一直求着我过来说个情,他说他想见见你家的小公主。” ☆、第79章 冰释前嫌 一听司马宣让郑洵来求情,说是他想见司马玥,王隽的态度很简单,也很坚决。 “让他滚出去。”他如是说,面上甚为阴沉,语气也甚是冷硬。 当日若非司马宣将司马玥拐带出京城,来了这扶风郡,司马玥也不会受这么多的罪。王隽觉得现当会他没有去揍司马宣一顿就已经是他很忍耐的了,结果司马宣倒还好意思说想来见司马玥。 郑洵想来是早就知晓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他面上了然的一笑,转身就想这么去回复司马宣。 但是司马玥却是开口叫住了他。 “郑夫子,请,请等一下。”她靠在床头,一张小脸虽然不再如前日那般的煞白,可依然还是苍白的紧,让人见了,总是止不住的就会心疼。 郑洵闻声回头,望着司马玥,面上带笑,语气温和:“怎么了?” “我,我想见见我二哥。”司马玥迟迟疑疑的说了一句。一见王隽在旁有要开口阻拦的意思,她又忙接了一句,“他毕竟是我二哥。” 是啊,司马宣毕竟是他二哥。论起来,这些日子其实他对她都很照顾的。而且那夜她被崔群被掳之时,司马宣面上的担心也是真真切切的。 郑洵却是先望向了王隽。见他虽然是沉着一张脸,紧抿着唇,可面上也并没有不同意司马玥见司马宣的意思。 于是郑洵就了然了。 他从王隽那里收回目光,又再次的望向司马玥,对着她点了点头,笑道:“好。那我这就叫他进来。” 说罢,转身施施然的去了。 第85节 而后过不了一会,司马宣就进来了。 王隽此时依然还坐在床沿上,手中端着碗,还在给司马玥一勺一勺的喂着白粥。 一见司马宣走了进来,王隽压根连正眼都没有给他一个。 不过他浑身那股冷硬的气场还是压的司马宣有些喘不过气来。 “院、院长。” 司马宣贴着墙站着,低眉敛目的垂手而立,完全的就是一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现下特地的来师长这里领处分的学生。 王隽这时终于是侧眼望了他一眼,依然还是沉着脸,紧抿着唇,半句话都没有说。 但是司马玥眼尖的察觉到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剑剑柄上。 她一时大惊,也顾不得许多,忙扑了过来,双手按住了他放在腰间软剑剑柄上的那只手。 虽然经过这一日一夜的休息,司马玥手上的浮肿已消了大半,但指尖还是冷冰冰的,而且白的仿似透明一般。 王隽望着她按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一时心内满是怜惜。而后他抬头,见司马玥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无声的恳求。 心中暗暗的长叹了一声,王隽收回了放在腰间软剑剑柄上的手,而后起身将碗放在桌上,不发一语的转身走出了房间。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司马宣说过一句话。 一见王隽出了屋子,司马玥便招呼着司马宣坐。 “二哥,”她笑着伸手指了指床前的矮凳,那是方才王隽喂她喝粥的时候所坐的,“过来坐。” 司马宣望了她一眼,而后不发一语的走了过来在矮凳上坐了下来。 “二哥,”一见他坐下,司马玥就又笑着问了一句:“你吃过早饭了吗?” 却又一眼看到他右胳膊活动的时候还是不大灵便,忙又倾身过来,伸手想拉了他的衣袖上去:“那夜我见你右胳膊可是受伤了的,现下如何,可是好了?” 司马宣却是忽然按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司马玥不解的抬头望着他。 “玥儿,”司马宣的眼中满是沉痛和自责,“你,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深的责怪自己。” 先前他已是听承影和郑洵说过了司马玥那一日一夜在水牢里受的苦楚。只要一想到司马玥平日里从来都是娇滴滴的一副模样,可是那一日一夜中却是整个人浸在冰凉浑浊,肮脏不已的水中,又有水老鼠和水蛇环伺其间。听说她全身还被水蛇咬了好几处,王隽找到她的时候,她当时精神恍惚的差点连王隽都没认出来,司马宣就恨不能自己代替了她去受这份苦楚。 “玥儿,”司马宣哽咽着,“我对不住你。” 司马玥怔了一下,一时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片。 那日晚间在群玉山的时候虽然她是质问过司马宣一些事,但若是认真说起来,司马宣其实压根就没有跟她说过什么,只是向她信誓旦旦的说了他永远都会是他二哥,永远都不会伤害她。她那时也是信了的,而且现下也是信了的。 她不相信司马宣会存了心的害她。可是今日早间她却无意间在王隽的身上发现了一枚廷尉的印信。 王隽素来就对入仕不感兴趣,这个司马玥是知晓的。不然当初庆隆帝三下太原请他入京的时候,他就该入仕了,也不必等到现下。那是为什么王隽现下却是接受了廷尉这个官职?再是想到司马宣一开始显然就是故意的带了她到了这扶风郡来,随即上了群玉山,又不知晓是用什么法子去相邻的郡县调了一千士兵过来,显然就是针对扶风郡的太守崔群的。司马玥不相信司马宣是临时起意要针对崔群的,毕竟他只不过是一个足不出京城的皇子而已,怎么可能会特地的跑到这扶风郡来针对崔群?只能说明他在京城里的时候是早就打算好这事的。而且很显然,司马元,甚至于庆隆帝、李太后都是知晓这事的。 那么问题就又来了,便是司马宣想针对崔群,他没有动用朝、廷的军队,自己悄然的来到这扶风郡秘密的想将此事办了也就算了,可他为什么一定要特地的带着她来?司马玥可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里能帮得上司马宣什么忙,相反的,她觉得自己不拖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自己在这件事里肯定是对司马宣他们没有什么益处的,那肯定就是她身边的人。她这个身体的父亲虽然是江陵王,但现下他远在江陵,远水救不了近火,定然也不会是他。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王隽。 而王隽一来,确然是单方面吊打了崔群。而且现下扶风郡整个的都已经被他所接手了,崔群已然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 只要一想到司马宣、司马元,甚至于是庆隆帝和李太后都是利用她来算计王隽,司马玥就觉得心里难受的紧。 庆隆帝和司马元也就罢了,可是她对司马宣和李太后真正的是当做自己的亲人来看的,何曾想最后却让他们来算计自己的身边人。 司马玥一时就觉得脑子里混乱一片,她有心想问司马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又怕他说出来的事实正如她所猜测的那一般...... 于是她便垂着头去看自己的指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时却听得司马宣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了来:“玥儿,这件事的原由,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司马玥默然了片刻。 就在司马宣以为她这是不是累了,又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就听得她的声音轻轻的响起:“那你就说说吧。” 按照李太后和庆隆帝他们的意思,这件事的真相最好是不要对司马玥说起,最好是让她永远都不要知道。可是司马宣却是不忍心骗她。 他们算计了她,最后却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不将事情的真相告知她,这样算是怎么回事?若是司马玥在这件事中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也就罢了,大不了只当做是带她出来游玩一番,可是现下她却因着这件事受了这么多的罪,不告诉她真相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司马宣定了定神,将长久以来崔皇后,以及她身后的博陵崔氏一族和司马元他们这边的矛盾都交代清楚,而后李太后知道了王隽和司马玥有了婚约,和庆隆帝谈起的时候又知道了太原王氏一族是有一支一两万人数之多的铁骑,这支铁骑历来只有族长能调动的事,于是他们当时就打起了这支铁骑的主意。后来庆隆帝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博陵崔氏的族长崔浩得知,暗中遣了崔群在扶风郡这里招兵买马,在深山老林里操、练了一只数万人数以上的队伍,以备来日所用。庆隆帝和司马元得知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知道不能明目张胆的动用朝、廷的军队来解决这件事,总是怕让崔浩得知之后会打草惊蛇,是以便想着让司马宣借故带了司马玥先行来这里,然后时机成熟之极再将此消息透露给王隽,引了他前来,让王隽来着手对付崔群之事一一的都说清楚了。 自始至终,司马玥依然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默默的听着。 而司马宣说完这一切之后,也是静默了片刻,而后方才沙哑着声音问了一句:“玥儿,你会怪我吗?” 不过这句话问出来之后,他就自嘲的笑了,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矫情了。 怎么可能会不怪呢?司马玥一心将他们当做亲人看待,可是他们这些亲人却在背后算计了她。这若是他,定然会怪的。 可就这时,他看到司马玥抬起了头来。 司马玥的相貌生的确然是好,柳眉如烟,目含秋水,明艳动人的长相。现下虽然是脸色发白,一双唇也是淡淡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血色,可这非但是无损她的美貌,反倒是让她看起来如雨润桃花,烟笼芍药一般,多了几分柔弱的感觉,惹人怜惜。 “不怪啊,”她笑了笑,望着司马宣,“二哥,我不怪你。” 司马宣简直都要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 “你,你不怪我?为、为什么?” 司马玥偏着头望他,忽然就欠身过来,伸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笑道:“因为我们是一根藤上的葫芦娃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司马元和司马宣若是被崔皇后他们给设计了,司马玥知道自己到头来肯定也落不到什么好。 以往她无聊的时候和司马宣说过葫芦娃的故事。因为她十分的不解,为什么葫芦娃一定要单独的去蛇精那里救爷爷呢?反而最后一个一个的都被蛇精给抓了起来。明明就可以等大家都出来了之后一起去的嘛。 而当时司马宣的结论是,你看,太自信了也不是件好事。 现下司马玥猛然的带着笑说出了这句话来,司马宣先是笑了起来,而后忽然就落泪了。 他再也忍不住,欠身过来,紧紧的将司马玥抱在了怀里。 “玥儿,你不怪我真的是太好了。二哥永远是你二哥,往后但凡只要你一句话,哪怕就是赴汤蹈火,二哥都不会说个不字的。” 司马玥一怔。 她是不怪司马宣,也不怪司马元和李太后庆隆帝他们,只是往后哪怕他们对她再好,她也绝对不可能如同以往一般的将他们当做亲密无间的亲人。 心中始终还是会有芥蒂的。肉中刺一般,虽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但总还是一直会有隐隐的痛在的。 接下来司马宣和她说了一些其他的事,见她面带倦容,想着这几日她毕竟是没有休息便扶着她躺了下去,给她盖好了被子,而后便起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王隽就进来了。 王隽倒也没有问她方才司马宣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他只是坐在床沿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一脸疲惫之色,便温声的说着:“你睡一会罢。我在这里守着你。” 司马玥整个人都被一张薄被给盖的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张头和一只胳膊露在外面。但就算是这样,王隽还是怕她会着凉一般,又伸手细心的将她的胳膊放到了被子里去,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王隽,”司马玥就笑道,“这大热天的,你是打算将我在被子里捂馊的吗?” 王隽俯身轻轻的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后直起身来,难得的调笑了她一句:“不怕。就算是你捂馊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司马玥忍俊不禁,失声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她忽然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了。 “王隽,”她轻声的唤着他,“上床来陪我一起睡。” 王隽却是迟疑了一下。 那日的事他是极其后悔的,也是自责不已。他也总是怕那事会给司马玥留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心里阴影,所以这几日他虽然是会抱她,偶尔也是会亲吻她,但也都是蜻蜓点水式的一触就放,而且亲的都是脸颊额头这样的地方,就是怕会勾起司马玥一些不好的回忆,然后让她怕了他。 可是现下她却忽然的主动要他上床去陪她一起睡...... 王隽想了想,还是坐在床沿上没有动,只是声音更加的柔和了起来。 “玥儿不怕。我会一直坐在这里,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的。” 他以为司马玥是害怕。 司马玥却是从被窝里伸了一只胳膊出来,拉住了他的手,坚持着:“上床来陪我一起睡。” 王隽无法,最好只好脱了靴子,躺到了床上去。 但他却也仅仅只是平躺在司马玥的身侧罢了,两只手也是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身体的两侧,并没有触碰司马玥一下。 那日他后来触碰司马玥之时,她眼中对她的厌恶之情直至现下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但司马玥却是主动的凑了过来,主动的拉开了他的手,然后头便枕在了他的胳膊上,双手也是环住了他的腰。 王隽浑身一僵,竟然是动都不敢动一下。但胸腔里的一颗心却是开始急剧的跳了起来。 “王隽,”这时司马玥有些哽咽的声音在他的臂弯中传了过来,“抱抱我。” 王隽先是一怔,但很快的他便收拢了自己的胳膊,将司马玥整个人的往自己的怀中一带。 夏日的衣衫原就轻薄,司马玥现下的一侧脸颊紧紧的贴在王隽的胸膛上,耳中听到是他胸腔中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隔着薄薄衣料传过来的温热体感,还有他身上一直都有的淡淡的松木香气,都是那么的让她觉得安稳。 她忽然就侧了侧脸,整个一颗头都埋首在了他的怀中,眼中无声的开始落着泪。 虽然她并没有哭出声来,但王隽还是感受到了。 司马玥虽然并不算得上很聪明,但也绝对不傻。想来李太后和庆隆帝他们算计她的这事她先前心中就已经模模糊糊的察觉到了,而司马宣心思较为赤诚,定然是不忍心欺瞒她的,所以刚刚他肯定是将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了。纵然是司马玥再乐观豁达,可肯定心里还是会难受的。 来自亲人的伤害才是最猝不及防,最深的,因为她对他们压根就不会设防。 不过王隽也并没有立时就开口安慰着司马玥,只是一手紧紧的抱着她,一手就慢慢的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背。 哭吧,好好的哭一场,哭过了就一切都好了。 他无声的纵容和宠溺,只让司马玥哭的越来越厉害。 先时还只是无声的落着眼泪而已,后来就慢慢的小声的抽泣,到最后索性是哭的很大声了。 但从始至终,王隽都没有劝说过她一句别哭了。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她,让她知道,就算是在她很伤心的痛哭出声的时候,依然还是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这里,紧紧的抱着她,就算是天崩地裂,海水倒流都不会放开。 到后来司马玥的哭声终于是渐渐的小了下去。但她还是伏在王隽的胸前不愿意起来,而且还抽抽噎噎的说着:“王隽,往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许骗我,也不许背叛我,更不允许算计我。” “好。” 王隽的回答虽然简洁,但司马玥知道,他定然是会做到的。 司马玥就在想,这世上她终究还是有一个能让她全身心都相信的人的。思及此,纵然面上还是有泪水,但她还是笑了。 而后她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慢悠悠的问了一句:“听说,你和我之间其实是早就有了婚约的?” 王隽的眼中立时就现了几许慌乱之色出来。 “玥儿,”他忙伸手来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急急的说着,“你不要生气,这事我原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只是想着你还小,想着等你大了些再告诉你的。你,你不要生气。” 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了下去。 第86节 他怕司马玥会生气,然后又会如同上一次一般的对他提出分手的事来。 他觉得他再也承受不了从司马玥的口中听到分手的两个字了。他是如此的在意她,只要她愿意让他一直陪着她,纵然是她说出来的任何话他都愿意去听的。 就听得司马玥轻叹了一声。 王隽这果然是被她给吓怕了。但其实那两日她也是被他给吓怕了。 两个人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总得要将那件事揭过篇去才行啊。 于是她起身,主动的吻上了王隽的唇。 其实也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就放开了,但刹那间王隽的眼中还是涌上了一抹狂喜的神色出来。 她这算是原谅他了吗? 而后他就听得司马玥在笑着和他说道:“可是怎么办?我觉得我都已经足够大了,大的现下就可以和你成亲了。” 刹那间心花怒放,又化作五彩的烟花升腾上空,砰的一声炸了开来,王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如同身在云间,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玥儿,你,”他紧紧的握着司马玥的手,因为狂喜,竟然是不晓得到底该说些什么。 “怎么,”司马玥偏头望他,蹙了眉,故意的做了一副伤心的模样出来,“难不成你其实是不想和我成亲的?” 王隽忙摇头,更紧的把她抱在了怀中,低声却又急迫的说着:“想。一直都想。” 司马玥鲜少看到王隽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于是不由的就又笑了。 “想了那就成亲啊。等成亲了,我们就离开京城,去桃花岛住,往后再也不理会其他的事了,好不好?”她边说着,边伸了一只手过去,好玩的摸着他的下巴。 这段日子想来他也没有好好的打理过自己,下巴上有了一些胡子茬,摸上去硬硬的,戳戳的。 以往王隽在她面前的时候从来都是打理得干干净净,她从来没有在他的下巴上看到有胡子茬,所以司马玥一时就觉得很是新奇,只是伸手摸个不住。 王隽倒也没有阻止她。只要她原谅了他,别说只是摸摸他下巴上的胡子茬了,就算是她爬过来拽着他的头发玩儿,只怕他都是不会反对的。 只是成亲这事...... 王隽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沉吟了下,而后方才说道:“玥儿,虽然我很想现下就和你成亲,但现下只怕是不能的。” 司马玥摸着他下巴的手一顿,片刻之后方才低低的问着:“为什么?” 王隽苦笑了一声:“想必刚刚司马宣也对你说了一些事了。既然庆隆帝给了廷尉的印信,又岂会这么轻易的就让我离开京城。” 司马玥怔了一怔,而后她的头就慢慢的垂了下去,面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都是我不好,”她低声的说着,“就是因为我,所以才会连累你被他们算计。” 原本她想着早些和王隽成亲,而后离开京城,也是不想让王隽留在京城继续的被庆隆帝他们算计。只是这事虽然是因着她才开的头,但却不能因着她想让王隽抽身离开就能离开得了的。 这件事里她从来就没有什么主导权,有的只是被动承受罢了。 一见她面上如此低落,语气里也满是自责,王隽忙道:“不要自责。玥儿,此事也并不全是为了你,司马元当日有句话说的对,我若是想和你一世安稳,此时断然也无法抽身事外的。” 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慰着她:“你放心,我会尽快的解决掉这些事,而后我们便去桃花岛定居好不好?桃花岛四面是海,依着你先前所说的,我也在岛上依着五行用布了个八卦阵,一般人即便是到了桃花岛,没有人引路,那也是进不去的。到时你想在到岛里面待着就在里面待着,若是待得腻了,我们就出岛来,我陪着你走遍千山万水,可好?“ 怎么不好?这辈子能有个自己所爱,而又爱自己的人陪着自己一起走遍千山万水,还有什么不好的? 司马玥当即便答应了。 王隽一见她答应了,一直忐忑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而后他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温声的说着:“说了这么长时候的话你也累了,先睡会儿吧。” 司马玥的精神早就有些不济了,不过还是强撑着陪王隽说了这么长时候的话。现下她的双眼已是半阖了起来,却还是头枕在王隽的身上不愿意离去,而且还含含糊糊的说着:“王隽,不要走。” 难得她如此温顺依赖,王隽只觉得心中至软处忽然就柔软如云,说不出来的悸动。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声却又坚定的承诺着:“嗯,我不走。永远都不会走。” 得了他的这句保证,司马玥终于安心的睡了过去。而王隽一面轻拍着她的背,一面心里就在想着,扶风郡这里的事,得及早的解决掉才是。若是他没有料错,后面庆隆帝定然还是会有有关崔浩的事等着他去做。约莫只有等崔浩一族真的倒台了,他才能如愿以偿的将手中的廷尉印信交了出去,而后和司马玥隐居桃花岛。 而且崔群,王隽微微的眯起了双眼,他这般的伤害了司马玥,定然是不能轻易的饶过了他。 ☆、80.商议对策 次日王隽请了郑洵过来,一起商议扶风郡的事。郑洵也正有此意,于是立时便欣欣然的来了。 依着郑洵的意思,现下扶风郡虽然是由他们接手了,但他们也不能一辈子就耗在这里不走的吧?而且崔群逃逸在外,更听闻在扶风郡周边的某处深山中有崔群暗中操、练的数万大军,对这支大军到底该如何处置,确实得好好的商议商议才是。 王隽这几日也一直都在考虑这些事。 郑洵将他心中担忧的事一说完,王隽当即就冷笑了一声,说道:“等我们将扶风郡这里的事都处理得干净之后,庆隆帝自然会遣了人过来接手的,绝不会让我们一直留在这里。庆隆帝是个疑心甚重的人,今日他能对崔浩和崔群有所防备,又岂会对我们没防备?扶风郡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大军急行,朝发即能夕至,他岂会安心?那数万大军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论是握在谁的手中,他都会寝食难安的。至于你说的要怎么对付那支藏匿在深山老林里的数万大军,也是不用指望上面会遣了军、队来协助我们,说不得,也只能靠我们自己将这支大军给解决掉了。“ 郑洵闻言,就甚为同情的望着王隽,说道:“子上啊,这皇家的女婿可真是不好做啊。你说你无非只是喜欢端华公主而已,可结果连你王氏一族这点子保命的家底都被他们司马氏给算计得精光,这是值当啊,还是不值当啊?” 王隽伸手端了桌上的茶来喝,心里想着,为了司马玥,又有什么值当不值当的?自然是什么都是值当的。 郑洵便也端了茶来喝,随即又问道:“那扶风郡这边,你到底是打算怎么办的?崔群可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你就这样白白的占了他的扶风郡,又砍断了他的一条胳膊,他焉能与你罢休?只怕稍微的得了个机会就会来找你复仇的。” “我倒还怕他不来找我呢,”王隽放下手中的粉彩茶盅,淡淡的说着,“即便他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他出来。” “只是我听承影说,便是你下了追杀令,整个大夏,凡是你王氏一族之人都在密切的关注崔群,可这几日依然没有半点消息传过来。你要怎么找他出来?” 王隽闻言蹙了眉,食指屈起,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了几敲,显然正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片刻之后他就双眉舒展开来,抬眼对郑洵说道:“如你所说,崔群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我们夺了他的扶风郡,我又砍断了他的一条胳膊,他在我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会不讨回来?这些日子我王氏一族各地眼线都未有他一星半点的消息,只能说明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崔群定然还在这扶风郡周边,没有走远。” 郑洵也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人,他闻言稍微的思索了一会,立时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深山老林中的那支数万人数的大军?” “对,”王隽点了点头,“崔群定然是想利用这支大军来从我们手中重新夺回扶风郡的。” 郑洵面上就有了担忧之色:“听闻这支大军可是有上万人以上的啊,咱们此次来也就只带了两三千人。虽说扶风郡里的兵士现下都是投诚于我们了,可他们毕竟曾经都是崔群的手下,谁知道会不会临阵倒戈?所以真到我们和崔群对上了的时候,定然也是不敢用他们的。子上,这可怎么是好?不然用了咱们太常和廷尉的身份去周边郡县借些士兵来?便是咱们的身份不管用,那不还有司马宣的嘛。上次他既然能自临县借调了一千兵士来,那这次自然也是可以的。“ 他说到后来,深为自己的这个法子叫好。 扶风郡周边可是有好几个郡县的呢,一个郡县借调个一两千来,到时再加上他们原本带过来的两三千人数,也有一万以上了。 王隽却是摇了摇头:“不可。这样势必会打草惊蛇的。” 郑洵也知道这样是会打草惊蛇的,可是现下他们是暴露在外的一只肥羊,崔群是暗中蛰伏的一只雄狮,谁知道他到底会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攻城?关键是扶风郡周边全都是山,他们对此地又算不上熟悉,谁知道去哪里找崔群?不然倒是可以先下手为强了。 郑洵也将他这番心中所想对王隽说了一遍,但王隽依然是摇头。 “扶风郡周边山林众多,我们毕竟只有两三千人,若是贸然让人去找,一则极有可能做无用功,压根就找不到他,二则分散兵力,若是崔群此时来攻,我们胜算更少。” “那怎么办?”郑洵就有些急了,“难不成我们就等着崔群来攻城啊?子上你可别忘了,崔群在这扶风郡可是待了有个五六年的,对这扶风郡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了解程度,不夸张点来说,便是城墙上哪块青砖松动了些他都是知晓的。这样的一个人,我们根本就是防不胜防的。” “庆之,”王隽望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安抚,“我们只能以静制动了。先前司马宣曾提起过,他带兵劫下了那数万大军的军需粮草,现下距那时已是有些时日了,想必他们原先储存的军需粮草也是差不多快要耗尽了,他们不可能再继续耗下去的,我估计这几日崔群就会领了那数万大军前来攻城,我们只需加强城墙戒备就是了。至于说那数万大军......” 他沉吟了下,忽而开口唤着:“承影。” 正守候在门外的承影立时便推门进来了,先是对着王隽和郑洵恭敬的行了个礼,而后才问着:“公子有何吩咐?” “你带领一小队铁骑,去扶风郡周边村庄传我的令,就说是崔群欺君罔上,意图谋反,朝、廷已遣了官员下来彻查。原被崔群强拉壮丁去当兵的所有之人,若是肯归顺朝、廷,朝、廷既往不咎。若是有那被强拉壮丁的父母,妻子,亲戚,皆可来扶风郡,届时劝说他们的亲人放下兵器,归顺朝、廷。“ 承影令了命,自行下去办理此事去了。 郑洵就拊掌笑道:“此计甚妙。届时便是崔群领兵来攻城,城头上站的却都是那些士兵的亲人,口口声声的呼唤着他们归来,届时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了。” “话虽如此,但城防之事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你放心,”郑洵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干了,而后笑道,“这些个事就交由我去做吧。至于你,还是多陪陪端华公主吧。” 程素衣的父亲原就为扶风郡的郡丞,她在此处也是待了好几年的,对扶风郡里外各处都甚是熟悉。若是自己借了要巩固城防之事的借口,请了她来指点,她定然是不会拒绝的,到时自己岂不是能好几日的和她单独相处了? 思及此,郑洵面上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啊。 王隽伸手轻抚着茶盅上凹凸不平的花纹,瞥了一眼他面上得意忘形的笑容,而后便难得的调笑了一句:“何时喝你和程姑娘的喜酒?” 就郑洵那日初见程素衣便失态的模样,承影早就是当笑话告知了王隽。但王隽却深知郑洵是不容易动情的,一旦动情,那定然就会矢志不渝,也不会轻易退缩。 见他如此问,郑洵面上的笑容那就越发的灿烂了。 “快了,”他笑道,“说不定等过几日我们处理好了此间事宜,回了京城,到时你就能喝到我们的喜酒了。先说好,礼金你可是要准备好,还得大大的一份。” 王隽身为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产业遍大夏,那可是富得流油啊。郑洵虽然现下已是九卿之一的太常,俸禄也自不低,可和王隽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自然,”王隽点头,语气诚挚,“平生唯一的挚友大婚,我心中真是不胜欣喜。” 郑洵见他说的如此郑重,心中也所有触动。 他伸了一只手来拍了拍王隽的肩,叹道:“也希望你能早日处理掉这些闲事,早日的和端华公主大婚。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多谢。”王隽诚恳道谢。 “你我之间说这些就生分了啊,”郑洵起身,对着他摇了摇手,“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赶紧的回去陪着端华公主吧。她受了那么些的罪,难免的就会留下些阴影,你无事还是陪着她的好。我就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自行走了。 王隽却是没有立时回去陪司马玥。 先时莺时求见,主仆两个难免有些体己话要说,他便只有出来避嫌了,找了郑洵来商谈了一番怎么对付崔群的事。 而且现下整个客栈都是暗卫在守护着,围的铁桶也似,想来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更何况他还在隔壁,若是有什么异常,他自然是会知晓的。 ☆、81.崔群身死 莺时一见到司马玥当即就伏地请罪。 司马玥被她给吓了一跳,当即就顾不得穿鞋,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就去扶她。 说起莺时请罪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她没有尽到贴身侍女的职责,竟然是让司马玥被崔群所掳,而后竟然被关至水牢里长达一日一夜,受了无数的罪。虽然司马玥一直都说这事不怪你啊,当时是我逼着你离开的。而且你看现下我们不都是好好的活着吗?总好过于那日你拼死护我,大家都死了,就留我一个人活着,一辈子都心生愧疚的好吧。但可惜莺时依然还是坚持己见,始终是说自己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职责,恳请司马玥责罚她。司马玥最后被她磨的没有办法,想了想便说道,那就罚你三个月的月例吧。 莺时当时的表情简直就是五彩纷呈。司马玥一见,立时就很没有底气的问着,怎么,罚三个月的月例是不是罚的太厉害了?那就一个月的好了。 莺时默然了。她觉得这么大的事就罚她三个月的月例?她一开始以为至少也是断条胳膊断条腿的事。 她将这话对司马玥一说,司马玥当即就拍着她的肩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断了你一条胳膊腿什么的,往后有危险了谁来护我?莺时立时就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了,而且下定决心,往后就算是豁出她的这条命不要了,那也定然会护司马玥周全。 次日却下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路人难行。而后天晴了,也就越发的热了起来,烈日只晒的城头上都可以直接煎鸡蛋了。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不适宜攻城,但王隽推测藏匿在深山中的那支队伍军需粮草已然消耗殆尽,崔群肯定是耗不下去的了,是以他推测,这两日夜间定然有变。 而果然,头天夜晚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次日半夜三更时分,纵然是王隽身在客栈,可依然能听到城外的响动。 万人以上的大军,行动时其声响可知。 王隽当时已然抱着司马玥睡着了,但刚有一丝异动之时他就猛然的睁开了双眼,起身坐了起来。 第87节 司马玥这些日子睡眠也较轻,王隽起身坐了起来,立时就惊醒了她。她于是便也起身坐了起来,问着他:“发生了何事?” 王隽低头望向她,见她一双杏眼半开半合的,不时的伸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显然是还没有睡醒。他待要告诉她无事,让她在这里继续安心的睡觉,可想到崔群此人手段厉害,若是他里应外合,遣了人设法将司马玥掳走了怎么办?虽然这客栈里里外外他都遣了暗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可司马玥不在他的视线中他到底还是不会放心的。 所以若是认真说起来,王隽才是那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 对于此事他不过是思虑了片刻的功夫,而后便下床取了衣裙帮司马玥穿戴好。 于是司马玥还在懵懂迷茫的状态中,全身的衣裙都已经被王隽给穿好了。考虑到现下虽然已是盛夏,但更深露重,王隽还特地的找了件软纱披风给她穿了,而后才伸手紧紧的握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司马玥还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但见王隽这一番动作,止不住的还是心中有些打起了鼓来。 “王隽,”她伸了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两个人相握的手,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王隽低头一望,见她一双眼中满是惴惴不安之色,搭在他手掌上的手也是凉凉的,知道她心中害怕,忙止了步,安慰着她:“无事。” 但司马玥又不是傻子,这三更半夜的,他不发一语的将她穿戴好了,而后牵着她就要出门,怎么可能会无事? “王隽,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骗我的。” 她搬出了他那日所立下的誓言,王隽就只好老实作答:“真的无事。只是崔群可能领了人来攻城了。” 司马玥:...... 这还算没事?那什么才算没事? 见她不语,王隽以为她害怕,忙回身拥她在怀,伸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的说着:“别怕,跟着我,我会一直在你身旁的。” 其实司马玥还好,并不算得上很害怕。主要是王隽在她身旁,她莫名的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所以王隽将这事给说开了之后,她反倒释然了。 “嗯啊,我不怕。”她在他的怀中笑着说了一句,“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王隽会心一笑,俯首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然后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刚出门,就见承影正匆匆的自楼下沿着楼梯奔了上前来。 “公子,”一见王隽,他忙站住了,百忙之中还对他恭敬的行了个礼,“崔群正在领人攻城。” 王隽点了点头,而后便吩咐着承影:“备马。” 承影匆匆的先下楼去了,等到王隽和司马玥下楼的时候,门口已然备下了两匹马。 一匹高头大黑马,体格甚健,一匹则是一匹小红马,体格纤细,看上去要娇小的多。难为这么多的时间内,承影还特地的给司马玥找了一匹马来。 但王隽看也没看那匹小红马,只是抱着司马玥就飞身上了黑马,将她拥在自己身前,一抖缰绳,马儿四蹄扬起,转瞬已是去得远了。 阿有在一旁就悄悄的对承影说了句:“头儿,你看,我早就说准备一匹马就够了吧,你还不信,这还知道我猜的不错了吧?” 言语之中甚是得意。 承影转头瞪了他一眼:“是,你厉害,你是公子肚子里的蛔虫。公子想什么你都知道。” “那是,”阿有摇头晃脑,面上神情得意,“其实我觉得吧,别看端华公主在水牢里受了一日一夜的罪,可我觉着那是身体上的罪,咱们公子受的可是心里的罪,你没瞧见这些日子公子怎么对端华公主的?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还敢让她一个人骑马?只怕都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要分开半步的。” 承影就见不得他这得意忘形的样,于是当下也不再理睬他了,转身自行上了自己过来时骑乘的一匹马,却又手中马鞭子一甩,将阿有骑乘的一匹马和那匹小红马一鞭子给甩的跑远了。而后他双腿一夹马腹,箭一般的就冲了出去。 阿有就傻眼了,蹬蹬蹬几步跑下了台阶,冲着他的背影就吼着:“你把我的马都赶跑了,我怎么去城门那里?” 夜风中传来承影得意之极的声音:“你不是很厉害吗?那就跑过来啊。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公子到了城头,势必会开始清查暗卫和铁骑人数的,到时若是你没对,三十鞭子定然是少不了的。” 话落,已是去得远了。只恨得阿有在原地不停的跺脚,然而也办法,也只能紧一紧裹脚,朝着城门的方向就死命的跑去了。 而等到他气喘吁吁跑到城头上的时候,就只见王隽,司马玥,郑洵,以及司马宣和莺时他们已是在那里了。 王隽双手背负在后,正一脸肃然的在和莺时已经承影说话。 “你们两人寸步不离端华公主身侧,其他之事皆不用你们理会。明白?” 承影和莺时皆是单膝下跪,俯首领命。 王隽这时就亲自将司马玥送到了城头上修建的一座用来供将领歇息的小屋内,伸手将她颊旁一缕落下来的鬓发挽到了她的耳后,细心的嘱咐着她:“你好好的待在这屋子里不要出来,承影和莺时会一直陪伴在你身侧,我也在你附近,你若有事,喊我一声我就会赶了过来。” 司马玥先前在客栈的那当会还能镇定自若的说着自己不害怕,可是刚刚当她随同王隽上了城头,亲眼见得双方厮杀,血流成河,双方嘶喊声不绝于耳,就真的是开始害怕了。就算是当时王隽及时的遮住了她的双眼,可是耳中听到的声音还是让她觉得害怕不已,只想埋首在他的怀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但是她也知道王隽定然是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可能一直陪伴在她的身侧,是以她虽然是心中惧怕,可还是松开了紧握着他衣袖的手,只是嘱咐着:“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王隽握了她的手,轻轻的摩挲了几下,轻声的说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小心的。玥儿,你也要小心。无论何时,记住一句话,你保全了你自己,那就是保全了我。” 司马玥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王隽松开了她的手,目光扫了一眼承影和莺时,一脸肃然的语气:“好好保护她。” 两个人皆点头:“公子放心。” 王隽又望了一眼司马玥,这才转身向着城头之处走去。 城墙下现下已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了,一眼都望不到头,人数当有万人以上。而且这数万人现下正勇猛直前的扛了云梯,前赴后继的一个个的在往城头上爬。 城头上的王氏铁骑自然是在抵挡。斗大的石头一个个的滚了下去,长箭一支支的射了出去,但凡下面的人有在云梯上冒了个头快要登上城头的,立时就有铁骑使了弯刀,一刀劈了过去,人头立时就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王隽站在城头上,双手撑在突出的石砖上,一双鹰隼似的双眼只是城头下黑压压的人头之中寻找着崔群。 擒贼先擒王,只要把崔群解决掉了,其他的自然就可不攻自破。 他很快的就找到了崔群的所在。 崔群正端坐在一匹高头黑马之上,全身银甲。虽然他的右手是被王隽砍断了,但现下他用仅剩的右手拉着马缰绳,倒也是在马背上坐的稳稳的。 似是察觉到王隽锐利的目光在望着他一般,崔群随即也转过了头来,目光望向了王隽站立的所在。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中间一大片鲜血直流的战场遥遥的对上了。崔群非但不惧,反而还抬起了自己仅剩的右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就是赤果果的挑战! 阿有站在王隽的身侧,望着崔群这极具挑战性的动作,而后偷眼去望自家公子。 就只见王隽面沉似水,原本放在石砖上的双手猛然的蜷起,用力之大,只在这僵硬的石砖上都深深的勒了好几道清晰的指印出来。 阿有吓了一跳,忙收回了自己偷窥的目光。 公子这脾气发的,只怕今日这崔群不死,公子是不会甘休的。这崔群也是作死,惹谁不好非要惹了端华公主?哪怕他就是惹了公子他自己呢,只怕公子也不见得会这般生气。 他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就听得王隽忽然沉声的唤了他一句。 他回过神来,忙肃然了一张脸,恭谨的问着:“公子有何吩咐?” “将所有家眷全都带上来。” 阿有得令,立时转身着手去办理此事了。于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城头上站的全都是清一色着玄衣的铁骑,现下却都换上了一干身着布衣的周边村庄里的百姓。且这些百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而这时阿有手中就拿了一只类似于现代喇叭的东西出来放在嘴边,大声的对着楼下的所有士兵开始喊话了。 这玩意其实还是司马玥想出来的。当时郑洵正在和王隽商议到时即便是找了那些士兵的家人来,届时喊杀震天中,可怎么朝下面喊话?不然那些士兵倒会以为他们是挟持了他们的亲人,反而更加帮着崔群攻城呢。 司马玥在旁边听得,就找王隽要了一张纸来,然后画了个喇叭的形状出来,说用这个东西,可以将小小的声音转化为很大的声音,让人做几个来用用看。 其实这时候也是有号角的,只是始终还是没有现代的喇叭扬声来的好。 王隽和郑洵得了司马玥画的这个模样,便让人用轻便的锡赶制了几十个出来,而现下阿有手中拿的正是这个。 阿有拿了这个锡做的喇叭,对着下面的士兵就一阵大声狂吼。内容就是那日王隽对承影所说的话,无非是崔群谋逆,朝、廷现已得知,特地的遣了郑太常和王廷尉,以及琅琊王过来收拾崔群。你们都是被崔群强制拉壮丁过去当兵的,我们都理解。但凡只要你们现下扔了兵器投诚,以往之事我们都不再追究,而且往后也保证绝对不会追究。若是不信,现有你们亲人在此,让你们的亲人亲口对你们说。 几十个锡做的喇叭被随即的塞到了那一群百姓的手中,于是一时就听得有叫儿子的,叫夫君的,叫父亲的,皆是又哭又叫的让他们赶紧的扔下了手里的兵器,跟他们回家去之类的。 城头上这么一番闹腾,城墙下的士兵果然是全都停止了攻击了。 说起来他们原先全都是周边村庄里普通的庄户人家,被崔群强拉了壮丁来当兵,谁心里耐烦做这个?现下又听闻这崔群是存了谋逆之心,而朝、廷已然得知,跟朝、廷对抗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又得什么太常、廷尉、琅琊王的保证说只要他们扔了兵器投诚,所有的事都既往不咎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城头上亲人呼喊他们回家的声音赛过于一切,一时大半数的士兵都扔了手中的兵器,停止攻城了。 崔群一时只气得发昏。打死他他也没想到王隽竟然会跟他来这么一招。只是现下这些士兵都是被他强行拉了壮丁的,当日就他一个人逃离出了扶风郡,那些忠诚他的人想必都已经被王隽给血洗了一番吧?他现下就算想喝止这群士兵继续攻城,但他们肯定是不会听他的吧? 更有一些士兵此时转过了身来面对着他,口中在叫喊着:“都是这个逆贼,害的我们也落了个谋逆的罪名。现下既然朝、廷都不怪罪我们,对我们既往不咎了,我们就应该表现出我们的诚心来。不如大家一起抓了这崔群进城,交给朝、廷,如何?” 四周一片轰然叫好声。就有一干士兵手中执着兵器,朝着崔群围了过来。 王隽在城墙上眯着双眼看着这一幕。 他要的就是这个局面。先前他让承影去扶风郡四周村庄宣布他下的令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现下这个局面了。 崔群四周都被士兵重重围了起来,顿时陷入了僵局。 这若是在往日,他自然也是不惧的。可是现下他毕竟已被王隽砍断了一只胳膊在先,若是掉落马下,被周边这么多士兵围困着,不说旁的,单没人手中的兵器扔了过来,就足够将他扎成一只刺猬了。 养虎为患,最后反倒是自己被自己养的老虎给咬了一口,崔群心中对王隽的恨意可想而知。但现下已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的突围逃离这里,以图他日东山再起。 于是崔群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只是两条腿死命的夹住了马腹,然后右手舞动着铁鞭,想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 最后他虽然是负伤累累,但竟然是真的让他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他纵马越过面前倒下的士兵尸首,将手中铁鞭往马身侧面一挂,右手重新握紧了马缰绳,大喝了一声,就要奔着前方逃离。 王隽在城头一见,立时就大喝了一声:“拿我的弓来。” 一侧立时有两名暗卫合力,两双手递过了一张铁弓来。 这张铁弓重三百斤,寻常人不说是拉开弓弦了,便是拿都拿不起来的。 王隽接弓在手,搭了一支长箭在上。箭头六棱状,一旦入了肉,除非是将那块肉挖了出来,否则轻易是取不出这箭头来的。 就见王隽一手稳稳的端着这张铁弓,一手拉弦,扯了个满月形,对准了崔群的后心,然后扯住弓弦的那只手忽然就放了开来。 就只见那只羽箭疾如风,去如电的向着崔群飞驰而去,一箭直中崔群的后心不说,且是去势不止,长箭带着崔群的整个身子向前继续飞去,直至将崔群的整个身子都钉在了前方的一棵大树上。 一直在王隽身旁站立着的阿有见状,只震惊的张大了嘴,半晌都合不起来。 他家公子这支箭上到底是灌注了多大的力气啊?竟然是硬生生的将一个人都钉在了树上。 而王隽此时放下手中的铁弓,遥遥的望着崔群的尸首,犹自不解恨似的说了一句:“如此就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82.牵挂之人 扶风郡这边的事情一解决掉,王隽和郑洵就联名上了一封折子给了庆隆帝。自然,折子里不会说崔群是被王隽一箭给射杀了,而是说他领兵前去剿匪,为国捐躯了,这样就算崔浩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也只能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明面上压根就不敢怎么样的。 而后如先前王隽所料想的一般,庆隆帝那边很快的就遣了一个心腹之人过来接管了整个扶风郡。于是王隽一行人随后也就回京了。 在回京途中,王隽分散了跟他一路而来的所有王氏一族铁骑和暗卫,让他们分头回到原有所在。 虽说庆隆帝他们一开始是指望着他王氏铁骑,可是皇家心术,保不齐心里其实也是忌惮着他们这支王氏铁骑,所以还是谨慎些的好。 等到他们回京之后,李太后立时就遣了人想来接司马玥入宫。 王隽自然是不想司马玥进宫的。先时也就罢了,现下知道李太后一干人竟然是如此算计她,竟然是让她身陷那样的险境,他怎么可能还会让司马玥进宫?于是他沉着一张脸,就想直接对李太后遣来的那名内监下逐客令。 第88节 司马玥却伸手拉住了他,而后对着那名内监浅笑吟吟:“公公在外稍等,我稍后就来。” 那名内监在王隽极具压迫性的气场下,颤着两条腿,几乎是一步一挪的走了出去。 这边王隽待他离开了,立时便问着司马玥:“为什么要进宫?你明知道......” “我知道,”司马玥主动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安抚着他,“只是也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是不是?” 都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凡她和王隽还生活在大夏的土地上,那就不能得罪李太后和庆隆帝他们太多。而且因着这事,李太后心中肯定也会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不要小看这点愧疚之心,关键时刻她能起大用。 王隽依然气难平,但是自打扶风郡之后,他是再也不违逆司马玥的决定了,所以只能不停的索吻,以此来表达他心中的不高兴。 面对他不停歇的索吻,司马玥都温顺的给予了。最后她还安慰着王隽:“你放心,我只不过是进宫一趟看看他们而已,然后就会回来。” 王隽双眼一亮,而后怕她反悔似的,立时就吩咐着承影备车,说是要送她入宫,而后在宫门外一直等着她出来,再一起回来。 司马玥微窘。怎么觉得自打从扶风郡回来之后,王隽恨不能时时刻刻都想黏在他身边的趋势啊。 不过想着那时他被她吓得不轻,司马玥也就释然了他定然是害怕自己再出事的,所以总是想时时刻刻的陪着她。 于是接下来两个人乘了一辆车,王隽全程都紧紧的抱着她不松手。等到他们下了马车,她要跟着那名内监进宫,王隽依然还是依依不舍的不愿意放手。 司马玥只好安抚着他:“我保证,我很快的就会出来。” “我在这里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王隽摩挲了她的手半天,最后说出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这样的王隽真的是好像一个害怕被妈妈抛弃的小孩的。 司马玥立时就慈母之心泛滥,若不是旁边有这么多的人中,都想把他抱在怀中好好的摸摸脑袋。 “好。”最后她捏了捏王隽的手,笑眯眯的答应了一声,而后便跟着内监进了宫门。 只是她进宫门的路途中,时不时的还是会转头过来看一眼。而每一次,他都能看到王隽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目光定定的望着她。 司马玥不晓得为什么,忽然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其实这样一直有人牵挂着她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抬头,碧空如洗,日光灿烂。 长庆宫里一如既往的点着檀香。袅袅烟雾中,宫娥脚步轻轻的领着她去了旁侧的小殿。 这小殿里紫檀木长案上却是供着一尊白衣观音。白衣观音手执净水瓶,端坐莲台之上,微微垂目,一脸慈悲的望着身前摆放着的那只三足掐丝香炉。 香炉里点了三支细长的檀香,香雾缭绕不散。 李太后正上身笔直的跪在蒲团上,手中拈了一串念珠,阖着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司马玥一手扶着门框,静静的望着李太后。 她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早先母亲意外死了,父亲过了几年又娶了一个继母,后来他与继母又生了个孩子,便不怎么对她上心了,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更是没有管着她。自小她看着别的小孩都是被家里人各种宠着,她就在一旁孤苦伶仃的看着,甚至还要照看更加年幼的弟弟。若是照看得不好了,父亲和继母对她轻则骂,重则打。所以自打她穿越过来之后,李太后和司马宣、司马元等人对那样好,她心里很是感动,也是真心的将他们当做亲人的。只是最后,他们还是会这样算计她的啊。 其实她心中也知道,他们虽然算计了她,但却也是真的将她当做孙女,妹妹来看待的,只是到底还是意难平啊,因为他们对她的这些好里面终究还是夹杂了一点其他的东西在的。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王隽不是吗?王隽对她的好那应该是很纯粹的,毫无功利之心的。 一想到王隽,司马玥就觉得如有一阵暖风吹过,吹散了自己心间所有的寒冷。 她站直了身子,带了笑意,唤了一声皇祖母。 李太后闻声睁开双眼,立时转头看了过来。 一见司马玥正笑吟吟的站在她的身后,她忙就想起身站起来。只是起得太急了,身子就有些往一侧倾了。 司马玥忙从后两步赶了上前来,双手扶住了她一侧的胳膊,说着:“皇祖母小心些。” 李太后就着她的手堪堪站定,唤了一声玥儿,然后就定定的望着她,也不说话。 而司马玥则是面上一直都带了微微的笑意,就那么任由她一直看着。 她这个样子李太后一时倒是不晓得说什么。 若是司马玥回来就和她哭闹,说她在扶风郡受了那么多的罪,都是司马宣不好之类的,她倒是可以搂着她,哄着她,再是罚一罚司马宣,那这事兴许就能这么揭过去了。但是不想,现下的司马玥却只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面上还带了笑意,什么话也不说。 仿似她一夕之间就忽然从那个跳脱的孩子长成了一个懂事的大人。 以前是觉得他们宠着她,真心的将她当家人,司马玥自然也是会在他们面前各种跳脱撒娇,可是现下,她却是再也无法在他们面前做出那样的跳脱撒娇了。 纵然是知道李太后心中其实也是疼她这个孙女的,可是她还是觉得这层疼爱是隔了那么一层玻璃的。 只是眼中看得到,却是不能亲身体会得到了。 李太后此时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摩挲了片刻之后,长叹了一声,又唤了一声玥儿。 司马玥答应了,面上依然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扶着李太后就往正殿中,而且还细心的提了一句:“皇祖母,小心门槛。” 李太后也就由她扶着,慢慢的走到了正殿的椅子上坐好了。 有宫娥上了定好的雨前龙井茶来,李太后又一叠声的吩咐着她们赶紧上糕点了。而后就转头对着司马玥说着:“早先得到消息,知道你们今日会回来,我一早就吩咐她们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尝尝?” 司马玥笑着答了一声好。随即宫娥捧了几碟子糕点来,清凉爽口的薄荷糕,松脆爽甜的巧果,沾着白糖末的雪花酥,果真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司马玥就伸筷子夹了一块雪花酥来吃,末了抬头对着李太后笑道:“皇祖母这里的雪花酥还是这么好吃。” 李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你若是爱吃,在皇祖母这里安心的住些日子,我让人天天给你做。” “只怕是不行呢,”司马玥轻轻的将手中的筷子放到了象牙筷托上,推辞着,“虽然我也想在皇祖母这里多住些日子,多陪陪皇祖母,可是皇祖母也是知道的,我离京有些日子了,这刚回来,家里还有好些事情没有打理好呢。不如改日等家里的事情都打理好了,我再进宫来陪皇祖母,如何?” 李太后一听,顿觉心里抽抽的厉害,隐隐作痛。 她自然知道司马玥说的这些不过是不想留在她这里的借口罢了。司马玥一个公主,有什么事情需要她亲自来打理的?自然是有丫鬟都一一的替她打理好了。再者往时她不也是京城在她这里一住就住好些日子的吗,怎么那时就不见她说抽不开身呢? 李太后虽然明知道司马玥这些话只是托辞,但总归还是不好说什么的。 他们刚刚那般的算计了她,还能要求她不记仇,心里对他们没有怨恨的么?司马玥还能这般的和她笑着说话,而且只字也没提那些事,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思及此,李太后的话语中不由的就带了涩音。 “既是家里的事还没有打理好,也罢,那皇祖母今日也就不留你了。不过改日你可一定要进宫来看看皇祖母啊。皇祖母老了,只怕也是没有多少时日好活的了,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能多看到你们几次也都满足了。” 司马玥全程面上都带着笑容听完了李太后的话。待听得李太后说自己老了,只怕也是没有多少时日好活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忽然没来由的就痛了一下。 “皇祖母,”于是她站起了身来,抬头,很诚挚的也说了一句,“往后我会经常进宫来看你的。” 但如同以往一般,经常在李太后这里留宿只怕她是做不到的了。 李太后闻言心中宽慰了不少,就又吩咐着一旁的宫娥拿了提盒来,将这些没吃完的糕点全都装了起来,说是待会让司马玥带回去吃。 司马玥也温顺的应了,而后便开口告辞。 李太后也只得应了,而后目送着司马玥离开。只是当司马玥快要走出大殿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起身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颤着声音就问了一句:“玥儿,那件事,你,你心里可怨恨皇祖母?” 司马玥的身影一顿,随即她转过了身来,面上还是带着那般淡淡的笑容。 “皇祖母,你说的是哪件事?” 李太后闻言一怔,但随即她也勉力的扯了一丝笑容出来,笑道:“没事。皇祖母胡说的罢了。你,你去吧。” 司马玥对她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去了。 她心中终究还是有怨恨的,李太后由宫娥搀扶着,无力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而司马玥一走出长庆宫,脚步立时就开始加快了。 王隽还在宫门外等着她呢。 一路快速奔走,终于是宫门在望。而远远的,她就看到王隽挺直的身影依然还定定的站在那里,仿似自她离开后,他就一直站在原地等她,再也不曾移动过分毫。 司马玥加快了脚步,最后简直就是飞奔着跑了过去。而后她也顾不得周边还有人在,一头就扑向了王隽的怀中。 王隽张开双臂接住了她,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而后握牢了她的手,唇边笑意绽放:“走,我们回家。” ☆、83.情话连篇 扶风郡之事结束之后,司马玥很是过了一段惬意的日子。而且在这段时日里她还得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那就是,她竟然从皇家学院毕业了!! 当王隽亲口告知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司马玥的第一反应就是,王隽这定然是怜她前些日子在扶风郡受苦了,又见她甚是不喜上学,所以就作了个弊,让她从皇家学院毕业了。但是王隽却信誓旦旦的说他没有作弊,说罢还将上次各科的考试成绩都给她看了。 但其实她各科的考试成绩多数为良。可当初听说想从皇家学院毕业不是得各门功课都得是优以上吗?这不是作弊是什么?司马玥用不信任的目光望着王隽。随后王隽便解释着,他那时听了司马玥对她说的术业有专攻,不能要求人人都全才,最后却埋没了真正的人才这一番话之后想了许多,那时他就已经决定了,但凡是在某一门学科上特别优秀者,其他功课的成绩可适当的放宽至良。而且这次期末考试不仅仅是司马玥一个人毕业了,同时还有一个崔护。 继司马玥挑战算术夫子成功后,崔护随后也挑战武术夫子成功了。 想想那日两个人冲突之时王隽言语之中对崔护的恨意,再是看他竟然没有藏私让崔护也毕业了,司马玥终于是肯相信王隽没有作弊了。 万岁!往后终于是可以不用再早起上学了!司马玥一时只激动的抱着王隽是又蹦又跳。 只是好时光并没有过太久,庆隆帝的旨意就下来了。 因着他觉得司马玥在算术上面很是有天分,就给了她一个户部的官做做,说起来无非也都是算账的事,类似于个会计之类的。而王隽这边,因着扶风郡事件有功,就将他从九卿之一的廷尉迁为了三公之一的太子太傅。 这颗甜枣砸下来没两天,庆隆帝又是一道旨意下来了。不过这道旨意却是个密旨,说是洛川郡的太守崔英上了个折子,说是郡丞王鎏因病逝了,恳请庆隆帝从朝中再选个贤良之臣去洛川郡做郡丞。 说起这洛川郡,自古穷山恶水,不是两年旱就是三年涝的,原本是大夏数一数二的郡县,只是后来因缘际合,却教人在那里发现了一种石头。 这种石头面上却也粗糙,和一般的石头看起来相差无几。只是切了开来,却是发现里面青翠莹润,其上花型竟然酷似色彩缤纷的芙蓉,纹理且是清晰,神态也是逼真。便有那巧手的工匠依顺了这石头里的芙蓉花纹雕刻了出来,竟然就是一株芙蓉的了。且便是真芙蓉都没这等好看的,于是一时轰动全大夏,便也为这种石头取了个芙蓉石的美称,而后这芙蓉石一直便为上贡之石,只为皇室之人,或一些功臣之家方能拥有。后来至庆元帝之时,特令民间也可销售,于是一时全国权贵之家纷纷重金购买之。于是洛川郡原本只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穷郡县,税收是一些都不指望的,朝、廷每年倒是要补贴许多银钱下去的。可自打有了这个芙蓉石可自行销售的令之后,一时洛川郡富可流油,竟然是成为大夏每年税收的重要来源地之一。 洛川郡这样重要的一个郡县,历代皇帝自然是不会小觑的。所以除了太守之外,历来皇帝都还会亲自指派一个郡丞下去,以为监督太守,以防他私自中饱私囊。这个王鎏便是庆隆帝亲自指派下去,监督太守崔英的。原因是前两年洛川郡太守崔英上书,说是前些年芙蓉石经多年开采,数量急剧下降,所以现下税收下降严重之类的。庆隆帝心中对崔英的这个说法自然是觉得有几分怀疑的,这次遣了王鎏去了洛川郡,让他若是查出了什么事,可越过崔英,直接向他汇报,但是不想现下崔英却是忽然上书,说是王鎏暴毙。这一连串事情如此巧合,庆隆帝怎么可能会相信?不过这崔英还是崔氏一族之人,庆隆帝也不好明面上遣了什么官员去查,所以最好就遣了王隽暗地的去查探一番了。 但司马玥猜测,既然庆隆帝早就存了要让王隽帮他对付博陵崔氏一族的心,很可能在扶风郡之事未发生前就已经想着要王隽去查这个芙蓉石的事了。 王隽接了这密旨,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他随即上书,说是自己既然担了太子太傅这一官职,现下想来已是没有精力来担任皇家学院院长一职了,所以他请求辞去皇家学院院长一职,而庆隆帝随即也应允了。 司马玥却是知晓,王隽这是在为以后离开京城在做准备了。 随后秋风渐凉之时,司马玥和王隽踏上了去洛川郡的路程。 他们走的是水路。因着是暗中去查访,所以并没有什么鸣锣开道,身着官服,大张旗鼓之类的,只是着了平日里穿的衣裳,扮着过往客商,包了一艘船而已。 但王隽这个混蛋对外说的却是他们是一对夫妻...... 虽然他们已是有婚约了,迟早也会成为夫妻,但是现下就这般的扯淡真的好么?其实王隽不过就是想打着这个旗号,好明目张胆的只要一间舱房,不要以为她不知道。 自打从扶风郡回来之后,两个人冰释前嫌,司马玥有时晚上还是会做噩梦,梦醒之后索性便是赤脚翻过墙,跑到王隽那里去和他一起睡。但两个人真的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而已,顶多也就只是亲吻一下,而后抱着一起睡罢了,王隽从来不会对她做更进一步的动作。 司马玥很是好奇,因为说起来两个人之间毕竟是已经有过一次那样的事了。而且有好几次王隽亲吻她亲吻的明明都情、动了,可最后还是各种压制了下去,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并未进行到下一步。司马玥有一次就将她的这个疑问问了出来,而王隽的回答是,上次是他不好,伤害了她,所以现下直至两个人成亲之时,他都不会再伤害她了。 司马玥微窘,伤害什么的,若在当时说起来,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确实都是有的。只是现下这些伤害都已经是没有了的呀,更进一步什么的,偶尔适当的还是可以有一下的嘛。于是有好几次司马玥自己都主动了,末了王隽却好像是被强的那一个,各种抵抗不从,最后倒把司马玥给笑个不住。不过第一次的撕裂之痛司马玥总还是记得很清的,是以她心里对这种事也还是有些抵触的,也就并没有过多强求。 现下两个人虽然同处一间舱房,睡在一张床上,王隽依然还是对她甚为规矩。 今夜却是二十三,空中一轮下弦月,弯如峨眉。苍穹浩渺,星河璀璨。 第89节 船行水中,吱吱呀呀的摇橹声不时传来,司马玥有些睡不着,最后索性便是披衣起来,推开窗子望着外面。 星月光有限,两岸黑黝黝一片,偶有晚睡的人家,如豆的灯光闪闪烁烁着,别有一番静谧之美。 身后忽有脚步声传过来,紧接着有双胳膊自她的身后绕了过来,松松的揽住了她的腰。 王隽头搁在她的头顶上,略带惺忪的声音徐徐的响起:“睡不着?” 司马玥微微的偏过头来,伸手去摸身后王隽的脸颊,浅笑道:“吵醒你了?” 王隽摇了摇头,揽着她腰的胳膊紧了几分,只是一双眼却还是半开半合的。想来还没有睡醒。 星月光来,虽然幽微,依然可照见他容颜如玉,眉眼俊朗不凡。 司马玥这般的望着他,一时竟然是有些痴了,摸着他脸颊的手便转而移了上去,温柔的描摹着他眉眼的轮廓。 王隽也没有睁眼,任由着她这般细细的摸着他的眉眼,只是过得一会,他却笑了起来,说道:“玥儿是觉得我好看,看痴了吗?” 虽然明知道他现下闭着双眼看不见,但司马玥还是很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是,我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我便是日日的看,看一辈子,都是看不腻的。” 王隽忽然就睁开了双眼,垂头望了过来。 司马玥就只觉得他眸光细碎而又温暖,似是外头这漫天苍穹的星光都倒映在了他的眼中一般,只教她看得舍不得移开双眼。 “夫君?”王隽低低的笑,俯首下来衔住了她的唇,细细的吸允着,“我喜欢这个称呼。” 许是今夜星光太美,又许是气氛太好,司马玥今晚是从未有过的配合着王隽的亲吻。 王隽亦是情、动,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抱坐在自己的膝上,紧紧的揽着他的腰,更紧的贴向自己。 司马玥放在他胸前的手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王隽现下的一颗心跳的有多么快,多么剧烈。 他就像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的凶狠的亲吻着她。司马玥亦沉醉其中。 但王隽却是忽然放开了她,而后紧紧的闭起了眼。 他急剧起伏的胸口告诉了司马玥,他现下的克制是有多么辛苦。 司马玥望着王隽隐忍难耐的神色,犹豫了片刻之后,忽然就很坚定的伸出了手,轻柔的抚上了他的脸颊。 她这是在无声的邀请。 当她的手抚上脸颊的一刹那,王隽浑身一震。随后但见他睁开了双眼来,伸手握住了她抚着他脸颊的手,双眼幽深,低声却又快速的说着:“我忍不住了。玥儿,可以吗?” 司马玥点头,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你是我的夫君,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王隽倾身抱起了她。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84.半夜遇袭 这次出门与其说是微服查案,倒不如说是出来度蜜月的。 正是初秋时分,天高云淡,苍穹浩渺,江水万里滚滚而去。 司马玥和王隽在船头,晒着秋日和煦的日光,俯身趴在船栏上看两岸树木黄绿一片,打渔船只往来繁忙,偶尔说上两句闲话,只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路船行无话,两岸地势也较为开阔,可见人家炊烟,牧童赶着牛羊慢行。这般行的三日之后,两岸的风景却又变了,山峰陡峭,直插云霄,江水且是变得湍急起来。 王隽遣了承影去问船家,回来说是现下在荆州地界,再行得两日就能到洛川郡了。 王隽点了点头,没有做声,只是神色间有些凝重了起来。 司马玥却是没有查觉,依然是怕在船栏上惊奇的看着两岸的风景。 两岸都是重重叠叠的悬崖峭壁,几乎都要遮挡住了空中的日光。而且不时有猿猴之声传来,实在是蔚为壮观。 只是这猿猴之声白日里听着还好,可能还觉得新奇,可是漆黑的夜晚听来,就觉得甚是凄凉怪异,只让人无端的就觉得心中有些害怕起来。 司马玥躺在床板上,耳中听着两岸不绝于耳的猿猴之声,心生恐惧,蜷着身子,侧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身后忽有双臂伸了过来,而后她蜷起的身子就被整个的揽入到了一局温暖的怀抱中。 王隽抱着她,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旁流淌:“我在这里,不怕。” 司马玥唔了一声,翻了个身,面对着王隽,整个人更紧的往他的怀中靠去。 鼻中是淡淡的松木香气,司马玥觉得安心不少,一时只觉得那恼人的猿猴之声似是也变得和善了不少,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长时间,忽然就听得王隽极轻的声音在低低的唤着她:“玥儿,醒醒。” 司马玥迷迷蒙蒙的醒了过来,入目是舱房中没有熄灭的油灯微弱的光线,以及王隽严肃的一张脸 “王隽?”司马玥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叫了他一声。 王隽却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接着将她抱了起来,极快的给她穿好了衣裙,末后又给她披了一件厚实的斗篷。 司马玥见王隽身上衣裳穿戴整齐,牵着她的手走近桌旁,一口就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舱房中一时就全黑了起来,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司马玥只被王隽这一番举动给弄得心中惴惴不安,忙靠近了他几分,低声的问着:“怎么了?” “有人上船,而且为数不少。”王隽低声且快速的说着,“只怕来者不善。” 司马玥只想扶额。就不能让她消消停停的吗?怎么不是出这事就是出那事呢?若是早知道会有这么多破事,当时就不该接这破差事啊。 王隽见她不语,以为她是害怕,便用力的捏了她的手一下,低声的说着:“别怕,跟在我身边就好。” 却听得司马玥在说道:“唉,等等,我去拿下我的软鞭。” 上次在扶风郡的时候,王隽给她的那根银丝软鞭早在群玉山被崔群的人围困的时候就弄丢了,只是她用着那银丝软鞭实在是觉得趁手的很,所以回来之后就让王隽又按着以前的那个重新给她弄了一根。而且因着在扶风郡吃的那个大亏,回来之后她没事的反倒还会主动的缠着王隽再教她些功夫,是以她现下的身手对付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王隽一时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都这当口了她倒还惦记着她那根银丝软鞭呢。不过想着她十分的喜爱那根银丝软鞭,而且有软鞭在手,关键时刻总归还是能自保的,便也任由她回去拿了。 银丝软鞭却是被司马玥塞在了一个小包裹里面了,她踉跄着回去摸索到了,攥紧了鞭柄握在手里,而后又转身回来了。 王隽一直站在门边,就着门板的缝隙在望外面的动静。 司马玥回来,将手又递了过来,他握紧了,又不放心的低声的吩咐一句:“待会不要松开我的手。” 听得司马玥轻声的嗯了一声,他这才略略的放了心,伸手轻轻的去开了舱房门,而后牵着司马玥就脚步极轻的走了出去,隐在了一处地势较高的黑暗阴影里,谨慎的望着四周。 今夜月光原就微弱,空中阴云又甚多,黑压压的倒将那仅有的月光和星光都给遮没了,黑黝黝的一片。但好在船头船尾都是各挂了两盏极大的羊角灯的,虽是江上夜风甚大,吹得灯左右吱呀吱呀的摇晃个不住,可好歹倒不曾将里面放着的蜡烛吹熄。而借着这羊角灯的光,王隽和司马玥也便看到了这大船四周竟是不知何时泊了二三十艘的小船。而现下那各只小船上都有黑衣人抛了长长的绳索过来,绳索尽头是极大的三抓钩,正固定在了这大船上的沿边,随后那小船上的人便借由这绳索,慢慢的攀到这大船上。 江风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司马玥瞧着那些人攀着绳索,身子晃晃悠悠的,都替他们当心,这一个不小心,指不定就掉到了江里。而现下水流湍急,掉了下去指定就立时没影了。 “是劫匪之类的?”司马玥望着那些人,有些已经是攀爬过来的,低声的问着王隽。 王隽摇了摇头。 这些人身形敏捷,抛绳,攀爬之时竟是一些声音都没有,显然就是训练有素的。而且方才攀爬途中有一人不慎失手掉入漩涡中,竟是无一人出声,而且掉下去的那人也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无声息的像是一片树叶落入了水面一样。 能如此漠视生死的,那定然不会是一般的劫匪,只能是自小就被培养的死士。所以他们这就是早就被人给盯人了?甚至是他们自打离开京城的时候就被盯上了。而之所以选在现下动手,而不是前几日,定然是因着这里地势险要,水流湍急,若是将他们全都解决掉了,到时大可以做出一副船不慎撞上暗礁,船上所有人都被湍急水流冲走,无一幸免的场面出来。 倒是好谋算。 王隽微微的眯了眯眼。 这事他便看到舱房附近又两个暗影悄悄的出来了。看其身形却是承影和莺时,想来他们也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 “承影!”王隽忽然直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 承影一怔,立时就朝着这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但见王隽握了司马玥的正站在前方较高处,江风吹起他墨色的披风,翻卷如飞。 “断绳。”王隽沉声的发出了他的命令。 承影立时明了。朝着莺时比划了手势,两个人猫着腰,一往左,一往右,身姿敏捷如豹子,各自挥起手中的刀剑,向着船沿之处的那些绳子就挥刀砍了下去。 他们一时砍断了数根绳子,那些尚且双手在绳子上攀爬的黑衣人立时就掉入了江水中,被湍急的江水冲走了。 就有已经成功登船的人来阻拦承影和莺时,和更多的却是朝着王隽的方向扑了过来。 如王隽所料想的一般,这些人定然是自小被培养的死士。出手招招狠辣,全是奔着人身上的各处要害而去。便是司马玥自认那套无常鞭法练的也还可以,出去也能对付个几个人,可是现下她仅仅只是对付一个人就觉得足够吃力的了。 她这边正被眼前的两人逼迫得有些手忙脚乱,那边王隽瞧见了,手中软剑一斜,泄去了那两人对她的凌厉攻势,而后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过来,沉声的嘱咐了她一句:“别动。待在我身边就好。” 司马玥刚刚和那两个人对上之时,有一人举刀砍来,她提了鞭迎了上去,那人力气却是甚大,只震得她虎口发麻,险些不成脱手将手中的银丝软鞭甩了出去。 她自己也知道她在这些人的手中讨不了好去,不添乱让王隽分心就不错了。是以听了王隽的吩咐,她也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身边。只是若是有人暗中偷袭王隽的时候,或者是得了个空隙的时候,她也是会甩一鞭子出去。 这般时不时冷不丁的出手甩一鞭子出去,倒是教那些人防不胜防,一时竟然是教她甩倒了两个人。若不是现下局面紧张,只怕她都会拽着王隽的袖子让他夸奖几句。 只是黑衣人实在是太多了,黑压压的几乎站了一甲板。纵然是王隽武艺高强,可是他又要分心照看着司马玥,那些人又是如蝗虫般的扑了过来。死了一批,下一批又悍然不知死的扑了过来,继续围攻。 这样车轮战下去,就算是王隽再厉害,可那体力也跟不上啊。 司马玥在一旁就有些着急。而且那边承影和莺时也被一群黑衣人缠住了,现下看着明显的也是占了下风的。 难不成今日她竟然会死在这里?她心念急转,本想叫王隽不要管她,那样对付眼前的这些黑衣人他肯定是会有把握的。可是她也晓得就算是她这样要求了,王隽也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司马玥一时只觉得一筹莫展,反正到最后怎么想都觉得她自己是个累赘,拖累了他们的累赘。 ☆、85.红烛艳艳 司马玥和王隽现下身处一座山峰内,林间薄雾氤氲,鸟声细碎。天边玫瑰色的彩霞铺满了天际,恍惚之间似是谁打翻了五颜六色的颜料桶一般,美的触目惊心。 昨晚在船上之时,他们遭到一大群黑衣人的忽然袭击,中间数次险象环生,但好在最后都平安的度过了,而且到后来他们一度占了上风,迫得那群黑衣人连连后退,有那不退的,自然是做了王隽的剑下亡魂。而那些因着连着小船和大船的绳索被砍断,并未成功来到大船上的黑衣人一见现下境况于他们不利,竟然是张弓搭箭,长箭一支支的向着大船各处飞来。 不过这却是火箭。一时大船立时就处在了熊熊的火焰之中。 他们竟是想活活的烧死他们。便是烧不死他们,那也要迫得他们跳水,到时他们再出手狙杀。 而王隽当机立断的就吩咐承影和莺时弃船,抢那些黑衣人所在的小船。同时他抱了司马玥,跳下大船,抢了最近的一条小船。 只是水流实在是湍急,后面又有其他黑衣人追赶,最后小船撞上了一处暗礁,支离破碎。司马玥堪堪要落水之时,幸得王隽提气,抱了她就蹿上了最近的一座山峰。 时值半夜,王隽抱着她在密林中穿行。头顶星月无光,林中时有夜枭之声响起,若不是有王隽在身旁,司马玥觉得自己真的是会撑不下去的。 好在总算是成功的摆脱掉了身后那一群追赶的黑衣人,只是他们二人却是与承影和莺时失散了。 司马玥一时就忧心不已,生恐承影和莺时遭了那群黑衣人的毒手。王隽安抚着她:“无妨。承影能做我王氏一族的暗卫领队,能力自然不凡。我看莺时也非一般人,他们二人定然是会无虞的。” 虽然王隽是如此说了,但司马玥却还是担心啊。所以说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早知道就该坐家里不出门,不然哪会有这些从天而降的祸事。 说起来王隽都抱了她一个晚上的了,先前因着是晚上,光线不明,她觉得王隽可能是怕她走散了,是以虽然她多次要求,但王隽依然没有放她下来让她自己走路,但现下天边已然旭日初升了,林间一切都照的甚是分明,万物可视,司马玥就坚决的要求王隽放她下来,让她自己走。 他老这么抱着她,胳膊不会酸痛的么?但是王隽还是拒绝了,反而是嘱咐了她一句,让她抱紧了,闭眼。 第90节 司马玥心中未免觉得奇怪了。让她抱紧了她还可以理解,但是让她闭眼这事...... 但她忽然就知道他为何会如此说了。因为她眼角余光瞥见了前方的树干上正缠绕着一样东西。 粗粗看来,只会觉得那是一截长势较为奇怪的树干罢了,可若是细细一瞧,那分明就是一条小孩手臂粗细的蛇。只是这蛇的身子是乌褐色的,与树干的颜色较为接近,所以错眼一看就以为这只是截树干罢了。 意识到这不是树干,而是一条蛇之后,司马玥脑海中立时就想起了那一日一夜她待着水牢,手握木棍和那几条水蛇对峙的局面,而同时,身上被那些水蛇咬过的地方,虽然伤口早就是已经好了,可是现下她却还是觉得那几处火灼死的痛了起来。 轰的一声响,她只觉得似是有一桶冰水兜头而下,全身都不由自主的开始颤了起来。 王隽意识到她的不对,低头一看,见她一张小脸煞白,眼中满是恐惧,立时就知道她看到了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闭眼。”他低声的说了一声,同时手腕一扬,一片树叶自他的手中疾飞而去。 于是瞬间,那自树干上垂下了一半身子的蛇立时就身首异处了。 司马玥这时已然是闭上了眼,一双手颤巍巍的抱着王隽的脖颈,头深深的埋在了他的怀中。 先时没意识到,等到这会察觉过来之后,她就想起来昨晚她和王隽入了这片山林之后,其时是不时的就可以听到身后黑衣人的闷叫声的。当时她还纳闷着,以为是承影和莺时在后面袭击他们,可是现下想来,极有可能是这些人不慎被这山林里的蛇咬到了。而且现下想起来,她和王隽这一路行来,耳中是经常听到悉悉索索的爬行声的。只是当时她以为这是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所以当时并没有在意。 可是现下想起来,那分明就是蛇爬行的声音。所以这片山林里到底是有多少蛇?她和王隽这是误闯进了蛇岛里了吗? 司马玥只要一想到这片山林里不知道有多少蛇,立时就只觉得手脚发冷,背上和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冷汗。 昨夜被那一大群黑衣人包围袭击,险象环生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而这时王隽手中的一把树叶已然用完,又随手从旁边的一丛灌木丛里薅了一把下来握在掌心,但凡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立时就又是一片树叶疾飞而去。树叶过处,那些蛇无不是身首异处。 自昨晚进入这片山林之后,王隽就已然发觉他们误打误撞如了一座蛇岛,岛上遍地是蛇。草丛间,路旁,悉悉索索声响不断,头顶枝干摇晃,不时的就有蛇身垂了一截下来,丝丝的朝他们吐着猩红的信子。 他知道司马玥怕蛇,只怕都是怕入了骨子里去,所以一路上并未对她言说此时,只是让她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山林罢了。而他则是一路上抱着司马玥,不时的和她闲话,转移她的注意力。遇到有蛇出没的时候,他就不动神色的抛出夹在两根手指间的树叶,待树叶用完了就随处再薅一把。于是他们这一路行来,身后无数条蛇身首异处。 待到日过正午之后,他们总算是出了这一片密林,路旁渐有农作物,也不时的就可看到农人耕种的身影。 看到有两个人自那片山林里出来,那些耕种的路人全都惊呆了。 他们祖祖辈辈的都知道那片山林里全都是蛇,各种各样的蛇。便是任何人进了那片林子,最后只怕都逃脱不了被蛇咬死的下场,所以他们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进那片林子。可是现下,这两个人却是从那里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 一时全村轰动,扶老携幼的都来看。甚或有那迷信的,竟然以为他们莫不成是这片山林里的山神不成?于是最后大家公推了村长出来挽留他们二人留下,说是能和山神多亲近几日也是好的。 王隽本不欲过多停留,那群黑衣人没有顺利的追击到他们,后面定然还是不会罢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只是司马玥受了这一番惊吓依然还是煞白着一张脸,眼神有些呆呆愣愣的,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于是最后在众位村人热情的挽留之下,他便想着,暂且在这里逗留一日,让司马玥恢复下精神也是好的。 这个村子却是叫做李家村,盖因村子里的居民多数都是姓李的缘故。村长姓李,名长富,五十来岁的年纪,一把山羊胡,两只耳垂且厚且长,一望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 李村长邀了王隽和司马玥到家,笑呵呵的叫了自己的老妻出来烹制饭菜,然后坐在院子里的大樟树下,一边抽着旱烟袋,一边和王隽拉家常。其实无非也就是想打探王隽和司马玥的来历罢了。 王隽和司马玥的穿戴皆不俗,在李村长的眼中看来,便是镇上的大财主赵老爷身上的衣裳料子都没有王隽和司马玥身上的衣裳料子好。而且他们二人男的生的俊朗不凡,女的生的娇美明媚,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王隽生性不会撒谎,但也不能将他和司马玥的来历悉数告知,最后还是司马玥在一旁接了话,只说她和王隽是一对年少夫妻,刚成了亲,想坐船去洛川郡看一个远嫁的姑姑,不想在这路上船触碰到了暗礁散了,他们两个拼死拼活的挣到了一片山林里,然后从山林里一路走了过来,就见到了村长他们。 李村长大是诧异,忙问着:“你们两个就没在那片山林里看到蛇?” 他可是听老一辈里的人讲过,那里的蛇遍地都是。甚至听说是有一个山坳里,密密麻麻的,缠缠绕绕的都是蛇,也不晓得到底是有几万条了。 怎么可能会没看到?没见她现下还白着一张脸,额头上的汗还没有被风吹干呢么?只是见得李村长都这么问了,也不能不扯个谎。 她原本是待要说没看到的,可是又怕李村长和这李家村里的人信以为真,真的以为那山林里没蛇了,不定的就大意闯了进去,到时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就是她和王隽的罪过了? 于是她就含含糊糊的说着:“看见了的,而且蛇也不少的。只是我夫君幼时的时候曾有一位高人给过她一样东西,佩戴在身上,便是什么蛇虫鼠蚁都不敢靠近的。所以那山林里蛇虽然多,但也是远远的并不敢靠近我们。” 李村长见着王隽即便只是坐在竹扎的小椅子上,可依然是周身气质出尘,恍然不沾尘埃,是以对司马玥的话竟然是没有一丝起疑。 王隽却是悄悄的瞥了一眼司马玥,心里想着,她这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倒是很厉害的啊,哪里学来的? 最关键的是,她对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到底是真心的,还也是这般张口就来,哄他的? 于是等到晚间两个人独处,终于不再有村民闹哄哄的过来过去的将他们当着世外仙人看的时候,王隽觉得他很有必要和司马玥好好的聊聊这事。 因着先前司马玥说过她与王隽是夫妻,是以李村长也就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屋子住。 虽然是简陋的屋子,四壁的石灰刮白都剥落了不少,屋顶四处也有蛛网,但因着李村长觉得他们是贵客,拿了家里仅剩的两支红蜡烛出来给他们点上不说,他的夫人更是特地的找了一床红被子出来给他们铺在了这简陋的床上,而后笑眯眯的对着司马玥和王隽说着这还是她当年和李村长成亲之时盖的被子,希望他们两个不要嫌弃才是。 被子是大红的绸被,上面绣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案。虽然是绣工一般,但鸳鸯交颈的那点子意思却是绣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司马玥哪里会嫌弃?她只觉得实在是臊的慌。 虽然说她和王隽之间是有过几次那样的事,可到底如现下这般红蜡烛点着,鸳鸯红被子铺着的经历还是没有的。 恍惚之间倒是觉得真的跟洞房花烛夜似的。 司马玥一时固然是觉得臊得慌,一时心内也实在是感激。她便伸手将头上戴着的三朵珠花都拿了下来,塞到了李夫人的手中,红着一张脸道谢。 这三朵珠花都是金累丝做成的。金子拉成细细的金线,一圈圈的缠绕而成一个花瓣,总计五个花瓣,中间是一粒小拇指头大小的红宝石,周边又是一圈小一些的红宝石做成的花蕊,端的是精巧之极。 李夫人一见,哪里敢收,忙推辞着:“这样贵重的东西,老婆子可是不好要的。” 司马玥却是不由分说的将这三朵珠花塞到了她的手中,说道:“白日里我听说李大哥已是定了亲的?这三朵珠花不为别的,就当是我和我夫君的随礼罢了。李夫人你一定得收下。” 乡下人整日间图里刨食,银子见的都少,更何况是这样金灿灿的金子和这样的红宝石?李夫人虽然口中推辞着,但心里其实也是想要的。而司马玥现下既然是这样说了,她便也趁势将这三朵珠花收下了,想着这样精细的东西,拿去卖了,指不定全家都能搬到镇子里去住了,也不用在这里整日的在土里刨食了。 想到这里,李夫人面上的笑容一时就越发的真诚了起来,殷勤的说着若是司马玥和王隽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对她说,不要和她客气之类的。末了转身要走的时候,笑眯眯的说着你们早些歇息,而后又体贴的帮他们带上了门。 司马玥这才转过了身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王隽抱了个满怀。 “夫君没想到玥儿的嘴竟然是这般的甜,这般的会哄人?”王隽唇角微翘,一双眼带了笑意的望着她。 艳艳红烛下,他这带了笑意的目光看上去竟然是勾人魂魄一般的,教司马玥看了,一时竟然是看呆了,移不开眼去。 王隽一见她如此痴傻的模样只管望着他,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情动,止不住的就又喃喃的说着:“这样甜的小嘴,让夫君来好好的品尝品尝。” 话落,他低头,轻柔的衔住了她的双唇,细细的品咬厮磨着。而司马玥早就已经是无力的瘫软在了他的臂弯中,任由他各种索取。 王隽总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只是很简单很平凡的一句话,可自他的口中说出来,无端的就会有勾人心魄,让人面红心跳的本事。 一夜红烛无眠。数次睁眼,望着还伏身在她身上仿似永不知疲倦的王隽,司马玥都有一种错觉,仿似这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一般。 ☆、86.洛川郡内 司马玥睡的很沉,她实在是被王隽折腾的累了。只是王隽却是不敢睡的太沉,纵然是阖上了双眼,可依然还是一直 处在半睡半醒状态。 村口远远传来两声狗吠声,但立时便又静寂一片。王隽蓦然睁开双眼,迅捷的起身下床,隐在窗子旁边朝外望去。 远远的有两个黑影摸进了村子,正小心却又细心的挨家挨户的查看着。 王隽微微的眯起了双眼。 只有两个人,他完全可以出去轻松的搞定。只是回头望了一眼正睡得安稳的司马玥,他又敛去了他的这份心思。 不论如何,他总是会守在司马玥身边不离开半步的。不过他随即还是在就近的墙上抠了两块土块放在手中。 待会若是那两人搜查到他这边来了他再出手吧,到时无声无息的结果了这两个人也就是了。 而这时那两个人已经是进了李村长的院子了。 星月光虽弱,但依然是可模糊的看清那两个人的相貌和轮廓的。 竟然是莺时和承影。 手中握着原来是用来放倒人的土块此时只是轻轻的隔着窗子丢在了院中。只不过扑嗒一声轻响而已,但承影和莺时已然是警觉的望了过来。 王隽自阴影中走了出来。承影一见,立时喜不自胜,抢上前两步,问着:“公子,您没事吧?” 王隽摇了摇头。 莺时这时却是急切的问着:“公主在哪里?” 王隽伸手指了指屋中正在床上安睡的莺时,同时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二人噤声,以防吵醒了司马玥。 一见王隽和司马玥都安然无恙,承影和莺时都放心了不少,便拱手退至一旁,半为守卫,半为歇息。 至天蒙蒙亮的时候,王隽也没有叫醒司马玥,只是将她合身抱在怀中,出了房门。 正在檐下休息的承影和莺时立时齐齐的站起。 王隽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而后趁着青灰色的晨光,四个人朝着洛川郡的方向走去。 昨日司马玥和李夫人唠嗑的时候,已经是顺带问了一下洛川郡应该往哪里走,当时王隽也在旁边听到了,是以现下他知道路线。 于是待到司马玥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李村长家里,而是身处一间酒楼里。 因着是清晨,酒楼里也没有什么客人,静悄悄的。司马玥在王隽的怀中动了动,正在闭目养神的王隽立时就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带笑的眼眸望向她,一如昨夜俯身亲吻她之时一般。 司马玥的面上立时就泛起了几丝可疑的红意。 她自王隽的怀中爬了下来,略略的掠了下鬓边散乱的头发,问着:“我们不是在李村长家吗?怎么现下却是在这里?” 王隽解释着:“我们不可在李家村久留。若是那些黑衣人跟踪寻了过来,我们尚且还在李家村,只怕会连累到那些村民。” 司马玥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她正想问他们现下是在哪里,忽然眼角余光就瞥到了酒楼门口有两个人进来了。她立时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莺时!承影!” 她昨日还一直在担心他们两人呢,现下见到他们两个人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真的是太好了。 莺时也很激动,两步抢上前来就对司马玥说道:“公主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承影这时也上前来对司马玥行了个礼。 王隽却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面上神情也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 司马玥一见他这样,立时就知道他们三个人说不定是早就见过了。 果然,待莺时和承影坐下来之后,两个人就说起了前夜之事。原来那夜他们于混乱中也是抢了一条小船的,也想努力的紧跟在王隽和司马玥的身后,但无奈黑衣人在身后紧追不舍,他们想着索性便不走了,留下来与黑衣人斡旋,给王隽和司马玥争取离开的时间也是好的。想到这里,两个人便回转了身,再次的跟那群黑衣人战斗起来了。中间承影虽然有受伤,但总算是将紧追在他们身后的黑衣人给全部解决掉了。而后两个人捡了一条小船,欲待来追王隽和司马玥,船行一段距离之后,看到前面一条被撞散的小船,两个人商议了片刻之后,便也弃了船,攀爬上了旁侧最近的一座山峰。 两个人原也不过是本着赌一把的心思。虽然说是小船被撞碎了,但谁知道王隽和司马玥到底是潜水继续往前走了,还是就近上了旁侧的山峰?即便是上了旁侧的山峰,可周边山峰这样的多,谁知道又到底是上了哪一座山峰呢?不过等两个人攀爬上了他们选定的那座山峰之后,立时便知道堵对了。 因着往前走了没两步,便看到几个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周边群蛇出没。而再一路往前走来,不时的便能看到身首异处的蛇,承影便知晓,这定然是王隽出手料理的缘故。于是这些身首异处的蛇倒是成了他们指路的路标了。 这般的一路行来,终于是晚间赶到了李家村。他们想着王隽和司马玥也许会在这村子里停留一段时间,于是便挨家挨户的查看。好在李家村的人原就不多,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十来户人家,不然只怕是找一晚也找不到司马玥和王隽了。 司马玥一听他们两个人说完,立时就感叹着这次出行不易啊,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王隽淡淡的没有说话,他主要是怕说出来让司马玥忧心害怕。 很显然,黑衣人身后的主子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所以便欲置他们于死地。既然是有了这一次袭击,那往后定然是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不过他自然也不是人家打上门来还不知道回击的人。 “事情都办妥了?”他侧头问着承影。 “都办妥了,”承影恭敬作答,“消息已然传递了出去,赶路的马匹也已备好。” 第91节 王隽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司马玥却是个好奇心重的,听得王隽和承影一问一答,她没忍住,便转头问着王隽:“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王隽自然是什么事都不会瞒她的,于是便对她细心的作答:“此次立我王氏太原之地不远,方才我让承影去周边寻找可有我王氏族人,而后便让他们传递了消息出去,在太原遣调五千铁骑过来。” 五千铁骑?上次去扶风郡的铁骑不过才两千人数而已,就已经是闹出了那般大的动静,现下这遣调了五千铁骑过来,王隽是想做什么?荡平这洛川郡吗? 司马玥目瞪口呆。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吃完了早饭,而后出门赶路。 门口木桩上栓着三匹马,承影和莺时一人一匹,王隽却是将她拥在怀中,两个人一骑。 其实司马玥也发现了,自打扶风郡回来之后,王隽真是恨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就怕她会出一丁点危险。其实就是她自己,时日长了,扶风郡的事也慢慢的在心里淡化掉了,可是在王隽那里,却还是时时刻刻的记着。所以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到底是谁? 不过好在司马玥也体谅王隽怕她再有危险的心情,所以对于他现下对她较以往更加霸道的行为她也是默默的忍了下去,而且有时候想想还觉得也挺好的。至少这样说明他还是挺在乎她的嘛,她心里喜滋滋的安慰自己。 接下来的旅程倒是顺利的很,四个人一路顺风顺水的到了洛川郡,再也没有碰到什么黑衣人白衣人之类的。 洛川郡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不知名的郡县罢了,但因着芙蓉石的缘故,洛川郡在大夏那可不是一般的出名,而随之这里居民的收入也都不是一般的高。 自打进入洛川郡的境地之后,司马玥就很明显的感觉到官路变宽变平整了,两旁的房舍酒肆也是教别处繁华了不少。而且街道两旁有不少的店铺正在兜售已经雕刻好的芙蓉石。 司马玥对这芙蓉石倒是觉得新奇的很,便走到了街旁最大的那家店铺里面去看。 但见柳树架子上放的都是各种各样形态逼真的芙蓉石,颜色各异,有含苞待放的,也有那半开半合的,也有那怒放争艳的。 司马玥一见之下就各种喜欢。最后挑拣来挑拣去的,挑拣了一块芙蓉石,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去。 这块芙蓉石却也不大,上面只有两朵芙蓉,皆为粉色。一朵芙蓉石顺着原有的纹路雕刻成了半开半合的,一朵则是全都盛放开了的,里面花蕊也都是顺着原有的纹路细细的雕刻了出来,而且花瓣上还有一只振翅欲飞的蜻蜓,真的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甚至连翅膀上细小的网状翅脉都清晰可见。 王隽见司马玥喜欢这块芙蓉石,自然是要买的。 他伸手入怀,只是掏出来的却不是银子或者银票,而是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司马玥及笄那日他送给她的,平日里司马玥一直贴身收藏,只是前几日出京城的时候司马玥怕自己会不小心将这么重要的一块玉佩给弄丢了,所以暂时又放在他身上了。 先前司马玥一行进入这间店铺的时候,也就只有一个小伙计出来接待。可是当王隽亮出这块玉佩的时候,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忽然就上前来了。 “客人,”他上下仔细的打量了王隽和司马玥一番,而后笑容可掬的做了个伸手的姿势,笑道,“小店里面还有些更好的芙蓉石,客人进去看看?” 司马玥倒不是很想进去看。于她而言,这里的每块芙蓉石都是挺美的,但多数块头较大,她也没法买了千里迢迢的搬回京城去啊,买块差不多大小的,拿在手里把玩就行了。而且她也比较相信眼缘的,这块粉色的芙蓉石可是她第一眼瞧见就很喜欢了的,拿在手里越看就越喜欢,所以便是有再好看的,她也是不稀得要了。 她正要开口拒绝掌柜的提议,不想此时站在她身旁的王隽却是点了点头,淡淡的说着:“也好。” 说罢,不待司马玥说话,握了她的手就随着掌柜的进了里侧的雅间。 ☆、87.洛川郡事 承影和莺时守候在外,司马玥则是和王隽随着那掌柜的走进了里侧的雅间。 一走进雅间,关上门之后,掌柜的立时一改方才的神色,转身对着王隽躬身行礼,而后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族长。 王隽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拉着司马玥在桌旁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伸手示意着掌柜的也坐。 掌柜的口中连连的说着不敢,只是垂手站立在一旁,恭恭敬敬的说着:“不知族长来此,没有提前前去迎接,是我的不是,还望族长海涵。” “无妨,”王隽淡淡的说着,“我来洛川郡之事本就不欲让人知晓。” 掌柜的自然也是个人精,他一听王隽如此说了,立时就知晓王隽来洛川郡肯定是有事情要办的,只是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所以便只是上前来,提了桌上放着的茶壶,又翻过了两只原本盖着的茶杯,倒了两杯茶,放到了王隽和司马玥的手边。 司马玥双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茶是银针茶,色白如银,纤细如针,茶水入口中,满口甘香。 赶了这么许久的路,司马玥也确然是渴了,所以最后索性是一气喝了半杯茶。最后待得她放下茶杯之时,就听得那边王隽已经在细细询问掌柜的这洛川郡之事了。 这种走进一个店铺,掏出玉佩,然后忽然掌柜的就隆重的接了进去,恭敬的叫着族长的戏码司马玥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初初几次她还觉得很是震惊,但到后来也就淡定了。 所以说这太原王氏一族的产业遍天下原来真的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但凡是有人烟的地方,那就一定会有王氏一族的产业。 王隽此时正好问到了王鎏的事,司马玥此时才知道,原来这王鎏也是太原王氏一族之人。 掌柜的一听王隽询问到王鎏之事,纵然是这间雅间的门紧紧的关着,可他的声音还是较刚刚小了不少,而且说之前还谨慎的四处望了一遍,待看到司马玥之时,就听得王隽说道:“无妨。她不是外人,是我的妻子。” 掌柜的一听,对着司马玥的神色立时也就肃然起敬了起来。 族长的妻子,那就是族长的夫人啊。前些日子听说族长为了一女子大闹扶风郡,不惜出动本家数千铁骑,看来说的就是眼前这位少女了,可是了不得。 一时掌柜对司马玥的称呼也用了尊称您了,只喊的司马玥很是尴尬,垂着头只是喝茶。 掌柜的这才面向王隽,说了一句话:“回族长,其实王郡丞并没有死。” 这下子非但是司马玥,便是连王隽也是抬头望了过去。 “王郡丞自从来洛川郡之后,曾与老朽多次暗中接触过。据他说,崔英对他很是提防,郡中一应大小之事都不让他插手,但王郡丞还是暗中的调查了。原本庆元帝之时曾有过旨意下来,每年芙蓉石的开采量已是定了的,这些年来洛川郡的太守也是严格的执行这个开采量。只是自打崔英出任洛川郡的太守之后,却是下令大肆开采芙蓉石,这几年来,几乎是要开采殆尽。“ 对于庆元帝的这个规定,司马玥却是表示理解的。 芙蓉石这种受天地灵气而生的石头,肯定是不可再生的,开采掉一块就会少一块,而且若是短时间之内开采的数量太多,全都流入市面,那这芙蓉石反倒还是会不值钱了。不若规定每年只能开采多少,这样一来可为后代还留下一些这种资源,二来正是因为数量少,奇货可居,所以市面上才会卖到那样高的价钱。 只是既然庆元帝是下过这样的旨意,怎么崔英却是枉顾这个旨意,疯狂开采?他开采了这么多芙蓉石是想做什么? “哦?”王隽的食指蜷起,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问着,“崔英竟然是下令开采了这么多的芙蓉石?可据今上说来,这些年洛川郡芙蓉石这一项的税收非但是没有增长,反倒是下降了,崔英利用这些芙蓉石的所得去了哪里?中饱私囊?“ 掌柜的却是摇头:“老朽一开始也是这般的认为,只是据王郡丞说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其实王隽心中已是隐隐的猜到了这些芙蓉石的所得去了哪里。 崔浩的野心他不是不知道,司马元一系与崔皇后一系的明争暗斗这些年来就没有停过,原本这些朝、廷之事他是不想过多理会的,只是现下已然被卷入其中,少不得的也要理会理会了。 上次扶风郡之事,那支数万人数之众的士兵表面是崔群所办,但其实后面定然是崔浩所为。既然是有这一支隐藏起来的军队,那定然还是会有第二支,第三支,只是现下庆隆帝还没有查探到而已。 军队已有,那军费从何而来?据王隽所知,仅凭博陵崔氏一族的财力可是支持不起的,那么他定然就要想了其他的法子来捞钱。而崔英也正是博陵崔氏一族之人...... 那么一切就都很明显了。这么些年崔英大量开采芙蓉石而谋取的暴利定然是暗中输送给了崔浩。只是这些仅仅只是猜测罢了,还是需要证据的。 “王鎏现下在哪里?”王隽沉吟了一会之后,抬眼问着掌柜的。 掌柜的却是一怔,而后缓缓摇头:“老朽无能。当日王郡丞被崔英灌了毒,其后逃至老朽这里来,老朽虽然是暗中遣了人将他身上的毒去掉了,救下了他的性命,但随后崔英一直遣人搜城,老朽无法,便想将王郡丞偷偷的送出洛川郡,但不想崔英已是遣了人暗中的守住了城门四处,便是鸟儿也难飞出去一只。但王郡丞若是继续待在老朽这里,早晚势必也会被崔英察觉,是以后来王郡丞便自行走了,现下到底行踪如何,老朽却是不得而知。” 王隽闻言,沉吟了片刻之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片刻之后,王隽牵着司马玥的手自这间店铺中走了出来,司马玥的手中自然是拿了那块粉色芙蓉石的,王隽的手中却是拿了另外一块。 先时当司马玥说想买这块粉色芙蓉石的时候,掌柜的自然是死活不敢收银子的,而且随后又珍而重之的拿了一个体型也较为小巧的芙蓉石出来,说这是他们店里的镇店之宝。 这块芙蓉石却是被放在上好的紫檀木盒子中,盒盖上还雕刻了各种各样的吉祥纹路。当掌柜的一脸慎重的打开这紫檀盒的盖子之时,司马玥随之望了过去。 这一见之下自然是甚为惊艳。 只见这块芙蓉石却是一株之上三朵芙蓉,底下石块磊然,上面绿叶幽幽,甚或叶面上的脉络都清晰甚为精巧的雕刻了出来。而且顶上的这三朵芙蓉还是颜色各异,一朵为浅粉色,一朵为浅黄色,一朵为茶白色。据掌柜的说来,白日里看来也就罢了,但晚间若是放在黑暗处,这块芙蓉石却是会发出淡淡的光华来,清晰可见,就如同夜明珠一般。 司马玥当即就摆手,这样贵重的东西她怎么敢要?也不是她买不起,主要是她就算想给钱,这个掌柜的肯定也不会收的啊。那块粉色的芙蓉石也就罢了,虽然罢了,但看着他店里有很多这样的,想来这个也不会太贵,但这个夜明珠一般的芙蓉石,镇店之宝,价格可想而知了,所以她纵然是再喜欢,那也还是不要的好。 只是掌柜的却还是一直坚持要她收下,说是就当他日她和族长大婚之时他送的贺礼。 最后还是王隽收下了。 接过芙蓉石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待我和玥儿大婚之日,你可来太原喝一杯我们的喜酒。” 掌柜的面上立时一副大喜过望的神色。 如他这般,散居大夏各地的王氏一族之人何其多?但有几人能去参加族长的婚礼?得此殊荣,别说只是这一块芙蓉石罢了,便是连这间店铺他都愿拱手拿了出去。 最后在掌柜的笑容可掬的目送下,司马玥和王隽走出了店铺的大门,在路上随意的逛了一逛之后,找了个客栈便住下了。 将这两块芙蓉石并排放在桌上,司马玥只觉得越看越喜欢。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石头?上面竟然就是生了芙蓉的模样,只需去掉周遭那些碎石,立时就是一株芙蓉艳艳而立的在那里。 王隽也坐在一旁同看,而后便指着那块夜明珠芙蓉石对司马玥提议着:“这块芙蓉石倒是可以放在我们的婚房里面。晚上我们行事之时,便是吹熄了烛火,屋子里有这样柔和的光,望着玥儿定然是更加娇媚动人。” 司马玥:...... 拜托您老能别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语气说着这么下流的话吗? 司马玥一张俏脸挣的通红,别过脸去,只是不理会他。 王隽见着她双颊嫣红,双唇轻抿的模样,只说不出的娇俏动人,一时心中一漾,走过去却是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在怀中,细细的索吻了一番才罢。 他和司马玥之间,情之一事,初次是在那般的境况之下,回想起来只有他自己滔天的怒火和司马玥满目的痛苦,现下想来仍然悔之不及,深恨当初的自己。直至前几日,两个人才真正的水乳、交融,知晓个中趣味,自然就是会食髓知味,贪恋无比,恨不能日日比翼双、飞。只是可恼偏偏身上还有那许多没有解决的事。 一思及此,王隽就难免的有些不耐烦。 得快些解决掉洛川郡的事,而后和司马玥回了京城,待一切之事尘埃落定之后,他便辞了这太子太傅一职,同司马玥大婚,携手赴那世外桃源桃花岛才是。 主意一定,王隽便思索要如何才能尽快找到王鎏。 王鎏掌握着崔英和崔浩所有犯事的证据。只是现下却是不知晓王鎏到底在何处。 洛川郡虽然算不上顶大,但若是王鎏有心隐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就能找得到的。 王隽拧起了一双长眉,但不过片刻之后,他的一双长眉便又舒展了开来。 既然山不过来,那便他过去吧。 ☆、88.初次交锋 次日王隽带着司马玥,以及承影和莺时直接去了太守府,大大方方的亮出了自己和司马玥的身份。 其实既然是王隽和司马玥在路上就已经被人伏击,只能说明他们此次出京来的目的地和目的已经被人知晓了,而那个人不是别人,肯定就是崔浩。既然如此,崔浩就肯定会提前通知崔英,让他好做准备。 王隽内心也是知道如此,而且估计他们四人进入洛川郡之后,崔英或多或少的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是以与其防着崔英再在暗地里对他们做手脚,那还不如直接上来就表明身份,一个太子太傅,一个端华公主,最起码暂时在洛川郡境内崔英定然是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而且还得保障他们的安全。 这只是其一。其二则是,他和司马玥表明了身份之后,但凡王鎏还在洛川郡内,那他自然会主动的联系他。 让王鎏来找他,比让他去找王鎏可简便得多了。 而王隽所料不错,他和司马玥大大方方的表明了身份的两日后,先时那个芙蓉石店铺里的掌柜的就主动的找上了门来。 掌柜的找上门来的托辞是,前两日端华公主在他的店铺里看中了一块芙蓉石原石,这两日他让工匠紧赶慢赶的雕刻了出来,特地的送来给端华公主过目。 论官位,太子太傅是三公之一,司马玥更是贵为公主,崔英纵然是有心想监管所有与王隽和司马玥接触的人,可明面上到底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而且这掌柜的他也认识,在洛川郡这里经商也是有些年头了。而且跟随着掌柜的两个伙计手中也确然是抬着一块雕刻的鲜艳明媚的芙蓉石,确实是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是以当暗中密切关注着王隽这边动静的守卫去跟崔英汇报了这事之后,崔英也并没有当一回事。 崔英这个人,生的倒是和眉和眼,且老实憨厚,说起话来句句掷地有声,且开口闭口总是会把百姓社稷挂在口头,依着他那意思,就是标准的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贤良之臣,若不是王隽早就告知司马玥这崔英个中身份,她估计会真的以为这崔英是个大大的贤良之臣呢。 第92节 现下崔英躺在躺椅上,正在吃着白如初雪,细滑如豆腐的冰酪,身旁两位侍女手中不停歇的在给他打着扇,听完侍卫的汇报之后,他抬眼问了一句:“可看清了确然是那间芙蓉石店铺的掌柜?” 侍卫垂手回答:“看清了。奉了大人的令,属下每个月都会去洛川郡中的各商铺催缴税款,这个掌柜的属下是经常见的,确实是他无疑。” 所谓的税款,其实也就是保护费了。自打崔英出任洛川郡的太守之位之后,各种巧立名目,非但是各商铺每个月必须上缴一定银钱之外,便是进城出城都有过路费,过桥也有过桥费,所得之银钱则是全数给了崔浩,以为军需之用。 “这个掌柜的姓王罢?他一个人来的?”崔英用银勺舀了一勺冰酪放进口中,慢条斯理的问着。 姓王的掌柜,极有可能就是太原王氏一族之人。不然好巧不巧的,那里会前两日王隽和司马玥刚到,这个掌柜的今儿个就送了什么芙蓉石来?指不定就是想通过这事来给王隽他们传达什么消息,或者是送了个什么人来给他们相见呢。 “没有,”侍卫神色恭谨,“还有两个伙计,他们手中抬着装有芙蓉石的木箱子。” “那这两个伙计你可认识?” 侍卫迟疑了一下,努力的回想着,而后方才回答道:“有一个伙计我是识得的。往常我去他们的店铺之中时,都是他站在店里招呼客人的,至于另外一个伙计,他一直垂着头,我并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呵,”崔英坐直了身来,面上微微的冷笑着,“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王隽自认聪明,他找不着王鎏,就想表明自己的身份,引了王鎏来找他。螳螂捕蝉,却忘了还有个黄雀在后。这个伙计定然就是王鎏无疑了。”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肃穆了起来,纷纷着:“点齐一千兵马,去王隽休息的院落外面围着,等候我的指令。现下既然蝉都已经出现了,也是时候收网了。” 侍卫迟疑了一下,但终究还是低声的问了出来:“那可是太子太傅,还有端华公主,大人您若是直接带人去他们那里拿人,岂不是会得罪他们?” “怕得什么?”崔英冷笑一声,“洛川郡离着京城远着呢,这里便是发生了什么事,上头又哪里会知道详细了?在京城的时候是太子太傅,端华公主,到了我这洛川郡,我让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你没见过他们各自只带了一个随从?便是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我这边点齐合郡人马,难道还怕他不成?” 一面又瞪着那侍卫,提高了一声喝叫了一声:“还不快去?“ 侍卫答应了一声,转身自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过来回禀了,说是已经点齐了一千士兵,等着太守调遣呢。 崔英一听,随手将手中装着冰酪的琉璃碗放至一旁,自躺椅中坐直了身子,起身带着这一千士兵就去了专供王隽和司马玥休息的院落。 门口的守卫自然也都是崔英的人,一见他来,也没有阻拦,直接让他进去了。 彼时花厅中的两扇木门正是紧紧的关闭着的,这便更加坚定了崔英心中所认为的,王鎏正是想借此之机来见王隽,而后将他手中掌握的那些证据都拿给王隽。 只是洛川郡这里早就是在他的全盘掌控之下了,便是王隽和司马玥真的拿到了那些正剧又如何?天高皇帝远的,直接结果了他二人,到时一道奏疏上去,只说是洛川郡这里山高水恶,气候恶劣,王隽和司马玥两个人不幸暴毙,或者是出了什么事故就好了。便是庆隆帝想追究,再过得些时日也不知道他到底还在不在那位子上坐着呢。 崔英心里主意打的好,当下眼神一扫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侍卫,那两侍卫会意,也没有开口,直接上前就推开了那两扇紧紧关闭的木门。 崔英随后抬脚走了进去。 王隽和司马玥现下所住院落之外的守卫都是他的人,是以他知晓,王掌柜的和他的两个伙计虽然是进去了,但现下他们三人却都没有出来。 倒是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崔英双手背在身后,面上带了志在必得的笑意,提步走进了屋子,目光在屋内一扫。 但见王隽正坐在椅中端了茶杯喝茶,他的随身侍卫承影站立在他的身侧,司马玥则是站在桌前,和她的侍女一起在看着正摆在桌上的芙蓉石,口中还在点评着。 至于那王掌柜的则是陪侍在司马玥的身旁,正在和她讲解着什么,至于那两个跟随王掌柜而来的小伙计,则是垂手站立在一旁。 门猛然的被推开,声音也不小,一时屋子里的众人全都或抬头,或转头望了过来。 王隽一眼瞥了过来,随即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案上,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徐不疾的开了口。 “不经我的允许,带人私自强闯我这里,崔太守这是何意?” 崔英自打一进来之后,目光就只在那两名小伙计的身上转悠。 这两小伙计皆是生的一副普通人的眉眼,放在人群里也并不会再去望第二眼,可是现下崔英却是一直死盯着这两人,对于王隽的问话压根就没有去理会。 怎么会,这两小伙计怎么看都不像是王鎏啊。难不成是他估算错误了,这王掌柜的当真只是带了这两个小伙计来给司马玥送芙蓉石的,而不是借此为由让王鎏过来见王隽的? 王隽见崔英不理会他的话,当下也不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对着承影轻轻的一挥手。 承影会意,上前两步,伸手就要去抓崔英的肩膀。 崔英只是个文人,并无半点傍身的功夫。他身侧的两名侍卫见状,自然是要去阻拦的。但莺时早就是在司马玥的授意下晃神过来阻止了那两名侍卫的阻拦动作。 于是承影蒲扇般大的一只手最终还是畅通无阻的拍上了崔英的肩膀,随即五指一收,微微的那么一用力,立时就只听得崔英吃痛的声音传来,同时目光也终于从那两名小伙计的身上转到了王隽的身上来。 王隽对于他的痛呼声恍然未觉一般,只是淡淡的笑道:“崔太守现下可是能听我说话了?” 随即他敛了面上的几丝笑意,肃然着一张脸,沉声的又问了一句:“崔太守私自带人擅闯我和端华公主休息之处,意欲何为?怎么,难不成是觉得此地离京城路远,便不将我和端华公主放在眼中不成?” ☆、89.太守崔英 随着王隽的话音一落,承影按在崔英肩膀上的手便又猛然的一用力,立时便又有一声痛呼声响起。 跟随崔英进来的那两名亲信侍卫,以及其他几名士兵见状本想上前来帮忙,但被莺时冷冷的一眼瞪了过去,立时只觉得背上一层白毛汗起,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而崔英则是因着疼痛,头上黄豆般大的汗珠一滴滴的就滑过了脸颊。 他开口想说话,但是承影却是手上一用力,还未开口说的话立时便又化为一声痛呼声。 王隽却是恍然未觉般,反而是端起了手边的茶杯,依然又慢条斯理的开始喝着碧青的茶水,而后还抬头对着司马玥笑着说了一句:“六安瓜片,难得的竟是谷雨之前采摘的,玥儿,你尝尝。” 司马玥还真个捧起了自己手边放着的那杯茶,揭开杯子一看,茶水清澈透亮,轻轻的抿了一口,浓而不苦。 “这茶是不错啊,”她盖上茶盖,也笑着说了一句,“回去之后咱们也弄点这个六安瓜片喝喝。” 眼角余光却瞥见那边崔英在承影的钳制下,因着痛苦的缘故,面上都微微的有些扭曲了。 王隽这才不缓不急的放下了茶杯,转头问着崔英:“崔太守,方才之事,你有何说法?” “太、太傅误会了,”崔英因着疼痛,头上黄豆般大的汗珠一滴滴的滑过了脸颊,但他一面竭力的忍着痛,一面低声下气的就在说着,“下官,下官只是刚接手消息,说是有人想对太傅和端华公主不利,所以下官这才带着人赶来。因是心中担忧太傅和端华公主安危,一着急,便来不及让侍卫禀报就冲了过去。” “哦?”王隽微微挑眉,“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了崔太守不曾?” “不,不,”崔英忙说道,“是下官唐突了,没有事先说明一切,太傅误会下官也是理所应当的。” “洛川郡这里确实是离着京城甚远,”王隽此时抬眼望向窗外。已是秋日,窗外的梧桐叶片已然变黄,有风吹过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片叶子慢悠悠的飘了下来,“所以洛川郡这里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譬如说,崔太守若是因着什么缘故不幸一命呜呼了,我上书朝、廷的时候,完全的可以说是这入秋之后,气候时冷时热,崔太守得了伤寒,不治而亡,到时朝、廷也不会真的遣了人下来查探一番,又或者说是,便是朝、廷真的遣了人来查探,到时崔太守也已化为了一副枯骨,崔太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啊,司马玥瞥了一眼王隽,心里想着,看不出来王隽玩儿这一招还很是熟练的嘛。 而为了配合王隽所说的话,承影抓着崔太守肩膀的手又猛然的一用力。 这次力气用的可就大了些,只听得咔擦的一声轻响,约莫是断了臼了。 “承影,”王隽此时叫了承影一声,“我也乏了,你替我送送崔太守吧。” 承影这才收回了按在崔太守肩膀上的手,抬手做了个姿势,冷声的说了一句:“崔太守这便请吧。” 崔英拱手对着王隽和司马玥行了个礼,说了一番得罪,告辞之类的话,而后转身就要走,只是他的目光还只是那旁侧站着的两个小伙计身上打着转悠。 因着刚刚发生的这一番事,这两个小伙计都一直在抬头看着这边。 这两伙计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生的壮壮实实,高高大大的。崔英一开始也曾经怀疑过这其间是不是会有一个人其实是王鎏假扮的?只是王鎏身形却甚为矮小,且是瘦弱,便是他再想假扮,面上是可以做手脚,但这身形和体格想来却是无法做手脚的。所以这两个伙计肯定都不会是王鎏。 可是怎么会?崔英心中一阵阵的失落,难不成他真的猜错了王隽的用意? 不过王鎏并没有来找王隽也好,至少他和崔浩往来的那些书信就不会落到王隽的手中。王隽寻不到他的把柄,过些日子自然是会和端华公主离开洛川郡的。 崔英只觉得肩膀那里痛的厉害,心里懊悔着,若是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过来的。来了之后半点线索没发现,反倒是受了这么些罪。 而那边王掌柜的领着两个小伙计也在向王隽和司马玥告辞。随即便也转身出了门来。 出了院门口的时候,王掌柜还领着那两个小伙计笑眯眯的对着崔英行了个礼,而后方才转身自去了,直把崔英气的暗自里咬牙不止。 回了住处之后,侍卫立时就请了大夫来给他接骨。咔擦一声响,痛的他冷汗一身。只是骨头虽然是接上了,到底肩膀那里还是被承影给按的乌青一片。没奈何,只能找了副膏药贴着,而后心情甚是郁闷的躺在榻上休息着。 他总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一时想不出来罢了。而后他迷迷糊糊的躺在榻上睡了过去,睡梦中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箱子!那个箱子! 他进去的时候,眼角余光曾经瞥见了一侧角落里放了一只箱子的,当时他只以为那箱子是用来放那块芙蓉石的,也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可是现下想起来,那块芙蓉石却甚是玲珑,压根就没有必要用到那么大的箱子来装。再是想想王鎏为人矮小,身形消瘦,完完全全的是可以躲在那只箱子里,连同着和芙蓉石一起被抬进来的。而且现下想想那两个伙计,皆是高高大大,粗粗壮壮的,若真的只是用来抬那块玲珑的芙蓉石的,何必要这样的两个伙计?分明就是王鎏也藏在箱子里面,再加上那块芙蓉石,分量太重,所以这才需要这样两个高高大大,粗粗壮壮的伙计。 崔英想到这里,立时就起身坐了起来。待要点齐人数,去王隽那里捉拿王鎏,可是肩膀那里的疼痛还在。而且今日与王隽这么正面一交锋,他也算是看明白了,王隽这个人,狐狸一般的狡猾,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既然敢让王掌柜带了王鎏过来,那自然就是有把握,就算是他现下带了士兵前去王隽那里搜查王鎏,那定然也是搜查不出来的,指不定还得受他的一番羞辱。 毕竟冒犯太傅和端华公主的罪名还是不小的,现下崔浩毕竟还没有起事,明面上他也不好真的把王隽和司马玥怎么样。 崔英一时只懊恼的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榻上。 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好好的注意到那只箱子呢。但他立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忙叫了门外的侍卫过来,如此这般的附耳吩咐了几句。 而如崔英所料想的一般,当时王鎏确实是暗藏在了那只箱子里,连同那块芙蓉石一起,被暗中的抬到了王隽这里。 崔英令人闯了进来的前一会,王鎏还在和王隽汇报着这几年芙蓉石的所得被崔英转移到了何处,他和崔浩之间是如何的勾连之类的。但随即王隽便让他躲藏到了一侧屏风之后。 因着王隽听到了院外纷乱的脚步声,猜测是崔英收到了消息,赶着来抓王鎏。所以崔英在这外间一边被承影大力的按着肩膀受苦,一边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猜测错误,不该莽莽撞撞的跑到这里来受这种苦的时候,其实王鎏和他之间一直就只隔着一扇屏风而已。 而等到崔英离开之后,王鎏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屈膝对着王隽跪了下去。 “多谢族长活命之恩。” 王隽示意承影扶了他起来,安抚着:“你忠心为我王氏一族,我心中已是知晓。我且问你一句,往后你有何打算?若是想继续行走仕途,我可助你往上更进一步。“ 王隽既然如此说了,若是王鎏真的还想行走仕途,那往后他的仕途定然是会一帆风顺的。 但王鎏却是摇了摇头,面色蜡黄的面上竟满是疲倦之色。 “宦海浮沉,我已厌倦。此后自是再也不想踏足官场一步。只想择一清净之地,竹篱小径,安稳淡然度此一生便了。” 其实王隽也是有此心思的。虽然现下他顶着这太子太傅的名头,在外人看来,三公之一,艳羡都来不及的,只是他其实也很厌烦这些。于他而言,他只想早些了解完这一堆烂事,而后和司马玥成了亲,去桃花岛避世去。 “也好,”王隽便点了点头,“待此间事了,你便可自行离去。” 王鎏行了个礼,下去歇息去了。而王隽则是望着桌上的那一沓账本和那一叠书信。 账本自然是这些年洛川郡芙蓉石真正的进项,而那一叠书信则是崔英和崔浩之间互相往来的,里面详详细细的有崔浩让崔英如何大量开采芙蓉石,如何将销售芙蓉石的所得作为崔氏一族起事的军需准备之类的。光是这沓账本和这叠书信,但凡只要是上交给了庆隆帝,就已经足够他给崔英和崔浩定罪的了。 司马玥就问着王隽:“那现下我们该怎么做?” “将崔英绑了,连同这些账本和书信一起带回京交给庆隆帝。”王隽回答的有几分漫不经心。左右现下庆隆帝让他做的事他都已经做了,等回京之后随便找个由头不做这劳什子的太子太傅,而后无官一身轻,携了司马玥离开京城。至于其他之事,他并没有任何兴趣参与其中。 不过他随后便又想起一事来,便说道:“刚刚王鎏曾提起,说崔英开采了大量的芙蓉石堆积在一处,左右明日我们无事,便去将这些芙蓉石找出来,到时也是个物证,王鎏更加抵赖不了。” ☆、第90章 事发突然 崔英将芙蓉石藏在了自己郊外的别院里。 这处别院走的是小巧玲珑的路线,占地倒也不大。且多为山水花园景致,屋子也就那么几间。 依着王鎏所说,那些芙蓉石就别崔英藏在了这几间屋子里面。只是等王隽和司马玥进去的时候,只见屋子空空,别说是芙蓉石了,便是连快鹅卵石都没有的。 司马玥当时就在疑惑着,难不成是王鎏骗了他们?可是不能啊,王鎏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揭发崔英贪墨,与崔浩勾结的事实,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事上骗他们? 又或者是崔英得知了信息,提前将这些芙蓉石给转移走了?只是这些是芙蓉石的原石,块头甚大,依着王鎏所说,而且此处堆放的芙蓉石原石数量也不少,崔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一一的将这些芙蓉石都给转移了的。 而此时王隽已经微微的蹙着眉,在屋中各处仔细的查看着了。司马玥紧紧的跟随在他身旁。 这几间屋子从外面看来,倒也是精致奢华的很,可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却是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唯有四壁白墙而已,里面若是有什么东西,自然是可一览无余的。所以司马玥实在是不明白,王隽这当会对着面前的这堵墙到底是在看什么。 第93节 但是她想着王隽是个细致的人,他既然一直在看这堵墙,那自然就会是有他的道理。是以虽然司马玥几次都想开口叫王隽离开,但最后到忍了下去。 而片刻之后,就见王隽忽然伸手在面前的墙壁上摸了一下,随即捻了捻手指,又走至旁侧的墙壁上摸了摸,也捻了捻手指。 “王隽,”司马玥见他动作如此奇怪,忍不住的就开口问着,“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隽转过身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来摸摸这两面墙壁,有什么区别?” 司马玥不明就里的被他握着手按在了面前的墙上,入手是有些潮的,而后又按了旁侧的墙上,入手却是干爽的。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司马玥用询问的目光望向王隽。 王隽心情甚好的将方才那只摸过了两面墙壁的手摸了司马玥的脸颊一下,她俏丽的脸颊上立时就留下了两处白灰。 他一定是故意的!司马玥瞪了他一眼,而后忿忿的拿了块手帕出来擦着面上的白灰。 只是非但是没有擦干净,反倒是越擦,那两处白灰在她面颊上的面积就越发的大了。 王隽忍不住轻笑出声,但是随即又被司马玥美目一瞪给瞪的硬生生的再也不敢出声了。 竭力的忍着面上的笑意,王隽伸手自她的手中将手帕给拿了过来,低着头,轻柔的给她擦拭着面上的白灰,一面又低声的笑道:“怎么这么笨?” 只是语气中的柔情,便是连现下正站在门外守候的承影和莺时都听出来了。 所以说他们今儿个出来到底是来干嘛的?不是来寻找别崔英藏匿起来的芙蓉石的吗?可公子和公主在里面这样卿卿我我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承影和莺时两个人面上平静如波,内里却是如同架在火炉上烧的沸腾的水,咕嘟嘟的一直都在冒着泡。 所以这样不分任何场合都要秀恩爱什么的,真的是够了。 而这时王隽已经将司马玥面上的白灰都给擦干净了,歪着头端详了端详。 秋日温暖的日光自如意菱花窗格里斜照了进来,打在她的身上,柔黄朦胧一片,恍惚间连她柔顺的发丝都在发着光一般。 这样的司马玥看起来是如此的娇美可口。 王隽忍不住,低下头来欲吻她,只是立时就被司马玥给推开了。 她晕红双颊,心里只恼怒的不行,咬牙切齿的就低声的说着:“承影和莺时在外面呢。” 承影和莺时:我们只是背景板而已,你们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但是司马玥没法不去理会啊。关起门来,两个人单独相处之时,王隽想怎么样她一般都是不会拒绝的,可是现下承影和莺时毕竟都在外面...... 王隽瞧着她恼怒的样,心里猫抓似的痒,可是见她如此坚持的样,倒也不敢用强。只是他心里就在想着,得赶紧的解决掉眼前的这些破事,然后回去干正事就是要紧。 于是当司马玥转移话题的问着他这两面墙到底有什么问题的时候,王隽就开始对她细心的解释着。 “这屋子里的这三面墙粗一看起来是一样的不错,可是若是仔细的看一看,是不是会觉得这面墙较其他的两面墙白一些?”他指着面前的这堵墙,而后又伸手指了指旁侧的两面墙继续说着,“而且你用手摸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这一面墙面是干干的,但是这堵墙面却是潮潮的?玥儿你猜猜看,这却是为什么?” 司马玥捻了捻手指,手指头上潮潮的石灰触感还在。确实如王隽所说,眼前的这堵墙面摸上去是潮潮的,旁侧的那堵墙面却是干干的。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她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只觉得似乎模糊的有个什么念头,但是这个念头却是躲藏在迷雾之中,她看不清。于是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而王隽见着她一脸困惑的模样,便笑着继续的和她解释着:“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旁侧的两堵墙是早就有了的,但是眼前的这堵墙却是新砌的。“ 司马玥恍然大悟。 是了。芙蓉石数量众多,且甚是沉重,轻易不能搬走。即便是从此处搬走,仓促间也再难找到其他藏匿的地方。但若是叫了砖瓦匠来砌了一堵新墙出来,他人走进了这间屋子,一眼看到空空荡荡的,只当这里什么都没有,估摸着立时就会离开,以为这里没有芙蓉石。 只是王隽心细如发,竟然还是教他发现了。 司马玥一时望着王隽的目光中就带了那么几分崇拜的意思。 她一双潋滟杏目,眼如点漆,盈盈秋水一般,教人看了,再也移不开目光去。 王隽唇角笑意温柔,伸手将她拉至身旁,随后信手一掌朝着面前的这堵墙就劈了过去。 掌风到处,只听得轰隆一声,刚刚还完好无损的一堵墙面这时却是山崩地裂似的塌了下来。 飞扬的尘土中,可见其后堆着的层层叠叠的不计其数的芙蓉石。 王隽笑道:“其他几间屋子想来也是如此。这次看他崔英......” 但他面色忽然一变,伸手便将司马玥拽至他的身后。 耳中只听得咻咻之声不断,满室尘土间,但见有无数细小的钢针朝着他们纷纷而来。 竟然是暴雨梨花针!且还不止一个。 暴雨梨花针乃是暗器之王,出必见血,极为狠辣。一般只需一个便能杀人于无形了,而此时这屋中竟然是不知晓到底是放了多少个暴雨梨花针。 一时满目但见银光无数,倒真似无数雨丝自天而下了。 电光火石间,王隽揽了司马玥在怀,腰间软剑出鞘,在身前舞出了冷森森一片寒光,当真是水泼不进。 司马玥伏在他的怀中,耳中只听得细微的叮叮之声不断,那是暴雨梨花针中细小的钢针打在王隽软剑上的声音。 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当王隽劈倒那堵墙的时候,原本是两扇大开的门忽然就自动的紧紧的关闭了起来。而与其同时,无数的暴雨梨花针就开始漫天的激射了出来。 王隽纵然再厉害,可那毕竟也只有一只手啊,而且还得分神护着她。司马玥再一次深深的产生了自己其实是个一无是处的大累赘的念头。 她很想做些什么,可是王隽按她在怀,压根就不让她动弹一下。她最后也只能无奈的趴在他的怀中,胆战心惊的希望这一切早些过去。 肩膀那处有细小的疼痛传来,她知道这是细细的钢针入体的感觉。 倒也不是很痛的嘛,她心里安慰着自己,一时又想着,她这样趴在王隽的怀中,虽然是他护着她,可是再一想,她这其实也是做了王隽的人形肉盾啊。便是王隽一时不慎,有个把钢针没有拦住,可是有她挡在他身前,那好歹也不会让这些钢针穿过她进入王隽的身体的。 如此一想,司马玥立时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个累赘了。随后就很听话的趴在王隽的怀中没有动弹了。 暴雨梨花针原就是攻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一切不过是在眨眼之间而已。待到承影和莺时察觉门忽然被关上,心中暗道不好,齐齐踹门过来欲看屋内发生了何事之时,屋中的一切已经是尘埃落地了。 但见满地的水磨青砖上都落了无数的细如牛毛的细针,而王隽则是一手持了软剑,剑尖斜指向地,一手揽了司马玥在怀。 承影和莺时两个人齐齐的奔了上前来,一个唤着公子,一个唤着公主,紧张的问着他们有没有事。 王隽摇头,面色冷静如初,示意他没事。而后他俯首低头,柔声的问着怀里的司马玥:“玥儿,可有吓到?” 但是司马玥并没有立时回答他。 他心中忽地一突,软剑脱手落地,颤着双手捧起了司马玥的脸。 只见司马玥双目紧闭,面色青白,双唇紫黑。 再是目光一扫地上的那些细针,只见每一枚的尖端都是呈现了幽蓝之色,衬着地上青灰色的水磨青砖,当真是触目惊心。 细针有毒,且还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王隽立时只觉得全身冰凉一片,胸腔中的一颗心竟是再也不会跳动了一般。 ☆、第92章 惊心动魄 司马玥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她只知道,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她很是不舒服。 一时她觉得全身酷热难耐,如身处广袤无垠的沙漠里行走了数日,头顶骄阳似火,地上沙石滚烫,她身处其间,炙热不可名状,体内五脏六腑似乎下一刻就会化为灰飞。但一时她又只觉得身处北地极寒之处,周遭皆是冰川遍布,有冰水自头顶一桶桶的浇了下来,全身冰冷刺骨,冷彻骨髓。 一冷一热就这么一直交替着,没日没夜的折腾着她。她想哭,想叫,可偏偏只觉得喉咙是被人给大力的扼住了,一丝声音都没法喊出去,最后只能憋得自己全身难受。她想挣扎着逃离,可又偏偏觉得自己如同是被粘蝇纸粘住的苍蝇一般,如何竭力挣扎,末了其实都还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 这样煎熬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究有一日她觉得所有的冷啊热啊的感觉都没有了。她如同身处秋日,头顶暖阳和煦,周遭金风细细,鼻中闻到了久违的淡淡松木香气。 她只觉得心中安稳不已,然后就安心的让自己沉睡过去了。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恍惚间真的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睁开双眼,眼前是漆黑一片,她心里想着,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是一丝星月光都没有?而且既然已是晚上,为什么没有点灯? 虽然是看不见,但她知道屋子里肯定是有人的,而且这个人肯定就是王隽。 因为她闻到了那股让她觉得心安的淡淡松木香气。 她在柔软的枕头上偏了偏头,正想开口叫王隽,但忽然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被人握住了,同时有声音在她耳旁响起:“玥儿?” 是王隽的声音。只是往日清润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满是嘶哑,而且还是发着颤的,狂喜中又夹杂着几丝不可置信,似乎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一般,梦醒之后司马玥还是那般如活死人一般的沉睡着。 司马玥听着他此时此刻的声音,心里竟然涌上了几丝愧疚的感觉出来。 他定然又是被自己给吓到了,不晓得这次她是睡了几日。 她反手紧紧的握住了王隽的手,另一只也摸索着过来覆在了他的手上,开口歉意的说着:“又吓到你了?” 只是一出声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声音听起来竟然是比王隽的声音还要嘶哑。不过想想定然是她睡了这几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这猛然的一开口说话定然会是这般,于是心下便又释然了。 没有回答,但是随即司马玥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王隽紧紧的拥入了怀中。 相较上次扶风郡之事而言,看来这次王隽受到的惊吓更大啊。 司马玥莫名的有些心虚起来。她伸了手,轻轻的拍了拍王隽的背,柔声的安慰着他:“别怕,你看我不是已经没事了?” 王隽依然还是没有回答,但是她可以察觉到王隽抱着她的力道较刚刚越发的大了,而且她感觉到了肩上的衣服已然有了湿意。 王隽抱着她的时候,头是搁在她肩膀上的,这肩上的湿意,是他哭了? 司马玥一想到这个,立时只觉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了。 “哎,王隽,”她手忙脚乱的安慰着他,“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哎,你哭什么啊。别哭,别哭。” 她想从王隽的怀中挣脱出来,而后去给他擦面上的泪水,但是王隽却是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同时他哑然的声音在她的耳旁低低的响起:“别动,让我好好的抱抱你。” 似是错觉,但是司马玥就是觉得他这声音里竟然是有着卑微的乞求。 司马玥怔了片刻之后,也便不再挣扎了,反而是温顺的伏在他的怀中,任由他紧紧的抱着自己。 也不晓得是过了多长时间,王隽终于是放开了她。 司马玥感觉到了他微凉的手在轻抚着她的面颊,于是便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调笑着:“王隽,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动不动就哭啊?羞不羞?” 王隽却似一点都不觉得羞。自司马玥那日在洛川郡中了淬有剧毒的暴雨梨花针之后,她已经足足昏睡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里来,他每一时每一刻都觉得是一种煎熬,生恐下一刻她就呼吸不再,离他远去。 只要一想到这个,便是现下明明见着司马玥在他面前灿然的笑着,可他还是觉得后怕不已。 那种无措,身心俱不安,甚至于是恐慌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 “玥儿,”忍不住的又将司马玥紧紧的揽入怀中,他低低的说着,“都是我不好。那时我不该大意轻敌,不然你也不会遭受如此苦楚。” 那细针上淬的毒却是极为毒辣,即便是当时他察觉到之后,立时便将她体内的细针逼了出来,又替她吮吸了部分毒液出来,可司马玥当时还是双目紧闭,面色青白,毫无知觉。当时他一颗心几乎便不会跳动了,顾不得其他,急急的便抱了她去寻大夫。 只是寻常的大夫却也束手无策。他立时出动王氏一族所有眼线,遍寻天下名医。 好在午后便有消息传来,说是名医齐嘉年正在洛川郡附近的一处郡县。 齐嘉年最擅用毒解毒,只是性子颇为古怪。若是他看不顺眼的人,便是王侯将相,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是不肯救的,但若是他看得顺眼的人,哪怕对方只是个路旁衣衫褴褛,脏乱不堪的小乞丐,他都会赶上去救。便是对方不想他救,撵狗似的撵着他,他都非得一路追上去,恳求着别人让他救。 另外他还有一个癖好,那便是酒。他嗜酒嗜到了个什么程度呢,一日之中倒是有半日都是因着喝醉而沉睡着的,至于另外半日则是用来喝酒的,总之无论何时见到他,他都会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当承影来报时,说的就是这位齐嘉年正在周边一处郡县里的酒楼里烂醉如泥的趴着呢,暗卫问着是不是要等他醒过来再请了他来? 第94节 王隽哪里还能等到他醒过来再让他过来?当即便下了令,直接将齐嘉年扔马车上,一路疾驰如飞的送到洛川郡来了。 待齐嘉年送到,承影在一旁偷眼看时,见他不过是个其貌不扬,浑身酒气熏天的小老头儿,头发胡子皆是花白,且乱糟糟的,也不晓得是多久没有搭理过了。 只是他却还是因着醉酒在那昏睡着。 王隽当机立断的伸手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人中之处。 齐嘉年吃痛,痛呼一声之后便醒了过来,翻身坐起,一面伸手摸着自己的人中之处,一面睁着一双迷蒙的醉眼怒气冲冲的望向屋中各处,打了结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怒问着:“是谁掐的我?” “得罪了,是我。”王隽甚是急迫的伸手将他拉至司马玥身旁,“还请前辈救救她。” 齐嘉年正因着王隽那一掐而在那暴跳如雷呢,哪里还会救司马玥了? 他当时就转身欲走:“不救。” 王隽示意承影拦住了他的去路,而后急急的道:“我知道前辈嗜酒如命,若是前辈肯出手相救,我可保证前辈此生美酒享用不尽。” 齐嘉年转过了身来,倒是笑了。 “年轻人,小老儿的性子约莫你也是听说了。说了不救的人,那就绝对是不会救的。便是你再用美酒诱、惑,哪怕用权势相逼,刀架在脖子上了,小老儿这条小命由得你拿去,那也不会相救。” 竟是个油盐不进的。 王隽原本是一直抱了司马玥在怀,这时却是伸手将她放在了床榻上,而后起身上前两步,对着齐嘉年就直直的跪了下去。 承影在旁惊呼一声公子,两步抢上前就欲待扶起王隽。 他家公子这辈子何曾求过人?更何况是对着他人跪下了。便是连庆隆帝,他都顶多只是躬身行个礼罢了。 但齐嘉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说着:“跪小老儿,求着小老儿救命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可惜小老儿就是一副铁石心肠,不想救的人照样是不会救的。” 承影在一旁听了,心中怒火中烧。 他家公子都这般低声下气的求着这个齐嘉年了,为什么这个小老头却依然还是不肯出手相救端华公主。 他手按在了腰间弯刀上,倒是真想看看这个齐嘉年是不是如传说中的,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出手相救? 但王隽喝止住了他。 “承影,退下!”而后王隽又望向齐嘉年,满目诚恳的说着,“但得前辈出手相救,我王隽此生但由前辈驱使。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说罢,双手伏地,深深的拜了下去。 齐嘉年原本已是转过了身去,无视身后还在跪着的王隽和怒瞪着他的承影,抬脚就想离开这里,但是听完王隽所说的话之后,他忽然一顿,而后转过了身来。 “王隽?”他满面惊诧,“你说你是王隽?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长,皇家学院院长的那个王隽?” “是。正是在下。”王隽依然跪着,上半身跪伏在地,恭敬的回答着,生恐自己又惹恼了这位前辈。 齐嘉年却是两步走了上前来,在他的面前蹲下了身子:“你且抬起头来我看看。” 王隽依言抬起了头来。 齐嘉年仔细的打量了他片刻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眯着双眼笑道:“甚好,甚好。” 而后他伸手,拍在了王隽的肩膀上,笑眯眯的说道:“想我救人,可以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隽心中狂喜,饶是他平日里再如何处变不惊,可这当会这丝狂喜还是明明白白的表现在了他的面上。 “但得前辈出手相救,莫说是一个条件,便是千万个条件,隽都没有不依从之理。“ “不用那么多,”齐嘉年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只需一个足矣。我且问你,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齐嘉年医术极高,早些年就想寻一个徒弟传自己的衣钵。不过他眼光也是甚高,这些年大江南北的都走过了,竟是没遇见一个叫自己满意的。今日忽然得见王隽,知道他自幼便有神童之分,天分极高,一番打量之下,觉得王隽甚合他眼缘,于是便有如此一问。 王隽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答应。他当即就朝着齐嘉年磕了三个头,唤了一声师父。 齐嘉年心中甚为得意,手撑在膝盖上站起了身来,笑吟吟的走到司马玥的身旁,见她面色已然如金纸一般,杳无人气。他便俯身伸手张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搭在了她的脉上。 王隽在旁见着齐嘉年方才还一直笑眯眯的面上越来越凝重,只觉得一颗心先是狂跳,后来却是慢慢的跳得慢了,直至觉得再也不会跳动了一般,全身如坠冰窖似的冷。 片刻之后,但见齐嘉年收回了按在司马玥手腕上的手。 “她,她,”王隽想问司马玥现下如何,但是未问出口的话却是梗在了喉间,怎么也没法问出来。 他多怕他问了出来之后,齐嘉年会对他摇头,说着无救了这样的话。 但好在齐嘉年虽然面色凝重,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毒甚为凶险,这小丫头原本定然是无救了的。但好在她中毒之后心脉便被护住了,现下看着虽然吓人,但有小老儿在,好歹无性命之忧。° 这句话说的颇为狂妄,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知道,齐嘉年既然是夸下了这个海口,那他就一定能做得到。 王隽这刻只觉得一直悬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心终于是咚的一声回归了实处。 “请师父救她性命。“王隽身形一晃,竟是又要跪下去的节奏。 齐嘉年伸手扶住了他,却不由的就想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是能让王隽紧张至此,甚至不惜屡次向他下跪请求。 太原王氏一族可是世家之首,能做到王氏族长之位的,便是对着当今的庆隆帝也是不需下跪的。 “她是你什么人?” 王隽目光望向司马玥,眼神柔和无比。 “她是我的妻。” ☆、第93章 明珠蒙尘 虽然是有名医齐嘉年在给司马玥解毒,但此毒毕竟甚为霸道,且有些珍贵的药材在洛川郡境内也是极难搜寻到的。纵然是可以让王氏铁骑一路快马从其他地方将这些珍贵药材飞速送到,但齐嘉年每次开的药方都不尽相同,所需的药材自然也是不一样,所以千里送药材这种事,费事尚且是小事,关键还是会耽误解毒的最佳时间。 于是王隽经过一番慎重考虑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带司马玥回京。 这次与出京城的时候不一样,一艘船上全都是王氏铁骑相随,真可以称得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就是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来时路上的那种事, 由水路而行,一路顺风,倒是很快的就到了京城。只是虽然司马玥身上的毒已是解了大半,但她依然还是没有一丝苏醒的意思。 王隽心中焦灼不已,几次问着齐嘉年,但后者却也是双手一摊,颇为无奈的说着:“我只能保证她不死,至于到底什么时候醒,或者说到底会不会醒这种事,我可是保证不了的。” 言下之意就是司马玥这辈子都有可能就是这般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一直到死的那日都不会睁开双眼。 彼时王隽面上变色,一颗心就直直的坠了下去,一阵头晕眼花之后,只觉得站立不稳,踉跄着就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却是一方几案,尖尖的几案角顶在了他的腰身上,明明是痛的厉害,但他还是恍然未觉般。 一刹那他简直痛恨自己入骨。 当时若不是他大意轻敌,贸然带了几个人去了崔英的那处别院,就断然不会有今日之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隽寸步不离司马玥身旁,他望着她紧闭的双眼,只觉得每一时每一刻于他而言都是一种煎熬。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他,却是无数次的在心中暗自的乞求着上苍,若得司马玥醒来,他愿用他所有的一切去交换。 这般大半个月悄然过去,王隽的心也如同那燃烧着的白蜡一般,一寸寸的化为飞灰,了无生机。 就在他日渐陷入绝望的时候,这一日凝目注视司马玥的时候,却忽然的看到她鸦羽似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两下。 王隽心如擂鼓,手指尖都在发着颤,一时他所有的目光都凝在了她的双眼上。 但见那纤长的眼睫毛颤了几下之后,司马玥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王隽呆坐在那里,屏息静气的望着她,生恐眼前的这一幕只是他的一个梦,他气息稍微大了一些,这个无上的美梦便会惊醒一般。 但他的目光还是胶黏在司马玥的面上,甚至是连眨眼都不敢。 接下来他看到司马玥在枕头上偏了偏头,望向他的方向,一只手轻轻的抬了起来,似是要出声呼喊他一般。 王隽再也忍不得,猛然伸手,将还平躺着的司马玥抱了起来,紧紧的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司马玥似是有些被他吓到了,无措的唤了他一声。 怀中紧紧抱着的是司马玥馨香温软的身子,耳旁是她虽然嘶哑,但听在他耳中却依然是天籁之声一般的呼唤,这一刻王隽伏在她的肩头无声的泪如泉涌。 经过了这么多的时日,他的玥儿终于是醒了。他只愿这辈子都这般紧紧的抱着她,再也不要松手。 而司马玥显然是被王隽这样过激的反应给吓到了,所以一如王隽所说的,她就那么温顺的趴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抱着。 也不晓得到底是抱了多长时间,王隽终于是松开了她。只是他的目光依然是没有离开她分毫。 先时太激动还没有察觉到,可是这当会仔细一望,他就看出了不对劲来。 司马玥的一双眼原是生的极好的,目如点漆,灵动无比。可是现下,她黑白分明的眼中却似乎是有一层极淡的灰色,明珠蒙了尘一般。 “玥儿,”王隽开口唤着她,迟疑的伸手想去摸她是眼睛。 按常理来说,眼睛是面上很重要的器官,若是有人对着你的眼睛直直的伸了过来,一般人下意识的就会躲一下,但是现下,司马玥却依然还是如先前那般,面上带了微微的笑,不闪也不躲,只是直直的望向前方。 王隽伸出的想抚摸她眼睛的那只手反倒是停在了空中不敢再往前伸了。 “王隽,”此时就听得司马玥带了笑意的声音欢快的响起,“怎么天都这么黑了,你还没有点灯?” 王隽下意识的就偏头望向旁侧。 正是夕阳斜照之时,落日余晖透过西侧雕刻着如意菱花格子的窗子照了进来,屋内所有的一切器具都被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色。 可是她却说怎么这么黑,问着他为什么没有点灯。 刚刚心里那丝不愿意承认的猜测终究还是成了真,王隽心如刀绞。 “承影,”他忽然就出声大声的唤着,“快去请齐前辈过来。” 司马玥正不知王隽为何突然这般大声且急迫的叫着承影,不由的便被吓的怔愣了一下。 但下一刻,她便又察觉到自己被王隽紧紧的抱入了怀中,同时他的亲吻落在她的双眼上,不住声的说着:“没事的,玥儿,会没事的。” 只是虽然是安慰着司马玥,王隽自己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哽咽。 ☆、94.成亲之事 当被明确的告知她双眼已瞎的时候,司马玥的面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悲痛欲绝的神情,甚至于她的心中都没有什么波澜起伏的。她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说话了。 实在是她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是她反射弧太长了,现下压根就没有意识到眼瞎这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在旁人或同情,或惋惜,或自责的目光中,她只是笑了笑,说着:“王隽,我饿了。” 一如既往软软糯糯的声音,并无半丝悲伤在内。 王隽此时红着一双眼,只是紧紧的攥着她的双手,却是想不出到底该如何来安慰她。 一听她说饿了,他忙吩咐着承影下去准备饭食。 此时已近傍晚时分,庭院中淡淡的白色薄雾氤氲,笼罩着所有的花草树木。 第95节 司马玥忽然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王隽,是不是墙角的玉簪花开了?” 司马玥的这处小院墙角里却是栽种了一丛玉簪花的,花开之时清香宜人。 天光还未尽暗,依然隐约可见庭院各处。王隽抬头顺着窗子望了过去,只见墙角那处的玉簪花果然是开了,花叶青翠,花朵洁白如玉。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司马玥,见她面上带了微微的笑,偏着头,正面向墙角玉簪花的方向。 玉簪花开了,冰姿雪魄,但是他的小公主却看不见。 王隽只觉得心如刀绞,更加的攥紧了她的双手,低声的说着:“是,玉簪花开了。” 原就酸痛红肿的双眼此时又是一阵酸痛袭来,王隽低下头,虔诚的亲吻着司马玥的手指尖。 “玥儿,”他满是愧疚和自责的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我宁愿遭了这些罪的人是我,也不愿你受一点点的伤害。” 司马玥抬手,摸索着抚上了他的脸,而后微凉的手指尖在他清隽的眉眼间流连着,而后倾身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的亲吻了一下。 “王隽,”她敛了面上的笑意,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也是低声的说着,“不要自责,永远都不要自责。眼瞎了没有什么关系,能平安的活着就已经够了。只要我活着,我们就能一起去听松涛云雾,海浪卷岸,风声鸟鸣。” 王隽的双眼发红,忍着没有落泪,颤抖着唇轻柔的吻上了她的双唇,而后低低的说道:“玥儿,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眼。朝霞晚景,星空满天,沙鸥翔集,这世间但凡我能见到的所有东西,我都会一一的描述给你听。” 司马玥点头,唇角笑意隐现,笑道:“好啊。这样这辈子你可都逃离不开我身边了。” “不会,”王隽揽她入怀,轻柔的声音中却满是坚决,“此生我的命都是你的。即便我死,我的魂魄都不会离开你身边一步。” 司马玥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 从此之后她的世界就全都是一片黑暗了。那些红花绿叶,天蓝云白她是再也看不到了。可是没有关系,纵然再是一片漆黑,她都相信,在往后的日子里,王隽一定会给她的这片黑暗里调和上缤纷无比的色彩。 接下来的日子里过的很是安宁。 那日承影和莺时见状不对,踹开门冲进去的时候,莺时也不慎被一枚有毒的细针给扎到了。不过那枚细针只是擦过她的胳膊,擦破了一块皮而已,但就算是如此,莺时也是中了剧毒不能动弹。但好在齐嘉年确实是解毒圣手,在他细心的调养下,莺时终于是没事了。 毕竟那枚细针只是擦破了她一块皮而已,相对而言,她身体内的中的毒性比司马玥小得多。 而莺时自从体内的毒被解的差不多了,就又一直随侍在司马玥的身边。 如王隽一般,她也是满满的自责,都恨不能挖出自己的一双眼来给司马玥替换,只求司马玥能重新得见光明。而且她不仅仅是说说,还拉了齐嘉年过来,咨询着到底能不能给司马玥换一双眼睛的事。 齐嘉年当时就给气乐了,说着,若是能重换一双眼就能得见光明的话,我那徒弟的双眼早就挖出来了。 司马玥这才得知,王隽竟然是私底下找了齐嘉年咨询这样的事。于是少不得的等王隽回来的时候她又是把王隽好一顿数落。 她数落的理由是,你知道我懒的啊。我宁愿我自己瞎了,你日日的服侍我,那我也不愿你瞎了,我日日的服侍你啊,所以以后你万万不可想这样的事了。但实际上是她知道对于她眼瞎一事,王隽内心是极其自责,若是往后教他打听出来真的能用换眼这样的事来让她重见光明,她敢肯定王隽一定会丝毫不犹豫的就挖了自己的双眼出来给她。 那她还是一辈子瞎了算了。 王隽听了她的数落,只是笑,并不说话,反而是一直温顺的听着,中途还怕她口渴,端了一杯茶来,细心的喂她喝了。 直至她全都数落完了,王隽这才笑道:“是,我知道了。往后我一定会好好的服侍你的。” 其时日光正好,司马玥不耐烦待在屋里,让莺时搬了藤椅在院中,晒着日光。 而先前王隽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司马玥慵懒如猫般的蜷缩在藤椅中,半阖着眼,似是睡着了,头还一下一下的点着,跟小鸡啄米一般。 他担心她点头的动作大了,头磕到了扶手上,便悄步的走了过来,弯腰俯身轻柔的将她抱在了怀中。不想她立时就惊醒了,而后劈头盖脸的就是这么一顿数落。 王隽也不着恼,抱着她坐在藤椅上,一直面带微笑的听完了她的数落,然后轻声的问着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午膳都吃了些什么之类的。 司马玥也都一一的说了。因着看不见了,有些事自然是做不了的,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她其实都是在发呆。但若是王隽在家的时候,怕她无聊,就会找了她喜欢的话本子来念给她听,或者就是如现下这般的抱着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玥儿,”王隽见司马玥半阖着眼,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便细心的将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胸前,而后轻声的和她说着话,“方才我接了消息,说是桃花岛那里都布置好了。” 司马玥原本确然是被这何须的秋日日光给晒的昏昏欲睡的,但现下猛然的听到王隽提起了桃花岛,她立时就睁开了双眼,在王隽的怀中坐了起来。 “都好了?桃树也都栽种好了?” 王隽笑着点头:“是。按照你说的,全都栽种好了。” 司马玥一听,自然是高兴不已的。她立时就兴致勃勃的说着:“那好啊。满岛的桃树,春日里桃花开放的时候红似云霞,等到夏日的时候枝头都是桃子,我们可以吃好久的桃子啊。吃不了就做桃子酱,然后这些桃子酱可以用来做点心,也可以用来当下饭的菜吃,你说好不好?” 王隽自然是说好的,而且还说桃核也是有用处的。他可以在桃核上雕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串成手串给司马玥玩。也可以雕了桃核手串给他们以后的孩子,桃木是可以辟邪的呢。然后又兴致勃勃的和司马玥商讨着,给他们孩子的桃核手串上应该雕个什么样的图案之类的。 司马玥就无语了。 孩子么,暂时她还没有考虑过的啊。 而王隽已经是在那提议了好几种图案出来,末了揽了她在怀,叹息着说道:“好想早日与你成亲。” 司马玥枕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胸中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岁月静好无比。 “等明年桃花开的似乎吧,”她笑着,满面的向往,“诗经上面不是说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等明年三月的时候,桃花岛上满岛的桃花盛开的时候,我们就成亲,你说好不好?” “明年三月?”王隽却似颇为不赞同,“可是现下才九月。” 九月离着明年三月还有半年呢,他觉得他是等不及再有半年的。 司马玥闻言抿着唇无声的笑,笑完之后就问着他:“那你想什么时候和我成亲呢?” 王隽自然是恨不能现下就和她成亲的,只是崔氏一族的事还是没有解决掉。 那日司马玥中毒,他不管不顾的就抱了司马玥要去找大夫,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崔英领着兵士正在外面守着,欲待要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他当时已是无暇去管这些了,只是让承影处理,而后便突围一路狂奔去找了大夫。 事后承影向他禀报,说是崔英的那处别院在郊外,正好离着王氏铁骑暗中驻扎的地方甚近,于是他便当时弹了烟花上空,召唤了五千铁骑前来。 论军事才能,崔英只是个文官,是比不上崔群的,是以洛川郡的军备和扶风郡一比,那自然是不算什么的。而即便是防守如此严密的扶风郡,也不过是王氏两千铁骑就顺利的攻下来了,更何况现下是出动了整整五千王氏铁骑?所以荡平这洛川郡实在是件极其容易的事。 事后他带了崔英和崔浩暗中往来的所有信件,以及这些年中洛川郡芙蓉石所得之银钱都流向了哪里的凭证,还有崔英的人头回到京城交给了庆隆帝。 只是一回来方知庆隆帝已是病入膏肓,压根就不能理任何政事,现下已是由司马元监国。而有了这样的罪证在手,兼之他觉得京城里的防守已经做的是足够好了,于是他便立时趁此机会对崔浩发难,遣了御林军前去捉拿。 只是崔浩已是得知消息,提前逃了。于是司马元便将崔皇后和司马昱软禁了起来,又下令在全大夏的范围内捉拿崔浩,以及崔氏一族之人。 而很显然,崔浩定然是不甘心就这般的落败了,他已是联合了崔氏一族的所有力量,在博陵之地起事了。而王隽先前还收到了消息,说是崔氏一族已经通过了原应为他们屏障的江夏之地。 很显然,江夏郡王非但是没有阻拦崔浩,反倒是助纣为虐,一起举起了起事的大旗,双方联合,一路已是攻城略地,前来京城的路上了。 只是这些王隽都没有告诉司马玥。他不想打破现下这难得的温馨静谧时光。 至于崔浩,便是他不来京城,寻遍天涯海角,王隽也不会饶了他。 若是深究起来,无论是扶风郡之事也好,洛川郡之事也好,司马玥所受的这些罪起因都在崔浩。所以便是倾了太原王氏全族之力,他也定要崔浩为此付出代价。 只是王隽和司马玥这难得的温馨静谧时光很快的就打破了。因着莺时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司马玥就说着:“公主,王爷和王妃来了。” ☆、95.岳父发飙 江陵王和江陵王妃进了院子的时候,王隽和司马玥心中皆是有些惴惴不安。 王隽惴惴不安的原因是,他没有照顾好司马玥,竟是让他受了这么多的罪。若是待会江陵王看到司马玥双眼已瞎,会不会立时大发雷霆?若只是责罚他一顿,哪怕就是对他拳脚相加之类的也便算了,他怕的是江陵王一怒之下取消了他和司马玥的婚约。 毕竟当初他前去江陵向江陵王求亲的时候,江陵王是极其不乐意的。后来还是他坚持不懈的冰天雪地的在王府门前站了三日三夜,江陵王才松了口。可是现下...... 王隽握着司马玥的手不由的就紧了紧。 而司马玥惴惴不安的原因则是,她不是原主啊啊啊啊。严格来说,江陵王和江陵王妃于她而言就是两个陌生人啊。虽然她自打穿越过来之后,不时的就在莺时,以及诗情和画意那里套话,打听江陵王和江陵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身子的原主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喜好,和江陵王和江陵王妃相处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样之类的,但是这当会真的正面对上了江陵王和江陵王妃,万一露陷了怎么办?那这可就玩大发了。 想到这里,司马玥握着王隽的手不由的也紧了紧。 而这时江陵王和江陵王妃已经是走了进来了。 江陵王生的伟岸,江陵王妃生的娇弱,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江陵王的声音响亮如洪钟,而江陵王妃的声音娇柔如猫。 “玥儿。” 异口同声的两声呼唤,听在司马玥的耳中,让她的一颗心立时砰砰的直跳。 而随即她便只觉得有一双柔软馨香的手拉住了她的手,又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纵使是她现下看不见了,她也能猜测到这定然会是江陵王妃的手。 “我可怜的孩子,”江陵王妃的声音这当会已是从最初的惊喜转化成了哭音,“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司马玥在她的抚摸之下全身僵硬,不晓得到底该有什么反应。 他们怀着对自己女儿拳拳的爱,原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京城一步的,可是现下因着她却是违反了自己的这个誓言。 司马玥心里叹息了一声,想着,既然机缘巧合的让她穿越过来了,那这一切就是缘分。所以往后这江陵王和江陵王妃就是她的父母了。 思及此,她便伸手握住了还在摸她脸的那只手,开口唤了一声:“娘。” 江陵王妃带着哭音应了一声。但是看向自家女儿灰蒙蒙,再无光彩的双眼,实在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哭出了声来。 司马玥纵然是没有看到江陵王妃长的什么样,但是也知道她绝对是个美女,而且应当还是个温婉柔顺的美女。 从她的声音就可以脑补出来了。 而江陵王则是在一旁暴跳如雷。 先前李太后去信告知他司马玥双目已瞎之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心痛不已了。 他对自己的这个女儿,一方面固然是觉得她过于骄纵,是应该给她立立规矩,所以这才狠了心的将她送至京城这里来上学。但另一方面,司马玥毕竟是他的长女。那时他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小的司马玥在自己的臂弯中,只觉得自己用两根手指就可以拎起她来,他一时又是诧异,一时又是柔软。这种第一次做父亲的感觉,便是到了现下他都没有忘记。所以作为他的第一个孩子,江陵王对司马玥的这份深沉的感情是可想而知了,当真是看做了自己的掌上明珠。 可是现下他的掌上明珠却是双目都瞎了。 江陵王怒不可遏,一眼瞥见王隽站在旁边,当即想也不想的,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对于他的这一巴掌,王隽自然是可以躲闪开的,但是他此刻却是不闪不避,而是生生的受了下去。随即他还恭敬的对着江陵王行了一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婿,”江陵王反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我将女儿交到你的手里,可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照顾得她现下一双眼都瞎了,啊?” 两巴掌硬生生的受了下来,但王隽却是面色不改,只是低声自责的说着:“是我没有照顾好玥儿,岳父大人很是应该责罚我。” 江陵王是个急性子,再加上现下看着自家女儿双目无神,自己王妃又是搂着女儿哭的满面泪水的,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他也是不会骂人什么的,只会直接招呼。是以两巴掌扇了下去之后犹自觉得不解恨,提脚就又想狠狠的朝着王隽踹去。 他少年的时候曾在军营里待过,也不因着自己是皇子的身份而特地的区别对待,只是和其他士兵一般日日早起操、练,是以力气很大。而现下又正在气恼之中,这脚又是朝着王隽的肚腹而去的,怕不是一脚踹下去就能将王隽给踹个肚子里的脏器移位了。 王隽却是不敢躲。只要江陵王火气发完了,不提解除婚约的事,便是硬拼着受了他这一脚也是值得的。 但是司马玥却是不干了。 她清晰的听见了啪啪的两声脆响,又听得两个人的对话,知道江陵王这是在抽王隽呢。 她的王隽哪里能让别人抽了?更何况还是打脸的这种粗鲁行为。便是江陵王那也是不行的。是以她不顾自己还被江陵王妃死死的按在怀中,忙扬头断喝了一声:“住手。” 江陵王踹去的那只脚就顿在了半空,转头望着自己的女儿。 而司马玥这时已经挣脱出了江陵王妃的怀抱,摸索着就往王隽的方向而来。 王隽忙一个箭步抢上前去,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膊,引导着她走到了江陵王的面前。 第96节 司马玥站在江陵王的面前,虽然是看不见他的面貌,可还是被他身上无形的气势压的紧张不已,手心里都渗了汗水出来,潮潮的。 这一刻她居然无比庆幸自己双眼瞎了,不然就这么和江陵王正面对上,她肯定会露馅。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现下那颗跳的欢快的心,而后张口叫了一声:“爹。” 只是声音发紧,还是透露出了她此刻心里的紧张。 “嗯哼,”片刻之后她听得有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性子倒还是和以前一样,敢和你爹直接呛上了。” 司马玥无言以对。她心里其实紧张着呢,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露出了什么马脚出来。 毕竟朝夕十几年的相处,而且又是父母,他们对自己女儿的任何一个小动作想必都是极为熟悉的,司马玥觉得自己实在是很难不掉马甲。 好在这时江陵王妃上前解围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江陵王妃还是在抽抽搭搭的哭着,“当初你不管玥儿病重,险些丧命,依然还是要千里迢迢的将她送到京城来上什么劳什子的皇家学院,这也罢了。可是现下她双眼都瞎了,你还摆了这么一副严厉的模样出来做什么?我可怜的孩子,你的双眼瞎了,娘这心里就跟被人用刀剜了似的痛,娘只恨不能承受了这些痛苦。” 说罢,又是伸手搂了司马玥在怀中呜呜咽咽的哭。 上辈子司马玥父母在她幼年的时候就离异了,自此她便跟着父亲,一直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所以母爱她是没有享受过的。但她是个倔强的孩子,有街坊邻居叹息可怜她,说她是个可怜的孩子,都没有亲妈疼之类的话时,她从来都是握紧了双拳,冷漠的说着她不要妈,她可以自己疼自己。但是私底下,她见着其他的小朋友都可以在妈妈的怀里撒娇的时候她也是艳羡不已的,只是她从来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 而现下江陵王妃这般轻柔的抱着她,和她说着这般掏心掏肺的话,司马玥忽然就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母爱的味道。 “娘。”她不由的就将头倚在了江陵王妃的怀中,低声的叫了一声,眼圈也红了。 江陵王妃一听,立时哭的就更厉害了。 眼见得这一大一小都哭的这么厉害,江陵王就是再有天大的火气也没了。 长叹了一声,他转头望了王隽一眼。 刚刚他那两巴掌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他心知王隽其实是躲的开的,可是他竟然是没有躲,江陵王心里对这一点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方才见着司马玥那着急紧张王隽的神情,大有他要是再敢打王隽,她就敢和他拼命的架势。 这真是,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啊,江陵王在心里又长叹了一声,而后认命的就开始想着,看来这个女婿他就算是不想要也是不成的啊。 只是他虽然心里是软化了,但面上还是阴沉沉的。 “崔英呢?”他冷声的问着,“死了没?” 一提起崔英,王隽的面上也阴沉了起来。 “死了,”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着,“乱箭穿心而死。” 这是承影随后告知他的。崔英原就是个文官,又没有武艺傍身,当日在五千铁骑的围攻之下,身中几十箭,跟只刺猬似的。只是王隽依然还是觉得这样的死法便宜崔英了。 而很显然江陵王也是这般想的。 “这个小人,”他狠狠的唾弃了一口,而后不屑的说着,“真是便宜他了。这样的下人就该活剐了才是。” 随后他瞥了王隽一眼,冷哼了一声又说道:“我如珠似玉的一个女儿,到了京城才不过一年的功夫,可竟然是落得了个双目瞎了的下场。甭管玥儿怎么护着你,可这照顾不周的罪名,你这个做她夫君的怎么着都是推拖不得的。稍后自行来我这里领罚吧。” 王隽闻言却是大喜。 江陵王话里的这意思,还是承认他这个做女婿的,那他自然就是没有退婚的念头了。 所以虽然是叫着他稍后自行去领罚,但王隽面上却是浮上了笑意,深深的对着江陵王行了个礼,恭敬的说着:“是。” 江陵王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王隽他固然会罚,只是宫里那里...... 他眸中瞬间又阴沉了下来。 想当初他是因着信任才送了司马玥上京来求学的,他可不是将自己的女儿送来给他们当棋子一般的利用的。 ☆、96.母子相见 江陵王留下江陵王妃陪伴在司马玥身侧,而自己则是一撩衣袍上了马车,打算进宫去兴师问罪了。 车轮滚滚,他端坐马车上,听着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之声,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掀开车窗帘子,悄悄的望了出去。 他的幼年和少年,以及青年时代都是在京城里度过的。没事的时候他经常和他的兄长,也就是现下的庆隆帝出来满京城的逛着,是以对京城的各处他都是甚为熟悉的。而现下他瞧着外面的这些街道,只觉得熟悉,却又陌生。 二十年不曾来京城,哪里能所有的东西都一层不变呢?街道两旁的商肆树木如此,人心自然也是如此。 得知他今日会到达京城,李太后一早就遣了人去城门口迎接。只是虽然如此,他进京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去见了自己的女儿,随后这才入宫去见李太后。 一路行来,明明皆是以前最熟悉的景致,可是现下看来,总觉得就有那么一种疏离和陌生感在内。 右手侧处的那株大树,他还记得年少的时候他和庆隆帝站在树下望着树上的鸟窝。那时他想要鸟窝里刚出壳,正啾啾叫个不停的小鸟,庆隆帝听了,竟然是不顾自己储君的身份,撩袖子就吭哧吭哧的跑了上去,直把一旁跟随的宫娥和内监都给吓了个半死。 他还记得,当庆隆帝两手捧了那只浑身毛茸茸,黄褐色的小鸟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中是有高兴。 “阿邺,”他唤着他,身上的衣袍被弄得皱皱的,脏脏的,浑然没有储君该有的威仪,可他面上的笑容是如此的灿烂真挚,“送给你。” 他如获至宝的将这只小鸟捧回了自己的寝殿,找了个精致的鸟笼子来,每日自己亲自照顾小鸟吃喝。只是刚出壳的小鸟并不是那么好照顾的,他便是拿了最珍贵的牛乳来它也是不肯喝的,没过几日的功夫小鸟就死掉了。 当时他哭的很伤心很伤心,而庆隆帝则是揽了他的背安慰着他:“阿邺,不要哭。哥哥可以再为你捉一只小鸟来。或者你想要其他的什么东西,但凡你说了出来,哥哥一定都会给你寻来的。” 又殷勤的将他身上佩戴的那只羊脂貔貅玉佩接下来递给他,说着:“阿邺,你不是很喜欢我身上佩戴的这只玉佩吗?送给你。” 这只玉佩还是庆隆帝上次在学院里考了个第一的时候,父皇奖赏他的,庆隆帝甚为喜爱。但是现下他为了安慰自己的弟弟,竟然是毫不犹豫的就拿了出来。 江陵王接过了庆隆帝递过来的那块羊脂貔貅玉佩,而后和他一起,找了个精致的木盒子来,将小鸟的尸体放到了木盒子里,埋在了一棵树下面。 目光移向前方的那棵树,江陵王也不晓得为什么,忽然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当时他们兄弟两人蹲在那棵树下面,小小的他依然还是在一抽一抽的哭着,伤心小鸟的死,庆隆帝则是一直在一旁小大人似的安慰着他。 那时兄弟情深,可是后来因为权势,他却是如此的疑心他。 至于那块羊脂貔貅玉佩,知道被庆隆帝疑心的时候,他其实是有过想将那块玉佩砸碎的念头,只是后来他还是没有舍得砸碎,只是寻了个木盒子来,牢牢的上了锁,埋到了当初他们一起埋葬小鸟的那棵树下。 现年二十年已过,这棵树都已经郁郁葱葱的长的超过了屋顶了。 江陵王在这棵树下面站了好长一会,伸手摸着乌褐色的树,一时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跟随着他的内监自然是不敢催促的,只是恭敬的垂手站立在一旁等候着。 片刻之后江陵王收回了双手,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而后率先抬脚朝着长庆宫的方向去了。 而李太后这时正在将她宫里的宫娥和内监指挥得团团转。 “阿邺最喜欢喝云雾茶了,你去将那罐上贡的云雾茶找出来。再有,泡茶水要用雪水,你去将梅花树下埋藏了五年的那瓮我亲手收集的梅花雪水挖出来。阿邺喜欢吃甜食,我先前吩咐下去的滴酥鲍螺和雪花酥有没有做好?告诉他们,雪花酥出锅的时候别忘了再洒一层糖末。还有香,怎么点这个香?阿邺喜欢闻沉香,去将那几块上贡的崖香找了出来点上。” 这时殿外有内监急匆匆的过来禀报,说是江陵王来了,快要到宫门了。 李太后一听,立时就自椅中起身站了起来,急急的就往门口走去。她身侧一名宫娥赶着上前就要来扶她,但愣是没追上她。 想着就要见到阔别二十来年,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李太后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住,就连手心里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其实这二十来年来,她不时的就去信,说是想让江陵王回京城来,只是无论她如何言辞恳切,江陵王总是不答应。她也说过不然就她自己去江陵看望他,可江陵王也是不答应。 她也知晓,当年的事,确实是对他伤害很深,所以也从来不敢真的强求他。而这次司马玥在洛川郡发生了那样的事,导致她双目失明,她便又去了一封书信过去,这次他终于是来了。 远远的,李太后就看到了江陵王。 二十年前他离开京城去江陵的时候,尚且才刚弱冠,身形有着青年人特有的清瘦,现下二十余年过去了,他的身形倒是壮实了不少。 泪水模糊了双眼,李太后伸手扶住了门框,稳住了自己因着激动而摇晃的身子。 而江陵王这时已经是走进了院子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扶着门框而站的李太后。 当年他怒而离开京城的时候,李太后还不到四十岁,头发乌黑,如今二十余年过去,她纵然是保养得再好,头上珠翠堆的再多,可依然还是没法掩饰她头上花白的发丝。 江陵王眼中发涩,步子越走越慢,忽然就一撩衣摆,对着李太后的方向遥遥的跪了下来。 “母后,儿子不孝,看您来了。” 阶下的萱草开了花,细细长长的花茎上绽放着淡黄色的六瓣花朵,温暖而又宁静。微风拂过的时候,纤细的花枝轻轻的摇曳着。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这二十来年,想来母亲也是经常如现下这般的倚着门,翘首以盼能早日见到他吧。 江陵王忽然就双手伏地,深深的磕了个头去,竟是泣不成声了。 无论今时今日他再是如何位高权重,称霸一方的王爷,可是现下在这里,他也只是他母亲的儿子罢了。一个二十余年都没有见过母亲的儿子。 而李太后早就是用手帕握着嘴,哭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两旁的宫娥和内监见了,也俱是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还是李太后先回过了神来,沙哑着声音吩咐着一旁的内监:“快去扶了王爷起来。” 内监答应了,俯身弯腰下去,恭敬的扶着江陵王的胳膊,说着:“王爷,您请起吧。” 江陵王随即也便站了起来,走至李太后的身旁。 李太后轻颤着伸手握住了他的双手,在他的手背摩挲了几下,而后低低的问着:“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离得近了,更可以看清李太后眼角额头的皱纹。那便是再好的细粉也掩饰不了的。而正摩挲着他手背的那只手,皮肤松软。可他尚且还记得那时的母后皮肤紧致,容颜似花,笑起来的模样比清晨天边的朝霞还要艳丽。 江陵王一时便又觉得心中一酸。 “好,”他反手握住了李太后的手,生生的压下了心头翻涌而上的那股子酸涩之意,面上勉力的扯出了一丝笑容出来,“儿子这些年过的还不错,您看,都比那时候长壮实了。” 李太后正在用刍纱手帕擦拭掉着面上的泪水,听了他这话,不由的就被他给逗笑了。 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李太后叹道:“是呢。我的阿邺是长壮实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瘦瘦弱弱的倒跟个小姑娘似的,最是不爱吃饭,倒是喜欢吃些甜食,母后就每日的让人做了甜食给你吃,吃的多了,牙却是不好了,整日的痛的直哭。如何,这些年牙可还痛过了?” 听李太后提起往事,江陵王便也笑了起来,一壁笑,一壁就说道:“儿子现下大了,都是做父亲的人了,也有自己的儿女了,哪里还能和小时候一样任性娇气呢。说不得,为了自己的儿女,势必还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李太后一听到他说到儿女的这话,面上的笑容立时就有几分勉强了。 她忘了,他这次之所以肯回京城,实则也是为了司马玥的事。 ☆、97.隔阂之因 “玥儿她,”李太后一时竟是有些不敢看自家儿子的双眼,只是别过了头去,声音也小了不少,“唉,母后没想过会成为这样。 但阿邺,你要相信母后,母后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陵王没有言语。 他曾经是在权利漩涡里待过的人,深刻的知道天家无亲情这句话。他也知道,李太后肯定也是真心的待司马玥这个孙女,只是遇到权利之时,两相取舍,算计下司马玥那也是没什么的。当年若是真的说起来,庆隆帝疑心他的时候,李太后其实不也是疑心他的吗?纵然两个都是她的儿子,可是很显然,李太后也不希望他们两个人内讧,她必须得保证她太后之位的稳妥。 所以纵然是李太后这样说了,江陵王内心还是明白,司马玥的事,定然是有他们在后面推波助澜的,为的还是想让王隽插手进这事里来。而且李太后这次之所以一直坚持要让他来京城,只怕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司马玥双眼失明这一件事,内里肯定还是希望在这微妙之时他能站在庆隆帝这边,共同去抵挡崔浩。毕竟他身为王爷,在自己的封地里也是允许有自己的守卫的,而且守卫的人数说起来其实也不算少。 而且对于王隽的能力江陵王还是了解的。当日王隽前去江陵求亲,他就已经遣了人仔细的调查过他了,不然也不至于后来终究还是答应了王隽的求亲。 第97节 只是现下他和李太后毕竟是时隔二十多年刚刚见面,也不好闹得太难看,于是江陵王想了一想,而后说道:“玥儿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直生了两日两夜才把她生下来。那时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是闭了气的,一张小脸乌青,无论接生的稳婆怎么拍打她都没有哭出声来,后来还是我接了过来,照着她的小屁股狠狠的一巴掌拍了过去,她才放声大哭出来。她哭,我和王妃也在一旁哭,哭她的这条小命总算是从阎王那里抢回来了。可纵然是如此,玥儿幼时也是时常生病,每次一着了风寒就必然发热,我和王妃都甚是紧张心疼她,所以未免就太惯着她了,养成了她这么一个骄纵的性子。后来我见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便将她送到皇家学院来读书。当时固然是想着是让她在皇家学院好好的学学规矩,日后老实些,而我那时之所以放心的将她送到皇家学院来,也是想着她是您嫡亲的孙女,纵然是我和她娘不在她身旁,可是您这个祖母也一定会照看好她的。“ 说到这里江陵王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言外之意李太后也听明白了。 那就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这么信任您,将司马玥送到皇家学院里来读书,指望着您这个做祖母的能好好的照看她,可末了您这么能这么算计您嫡亲的孙女呢? 于是李太后一时竟然是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是。片刻之后,才听得她长叹了一声,说着:“玥儿的事,是我和你兄长做差了。只是现下的形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崔皇后那里,外家日渐做大,总是不甘心阿元做储君的。可是我们这边,陇西李氏一族已经是没落了,朝、廷里可用的人也是有限的,在这种情况之下,争取到太原王氏一族于我们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话未说完,江陵王就已经接口说着:“即便是这样,您也该就这事好好的询问王隽的意思才是,而不应该因着他心里看重玥儿,就利用玥儿来算计他,这样未免有些落了下乘了。” 说起来王隽毕竟也是他女婿,而且私心里来说,他对王隽这个女婿也是很满意的,所以这当会也忍不住的护了一次短。 他这话虽然是淡淡的说出来的,但是里面谴责的意思还是很重的,李太后立时便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 “这事,”她复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着,“我和你大哥这也是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实在是王隽这个人,他对仕途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当初你大哥下太原,三次请他出山入仕,最后他也只不过是答应了出任皇家学院的院长而已。” 江陵王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心里对于庆隆帝其实还是有些恨的。 当初他这么信任他的这个大哥,为了他的大哥都不惜亮刀子和别人拼命,可是最后庆隆帝却是疑心他,在他的心口狠狠的倒了一刀子。 李太后见江陵王不说话,自然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了。说起来庆隆帝和江陵王都是她生下来的孩子,可是闹成现下这般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其实内里她也是有责任的。 当初她也是顾忌着若是他们两兄弟真的内讧了,倒是会教其他有人之心钻了空子,所以离开京城前往封地江陵这事,还是她亲口对江陵王说的。当时江陵王可能还年青,又是心里最伤心的时候,只会觉得她是为他好,可是这么些过来,他大了,心性越发的沉稳了,保不齐就会想明白她那时的私心。 一想到这,李太后就很是觉得心虚。不过便是再心虚,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半了,这最后的半步也是一点要走的。 于是她定了定神,便望着江陵王,低声的问着:“你,想不想见见你大哥?“ 江陵王并没有立时回答。但其实他也知晓,他既然已是回到了京城了,这庆隆帝他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而他的这不说话在李太后的眼中看来,就是他不想见庆隆帝的意思。她有些着急,便又说道:“阿邺,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年的事你还是没有释怀么?” 江陵王依然是没有说话。 即便是时光流逝过去再多年,可有些事依然是不能说释怀就能释怀的。正是因为当年他将庆隆帝和李太后都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为了他们可以豁出去连命都不要,可是却忽然的发现,他自认的这些亲人竟然是开始疑心他,为了权利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他怎么能不心寒?又怎么能释怀? 李太后见状,又长叹了一口气,末了面上有哀伤之色出现,声音也低了下去。 “你大哥,哎,是我和阿元怕说了出去引起朝野动荡,所以一直都隐瞒着,但其实他已经病入膏肓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只怕也就只有这一两日的功夫了。我也晓得,当年的事毕竟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伤了你的心,只是他现下都这样了,你就真的不想去见见他么?就当,就当见他最后一面吧。当年的事,这些年来他也是一直都懊悔的,你去见他一面,让他释怀了,黄泉路上好歹也让他没什么遗憾了。”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忙又拿了手绢捂住了嘴,不想让别人听到。 江陵王也没想到庆隆帝是快要不行了,闻言有片刻的茫然,而后他回过神来,便也低声的说了一句:“那便见见吧。” 庆隆帝现下却是住在后宫一处较为隐蔽的宫殿里,内外都有侍卫守卫着,轻易不放人进去。 这些侍卫皆是李太后和司马元的心腹,也只听命于他们二人。 李太后倒也并没有带什么宫人,只是随身带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内监,而后便引了江陵王一径来到这里。 侍卫长见了李太后自然是没有阻拦的,立时便躬身行礼,而后便侧开身子放行。 李太后这时就问了一句:“太子可在里面?” 侍卫长恭敬作答:“太子和琅琊王殿下一直在殿中伺候着皇上。” 李太后点了点头,转头望了江陵王一眼,示意他跟上。 江陵王扫了一眼旁侧的这些侍卫,心里未免有些凄凉之意。 毕竟是一国之君呢,可现下病重了,却是教侍卫重重的围了起来,轻易不让人进去。其实这也和软禁是差不多了。 进了宫门之后,先是一处小小的院落。 武康石砌成的平整路面,因着湿润之故,缝隙里苔藓衍生。只是已是深秋,原本的绿意盎然已然变为褐黄之色。倒是一旁石墙下的那几竿湘妃竹,映着嶙峋突兀的太湖石假山就显得尤为的鲜绿可爱。 江陵王随着李太后踏上了台阶,长廊下依然是侍卫众多。 守候在门侧的侍卫推开了身后的两扇门,弯腰恭请李太后和江陵王入内。 李太后当先走了进去,江陵王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下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跳,而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鼻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浓郁的檀香之味。只是再浓烈的檀香味也掩盖不住夹杂其间的那股沉沉的死亡之味。 江陵王站在门口,沉默的望着殿中尽头的那张床。 那里躺着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兄长。若干年前,他们也曾一起玩耍,兄友弟恭,亲密无间。只是后来因着权利两个字,两个人心生隔阂,彼此渐行渐远,终至二十余年都不曾再见过一次。 只是没想到再见时,他的兄长却是寂寂的躺在那里,行将死去。 ☆、98.翻墙□□ 江陵王进来之后,司马元和司马宣便立时上前来和他行礼了。 只是当初江陵王离开京城的时候,司马元还在他娘肚子里没有生下来,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至于司马宣那就更是不用说了,他也就是听人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侄儿罢了。 可是想着根据莺时的回报,扶风郡事件里面司马元和司马宣可是出了很大一部分力的,于是江陵王看向他们兄弟两的目光就很是凉凉的,只看得司马元和司马宣心中毛毛的。 而后江陵王也没有和他们兄弟两说一句话,只是抬脚绕过他们,径直的朝着后面就去了。 李太后此时已是站在了床前,忍着泪在对庆隆帝说着:“阿邺看你来了。” 江陵王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站定,无言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庆隆帝。 其实庆隆帝也不过就比他大了三岁,刚刚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而已。只是现下,他看着还很是精壮,全无一丝老态,连一头头发都是乌黑的,可是躺在床上的庆隆帝却是皮肉松弛,面色蜡黄,满头花白头发。 想起年少时,有一次两个人约定了去郊外赛马。风和日丽,轻裘锦衣,意气风发,可是现下庆隆帝却是如此景象躺在这里了。 江陵王一时就觉得胸口那里被人强行了塞了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似的,又胀又痛,只是沉默的低头望着庆隆帝没有说话。 而庆隆帝也就这么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当初天天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极其听他话,后来因为他的疑心而远走江陵,二十年都没有见过的亲弟弟。 他也知道自己是大限将至了,不过是躺在这里等死罢了。不过能在死之前看到江陵王,他忽然就觉得是没什么遗憾了。 “阿,阿邺,”他努力的想坐起来,只是浑身实在是没有力气,压根就没法支持他坐起来,甚至是连手都抬不起来,开口说话也费力。所以即便只是想简简单单的叫一下自己的弟弟的这种小事,那都是需要凝聚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 他无力的躺着,喉咙里被浓痰堵着,一呼一吸之间,胸口那里跟破风箱似的响着。 说不出话来,他就只能死命的用眼神示意着其他人。只是包括李太后和司马元他们还是不明白他这是想要做什么,纷纷的猜测了半天,依然还是没猜出个要领来。 而庆隆帝眼见得也是焦急了起来,一双苍白的唇紧紧的抿着,目光发了狠似的只往一旁瞥,连那五根细瘦如鸡爪似的手指都狠命的攥住了被子,手指关节处青白一片。 最后还是近身服侍了他十几年的内监摸到了他的心思,上前躬身的问了一句:“陛下的意思,可是枕头下有什么东西?” 就见庆隆帝极其细微的点了点头。 那内监便又问道:“陛下可是要老奴将这东西拿出来?” 庆隆帝便又极其细微的点了点头。 于是内监便上前来,伸手极其仔细的去他现下躺着的软枕下摸索着。 片刻之后,便将那内监摸了一只小盒子出来。 不过是只普普通通的花梨木小盒子罢了,盒身上雕花螺钿全无,只有木材原本的纹路。而因着可能是抚摸的时日和次数长了,盒子表面看着甚是光滑。 庆隆帝眼见得内监将这只小盒子拿了出来,这时目光却又转向了江陵王。 内监揣摩着他的心思,开口问着:“陛下可是要将这只盒子交给江陵王?” 庆隆帝眨了眨眼。他此时竟是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内监便转过身来,双手捧着这只小木盒,高举过顶,递到了江陵王的面前。 江陵王一时并没有伸手来接。 其实自打刚刚这内监将这只小木盒从庆隆帝的枕头下摸出来的食盒,他就已经认得了。 当初他怒而出京之前,曾将庆隆帝送他的那枚羊脂貔貅玉佩放到了盒子了,挖了个坑,埋在了当初那只小鸟的尸体旁边。而现下内监手上捧的这只小木盒,正是当初他用来装那只玉佩,又埋到了树下的那只盒子。 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江陵王的手上,他无暇去理会,只是抬眼望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庆隆帝。 他也在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恳求之意。 最后江陵王还是伸手接过了内监手中高举的那只小木盒,而后慢慢的打开了。 他的双手在不由自主的轻颤着,因着紧张,自然而然的就屏息静气起来。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枚玉佩。 白色的,貔貅样的玉佩。玉佩身上的络子还是红色的,只是经年过去,这红色已远不如当初的那般鲜艳了。 江陵王忽然就觉得喉咙里也是如同梗了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一般,只让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终究还是走上前去,单膝跪在了床前,伸手紧紧的握住了那双枯瘦的手,哽咽着唤了一声大哥。 “阿,阿邺,”庆隆帝也紧紧的反手回握住了他的手,因着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梗了出来,但他还是很吃力的唤着他,低低的说着,“对、对不住。原、原谅我。” 有些话不说,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当夜庆隆帝便薨了,只是李太后和司马元决定依然还是不对外发丧。同时此夜他们绞杀了崔皇后,至于才八岁的司马昱,原本依着司马元的本意,最好也是不留着。可最后在江陵王和司马宣的一再坚持下,念及他毕竟年幼,且又是司马氏之后,留了他一条性命,只是软禁在郊外某处罢了。 而此时王隽和司马玥尚且不知宫中已然有此惊天突变,他们两个人倒是一致的都觉得颇为苦恼。 自从扶风郡回来之后,在王隽的一再要求下,哪怕两个人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呢,那也是每夜都睡在一起。而自打洛川郡回来,司马玥的双眼失明之后,两个人几乎都可以说得上是形影不离了。可是现下江陵王和江陵王妃回来了,虽然江陵王自打入宫之后,到现下为止都没有回来,可是江陵王妃还是在的啊。 她在,王隽自然就不能公然的留宿在司马玥那里了。只是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每晚抱着司马玥,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入睡,而这猛然的要一个人独睡,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最后他索性便披衣起床了。 拉开房门,屋外夜凉如水,淡淡的桂花甜香萦绕鼻尖。 王隽熟门熟路的跃过了墙去,只见司马玥的小院里竹叶摇晃,斑驳的月影洒在了地上。 他凝神静听,知道这小院里现下并无其他人在。 于是他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两指屈起,轻轻的叩了一下门。 其实他也拿不准司马玥现下有没有睡着,毕竟现下已经是这么晚了,而且屋里的灯烛早就是灭了。 但随即他就知道司马玥没有睡着。因着他不过才刚刚叩了一下门而已,屋内司马玥低低的声音就立时的传了过来:“谁?” 王隽心中一喜,忙也低声的说了一句:“是我。” 话落,他便轻轻的推开了门,而后飞快的闪身进去,反手轻轻的关上了门。 月光细碎如银,自窗棂之处穿透而来,照得屋内朦胧一片。王隽一进屋,就见司马玥正拥被坐在床上,面向他这个方向,软软糯糯的在轻声的呼唤着她:“王隽。” 王隽轻轻的答应了一声,走过去连着被子一起将她拥入了怀中。 怀中温香软玉,鼻尖是日常最熟悉的气息,王隽一时只觉得心里满足不已,一天因着没见到她的阴霾苦闷立时就一扫而空了。 “怎么还没睡?”他抬手,轻轻的摸着司马玥的头。入手是凉凉的长发,柔滑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 第98节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啊。”司马玥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趴在他怀中如实以答。 这句话只让王隽受用无比,唇角不由的就弯出了一道极其喜悦的弧度。 “乖,”他安抚着她,“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也睡不着。” 司马玥趴在他怀中闷闷的笑出了声。 她自然知道他也是习惯了拥着她入睡,不然也不会这三更半夜的还翻墙过来,偷摸来找她了。 只是...... “你这样翻墙过来,要是我爹和我娘知道了,不定得说你怎么败坏我名声呢,怎么,你就不怕吗?”司马玥打趣着他。 “不怕,”王隽笑着低头亲吻了她一下,而后才说着,“明日我就去和你爹娘商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的事。” 最好是尽快把她娶回家,不然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分开睡,他肯定是会疯的,总不能每次都这么偷偷摸摸的翻墙过来吧。 这一晚王隽没有走。只是虽然是佳人在怀,他纵然是睡着了,但也睡的甚是警醒。倒是司马玥窝在他怀中睡的甚为沉稳。 天光将亮之时,王隽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凝神静听,听到了前院那里有人叫门的声音,随后是侍卫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一路靴子响的声音。 王隽就知道,这是江陵王自宫中回来了。 于是他便立时起身坐了起来,翻身下床。 司马玥睡的极为沉稳,倒也没有惊醒她。王隽给她掖了掖被角,望做她安详甜美的睡颜,忍不住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而后动作极快,却也极轻的开了门闪身出去,又反手带上了门,翻墙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99.正文完结 次日司马玥却是被江陵王妃给叫醒的。 彼时听到江陵王妃的声音,她还吓了一跳,以为昨晚王隽翻墙过来陪、睡的事被江陵王妃发现了。但一摸身旁却是空空如也,而且江陵王妃语气如常,并没有特地的表现出什么来,她这才知道,王隽可能一早就走了,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翻墙回去了。 司马玥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在莺时的伺候下起了床,然后去前厅用早饭。 等到了前厅,才知道江陵王一早就已经回来了。 江陵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满是疲惫。但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司马玥和江陵王妃坐下来吃饭。 一顿饭的功夫里净是江陵王妃在给司马玥夹菜,并柔声的让她多吃些的话。江陵王偶尔也有给她夹菜,并说了一句她瘦了之类的话,谴责着王隽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 司马玥微窘。其实她觉得她最近都胖了,但是不是在父母的眼中,哪怕就是你过得再好,他们依然还是觉得你营养不良,瘦了,极需多吃以补充营养? 等到一顿饭吃完,一家人坐着的时候,江陵王才将庆隆帝已于昨夜薨了的事低声的说了出来。 为防他人听见,他是遣走了所有侍卫以及侍女才将这句话说出来的。 江陵王妃和司马玥自然都是吃了一惊。 江陵王还在那低声的说着:“原本我是脱不开身回来的。只是怕你们在家里担忧,所有今日清晨才特地的赶了回来见你们一面。只是大哥薨了的这事,母后和司马元的意思都是秘不发丧,说是现下朝内站在崔浩一边的官员甚多,且现下崔浩已经起事,一路已是攻克了几座城池,正朝着京城而来。若是此时公布了大哥薨了的事,保不齐朝内就会有人趁此作乱,所以还是谨慎点的好。” 江陵王妃的声音此时也低了下来,里面还夹杂了一丝心慌着急的意思:“既然局势这么乱,那我们还是赶紧的带着玥儿回江陵吧。这趟浑水我们是能不蹚就不能蹚。” “晚了,”江陵王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母后如此着急的让我们来京城,真的仅仅只是因为玥儿的事吗?她一早就盘算好了一切。再有,若是崔浩真的得势,即便我们远在江陵,日子也定然不会过,将来他也定然是会出手对付我们的,所以这浑水,我们是必须得蹚的。” 江陵王妃闻言也唯有叹气的份,却是不再说什么了。 她自然也知晓,说起来江陵王也毕竟是李太后的儿子,庆隆帝的弟弟,司马元的亲叔叔,没的等崔浩真的得势了,还有由得他们好过的道理。 “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还是这样,怎么想躲都躲不掉呢?那个皇位,真的就有这么诱、惑人吗?” 江陵王也叹气:“咱们不在乎那个位置,不代表他人不在乎。旁的不说,就那司马元,我瞧着他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越发的低了下来:“昨夜他已是处决了崔皇后。原本连司马昱他也是想处决的,说起来那孩子才八岁,也是他的亲弟弟,唉,天家无亲情啊。等这件事完了,咱们就立时回江陵吧,往后能不来京城就不来了。“ 江陵王妃对此也是深以为然。 而司马玥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的信息,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庆隆帝她倒不是特别关心,即便是她来了京城,统共也没见过几次。而且她早就知晓他重病,挂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只是司马元,她记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双眼会眯了起来,右边脸颊上会有一个酒窝出现,极是灿烂,只是没想到他狠起来的似乎也是够让人侧目的。 而那边江陵王已经是在和江陵王妃说其他的事了。 原来昨夜李太后、司马元已是和江陵王提起,崔浩现下一路攻城略地,势必需要人去阻拦的。只是经过崔浩多年经营,现下朝中多数大臣都是臣服于崔浩的,他们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统帅,又或者说是有那份能力的,他们又疑心会对他们不忠,临阵倒戈,所以思来想去的,还只能是让江陵王和王隽出马前去阻击崔浩了。 说到这里,江陵王唤了一个随身近侍进来,让他去隔壁请王隽过来,说是要和王隽商议这事。 司马玥自然是吃了一惊的,于是立时就问着:“爹,你是要和王隽离开京城吗?” 江陵王点了点头,想到司马玥现下看不到,随即便又说道:“是的。爹爹今日清晨回来,就是想陪你们娘儿两吃顿早饭,说说这些事,待会爹就要领兵出发了。” 顿了顿,他又对司马玥说道:“爹爹离开之后,你和你娘也不要怕。我会遣了侍卫送你们回江陵,远离这是非之地。玥儿你要带什么东西?让莺时和诗情画意赶快的下去收拾一下。” 但其实司马玥不想离开这里,她更不想离开王隽。 自从双眼失明之后,她就极其的依赖王隽。可她也知道,若是王隽随同江陵王领兵一起出京城去阻拦崔浩,那她至少得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见不到他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司马玥就觉得心中慌乱不已。 而这时王隽已经是过来了。 宫中自然是有他的耳目,庆隆帝薨了的事虽然被李太后和司马元隐瞒得极好,但王隽翻墙过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承影就已经过来汇报了这事,彼时王隽就知晓了李太后和司马元的盘算。 现下这种情势之下,朝中的人他们都不是很信任,唯一可信任的也就只有江陵王和他了。所以定然是希望他和江陵王领兵出去对抗崔浩。 而果不其然,随后宫中就有密旨来到,正是要他和江陵王一起领兵出城的旨意。 王隽过来这边之后,对着江陵王和江陵王妃恭敬的行了个礼。而后直起身来,就见司马玥坐在那里,纵然是双眼看不到了,可是王隽还是能感觉到她一直在看他,而且还很是慌乱的看着他。 她定然是知晓了这些事,担心他领兵出京城的事。 王隽一时就觉得心疼不已,有心想上前去抱她在怀,轻言软语的安抚着她,可是鉴于江陵王和江陵王妃现下在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下局势已然如此紧张,江陵王也没有和他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问着:“宫里的事,你知晓了?” 王隽点头:“是。刚刚已有密旨到达。” “那就好,”江陵王也点了点头,“你收拾一下,待会我们就出发吧。” 这时莺时过来禀报,说是公主的一应东西都收拾好了,问何时启程回江陵? 江陵王还没有说话,王隽却已是开口问着:“王爷要送王妃和玥儿回江陵?” “自然,”江陵王回答着,“现下局势不明,她们娘儿两个待在这是非之地甚是不安全,还是我遣了人送她们回江陵的好。” “王爷此举不妥,”王隽忙道,“京城虽然是是非之地,但崔浩现下已在外起事,外面兵荒马乱,更是不安全。且若是有心人打听到这是王妃和玥儿的车驾,挟持了她们二人,已掣肘我们,那她们更是危险。” 江陵王闻言思索了一下,觉得王隽说的甚为有理。 他也不是个拖拉的人,立时就决定了:“王妃,你和玥儿就留在这里罢。平日里无事尽量不要出门,我会留下一队侍卫保卫着你们,无需害怕。” 江陵王妃自然无有不从的道理。 江陵王此时望了一眼王隽,见他只是看着司马玥,而司马玥也只是望向王隽的方向,轻轻的抿着一双唇。 他知道此次他和王隽领兵出京城,一走定然得有个把月,甚至是更长的时间的。而据莺时所说,司马玥平日里和王隽感情甚好,这让他们两人猛然的分开这么长的时间,确实是挺残忍的。 思及此,他便开口唤着江陵王妃:“王妃,来,我们出去,我还有别的话要对你说。” 其实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让司马玥和王隽独处一会儿罢了。 江陵王妃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便也转身随同江陵王一起出去了。 等到他们二人出去之后,原本还只是坐在椅中的司马玥立时腾的站了起来。 起的太急,眼睛又看不见,不提防膝盖那里就碰到了桌子腿,只痛的她立时就嘶的一声轻呼。 王隽早就是一个箭步跨了过来,伸手给她揉着膝盖那里,略略的带有责备的语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司马玥却是不管这些,只是伸手摸索着抱住了他的胳膊,问着:“王隽,你和我爹这一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会很快的,”王隽哄着他,“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但司马玥自然也知道王隽这是在哄她的。只是她虽然心里极是不想让王隽去,可这当会面上却是硬生生的扯了几丝笑意出来,反过来安慰着王隽,说着:“嗯啊。你好好照顾自己啊,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好好的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只是王隽怎么可能会担心?刚刚她还一不小心撞伤了自己呢。 他有心想带司马玥一起,但行军打仗,路途颠簸,她又双目失明,只怕会甚是受苦,若是如此,倒不如让她和江陵王妃待在这里。 王隽心中几经思量,抱了她在怀中,一一的嘱咐着她:“我会遣了一队暗卫在你身旁供你使唤。阿有你是识得的?有事就可唤他。平日里不要外出,有事就让阿有他们去办。再有,若是宫中有人来接你和王妃入宫居住,千万不要去,知道了吗?” 司马玥甚为乖巧的窝在他的怀中,一一的答应了。 王隽又细心的嘱咐了一些其他的事,甚至包括了日常喝药不要怕苦,只要坚持的喝下去,总会有一日她的双眼会恢复的之类的话。 因着齐嘉年决定收王隽为徒,这些日子他自然是没有离开这里。而对于司马玥双目失明之事,按照他的说法是,那毒太猛烈,不能一时完全的从她体内祛除掉。但若是她坚持用药,终有一日她体内的毒会全部祛除干净的,到那时说不定她的双眼就能恢复光明了。 对此司马玥也是一一的答应了。 但即便她是答应了,王隽还是不放心。 他什么都不放心,恨不能自己时时刻刻都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才是。 最后还是司马玥催促着他:“都这么长时间了,我爹还在外面等着你呢,你快去吧。” 王隽却忽然紧紧的抱着她,而后低头狠狠的吻着她。 司马玥甚是乖顺的配合着。 片刻之后,王隽方才放开了她,抚摸着她嫣红的双唇,沉声的说着:“好好的在家里等我回来。” 司马玥哽咽着点了点头。 随后怀抱一松,她的夫君,万里征程去了。 江陵王和王隽这一走,就走了两个多月。中间王隽不时的会有书信来到,信中会对她说一些途中好玩的事,嘱咐她要好好的喝药,好好的照顾自己。司马玥也有信过去,虽然她的双眼看不到,没法写信,但她可以口述,然后再由莺时代笔。 信中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一些日常的繁琐之事罢了。自从江陵王和王隽走后,她和江陵王妃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小院里,从来没有踏出过半步。中间李太后和司马元也确实遣了人过来,想让他们一起进宫居住,但都被江陵王妃和司马玥婉拒了。而这时司马元已经登基为帝了。 最初秘不发丧,防的不过是朝内崔浩的党羽发难。而其后随着江陵王和王隽在外一路所向披靡,崔浩节节败退,再加上朝中崔浩党羽的势力也被司马元暗中明里的肃清了不少,于是登基的事自然是要被提上日程了。而这时一直深藏在深宫中的庆隆帝的灵柩终于是被堂而皇之的抬了出来,隆重的做了好几场法事之后,被葬入了皇家陵寝之中。 正所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司马元一上位,自然是开始提拔自己的亲信,打压以前对他不忠的臣子,同时又开始分封功臣。 江陵王原就是亲王,爵位那是没法再往上升了,便给他扩张了封地,王隽是封侯,司马玥则是封了个长公主。 只是司马玥对这些总是不大感兴趣。经历了这么一系列之事之后,她只想离开京城,和王隽到了桃花岛上,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她的小日子就好了。 一转眼已是十一月初,小雪已过,大雪在望。 京城本就是处在北地,自九月初就开始日渐的寒冷了下来,此时更是冷的手都不想伸出来了。 第99节 这日晚间却是开始下起了雪珠子,司马玥坐在窗前的榻上,腿上盖着毯子,手里捧着一只水磨红铜小手炉,侧耳倾听雪珠子打在窗外芭蕉叶上的声音。 前几日王隽有书来到,说是崔浩的所有势力已是被他和江陵王瓦解掉了,现下他们已然决定班师回京了。 司马玥接到信的那一刻只开心的都想跳起来,而后马上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王隽还有多少时间会回来。算算日子,再有两三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司马玥只要一想到这个,晚上好几次都会做梦笑醒过来。 屋外雪珠子的声音渐渐的小了起来,凝神静听,似是可听见细碎的簌簌之声。 下雪了。 自打双目失明之后,司马玥的耳力倒越发的好了起来,是以便连雪花簌簌下落的细碎之声她都能隐约可见。 夜已深沉,莺时过来服侍着她上床睡觉。 司马玥躺在床上,一时凝神静听着窗外雪落的声音,一时想着再过两三日就能见到王隽了,到最后模模糊糊的就睡着了。 睡梦中,鼻尖似是闻到了她熟悉的淡淡松木香气,有微凉柔软的唇在轻轻浅浅的吻着她,低声呢喃的在唤着她玥儿。 她骤然惊醒。 唇上微凉柔软的触感还在,耳旁清润温和的声音还在柔声的唤着她玥儿。 司马玥且惊且喜,伸手摸索着环上了他的脖颈,不可置信的问着:“王隽,是你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算算路程,他们还有两三日才会到达京城呐。 王隽双手捧了她的脸,蜻蜓点水似的亲吻着她的唇角,沙哑着开口说道:“等不及想早点见到你,于是我便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一路跑了回来了。” 司马玥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伸手去摸他的脸,问着:“累不累?” 他的面上凉凉的,有屋外风雪的气息,可是他的怀抱却是暖暖的,火炉一般,让她贪恋不已,她不由的就如同一头小兽一般,身子努力的往他的怀里拱着。 耳听得王隽的低笑声,随即他便解衣上床,将她整个身子都牢牢的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司马玥馨香温软的身子一落入他的怀中,他只畅慰的叹息了一声。 有近三个月的时间没有抱过她了,每每独处之时想了起来,他总是会想的要命。 而司马玥也甚是贪恋他的怀抱,双手紧紧的揽着他的腰,再也不愿意放开分毫。 王隽低了头就来吻她,一面吻,一面又问着:“想不想我?” 司马玥老老实实的点头:“想的。” 她的声音娇糯依赖,如羽毛轻扫过心间,王隽只觉得自己的心顿时就软如云,于是一时原本轻柔的吻也逐渐的开始变得凶狠了起来,手也灵活的解开了她身上的睡衣。 司马玥任由他为所欲为,心中却只是觉得这一切的美好来的太快,总怕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等梦醒了,两个人依然还是相隔两地。 “王隽,”她便在间隙里,捧着王隽的头,颤着声音问他,“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回来了么?” 她听到了王隽低低的笑,俯首在她的唇角啃咬着她,哑声的问着她:“你经常做这样的梦么?” 这句话的内容就有些让司马玥脸红了。 她轻推了王隽的肩膀一下,惹来王隽的轻笑声。 但随即他便又俯身下来,轻柔细碎的吻着她的唇角,低声的对她说着:“是,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司马玥小猫似的呜咽了一声,伸手更加用力的揽紧了他的脖颈。 王隽大为心疼,密密的亲吻随之不断的落下。 “玥儿,”他低声,却又坚决的对她保证着,“我保证,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了,好不好?” 司马玥说不出来话来,只能一直不停的点着头。 王隽便伸手轻柔的抹去了她面上的泪珠,笑着低声的在她的耳旁呢喃了一句:“我的小公主。怎么这么多的泪水呢?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流泪了。” 窗外芭蕉夜雪,竹影婆娑,岁月静好安稳不已。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