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不晕》 第1节 书香门第【澹烟兰芷】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医生，我不晕 作者：一顾子矜 文案： 周医生总结周暖嫁给他的两大好处： 1、孩子不愁姓 2、生病不愁医 周暖：我是因为贪图你的美色才嫁给你的……（我是看中你的脸！） 周亦陌：人格魅力不可挡，不是吗？（长得帅没办法。） 周暖：……（竟无言以对……） 阅读指南： 如有医学bug请多担待，么么哒(?￣ 3￣)?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恋爱合约 主角：周暖、周亦陌 │ 配角：张询、许盈、沈泽、周馨 ================= ☆、初见 秋天的前奏，一束束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入暖净的教室。 周暖坐在钢琴前，两手跳动弹奏着，位置上,一个个端坐的小孩，盯着她目不转睛。 曲毕，周暖从钢琴前站起，对着小朋友说，含笑软柔地说：「好听吗？」 「好听！」孩子们天真无邪异口同声道。 一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举起来他的手，喊道：「周老师！」 「嗯？怎么啦。」周暖盯着他问。 小男孩从位置上站起，走到周暖面前，牵起她的手，周暖为了方便听他说话，半蹲了下来，与他平视。 小男孩脸色有些发白，额前有些虚汗。 周暖见他面色不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厉害，她忙问：「王子谦，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周老师。」 「我难受……哪里都难受……」他低低地说。 周暖见状赶紧将他抱起，朝着班上的孩子们说：「同学们，王子谦同学可能生病了，周老师带他去见医生，你们乖乖坐着等会儿，好吗？」 孩子们乖巧地点头，说：「好~」 走出班级，周暖不放心，小跑到到隔壁班门口，对着里面的张老师招招手，小声道：「张老师。」 张询瞧见是周暖，走过来，看见周暖怀中的男孩问：「王子谦怎么了？」 「不清楚，上课还好好的，刚刚对我说难受，我摸了摸他额头，发烧了。张老师，你帮我看一下班上的孩子，我带他去医务室。」周暖着急地说。 张询应下，让周暖宽心道：「好好好，快去吧。」 周暖点点头，抱着王子谦一路小跑来到医务室，女校医皱着眉头给王子谦量了体温，她又透过度数深厚的眼睛瞅了瞅上面的数字——39.9。 「高烧。」女校医不慌不忙地说。 周暖依旧担心，说：「校医，他说他别的地方也难受，你再看看。」 话毕，女校医抬起头，用质疑的眼光看周暖，她用力的掷下笔，颇有意见：「小孩子哪知道什么地方难受不难受，发烧了，当然难受。」 女校医态度冷淡。 周暖蹙眉，她弯下腰，用手替王子谦拭了拭汗，温和地问他：「王子谦，你哪里特别难受？」 「难受的话，就跟医生阿姨说一说。」周暖放低语气。 王子谦转头，大大的眼睛望着校医，嘟嘴指肚子，画了个圈，说：「肚子也难受……」 校医皱眉，甚烦道：「中午是不是吃坏了？吃了什么凉的东西了吧。」她边说边拿出了一盒退热贴随意的扔在桌上。 王子谦回头，看着周暖，摇摇头，两眼忍着泪说：「周老师，我没有吃不好的东西……」 周暖先拿起桌上的退热贴，拆了一片，拨开了王子谦额前的碎发，小心的帮他贴上，随后语气有些重对校医说：「孩子都说难受，你就帮他看一看。」 校医盛气凌人，声调也上扬：「你是医生还我是医生！」 「你……」 周暖话未讲完，王子谦就倒在了周暖怀里，周暖扶住他叫道：「王子谦！」 救护车的声音在幼儿园响起，周暖跟着急救人员一并上了车。 来到急救中心，王子谦表情痛苦地躺在病床上，周暖在旁焦急。 护士将周围帘子拉起，让周暖在外等候。 不一会儿，一个带着白色口罩的医生从门口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医护人员。 那医生驻足一秒，扫了一眼周暖，便进入帘内。 周暖抬头的一瞬，只见到那一模糊入帘的剪影。 没一会儿，护士小姐从帘内跑出，待护士小姐不知从哪里回来，手中多了一份手术同意书，她递给周暖，说：「小儿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您是家属吗？」 「我不是，我是他的老师。」周暖说。 「那他的家属什么时候能来，拖得越久越严重，对孩子不好。」护士小姐语气急促。 「他们……」周暖刚开口，一对年轻的夫妇从急诊室门口跑了进来。 周暖松口气说：「他们来了。」 王子谦父母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随后王子谦被推进了手术室。 周暖和王子谦父母在手术室外等待，王子谦的父亲客气的对周暖道了声谢，而王子谦的母亲则面色不佳，脸上有责怪的意味。 周暖只是安静站着，无过多话语。 一个小时后，王子谦的手术顺利结束，周暖整个人长舒口气。 然而，事情还未结束。 病房前，周暖正挨训，教训她的正是王子谦的母亲：「周老师，我们是花了钱给孩子上学，不是花了钱给孩子找病的。」 周暖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解释，以免让家长感到不舒适：「抱歉，发生这种情况也是意外，我……」 王子谦的母亲轻哼一声：「意外？一句意外就没了？」 「王子谦家长，真的抱歉，当我发现王子谦小朋友不舒服的时候……」 「怎么，想狡辩？」王子谦的母亲再次打断周暖话语。 周暖微微皱眉，她没想到这种在新闻里会发生的事，有一天居然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现在有口难辩。 「周老师，你怎么不说话？」王子谦母亲咄咄逼人。 「理亏了？」王子谦母亲轻嘲。 周暖抬头挺胸，语气严肃：「这位家长。」 王子谦母双臂交叉于胸前，说：「怎么？想反过来给我讲大道理？」 周暖眉头蹙起更深，这样的情况大抵是不好处理了。 「还皱眉？」王子谦母亲伸手推了周暖一下，周暖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想骂我？说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这种推卸责任的大道理，我不听！」王子谦母亲扯开喉咙说了一声。 周暖抿嘴，思考之间，被王子谦母亲更加用力的向后推了一把。 她一个慌神，没站稳，向后倒去，她本已做好与冰凉地面相见的准备，结果意外跌入了一个怀抱。 那人双手从后握住了周暖两臂，指尖微热的温度隔着丝质衬衫停留在她皮肤上。她还感受到头顶那温热的呼吸，混杂着医院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轻柔微凉的声音在周暖头顶响起，够他们二人听见：「没事吧？」 惊魂未定间，周暖赶紧站直，转身说：「没事，谢谢。」 周暖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她，那人表情有些冷淡，只是扫了周暖一眼，便移开视线。他向前一步，声音薄凉，对王子谦母亲，说：「这位家长，请自重。」 话语间少了刚才对周暖的那丝温柔，带动周围温度也冷了三分，王子谦母亲自然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只是他一身白大褂，以及周身气场，让王子谦母亲收敛了些。 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是王子谦的执刀医生，王子谦应该是在今早就有了发热的症状，家长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发现，怪不到老师头上。」 周暖见他为自己说话，从侧后方又多看了他几眼。 他双手插在大褂口袋中，身材高挺，侧脸轮廓分明，肤色白皙，发质柔软，仔细看则发现，发色黑中又晕染些黄，想来是天生的。那是任别人用染发剂怎么染，也无法染出的发色。 又忆起他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周暖嘴角盈起别人无法察觉的淡笑，她想：这人是医生，那在医院，应该是「祸水」。 第2节 祸水呀祸水~ 周暖用余光打量四周，果然，女医生，护士小姐视线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 王子谦的母亲一时语塞，态度却未软下：「老师也有责任，她如果早点发现，我儿子也不至于晕着来医院。」 周暖的身份让她无法与家长争辩，如果稍一吵起来，那她没准就上明天报纸头条了。都说医患关系紧张，家长和老师关系又何尝不是。 男医生侧身看了眼周暖，又回头，朝王子谦的母亲继续淡淡说：「如果不是她，你儿子……」 周暖猜到他要说什么，随即站到他身前，对王子谦的母亲说：「王子谦家长，我很抱歉。」 讲完后朝着王子谦母亲深深鞠了一躬。 周暖不想别人替她出头，毕竟她自己的事情，不能拉别人下水。 王子谦母亲瞥了眼周暖，终未再说话，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男医生，进了病房。 周暖垂眸，轻声叹了口气。 还好没大吵起来…… 周暖转过身，微抬头，对他说：「谢谢。」 男医生凝视周暖几秒，未有言语。 周暖视线下移，盯着他的胸卡，胸卡上写着：儿科、周亦陌、副主任医师。 对于「副主任医师」，周暖多少有些惊讶。按照正常的算法，最年轻坐上这个职位，至少要三十三岁。而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坐到这个位置，多少有着些阅历。 「周老师。」一女声从周亦陌身后传来。 周暖和周亦陌同时应，「嗯？」 叫唤人的是一拿着病历的女护士。 那女护士叫的是周亦陌，见周暖也应声，女护士有些奇怪地打量起了她。 周暖怅然若失地笑了，解释道：「我也姓周，叫周暖，是名老师，所以刚才我以为你在叫我。」 周亦陌的目光在周暖身上停留了几秒。 「这样的啊，好巧。」女护士抱着病例道。 周暖好奇：「周医生是医生，你们怎么都不叫他周医生反而叫周老师呢？」 护士小姐打趣说：「因为在我们科，周医师总是教育那些实习医生，有耐心且严厉，但又无可挑剔。于是我们就说，他如果当个老师应该也出类拔萃，后来玩笑时，我们就顺口叫他周老师了。」 周暖明了点头。 「有事？」周亦陌问女护士。 女护士拿出怀中抱着的报告，递给周亦陌，说：「3号床的指标今天太对。」 「好，我去看看。」周亦陌结果报告，就往前方的病房走去。 未再回头。 周暖凝视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之后，终于收回目光。 王子谦的父亲从病房里出来，他刚才见到王子谦的母亲有些苛责周暖，他带着歉意对周暖说：「周老师，对不起啊，孩子她妈就是着急了些。」 周暖摇头：「我也很抱歉，所幸孩子没事。」 王子谦父亲与周暖又随口聊了几句，周暖才离开。 出了医院已是下午三点，周暖所工作的幼儿园三点半放学。她还要赶回学校将今天手头的工作完成。 她急急忙忙拦了辆出租车，去往幼儿园。 周亦陌检查完病人的体征，从病房内出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连接两幢楼的是一个两侧玻璃的长走廊。 他无意从玻璃内向外一瞥，恰巧看见急忙拦住出租车的周暖，便停了下来。 「周暖。」他轻喃。 周亦陌回想她的样子，周暖整个人有些清瘦，一头黑色的齐腰长卷发让人着实有些艳羡，五官耐看，一双杏眼清纯干净娇憨，说话轻声和气。 在急症室时，周亦陌对站在白帘外的她匆匆一眼，那时她满脸焦急。 而后知晓她是老师。 在他与王子谦母亲讲理时，她又挡在他面前，本以为她是逆来顺受，但一想她的身份，便也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做。 他在心中习惯性的给了个评价：综上所述，是位不错的人民教师。 周亦陌薄唇微扬,目光流连于她身上，直到她上车离开，才向办公室走去。 ☆、再见（1） 本是太阳温和，暖风拂曦的好一个秋日，偏不巧，天有不测风云。 今日清晨，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 周暖家旁的面包店人满为患，她也跻身于这些人中。她想，这里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与她目的相同——躲雨。 周暖没带雨伞，离公交车到来还有一段时间，躲在这家面包店也是别无他法。 面包店里正在放的歌也应景：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 周暖没吃早餐，肚子有些饿，她扫了一圈这里的面包种类，终挑了个样式最简单。她来到柜台付钱，她从包中拿出皮夹，掏出纸币，收银员给她找了零钱。 一不小心，零钱从手中滑落，周暖弯腰去捡。 只听见「咚」的一声，周暖倒在了地上。 「客人！这位客人！」收银员赶紧从柜台绕了出来，扶着周暖。 「叮叮叮——」面包店门口风铃响了，又有客人来了。 周亦陌收了伞，进了面包店，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他走过去，发现有人晕倒在地上。 「都散开。」他声音清冷，命令式的语气。 围观人群纷纷四散。 「我是医生，把她放平。」 经过挪动，因晕倒而杂乱散在周暖脸上的长发移开，露出了清晰地面颊。 看清她的面孔，周亦陌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再见周暖。 周暖今日穿了比较正式的工作装，里面是平整的白衬衫。外面是黑色西服，下身则穿了套装的齐膝裙。 周亦陌伸手探了探她的喉间，随后指尖轻佻，解开了衬衫最上端的那颗纽扣，又觉得不够，将第二颗也解了，让她能够更好的呼吸。 因为下雨，整个室内空气的粘稠的，地上也因为人们的踩踏而有些脏乱。 周暖的黑色外套因平躺在地上，已经有些泥水染上。长黑的头发本就因为秋雨而有些湿漉，还有些碎发黏在了脸上，甚是狼狈。 周亦陌就这样单膝跪着。 过了会儿，周暖眉间微拧，发白的嘴唇松开，睫毛轻动两下，眼睛缓缓睁开。 映入她眼帘的是张模糊的面孔，但又有些熟悉。 待她完全清醒，对上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瞳孔。 周亦陌扶着她，周暖轻声开口问：「我……」 「你晕倒了。」那样镇定的语气。 周暖点头，在周亦陌的搀扶下站起，嘴角扯了抹笑，说：「我贫血。」 「你改天最好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他公式化地讲。 周暖则在思考：肯定是刚才弯腰捡硬币，一时没缓过来，晕倒了。 「在听吗？」周亦陌见周暖分心问。 「在，在，我是老毛病了。周医生，好巧。」周暖说。 「嗯。」他随口应。 本来他只是开车经过这里，又想到岁岁早饭没吃多少，于是打算下车给她买个面包。 进了面包店，恰巧碰见了晕倒的周暖。 「岁岁！」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语气中有丝惊慌，来面包店的时间有些久了。他立刻松开扶着周暖的手，着急向外面跑去。 周亦陌骤然的松手，让周暖有些失神。 周暖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还在下着小雨。 她望着周亦陌跑向了一辆黑色的汽车，打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半晌，他又出了汽车，用手遮着脑袋，快速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从中拿出了把伞，撑着走到了汽车的另一侧，打开后座的门，弯腰，随后他怀中多了一个小女孩。 周亦陌单手抱着那小女孩向面包店走来。 「客人，你没事吧。」收银员叫着在发愣的周暖。 周暖回神摇头，「没事，抱歉，吓到你们了。」 收银员扶着周暖到旁边坐下，说：「客人，您在这里坐会儿吧，我去给您倒杯热水。」 「谢谢，麻烦你了。」周暖感激地说。 周暖又将目光投向周亦陌，他一步一步，踩着雨水走来。 「叮叮叮——」门再度被推开。 周亦陌放下小女孩，收了伞，插在门口的雨伞桶中。 他向周暖这边望来，随后他蹲下身子，对着小女孩打起手语，面色温柔。 第3节 手语…… 周暖讶然，她目光转向小女孩，果然小女孩只是笑着。 应该是得到了小女孩的同意，周亦陌牵着她向周暖走来。 来到周暖面前，小女孩亮黑的双眸，盯着她不放。 周暖对着她微笑，将自己最大的善意展现给她看。 周暖其实挺想伸手摸摸她的，不过，她现在手上有些泥水，怕粘在她脸上。 小女孩身着红色背带连衣裙，白色的连袜，脚上一双小皮鞋，可爱的很。 小女孩抬头，看了眼周亦陌，周亦陌向她点头。 随后小女孩站在周暖面前，小手主动牵起了周暖的手。这突如其来的暖心牵手，倒是让周暖受宠若惊。 小女孩的另一只小手对周暖招了招。 周暖不解，头微仰，望向周亦陌。 周亦陌微笑解释说：「她让你弯下腰，凑她近些。」 周暖点头照做。 小女孩踮起脚尖，在周暖面颊上亲了一下。 周暖眼睛微睁，吃惊之余则是喜悦。 她现在的样子，应是很狼狈的。 周暖柔声问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只是眨巴着她水灵黑亮的大眼睛凝视周暖。 周暖面色一僵，她忘了，她应该不能说话，或许也听不见她说话。 周亦陌的声音再度响起，「周佳岁。」 「她叫周佳岁。」他重申了一遍。 他的手从后面将岁岁抱起，把她放坐在周暖对面的位置上。 「佳岁啊……」周暖轻念出声。 周亦陌盯着周暖，淡淡道：「周老师，我帮岁岁去买点吃的，你帮我看一下。」 「好。」周暖立即应下。 周亦陌嘴角上扬，又看了她一眼，向着柜台走去。 周暖和岁岁两人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的坐着。岁岁头微微向左倾盯着周暖看了会儿，又向右倾盯着周暖看了会儿。 周暖也不知道怎么与岁岁沟通，只是一直保持微笑。 收银员端了杯热水来，对周暖说：「拿着捂捂手，你脸色看上去还是很不好。」 周暖接过，向她道了谢。 收银员看生意比较忙，就跟周暖打了招呼，先去柜台了。 待周亦陌回来，手上多了盘子，上面有各式各样可爱的面包，一看就知道是给岁岁的。 岁岁挑了个熊猫脸的，吃了起来。 随后周亦陌将盘子上那杯热饮递给了周暖，周暖放下手上已有些凉的白开水，接过那杯热饮。 周亦陌对周暖说，「红枣牛奶，应该对你有些帮助。」 周暖点点头。 岁岁盯着盘中的面包，又瞅了瞅周暖的脸，挑了一个可爱的草莓形状面包，递给了她。 周暖笑着接过，又想起来什么，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弯曲两下。 是手语中的谢谢，她看电视学的。 周亦陌则笑了，周暖问：「周医生，在笑什么？」 周亦陌温润道：「没想到周老师还会手语。」 周暖扁嘴，这人啊，明知道她不会，在嘲笑她吗。 「那我做的标准吗？」周暖反问他。 周亦陌薄唇微抿，给出了评价，「不标准。」医生严苛的语气。 随后他举起右手，与胸齐平，四指回握指尖朝向自己，竖起大拇指朝上，面对着周暖，并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她，点了两下大拇指。 「应该是这样。」周亦陌淡淡道。 周暖受教点头。 岁岁的目光在周暖和周亦陌之间徘徊，随后露出了笑容。 外面的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周暖又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看来得回家换身衣服才行，洗个澡才行。 周暖说：「周医生，你上班要迟到了。」 周亦陌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看着岁岁，她在慢慢的吃着面包。 周亦陌不急不慢地说：「岁岁她平时不爱吃早餐，今天看样子要吃掉一个面包了。」 周暖会意，她目光下移，落在周亦陌交握的双手上。 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完美无瑕。如果不当医生，也是双能弹钢琴的手。 不过一个小小的细节被周暖捕捉，他左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 周亦陌在周暖分神的瞬间看向她，注意到她的目光，问：「在看什么？」 周暖一个激灵，结巴道：「没，没什么。」 周亦陌陈述着：「我未婚。」 「哦……」周暖垂眸，她有种被人戳穿的感觉。 随后周暖又看向岁岁，「那……」 周亦陌有耐心地说：「我是岁岁的父亲。」 周暖似懂非懂的点头，总觉得周亦陌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这是人家的隐私，周暖也不好详细问。 周暖的手机震动，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立刻接通，电话那头是张询，在询问她，怎么还未去幼儿园。 「张老师，我今天身体不太好，能不能请半天假。」周暖问着。 张询人挺和气的，答应帮周暖请假，让她好好休息。 周暖挂了电话，又朝外望了望，依旧在下雨，她对周亦陌，说：「周医生，我要走了，得……」周暖低头看了眼自己，「得回家换身衣服。」 周亦陌瞥了眼外面的天气，说：「我送你吧。」 「不用麻烦了。」周暖推辞。 周亦陌则一本正经地说：「在是陌生人之前，我还是个医生，我不能保证你在回去的路上还不会不晕倒，」他用指尖敲了敲桌子继续，「再者，我们应该不是陌生人，已经有两面之缘。」 周暖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再见（2） 周亦陌淡然一笑，帮岁岁擦了擦嘴说，「岁岁，我们该走了，送阿姨回家。」 岁岁一脸茫然，周亦陌又打了手语说一遍，岁岁笑着开心地拍了拍手。 周暖也无奈一笑。 「周医生，你是不上班了吗？」周暖好奇问。 照道理，一个医生应该挺忙的吧。 周亦陌侧脸，笑道：「我没说我今天要上班。」 周暖：「…………」 「今天我调休。」周亦陌补充道。 周暖轻「哦」了一声。 走到面包店门口，周亦陌将桶里的两把黑伞取出，其中一把递给了周暖。 周暖顺势接下，两人带着孩子就这么走出了面包店。 忽略掉周暖的狼狈，就论颜值，三人挺像一家三口，让人艳羡。 岁岁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手里还啃着面包，周暖则坐在副驾驶座。她绞着手指，有些踌躇。 还未待周亦陌开口问，周暖淡淡的说：「周医生，其实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小区。」 周暖伸出手指了指。 周亦陌微低头，隔着烟雨朦胧，望向近处那个小区，「没事，我送你。」 周暖抿嘴不语：她明明是在婉拒啊…… 周亦陌从口袋中那出手机，不小心将钥匙钩带了出来，落到了周暖脚边，周暖弯腰捡，周亦陌侧过脸，突然又将脸转了回来。 淡定又带着尴尬。 「周医生，给。」周暖将钥匙递给周亦陌。 周亦陌伸出手，将钥匙握于掌心，随后清了清嗓子对周暖说：「周老师……」 「嗯？」周暖礼貌应。 「你领口……」 第4节 周暖听周亦陌讲，下意识低头，基本是春光乍泄。她赶紧将纽扣扣上，脸微红，丢脸丢大发了。 周亦陌抱歉道：「刚才急救，为了让你呼吸顺畅，给你解开的扣子。」 周暖默声点头。 周亦陌那时只解开了两颗扣子，但由于周暖刚才弯腰幅度比较大，连着第三颗扣子也松开了。 顿时，车内气氛有些尴尬。 发动车，周亦陌小心的观察着周围车辆的行驶情况，将车开往前方的小区。 蒙蒙细雨又突然一下变成了豆大的雨点。 「就是这个单元。」周暖对周亦陌说。 周亦陌将车靠边停，周暖拿起包，打算将包挡在头顶，跑去楼下。 「伞。」周亦陌提醒道。 周暖垂眸，脚边那一把雨伞还残留着刚才的雨水，她不好意思道：「不用了，冲过去就好。」 周亦陌见她拒绝，也未再言语。 岁岁拍了拍座椅，周亦陌回头，岁岁的小肉手一下一下的打着手语，虽没有周亦陌娴熟，却多了几分可爱。 「周老师，可能有事要麻烦你一下。」周亦陌琥珀色的双眸透亮。 「嗯？」 周亦陌再度回头望着岁岁，道：「岁岁要上洗手间。」 就这样，情势所逼，三人一同来到周暖家。 周暖家一切布置都以温馨为主，家中四处都摆放着一两个盆栽，添了不少生气。 周暖牵起岁岁的手，侧过脸，打招呼式对周亦陌，说：「我带岁岁去洗手间，周医生，你随便坐一下。」 周亦陌微点头轻嗯一声。 周暖带着岁岁进了洗手间，周亦陌没坐下，反而在客厅逛了起来。 这间公寓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单身公寓，所有的对象都是一人的。 客厅虽不大，却也宽敞，墙角还有一架钢琴，钢琴用蕾丝花纹白布遮盖，上方摆着一排照片。 周亦陌手插在裤袋，向钢琴走去。 他对上面的照片，好奇得很。 本以为会是小时候的成长照片，也确实是，然照片的拍摄地在孤儿院。 周亦陌弯下腰，从那一张张合照中辨识出周暖。 她很好认，那双杏眼，明亮温婉，只用一眼，便识得。 照片上的她笑得灿烂，眸中似能见到星星。 虽仅有两面之缘，但周亦陌却从未想过，周暖会是个孤儿。 周暖同岁岁一道出来，就见周亦陌呆站在钢琴前，目光投向上面的那排照片。 周暖身形一僵，她从未与别人说过的事，今日算是被他人撞见了。 不过，还好，那人是周亦陌。 周暖庆幸。 他应该不会告诉别人，也没有理由会去与别人说。 小时候，她曾被无数人取笑，是没父母的孩子。她哭着会孤儿院问院长妈妈，为什么她没有爸爸妈妈，而别人都有。院长妈妈从来不回避，只是用更加美好的方式告诉她，暖暖的爸爸妈妈去了最好的地方。 岁岁松开周暖的手，跑向周亦陌。 她来到他跟前，他都由于太投入，而未发现，直到岁岁抱住了他的腿，仰视他，周亦陌才收回神。 他微微侧脸，望向周暖。 周亦陌背着光，又是雨天，周暖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她倒是微微一笑，自然大方。 周亦陌抱着岁岁坐在沙发上，周暖为他们倒了果汁，她柔声，「周医生，抱歉，我这里只有果汁。」 周亦陌礼貌笑着，修长的手指拿起玻璃杯，微抿一口：「很好喝，谢谢。」 他将果汁又放回茶几上，他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周暖，建议说：「周老师，你最好还是先去换身衣服，我稍后送你去幼儿园。」 周暖嘴微张，显然有些惊讶，她本以为他打算离开。 她余光瞥向窗外，雨愈发大了起来。 岁岁冲着周暖也打起手语，周暖不懂，转头用眼神问周亦陌，他声音淡淡道：「岁岁说，周老师，我们等你。」 周暖眼带笑意，「好，那请你们等一下。」 她站起走回房间，又顿住脚步，回头，恰好迎上周亦陌的目光，两人相识，「周医生，谢谢你。」周暖语字清晰。 也不知道在谢他救她，还是谢他送她回家。 仅见过两面，她好像欠了他不少人情。 周暖换完衣服，三人一并下了楼，进了车内。 路上时光漫长，周亦陌与周暖先聊了起来。 周暖目视前方，似漫不经心地问：「周医生，你一人带着岁岁吗？」 「不是，还有一个保姆阿姨。」他语气藏有歉意，「我工作忙，几乎不着家，岁岁一星期见不到我几面，都是那个阿姨在照顾她。」 周暖点头，「那你今天是打算送岁岁去上学？」 「嗯。」周亦陌应，而后又补充道：「也是幼儿园，只是与你工作的稍有不同。」 周暖会意，是聋哑幼儿园。她旋即又想到什么，着急说：「那今天岁岁岂不是迟到了？」 周亦陌听出周暖的焦急，轻声一笑，「没事，我已经同老师打过招呼了。」 周暖松口气。 周暖不再问，车内又安静下来。本以为对话就会这样结束，谁知周亦陌又开口说话。 「周老师，为什么会当老师呢？」 谈及这个，周暖眉目微扬，她调侃道：「我想教育祖国的花朵啊。」 「哈，」周亦陌笑出声，「是吗？」 「嗯。」周暖愉悦应，「想成为一个好老师，被人敬爱喜爱的感觉，真的很好。」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荣誉感。 周亦陌听她诉说，嘴角微扬，「你不怕再碰见昨天那样的状况。」 遭受家长的误解吗…… 周暖笑着反问：「那周医生会因为被病患家长责问，而不当医生吗？」 周亦陌笑意深深，摇头，「不会。」 「我也是。」周暖附和。 「周老师，你是个好老师。」 周亦陌猝不及防的一夸，让周暖耳根发红，脸烧得厉害。 她第一次听人夸她。 「周医生，你也是个好医生。」周暖学着他的语气样子说。 周亦陌语气稍凉，叹气否认，「不，我不是。」 周暖侧眸看他。 他薄唇微张，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没有治好岁岁。」声音轻到周暖都差点没有听清。 他似乎怕岁岁听见。 不过岁岁，也许这辈子也听不见。 周暖在办公室托腮，右手两指转着笔，发愣中，对面的王莉见周暖一直这个状态，终于出声打断她，「周老师。」 周暖依旧那副呆愣样。 「周暖老师呀~~~」王莉将语调拖长。 「啊？」周暖手中笔飞出，「啪嗒」掉在了地上。 王莉一张写满八卦的脸，问周暖：「周老师，在想什么？」 周暖尴尬一笑，「莉莉，没什么，没什么。」 「真的？」王莉不信的语气。 周暖从位上站起，去捡她左前方的笔，将笔捡起，发现笔尖已经断了。 她微叹一口气。 周暖心中默念：平心静气啊周暖。 她刚才满脑子都是周亦陌自责的样子。 王莉拉着周暖坐到她身边，又望了望没人的办公室，问她：「周老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 「嗯？什么表情？」周暖也有些好奇。 「为情所困啊。」王莉以情场高手的语气给周暖做出评判。 周暖立即拚命摇手，说：「王老师，你别瞎说，没有的事。」 王莉拿起周暖手上的笔，「你看看，这就是证据，我们一向工作认真的周暖老师，居然还会开小差哦~。」王莉将尾音拖长。 「王老师，你真的误会了。」周暖哭笑不得。 「误会什么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张询从外进来，和善问。 周暖从王莉手中抢回笔，坐回自己办公位置上。 王莉笑回：「没什么，跟周老师开玩笑呢。」 第5节 「啊，对了，还有啊，周老师想谢谢你昨天帮她看着她的班。」王莉补充道，她又小眼神使向周暖。 周暖微瞪她一眼。 王莉对她吐了吐舌头。 估计全幼儿园都知道张询喜欢周暖。 ☆、三面之缘 张询，年龄不详，家庭不详，恋爱经历不详。颜值颇高，性格的话……众人兼说，最温和不过。 但是周暖，却总是对他有些敬畏之心。 周暖抬头，看向张询，礼貌地说：「张老师，谢谢你。」 张询爽朗：「小事小事。」 张询有些踌躇，半晌过后，他提起勇气问周暖：「周老师。」 「嗯？」周暖抬头。 「今晚有空吗？」 周暖看向王莉，王莉又向她使了个眼神。 「今天我身体不太舒服……」周暖变相拒绝。 「嗯……」张询有些失落，而后又重新燃起信心问：「那改天能请你吃饭吗？」 周暖沉默。 上次，张询问她，她说她家里有事。 上上次，她说她要去参加别人婚礼。 几乎能用的借口都用了。 她觉得不能这样拖下去，淡淡道：「张老师，要不……还是今晚吧，行吗？」 张询展开笑颜，「好啊。」 周亦陌将岁岁送去幼儿园后，依旧回到医院。 走廊里，护士长见到他，忙问：「周医师，你今天不是调休吗？」 「嗯，还是想来医院看一下。」周亦陌云淡风轻。 护士长低头，周亦陌右腿裤子膝前那儿脏的不行，神情有些犹疑，问：「周老师……你的裤子……」 周亦陌看了一眼，清泠的说：「不小心弄脏了，休息室有备用的，我去换。」 「哦哦。」护士长点头。 进了休息室，周亦陌看向自己膝上那块脏的地方，心中却放心不下周暖，她贫血有些严重，最好还是要做个检查。 周亦陌换好裤子，穿上白大褂，开始查房。 路过一病房，病房里，一小男孩吵闹着不打针、不挂水。 女护士拿他没办法，周亦陌走了进来，病房里的小朋友们都安静下来。 他对着女护士说：「我来吧。」 女护士有些害羞点头。 他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消毒海绵，又拿起针，小男孩撅嘴，忍着眼泪。 周亦陌耐心说：「不痛。」 小男孩泪珠在眼内打转，「周叔叔，你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周亦陌挑眉，手上的针筒停下。 小男孩思考片刻，哽咽：「你昨天说今天不打针的。」 周亦陌瞥了眼护士，说：「昨天护士姐姐看见你偷吃糖了，可是你前天答应了叔叔，不吃糖的。」 小朋友被抓住了把柄，忍者眼泪，翻了个身，将屁股对着周亦陌，语气充满不愿意：「周叔叔那你快打吧。」 在旁的护士看见如此场景，掩嘴笑了。 她昨日与同事说起这小男孩偷吃，没想到被周医师无意听见了。 周亦陌轻笑，举起针，「好了，打针了。」片刻，突然想起周暖说的话。 他笑，又补充一句：「祖国的花朵。」 「什么花朵啊？」小男孩疑问。 周亦陌趁机推进针筒，快速解决。 「痛……」小男孩将头埋进被子，没哭。 周亦陌拔出针头，回答他说：「你就是祖国的花朵。」 待周亦陌离开，女护士问病房里的孩子们：「小朋友，你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害怕周医师呀？」 刚才周亦陌一进来，小孩子们都安静的盯着他。 一小女孩童真的声音响起：「我们不怕周叔叔呀。」 「周叔叔人可好了。」另一个小朋友接着说。 「我们想他多留会儿，所以乖乖地。」刚才打针的小男孩转过脸说。 女护士倒是没料到，周亦陌在孩子间人气那么高。 下午就这么过去，周亦陌抬起右手瞧了眼时间，该去接岁岁了…… 他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 周暖见时间飞逝，心中踌躇不安。 下班后，她要单独与张询吃饭，该以怎样的方式婉拒他呢？ 他是木头吗？ 她明明已经变着法子告诉他自己对他没感觉。 「诶……」周暖没忍住叹气。 王莉打量了下四周，遮嘴小声对周暖说：「暖暖，你可要速战速决啊，要不然，你和张老师以后一起工作起来也尴尬。」 周暖凝眉点头，是啊…… 周亦陌开车来到聋哑幼儿园，在门口等着岁岁。 下午过后，雨渐停。 现在除了些枝桠残叶还滴水之外，雨早已消失。 秋风吹来，卷起丝丝凉意。 门口的家长陆续多起了，周亦陌向园内望去，岁岁牵着伙伴的手，走在中间，老师在前方。 岁岁见他在，立刻冲了过来。 老师对他点头示意，周亦陌颔首。 周亦陌半蹲下，岁岁打着手语：爸爸，我还以为你不来接我了。 周亦陌：怎么会？ 岁岁：因为每次都是李奶奶来接我。 周亦陌：李奶奶不好吗？ 岁岁：好呀，但是我也想爸爸来接我。 周亦陌抱起她，带着歉意，亲亲她红扑扑的脸蛋。 下班时间到了，张询等着周暖收完东西。 两人一并走出办公室，周暖回头看了眼王莉，王莉双手握拳，做了个「fighting」的手势。 「周老师，你爱吃什么？」坐进车子，张询小心翼翼地征求周暖的意见。 「都行。」 张询继续：「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餐厅不错，我们去那儿吧。」 「好。」周暖机械地回答。 来到餐厅，张询绅士的为周暖开门，她坐下前还未她挪动座位。 让她不好意的紧。 服务员拿来菜单，周暖扫着菜，张询说：「周老师，爱吃什么就点。」 「唔……好……」周暖应着。 她兴致乏乏，点了个意面，和一个浓汤。 张询要了与她同样的，又加了瓶红酒。 周暖微蹙眉。 「张老师。」周暖冷静开口。 张询和善笑：「叫我张询就行。」 「好吧，张询，我……」 周暖目光无意扫向门口，那里多了个身影，高挺，惊艳。 那人视线在店内扫了一圈，最终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周暖心想，是周医生和岁岁。好巧。 第6节 周暖不知他刚才是否有看见她。 张询见周暖话说一半，怔愣在那里，轻声换她：「周暖，周暖？」 周暖收回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严肃认真说：「张老师，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张询微惊，但又迅速平静下来，说：「我知道，你一直拒绝我，但是，我不想放弃，周暖。」 周暖对上他深情地眸，果断道：「张老师，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张询嗤笑一声：「我没觉得我在浪费时间。」 「我……」 服务员上菜打断了周暖的话语。 张询关心的对周暖说：「周老师，先吃吧，吃完再说。」 「张老师……」 「吃吧。」张询依旧坚持。 周暖无可奈何，拿起叉子，卷起意面，食之无味。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投向窗边那一大一小。 周亦陌浅笑，给岁岁夹着披萨。 骤然间，他头微侧，向周暖所在的方向看来。 周暖旋即心虚的收起视线，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面。 刚才周医师应该没看到她吧…… 周暖心想。 可是她为什么要心虚？？？ 周暖意思的吃了些，放下餐具，用平稳的声调对张询说：「张老师，很抱歉，我想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饭我们也吃了，我还是……」 张询也放下餐具，他十指交叉，双肘撑在桌上，饶有意味的打量着周暖，道：「周老师，你这样只会更加引起我对你的兴趣。」 周暖听完脸色不佳，她有种被人调戏的感觉。 「张老师。」她沉声叫他一声。 「行了，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我不勉强；但是我喜欢你，也不会变。」张询坚定的说。 周暖随口编了句：「我有未婚夫了。」 「什么！你有未婚夫了？」张询声音有些大，引来了店内少许其他顾客的视线。 周暖：情势所逼，撒谎撒大发了，周医师没听见吧。她可不是扯谎精啊。 周暖偷偷瞄向周亦陌，他低头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侧面轮廓柔和，似带三分笑意。 「嗯，我有未婚夫了。所以，张老师，我们不可能。」周暖淡定说完，唤来服务员，结了账，平稳的踩着高跟鞋离开。 没人知道，她其实走的每一步都迷迷糊糊地。 徒留张询一人在原地瞠目结舌，平日里不近男色的周暖，是因为有未婚夫？ 周暖出了餐厅，用手抚了抚胸前，心脏都快跳出来。 周亦陌清冷的目光也留恋在窗外，岁岁撅着小嘴，指着窗外的周暖。 岁岁：爸爸，周暖阿姨。 周亦陌笑点头。 周暖没有着急离开，她回过脸，透过玻璃，望着他们父女。 岁岁与她挥手。 周暖也伸出手，柔笑的向她挥手作回应。 她的目光向右挪，落在了周亦陌脸上，他正看着她。 果然，他是一早就认出她了吗？ 岁岁对着周暖比划了几下。 周暖不懂，周亦陌却懂。 周亦陌读着岁岁的手语，白皙的手指本在桌面上有规律的敲打，却渐渐慢下了动作，直至静止。 他琥珀色的眸再度望向周暖，长久的凝视。 两人隔着玻璃，秋风将周暖乌黑柔润的头发吹的飞舞。 周暖缓缓低下头，走向附近的公交车站。 他们有三面之缘了。 ☆、四见（1） 周暖坐在公交车站的等候区，时不时的扭头看公交车还有多久才能进站。 手上手机震动，她查看，是她在孤儿院的姐姐刘珊。 刘珊：暖暖，姐姐今天来看看你，给你做了些饭菜放在桌上，还没回家？ 周暖笑回：快回家了，别担心。 刘珊：那姐姐先回家了。 周暖：好，注意安全。 刘珊与周暖一同在孤儿院长大，只不过她现在已为人妻、人母，不与她同住。却时刻惦记着她，是否吃饱，穿暖。 这应该是周暖在亲人离世之后，再次感受到的家人的温暖。 「嘟嘟嘟。」有车在周暖前按了三下喇叭。 周暖诧异抬头，车窗打开，又是周亦陌。 「周老师，上车，我送你回家。」 周暖站起，摆手说：「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家。」 周亦陌则从后视镜中看了下后方，公交车要入站了，「周老师，这里不能停车。」 周暖踌躇，眼见公交车要驶进，咬了咬牙，打开周亦陌的车门，坐了进去。 周暖坐进车内后，说：「周医师，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周亦陌不以为意。 周暖回头，岁岁正高兴地望着她，她突然想起来刚才岁岁打的手语，问周亦陌：「刚才岁岁在餐厅说了什么？」 周亦陌倒是沉声半晌，淡淡说，「岁岁说她很喜欢你。」 「是吗？」周暖开心地笑了。 「我也很喜欢岁岁。」不管岁岁懂不懂，她扭过头对着岁岁说。 而岁岁回应的是甜美可爱的一笑。 周亦陌眼角余光落在周暖身上，他回忆岁岁在餐厅隔着玻璃打手语问周暖的问题。 暖暖阿姨，你能当我妈妈吗？ 周亦陌将周暖送到家楼下，便带着岁岁离开了。 周暖用微波炉热了热刘珊为她做的饭菜，此刻正坐在餐桌上一个人细嚼慢咽。 桌上的手机震动，周暖瞧了一眼，是刘珊。 「喂？姐。」 刘珊关心问：「暖暖，回家了吗？」 「嗯，到家了，正在吃你做的饭。」 「有没有热一下？」刘珊问。 「热了~」周暖笑着答。 刘珊：「那就好。」 刘珊在电话那头似乎还有话说，但一直支支吾吾。 周暖主动问：「姐，还有什么事？」 刘珊语气飘忽：「就是我托你姐夫，帮你物色对象的事。」 周暖扶额，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上回她工作恰好有些繁忙，刘珊凑巧给她打电话，说要帮她物色对象，征询她的意见，她那时匆忙，就随口应下了。 果然，一失足成千古恨。 「嗯，姐~我能不能……」周暖心中打着小算盘，想要推辞掉。 「不能！」刘珊说。 周暖垂头叹气：「好吧好吧，那如果我不喜欢，那就不成喽~」 刘珊无可奈何：「嗯，只要你不喜欢，姐也不会同意的，但是啊，你可不能带着本来就不想成的目的去相亲啊。」 周暖点头，这她还是懂的。 事在人为，成不成乃天定。 第二天，周暖去幼儿园上班。 刚进办公室，王莉就拉着她到角落。 「怎么啦？」周暖见办公室的气氛不对，怎么大家都瞥着她。 第7节 王莉小声说：「大家都知道你有未婚夫啦！」 周暖心虚，这种谎话她随口敷衍说的，主要是为了让张询打退堂鼓，结果弄得满院皆知。 人言可畏啊。 周暖清清嗓子，拍拍王莉的手：「好啦好啦，大家都知道不就行了。」 「不是啊~」王莉又扯回周暖。 「又怎么了？」周暖这回疑惑，难道还有更坏的？ 王莉吞吞吐吐道：「张老师说你勾引他啊……」 周暖震惊，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你看我像是会勾引人的人吗？」她无辜道。 王莉拍周暖的肩，说：「我当然不信啊，可是其他老师信，毕竟你之前跟张老师纠缠不清啊。」 周暖此刻简直比窦娥还冤。 「莉莉，我那是被纠缠啊……被被被！」周暖撅嘴向王莉强调。 「哎哎哎，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王莉眼神扫过其他老师，「他们不知道啊，他们觉得你们是两情相悦，现在这件事在幼儿园传的沸沸扬扬的。」 周暖皱起眉头，姣好的容颜上写满了为难和无奈。 「那怎么办？」周暖侧过脸问王莉的意见。 王莉没辙摇头：「你看我脸色像是写着有解决方法的人吗？」 周暖上下扫了一眼：「不像。」 「那你就随遇而安吧。」王莉捏了捏周暖吹弹可破的脸。 「莉莉……」周暖楚楚可怜。 王莉勾着周暖的脖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啊，就不能编个象样的理由，非要说什么有未婚夫了，还不如说自己的了绝症呢！」 周暖哭笑不得：「我怎么能这么咒自己，当时情况紧急，就瞎掰了……」 「嗯，周老师，佩服佩服。」王莉有趣的向周暖作揖。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他们怎么想无所谓，先上班。」 周暖调整好心态，拉着王莉往办公桌走去。 不过，周暖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到了院长的传唤。 她站在院长办公室前整理了下着装，敲响大门。 「请进。」 周暖与院长相对坐着，院长语气严肃：「周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周暖用她那永远不准的第六感猜测，与张询有关。 但院长一开口，周暖才知道，并不是。 「周老师，我接到家长投诉，说你忽视学生的身体健康。」院长语气凝重。 周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院长却抢在周暖面前，缓和说：「周老师，你还是去给学生家长道个歉吧，如果他们投诉到教育局去，那事情就……」 周暖明白，也许她会被停职，而且会影响幼儿园的声誉。 她正色点头。 周暖心情沉重，歉她不是没道过，只不过家长不接受啊。 她不能失业，她还要资助孤儿院的几个弟弟妹妹上学。 出了院长办公室，走在连接两楼之间的走廊时，周暖碰见了张询。 张询手插口袋，两人即将擦身而过，她一把握住了周暖的手臂。 他凑在周暖耳边，一向温雅的他嘴角一丝坏笑说：「周老师，我可是查过了，你根本没未婚夫。」 周暖将胳膊从他手中抽离：「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污蔑我。」 「我都说了，你这样只会更加引起我对你的兴趣。」张询用食指轻轻触了触眉毛。 换做旁人，那一定是会被这个动作蛊惑的，毕竟张询长相上佳，幼儿园内喜欢他的女老师不少，唯独周暖，不在其内。 据说其家底也殷实，不过，周暖对此一点也不好奇。 本来她以为张询性格实诚，不过现在，她觉得他倒是……城府极深。 「抱歉，我要走了。」周暖冷冷说。 张询无所谓，嘴里低低道：「我好像还查到了，你是个孤儿啊。」 周暖停下脚步，回头，眸中是冷寒。 「孤儿怎么了，孤儿不是人吗？」她呛回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张询傻愣在原地，他只不过是希望能和她有进一步的机会。 不过他好像又搞砸了。 周暖气呼呼的回到办公室，王莉见她面色不好，问：「怎么啦，院长批评你了？」 「诶……」周暖叹口气。「反正不少麻烦事哦~」 「行了行了，晚上请你吃饭，给你打打气。」王莉说。 周暖刚想答应，手机震动。 「喂？姐。」 「暖暖，我们也不挑日子了，你就今晚去相亲。」刘珊在电话那头说。 周暖眼神望向王莉，手指着电话，嘴型说：相亲。 王莉无奈笑着点头。 「好好好，我一定准时去。」周暖答应，随后收线。 「我家大美人都要相亲，这年头哦，我该怎么嫁人。」王莉啧啧道。 「别拿我开玩笑啦。」周暖摆摆手。 下班后，周暖来到相亲地点早早等候，其实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她从二楼向下望去，路上人来人往，大多都是情侣挽着手，两人聊得火热，应该在商量晚饭吃什么的话题。 周暖听见身后木质楼梯有脚步声，想必是她等得人来了。 「啊……周老师。」那人声音清冷平稳，伴有一丝惊讶。 周暖闻声转头，微张的嘴也显示出讶然，「周……周医生。」 周亦陌穿着倒是休闲，没有那么隆重，牛仔裤，白板鞋，上身灰色的薄衣，显得年轻清爽。周暖本来猜不透他的年纪，现在更是迷糊。 周亦陌来到周暖对面坐下。 两人相视，尴尬一笑，异口同声，「好巧。」 看来彼此都不知晓，对方是相亲对象。 周暖心里捣鼓，像周医生这样的人还要相亲，莫非是有什么隐……隐疾？？？ 二人之间气氛冷清，周亦陌双臂平撑在桌上，打破寂静，单刀直入问：「周老师，你打算结婚吗？」 「啊……」周暖被问得没头没尾，「当……当然。」 「那我们结婚吧。」周亦陌正经的说，脸上没有丝毫玩笑意味。 周暖因吃惊而微微放大的双眼，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怔愣说不出话。 ☆、四见（2） 周亦陌望向周暖因吃惊而呆愣的周暖。 「我是认真的。」他强调。 周暖慢慢开口问：「为什么？」 她觉得周亦陌不像是这么随便的人。 「因为很需要。」周亦陌唇角一笑，有无奈，有自嘲。 周暖垂眸思考，试探问：「与岁岁有关？」 她觉得，事情有关岁岁，他才会有些不理智。 「周老师，你还真是聪明。」周亦陌浅笑道。 「岁岁怎么了？」 周亦陌默了默声，不急不躁道：「我打算正式领养岁岁。」 领养？ 周暖彷佛感觉自己触到了一个秘密，她在秘密的入口徘徊，如果进去了，也许进入后，她再也无法置之不理。 周亦陌待岁岁如亲生女儿，周暖看在眼里。 她从未想过，原来岁岁并非他亲生。 按照周暖本来的猜测，她以为周亦陌是与妻子离婚后，独自抚养女儿，但事实似乎不是这样。 周暖好奇了，周亦陌呀周亦陌，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周亦陌见周暖呈思考状，缓缓道：「我答应过岁岁的亲生母亲，会好好照顾她。」 「我之前曾与我父母沟通过，看他们是否愿意收养岁岁，他们拒绝了我。」 第8节 「我无法对一个……已经去世的人食言，所以还是用了一些权势，将年幼的岁岁暂时带回家抚养。」 去世…… 原来岁岁的生母已经去世了。 「所以现在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周暖问。 「嗯……没有正式的程序，岁岁也许会被别人领养走。」周亦陌阐述道，「周老师，法律上，无配偶的男性，收养女性孤儿，双方年龄应相差40周岁以上，我不符合这个要求。」 周暖会意点头。 周暖听完，抬眼对上周亦陌视线，问：「周医生，如果今天坐在这儿的不是我，你也会向那人提出这个……极近无理的要求？」 周亦陌微僵，这点他未曾想过。 他也是走投无路才来相亲的。 见到对方是周暖，他几乎放下防备。 本来存在肚子的话，脱口而出。 「不会。」周亦陌肯定，「因为是你才会。」 周暖耳根发热，这句话虽不是情话，但是听得人心里直痒痒。 周亦陌却是在严肃的陈述一个事实。 周暖「噗嗤」一笑，「周医生，你知道现在我是什么感觉吗？」 周亦陌挑眉，摇头。 「我觉得我像一条鱼，而你是渔夫，你怕我这条鱼跑掉，使劲千方百计，把我打捞上来。」周暖语气中带着揶揄。 「是吗……」周亦陌冷峻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好像是有些太急了。 周暖抿嘴，她在思考。 她其实很想为自己的人生冲动一回，她如果答应了，会有怎样的结局。 她承认，她对这个男人的好奇，高于自己的理性。 「那……结婚后会离婚吗？」周暖亮润的眼眸凝向周亦陌问。 周亦陌仅无声地看向她。 不知过了多久，周亦陌薄唇微启，周暖目光盯着他上下张合的唇，耳内收入他含蓄润泽的声音。 周暖，我这辈子只打算结一次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叫她周暖，而不是周老师。 这句话是个承诺，或者是个枷锁，但对周暖也是个诱惑。 她内心深处对家庭的渴求，在引诱她。 周亦陌的这句话是诚恳的，他这辈子，真的只打算结一次婚。 他琥珀色的瞳孔在餐厅幽黄浪漫的灯光下熠熠发光。 眸光未曾离开过周暖。 周暖半晌挤出几字：「周医生，我考虑一下。」 「嗯。」他沉沉应，「本来这个要求就有点强人所难。」 周暖垂眸。 「那我们点餐吧，饿了吧。」周亦陌唤来服务员。 周暖点头，她的确有些饿了。 二人进食的过程，都悄然无话。 周暖在思考着周亦陌的问题，而周亦陌则观察着周暖的神情。 周暖吃相端庄，什么都是细嚼慢咽，但亦能看出，她胃口极小，她吃的速度慢慢放了下来，应该是快吃饱了。 而周亦陌扫了眼桌上的食物，几乎都未怎么动。 他自己本来对食物的味道就极挑剔，吃的不多，而周暖，吃的还要少。 「周暖，你吃的很少。」周亦陌淡淡话从口而出。 周暖手中的叉子微停，她抬头看向他，说：「其实啊……」 她目光扫了一圈周围，拿手轻掩嘴，轻声细语说：「我不太习惯吃西餐。」 她说着眼睛弯笑了起来，月牙般的扬笑，暖心的很。 周亦陌悄然失神，随后唇角一勾，这名字挺适合她的，周暖。 「嗯。」周亦陌会意，笑着摇头，脸上却有意无意的扬出纵容。 两人这餐吃的还算愉快，并肩走出餐厅，秋风迎面吹来。 周暖轻吐口气，吸了吸鼻子。 周亦陌侧脸瞧她，天渐凉，依旧穿了条齐膝裙。 「冷吗？」他嘴间流露出这句话。 半晌过后，周暖才发现他在问她，她赶紧答：「不冷。」 周亦陌目光落在她外露的脚踝和小腿上，周暖低头看了眼，说：「真的不冷。」 周亦陌将大衣脱下给她，披在她肩上，说：「等我，我去开车。」 「啊……好。」周暖微愣。 周亦陌向停车场快步跑去，周暖则在原地等着，视线追随他离开的背影。 车驶到周暖家楼下，周暖下了车，手中自然的拿着周亦陌的外套。 「下次再见，周暖。」周亦陌说。 周暖弯下腰，说：「路上小心。」 随后车子驶离，周暖手摸向手臂，才惊觉外套没还。 她拿出手机，想要打给周亦陌，她指尖停住。 他们居然还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啊…… 她无奈摇头，那这外套……周暖抿嘴，她先替他保存吧。 周亦陌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顺手想要拿起副驾驶座上的外套，最后轻笑，右手食指和中指并起，磨蹭了下自己的额角。 衣服落在周暖那儿了。 进了家门，李姨向周亦陌问好。 周亦陌颔首回礼。 周亦陌上楼，岁岁正在自己的房间画画，她见周亦陌回来，站起奔向他。 周亦陌将她抱在怀里，岁岁闻了闻周亦陌身上的味道。 双手开始挥动起来：爸爸，你去见暖暖阿姨了呀？ 周亦陌捏了捏她的鼻子，还真淘气，他将她放下，蹲着问：岁岁是怎么知道的？ 岁岁：闻出来的，暖暖阿姨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周亦陌：岁岁你个狗鼻子。 岁岁歪头：什么是狗鼻子？ 周亦陌笑得灿烂，思考了下要怎么解释：就是岁岁很厉害，鼻子居然能闻出暖暖阿姨的味道。 岁岁手舞足蹈起来，忽的，她停了下来：爸爸，我想暖暖阿姨当我的妈妈，她有妈妈的味道。 周亦陌认真的「听」她诉说，没有回答：岁岁，我们该睡觉了。 岁岁的眼神有些闪着光，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周暖照常在幼儿园上班，张询也没怎么为难她，相反，还处处维护她。 周暖弄不懂他，但也不搭理他。 她觉得这人城府极深。 周暖备着课，手机响了，她看也没看，就将电话接通，放在耳边，用肩夹着。 「周老师。」 周暖听见那让人沉溺的声音，赶紧将电话从耳边拿下，看了眼来点的号码——未知。 「周医生？」周暖试探问。 王莉在周暖对面观察着周暖有些紧张的神情，像是收获了什么重要情报。 「是我。」周亦陌在电话那头说。 「嗯……周医生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周暖问。 周亦陌不缓不急说：「我问了介绍人。」 「昂……」周暖应。 随后是两人之间的静默。 「你……」 「我……」 静默之后，又是二人的默契开口。 周亦陌一愣，随后抢先一步，说：「周暖，那天我说的事，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周暖沉默片刻，答：「好。」 在不知不觉中，周暖也不记得是谁先挂的电话。 王莉凑了过来：「暖暖！」 「啊……啊，啊？」周暖被她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莉莉，你要吓死我啊~」 第9节 王莉清了清嗓子，眼睛有戏盯着周暖：「你要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违心事，怎么会被吓到。」 周暖：「没什么大事。」 「你这表情，肯定有事啊。」王莉不依不饶。 周暖转身仰头拍了拍她的肩，「小祖宗，如果到时真的发生什么喜事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喜事？真的？」 「真的真的，我保证。」周暖竖起三根手指，向着王莉保证。 「好。」王莉蹦跶着回自己办公座位了。 周暖每晚回家，都能见到自己房间那个单支衣架上周亦陌的外套，她都要盯着发好一会儿呆。 结婚这事毕竟不小，周暖自要慎重为之。 一个星期过去，周暖与周亦陌并未联系。 周五，周暖去幼儿园上班，她刚在位置上坐下，张询便向她走了过来。 周暖见状，低下头回避，总觉得应该不是找她的。 但是，事与愿违。 张询在她办公桌前停下，好一会儿，周暖抬起头，对上的是他的微笑。 「有事？」周暖问。 张询从手上一大迭资料中拿出一张奖状递给周暖，缓缓地说：「王子谦的奖状，省内讲故事大赛的一等奖。」 周暖从他手中接过，欣然一笑，她为王子谦骄傲。 张询捕捉到周暖这一刻的微笑，继续说：「你拿着奖状去看望一下王子谦吧，也许家长那边就会少些压力。」 ☆、求婚 近日来，周暖可算是被推上风口浪尖。 张询见她倒像棵顽强的野草，生生不息，心中难免愧疚。况且，她那不好的名声，有一半也是他造成的。 周暖听出了张询话语中的关切，有丝尴尬，说：「谢谢。」 张询收起手中的数据，离开了办公室。 周暖攥了攥手中的奖状，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末下午，周暖家中，饭桌上放着王子谦的奖状，旁边还有一个大的纸袋子。 周暖从卧室中走出，她穿戴整齐，要出门的样子。 她从阳台向外看去，阳光正好，这样的天气，出门心里也欢喜些。 周暖拿起准备好的东西，又照了下门口的全身镜，满意的出门。 来到医院，周暖先是去了王子谦的病房。 她敲门，轻推开房门，病房里一共住了三个孩子，王子谦在中间那张床。 王子谦见是周暖，用热情天真的声音叫道：「周老师！」 周暖掩门进来，另外两个小朋友也好奇地望向周暖。 梳着两个马尾的小女孩说：「王子谦，你的老师长得真好看！」 另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也说：「是啊是啊。」 周暖笑着走到王子谦身旁，在他病床边坐下，王子谦对周暖夸：「周老师是我们幼儿园最好看的女老师。」 周暖温暖柔和笑。 她从包中拿出张奖状，递给王子谦，对他说：「王子谦，第一名的奖状，很厉害哦。」 王子谦开心地叫道：「耶！」 周暖摸了摸他的头，「很棒！」 没过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人，是王子谦的母亲。 周暖赶紧站起与她打招呼：「你好，王子谦家长。」 王子谦母亲也只是礼貌点下头。 在病床上的王子谦唤着她母亲赶紧过来：「妈妈，你快过来看，我是讲故事比赛的第一名诶！」他眼中渴望得到褒奖。 王子谦母亲一听，神情有些复杂，嘴间流露出的声音喜悦，「是吗？」语气中还带有些骄傲。 她眼角余光偷偷瞄了周暖一眼，来到王子谦身旁。 王子谦母亲拿起奖状，来回看了几遍，夸着王子谦，说：「我儿子真棒！」 王子谦笑了，露出两颗兔牙。 周暖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的纸袋，对王子谦母亲客气道：「王子谦家长，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王子谦母亲犹犹豫豫叫住了她：「周老师。」 「嗯？」周暖回头。 她向回走了几步，柔声问：「王子谦家长，还有事吗？」 「周老师，之前抱歉啊……」王子谦母亲面上挂满歉疚。 那时她也是心急自家孩子出事，事后打电话给幼儿园反应。可是当她做完这一切时，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与丈夫平日里忙于事业，顾着孩子少，出了事，找理由的推脱，却未想过是否有自己的原因。这几晚，她天天守在孩子的床头，想了很多。 周暖大方温婉一笑，目光落向王子谦：「王子谦健康就好。」 王子谦母亲见周暖的目光，心中越是愧疚。 「学校那边我又打电话去解释了，不知他们有没有为难你……」王子谦母亲声音变低。 周暖摇头，淡淡道：「没有。」 王子谦母亲目光温软，朝周暖一笑。 周暖点头会意，浅笑转身，欲离开。 刚走几步，她觉得自己面前景象开始晃动，后来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 王子谦的母亲见周暖那么倒了下去，吓得惊叫：「周老师！」 周亦陌拿着手中各个孩子的指标报告，边走边看。 他抬头，见一群人从前方一个病房推着一张移动床离去。 周亦陌视线停留片刻，未放在心上，又将目光继续移到手中的报告上。 路过刚才那间病房，周亦陌停下了脚步，移动床就是从这间病房推出的。 他侧过脸，向内看，他微微蹙眉，盯着地上的一个纸袋半晌。 护士经过，见周亦陌愣在门口，问：「周医师，您在发什么呆啊。」 不知确认了什么过后，周亦陌猛地将手中的报告往护士手中一塞，快步走进病房，半蹲下捡起那个纸袋。 他将里面的东西拿出细看——他的外套。 他抬头，对上的是王子谦的双眸。 「周老师来过？」周亦陌尽量让自己语调平和些。 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抢着回答：「对啊，周老师可漂亮了，可是刚才她好像晕倒了……」 周亦陌拿着手中的袋子立刻跑了出去，刚才那张移动床上的，应该是周暖。 「周，周医师，你的报告！」护士望着周亦陌跑开的身影，不明所以摇摇头。 她轻声嘟囔了句：「这周医生是怎么了，难得见他这么不淡定。」 周暖醒来时，眼前只有白花花一片。 想也不用想，她肯定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不知道她那样倒下去，有没有把孩子吓到。 「醒了？」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周暖微垂目光，周亦陌正站在她床头。 「周医师……好巧……」周暖面色有些苍白的挤出这几个字。 「一点也不巧。」周亦陌在周暖病床旁坐下，淡淡地说：「你难道不是特地来见我的吗？」 周暖刚醒，睡眼惺忪，双眸却湿润，面相楚楚可怜。 她哪里是特地来见他的？ 周亦陌弯腰拿起放在地上发的纸袋，对周暖扬了扬。 周暖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结巴道：「我，我，我顺便来见你……」 「顺便？」周亦陌薄唇微启。 周暖眨巴眨巴眼睛，诚恳点点头。 真的是顺便呀，来看王子谦，顺便来还外套…… 周亦陌站起，不紧不慢道：「顺便见那也是见。」 周暖听完后闭口不语。 是是是…… 周亦陌来到床尾拿起周暖床前的病例报告，斟酌。 天知道，其实周亦陌早已将这份报告熟记于心，他也不知道此刻为什么又再度拿起。 第10节 周暖见周亦陌读的认真，她对自己这次意外的昏倒有了担忧，她声音干涩道：「周医生……我没事吧？」 周亦陌抬头看她，表情严肃且认真，声音薄凉带着打趣的意味：「绝症。」 「啊？」 周暖差点又当场昏厥，这么严重？！绝，绝，绝症…… 「那……能治吗？」周暖咬着嘴唇，她还不想这么早死呢…… 周亦陌合上病例，走向她，在离她近的地方停下，对上她双眸，笑着说：「嗯，嫁给我就行。」 周暖的眼睛缓缓睁大，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亦陌将弯腰，将她的病床摇起，他坐在床边，正视她。 「周暖，你没听错，我在求婚。」 周暖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声音颤颤巍巍：「你……」 除了「你」之外，半晌没憋出半个字。 周亦陌见她不知说什么，破罐子破摔，顺势说：「周暖，我们结婚吧。」 周暖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他琥珀的双眸，流光溢转，摄人心魂。 她依旧未从震惊出彻醒。 「周暖，你嫁给我，没有坏处的。」 他循循善诱。 「我长得还算端正，品性良善，职业稳定。」 「你看，现在大家都在为孩子的姓氏争夺，可是我和你，都姓周，不会有这个问题。」他微笑，吐字清晰。 「我是医生，你一直晕倒，有我在，你岂不放心？」他继续说。 周暖听着倒是缓缓点头。 讲的好像很有道理…… 回过神，她低头，轻笑出声，她问：「还有吗？」 周亦陌倒是被难住了。 半晌，最后说了句：「我们不会离婚。」 干脆，不带犹豫。 周暖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毒，以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应了句：「好。」 周亦陌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问了遍：「周暖，你说什么？」 「周亦陌，我说，好。」她极度温柔。 周暖答应后，二人之间气氛反倒尴尬了。 「周医师。」护士敲门，从门口探了个头。 周亦陌望向门口，问：「怎么？」 「211的6号床有事。」护士说。 周亦陌站起，回头对周暖，说：「我先去一趟，等我回来。」 「嗯。」周暖点头答应。 离开前，周亦陌回头强调：「不准后悔。」 周暖点点头。 周亦陌走后，周暖抬头，无言望向天花板，她刚才是不是把自己嫁出去了…… 而且，连周旋也未曾有。 她无奈叹气，着魔喽~ 周暖轻扯过手，才发觉自己正在输血。刚才太过投入于与周亦陌的对话，都未发现自己输着血。 不久过后，一个年纪看起来与周亦陌一般大的男医生进来，他推了推眼镜，打量了周暖几眼。 他来到周暖身边，不紧不慢与周暖讲述她的病情。 那医生详细地阐述了她的病例，周暖捕捉到了关键词：严重的缺铁性贫血。 「就是贫血有点严重，不是什么绝症？」周暖小心翼翼地问。 那医生纳闷，好笑说：「什么绝症？谁跟你说的绝症。」 周暖心中喊：周亦陌，你个庸医呀！~~~ 那医生见周暖撅起嘴，挑眉问：「叫周暖是吧？」 「啊，对。」周暖答。 「你跟周医生什么关系，兄妹？」那医生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啊……我们啊……」周暖支吾。 他们现在什么关系呢…… 先是陌生人，后来是相亲对像？ 十几分钟前，成为未婚夫妻？ 周暖踌躇，感觉怎么讲也不好呀…… ☆、领证 「我们不是兄妹。」半晌周暖就憋出这句话。 周暖瞅了瞅那医生胸前的胸牌：沈泽。 「你问这个干吗？」周暖警惕反问。 沈泽道觉得这娃奇了：这娃反射弧长，后知后觉。 刚才他见周亦陌急急忙忙跑来的样儿，医生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二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沈泽本来见他们同姓，怀疑是周家叔叔在外的什么私生女，毕竟他只知道周亦陌有个姐姐。 现在看来，不是…… 「就问问。」沈泽不以为然道。 「喔~那你跟周医生什么关系？」周暖问。 「咳咳。」沈泽清了清嗓子，「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哥们儿。」 周暖明了点头。 「行了，我还有别的病人，你好好休息，别太累。」沈泽嘱咐。 「嗯。」 不知过了多久，周亦陌回来，他推门进来，向周暖走近，先是看了看她输血的情况，确定正常后，他在周暖床边坐下。 从周亦陌进门那刻，周暖视线未曾离开他，静静看他做完这一切。 周亦陌从自己白大褂的口袋中拿出了个东西，又抓住周暖的手，套了上去。 温暖的指腹触碰着周暖的肌肤，让她心跳莫名加快。 一瞬间，周暖的左手无名指，多了个物件。 「戒指。」周亦陌说。 「不会是现买的吧？」周暖目光定格在左手无名指上。 周亦陌沉稳：「不是。」 「这个戒指我从小就带在身上。」周亦陌盯着那戒指娓娓道来，「我也不知它是从哪里来的，贴身带了二十多年，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他嘴角一抹笑。 「你从小贴身带着呀？」周暖问。 「嗯。」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嗯。」 戒指的花纹有些特殊，虽不至昂贵，却别出心裁。 周暖一愣，眼底带着笑意问：「那我手上这个是老古董了？」 「嗯……」周亦陌不置可否。 周亦陌沉吟半晌，对周暖说：「以后会有更好的，这个先将就一下，抱歉，求婚有些仓促。」 周暖倒是对戒指很满意。 一个贴身带了二十几年无名精致小巧的戒指。 「我很满意，周医生。」周暖欢快道。 「满意就好。」周亦陌淡笑。 周暖右手拨了拨，戒指的大小，刚好适合她。 「你怎么知道大小？要是这戒指大了或是小了呢？」 「目测。」周亦陌目光落在周暖的手指上。 不过这戒指大小刚好适合周暖，他也觉得神奇。 周暖结结巴巴对上周亦陌双眸说：「你，你，你不会从头到尾都目测了一遍吧……」 周亦陌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周暖脑门上轻轻碰了碰，琥珀色双眸中有些无奈宠溺的笑意，「想什么呢。」 第11节 周暖痴痴浅笑，不语。 「等我下班，我送你回家。」周亦陌说。 「唔。」周暖应。 多年后的多年，她与周亦陌瓜娃子都生了好几个。她翻箱倒柜，再度找出这枚戒指，感慨。 真的，如若不是上天早早安排好，凭借她这样糟糕的运气，又怎会遇见，这般好的人。 戒指都戴上了，周暖鼓起勇气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办结婚证？」 周亦陌轻笑，周暖难得见他笑的露出牙齿，唇红齿白，轻快的话语从他嘴中说出：「明天。」 明……明天？？！ 周暖咽了咽口水……好快…… 为了办结婚证，两人可没少费周章。 由于周暖是孤儿，她所需要的证件更多。 本想着第二天去领证，结果生生给拖到了下周六。 不过，至少给了周暖缓一缓的余地。 一周后的星期六。 周亦陌家门前，一辆黑色奥迪的驾驶座上走下一个中年偏老的男子。 他挺直站在周亦陌家门前。 不久，周亦陌从家中走出，那男子向周亦陌微微鞠躬。 周亦陌走出门，朝他颔首叫：「陈叔。」 「亦陌。」 陈泉，给周亦陌父亲当了几十年的司机，在周家，小辈都尊敬他。 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周亦陌，正声道：「真的不要与董事长讲一声吗？」 「不用，他早晚都会知道。」周亦陌不着声色说。 他随后又问：「爷爷奶奶有问什么吗？」 要知道，家中的户口本，可是被两位老人拿着的。 陈叔爽朗一笑：「要是被他们知道，还能叫偷拿吗。」 打小，陈叔就疼周亦陌。 「陈叔，谢谢。」周亦陌发自内心的感谢。 陈泉拍了拍周亦陌的肩：「哪家姑娘，改天记得带给陈叔看看，还有，户口本用完了，要早些还回来，我好再偷偷放回去。」 「嗯。」周亦陌淡淡应。 周亦陌揣着户口本开车离开，陈泉叹口气，他心里有掂量，周亦陌要结婚，铁定与领养那个小娃娃有关，想当年，为了这件事，还与家里长辈吵翻了。 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他。 周亦陌从小乖巧懂事，比一般人成熟的早，对人对事，都出乎常人的冷静，是个从商的好苗子。 不过，最终还是选择跟着家中老太爷的脚步，学了医。 民政局，两人填写表格时，工作人员见二人倒都是冷淡平平，不由心生疑惑。 「姑娘，你是自愿的吗？」那位工作人员阿姨问。 周暖忙答：「是的是的。」 「那你们怎么……」阿姨思考片刻恍然大悟，「你们是二婚吧。」 周亦陌俊朗的面上薄唇微张，说：「我们都是第一次结婚。」 阿姨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这对小夫妻也忒冷静了。 轮到拍证件照，外面的未婚夫妻们都你侬我侬，唯独周亦陌和周暖过于疏远了。 周亦陌倒也不强求，这样也好。 红底的证件照，二人面部表情僵硬，照相师傅看不过去了，「年轻人，结婚开心一点，别紧张，笑一个。」 周暖笑的还是有些僵。 周亦陌余光看向她，伸手握住了她攒的紧紧的手，随后对她耳语：「放轻松啊，周太太。」 周暖听出他语调中的揶揄，侧过脸瞄了他一眼，随后二人站正。 「一、二、三，茄子。」照相师傅满意地按下了快门。 新鲜出炉的证件照上，两人微笑自然，倒是真有几分热恋结合的样子。 周暖摸了摸那个民政局的钢印章，轻轻抿了抿嘴，随后吐了口气。 她就这么结婚了。 周亦陌见她发愣，凑近她问：「想什么呢？」 「我结婚了。」周暖喃喃。 「嗯。」周亦陌将结婚证收起。 二人走出民政局，周暖在周亦陌身后，说：「周亦陌，也许你急着结婚是为了岁岁，但也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她语气柔声诚恳，他一顿。 周亦陌转身，望进她写满患得患失的眼眸，柔声说：「好。」 这场婚姻的开端，也许是为了岁岁，但是…… 周亦陌牵起她的手。 周暖回握，她对自己的决定，不后悔。 这个男人的人格魅力，吸引着她。 也许因为是周六，路上有些堵车，周暖觉着车里空气有些闷腻，就打开些车窗。 秋风涌入，周暖整个人清醒不少。 周暖眼神放在窗外，右手却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周暖啊周暖，你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 周亦陌的车依旧被夹在冗长的堵车队伍中，车子都是以龟速在前行。 前方红绿灯一个接着一个切换。 周亦陌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方向盘，看得出，他在思考。 他微侧过头，周暖正在失神。 「周暖。」他叫。 「嗯？」周暖也扭过脸，看向他。 「明天搬家吧。」周亦陌说。 周亦陌笑着继续：「新婚燕尔，你不会想让我独守空房吧，嗯？」 周暖整个人僵直，「没，没……」 车子总算向前移动了些，周亦陌嘴角带着笑，「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做什么的。」 周暖听他这句话，噗嗤笑了。 周亦陌疑惑：「笑什么？」 周暖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估计他们要好一阵子盖着棉被纯聊天。 周暖调侃周亦陌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呀~」 「为了周太太，我只好勉为其难？」他回应。 周亦陌尤其在「勉为其难」上加重语气，周暖笑着点点头，「对呀。」 「我行李有点多。」周暖说，「还有……我的钢琴，一定要带走。」 「没问题」他应。 过了红绿灯，车子总算能以正常速度行驶。 来到周暖家楼下，周亦陌没有要走的意思。 「上去吗？」周暖主动问他。 「嗯。」周亦陌解了安全带，「帮你一起收拾行李。」 「好。」 说到收拾行李，其实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周暖将衣服收了收，周亦陌则靠在门口看着她。 周暖磨蹭半天问：「周亦陌，你的父母没有反对我们结婚吗？」 相亲那天得知，周亦陌随口一句提起了他的父母，不知他们人如何。通常结婚这种事，应该与他们说的，况且，她还是个孤儿。 周暖没有抬头，依旧低头折弄衣服。 周亦陌目光有些涣散，语气微凉：「如果他们要阻止……」 今天也许我们就进不了民政局了。 虽然这户口本是陈叔帮他偷出来的，但他觉得太过于轻巧。 他的父亲，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的宁静，也许就是暴风雨的前兆。 「他们知道我铁了心要收养岁岁，强不过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周亦陌为了让周暖宽心，讲道。 第12节 ☆、见姐姐 周暖静静听着，「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有些权势的中年人。」周亦陌为了不让周暖紧张，作了个铺垫。 周暖扭头看他，说：「那你是……富二代？」 周亦陌笑了，揶揄：「富三代你信吗？」 周暖摇头，继续手上动作，淡淡地说：「无所谓，我嫁给了你，又不是嫁给你父母，况且，我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 「但是，我总要去见他们的。」 想到这个，周暖有些紧张。 周亦陌将手从裤袋中抽出，走到周暖身边，蹲下，与她视线齐平。 伸出右手将她面颊旁的碎发撩到耳后，「挡着眼睛了。」 周亦陌并没有收回手，两指摸了摸周暖的耳垂，说：「嗯，见是要见，不怕，有我在。」 周暖脸快烧起来，周亦陌笑的温柔蛊惑，他的指腹还蹭着她的耳垂。 周亦陌见周暖愈发变红的脸，笑得愈发灿烂，「暖暖，你脸红了。」 周暖伸出两手摸上自己的脸，周亦陌收回手。 周暖气呼呼说：「没有脸红。」 「要给你拿镜子吗？」 「周亦陌！！！」周暖又气又愤，但语气却是害羞的。 第一次被人调戏了。 「嗯……你该对我换个称呼。」周亦陌笑说。 周亦陌征询她的意见，「要叫老公吗？」 周暖：「…………」立刻拒绝，「不要不要！」 「那就叫亦陌。」 周亦陌站起，俯视周暖。 周暖抿嘴，两手挡着脸，「可以。」还是气呼呼的。 周亦陌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站直，低头看着她说，「周太太，我还没做什么呢，你就脸红了，那以后……」 「来日方长啊……」周亦陌话中有话。 还继续调戏？！ 啊啊啊！！！她要离婚呀离婚！ 周亦陌见她又气又急的表情，非常满意，像个被踩着尾巴的小猫一样。 就在此时门铃响了，周暖逮着机会就逃跑，「我去开门。」 打开门，周暖懵了，她有些心虚：「姐……」 刘珊看她脸红成这样，问：「怎么啦，脸怎么这么红？」 「我……」 「暖暖，是谁？」周亦陌也从卧室走了出来。 刘珊目光越过周暖，落在周亦陌身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暖，「这是……」 周暖咽了咽口水，「相亲对像……」 「还有……」周暖回头，视线对上周亦陌，声音足够让刘珊听清，「你妹妹周暖我的现任丈夫。」 刘珊听完前半句「哦」了一声。 走进屋内，又惊觉第二句话的不对，随后手上拿着的饭菜差点掉在地上：「什么？！」 餐桌上摆着刘珊带来的菜，但是这晚饭有一种三堂会审的味道。 谁也没有动筷子。 周暖瞧得出，刘珊是生气了。 「姐……」 「谁许你说话了。」刘珊怒道。 周暖识相闭嘴。 「刘姐。」周亦陌开口。 刘珊目光转向他，表情严肃：「周医生，周暖她不懂事，你也跟着她不懂事。」 周亦陌则不缓不慢说，「我和暖暖都是成年人，都能独立思考，我们在做这个决定之前，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周暖：不是呀……我是鬼迷心窍了…… 「周医生，你多大了？」刘珊问。 周暖放于腿上的双手握紧，她好像也不知道周亦陌多大了。 「二十九，快三十了。」周亦陌正经说。 刘珊瞥了一眼周暖，「那你知道暖暖多大？」 周亦陌有条不紊，说：「二十五。」 周暖微微斜过眼看他，她是惊讶的，没想到周亦陌居然知道她多大。 本以为这次「闪婚」，只有她一个人粗糙。 她对周亦陌的一切，都不了解。 刘珊依旧面色不佳。 周亦陌不紧不慢的道来。 「暖暖二十五岁，身高165，三围保密，身体素质差，有略严重的缺铁性盆血，不爱吃西餐，紧张时喜欢握紧手。」 周亦陌说到这儿，周暖立刻松开自己放在餐桌下交握的手。 「爱吃的菜……清蒸鲈鱼，还有，是个好老师。」周亦陌讲完，「不瞒你说，我们彼此还不够了解，但是我会努力。」周亦陌诚恳。 周暖惊讶，她问周亦陌，「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清蒸鲈鱼啊……」 周亦陌浅笑：「就是知道。」 其实刚才刘珊在摆晚饭时，将清蒸鲈鱼放在了中间，但是当知道周暖坐哪里时，又愣是偷偷将清蒸鲈鱼调了个位置。 整桌菜的摆放很不合理。 周亦陌扫过周暖面前已经有些凉的清蒸鲈鱼。 刘珊沉默，开口却问了别的话，「缺铁性盆血严重吗？听名字有点……」 刘珊只知周暖有些贫血，倒没想到有些严重。 周亦陌随即笑说，「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刘珊半晌说不出话，只是叹了口气。 也是没办法，结婚证都领了，她目光沉沉看向周暖，对着周亦陌直说道：「我就是担心，我这宝贝妹妹以后过得不幸福。」 周暖听着眼眶湿润，虽没有血缘，但她们就是「亲」姐妹。 「不会的。」周亦陌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周暖放在饭桌下的手。 说给刘珊听，也说给周暖听。 周暖垂眸，周亦陌的手温暖的覆在她的手上。 周亦陌，就是你这种安心的感觉，让我着了魔。 「好了，吃饭吧。」刘珊妥协站起，「我去热热汤。」 刘珊端起汤碗走到厨房。 「我进去看看。」周暖对周亦陌说。 周亦陌点头。 周暖拉紧了厨房的拉门，从背后拥着刘珊，撒娇道：「姐姐~」 「臭丫头。」刘珊声音带着哭腔。 周暖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说：「以后不会了，以后都跟你商量。」 刘珊：「这种事还有以后吗？」 周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没有了……所以不能后悔了呀……」 刘珊转身，戳了戳周暖的脑袋，「你呀你，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周暖抿嘴笑了。 「后悔吗？」刘珊泪眼问她。 周暖摇头，「不后悔。」 「诶……你开心就好，姐姐就这一个要求，昂。」刘珊伸手摸了摸周暖的头。 「嗯~」周暖应。 过了会让，「那打算什么时候给小馒头添个伴儿？」刘珊打趣周暖说。 小馒头是刘珊的儿子。 「不急的呀~」周暖又开始脸红。 第13节 「还知道羞啊。」刘珊捏了捏周暖的鼻子。 周亦陌挺直腰板，端坐在饭桌上，虽然周暖拉了门，周亦陌还是将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浅笑。 饭后，周亦陌帮周暖一起洗碗。 周亦陌见周暖没带「武器」就上战场，从旁边给她拿了个围裙系上。 「关一下水。」周亦陌说。 周暖转身，知道他的意图，关了水。 周亦陌谨慎的帮周暖带上围裙，随后又给自己戴了一个，重新打开水龙头，两人一起洗了起来。 周亦陌凑近周暖，语气温柔，三分打趣，三分挑逗，说：「小馒头没有伴儿，那岁岁能有个伴儿吗？」 见周暖没吱声，周亦陌还当是水声太大，周暖没听见。 侧过脸瞧她，才发现她耳根已经通红。 他眼角起了笑意。 周暖与周亦陌洗完碗，两人一并出了厨房，刘珊对周暖说：「暖暖，去切个水果。」 「周医生，我有话对你说。」刘珊正色。 周暖瞅了瞅周亦陌，周亦陌宽慰一笑：「暖暖，去吧。」 周暖被刘珊支开，在厨房切水果，她细细想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亦陌已经能习惯自然的叫她「暖暖」了，而她还在纠结着对他的称呼，如何是自然的，如何又是不自然的。 要知道，两个星期前，他们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客厅，刘珊仍是较严肃的面向周亦陌。 「周医生。」刘珊语调严肃。 「嗯，您说。」 「我想你应该知道，暖暖是孤儿吧。」刘珊最担心的问题，是门当户对。 周亦陌点头，「嗯。」 「我还不知道你的家世如何，能不能与我说说？」刘珊试探问。 周亦陌淡笑，「可以，我家算是医学世家，不过我父亲从商，家境算宽裕。」 刘珊点头，周亦陌所说的家境宽裕，估计那个宽裕还要放大一下吧。 「你的家人，同意你与暖暖的婚事吗？」刘珊问到关键的地方了。 周亦陌寡淡，他给刘珊倒了杯水，边说：「我想，他们的反应应该与你的相同，不过，他们会喜欢暖暖的。」 刘珊点头，最后语气软下来，说：「我就叫你亦陌吧，亦陌，暖暖从小希望有个家，你能给她吗？」 周暖端着水果走出厨房，周亦陌和刘珊在沙发上有说有笑。 多半也是刘珊积极的讲着，周亦陌含笑听着。 气氛融洽，暖暖将水果放于茶几上，坐在刘珊身边。 「你们两人聊什么了？」周暖问。 「秘密。」刘珊说。 周暖从果盘中拿起苹果，塞进刘珊嘴里，「行行行。」 刘珊走出周暖的公寓，抬头望了眼周暖的家，灯火通明。 她回忆周亦陌的话，心里也便安心了。 当她问周亦陌是否能给暖暖一个家。 周亦陌最后只与她讲了四字：鞠躬尽瘁。 ☆、搬家 周暖此刻挨着周亦陌，她眼睛打着转，「啧……你跟我姐姐到底聊了什么，那么开心？」 周亦陌：「真想知道？」 他吃了块苹果，浅笑。 「嗯。」周暖点头。 周亦陌端起一乾二净的果盘，边向厨房走去，边说：「不告诉你。」 周暖从沙发上蹦起，也跟着去了厨房，「你说呀~」 过了会儿，厨房里传出如下对话： 「你小时候尿床。」 「我没有！」 「姐姐说的，明明就有。」 「没有没有没有！」 「…………」 「你小时候还跟男生打架？」 「没有……」 「把男生门牙都打掉了？」 「没……有……」 「你脸红了。」 「周亦陌！！！」 周末，搬家公司来到周暖家，将她家「洗劫一空」，当搬家师傅们挪动钢琴时，周暖立刻说了句：「钢琴请师傅务必小心再小心的移动。」 「好咧~」搬家爽气答应，动作果然变得谨慎起来。 周亦陌见周暖小心的样子，走到她身边问：「钢琴很重要？」 周暖点点头，「嗯，应该是我爸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吧。」 周亦陌目光落在周暖头顶，见不着她的神情。 当周暖来到周亦陌家，她就感觉到一个字——大。 地段非常好的独栋别墅，价格不扉。 周暖站在门口，没进去。 周亦陌问：「暖暖，怎么不进去？」 周暖侧过脸，看向他，说：「富三代？」 周亦陌一笑，「那都是你丈夫我辛苦赚来的血汗钱。」 「黑心医生？」 「我像吗？」他淡笑。 周亦陌极其自然的揽着周暖的肩向内走去。 室内装饰干净，岁岁见周暖来了，扑了过来抱住她的大腿。 李姨跟在岁岁身后，周暖向她打招呼：「李姨。」 「太太。」李姨这么叫着。 周暖见李姨这么称呼她，赶紧摆摆手，说：「李姨，你叫我暖暖就好，太太这称呼……」 李姨眼神望向周亦陌，周亦陌点头同意。 「好，暖暖。」李姨和气地笑着。 岁岁又用手语打着什么，周亦陌和李姨都认真的看着。 周暖却不知，小声问李姨：「李姨，岁岁说什么呢？」 李姨眼角一弯，笑的慈爱，说：「岁岁说，你居然真的成她妈妈了，她很喜欢你。」 周暖屈膝，捏了捏岁岁软软的脸颊，说：「我也喜欢岁岁。」 「可是岁岁为什么要说我居然成了你的妈妈呢？」周暖疑惑看向周亦陌。 周亦陌不答，只是笑着，心中却说：岁岁，她真的，很希望你成为她的妈妈。 周亦陌带着周暖来到二楼，手里抱着岁岁。 「我们住这儿。」 周暖探了个头向内望去，心里想的是：周亦陌的房间长这样啊。 黑、白、灰三色，单调简单。 「你想怎么装饰都行。」周亦陌说。 周亦陌想起他第一次去周暖家，那个家温馨的出乎想象。 「不用啦，以后会慢慢添东西进来的。」周暖抿抿嘴。 周亦陌轻声嗯。 周暖像个学生一样，乖巧的站在周亦陌面前，眼神看的是他怀中的岁岁，说：「周亦陌，我是不是该学个手语啊。」 周亦陌浅笑：「不用刻意去学。」 「可是我得跟岁岁沟通呀。」 「不是有李姨吗？」 「那如果岁岁想跟我说秘密呢？」周暖挑眉。 第14节 周亦陌思考半晌，双眸凝视她说：「我教你。」 周暖一愣。 想着医院的护士和实习医生都那么怕周亦陌，周暖就给周亦陌冠上了「严师」的头衔。 「不要吗？」周亦陌眉头一锁。 周暖嘿嘿笑，「免费的，怎么会不要。」 周亦陌眉头舒展开，唇角上扬，心情很愉悦。 「谁说免费的。」 周暖：敲诈？！？！ 周暖瞇眼问：「那根据市场价打个折？」 「那我得算算，要多少钱。」 周亦陌突然凑近，两人鼻尖差点相碰。 周暖吓得退后一步，脚跟撞在了床上，一个踉跄，整个人毫无预兆的坐在了床上。 她满脸的窘迫。 岁岁笑了，连周亦陌都笑出了声。 「好了，下楼吃饭吧。」周亦陌单手抱住岁岁，想周暖伸出手。 周暖见那双完美无瑕的手朝她伸过来，自然的握了上去，任由他牵着下楼。 当然，周暖是这么想的：促进夫妻感情第一步，必要的肢体接触。 周亦陌倒是很享受，本来只是普通的相握，在半路他悄然松开，与周暖掌心相扣，十指交握。 李姨做好了饭菜，看他们一家三口下楼，着实养眼的很。 「先生，饭菜做好了。」 「嗯。」周亦陌应。 到饭桌前，周亦陌才松开了周暖的手。 李姨也坐在了饭桌上。 岁岁好像尤其开心。 吃饭时，周亦陌总是忙着给岁岁和周暖夹菜。 桌上那盘清蒸鲈鱼，半条几乎都在周暖的碗里。 李姨吃着饭，一直偷着乐。 岁岁倒是不爱吃鱼，不过见周亦陌一个劲儿的给周暖夹，好奇了，也拿着筷子夹着吃。 可是够不到。 眼巴巴的望着周亦陌，周亦陌不睬她。 她又望李姨，李姨也不理她。 最后她望向周暖，周暖夹了好大一块放在岁岁碗里，调侃道：「他们都欺负岁岁喔~」 饭后，岁岁在周暖家搬来的盆景中蹦跶，那些花花草草，都好看的紧。 周暖从客厅走向周亦陌家的花园，打量了一圈，她想在这里动土了。 周暖转身，想要征求下周亦陌的意见。 谁知周亦陌早就站在她身后半天，周暖现在正对着的就是他的胸膛。 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想说什么？」 「想要给花园种点东西。」 「嗯，好。花园都好久没人种东西了。」周亦陌同意道。 周暖觉着两人贴的太近了，向后退了一步。 不巧，客厅有个小门栏，周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迟了。 她再度重演了卧室的场景，脚后跟这回撞在了门栏上，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倒。 一双手拖住了她的腰，周亦陌眼疾手快，给了周暖支撑。 本来周暖是要拉开距离，现在完了，两个人干脆贴的紧紧的。 她像个树懒一样，双手环着周亦陌的脖子，心脏急速跳动，还未从刚才的状况下恢复过来。 李姨本来手上端着水果盘，打算喊他们来吃水果，这回见到这个场景，赶紧带着果盘撤离此地。 岁岁见周暖周亦陌抱着，也想要冲过去一起抱，结果被李姨一把抱起来，拉到厨房吃草莓去了。 周暖惊魂未定，恍惚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你也吓死我了。」周亦陌接着她的话说。 周暖缓缓松开勾着周亦陌脖子的手，周亦陌顺势收紧了手臂，没有让周暖逃离的意思。 周暖视线微微上移，看见是周亦陌的喉结。 她的小心脏跳的愈发厉害，又快速挪下视线。 「我长得很可怕？」周亦陌揶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可怕。」周暖说。 「那我长相合你心意吗？」周亦陌再问。 周暖：这叫什么问题？！ 她要怎么回答…… 周暖结巴：「还算可以……可以吧……」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周暖将头埋的更低，软糯说：「我害羞呀……」 「那你看我一眼？」 周暖思忖，缓缓抬头，耳根发烫。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全部是她。 「看着了。」周暖一本正经说。 「又脸红了。」周亦陌暖洋洋说。 周暖：我刚刚是不是说我害羞？！ 周亦陌见她整个耳根子都红了，脸上也起了红晕，才放过她。 他抱着周暖转了一圈朝内，凑在她耳旁说：「李姨应该切好水果了。」 「我，我，我去看看水果切完了没。」周暖赶紧推开周亦陌，跑向厨房。 边走，她边扇着风，给脸降温。 周亦陌则靠着阳台的玻璃门，得逞一笑。 诶，怎么就生的这样脸皮薄呢。 这个亲昵举动之后，周暖愣是一个正眼都没敢瞧周亦陌，看他一眼，她就觉得他身上清爽的味道，重新盈满鼻尖。 立刻又脸红起来。 周暖：得了，以后都不用买腮红了，现在绝对是纯天然，无污染。 时间过得飞快，到了晚上。 这睡觉是个大问题呀。 周暖进卧室时，周亦陌在洗澡，她一步一步的挪动，脑袋向东探探，又向西探探。 都不晓得周亦陌已经从浴室出来，站在她身后了。 「在干吗？」周亦陌丝丝凉凉的声音从周暖背后传来，又把她吓了一跳。 「啊！」 周暖连退散步，「没，没，没什么，我，我洗澡。」 周亦陌现在赤着上身，向周暖走近一步，「浴室在那边。」他指了指。 周暖上下扫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继续结巴：「能，能，穿个衣服吗？」 周亦陌笑出声，「遵命。」 周亦陌从衣柜里挑了件家居的白色短袖，套在身上。 穿完衣服，周暖还站在原地。 「不去洗澡？」周亦陌擦着头发问她。 「去去去。」周暖蹭的一溜烟钻进了浴室。 周亦陌脑海中满是周暖烧红的脸，他笑着摇头。 周暖躲进浴室，扶额，真的要命啊…… 她照了照镜子，周暖呀周暖，平时冷静淡定优雅闲适的你去哪里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第十章啦~ 小天使们~举爪发红包包啦~~ 么么哒~(?￣ 3￣)? 第15节 ☆、同床而眠 周亦陌躺在床上翻看报纸，活脱脱像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周……周……周亦陌。」 一个蚊子般的声音响起。 周亦陌闻声抬头，周暖裹着刚才的衣服躲在墙后。 「怎么了？」周亦陌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 「我的睡衣，在柜子里。」周暖伸手指了指柜子。 周亦陌淡定放下报纸，来到衣柜旁，打开。 「右边第二格，第一件。」她说。 周亦陌照着指示，取衣服。 他拿到后，转身，一步一步朝周暖走去。 周暖向墙后挪了挪，安全距离，安全距离。 周亦陌也明了，停在合适的距离，将衣服递给她，周暖咻的拿过衣服，又咻的钻进浴室。 周亦陌站在原地，手插裤带，就听见「砰」的关门声。 微微一笑。 他走到房间的窗台，抬头望天，漫漫长夜呀漫漫长夜。 周暖进了浴室，想死的心都有了。刚才也是大脑短路，急忙忙进了浴室，却没有带睡衣。 她在浴室忸怩了半日，才整理好心情去找周亦陌帮忙。 刚才周亦陌给她衣服的是不是偷笑了？ 周暖那个囧啊，她才不是故意的。 周暖摘下头上毛巾，换好睡衣。 开始吹头发。 浴室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周亦陌在窗台边侧过脸。 他垂眸思考，绕过墙，向浴室走去。 打开浴室的门，周暖通过镜子折射看向门口的周亦陌，他随意的靠在门边，一副懒散闲逸的模样。 周暖关了电吹风，头发微干。 「你干嘛呀，靠在那里。」周暖没转身，两人通过镜子对视。 「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周暖好奇问。 「晚上是盖一床被子，还是两床被子，你定。」周亦陌将这个选择扔给了周暖。 「一床。」周暖未迟疑说。 「好的，周太太。」得到答案，周亦陌满意地笑了。 周暖出来到卧室，周亦陌依旧躺卧着看报纸。他视线移向周暖，方才都没细细打量她。 周暖一身白色齐膝短袖睡裙，长发垂顺而下，淡淡的，让人觉着舒服。 时隔多年后，有人问他：起初你对周太太什么感觉。 他认真一丝不苟回答：就淡淡的，淡淡的那种。 别人又问：那种又是哪种。 他：舒服的那种。 别人：没了？ 他：没了。 你问他什么感觉，他的确不知道，只晓得，反正娶到手了，翻来覆去都是他的。 周亦陌拍拍床右侧，收了报纸，「暖暖，来睡吧。」 周暖缓缓走来，掀开被子，坐在床边，脱了拖鞋，就钻进被窝，仰躺着。 周亦陌关了灯，也躺了进来，满是昏黑。 「周亦陌，我也许会紧张地睡不着。」周暖软软的声音响起。 「你叫我什么？」周亦陌闷闷说。 「亦陌。」周暖黑暗中吐了吐舌头。 亦陌，去掉周。 「嗯，我也是。」周亦陌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要不我们聊聊天。」周暖提议。 周亦陌嗤声一笑。 他是生平第一次，与一个人，同床。 也头次与人，盖着棉被，纯聊天。 「好啊。」他答应。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呀？」周暖随口一问。 周亦陌思考，隔几秒后，他不紧不慢，一一汇报，「要说医院，每月收入一万多一些。但是我也有稍做些别的投资，家中企业也有股份，所以……「 「停。」周暖打断周亦陌的话。 「嗯？」 「我之前到没看出来我嫁了个深藏不露的潜力股？」周暖打趣。 「哈，那你对这支潜力股还满意吗？「周亦陌调侃。 周暖扭头，「满意的不得了呀。」 「要工资卡吗？「周亦陌主动问。 周暖：「为什么要工资卡？」 「医院的同事结婚的都把工资卡给老婆了。」周亦陌诚实道。 「不要。」周暖软软拒绝。 周亦陌内心倒是极其想要双手奉上，体会一把他们说的感觉。 「吶……我跟你说喔，我一个工资就四千多，你的好几好几分之一，你可不能嫌弃我。」周暖被窝中手指搅着说。 她很想配得上他。 「你不嫌弃我才是。」他贴近她，侧过身，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 他，于人，孤傲冷漠；于己，严格自持；于周暖……还是未知。 「你怎么就能忙的过来呢？医院工作那么忙，时常加班。」周亦陌加班，这点是周暖听李姨说的。 因此，周亦陌都鲜少陪岁岁。 「医院的工作是活的，而其余的，放在那儿也没关系。」 周暖脑袋瓜子里想：嗯……这个解释，很符合你的个性。 「睡觉吧，明天要上班。」周亦陌帮周暖扯了下辈子，二人之间距离稍微缩近些。 「嗯。」 「明天我接你下班，然后去接岁岁，好吗？」 「好～」 周暖一个翻身，脚不小心碰到了周亦陌，周亦陌倒吸一口气，好冷。 「你脚好冷。」周亦陌暗暗说。 「近几年来，一直这样。」 他直白问：「经期痛经吗？」 周暖：果然是医生…… 「嗯……时常会……」周暖越说越轻。 「诶……」他叹气，打开床头灯，下床。 周暖见室内有了亮光，「怎么啦？」 周亦陌没回答。 过了会儿，床的一侧微微下沉，周亦陌回到被窝。 「暖暖，坐起来。」 周暖不解，照做。 她见周亦陌手上多了样东西，他掀开被子，温暖的手抓住周暖的脚踝。 周亦陌动作轻柔，帮周暖的脚穿上袜子。 嘴里轻声念：「寒从脚底起……」 周暖锁住他专注的神情。 「好了，这下可以睡了。」周亦陌看了看他的杰作，两只脚上都套上了棉袜。 周暖窝下，周亦陌关灯。 没多久，她闭起双眼，甜香入梦。 第16节 周亦陌闻身边人浅浅呼吸，片刻后，也入睡。 第二日，周亦陌比周暖早起，周暖醒来时，他早已不在床的另一侧。 她梳洗好下楼，周亦陌正拉着岁岁在花园做早操。 所谓的早操，就是扭扭腰，转转脖子。 一大一小，迷之可爱。 「暖暖醒啦，来吃早饭，顺便叫那一大一小来。」李姨操心地叨唠着。 周暖「诶」应声，站在客厅门前，朝花园喊：「亦陌，吃早饭啦。」 周亦陌听见回头。 随即抄起岁岁，向屋内跑来。 岁岁咧嘴笑得开心。 「小心岁岁呀。」 周暖心疼岁岁呀，你爸爸怎么在这方面大手大脚的呀，不怕把你摔着。 「没事，我摔大的。」周亦陌抱着岁岁来到周暖身边。 周暖：「……」岁岁呀，你爸爸好坏。 早饭没什么别致的，大饼，油条，清粥，家常温馨。 饭后，周亦陌先驾车送岁岁去上幼儿园，还承诺，下午放学会与周暖一同来接她。 接下来，便是送周暖。 「下班要等我。」周亦陌嘱咐。 「知道了。」周暖说。 一路上，周亦陌强调好几遍，生怕周暖忘记。 「到了。」周暖下车，「路上小心。」 「嗯。」 车驶离，周亦陌从后视镜见周暖还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 直到远些后，才转身进入幼儿园。 进了办公室，王莉自然是第一个发现周暖异常的。 「暖暖暖暖暖！」 「哎哎哎哎哎！」 「左手无名指戒指！」王莉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莉莉，我结婚了。」周暖交代。 王莉双手掩嘴：「oh my god！这是不是你前几天要跟我说的事！」 「对呀对呀，小聪明鬼。」周暖捏了捏她的脸。 王莉立刻开启一百问模式：「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工作？长相怎么样？」 「嗯……他……」周暖沉吟。 最后用三个字赌住王莉的嘴：「很完美。」 「哇……哇……哇……」王莉连连惊讶摇头，「我可从没听你这么夸过一个人。」 周暖微笑不语，周亦陌，的确很好的呀。 「啧……」王莉又突然纳闷，「不过这戒指，怎么……这么不靠谱。」 戒指的样式虽然别致，但终究不像婚戒。 「秘密秘密。」周暖忽悠王莉。 王莉撅了撅嘴，「知道啦，知道啦。」 第二个发现周暖手上戒指的，就是张询。 自从察觉后，他自始至终皱眉，目光不离周暖。 半晌过去，他拿起电话，走出办公室，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还要你再查一遍那人的资料。」 「一个细节也不准放过。」 「今天晚上前给我。」 命令的语气，肃立之气。 周暖从办公室推门出来，迎面撞上挂断电话的张询。 张询挡着她的去路，「你结婚了？」 「嗯。」周暖应。 「什么时候。」 「这与你无关。」 「你……」张询如鲠在喉。 周暖低下头，绕过他，走向班级。 张询注视她的背影，认识她的两年，每一次，她永远留给他的，都是背影。 多少个两年后，他在商界独占鳌头，有记者采访他，问：你站在这样的高位，有什么感想。 他成熟稳重不乏幽默说：总算能让别人看一看我张询的背影是多么……帅气。 场下一阵爆笑。 他却说的心酸。 下班钟声在五点响起，周亦陌抬手看了眼表，检查完最后一个病人的指标，匆忙走回休息室，脱下白大褂。 他忘了问，周暖几点下班。 ☆、偷袭get 周亦陌收拾好衣装，快步向外走。 走廊里，沈泽与他擦肩而过，喊住他：「亦陌。」 周亦陌抬手看了看表，随意说：「阿泽，下次聊，我有事。」 沈泽推了推眼镜：「你赶着去投胎啊？」 「接老婆。」周亦陌背过去挥挥手。 沈泽：哦，接老婆啊。 随即又醒悟：啥？！接老婆？！ 「你什么时候有的老婆啊？！」沈泽喊，也顾不得医院要安静。 周亦陌越走越远，摆摆手，示意改天再聊。 直到拐角处见不到他了，沈泽摇摇头，捂着两耳朵轻哼几声，测试自己是不是刚才耳鸣了。 护士长走过，纳闷：「沈医生，你怎么了？」 「孙姐，你吼我几声。」 「咋啦，兔崽子。」 孙萍是医院比较年长且资历较深的护士长，大家都尊敬她。 沈泽奇了怪了：「孙姐，刚才周医生跟我说他结婚了。」 「周医生？哪个周医生？是那个儿科的周亦陌医生吗？」 「就是他。」 孙萍给他脑门上来了一下，「你呀，小子，周医生女朋友都没一个，结什么婚啊。还不去工作。」 沈泽挠挠头，他听错了？ 接老婆…… 接妖婆……？ 接……唠嗑？？ 接捞面？？？！ 不想了不想了，沈泽抖了抖肩，「工作去喽～」 孙护士长望向他背影摇头：「臭小子。」 随后又往周亦陌离去的地方张望：「啧……这小周不会是真有女朋友了吧……」 周暖早在三点半下班，开完例会四点，她已经在幼儿园门口呆了一小时。脚上穿着高跟鞋，长久站立。她脚跟有些酥麻。 五点十五，周亦陌开车来到这里。 老远，他就看见周暖瘦削的身影。他愧疚，他抱歉，又觉得她乖傻。 他从车上下来，赶忙问：「等的久吗？」 周暖只是摇摇头。 他手掌附上她脑袋，妥协又喜道：「你是不是傻？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下。」 周暖：我在这里站如松是为了等谁呀呀呀呀！ 第17节 周亦陌看出她眼中的不服气，笑：原来还会无声的反击。 「快去接岁岁吧。」周暖着急说。 周亦陌示意她不用担心：「幼儿园的老师会看着她的，以前我一个人带她时，她很乖，跟你一样，就这么等我下班去接她。」 「那李姨呢？」 「李姨是岁岁之后来的。」 「李姨是请来的？」周暖恍然大悟。 周亦陌笑着解释：「也不是，李姨是家里人，奶奶让她来监管我的。」 他快三十的人，也不好忤了奶奶的心意。 虽说是监管，其实也是担心孙子一人在外，一日三餐吃不好。 后来有了岁岁，李姨也就照顾岁岁了。 别看李姨年纪大，手语也是那时现学的，比周亦陌还要认真。还着实让他有些佩服。 周暖心底开始捣鼓，周亦陌是成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她还一概不知。 「李姨来之前，我也算是个……奶爸。」周亦陌不习惯地说出这个词。 周暖低头浅笑，奶爸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周暖还真是想不出。 当周亦陌和周暖来到聋哑幼儿园，在这里等待的不仅仅是岁岁，还有别的孩子。 岁岁见到周亦陌与周暖，立刻扑了过去。 幼儿园老师自然是没见过周暖的，「这位是……」那个年长的，似乎与周亦陌娴熟的教室开口问。 周亦陌笑答：「我太太。」 「你好。」周暖礼貌说。 「你好。」年长的教师说。 周亦陌朝着那位教师客气道：「王老师，麻烦你了，我们先走了。」 「好的，路上小心。」王老师说。 周暖浅笑低头告别。 出了幼儿园，周亦陌缓缓道来：「刚才那位是这家幼儿园的院长，她的孩子，也是个聋哑人。」 「昂……」周暖听着。 「这些年，多亏了她，岁岁也算平安长大。岁岁起初有些自闭，手语也要一步一步学，很艰难。不过现在，她就是一个开朗的小喇叭。」周亦陌伸手挠了挠岁岁的痒痒，岁岁眼睛弯成月牙。 这样的场景，周暖看着，赏心悦目。 有点奶爸的意思。 「回家吧，李姨该等急了。」周暖伸手拉拢了下岁岁的外套说。 「嗯。」 周亦陌近一个星期都准时下班，惹得医院的女医生女护士惊奇。 每到个洗手间总能听到谈论的，少不了猜测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医院食堂，沈泽扒饭，一口一口就顾着吃白饭，前后左右上下打量了一下周亦陌，随后又伸手摸了摸周亦陌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没病啊…… 「阿泽，你怎么？」周亦陌见沈泽眼袋快到下巴上了，发问。 「兄弟啊……你造你的反常给我带来了多大的精神创伤吗吗吗吗？？？」沈泽委屈。 「嗯？你说说看。」 沈泽放下勺子，拿出手机，打开通讯记录，给周亦陌看：「你瞅瞅，你瞅瞅。」 周亦陌匆匆一瞥，随口说：「最近走桃花了？」 「要是桃花就好了。」 沈泽开始喋喋不休。 「就你最近这准时下班，每天一箩筐的单身美女给我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吶，就这个小徐啊，长得亭亭玉立，楚楚可人，昨晚哭着跟我说呀，她暗恋你好久了，你怎么就有了女朋友了呢，我安慰了人一晚上，说你没女朋友，嘴皮子都磨破了。」 「诺，还有这个小陆，还要我当个007，给她提供你的各种信息。」 「还有还有，这个这个小赵，一听说你有女朋友，变着法子跟我提出，要跟你决斗？」 「决斗啊哥们儿？你们在手术术玩小李飞刀吶！」 沈泽猛灌一口汤，当酒喝了。 周亦陌听得嘴角上扬：「书说的不错。」 沈泽：「我没跟你开玩笑呢。」 「我知道。」 沈泽摘了眼镜：「你看看我这眼袋，快看看。」 周亦陌抬头扫一眼：「看到了。」 「来点诚意啊，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有女朋友了？」沈泽问完继续吃饭。 周亦陌放下勺子，手肘撑桌子，清淡说：「没女朋友。」 「我就知道……」沈泽嘴里塞着饭菜，含糊说。 「有老婆了。」 周亦陌这下句一出，沈泽继续埋头吃饭点头。 随后他手一僵。 猛抬头，瞪大眼睛，挤眉弄眼。 沈泽：真的？？！！ 周亦陌闲适站起，离餐桌远了些，点头。 「噗——」沈泽饭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他捶胸顿足，指着周亦陌，「你……你……你……」 愣是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周围人倒是频频回头，周亦陌端起剩饭，对沈泽说：「天台等你。」 沈泽掌心拍拍额头，原来那天他没听错呀，是讲的接老婆嘛……白挨孙姐打了。 沈泽捯饬好了自己，匆匆跑到天台。 周亦陌见沈泽走来，扔给他一罐饮料。 沈泽打开喝了一口，靠在白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亦陌单手插在白大褂里，另一只手举起饮料轻抿一口，目视远方。 周亦陌将始末详细道来，沈泽眸色愈深。 周亦陌叙述完，二人之间良久的沉默。 沈泽笑着摇头：「诶……人家好好一姑娘，就同意这么嫁给你了。」 「不清楚你家事。」 「又什么都不图。」 「难为她了。」 周亦陌听着，是啊……就同意嫁给他了，那么温顺的一人。 「哎哎哎。」沈泽叫。 周亦陌回头。 「那天她在医院昏倒，我就觉得你们有点意思。」沈泽啧啧道。 周亦陌笑而不语。 昏倒那天，他刚好求的婚。 沈泽直起身，走过去拍拍周亦陌的肩，「亦陌，好好对人家啊。」 「嗯。」 「人生那么长，你们可是要处一辈子的。」 「嗯。」 秋风卷来，二人远眺，难得闲暇午休啊。 当之后的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周亦陌才觉得人生苦短，从未有沈泽说的那样长。而周暖这个人，在周亦陌的生命里，通过时间的镌刻，一分一秒融进骨髓，化作软肋。 小半月过去，岁岁的领养证也办好了。 多了结婚证，领养过程稍简单了些。本来条件依旧不符合领养，但是周亦陌好歹拖了几层关系，总算拿了下来。 户口本一来是用于办结婚手续，二来，是领养手续。 这领养证办好，那户口本，也得还回去。 周亦陌给陈叔打电话，陈叔尴尬为难。原来是家里的长辈们知道了，说，如果要还，那就得亲自送回来。 思忖再三，周亦陌总算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回趟家。 而那天，恰是周末。 周暖与岁岁正在花园种树苗，周亦陌盯着两人背影半晌。 「暖暖。」周亦陌叫道。 「啊？」周暖举着两只泥巴手朝周亦吗走来，「怎么啦。」 第18节 周亦陌笑瞇瞇，「我出门一趟。」 周暖用手腕拭去额前汗水问：「周末去哪里？」 周亦陌挥挥手中户口本，清冷调侃：「回家受罚。」 周暖通透，此家非他们所在的家，她语气笨拙，「那我要……」 「你不用，虽然迟早要见，但不急于一时。」周亦陌淡淡说。 「喔。」她松口气，她还没准备好。 周亦陌看破她心思，拿起手中户口本轻轻敲了敲周暖脑袋，「在家等我，会回来吃晚饭的。」 「嗯。」她应。 周亦陌伸手，替她擦了擦刚才不小心碰在脸上的泥巴。 周暖抬起头，抿着嘴，感受他指腹的轻柔，但内心也焦虑，想着快点结束。 周亦陌嘴角淡笑，对此倒是乐此不疲。 擦干净后，周亦陌又扳过周暖的肩，让她背对着他。 周暖疑惑。 他修长手指灵活动着，重新用皮筋替她绑了绑松散的头发。 满意之后，他头微微向前伸，在她耳边低声说：「走啦。」 「嗯。」 他余光瞥向她，她目视前方，不知专注些什么。 趁她不备，他在她面颊落下一吻，随后转身离开。 周暖诧异过后转身，周亦陌人早没影了。 只听见汽车发动和离去的声音。 她怅然若失一笑：被偷袭了。 ☆、归家（1） 周亦陌回家前，先打电话提前通报了一声。 回到周家，还没进门，陈叔就偷偷出来给周亦陌使眼色。 周亦陌估摸着，里面气氛不太好。 进了家门，果然一大家子坐在沙发上，老爷子拄着拐杖，目色沉沉，隐隐怒气，周亦陌父亲周家名也没什么好脸色。 奶奶见到孙子倒是眉开眼笑：「亦陌啊，来坐。」 奶奶走上前，握住周亦陌的手，悄声讲：「等会儿说话有分寸，知道不？」 周亦陌微笑：「知道，奶奶。」 奶奶拉扯着周亦陌往沙发上坐，老爷子拐杖一打，肃声道：「谁准你坐下！」 老爷子发作，奶奶也怕，周亦陌没坐下，站在一边。 周亦陌按奶奶的肩，让奶奶先坐下，自己从怀里拿出户口本放在茶几上。 「爸，您先喝茶，别气。」郭婉仪，也就是周亦陌的母亲，她给公公斟了杯茶，温吞说。 「喝茶？喝什么茶！是不是我老了，不中用了，结婚这么大事也不跟我商量！」老爷子那拐杖戳了戳茶几上的户口本。 「还让你陈叔从我和你奶奶这儿偷户口本！亏你想得出！」老爷子气得横眉竖眼。说着老爷子看了眼躲在门口的陈泉。 「陈泉！」老爷子吼。 陈叔赶忙上前，咽了咽口水，「老爷子，在呢。」 「你多大？跟个孩子一起闹！」老爷子张口就训。 陈叔：「是是是，您老消气，身体要紧。」 老爷子站起来，「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早死喽！」 「老头子！」 「老爷子！」 「爸！」 周亦陌在旁不作声，诶……该来的迟早要来。 「爷爷，婚已经结了。」周亦陌淡淡说。 提起这个，老爷子又缓身坐下，沉默半晌，道：「离了。」 周亦陌蹙眉，刚要开口，奶奶抢先一步。 「老头子，你昏头啦。这婚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啊，人家会怎么看亦陌。」奶奶叨叨说。 老爷子一头莫展，「这叫个什么事儿呀，你把人家许盈摆在什么位置！」 提到许盈，满场静默。 老爷子也清了清嗓子，兀自尴尬。 周亦陌神情复杂，深深蹙眉。 「这么热闹。」一个女声从二楼传来，大家抬头。 郭婉仪关切：「小馨，醒啦。」 「嗯，陈叔～麻烦帮我一下～」那个齐肩长发女子笑容甜甜道。 「来了。」陈叔赶紧快步上楼。 陈叔现将她从楼上抱下，轻放在沙发上，又上楼将轮椅拿下。整个过程自然熟练，似做过上万遍。 「姐。」周亦陌叫了一声，声音柔和，多了分亲近。 周馨，周亦陌的姐姐，是周家掌心宝。睿智精明，性格温和，长相清秀。但因儿时变故，双腿无法行走。也因此，打小大家就对她更是关爱备至。 一直未开口的周家名见到女儿也展颜笑了，目光温和。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喔。」周馨语气责备且带喜悦。 「小馨，你今天别帮他说话。「周家名开口。 「爸～」周馨撒娇。 她刚才在楼上算是把事情听了个大概，自家这一向冷静周全的弟弟，瞒天过海结婚了。 周馨抿嘴，伸手扯了扯周亦陌衣袖，眨巴眨巴眼睛问：「怎么没带人回来给我们看看呀？」 周亦陌清恬说：「下次吧。」 今天这氛围，着实不好。 「那我可等着见人喔。」周馨朝周亦陌偷偷挤了下眼睛。 周亦陌微微笑了。 这话一次，谁也知道周馨站又在了周亦陌那边。 上次周家有这样的场景，是与领养岁岁有关。 上上次，则是因为周亦陌执意跟随老爷子读了医，周家名骤怒。 每一次，周馨都支持周亦陌，姐弟一心。 老爷子疼孙女，气呼呼也不说话。这孙女白疼了，都不站在她这边。 周馨与奶奶相视一笑，奶奶脸上写满了干的好。 所以现在敌我不明的就是周家名和郭婉仪了。 「妈～」周馨靠在郭母肩头。 郭母端庄典雅，语气没软下来，「这回我站你爷爷这边。」 「爸～」周馨又望向周家名。 周家名不语，态度也鲜明，站在老爷子那边。 陈叔滋溜一下躲到远远的。 「诶……亦陌结婚，这不是该高兴的事儿吗，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周馨叹气。 「我知道你们是因为许伯那边……」 「要是你看迈不开面子，那我去跟许家人说。」周馨作势要自个儿挪到轮椅上，郭婉仪赶紧拦下。 「小馨。」郭婉仪扯过毯子，盖在周馨腿上。 周亦陌蹲下，帮周馨正了正毯子的方向，「姐，谢谢。」 每一次，都站在我身边。 周亦陌又看向老爷子，清冷说：「爷爷，这婚我不离。」 「还有，岁岁我也领养了。」 他边讲边慢慢站起。 领养岁岁这件事，大家听完又着实吃惊了一把。 自然，周家名除外。 「亦陌……」周馨微微皱眉，结婚这事能含糊过去，岁岁这事儿怕是不行。 「你……你混账！」老爷子大怒，拿起拐杖就要打，幸亏奶奶拦的快。 「那个女人的孩子，你领养了干嘛！你要气死我啊！」老爷子血气上来，脸通红。 第19节 「爷爷，你也知道那只是个孩子，你也曾经是医生，我收养她，我心安。」周亦陌沉着讲。 老爷子坐下，喝了口茶，奶奶给他顺着气。 气氛继续僵持。 「爷爷，我今年二十九了，我明白我在做什么。」周亦陌淡淡讲。 老爷子英眉凝起，正声问：「亦陌，你跟爷爷讲，你娶那个姑娘，归根到底，就为了收养那个孩子，是不？」 周亦陌不置可否。 但是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那为什么就不能是许盈呢？退一万步讲，你娶了许盈，你也能领养那孩子。」老爷子苍老干涩说。 郭婉仪静静听着，奶奶面色不佳，周馨瞇眼，周家名不温不火，喝着茶，显然是要看儿子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我跟许盈，不可能。」周亦陌直言。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俩打小一块儿长大，就你们俩那点小心思，我跟你许爷爷都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就等着你们长大结婚抱孙子了！」老爷子讲到心窝处，就用拐杖敲敲地面。 郭婉仪此时也发言，语气淡薄无奈，「亦陌，你这些年，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孩子，不就是因为许盈吗？」 「你如果是因为愧疚，因为岁岁的亲生母亲而对许盈愧疚，你不是更应该娶她吗？」郭婉仪抬起眉眼，看向自己儿子。儿子大了，这心思，她也难猜。 不管家人怎么说，周亦陌视线落向窗外，神情模糊。 他与许盈，这辈子，位置只能摆于至亲至友上。 没有夫妻的缘分。 奶奶伸手拍了拍茶几面，声音震慑，「行了！亦陌不愿娶就不娶！哪怕我们周家对不住许家一辈子，我也不想赔上我孙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周馨虽是安静听着，心里也有了思量。 老爷子和妈妈是觉得对不起许家。 奶奶觉得，这些年该还许家的还了，欠着的其他的，也还不清，既然不清不楚，为什么要用孙子的幸福还。 而爸爸，永远一言不发，猜不透在想什么。 许家，周家的左膀右臂。 这些年周家在商界混的风生水起，也多半是因为许家保驾护航。 周馨收起那清恬怡人的笑，声音冷冷，「难道人家许盈坏了一双腿，要我们亦陌打断了赔她？」 周馨话一出，大家也明白是戳到她痛处了。 哪有因为欠人情的道理让周家儿子赔上腿的。何况，周家女儿的腿，已经坏了。 「小馨！」周家名呵斥，耐得他平日里怎么宠女儿，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讲的。 周馨脾气上来，拉住周亦陌的手，朝大家讲：「你们刚才那话的意思，跟这个也差不多。」 「许盈是对我们周家有恩，我们周家感恩戴德。」 「她毁了一双跳舞的腿，我们也感到抱歉。」 「但她不是与常人无异，能跑能跳，只是不能跳舞罢了。」 「如果因为这个，你们心思复杂到这个地步，我到宁愿当初许盈没救亦陌，让他在车轮底下去了算了！」 周馨放出狠话，谁都知道周家她疼弟弟，这气话讲的，让大家都惊了。 「亦陌，送我回房间。」周馨对周亦陌说。 周亦陌点头无言，小心翼翼抱起周馨，带她上楼。 回了屋，关了房门，周馨长舒一口气，这戏演的好累呀。 周亦陌浅笑，「姐，辛苦你了。」 周馨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难道要我看你仍任宰割啊。」 周亦陌只是嘴角弯了弯，心情依旧沉重。 当初周亦陌遇车祸，许盈在她身旁，他受了皮肉伤，而她为了救他，腿受了重伤。 那时，许盈是当红的青年舞蹈家，前景不可限量。 楼下气氛因周馨的话再度僵了下来，奶奶听完周馨的话也气得回房了。老爷子一语不发。 周家名起身，上楼，对陈叔说：「阿泉，帮我叫亦陌来趟书房。」 「好咧。」陈叔应。 ☆、归家（2） 吵吵闹闹没过多久，周家大门被打开，门外走入一个年纪颇大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手里还提着布袋，装满菜。 她四处张望，坐在沙发上的郭婉仪看到她，走了过去，亲切道：「朱妈，买菜回来了呀。」 郭婉仪口中的朱妈是周家的老佣人，比李姨还大了一辈，是陈泉的母亲。 伺候了一辈子，周家人也把她当亲人。 朱奶奶布满褶子的脸笑问郭婉仪：「婉仪啊，今儿个不是亦陌回来吗，怎么不见大家热闹啊。亦陌不还娶了媳妇儿吗？」 提起这茬，郭婉仪挽着朱奶奶的手进了厨房，边走边叹，「亦陌被家名叫进书房，估计在挨训，小馨刚才发了脾气，赌气在房里。妈也心情不好，一个人回房了。吶……还有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朱奶奶从厨房向外看去，果然老爷子一人坐在沙发上。 「那这是咋回事嘛。」朱奶奶发愁。 小崽子难得回来，怎么还闹上了。 「诶诶，就亦陌，娶了那个姑娘，可又领养了那孩子。」郭婉仪讲讲犯愁。 「哪孩子？之前那个？」朱奶奶放下菜，问。 「对呀，之前那个。」郭婉仪帮着朱奶奶一起拾掇菜。 「得了，今儿个这饭又吃不香了。」朱奶奶甩手扔了菜，「婉仪，你说我这饭是烧还是不烧啊。」 郭婉仪笑得温柔，「烧，当然烧，我爱吃着呢。」 「就你嘴甜。」朱奶奶伸肘支了支郭婉仪腰间，「婉仪，这儿我来，你衣服等会儿脏喽。」 「没事儿。」郭婉仪大方爽朗，不以为意，穿上围裙，勒起衣袖给朱妈打下手。 朱奶奶笑着，全家属婉仪脾气最好，家名修了几世福气，娶了个好媳妇儿。 书房。 周家名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他像谁，别人说他像自己，也的确像，但也像他的妻子婉仪，甚至更加像他的妻子。 「亦陌，你想好了，要跟周暖过一辈子？」周家名问。 「嗯。」 周家名随意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看，「那就随你吧。」 周亦陌视线定格在周家名身上。 周家名能随口叫出周暖的名字，估计手里已经拿到周暖的详细资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与谁结婚，他还是要知道的。 「为什么不反对？」周亦陌发问。 周家名云淡风轻，「我就不能支持你一回？」 周家名这样讲，周亦陌自然是不信的。 「有些事，你爷爷也许不清楚，但我想你应该知道。」周家名不点破。 周亦陌心底确实明白，近来，周家四面楚歌，不好过。 他虽是医生，但还是观察着经济走向，周家最近股票大跌，而究其根本，是许家捣得鬼。 许家应是找到了别的大树，不需要周家了。 周家名自然不会让儿子娶他家的女儿，一辈子的革命情谊，说变就变，他不想破釜沉舟时，还要顾及子女的儿女私情。 所以儿子娶别人，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那人不是许盈就好。 「爸。」周亦陌叫了一声。 周家名翻报纸的手一顿，他的儿子许久没好好叫过他了。 「嗯。」 一声唤之后再无他话。 周亦陌绕是心底有再多话，也不知从何讲起。 他面前这位意气风发的男人，他的父亲，这回终究是支持他了。 他娶周暖，周家名没动作，可以用许家背叛的原由来搪塞，但是他领养岁岁，周家名没阻止，那就是默认了。 「周暖那姑娘好吗？」周家名先开口打破静默。 「好。」 「看照片，是个温婉的孩子，有些……」周家名收起了冷酷疏离的那面。 「有些什么？」周亦陌浅笑接话，「是不是气质有些像妈妈，眉眼又有些像姐姐。」 周家名严肃脸上一笑，微微点头，「是啊是啊……」随后目光又变得迷离起来，不知在想什么。 周亦陌俊冷面上会心一笑，他其实想说的是，他的妻子周暖，与他是夫妻相。 二人会顺风顺水，和睦到白头。 不知不觉天渐黑，也不知周亦陌与周家名后来又在书房聊了些什么，许久后才出来。 出了书房，周亦陌去了周馨房间，与她打了招呼，说自己要走了之后，便下楼去了奶奶房间告别。 一切妥当后，周亦陌刚准备离开，朱奶奶听见动静从厨房拿着铲子跑出来，「小崽子！」 第20节 周亦陌回眸一笑：「朱奶奶，身体好些了吗？」 朱奶奶有高血压。 「好多了好多了，小崽子，你不吃晚饭就走？」朱奶奶问。 本以为今天会快速完结，谁知已经这么晚了。 他答应了周暖回家吃饭。 「要回家陪媳妇儿。」周亦陌老实说，嘴角一丝窘迫。 朱奶奶年纪大心性小，嘟嘴，「要了媳妇儿不要朱奶奶了？」 「哪会。」周亦陌说。 朱奶奶站在周亦陌面前说，「好小子，那下回要带姑娘回来给奶奶看看。」 「好。」周亦陌一口答应。 朱奶奶举着菜铲又说：「你等等。」随后跑进厨房，出来后，手里多了个大的保温壶。 「骨头汤，带回家喝。」朱奶奶眉目慈爱。 「好。」 周亦陌接过，沉甸甸的。 「亦陌，这个也带些回去。」郭婉仪也从厨房走了出来，将一个袋子给了周亦陌。「别人给的燕窝，妈和你姐也吃不完，这些你就给……」 郭婉仪顿住，她还不知道儿子妻子的名字。 「周暖，她叫周暖。」周亦陌不紧不慢说。 郭婉仪惊讶，「也姓周呀……」 朱妈倒乐了，「倒是缘分。」 「妈，你见了会喜欢她的。」周亦陌看着他温婉的母亲说。 郭婉仪张了张嘴，最终未讲什么。 周亦陌明白，他这样性子温和甚好的妈妈，还一时不能接受周暖。 客厅，老爷子还和下午一样坐在沙发上，一人下着棋。 周亦陌两手拎着东西，远远知会一声：「爷爷，我走了，下回来看您。」 老爷子没吭声，在生闷气。 周亦陌眉头微皱，这结，怕是不好解。 朱奶奶拍了拍他的手宽慰，「亦陌，你爷爷就那个脾气，你要知道他疼你就行了。」 「嗯，朱奶奶，妈，那我走了。」 「快走吧，天黑了，开车注意安全。」朱奶奶嘱咐。 郭婉仪目光一直盯着周亦陌。 周亦陌点头，转身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个佝偻的背影，走了出去。 出了门，周亦陌轻呼气，他的爷爷啊，那时最支持他当医生。 没走几步，电话响了，看到备注——周暖。 周亦陌接起。 「喂，暖暖，马上回去。」 坐进车内，周亦陌又将手机拿出。 翻出周暖的号码，思忖片刻，备注改作暖宝宝。 天要冷了，多个暖宝宝，贴身暖心，居家必备，多好？ 他唇角一笑，很是满意，放下手机，开车离开。 听见汽车驶离的声音，朱奶奶对着沙发上的背影叹气，喊：「老大哥，亦陌真走了。」 「让他走吧！」老爷子语气依旧怒着，视线却放向窗外，望着那辆驶离的黑色汽车。 朱奶奶和郭婉仪摇头无奈：嘴不对心，强脾气唷。 周暖挂了与周亦陌的电话，也瞅着通讯簿上的备注太生疏。 周亦陌，周亦陌，不好。 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像往常人一般，将备注改为老公。 简洁，明了，易懂。 周亦陌回家时稍晚了些，第一个扑过去的自然是岁岁。 周暖紧随其后，问着：「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周亦陌伸手拍了拍周暖的头，「没事。」 周暖笑着点头，「那吃晚饭吧，岁岁饿了。」 「李姨，有排骨汤。」周亦陌面向厨房说。 李姨从厨房里走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朱妈煲的吧。」 李姨从周亦陌手里接过排骨汤，闻了闻，「真香，暖暖有口福了。」 周暖眼睛忽闪，「朱妈是谁？」 周亦陌淡笑，「你要叫她朱奶奶，是我家老一辈的佣人，也是亲人。」 「喔。」周暖点头。 「吶，还有这个。」周亦陌将手中另一个袋子塞给周暖。 周暖低头看了眼，「燕窝？」 「嗯，妈给的。」周亦陌淡淡说，「给你补身体。」 周暖点点头，神情惆怅，她打小没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以后怎么与周亦陌的父母相处。 「我妈妈很平易近人，不要有负担，嗯？」周亦陌又看穿她了。 周暖抬头，看到他琥珀色瞳仁，笑应，「嗯。」 晚上平躺在床上，两人间一臂距离，楚河汉界。 周暖吞吞吐吐开口，「亦陌。」 「嗯？」温和自然应着。 「你家有哪些人呀，我还不清楚。」周暖绵软碎碎讲。 周亦陌收起报纸，关了灯躺下，开始给周暖细细讲。 「爷爷，奶奶，朱奶奶，爸爸，妈妈，陈叔，李姨，还有姐姐，这些是家里人，其他一些先不算。」周亦陌有耐心地讲。 周暖好奇，「你居然还有姐姐啊。」 周亦陌清恬讲，「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姐姐腿不好，一辈子只能坐轮椅。」周亦陌平静道。 周暖内心咯登一下，「你这么优秀，姐姐一定也不差。」 周亦陌轻笑，「姐姐性子依旧像个孩子，高兴就哈哈笑，不高兴就发脾气。」 「那姐姐是做什么的？」周暖问。 「是个作家，所有偶尔也多愁善感。」周亦陌细细道来。 周暖轻应。 「亦陌，那你把每个人都给我讲讲吧。」周暖软软的话中带着小心翼翼。 周亦陌向周暖那边挪了挪，左手拉着她外侧的手臂，周暖被迫转身，落入了他的怀抱。 「你，你，你干吗……」周暖用手轻轻推了推他。 「取暖啊……」周亦陌随口掰扯，声音闷闷笑道，「还听不听了？」 周暖：还没到大冬天呢……取什么暖呀…… 周暖软塌塌，枕在他手臂：「听……我就是等会儿怕你手臂发麻……」声音极轻，像蚊子。 周亦陌在黑暗中唇角一笑，「发麻了就换只手，爷爷呢是个……」 他嗅着她的发香，娓娓道来。 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天空中的繁星点点，没准此时哪一隅划过一颗流星，倾听谁的心事，又为谁实现。 ☆、岁岁 闲适日子没过多久，周亦陌又忙了起来，虽然每日依旧送周暖上班，但下班时间不调，两人不一起回家。 每日周暖下班后，都先去接岁岁，随后母女俩乘公交车一道回家。 起先，周暖与岁岁在沟通方面还存在问题，随后处的时间长了，有时哪怕岁岁不比划，周暖也大概能猜出她的想法。 又到了下班时间，周暖收起教案，理理包包，准备走人。 张询跟着她一起动作，早周暖一步收拾好东西。本以为他要走，结果却悠闲地坐着看起周暖来。 自从婚后，周暖更是对张询避而远之，他走到哪儿，她就躲到哪儿，生怕他哪根筋不对，又给她背个黑锅。 此时，绕是反应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张询的灼灼目光，何况周暖。 周暖此刻心中默念：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敌若犯我……我就溜溜溜！ 第21节 周暖理好包，朝对面的王莉说：「莉莉，我走啦，拜拜。」 话音未落，踱步而出。 王莉抬头，周暖已经走的连个影也没了，她啧啧摇头：结了婚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周暖加快步伐，张询也跟着快起来。 走走停停，走走停停，周暖转身，张询终于没跟着她。 周暖在公车站等了许久，公交车终于来了。 她打卡上车，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驶了一路，也没人发现右后侧跟了一辆黑色宝马车。 而这辆车近几个礼拜，这个时间点，一直尾随此公交车。 别人不清楚，但司机大叔清楚呀，司机大叔黑色墨镜下锐眼一瞧，哎妈呀！咋又是这辆车！ 公交车内零零散散几人，司机大叔随口吐槽：「后面那车都跟了我这公交车好几个礼拜了，是不是想抢劫啊。」 一中年男子笑道：「你有啥好抢的，我看看啊……」虽是下班时间，这个路段偏僻，车少，中年男子向后一看，就望见那车，「好家伙，人开的还是宝马车。」 周暖低头刷着朋友圈，耳畔还是多多少少听到了些，她也向后望了望。 看见那车子，周暖身体一抖。 那不是张询的车吗？ 好几个礼拜？跟踪狂？ 公交车到站，周暖下车前瞥了一眼，果然张询的车停在不远处较隐蔽的地方。 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淡定走入了岁岁所读的幼儿园。 周暖推开玻璃门，岁岁正在画画，院长见是周暖，与她打招呼。 周暖也礼貌微笑响应。 岁岁抬头，看到了周暖，开心极了。 岁岁：暖暖妈妈来了。 周暖笑着点头，她帮岁岁收拾好东西，牵起她的手。 岁岁的小手有些烫呼呼的。 周暖转身与院长告别，「院长，我们先走了。」 「好的，路上小心。」 周暖带着岁岁出了幼儿园，岁岁走的有些慢，周暖停了下来。 她蹲下看了看岁岁，岁岁友好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滚烫的触感让周暖一震。 她又用手握住了岁岁的手，感受温度，比平日烫许多。 她伸手去试岁岁额头的温度，热得厉害。 岁岁眼睛水盈盈，想必这症状已经持续许久了。 周暖心想，发烧了啊…… 周暖对岁岁说：「岁岁，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啊。」她尽量比划让岁岁明白。 岁岁主动扯住周暖的手，放到她的衣服上。 周暖：「衣服怎么了？ 岁岁挠了挠。 周暖心中警钟敲响，她赶忙撩起岁岁一只手臂上的衣服。 白嫩的皮肤上隐约的红点。 周暖又拨起她另一个手臂的衣服，同样的症状。 「岁岁不怕啊，妈妈看看你身上。」周暖心乱如麻，伸手解开岁岁的衣服，从后背看了眼。 红色的疹子遍布全身。 周暖赶紧抱起岁岁，想要带她去医院，路上也连个出租车也没有，她转念想起了张询。 她朝西面望去，幸好那辆黑色的宝马还在。 她抱着岁岁跑了过去。 张询见周暖焦急地跑来，就知道自己是暴露了。周暖敲他的车窗，他犹豫还是摇下了些。 周暖语速快了些，「张询，拜托你，送我去医院。」 张询立即问：「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我女儿。」 张询看向周暖怀里的小女孩，蹙眉，「上车。」 周暖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张询发动车，「你女儿怎么了？」 「好像是水痘。」周暖安抚着岁岁。 张询明了，他小时候发过水痘，倒是无所谓了。 旋即他又想起什么，冷声问：「周暖，你发过水痘吗？」 「没有。」 张询一个急剎车，解开安全带，下车。 他打开后车门，「孩子给我。」 周暖疑问，「怎么了？」 「你个女人，没常识的吗？要真是水痘，被传染了怎么办。」张询有些大声讲。 张询一把抢过岁岁，抱在怀里，又绕到车的另一边，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 岁岁被吓哭了，周暖从后面探过去安慰她。 回到车内，张询又重新发动车子。 「离孩子远一点。」张询嘱咐。他将车窗打开，让空气流通。 「岁岁在哭。」周暖急坏了。 张询眼看前方，随口嘲讽说：「我倒没见过谁家孩子哭没声音的。」 这话一出，周暖心里一根弦，断了。 她带些怒意和悲伤，冲人地讲：「那你现在就见着了！」 张询不明白周暖怎么那么大火气，他侧过脸，果然孩子在副驾驶座上哭得直咧嘴。 只是那张着的嘴里，却没有任何声音。 张询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孩子…… 「你的女儿……」张询轻声开口。 周暖冷声说：「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是个聋哑人。」 张询静默。 许多年后，张询也算收获了一段美满的爱情，他的宝宝临出生时，他又想起了这件事。为人父母，将心比心，才觉着他那时无意之言，伤了人心。 到了市里最大的医院，也就是周亦陌所在的第一医院，周暖才想起来给他打电话。 但是无人接听。 岁岁由张询抱着，只要是周暖想接近，张询总不让。 两人抱着孩子挂了急诊，又到儿科。 周亦陌从手术室出来，换了衣服，才发现周暖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想着她大概有急事，立刻回了过去。 「暖暖？」 「亦陌，岁岁生病了，我们现在在你的医院。」 「你们在哪儿，我马上来。」周亦陌语气凝重。 周亦陌急急忙忙赶来时，岁岁已经确诊了，是水痘。 看到给岁岁诊断的是另一个儿科副主任医师——陆学。 陆学长相平平，但是学识极高，有多年临床经验。 周亦陌才放下了心。 周暖站在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张询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 陆学与周亦陌正交代着岁岁的症状，周亦陌细细听着点头。 周亦陌微微侧脸，看到了周暖，他与陆学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便向周暖走了过来。 陆学看向床上在输液的这个小女孩，刚才周亦陌对他说这是他女儿，他着实吃了一惊，没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周亦陌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他又看向周亦陌走去的地方，那里站着一个眉目温柔的女性，刚才在急症室，那个女人好像着着急急地讲，她是孩子的母亲？ 那她与周亦陌…… 陆学一笑，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暖暖。」周亦陌叫她。 「岁岁没事吧？」 「嗯，好好治疗就行。」周亦陌又问，「你发过水痘吗？」 「没……」周暖小声讲。 周亦陌轻叹气，「如果你有发热或不舒服就跟我讲，知道吗？」他担心她被传染。 第22节 「嗯。」 「以后有事先给我打电话，只要我不在手术室，一定会接的。」 「嗯。」 「抱歉，刚才没能接你电话。」想着刚才是周暖慌张无依的时候，他应该在她身边才对。 周暖摇头，她知道他忙。 「周亦陌。」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周亦陌微微皱眉，向周暖身后望去，那人是……张询。 「张询？」 「哈，是我。你倒还没忘了我。」 周亦陌奇怪，「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暖算是听出来了，这两人认识。 「我送我同事来医院。」张询目光落在周暖身上。 「同事？」 张询挑眉，「远在天边，尽在眼前，暖暖。」 周暖石化。 你平日里不是叫我周暖就是周老师，现在叫我暖暖？？！ 周暖转身看向张询，脸上颇有深意的笑容让周暖觉得他是故意的…… 周亦陌看了周暖一眼，又看了张询一眼，随后将周暖拉到他身边，客气说：「谢谢你送我太太和女儿来。」 明显的宣誓主权。 张询故作镇定淡笑，「不用客气，我跟暖暖这么些年同事了。」 周暖：明明才两年同事…… 「不过……倒是没想到暖暖是你妻子啊……」张询拖长语调。 周暖：你是真没想到还是装作不知道，我的户口不都被你查了个底朝天儿了吗？？？ 周亦陌听后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如既往冷漠示人。 张询见周亦陌不搭理他，也就不自找没趣了，朝周暖说：「那我就先走了，暖暖。」 周暖尴尬一笑，「慢走……」 张询转身，走了几步，又顿住，未转身，用刚好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话：「周亦陌，你倒是忘了许盈了。」 之后抬步离去。 ☆、煲汤 周暖：许盈？她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周亦陌蹙眉问周暖，「你跟张询是同事？」 「嗯……」周暖应，「其实你之前也见过他……就是之前恰巧和你碰见的那家餐厅……他……」周暖慢慢吞吞讲。 周亦陌回想着，那日在餐厅，周暖对面的男人背对他，他没看清样貌，只当是周暖的追求者，不过他倒没想到那人是张询。 张询怎么就跑去当了个幼儿园老师……周亦陌不可思议。 「亦陌，你在听吗？」周暖软糯问。 「嗯，在听。」他刚才有些走神。 他拍了拍周暖的肩，「暖暖，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过会儿我们再讲。」 「好。」 周亦陌浅笑，又返回，继续和陆学洽谈。 岁岁睡着了，周亦陌带着周暖来到医院附近的一家面馆吃晚餐。 坐了下来，周暖说：「亦陌，其实可以在医院吃的。」 周亦陌帮周暖用热水烫着筷子，说：「是我不想，我吃腻了，换个口味。」 「喔。」 老板端了两碗面上来，一碗鸡汤面，一碗牛肉面，附加两碟小菜。 周亦陌将烫过的筷子递给周暖，「快吃。」 周暖接过，吃起了鸡汤面。 吃着吃着，一个勺子递到了周暖面前，上放了几块酱汁牛肉。 「今天辛苦了，犒劳你。」周亦陌浅笑。 周暖愣。 「嫌弃我？」周亦陌揶揄她。 周暖嘟嘴，接过勺子，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在嘴里，「我把肉吃了，你吃什么？」 周亦陌吃了口面，说：「面……和你。」 「什么？」周暖没听清。 「没什么。」 周亦陌嘴角上扬。 「亦陌。」 「嗯。」 「你跟张询认识？」 周亦陌点头，「嗯，家里原因，生意伙伴，也是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因为一些原因生疏了。」 「喔～」周暖了解。 「亦陌。」 「嗯？」 「那……许盈又是谁讶？」周暖忆起刚才张询提及这人的语气，有些奇怪。 周亦陌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周暖察觉到了这个细节。 难道这人跟岁岁的亲生妈妈一样，是禁忌，不能提的？ 周亦陌长久沉默，「我怕我说出来，你会放心上，有心结。」 周暖见周亦陌那样严肃，垂眸，听还是不听呢？ 片刻后，周暖说：「我可以选择保留吗？」 等她想知道的时候，再告诉她。 「可以。」 周亦陌一笑，明眸善睐。 随后饭桌上安安静静，两人吃着面，任是周围怎么吵闹，这儿都静谧和谐，未有尴尬。 饭后，二人携手回医院，周亦陌带着周暖来到医院停车场。 「怎么？不上楼啦。」周暖问。 「在这儿等一下。」 「好。」 没一会儿，沈泽跌跌撞撞跑来。 他刚下班，周亦陌一条短信就发了过来：想见暖暖吗？ 他：想想想！就想问问人家那么好一姑娘怎么同意嫁给你！ 周亦陌：来停车场。 于是沈泽速速换好衣服，来了这里。 「暖暖！你好！」沈泽喘气，推了推眼镜。 周暖淡笑，「那个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什么一条裤子？」周亦陌奇怪。 沈泽拍了拍周亦陌的肩，「就是你呀，亦陌，你小时候难道没穿过我裤衩儿？」 周亦陌：「……」 沈泽：「说吧，什么事儿？你才无缘无故叫我。」 周亦陌淡淡讲：「麻烦送暖暖回家。」 「好咧！」沈泽答应。 「我……」周暖其实想陪着岁岁，周亦陌工作一天那么累，她想让他好好休息。 周亦陌摸了摸她的头，「听话。」 沈泽见状，识相找话题离开，「我先去把车开来。」 随后一溜烟蹿没了。 「亦陌……」周暖抿嘴，他都没与她商量一下。 周亦陌抱了抱她，「暖暖你也辛苦了，你没嫁给我之前，我天天值班，今天只是多看了个岁岁，没事。」 第23节 「况且你没发过水痘，别让我担心，好吗？」 周暖安安静静听完，在周亦陌怀里点点头。 「明天不能送你上班了。」他淡淡说。 「嗯，我自己做公交车去。」 「嗯。」 沈泽开了车过来，周暖从周亦陌怀里出来。 「那我走啦。」周暖讲。 周亦陌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随后迅速俯身，在她娇红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早些睡。」 「好……」 周暖红着脸，魂不守舍，故作淡定上了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沈泽：600度近视，我啥也没看见，没看…… 沈泽：咋以前没发现这兄弟咋奔放捏？ 车子向出口开去，周暖看着后视镜里那挺拔的人。 嘴角一笑，眸中流光溢转。 路上，沈泽自然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 「暖暖，你觉得亦陌长得怎么样？」 「好看。」 沈泽：小时候我甩他好几条街！ 「那你觉得他脾气怎么样？」 「很好。」 沈泽：这小妮子没发烧？亦陌那臭脾气臭脸…… 「暖暖啊，你看中他哪里？」 「嗯……」周暖总算沉吟了起来，「乖巧懂事可人？」她笑道。 沈泽：他应该拿个手机录下来……给周亦陌听听。 「你这是夫妻眼里出西施？」沈泽笑说。 周暖温和清恬道：「他本来就是西施呀。」 沈泽：「……」 沈泽不会想到，面前这么安静温婉柔和清恬的女子，以后会将周亦陌的三分之一人生搅的天翻地覆。 第二日，周暖大早上的窝在厨房，缠着李姨教她炖汤。 李姨手把手的亲自传授，一会儿说火大了，一会儿又说火小了。 周暖也不恼，耐心的改过来。 她拿勺尝了尝味道，「李姨，味道好像不错。」 李姨眉开眼笑，「我尝尝。」她喝了一勺，咸淡适中，「不错，第一次做已经很好了。」 周暖准备打包，「我给亦陌和岁岁送去，再去上班。」 李姨欣慰一笑，好媳妇啊，「来，李姨帮你。」 周暖提着两个保温壶，坐上了事先叫到家门口的出租车。 来到医院，她去了昨天岁岁的病房，岁岁已经不在那里。 问过护士，才知道怕传染给别的孩子，先隔离了。 她按照护士说的房号，从玻璃窗外向内看，岁岁熟睡中。 陆学从旁经过，本已走过周暖，又生生折了回来，觉得她眼熟。 「你好。」陆学打招呼。 周暖闻声转头，打招呼：「你好。」 她看向陆学的胸牌，儿科，副主任医师，陆学。 和她丈夫一样的职位，不过年纪看着比周亦陌大些。 「有事吗？」周暖问。 陆学一笑，她显然忘了昨日是他给岁岁做的诊断。 「我是岁岁的主治医生，你不记得了。」陆学无奈道。 谁叫他相貌平平，长了一张大众脸。 周暖微微张嘴，想起来了。 「陆医生抱歉，我记性不好……」周暖讪讪讲。 「没事。」陆学笑，「这么早，来看岁岁？」 「嗯。」 「岁岁没事，这阵子过去就好。不过孩子抵抗力不是很好。」 周暖听着点头，「岁岁拜托你了。」 周暖算着时间差不多，再晚她就要迟到了。 看了看面前的陆学，她拜托道：「陆医生，我上班要迟到了，能不能麻烦你等岁岁醒了，把这汤给她喝？」 陆学低头看向周暖手中的保温壶，淡淡道：「当然可以。」 他伸手去接两个保温壶，「两个？」 周暖温和一笑，「还有一个能帮我给周亦陌医生吗？「 陆学会意，「没问题。」 周暖想着陆学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这样会不会有些唐突，于是解释道：「我是周医生的……」 「放心，我知道。」陆学挤眼笑，「你们是夫妻。」 哎？ 周暖倒是没想到他真知道。 她抬手看表，时间来不及，她不能细问，匆忙讲：「那我先走了，陆医生，谢谢你。」 她踩着高跟鞋，小跑离开。 陆学提着沉甸甸的保温壶，挑了挑眉毛，是该叫周亦陌起床了。 来到休息室，周亦陌正趴在桌上休息，陆学将保温壶放在桌上，唤道：「周医生，爱心早餐来了。」 周亦陌浅醒抬眼，嘴里模模糊糊沙哑讲，「我等会儿去食堂吃就好……」 陆学靠坐在桌上，双手交叉环胸，「那我就把你老婆煲的汤喝了啊。」 「你说什么？」周亦陌撑起身子，瞇起眼，目光落在两个保温壶上。 「暖暖她……」周亦陌起身，想要向外跑。 陆学叫住他，「早就走了。」 周亦陌又坐了下来，拉开窗帘，视线方向窗外，搜寻着外面街道上是否有她一星半点的身影。 陆学摇头，「周医生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望眼欲穿。」 周亦陌这才收敛神情，仰头看着陆学，「你怎么知道的？」 周暖是他妻子。 「那天她送岁岁来医院说是孩子妈，你又说你是孩子爸，这还不明显？」陆学扁嘴摇摇头。 周亦陌微微点头，他站起，「我先去洗漱。」 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陆学，「汤不准动。」 陆学：「……」 他像是那种人？？？ 待他洗漱回来，打开保温壶的盖子，里面只是最简单的冬瓜排骨汤，却飘香四溢，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陆学已经离开，走前交代，另一份是岁岁的。 周亦陌也算是厚道，最终还是给陆学留了一碗，打电话叫他回来趁热喝，自己提着汤去了岁岁的病房。 陆学迫不及待回来喝汤，尝了尝味道：啧……一般般呀…… 周亦陌怎么刚才一脸好喝到死的表情？一向孤冷的面上还带着笑。 而后周亦陌撒手一切，去到异国他乡的时候，陆学才算明白，有些东西，平平淡淡，却又轰轰烈烈。 ☆、狭路相逢 周亦陌进了岁岁的病房，岁岁已经醒了。 岁岁：爸爸！ 小手在床被上扑通拍着，开心的很。 周亦陌指了指手中的汤：岁岁，妈妈给你做的汤。 岁岁乐呵的直拍手。 岁岁：那妈妈人呢？ 第24节 周亦陌：去上班了，下班后，就会来看岁岁。 岁岁抿着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汤看。 周暖到了幼儿园，心里还挂记着岁岁和周亦陌，在纠结要不要打电话去时，周亦陌的电话来了。 周暖见着来电显示老公，立即接通电话。 「喂？亦陌。」 这声一叫，王莉察言观色，双手支着脑袋，看向周暖。 张询虽低头看著书，心却跑到了周暖那儿。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不知道这茬儿事儿，倒是谁也没在意。 「嗯，岁岁说她想你了。」周亦陌随便找了个借口。 他淡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脑袋，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妻子，还要找借口？ 「我也想她。」 「暖暖，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电话那头清冽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周暖软软地说：「本来是想给你打电话的，碰到了陆医生，又看上班要迟到了，就把东西拜托给他了。」 「嗯，汤很好喝。」 「真的？」 她还怕味道不和他心意。 「真的，岁岁也很喜欢。」周亦陌淡笑，还怕他骗她不成，汤，真的很好喝。 「你喜欢就好。」 「周医生……208三号床家属让您去一趟……」隐隐约约的呼唤声传来。 周暖清恬，「你去忙吧，我也要去上课了。」 「嗯。」 两人收线。 没有再见一类的告别词，就将电话挂断，多年后，他们依旧保持着这样的习惯，彼此心照不宣，也仅他们二人之间才有这样的习惯。 王莉眼睛圆巴巴的看着周暖。 周暖微微侧头，意思是：怎么了？ 王莉用嘴比划了两字：喜糖。 周暖摇头，也无声应：没有。 ——那什么时候有？ ——不知道呀。 ——那什么时候有小小暖？ 王莉吐了吐舌头。 周暖扶额，小小暖…… 她和他，还早着吧…… 周暖下班后来到医院，她进门，按照护士嘱咐的那样，不碰岁岁。 「岁岁，妈妈来啦。」周暖向她扬了扬手中的蛋糕。 岁岁挥得厉害：妈妈！ 周暖：岁岁自己吃好不好？ 岁岁乖乖点头。 周暖帮她将蛋糕放好，看着她吃起来，随后拿出手机给周亦陌发短信。 ——我在岁岁病房。 周亦陌随即回了短信。 ——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好。 周暖回完信息，又看看岁岁开心的模样，眉目柔和。 周亦陌此刻在另一个布局高档的vip病房，神情凝重，面前的床上躺着一个孕妇，面容忧伤。 医院的妇科、儿科、心内科、心外科的权威医生都在这个病房。 床上躺着的是医院最大董事成阳的妻子——安雪。 半晌，其中一位老教授犹犹豫豫，为难说：「孩子还是……」 「不行……」安雪伤心的讲，「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两个孩子……」 「夫人，我就实话实说，随着孩子的成长，您心脏承受不住这个压力，会逐渐衰竭。」另一个面容整肃的医生讲。 「我无所谓……我要保住孩子……」床上的女子柔弱的哭了起来。 「小雪，这回听医生的好不好。」一个身穿西服，气宇轩昂的男子担心的劝说。 此人就是成阳。 「成阳，我不要，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两个孩子。」安雪情绪有些激动。 夫妻二人结婚多年，成阳深知妻子有心脏病，本打算不要孩子。 谁知这一双孩子，来得这么突然。 儿科医生犯难，如果孩子健康还好，可是孩子…… 分析了由最先进仪器拍出的图像，安雪怀的是双胞胎，但不幸的是，是连体婴儿，供用部分器官。 如今安雪怀孕五个多月，为了大人的健康，提前引产，但是这样对孩子不好。若是为了孩子的出生，这样无对策的拖延下去，则大人也许会有危险。 而连体婴儿分离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五。 出了病房，教授们面色极其不佳，上头给他们施加压力，怎么做到两全其美，难上加难。 儿科科长留下周亦陌与陆学，「陆学，亦陌，这几个月，你们俩人得多跑跑了。」 两人点头。 周亦陌送周暖回家时，周亦陌眉头紧皱。 周暖想他是遇到了烦心事。 车到了家门口，周暖解开安全带，她没有立即下车，而是侧过身，看着周亦陌。 她伸出温暖的手，摸了摸周亦陌的脸颊。 周亦陌微愣，缓缓将脸转了过来。 周暖用指尖轻触他的眉间，淡柔清和道，「别皱了，都皱了一路了。」 周亦陌散了眉，淡笑，担心了吗？ 「我没事。」周亦陌温和道。 「嗯，那我走啦。」 周暖收回手，又看了周亦陌一眼，下车。 「暖暖。」周亦陌叫住她。 「嗯？」 「这几个月，我可能要频繁出差。」周亦陌先给周暖打个预防针。 「没问题，能自己照顾自己。」 周亦陌微微点头，「进去吧。」 「嗯。」 周亦陌望着周暖进屋，随后启动车子离开。 转眼过去，天气愈发的冷。 岁岁的水痘已经好了，身上也恢复的很好，没有留疤。 恰逢周末，岁岁趴在客厅的玻璃门前，向外看，聚精会神。 周暖在沙发上看了她许久，走到她身旁，比划着手语。 这几个月来，她手语进步神速，都是李姨教的。 周暖：岁岁在看什么呀？ 岁岁：妈妈，什么时候下雪？ 周暖：还要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孩子脸上有些失望，暖暖抱起她，坐回沙发上，问：岁岁为什么想看雪？ 岁岁转溜着乌黑的眼眸，随后回答：想堆雪人。 周暖目光落在孩子有些陈旧的衣服上，随后说：那妈妈现在你去买堆雪人要用的衣服，以后下雪了，岁岁也不会冻着，好不好？ 岁岁搂着周暖的脖子，亲了亲她的面颊，期待的模样。 本来同李姨打过招呼，母女俩就要出门。周暖又嫌李姨总是呆在家，都不出门走动，硬拉着一起去了市里的大型商场，要她锻炼锻炼身体。 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吓一跳，李姨才是行家，深藏不露。 她给周暖介绍着哪家店的衣服岁岁最喜欢，哪家店的衣服又最实惠。 「李姨，棒。」周暖笑道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李姨笑：「暖暖，就你贫。」 岁岁也学着周暖的样子，给李姨比着手势。 「行喽～一对活宝～」李姨心里高兴。 第25节 满满一手的衣服，天要冷了，周暖也给李姨和自己的姐姐买了件里衣。 走着走着，路过一家男装店，周暖停下脚步，「李姨啊，要不要给亦陌买一件？」 「你看着办。」李姨要让周暖自己拿定主意。 思考片刻，三人进了店内。 售货员围了上来，「小姐，要买什么？」 「买围巾。」 「那买给谁呢？」 「老公。」周暖羞赧笑笑。 售货员小姐了解，「小姐跟我来。」 「这里是今年的最新款。」 正在周暖斟酌时，身旁一高挑的女子唤着售货员，「麻烦帮我把这条包起来，谢谢。」 那女子转身，恰好迎上了周暖的目光。 周暖觉得她甚是眼熟，却愣是没想起来她是谁。 身旁的李姨惊讶道：「许盈小姐。」 许盈…… 周暖默念。 怪不得眼熟，她想起来，几年前各大报纸版面的那条消息：著名青年舞蹈家许盈遇车祸，腿部重伤。 在众人的担忧中，一年后，许盈宣布隐退，传闻腿疾仍存，无法跳舞。 大家纷纷惋惜。 李姨称她许盈小姐，李姨认识…… 所以张询对周亦陌说的许盈……是前青年舞蹈家许盈？ 周暖怔愣。 「李姨？」许盈惊喜道。 「是啊……还记得我呀。」李姨欣慰讲。 许盈开玩笑说：「怎么会忘记您呢，您做菜最好吃！」 「嘴还是那么甜。」李姨笑说。 许盈目光移向岁岁，又望向周暖。 她问：「这是……」 李姨尴尬，看模样许盈是还不知道周亦陌已经结婚了。 「这是亦陌的媳妇儿……」李姨介绍，语气有些微妙。 许盈笑容僵住，收敛神情，彷佛觉得自己听错了，声音软弱无力:「你说她是谁……亦陌的……」 李姨叹气点头。 从许盈的表情，周暖察觉出，她与周亦陌间应该有些什么渊源吧…… 「你好，我是周暖。」周暖打招呼。 许盈默不作声。 周暖窘迫。 店员将围巾包裹起来后，见到这样僵持的气氛，小心翼翼地说：「客人，您的围巾。」 许盈接过。 目光不离周暖，从一开始良善，已经变得有些刻薄。 「你好啊。」许盈终于回了刚才周暖的问候，语气不是很好。 许盈苦笑了一下，「那这个孩子是……」 「我的女儿。」周暖答，她觉得许盈看岁岁的目光有些不善。 「哈，你的女儿？」许盈嘲笑。 她靠近了周暖一些，冰冷道：「明明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你哪来的脸说是自己的。」 岁岁与她亲生母亲，八分相似。 李姨在旁听的有些不悦，「许盈小姐，先生已经收养了岁岁，所以暖暖是岁岁的妈妈。」 「收养？」许盈不可置信，有东西湿润了眼睛，「他周亦陌对得起我？」 许盈吸了吸鼻子，酸楚涌上心头。随即又收敛神情，一股傲气凌然于身。 「李姨，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许盈朝着李姨说。 「好的。」李姨语气又软了下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孩子。 并没有过多的纠缠，许盈理了理情绪，便昂首挺胸，潇洒的离去了。 周暖松口气一笑，她还以为许盈会在这里做些什么呢，然后与她来个至死方休，现在看来，是她枉作小人了。 她轻声自嘲一笑，周暖，你偶像剧看多了？ 她后又想，人家压根儿与她不熟，要闹，要有小情绪，或有什么恩怨，人家也只能去找她的丈夫周亦陌。 与她何干，若真朝她发泄，她还真不知怎么应对。 「暖暖。」李姨试探着叫了叫，她从周暖刚才的反应，想她应该还不知晓许盈与周亦陌的交情。 「嗯，我想了想，这围巾，我还是亲手织好了。」周暖侧过脸，暖风拂曦一笑。 李姨怕周暖心里难受，就安抚道：「许盈小姐平日里很和气的，只不过今天……」 「许盈她呀，从小跟亦陌一起长大，也许刚才是气亦陌结婚没告诉她。」 李姨尽力圆着场。 周暖：「嗯，我明白，李姨。」 ☆、庆祝 回到家后，门口的鞋，让周暖知晓周亦陌是回来了。 她蹑手蹑脚上楼，周亦陌靠在二楼客厅的小沙发上睡着了。 熟睡的侧颜，轮廓分明的脸庞，浓密的睫毛，还有那软迷黄的头发，在幽幽灯光下，一派静谧，周暖伫立在楼梯口，那样注视了他好一会儿，她低头浅笑，明眸善睐。 周暖走到房内给他取了条绒毯，轻手轻脚地走到周亦陌身旁，又动作轻柔警惕的为他盖上。 生怕吵醒他。 周亦陌平日里其实也浅睡，这么些动静，他睫毛微闪，惺忪睁眼，琥珀色的瞳孔一层迷雾。周暖映入眼帘。 周亦陌瞇眼朝她微笑。 周暖与他对视，柔声道：「抱歉，吵醒你了。」 「回来啦……你们去哪儿了……」周亦陌疲惫沙哑地说。 他回家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给岁岁买了几件新衣服。」 周暖淡淡讲，她没有提及遇见许盈的事。 「吃饭了吗？」周暖问。 周亦陌微微点头。 周亦陌起身，眸子锁着温和的周暖，「暖暖。」 「嗯？」她漫不经心。 「明天我要出差去德国。」周亦陌讲。 周暖絮叨，「知道啦，知道啦。」 她按着周亦陌的肩，让他躺下，「你也好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看你最近总是睡眠不足。」 三天前，周亦陌才从美国出差回来。又每天早出晚归，当然除了今天之外。 「嗯。」周亦陌应，轻不可闻。 周暖总是默默地，默默地，一切都承受，他有时也希望她能不那么体贴人，有些小脾气，而后一想，如果真是那样，她就不是周暖了。 周亦陌拉周暖，让她靠在他胸前，手轻轻揽着她，带些内疚说：「最近都没时间陪你和岁岁……」 「对呀，对呀。」周暖顺着他的话笑应，她不觉得委屈，认真道，「我很骄傲，你一定又在拯救一条条小生命，对不对？」 周亦陌目光温润，「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关键时刻了。」 「好……要加油……」周暖唇角淡笑。 没过一会儿，周亦陌开始有规律的呼吸起来，胸膛此起彼伏，周暖从他胸前起来，半跪在沙发一侧。 睡着了……很累吧…… 周暖这样静静看了他许久，直至腿脚酸麻，才站起身体。 初冬过去，天气冷得让周暖与岁岁出门不得不带上手套。 周暖给周亦陌织的围巾也还有最后一段。 周亦陌穿戴好下楼，匆忙吃完早饭，在岁岁面颊上落下一吻：爸爸去上班了。 岁岁扯住他衣角，他以为是岁岁舍不得他走，于是答应她：爸爸今晚会早回来的。 第26节 岁岁却指了指正在喝粥的周暖：爸爸，你还没有亲妈妈。 「咳咳咳，」周暖被粥呛到了。 李姨拿起碗筷，走向厨房，笑说：「去洗碗了。」 周亦陌看向周暖，周暖侧过脸，指了指脸颊，说：「勉为其难给你亲一下。」 周亦陌浅笑，俯下身，但是去向却不是周暖的面颊。 他在她的唇角，轻啄一下。 随后周亦陌直起身，理了理衣裳，他朝岁岁挥手，「爸爸走了。」 周暖愣在原地，又……又被偷袭…… 周暖与周亦陌结婚这么久，两人虽同床而眠，但是却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就是每天盖着被子睡觉而已。 最亲昵不过牵牵手，来抱抱，亲亲脸，今天这么一下，她懵了，懵了…… 岁岁捂着嘴笑，李姨从厨房出来，也笑得咧嘴，「暖暖，脸红得跟柿子一样。」 「哪……有……」没底气。 好吧……她自己也觉得现在她的脸……一定非常红…… 周亦陌上车后，想着周暖呆懵的表情，嘴角有了弧度，一直扬着笑。 到了医院，沈泽找到了他，见他这般模样，于是问：「怎么？周大医生，对今天的手术很有信心？」 周亦陌不语，今日就是给成阳董事的妻子安雪动手术的日子。 这几个月，他都在为这件事奔波，交流经验。 他作为第一副手，不能有差错。 早晨出门，周暖倒是让他心情愉悦，也许手术会更加顺利。 「尽力而为。」周亦陌淡淡讲。 周亦陌捧了厚厚一迭资料站起，沈泽问：「去哪里啊？」 「术前会议。」 沈泽本来是准备给他加油打气来着，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周亦陌，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安雪的刨腹产手术在中午前顺利完成，接下来就是连体婴儿的分离手术，手术从中午持续下午晚间。 所幸，成功了。 仅百分之三的成功率，他们做到了。 轰动了不少媒体，这是国内少有的成功案例。 手术室前，一群教授和副教授在接受着媒体采访。 有些人也在寻找着周亦陌的身影，国内最具有潜力也是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据说有过几年国外义诊的经历，能足够成为话题。 只不过主角彷佛没了踪影。 而另一边，周亦陌独自一人靠在楼道墙边，手机不在身边。他时深时浅地呼吸，他现在最想把他的心情告诉周暖。他的喜悦与感谢。 晚间，龙泉酒店包厢热闹非凡。 手术大获成功，大家在这边庆祝。 本来周亦陌最推攘这种酒会，这回也不得不来了。 周亦陌在席间长舒一口气，大家接二连三的敬酒，他醉醺，眼神迷离。 沈泽在他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觉得他是缺爱了，于是灵机一动。 他悄悄凑在周亦陌耳畔说：「打电话给你家周太太，让她来接你？」 周亦陌毫不犹豫点点头。 沈泽得逞的从周亦陌西服外套拿出手机，给周暖打电话，手机中大部分人的备注都很官方，姓和名，简单清楚。 他的是阿泽。 周暖的则是暖宝宝。 沈泽看笑了，认识这娃二十几年，还有这一面？ 暖宝宝？ 多少钱一张的暖宝宝呀。 他看向餐桌上望着酒杯发呆的周亦陌，轻摇头。 这张暖宝宝，无价喽~ 周暖此时在家中织围巾，电话在床头柜上震动。 看了眼来电显示，周暖接通，那边声音嘈杂，「喂？喂？亦陌？」她重复叫着。 「是我，沈泽。」 「啊，沈泽，亦陌呢？」周暖关心问。 沈泽瞥一眼周亦陌，如实报告：「报告周夫人，您的周先生已经醉了，请来龙泉酒店领回。」 「喝醉了？怎么回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周暖担心焦急的问。 据周暖了解，周亦陌的酒量还是不错的，喝醉了，那是得喝了多少。 沈泽让她宽心，「你别瞎想，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周暖松了口气：「昂，那就好……知道了，让他乖乖等着。」 收了线，周暖赶紧站起，穿戴好后，拿起外套，打车出门。 不一会儿，周暖来到沈泽口中所说的龙泉酒店，按照他给的包厢号，在酒店服务人员的指导下，她站在包厢门口。 她推开包厢门，大家纷纷扭头看向这突如其来，又样貌不错的女子，鸦雀无声。 自然除了沈泽，陆学二人。 周暖朝着大家微微鞠躬，随后视线在这几桌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周亦陌身上。 周亦陌微醉，但意识清醒，稍稍比平时多了些话。 他见到周暖，向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嘴上温柔说：「暖暖，来。」 在座众人更加错愕，这谁？ 周暖顺他的意走过去，大家都未曾见过周暖，不知为何周亦陌与她那么亲昵，更别说猜到她是她的妻子。 周暖来到周亦陌身边，席间有医生好奇问：「周医生，这是谁？」 他毫不避讳，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握，「周暖，我的太太。」 我的太太。 他这样介绍。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周医生啥时候结婚的？？？ 陆学挑眉一笑。 女医生和女护士们的心破碎再破碎。 据说院长还打算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这下这事也不用忙活了。 「回家吗？」周暖伸手摸了摸他因为酒精微红的脸，也不是很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她心疼，酒量那么好的人，是喝了多少，才会有了醉意。 「嗯。」他声音有些沙哑。「我不能开车，喝酒了。」 他眼中闪着光看她。 「我不会开车呀，那怎么办？」周暖柔声问他。 他笑应，总有办法。 周暖由着他，这人吶，到底几分清醒，几分胡涂。 他牵着她的手站起，拿起西装外套，对大家说：「我先走一步。」 其实他早就想走了，只不过，现在这种离席的方法，他更喜欢。 在座没人有异议。 或是说大家尚未从震惊余韵中走出，谁见过周医生那么柔情似水的看着别人，谁又见过他那样深情眷恋语气柔和的说话。 对待他们，他总是冰冰凉凉，疏离有度。 周暖走前特地叮嘱沈泽，也早些回家。 沈泽潇洒说：「no problem.」 周暖和周亦陌离开包厢后，沈泽靠在窗边，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羡慕的呀，「良辰美景，少了美女。」 陆学站在他旁边，笑说：「诺，席间那么多美女。」 沈泽扁嘴：「她们估计正在失恋中……」 陆学拿起酒杯微抿一口，视线定格在远方那两人身上，他也有些艳羡。 周亦陌离开，包厢一阵哄吵。 谈论话题，三句不离周亦陌和周暖。 这个劲爆的消息，估计明日便会在医院传开。 当然，这是后话。 周亦陌牵着周暖的手，两人走在大街上，他温温柔柔讲：「暖暖，我们走回家。」 「好～」周暖笑看他讲。 周暖问：「亦陌，今天什么事这么开心？」 还包厢庆祝。 第27节 周亦陌停下脚步，拉着周暖在路旁长椅上坐下。 「今天做了个手术，非常成功。」 「那是什么样手术？」周暖耐心问。 「连体婴儿，成功分离。两个宝宝都能安然活下去了。」周亦陌话语撒出喜悦。 「你真厉害。」周暖不吝啬夸奖。 「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三，连百分之十都没到……」他认真对她讲。 「暖暖，生命真的很脆弱。」 「嗯。」周暖柔声应。 这几月，周亦陌德国中国美国三头跑，就在忙这件事。 巨大压力下的喜悦，他想与她分享。 他高兴的吻了吻她的脸颊，脸上得意洋洋，周暖浅笑。 他拉扯她站起，醉与不醉间，「暖暖，回家，好累。」 周暖扶着他的腰，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从他嘴里听到累这个词。 「嗯，回家。」 说走就走，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回家。 不晓得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了自家门口。 周暖那个后悔呀，怎么就答应这个傻子，走回家，又不是不能打车。 她侧过脸，周亦陌笑容不散，她叹气，这样开心呀。那以后多走走。 进了屋，李姨和岁岁早就睡下了。 周暖扶着周亦陌上楼，进了房间，关门。 她想伸手够个灯开关，「咚」一声被周亦陌禁锢在门板上，死死地。 ☆、醉酒 这突如其来的禁锢在周暖有些措手不及，但又瞬间恢复沉静。 周暖拍拍他的背，「老公累了，洗个澡，好吗？」柔声细语。 她略显生疏的叫他老公，她发愁，她现在应该怎么哄，他才会乖乖听话。 周亦陌不松手，一动不动，死死扣住怀里的周暖。 鼻尖还时不时蹭着她的脖子，撩拨起来。 周暖本以为他现在醉了，小孩子脾气，哪只鼻尖突然换做唇瓣，反复磨蹭。 「撒酒疯啦。」周暖溺笑，手仍然放于他后背，轻轻拍哄。 周亦陌将头从周暖脖颈间抬起，瞳仁看向她。 周暖眉目温柔，也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没醉。」周亦陌丝丝绕绕的声音传来。 室内光线昏暗，周暖看不见他此时清澈见底的琥珀色瞳孔。 是没醉，还是刚巧酒醒了。 她只当他现在是个醉酒的小孩，要哄，迁就他：「好好好，没醉，没有醉。」 周亦陌无奈痴笑：「真的没醉。」 「知道，知道了。」周暖还是那样不信且宠溺的语气。 周亦陌目光不离她，手微微收紧，让她与自己贴的更近。 该怎样说，你才能知道我没醉呢。 他将头凑近，额头贴着她的额头。 暖暖，是不是只有这样，你全心交托。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这般亲热。 他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她一愣，没推开。 周暖无奈：还撒酒疯呢。 他唇瓣微微下移，落在鼻尖。 随后宽大的手掌将放于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拖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仰头。 他凉唇落下，印在她绵软的嘴唇上。 唇齿相依，他的舌头探入，力道慢慢大了起来，追随着她的舌尖。 周暖不知该如何做，只怕用力推开，磕碰了他。 她由他肆意吻着，久而久之，手也不自觉地揽紧他的腰，微微响应。 他嘴角邪魅一勾，没有停下地意思，继续加深这个吻，待二人气喘吁吁，他最后轻舔她的上颚，才结束这一吻。 他松开拖着她后脑勺的手，唇间还萦绕着她的软糯甜香，意犹未尽。 周亦陌继续将脑袋搁在周暖肩上，全身力气压在她身上。 周暖猝不及防，「哎哟」一声。 周亦陌拥着她，酒劲上来，开始碎碎念：「醉了，醉了，我醉了。」 「对呀，醉了醉了。」周暖支撑着他应，「那洗澡吗？」 「不想动，抱一会儿。」他不依不饶。 「好～就一会儿。」周暖乐了，「那一会儿是多久呢？」 「嗯……」他沉吟思考，最终没回答。 一会儿……一辈子…… 周暖步履艰难的将他放在床上，随后跑去浴室给他放洗澡水。 周亦陌单手扬起，手腕压放在额头，他要是刚才干脆把她吃了，她估计也不知怎么反抗，可苦恼死他了。 浴室放着水，周暖先拿来热毛巾，想给他擦一擦。她走到卧室，见周亦陌手放额头，眼睛微睁，一副思考的模样。 她单腿跪在床沿，单手撑着，与他对视。 见有黑影笼罩，周亦陌朦胧的双眸开始聚焦，眼内全是她。 周暖一笑，反应是有些慢，不过还好没傻。 她移开他压着额头的手臂，用热毛巾擦拭着他的脸，温和轻柔的讲：「醒醒酒了，去洗澡吧。」 周亦陌只是凝视着她不说话。 周暖扯起他，瘦弱的身体支撑着扶他去浴室。来到浴室，他坐在浴缸边，依旧那样注视着她。 周暖：这人喝醉了就喜欢这么看着人？ 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洗澡吧。」她指了指水说。 「我出去啦。」走到门口，她又说。 周亦陌没反应。 周暖无奈叹气，又走了回去，她蹲下，犹豫了一下，伸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周亦陌突然握住她的手，眼眸清醒说：「我自己来吧……」 「好。」周暖站起，「我出去了啊。」 她走了出去，带上了浴室的门。 关了门，周暖思考，这人到底醉没醉呀？？！ 周亦陌揉了揉太阳穴，站了起来。 他脱了衣服，没有选择泡澡，而是走到淋浴的地方，开了冷水，一冲而下。他刚才，差点就没把持住。那样的周暖，太让人遐想。 洗完澡，周亦陌出来，周暖窝在床上，衣服没脱，眼睛微阖，睡意浓浓。 她听见周亦陌的声音，糯糯讲：「洗完啦……」 周亦陌嗯了一声，眉眼温和。 室内开着暖气，不冷，周亦陌走到床的另一侧，在被褥上躺下。 他盯着周暖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周暖转了个身，方觉他在看她。于是也就学他的样子，注视着他。 周亦陌凑近一点，又凑近一点，周暖不动。 他伸手摸她的脸，将她的脸向外侧了些，吻了上去，轻柔至极。 他又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进，被褥皱起。 舔舐，吮吸，周而复始，绵绵缠缠，周暖也回应他，手勾上他的脖子，搭在他肩膀，任由与他唇齿纠缠。 周亦陌手探入周暖穿的单件毛衣，摩挲着她的肌肤，两人沦陷至深，他才停了下来。 周暖嘴唇红肿不堪，眸光闪闪，周亦陌笑了下，平稳气息，「今天就到这里吧……」 周暖头埋在他胸前，戏谑说：「嗯……你……憋的住？」 「你要继续？」 第28节 「我今天来例假……」 周亦陌一笑，他知道，刚才在浴室，沐浴露恰巧没了，他寻找时发现，小柜子里多了一包新开封的卫生巾，猜想她是来例假了。 幸亏他刚才主动停下，要是到了关键地方被动停下，那才真是找罪受。 「没痛经？」他问 「没有……」 自从周亦陌让她穿着袜子睡觉，脚底别着凉，还是有效果的。 「那就好……」 他拥着她，今儿这空调是不是打高了？ 也不知是心理热还是身体热。 第二天周暖醒来，她上下扫了一通，居然穿的是睡衣，那么疑问来了。 疑问一：她昨晚在周亦陌怀里睡了？ 疑问二：谁给她换的衣服？ 好吧，答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她磨磨蹭蹭起床，今天周日，天气也好。 下了楼，周亦陌又跟岁岁在花园玩。 父女俩坐在秋千上晃荡，还在比划着聊什么。 「不冷吗？」 周暖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冬天了，周暖走出室内还有点勇气呢，这父女俩，倒是玩得自在。 「来坐。」周亦陌指了指岁岁右侧。 岁岁：妈妈，太阳都晒屁股了～ 周暖揉了揉她的头发。 周暖裹了个厚厚的大衣，坐在了右侧，「你们在看什么呢？」 「不在看什么，我们在聊天。」周亦陌讲。 周暖扭头问岁岁：岁岁在和爸爸聊什么？ 岁岁鬼灵精一笑：爸爸问我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周暖一愣，咽了咽口水，余光瞥着周亦陌，又在偷笑啊…… 周暖抿了抿嘴，随后问岁岁：那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岁岁：妹妹！ 岁岁随即低头看向周暖的肚子，又伸出小手摸了摸：妈妈有小宝宝了吗？ 周暖赶忙摆手呀摆手：没有呀没有。 宝宝什么的还早呢…… 要有宝宝也还得先…… 周暖吸了吸鼻子：妈妈先进去了，好冷啊…… 岁岁点头。 周暖站起，看周亦陌与岁岁还坐着。 「你们还不走？」 周亦陌淡淡道：「我们还有话要说。」 「小秘密？」 「嗯，秘密。」 「讲完秘密就快点进屋，别冻着岁岁。」周暖叮嘱道。 「嗯。」 周暖走回屋内，她见李姨从厨房出来，迎了上去，问：「李姨，他们在聊什么？」 李姨拍了拍周暖的手：「我哪知道呀，他们父女俩秘密多着呢。」 周暖无奈摇头，目光又落向外面，一个大小孩，一小小孩。 周亦陌又看向岁岁，继续：那不管以后岁岁有了弟弟还是妹妹，岁岁都会疼他，对不对？ 岁岁纯真笑着点头。 周亦陌：那爸爸如果对你说，如果多一个爸爸疼你，你高兴吗？ 岁岁侧过头，不解：怎么会多一个爸爸？ 周亦陌：岁岁不是有两个妈妈吗，一个是在天堂的晴天妈妈，另一个是暖暖妈妈。那岁岁也会有两个爸爸，对吗？ 周亦陌从来没向岁岁隐瞒过她亲生母亲的存在，他希望她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个爱她更胜过自己生命的妈妈。 岁岁低头，垂眸，表情有些难过，周亦陌起身，蹲在她身前，问：怎么了？ 岁岁慢慢道：那个爸爸……不是不要岁岁了吗…… 周亦陌摸了摸她的头，慢慢比划：那个爸爸不是不要岁岁，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离开了岁岁和岁岁的妈妈。 岁岁：那他会来看岁岁吗？ 周亦陌：也许他一直都在看着岁岁。 岁岁抿了抿小嘴，似懂非懂的点头。 周亦陌一笑：去吧，找暖暖妈妈去吧。 岁岁跳下了秋千，拍了拍小裙子，快乐跑向室内。 周亦陌站了起来，这孩子，真的很喜欢周暖。 随后周亦陌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收件箱里有一条最新的信息。 发件人：秦抉 内容：岁岁的生日快到了，帮我祝她生日快乐。这么些年，谢谢。 12月16日，岁岁的生日。 而秦抉，是岁岁的亲生父亲，一个身边危机四伏的男人。 周亦陌没有回信，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也回到了室内。 周暖问他:「今天不上班吗？」 周亦陌在沙发上沉沉坐下，「下午还得回医院一趟，看看那两个宝宝的生命体征怎么样。」 「你不在现场，不着急吗？」周暖侧过脸。 周亦陌不紧不慢地说：「还有陆学在。」 满是可靠托付的语气。 作为一个医生，首先得有学识，再者得有医德，最重要的也要有团队精神。 一台手术，如果没有信任与知悉的伙伴，很难顺利完成。 陆学，是他的伙伴，搭档，也是竞争对手。 ☆、围巾 下午，周亦陌准备出门去医院，周暖拦下他，让他等一等。 随后她小跑上楼，下来时，背后藏了个东西。 她仰头笑看他，软糯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周暖从身后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点起脚尖，给周亦陌小心地围上，「我自己织的，也许织的不好，你也不要嫌弃，戴着暖和才是真理，对吧。」 她边说边觉得自己扯淡的功力炉火纯青。 「对。」周亦陌嗓音润泽道。 「好了，开车小心。」周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长度刚刚好。 周亦陌淡笑，手触了触围巾，心情愉悦出门。 到了医院，沈泽不知怎么又在他们科晃荡。 「亦陌。」沈泽老远挥手。 周亦陌眼皮也不抬一下，「你怎么又在这儿。」 沈泽夸奖道：「这围巾好看，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条。」 周亦陌摘下围巾，换了白大褂说：「暖暖织的。」 随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去接陆学的班。 沈泽：卧槽！欺负我单身又未婚？！？！ 「那你让暖暖也给我织一条！」沈泽追过去，走在周亦陌身边。 「给钱。」 「多少？」 「你一个月工资。」 第29节 沈泽：没了工资等于什么？等于没了泡妞的资本！让不让我娶老婆了？ 「便宜点。」沈泽挑眉说。 「想要便宜的？」周亦陌停下。 沈泽点点头。 随后周亦陌嘴角上扬，悠悠道：「我回头发个短信让我姐给你织。」 「好啊。」沈泽应。 过会儿沈泽反应过来，又忙哭着喊着说，千万不要让你姐给我织！ 周亦陌挑眉：「已经发好短信了。」 「你不是说回头发吗！」 「对啊，回个头，就发了。」周亦陌摆明了是故意的。 果然沈泽的手机响了，他瞪了周亦陌一眼，躲角落里去接电话了。 周亦陌无奈摇头，去跟陆学接班了。 沈泽其实并不与周亦陌同岁，反而比周亦陌大一岁，与他姐姐同岁，但性子一直是孩子心性。 要说他打小怕什么，那就是周亦陌的姐姐，小时候他姐姐瞪一眼，他就哇哇直哭。 长大了还总被家里人当玩笑出来讲。 沈泽扫了眼四周无人，「喂？小馨。」 周馨额前青筋爆了爆，学他的调子：「小馨？」 「不不不，馨姐。」他咽了咽口水。 「想我给你织围巾？」 「不不不。」 「不想？」 「不不不。」 「你特么是布谷鸟？」 「不不不……」沈泽满头黑线，平时自己伶牙俐齿的，现在怎么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想要还是不想要？」周馨语气温和，沈泽听起来怎么感觉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想想想。」 「那我织好了给你打电话。」周馨快速说完，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忙音了，沈泽惊奇：啊咧？这样就结束？ 他长舒一口气靠在墙上，可算吓死他了…… 等等，刚才最后一句话是啥来着？ 织好了给他打电话。 所以要他自己去拿？ 「亦陌……救命啊……」沈泽哭丧着脸找周亦陌去了。 病房里，沈泽跟涂了502固体胶似的黏在周亦陌身后，甩也甩不开。 「怎么办嘛……怎么办嘛……怎么办嘛……」沈泽一直在碎碎念。 病房里的小朋友们都笑了，纷纷指着沈泽讲：「周叔叔，这个叔叔好像复读机啊！」 周亦陌睨了沈泽一眼，冷漠道：「孩子们都笑你了。」 沈泽可怜巴巴的，「你说怎么办嘛……」 「诶……那我姐织好了我给你拿过来。」周亦陌合起病例妥协。 沈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样我会死的更惨！」 「你姐肯说会这样说。」沈泽清了清嗓子，有声有色的模仿起来。 ——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 ——我是不是让你自己来拿？ ——啊？还敢使唤我弟弟跑腿？ ——这围巾是谁说要的？ ——你看看我这十根手指，就为了给你织条破围巾，都快磨破了！ ——你说说你，你说说！ 病房里的护士听着掩嘴笑了起来。 周亦陌冰冰凉凉的脸上也漾开淡笑，「你知道就好。」 沈泽一脸看破红尘心已死，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到时候只能自己去慷慨赴死了。」 周亦陌走到下一个病床，看了看孩子的点滴，随后问沈泽：「你怎么那我怕我姐。」 「我……我……我……」沈泽「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是怕她呀……他就是……就是…… 好吧，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病房小孩眨巴眨巴大眼睛奶声奶气问周亦陌，「周叔叔，是不是我病好了，就能去野餐了。」 周亦陌摸了摸她的头，「是的，病好了就能去。」 「那要多久呀？」孩子追问。 周亦陌暖暖一笑，「两天后就行了。」 「好棒！」孩子鼓掌。 周亦陌为了给她打针，转移话题问：「怎么想去野餐呢？」 小女孩比划着，很夸张的说：「那边有很大很大的湖，很漂亮，上面还有天鹅。」 「这样啊。」周亦陌顺利打完针，「好了。」 他直起身，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好像近几个星期都是这样。 他心里打起了算盘，季节不好，但似乎也不是不能实现…… 周馨在家盯着计算机上的稿子发冷愣，织围巾啊…… 她还不会呀…… 她掰着手指算着。 先给爷爷织一条，奶奶一条，朱奶奶一条，爸爸一条，妈妈一条，亦陌一条，已经六条了。 算了算了，先答应沈泽的，学会了就先织他的，正好练练手。 周馨敲了个回车键，先把自己稿子存好了，接着推轮椅出了房间，看了看郭婉仪在哪里。 「妈妈妈妈妈妈～」二楼哪里都没找到，她只好喊了，这招最管用。 「妈妈在厨房。」郭婉仪擦了手，赶紧上楼，就见周馨在楼梯口等她。 郭婉仪反复看了她几眼，确定没什么大事，放下了心，戳了戳她的脑门，「小样儿，叫魂呀，要吓死妈妈啊。」 周馨仰头，目光似水，问：「妈妈，你会织围巾吗？」 郭婉仪微愣，「这个妈妈还真不会。」 朱奶奶从厨房出来，取笑说：「你妈妈哪会织围巾，你妈妈最会唱歌。」 郭婉仪是著名歌唱家，只是现在相夫教子，少出去露面，当然，她热衷于慈善，有义演，她还是会去的。 「朱妈。」郭婉仪温婉一笑。 朱奶奶问：「咋啦，丫头想学织围巾？」 周馨应：「想。」 「那朱奶奶教你！」老人家气韵足，拍胸脯保证。 「好勒！」周馨开心地说。 晚上周家名回家，一家四女的，老的小的，全部围在沙发上。 「爸，妈她们在干嘛？」周家名问被赶到一旁下棋的老爷子。 老爷子瞥了他们一眼，缓缓摇头，「女人家的玩样儿。」 奶奶在沙发那头回嘴：「老头子，围巾还要不要了！」 老爷子讪讪，不讲话。 周家名去到沙发凑近一看，得了各色线球，沙发那儿一堆。 「织围巾？」周家名正色问。 郭婉仪眼皮也不抬一下，「对的。」 「你也织？」周家名扯了扯嘴角，他这老婆娶回家几十年，还是第一回见她织围巾。 「对啊，这不正在嘛。」郭婉仪漫不经心道。 周家名又看向沙发另一边，无可奈何，「妈，你怎么也在……」 周家奶奶戴着老花眼镜，也在一针一线，认真地织着。 「给你爸织个围巾……」奶奶挑了一针说，「好像掉针了……」 「爸，好不好看。」周馨将自己那个织了5厘米左右的不知是围巾，还是……手套给周家名看。 周家名无声点点头，表情漠然。 「朱妈，晚饭呢？」周家名松了松领带问。 朱妈扭头，「冰箱，第二层，水饺，今天刚包的，你自己去煮几个。」话毕，扭头继续织围巾，「阿泉脖子那么粗，这个是不是细了点……」 第30节 周家名看向正在下棋的老爷子：爸，饺子吃了吗？ 老爷子：吃了。 周家名：朱妈煮的？ 老爷子：自己煮的。 周家名：能吃？ 老爷子：………（冷漠） 周亦陌下班，夜已黑，他仰头望向天空，心情愉悦，气温较低，嘴中呼出的暖气清晰可见。他声音清冽对身旁的沈泽说：「阿泽，星星不错。」 「啊？」沈泽不明所以，这天上今天统共就一颗亮晶晶的星星。认识他这么些年，就差跟他从一个娘胎里蹦出来，他也没见过周亦陌有闲心看星星。「你倒是说说哪里不错了？」 周亦陌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下巴：「就是很不错。」 沈泽：好咧，算是疯了。 「你结了个婚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沈泽满脸惊奇。 「有吗？」周亦陌挑眉无辜。 沈泽：「有啊！一百万分的有啊！是不是暖暖收你工资卡，你生不如死了？」 周亦陌叹口气。 沈泽想，果然被他猜中了。 结果周亦陌却说：「她如果想要，我就双手奉上。」 沈泽：「………」 他拍了拍周亦陌的肩，「没法跟你沟通了。」 周亦陌侧脸一笑：「你结个婚就明白了。」 「真的？」 「真的。」 多年后，沈泽抱着在怀里嘬奶瓶的二娃满脸是泪给周亦陌打电话，说他欺骗他感情，他老婆明明立刻收了他工资卡。边说还边在电话那头喊着家里的大娃别爬沙发。 周亦陌却问，阿泽，那种开心你感觉到了吗。 沈泽怔愣，随后看着大娃和二娃淡笑说：嗯啊。 那样满足，又贪心不知足。 ☆、饺子（1） 周亦陌到家时，周暖穿着睡衣，侧身窝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微酣，手上还拿着本摇摇欲坠的文学书。 周亦陌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轻轻从周暖手中将书抽了出来。 他放下他的公文包，想要抱她进卧室，周暖醒了。 周暖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嘴角微笑，「回来啦……」朦朦胧胧。 「嗯。」周亦陌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她抱了起来。 周暖为了寻找支撑点，搂住了他的脖子，脸微微靠在他胸前，看来是真的很困了。 周亦陌垂眸看了怀里的周暖一眼，低眉眼笑，抬步向房内走去。 周亦陌将周暖舒适地放在床上，帮她盖上了被子，周暖微微睁眼，眼中似星光点点。 「以后不用等我回来，早点睡。」周亦陌轻轻道。 周暖摇了摇头，眼角带笑，有气无力说：「你不在，我不安心。」 周亦陌浅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周暖似梦非梦，又睡了过去。 周亦陌就这副样子看了她许久，才起身去外面将已经被遗忘的公文包拿去了书房。 随后洗了个澡，钻进被窝，挨着周暖睡觉，一夜到天明。 翌日，周暖醒来时，周亦陌还在床的另一侧，她侧过脸，伸起手，枕着手背，看向他。 良久过去，周暖见周亦陌唇角一勾，无可挑剔的侧脸薄唇微启，「看什么呢？」 周暖心中「咯登」一下，这闭着眼睛睡觉……还能知道她在看他？？？ 周暖心虚，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半晌，周亦陌见周暖没反应，才不紧不慢睁开双眼，扭头看她。 「这样睡不好，压迫心脏。」周亦陌淡淡道。 周暖：果然是医生…… 周暖自然地默默地转了个身，背对周亦陌，一副依旧没醒的样子，假装刚才的转身只是无意识的转身。 周亦陌凝视她的背影，笑意满满说：「这几天我放假。」 周暖竖起耳朵听着，放假？？？医院不忙了吗？ 好奇心驱使她开口问，但是她现在在装睡啊，于是硬生生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 周亦陌无奈，被窝下的一只手突然环上周暖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可把周暖吓了一跳，「啊！」 周暖扭头，哭笑不得，「吓死我了。」 周亦陌撑着脑袋，挑了挑眉，「装睡小能手？」 周暖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啊……我刚醒啊……」 「嗯……」周亦陌轻笑，「那我起床去上班了。」 周暖脱口而出：「不是说这几天放假的吗？」 说完后，周暖才发现中计了。 她用被子盖过头，就差在床上打滚了。 智商呢？人家略施小计，你就原形毕露了呀。 周亦陌手掩嘴一笑，复又躺了下来，「是放假。」 「喔。」周暖闷在被子里说。 「想吃饺子。」他试图扯了扯周暖的被子，好吧，失败，敌方城堡坚不可摧。 「昂。」周暖的声音又从被子中传出。 周亦陌用了一扯，自己也钻了进去，外头通亮，光透过鸭绒被，里面光线昏暗。 两人都浅浅呼吸，周暖瞧了周亦陌一眼，又瞧了他一眼。 周亦陌伸手去勾周暖的腰，迫使她转身，又让她离自己更近一步。 两人面颊近在咫尺，被窝里气氛暧昧，呼吸声变重。 周亦陌向周暖凑近，鼻尖碰上鼻尖，自然而然的嘴唇相碰，还未深入，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两人赶紧分开，下一秒，一个小东西跳上了床，周暖和周亦陌探出头。 是岁岁。 李姨在门口尴尬轻咳一声，「早餐要冷掉了。」 「李姨，马上来。」周暖应。 岁岁大眼睛扫着周暖和周亦陌，打着手语问：爸爸妈妈你们在干吗？捉迷藏吗？ 周暖指了指周亦陌，对岁岁说：你问爸爸。 随后自己蹦跶下了床，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换。 岁岁嘟嘴看向周亦陌。 周亦陌盘腿问岁岁：岁岁想吃饺子吗？ 岁岁点头。 周亦陌：今天我们包饺子吃，好不好？ 岁岁又点点头。 周亦陌下床，伸了个懒腰：爸爸去刷牙洗脸了。 岁岁继续点点头。 待周亦陌也去卫生间后，岁岁在床上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懵懵懂懂，哪里不对？ 早饭过后，周亦陌同李姨说今天中饭吃饺子，李姨列了个清单，一家三口就去逛超市了。 超市人来人往，三人逛了半晌，推车里的东西才算齐全些。 「瘦肉，香菇，白菜，芹菜……」到了超市，周暖对着单子念叨着。 岁岁坐在推车里，四处好奇张望。 周亦陌则负责最后的苦力活。 「差不多齐了。」周暖抿嘴说，「还差个醋，家里醋没了。」 「好，那我们去找醋喽。」周亦陌推着推车向前，岁岁咧嘴直笑，周暖无奈摇头。 来到调料的架子前，挑了半天，周暖才选好李姨要的醋。 放好醋，周暖将清单折起，「好啦，任务完成，打道回府。」 周亦陌点头。 第31节 三人正离开，后方传来细碎女声，「这个？还是这个？」 另一个男声回答，「这个吧。」 「好。」女的应。 周暖觉着两人声音熟悉的很，回头，没想到周亦陌与她一样的反应。 「张询？」周暖道。 「小盈？」周亦陌说。 张询和许盈闻声回头，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亦陌，好巧。」许盈大方一笑，她目光又移向周暖，「周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周暖礼貌一笑，上次她们二人相见并不愉快。 周亦陌没想到周暖与许盈见过。 周暖结结巴巴说：「你们两个……」 张询淡淡一笑，「我们是发小。」 「哦～」周暖了解。 周暖现在理清了，周亦陌、沈泽，张询，许盈，四个人是好朋友。 但是周暖又觉得周亦陌与张询之间多少有些隔阂。 周亦陌和许盈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微妙。 「咳咳……」周暖假咳几声，她扫了一眼张询和许盈的推车问：「你们打算吃饺子？」 「嗯。」张询答，看向的却是周亦陌。 周暖说：「我们也是。」 许盈低头看了看周暖他们准备的材料，优雅一笑，「要不一起吧？可以吗，周小姐。」 周暖点头，「当然可以。」 许盈目光看了一眼周亦陌，周亦陌也点点头。 李姨开门时先见到的是周暖和周亦陌还有周亦陌怀里的岁岁。 两人闪开后，身后的张询和许盈映入眼帘，「许盈小姐，张询小少爷。」 许盈撒娇：「李姨，别见外啦，叫我小盈，叫他小询就行啦。」 许盈指着张询说。 李姨点点头。 张询家自从和周家成为生意上的对头，两家很少往来了。 李姨也是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张询。 「你们……」李姨用微群擦着手。 许盈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当然是来吃您包的饺子呀。」 「哦哦。」李姨赶紧拿过许盈手中袋子。 「我去剁馅儿，你们聊着啊。」李姨边说边往厨房走。 许盈和张询坐在沙发上，周亦陌和周暖坐在另一侧。 张询靠着沙发，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手指有规律地敲，他提议道：「要不叫沈泽一起，我们好久没一起了。」 「可以。「周亦陌同意。 张询拿起手机，「我给他打电话。」 速战速决的电话，张询收线后，说：「沈泽马上来，顺便带上你姐。」 「馨姐，好久没见她了。」许盈淡笑说。 张询眼神变得深邃，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周暖想着待会儿要见周亦陌的姐姐，紧张起来。 许盈黑亮的眼眸在室内四处扫了一下，随后定格在周暖身上，正经道：「周暖，上次是我有些失态，我道歉。」 「啊……」周暖有些惊慌失措，这个道歉来的太突然。 「我上次不是针对你，只是针对那孩子的亲生母亲。」许盈望向在花园玩的岁岁，不急不慢地解释。 也直言直语，显得落落大方。 周亦陌听得蹙眉，薄唇微启：「晴天她已经去世了。」 许盈一愣，语气有些酝酿着悲伤：「你到现在还要替她说话嘛……」 这句话轻不可闻，又清晰入耳。 周暖不懂他们，只是沉默，张询挑了挑眉，没有插话。 气氛僵持不下，门铃声解救了他们。 周暖去开门，沈泽风尘仆仆从门外走入，扔下一大包东西，也没喘一口气，又走了出去。 过了会儿，他推着轮椅，再度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着个眉清目秀、英气清和的人儿，周暖盯着她目不转睛。 这就是周亦陌的姐姐。 沈泽撒手轮椅，立刻瘫倒在沙发上，抱怨：「可算是累死我了。」 周亦陌见他这般扬声问：「怎么这么快？飚车来的？」 沈泽摆摆手：「哪是啊，张询给我打电话时，我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哦？」周亦陌扫了一眼自家亲姐姐。 沈泽站起扭了扭老腰，「吶，你家姐姐离家出走，然后来投奔你呀。」 沈泽复又指了指地上那几个包，「行李都已经带来了。」 周亦陌扭头问周馨，表情严肃：「姐，怎么回事？」 周馨一脸从容淡定，「爸妈吵架了，我就到你这儿来避避风头，顺便找找写作灵感嘛。」 周亦陌皱了皱眉。 周馨扁嘴：「小样儿，不欢迎啊。」 周亦陌散了眉，浅笑，「哪敢。」 「来来来，把你媳妇儿叫来，给我看看，长得水不水灵。」周馨笑着跟周亦陌说。 周亦陌目光落在周馨背后，「就在你身后。」 ☆、饺子（2） 周馨进门时，周暖正好因为开门在门的死角，恰巧被无视了。 周馨这下知道周暖在她身后，赶紧将轮椅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轮椅定住之后，她抬头望去。 她视线落在周暖脸上良久没出声，目色柔和，粉唇薄唇微微扬起。 周暖一双杏眼被盯得躲躲藏藏，漾出不自然，她很少被人这么瞧着。 周馨「扑嗝」一笑，是不是太严肃了，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 「来，过来。」周馨声音轻柔向她招手，周暖看了看周亦陌，随后乖乖走了过去。 「蹲下些，」周馨吩咐，周暖照做。 周馨清恬一笑，凑在周暖耳边悄悄说：「别紧张呀，以后亦陌要是敢欺负你，就跟姐姐说，看我不打他。」 周暖微微一笑，整个人放松下来：「好。」 「长得真合我心意，性子也温温和和的，啧……亦陌，第一次觉得你眼光好。」周馨握着周暖的手。 这小妮子给人平平淡淡的感觉，周馨看着很是舒服，也很喜欢。 周亦陌扯了扯嘴角，合着过去那些年他在自家姐姐眼里是没眼光的人…… 周馨握住周暖的手不愿松开，将轮椅稍转了个方向，「小盈，阿询，好久没见了呀。」 「是啊，馨姐，好久不见。」张询笑说。 许盈走了过来，蹲在周馨面前，问：「馨姐，想我吗？」 周馨用另一只空的手捏了捏她的鼻翼，「当然咯。」 「一个个没良心的，出事就都跑去国外。」周馨撅嘴，鼻子出气。 许盈晃了晃周馨的手，「好啦，别生气了，这不回来了吗。」 周馨抿嘴一笑。 沈泽跟个老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朝张询说：「张询，你叫周馨叫馨姐，怎么不叫我泽哥，我跟她同岁诶。」 张询高冷，睨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两字：「做梦。」 「张询，爱呢？」 「咱们还能好好玩耍吗？」 「这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沈泽摊手倒地，生无可恋脸。 沈泽在这儿絮叨，那边李姨手里拿着馅儿从厨房悠闲走出，「馅儿好喽～来包饺子了。」 她乍一看，可被这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第32节 她扫了一圈，喜悦道：「小馨，你怎么也来了。」 李姨见到周馨可算是合不拢嘴，自从来周亦陌这儿伺候着，都没怎么见到那孩子。 「李姨。我想你了，所有来了嘛。」周馨推着轮椅向前，拥着李姨。 「好好好，李姨给你包饺子吃。」李姨善笑着，宠溺道。 周家老小一如既往总是最疼周馨。 一群人拥去餐桌前包饺子，沈泽一人在沙发上落寞感慨世态炎凉。 「沈泽！」周馨一吼，他抖三抖，立刻从沙发上弹起。 「来啦！」他应。 周暖总觉着这样的场面有些温馨。 许是多年以前，周亦陌他们也是这样围在大桌前，人人动手包饺子。 每个人专注自己面前的饺子皮，包好一个放进盘子，随后友好嘲弄一下谁包的最丑。 李姨拍了拍沈泽的脏手：「你哟！等会儿把你包的丑饺子单独下咯！」 沈泽委屈，「李姨，哪里丑了，这叫个性！」 李姨嫌弃，捧着那一个个炸开的饺子，无奈道：「那你自己吃咯！」 「好东西当然要分享！」沈泽得瑟说。 李姨戳了戳他的脑袋，「就你贫！」 李姨去下饺子的时间段，周暖一人来到了花园，和岁岁蹲在一块儿，挖着沙子堆成小丘。 她还是有些孤僻的，呆在人群堆里也不知道要讲什么。 周馨和他们说说笑笑，视线有意无意扫向花园，周亦陌自然也是。 「我出去透透气。」周馨说。 她自己推着轮椅，但又琢磨着周亦陌客厅通往花园的门坎她该怎么过。 思考之余，她一把被沈泽抱起，周亦陌将轮椅搬到花园，沈泽又将周馨轻放在轮椅上。 周亦陌和沈泽未有言语，却配合得当。 周馨嘲他们笑笑，自个儿去推着轮椅转了起来。 沈泽悄声说：「你姐不是明摆着去找暖暖聊天吗？不怕出问题？」 周亦陌冷漠扫了沈泽一眼，掸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她是我姐，不是我妈。」 周馨坐在轮椅上，来到周暖身后，周暖听见动静，扭头，见到是周馨迅速站起。 岁岁也扭头，见到是周馨就扑了上去，嘴巴一张一张，虽说不出话，但却是极高兴的。 周馨捏了捏她的脸，「岁岁呀，又长大了些啊。」 周馨有时候会背着她爸妈来偷偷看岁岁，给她带些东西，有时连周亦陌也不知道。 周馨让岁岁自己玩，拉起周暖的手，温和道：「暖暖，推我到秋千那儿。」 「昂，好。」周暖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来到秋千那儿。 周馨指了指秋千：「你坐。」 周暖点点头。 「暖暖，嫁给亦陌，你们的路也许不好走。」周馨还是需要给周暖打预防针的。 周暖抿嘴，「知道。」 不管是家世，还是其他，他们其实并不相配。 「不过，我支持你们！」周馨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周暖咧嘴一笑，周馨和周亦陌脾性还真的是不一样啊。 「嗯。」 「那你该叫我什么了呀？」周馨歪头问她。 周暖软软糯糯道：「姐姐。」 「哎～～～」周馨欢乐地应，轮椅在原地高兴地转了一圈。 「总算有个妹妹了！」周馨一个人嗨了大半天。 周暖也被她那高兴的样子传染了，掩嘴笑了起来。 沈泽和周亦陌老远看见她这副模样，也跟着笑了。 沈泽嘴角抽搐：「亦陌，你姐是女神经吧……」 「喔……我去告诉我姐……」一贯冷淡的态度。 「别别别！」沈泽死死勒住他的胸膛，不让他走。 见沈泽和周亦陌在远处看着她，周馨收敛了些。 「暖暖啊。」周馨清了清嗓子叫她。 「嗯？」 「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啊。」周馨这才问到了点子上，她感受到周暖性子温和但还是有些孤僻。 周暖缓缓说：「感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她出身孤儿院，骨子里多少有些自卑，又从小独立。 「为什么呢？」周馨握住她的手问。 周暖大方一笑，不以为意讲：「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 也许别人生活在孤儿院能长成与她截然相反的模样，开朗的活泼的乐观的，但是她，已经是现在这样，不能说不开朗，只能说遇事都是平平淡淡，不会有太多自己的情绪。 周馨笑容僵在脸上，握住周暖的手也一顿，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周暖清和一笑，「好啦，姐姐，别发愣啦，李姨叫我们吃饺子呢。」 周馨看向远处的客厅，沈泽和周亦陌早已进屋，李姨正朝她们招手。 周暖从秋千上站起，周馨又收紧了握着周暖的手，目光柔和看向她。 她用自己最最柔和的声音与周暖说：「你要是想，我就是你亲姐。」 周暖回以她一笑，暖糯：「现在你就是我姐姐呀。」 自然，随和，温馨。 「是是是~」周馨连点几下头。 饭桌上，一片混乱。 混乱的源头就是夹菜，啊不，夹饺子。 周亦陌给周暖和周馨夹，沈泽给周馨夹，周暖给岁岁夹，周馨给周暖夹，许盈给周亦陌夹，张询给周暖夹随后又给周馨夹再着给许盈夹，李姨给每人夹了一个。 这饺子夹着夹着都要冷了，李姨放话：「都吃你们自己碗里的！」 「是！」异口同声，孩子挨训般答。 大家各吃各的，果然就安静了许多。 「馨姐打算在亦陌家住多久啊。」许盈吃着蘸醋的饺子问。 周馨转着眼睛思考了一下说：「反正包吃包住，住多久都行。」 李姨插嘴：「那哪儿行啊，夫人和老先生要担心死了。」 周馨撅了撅嘴，「爸妈他们吵架呢，没空理我。」 李姨来劲儿了，问：「他们为什么吵架啊。」 周馨清了清嗓子没说话，这吵架的原因，无非落在周亦陌和周暖身上。 李姨毕竟年长，比他们多吃了几十年的盐，猜到了些什么。 周亦陌假装跟自己没关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周暖是压根儿没往自己身上想。 张询目光落在周馨这边，犹豫半晌，随后叹了叹气，站起。 许盈看向离开位置的张询问：「怎么了？」 张询走到周馨旁边，捡起刚才落在地上的毯子，重新给周馨盖在腿上，声音淡淡：「毯子掉了。」 沈泽在旁又塞了个饺子在嘴里，安安静静，没说话。 周馨一笑，「谢谢阿询，奖励一个饺子。」 随后往张询碗里夹了个热乎的饺子。 沈泽这才发话，「我怎么没有啊。」 周馨白了他一眼：「你给我吃着碗里的，你碗里都快垒成小山了。」 沈泽不语，果然闷头吃了起来，也不说话。 饭后，一群人披着毯子在花园里消食。 这大张旗鼓的……还以为在夜观星象呢…… 「小盈，冷不冷啊。」周馨看着穿着有些单薄的许盈。 许盈摇头。 周亦陌闻声也看向她，高挑的许盈在这样的初冬之夜显得更加瘦削，周亦陌默默转身走入室内。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条绒毯，他走到许盈面前，递给她，清清冷冷又带些命令的口吻，说：「披着，你不能受冻。」 许盈望着那条由修长双手递过来的毯子，慢慢伸出手，接了过来。 绒毯披在自己身上，她复又抬头看向周亦陌，可是周亦陌的视线却不在她身上。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有笑得温暖柔软的周暖和岁岁。 第33节 ☆、饺子（3） 周亦陌全身心的看向周暖和岁岁，浑然不知许盈彼时的眼神，多一分祈求，多一分卑微，可是那双琥珀色瞳眸里，却没有她的影子。 她多想伸伸手，去扯扯周亦陌的衣袖，可是她的傲气，她的尊骨，却让她拉不下脸面。 张询靠在玻璃门的框架旁，狭长眉眼望着他们，终是叹气向他们走去，他手揽住许盈的肩膀，让她显得不那么孤立无援。 许盈侧脸盯着那双给她力量的双手，心中颇为感激。 「亦陌。」张询开口。 周亦陌这才敛了神，重新看向许盈他们，他琥珀色双眼平平淡淡。 「嗯？」 张询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我送小盈回家，她不能太累。」 周亦陌再度注视许盈，许盈也迎上他的目光，周亦陌启唇，思忖了会儿，伸手替她拉拢了下毛毯，话语中是关心和叮嘱，「早点休息，你身体不好。」 在旁人听着是关心，在许盈听着，总是少了些什么。 周暖恰好回头，看见周亦陌这样温柔的眉眼，心中思绪又繁杂错综，复迅速扭头。 周馨注意到周暖的神色，又明白许盈的眼神，只是周亦陌背对她，她始终无法明晰她这弟弟的心思。 许盈最终无言点头。 周亦陌望向周暖的方向，「暖暖。」他唤。 周暖回头，「嗯？」 「我送送许盈，就回。」 「好。」周暖抱着岁岁说。 许盈与周馨和李姨打过招呼后，先和周亦陌走向车库。 张询走了几步，朝周暖说：「周暖。」 「啊。」今天这一天他们都没有什么交流，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周暖有些不自然。 「改天幼儿园见。」张询嘴角淡笑。 「喔，好……」周暖清和道。 张询转身，又朝周馨摆了摆手，后跟上周亦陌与许盈的步伐。 周暖长舒一口气，张询一叫她，她就心慌，还以为他又要出什么?蛾子。 周馨手指有韵律的敲打轮椅，面上表情哭笑不得，周暖和张询……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张询个兔崽子，怎么都不跟我打招呼！」沈泽抱怨，他怎么一点威严也没有。 周馨拍了拍轮椅，「阿泽，抱我回客厅。」 沈泽站着杵腰不动，一脸傲娇，还在为刚才饭桌上的那个饺子计较。 周馨瞪了他一眼。 沈泽依旧不动。 周馨脾气也硬，自己转着轮椅向客厅方向去，沈泽虽不动，这目光可是没离开过周馨。 眼看着周馨再向前一段，就要撞到槛儿，可能要摔，他立刻冲了过去，抓住轮椅的推手。 周馨语气不好，「你不是不愿意吗？」 沈泽皱眉，默不作声，帮她盖好毯子，不管周馨同不同意，一把将她抱起，向客厅走去。 「你也不说一声！」周馨吼了一句。 她突然离开轮椅，连个准备都没有，有些被惊到。 沈泽依旧不言不语，走到室内就把周馨往沙发上一扔。 复又转身走到室外，将轮椅拿了起来，有些用力的一放。 「李姨！暖暖！我走了！」他声音略大说。 李姨从厨房探头，「好～路上小心。」 周暖抱着岁岁进屋，「不等亦陌回来？」 「不了。」沈泽又扫了一眼周馨。 周暖举起岁岁的手，「岁岁跟叔叔说再见。」 岁岁听不懂，小手还是挥的起劲。 沈泽捏了捏岁岁的脸，随后朝门口走去，周馨也不说一句话。 沈泽侧目，声音薄凉：「周馨，你就不能多求我一次？」 说完这句，沈泽立刻扭头就走。 周馨怔愣，默声。 她对所有人都可以撒娇，唯独对沈泽拉不下脸，她可以强着，自己承受，也不想麻烦他，从小到大。 周暖把岁岁塞进李姨的怀里，站在空荡的客厅，离周馨一米的距离，犹豫半晌，还是在周馨的身侧坐下。 周馨的齐肩发遮去了她的神情，周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周馨慢慢扬起头，扭头看向周暖。 周暖见到周馨这样的神情，心里不好受。 周馨那双本该熠熠生辉的双眸，此刻有些暗淡，神色落寞，含着星星点点泪光。 今天一天，周馨给周暖的印象都是乐观积极活泼惹人爱的，就现在，周暖却觉得她脆弱无比。 「暖暖……」周馨的声音轻不可闻。 「嗯。」周暖柔声。 她伸手摸了摸周馨的发丝，也不知现在该说什么。 得到周暖的应声，周馨靠在她肩头，神情微木讷。 车库，沈泽气势汹汹来开车，刚送走许盈和张询的周亦陌还来不及说什么，沈泽的车就已经扬长而去。 「阿……」 泽…… 留下周亦陌那伸在半空尴尬的手。 他盯着沈泽离去的车，若有所思，这是怎么了。 许盈坐在张询的副驾驶坐上，闷闷不乐，只是呆呆望向窗外迅速后退的光景。 路灯一盏盏，幽黄弥暗。 「知道自己会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去他家。」张询低沉道。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周亦陌。 「阿询……」许盈沙哑慵懒。 「嗯？」 「我以为我只会不开心，但我没想到我会不开心到这个地步。」 许盈撅嘴，有些孩子气。 她嫉妒，很嫉妒。 张询淡笑，也不说话。 「阿询，你喜欢那个女孩子什么？」许盈突然侧头，有些揶揄问。 张询被问住了，只是淡然：「很明显？」 许盈摇摇头，「不是……只是眼神不同，虽说你今天没跟她说话，但是……」 许盈没有继续说下去，是女人，总能感觉到男性的荷尔蒙对谁产生反应吧。 周亦陌回到家，周馨已经靠在周暖的肩头进入浅睡的状态。 「暖……」周亦陌想唤周暖，周暖立刻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周馨，用嘴形说睡着了。 周馨双眼紧闭的面颊嘴角上扬，突然欢乐地窜起，双手捧起周暖的脸，喜爱道：「暖暖，你怎么能那么贴心呢！」 周暖一笑，「醒了呀。」 刚才周馨乍得窜起，吓了她一跳。 「诺，你老公关门声太大了。」周馨抱怨一下，眼神瞥了一眼周亦陌。 周亦陌淡笑。 这锅他背。 「姐，我送你上楼，让暖暖给你擦个身。」周亦陌征求意见。 「好～我也有点累。」周馨点头。 周亦陌抱着周馨上楼，周暖将周馨的包裹拿着，跟在他们身后。 「亦陌，你出去吧，留暖暖就行。」到了客房，周馨淡淡说。 周亦陌点头，关门出去。 周亦陌出去后，周馨立刻大字型躺下去，「啊呀呀……总算能躺下了。」 周暖帮周馨理着包裹里的东西，周馨小声说：「暖暖～」 「嗯。」温和应。 「你可千万别跟亦陌说我刚才……那个……那个那个……」周馨吐吐舌头。 周暖点头，笑说：「好～不说。」 第34节 「就知道你最乖了。」周馨给周暖一个飞吻。 「姐姐，那些你要随手拿的，我帮你放床头。」周暖低眉抿嘴问。 周馨思考，「嗯……黑色计算机包……还有……那个蓝色的袋子。」 「好。」 为了方便，周暖帮周馨把计算机拿了出来，插好电源放在床头柜。 而后她又对着那个蓝色的袋子哭笑不得，里面是毛线，和一条微成型的围巾，周暖扫了一眼，又看看周馨。 「姐……」 「嗯？」 「围巾……」 「围巾怎么了？」周馨立刻蹦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周暖拿出一头，指了指一角，「这儿掉了好几针。」 周馨挠头，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这平日里让她创作创作，写写小说，她随时上手，这围巾织了几天，她真的是大半脑细胞死了。 「暖暖……能补救吗？」周馨楚楚可怜。 「得拆了重织……」周暖结结巴巴说。 「嘤！」周馨抿嘴，捧起她小围巾，「那要拆到哪儿呀……」 拆一针，她就心痛一针，这一针都够她码好多字了。 「要不……我帮你拆，然后你重织？」周暖看她可怜又可爱的样子，甜甜笑说。 「好好好！」周馨眸中闪光看周暖。 周暖坐在周馨身边，小心翼翼地拆起来，又仔细的将线重新绕回线团，之后给周馨的围巾稍稍进行了补救工作，总算是好了。 「宝贝儿！爱死你了！你好贤惠！」周馨拿起周暖拆好的围巾，亲了一口。 「行了，我去弄水，我们擦身吧。」周暖温和说。 「嗯吶。」周馨乐呵应。 处理完一切后，周暖掩门离开，周馨靠在床头，盯着围巾发呆。 「臭沈泽！还有老子给你织围巾！哼！」 周馨打了围巾几拳，随后又抚抚平，这围巾织得她手酸，这不能扯坏了。 她想想又气不打一处来：「我为啥要给你织围巾啊！你说织就织啊！」 周馨将围巾一扔。 随后又摸了半天给摸了回来，「气死我了！」 「你抱我进客厅会死啊！」 「你发什么脾气呀！」 「还是我太凶了……」周馨又喃喃。 「哼！不管了！」 周馨将围巾一扔吗，捧起计算机，「码字码字码字！」 沈泽回到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抱怨嘀咕：「难道感冒了？」 他吸了吸鼻子。 ☆、冬营（1） 周暖从周馨那里回到自个儿卧室，周亦陌已经躺在床上悠闲自得地看起电视了。 周暖刚拿起睡衣，动作停了下来，周亦陌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 周暖正呆呆碎碎念：「要给姐姐冲个电热水袋。」 说完，她咻的一下又走了出去。 过会儿她回来，拿起睡衣洗澡，刚进浴室，就听到周暖说：「靠枕忘了！」 周馨要写小说，没靠枕会不舒服。 她蹭的一下又出了房间。 周亦陌这回扔了手里的遥控器，没心思看电视了。 周暖回来直奔浴室，看也没看一眼周亦陌，周亦陌手环胸。 十五分钟过后，周暖洗完澡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杏眼扫过周亦陌，落在他的床头柜，「餐巾纸！」 这回好了，直接将周亦陌床头柜上的纸巾整合扫走，拿去给了周馨。 周亦陌想说委屈呀，姐姐离家出走，怎么来拐跑他老婆了。 等周暖回来，周亦陌已经把电视机关了，他翻看着报纸，灯光有些暗。 周暖向他走近些，伸长手，没收了报纸，淡淡道：「对眼睛不好，也不开个灯。」 周亦陌表面平静，无波无澜，心里乐开了花，老婆总算是想起他了。 结果下一秒周暖走神，嘴里嘟囔：「姐姐的……」 周亦陌听不下去了，一把扯住周暖，翻了一百八十度，压在了身下。 周暖被吓得心跳急速，这是咋……咋……滴？ 「你……你要干撒？」周暖结结巴巴。 周亦陌如果想干什么，她还没准备好…… 「吹完头发再去。」周亦陌低沉道。 初冬这样没吹头发跑来跑去容易着凉，他担心她。 「喔……喔……」周暖应。 她用食指戳了戳他胸膛，「那你也得起来，我才能去。」 周亦陌浅笑起身，站在床边。 周暖伸出双手，意思是要他拉，嘴里软糯道：「拉我起来。」 周亦陌唇角上扬，双手去握住她双手，用力一拉，周暖躺着的整个人顺势站了起来。 「啵。」 周亦陌借力嘬了一下周暖的双唇。 周暖抿嘴，脸红了，拿起掉在床上的毛巾，跑到浴室吹头发去了。 周亦陌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咧嘴笑开了。 趁周暖吹头发的时间，周亦陌走出房间，来到客房，周馨正插着耳机听歌，手里也不闲着，在织围巾。 周亦陌靠在房门口，周馨抬也不抬眼皮，说：「怎么啦？」 「暖暖被你拐跑了。」典型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是你姐我人格魅力大！」周馨帅气地挑了挑眉。 周亦陌目光落在周馨手里正在织的围巾上，「织给沈泽的？」 周馨手里动作没停下，嘴里满是不乐意，「织给猪的！」 周亦陌扬眉问：「你们今晚怎么了？」 周亦陌想起沈泽刚才在车库那气势汹汹离开的模样，他猜八成是跟他姐吵架了。这两人从小吵到大，就没停歇过。 「没怎么。」周馨撅嘴，手上动作加快。 周亦陌无奈笑笑，温和说：「好了，姐，早点睡。」 「嗯，知道啦，叫暖暖也早点睡。」 周馨叮嘱，小丫头给她跑了一晚上腿了。 「嗯。」 周亦陌回到自己房间，周暖还在吹头发，好一会儿，吹风机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周暖松松垮垮随意将干暖的头发扎于脑后，走出浴室。 周亦陌站在窗口，聚精会神地看着外面的天空，背影挺拔，身形令人迷惘。 周暖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暖柔问：「看什么呀？」 「星星。」周亦陌语调微微上扬，有些欢愉。 周暖对着窗外瞪大了眼睛，又瞇紧了双眼。 啥？ 撒子？ 虾米？ 她愣是看了半天，也没在那一片墨色的天空看到一颗星星呀。 飞来飞去的灰机倒是有那么几架。 周暖赶紧伸手摸了摸周亦陌的额头，这没发烧呀。 大半夜说胡话。 周亦陌对周暖的举动一愣，看她满脸疑问的模样，觉得有趣。 「哪里有星星嘛。」周暖嘟囔，又看向窗外。 第35节 周亦陌轻笑出声，「都被云挡住了。」 「那你还说看星星？」 「隐形的星星。」周亦陌说的一本正经。 「……」 周暖嘴角抽搐，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周亦陌那么有情怀呢。 周暖不睬周亦陌向床走去，周亦陌以为她又要去周馨那里，赶紧说：「姐她已经睡了。」 周暖回头：「知道啦，我睡觉了，不去姐姐那里。」 周暖钻进被窝。 周亦陌见自家媳妇儿总是能躺平了，也拉了窗帘，上了床。 周亦陌伸手关了灯，黑暗中，两人躺着。 半晌过去，低沉润泽的男声响起。 「明天带岁岁去露营吧。」 周暖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周亦陌想露营…… 结果还做了个铺垫…… 还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说站在窗边看星星…… 「不去。」周暖拒绝。 「明天要上班呀上班。」软软糯糯嘟囔。 随后，周暖疑问扭头，「周医生，难道你明天不用上班？」 「嗯，放假。」 「喔～」 周暖恍然大悟，她给忘了。 这「喔」完后就没下文了。 周医生心想，你怎么不往下问呢？ 「我明天放假你难道不高兴吗？」周亦陌主动说。 周暖扭回头，沉默不语。 唇角却在黑暗中偷偷扬起，她哪能不高兴。 但她现在就想假装淡定。 「睡着了？」周亦陌未听见周暖的声音，只当她是入睡了，语气淡淡失望。 「没呢。」周暖透着揶揄。 「那明天去露营？」周亦陌重新打起精神。 「不去。」 「爬山？」 「不去不去。」 「野餐。」 「不去不去不去。」 「我难得放假喔。」周亦陌声音闷沉惹人怜。 「嗯。」 「那我明天就呆在家。」 「嗯。」 「然后等你下班。」 「嗯。」 周亦陌顿了下，继续说：「然后造人。」 「嗯。」 这一声答下去，周暖总觉得哪里不对。反应过来后，拿起枕头向周亦陌砸去，「周亦陌！！！」 他们连房都没圆呢，造撒子人哟！ 这话说的周暖耳根子红，没办法，她脸皮薄。 周亦陌含蓄润泽的笑声响起，「好了，不逗你。」 周暖重新躺平，稳了稳情绪。 「天都这么冷了，还露营啊。」周暖其实是担心岁岁着凉。 「冬营，最近比较流行这个。」周亦陌找了一圈资料。 周暖细想了想，「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请假。」 「好。」周亦陌立刻接话。 「……」周暖侧过身躺着，「周医生，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请假啊。」 讲话都不带个停顿的。 「嗯。」他低沉应，眼梢有了笑意。 他蓄谋已久的。 周暖心想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清清冷冷，孤傲不羁的人，脸皮厚呢？ 「好……那我请三天假……」周暖睡意满满，打了个哈欠。 好困…… 「嗯。」 「睡觉啦……」周暖裹了裹被子，闭上眼睛。 「暖暖。」 周暖困得不理他。 周亦陌继续：「你怎么认识许盈的？」 周亦陌今天才知道，周暖与许盈原来已经见过了，而且似乎有什么误会，并且是关于岁岁的妈妈杨晴天的。 「嗯……」周暖又睁开朦胧双眼，长吟片刻，组织了下语句，迷迷糊糊把那天在商场碰见许盈的始末，告诉了周亦陌。 「嗯……」听完后，周亦陌只是单声应了一下。 周暖晓得，这其中还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许盈对岁岁亲生母亲的态度，还有周亦陌对许盈的感情。 周暖想起今晚周亦陌给许盈批毯子的模样，是发自内心关心的。 不是医生对病人的那种，而是别的。 想着想着，周暖眼皮开始打架，不一会儿，黑暗里传来了轻然的呼吸声。 周亦陌侧过脸，琥珀色眼眸神情温柔，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梢，心大呀，就这么睡着了，都没什么想问他的吗？ 他阖上双眼，随着周暖的呼吸声，也渐渐有了睡意。 第二天，一家四口去露营了。 周暖整个人站着草地上，看着前方欢乐的一大一小，脑袋嗡嗡作响。 她昨晚答应露营了？？？ 她那时迷迷糊糊的真答应了？？？ 今天一早起床，周亦陌就让她快些换衣服，匆忙吃完早饭，就已经坐在车上，到了这个地方。 看了看满地齐全的露营装备，还有行李，果然周亦陌是蓄谋已久的，她哭笑不得。 「暖暖。」周馨仰头看她。 「啊……啊？」周暖回过神，「姐。」 「怎么了？一脸呆呆的样子。」周馨笑问。 「我……我好像还没请假！」周暖赶紧翻包包，找出手机，果然上面好几个电话，除了王莉的，还有张询的。 「姐，我打个电话。」周暖说。 周馨点点头。 周馨又转了转轮椅，望向周亦陌和岁岁。 冬日阳光暖人，人更暖心。 心旷神怡。 周馨扑咯一笑，斜眼看了看轮椅的袋子，取了下来。她从袋子中拿出绒线，晒着太阳，织了起来。 周暖来到一旁，回拨了王莉的电话，电话立刻通了，王莉的声音传来，「暖暖，你怎么没来上班呀？生病了？」 张询本来要去教室，听见王莉在和周暖打电话，又坐回了位置上，竖起耳朵偷听，手里找了些东西随便翻看。 「你居然抛弃我偷跑出去玩了？」 出去玩？ 张询挑眉。 「你们去干嘛了？」王莉问，「露营啊！」 露营？ 张询抬了抬眼皮。 「最近冬营很流行的！你们去了哪个营地啊？」 周暖扫了眼周围，哪个营地啊……果然以她极好的视力搜寻到了蛛丝马迹，她蹲下看了看插在土地里小旗，小旗上有字。 第36节 王莉点点头，「那里呀，挺好的，你好好玩，记得打电话向上头请个假，知道吗？嗯……好，挂了，拜。「 王莉收了线。 张询摩挲手指，所有是去了哪个营地……他居然没听见…… ☆、冬营（2） 青山脚下，周亦陌挺拔站着，他琥珀色的瞳眸扫视了一圈，寻了一处稍微空一些的草坪，打算搭帐篷。 占据好地理位置之后，他从裤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了近期的一个电话，「喂，王教练，对，我们到了。」 挂了电话之后，周亦陌在原地等了会儿，随后一个肤色偏黑的中年男子朝着周亦陌走了过来。 「周医生。」他客气叫道。 「王先生，麻烦你了，我不是很擅长搭这个。」周亦陌礼貌谦虚说。 「周医生，您别跟我客气。」王教练一脸憨厚，已经将装备拆开，准备动手了。 周暖交代完请假事务后，带着岁岁来到周亦陌身旁，周亦陌见她走过来，淡淡说：「暖暖，你去休息会儿吧。」 周暖温和道：「不用我帮忙吗？」 「你要帮倒忙吗？」周亦陌玩笑说。 周暖撅嘴：居然小看她。 王教练看着周亦陌和周暖，老实巴交问：「周医生，您太太啊？」 周亦陌点头。 「跟你真配。」 王教练竖起大拇指，周暖眉目温柔，看着让人很舒服。 周暖脸一红。 岁岁个小机灵鬼扯了扯周暖的衣服，周暖弯腰问：怎么了？ 岁岁：妈妈，你亲爸爸一下。 周暖一吓，问：为什么呀？ 岁岁：老师说亲亲表达爱呀。o(n_n)o 周暖哭笑不得，她有些踌躇，这大庭广众的…… 周亦陌在旁看着两人打手语，唇角一笑：幼儿园老师教的真好。 半晌，周暖不动，周亦陌倒是站了起来，手上还套着搭建用的白手套，他就用手腕揽过周暖的脖子，在周暖吃惊之余，周亦陌在她脸颊上淡淡落下一吻， 他向岁岁挤了挤眼睛：可以了吗？ 岁岁仰头看着他们的动作，点头：爸爸真棒！ 王教练在一旁也笑了。 周亦陌也弯腰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一下：好了，带妈妈去玩。 岁岁牵起周暖的手，拉着往回走。 周暖嘴角抽搐，这一大一小说好的吧…… 王教练看着岁岁的背影，有些尴尬问：「周医生，您女儿她……」 「她是聋哑人。」周亦陌语气平淡。 王教练也不继续问了，认真搭帐篷。心中叹息，周医生这么好的人，女儿居然是聋哑人。 幼儿园办公室，张询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悠闲走到王莉位置旁，一本正经问：「王老师，周老师去哪里了？」 王莉抿嘴，看来张询是听见她讲电话了。 她心想，张询怎么还没放弃，她家暖暖可都是结了婚的人啊。 「张老师啊，暖暖老师她……都结婚了……」 王莉打算给他开导一下，就算她家暖暖长得国色天香，但也是别人的老婆了。张老师再怎么不济，也不至抢别人老婆吧？ 「我的意思是我参考一下，下次带女朋友去。」 张询说的一本正经，一脸王莉老师你误会了我的表情。 王莉眨眨眼，看来是她想多了，又恍然心生佩服，张老师居然这么快就找到第二春了？ 「喔喔，那就好……暖暖老师去青山脚下的那个青山营地了。」王莉弯眼笑说。 「谢谢。」张询礼貌，若有所思走了出去。 出了办公室门，张询从口袋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通，「喂？」 许盈此时正在旁听一个经济讲座，前面几米远的讲台上一个头发花白的精英人士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理论。包里手机开始震荡，许盈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偷偷从小门溜出去接了电话。 「阿询，有事吗？」她说。 「露营去不去？」张询手插裤袋，靠在走廊的柱子上。 「露……露什么？」许盈都快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 「露营。」张询重复。 许盈惊讶，好笑道：「你……找我啊？」 「嗯。」 「找我露营？不是去听什么音乐会，看什么舞台剧哦？」许盈没想到张询会叫她去露营。 张询是洁癖，从小到大，非清洁无比场所不入。 让他在泥巴上打滚，许盈是想都没想过。 「嗯。」张询答得干脆。 「去去去，当然去。」 许盈答应，她想看看张询是不是转性了。 「那什么时候啊？」许盈问。 「现在。」沉静稳重。 许盈挂了电话，和一些前辈打了招呼，才从讲座偷溜。 出了旋转门，她发现张询的车在大厦门口等了。 那车是他自以为非常低调的法拉利…… 许盈上了车，惊讶：「这么快啊，幼儿园工作呢？」 张询发动车子，「敌动我也动。」 答非所问。 「啊？」许盈没听懂。 张询没继续说下去。 这双排管的车在路上嚣张地跑着，许盈哭笑不得，阿询这人从骨子里就是招摇的，在幼儿园上班已经克制了不少。 但她也有不明白的，这么一个阔少，怎么非在自家旗下一个投资的幼儿园「隐形埋名」的带小孩儿呢。 说是为了女人，她可不信的。 「你这车开去幼儿园？」许盈三分揶揄，三分好奇。 「怎么会。」张询淡淡道。 在幼儿园，他可是个低调的人。 「那你还有时间回家换车？」许盈佩服。 张询不紧不慢解释，「总要回家准备下露营装备。」 许盈淡笑，有些不可置信，这回张询这露营的心思，倒是真的。 许盈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过这方向……怎么越走越不向去露营啊…… 「阿询，你现在去哪里？」 「接沈泽。」 「阿泽？」 许盈有些吃惊，这是咋回事？ 张询和许盈到了医院后门，等了一会儿，就见沈泽急急忙忙跑出来，他站在张询车外朝内看了看，嘴角抽搐。 「张询！你让老子坐车顶啊！」他咆哮。 张询的这辆法拉利，就俩座位。 许盈摇下车窗，沈泽瞅了眼许盈，支吾说：「小盈啊……」 「啊？」 「要不你坐我腿上？」 许盈：「你死滚！」 「咱俩小时候还一起洗过澡呢！」 「洗你妹！」 许盈啪唧摇上车窗。 「你就不能伪装一下巨型婴儿吗？」沈泽那哀怨的声音透过车玻璃传入车内。 「……」许盈一脸生无可恋。 第37节 张询将车窗摇下一条缝，淡淡道：「你自己开车。」 说完一脚油门，车开出几十米远。 沈泽在后面吐槽着，「张询！你个骗砸！说好带我去露营，还要我自己开车！」 不过吐槽归吐槽，沈泽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跑回地下车库，向自己的车子进发。 沈泽的车跟在张询车后，要不是因为周馨，他才不要跟张询去露营。 刚才在医院，沈泽接到张询的邀请电话，说去露营，沈泽觉得他脑子坏掉了，想挂电话，谁知对面提了俩字——周馨，他就答应了。 沈泽现在苦恼啊，昨晚跟周馨那点小摩擦，他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现在想去赔礼道歉，又拉不下面子，正好张询给了一个台阶下，那他就顺势走。 路程走了一大半，张询的目光被街边一事物吸引，车速慢了下来。 随后他从后视镜内见沈泽的车停在路边。 沈泽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小跑去街边。 张询垂了垂眼帘，后踩了剎车也将车停下，等着沈泽。 许盈本不解，抿嘴扭头看向后方街道，也便明白了。 沈泽拿着东西，向张询挥挥手，示意好了。 两车再度出发。 到达青山营地，沈泽拎着东西下了车，挪到张询身边问：「馨姐呢？」 「应该……跟周亦陌一起。」张询四处搜寻着脑海中的身影。 「啥叫应该啊。」沈泽说。 听到这名字，许盈总算是弄明白了，合着人家周亦陌一家子在露营，你张询也扯了她和沈泽俩人一块儿来凑热闹。 「阿询……」许盈朝张询翻了个白眼。 张询清了清嗓子，波澜不惊道：「我就请了你们两个来露营。」 沈泽：啊咧？what？ 沈泽他将手里东西塞给许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给张询一个锁喉，嘴里絮叨不停，「你个大骗砸！」 「大骗砸！」 「亏得我相信你！」 「馨姐没来露营！」 「害我空欢喜一场！」 「谁要跟你露营呀！」 张询拍了拍沈泽的手，指了指远处，示意张询看。 沈泽没好气，「干嘛！又要骗我有飞碟啊！」 「馨姐……」张询艰难道。 沈泽个死小子是真用力，张询脸都红了。 许盈见状，无奈解释：「亦陌他们在那儿。」 沈泽看去，果然在诶…… 他慢慢松了手，张询喘了口气。 许盈抿嘴，给沈泽这个一根筋的继续解释：「其实……我们是偷跟过来的。」 「不管，来了我就要去凑热闹！」沈泽又从许盈手里抢过东西，朝着周亦陌他们走去。 许盈淡淡摇头，沈泽就是那种想得少的人，也不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偷跟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 「阿询，做的过了啊。」许盈轻声说。 张询手插裤袋，视线落在远处的周暖和周亦陌身上，嘴里薄凉道：「他们是速成的，你觉得感情几分真，几分假。」 「速成？」许盈皱眉。 张询派人调查过了周亦陌与周暖的婚姻过程，也基本确认两人根本是在无恋爱的环境下结婚。 张询一字一句的将这些说给许盈听，许盈只是静静将他的话纳入心里，表情没什么起伏，心里却排山倒海。 许盈心情复杂了许久又瞬间通透。 哪怕周亦陌娶了他不爱的周暖，但这一切都说明，周亦陌不想娶她，不是吗？ 周馨织着围巾就看见远处一个不明的巨型物体向她迅速移动，定睛看清后，她赶紧将手里的毛线藏起来。本来欢喜的面容也迅速冷淡下来。 沈泽屁颠屁颠跑过来，本来是朝着周馨去的，谁知道临时拐了个大弯，朝着周暖去了。 周暖此刻正跟岁岁在聊天，虽然有些慢，但母女俩人沟通还是没障碍的。 「蝴蝶啊……这个季节没有蝴蝶呀岁岁。」周暖给岁岁耐心解释。 「暖暖！」沈泽这么一吼，连不远处正在和教练搭露营帐篷的周亦陌也回头了。 阿泽…… 周亦陌蹙眉，他旋即又往沈泽身后望去，有两人也正在闲情逸致的向他们走来。 张询……小盈…… 周亦陌慢慢直起腰，目色邃沉望向张询，张询也不回避，直勾勾的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集，如火如荼。 许久之后，周亦陌移开视线，继续手上的动作。 「啊？」周暖闻声回头，「沈泽？」 「对啊对啊，是我。」沈泽笑着说。 周暖有些吃惊，「你……」她又向他身后望去，「你们……也来露营呀。」 沈泽拚命点头，目光却向着周暖身后的周馨飘。 心里埋怨周馨，你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周馨招呼来岁岁，正轻柔捏着岁岁娇嫩的小脸，手感不错。 沈泽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周暖，「暖暖，这个给那个……」 「哈？」周暖没明白。 沈泽挤眉弄眼，周暖「喔喔喔」迅速明了。 昨晚只有周暖知晓他与周馨的小摩擦，那这个和事老，当然周暖最合适不过啦。 周暖将手中袋子藏于身后，朝周馨走去。 「姐姐。」她糯糯叫。 周馨抬头，「嗯？」 周暖蹲下，将手里的沉甸甸的袋子从身后拿出来，「吶，糖雪人吃不吃？」 周馨眼睛都放光了，「吃！吃！吃……」 到最后一声有气无力，她扫了一眼周暖身后的沈泽，咬了咬牙，「不吃……」 「不吃？」周暖摇了摇袋子。 「来~岁岁呀，吃山楂喽~」周暖将袋子打开，直接手抓了一个糖山楂给岁岁，岁岁尝了一口，眼里星光点点，很是欢喜。 周馨盯着岁岁的模样，心里直痒痒啊，那可是她最爱吃的糖炒山楂呀！ 「暖暖……」周馨小声嘟囔。 「嗯？」 「给我吧……」 周暖温和一笑，将一大包塞给了周馨，抱起岁岁立刻走开，给周馨和沈泽一个和解的空间。 岁岁显然不乐意啊，那么好吃的糖雪人怎么只给了姑姑呀，她小手拚命挥舞着。 周暖立即又从身后变出了一袋山楂，「不急，我们还有，走，去找爸爸喽~」 周暖手里抱着岁岁，小跑着奔向周亦陌。 周亦陌拿手背蹭了蹭额角的汗，目光所及，那个熟悉的人影欢乐地向他跑来。 他唇角浅笑，岁岁其实挺沉的。 傻瓜，不累吗。 他慢慢直起腰，等她们来到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儿童节快乐~o(n_n)o ☆、糖雪球 待周暖走到离周亦陌很近的位置，他脱了白色手套，迫不及待迎了上去，从周暖怀里抱住了岁岁。 周暖有些微喘，周亦陌极为自然地替她将碎发卡在耳后。 他疑惑问：「沈泽他们怎么也来了？」 周暖拿起竹签戳了一个山楂塞进嘴里，眼角线条微微上扬，真的好吃！ 第38节 「他们也来露营……」周暖嘴里吃着山楂模糊不清地说。 岁岁在周亦陌怀里小手晃啊晃，妈妈呀，你看我一眼啊，我也要吃呀！ 周暖微笑，放下手里竹签，用手抓了一个塞进岁岁嘴里，母女两人大眼瞪小眼，嚼着山楂。 周亦陌眉眼闲散，盯着周暖的动作，周暖真的很细心，怕签子一不小心戳到岁岁，只要给岁岁喂，她就用手。 他带着柔和笑意，问：「没有我的？」 周暖扬头看了眼周亦陌，眼神示意：想吃？ 周亦陌点头。 周暖又眨眨眼：你自己吃？ 周亦陌只是盯着她，有些含情脉脉的意味。 周暖妥协：好吧…… 她犹犹豫豫用竹签戳了一颗，声音软软：「张嘴。」 周亦陌张嘴，周暖将那颗山楂送进了周亦陌嘴里。 「好吃吗？」周暖问。 周亦陌点头。 其实他不爱吃这些，但是既然有人喂，他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周暖塞了一个又一个进嘴里，岁岁还吧唧嘴吃着手里的一个。 周亦陌瞅着，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周暖也是个吃货呢。 「少吃些，小心牙酸。」周亦陌叮嘱。 周暖浅笑，手里动作依旧不停，她对着岁岁说：「岁岁不能吃了，昨天妈妈发现你有颗牙有蛀牙的痕迹。」 岁岁委屈脸，眼角下垂，眼泪马上盈满眼眶。 周亦陌戳了戳岁岁的鼻子，看着她的模样好笑道：「你跟谁学的？」 岁岁嘟起小嘴。 周暖摊摊手，表示绝对不是她，她才不卖乖。 张询和许盈老远看着他们，许盈手里还有一袋刚才沈泽留下的糖炒山楂，她自己戳了一个，放进嘴里。 白色的砂糖炒上裹着红色的山楂，衬的红色更加明艳，让人有食欲，入口先是砂糖的绵甜，接下又有山楂的酸味。 许盈吃了一颗，淡淡笑了，美味。 果然食物是治疗情伤的最佳良药！ 张询见许盈吃的那么欢，也打算从许盈怀里拿一颗来尝一下，结果许盈闪开了。 张询挑了挑眉，「不给吃啊。」 许盈乐道：「不给不给。」 张询立刻放弃了，他本也不爱吃甜食，只不过见他们都吃的开心，也想尝一尝。 别人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 他看向周暖，又看向前方的沈泽与周馨，那两人依旧目光交织，泛出火花。 不知怎么的，张询不由想叹气，「诶……」 许盈听到这一声叹息，嘴角抽搐，我家张大少爷不会因为一颗山楂就玻璃心了吧…… 张询慌神时，面前突然出现一颗山楂，「喏」，许盈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传来。 「干吗？」张询疑问道。 「给你吃啊，张嘴。」许盈没好气。 张询被那气势给震到了，张开嘴，将那颗山楂含进了嘴里。 好甜…… 他被这味道刺激到了，瞬间皱眉。 许盈见他那表情，以为他还要吃，冷漠道：「咋啦，一颗不够啊。」 张询摆摆手，现在就算是送他，他也不吃了，太甜了…… 「咳咳——」张询被这甜腻呛到了。 许盈偷笑，明明不爱吃，还非要吃，不给吃，还叹气，这下好了吧。 「喝水吧。」 许盈拧开怀里还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张询。 周暖吃着山楂，瞅着远处的沈泽、周馨、张询和许盈，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周亦陌见周暖入神。 「你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呀。」周暖不经意问。 周亦陌顺着周暖的目光望去，轻声「嗯」了一下。 周暖有些羡慕，跟她从小走到大的玩伴只有刘珊姐姐一个人。小时候在孤儿院，她也曾交到不少朋友，可是那些朋友没有多久之后就被别的陌生叔叔阿姨领养走了。而她与刘珊姐姐，却没有人要。 「真好。」周暖发自内心的说。 周亦陌看着周暖的侧影，红润的唇因为在吃东西而上下起伏，又有些微微撅起，眼里清澈无比带着纯真的羡慕。 他很想告诉周暖，不用羡慕。 现在，有我。 「暖暖，来抱着岁岁。」周亦陌打断周暖的胡思乱想。 周暖将手中的塑料袋套上纤细的手腕，接过扔在吧唧嘴享受糖雪人的岁岁。 周亦陌则低头重新戴上了白色的工作手套，目色沉沉，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待他戴好手套，他视线定格在周暖脸上。 周暖见周亦陌这样瞅她，以为自己脸上粘上什么东西了，「脸上有东西？」 周亦陌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周亦陌右手摘下左手刚刚戴好的手套，单手捧起周暖的脸，在她嘴角轻轻落下一吻。 薄凉的唇离开周暖唇角，眸光深邃，手掌还摩挲着周暖的脸颊，不让周暖躲避他的目光。 暖暖，我这样亲亲你，你是不是就少羡慕一点。 那我多亲亲你，是不是能让别人更加羡慕你一点点。 岁岁学着周亦陌的样子，也亲了亲周暖的嘴角。 她小嘴上的塘渣还落了一些在周暖面颊上，周亦陌浅笑，替她拂去。 周暖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心里酸酸甜甜的，不明液体湿润了眼睛，一双杏眼变得琉璃闪光。 她吸了吸鼻子，垂了垂脑袋。 过了会儿，周暖抬起头，她笑问岁岁：「岁岁呀，妈妈带你去坐下好不好？」 周暖放慢速度讲，指了指灌木丛中间草地上的那一片供孩子玩乐的秋千，显然不只是孩子爱玩，也有许多大人在那儿。 岁岁笑着点头。 岁岁现在开始学着唇语了，只要说话者速度够慢，岁岁能看懂。 「亦陌，我们去坐秋千了。」周暖对周亦陌说。 「好。」 周暖与岁岁在远处秋千上坐下，被这冬日的阳光浇灌。 周暖看向在阳光下光彩熠熠的周亦陌，周亦陌，他怎么能这么懂她呢，刚才，她差点就忍不住落泪了。她刚才的羡慕，他应该都看在眼里吧。 周暖眉眼变得温和，一切尘埃落地，似又才逶迤始来。 沈泽与周馨对立，沈泽手插裤袋站着，视线定格在周馨脸上。周馨也不甘示弱，虽坐在轮椅上，眼神表现的有些凶狠看向沈泽，久而久之，她气势稍稍弱了下来，又片刻过去，气势又减了一点点。 周馨习惯性的用牙咬咬下唇，最终败下阵来。 她低头戳着糖雪人，每次认真起来，她都是输给沈泽的。 沈泽严肃起来，哪还有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沈泽敛了眉眼，终是将那肃穆的样子化为温柔。 他向前走了一步，周馨视线落在他的鞋子上，又立刻收回，将头埋得更低。 沈泽耐心济济，他不缓不慢的在周馨面前下蹲，他与她说了第一句话：「别戳了，山楂都被你戳烂了。」 周馨想想也是，心疼无辜的山楂，终是扎了一个塞进嘴里。 周馨没有发现，这个上面的糖酥，比周暖和许盈那份上的要裹得更加饱满。 她使劲嚼了嚼，又放慢了速度，果然，味道极好。 「好吃吗？」沈泽笑颜展开问。 周馨半天低低沉沉说了句，「还行……」 沈泽浅笑，至少是愿意同他说话了。 周馨细细嚼了半天，将嘴里山楂的籽吐出，随后又插了一个，却迟迟没有塞进自己嘴里。 沈泽依旧半跪着，面前突然递过来一个山楂，那个安定清和的声音讲：「你吃不吃啊。」 沈泽抬头，望进周馨眼底，不生气了啊，「吃啊。」他说。 他将周馨给的那个包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特地买的吗？」周馨问。 沈泽没有回答周馨的话语，只是淡淡讲：「你爱吃，下次继续给你买。」 第39节 周馨垂眸，无言，微微点了点头。 沈泽注意到她的失落，却未有言语。 她问他是不是特地买的，他其实很想说—— 不是特地买的，会在路旁看见糖炒摊子，就停下车，也不顾是不是禁止停车区域，就跑去摊子旁，把老板正在炒的全部买下来。 不是特地买的，会跟老板说，有一份要多糖，最好裹得满满的，有人怕酸。 周亦陌在奋力搭建帐篷，张询又扔了一整套帐篷工具来，周亦陌眼角扫了一眼，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张询脱了身上的大衣，捋了捋袖子，戴上手套，开工。 皮肤黝黑的教练从已经全部成型的帐篷又走出，他大大咧咧对周亦陌说：「周医生，差不多了。」 「谢谢。」周亦陌朝他说。 王教练摆摆手，「周医生，甭客气，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家孩子的命呢。」 王教练的儿子也曾是周亦陌治好的孩子之一。 当时王教练的儿子有严重的唇颚裂，他想给孩子治病，却没有钱。 周亦陌是主治医生，他自己私底下匿名捐了些钱，又给唇颚裂的慈善机构打了电话，才给王教练凑齐了手术费。 王教练对周亦陌非常感激。 他现在是青山露营营地的负责人，周亦陌这次来这儿露营，也多亏了他帮忙。 周亦陌看向张询，清清冷冷问：「要帮忙吗？」 张询昂头，不温不火道：「你随意。」 周亦陌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是笑这人从小到大就这个脾性，还是别的东西。不过，他们总归是有些疏远了。 王教练见张询是周亦陌的朋友，热情的迎上去，「我来我来。」 经由教练帮助，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帐篷连一起了。 教练的意思是，既然你们是朋友，那就远亲不如近邻吗。 周亦陌淡笑，张询挑眉，都意味颇深。 周亦陌转身，走向周暖与岁岁的方向，与张询擦身而过时，他在他耳畔浅声道：「阿询，适可而止。」 话毕，周亦陌迈步离开，张询徒留原地。 张询神情呆愣木讷，他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周暖身上，他很想问她，你幸福吗？ 他也想问周亦陌，明明你们之间没有爱情，为什么要娶她？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手插裤袋，远观起了高大威武的青山。 许盈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看着刚才的一切，包括周亦陌和张询间的暗涌。 她自由随性地坐在树荫下，她还是不爱晒太阳的，也不爱冬天。 太阳晒的她睁不开眼，而冬天的寒风，总会让她的腿隐隐作痛。 她安安静静地独自在那儿，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冷啊。 她晃了晃手中的纸袋，里面空空如也，满满一袋的糖雪人早就被她吃干净了。 好饿……她摸了摸肚子…… 她的胃不是很好，本该吃些暖和温性的东西。 周暖在相隔甚远的地方观察到了许盈这个动作，见周亦陌向她走来，她交代说：「亦陌，看一下岁岁，我去去就来。」 「好。」周亦陌应下。 周暖跑到帐篷附近，捣鼓着周亦陌带来的那几个背包。 随后又拿着东西走向许盈。 许盈见周暖向她走来，有些尴尬，她瞧瞧左边，又瞥瞥右边，确定周暖没走错方向，就是向她而来的。 许盈话语间疏离，冷淡问：「有事？」 周暖递过手中盖子紧闭的杯子，示意许盈接着，许盈犹犹豫豫，还是拿在了手上。 周暖又将手中的准备的毯子，给许盈盖在腿上，又将一个纸袋放在许盈石凳上。 嘴里似是对一个熟知的朋友淡淡叨唠道：「天冷就多穿点。」 她做完这一切，也没等许盈开口，又小跑着离开了。 许盈愣了半晌，拧开杯子，里面是刚刚泡好的奶香麦片，而石凳上的纸袋里，则是一个三明治。 她缓缓抬头，望向已然走远的周暖，心情复杂，她舒了一口气，慢慢地吃了起来。 夜幕降临，宽阔的山脚下，大家对着天空的繁星，指指点点。 一簇又一簇篝火燃起，木块迸溅出橙红的火花，又瞬息而灭。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晚餐自然就要自己解决。 周亦陌觉得唯一的遗憾就是，李姨没有跟随他们一道来。 李姨回周家去看朱奶奶和奶奶了。 晚餐这种事情，在这样的场地，自然非烧烤莫属。 天气寒冷，大家在火堆旁依偎在一起。 沈泽一只手拿着新鲜出炉的鸡翅，另一只手举起手中的饮料，「忙里偷闲，干杯！」 「干杯——」 异口同声。 许盈手上捂着热茶，眼光总是有意无意扫着周暖，今晚她总是想找机会与周暖讲话，但最后都咽回了肚里。 她其实挺想谢谢周暖下午给她的毯子和三明治还有热饮。 许盈小心地嘬了口热水，犹豫半晌，还是决定算了吧。 她想，她和周暖，不会成为朋友的。 多年以后，许盈和周暖又是在这样一个冬日来到青山露营，那时她们都已为人母，也是一生挚友。成熟温婉的许盈远观青山美景，想想以前的事情，她就有些后悔，要是她那时拉下了脸面，她与周暖没准早八百年就是交心知己了，也就不会出之后那档子事情。那事发生之后，她对周暖算是愧疚了一辈子。不过，那都是后话。 深夜随之而来。 两个家用型搭帐篷，自然是男的一个，女的一个。 岁岁也不知怎么倒戈了，非要缠着张询一起睡，还要张询抱抱。 张询受宠若惊。 周暖与周亦陌最晚进帐篷。 「那晚安啦。」 周暖对周亦陌说。 周亦陌点头，搂过周暖，在额前落下一吻，声音温柔道：「晚安。」 周暖唇角淡笑，耳朵微红，随后转身进了帐篷。 ☆、刮胡子 周暖进了帐篷后，许盈正抱着蜷起的腿看她，周暖不习惯别人那样灼热的视线，躲闪避开，谁知许盈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越看越起劲。 周暖终于悄声开口：「许盈，你能不能别那么看我。」 许盈一愣，她刚才看周暖了？ 瞎说！她明明只是随处看看而已，而且帐篷这么小！ 「我……我……我哪有？」许盈略显结巴。 周暖也不跟她睁，弯下腰拖鞋，她手上继续着动作，嘴里问：「许盈，你今晚想睡哪里？里面还是外面？」 这次的露营，其实对于住宿方面准备的还不够完善，帐篷只有一张大床。 原本周亦陌就打算一家人挤在一起，才温馨，谁知半路杀出三个程咬金。 许盈其实习惯独睡，但是毕竟现在情况特殊，她抿嘴思考了下，说：「我睡中间，馨姐睡里侧，所以你……」 「嗯，好。」周暖平淡道。 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馨姐腿不方便，睡里侧安全一点，虽然半夜上洗手间会不方便，但是为了防止她掉下去，周暖也觉得她睡内侧更好。 周馨收了计算机，打了个哈欠，「我钻被窝啦。」 她挪进被窝，盖上被子。 周暖见许盈还不动，踌躇片刻说：「你也早点睡吧。」 许盈又抿嘴，也不搭理周暖，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背对着周暖抱着周馨取暖睡觉。 周馨戳了戳许盈的手臂，「丫头呀！看你瘦瘦弱弱的，你要压死你姐呀！」 许盈现在就是个树袋熊，整个人贴挂在周馨身上。 「暖和嘛~」许盈撒娇说。 周暖听着浅笑，也慢慢脱了衣服，三人躺平在床上，周暖与许盈之间还隔着不少距离，这样就有些漏风，也不保暖，许盈似乎觉着冷了，愈发扯了扯被子，但也挡不住后背的风。 周暖也觉得被窝钻风，有些冷，但是许盈明显对她有敌意，她贴过去也不是，不贴过去也不是，正在她发思时，许盈的声音闷闷传来：「周暖，你靠我近一点嘛，好冷。」 周暖听见她这么说，终于贴了过去。 「好暖和……」许盈嘟囔。 两人的身体碰触，许盈身体凉，觉得周暖暖和，也就更加不自觉地靠了过去。 三人彼此取着暖，也就依偎浅睡了起来。 第40节 那边已经开始睡觉，周亦陌这边就乱出一锅粥了。 岁岁搂着张询的脖子不放，张询一脸冷漠，周亦陌怎么哄，岁岁也不肯放手。 沈泽看着发笑：这张询给岁岁下药了？ 张询其实与岁岁不熟悉，对周亦陌和岁岁之间的事情也相知甚少，掰着手指算，其实这是他第三次见岁岁。 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个孩子突然黏起了他，难道是因为他在幼儿园工作时间久了，身上沾了孩子气？所以岁岁喜欢他？ 张询拍拍岁岁的背，面无表情与周亦陌说：「就让她这样吧。」 周亦陌只好妥协。 别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男人也一台戏。 周亦陌和张询睡在岁岁两侧，沈泽靠着周亦陌睡。 张询当了幼儿园老师这么久，哄孩子可是一把好手，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就把岁岁哄睡着了。 连周亦陌在一旁看得也心生佩服。 沈泽睡姿可以说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现在腿挂在周亦陌的腿上，周亦陌抖了抖，把他的腿弄了下去，下一秒，沈泽又挂了上来。 周亦陌扯了扯嘴角，压低嗓音说：「拿下去。」 沈泽反而压得更加紧了，手也伸去环住了周亦陌。 周亦陌：「……」 周亦陌一个转身，把沈泽的手打了个结，沈泽立刻低叫：「别别别，手要断了了了了！」 「断了算了。」周亦陌淡淡说。 「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了啊，我说你非礼我！」沈泽耍赖皮。 张询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搐，他才不要理这两个智商为负的人。 「你叫吧，我姐就在隔壁。」周亦陌淡然道。 沈泽欲哭无泪，心里委屈：不要这样吗……他就是喜欢挂了别人睡觉吗……他家的那个巨型流氓兔都被他挂着非礼了好几年了…… 周亦陌松手，不紧不慢地躺平，闭上眼睛，一脸怡然自得的模样。 沈泽瞥了一眼张询，张询正好抬头，对上沈泽意味深长的眼神，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沈泽穿了鞋，屁颠屁颠跑到了张询那头，嘴里说着：「挤挤，挤挤，向里挤挤。」 周亦陌淡笑，将岁岁向他那边挪了挪，剩下的就交给张询了。 张询瞥他：「你干吗？」 「嘿嘿嘿。」沈泽躺下，扯着被子，「睡觉睡觉，关灯关灯。」 张询皱眉，关了灯，沈泽就老往他那边靠。 「你靠过来干吗？」张询语气冷淡。 沈泽贱歪歪道：「冷呀冷呀~我取取暖。」 过了会儿，黑暗里。张询低声惊道：「你脚放在哪里啊！」 「嘿嘿嘿，借我翘一下嘛。」 「拿下去。」 「我不！」 「拿下去！」 「我不！我不不！」 「你拿不拿下去？」张询声音咬牙切齿。 沈泽淡定道：「有本事你叫啊。」 张询：「……」 他怎么那么恨呢！ 于是张询就被沈泽这么非礼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周暖她们早早就起床了。 周馨和许盈两人神同步裹着条毯子坐在小板凳上，沐浴在清晨的日出下，两人又同时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周暖端来两杯热牛奶，「趁热喝了。」 许盈和周馨的手指都有些冻得微红，接过热牛奶捧在手心。 「咕——」 一声饿叫。 许盈微微尴尬，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 周馨也看向周暖，「暖暖，我也饿了。」 周暖一笑，跑到一边，在包包里继续翻着，过了会儿端着个盘子走过来。 「面包。」盘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包。 许盈挑眉，赶紧伸手拿过一个她最爱吃的手撕面包，一口面包一口热牛奶，还时不时舔嘴角，看来是满足了。 周亦陌是张询他们中第一个出帐篷的，手里还抱着岁岁，岁岁见到周暖，伸手要抱。 可是周暖手上还拿着托盘。 许盈拿过托盘，嘴里嚼着东西，含糊道：「去吧。」 周暖点点头，接过岁岁，她放慢速度问：「岁岁昨天睡得好不好？」 岁岁盯着周暖的嘴唇看，确认周暖说了什么后，高兴点头。 周亦陌一家三口带着洗漱用品去洗漱，周暖起得早，已经洗好，所以她现在帮着岁岁扎辫子。 岁岁刷完牙，周暖示意她张嘴，岁岁乖乖张嘴。 周暖看了半天，对正在洗脸的周亦陌说：「亦陌，岁岁真蛀牙了。」 周亦陌刮完胡子，走到周暖旁，蹲下身子，指尖点了点岁岁的鼻尖，一字一句说：「蛀牙了。」 岁岁撅嘴。 「放心，改天我带岁岁去趟医院牙科。」周亦陌说。 「嗯。」 周暖眼角瞥着周亦陌的脸，一次，两次，三次。 周亦陌问：「看什么呢？」 「胡子没刮干净。」周暖指了指周亦陌的下巴。 周亦陌问：「那怎么办呢？没有镜子。」 周暖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怎么办？」 周亦陌从洗手台上拿起电动剃须刀，递给周暖。 周暖微笑说：「你只要再用剃须刀扫一圈，就行了。」 周亦陌：「没吃早饭，没有力气。」 周暖：「……」 周暖最后还是帮周亦陌刮胡子了，周亦陌坐着仰头，眼神闭起，很是舒适的模样。 周暖一根手指轻佻他的下巴，她被自己的动作逗乐了。 有种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男的感觉。 不过，她依旧神经紧绷，手不停地发抖。 于是岁岁两手撑在凳子上托腮，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面露享受之色的周亦陌和紧张的不得了的周暖之间徘徊。 岁岁心想：妈妈，你手别抖啊！爸爸下巴都要被你抖掉了！ 另一边周馨和许盈对着刚出帐篷的张询和沈泽可谓是目瞪口呆，她们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还在做梦。 这沈泽和张询，两人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头发更是乱得更鸡窝一下。 男神起床都这副挫样？ 周馨鄙视，许盈眼中充满不屑，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张询看了看身旁沈泽的模样，嘴角一勾，心情不错。 周馨翻了个大白眼：阿询啊！你要嘲笑别人也先看看你自己呀！ 沈泽还在神游，他转身向张询，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阿询，你特么要笑死我啊。」 张询意识到了什么，问许盈，「小盈，有镜子吗？」 许盈从自己的包包里掏了一面小化妆镜子，递给张询。 张询默默打开镜子，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怒吼一声，「沈泽！」 沈泽一脸无辜，「你那么凶叫我干吗？」 「你说为什么？」 张询恨不得提起他的领子在雪地上滚一圈。 「不就是昨晚轻轻抱着你睡了一晚上吗……」沈泽嘤嘤弱弱委屈带一些淡淡的忧桑道。 「轻轻？」张询咬牙切齿，「你那大粗胳膊压在我脖子上，我都快被你压死了！」 他继续：「你知道压死什么概念？就是几乎要休克了！」 「还有啊，你那两条腿，能别非礼我吗！」张询指了指沈泽的两条大长腿。 「老子怎么非礼你了？」沈泽双手环胸。 「你……你……」 第41节 张询被气得哟，昨晚他被沈泽蹭了一晚上啊，那晚上脱了秋裤会辟里啪啦闪出静电的腿毛，蹭了他一晚上啊！ 「你该去做脱毛手术了。」张询最后憋出了这句话。 「哈哈哈哈——」许盈和周馨捧腹大笑，眼角都快笑出眼泪了。 沈泽蹦到张询身上，勒住他的脖子：「你才做脱毛手术，你全家都做脱毛手术！老子这性感的腿毛别人还求之不得呢！」 周亦陌和周暖带着岁岁洗漱完回来看见这「恩爱」的一幕，双双冷漠脸。 「早啊。」张询向周暖打招呼。 周暖见他鸡窝头，憋着笑说：「嗯，早啊，张询。」 周亦陌向前一步，挡住张询和周暖相交的视线。 张询收敛了笑容，周亦陌也一脸高傲，两人僵持不下时，岁岁一把抓住张询的头发，意思是：叔叔抱！ 张询：「……」 周亦陌忍不住淡笑，自家这女儿真是乖巧，从来不坑爹，只坑别人。 周亦陌把岁岁往张询怀里一塞，拉着周暖就走了。 张询背后挂着个巨型婴儿沈泽，手里抱了个撒娇萝莉岁岁。 张询：我来这儿是来当保姆的？！→_→ ☆、得此平安 周亦陌将周暖拉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些保暖的装备，将她裹了个严实，耳朵上戴上了耳罩，手上戴上了手套，兜里还揣了个口罩。 周亦陌温温的指腹轻触周暖冻得发红的鼻尖，唇角淡笑，又顺了顺她的头发，温和道：「暖暖，在这里等我一下。」 周暖不明所以点点头。 周亦陌小跑向周馨那边，低头不知与周馨说了什么，周馨点头摆手。张询与许盈都齐齐看向周暖，周暖避开了他们的目光，转了个身。 周亦陌回到周暖身边，牵起她的手，虽隔着手套，周暖感觉到了暖意涌上心头。 「走吧。」周亦陌淡淡道。 周暖红唇微嘟，软糯疑惑问：「去哪儿？」 周亦陌牵着她向前慢慢走了起来，温润含蓄道：「二人世界。」 「那岁岁和姐姐她……」周暖操碎了心。 周亦陌宽心说：「还有阿泽他们。」 周暖：「……」 她脸上写满了不放心呀不放心。 周亦陌一眼看穿她心思，「暖暖，阿泽其实很负责，虽然他平时表现的过于活跃。」 周暖细思，想来也是，她忆起沈泽与周馨那晚的不愉快，那时的沈泽，严肃认真，气场十足。 周暖点点头，「嗯，知道了。」 周亦陌所说的二人世界，就是爬山。 周暖觉得挺好，她长这么大，还没爬过山。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周暖有些兴奋。 「亦陌，我们要爬到山顶吗？」周暖微喘气，语气中是期待和欢悦。 周亦陌淡笑，「想去山顶？」 周暖只是傻笑，眸中发亮，看来是有期待的，然而周亦陌要做刽子手，破了她的梦了。 「去不了山顶。」周亦陌注视着周暖，「但是，会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周暖本来有些泄气，又突然重新有了动力，她好奇问：「什么地方？」 「秘密。」 周暖抿嘴，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周暖体力不比周亦陌，也不知爬了多高了，气喘吁吁，她感觉到内衬衣已经全部湿透了，但是天寒地冻冷风吹来，额前倒是一滴汗也看不出来。 周亦陌和周暖身旁没有多少露营的人愿意来爬山，前前后后也就那么两三个，周暖猜想是气温原因，或是冬日懒散。 这一座山，倒似被她和周亦陌承包了的感觉。 「累了？」周亦陌见周暖动作缓慢，于是停了下来。 「不累。」周暖笑说。 周亦陌用牙咬住自己一只手的手套，将手脱了出来，周暖的发丝因山间的风而在飞舞，周亦陌细心的将它们一一撩到周暖耳后。虽隔着耳罩不方便，但仍极有耐心。 周暖抬头打量着此刻的周亦陌，专注沉稳，琥珀色的瞳孔引人入胜。周暖悸动，她也会期盼，时间，你停一下，让这一刻隽永在她心里。 周亦陌嘴角微微上扬，他发现，周暖已经这样看着她许久了，而且她还浑然不知他早就发现了。 他视线下移，与她交集，周暖明显一愣，那琥珀色的双眸好似看穿她了。 周暖躲也不是，藏也不是，她心中漾起涟漪，深知刚才自己的眼神太露骨了。 周亦陌不说话，两人就这样纹丝不动。 周暖总算忍不下去，说：「亦陌，我饿了。」 周亦陌浅笑，抬表看时间，不知不觉，他们居然已经爬了一上午了。 周亦陌脱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食物和水。 两人就在附近的石凳上坐下，简易地吃了起来。 周暖啃着唱片面包，她是真饿了，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你这样，人家会怀疑我虐待老婆的。」周亦陌调侃。 周暖朝他吐了吐舌头。 周暖此刻坐下石凳上俯瞰，可以清晰地望见山脚下扎满帐篷的营地，她从中搜寻着他们的两顶帐篷，找到后她比划了下，只有指甲盖大小。 距离太高太远，周暖完全看不清人了。 「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出发。」周亦陌在旁说。 「嗯，好。」周暖答应。 短暂午餐时光过去，周亦陌带周暖继续爬着，两人手牵手，一步一步向前。 「冷不冷？」周亦陌问周暖，周暖的脸和鼻子冻的厉害。 周暖摇摇头，她的脚倒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也没放心上。 午饭草草解决，张询和沈泽也打发着时间，在青山湖上钓鱼，顺便给晚饭加餐。 湖面浅水地区已经结成了厚实的冰块，在教练的带领下，他们两个总算安安静静坐在冰面上垂钓起来。 许盈和周馨坐在湖边瞧着那两人，这会儿沉静斯文起来，还是像那么回儿事儿的。 营地上的其他少女们都在她们身旁暗暗尖叫着。 岁岁在沈泽和张询两边来回跑着，开心极了，张询见她来回跑，一把将她抄起来，逗得她咯咯直笑。 张询单手抱起岁岁就将她往回送，他走到许盈和周馨面前，看了看周馨觉得不方便，于是对许盈说：「伸手。」 许盈扫了眼岁岁，警惕，「干吗？」 张询指了指岁岁，示意她带一会儿。 「不要。」许盈一口拒绝。 她对岁岁是有成见的，而且比对周暖的成见更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岁岁的生母杨晴天。 张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岁岁往许盈身上一扔，笑说：「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 许盈干瞪眼，可也没办法，岁岁已经被扔在她怀里了。 张询打算走回钓鱼区，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许盈，周馨在旁偷偷给他打了个「ok」的手势，暗示他放心。 张询点头，手插裤袋帅气回去继续钓鱼。 张询重新坐在小板凳上，余光时不时的往回扫。 一旁的沈泽嘲笑，「干吗，想做好人啦，你也不怕小盈把孩子扔水里。」 张询懒得作声。 沈泽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自讨没趣了。 张询虽然对岁岁不熟悉，但是他还是了解许盈和杨晴天之间的渊源的。她们二人那时都爱周亦陌，可是最后两败俱伤。 张询突然淡笑摇头，周亦陌这人，他对谁都好，唯独对自己心狠。 他与周暖，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日久生情。 「阿询！别发呆啦！上钩了！上钩了！上钩了了了了！」沈泽在旁边一通乱吼。 张询立刻收杆，杆上空空如也。 「鱼都被你吓跑了！」张询瞧着银钩抱怨。 「明明是你在发呆！」 「你别说话，嗓门太大。」张询一脸清风朗月道。 「你才嗓门大，你全家嗓门都大！」 沈泽一吼，青山抖三抖。 沈泽：好委屈tat 第42节 周亦陌带着周暖爬上青山，来了一座庙宇，虽然是座不大的小庙，但是从香坛子的灰烬看来，年年来烧香的人不少。 周暖和周亦陌走过青石墩，绕过百年树，走到正门。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老和尚，虔诚无比的向他们鞠了一躬。 「施主，又来啦。」老和尚明眸善睐对周亦陌笑说。 周暖倒是没想到，周亦陌会经常来这样的地方。 周暖柔声问：「亦陌，你一直来这儿吗？」 周亦陌点头回应她。 在周暖心里，她一直觉得他对佛是敬而远之的。他活在理论的世界，怎么来这样的地方。 老和尚递给他们一人一炷香，周亦陌认真地、虔诚地鞠躬，随后将香插入前方的香坛内。 周暖也跟在他身后，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的了几句话，拜了拜，插香。 出了主庙，周暖问：「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周暖以为周亦陌会说是，谁知他摇头，声音丝丝凉凉，「不是。」 他握上周暖的手，十指相扣，带领着她朝着另一个地方走去。 周暖听见了风铃声，走过一堵高墙，引入眼帘的是一颗参天大树。 周暖完全被吸引，树的另一侧就是万丈悬崖。 为了游客的安全，这儿做了保护措施，有护栏。 大树上挂着成千上万的风铃木牌，风铃用搓成的红绳绑起，随风飘扬，木牌上写的是成千上万的愿望。 此刻，这个地方只有周暖和周亦陌。 周暖仰头，阳光穿过树缝洒在她的脸上，她笑了。 周亦陌静静在她身后看着，很美。 「暖暖，来。」周亦陌唤她。 周暖回到他身边，周亦陌手上多了两个风铃。 「有愿望就写下来吧。」他清恬道，修长的手指递过笔。 周暖接过其中一个风铃木牌，快速写下，随后藏在身后，不让周亦陌看见。 周亦陌倒是思索了一下，才下笔。 「怎么挂上去？」周暖问。 「不是挂的，是扔的。」周亦陌耐心回答她。 「那没扔上去呢？」 周暖猜到了，会掉下悬崖，也许下面是扫地阿姨在数牌子呢。 周暖可怜巴巴望了望木牌。 「不会的。」周亦陌坚定自信说。 他随手一扔，木牌轻而易举，挂在了上方的树梢上。 周暖迟迟不扔，要是真掉下去了怎么办。 「周太太，再拿着就不灵了。」周亦陌唬她。 周暖一听急了，也不管了，随后一扔。 铃没有立即挂上，掉下了好几根树枝，也未曾减速。直至最后快无枝可依时，铃落在了一根枯枝上，周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许了什么愿望？」 两人同时问彼此，却又只是相视一笑。 得此平安，夫复何求。 又是多少年后，周暖各种跑各种躲，周亦陌各种追各种不放。 周暖躲着周亦陌，孤身一人回到这里，她再次来到青山的这棵百年树下，她寻着她许愿的风铃木牌，可是那根纤细脆弱的树枝早就折断不知踪影。 她一人站在树下感慨物非人非，她的身边人都不见了，何况小小风铃。 而她却不知道，周亦陌在她不在的几年，时时站在她所站的地方许愿。 他虔诚祈祷，周暖，你要平安。 谁又知道，谁是谁的债，躲也躲不过。 他最后，还是追回她了。 ☆、尽然美好 周亦陌与周暖在老树下坐了好一会儿，大抵是爬山爬累了，周暖靠在周亦陌的肩头，周亦陌见她有些瞌睡，从背后伸手揽住了她，让她靠的更加舒服些。阳光洒在脚边，温暖宜人，周亦陌亲了亲周暖的发梢，俯瞰着青山景色。 周暖迷迷糊糊叫：「亦陌啊……」 「嗯？」周亦陌应着。 「你为什么经常来这儿啊？」周暖还记得主庙那个大师说的话。 「嗯……」周亦陌手轻轻拍着周暖的肩，不知为什么带着些哄溺的意味，耐心说：「我啊……我也会有需要倾诉的时候。」 可是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你可以找我呀……」周暖软糯道，手环住周亦陌的腰。 「傻瓜……」周亦陌宠溺笑说。 他那时候，还没有找到她。 周亦陌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我是医生，还是个儿科医生，孩子们就是生命的起源，每每治好一个生病受伤的孩子，我都会高兴很久。」 虽然他从不表现出来，笑在心中。 周暖想起周亦陌前几天醉酒，那时他虽无理取闹，可是她看的出，他很高兴，因为他救了两个孩子的命。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小天使都那么幸运，懂吗？」周亦陌轻柔闷闷问。 周暖贴在周亦陌胸前点头。 她晓得的，如果孩子的病情严重到只能看，身为医生的周亦陌却束手无策，那时的他，应该很痛苦吧。 「所以，我时常来这里点枝香。」 算是他的一种寄托，愿那些孩子，来世平平安安。 周暖此刻不觉得自己累了，她很清醒，她握起周亦陌放在大腿上的另一只手，她仔仔细细地观察，把玩着他的每一根手指，心里碎碎念，怎么一个人的手能生的这般好看呢。 她将自己闲置的一只手慢慢与他十指相扣，她仰头，树梢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她的话虔诚无比，温和恬静，「亦陌，我们生个孩子吧。」 周亦陌吃惊一愣，手有些用力的回握她，「好。」 他浅笑，语气高兴，「暖暖，这话应该我来说。」 周亦陌知道，周暖害羞腼腆，很少主动，所以她既然这么说，就说明是认真的。 周暖从他怀里抬起头，直视他，黑色眼眸闪闪发光。她说完那句话，耳根子早就红到天际了。 「想要男孩女孩？」他调侃道，琥珀色的瞳孔流光溢彩。 周暖双手捂上发红的脸，有些结巴，「这……要看你啊……」 周亦陌笑得更欢了，应她的话，「嗯，好像是要看我。」 周暖脸都要烧起来了，满脸写着：我不要活了……qaq 周亦陌也不再逗她，见好就收，他牵她起来，问：「饿吗？」 周暖摸摸肚子，点头，今天他们只吃了面包。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人向庙里走去，身后风吹铃响，尽然美好。 山脚下，临近傍晚，许盈和岁岁依旧在大眼瞪小眼。 许盈恨不得拎起岁岁，绑在树梢上得了。 不是因为岁岁惹人烦，而是这孩子可爱的要命，就一本正经盯着她看，不吵不闹，太合她心意。 许盈何许人也，嫉恶如仇，爱屋及乌，不爱屋当然也就不及乌。人家待她好，她就万分回报；待她不好，那她就是死也好讨回来。 偏不巧，杨晴天她极为痛恨。 许盈跟自己较劲，跟自己生气，整个人就要炸毛了。 岁岁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乖乖坐着，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许盈，嘴微微嘟起，不要太萌喔。 周馨在旁观察着两人，手上虽然在不停地码字，但是心里在偷笑：岁岁加油啊，你家许盈阿姨就要被你攻略了！ 周馨知道，许盈现在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许盈紧闭双眼，说：「周佳岁，你别看我了！」 而后转念一想，岁岁听不见啊，她缓缓睁开眼睛，对上那双天真纯净的双眸，终是叹了口气。 「算了……」她自言自语。 许盈变扭向岁岁张开手臂，动作有些僵硬，「来，抱。」 岁岁眼睛眨巴眨巴好一会儿，咧嘴笑开，想小子弹一样，扑进了许盈怀里，许盈把她抱到腿上，动作生疏但又小心，生怕摔了。 周馨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了，她侧过脸说：「小盈，你的腿……」 第43节 许盈微笑摇头，「没事的。」 周馨笑着点头，继续打字。 许盈并不知道怎么与岁岁交流，孩子也不吵闹，真的很乖巧。岁岁看她，她就笑，岁岁也笑。 许盈：我们俩二傻子…… 张询老远观察着许盈那儿发生的一切，嘴角淡笑，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许盈恨杨晴天，即便杨晴天死了，恨意不会改变。 恨可以改变一个人，张询不想许盈将恨意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这样的她，就很难再快乐起来。 「现在可以安心了。」沈泽淡淡讲。 「嗯。」张询应。 「那你还不快钓鱼！晚饭喝西北风呀！」沈泽唾沫星子都快飞到张询脸上了。 张询鄙视：「好歹桶里那两条是我钓的！」 沈泽瞥了眼桶里那两条鱼，「那两条『迷你萌萌哒』的鱼只能给本大爷塞牙缝。」 迷你？萌萌哒？ 张询扫了眼桶里那两条长度不少于二十五厘米的鱼，冷漠道：「沈泽，你是猪吗？」 沈泽一瞬间愣是没听清，「啊？你说啥？」 张询挑了挑眉，「没什么。」 沈泽表情微妙，他刚才彷佛听见张询说他是猪……还是风太大听错了…… 周亦陌所说的好吃的就是寺庙里的烂菜面，周暖一次都没有吃过。 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鲜咸合口，青菜也好吃的紧。 她慢慢咀嚼，瞇起眼笑了，「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周亦陌也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着吃了起来。 周亦陌每次来，都会在这里吃一碗菜面，这是庙提供给香客的斋饭，他觉得简简单单，挺好。 老和尚又拿了个木碗过来，木碗里放着几片腌萝卜。 「谢谢大师。」周暖说。 老和尚慈爱笑着摇头。 周暖夹起一片，咬了一小口，「酸。」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但是很清爽，如果是在家中，估计一片萝卜，她能喝掉一碗清粥。 周亦陌也咬了一口，又吃了一筷子面。 周暖看来是真饿了，胃口很好，吃了两大碗面。 第二碗，周亦陌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吃完。 周暖把汤喝的一乾二净，周亦陌拿出纸巾，给她擦了擦嘴，「我们差不多要走了。」周亦陌说。 周暖看了看窗外，天已经有些黑了，「嗯。」再晚就不安全了。 离开前，周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周亦陌到处找她。 「暖暖！」他喊。 「我来啦。」周暖从另一个小屋子里跑出来。 周亦陌清和问：「去哪儿了？」 「不告诉你。」周暖机灵一笑。 老和尚也从那个屋子走了出来，他双手合十，向周暖和周亦陌微微鞠躬。 周暖也学着他的样子回礼，周亦陌亦然。 「好了，走吧。」周暖挽着周亦陌的手臂。 「嗯。」 「包给我，我来背。」周暖背上背着周亦陌的包。 周暖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包脱下来给了周亦陌，「你要答应我，不能打开看。」 「好。」周亦陌迁就她。 两人往回走到半山腰，周暖的脚已经有些软了，她的脚后跟其实已经磨破了，只是她怕周亦陌担心，就没说。 现在的她走路一瘸一拐，周亦陌已经有所察觉。 他停了下来，拉着周暖走到一边，让她在石凳上坐下。 周暖只好听话，周亦陌抬起周暖的右脚，想要帮她把鞋脱下来，可是刚一动，周暖就痛的没忍住声，叫了出来：「啊。」 周亦陌皱眉，又缓缓将周暖的脚放下，将鞋带一根一根解开，解到最大后，才谨慎又小心的把鞋从周暖脚上脱了下来。 不脱还好，脱了之后，周亦陌的眉头拧的更深，周暖见他这般，手抚上他的眉间，有些抱歉道：「不要皱眉啦，再皱就不好看了……」 周暖脚后跟的水泡早就破了，已经磨出了血，血染红了白袜子的后边一片，可是她忍了一路，吱都没吱一声。 周亦陌身边没有剪刀，要是把袜子直接脱下来，周暖非痛死不可。 周亦陌仰头，「还能坚持吗？」 周暖毅然决然点头，她也是从小吃苦到大的，摔了碰了，她都是忍着的，今天她也没想到脚磨的这么严重。 「抱歉，让你担心了。」周暖说的极轻，但是周亦陌听得清晰。 周亦陌站起，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淡说：「我背你下山。」 周暖有些犹豫，毕竟下山还有一段距离。 「不要拒绝。」周亦陌话语坚定。 周暖终是点头。 周暖趴在周亦陌的背上，还好这里算是景区，到了下面些的地方，山路有灯，路灯的光将她和周亦陌的影子拉的时长时短。 周暖终是重复问：亦陌，你累不累啊？ 周亦陌一遍一遍的回答：不累。 他额头上有汗，周暖手上没有纸，只能帮他用手擦。 她搂着他的脖子，动作亲昵，「亦陌，我回去弹琴给你听吧。」 她那架老钢琴自从搬到周亦陌家里都没弹过，之前她租的公寓，隔音效果很差，她也不怎么弹。 「好。」 走着走着，周暖趴在周亦陌背上睡着了。 周亦陌听见轻浅的呼吸声从背后传来，他停下，侧过头看去，周暖脸贴在他的背上甜酣，脸上还带着笑。 周亦陌无奈宠溺一笑，俊冷的面容柔和起来。 他向前望去，再走一段，就到营地了。 ☆、分别 周亦陌背着周暖走回青山营地，来到他们的帐篷前，他愣了。 多了两个帐篷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帐篷的帘子掀开，张询面容冷漠看向周亦陌，话语间倒是有些关切：「回来了？」 周亦陌点头。 张询目光又落在周亦陌的背上，周暖睡得很熟，久久之后，他才挪开视线。 张询指了指周亦陌右方那个帐篷：「你们的帐篷，那个。」 「怎么回事？」周亦陌微微皱眉问。 张询不紧不慢说：「今天下午我找人临时搭的，我有洁癖，你知道的。」 周亦陌最终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你放心，馨姐还是跟小盈一起睡，岁岁在我帐篷里，沈泽自己睡。」张询慢慢解释。 周亦陌诚挚道：「岁岁就麻烦你了，还有……谢谢。」 张询没有说话，只是放下帘子，转身进了帐篷。 周亦陌背着周暖进了右侧的帐篷，他轻手轻脚把她放在床上，替她摘了耳罩和手套。他轻舒一口气，找出了毛巾，擦了擦自己额前的汗水。 没有片刻休息，周亦陌就在帐篷里寻找着医药箱，没有找到，周亦陌想到自己车里还有一个备用的，于是转身出了帐篷。 谁知刚出帐篷，一只医药箱突然出现在周亦陌面前，张询不知在帐篷外站了多久，手都冻红了。 「拿着，你难道要我一直举着？」张询冷言冷语。 周亦陌接过，「阿询。」 张询没有要同周亦陌讲话的意思，又酷酷的转身离开，进了自己的帐篷。 周亦陌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医药箱，随后又望向张询的帐篷，原地伫立凝视了许久，他才进了帐篷内。 周亦陌小心谨慎地用医用剪子剪开了周暖的袜子，「嗯……」周暖痛的轻哼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她躺在床上左右看了一下，已经到了营地啦。 「嘶——」脚跟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手撑着半坐起，周亦陌正凝神替她处理这伤口，「亦陌。」她轻唤。 「嗯。」他应着她，手上动作没有停下。 「你怎么都不叫醒我啊。」 周暖柔声问，她许久没有好好运动了，竟然累得在周亦陌背上睡着了，他应该累坏了吧，现在还要替她收拾残局。 第44节 周亦陌抬眼皮瞧了瞧周暖，随后一笑：「不忍心叫你。」 睡相那么可爱。 周暖淡笑，诶……面前这个男人啊……她摇了摇头，她要中毒了。 处理好伤口，周亦陌又仔细的复查了一遍，安心后，他收拾好东西，才在周暖身旁坐下。 从刚才起，周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两人没有过多话语，却又和谐美好。 周亦陌张开手臂躺在床上，周暖扭头看他，幽暗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那样柔和。 他闭着双眼，有些疲倦说：「暖暖。」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臂，示意她躺下。 周暖也支着身体，慢慢枕在他的手臂上，她侧躺着，周亦陌把张开的手臂蜷起，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嗅着她的发香，收紧怀抱。 「明天下午，我们就要回家了。」周亦陌嗓音低沉，带丝性感娓娓道。 「嗯。」周暖应。 周暖微微仰头看周亦陌，他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睡没睡着。 「亦陌，脱了衣服钻被窝睡吧。」周暖轻轻道。 「好累。」周亦陌瞇眼浅笑说。 周暖从他的怀抱里起身，她伸手帮他解着羽绒服的扣子，而后拉开拉链，「来，脱衣服。」 周亦陌也坐了起来，张开手臂，面容颇为享受。 周暖一笑，帮他将衣服脱了下来。 周亦陌又瞇着眼，似朦朦胧胧的模样，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周暖的棉袄前，耐心的替她解着扣子，「礼尚往来。」他淡淡道。 周暖由着他，待他解完最后一颗扣子，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张开手臂，让周亦陌更加容易帮她脱下外套。 「行了，就这样睡吧。」 周暖还没缓过神，周亦陌就一把抱着她倒下去，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周亦陌，衣服都没脱完呢。」周暖笑着推推他。 周亦陌不为所动，只是抱着她。 「周亦陌？」 「亦陌？」 「老公？」周暖抿抿嘴，换个方式叫他。 「暖暖啊……你别挑逗我啊……」周亦陌闷闷笑声从她头顶传来。 周暖纳闷，她就叫了他两声哪叫挑逗他呀，他们衣服都没脱，这么睡容易着凉。 「我哪有……」周暖委屈呀。 周亦陌突然向下，将头埋在她脖颈间，暖柔的气息扑在她颈间，周暖浑身细胞战栗。 周亦陌唇角一丝魅笑，他用舌尖轻触了一下周暖白皙如玉的脖子。 周暖一瞬间停止呼吸。 他语气有些妖娆又带着克制：「睡觉……」 周暖不动了，打死她，她也不动了。 第二天，周暖起的最晚，她起床时周亦陌早就不在她身边了。 她穿戴好，就在她纠结要穿什么鞋的时候，床边多了一双雪地靴。 鞋子上还有一张纸条—— 你将就着穿。 ——许盈 周暖盯着纸条发呆，她猜想，应是周亦陌问许盈借的吧。 她将脚小心翼翼地伸进鞋子，鞋子很舒服，脚后跟受伤的地方也不会摩擦的很疼。 周暖走出帐篷，大家全部围在一起吃着早饭，在一米远的地方，站着几个黑衣人。 周暖瞅了瞅那几个黑衣人，又瞅了瞅淡定的大家，于是开口问：「他们是……」 沈泽热情回答：「小盈的保镖！她不见了她爸妈都快急疯了！」 许盈瞪了沈泽的一眼，就你多嘴。 许盈目光扫过周暖脚上的雪地靴，又继续喝着手里的热茶。 早晨她听周亦陌问周馨说有没有多余的宽松一些的鞋，她才知道周暖脚受伤了。 她家的保镖给她带来一大堆东西里恰好多了一双雪地靴，于是许盈就大发慈悲的给了周暖。 沈泽也瞧见了周暖脚上的鞋，道：「小盈，这不是你冬天最爱穿……」 许盈拿起面包塞进沈泽嘴里，「你给我闭嘴！」 这不是你冬天最爱穿的雪地靴吗。 这也不让说？ 沈泽狠狠咬了口面包。 周暖洗漱完，周亦陌将热牛奶和面包送到她手上。 「今天我们干吗？」周暖边吃边问。 周亦陌指了指远处的青山林。 周暖猜：「种树？」 周亦陌浅笑，「真聪明。」 岁岁屁颠屁颠跑来周暖身边，算着时间一天没见到周暖了，岁岁想她了。 周亦陌弯腰抱起岁岁，岁岁直勾勾盯着周暖。 周暖笑着慢慢问：「岁岁吃早饭了吗？」 岁岁盯着周暖的嘴，确定她说了什么后，点头。 「亦陌，岁岁现在唇语学的很快。」周暖开心道。 「嗯，很棒。」周亦陌在旁说。 他记得每一天，周暖都耐心的，不厌其烦的，重复发每一个音，让岁岁记住，嘴唇这样动，舌头这样动，声带这样震动，他们都是在说什么。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周暖在孤儿院长大，才更加明白母爱对孩子的重要性。 周亦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喂，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之后，周亦陌对周暖说：「走吧，去种树。」 一行人开车前往前方的青山林，里面有许多游客，都在移栽树苗。 周暖疑惑：「亦陌，冬天种树没事吗？」 「暖暖，暖冬就没事，而现正，正好适合移植树木。」周亦陌说。 周暖似懂非懂点头。 到了青山林，种树的人还真不少，都是一大家子一起。 「周先生，您的树到了。」林子管理人员跑了过来。 「好的，谢谢。」 一共三棵树，大家选好树之后，稍微分开些，就开始动手了。 许盈指挥着她的保镖，指定要那棵最大的白皮松，周暖思考半天，要了五角枫，而周馨选了剩下的那棵国槐。 这几棵树不是幼树，都是取其最适宜移栽的时间段，才移种在这青山林。 几个人都跪在树边，戴着手套堆土，拍拍紧实。 张询自然是站着看，站的越远越好，毕竟他洁癖，前几晚跟沈泽一起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周馨坐在轮椅上不方便行动，沈泽就自告奋勇帮她了。 林子管理员给了每个人一个木牌，让他们给树起个名字。 许盈嘴角抽了抽，挥笔写下两字——笨笨。 她淡笑，有时候，人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随后叫保镖把树牌子挂在树上。 周亦陌默默写了「平安」，周馨思考良久，淡定抬笔，三字落下——糖雪球。 沈泽一个个把他们起的名字吐槽遍了，这群人起名字都没有啥技术含量。 种完树，许盈打算提前离开了。 她曾是当红的舞蹈演员，出现在青山其实被不少游客拍了照传到了网上。许家父母不是很放心她的安全，派了保镖过来，暗地里也是催促她快些回家。 「馨姐，我走了啊。」许盈笑着朝周馨挥了挥手。 「想我了记得打电话。」周馨眨眼。 「好~」 周暖淡笑同她打招呼，许盈扭头，假装没看见。周暖无奈。 许盈上车前看了一眼周亦陌，两人相视，无言。 岁岁本来牵着周亦陌的手，见许盈要离开了，甩开了周亦陌的手，就撒腿跑到了许盈身前，小手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许盈怔愣，她回眸低头，对上那双闪闪惹人怜的大眼睛。 许盈有些吃力的蹲下，摸了摸岁岁的脸，「姑娘，你心大呀，阿姨之前不是不喜欢你嘛，你就这样跑过来，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许盈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吸了吸鼻子：「阿姨走了啊。」 岁岁揽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留了一个口水印。 「乖。」 第45节 许盈拍了拍她的头，随后转身上车，再未回头。 岁岁很少哭，看到车子开远了，狠狠地哭了，嘴巴张的大大的，却没有声音，可算吓坏了周亦陌和周暖。 「姐，岁岁和小盈是怎么回事？」周亦陌抱起岁岁，哄着她。 周馨倒是挺开心的，「两个小祖宗和好了呗。」 周暖和周亦陌对视，他们不在的一天都发生了啥？ 「嘿，小子，送我回医院。」沈泽勾搭上张询的肩。 张询抖开，「你不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沈泽摊摊手，无奈说：「车子开来就没油了。」 张询：「……」 于是沈泽终于如愿坐上了张询的那辆骚包法拉利，得瑟了许久。 「馨姐，我走了啊。」沈泽趴在窗口看着周馨说。 周馨冷漠：「滚的越远越好。」 「馨姐。」张询叫了一声。 周馨淡笑：「阿询，开车小心。」 沈泽一脸委屈：人和人之间不能差别对待！ 「岁岁，说拜拜。」周暖拉着岁岁的手挥着。 岁岁一个劲儿的盯着张询，张询对着她浅浅笑了。 张询最后扫了周暖和周亦陌一眼，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扬长而去。 周亦陌：「暖暖。」 周暖：「啊？」 周亦陌：「我们也要回家了。」 周暖：「嗯。」 周亦陌：「生娃吗？」 周暖：「…………」 周馨：你们当你姐我是不存在的吗？！ 岁岁：好像要有弟弟妹妹了。o(n_n)o ☆、秦抉 露营后没过几天，陈叔就来周亦陌家把周馨接回了周家，说是老爷子和奶奶想她想的不行。两老人还给陈叔下命令了，要是周馨不愿意回来，就算是绑也得绑回来。 周馨为了美观，拒绝五花大绑，自己乖乖地上了车，回到周家。 又过了几天，12月16日，星期五，岁岁的生日。 第一医院办公室，周亦陌时不时的抬手看表，眉头总是微微拧起，似是在担心着什么。 确认时间后，他继续认真地翻着手中的病例报告，突然，一只手按住了周亦陌欲翻动的书页，周亦陌侧目抬头。 陆学笑瞇瞇地从周亦陌手中抢过报告，揶揄说：「周亦陌，你是不是想老婆了。」 周亦陌又抬手看了次表，离他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周亦陌淡淡道，又从陆学手里拿回了病例报告。 陆学靠在周亦陌办公桌边，双手环胸，耸了耸肩，「周医生，就我刚才站在你办公室门口的那三分钟里，你抬表的频率几乎为三十秒一次，明明归心似箭，还死不承认。」 周亦陌却冷淡严肃说：「52床的ct结果还没出来，ct室那边说了三点会给我。」 陆学无奈，他见周亦陌一直看表，还以为他急着回家。 「好吧好吧，工作狂，跟你开个玩笑吗。」陆学拍了拍周亦陌的肩膀。 「周医生！周医生！」没过会儿，一小护士急急忙忙小跑进周亦陌的办公室。 她将手中ct片子递给周亦陌，抱歉说：「周医生，您要的ct片子，抱歉，晚了一些，刚才临时多了些重病急诊患者，有些忙。」 周亦陌接过点点头，「多谢。」 待护士走后，周亦陌谨慎认真地看起了ct片子，陆学也在一旁跟着看了一眼。 「52床没什么大事，这回你可以放心了？」陆学确认无误后说。 周亦陌点点头，算是放下心中的那颗大石头了。 又过了会儿，陆学依旧靠在那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周亦陌抬眼看他，疑问道：「还有事？」 「你什么时候结婚啊。」陆学挑眉问。 「我已经结婚了。」周亦陌淡淡答。 陆学瞇眼打量周亦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婚礼啊，还有喜糖啊。」 周亦陌低头翻着病例报告，速度明显放慢了下来，他好像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还欠暖暖一场婚礼。 陆学挑了挑眉问：「周医生，你不会娶了人家，都不办婚礼吧。」 周亦陌在心中思忖着，是得筹划起来了。 「行了，到时候记得请我喝酒啊。」 见周亦陌陷入了思考，陆学拍了拍周亦陌的肩膀，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周亦陌合上病例报告，他手肘支在桌上，双手十指交叉，下巴抵在手指关节上，目光落向窗外，深思起来。 桌上手机震动起来，周暖的短信来了。 看到短信内容，周亦陌嘴角微微上扬。 ——亦陌，我已经接到岁岁了，早些回家。(^o^)/~ 周亦陌拿起手机，给她回短信。 周暖和岁岁正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手机上是周亦陌刚回的短信：好。 岁岁指指手机，问周暖：妈妈，是爸爸吗？ 周暖点点头：是呀。 岁岁眼睛弯成月牙型：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呀？ 周暖：等岁岁回家之后，爸爸就回家了。 岁岁懵懵懂懂点点头。 公交车到站，母女二人下车。 岁岁左手牵着周暖的手，右手握着棉花糖，吃的津津有味。 周暖穿的皮鞋在青石路上踢踏作响，敲打出愉快的旋律，两人之间无言，别人却能瞧得出一大一小是多么快乐。 岁岁热情的对门卫叔叔打招呼，周暖颔首，门卫也敬礼回应。 快要走到家门前，周暖老远就瞧见自家别墅门前停着三辆黑色经典款的凯迪拉克。 周暖带着岁岁走近，车门打开，走出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人，他们耳朵上带着耳麦，像是私人保镖。 其中一个西服男子走向中间那辆车，打开后车门。 车上又走下一个男人。 最先落入周暖眼内的是一双黑色皮靴，擦的干净发亮，随后一男子弯腰出车，缓缓站起，一丝不苟地扣起自己西服前的纽扣，待一切妥当后，他的冷峻的眸光扫过周暖，让她心里有些发楚。 这个男人气场很强，浑身散发着戾气，是人见了都恨不得退避三尺。 他凑在身边的保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保镖点头，向后了些。 随后他一步一步向周暖走近，走到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他停了下来。 他伸出右手，礼貌道：「你好，周小姐。」 周暖犹豫，还是握上了他的手，「你好。」 打完招呼后，她立刻收回手，目光有防备。 岁岁则是躲在了周暖身后，只探出些许脑袋，偷偷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先生，你是……」周暖试探问，她没记错的话，她根本不认识他。 男子淡笑，不紧不慢说：「我是秦抉。」 秦抉…… 周暖心中默念，她还是没什么印象。 男子似乎不意外，他想，除了周亦陌，应该没人认识他。 「你好，秦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周暖落落大方问。 秦抉看了眼周暖，又移开目光，视线落在了躲在周暖身后的岁岁身上。 周暖见他看着岁岁，立刻伸出手护着岁岁，生怕他对岁岁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秦抉看得出周暖对他的戒心，有耐心说：「周小姐，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 「我只是来看岁岁。」他语气带些不自然地颤抖。 周暖不解，微微皱眉：「岁岁？」 「嗯。」他点头，目光诚恳。 「你和岁岁……」 第46节 「暖暖！你回来啦！」李姨从别墅大门走出。 她刚才还想着这母女二人怎么还没回来，就出来瞧瞧，谁知俩人就在门口，不过门口多了这么些人，到让李姨有些吃惊。 李姨走到周暖身边，看着秦抉问：「暖暖，这位先生啊，你朋友啊？」 李姨瞧着秦抉穿的挺体面，就是人严肃了些。 周暖转身将岁岁抱起，交给李姨，说：「李姨，你先带岁岁进屋，我随后就来。」 李姨抱着岁岁点点头，「喔，那你也快些进来，外面冷。」 「好。」周暖应。 李姨看这些人的样子挺凶的，一步三回头，有些担心周暖。 秦抉则是一直注视着在李姨怀里吃着糖的岁岁，直到关上门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 秦抉面向周暖，正声说：「我是岁岁的亲生父亲。」 周暖一愣，亲生父亲嘛…… 好一会儿，周暖才出声：「所以你今天来是……」 秦抉语气温和起来，带些乞求的意味说：「我只是想给她过个生日。」 他又扭头看向别墅，有些心酸说：「她从出生到现在，我就抱过她一次，从没有给她过过生日。」 周暖垂眸，嘴里呼出热气，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岁岁她……也许都不知道，我是她的父亲。」秦抉说着，眉间漾开悲伤，又迅速掩藏起来。 「秦先生，你既然知道岁岁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好好把她当成宝贝一般养着，不把她带在身边。 「周小姐，我想，可是我不能。」秦抉叹气。 他是一个生活在刀尖上的男人，他只要稍微动一下，没准就有千万只枪口对准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他不能将自己的软肋展示给他人看，否则别人会利用这个要挟他，他也会为此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杨晴天，就是他为此付出的最大代价，也是他不愿提起的伤口。 而岁岁，则是他活下去的第二个理由。 「为什么？」周暖不解，语气也有些冲。 爱岁岁，却只生不养吗？ 如果不是周亦陌收养了岁岁，周暖她甚至不敢想岁岁现在会在哪里，会被怎样的人欺负。她是一个聋哑孩子，会受到别人歧视，生活很有困难，每每这时候，都是最需要父母在的时候。幸而有周亦陌，否则，这个孩子必然以后活的让人心酸。 秦抉选择用沉默回答周暖。 周暖微怒，她不能理解，她快步走过秦抉，头也不回径直走进了别墅。 周亦陌接到李姨的电话，说别墅门前来了一群奇怪的男人，一个个都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严肃，有些渗人。 他立刻交班给了陆学，去到医院车库，开车回家。 他心中有预感，那人是秦抉。 「靠！」周亦陌咒骂，他有些失控的按着汽车喇叭，可是前面的车堵成了一条长龙，纹丝不动。 过了半小时，周亦陌的车超速驶进小区，车速之快可算是吓到了开门的保安人员。 他远远向自家门前看去，那个让人敬而远之的男人，正靠在其中一辆车门前。 静谧的别墅区传来刺耳的剎车声，周亦陌的车在秦抉面前骤然停下，周亦陌怒气冲冲的从驾驶座上下来，他大步向秦抉冲了过来，秦抉的保镖想要阻拦，秦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别动。 周亦陌扯起秦抉的衣领，挥起拳头，眉间怒气不可藏，他在隐忍，却迟迟没有下手。 过了会儿，他松开了秦抉，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自己的车上。 他慢慢平稳下情绪。 秦抉从西服口袋里拿出烟盒，他递给周亦陌，周亦陌冷冷道：「我不抽烟。」 秦抉一笑，自己抽出一根，点燃，抽了起来。 「秦抉。」周亦陌唤。 「周亦陌。」秦抉也叫他。 「秦抉，你答应过我，不会来找岁岁的。」周亦陌严肃冷厉说。 秦抉叹气，目视远方，沉沉的嗓音中带丝苍凉：「周亦陌，我也是人，我也会思念，也会想念岁岁，想想她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他吐了口烟，烟圈慢慢晕开，四散在空气里。 周亦陌眸色黯了黯，「你信不信，没准现在就有人在远处拿着枪，枪口就对准你和我。」 秦抉失声一笑：「信。」 ☆、他的宝贝 面对秦抉这样嗤笑的回答，周亦陌拧起的眉终是散了开来。 他没有理由阻止一个父亲见他的孩子。 这么些年，秦抉总是会以短信的方式问他，岁岁过的好不好，四季不断。他虽然从未回过一条，却每年会给他发一张岁岁的照片，告诉他，岁岁很好。 「算了，进来吧。」周亦陌叹气，向别墅走去。 秦抉也松懈下来，跟在他身后进屋。 客厅内，秦抉一人坐在沙发上，周围站了一圈保镖。 李姨在厨房门口瞧着，咽了咽口水，谁家的啊，阵仗这么大。 岁岁脑袋搁在饭桌上，双手垫在下巴下面，大大的眼睛转溜：叔叔们都好凶啊……有些害怕…… 周暖来到周亦陌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周亦陌回头，见到微微皱眉的周暖。 他见她这副表情，猜想她应该是知晓了秦抉的身份，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宽心。 「亦陌……」周暖轻声叫。 虽然才接触了这么会儿，但是她岁岁的生父秦抉并没有过多的好感，她觉得这个男人，也许会给岁岁带来危险。 「没事。」周亦陌回头淡然一笑。 周暖只好妥协。 「哎——那个先生啊……你吃不吃饭？」李姨招呼着秦抉。 秦抉站起，拂了拂西装，点头走向餐桌：「阿姨，谢谢款待。」 李姨只是笑着点头。 周亦陌对李姨说：「李姨，你坐在暖暖旁边。」 李姨虽不明白怎么回事，点着头应：「好好好。」 周亦陌又看了看秦抉：「秦抉，你跟岁岁坐。」 秦抉心里有些紧张，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慌，他慢慢在岁岁身旁坐下。 周亦陌观察着岁岁的反应，岁岁倒是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秦抉刚坐下，黑衣西服保镖们突然跑到饭桌前，一人从身后拿出一个毛绒玩具，声音响亮整齐说—— 「大小姐！生日快乐！」 周暖被他们这一大嗓子喉得心一颤，嘴角微微抽搐，周亦陌两指拧了拧眉心，秦抉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跟孩子相处。 李姨到也被这气势吓得拍了拍胸脯，安抚下自己受惊的情绪，她这是咋回事吗？大小姐，谁是大小姐？ 李姨看向岁岁，又看了看秦抉，莫非…… 岁岁听不见，没被吓到，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光。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保镖们手里的毛绒玩具，她伸出软软的小手指了指周暖身后的大白熊，嘴巴上下开合。 周暖疑惑回头，原来她身后有些白熊玩偶。 岁岁好像很喜欢。 周暖浅笑，朝着岁岁慢慢发音：「岁岁先吃饭。吃完妈妈把玩具给你。」 岁岁一字一字认真读着，高兴点点头。 秦抉瞅着岁岁的反应，摆了摆右手，保镖们把剩下的玩具全部放到了沙发上，只把那只大白熊留在了周暖身边。干完一切后，他们又规矩地站在了客厅的玻璃门前。 岁岁一口一口的瓦饭吃，细嚼慢咽，秦抉也吃着，慢条斯理。 周暖悄悄打量着他们两个，不作声垂眸。 其实岁岁的鼻子和嘴巴长得和秦抉极像，现在看连吃饭的样子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暖鼻子有些酸，秦抉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舍得舍弃岁岁。 秦抉有些踌躇，他想与岁岁亲近，却又不知晓该怎么做。 他瞧着岁岁爱吃什么，于是就往她碗里夹，碗里堆成小山了，才肯罢休。 岁岁嘟着小嘴时不时的向右看着秦抉，每每岁岁看他，秦抉总是温柔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怕。 岁岁见秦抉笑，也对他笑，眼睛完成月牙一般。 周亦陌只是静静地吃饭，也不阻止。 饭后，岁岁总算如愿以偿的抱住了大白熊，秦抉坐在沙发上，就那么远远看着她。 周亦陌和周暖依旧坐在饭桌上，也不动。 「亦陌……」周暖有许多事好奇的想问他。 「暖暖，我会告诉你的。」 第47节 「好。」周暖点头。 没过多久，秦抉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走到岁岁面前，岁岁也停下玩玩偶，用天真纯洁的眼神看着他。 秦抉忽的举起双手，开始熟练地打着手语。 「啊……」周暖吃惊，她没想到，秦抉居然会手语，而且非常熟练，超出了李姨。 周亦陌则比较从容淡定，秦抉是个思考周全的人，不会这样没准备的来。 秦抉在征求岁岁的同意，问能不能抱抱她。 岁岁眨巴眨巴眼睛，回头看着周亦陌和周暖，似是想询问他们。 周亦陌也打着手语，他想让岁岁自己做决定：岁岁想让叔叔抱吗？ 岁岁又扭回头，看了看秦抉，又瞧了瞧手里的大白熊，她抿了抿嘴。随后她抱着大白熊，将大白熊好好地放在沙发上，又转身跑了回来，笑着向秦抉伸出手，示意他抱抱。 一向严肃的秦抉总算是露出了爽朗开心的笑容。 他一把抱起岁岁，原来他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这么重了。 岁岁呀……他心里叫着。 秦抉亲了亲岁岁的额头，岁岁笑着，也捧起秦抉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周暖望着这一幕，淡淡地笑了。 周亦陌也散了眉，岁岁平时其实挺认生的，这回，倒是例外。也许是血缘亲情，才会割舍不开。 「来来来——吃蛋糕，吹蜡烛啦~」李姨从厨房捧着蛋糕出来。 李姨瞧了瞧抱着岁岁笑得慈爱的秦抉，这…… 她活了这些年，此刻也算是能猜到秦抉的身份，她没有戳破，毕竟这是小一辈的事情，她不插手。 秦抉抱着岁岁来到蛋糕前，周暖起身去关了灯。 蛋糕上点了五根蜡烛，幽黄的灯光照亮了孩子快乐的脸庞。 岁岁在秦抉怀里做了个拱手的姿势，紧紧闭起眼睛，许着愿。 秦抉盯着蛋糕上的蜡烛，心中想着的是已经不在的人：晴天，岁岁长得很像你，也很像我。 「一。」周暖向岁岁比着手势。 「二。」 「三。」 「吹蜡烛。」 秦抉将岁岁放低些，岁岁鼓着腮帮子用力吹，周暖帮着一起。 黑暗中，大家鼓掌。 岁岁宝贝，生日快乐。 分蛋糕时，岁岁拿了第一块蛋糕递给了秦抉，秦抉显然是被惊到了，接过蛋糕时手有些颤抖。 秦抉拿着小叉子戳了一块放进嘴里，甜甜的。这么些年，他早已忘记了甜是什么滋味了。 分完蛋糕后，岁岁依旧盯着秦抉看。 她抿嘴着，小手一会儿放在前面，一会儿又放在后面。 秦抉放下蛋糕，看着她问：岁岁，怎么了？ 周暖和周亦陌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岁岁。 岁岁回头看了一眼周亦陌，垂了垂脑袋，小嘴撅起，停顿了许久才慢慢打起手语。 ——叔叔，你是不是岁岁的另一个爸爸呀？ 周暖震惊，岁岁知道她还有个爸爸？ 周亦陌也愣住，他之前与岁岁提及过她有另一个爸爸，可是他没想到岁岁居然问秦抉是不是她的另一个爸爸。也是，孩子的心思，他怎么会懂，可能岁岁也感觉到了秦抉对待她的不同。 秦抉面对岁岁的提问，却久久没有回答。 他心里既兴奋，又害怕，他如果承认，岁岁却再也不想见到他的怎么办。 岁岁在等待，静静地等着，眼内本来的高兴转化为失望，被秦抉看在眼里。 秦抉却没有勇气开口。 这时，周亦陌缓缓走到岁岁身边，他蹲下，指着秦抉说：没错，岁岁，他就是你的另一个爸爸。 岁岁：真的？ 周亦陌微笑点头：真的。 岁岁看向秦抉，又问：那以后是不是就有两个爸爸可以疼岁岁了？ 周亦陌再度点头：是的。 岁岁凝视秦抉，一小步一小步挪向他，她又问了一遍：叔叔，你是不是岁岁的爸爸呀？ 秦抉目光落向周亦陌，周亦陌只是淡然看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抉浅笑，朝着岁岁点头，复又点头，生怕岁岁没看见。 岁岁立刻笑开了花，她小跑到秦抉面前，搂住他的脖子。 周暖则走到了周亦陌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十指相扣。 她微微仰头看他，虽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可是不知为何，周暖感觉到他有一丝的失落。 周暖浅笑，若是以后岁岁出嫁了，估计他得更加失落了。 岁岁坐在秦抉腿上，开始发问：那我以后叫你秦爸爸好不好？ 秦抉点头，她愿意叫他爸爸，他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岁岁又从秦抉腿上跳下，跑回周亦陌面前。 岁岁手舞足蹈：爸爸，岁岁多了一个秦爸爸，你开心吗？ 周亦陌再度蹲下，扯过岁岁的手，将她的小手放在他的喉结处，随后柔声说：「岁岁开心，爸爸就开心。」 周暖扫了他一眼，心底偷笑，明明在吃醋啊…… 岁岁又看向周暖，问：妈妈呢？ 周暖摸了摸她的头，用唇形告诉她：开心。 西服保镖凑在秦抉耳旁说了些什么，秦抉立刻凝眉，他迅速站起，理好衣裳：「我得走了。」 周亦陌：「这么快？」 「嗯，有人已经开始追查我的位置了。」秦抉看向岁岁，为了她的安全，他得快些离开这儿。 「嗯，保重。」周亦陌平静讲。 岁岁有些失落：秦爸爸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秦抉快步走到岁岁面前，用力将她拥进怀里，他的宝贝，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秦抉闭紧双眼，描摹记忆着怀中的岁岁。 他松开，承诺到：爸爸会回来看你的，也许会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会回来的。 岁岁似懂非懂点头。 秦抉不再作停留，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来如风，去也如风。 周暖只听见汽车驶离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端午快乐。o(n_n)o ☆、知己知彼 周暖蹑手蹑脚走进岁岁房间，今晚生日太开心，孩子累得早早就睡了。她瞧着岁岁的睡容，小小的手还抓着秦抉送的大白熊，她微微一笑，弯腰在她额前一吻，关了灯轻掩房门。 周亦陌见周暖回到房间，拍了拍身侧，示意快躺下早点睡。 周暖淡笑，钻进被窝，严实盖上被子，好冷。 她就去岁岁那儿看了一眼，手脚就冰凉了，估计要在被窝捂一会儿才暖和。 周亦陌静静看着报纸，没有睡觉的意思。 周暖闭着双眼，温和的声音从她左侧传来。 「秦抉他身边太危险，所有他才没有将岁岁带在身边。「 周亦陌开始解释，周暖缓缓睁开双眼，思索了会儿，问：「他是做什么的？」 报纸翻页的声音哗哗传来，周亦陌继续：「黑道。「 简简单单两字，概括了所有。 周暖默不作声。 周亦陌慢慢将报纸折好，防于床头，拉了床头灯，他躺下，温润说，「他不想岁岁同他一样，天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周暖只是安静听着。 「看见他今天的三辆车了吗？」周亦陌发问。 「嗯。」周暖应。 「那些车已经改装过了，全部都是防弹的。」 周亦陌陈述着，心里思量，三辆精心改装过的防弹凯迪拉克，看来最近秦抉被人盯得很紧啊。 周暖心里有些难受，她错怪了秦抉。她以为他是不负责的父亲，刚开始她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 第48节 「秦抉如今在黑道位高权重，不可能将岁岁放在那样的地方成长。」 「当年秦抉心高气傲，办事冷厉风行，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想拉他下台。」 「在那样的时期，一次偶然，他遇见了岁岁的妈妈，一见钟情。」周亦陌又起身，打开床头灯，下车。 他走到衣柜，背对着周暖不知在干什么，过会儿他走回来，手里多了样东西。 周暖细看，是张照片。 周暖撑起身体，靠在床头，周亦陌躺回她身边，将照片递给她。 周暖伸手接过，目光落在照片中的三人身上。 周亦陌淡淡说：「岁岁出生不久后照的。」 照片最左边是秦抉，脸上还有些青涩，不似现在这般深沉，他手里抱的孩子，是岁岁。 而右边那女子，明眸善睐，样貌温婉。 周暖想起秦抉见面时与她说，他只抱过岁岁一次，那便是这次吧。她有些心酸，照片上的三个人，看起来很幸福。 「这是岁岁的妈妈吗？」 「嗯，杨晴天。」 晴天啊…… 周暖心中念，脸上微微一笑，这名字很适合她，笑起来很温暖，像春日的阳光那样宜人。 「之后出了些事，秦抉被人陷害，失去了大部分势力，被人强行带离了晴天身边。」 「再后来……晴天因为意外去世了，死前，她将岁岁托付给了我。」 周亦陌语气中扬起悲伤，周暖有所察觉。 「亦陌……岁岁的妈妈对于你而言……」周暖欲言又止，她知道探听别人的过去不好，可是心里又忍不住。 周亦陌将照片收回了手中，打开床头柜，放了进去。随后他关了灯，拉起周暖的手，黑暗中温润含蓄的声音传来。 「暖暖，晴天她……对我而言，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周亦陌开口。 周暖向他靠过去，脑袋搁在他胸前，周亦陌伸手搂住她。 「怎么特别呢？」周暖问。 「真想知道？」 周暖点头。 「那你要心平气和的听我讲完，脑瓜子里不能乱想，好吗？」周亦陌温柔地说。 「好……」 还未等周亦陌开口，周暖继续说：「那你把许盈的事也跟我说了吧，之前有回在面馆你答应我的，等我想知道了，就会告诉我。」 她今天做好了准备，打算全盘接受的。她不想每次都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由别人来告诉她一些让她手足无措的事情。 「嗯，好。」周亦陌轻笑，揉了揉她的发梢。 「晴天……她是我的前女友。」 周亦陌实诚开口，周暖心里咯登一下。 「怎么，吃醋了？」周亦陌话中有些揶揄的味道。 「没有没有。」 周暖摇头，只是有些吃惊吧，居然这么轻易告诉她了。 周亦陌与杨晴天相识是在大学，一场医学的学术讨论会上。杨晴天是b校医学院的院花，她发言积极，用词精准，周亦陌对她提出的新式观点很好奇，会后又与她进行了深一步的探究。 久而久之，两人一起泡图书馆的次数变多，也变得熟络起来。 而后在杨晴天大胆告白周亦陌，被周亦陌拒绝。但杨晴天没有放弃，在她猛烈地追求攻势下，周亦陌败下阵来。他被她的笑容和乐观精神感染，一个小女生，有着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两人的碰撞像是冰碰上了火。 但是总有一天，冰被火融化转化为水，最后扑灭了火。 最终，两人在一个午后，和平分手。 「就这么分手了？」周暖发问。 「嗯。」周亦陌答得风轻云淡。 「为什么呢？」 「不合适。」简短的回答。 周暖细想，倒是有些惋惜。晴天是个热情的女孩，她的爱干柴烈火，可是周亦陌待人永远都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给不了她安全感。打不死的小强也有气馁的那天，她觉得她的爱得不到响应，所以最后选择分开。 爱是一回事，但合不合适，真的是另一回事。 「亦陌，你爱过她，对吧。」周暖软糯说。周亦陌叙述时语气平淡，但是周暖感受到，他平静下的波澜。 「嗯。」周亦陌闭眼沉沉应。 他脑海里浮现出与杨晴天分手那日的场景，她问他，爱她吗。他迟迟不语，最后她转身离开。 她转身的那一秒，他后悔了，他知道他是爱她的，可是他却没有扯住她的手，把她留在身边。 这也许就注定了他与杨晴天不合适吧。 周暖心里明白的，如果没爱过，周亦陌怎么会有这样伤感的语气，又怎么把岁岁养的这般好。 周亦陌拥了拥周暖：「不过那已经过去了。」他担心她多想。 周暖点头，她不会的，每个人都有过去。 「后来岁岁的妈妈就碰上了秦抉？」周暖轻声问。 「嗯。」 周暖可以想象，失恋的杨晴天，敢爱敢恨的秦抉，两人之间的碰撞，一定很精彩吧。 「再后来，我就与晴天成为了好友。」周亦陌清和讲。 周暖淡淡一笑，果然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你们还真是拿得起放的下。」周暖感慨。 周亦陌一笑：「我们都不是那样拖沓的人。」 周暖抿嘴赞同，换成她，她可做不到。 「那许盈呢？」周暖问。 长时间的接触，周暖能够感觉到的是，许盈喜欢周亦陌，但是她又能确定的是，周亦陌对许盈，不是男女间的爱情。 「小盈……她就是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周亦陌淡然道。 女人应该最讨厌爱的男人把他当妹妹吧，但这是周亦陌觉得最恰当的词汇。 他知道许盈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无法阻止她。他对她是一味的宠溺，一味的包容。 他可以容忍她的一切，但是做不到娶她，哪怕面对爷爷和母亲的压力，她依旧不会娶她。 「还有……她救过我的命。」周亦陌声音有些波动，带着内疚。 周暖猛然坐起，她吃惊，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那样深的渊源。 「一场车祸，车子向我们冲来时，她推开了我，赔上了自己的腿……」周亦陌叹了口气。 这件事，时间上过去了，在他心里却永远过不去。 他停留在了那一刻，没有向前走。 许盈虽后来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周亦陌总是能感受到她眉间若隐若现的悲伤。周亦陌愧疚，他夺走了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她本可以在舞台上大放光彩。可是现在她的腿里是钢板和钉子，走路与常人无恙，但是再也不能自由蹦跳。 周暖听后，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了周亦陌，这样做，他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周暖对许盈的印象出去近期的接触之外，就是几年前的报纸的内容，有关于许盈的报道铺天盖地，最有潜力的舞蹈家遇车祸隐退，伤势严重，大家都纷纷猜测，几分真几分假。 她也会心中猜，几分真几分假呢。 现在她全然明白了，全部是真的。 车祸，腿疾。 许盈又是怎样度过那段难熬的时光，周暖不敢想。 周暖有些心疼。 原来，是愧疚啊，周亦陌无休止的内疚，让他有时甚至会躲避许盈。他不敢推开许盈的靠近，如果触碰到她内心最脆弱的弦，是否又会唤起她那时最伤痛的回忆。所以周亦陌，不靠近也不离开。 「亦陌，睡觉吧。」周暖轻柔说。 这些事，她以后不会再提。 她吸了吸鼻子，松开周亦陌，钻进被窝，「那我先睡啦。」 周亦陌微微侧过脸，注视着周暖的背影。 傻瓜，替他们难受了？ 周亦陌靠在周暖躺下，轻拥她入眠。 暖暖，你太善良。 凌晨，周亦陌悄然起身，他走到书房，从抽屉内拿出一包烟，随后穿了件外套走到阳台。 凛冽的寒风中，周亦陌熟练的夹起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又淡淡吐出，眼圈随风飘散，直至不见。 空气中充满烟草的味道。 他跟秦抉说他不抽烟时，秦抉一笑，想来是看穿他手上的烟茧了。 许久未抽，周亦陌两口之后就将烟尾掐灭。 他抬手，将那包烟朝着阳台不远处的湖面掷去，烟以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入水中。 剩下那半根则，扔入厕所冲走。 他重新躺回床上，周暖朦胧间嗅了嗅他的味道，迷迷糊糊问：「抽烟了……？」 她知道他抽烟，她曾在书房里见过那一包。 第49节 「嗯……不过，以后不需要了。」他拥着她。 周暖双手懒散抚上他的脸，趁周亦陌不备，嘴唇轻碰，复又用力吮吸了一下，瞇眼得意一笑，「睡觉吧。」 周亦陌浅笑，收紧怀抱，会偷袭了啊。 「嗯，睡吧。」 ☆、不爱吃糖的坏哥哥 一路公交车上，周暖都呆呆望向窗外，外面因上班而车水马龙的街区，因堵车而变得十分漫长的红绿灯，还有脑中因早起回忆而愈发清晰的记忆。 周暖瞇眼抿嘴，她是不是对着周亦陌的唇就那样亲了下去？！ 而且还用力，非常用力的吮吸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应该是她做春梦了…… 可是周亦陌早晨起床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周暖双手捂脸，糗大了…… 公交车响起了下车到站提示，周暖抓起包挂在肩头下车，站在公车牌下，她用双手拍打了下面颊，打起精神。 进了办公室，周暖总觉得办公室氛围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奇怪在哪里，她又不知道。 她走到自己座位，把包放在一旁。 对面的王莉四处看了看，用笔敲了敲周暖的桌子。 周暖闻声抬头，问:「莉莉，怎么了？」 王莉小声说：「张询老师辞职了。」 周暖一愣，「辞职了？」 王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周暖望向张询的座位，上面的书籍还在，东西还没收拾，「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早。」王莉说。 「有说为什么辞职吗？」周暖淡淡问。 王莉摇摇头。 周暖扁嘴，复又望向那张桌子，最后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工作。 没过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门外走进一群衣着端庄的人。 那个带头的人指着张询的桌子，后面的一些年轻干事就往张询桌子走去，开始收拾起了张询的东西。 带头年纪颇大的人礼貌问：「请问，哪一位是周暖周老师？」 周暖手下写着东西，笔头顿住，她缓缓站起转身，大方说：「是我。」 那男人朝他走来，说：「周老师，这是我家少爷让我给你的东西。」 「你家……少年？」 周暖瞧了瞧张询的桌子，心想，那个少爷说的应该就是张询吧。 周暖盯着男人手里的盒子，伸出手将盒子推了回去，「抱歉，麻烦您跟他说，我不能收。」 西服男人有些为难，这时恰好有一个电话打来，男人看了眼来点显示，立刻接通了电话。 他走到远处，非常恭敬地应着电话那头那人说的话，还时不时看向周暖。 等电话收了线，男人又向周暖走来。 「白管家，东西收拾好了。」其他一些人捧着几个纸箱说。 男子点头，示意他们先出去。 男子将手中的盒子放于周暖桌上，周暖想要推辞，他却说：「少爷说，如果您不要，那就请您亲自还给他。」 话毕，男子便快步走了出去。 周暖呆愣愣望着桌上精致的盒子，深深叹气。 这又是什么天杀的偶像剧情节啊，周暖心里捣鼓。 周暖重新坐回位置上，面对桌角那个包装完全高大上的纸盒不知所措。 王莉倒是细细观察着周暖，说：「暖暖，拆开看看吧。」 周暖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拆了，就不好还了吧。 周暖将盒子放在了一边，谁知刚放下去，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暖瞄了一眼，是条短信，发信人——张询。 她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短信。 ——不拆开看看吗？ 周暖一惊，他怎么知道她没拆，她向窗外望去，望向对面的教学楼，张询站在那儿，握着手机看着她。 周暖叹气，重新拿起盒子，拆开。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条项链。 她再次回头望向张询刚才站的地方，他人已经不在了。 周暖将项链盒子合起，放进包内，那条项链看起来价值不菲，她肯定得还给他的。 随后她凝视着手中的白色信封，犹豫半晌，小心地打开。 她从信封中抽出信纸，展开。 上面的字迹工整又浑然天成，是张询的字。 幼儿园老师中，他的字，写得特别好。 周暖认真地读了起来，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是眸光却有些波澜。 信最后有六个字—— 祝幸福，祝平安。 被周暖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如风卷残云一般涌现出来，她身体微微颤抖，情绪有些失控。她手慢慢攥紧信纸，信纸因过度用力而有些变形。周暖轻咬嘴唇，她拿起手机，拨通张询的电话，可是电话却无人接听。 一次又一次拨通，依旧没有人接听。 「暖暖？」王莉看出了周暖有些奇怪。 周暖摇头：「我没事……」 张询信上所写的一切周暖都可以说是假的，可是唯独最后那六个字，却是假都假不了。 周暖整个人愣了一会儿，像中了邪一样，抓起包，就向外往外跑。 「暖暖！暖暖！」王莉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头。 周暖拦了辆出租车，赶回家。 周暖刚去上班，又立刻跑了回来，可把李姨吓坏了，「暖暖啊，怎么了？」 「李姨，我问你啊……我搬家来是的那个旧箱子，就是那旧的黄色箱子在不在杂物间啊？」周暖带着哭腔，急急忙忙问。 李姨一愣一愣，点头，「在呢在呢。」 周暖飞快跑去杂物间，拿起那个上面落了一层灰的箱子。 她搬了下来，也不顾脏，立刻打开，在其中翻找着。 她找到了一个铁皮盒子，是以前放国外进口高档糖的盒子，现在看着非常破旧。那时这个糖盒子被周暖像宝贝一样珍藏着。 周暖手有些颤抖地打开，盖子掀开后，里面全是信，一封又一封。 周暖随后拿起一封，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拆开，手抖的厉害，她抹干眼泪，看向信的最后，六个字——祝幸福，祝平安。 落款：不爱吃糖的坏哥哥。 她看了一封又一封，没错，就是这个字迹。 周暖拿出手机，就给刘珊打电话，电话通了之后，周暖叫了一声：「姐……」之后一个劲儿地哭，哭地哽咽，又泣不成声。 李姨在后面看着，也没敢上去搭话，赶紧掏出手机给周亦陌打电话。 「暖暖？暖暖？」不管刘珊在电话那头怎么喊，周暖这儿只有哭声。 「孩子，你怎么了，跟姐说啊。」 「暖暖？」 周暖抽泣，慢慢组织起话语，「姐……」她咽了咽口水，「姐，我好像见到他了……」 「谁？」 「不爱吃糖的……坏……坏哥哥……」周暖讲完后又哭了起来。 刘珊在那头也怔愣。 半晌继续哄着：「暖暖，不哭啊，不哭啊。」 挂了电话，周暖带着铁盒子，哽咽站起，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 她走向门口，李姨问她去哪儿，她说去姐姐家，李姨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周暖只是哽咽点头。 目送周暖离开，李姨叹气，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周亦陌今天有连着好几个手术，抽不出时间看手机。 待他做完手术出来，拿起被他遗忘了许久的手机，打开显示屏，上面是好几个李姨的未接电话。 李姨不遇急事是不会给周亦陌打电话的。 第50节 周亦陌以为岁岁又出什么事了，赶忙回拨过去。 「喂，亦陌啊。」李姨在幼儿园门口接着岁岁。 这是周暖今天中午离开前拜托李姨的，帮她接一下岁岁。 「李姨，岁岁出事了？」周亦陌语气有些着急。 「不是，是暖暖。」 「暖暖怎么了？」 当周亦陌听李姨说周暖哭得泣不成声时，他的心一紧。 因为那个女孩，从来没在他的面前哭过，再苦，再痛，她都忍着，除非是遇到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挂了李姨的电话，周亦陌赶忙给周暖打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不停地在周亦陌耳边重复。 他心里开始慌乱，多年没有过的感觉。 李姨说，周暖去找姐姐了。 刘珊，周亦陌转念一想，他拨通了刘珊的电话。 幸好，刘珊的电话通了。 周亦陌边通话边脱了白大褂，他抬表，还有半个小时下班。 「好，马上来。」周亦陌挂了电话。 他向外跑去，找到了陆学。 陆学见周亦陌气喘吁吁跑来，奇了问：「你怎么了？」 「帮我代班，半个小时。」 「怎么了啊？」陆学惊讶，周亦陌从来不早退，只会晚归。 「我有急事，先走了。」周亦陌拍了拍陆学的肩。 陆学望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 沈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陆学身后笑说：「亦陌那么急，除了家里事还能有什么事。」 「他爸妈生病了？」陆学随口问。 「不是。」 沈泽嘿嘿笑说，他刚才路过办公室门口可是听见了，跟周暖有关啊。 陆学不好奇，手头工作还多的做不完呢，没空管周亦陌。 「好久没看到亦陌这么不淡定了，挺好。」沈泽双手环胸，瞇眼细究点点头。 陆学鄙视：「你什么心态。」 「幸灾乐祸的心态啊。」沈泽拍了拍手。 陆学翻了个白眼：「…………」 周亦陌开车来到几幢老式的商品房前，其中一幢下面的防盗门前站着刘珊。 周亦陌停好车，就跑到她面前，他着急问：「刘姐，暖暖呢？」 刘珊淡淡说：「已经睡着了。」 周亦陌松了口气，他真担心她出事了。 「刘姐，暖暖她怎么回事？」 刘珊叹口气，「上去进屋再说，外面这么凉。」 「好。」周亦陌应。 ☆、花好月圆 周亦陌从刘珊口中听来了这样一个故事。 孤儿院的孩子，一般幸运的都是受到好心人资助，才能上学。而周暖就是其中的一个，她很聪明，也很乖巧。 不知从哪一天起，就有匿名人寄信给院长，指名道姓要资助周暖。 能读书，那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 周暖终于不用再靠着东平西凑来的钱而上学，也不用为了弟弟妹妹而天天面临着辍学的风险。 大概是周暖初中快毕业的时候，她千方百计要来了好心人的住址，给他回信。 她怀着感恩的心，写了一封感谢信，她并不奢望别人会回信，但是她至少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心意。 谁知，没过几天，那个资助人回信了。 周暖激动的拉着刘珊，说姐姐你看，他给我回信了。 她还说，姐姐你猜，是个帅气的叔叔还是漂亮的阿姨，还是慈祥的爷爷奶奶呢。 她展开信，信上的字并没有那样的好看，反而笨拙，唯一写得意气飞扬的是最后的祝福语—— 祝幸福，祝平安。 而落款，是不爱吃糖的坏哥哥。 周暖拉着刘珊的手，有些吃惊兴奋说，姐姐，居然是个哥哥，他会比我大几岁呢？ 而后每次寄来一笔资助费，周暖就会给他写回信，记录了她的生活，上课状态，点点滴滴。 资助人也总是会耐心的回信，多多少少也提上一点自己的生活境况。 每封信的最后都会写上那六个字——祝幸福，祝平安。 久而久之，周暖上了高中，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会盯着信傻笑，会盯着信发呆，会盯着信念念不忘。 某次，她拉着刘珊，困扰问：「姐姐，我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哥哥了。」 也许是长久的寄托，让周暖对他产生了依恋，而且是强烈的依恋。 从初中到高中，他陪伴了她整整六年，虽未曾见面。 而她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也算是封告白信吧，说是，高考结束了，希望能见他一面。 可是却没有收到回信。 隔了几天，院长收到了一笔巨款，说是将周暖接下来学习所要的费用全部给了，不会再联系。 周暖等啊等，等了好久，依旧没有收到回信。 她去那个地址找过，那地方却是坐空房子。 而后周暖放弃了，天生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她的初恋还没开始，就扼杀在了摇篮里。 周暖大学时，刘珊生了重病，需要手术费，周暖焦头烂额，却到处借钱无果，那个人再度出现。 周暖银行账头凭空多出了二十万，手机上收到未知号码的短信。 钱先应急吧。——不爱吃糖的坏哥哥 谁会知道周暖紧紧握着手机在手术室门前哭了好久，明明是关注她的，为什么不能见见她呢。 而后周暖将出来工作了，将钱每个月还在她之前的银行账上，以后若是遇见他，就把钱还他。她拚死工作，打两份工，白天当老师，晚上当家教。账上用过的钱还清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可是他未曾出现。 又过了几年，周暖的念想淡了，东西全部被她收了起来。 这件事也就渐渐过去了，谁知，今天封信又让一切天翻地覆起来。 周亦陌安静地听刘珊讲着，他心中有隐隐情绪，他心知肚明，那是不悦和嫉妒。 他发问：「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刘珊思索片刻道：「张询。」 周亦陌握着玻璃杯的手一紧，关节泛白，「张询？」 「没错，叫张询。」 周亦陌瞇起双眼，视线落向别处，张询比周暖大四岁，周暖初中时，张询高中，周暖高中，张询则是念大学。 阿询……你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 周亦陌微微咬紧牙关。 片刻后，周亦陌收敛情绪，起身，「刘姐，我去看看暖暖。」 刘珊点头。 周亦陌推开房门，周暖正睡在客房的床上，蜷缩的状态。 他坐在床边，细细打量她的脸，那双耀人的杏眼可以看得出很肿，眉头微微皱起瞧得出心神不宁。 暖暖，原来你也有那么多秘密啊。 周亦陌温暖的指腹撩开她的发丝，他温柔平和说：「暖暖，我们回家了。」 周暖有些吃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周亦陌微微凝眉的样子。 她习惯性伸手，触上他眉间，嘴里脱口而出：「不要皱眉……」 周亦陌将她捞起，抱进怀里，有了真实触感，周暖算是清醒一些了，原来不是梦啊…… 周暖靠在他肩头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来接你回家。」 「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用跟我抱歉。」 第51节 周亦陌语气心疼，周暖与他之间，她总是小心翼翼。 「那我们回家吧……」周暖声音略疲惫。 周亦陌站起，陡然抱起她，吓了周暖一跳。 「我……」周暖本想说，她可以自己走的，但是周亦陌琥珀色的瞳孔中有些微怒盛气凌人的样子，让她闭了嘴。 她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呢。 刘珊见周亦陌抱着周暖出来，心底偷笑，男人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说明是很在意她这个妹妹的。 「开车小心。」刘珊将他们送到楼下。 「嗯，刘姐再见。」周亦陌一如既往礼貌说。 刘珊微笑挥挥手。 在车上，周暖心不在焉，她想的是她今天打开那个白色信封时，信里的内容。 张询说他就是她想了那么久的不爱吃糖的坏哥哥。 她怎么会信？ 张询的个性，张询的模样，与她心中描摹的那个温柔的邻家哥哥差太多。 张询会脱口而出她是孤儿，会讽刺，会张扬，而那个信中的哥哥是体贴的，内敛的，含蓄的。 可是，唯一让她相信的是，信最后的六个字。 她想打电话确认，可是他再一次消失了。 她很想对他说，哪怕那人是张询，也想跟他说声谢谢。 谢谢他成为了她儿时的寄托和依靠，真的像个哥哥一样给她鼓励。 周暖闭紧眼睛，轻咬嘴唇，软眉间是焦心，是痛苦。 周亦陌侧过脸，全部看在眼里。 回到家，车停在车库，周暖打开车门就打算下车，谁知周亦陌侧过身子，伸手就把周暖刚刚打开的车门重新带动关上。 周亦陌死死地盯着周暖的双眸，直到周暖慌张地移开视线。 周暖其实很害怕与人对视，一对视，她就会莫名的紧张，虽然平时隐藏的很好，可一遇到周亦陌就露馅儿，她觉得，她被他看透了。 车内气氛有些僵持，周亦陌的不言不语，周暖低头搅着手指。 「抱歉……」周暖习惯性的话语脱口而出。 周亦陌轻叹一声，他蹙眉厉害，「周暖。」 他较严肃地叫她的名字。 周暖一吓，自然的「啊」一声。 周亦陌侧身一把将她扯向自己，手掌覆上她的面颊，掰过她的脸，狠狠吻向她的红唇，不是唇瓣间的互相摩擦，而是彻底的深吻。周亦陌舌尖扫过周暖的牙床，引得她颤栗，轻咬她的舌尖，惹得吃痛，又将所有声音禁锢在了唇瓣间。他有些惩罚性的咬了咬她的下唇，两人呼吸焦躁沉重。 周亦陌抵着周暖的双唇，沉沉说：「暖暖，不用跟我道歉，不用跟我抱歉。」 这样，他会心疼。 周暖双眼含情，流光溢彩，温柔的气息扑在周亦陌鼻翼间，他也喘息着，复又着迷吻上那红肿的唇。 温柔的，反复的，耐心的，撩人的，缠绵的，却又火热的。 唇齿相依，不依不饶。 「亦陌啊，你怎么……」 李姨跑来车库寻人，结果算是看到了冷冷清清的周亦陌较为火热的一面。 周亦陌赶紧松开周暖，周暖坐正，抿唇咽了咽口水，为什么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为什么车里这么热。 「赶紧进来吃饭。」李姨笑不拢嘴道，随后拍了拍围裙走了回去。 李姨走后，车内的气氛好像变得更加诡异了，热吻的后遗症吗…… 周亦陌清了清嗓子，「暖暖，下车吧。」 「嗯。」周暖红着脸应。 饭间，两人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埋头吃饭，就李姨一个人在那儿偷乐。 岁岁敲桌子，引周暖抬头，她撅嘴委屈问：妈妈今天怎么没来接岁岁？ 周暖有些愧疚，今天她失控了，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姨替她解了围：你妈妈今天有工作。 岁岁点点头：那妈妈你的嘴怎么了？ 「咳咳咳——」周暖一口汤呛得哟。 李姨：你妈妈被蜜蜂蛰了。 周暖心中感激：李姨你真是天使！ 岁岁心疼：妈妈，疼不疼呀？ 周暖余光扫着周亦陌，摇头答：不疼不疼。 周亦陌面无表情，慢条斯理的小口喝汤，反正他不是蜜蜂。 晚间，周亦陌哄岁岁睡着后回房，周暖在洗澡。 周亦陌站在窗边看夜空的星星，听着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周亦陌迈步走向浴室。 他敲门，周暖关了吹风机，将锁着的门打开，两人相识后，周暖又继续吹起头发，周亦陌则靠在墙边，静静打量着她。 周暖通过镜子偷偷注视周亦陌，他穿着睡衣靠在墙边，有些懒散，又魅惑。 两人视线通过镜子交织，周暖手上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吹风机不再晃动吹着。 周亦陌走上前，从她手中拿过吹风机，按下了关闭键。 浴室安静下来，空气凝滞。 「暖暖。」周亦陌叫她。 「亦陌啊……我今天……」周暖想跟他解释。 周亦陌缓缓摇头：「刘珊姐跟我说了。」 周暖垂眸，「是不是很可笑啊……」 她觉得自己荒唐，那样稚嫩的年纪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那个人居然是张询。 周亦陌浅笑，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拥着她，「怎么会。」 「我今天哭得像个傻愣子。」周暖自嘲。 周亦陌搂着她不说话。 周暖在他怀里缓缓转身，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淡淡说：「张询他……」 周亦陌单臂一撑，向前压去，周暖向后退了一步，臀部抵在水池边。 周亦陌贴近她，另一手揽住她的腰，让两人贴得愈发近。 周暖的呼吸开始加速，浴室里湿润的空气又混合着燥热。她习惯性的咽了咽口水，浴室里清晰可闻。 「暖暖，不要想他。」周亦陌闷沉道，他不喜欢周暖提张询，很不喜欢，哪怕是他的发小。 「谁？」周暖一晃神脱口而出，而后一想，不就是张询吗，她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些傻。 「张询。」周亦陌吐字清晰说。 「他……」 周亦陌低头含住了她微红肿的嘴唇，舔吮蹂躏了两下又松开。 「他什么，嗯？」周亦陌暗哑低沉问。 「他……曾经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唔……」 这回的吻不再轻柔，而是暴风雨般的落下，周暖为了找到支撑点，本一只手抵在水池上变为两只手勾住周亦陌的脖子。 周亦陌将她一拖，她坐在了水池上。 周亦陌又移开双唇，保持了微不足道的距离，两人间的喘息愈发粗重。 「那我呢？」周亦陌至少带些赌气的成分问。 周暖眼中满是温婉笑意。 「你……」 她浅笑，在吃醋吗？ 你们不一样啊。 你就是你啊。 「你……」周暖又重复。 周亦陌在耐心等她说。 「now,you are my whole world.」流利的英语从周暖唇齿间流出，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是她现在的依靠。 她会常常思念，会卸下心防，一颦一笑，喜怒哀乐，为他。 周亦陌再度吻了上去，周暖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生涩的回应，舌尖也学着周亦陌之前的那样探试。周亦陌眼角笑意满满，不阻止，耐着性子慢慢引导，一寸一寸攻略。 周亦陌一只手握着周暖的细腰，另一只手探去解周暖的睡衣扣子。解去最后一颗，周暖的睡衣落在肩头，露出白皙的肌肤，周亦陌埋头亲吻着她的脖子，他微用力吮吸，周暖迷离轻喃。 周亦陌又重新覆上她双唇，封住她的声音，唇齿相依。 束缚一层层剥落，衣衫褪尽，周亦陌单手撑在镜子上，模样有些隐忍，另一只手扼住周暖，不让她不后退。 周暖是害怕的，她被堵在周亦陌和身后的镜子间，根本没有退路。 她习惯性的退缩，周亦陌轻哄：「暖暖……别动……」 他含住她的耳垂，轻咬。 第52节 周暖意识涣散，剧痛让她清醒片刻，她咬唇轻哼，复又沉沦。 对于周暖，这样的第一次并不好，地点位置与姿势选的过于刺激，导致的后遗症很强烈。 对于周亦陌，自然已经尽量的忍了，考虑到对方身体的承受能力，并未过多索取。 最后周暖自然是累得被抱回床上了，始作俑者跑前跑后给擦了遍身体，才拥她入睡。 事后周暖某日回忆今晚，她觉得四字概括——稀里胡涂。 周亦陌：「看来我没尽力。」 周暖：「……」 ☆、直截了当 周暖因为昨天的无故早退，被狠狠地批评了。她从校长办公室走出，王莉早早收拾好她的包包在门外等周暖了。 王莉将周暖的包递给她，周暖叹息接过，王莉挽着她的手，说：「谁叫你昨天就那样跑了，我还来不及问你怎么了。「 周暖有些懊恼，昨天真的不理智，「差点扣了我的年终奖啊……」 好险…… 周暖长舒一口气，头可断，血可流，年终奖……绝对不能扣！ 她还想在过年时给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买些新衣服。 王莉戳了戳周暖的脑袋，「也不知道你的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为了你弟弟妹妹的过年新衣服，可不能再犯错了啊，知道没？」 周暖是孤儿这件事，她只告诉了王莉。 王莉假大人般教训她。 「知道啦，知道啦。」周暖无奈，她也不想犯错嘛。 「那你告诉我，你昨天干嘛那么着急跑出去。」王莉好奇问。 「跟我年少无知的暗恋有关，你有兴趣吗，我亲爱的王小姐？」周暖揶揄她。 「有有有！「王莉点头。 王莉晃着周暖的手撒娇说：「暖暖呀，你今天跟我一起吃晚饭逛街嘛~你结婚以后跟我一起逛街的次数连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了啊~」 周暖淡笑，「好像是噢。」 「然后你再慢慢给我说你那年少无知的暗恋，好不好？」王莉眨巴眨巴眼睛。 「你这个负心汉呀，有了老公就不要我了。」王莉又继续蹭着周暖的手臂。 周暖是真的很想答应，但是她还要去接岁岁啊…… 「莉莉，我还要去接女儿。」周暖淡淡讲。 「好吧……」王莉耷拉下脑袋，下一秒又瞬间抬起头。 「what？！」 「你哪来的女儿！你什么时候有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王莉惊讶。 「正好，今天比较晚了，那就麻烦萌萌哒的你送我去接我萌萌哒的女儿，顺便路上告诉你，好不好？」周暖捏了捏王莉的脸蛋儿。 王莉呆愣地点点头，「好……」 在路上，周暖慢慢将一切讲给了王莉听。 关于张询的，关于岁岁的。 王莉跟个老和尚一样听得摇头晃脑。 「事情就是这样滴~」周暖摊了摊手。 王莉听完抽了抽嘴角：「what』s the fuck？！」 王莉：「张询是你小时候的暗恋对像？！」 周暖点头。 王莉：「你老公居然收养了个孩子？」 周暖点头。 王莉：「你现在是人家后妈？！」 周暖又点了点头。 随后她说：「别后妈后妈的啦，岁岁很可爱，我就是她妈妈妈妈。我又不是坏人。」 「行行行，就是妈妈妈妈。」王莉无奈。 关于张询，王莉越想越奇怪，她忍不住问：「暖暖啊……你看看张询才几岁，你才几岁，他那么早就认识你了，为什么还要假装跟你不认识啊。」 周暖听了也有些纳闷，她也想问啊，可是张询又人间蒸发了。 如果想要联系上他，没准可以拜托亦陌？ 周暖又想起昨晚的水池上的种种，她今天能活着来上班就不错了。 她脸红咽了咽口水。 「莉莉啊，就是前面那个幼儿园。」周暖指了指。 王莉车靠边停。 周暖说：「等我一下啊，接到岁岁我们就去吃好吃的。」 「好~」王莉答应。 周暖关了车门，又打开，对王莉说：「忘记跟你说了，岁岁不能讲话。」 随后周暖拉拢了下自己的衣服，小跑进了幼儿园。 王莉独自坐在驾驶座上，木讷。 她头转向左侧，看了看那个大理石上刻着的幼儿园名字,聋哑幼儿园啊…… 周暖抱着个小巧可爱的娃儿出来，王莉在车里老远就看见了。 周暖抱着岁岁进了车里，王莉感慨：「哇哇哇！你家宝贝儿长得也太可爱了！」 周暖微微笑着，「那是！」 秦抉长相上佳，晴天也长得很灵巧，岁岁怎么会难看呢？ 周暖宠溺地捏了捏岁岁的鼻子。 王莉开车，羡慕说：「你老公真善良。」 周暖轻声笑应，「是啊。」 真的很善良。 周亦陌准时下班了，但是他并没有回家。 医院的停车场，周亦陌坐在车里，左手不停地敲打着方向盘，右手拿着手机，思考良久，他从通讯簿中翻出了一个号码。 响了几声之后，电话通了。 「喂，阿询。」 周亦陌在酒吧的一个包间等着张询，诺大的包间，里面光线昏暗，他手里拿了杯威士忌，淡抿一口，瞇着双眼，沉迷又清醒的模样。 里面没有音乐，与外面嘈杂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询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对上的是周亦陌锐利的双眼。 那双眼睛，对他发出了未曾有过的敌意。 张询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又解开了手上的扣子，他在周亦陌身旁坐下，周亦陌嘴角一勾，弯了弯腰，倒了杯酒递给张询。 张询接过，不管酒是否焦烈难入口，一饮而尽。 「暖暖跟你说了？」张询把酒杯放回玻璃桌上，玻璃相碰的声音尤为刺耳。周暖如果不跟他说，他周亦陌又怎么会主动联系他张询呢。 周亦陌眼神黯了黯，他没有回答。 「阿询。」周亦陌用和以往一样平静的声音叫着他。 「我跟你认识多久了。」周亦陌又微抿一口酒。 张询轻笑，「早就不记得了。」 恐怕出生就认识了。 周亦陌眼神不知落在哪处，语气中是叹息：「阿询……」 张询不以为意，两手枕在脑后，躺在沙发上，脚瞧于前面的桌子上，「暖暖告诉你的那些，也就是我能告诉你的。」 「所以，周亦陌，我比你早八百年认识她。」张询笑着说，有些苦涩。 周亦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中的酒杯。 「而周暖那个傻子，却以为我只认识了她两年。」张询看着天花板，暗暗叹息。 周亦陌饮尽杯中的酒，随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她？」周亦陌发问。 张询侧过脸，看向周亦陌，一抹邪笑：「因为我不甘心。」 哪怕他的身份只是扰乱了周暖片刻心绪，那就说明，他依旧对周暖是重要的。 不爱吃糖的坏哥哥，这个昵称多适合他，因为他真的很坏。 「张询，周暖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周亦陌正声道。 张询懒散坐起，「我知道。」 就因为知道，才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因为他看见她自从和周亦陌在一起之后，脸上都是开心幸福的表情，所以他还没有努力就退出了。 第53节 如果周暖曾经的确喜欢他张询，那喜欢的也是素未谋面的不爱吃糖的坏哥哥。 否则，他之前那样的告白，怎么会被拒绝呢。 「阿询，你为什么从高中开始资助暖暖，别告诉我你是因为钱多的没地方花。」周亦陌认真看向张询，颇为严肃地问。 「碰巧而已。」张询倒了杯酒。 周亦陌心谙，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知道我不信的。「周亦陌扭过头看他。 张询耸耸肩：「你不信也没办法。」 周亦陌左手拿着手机，手指灵巧地在屏幕上敲打着，随后又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周亦陌不再聊这个话题，两人之间静了许久，一口接着一口喝酒。 「想见见暖暖吗？我想她应该很想见见你。」周亦陌淡淡说。 「不了吧。」张询挑了挑眉。 其实告诉了周暖他是谁，他反而没之前那么洒脱了。 「抱歉。」周亦陌看着张询说。 张询皱眉。 周亦陌继续：「暖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张询眉头皱得更深。 周暖本来正与王莉吃着饭，看到周亦陌来短信了，她打开，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良久。 王莉给岁岁夹菜，看到周暖木讷的样子，问：「怎么了？」 「莉莉，你帮我带一下岁岁，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周暖严肃抬头。 「昂，好，你干嘛去？」王莉疑惑。 「去见张询。」 周暖是生平第一次来酒吧，通过服务员的领路，她顺利的到达了包厢前，包厢外的舞池里人头攒动，一个个人都享受着夜晚带给他们的欢悦，他们是迷醉的。 周暖捂了捂有些受不了吵闹的耳朵，推开包厢。 里面与外头，真是天地之差。 静得可以。 张询和周亦陌两人都坐在暗处，周暖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周暖摸索着墙壁上的灯，「啪」，开关被打开。 她看见的是周亦陌冷峻的脸，以及将双眼隐藏在碎发下见不着神情的张询。 周亦陌站起，手里还拿着一杯新倒的威士忌，他走到周暖身旁，周暖闻到了他的酒味。 「亦陌。」她轻唤。 周亦陌朝着她浅笑，「你们聊吧，我在外边等你。」 话毕，周亦陌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包厢内只剩张询和周暖。 张询缓缓抬头，拍了拍身旁，「来，坐。」 周暖慢慢走了过去，离他稍远一些坐下。 周亦陌在外面靠着墙，小口小口地喝着杯中的酒。 他知道周暖不可能立刻放下，所以，比起假装忘记，或者是逃避。他更希望周暖和张询之间能直截了当的处理干净。 他给他们制造了这次机会，其实也是给自己一颗定心丸。 否则，他周亦陌会……会…… 周亦陌轻笑，薄唇微启，低语喃喃，「我会吃醋啊……暖暖……」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们看到这儿……那就说明……这是存稿箱里的……最后一章啦！！！ 作者菌来请假了。qaq 复习+期末考试去啦~qaq 宝们，抱歉，没存稿了，也没来得及码，这章开始断更，7.1号考完，考完继续更……tat 不造我肥来的时候你们还在不在…… 让我卖个乖qaq 宝们，爱你们喔。(?￣ 3￣)? ☆、了当心安 包厢内，周暖与张询静坐无言。 张询缓缓抬头，表情不再无迹可寻，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周暖。 周暖有些慌乱，手指用力地搅在一块儿，复又慢慢镇定下来，也抬起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了会儿，倒是张询先笑着移开了视线，他问：「要喝什么吗？」 周暖一愣，看向玻璃桌上，是酒啊…… 张询又一笑，「酒就算了。」 说完，他自己倒是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周暖本来准备好的话，都不知从哪里说起。 「你想见我？」张询又扭头看向她。 周暖不置可否，点头后又摇头，摇完头又点头。 她无奈一笑，「嗯……就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问吧。」张询直截了当，话语间就那样平平淡淡，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为什么……资助我啊……」周暖轻声问出。 张询对她的帮助，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资助人的范围。 「嗯……我钱多……」那样痞痞的模样。 周暖垂眸，明明他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周暖问这句话的样子眼睛雪亮，凝视着他。 张询晃动了下酒杯，「啊……这个啊……「 他扭过头来，「怕你太热情，哈。」 周暖垂了垂眼帘，她平日里，好像是对张询挺冷淡的，如果知道他的身份，她估计，是会改变些态度，就像现在一样吧。 思忖半天，周暖又挤出一句：「谢谢你，那些年，那样的帮我。」 成为了她的依靠，给了她希望，救了她姐姐。 「不用。」张询又喝了一口酒，语气依旧冷淡。 周暖见他似乎不愿搭理自己，她从包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玻璃桌上，「你的项链，还给你。」 「还有……」周暖从包里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之前你借我的几十万，都在这里了。」 张询目光落在那两样东西上。 「不要了吗？」他问。 「啊……」周暖有些不知所措，「太贵重了……我……我……」 「不要就算了。」张询打断了她的话。 周暖抿嘴。 诶…… 她内心叹息，她就是想来谢谢他，怎么就这般尴尬呢。 「你为什么辞职？」周暖随口问，问完又觉得自己管得太多。 张询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膝盖，「洗心革面，回去继承公司。」 「哦……」周暖应，也了解，如果家中是大企业，总要有人去继承。 张询放下酒杯，站起，拿起项链盒子和那张银行卡，他侧过来俯视，「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走了。」 周暖抬头，灯光照得她看不清张询的深情。 张询却能清晰的看到她的容颜，温柔的眉目，他挪开视线，从她身旁走过，向着门口走去。 「张询——」 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周暖叫住了他。 张询停下了脚步，手中加紧力道，盒子和银.行.卡都有些微微变形。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周暖讲得陈恳无比，声音也有些激动和颤抖，生怕他走出这道门就听不见了。 张询突然回头，大步走到周暖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特别特别地用力。 周暖有些错愕，没有推开，眼里闪着泪花，嘴角却是笑着的。 这样就圆满了。 第54节 张询深深拥抱了几秒，随后又松开了她，彻底地，划清了界限。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出了包厢的门，张询瞧见的是靠在墙边的周亦陌，他隐忍着的怒气与其他情绪，爆发。 张询不由分说，将手中的东西扔在了地上，抓起周亦陌的领子，就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周亦陌被打在了墙上，没有还手，伸手擦了擦出血的嘴角。 「够了？」周亦陌淡淡说。 张询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东西，他冷冷看了周亦陌一眼，没有说话。 周亦陌今晚把周暖叫来，变相斩断了他张询与周暖的全部可能，非常彻底地，没有余地地。 那一拳，是他张询最后的不甘心。 打完之后，舒畅了不少。 「就这样吧。」张询一笑，揉了揉手骨，迈步离开。 周亦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靠在墙上，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暖走出包厢时，周亦陌正在轻擦嘴角，外面光线闪耀，五颜六色的灯照得周暖看花眼，可她却注意到了周亦陌嘴角的伤。 她上前一步，想伸手去碰，又怕弄痛他，忧心问：「这里怎么了？打架了？和……」 「没事。」周亦陌一句带过，「是我活该。」 但他觉得值得。 周亦陌一只手揽住周暖的腰，把她带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拂着她的发丝，拥着她晃来晃去。 周亦陌淡笑，心情很好。 在酒吧，他们这样的行为也没人驻足观看，因为很正常，情难自控的男男女女比比皆是。可唯独他们的拥抱，没有情.欲，简简单单。 「你们聊什么了？」周亦陌嘴唇贴着周暖耳朵问。 「没聊什么。」 周暖答，她和张询好像没聊什么有营养的话题。 「他最后抱了我一下。」周暖坦白，语调欢悦。 「我挺开心的。」周暖继续。 多年心愿实现的感觉，没有遗憾的感觉。 周亦陌：「抱……你了？」 「是啊，吃醋吗？」 周暖故意笑问，啧，平时觉得周亦陌大度，其实也很小气的。 「我现在也抱着你。」周亦陌没有正面回答周暖的调侃。 「是是是。」周暖笑。 从酒吧出来，周暖就拉着周亦陌去找王莉了，所幸酒吧离她和王莉吃饭的地方不远。 王莉自从周亦陌进来那一刻，惊讶得嘴合不拢，哇！这身高！这身材！这长相！这言谈举止！果然跟她家暖暖说的一样：完美！ 她偷偷给周暖竖起了大拇指，周暖淡淡一笑。 饭后，王莉凑在周暖耳边讲：「你老公和张询打架啦？果然情敌见情敌啊……」 周暖望了眼抱着岁岁的周亦陌，还真没见过周亦陌打架的样子，不过他嘴角的伤，应该挺疼的吧。 「好啦，我走了。」王莉对周暖说。 周暖点头：「路上小心。」 王莉向岁岁和周亦陌挥挥手，周亦陌点点头，岁岁摆摆手。 待王莉走后，周暖回到周亦陌身边，她凑近周亦陌闻了闻，隐隐约约的酒味，说：「所以，周先生，我们要打车回家吗？」 周亦陌浅笑，他喝酒了，好像只能这样了。 晚间，周暖拿着个家用药箱坐在床边，她向周亦陌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坐起来。 周亦陌将手中的报纸放在一边，坐直了。 周暖从药箱中拿出药膏，又拿出棉签，轻轻给周亦陌涂抹着伤口。 「痛不痛啊？」周暖问。 「我说痛，那你怎么办？」 「给你呼呼？」周暖笑说，也就那么做了，给他呼了呼。 周亦陌浅笑，朝着周暖微微撅起的红唇吻了下去。 周暖：……我刚给你涂得药膏啊！！！！ 药膏糊了周暖一嘴…… 过了一个多月，幼儿园放寒假了，也就意味着，周暖有了自己的时间。 岁岁的幼儿园放得比较晚，还要再上一个多星期的课。 周暖本想做家教，结果周亦陌非常委婉地扼杀了她的念头，理由：她的缺铁性贫血比较严重，还是不要操劳为好。 于是周暖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 周暖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算着时间，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过年了。 要见周亦陌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紧张啊…… 周暖叹口气，不是一般的紧张，好紧张。 比自己工作时面试还紧张，难道是所谓的见家长综合症？ 周暖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李姨今天不在，周暖走到琴房，周亦陌特地留了采光最好的房间给她作琴房。 粉刷的尤为白净的墙面，阳光透了进来，空荡的房间，里面只摆了她那架陈旧的钢琴。 周暖走到钢琴前，掀起盖子，拨动了几个黑白键，音乐声就响了起来。 她眉目笑意满满，坐了下来，弹奏了起来。 钢琴较老，音色微变，却不影响曲子的旋律，流畅温馨，映衬出弹奏者的好心情。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周暖收手。 「很好听。」 周暖闻声回头，周亦陌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板上，悠闲的姿势。 周暖站起，问：「你怎么回来啦？」 现在他不该在上班吗？ 「拿东西。」周亦陌淡淡道。 他趁着午休的时间回来拿研究报告，没想到听见了周暖在弹琴，周暖太投入，都没发现他回来了，他也没去打扰。 第一次听她弹琴，感觉……很好。 周暖走到他身边，问：「吃饭了吗？」 周亦陌点点头，搂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脸颊，「你呢？」 「也吃了。」 周暖傻笑。 周亦陌上楼，去到书房，拿好报告，准备出门。 周暖跑去厨房拿了个苹果，此刻正在他身后啃着苹果，咬一口，嚼得「哗嚓」作响。 周亦陌穿好鞋，回头瞧了她一眼。 周暖认真地啃着苹果，压根儿没看见人家炽热的眼神。 周亦陌叹气，伸手环住她的腰，周暖才抬头看他。 「我走了啊。」周亦陌柔声说。 周暖嚼着苹果点点头。 周亦陌凑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转念一想，淡笑，又低头咬了一口周暖手中的苹果，心情愉悦的出门。 周亦陌走后，周暖摸了摸自己的脸，周亦陌总是喜欢清清淡淡的吻她，额头，脸颊，嘴角。 嗯……感觉，很不错。 周暖回神，瞧了眼手中的苹果，嘴角抽了抽。 刚才周亦陌那一大口下去，大半个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考日语，好紧脏，好紧脏…… 你们也要好好考试哈！！！~~ 宝们，加油哈！ ☆、暖暖的冬雨 年前，周亦陌一直很忙，忙得周暖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平日里先忙到个七八点回家，晚上回家又钻进书房，弄到快凌晨时才躺在床上，轻轻拥着她睡觉。 周暖有些心疼啊……这人儿啊，消瘦了不少…… 第55节 本来脸就长得妖孽，现在真的是轮廓分明，妖精一个。 这晚，周亦陌在书房，周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套了件外套，怕吵醒李姨和岁岁，蹑手蹑脚跑到楼下厨房，捣鼓起来。 将晚上的鸡汤热起，又拿出橱柜里的面，给周亦陌煮了个夜宵。 她端着热烘烘的面进书房时，周亦陌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计算机屏幕。 直到一阵阵香味传来，他的视线越过计算机屏幕，落在了周暖，以及她手中的汤面上。 周暖端着面来到他身边，往他身边一搁，把桌上她看不懂的有密密麻麻专业术语的a4纸放在稍稍理了下，腾出块地方让他吃面。她也不敢真的打乱，要是乱了他的思绪怎么办。 「吃面吧……还要忙很久吧。」周暖轻柔软糯说。 周亦陌浅笑，将椅子向右侧移了移，坐到那碗热腾腾的面前，喝了口热汤，好暖，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来坐。」周亦陌拍了拍自己身侧。 周暖瞅了瞅那个并不是很……大的计算机椅子…… 她要是坐进去，两人就是挤着坐了。 「你自己坐吧，我看你吃完，就去睡了。」周暖俯视着他好看的侧颜，还有那淡黄柔软的额头发。 周暖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指尖插.入周亦陌的发间，触感……很不错。 周亦陌抬头看了看她，周暖一笑，「你继续吃，不打扰你了。」 周暖将手抽出，指尖的触感印留在心底。 周亦陌将一碗汤面吃尽，连一口汤都没留。 「味道还行吗？」周暖瞅着空碗问，她真的是不擅于下厨的。 周亦陌用纸巾擦了擦嘴，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带进自己怀里。 周暖一个顺势，就坐在了周亦陌的腿上。 「味道很好。」他带着笑意说。 周暖有些局促，得了，刚才没在椅子上坐，现在坐在了个天然肉垫上。 周亦陌兜着她的腰，周暖一只手顺其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周亦陌的鼻尖在她颈间蹭来蹭去，温热的气息带动起周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太撩人…… 周暖为了转移注意力，扭头看向计算机屏幕，又回头问周亦陌：「最近在忙什么呀？」 周亦陌微微启唇，话语含糊从嘴角流出：「一个新的方案，关于儿童先天性唇颚裂方面的。」 周暖点点头，听起来，又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加油。」她凑在他耳边，给他打气。 周亦陌嘴角上扬，「好。」 周暖坐在他身上，椅子又微微向后仰去，她现在整个人靠在周亦陌身上。周亦陌微微上移视线，周暖感觉到自己颈间的气息消失了，欲低头看时，周亦陌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舌头探入，勾住她温热的舌头，轻含轻咬。 周亦陌兜在周暖腰间宽大暖和的掌心，慢慢从睡衣边缘探入，里面再无其他束缚，周亦陌肆意地摩挲着，撩拨着。 周暖只能轻哼哼，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周亦陌将周暖披在外面的外套脱了下来，随意扔在地上，当睡衣被推上去的那一刻，皮肤接触到了凉意，周暖一抖，周亦陌才停下了动作。 两人都喘着粗气，周亦陌怕她着凉，赶忙帮她扯下睡衣，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认真帮她穿了回去，意犹未尽又咬了咬她的下唇，声音哑哑说：「快去睡觉吧……」 书房虽然打了空调，但是还是有些偏冷的，不像卧室那般暖和。 周亦陌思忖了下，改天该叫人来修一下书房的空调了。 周暖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停，羞赧点头，娇柔道：「我回去啦。」 随即小跑着离开，周亦陌看她害羞的背影，笑出了声。 刚走出书房门，周暖又折了回来，她脸红拿起周亦陌的面碗，随后嘟囔了句：「你要是忍不住……就早点回来睡吧……」 话毕，脸红的跟个西红柿一样又跑了出去。 周亦陌抬起右手，抵在自己额前，哭笑不得，他刚刚好像差点火急火燎的在书房把她吃了，脑内浮现出四个字——衣冠禽兽。 周亦陌笑着坐直，琥珀色的双眸又重新盯着屏幕，认真工作起来，脸上笑意却未曾淡去。 第二天，周亦陌依旧起的比周暖早。 周亦陌在书房整理着今天报告会要用的东西，岁岁冲了进来，抱着他的大腿。 周亦陌笑着将她抱起来：岁岁，早上好。 岁岁打手语：爸爸，早上好~ 岁岁：爸爸，李奶奶让我叫你吃早饭啦~ 周亦陌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好。 周亦陌搁下手头理着的公文包，周暖也梳洗好，来到书房。见周亦陌东西还没整理好，于是说：「要帮忙吗？」 周亦陌：「帮我把桌上的文件和u盘装进包里就行了。」 「好。」周暖走到周亦陌身边，「快带岁岁去吃早饭吧，我马上来。」 「嗯。」 周亦陌抱着岁岁下楼，周暖认真地理着桌上的文件。 没过会儿，周暖拎着公文包下楼，也坐在下来，吃起了早饭。 「今天下午两点的报告会结束，就有时间陪你们了。」周亦陌笑说，修长的手指夹着筷子，细心地帮周暖挑着面前腌黄瓜中的辣椒籽。 周暖欣喜：「今天之后你就不用熬夜了？」 「嗯。」周亦陌点头，他有自信。 出门前，周暖将公文包递给他，周亦陌照常亲了亲她的额头，「乖。」 岁岁也跳着，爸爸，亲完妈妈还有宝宝呀！ 周亦陌蹲下，也亲了亲她额头，「岁岁也乖。」 中午饭后，周暖正教着岁岁弹钢琴，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周暖立刻接通：「喂，亦陌？」 「暖暖，你在家吗？」周亦陌淡淡问。 「嗯，在。」 「早晨我忘记了，书房书架第二层那个蓝色活页夹很重要，能在两点前，帮我送到医院吗？」电话那头有些嘈杂，过了会儿，周亦陌的声音又传来，「我现在有个急诊病人，抽不出空回家。」周亦陌在电话那头沉敛讲着。 「好的。」 周暖挂了电话，让李姨带着岁岁，急急忙忙跑到了书房，找到了那个蓝色活页夹。 拿好活页夹，周暖将活页夹装进了个袋子内，出门。 李姨想起什么，想要叫她，结果周暖已经走了老远。 「暖暖，今天有雷阵雨啊，伞……」 伞没拿。 李姨有些担心，别回来时淋湿了，暖暖身体不好。 周暖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天气由晴转阴，她透过车窗向外看，温柔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隐隐担心的看了看身侧的袋子，下雨前送到医院就好。 周亦陌处理好刚到一个急诊病人，就听到两个护士在聊着，说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今天冬天的头一场大雨。冬天天气本来就冷，现在外面简直冷得跟冰窖似的。 周亦陌扭头看向窗外，滂沱大雨，浇在窗前，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象，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还听得人心慌慌。 白大褂口袋中的手机震动，周亦陌回神，掏出手机。 「喂？暖暖。」 「亦陌，我到了……在东门电梯口……」电话那头的声音轻而弱，语气直打颤，听得人发紧。 周亦陌眉头一皱，赶紧跑了下去。 去往医院东门电梯口的路上，周亦陌想着周暖是不是穿的很单薄，会不会整个人抖抖索索，像个被冻僵的兔子一般。 可是，他看见的比他想得更糟。 糟透了。 偌大的一楼，东门电梯口，周暖浑身上下全部湿透，湿了的长发几缕贴在面颊上，嘴唇冻得发紫，脸色发白，胸前护着一个纸袋。 周亦陌眉头拧紧，跑到她身边，周围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资料……」周暖递给他。 周亦陌看都没看资料一眼，赶紧把她搂进了怀里，切实用力，脸贴在周暖湿漉的头发上，双目紧闭。 他心疼，心疼得要死了。 要是知道她会淋成这样，数据他宁可不要她送来。 人来人往，大多人都忍不住驻足看他们一眼，这个拥抱，感觉沉甸甸地。 周暖感觉到了大家的目光，试着推了推周亦陌，轻声说：「亦陌，你衣服要湿了。」 周亦陌松开她，冷冷说：「那你呢？」她自己现在这个模样，还要替他考虑，她都不知道，刚才看见她这个样子，心脏都漏跳了好几拍。 「我……」周暖抿了抿嘴，好像气氛不太好啊…… 「生气了？」周暖苍白的脸上温柔一笑。 周亦陌不语，面色如霜。 周暖咬唇：真的生气了啊…… 周暖垂眸，眼角下拢，好委屈喔…… 她也没想到，刚到医院，出了出租车，就这么几百米，雨倾倒了下来，连给她躲得机会也没有。一瞬间，就一瞬间，她就湿透了，因为湿了，索性她就猛了一股劲儿冲了过来。结果进了医院，冲劲下去，凉意袭来，腿被冻僵了，走都走不了。 想着想着，周暖感觉肩头一沉，白大褂落在了她身上，随后温热的指尖替她撩开了脸上的湿发，暖洋洋的掌心擦拭着她脸颊上的雨水，她还来不及抬头，脑袋就被周亦陌按在了他厚实的胸前—— 「傻瓜。」 他暖暖淡淡温柔至极的声音落在她头顶。 第56节 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几世修得 一路上，周暖耷拉着脑袋，在大家探究的眼神中，被周亦陌拥在怀里，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卡哒。」锁门。 走廊里的，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嘴巴都张得老大，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我们禁欲的周亦陌搂着个女人进了办公室？！！！ 沈泽翻看着病例路过，挑了挑眉，十分「含蓄」大肆宣扬了一把：那就是传说中的周太太！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就是上次庆功会上现身的周太太呀！ 众人：所以为什么要锁门……@a@ 进了办公室，周亦陌走到自己的换衣间，拿出一些他平日里换洗的衣服，递给周暖。 「湿的衣服先脱下来，我给你烘干。」周亦陌柔声说。 周暖点了点头，耳朵微红。 「我去里面换。」周暖指了指换衣间。 「嗯。」周亦陌点头。 周暖走了进去，周亦陌将办公室的卷帘放了下来，又盯着桌上的纸袋愣了半晌，从中拿出那个蓝色活页夹。 纸袋湿了，活页夹里的纸张有些潮，他一张张的翻看，心思却不在纸上，有些走神。 他扭头看向换衣间紧闭的门，放下手中的活页夹，迈步走去。 周暖换好下装，又套上周亦陌的衬衫，开始扣纽扣时，换衣间的门开了。 她不自觉的握住了领口，扭头看去。 周亦陌靠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周暖抿了抿嘴，继续扭回头，抖抖索索扣纽扣。 坐如针毡也不过如此。 「你把我凌迟处死吧……」周暖小声嘟囔。 一双手从她身后环来，周暖整个人落入了周亦陌的怀抱，他的面颊贴着她的，「舍不得。」 周暖一笑，看来是气消了。 她想想刚才在电梯门口的气氛，可是降到了冰点啊，他那时的表情，她觉得□得慌。 「那你换成我，想想看到我这副样子，你什么反应……」他轻言轻语在她耳边讲。 周暖一愣，如果真是那样，她心里也得难受。 「知道啦，我以后出门一定带伞！」周暖拍拍胸脯打包票。 周亦陌拥着她，手碰上她衬衫的纽扣，好笑说：「扣错了。」 周暖低头一看，还真是。 肯定是他刚才进门时，吓了她一跳，所以她手忙脚乱，才弄成这样。 周亦陌从周暖扣错的那颗，耐着性子给她一颗一颗解开，又重新给她扣好，周暖手僵在那儿，脸红透了，耳根子烧起来了。 她里面可是什么都没穿啊，轮廓还若隐若现。 是谁设计的衬衫？怎么这么多纽扣？怎么还没扣好！ 周暖要炸毛了，整个人屏气凝神。 扣到领口倒数第二颗，周亦陌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不……扣了……」 周暖迟钝侧过头，周亦陌的吻落了下来，他的舌头探入她的口中，寻找着她的温软的舌头。 周亦陌侧过身，将周暖抵在了一旁的衣柜上。 冰凉的柜面让周暖一阵哆嗦，周亦陌又赶紧将她搂了回来，贴着她，手臂环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手上。 周亦陌的吻温柔缠绵，不依不饶。 吻从唇边，落到颈间，周亦陌的手打开衣柜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了条毛巾。 他呼了口气，从周暖的颈间抬起头，站直，手中的毛巾展开放在周暖头上，替她搓揉几下，「头发记得擦干。」 周暖被他吻红的嘴唇微嘟，点点头。 「我去开会了。」周亦陌盯着她说。 「好。」周暖声音娇柔。 周亦陌浅笑，手掌蹭了蹭周暖的脸，「我出去后记得锁门，如果不是我敲门，谁也不许放进来。」 「昂……」周暖乖巧应。 周亦陌走后，周暖听话的把门关好，她长舒一口气，用毛巾擦起头发，嘴角不自觉上扬。 走几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还是太透了…… 她拿了条毯子将自己裹上，把自己包的严实。 周亦陌帮她将暖气开足了，她也不知道干什么，就坐在他的位置上发呆。 桌子左边一堆拆开的信引起了她的注意，德文、法文还有她不认识的语言，只有英语的那封，她看懂了：recommendation letter。 推荐信？ 周暖拿起，慢慢读了起来，虽说上面有许多专业术语，但是基本内容还是看懂了。 院长亲自写的推荐信，推荐周亦陌去美国的弗洛德儿童医院交流三年。 三年啊…… 周暖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的秒针，她现在需要看一些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亦陌，他答应了吗？ 周暖专注地看着秒针，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脑内想法千回百转。 周亦陌在门外敲了三回门，她都没听见。 「暖暖？」周亦陌在门外有些担心了。 周暖回过神，赶紧跑到门前将门打开，周亦陌见她这样子，微微皱眉，进屋后关上门。 「怎么了？」周亦陌问。 周暖咬了咬唇说：「看到你桌上的recommendation letter了，抱歉，不是有意翻看你东西的，但是……」 但是还是忍不住看了，所以现在这副样子。 周亦陌一笑，将手中的活页夹放在桌上。 「你去吗？美国。」周暖抬头，认真地问。 周亦陌靠在桌子旁，刚想开口，周暖就打断了他的话语：「你先别说，我来说。」 「你要是去的话，我已经想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带着岁岁。」 「我英语还是不错的，你放心好了，绝对可以在美国生活。」 三年，周暖觉得太长了。 周亦陌听她讲完，淡淡笑了，他向她招招手，周暖缓步走了过去。 周亦陌扯着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笑说：「我不去。」 「真的？」 「真的……谁说我要去了……」周亦陌柔声说，掌心温度传到了周暖的后脑勺，周暖伸手环上了他的腰。 「我怕你不去，耽误前途。」周暖担忧说。 「不会，你怎么不看信上日子，推荐信早就过期了，我一直忘了扔。」周亦陌松开周暖，拿起桌上的推荐信，指给周暖看那个日期。 「太着急就……」周暖抿嘴，丢人丢大发了…… 周亦陌看着她的反应，偷笑。 「快恭喜我。」周亦陌突然来了一句。 「啊？」周暖疑惑。 周亦陌拍拍桌上的蓝色活页夹，「儿童唇颚裂的新型治疗方案，通过。」 「真的吗？」周暖欢呼道。 「真的。」 「还有……我可能要成为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了。」周亦陌指了指自己的胸牌。 周暖咧嘴笑开，毫不掩饰的喜悦，以及身为他家人的自豪，跳起抱住他。 周亦陌搂着他，目光落在那封掉在地上的推荐信。 几个月前，院长来找他，说是要推荐他去美国，推荐信也写好了，那边有个很好的职位给他，而且那边很看重他的能力。 他拒绝了，院长有些意外。 之后，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攻克了唇颚裂这个方面，成就显而易见。 今天这样撇去年龄的破格升职，也是他没想到的。 周暖捧起周亦陌的脸颊，亲了亲他的嘴角，「很棒！」 周亦陌一笑，还是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奖励啊。 周亦陌将周暖的衣服拿去烘干，中间又碰到几个急诊，忙到好晚，周亦陌才将周暖的衣服拿回来。 第57节 两人换好行装，回家。 坐进车内，周亦陌才想起来，两人好像都还没吃饭，他扭头问周暖：「暖暖。」 「嗯？」 「你饿不饿？」 周暖「啊呀」一声，两个人居然都忘记要吃饭了，她应该是饿过头了，也没觉得有多饿。 「不是很饿。」 周亦陌思考了一阵，「走吧，去吃饭。」 车子开到了一条小弄堂内，周暖从车窗内向外看，这周围没什么人。 暴雨过后，街道好像尤为寂静，两边的树叶上时不时滴下几滴悬挂的雨水。 周亦陌和周暖下车，他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带着她东绕西绕，绕了好大一圈，才停了下来。 周暖抬头看，牌匾上的字浑然天成——粥铺。 还真是言简意赅。 周亦陌和她走了进去，轻车熟路走到最里面那张座位上坐下。 一个老爷爷从二楼的木质楼梯上走了下来，楼梯吱嘎作响，老爷爷瞇眼看了眼周亦陌，「哎呀，是那个闷油瓶啊。」 周暖一听，掩嘴笑了：闷油瓶啊……好像周亦陌对别人是挺闷的…… 「阿公，两碗红豆粥。」周亦陌笑说。 「好勒。」 老爷爷走进去忙后，周亦陌缓缓说了起来，这间粥铺是他大学时期经常来的，毕业之后就来的少了，他喜欢安静，图书馆虽然是个好去处，但是他也爱美食。 偶然有一回经过这里，这里的粥很合他的胃口，而且最后这张位置，正好将与外面隔开，别人也看不到他的干嘛。 周暖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果然是周亦陌的风格。 红豆粥上来，阿公总是打趣着周亦陌说，总算带着小媳妇儿来了，以前还怕他这个闷油瓶以后娶不到老婆，结果讨到的老婆也是长得灵光，说他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周亦陌听着频频点头，倒是周暖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喝完热乎乎的粥，两人于阿公告别后，牵着手往回走。 「看，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娶到我的。」周暖淡淡软糯道。 「嗯。」周亦陌语气中是笑意。 周暖抿嘴，浅笑，其实还有下半句啊，只是她没好意思说。 她也是修了几辈子福气，才嫁到的他。 ☆、年中（上） 深冬，白雪皑皑，年中。 今天是周暖要跟周亦陌一同回周家拜年的日子。 周暖闭眼伸手摸着身侧的位置，上面还有余温，只是人早已不在，周暖揉了揉眼睛，摸向床头柜的手机，时间不早了。 她撑手坐起，抓了件针织外套裹住自己，去卫生间洗漱。 对着镜子，周暖呆呆地刷着牙，今天要回周家啊…… 周暖伸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快，不知道周亦陌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会不会不待见她。 周暖心事重重，洗完脸，她微微扭头，脖子下端那里是昨晚周亦陌留下的痕迹，身上的穿了衣服看不出，但是脖子上的，太明显了…… 周暖咬咬唇，得带条围巾，最好不用摘的那种。 还是穿高领吧，见长辈遮严实一点比较好。 「想什么呢？」周亦陌的身后传来。 通过镜子，周暖看见周亦陌手插裤袋站在自己身后，笑意浓浓。 周暖转身，指了指自己脖子下那一抹红。 周亦陌浅笑，伸出手指，覆上那处，好似放久了，就会不见一般。 谁知周亦陌移开手指，弯下腰，薄唇在哪里落下一吻，暖洋洋。 「没办法，去不掉了。」周亦陌实诚说。 周暖哀怨的小眼神：明明让你昨晚轻一点的…… 周亦陌见周暖委屈的表情，笑得更加灿烂了，「好了，换衣服，准备出发。」 周暖瞪了他一眼，赶紧溜去换衣服，省得周亦陌得了空就跟她温存一番。 最后周暖穿了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黑色妮子大衣，人本来就白，衬得更加白皙，如今红色又绻了三分妖媚。 周亦陌看着挑了挑眉。 周暖问：「还行吗？」 「很行。」周亦陌点头。 周暖一笑。 这次回家，周亦陌连岁岁也带上了，李姨因为大过年的，前几天就回到了周家，帮着朱奶奶一起操劳着过年的事项。 周暖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神飘忽不定，手指搅着。 周亦陌眼角余光一直扫着她，终是忍不住淡淡开口：「不要担心。」 「很明显吗？」周暖不好意思问，她就怕他的家人，不喜欢她。 「有点。」周亦陌笑说。 周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好了，不紧张了。」 「真的？」 「假的……」周暖无奈说。 「不怕，我在。」 简简单单四个字，周暖听来，倒是有了底气，心情也轻松不少。 她唇角一勾，目光落向窗外。 岁岁也是第一次回周家，站在大房子外，小小人儿有点踌躇，扯着周暖的手，周暖也踌躇，握着周亦陌的手。 现在可算是大手拉小手了，「进去吧。」周亦陌侧过脸对两人说。 周暖点头。 周亦陌走到周暖身侧，弯腰抱起岁岁。 三人来到门前，按下门铃，来开门的是李姨。 「来啦，快进来。」李姨招呼着。 「亦陌回来啦！」李姨又朝着里面喊。 周暖随着周亦陌一同走进了周家，周暖匆匆略了一眼，复古的装饰，整个大厅低调的奢华，上到琉璃圆灯，光彩熠熠，下到青瓷茶具，精致细微。 「暖暖！」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周暖。 沙发上一人在向她招手，是周馨。 周暖一笑，走了过去，「姐。」叫得乖巧。 周馨拉着她坐下，「外面冷吧，感觉到冻死人了。」 「有些。」周暖柔声说。 「亦陌呀！」一个满头白发，却神采奕奕的老人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满手的面粉，看着周亦陌的眼神疼爱极了。 「朱奶奶。」周亦陌笑喊。 「哎！」老人答得有力，她又看向周亦陌手中抱着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岁岁吧。」 周亦陌点头。 岁岁只会打手语，向着老人问好。 朱奶奶只是笑得慈爱，这个孩子不能说话，她是知道的，长得很水灵，倒是可惜了。 「你媳妇儿呢？」朱奶奶问。 周亦陌移开一步，让出视线，朱奶奶向着沙发的方向看去。 周暖也远远地看着这边，朱奶奶盯着周暖看，瞇着眼睛，随后她沾有面粉的手向周暖招手。 周暖看向周亦陌，周亦陌点头。 「去吧。」周馨也推了推她。 周暖小步快走到老人面前，老人待她走近，脸上虽笑着，但表情明显是吃了一惊。 老人想抓着周暖的手，又碍于手上面粉，不能动作，她有些激动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啊，对了对了，亦陌说过的，叫周暖是吧。」老人有些可爱地絮叨起来。 「嗯，是的，朱奶奶。」周暖软声应。 「周暖啊……」朱奶奶又盯着周暖一顿看。 周暖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亦陌，你回来啦。」郭婉仪从楼上慢慢走下来。 「妈。」周亦陌叫道。 周暖听了一愣，缓缓转身，抬头看向那个女子，温柔的眉眼，优雅的气质，成熟的韵味，这就是周亦陌的母亲啊。 第58节 郭婉仪的视线从周亦陌身上，又移向了岁岁身上，最终落在了周暖身上。 郭婉仪停住了下楼的脚步，微愣。 这是郭婉仪初次见到周暖，两人相隔不过两米。郭婉仪心一颤，周暖的样子，像极了故人。那双杏眼，与她记忆中的人重迭，举手投足又神似，勾起了她暗压心底的回忆。她嘴唇张了张，那个心中的名字呼之欲出。 「妈……妈妈。」周暖胆怯地叫了一句。 郭婉仪愣是没应。 在场的人有些尴尬，朱奶奶赶紧说：「婉仪，孩子叫你呢。」 「哦……哦……」郭婉仪回过神。 郭婉仪望着周暖，颔首。 是疏离的，周暖感觉到了。 「婉仪，你来厨房帮我一下。」朱奶奶叫着郭婉仪，郭婉仪点头。 周暖试探说：「朱奶奶，要不要我帮你。」 「没事，孩子你去坐着好了，就快忙完了。」朱奶奶慈爱笑对周暖说。 郭婉仪走到周暖身边，又偷偷看了她一眼，才进到厨房。 周亦陌注意到了郭婉仪这个小举动，复又忆起刚才她母亲的神情，微微蹙眉。 周暖坐在沙发上，岁岁和周馨玩得挺开心。 「暖暖，别太在意，我妈就是见到你比较……吃惊。」周馨淡淡说，依旧跟岁岁玩着猜拳。 周暖扭过头去看她，微微一笑。 是啊，一下子接受她这个儿媳妇，肯定是不可能的。 「嗯。」周暖应。 周馨悄悄瞧了她一眼，看来安慰是有效了。周馨又一想，她妈妈刚才在楼梯上的表情是不是有点过了。 大门被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周暖看去。 周馨低声提醒她，「暖暖，是奶奶。」 周暖点头，站起来迎上去，老人见一个陌生小姑娘走向她，有些吃惊。 奶奶手上摘着围巾，随后又脱下外套，门外又走入一个中年男子，见到周暖也是一惊。 「王姨，这是周暖，亦陌的媳妇儿。」陈叔介绍。 奶奶笑着抓起周暖的手，「暖暖呀。」 周暖松口气，笑了起来，软糯道：「奶奶好。」 随后她又看向那男子，「陈叔好。」 陈泉一愣，倒是没想到周暖还认识他，整个人憨厚笑起来，「你好，你好。」 「老头子呢？」奶奶往沙发上一看，没见到老爷子。 周馨说：「爷爷在书房和爸爸下棋呢，亦陌刚进去。」 「这日子，下什么棋。」 奶奶抱怨一声，牵着周暖的手，走向沙发。 陈泉进入书房时，周亦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老爷子和周家名下象棋，两人下得认真，一人看得津津有味。 棋局陷入僵局，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杖，思索，苍老说：「人带回来了？」 这话显然是说给周亦陌听得。 「嗯，爷爷。」 刚才周亦陌他们进门，李姨那一嗓子吼得，老爷子想不知道也不行，只是那时在和周家名下棋，兴致上来了，也懒得去想。 现在棋局胜负快下来了，老爷子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了。 「孩子也来了？」老爷子继续问。 「嗯。」周亦陌应。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摆摆手「好了，不下了，我输了，出去吧。」 陈叔赶紧上前，扶着老爷子往外走，周亦陌看了一眼周家名，想问些什么，最终也没开口。 「爸，走吧。」他说。 周家名整了整衣裳，点头。 周暖听见客厅东边传来了拐杖触击地面的声音，她循声望去，陈叔正扶着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走出来。 周暖想，那应该就是周亦陌的爷爷吧。 跟在老爷子后面的就是周亦陌，接下来还有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气宇轩昂，成熟老练。 周亦陌的父亲。周暖心里小心翼翼地想着。 「老头子！快来！亦陌的儿媳妇儿！」奶奶有些激动地叫着缓步走来的老爷子。 老爷子只是扫了周暖一眼，便在沙发上坐下。 「爷爷。」周暖站起来恭敬地叫。 「嗯。」老爷子淡淡应了一声。 奶奶见老爷子这般敷衍，没给好脸色，「死老头子。」 「嗯？」老爷子压低声音。 「没什么！」奶奶懒得搭理他。 「爸爸。」周暖朝着周亦陌身旁的男子叫到。 周家名一笑，「你好啊，暖暖。」 周暖浅笑，周亦陌走到周暖身边，搂着她的肩拍了拍。 周馨偷偷给周家名比了个「赞」的手势，还是她老爸给面子啊。 「吃饺子啦！」李姨从厨房探出脑袋喊。 ☆、年中（下） 一家人围在长桌前吃着热腾腾刚出炉的饺子，周暖也没敢吱声，只是一个劲儿的吃着碗里的饺子，顺便给岁岁夹些较远的小菜。 奶奶放下筷子，开始唠家常，她盯着文静的周暖，问：「暖暖呀，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暖抬起头，微微一笑：「幼儿园老师。」 「老师好呀，暖暖这样子的，孩子们一定很喜欢。」奶奶倒是毫不掩饰对周暖的喜爱。 周馨插嘴：「别说孩子们喜欢，我也喜欢！」 周馨向周暖挤挤眼睛。 周暖温柔一笑，她知道周馨是在帮她。 「嗯，我也喜欢。」谁知周亦陌在旁也学着周馨插了一句。 奶奶听了倒是笑得愈发灿烂了。 平日里郭婉仪挺喜欢热闹的，今儿个却闷不出声，整个人也有些魂不守舍的，人也不是很精神。 朱奶奶从厨房又端了一盘饺子出来，她瞧了瞧郭婉仪碗里的饺子几乎没动，关心问：「婉仪啊，怎么了，胃口不好啊。」 郭婉仪摇摇头，有些苍白说：「没事，估计是年前那几场慈善义演唱累了。」 朱奶奶无奈：「你啊你。」 「好啦，你也快来吃吧，忙了一晚上了。」奶奶朝朱奶奶说。 「老姐姐，还有几个菜，我去炒一下，马上好。」朱奶奶笑说。 大家热闹的聊着，郭婉仪时不时的偷偷看周暖两眼，这个小动作被周亦陌发现了。 「妈？」周亦陌压低声音喊。 郭婉仪手心虚一抖，尴尬道：「没事，你吃。」 周亦陌点点头，眸色暗了暗。 饭后，大家围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 虽说是看电视，也没几个人的心思在电视上。 奶奶和朱奶奶一直扯着周暖问这个问那个，周馨倒是一直有耐心的和岁岁玩。 郭婉仪则时不时偷偷瞥着周暖。 老爷子和周家名则在客厅又下起了棋，周亦陌在旁静静看着。 李姨和陈叔把刚切好的水果端了出来，「吃水果了。」李姨笑嘻嘻说。 周馨赶紧抓起切好的苹果吃起来，李姨打她手，「丫头，也不洗手。」 周馨吐吐舌头。 奶奶看似无意问：「暖暖啊，你打算什么和亦陌生个孩子啊。」 「啊……」周暖一惊，立刻看向左前方的周亦陌。 周亦陌目光虽落在周家名与老爷子对弈的妻子上，但嘴角扬起弧度，浅笑，想来是听到了。 「应该……快了？」周暖不确定。 奶奶好笑道：「你这孩子，这怎么是问句啊，你们趁年轻，就多生几个。」 周暖抿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光顾着点头了。 第59节 老爷子听到曾孙这个话题，还是很关注的，甭管之前有多么不同意这桩婚事，现在总算是会心软的。 「孩子多，热闹。」老爷子落下一子，嘴里说了这么句话。 周亦陌立刻接话：「嗯，我们多多努力。」 周暖唰的脸红了。 朱奶奶取笑道：「你们看暖暖，脸红了，哈哈哈。」 「哦哟，我看看，还真是。」奶奶附和。 两人一唱一和，在场其他人看了过来，老爷子本来严肃的脸，倒是柔和了不少。 气氛热闹起来，周家名扭头问正在和岁岁玩耍的周馨：「小馨，你什么时候找个对象？」 周馨蹂躏着岁岁脸的手一愣，扭头尴尬说：「爸……我还早吧……」 「早什么，老大不小了。」 「爸，我……」 「你实在找不到，爸爸给你介绍一个，我还不信咱家女儿没人要。」周家名笃定说。 「爸爸……」 老爷子也淡淡道：「你看亦陌，媳妇儿都带回家了。」 「爷爷……」周馨撒娇，老爷子假装没听见。 周家名，老爷子，奶奶，朱奶奶，连带着李姨一个围攻周馨一个，不久之后，周馨就败下阵来，接受了一个古老的男女相交之法——相亲。 「等过完年，爸爸给你物色。」周家名淡定说。 「爷爷觉得隔壁老王家的外孙也很不错，是个海龟。」 周馨：「……」 郭婉仪今晚一直在失神，她揉了揉太阳穴，站起：「爸，妈，我先回房了。」 周亦陌深深看了一眼郭婉仪，又垂下眼帘，思考着些什么。 老爷子和奶奶见郭婉仪身体不舒服，点点头。 郭婉仪走后，周家名也站起说：「我去看看。」 老爷子摆摆手，「去吧。」 「亦陌，你帮我下一局。」周家名对周亦陌说。 周亦陌点头。 随后周家名转身上楼，周亦陌下着棋，余光瞥向上楼的周家名。 郭婉仪坐在房间的床沿发呆，周家名推门进来，他慢慢走到郭婉仪身旁坐下，「婉仪，今天你怎么了？」 「家名，我……」郭婉仪话语卡在喉咙，也不知从哪里说。 只是周暖那个孩子，不得不让她在意。 「怎么了？」周家名微微皱眉。 郭婉仪侧过脸看他，「家名，周暖她长得，是不是有些像……像梦英？」 周家名明显有些愣住，郭婉仪立刻察觉，「家名？」 「婉仪，我不想瞒你。」周家名声音沉沉。 郭婉仪呆愣，结巴说：「你是不是……早就查到了什么？」 周家名不紧不慢点头。 「那你怎么放心……她跟亦陌结婚？」郭婉仪瞪大双眼。 周家名摇摇头：「那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跟亦陌认识，也都是巧合。」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郭婉仪失神念叨。 「婉仪，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人知道。」周家名镇静道。 「可是……可是……」郭婉仪表情失控，眼泪就快掉下来。 「婉仪，那个孩子在孤儿院长大，她进孤儿院时，才几个月大。」周家名淡淡说。 郭婉仪缓缓抬起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孤儿院吗……」 周家名点点头。 郭婉仪掩面哭泣，他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周家名下楼后，郭婉仪走到她的红木梳妆台前，打开最下面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日记本，日记本的中夹了一张泛黄的照片，郭婉仪手指抚过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子。 日记扉页还夹了一张几十年前的报纸，巨大的标题印在上面，著名歌唱家邱梦英与丈夫周华文自杀。 郭婉仪放下照片，合起日记本，痛苦闭起双眼。 「梦英……」郭婉仪嘴里念着。 外面天冷，周亦陌与周暖收拾收拾，准备离开，朱奶奶送他们到门关，嘱咐着路上小心，又叮嘱多回家看看，周暖一一应下。 岁岁玩累了，已经在周亦陌的怀里睡着了。 粉色的棉衣里面揣着好几个大大的红包，老爷子，奶奶，朱奶奶，周家名，李姨，陈叔，周馨，每个人都包了个红包给岁岁。 岁岁拿了红包，磕头拜年，几个老人都开心的很。 这是周亦陌从未想过的最好的结果。 回家路上，宽阔的路上路上都没几辆车，外面路灯照得白雪飘飘。 「今天很开心。」周暖突然开口说。 周亦陌应：「开心就好。」 周暖本以来今天做好了惨淡收场的准备，可是，那些温暖的人，让她在过得很愉悦，这是除了在姐姐刘珊家外，最开心的一次过年。 过了会儿，周暖抿嘴，淡淡问：「亦陌，妈妈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周亦陌方向盘上的手指一僵，不知如何说。今天她母亲的样子，他也觉得有些陌生。 周暖也不愿多想，一笑：「那我们以后多多回家，我努力努力，时间长了，没准妈妈就喜欢我了。」 周亦陌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浅笑，「好。」 周亦陌其实也感觉到今晚的郭婉仪有些失态。从他母亲见到周暖那一眼起，眼神里有些慌张，还有吃惊，还掺杂着别的东西。外加今天周家名下楼之后，也总是在沉思些什么，这让周亦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微微蹙眉，心里有些发慌。 回到家，周暖安顿好已经熟睡的岁岁，才回到自己房间。 周亦陌和往常一样，躺在床头看报纸，周暖手负在身后，藏着东西，周亦陌见她鬼鬼祟祟的模样，从报纸间抬起头，视线落向周暖身后。 「藏什么呢？」 周暖笑嘻嘻走到周亦陌身旁，从背后拿出一本装订好的软皮书，递给周亦陌。 周亦陌接过，翻开。 「是我自己抄的佛经，送给你当新年礼物。」周暖歪头问，「喜欢吗？」 周亦陌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着，没出声。 他突然想起在青山，周暖跟着大师进了房间，随后包里放了东西，也不给他看是什么，现在估计就是佛经原本。 「青山的时候拿的？」 「对呀，然后我就天天抄一些，」周暖答，「你还没说喜不喜欢呢？」 周亦陌喜欢去青山上的寺庙祈祷，虽然他不信佛，但是周暖觉得，这份礼物，他会喜欢。 周亦陌将软皮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 又扯住周暖的手腕让她靠近自己一点，浅浅一吻点在唇角，「嗯，喜欢。」语气中满是喜悦。 她这么有心，他怎么会不喜欢。 周暖淡笑，喜欢就好。 「暖暖啊……」周亦陌伸手摸了摸她的耳骨。 周暖坐下，漫不经心，「嗯？」 「答应了爷爷的？」 「嗯？」 「给岁岁生个妹妹……」周亦陌声音有些性感笑说，拉住周暖压在身下，绵燥的吻不停落在她颈间。 「嗯……」周暖迷迷糊糊。 屋内两人绵绵缠缠，屋外天空烟花映照，新年氛围满满。 「崩——」爆竹声中一岁除。 ☆、故人事 年后，周亦陌又投身于医院，医院的病人，永远都是只增不减。 一整天，周亦陌才忙完手中几个棘手的病例，从手术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靠在椅子上休寝片刻。 他双手手指交叉，眉头微微拧起，心中多是不安。 「周大医生，想什么呢？」沈泽靠在门边，挑眉问。 周亦陌微微睁开双眼，看了他一眼，又闭目养神。 沈泽走近，调侃道，「遇到婚姻危机了？」 周亦陌睁开眼白了他一眼。 第60节 沈泽清了清嗓子，「好了不开玩笑了，怎么了？」 「想事情。」 「谁都知道你这副表情是在想事情。」 「哦对了，我姐要去相亲了。」周亦陌随口一说。 沈泽一愣，「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最近。」 「我有事，先走一步。」说完沈泽蹭的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 周亦陌无奈笑笑，不过，经沈泽这样一闹，他突然忆起他那时偷了户口本与周暖结婚，随后将户口本还回家的那天，周家名与他在书房内的谈话，那次是他与周家名难得心平气和的交流。 但是，在离开前，周家名却叫住了他。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关于周暖的事情，我能告诉你。 那是那天他的父亲在书房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周亦陌不以为意，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周家名随口一说的。如今再度想来，加上过年时他母亲见到周暖后奇怪的反应，周亦陌在意了起来。 周亦陌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叔的电话。 「陈叔，麻烦您帮我查些事情。」 周亦陌下班后，来到了陈泉所说的那个茶室。 里面，周家名正等着他。 中午他托给陈泉查的事情，周家名早已查过，并交代过陈泉，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所以如果周亦陌想知晓，只能找周家名。 周亦陌推开雅间茶室的门，周家名正端装坐在红木椅上，面前的青瓷茶杯所盛的热茶，还飘着热气。 「爸。」周亦陌叫道。 周家名点头，随后周亦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听阿泉说了，」周家名端起面前的茶，小嘬一口，随后打圆晃动着茶杯，「想知道什么？」 「全部。」 周亦陌冷静道。 周家名轻搁下茶杯，从公文包内拿出一个活页夹，推给周亦陌。 「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周亦陌接过。 「亦陌，我只想告诉你，大家都是有苦衷的。」周家名又说了句奇怪的话。 周亦陌指尖微顿，一瞬间，又恢复，继续一圈一圈的绕开活页夹上的细线。 一张又一张的a4纸，周亦陌阅读起来。 周家名起身，整了整西装，离开。 走前，周家名又回头深深凝视了一眼周亦陌。 周亦陌一页一页的认真读着。 活页夹内，是关于周暖的全部数据，包括亲生父母是谁。 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周亦陌琥珀色的瞳孔一震收缩。 他终于明白，他父亲刚才嘴里所说话的涵义，大家都是由苦衷的，所以把一个家庭逼得黄泉相见，周亦陌眼内满是嘲讽。 周亦陌拿出口袋中的手机，隐忍怒意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张询略有疲倦的声音传来。 「我要见你一面。」周亦陌声音沉沉道。 「没时间。」 「周华文，邱梦英。」 电话那头的张询听见这两个名字，静默，随后说：「在哪里？」 「ckl酒吧。」 张询怀着沉甸甸地心情走进了周亦陌所在的包厢，他不知道，周亦陌提到那两个名字，是知道了多少。 周亦陌一把玩弄着手机，直到张询来了后，他无精打采抬起眼皮看了他的一眼，才将手机掷于桌上。 张询沙发上坐下，侧过脸去看周亦陌：「周华文，邱梦英。」 「阿询，你又知道多少？」周亦陌眼神空洞问。 张询嘴角扯出笑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周亦陌站起，走到他的身边，提起张询的领子，知道了，却不告诉他。 张询拍了拍他周亦陌的手，示意他松开。 周亦陌用了握了握，最终松开，衬衫领子上多了几道褶皱。 「什么时候知道的？」周亦陌向外走出几步，靠在墙边问。 「什么时候开始资助周暖，就什么时候知道了。」张询苦笑，打开桌上的酒，潦草地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二十五年前，周亦陌的父亲周家名在商界算是杀出的一匹黑马，身边有三个得力的声音伙伴，同时也是挚友，张询的父亲，许盈的父亲，还有一个，就是周暖的亲生父亲——周华文。 生意风生水起，大家却不知是对手给的一个虚晃，直到后来才发现资金被人做了手脚，可是那时回天乏力。 许盈的父亲为了自保，对周华文负责的一个项目撤资，导致项目中亏。 但只要当时周家名不撤资，这个项目，还能继续下去。 一开始周家名没有撤资的打算，哪怕自己血本无归，也要帮着周华文度过难关。但是巨大的空洞让周家名也填补的吃力，别的地方也出了问题，自顾不暇，直至后来力不从心，无可奈何撤资。 周华文临破产，带着妻子邱梦英去银行借贷融资时，意外出了车祸，两人双双去世。 但是报纸媒体夸大其词，扬笔写这一对璧人是因为无力承担公司的负债，而自杀身亡。将所有一切的过错，推到了已经去世的周华文身上。 周亦陌将这些重复给张询听，他加大语气问：「阿询？是这样吗？」 张询静静听着。 「阿询，难道不是你的父亲和许盈的父亲，联合外面的对手，将项目掏空？」周亦陌嘲讽道。 张询无话可说，因为事实的确是这样。 张询回想，那时他放学回家，躲在父亲的书房门外听他与许盈父亲的对话，许盈父亲用几十年前的事情威胁他的父亲。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听到周暖的名字。 他后来竭尽所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帮着周暖，就是因为觉得亏欠她。 他的父亲，变相「杀」了周暖的父母，而帮凶是许盈的父亲和周亦陌的父亲。最讽刺的是，他们曾经是好兄弟。 张询倒了杯酒递给周亦陌，周亦陌接过，只是晃荡着酒杯，没有喝。 「阿询，我走了。」周亦陌走到玻璃茶几旁，弯腰将酒杯放在茶几上。 他今天只是想来求证那些纸上写的是否全是真的，现在看来，全部都是真的。 「好……」 张询握着酒杯的关节泛白，周亦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包厢，张询将酒杯朝墙上砸了个稀巴烂。 周亦陌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周暖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他是飚车回来的，闯了多少个红灯，匆匆忙忙脱了鞋就往留楼上跑。 他打开卧室的门，房内还亮着一盏夜灯，是为他留的。周暖正躺在床上，睡得很熟，侧脸温婉。 周亦陌走到她身边，半跪着的姿势打量了她许久。 他脱了外套，从另一边上了床，将她拥进怀里，周暖因为姿势有些别扭，这才转醒，她嘴里话语含糊：「回来啦……今天好晚……」 「嗯……以后会尽量早些。」周亦陌轻柔地抚着她的发丝道。 周暖没有看见，这个男人，第一次流露出了悲伤和害怕的情绪。 他的安抚的动作，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极致温柔。 周暖只是觉得有些舒服，又朝着周亦陌的怀里钻了些。 第二天吃完早饭，周亦陌还没走，周暖就奇怪了，忍不住问：「还不去上班？」 周亦陌只是看了看手机。 周暖理了理东西，「你不走，我就先走了啊，今天有例行的早会。」 周亦陌这才站起来，走到周暖身边，淡淡道：「一起去上班。」 「你开车，我坐公交车，怎么一起呀？」周暖不解问。 周亦陌将手机递给周暖，「你自己看。」 周暖不明所以的接过，翻看了一条有一条今早来的短信，扯了扯嘴角，「周先生，您这是要逆天啊。」 周暖将手机塞回周亦陌的衣服口袋，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做出了个采访的姿势，问：「请问您为什么要超速，闯红灯，而且闯一个就算了，闯了十几个？？？」 周亦陌清了清嗓子，揽住周暖的肩向外走。 出了门，他在她耳边低语，「为了正大光明的跟你一起上班。」 周暖：「……」 周亦陌跟着周暖上了公交车，两人选了靠后的双人座位，周暖时不时地瞥他两眼，还在想他超速闯红灯的事情。 周亦陌哪能没看出她这点小心思，「我昨晚急着回家见你。」 这句话是真话。 他生怕他回家，她就不在了。 周暖听完后嘴角淡笑，这情话怎么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进了办公室，王莉见周暖心情不错，问：「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没有。」周暖无奈。 「您看你这里，这里，这里，这里，都笑开花了。」 第61节 周暖听完后，又低头笑了。 王莉：「你看你看，又笑了。」 周暖伸手捏了捏王莉的脸，「你呀你……」 突然，周暖松手，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伸手揉了揉头。 王莉赶紧给她倒了杯热水，关心道：「又晕啦，你这贫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这么严重。」 「没事的，习惯了。」周暖宽慰她说。 ☆、郭婉仪 周暖觉得最近周亦陌很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形影不离？好像比这个还要黏。周暖有些受宠若惊，自家老公吃错药了？ 今天周末，周亦陌却工作繁忙，没时间缠着她了，周暖又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她感慨，人啊人，习惯上一件事情就太可怕了。 周暖在阳台看了看外面天晴，虽是冬天，但是有太阳就暖和多了，于是就带着岁岁出去逛街了。 不巧，周暖前脚出门没多久，郭婉仪后脚就来到了周亦陌家门前。 郭碗仪特地让陈叔挑了周亦陌不在的日子来他家，为的就是不动声色见周暖。 有些事情，她想单独和周暖讲。 有人按门铃，李姨疑惑这个时间会回来，打开门发现是郭婉仪，有些心惊胆颤：「婉仪？亦陌他不在……」 「李姐，我来见她。」 郭婉仪虽未指名到姓，李姨也知道她说的是周暖。 「暖暖啊……暖暖她带着岁岁出门了，过会儿回来。」李姨说。 「那我在这儿等着。」郭婉仪搓了搓手，外面风还是有些大的，李姨让她赶紧进门，郭婉仪坐在沙发上，李姨给她倒了杯热水暖暖手。 李姨回头看了一眼陈泉，满脸疑惑，陈泉摇头。 李姨会意，转身进厨房准备些点心，叹气，婉仪这关，暖暖怕是难过。 等了许久，郭婉仪还没见周暖回来，就自己在周亦陌的家里转悠起来。 她走到花园，夸花园打理的好，李姨告诉她，是周暖每天悉心照顾，才能这般好。郭婉仪听后，却微微皱了皱眉。 重新回到室内，郭婉仪指着一间房问，「李姐，这间房是干嘛的？」 李姨笑说，「是暖暖的琴房。」 「琴房？」 郭婉仪来了兴致，她是歌唱家出身，会乐器，最擅长的，就是钢琴。 郭婉仪推门进去，整个房间阳光充沛，角落里放着一台老旧的钢琴。她走了过去，打开琴盖，轻触几个黑白键，音符流露出来。 她嘴角淡笑，坐下，开始弹了起来。 弹着弹着，她眼神扫向钢琴黑白键的右侧，手上动作骤然停下，钢琴声戛然而止。 右侧木片上随意刻着两个字母，郭婉仪瞪大双眼，双手颤抖抚上那两个字母「gc」，郭婉仪眼前盈起一层雾，鼻子发酸。 这架钢琴…… 郭婉仪重新开始打量，就是四十多年前她与邱梦英一起练习弹奏的那架。上面的字母，是她们友谊的象征，那时两人异想天开，笨拙地拿着小刀，在昂贵的钢琴上刻下的。 「梦英……」 郭婉仪内疚，满脑子想得都是当年邱梦英跪在自己面前，求她让她丈夫不要撤出资金，她却无能为力。 郭婉仪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了琴房，在沙发上呆坐着等周暖回来。 这么一等，就等了一天。 临近傍晚，周暖高高兴兴地带着岁岁回来。 李姨赶紧走到门关，告诉她，郭婉仪来了。 周暖吃惊。 前不久过年时，周暖对郭婉仪的第一印象是温柔的优雅的高贵的，这样的文雅，才有周亦陌这般好的儿子。 她收紧握着岁岁的手，在门口说，「岁岁，我们要去和奶奶打招呼。」 岁岁则躲到了李姨身后，过年时，郭婉仪对岁岁的态度冷淡，小孩子有些怕。 周暖牵着岁岁到客厅，郭婉仪端坐在沙发上。岁岁打完招呼，又重新躲到李姨身后，周暖示意李姨带岁岁离开。 诺大的客厅，只是剩下周暖与郭婉仪。 与过年时相似，郭婉仪仍然有些吃惊于周暖的样貌。 「您好，妈……妈妈……」周暖变扭的称呼着，这个词离她有点久远。 周暖的声音将郭婉仪拉回现实。 郭婉仪清醒，摆出了那副疏离的模样：「你叫我阿姨就行，你与亦陌，我终究不承认的。」 不给周暖任何插嘴的机会。 周暖僵在原地，郭婉仪见她拘束，才想是不是自己的话说重了。 她对周暖招手，语气柔和下来：「来坐吧，天气怪冷的。」 郭婉仪目光落在周暖冻红的鼻子和手上。 她捧起茶杯，问：「这么冷的天，出门怎么不带个手套。」 「不碍事的。」周暖声音轻轻喃喃。 见周暖这反应，郭婉仪到多了丝内疚，本来是要好好与她说的，反把她吓着了。 「你不用怕我，我……」郭婉仪也不知说什么好。 「不会。」周暖接着说，「不会怕您的。」她抬头，对上郭婉仪的眼。 郭婉仪被她暖心的笑容怔住。 郭婉仪放下茶杯，目光落下客厅外，说：「我不是不喜欢你……」 周暖听着。 郭婉仪自认她这一生看人准，周暖这孩子，她见了一眼，便知道是个好孩子，她是喜欢她的，可以说是极其喜欢的，也晓得她这样的性格刚好适合周亦陌，只不过…… 只不过……现在周暖不知道真相，但若是以后偶然知道真相了，恐怕会恨他们一辈子。 他的儿子，如果是真的爱她，恐怕也要跟着痛苦一辈子的。 她不想拿他的儿子下赌注。 她想好了，不管周暖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满足，只要她愿意离开。 「我叫你暖暖吧。」郭婉仪说。 「好。」 「你……你还是叫我阿姨吧……」郭婉仪淡淡道。 「好……」周暖埋头。 「暖暖，你还是与亦陌离婚吧。」郭婉仪直截了当开口。 周暖绞着手指，不知说什么。郭婉仪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落在了周暖心上。 「你知道许盈吗？」郭婉仪问。 周暖点头答，「知道。」 「亦陌，他应该娶她的，也只能娶她。」郭婉仪坚定不容拒绝说。 「他这样与你急切结婚，多半是因为岁岁那个孩子，这点你晓得？」 郭婉仪觉得自己这样说未免残忍，但是，若不狠，周暖怕是不会离开的。 「大概……」周暖含糊。 郭婉仪缓缓问：「那你知道岁岁的母亲吗？」 周暖点头。 郭婉仪淡淡讲，「那你应该也知道她叫杨晴天吧。」 郭婉仪再度提起这个她不喜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我对岁岁的母亲有成见，所有……也连带着岁岁一起……」郭婉仪没说下去。 周暖会意，爱屋及乌的反例，是吗？ 「我不是要诋毁一个死去的人，但我现在说的话都是事实。」郭婉仪严肃强调。 「杨晴天曾想开车撞死亦陌，而救了亦陌的，是许盈。」郭婉仪讲时闭起双眼，手微微攥紧。 周暖震惊，郭婉仪此刻的反应告诉她，这是真的。 「然后呢……」周暖声音哽咽。 「许盈因为亦陌赔上了一双腿，虽现在走路没问题，但永远无法跳舞。」郭婉仪说到这儿停下，叹气，「你要知道，她那时是当红的青年舞蹈家，前景不可限量。」 「是我们周家对不起她，所有……」郭婉仪看向周暖。 所有，要周亦陌，用一辈子来赔吗？ 周暖含泪。 周亦陌与她讲了杨晴天的事，与她讲了许盈的事，却没有将更加残忍的真相抽离出来说给她听。 「杨晴天为什么要那样做？」周暖鼻子发酸问。 郭婉仪：「大概是因爱生恨吧。」 第62节 周暖见过杨晴天的照片，那样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子。 郭婉仪不紧不慢说：「亦陌他，他虽知道事实，却要收养岁岁。」 「他求着我与他父亲，收养岁岁，我们怎么可能答应。」 「为此，家里大闹了一场。」 这个周暖知道。 长久的寂静，周暖心中不停地在思量，细想之后她觉得这说不通，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岁岁出生之后，那时杨晴天爱的是秦抉，应该没因爱生恨这个说法。 那杨晴天为什么要撞亦陌呢……周暖有些走神想。 「暖暖……」郭婉仪轻声叫她。 周暖回神抬头看她，「妈……阿……阿姨……」 郭婉仪凝视她着她这双像极了故人的眼睛，就忍不住眼中的眼泪，周暖见她这般，着实吓了一跳，身边没纸，赶紧用手帮她抹去眼泪。 「阿姨，抱歉，什么都行，只有这件事不行。我和亦陌可以做一切补偿许盈，但我唯独不能将亦陌让给她。」周暖说的温柔，却是下了决心的。 郭婉仪含泪看她，暖暖，你是谁的女儿都好，可为什么是梦英的呢。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亦陌，完全托付给你呢。 郭婉仪抬起手，抚上周暖的脸颊，周暖微愣，没有拒绝。 郭婉仪静静地凝视她，周暖觉得她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但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为什么表情要那么悲伤，周暖受不住郭婉仪那样悲伤的神情，垂下了脑袋，郭婉仪这才收回了手。 郭婉仪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将脸上的泪渍擦干，既然这样，那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 「暖暖，不要跟亦陌说我今天来过。」郭婉仪轻轻拍着周暖的手背。 「既然你不同意，那我今天说的话，你也当没听过，好吗？」 周暖点头，允诺：「好。」 周暖送郭婉仪出门，临走前，郭婉仪又转身抱住了她，周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郭婉仪动作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喃喃道：「好孩子……」 「阿姨……」 郭婉仪慢慢松开她，给了她一个微笑，是周暖从未见过的那样和蔼温柔的笑，有……有妈妈的感觉。 周暖吸了吸鼻子，有妈妈的感觉，应该很好吧。 ☆、友谊无关爱情 郭婉仪那日走了之后，周暖特地交代李姨不要将郭婉仪来的事情告诉周亦陌，她怕他再为自己操心。 周亦陌的驾照依旧被扣着，最近早晨依旧跟周暖一起乘公交车出门，岁岁的幼儿园还没开学，所以依旧在家呆着，由李姨照看。 公交车到站，周暖下车，她微微仰头与在公交车上的周亦陌道别。 待公交车驶离，她才转身向着幼儿园走去。 一阵冷风吹过，周暖吸了口凉气，重新塞了塞围巾，走了几步，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停了下来。 她回头，没有人。 周暖歪了歪脑袋，难道她听错了？ 她耸耸肩，没有多想，抬步走去。 进了办公室，周暖卸下围巾，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王莉在对面喝着热水，她看了看窗外，随口说：「暖暖啊。」 「嗯？」 「最近这片的治安好像不太好，你一个人回家，要小心啊。」王莉提醒着周暖。 周暖点头，「知道了。」 周暖翻看着自己的教案，垂了垂眼帘，最近她总觉得有人跟踪自己。 随后她摇摇头，还是不要杞人忧天的好。 周暖理好教案，站了起来，眼前一下发白，她连忙抓住桌子倒退几步，王莉见状赶紧离开座位飞奔去扶她。 「贫血又犯了？」王莉问。 周暖点点头。 「暖暖，你抽空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好。」周暖应下。 今天早上她走得急，在周亦陌的逼迫下就喝了几口粥，几乎没怎么吃早饭。 周暖重新坐下，赶紧找了点东西，塞进嘴里，以后她可不敢不吃早饭了。 又过了几周，岁岁的幼儿园开学了。 按照周亦陌的说法就是，这家聋哑幼儿园每次开学都要开家长会，且最好是孩子父母一起出席。 周亦陌跟周暖提起这件事情，周暖说一定要去。 之前的两年，每次的家长会应该只有周亦陌一个人去，而这次她身为岁岁的妈妈，绝对要出席。 这天，两人带着岁岁一起出门，岁岁可是乐坏了。 一估计是在家憋坏了，二估计是因为周暖和周亦陌一起送她去上学。 进了聋哑幼儿园，里面很是热闹，都是父母领着孩子，坐在位置上，孩子则在父母的怀里撒娇。 院长记得周暖，走上前来跟周暖打招呼，「你好呀，岁岁妈妈。」 「嗯，院长，你好。」 岁岁估计是好久没见到院长了，扑上去抱住了她的大腿，表示亲近。 要说教导，其实院长教给岁岁的也远比周亦陌多，帮着岁岁走出自闭，让她乐观生活。 周暖看着岁岁这样愉悦，表情温和，静静笑了。 「笑什么？」周亦陌侧过脸问她。 周暖也转过去看他，淡笑道：「岁岁真可爱。」 周亦陌听后一笑，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说：「你也可爱。」 周暖扭头不看他，耳根子微微发红。 周亦陌和周暖在幼儿园开了一上午的家长会，三人与院长告别后，向着门口走去，周亦陌的电话想了。 「喂，嗯，好的。」周亦陌寥寥几语挂了电话。 「走吧，有人送我们回家。」周亦陌看着周暖说。 「嗯？陈叔吗？」周暖猜不到。 「看了就知道了。」周亦陌卖了个关子。 三人走到幼儿园门口，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那儿。 驾驶座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人，周暖见到她有些吃惊，心思也有些复杂。 岁岁倒是连忙跑了过去，又抱住了人家大腿。 许盈对岁岁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心中却叹息，这孩子真的是心大。 她伸出手，揉了揉岁岁的头发。 这是她觉得最友好的方式。 周亦陌与周暖走到许盈面前，许盈见了周暖只是简单的颔首，周暖也点头回应。 「上车吧。」许盈说。 周亦陌与岁岁先上了车，周暖打开另一侧车门，想要坐上去前，那股被人跟踪的奇怪感觉又来了。 她反射性的看向身后，可是身后除了灌木丛和不远处的水泥墙，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周亦陌问。 周暖摇摇头，坐进车内，可能是她多虑了。 周暖没想到会是许盈送他们回家，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后座，周暖时不时的从后视镜中打量着许盈。 她想起了郭婉仪的话，那时许盈几乎是为了救周亦陌舍命了。虽之前也算是情敌，周暖却有些佩服她。 车内安静了会儿，许盈开口问周亦陌，「亦陌，帮我安排好了吗？」 周亦陌点头，「嗯，那不是我的强项，不过我会在旁边看着的。」 「嗯，那就好。」许盈淡淡道。 周暖犹豫问：「怎么了吗？」 许盈风淡云轻说：「亦陌应该跟你说过吧，我的腿……不是很好。」 周暖点头应，「嗯……」 「今天是我定期去医院做复查的日子，看看腿里的钉子还是钢板什么的有没有移位。」许盈说得很随意。 周暖抿了抿嘴，想了半天，说：「会没事的。」 许盈听后，从后视镜看了她两眼，随后淡笑，「那就借你吉言。」 周暖发觉她在看她，也微微一笑。 周亦陌从头到尾没有插嘴，一直在玩岁岁的头发。 不过，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 女人的心思难猜啊，许盈以前见到周暖，都带着敌对的意味，周亦陌不是没有感觉到。可是自从经历了那次冬营，周亦陌发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女人间的特殊友谊，周亦陌只能这么形容。 第63节 路上，周暖一直注意着许盈的腿，她忍不住问：「许盈，那你开车没问题吗？」 「没问题，你这不坐在我车上吗。」许盈无奈笑说。 周暖点点头，说得也是啊。 许盈送周暖到家后，在车窗内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要走了。 岁岁热情的很，跳出了周暖的怀抱，自己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爬上了座位，朝着许盈的脸上亲了一口。 许盈明显是愣住了，垂下眼帘。 岁岁肉嘟嘟的小手打起了手语，许盈抬头看着她。 许盈求助的看向后座，「亦陌，我看不懂。」 周亦陌清恬道：「岁岁让你以后来找她玩，还有她很喜欢你。」 许盈听后，静静凝视了会儿岁岁蹭亮和充满期待的双眸。 她最终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她应下。 周暖弯腰，将副驾驶座上的岁岁抱下，又腾出手关上车门。 「许盈，路……路上小心。」周暖微微尴尬道。 许盈摸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没有看周暖，点了点头，轻声应：「好。」 周亦陌和许盈到了医院，进了电梯后，许盈非常熟练地按了楼层键，「24楼没错吧。」她对周亦陌说。 「嗯。」周亦陌应。 电梯上升，许盈咽了咽口水，用自己以为很轻松的语气道：「不会又要换什么零件吧。」她笑笑，让自己轻松些。 周亦陌侧过脸看她，却没有说什么。 身为一个医生，他现在不说话才是最好的，因为他不能保证什么，且这方面也不是他的专科。 许盈这次的精密检查比以往提前了几个月，因为最近她的腿疼得比以往更加厉害，之前的复查结果不是很好。 「相信医生。」半晌，周亦陌说了句话。 许盈听了浅笑，还真是不会安慰人，不过应该也要看他安慰的人是谁吧。 二十四层vip病房到了，电梯门打开，许盈就看见服务台前站了个人。 周亦陌朝他点了点头，张询倒没什么反应。 许盈走到张询面前，有些小兴奋：「你怎么来了？」据说最近张询手头上的一些生意处理的不是很顺利，她也有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张询手自然的插在口袋里，「就来看看你啊。」玩世不恭的语气。 许盈抽了抽嘴角，「你就非得来医院看看我啊。」 张询挑眉一笑，「对啊，就想在医院看看你。」一副你耐我何的模样。 病房门被拉开，里面走出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这些人许盈再熟悉不过了，她的腿经常跟他们打交道。 这些教授中还有一个穿着西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黑发中稍稍掺杂着几根白发，着实显眼。 那人看见周亦陌，笑着招手，有些欢喜：「亦陌啊，叔叔好久没看到你了。」 周亦陌微微蹙眉，又立刻收敛了情绪，他迎了上去，礼貌道：「许叔。」 这个男人就是许盈的父亲——许城。 许城拍了拍他的肩，「改天叫你爸爸一起，喝杯酒。」 周亦陌只是一笑，不说话。 周家与许家的合作早已名存实亡，只是没人捅破那层纸。 「爸爸爸爸。」许盈环住许城的手臂，撒娇。 许盈宠爱的拍了拍许盈的手，「这么大了还撒娇。」 「我都好久没见你了，要是我今天不来医院，估计也见不到你。」许盈气鼓鼓说。 「爸爸忙。」许城慈爱一笑。 众所周知，许城很宠爱许盈，有关于许盈腿的事情，只要他能做的，他每一件都是亲力亲为，每次做手术，也在手术室外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那你以后抽空多陪陪我~」许盈眨巴眨巴眼睛。 「好好好，爸爸有空就陪你。」 周亦陌移开了落在许盈身上的视线，扭头，结果正好对上了张询的目光。 张询走到他身后，悄声说了句：「来天台，有话跟你说。」 天台。 张询靠在天台的水箱旁抽着烟，周亦陌站着望向他，问：「想说什么？」 「你一直知道吧，从你刚才的眼神里，看得出。」张询目光沉沉道。 「知道什么？」周亦陌侧过身，望向远处的风景。 「许盈的腿变成这样，根本不是你的原因。」张询严肃。 周亦陌皱眉，扭头看向张询，眼中是威胁。 张询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许盈，我要是告诉她，才是毁了她。」 张询低头看向自己皮鞋，些许烟灰落在上面，他用鞋头敲了敲地，烟灰落下。 周亦陌清冷问：「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张询掐灭烟头，缓缓道来：「这些年来，你调查那场车祸，我也在调查，你查到的一切，我自然也一分不少。」 「杨晴天开车撞你，根本就是许城指使。」 「只是许城没有想到，当时许盈会在你身边，也不会想到，车子撞来时，她会不顾一切的推开你。」 「这是因果报应，所以这些年，许城他愧疚，他用尽心思，也想要治好许盈的腿。」 周亦陌平静得站着，彷佛张询说得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亦陌，你总是这么冷静。」张询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周亦陌轻轻叹了口气，「你今天说的话，忘了吧。」 张询握拳，他抓起周亦陌的领子，想要打他，可是却挥不下去拳，「周亦陌，你能不能长点心！」 「你完全可以好好报复一把许城，你为什么还这么平静地站在这里！」 周亦陌却难得笑看他说：「你明白的。」 张询气得脸通红，却因为周亦陌这一句话，松开了手，张询轻笑几声。 「是啊，你个傻子！我们都是傻子！」 张询放声苦笑了几声。 他又看了一眼周亦陌，转身离开，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周亦陌走到天台的栏杆旁边，双手握着栏杆，用力握着，手指关节泛白。 是啊，他知道，他都知道。 那时，周家名倒下住院，周氏企业群龙无首，只有学医的周亦陌，成为了第一继承人。但若是没有了周亦陌这个继承人，周氏则会被并购，而收购的集团，就是许氏。 恰巧在那个时期，秦抉被黑道追杀，岁岁刚出生需要大笔医疗费治疗先天疾病，许城以帮助秦抉和岁岁为由，让杨晴天作为交换条件，营造一场因爱生恨的车祸，以「意外」重伤周亦陌，让一切顺理成章的进行。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许盈，化为乌有。 许城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计划，却赔上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冬天的寒风打着周亦陌的脸庞，正如张询说的，他可以把这一切说出来，许城立刻完蛋。 但是，他不会，为了许盈。 张询刚才在这里所坦白的一切，也是为了试探他，以后会不会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把这些说出来。张询这么做，是为了守护许盈。 而他周亦陌从前不会说，现在不会说，以后也不会说。 口袋内手机震动，周亦陌打开看，是条短息。 快下来，在天台吹毛冷风，许盈去检查了。——阿询。 周亦陌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渐渐暗下，才重新收起手机，他抬头望向这广阔的都市，嘴角浅笑。 在他心里，他们之间关系是疏离，是亲密，都没关系。 有他们几个，比什么都值，无关亲情，无关爱情。 只因爱字底下那一部分，是友。 ☆、车祸（1） 又过了一阵子，到了早春。 今天幼儿园早放学，周暖正好得了空去医院做个检查，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感觉身体不是很舒服。 「暖暖。」王莉叫她。 周暖理着包包抬头，王莉从桌上自己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周暖伸出手接过，随后低头看着那东西上面的标识——防狼喷雾。 「给你防身。」王莉眨眨眼，「遇到坏人，你就按着上面对着他喷喷喷。」王莉比划的十分生动。 周暖低头一笑，将东西放进了包里，「好~谢谢亲爱的。」 王莉比了一个「小case」的姿势。 出了幼儿园，周暖也没跟周亦陌提前打声招呼，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医院。 公交车到站的地方是医院人比较少的西门，周暖下车之后就往西大厅走。 第64节 路过一段花景区，旁边的树木长得比周暖人还高，这种压抑感在这样的阴天，让周暖心里有些不安，她加快了脚步，就快到灌木尽头时，一个人突然从身后勒住她的肩，用布摀住了她的嘴。 周暖心一紧，呼吸时吸入了布上所带的迷药，意识开始涣散，她慌慌张张从包里掏出了王莉给的防狼喷雾，朝身后的人猛是一喷。那人骤然松开了手，周暖挣扎着想跑，迷药劲儿上来了，有些无力。 为了让周暖安静下来，那人谩骂着朝着她踢了几脚，周暖没站住，额头重重磕到了花坛，头即刻破了，血流了下来。那人又因为防狼喷雾觉得气不过，再度踢了周暖几下，有一脚重重地踢在了她的小腹上。 周暖吃痛地捂着被踢的地方，倒在了地上，随即昏了过去。 周亦陌上班时接了个电话，是王莉打的。 王莉知道按照周暖的性子，肯定是自己一个人闷不作声的去医院，又一个人闷不作声的回家，她不放心，才给周亦陌打了电话。 周亦陌知道之后，立刻打电话给周暖。 持续的提示音过后，却是无人接听。 周亦陌盯着手机屏幕皱眉，周暖从来没有过不接他电话的情况，他又重新打了几个，依旧是长时间的无人接听。 一个小护士匆忙小跑到周亦陌面前，说是有小儿急诊，情况严重，让他赶紧去一趟，周亦陌应下，将手机塞回口袋，跟在护士身后向急诊室跑。 等到周亦陌忙完，已是晚上，他来到无人的紧急通道，又拿出手机给周暖打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依旧没人接。 他又往家里打，李姨接通后告诉他周暖还没有回家，周亦陌有些慌了。 他边脱外套边往外走，遇到了二十四楼下来的护士。 护士似乎在找他，护士看到他之后，立刻跑了过去，周亦陌拧眉问：「怎么了？」 护士结结巴巴说：「周亦陌，许小姐跑了！」 「怎么回事？」周亦陌一震，离许盈的出院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她平日里一直很听话的，这次是怎么了？ 护士焦急道：「我也不知道，就在刚才，她突然就哭着拿起车钥匙，跑了出去。」 哭着跑出去…… 出事了。 周亦陌的直觉告诉他。 周亦陌立刻将手里的白大褂往护士手里一塞，跑回办公室，拿了车钥匙去追，许盈的车上有定位。 周暖醒来时只知道自己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周围一片漆黑，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眼皮又很重，抬不起来。 这是哪儿？ 箱子里吗？ 她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湿，额头的血混合着汗水划过面颊，嘴被胶带纸厚厚封住，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周暖想挣扎，可是手被反绑在身后，脚也被绑了个结实，身上的麻药劲儿也没过去，力不从心。 周暖听见有人向她的方向跑来，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却细不可闻。 等听到了汽车开门和关门声，她才确定，这里是汽车的后车厢。 汽车立即发动，她闻到了汽油味，整个人头皮发麻。 她想用身体撞击，可是没有力气，迷药的药劲太强。 那人要带她去哪里？ 汽车在路上行驶着，周暖昏昏沉沉，只能指望别人来救她。 周亦陌根据许盈车的定位，开车追在了她的身后，许盈的车速让周亦陌发慌，这哪是要命的开法，这只要出了点事情，就根本等于自杀。 周亦陌看了一眼导航，许盈要去的地方，应该是她爸的公司。 十字路口，许盈闯红灯，隔壁车道突然开出一辆大卡车，周亦陌瞪大双眼，亲眼目睹着眼前的一切，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许盈的车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身，摔烂在了地面上。 周暖听见了刺耳的剎车声，猛烈的撞击声，她整个人不停地碰撞在车厢四壁，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意识愈发模糊。 好痛…… 周暖感觉到车在空中旋转，随后落地，后车厢的碎片插.进了她的胳膊，一条腿没有了知觉。 怎么回事……那个绑她的人的车翻了吗…… 鲜血从额角滑落，流过眼睛，她睁不开双眼。 后车厢的空气里满是血腥味，过了会儿，被那人踢过的小腹因为这次的撞击疼痛感被放大，两腿间的湿漉与黏稠让她心一沉。 她已经两个月没来例假了，最近又贫血又愈发严重，她今天去医院，就是为了去检查的，如果真的是，那她想给周亦陌一个惊喜。 泪水混杂着血水滑落，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周暖已经神智涣散，她听见警车的声音，救护车声，还有其他人在喊，在叫。 她也想叫，也想喊，可是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相继来了，现场一片混乱。 「许盈！许盈！」周亦陌趴在车旁的地上，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 消防员、急救人员从翻过来的车里挪动着许盈，周亦陌有些慌张提醒：「你们小心她的腿！她的腿刚做过手术！」 「快一些，动作再快一些，这辆车可能爆炸。」旁边有人在催促。 「许盈！听得见吗！」周亦陌不停地喊，「许盈！」 亦陌…… 周暖迷糊间听见了他的叫喊声。 许盈…… 许盈她也在这儿吗…… 救出了许盈，大家的脚步声离这辆车越来越远，后车厢内的周暖早已晕了过去。 有个医护人员看了眼翘起的后车厢，上面有红色的液体掉落。 她走近仔细看，是血！ 她赶紧回头喊：「后备箱还有人！」 周亦陌只是匆匆回头，许盈的车后备箱有人？ 另一个医生向许盈的车跑去，周亦陌见有医生过去，便上了救护车，他现在无暇顾及其他，他得先送许盈回医院动手术，她的腿不能再受伤，否则就要截肢了。 周亦陌从车后窗回头看了眼，消防员在努力打开后车厢，车越开越远，直至看不清了，周亦陌才收回目光。 消防员把后车厢撬开，衣服全被血染红的周暖被抬了出来。 他们赶紧解除了周暖身上的束缚，待简单确认过后，医护人员惊呼：「是个孕妇！怀孕早期！」 「别的救护车还没到吗？」 「先离开这辆车，汽油漏出来了！」 「快快快……」 声音渐渐在周暖耳边轻下，直至消失，周暖再无意识。 回到第一医院，医护人员先将许盈进了手术室。 没过多久，其他救护车也回来了。 等待时，周亦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周暖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结果也是一样。 他站在急诊大厅有些手足无措。 「快快快！叫妇产科的医生过来，这个病人可能先要做引产手术！」护士推着移动床从周亦陌身后经过。 周亦陌皱眉，不停地打着周暖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周亦陌又打家里电话，李姨依旧说周暖没回家。 「病人家属呢？」医生问。 「这病人是刚才那个连环车祸中被绑在后车厢的。」护士小姐匆匆忙忙解释说。 周亦陌盯着手机屏幕，迫切的希望周暖能给他回个电话。 他现在是这样的不安。 「李护士，你保管一下这枚戒指，刚才那患者手指受伤了，就给摘下来了。」一个女护士拿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个混着血的戒指，递给另一个护士。 「好的。」小护士应下。 护士举着托盘从在打电话的周亦陌面前走过，周亦陌眼角余光扫过那枚戒指，随后继续低头按着手机屏幕。 瞬间，周亦陌动作僵硬，他琥珀色的瞳孔放大，骤然抬头，他用力抓住护士的胳膊，吓了护士一大跳。 「周医生，怎么了？」 周亦陌低头仔细注视着托盘里那枚戒指，他颤巍巍地拿起，也不顾上面的血迹，大吼问：「戒指哪来的？」 「周医生……」 「我问你戒指哪里来的！」周亦陌怒吼，整个急症室安静了下来。 「刚才……才另一位的车祸患者的，在后车厢里的那个。」护士被吓的结巴。 刚才，车祸，另一位患者，后车厢。 一些东西在周亦陌脑海里分崩离析。 「医生，从那个病人身上的口袋里找到一个工作证，她是名幼儿园老师，叫周暖。」一个护士从急诊室里拿出一张染上血的工作证。 周亦陌疯了一样的跑了过去，抢过工作证，用手抹去上面的血，上面印着的那个名字，像刀一样划开了他的心脏。 周暖，周暖，周暖。 ☆、车祸（2） 第65节 周亦陌握着手中的工作证失了魂的向手术室跑去，他这副疯狂的模样，吓到了在场的医生和护士。 「周医生，你疯啦！那是无菌手术室！」一名医生拦住了他。 「周医生！」 周亦陌哀求，「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不会是暖暖，怎么会是暖暖…… 周亦陌在手术室门口折腾了半天，一群人拦着他，最后大家还叫来了沈泽。 「亦陌，你怎么了？」沈泽慌慌张张跑来。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写报告的时候，就被人喊了下来，说是周亦陌出事了。 周亦陌见到沈泽，拉着他的手，「阿泽，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暖暖在里面，是不是？」 「暖暖怎么会在里面？」沈泽纳闷。 「对啊，不会的，怎么可能……我继续打电话。」周亦陌拿出手机，手上全是已经干了的血，他的手颤抖，不停地颤抖，「暖暖不接电话，她不接电话。」 「亦陌，你冷静点！」沈泽第一次见周亦陌这种样子。 周亦陌将手中紧紧攥着刚才拿到的戒指和工作证，「阿泽，这些都是暖暖的东西，都是她的东西。」 「亦陌，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跟我说……跟我说暖暖在里面。」周亦陌说这句话时眼睛发红。 沈泽盯着周亦陌手上的东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一名护士从手术室里面走了出来，「有家属在吗？」 周亦陌看过去，却没有走上前，他现在宁可相信周暖手机没电了，也不相信里面躺着的那个人会是她。 「没家属吗？」 沈泽走上前，又回头看了一下周亦陌，「能让我进去看一下病人的脸吗？」 护士有些为难，「沈医生，你这样我们很难做。」 沈泽冷声道：「里面的人，可能是周医生的妻子。」 护士明显一愣，又看向背对着他们，呆呆站着的周亦陌，朝着沈泽点点，「好吧。」 等到沈泽出来时，周亦陌直直地看着他，沈泽试图想避开他的目光，无果。 「是……吗？」 沈泽闭起眼睛点点头。 周亦陌整个人僵硬，无力靠在墙边，慢慢滑了下去。 沈泽只是陪在周亦陌身边，过了会儿，一位护士从隔壁手术室走出，「周医生，许小姐的手术已经结束了。」 周亦陌没反应，彷佛没听见。 沈泽皱眉，「许小姐？哪个许小姐？」 「就是许盈小姐。」 沈泽听后更加困惑，许盈明明在24楼休养，什么时候又做手术了。 「你去看看她吧。」周亦陌声音低沉道。 沈泽蹲下，单手握住周亦陌的肩，问：「亦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亦陌摩挲着手中的戒指，无言。 沈泽最终陪着周亦陌，直到周暖的手术结束。 医生走了出来，按照往常那样问：「谁是病人家属？」 周亦陌扶着已经发麻的腿站起，走到医生面前，「我。」 医生见到是周亦陌明显一愣，「她是您的……」 「太太。」周亦陌沉沉道。 男医生犹豫了一下开口，「周医生，手术很顺利，不过……孩子没了，你们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周亦陌直勾勾看着男医生，冷冷说：「你说什么？」 孩子没了…… 暖暖怀孕了，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男医生为难的看着站在一旁的沈泽，沈泽也惊呆了，到底怎么回事。 「汽车后车厢的一部分碎片扎进了病人的腿里和手里，可能要修养一段才能正常走路。」男医生继续说着。 医护人员推着移动床从手术室内出来，周亦陌视线落在移动床上。 移动床上的周暖面色惨白，头上包着纱布，周亦陌目光定格在那张脸上，直至移动床被推进电梯。 「亦陌！你说话啊！」沈泽也急了，「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就躺在病床上了！」 周亦陌看了沈泽一眼，随后默不作声的朝着电梯走去。 沈泽最后从事故现场的医护人员那里听说，许盈的车闯红灯，与大卡车相撞，救下许盈后，在她后车厢发现了被绑起来的周暖。 沈泽听后连忙去找周亦陌，来到病房前，却看见在呆在外面隔着玻璃向内看的周亦陌。 「亦陌。」沈泽叫他。 周亦陌侧过脸看他，沈泽看了眼里面的周暖，问：「亦陌，你怎么不进去？」 周亦陌摇摇头。 沈泽犹豫问：「亦陌，你不会是……怀疑小盈吧。」 「不会。」 周亦陌有气无力，他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沈泽看着他的双手，手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坐下抓住他的手臂道：「我带你去洗手。」 周亦陌却继续翻找着手机中的电话号码。 「亦陌……」沈泽叫他。 「阿泽，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沈泽叹口气，松开了周亦陌的手腕，「等会儿我再来找你。」沈泽妥协。 待沈泽走后，周亦陌拨通了一个电话。 「秦抉。」 秦抉倒是没想到周亦陌会给他打电话，「有事？」 「帮我查件事情。」 「好。」秦抉答应地爽快。 周亦陌来到洗手间，他将手中的工作证和戒指放在水上冲洗，又将自己的手洗干净擦干净。 处理好一切之后，他才推开病房的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周暖床边，他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的就那样注视着周暖。 他望向周暖左手，手指上都是划伤，不能戴戒指了，他将那个戒指重新戴回了自己的小指。 他将手搓热，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内心焦灼自责。 他的目光又从周暖的脸上落向依旧平坦的小腹，他手微微颤抖地移向那里，隔着被子轻覆在上面，手掌渐握成拳。 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媒体，医院门口聚集了许多记者，都在纷纷询问着有关今晚车祸的细节，矛头都指向商界周氏和许氏的不合，绑架、车祸、爱情归属，应该会大额的占据明天报纸版面。 周家家里人晚饭后在客厅看电视。 周馨调了个台，新闻里正播报着今晚的车祸：「前青年舞蹈家、商界许氏独女许盈今晚在婺源十字路口发生车祸，因车祸受伤的还有周氏的儿媳妇……」 周馨睁大双眼看着电视屏幕上的字幕，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奶奶扭头看她，「小馨啊，刚才电视上是不是在说许家的许盈啊。」 周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赶紧拿出手机给周亦陌打电话，电话没人接。 随即一想，她又打电话给沈泽，「喂，沈泽，电视上写的车祸是怎么回事？」 周馨听着沈泽在电话那头说着，她看了看奶奶，又侧过头去继续应着。 挂断电话后，她有些失神。 片刻后，周馨喊着：「陈叔！陈叔！」 陈泉从周家名的书房内走出，周馨立刻说：「陈叔，送我去医院，现在，马上。」 「这……」陈泉犹豫。 周家名穿起外套，也走出书房，「小馨，你跟爸爸一起去吧。」 周馨点点头。 奶奶不知发生了什么望向周馨，「小馨啊，怎么了呀。」 周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安慰道：「奶奶，没事。」 周馨庆幸她爷爷现在已经在卧室睡着了，不然指不定怎么闹呢。 周亦陌守在周暖的病床前，他听到门外有动静，扭头望去，病房外，周家名和周馨正看着他。 周馨望见躺在床上的周暖捂起了嘴巴，她又将视线移向转过头来的周亦陌，周馨望见周亦陌那双通红的眼睛，那是他弟弟这些年来，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么的无助和悲伤。 周馨开门，向周亦陌招招手，示意他出来。 周亦陌又看了周暖一眼，才起身，走向门外，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周馨握住周亦陌的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亦陌，暖暖还好吗？」 「嗯……没有生命危险……」周亦陌语气中满是疲累。 「孩子……」 提到孩子，周亦陌的琥珀色的瞳孔黯了黯，他用极尽内疚的语气叫她：「姐……」 「嗯。」周馨忍着眼泪应。 第66节 「我……」 周馨安慰他，「会好的，会过去的。」 周亦陌缓缓蹲下，半跪在她面前，「我要怎么跟暖暖说……」他有些慌乱。 周亦陌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周馨伸出另一只手，替他擦去眼泪，「没事的，没事的。」 周家名在旁看着，又侧过头看向病房内的周暖，快步走向电梯，他对陈泉说：「陈泉，去警察局。」 「去警察局？」 「总要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家名眉宇间扬撒怒气。 陈泉点头，按下下楼键。 周馨最后由沈泽送回了家，已是凌晨时分，周亦陌依旧没阖眼守在周暖床头。 周暖轻哼几声，慢慢转醒。 病房内黑漆漆的，透过窗外的一些光亮，周暖能看见周亦陌在看着她，「亦陌……」她有些虚弱道。 「我在……」周亦陌抚摸着她的脸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周暖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用自责内疚的语调问：「是不是……」 周亦陌不停地用手掌摩挲周暖的脸，让她冷静下来。 「宝宝……没了。」 低沉，苦涩，心酸。 那一瞬，空气凝滞。 ☆、漩涡（1） 周亦陌哄了周暖许久，周暖最终哭着睡着了，周亦陌站起来，凝视着周暖，他弯下腰，亲了亲她的面颊，又替她拉了拉被子，才转身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四周都是他鞋子敲打地面的回击声。 他走到安全通道，坐在第一节台阶上，双手十指交叉，纹丝不动。 安全通道的门打开，周亦陌抬头，是一个实习男医生，见到周亦陌有些惊讶。 「周医生，我……我……」实习医生将手中的香烟藏于身后。 周亦陌松开交叉的手指，伸出左手，苦笑道：「给我一根。」 男实习医生将手中的打火机和烟全部给了周亦陌，迅速离开。 周亦陌熟练的抽出一根烟，塞于唇瓣间，随后用右手打火机点燃。 除了安全通道发出的绿光，整个楼道里只有那一点红火，周亦陌深深吸了一口，又将烟圈吐出。 一晚上下来，楼道里多了一堆烟头。 周亦陌靠在墙壁上，脸上有了胡渣，他双眼有了血丝，看起来很疲惫。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周亦陌胡乱摸向口袋，拿出手机放在耳边，「喂？」声音沙哑痛苦。 「我是秦抉。」听到周亦陌这样的声音，秦抉在电话那头微愣，「查到了。」 「说吧。」 秦抉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周氏和许氏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为了彻底斩断你们周家与许家最后那一点合作关系，所以就拿了许盈和周暖开刀。」 「我这边的消息说是许盈曾在商场羞辱过周暖，有人把全过程拍了下来，现在视频被发到了网上，又加上这次的绑架、车祸，估计周家和许家的股票应该跌的差不多了。」 「他们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许盈和周暖，都成为了商界争斗的牺牲品。 周亦陌听着，心底自嘲，又是商界那些破事。 「周亦陌。」秦抉沉默了会儿，叫他。 周亦陌应声，「嗯。」 电话那头安静，过了会儿，秦抉说：「别让我看不起你。」 随后电话掐断。 周亦陌将手机放回口袋，深吸口气，秦抉给他打气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却异常有用。 他振作起精神，转身出去。 周亦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将自己拾掇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他不能在周暖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因为现在周暖比他还要痛苦，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周亦陌换好衣服后来到了周暖的病房前，他站在病房外注视了她许久，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经过几个病房后，就是许盈的病房。 张询此刻正站那里，听到左侧有脚步声，他扭过头看了过来。 见到是周亦陌，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刚才在病房外看过周暖了，也知道孩子的事情。 「亦陌……」张询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周亦陌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 「小盈怎么样？」周亦陌望向里面的周馨。 与周暖一样，额头上包着纱布，面色苍白。 「医生说，这几天内会醒过来，不过，要坐很长一段时间的轮椅了。」张询有些担心说。 周亦陌点点头，在思量着什么。 周亦陌迈步，转身离开。 张询问：「你去哪儿？」 「有点事。」周亦陌冷静道。 张询靠在墙上，望着他离开。 周家。 经过昨晚的事情，周家现在气氛凝重，老爷子和奶奶只能坐在房里干著急，朱奶奶和李姨在厨房煮着东西，打算带去医院给周暖喝。 周馨在自己房间也一宿没合眼，满脑子想得是周暖躺在病床上的模样，还有自己弟弟痛苦的表情。 想到这些，周馨头脑胀得很，她来到梳妆台前，稍微打理了下自己，随后推着轮椅出了房门，她来到二楼阳台，望着别墅外的风景，眼睛发酸。 突然不远处的书房里传来了争吵声，周馨回过头去，看向书房。 书房里应该是她的父母，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她的父母吵架。周馨转动轮椅，推向书房。 来到书房门前，周馨伸出手打算敲门，却又停住，书房里传来郭婉仪的声音—— 「我都说过了！说过了！商业上的事情不要扯到家里！为什么，为什么周暖现在躺在医院里！」 「如果不是周暖命大，如果她死了，你让我以后要去到那边，怎么跟梦英交代！我怎么交代！」 「三十年前的事情难道还要重演一遍吗！」 「婉仪，你冷静点，冷静点。」周家名劝着她。 「要是三十年前，你没有撤资，梦英他会因为去求资而出车祸吗？」 「那时外面下着雨，梦英就这么跪在我面前，求我，求我，求我让你不要撤资，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婉仪……」周家名唤。 「你知道我每次看着小馨叫我妈妈，我心里多自责啊……」 「是我们，是我们啊……是我们变相杀了她的亲生父母啊……」 周馨脑内一片空白，她的妈妈在说什么，她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妈妈……妈妈……」 周馨手发抖去拧开门锁，将门用力推开。 书房里正在哭泣的郭婉仪慌张的看了过来，见到是周馨之后，整个人摀住嘴瘫软在地上，周家名赶紧扶住她。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周馨面无表情，声音有些颤抖。 「小馨，你听爸爸说。」 周家名想要靠近，周馨抓着轮椅倒退一些。 她失控吼道：「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说啊！」 郭婉仪只是跪坐在地上掩嘴哭着，周家名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馨转动轮椅，将书房门关起来，房间里只有她和周家名以及郭婉仪，她稍稍让自己平静一些，一字一句问：「你们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小馨……」周家名伸出手，对上的却是周馨有防备的眼神。 郭婉仪擦着眼泪站起，嘴里絮絮叨叨：「小馨，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你们说啊……」 「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怎么就不是了呢……」周馨无助。 三人僵持在书房，在周馨的逼迫在，周家名把三十年前的事情说给她听。关于周华文的，关于邱梦英的，关于她的，还有……关于周暖的。 周馨听完后，眼睛怒瞪，想要张口说什么，又感觉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拚命捶着胸口，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一次比厚实有力，眼中的泪一大颗一大颗落下，渗进衣服，消失不见。 「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周馨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她摇着头，不可置信，她将轮椅转了一百八十度，动作迅速，夺门而出。 第67节 周家名和郭婉仪正失神，待反应过来，旋即追了出去。 周馨快速转动着轮子，眼泪泛滥，大声地哭着，眼看就到二楼的楼梯，她也未减速，径直冲了下去。 追出来的周家名和郭婉仪看到冲下楼梯的周馨，惊叫：「小馨！」 周馨整个人从二楼滚了下去，一节一节楼梯磕着她的肋骨，她也感觉不到疼。轮椅从她身上压过，掉到了一楼楼梯口，她停了下来，头撞在了楼梯角，血顺着额前流出。 满脸是血，她还在向外爬。 「小馨！」 周家名与郭婉仪跌跌撞撞跑下来，来到她身边，想要扶起她，却被她打掉了手。 「小馨，不怕啊，妈妈送你去医院啊，妈妈错了，是妈妈的错。」郭婉仪情绪失控，想要碰，又怕女儿不愿意。 「小馨……来，爸爸扶你。」周家名也声音颤抖。 周馨血脸模糊抬头，声音轻而刺痛人心，「你们是我爸爸妈妈吗？」 郭婉仪手足无措，声音央求，「是啊……怎么不是了……你是妈妈和爸爸的女儿……」 「你是我疼了几十年的女儿，你怎么就不是了。」郭婉仪重复。 「我就是你妈妈，妈妈。」郭婉仪拍着胸脯，悲伤欲绝。 「我姓哪个周啊……是你周家名的周吗……」周馨冷嘲。 周家名无言，眼眶通红。 周馨额角涌出的血和着泪滴在暗红的毯子上。 「你们……是谁啊……」无力迷茫地呼喊。 说给别人听，又说给自己听。 你们变相杀了会把我同样捧在掌心疼的爸爸妈妈，又变成我最最心爱的爸爸妈妈。 周馨咬着嘴唇，心里痛得说不出话。 动静太大，老爷子和奶奶从房里出来，朱奶奶和李姨也从厨房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呀？」朱奶奶吓得说。 「小馨！」老爷子和奶奶愣是没敢靠近。 周馨泪眼婆娑看向那几个老人，沙哑决绝道：「你们是不是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周家的人！」 「啪！」 周家名扬起手打了周馨一巴掌，手上留下的是周馨的血。 奶奶跑了过来，「家名你干什么！」 周馨倒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道：「周暖……暖暖……」 周馨，周暖，谁又能想到呢。 暖馨，暖心。 「妹妹……是妹妹……」 零星碎语后，周馨嘴里再无声音。 ☆、漩涡（2） 周亦陌接到郭婉仪的电话，匆忙跑到手术室门口，郭婉仪不停地哭着，周家名单手拧着眉心，疲累至极。 老爷子一人拄着拐杖坐在长椅的边缘，奶奶和朱奶奶依偎在一起，不停地叹息。 「爸，妈，怎么了？」周亦陌气喘呼呼问。 郭婉仪不知道怎么解释，嘴里只是念着，「小馨她摔下楼了，是妈妈的错，是妈妈的错，都是我的错……」 「怎么回事？」 周亦陌看向一旁的陈叔，陈叔叹气，看了一眼周家名，周家名点头同意。 陈泉这才开口讲述。 周华文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周馨，一个是周暖。 那时，周华文和邱梦英求资出车祸，当场死亡。邱梦英去世时护着怀里的大女儿，大女儿命大，活了下来，但是伤到了神经，腿残废了。 周家名得知好友出车祸后，自责不已，于是收养了身体残疾的周馨。 周暖那时才几个月大，被留在了家里。出事之后则被亲戚抚养着，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周暖被弃养，亲戚卷走了钱，只留下了一架她母亲的旧钢琴，后来周暖就在孤儿院长大。不过这些周家名也是最近才知道。 「小馨知道了……然后失控了……」陈泉不忍道。 周亦陌双手握紧拳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家里没有他姐姐四岁以前的照片。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暖有些角度长得那么像他姐姐。他曾以为周暖长得像姐姐，那就是与他有夫妻相，现在想来，心酸至极。 「爸……」周亦陌喊着周家名，他想质问，却连从哪儿开口都不知道。 这些事情，就像一根稻草，两根稻草，三根稻草压在心头。 谁也不好受。 手术室的灯终于跳成了绿色，医生走了出来，手术顺利结束。 周馨这么一摔，断了一根肋骨，额头伤口也缝了几针。 病床前，郭婉仪心疼得望着周馨，这三十年来，她早就是她亲生女儿了，她磕着碰着了，她比谁都心疼。 周家名搂住了郭婉仪的肩膀，安慰她。 「家名……」郭婉仪靠在她肩头哭泣，「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 「没事的，没事的。」周家名拍着她的肩轻声说。 郭婉仪不停地点头。 周亦陌来到周暖病房外，周暖像是得到了感应，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瞥了眼床边，周亦陌不在。 她又扭过头看向病房外，周亦陌正站在那里，隔着一扇玻璃，她与周亦陌对视着。 周暖朝着周亦陌微微一笑，周亦陌看着眼睛发酸，立刻移开视线。 他走入病房，整理了下心情，勾起嘴角浅笑，走向周暖。 他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摩挲着，「感觉怎么样？」 周暖淡笑说：「还好……」 其实麻醉过去后，周暖身体各处的疼痛感，都是放大了。 「饿吗？」 周暖摇头，「不饿……」 「再睡会儿？」 周暖点点头，「好……」 周亦陌替她整了整被子，「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周亦陌握着她的手，周暖闭上眼睛，点点头。 周亦陌知道周暖刚才的微笑是装出来的，她心里难受，但是却说不出来。又不想给他带来压力，所以总是那样笑着看他。 可是……暖暖，好多好多事情，我该怎么跟你说。 你又怎么承受的住。 几周后，周暖已经能够简单的下床走动了，不过要借用拐杖，额头上的磕伤，手上的擦伤，都已经大好，手臂上的伤口比较大，还缠着纱布，其次就是腿上的伤。 周暖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风景，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笃笃笃——」敲门声。 「请进。」周暖望向门口。 郭婉仪从门外走了进来，整个人苍老了不少，也没什么精神气，与周暖第一次见到的温婉优雅的郭婉仪完全不同。 周暖没想到郭婉仪会来，「阿姨……」她有些尴尬的叫着。 郭婉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走到周暖床边，抓起周暖的手，恳切哀求：「暖暖，我求求你，去看看小馨好不好，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内留了出来。 周暖讶然，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周亦陌瞒着没有告诉她。 「阿姨，怎么了吗？」周暖着急问。 「你去看看小馨好不好，好不好？」 周暖点点头，「好好好，你先别哭。」周暖伸手替郭婉仪擦干眼泪。 郭婉仪推着轮椅，将周暖带到了一间病房前。 病房前还站着周家名和沈泽，周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第六感告诉她，事情很糟糕。 「她就在里面。」郭婉仪道。 沈泽见到周暖，想要拦下她进去，但是想到周馨，他又压下了这个念头。他什么都知道了，现在看着周暖，更多了分同情。 「姐姐住院了？」周暖问。 郭婉仪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周暖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回应，周暖扭头看郭婉仪，郭婉仪点头示意她可以进去。 周暖推开门，但是她还不是很会用轮椅，于是轮椅卡在了门口，周暖低头，研究着怎么动。 郭婉仪见状，帮助周暖先把她推了进去。 房内的周馨抬头第一眼看见是郭婉仪，立刻吼道：「你别过来！」 周暖被吓到，立刻抬起头，「姐姐……」 第68节 周馨听到这一声叫，愣住，她直勾勾的盯着周暖，「暖……暖暖……」 「小馨，妈妈这就出去……」郭婉仪语气悲伤，立刻转身出去，重新拉上门。 房间内只剩下周暖和周馨。 周暖不知道周馨这是怎么了，她柔声说：「姐姐，你等一下，我轮椅用的不顺手。」 周暖用力的推着自己的轮椅，向周馨靠近，周馨眼中含泪，她靠在病床上看着周暖一点点向自己移动。 终于来到周馨床前，周暖微微一笑，随后看着躺靠在床上的周馨，关心问：「姐姐，你怎么了？」 周馨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只有头部能转动，周暖很担心。 「断了根肋骨，只能这么躺着静养。」周馨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怎么会……」 周馨注视着周暖，久而久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暖暖……暖暖……」 周暖手忙脚乱，她手撑在床边，吃力的站了起来，坐在了床上，伸出手拭去周馨面颊上的眼泪。 「姐姐，怎么了？哪里痛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叫医生。」周暖慌慌张张说。 周馨抓住她的手，拚命摇头。 「亦陌，就一会儿，你就让她们呆一会儿！」门外传来沈泽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想过暖暖！你们就这么自私吗！」周亦陌冷声道。 周暖扭头看向门口，她第一次听见周亦陌这么凶的口气对沈泽说话。 「哗——」病房门被拉开。 周亦陌向病床望去，他看见泪流满面的周馨，以及一脸不知所措的周暖。 「亦陌，发生什么事了？」周暖看了眼周馨问。 「没事，跟我回病房。」周亦陌向周暖走了过来。 躺在床上的周馨哽咽叫他，「亦陌……」 周亦陌顿住脚步，喉咙干涩，声音沙哑道：「姐……」 这一声叫唤过后，周馨扭过头去，安静地留着眼泪。 「暖暖，来。」周亦陌向周暖伸手。 周暖正色，她摇头，她不想他们把她当傻子，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亦陌，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暖暖……」周亦陌声音瘖哑唤她。 「我来说。」沈泽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敢。」周亦陌冷冽道。 「沈泽，你说。」 周暖现在整个人异常冷静，她握着周馨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出卖了她内心的胆怯。 「周馨是你的亲姐姐。」 周暖都快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第一反应是笑了，轻呵一声，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反应，整个人像个木偶一下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的那抹无名的笑还在。 她转着眼珠，思考着沈泽的话，随后望向周亦陌，「亦陌……」 「阿泽他骗你的。」周亦陌嘴角勾起笑容，迈步向周暖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他生硬的笑容已经让周暖在心里得出了答案。 「暖暖，你看我像骗人的样子吗？」沈泽收起了以往的滑稽模样。 「沈泽！」周亦陌的声音冰寒彻骨。 「亦陌，暖暖，对不起。」 沈泽内疚，他视线又落在周馨身上，「周馨，我就在这儿说了，我爱你，我不管你姓什么叫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我只要你给我正常起来，正常吃饭，正常睡觉，哪怕现在在这里，让我被亦陌打死，我也无所谓！」 沈泽话说得很重。 周暖扭头看向周馨，周馨一直侧过脸看着窗外，留着眼泪，却不说话。 周暖现在脑内一团浆糊，她慢慢地摇着脑袋。 好乱，好乱，好乱。 「你们让我静静，让我静静。」周暖抬头，乞求地对着周亦陌和沈泽说。 站在门口听着全部对话周家名和郭婉仪先一步离开。 沈泽深深望了一眼周馨，也转身离开。 只有周亦陌，站在离周暖一米远的地方，不动。 「暖暖……」 「我不想听你们说，我听姐姐说。」周暖勉强挤出笑说。 周亦陌垂眸，缓步转身，手握成拳，艰难的迈开步伐，关上门。 周亦陌没有离开，他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他抚着额头，静坐着。 病房内，周暖耷拉着脑袋，「姐姐……」 周馨平复了下情绪，转过头来。 「你告诉我吧。」 「暖暖……」 「说吧。」周暖微微一笑，眼内明显有泪，她好害怕，她怕周馨说出来的东西，她接受不了。 周馨从枕头后面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前几天郭婉仪留在她床头的，郭婉仪告诉她，那是她的亲生父母。 周馨将照片递给周暖。 「暖暖……」 照片上一男一女，手里分别抱着两个孩子，有一个孩子看起来四五岁的模样，另一个却还是个婴儿。 「那个婴儿是你……」 周馨不紧不慢讲来，从一切的开始讲起，周暖只是捏着照片倾听着，安静得像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开始周暖听得呼气，为了抑制眼内的眼泪掉下来。 到后来，她发现，她哭不出来，眼睛干涩、疼痛，没有眼泪，脑内空白。 命运把她推到了周亦陌的身边，她以为是天堂，却发现是绕不开的漩涡。 周亦陌再次进来时，周暖僵坐在床上，她听见动静，骤然抬头看他，眼内是探寻，胆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周暖颤巍、小心翼翼问。 她怕他早到刻意接近她，关心她，甚至于，娶她。 包括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亲生父母的原因，补偿她而已。 ☆、放手 周暖的问题，周亦陌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到周暖身边，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脸，弯下腰抱起她，语气清和温柔：「我们先回去。」 周暖没有挣扎，只是垂下眼帘，任由周亦陌动作，手里紧紧攥着周馨给她的照片。 周馨没有拦着周亦陌带走周暖，她微闭双眼，一脸疲倦的模样。 周亦陌抱着周暖进了电梯，不管电梯内别人的眼神，又抱着她回到她自己的病房，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在病床上。 「腿上伤口要换药，我去叫护士。」周亦陌淡淡道。 周暖躺在床上，望着周亦陌离开，等到他出了门，她终于将头埋进枕头，抽泣了起来。 周亦陌与护士进来时，周暖的被子掩过头，换药时即便是疼，周暖也不吱声。 腿上、手上药都换好了之后，护士关门出去，房内只剩下周亦陌与周暖。 周暖能清晰地感觉到床边有人坐下。 「被子不要闷过头。」周亦陌柔声说，伸手要去扯周暖头上的被子，周暖死死的拽着里面不肯松手。 周亦陌终是敌不过她的倔强，任由她去了。 「暖暖……」周亦陌叫她。 「你的事情，我是过年时知道的，而姐姐的事情，她住院时我才知道。」周亦陌慢慢解释。 「亦陌……我不敢看你……我看到你我就……」她就忍不住想起周馨给她讲的一切。 「好，我出去，你别闷在里面，听话。」周亦陌哄着她，顺着她。 周暖感觉床边一轻，脚步声渐行渐远，随后是开门和关门声。 确认周亦陌走后，周暖才将被子掀开，泪水湿了半个枕头，她将手中的照片拿出来看，刚才被她攥紧的地方已经皱了起来，她伸手抚了抚平。 周暖盯着上面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喃喃低语：「妈妈……妈妈……」 她将照片放在自己的胸口，哭出了声，「妈妈……妈妈……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周亦陌靠在门板上，他能够清晰地听见周暖的哭声，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无力。 那天过去，周暖就很少笑了，她喜欢望着窗外愣神。 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照常看书，到了傍晚就会去见周馨，晚上再回自己的病房。 第69节 她避开所有人，周家名、郭婉仪、陈叔、李姨，包括周亦陌。 王莉来看过她，周暖将自己早已写好的辞职信给她，让她转交。王莉怎么劝，周暖也不回心转意，最后无奈妥协。 周亦陌每晚都会守在她的床边，而她每次都在他来之前就睡着了，不管是真的，或是佯装的，她都是在逃避他。 周亦陌也看得出她的躲避，为了让她宽心，也不戳破她，每日又会在她醒来之前离开。 周亦陌也带岁岁来见过她，周暖对岁岁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久而久之，又掩盖不住自己脸上的悲伤。孩子敏感，察觉得出，周亦陌后来就鲜少再带她来了。 这天下午，周暖正在看书，周亦陌打开病房门，周暖没想到周亦陌会这个时间来，也就不能假装睡觉了。 她侧过脸去看他，「亦陌……」 周亦陌柔声说：「暖暖，有人想见你。」 「谁……」 周暖想不出还有谁会来见她。 周亦陌让到了一边，许盈推着轮椅越过周亦陌，进入了病房。 周亦陌替她们拉上窗帘，随后退了出去，关上门。 周暖合上自己正在看得书，放在床头柜。 许盈推着轮椅慢慢来到她的床前一米远的地方，周暖淡淡问：「有事？」 许盈抿嘴低头，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后，抬头看向周暖，眼里充满愧疚道：「对不起。」 周暖怔愣，怔愣过后则是心里积蓄已久的委屈爆发。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有错吗……你错在哪里……」周暖含泪带刺将许盈的话堵了回去。 周暖知道自己是在许盈的后车厢被发现的，也知道是因为许盈与她之间的摩擦被别人利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周暖根本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许盈的事情，所以只要许盈刚开始的时候不针对她，不被别人抓住把柄，也就不会…… 「对不起……对不起……」许盈低头哽咽哭了起来。 当她醒来第一件事情，是要找她父亲问清楚，可是她却得知了别的事情，她以前的高傲，害了周暖，还有她的孩子，她不是故意的。她在床上养了许久，等到能下地了，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找周暖。 「对不起……对不起……」许盈放下她所有的傲气，所有的清高，所有的自尊，重复着这句话，因为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还能对周暖说什么。 周暖撑在坐了起来，顺手拿起自己身后的枕头狠狠朝许盈砸了过去，枕头准确地砸在了许盈头上，周暖哽咽起来，「许盈，你如果一开始见到我，你不那么高傲，该多好……」 周暖又拿起了床上的病号服扔了过去，许盈也没有躲，周暖喃喃：「你就对我好一点……好那么一点点……也就不会被别人利用……」 「你就对我好一点……我的宝宝……宝宝也就不会……」 周暖又拿起床头柜的书，她哭着扬起手，手在空中停留了半天，她却砸不下去。 她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许盈的错，她们，都是受害者。 「许盈，你说话啊……你反驳我啊……」周暖流泪逼她。 「对不起……」 周暖抽泣缓缓放下举著书手，她将书扔在床上，掀开被子，她下床，一瘸一拐走到许盈面前。周暖把手覆在刚才她用枕头和衣服砸到的许盈的地方，替她揉了揉，哭着问：「痛不痛啊……」 许盈摇头，周暖挑东西砸她，都是挑的枕头和衣服，连一本书也砸不下来，这样她更愧疚，「周暖……你是不是傻啊……你打我啊……骂我啊……」 「怎么会那么笨呢……连砸个人都不会……」 许盈哭着说。 周暖扶着腿在许盈面前慢慢蹲了下来，许盈主动伸出手，弯下腰去抱周暖，她抱着她痛哭起来，许盈一遍一遍的拍着周暖的背，是安抚，也是彼此的交心。 周暖亦然，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她们才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不算吵闹的吵闹过后，许盈和周暖两人躺平在床上。 两人挤在窄小的病床上，望着天花板。 「周暖，你说可不可笑啊。」 许盈将她爸爸指使别人撞周亦陌却害的她的腿受重伤的事情说给了周暖听，那天她就是知道这个，才会那样跑出去。 「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周暖也无奈笑说。 许盈也是知道周家发生的这些事情的，「我们不要比谁可怜了，说的好心酸。」许盈傻傻说。 周暖一笑，「嗯，不说了。」 两人之间安静了会儿，许盈突然讲：「暖暖，我带你走吧。」 「嗯？」 「我带你出国，去看看世界。」经过这些事情，许盈觉得自己好累，她觉得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不想再浪费时间。 长久安静之后，周暖启唇—— 「好。」 这是周暖近期来第一次主动找周亦陌，周亦陌知道，周暖应该得出内心的答案了，他心情沉重地来到周暖的病房前，又在门口停留了许久，才做足了准备，推开门进去。 周亦陌进门那一刻，对上的是周暖久违的微笑，暖洋洋的。 他的心一颤。 周亦陌慢慢走向她，在她床边坐下，琥珀色的瞳孔凝视着周暖漆黑的双眸。 「暖暖……」 周暖微微一笑，「亦陌……」 周亦陌见周暖的头发散了，他将她脸庞的碎发伸手卡到她耳后。 「放我走吧。」周暖说。 周亦陌手一僵，他又重新望回她双眼，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坚定和不容拒绝。 「如果我说不呢……」周亦陌清冷道。 周暖淡笑，她伸手，摸上他有些胡渣的脸庞，「你不会的……」 周亦陌很想说他会，但是想起她留在自己身边悲伤的表情，也许会永远开心不起来，他就不忍心。 他更愿意她开心的笑，哪怕心里是千万的不舍。 他抚上她的脸，低下头，朝着她的唇吻了上去，浅浅的，淡淡的，就几秒，又松开。 「要多久……」周亦陌动容地望着她。 周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多久啊…… 无期。 周亦陌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拥着，不松开，周暖也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贪婪的汲取着他的气息。 深夜，周暖拄着拐杖来到周馨病房，见到周馨，周暖笑着喊，「姐姐。」 周馨向她招手。 周暖在周馨身旁躺下，这些日子，周暖给周馨讲她小时候的事情，挑着开心的讲，周馨亦然，填补着两人之间的空缺。 「姐，我要离开了。」周暖平静地说。 「好，出去走走吧，不管去哪里。」周馨抵着她的头，支持着她说：「姐姐有钱，想去哪里，随便去。」 「那我还要买好多好多东西。」周暖比划着。 「行~买买买~」周馨纵容着。 周暖搂着她的手臂，贴紧她，「姐姐，姐姐，姐姐。」她撒娇喊。 「听到啦，听到啦，听到啦~」周馨摸着她的脑袋。 周暖搂着周馨，姐姐，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从出事到现在周暖与许盈站在机场大厅里，前后过了几个月。 没有人来送行，这是许盈和周暖觉得最舒服的地方，两个人从生死在线走了一回，看开了离别，却不能看淡离别。 如果此刻有人在她们面前哭，她也许会忍不住。 张询和周亦陌躲在远处的人群中看着她们两个。 张询：「不上去。」 周亦陌浅笑，手插裤袋，满脸洒脱。 张询拍了拍周亦陌的肩，也站在原地不动。 机场广播通知前往法国的旅客去到登机口准备上机，周暖与许盈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起身离开。 飞机飞离的那一刻，周暖从高空往下望着这个地方。 她与周亦陌，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周家与另一个周家不能逾越的距离，她需要时间，充足自由的时间，去思考。 他们之间，终归是—— 周而复始，熟知亦陌。 ☆、那几年（捉虫） 在机场远远望着周暖走后，周亦陌回到了医院办公室，一件一件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陆学得知了消息，跑来周亦陌办公室，气喘呼呼，「周亦陌！」 周亦陌侧过脸去看他，「怎么了？」 陆学注视着收拾东西的周亦陌，问：「为什么辞职？」 周亦陌手上动作没有停下，「辞职信其实早在几个月前交了，只不过最近才批了下来。」 「为什么辞职？」陆学又问了一遍。 第70节 周亦陌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到陆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鼓励性质说：「你好好干。」 随后周亦陌又继续理着东西。 陆学拿他没办法，只能靠在墙边望着他整理自己的对象，他低沉问：「会回来吗？」 「会。」 「什么时候？」 「很快。」 听到回答之后，陆学不再问些什么，会回来就好，周亦陌在医学方面真的是个天才，如果他离开了医学界，真的是损失。有时候有些东西光靠努力是不够的，还需要天赋，周亦陌是第一个让他打从心底里佩服的。 周家临近破产，周亦陌拿着手上四处收回的散股，打算帮他父亲撑下去。周家名因为这个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心力交瘁，病倒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周亦陌。 整理好东西，周亦陌打电话给陈泉。 「陈叔，我好了。」 「好的，马上来接你。」 周亦陌挂了电话，目露冷厉，他一定会让对手加倍奉还。 周亦陌透过医院的玻璃窗，抬头看向那点点星空，有两三架飞机在云层里飞过，他轻轻叹息，下意识地摸上左手小指上的那个戒指。 暖暖，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周暖走的第一年，周亦陌着手集团困难，资金、人脉、势力各方面不足，让他吃了不少亏，但是在张询的帮助下，慢慢有了起色。 深夜，集团顶层办公室，周亦陌从西服口袋里拿出包烟，动作娴熟的拿出一支，点燃。 周暖走后，他吸烟的毛病又重新开始了。 每次抽一根，他就觉得能麻痹自己，思念又会少一些。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进。」周亦陌冷峻说。 秘书拿进一迭数据，「boss，数据。」 「放桌上。」 秘书将数据放于桌上后，即刻转身离去。 周亦陌将烟掐灭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内，拿起秘书刚刚送进来的数据。 他打开，周亦陌盯着那一页页纸，嘴角勾起，浅笑。 他修长的手指拿起夹在资料中的那几张照片，照片的周暖笑得灿烂，身后是成片成片的葡萄园。 周亦陌打开抽屉，将抽屉里的一本相册拿出，随后把那几张照片夹了进去，他又随意地翻了相册的前几页，都是周暖的照片。 从离开后，周暖一直辗转在法国，从里昂到尼斯再到科尔马。 敲门声再度响起，秘书手上拿着ipad走了进来。 「boss，明天的日程你听一下。」 秘书详细地讲着明天的行程，周亦陌边听边翻看着相册，随后将相册合上，重新放回了抽屉内。 他十指交叉，做出思考的模样。 「就是这样,boss，有问题吗？」秘书小姐望向周亦陌。 「jane，帮我订一张明晚去科尔马的机票。」 秘书小姐挑了挑眉，「ok，需要把后天的会议取消吗？」 「改成视频会议。」 「ok，boss，还有问题吗？」 「没了。」周亦陌向后靠在椅子上，一副疲惫的模样。 第二日晚，周亦陌谈完生意，就直接去了国际机场，乘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了法国的科尔马。 飞机上，他与jane核对着最后的金额项，飞机着陆后，到了酒店，他又准备着五个小时后的视频会议，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眼睛里也有了血丝。 jane在旁看着，忍不住开口问：「boss，休息一下吗？」 「不了，你去吧。」 「要咖啡吗？」 「少糖少奶。」 「好。」 长达三个小时的视频会议结束后，周亦陌终于累得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jane望了一眼被周亦陌喝干净的咖啡，又看了看计算机旁的那本手抄佛经，她不明白为什么不管boss去哪里，都要带着那本佛经，因为看起来并不贵重。 周亦陌没睡多久，醒了之后就让jane备车，他要出门。 周亦陌坐在后座，jane坐在副驾驶座上，司机问去哪里，jane不知道，她扭过头望向正揉着太阳穴的周亦陌，「boss？」 周亦陌思考了一会儿，打了个国际长途给张询，「阿询，你让小盈现在发个定位给你。」 张询在电话那头愣了许久才明白，周亦陌应该是忍不住去见周暖了。 电话没挂断多久，张询就发了定位过来。 过了三十多分钟，他们来到了定位显示的musee d'unterlinden，这是科尔马的一座博物馆，是个景点，人有些多。 周亦陌在车里向外看去，在外国人居多的地方，东亚人就尤为突出，一眼望去，周亦陌就能望见人群中几个为数不多的黄种人，没有周暖。 等了一会儿，博物馆又出来了一批人，周亦陌再度向那边望去，在人群的最后穿着一条花色裙子的周暖格外显眼。 她和许盈一前一后走出，又并肩有说有笑的向别处走去。 周亦陌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嘴角微微上扬。 jane偷偷打量了下周亦陌，又朝周亦陌所看的方向望去，果然是来看照片上的那个女孩的。 jane其实很好奇，那个女孩是谁，据她所知，boss应该还单身，至少没看见她身边有什么女性朋友，而且boss几乎除了家就是办公室，两点一线。 她还知道boss有一个女儿，难道……是那个女孩的妈妈？ jane惊讶的合不拢嘴，心里脑补出了一段狗血的恋情，随后给周亦陌下了个定论：boss是个痴情的男人。 「好了，走吧。」周亦陌收回目光，随后拿起ipad，翻看着各种报表。 jane在思索，这个「走吧」的意思，是去哪里。 「boss，去哪儿？」 「回国。」周亦陌云淡风轻说。 jane：这就回国了？？？！！！你难道不是坐了十几个小时飞过来，然后也没睡觉准备了五个小时的会议资料，又开了三个小时的会，睡了两个时，来看你的goddess，结果就这么走了！！！真的不需要冲上去法式热吻一下吗？？？！！！ 「oh my god！」jane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周亦陌抬了抬眼皮，「怎么了？」 jane心里暗暗下了个结论：她老板有病！ 「没什么，马上订机票。」jane无奈说。 许盈走在周暖身旁，一直偷偷四处打量着，直到看到一辆黑色汽车从另一边开口之后，她叹息：既然来了也不见一面就走，死脑筋啊死脑筋。 「暖暖，走，去吃冰激凌。」许盈勾着周暖的手跑向前方的手工冰激凌销售处。 「好~」周暖柔声应下。 第二年，周亦陌和张询连手，周氏收购了许盈父亲许城的公司，又将暗中收购着其他对手公司的散股。 周亦陌和张询在酒吧喝着闷酒，之所以叫做闷酒呢，是因为女人。 一个是因为女人跑了，另一个因为是没有女人。 沈泽也来了，进来之后就往沙发上一坐，张询递给他一杯酒，沈泽一饮而尽。 张询偷笑挑眉，这个呢，是因为女人在面前也追不到。 「馨姐，搞定了吗？」张询故意气他。 沈泽瞪她一眼，「搞定……我被搞死还差不多……」 周亦陌听了也笑了。 「亦陌啊，我问你啊，你还记得织围巾的事情吗？」沈泽又喝了口酒问周亦陌。 周亦陌点点头，「嗯，记得。」 「我觉得你姐就差用她织的那条围巾把我勒死了，她织围巾的时候打翻了放在桌上的水，水浇到了计算机上，然后计算机烧了，她写了大半年的稿子废了，哎哟妈呀，然后这个锅就给我背了。」沈泽那叫一个委屈啊。 「你要的围巾，我姐给你织，这锅是你背啊。」周亦陌理直气壮说。 沈泽翻了个白眼：姐弟俩一个德行！ 沈泽仰天长啸一声，说：「本来想给你透露个内.幕，你不想听，那就算了。」 「什么内.幕？」周亦陌问。 沈泽笑说：「关于暖暖的，你可不知道我这个007当的有多辛苦。」 周亦陌一本正经地看着沈泽，蹙眉，示意他快说。 「暖暖偷偷回来了，前几天她刚刚见过周馨，好像就呆几天，明天要去青山，然后晚上飞机飞走。」沈泽笑得贼贱对周亦陌说。 周亦陌搁下酒杯，「我先走了。」 「这就走啦，这么快！」沈泽在后面大吼大叫，周亦陌摆摆手。 沈泽啧啧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张询踹了他一脚：「闭嘴。」 第二天，周亦陌推了全部的会议，一大早上就在青山守株待兔。 不是什么旺季，来青山庙里上香的人也是极少。 周亦陌见到大师，他双手合十，虔诚的鞠躬，随后熟练的上了一炷香，这个动作，这两年，他重复了无数遍，每一次都为周暖求平安。 他躲在布帘后面，瞧着之后来上香的每一个香客。 站了许久，腿脚有些发麻，一个声音的出现让他整个人僵住。 第71节 「大师，还记得我吗？」周暖微笑问老和尚。 老和尚点头，「老衲记得，佛经可抄得顺手？」 周暖微愣，浅笑点头，轻声道：「已经抄完送人了。」 「是吗……」 「大师，你说人死了，会去天堂吗？」周暖叹口气问。 「那要看那时什么样的人了。」老和尚双手合十，诚心道。 周暖抿了抿嘴，有些悲伤道：「我的宝宝还没见过这个世界就走了，他会去好地方的吧。」 「会的，施主积德行善，会的。」老和尚苍老的声音诚恳道。 周暖淡笑，拿起一炷香，虔诚祈祷。 上完香之后，周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来到了周亦陌和她之前来过的那棵悬崖旁的参天大树下。 周暖抬头，望着满树的风铃木牌，她与周亦陌一起挂的那个，已经不见了。 她走到卖风铃的地方，买了一个。 手中拿着防水的马克笔，思索着这个的木牌上应该写什么。 想了许久，却不知道，她放下笔。 将那个什么也没写的风铃木牌用力的扔到了树上，风铃很轻易地就挂了上去。 周暖吸气一笑，耸了耸肩，原来这么容易就能挂上去啊。 周暖徒步下山，上山的人突然变多了，周暖走的这条道又窄，内侧没有防护，眼看着她要被挤下石阶，周暖也做好准备要踩一脚烂泥了，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非常熟练的，自然的，周暖惊得连忙回头，却愣住了—— 那双琥珀色的双眸。 周亦陌将周暖拉回自己身边，他凑在她耳边说：「别人挤你，你就挤回去，就那样傻站着被人挤。」 听起来像是训斥，可是话语极其柔和，让周暖一动也不敢动。 等人走光了，周暖扯下了环住她要的那只手，落荒而逃。 没错，是逃，整个人快速地跑下山。 周亦陌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个人儿就那么跑下山，然后消失不见。 他嘴角浅笑，差不多要去追回来了。 ☆、里昂（1） 周暖打开机窗，望向外边，墨色天空。 机长正在通告将会遇到气流，飞机会颠簸，请大家坐在座位上，请勿乱走。 周暖单手撑着脑袋，满脑子想得都是下午在青山见到周亦陌的场景。 那双手轻轻揽着她的腰，将她贴紧他身旁。 她回头，那旖旎双眸满是笑意的注视着她，还有那耳畔的细语。 周暖摇摇头，两年多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青山再度见到。 她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她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其实心中是隐隐期盼着他能追来，但是追来后，她又不知该如何反应。所幸，周亦陌没有追上她，否则她现在也不会在去往法国的飞机上。 她这次回来是特地来看她孤儿院的姐姐刘珊的，刘珊生了二胎，是个女儿，可爱至极。 看到孩子，她抱上手的那一次，感觉有些微妙，心中有点伤感。 这些时间周暖四处旅游，但也没有闲置下来，她成为了一个自由编辑。自己剪辑编排着各地的旅游视频，视频在网上火了，有些网站就签下了她，所以她现在吃吃喝喝也能赚不少钱。这次回去，周暖又顺便将自己的一点积蓄捐给了孤儿院。 兜兜转转，周暖还是最喜欢法国，于是决定和许盈在法国停留些日子。 许盈先去了法国里昂，周暖估摸着她应该将住宿问题解决好了，只等她去了。 飞机落地，周暖拖着行李走到机场大厅，她老远就看见许盈朝她招手。 周暖一笑，快步走到她身边。 许盈笑问：「回去的感觉怎么样？」 「嗯，还行。」周暖思考了下说。 许盈挑了挑眉，揶揄：「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周暖耐人寻味的瞅着许盈，「你是不是偷偷把我的行程说给某些人听了？」 许盈摊手作无辜状，「我弄房子都要累死了，哪有时间出卖你嘛~」 周暖淡笑，勾住她的手：「走啦，回家，累死我了……」 「嗯啊，给你看看我们的新家。」许盈眨巴眨巴眼睛。 许盈选的房子不错，在里昂的索恩河附近，推开窗就能望见索恩河，房间布置的很有许盈的味道，简约又小清新，但又没有掩盖法式风格，这么短时间，看得出她很用心。 许盈躺在沙发上，绵绵道：「怎么样，怎么样。」 周暖转身，一阵风吹来，她的发丝四散，「很美。」 许盈闭上眼浅笑，「嗯，我也很喜欢。」 又过了半年，周家和张家在商界两家独大，周亦陌花了三年时间，将周氏重新整顿，回到了最辉煌的时期。 各路媒体想要采访他，他都是避而不见。 只是没过多久，周亦陌让出了董事长的位置，周氏重新由他父亲周家名坐镇。 周亦陌家。 张询抱着岁岁，给她剥着葡萄，他抬头问：「亦陌，就这么辞职了？」 「本来经商也不是我本意。」周亦陌理着东西。 「你还真是洒脱。」张询塞了一颗葡萄进岁岁嘴里。 周亦陌弯腰揉了揉岁岁的头发，又淡淡道：「我不可能坐那个办公室一辈子的。」 「那你爸老了怎么办？」 「集团总有人会去接手的。」周亦陌不以为意。 张询叹口气，还真是拿他没办法啊。 「打算花多久时间重新做回医生？」张询拿了张餐巾纸给岁岁擦了擦嘴。 「半年，然后去找暖暖。」周亦陌继续捣鼓着手上的书。 张询微微点头，「那岁岁怎么办？」 周亦陌望向岁岁，温柔问：「岁岁要怎么办呀？」 岁岁只是咧嘴笑着，眼睛弯成月牙形。 「已经跟岁岁说好了，送她去秦抉那里。」 「秦抉？你放心？」张询不可思议问。 周亦陌将东西整理完毕后，直起腰，「岁岁很喜欢跟秦抉呆在一块儿，至少最近秦抉身边应该挺安全的。」 张询拿纸巾擦了擦手，「那就这样吧。」 「你姐最近怎么样？」张询换了个话题问。 提到周馨，周亦陌倒是难能可见的叹了口气，「老样子。」 「还是不肯回家，住在外面？」 周亦陌点点头，「李姨去照顾她了，爸妈也放心一些。」 张询摊了摊手，真是前人债，后人还啊…… 里昂，冬。 周暖推开窗户，外面寒风吹了进来，许盈在屋内打了个喷嚏，「暖暖……」 周暖回头看她，「怎么了？」 「冬天啊宝贝，还开窗，我快冷死了……」许盈撅着嘴巴。 周暖无奈，「要不是你差点把厨房点着，满屋子的烟味，我也不用开窗通风了。」 许盈赶紧摀住嘴巴，讪讪地坐在沙发上，「我就想下个厨，做个午饭嘛……」 跟许盈一起生活的日子，周暖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厨房杀手了。 「你别动，我来做，你只要负责吃就行了。」周暖捋起袖子，走向她们开放式的厨房。 许盈喝着热牛奶问：「暖暖啊，我们在里昂住了快一年了。」 周暖想着，好像是啊，从春天一直住到了冬天。 本来只打算小住的，住着住着就一年快过去了。 「啊，小盈，今天周几来着？」周暖侧过来问。 许盈拿起手机看了眼，「周三。」 「完了，我给忘了。」周暖摘下围裙，「你今天中午先啃面包，我忘了每周三下午我要去耶圣母教堂弹琴。」 许盈接住周暖扔过来的一袋方便面包。 周暖穿了外套，迅速跑了出去，许盈还来不及叫她：「暖……」 「至少给我煎个鸡蛋再走嘛……」 许盈抿抿嘴，要不她自己出去搓一顿，随后她望了望外面的天气，抖了抖，还是算了吧。 耶圣母教堂耸立于里昂索恩河西岸的山腰上，周暖不会开车，所以每次都是乘公交车到山下，再徒步爬上山，她不觉得累，反倒很开心，她很喜欢山间风吹在她脸庞上的感觉。 第72节 虽然做好了保暖准备，到教堂时，周暖的鼻子和耳朵仍被冻得通红。 生活了这么久，周暖会说一些蹩脚的法语，先前许盈还给她恶补过发音，至少现在沟通不是问题。 神父在门口张望着，见到周暖他就迎了上去。 周暖抱歉地说自己来晚了，神父只是快些让她进去，外面冷。 教堂每周三都会有人来唱圣歌，周暖偶然一次机会成为了这里的琴师，给他们弹钢琴伴奏，这些人里不乏老人、小孩，甚至于年轻夫妇。 周暖伴奏，大家唱完圣歌之后，小孩子都会蜂拥到周暖身边。 连周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孩子这么喜欢她。 soleil，孩子们这么叫她，阳光的意思。 一开始神父问她叫什么时，周暖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该怎么翻译，于是顺手指了指太阳，于是大家之后都叫她soleil。 周暖从口袋里抓住一把糖分给他们，因为孩子多，周暖也就习惯在兜里放一把糖，孩子们对糖总是都无法抗拒。 周暖一字一句问他们：「给你们唱歌，中文歌，好吗？」 孩子们吵闹着说好。 周暖弹着钢琴唱了起来，孩子就立刻安静下来，连教堂里的其他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声音温柔绵软，让人听着很舒心。 周暖边弹边看向身旁的孩子，她一眼扫过，站在人群最后的一个孩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暖停了下来，「baptiste？」她叫着那个孩子的名字。 baptiste捂着肚子，很难受的模样。 周暖站了起来，从孩子间挤出一条道，来到他身边，「baptiste，tu vas bien？」周暖问他还好吗？ baptiste嘴唇发白，周暖伸手摸他的额头，很冷，「baptiste？」周暖有些焦急的喊他。 男孩倒在了周暖怀里，「au secours！」周暖呼救。 大家将男孩带到了医院，周暖也跟着来了。 片刻等待后，医生匆忙赶来，周暖的注意力都在孩子的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医用口罩下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不停地瞥着她。 男孩的父亲抓着医生的手问着他的孩子还好吗。 「etre tranquille.」医生开口安慰着孩子们的父母，示意他们放心。 这个声音，低沉，瘖哑，熟悉无比。 周暖身体僵硬，她慢慢侧过脸，又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周亦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交代好手术事项，推着孩子进了手术室。 周暖望着那个背影，久久失神。 周暖走到医院外边，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杯热咖啡。 她捧着热咖啡，坐在了医院大草坪上的一个长椅上，她抿了口咖啡，嘴里呼出热气。 周亦陌来了法国，他又成为了医生。 周暖放眼望着前方偌大的湖面上，倒映着明净的天空，一群灰天鹅悠闲地在扑着水，她一口一口的喝着咖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儿，不离开。 这么一坐，就坐了好几个小时。 天都渐渐黑了下去，周暖这才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打算离开，她相信周亦陌，所以那个孩子会健康的。 刚走一步，身后有人叫她：「暖暖。」 周暖顿住，回头。 周亦陌正气喘呼呼的朝她跑来，中间也不带停顿的。 周亦陌见前方的人没有逃跑的意思，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刚才做完手术，与孩子父母沟通了事项，处理完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她在哪里，结果手术室门前她不在。他四处问着别的医生和护士，有没有见到刚才那个亚洲女孩，长得很好看，问了许多人，都说不知道。 一个路过的老人，扯住他衣服，给他指了方向，问他是不是外面草坪长椅上的那个亚洲女孩。老人告诉他，那个女孩在那里坐了还几个小时了。 周亦陌停在周暖前一米远的地方，他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热气呼在空气中，混杂着寒气，立刻消散。 他慢慢站起身，凝视她。 周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傻站着等他跑过来，她结结巴巴，组织语句，「好……好久不见……」 周亦陌浅笑，两步上前把她拥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声音低沉有磁性。 「我可是天天见你。」 ☆、里昂（2） 周暖思考着周亦陌那句话的意思，「什么？」她问。 周亦陌轻笑出声：「我说，我天天见你。」 花了半年时间，周亦陌重新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儿科医生。 一个月前，他来到了里昂。 他每天早晨都会在索恩河的一家露天咖啡馆，因为周暖每天一早都会去那边的集市上采集，看她在两件东西里面犹豫不决，最后两件都会买，又会看她讨价还价的模样，看她笑着，他就觉得很满足。 他还没想好以一个怎么样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结果他与她在医院重逢了，他也措手不及。 「昨天你买了一束满天星。」周亦陌轻声说。 周暖一愣，他怎么知道的，「你……偷窥我啊……」 周亦陌无奈笑：「偷窥这个词不好，我正大光明看的。」 周暖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推了推周亦陌的胸膛，示意他松开自己。 周亦陌没有照做，反倒将她抱得更紧了。 「周亦陌……」周暖叫他。 周亦陌不理她。 「亦陌……」 周暖又喊，周亦陌这才微微松开她，低下头注视着她。 「怎么了？」他问。 周暖深吸口气说：「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周亦陌脱口而出。 周暖瞧了瞧他的白大褂，「你……还没下班吧。」 周亦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说：「你等我一下。」 周亦陌等着周暖的回答，许久之后，周暖才点点头。 周亦陌一步三回头的重新走回了医院，待他换好衣服，重新走出来时，刚才他们站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周暖一个人低着头，在高低不平的路上走着，时不时还踹几颗脚下的石子，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走回了家，打开家门，许盈正开着免提打电话。 「嗯，她回家了。」许盈望着周暖，吃着薯片说。 「小盈，我们搬家吧。」周暖抬起头，叹了口气朝许盈说。 许盈又塞了片薯片到嘴里，清了清嗓子，尴尬一笑，随后说：「亦陌，你听到了吧……」 周暖目光落在许盈开着免提的手机，小跑上前挂断电话。 「这可不怪我……你自己说的……」许盈护住薯片，往后靠在沙发上。 周暖扶额，真的是……拿她没办法…… 「晚饭吃了吗？」周暖在许盈身旁边心情沉重地坐了下来。 许盈将薯片伸到周暖面前，「诺，晚饭，你虐待我。」 周暖：「……」 周暖脱了外套，穿上围裙，去厨房捣鼓起来。 等做好饭菜了，她叫来许盈，两人坐在饭桌前，吃了起来。 许盈动了三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周暖回过神看她。 「你把糖当成盐放了……还有醋你应该当成酱油了……」许盈诚实说。 周暖盯着桌上的菜，「那我去重做。」 周暖站了起来，许盈抓住了她的手臂，「暖暖，坐下来，我们聊聊吧。」 许盈给她和周暖一人倒了一杯红酒。 许盈晃荡着手机的红酒杯，「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暖抿了抿嘴，摇头。 「你们离婚了？」许盈问。 周暖摇头。 「没离婚？」 周暖点头。 许盈轻笑一声，「你们两个可以啊，没离婚周亦陌居然还敢让你跟我浪三年，要是我把你带坏了，给你勾搭了个外国帅哥回去，我还不被他削死。」 第73节 周暖抬头，难得瞪了她一眼。 「暖暖……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许盈问她。 周暖抬头看向窗外，里昂的夜空也很美，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好像什么都放不下…… 以前父母只存在于她的概念里，等到知道自己真的不是野孩子后，才觉得心痛。 她不知道如果回去了，该怎么面对周亦陌的父母，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对待他们。 几十年前的事情，其实与她无关。 可是要说彻底无关，那也是不可能的，死去的是她的爸爸妈妈，间接造成这一切的却是周亦陌的父母，即便车祸也并非他们所愿。 许盈见她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心疼，「想不通就别想了，喝酒。」 许盈举起酒杯，周暖与她碰杯。 周暖只是微微抿了一口酒，皱了皱眉头，这些年，她好像还是没有学会喝酒啊。 翌日，周暖醒来，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张询热情打招呼：「暖暖。」 周暖颔首，她和许盈出去旅游的这几年，张询倒是一直来看许盈。 「小盈呢？」周暖问。 「我回来啦！」门被打开，许盈捧了一大堆东西。 许盈将手上的东西塞给周暖，「暖暖，做饭。」 周暖：「……」 周暖跑去厨房磨蹭，许盈和张询在客厅聊得热火朝天。 没过会儿，门铃响了，周暖炒着菜，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许盈欢脱地跑去开门，果然周亦陌一袭黑色大衣站在门口。 周暖想起昨晚自己没有守约，有点心虚，就没敢多看他。 周亦陌在许盈的招呼下在沙发上坐下，周暖在厨房做饭，周暖第一次痛恨为什么这个厨房是……开！放！式！的！ 她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周亦陌看得一清二楚。 以前在家里，她不是很会做菜，但是面煮的特别好吃，几乎周亦陌的夜宵全部是她承包的。 「啊。」周暖轻叫一声，结果引来了客厅人的注意。 做饭不专心的后果就是被烫伤…… 周暖拿冷水冲洗着被烫伤的地方，眼角余光瞥见周亦陌站了起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周暖内心祈祷着， 但是……周亦陌已经站在她身旁，拿起她的手看了起来。 周暖赶紧抽回手，「我……我……没事……」结巴的很，周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昨晚为什么走了？」周亦陌淡淡问她。 周暖耷拉下脑袋，能不能不要问的这么直白…… 「嗯……回家给小盈……做饭……」周暖找借口。 「要搬家？」周亦陌继续问。 周暖咽了咽口水，「啊……换个环境嘛……」 周亦陌凑近她，鼻尖就快碰到她脸庞吗，周暖下意识向左挪一步，结果周亦陌扣住了她的腰，不让她动。 「咳咳咳——这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啊~~~~啊喂~~~」许盈尴尬咳嗽两声。 张询则悠闲地喝着茶。 周亦陌这才松开周暖，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客厅，周暖长舒一口气。 心都快跳出来了。 饭后，许盈和张询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一起出门了，就留下周亦陌和她两个人。 周暖喝着杯子里的热可可，时不时抬头看他两眼，随后又将头低下。 「晚上跟我去个地方。」周亦陌打破寂静道。 周暖在犹豫着要不要答应时，周亦陌已经向她靠近，周暖感觉到左前方那人灼热的目光，吞了口口水：「我，我，我去，我去……」 周亦陌这才满意的喝起了茶，嘴角微微一笑。 果然威逼利诱最有效。 「看电影吗？」周暖抬头问。 家里可以放投影电影，这是许盈喜欢的，周暖觉得打发时间还是不错的。 「好。」周亦陌点头。 周暖挑了半天片子，所以应该看什么，于是她转过头过周亦陌：「想看什么？」 「都可以。」 窗帘拉了起来，灯也关了，只剩下投影影射在墙面上的图像。 电影最后选了《这个杀手不太冷》，两个人安静地看着。 巧合的是，里面的那个杀手叫里昂，而她现在在的地方也是里昂。 电影放到最后，周暖叹了口气，周亦陌侧过脸看向她，墙面上反射的光照的他琥珀色的眸流光溢彩。 周暖无意间侧过脸，正好看到那样一双令人窒息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她愣在那里，忘了反应。 周亦陌已经捂热的手朝她伸了过去，温暖的触感出现在周暖脸上，周亦陌脸凑了过去，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彼此间能够感受到对方有些燥热的气息。 就差那几毫米，两人唇瓣就要相碰，门被打开，灯亮了。 「我们回来啦——」 许盈和张询站在门口，两人大眼瞪小眼。 许盈：我就说要晚一点回来吗！ 张询：我怎么知道亦陌动作那么快！ 周亦陌很从容地重新端起茶杯，喝着茶。 周暖则一脸尴尬地望着杵在门口的那两人，心里自我安慰：应该没看到吧，看到也没关系，反正他们没亲上。 等到夜间，周亦陌带着周暖外出，留下了张询和许盈看家，许盈一脸「你去了就不要回来了」的表情。 走在路上，两人之间隔了一臂的距离。 周亦陌将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去拉周暖的手，碰到周暖手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她一颤。 「手很冷。」周亦陌轻声说。 周暖应：「嗯……一直都很冷……」 周亦陌将手指与周暖的十指交叉，随后放入自己的口袋，完全不容她拒绝。 「我们去哪里？」周暖柔声问。 「马上到。」 两人绕过一个街道，又走了一段路，周亦陌淡淡说：「到了。」 周暖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每户居民的窗户外都摆放着点燃的蜡烛，不同颜色的，向千万个彩色的萤火虫，绵延万里，满街烛光。 「好美。」周暖目不转睛。 「fete des lumieres.」 「嗯？」周暖不解。 「里昂灯光节。」 「哦……」周暖恍然大悟。 周暖放在周亦陌口袋中的手，触碰到了一样东西，冰冰凉凉的，她想抽出手，周亦陌却握住了，不让她离开。 温暖的口袋中，周亦陌摸索到那个小物件。 冰凉的触感从周暖的左手无名指指尖，一直滑到手指的根部。 确定戴上后，周亦陌才松开了周暖的手。 周暖慢慢将左手从他口袋里伸出，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左手无名指上的东西，是那个有独特花纹的戒指。 ☆、「je t'aime.」 周暖低头注视着手上的那个戒指，那是周亦陌那时在医院求婚时用的，他说太普通，可是她很喜欢。因为很别致。 「暖暖，我们回家吧。」周亦陌在她身侧，暗黄的烛光显得他眉眼愈发温柔。 周暖没反应，周亦陌伸出手想要去抱她，周暖向后退了一步，周亦陌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才收回。 周暖轻声胆怯说：「亦陌啊……我……」 周暖正要说什么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这个电话真是救星啊，周暖心里思量。 周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许盈。 「我先接个电话。」周暖带些逃避的意味对周亦陌说。 「嗯。」 「喂？」 电话那头有些吵闹，周暖估计是张询又在许盈旁边捣鼓着说些什么。 第74节 许盈：「暖暖，你拿着电话，离亦陌远一点，我有悄悄话要跟你说。」 「啊……」周暖有些为难地看着周亦陌。 周暖伸手指了指远处，「我要走远一点……」 「你去吧。」周亦陌浅笑。 周暖点点头，走到了一边。 「嗯，你说吧。」 许盈在电话那头笑说：「暖暖啊，戒指都戴上了，你还犹豫什么，直接跟亦陌回去嘛。」 周暖抽了抽嘴角，「你在哪里偷看呢……」 「咳咳——这个你就别管了，周暖小姐，刚才看到你犹豫的表情，我就忍不住给你打电话了。」许盈清了清嗓子说。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周暖诚实地对许盈说。 「傻子，爱情是你们俩的事啊。」许盈在那边吸了吸鼻子。 听到许盈说这句话，周暖抿了抿嘴。 爱情，是他们俩的事。 周暖又有些沮丧道：「可是……我和他之间，又多了三年空白……」 这三年空白弥补起来，又会有多么吃力。 「你个大傻子呀！他三年来从未错过你的一点消息啊！」许盈在电话那头替他们着急道。 一个是闷油瓶，不说；另一个是木头人，不懂。 什么意思……周暖没听懂。 「什么……」周暖问。 许盈真是替他们急死了，她在电话那头叙述着。 三年来，周亦陌每周都会给许盈打电话，问周暖的近况，没有一次落下。 许盈还会在周亦陌的要求下偷偷给他寄回周暖的照片。 从德国的巴伐利亚天鹅堡，到尼泊尔的费瓦湖，再到瑞典、挪威、波兰、马里、斯威士兰，她去过的数不尽美丽地方，周亦陌每一个都清楚。 他还会抽空去看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远远望着她，不会上前来打招呼，静静看一会儿就走。 她不在时，周亦陌帮她照顾姐姐，又帮她接济孤儿院，还有许多琐碎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他做这一切，从来也不嫌麻烦，反而乐此不疲。 「我都不知道……」周暖仰头，让眼泪尽量不流出来。 「你们两个大傻子啊……」许盈在那头无奈轻笑，「暖暖，张询也有话要跟你说……」 周暖听见那头的张询先是叹了口气，随后有些沉重道：「暖暖……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你的心情，那就只有亦陌啊……」 「他跟你一样……也是那段陈年旧事的受害者……」 「他承担了多少，你可能都不清楚。」 「但你要知道，他把你放在心里怎样无人能及的位置。」 张询的话让周暖顿悟，眼泪控制不住地从周暖的眼眶内流出。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她痛苦，周亦陌其实和她一样痛苦，而且只多不少。 周暖举着电话转身，望向他们之前站地位置，周亦陌不在了。 周暖环顾四周，焦急重复：「亦陌他不见了，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暖暖，他在沃土广场~」许盈细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说完这句话电话就掐断了。 许盈在高塔上拿着望眼镜怒视张询，「你这就挂啦！」 「他们能解决。」张询淡定说。 许盈担心：「要是暖暖没找到亦陌呢。」 「不会的。」张询笃定。 许盈白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会。」 张询眺望着里昂的夜景，眼角余光扫着许盈说：「只怕有心人啊……只怕有心人啊……」 周暖将手机揣回口袋，擦了擦眼泪，就往沃土广场跑，长发在寒风中飘扬。 周暖所在的地方越过一条街就是里昂的沃土广场，周暖在街道这边张望，两边绵绵不绝的车辆，让她寸步难移。 待跑到那边，广场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她四处张望，根本看不到周亦陌在哪里。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还呛到了她自己，「咳咳——咳咳——」她咳嗽着，脸被呛得通红。 她穿梭在人群里，在哪里，亦陌，你在哪里。 周暖绕了沃土广场边缘走了一圈，没找到，又往人群深处挤，挤到最里面，正好碰上了别人在求婚。女方答应后，两人在沃土广场中心拥吻，周围的围观群众一阵欢呼。 「咳咳——咳咳——」周暖又开始咳嗽，泪水在脸上没擦干，吹上寒风，整个脸都快冻成冰块了，「咳咳——」 就在她彷徨无措时，一双温暖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周暖转身望去，周亦陌微微喘气站在她身后，语气也急躁：「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周暖见到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二话不说钻进了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带着哭腔，低语喃喃：「我以为你不见了……不见了……你去哪里了……」 「我去给你买热饮了。」周亦陌的声音从周暖头顶传来。 周暖松开他，低头，视线落在周亦陌的手上，两手空空，「热饮呢……」 周亦陌无奈一笑，他回到原地见她不在了，就赶忙追了出来，慌乱下，热饮应该被他随手放在那里了。 「不小心丢了……」周亦陌温和无奈。 周暖仰头，红肿的眼睛望进那双绚烂的眼睛，用无比甜蜜的语气说：「我们回家吧。」 周亦陌先是一惊，随后笑意在脸上漾开。 他双手捧起她的面颊，用大拇指擦着她面颊上的残泪，俯身吻上她的眼睛，「好，回家……哭什么……眼睛都肿了……」 周暖不语傻笑，人们突然一阵欢呼，里昂的天空飘下一片片雪花。 里昂的第一场雪。 周亦陌望向天空，又用余光看了眼面前的周暖，她满脸欣喜。 他嘴角微微上扬，启唇—— 「je t'aime.」 人们的欢呼声盖过了周亦陌的声音，周暖没听清，清澈带笑的双眼看向他问：「你说什么？」 周亦陌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重复：「je t'aim……je t'aime……je t'aime……」 周暖鼻子一阵发酸，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眼泪就那样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哽咽：「我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啊……」 「je t'aime，我爱你。」 他耐心地，温柔地说。 周暖仰头，踮起脚尖，用微凉的手捧着周亦陌的面颊，朝着他的唇淡淡地吻了下去。 周围的人见他们亲吻起来，气氛热闹沸腾，无数对情侣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站在初雪下，拥吻了起来。 两人缠绵触碰的双唇中流露出周暖的话语，「je t'aime，toujours.」 我爱你，永远。 许盈发了条短信给周暖，跟她说，不准回家。 周暖没地方去，于是顺理成章的来到了周亦陌家里，复合双层的房子。 下了出租车，周亦陌一路上牵着周暖的手，快步走回家，拿了钥匙开门，周暖前脚走了进去，后脚就被周亦陌按在门板上亲了起来，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周暖身后抵着坚硬的门板，身前是高出她一个头的周亦陌，没有逃跑的空隙。周亦陌修长的手指插入周暖黑亮的发间，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周暖抬起头。一条腿抵在周暖两腿，将她禁锢在原地，周暖连移动半寸都没有机会。 「唔……」周暖双唇被含咬的有点疼，张开嘴的瞬间，周亦陌的舌尖探了进来，扫过她的牙床，引的周暖一阵颤栗。 周暖羽绒服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周亦陌的另一只手伸入了周暖的羽绒服内，环到了她身后，抚在她的腰上，用力一带，让她更加贴近自己。就这么缠着她吻了会儿，他将她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扔在一边，又横抱起她，在黑暗中走动，周暖一吓，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周暖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周亦陌绵热的气息从她的头顶，落到她的颈间，周亦陌惩罚性的在她白嫩的脖子上重重地留下了痕迹。 「痛……」周暖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回家……我就把你绑回来……」周亦陌闷闷沉沉道，燥热的气息呼在周暖耳畔。 「我现在不是跟你回家了嘛……」周暖心虚轻声道。 周亦陌轻柔吻了周暖的额头，是啊，愿意跟他回家就好。 「你现在欠债很多……」周亦陌用薄唇蹭了蹭周暖的面颊，又含住她的耳垂，来回蹂.躏了会儿。 「啊？」她不明所以。 周暖沉沦时，心里算了算，她什么时候欠钱了，娇柔出声：「我……我什么时候欠钱了……」 黑暗中，周亦陌停下动作，浅笑起来，他调侃：「欠了我三年的独守空床。」 「我……唔……」 话还没出口，周亦陌以吻封唇，不再给她讲话的机会。 周暖淡笑回应，这债还起来怕是很辛苦啊…… ☆、终章 这几天，周暖正收拾着回国的行李，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在法国住的这一年居然多了这么多要带回去的东西。 许盈在旁给她出主意，让她将大部分东西寄回国，剩下的拖个行李箱带走就行，周暖举双手赞成。周暖回去，许盈自然也一起了，顺便能够回国过个年。 收拾了半天，门铃响了，周暖去开门，是周亦陌。 第75节 周亦陌进来后，也没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许盈瞧了眼他们两个，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周亦陌明显有话要单独给周暖说。 周暖走到他身旁，坐下，柔声问：「怎么了？」 周亦陌带着歉意对她说：「暖暖，抱歉，不能跟你一起回国了。」 周暖见他眉头拧的太深，忍不住抚了上去，挺平静地问：「怎么了吗？」 她知道，一般周亦陌是不会食言的，除非碰到了什么急事。 「月底我要出去义诊。」周亦陌看着她的眼睛说。 「要多久？」 「三个多月。」 周亦陌来法国时，同意了一个慈善机构的邀请，去世界各地的贫困地区做义诊，之前他有过类似的经历，在这个领域的口碑很好，大家都叫他dr.chou，他也是最适合去的人选之一。 周暖听完解释后，朝他微笑，「好，去吧，我等你。」 周亦陌将她揽进怀里，「嗯。」 比起出口挽留的依依不舍，周暖更喜欢支持周亦陌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以前是，今后也是。 一个星期后，周暖出发回国，周亦陌送机。 在机场，两人深深拥抱，许盈看不下去，先登机去了。 「要平安。」周暖微笑说。 周亦陌亲了亲她的额头，「一定。」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周暖没有想到郭婉仪会来接机。 周暖愣在原地，半晌才朝她走去，来到郭婉仪面前，周暖显得有些踌躇，「阿……阿姨……」 她也不知道这么叫合不合适。 郭婉仪扯过她的手，握在手心，「孩子，是妈妈，该叫妈妈……」 郭婉仪像那年冬天一般摸上周暖的脸，「你真的跟梦英长得很像，比小馨还像。」说着，郭婉仪眼泪就流了下来。 周暖垂下眼眸，眼睛发酸，思考了会儿，她淡淡一笑，「妈……妈妈……走吧。」 她主动牵起郭婉仪的手。 郭婉仪擦了擦眼泪，温柔慈爱道：「好，好，小馨她在车里等你，我们回家。」 周暖低头浅笑，看来她姐姐是故意让她与郭婉仪相处的，也是为她操碎了心。 打开车门，坐在后座上的周馨朝着周暖灿烂一笑，她张开双手，「宝贝，欢迎回家。」 周暖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抱住，「姐，我很想你。」 一月，秦抉将岁岁送回了周家。 岁岁见了周暖，扑了过来，几年不见一点都没有生疏。 周暖即便在外面，一直惦记着她，每年过生日都精心挑选生日礼物送回来。哪怕不过生日，旅游看见一些小东西，她只要觉得岁岁喜欢，就会买下寄回来。 岁岁长高了许多，现在不是抱着她的大腿，而是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周暖不停地摸着她的头，虽然知道她听不见，却依旧不停地说：「岁岁乖。」 岁岁松开周暖，举起双手比划。 周暖温暖一笑，蹲下下来，亲了亲她的脸颊，说：「妈，妈，也，很，想，你。」 岁岁抿了抿嘴，盯着周暖看，她张嘴，生涩的音从她嘴里发出，「妈——妈——」 周暖震惊，岁岁能说话了。 「哎——」周暖应，摸着她的脸颊，高兴地说不出话。 周暖看向岁岁身后的秦抉，秦抉只是礼貌颔首一笑。 这句「妈妈」，应该是有人每日每夜教给岁岁的，「岁岁真棒，真棒，真棒。」 周暖不断重复，第一次，她觉得「妈妈」这个词那样动听。 那天晚上，周暖给周亦陌打电话，将岁岁会说话的事情告诉了他，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开心就好。」周亦陌在那边宠溺说。 「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周暖温柔喃喃。 「嗯。」周亦陌听见她这般高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哈。」 周暖不知道，她不在的日子，周亦陌每天有空就教岁岁发那两个简单的音，他抓着岁岁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让她感受声带的震动。哪怕他再忙，他也不会忘记，教岁岁说这句话，因为他知道，周暖如果听到了一定会开心。之后去法国，岁岁去了秦抉那儿，周亦陌还特地嘱托他千万不能停下来，也让秦抉每天教着岁岁说。在周暖回国前不久，秦抉打电话告诉周亦陌，岁岁能够清楚地发出那个词了。 「早些睡。」周亦陌在那话那头温柔道。 周暖乖巧应，「好，晚安。」 二月初，过年，饭后大家窝在沙发上，周暖靠在周馨的肩头，给岁岁编辫子。 因为吃得饱饱的，周暖整个人懒洋洋地。 突然，一阵反胃难受，周暖捂着嘴就跑去了卫生间，将吃得全部吐了出来，吓坏了坐在沙发上的大家。 周暖吐得厉害，郭婉仪跑去看她，在卫生间给她顺着背，让她吐得舒服一些。 漱完口之后，周暖整个人稍微感觉舒服一些。 「暖暖，你身体不舒服吗？」周馨有些焦急问。 周暖在郭婉仪的搀扶下坐会周馨身边，「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些恶心……」 郭婉仪听了，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暖暖，你多久没来月事了？」郭婉仪一问，客厅地其他人立刻望向她。 周暖摆摆手，笑说：「应该不会的……」 随后她低头轻声嘟囔：「就在法国那一次，应该不会那么快吧……」 结果过年第二天，郭婉仪就拖着周暖去医院做了个检查，事实证明就是那么快。 怀孕初期。 周暖看着单子，扯了扯嘴角，周亦陌这么有效率。 而后她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是她的宝宝呀。 确认是怀孕当天，郭婉仪就不让她住在周亦陌家了，打包她的行李把她带回了周家，当成重点保护对像看了起来。 周馨也因为周暖怀孕，搬回了周家，说是等到周暖生完孩子再搬出去。 只要周馨愿意搬回来，一家子就已经很开心了。 晚上，周暖例行给周亦陌打着电话，「亦陌……」周暖在这边轻声细语叫他。 「嗯？」周亦陌感觉周暖有事要跟他说。 「嗯……那个……」 周亦陌见她说话结巴，直接就往不好的方向想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周暖连忙讲：「没有没有，都很好。」 周亦陌这才宽下心。 「亦陌。」 「嗯。」 「你要当爸爸了。」 电话那头没反应。 周暖还以为信号不好，「你要当爸爸了，老公。」 电话那头还是没反应。 「老公？老公？」周暖看了看手机，还在通话中啊。 「哈，听到了。」 周亦陌心底的滋味翻江倒海，周暖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他红了眼睛。 「我们的宝宝，宝宝呀。」周暖笑着讲，合不拢嘴。 「嗯，我们的宝宝。」 又聊了会儿，周暖不舍说：「那我挂电话啦。」 「暖暖。」电话那头的人叫她。 「嗯？」 「谢谢你。」清晰温柔的声音在周暖耳畔响起。 第二天沈泽打包了行李赖在周家门口，死命不肯走，说是周亦陌拜托他在他回来之前住在周家，照顾周暖。周暖缺铁性贫血比较严重，这点的确不能马虎。 大家一脸「你真的不是另有所图」的表情。 三月中旬，周暖躺在沙发上，手指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开始浮肿，她不得不把戒指摘了下来。 这天郭婉仪给周暖拿了酸枣过来，见她手上空空的，问：「暖暖，你的戒指呢？」 「最近手指有些肿，戴着不舒服，就摘下放房间的梳妆台上了。」周暖淡淡道。 郭婉仪听后点点头，随后看着她说：「暖暖啊，那个戒指是你梦英的。」 周暖听后惊讶，「不是亦陌从小带在身上的吗？」 郭婉仪笑了，「是的，不过是那个小兔崽子抢来的。」 郭婉仪笑着讲了起来，那时邱梦英怀着周暖，郭婉仪带着周亦陌去看她。周亦陌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邱梦英的戒指，孩子小，死活缠着想要，邱梦英没办法，将戒指摘了下来，送给了周亦陌，拿到了戒指，他才不哭了。周亦陌玩着戒指，爱不释手，又盯着邱梦英的肚子看了半天，指着奶声奶气道：「妹妹，是妹妹。」 郭婉仪当时开玩笑：「没准是弟弟呢？」 谁知邱梦英摸了摸周亦陌的头，温柔笑说：「亦陌，真的是妹妹喔。」 周亦陌牙都没长齐几颗，只是拍着手高兴，奶声奶气叫：「妹妹，妹妹，妹妹。」 谁也不知道，周亦陌长大后，又将这枚戒指给了周暖。 第76节 也算是物归原主。 周暖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立刻去找戒指，戒指不在梳妆台上，翻箱倒柜半天，她才找到，被她放在了个盒子里。 她拿出一根项链，将戒指穿上，戴在了脖子里。 她摸着戒指，轻声叫：「妈妈。」 四月初，国际机场，周亦陌回国，周暖接机。 熙熙攘攘的接机口，周暖见一个又一个的人，展开双臂拥抱久别的亲人或是友人。她头不停地向那个方向探啊探啊，等得那个归家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弯腰敲了敲发麻的腿，直起身时，一阵晕，周暖刚想扶着一旁的栏杆，只听见周围惊呼声还有仓促的脚步声。 一双温暖的手赶紧环住她的腰，周暖微愣，抬头看向手的主人，灿烂笑道—— 「欢迎回家。」 周亦陌粗气喘喘，刚才他可是飞奔跨过玻璃栏过来的，行李还在玻璃栏另一侧。 「还晕吗？」 「不晕啦。」周暖柔声撒娇。 周亦陌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三个月了，以后估计还要吃苦。 趁周亦陌愣神，周暖看向前方支吾，「那个……周医生啊……」 「嗯？」 「保安人员。」周暖伸手指了指前方。 周亦陌：「……」 最后周亦陌出示证件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又苦口婆心说是老婆怀孕啦，老婆要晕倒了，所以跨过护栏实属无奈之举。说的真是感天动地、声泪俱下，人家才肯放他走。 周暖在旁听得直乐，也不知自己在乐些什么，一孕傻三年啊。 机场门口，周暖牵着周亦陌的手，她浅笑望向橙黄的天际，深吸一口气，啧啧叹：「亦陌，夕阳无限好。」 周亦陌侧过脸，黄澄的光线打的人脸轮廓更加柔和。 他唇角一笑，手不由握紧掌心的那只手。 夕阳无限好。 人，更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啦~不要走开喔，接下来几天还有几个番外番外番外~o(n_n)o 嗯……例行唠叨几句…… 首先，谢谢宝们。 其次，我会继续努力哒。 有兴趣可以关注作者菌的专栏。 还有接下来会写《我的作家先生》和《医生，你别动》，会先存些稿子，有兴趣可以去收藏~ 嗯……就酱~qaq （作者菌懒就不放链接了……） 有缘下本书再见~ 宝们，么么(?￣ 3￣)? ☆、番外1:周家宝宝 周暖这次怀孕受了不少苦，严重的缺铁性贫血在怀孕后是更加严重，几乎是算着时间去医院输血。 怀孕初期，周暖的肚子都比普通孕妇大了一圈，大家都推测是双胞胎，结果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三胞胎。 医生建议，还是打掉一个比较好，周暖现在的体质怀三胞胎，很危险，而且对于孩子的营养和发育程度会影响很大。 周亦陌刚回国就急着去医院和妇产科医生探讨这件事情，医生曾征求过周暖的意见，周暖是死活也不肯。先前的流产让她失去了一个宝宝，她都难受至极，这次让她主动放弃一个，她怎么舍得。 医生不管讲什么周亦陌都点头，周暖在旁见他这副模样，就给急得晕倒了。 病床上，周暖输着血，慢慢转醒，醒来后发现周亦陌守在她的床头。 「醒了？」周亦陌摸了摸她的额头。 周暖点点头，泪眼汪汪看向他，「你是怎么想的……」 周亦陌浅笑，「我知道你不想放弃，我跟你一样。」 「真的？」周暖高兴问。 周亦陌点头，「真的，但是你要答应我，怀孕期间不能感冒，不能发烧，按时来医院输血，给你吃什么不管多难吃，都要吃下去。你很需要营养，宝宝也是，好吗？」 周暖拚命点头，「好。」 本来怀孕是件挺高兴的事，但这回周家气氛挺沉重的。 朱奶奶，奶奶，郭婉仪，李姨，真是把什么好的都往周暖嘴里塞，结果好不容易吃了一些，又吐了一大半出来。周亦陌跑遍了全城，买了各式各样的蜜饯回来，让周暖饭前选着吃，这才好些。 周暖怀孕的时候爱吃酸枣，偏不巧酸枣的果期在七、八月，想吃到好的真是难上加难。周亦陌怕周暖吃上不新鲜的，就跑到偏远的种植场所，在暖棚里折腾了一晚上，连夜给周暖送了一大篮子回来。 见周亦陌胡子拉渣的模样，周暖心疼，摸摸他的脸，「爸爸辛苦了。」 周亦陌亲了亲周暖的面颊，又亲了亲她的肚子，「妈妈才辛苦。」 周暖脚比一般孕妇都浮肿的早，而且厉害，后来几乎连路都不好走。周亦陌每晚给她按压，又用温水给她泡脚，让她舒服些。半夜起床个好几次，帮着周暖翻身，让她睡得舒服些。 周暖时不时的望着自己的脚，跟周亦陌开玩笑：「肿的跟猪蹄一样了……」 「比猪蹄还肿。」周亦陌淡淡说。 周暖：「……」 这个笑话好冷。 越是临近产期，周亦陌虽表面上不说，实际很是担心，他最怕的就是周暖早产。正常的怀孕周期为40周，而近一半的双胞胎会在38周以内结束妊娠，三胞胎早产的几率更大。 周暖近期的检查结果都不是很理想。 这天晚上，周暖睡到半夜开始轻哼哼，周亦陌听见动静，觉得不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全是冷汗，他打开灯，焦急唤她：「暖暖？暖暖？」 他怎么叫她，她都没反应，意识不是很清楚。掀开被子一看，羊水破了。 周亦陌手忙脚乱把她送到医院，整个人慌张的不象样，而上一次他这个模样，是周暖上次出车祸。 八个月，才八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周亦陌本来希望周暖至少要扛到九个月，这样生产时候的危险才能少一点。周暖现在的情况不能顺产，医生将剖腹产的同意书递到周亦陌面前，周亦陌手抖了半天才签下名字。根据最新的检查结果，医生告诉周亦陌，要做好心理准备，情况不是很好，最小的那个孩子也许会夭折。 当医生推着三个保温箱出来时，周亦陌眼泪就流了下来。 老大、老二看着比较健康，可是最小的那个孩子，就比周亦陌的手大一些。 医生告诉周亦陌，母亲很平安。 最小的那个孩子还在危险期，能不能平安扛过去，只能看她的命了。 老大、老二是男孩，最小的则是个妹妹。 周亦陌隔着保温箱望着妹妹，她静静躺在上面，一个弱不禁风皱巴巴却艰难挣扎着的小生命，周亦陌想伸手触碰，都怕把她碰坏。 周暖醒来时，问孩子怎么样，周亦陌如实说，老大、老二还不错。 当周暖问起第三个孩子，周亦陌却不语，周暖那时就知道，情况不是很好。 当周暖能够下床了，周亦陌推着轮椅带她去保温室，周暖瞧着那几个孩子，只是掩嘴哭，「是妈妈不好……妈妈不争气……」 再扛一段时间，孩子就不会这么小，也不会在保温箱里。 哪怕老大的状况算是好的，他也比足月生产的孩子小了一圈。 周亦陌拥着她，在她耳旁安慰说：「暖暖，你已经很棒了。」 周暖只敢用指腹轻轻地碰着他们，老大会握紧她的手指，不让她走，小小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回到病房，周暖柔声问周亦陌，「想好名字了吗？」 周亦陌点点头。 在怀孕时，他们让医生不要告诉他们孩子的性别，等孩子出生后，再决定名字。 周亦陌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周怀忆，周怀声，周怀平，周怀安。 他将纸递给周暖，周暖看完后，淡淡笑了，声音哽咽「四个名字呢……」 周亦陌柔声回她，「嗯……四个名字……」 妹妹决定叫周怀忆，老大叫周怀声，老二叫周怀平。 还有一个名字留给了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周怀安，希望他在那个世界能够平平安安。 四字凑齐，念，一生平安。 当老大和老二出保温箱时，妹妹还要继续在里面呆一段时间，所幸她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几年后，孩子在家里的大花园里跑跑跳跳，岁岁已经上小学了。 「哇——」 花园传来哭声，周暖急着跑过去，周亦陌也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第77节 两人走出来后，发现是怀忆摔倒了，怀忆穿着粉色小裙子跪在地上，豆大的泪水挂在眼角。 怀声立刻跑了过去，扶起妹妹。 怀平也蹲下给妹妹拍了拍腿上的泥巴。 「怀忆不哭啊，哥哥给你呼呼。」怀声有模有样地说。 怀平将手里的棒棒糖给怀忆，稚嫩道：「怀忆，吃糖就不痛了。」 怀声和怀平两人也算是健健康康长大，只有妹妹从小体弱多病，动不动就发烧，皮肤也很容易过敏，周暖和周亦陌没少操心。 怀声和怀平虽然小，却很疼妹妹，很懂事，脾性像极了周亦陌，安静沉稳。 怀声眼睛长得像周亦陌，琥珀色，流光溢彩，别的五官长得都像周暖。 怀平什么都像周亦陌，只有眼睛的颜色，跟周暖一模一样，墨色。 怀忆呢……跟周暖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杏眼乖巧可爱。 岁岁正好放学回家，见周暖和周亦陌靠在客厅门口，跑了上去才知道又在看弟弟妹妹。 岁岁笑得灿烂，扔掉书包，扯了扯周暖和周亦陌，让他们弯下腰，在他们脸上亲了一口。 随后欢脱地跑到了花园，让弟弟妹妹排排站，挨个亲了亲，表示喜爱。 「不上去？」周亦陌浅笑问。 望着四个孩子的笑脸，周暖摇摇头，温柔说：「让他们自己玩吧。」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傍晚，没什么特别，又那么的特别。 ☆、番外2:沈泽周馨 沈泽最近见周亦陌两手抱三娃，那叫一个羡慕啊。 他也老大不小了，家里一直催。 他跟周馨两人依旧没有进展，几年前在病房里的那次告白，他那样真心的说爱她，她都不为所动。他想想要放弃，可是，当家里真的给他安排其他人相亲时，他才体会到什么叫非她不娶。 如果有人问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周馨的，他可能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就那么喜欢上了。一喜欢就喜欢了这么些年。 这些天，沈泽每晚都打电话给张询，死命缠着他，让他陪自己喝酒。 张询不想理他，可是又怕他喝死在酒吧，就只好点杯鸡尾酒陪着他喝。 沈泽手里拿了瓶酒，就往嘴里灌，问张询：「阿询，你说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她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她要是不喜欢我，她只要说句不喜欢，我就立刻不纠缠她了。」 张询听后微微抿了一口鸡尾酒。 沈泽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絮絮叨叨：「我现在就打电话问她，她只要说不喜欢我，我明天就去相亲。」 沈泽边说边翻着电话簿，手指轻轻一按，就那么拨通了电话。 几声提示音过后，电话通了，「喂？」那边传来周馨些许疲惫的声音。 最近周馨正好在赶稿，这几天都熬夜。 「小馨……」沈泽低沉叫她。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沈泽见她不应声，继续说：「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一点也没感觉，你现在要说是，我……」 「啪嗒」电话被周馨挂断了。 沈泽将手机向桌上一扔，「阿询，你看，每次我问她，她都挂电话，我哪怕当面问她，她转身就走了。」 张询笑了笑，「你真的看不出来馨姐喜欢你吗？」 沈泽愣了，扭头看张询，摇头：「没看出来。」 张询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膝盖，他不紧不慢说：「你天天呆在医院，难道不知道馨姐最近一直在医院做检查吗？」 张询也是偶然间发现的。 沈泽惊了，「她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张询淡淡道，「你知道馨姐她腿这样，她最担心什么吗？」 「什么？」 张询叹口气，「生不了孩子。」 沈泽举着酒瓶的手顿住。 周馨今晚有相亲，她出了餐厅，没想到沈泽会在门外，她一惊。 男方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倒是识相的先走了，沈泽推着她沿海散着步。 突然他停了下来，绕过轮椅，站在周馨面前。 周馨仰起头看他，背对着路灯，周馨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馨，我再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吗？」沈泽的声音在深夜中显得有些凄凉。 周馨听见他问这个问题，摸到轮椅的轮子，打算转身就走，沈泽扯住了她，不让她动。 「回答我。」沈泽逼迫她。 周馨埋下头。 「你不说也没关系，但是除了我，你不准嫁给别人。」 沈泽说得平静，周馨听得心颤。 「你要是嫁给了别人，那就是别人的。」 「可是现在，你打我也好，凶我也好，但你就在我眼皮地下。」 沈泽语气加重：「我要是以后再纵容你去相亲，我就是孙子。」 低头听了半天的周馨抬起了头，用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讲：「阿泽……我……我们就算了吧……」 沈泽眸色黯了黯，「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你最近去医院做了检查。」 周馨瞪大双眼，她明明让别人保守这个秘密了。 「怎么，怕你腿残了拖累我？」 「怕你腿残了给我沈家拖后腿？」 「怕你生不了孩子我沈家会断后？」 「那我就告诉你，我沈家以后断子绝孙，我也要娶你！」 沈泽甩出了这么些话，周馨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你别说的轻巧啊……」 「我说得都是真心话。」沈泽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 「呜——」周馨抿嘴哭出了声。 「小馨，你别哭呀。」沈泽慌了手脚，难道他话说重了。 周馨不理他，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他怎么哄，她怎么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馨才渐渐压下情绪，哽咽道：「真的生不了孩子怎么办……」 「医生只是说有不能生孩子的可能，也没说生不了。」沈泽安慰。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让医生保密了……」 沈泽尴尬，他可不敢说是借着自己也是医生的身份，死缠烂打，以死相逼，才问医生要来的检查结果。 「就是知道了。」沈泽笑笑说。 没过几天，发生了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沈泽和周馨闪婚了。 老爷子知道后，喝茶的手都抖个不停，又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面前茶几上摆了两本红本本。 半晌后，老爷子叹口气：「办婚礼吧……」 有人问沈泽，你们连恋爱都没恋爱，就结婚了。 沈泽轻哼一声，说他们懂个屁。他从认识周馨的那一天起，他就觉得每天都在恋爱。这个恋爱谈了二十几年，自然就结婚了。 后来每每去祭祖时，沈泽都抱着自家的萌娃多点几支香，多磕几个头，一切多亏祖宗保佑啊。 ☆、番外3:张询许盈 周馨婚礼当天，当她被沈泽抱着走过红毯的时候，张询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谁也不知道张询的初恋其实是周馨，也不能说得初恋，应该说是第一个暗恋对象。 不过这件事情，有一人是知道的。 「你初恋嫁了。」许盈不知何时来到了张询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说。 张询浅笑，「都过去多少年了。」 张询觉得，他与沈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当周馨一个人推着轮椅前行时，沈泽可以放下所有尊严，去到她身边，任她打，任她骂，与她同行。 而他，则会了自己全部的自尊，在原地踏步，观望她的背影。 所以他自己早早的就结束了这段暗恋。 「哎，阿询，你说你那时喜欢暖暖，不会是因为她跟馨姐长得像吧。」许盈突然有了这个猜测。 张询手插裤袋失笑，「她们两个长得哪里像了，我那时喜欢暖暖是因为……」 第78节 张询没说下去，其实他对周暖更多的感情应该是同情和补偿，当然其中稍微掺杂着些喜欢。当知道周暖嫁给周亦陌时，他的占有欲爆发了，有种自己辛苦种了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情绪了。 「你个花心大萝卜啊，那你怎么不喜欢喜欢我呢。」许盈本来是开玩笑说的，结果说完这句话后，才有些后悔，这件事还是不要拿出来开玩笑的好。 她侧过脸，果然发现张询正打量着她。 「我开玩笑的。」许盈摆摆手说。 张询这才挪开视线。 周馨婚礼当天，大家开心，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其中包括许盈和张询。 有一种说法叫酒后乱性，偏巧，这种事情就在张询和许盈身上发生了。 两个人喝醉了酒，在婚礼所在的酒店开了两间房，两人搀扶着坐电梯上楼，到了房间所在的那层，许盈先拿着自己手上的门卡开了门，两人跌跌撞撞走了进去。 看到床又同时往上面一趴。 许盈红着脸侧过头，含含糊糊说：「吶……房卡拿好……自己回去开门……」 张询瞇着眼睛，房卡在许盈手上有好几个重影，张询挥舞了几次手，才抓住房卡，同时也抓住了许盈的手，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放了下来。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红着脸，浑浑噩噩地对视，室内暗沉的光线打的人脸有些柔和，许盈抿了抿嘴傻笑，嘴唇红嘟嘟的，很诱人。 张询咽了咽口水，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能够感受到彼此间的呼吸。 许盈呼了口气，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嘴里喃喃：「好……热……」 张询眼睛一睁一闭，注视着她。 后来，他有些累，就索性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领带，他睁开双眼，许盈的脸放大，她张嘴朝着他的唇咬了下来。 唇间湿漉漉，又有酒香的感觉让他控制不住，手捧上她的脸深吻了起来。 许盈比他大胆，软香的舌尖直接探入他的嘴中，索取着他的气息。 张询一个转身就压了上去，衣服在纠缠中被撕扯的差不多，其他是我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第二天，张询醒得早，看见枕边露了一整个背的许盈，上面还有不少痕迹，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咒骂一声，起床洗了个澡。 穿好衣服后，他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落地窗式的阳台边，望着外边的天一点一点亮起来，等着许盈醒来。 这么一等，就等了六、七个小时，许盈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她支着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低头看见身上的痕迹，也知道昨晚应该发生了些什么，可是和谁呢？ 她扭过头，发现张询正在窗边深深地望着她。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扯过被子遮住些自己身体，她垂了垂眼眸，咬了咬唇：「阿询，你就当没发生过吧……」 许盈裹着被子，去了浴室。 她打开花洒，站在花洒下面，让冷水淋着她的身体，整个人才彻底清醒过来，身上的疼痛与酸楚提醒她一个事实—— 她和张询上床了。 她抱着手臂，慢慢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膝间哭了起来。 等她红着眼睛从浴室里出来，张询还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站着，他坐着，她冷静问：「还不走吗？」 「你想我走吗？」张询反问她。 许盈吐了口气，「我不需要你负责，走吧。」直爽果断。 张询垂了垂眼眸，站了起来，拿起西服外套，从许盈身旁擦身而过。 「阿询。」张询开门前，许盈叫住了他。 「嗯。」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吗？」许盈咬紧牙关说。 「好。」 这一声之后，张询开门离开。 张询走后，许盈去药店给自己买了事后避孕药，店员见她瘦成这副模样，于是对她说以后还是让老公用避孕套比较好，避孕药多吃了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许盈只是淡淡一笑，不语。 她又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将药含在嘴里后，混着凉水咽了下去，她要杜绝一切可能的意外。 这件事过后，大家一起照常约出来玩的时候，她与张询总是坐得隔很远，处在一个空间里也觉得不自然。 许盈受不了，没隔多久，就直接买了机票，去了国外。 她一个人的旅行，总归是有些寂寞的。 在德国小镇的一家酒吧，她给自己灌酒，喝到反胃了，她就跑到外面的大街上吐了，胃里的苦水都要吐出来了。 身后有皮鞋声响了起来，接下来就有人温柔的抚着她的背。 扭过头看清来人，她擦了擦脏兮兮地嘴，打掉那只手，问：「你怎么在这里？」 张询嘴角下弯，眼中有着明显的怒意。 他摸了摸口袋，在凌晨廖无人烟的大街上单膝下跪，手中拿着一个戒指，说：「嫁给我吧。」 许盈盯着那个戒指许久，冷冷一笑：「滚！」 她就讲了这一句话，随后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张询的声音：「腿不好，以后不要穿高跟鞋了。」 许盈彷佛没听见，直直地向前走。 许盈以为，这样事情就结束了。 谁知这个求婚持续了五年。 不管许盈在哪里，张询总会有意无意地冒出来，随时随地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一开始她还会受到惊吓，到后来直接就免疫了。 这五年来，张询一共向她求了三百二十六次婚，平均一下，大约每年求了六十五次，可是每一次都是以许盈无情的拒绝收场。 意大利。 初秋，许盈裹了条毯子，在加尔达湖散步。这里位于意大利北部，约在威尼斯和米兰的半途之间，坐落于阿尔卑斯山南麓。阳光照了下来，湖水蓝的发亮，透澈见底。 她听见身后又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停下，深吸口气，朝张询说：「阿询，够了。」 张询注视着她，他低沉道：「其实那天我没走，我一直跟着你，看见你去买了避孕药。」 许盈抓着毯子的手加紧了力度。 「看到你吃下避孕药，我才知道，你有多么不想破坏我们之前的感情。」张询不紧不慢地说。 「可是，在那个之后，我又想了很久，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下那颗药。我甚至还会想，你那时怀上我的孩子，其实也挺好。」张询嘴角一丝苦笑。 许盈站在原地，静静地听他说。 「小盈……我想结婚了。」 这句话后，张询从口袋再次拿出了那枚戒指，单膝下跪，在加尔达湖的闪光中求婚。 许盈愣在原地，张询的表情，比以往的五年没一回都要认真。 不是那句「嫁给我」，而是「我想结婚了」。 许盈思忖道：「你想结婚了，我就要嫁给你吗？」 凉风吹来，她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毯子，「阿询，你应该跟我一样清楚，你跟我的感情，更多偏向于是亲情，而不是爱情。」 张询站了起来，抓住她的手，不管许盈的挣扎，将她的掌心按下自己胸口，坚决道：「是又怎么样，现在，这里，跳的这么剧烈，都是因为你。你敢说，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心思？」 许盈：「我……」 张询一句话堵得她说不出话。 她怎么可能没心软过，她也想过，直接答应他的求婚算了，不就是过一辈子吗，没什么大不了。要是过不下去，就离婚就好了。可是这么些年，她到最后依旧没答应。 「没有爱情又怎么样，没有谁一定是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的，能相守就够了。」张询继续说。 许盈语气弱了下来：「再等几年吧……再等几年我也许就……」 张询打断了她的话：「小盈，我等不到七老八十了，就现在，登记结婚。你要耗，结完婚再说。」 也许就是因为张询眼里那一刻的霸道，许盈才最终淡笑点头。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一切才真实起来。 爱情，有时候不需要讲理，霸道一点，强势一点，更好。 结婚之后，许盈才想明白，她和张询之间，应该是有爱情的，只是这份爱情被亲情般的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心一狠，答应下来了，才发现要跨越那道界线其实很简单。 ☆、番外4:秦抉杨晴天 秦抉刚刚结束了跟岁岁的视频通话，他注视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渐渐暗了下去，他才将手机扔向一遍。 偌大的房子，自从岁岁回到周亦陌家后，就他一个人住。 他揉了揉眉间，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他摸索着口袋，从中拿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抽出一根点燃。 他又向前倾，给自己倒了杯酒，重新靠回了沙发上。 一口酒，几口烟，他从来都是烟酒不离身的。 烟抽到头，他掐灭在烟灰缸里，他拿着酒杯，走到前方的书架上，书架上面一本书也没有，只是摆了一张照片，是他的全家福。 「老大。」在旁的小跟班叫他。 秦抉望着照片，问：「怎么了？」 「要不要接小姐回来。」小跟班见秦抉这副孤单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他记得，小姐在的时候，老大倒还会经常笑笑。 第79节 秦抉瞥了他一眼，「不用。」 小跟班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秦抉拿着照片，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云天啊。」他叫着小跟班。 小跟班应：「老大，怎么了？」 秦抉抬头看他，难得笑问：「有女朋友吗？」 小跟班脸一红，使劲摇头：「没有，干这一行的，哪有女的肯跟我。」 秦抉听了点了点头，「赶紧去找一个。」 小跟班：「这也要看缘分的。」 秦抉听着这句话，望向照片上那个女孩，的确是要看缘分啊。 小跟班也偷偷瞄了几眼照片上的女子，犹豫了半天，好奇问：「老大，你跟大嫂是怎么认识的？」 秦抉眼神有些锐利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又柔和下来：「好奇？」 小跟班点点头。 *** 七年前。 杨晴天刚与周亦陌分手，她一个坐在望天公园一个角落嚎啕大哭，这个角落没什么人，她一个人从下午哭到了晚上。 当她理理东西准备走人时，身后灌木丛传来了虚弱的人声。 杨晴天胆子大，咽了咽口水，向后面走了去，借着微微亮的月光，她看见树旁靠着个人，她又走近些看，才发现那人身上都是血。 她手忙脚乱从包包中拿出手机，打算报警，谁知那个人突然站起身，拿着把刀抵住她的脖子，又摀住她准备呼救的嘴。 秦抉声音虽然虚弱但带有杀意，他凑在杨晴天耳边讲：「别叫……也不要报警……要不然我……」 话还没说完，秦抉就倒在了地上。 杨晴天吓得赶紧逃跑，跑了半路，她才发现手机落在那里了。 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杨晴天还是决定回去拿手机。 走回原地，那人还躺在那儿，杨晴天的手机被压在那人的手臂下，她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又迅速地抽走手机。 准备离开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秦抉。 这一刻她真是恨透了圣母玛利亚，谁让她是学医的，她就见不得这样的场景，要是把他扔在这儿，他死了，她不就成了见死不救。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和力气，居然背着秦抉回到了自己那个破旧的学习室。 她又跑去药店给他买了药，回来后谨慎仔细地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当秦抉□□在她面前时，她惊呆了。 浑身上下，唯一不少的就是伤疤，大大小小的刀伤。 杨晴天给他止完血，处理完之后，盯着他又臂上的一个伤疤看了半天。突然，她瞪大双眼后退几步。 那是枪伤。 虽然没处理过枪伤，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她心底那个「卧槽」啊，拿着手机直哆嗦，要不要报警，要不要报警。 犹豫了半天，秦抉倒是醒了。 杨晴天害怕得贴紧墙壁，一动也不动，「你……你……感觉怎么样……」她结巴问。 秦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抬起手臂，发现自己的伤口都被包扎过了。 他坐了起来，杨晴天跟他说：「你别动啊……会流血的……」 秦抉又瞧了她一眼，就那么的笑了。 笑得张扬又带点邪气。 杨晴天看着咽了咽口水，一个坏人偏生的这般好看干嘛。 「你救了我？」他沙哑闷沉问。 杨晴天抿嘴点点头。 秦抉站了起来，慢慢靠近杨晴天，「你叫什么？」 杨晴天咬紧牙关摇头不说。 「不告诉我？」秦抉试问她。 杨晴天瞪眼看他，不说话。心底捣鼓，谁特么会告诉一个坏人自己的名字啊。 秦抉伸出一只手臂撑在杨晴天耳侧，杨晴天心底真是欲哭无泪。 「是不是你今天从下午就在那个长椅上哭来着？」秦抉挑眉问她。 他那时为了躲那些人累得不能动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谁知才休息了会儿，他就听见一个女生哭了起来，一哭就哭了一下午，边哭还边骂，他觉得吵得慌，可那时还不能让那个人闭嘴，要不然他就暴露了。 杨晴天现在真是巴不得眼前这个男人死了算了，她贴紧墙壁摇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秦抉好似没听见她说这句话，「为什么哭？」 杨晴天眼神飘向别处，不想回答。 「跟男朋友分手了？」秦抉不依不饶。 「关你什么事啊！」被人戳中了心事，杨晴天压低声音回嘴。 她用手戳了秦抉的伤口，谁知秦抉没有让开，就随她那么用力，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渗出了血，杨晴天赶紧收回手。 「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她闷闷说，又瞥了眼被她弄流血的伤心，有些过意不去。 秦抉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她的下巴，嘴角一勾说：「我看上你了。」 杨晴天好想撞墙死，你看上鬼了吧你，「你这么速成？」她回嘴。 「听过一见钟情吗？」 杨晴天望向那双笑得慵懒的眼睛，心头一紧。 兴许两人的孽缘就是那么开始的，可是她却从未后悔过。 *** 「老大？」小跟班喊着愣神的秦抉。 秦抉站了起来，将照片重新摆回原位，又转过身朝小跟班说：「好奇也不告诉你，还有，赶紧找个女朋友。」 说完，秦抉上楼。 小跟班纳闷，今天老大怎么跟他说这么多话。 在他印象中，老大只有难过时，话才会变多。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瞥到时间下得日期，才恍然大悟——今天是大嫂的忌日。 他望向上楼的秦抉，背影孤独又悲伤，这些年，老大从来没有别的女人。 他叹了口气，爱情好难懂。 ☆、番外5:迟来的婚礼 最近，周亦陌又回归到了深夜不回房模式。 周暖偷偷跑去书房看他在干嘛，谁知道到周亦陌把书房门锁了，她都进不去，周暖觉得有猫腻，于是等某人回房时，变着法子问他，结果人家不为所动，连色.诱都没用。 这弄得周暖有些郁郁寡欢。 她坐在客厅的海绵毯上，看着面前这三个刚回走路的娃，唉声叹气，「怀声，怀平，怀忆，你们说你们爸爸最近在忙啥。」 谁知三娃只是看着她傻笑，周暖被他们逗乐了，一个个抱起来亲一口。 「还是你们最乖啦。」 「妈妈——妈妈——」三个娃奶声奶气的叫。 周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谁知周亦陌晚上回家，又钻回了书房，这下周暖怒了，你就跟着书房过日子去吧！ 她打包行李带上三个娃，去了周馨家。 周馨和沈泽新婚，周暖就跑来当个大灯泡，还带着三个小灯泡，沈泽真是欲哭无泪啊，不过为了周亦陌，他忍了。 周亦陌刚才还给他打电话，让他好生伺候着这四个祖宗。 「姨姨，姨，姨姨。」三个孩子话还不会说全，叫人倒是很顺溜。 一口一个「姨姨」叫得周馨心里欢喜。 沈泽来到三个孩子面前，指着自己问：「那叫我什么，叫我什么？」 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回答不出来，「哇」的就哭了。 沈泽扯了扯嘴角，还真是跟周亦陌一个聪明样。 「来来来，不哭，姨姨抱~」周馨瞪了沈泽一眼，赶紧抱起孩子哄。 周暖在旁看着倒是笑开了，这三个孩子真的是门儿精。 唯一让周暖奇怪的是，周馨居然没有数落周亦陌，这让周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总觉得大家在策划什么。 在周馨家里住了一周，周亦陌都没来接周暖，每天倒是打电话问周馨她过的好不好，周暖就纳闷，他怎么就不打电话给她呢。 终于，周暖憋不住了，拿起手机给周亦陌打了个电话。 结果人家给挂了！ 听到那个sorry的提示音，周暖气不打一处来。 周暖打开微信，难得炸毛发了条语音，「你居然不接我电话！你儿子不要了是吧！你女儿不要了是吧！」 第80节 这条语音发过去，周亦陌回了一个笑脸。 笑脸是什么意思？ 周暖端着手机下楼问周馨，周馨正跟三娃玩的开心。 「姐~」周暖叫她。 「嗯？」 「你给人家发微信，发了一串话，人家就回了你个笑脸，什么意思。」周暖问。 周馨随口一说：「人家不想理你。」 周暖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我要离婚！」 「啊！暖暖啊！别冲动啊！」周馨拦着，谁知周暖拿着手机就出门了。 周馨赶紧拿出手机给周亦陌打电话，「亦陌，你玩脱了，暖暖说她要离婚。」 周暖打车回到周亦陌家，谁知道刘珊站在门口等她。 「姐姐？」周暖叫她，「你怎么来了？」 刘珊一笑，「来找你逛街。」 周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她还是跟着刘珊去逛街了，好久没跟刘珊在一起，周暖勾着她的手臂不放。 「暖暖啊，跟亦陌结婚，过的开心吗？」刘珊问，她知道中间发生了些事情，但她没有细问过周暖。 周馨低头一笑，「开心。」 刘珊听了点点头，拎了一手的战利品，两人逛到一家挺有名气的婚纱店，刘珊拍了拍周暖的手，「暖暖啊，你跟亦陌连个婚礼都没有啊。」 周暖望了望橱窗里的新娘礼服，是有些羡慕的，不过无所谓了，两人连孩子都生了，还在乎个婚礼吗。 「嗯……不过，没关系。」周暖风淡云轻讲。 「反正也无聊，要不你就进去试几件看看。」刘珊说。 周暖摇摇头，「不了吧。」 刘珊有些失望地说：「姐姐还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结果周暖就这么被忽悠了进去，店员一直推荐周暖试穿一款婚纱，没办法，周暖耳根子软，就被拖进去试了。 「暖暖，好了吗？」刘珊在外面问。 「嗯，马上。」周暖在里头讲。 白色的帘子慢慢向两边拉起，周暖头戴白纱，穿着镶钻的雪白婚纱站在圆台上，婚纱的尾摆很长，每一层纱上都有精心设计上的小花纹，一层一层迭起。婚纱的腰部设计很典雅，蕾丝花边束腰，凸显出周暖曼妙的身线。最大的特点是露背的，白皙的皮肤暴露无遗，但又轻薄的头纱遮着，若隐若现。 周暖满脸惊讶，因为周亦陌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他一身新郎的西服，而刘珊已经不见了。 「很美。」周亦陌温柔浅笑说。 周暖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嘴自然而然了抿起，表情有些生气。 「婚纱喜欢吗？」周亦陌慢慢走到她身边讲。 周暖看向他，她想起周亦陌这些日子的反常，还有姐姐们的奇怪反应，她心中有了答案，「你……你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才……」 「嗯……不止这个。」周亦陌温和说。 周馨结婚时，周亦陌看出了周暖眼中的艳羡，他还欠她一个一生一次的婚礼。 所以在那之后，周亦陌把自己关在书房，精心设计着给周暖的婚纱，他虽然学医，画画也还是不错的。怕周暖发现，他就干脆把房门锁了。他还跟大家串通好了，不能告诉周暖，还要稳住她，一切都只是想给周暖一个惊喜。 周暖现在真的是，又气又惊又喜。 「暖暖，我欠你一个婚礼。」 周亦陌握上周暖的手，「所以，今天我们结婚。」 周暖激动点着头。 婚礼不大，就请了几个亲近的亲戚好友。 周暖来到现场时，大吃了一惊，周亦陌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准备了这么多。 她挽着他的手走入了礼堂，每一步都弥足珍贵。 三个孩子坐在前方的地方，前面放着三个花篮。 岁岁则在身后给周暖和周亦陌撒着花，周暖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两人深情地凝视，前方亲戚好友祝福的眼神，两个人的过去像一幕幕幻灯片在周暖面前重现，与他的相识相知，一切的一切。 周亦陌，遇见你，我何其荣幸。 牧师重复着念了千百遍的誓词，问着周暖。 周暖伸手擦了擦面颊上的眼泪，扬起了温柔的笑容，启唇，声音动听美妙—— 「我愿意。」 这辈子，至死方休。 end 书香门第【澹烟兰芷】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