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森巴舞》 第1章 《魔恋森巴舞》 作者:董妮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第一章 君乐水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父母开了一间小小的贸易公司,虽然规模离全台百大企业还有一大段距离,可也是与贫穷绝了缘。 君乐水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父母开了一间小小的贸易公司,虽然规模离全台百大企业还有一大段距离,可也是与贫穷绝了缘。 她下头有四个弟弟,成天吵吵闹闹,就像大多数的家庭一样,有时会觉得很烦,但欢乐的笑声仍是家里最常有的点缀。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幸福,直到十年前,父母骤然失踪,遗下大笔债务;她的人生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很多人说她父母是逃走的,为了五千万的债。 但她不信,父母曾如此地疼爱他们,怎么会为了区区一笔债务,置五名子女于不顾? 她坚持父母只是发生意外,不克返家,总有一天,待他们准备妥当,他们会回来的;为此,连七年后向法院申请死亡证明对保险公司提出理赔的权利她都放弃了。 而那笔保险金足足有六千万呢! 亲友们都说她傻,可为了让父母随时可以回来,她慨然选择了最辛苦的一条路——一肩扛起所有债务,与四个弟弟同甘共苦,携手保护他们摇摇欲坠的家。 他们干得还不错,十年下来不止还清了债务,也累积了一笔小小的金钱。 然而现实依旧残忍,十年了,她倾尽心力搜寻,也仅得消息一则,是她父母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南投“虹烨山庄”。 她父母终是消失了,像水蒸气消失在空气中,转眼,烟消云散。 “开哪门子玩笑,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仰天长啸,她挥舞着秀巧的拳头向上天提出最严正的抗议。“就算人死了,总有具尸体留下吧?什么都没有,我见鬼了才会接受这种结果。” 所以她每年必定期拜访虹烨民宿,长住一个月,四下询问打听,不查出一丝有关父母行踪的线索,她誓不甘心。 “新年快乐啊!乐水,你华婶昨天还在说,逢过年不听听你的吼叫声,真是一点年味也没有,想不到今儿个你就来了。”民宿的三个负责人之一,汉伯呵呵笑着走出来帮她提行李。“这回还是住原来的房间?” “麻烦你了,汉伯。”君乐水有点糗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喔!一来就吵得你们耳朵不得安宁。” “难得鬼丫头转性了,变得这么客气,是不是交男朋友啦?”另一个负责人王叔笔着揶揄道。实在是君乐水年年来访,已持续五年,教人想不熟悉都难。 “王叔!”君乐水扑过去,在双臂即将搂住王叔脖颈时,突然矮下身子,飞腿扫去。 “就知道你这鬼丫头不安好心眼。”王叔侧身、抬腿,挡住她的攻击,同时十指齐扬搔向她的胳肢窝。 “哇,不要——”君乐水立刻从活龙一尾变成墨西哥跳豆,满厅堂蹦个不停。 “看你还敢不敢欺负老人家!”王叔年轻时一定练过武,瞧他伶俐的身手紧贴君乐水,搔得她涕泗纵横。 “唉呀,这是在干什么?”一名五旬妇人忽尔自门帘后探也头来。她是华婶,汉伯的老婆。 君乐水忙不迭连滚带爬躲到华婶身后。“救命,华婶,王叔欺负我。” 华婶好笑地拍拍她玩得粉似红霞的脸。“我昨天才在跟你汉伯说,算算日子,你也该来了,要他把房间打理成你喜欢的样子。” “谢谢华婶。”君乐水开心地搂着妇人的腰撒娇。“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父母失踪后,因着长姐如母的关系,她被迫一夕之间长大,从此与欢乐无忧绝了缘。 直到数年后,因缘际会找到这里,认识了王叔、汉伯、华婶,他们的亲切与疼宠让她重温了家庭的温馨。 说他们是她的再生父母亦不为过。 君乐水很喜欢这三个人。听说他们年轻时个个名动一方,王叔和汉伯是一流的建筑设计师,而华婶则专精于室内设计,他们的作品曾得过无数大奖,被评为当代最具影响力的人之一。 但他们却在事业最巅峰时慨然放弃一切,带着毕生积蓄来到南投,一砖一瓦,亲手建立起虹烨山庄。 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将虹烨山庄发展成全球连锁的度假圣地。 有梦的人最美,努力实现梦想的人更教人敬佩。 对于这三个人,君乐水有着说不出的尊崇与依赖。 “狗腿。”对于君乐水的嘴甜如蜜,王叔只有这句形容词。 “这叫会说话。”君乐水对他皱皱鼻子。“哪像王叔,嘴笨如牛,才会一辈子追不到女朋友。” “我要女人何必去追,只消往门口一坐,自然有一卡车的女人自动送上门来。”这话倒不假,王叔虽已年过五十,却保养良好,头发依旧乌黑,经过岁月洗礼而显得深邃成熟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岂止英俊,简直可以迷死人。 君乐水对他扮个大鬼脸。“花心大萝卜。” “不管你再怎么损我,企图引起我的注意都是没用的,你太小了,我不可能看上你。”王叔凉凉地吐回她。 红潮翻不涌上她粉颊。“华婶,你看王叔啦!”君乐水不依地扯着妇人的衣袖告状。私心里,她真的很欣赏王叔,男人就当如是思考敏捷、幽默风趣。 华婶爱怜地揉揉她的发。“别理他,你王叔是年纪越大、越为老不尊,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肯定下心来结婚成家。”她牵着她的手走向内室。 远远地,王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谁要为了一棵树对弃整座森林?除非像阿汉一样呆了。” 生着一副壮硕身躯,冷酷的五官如刀削斧刻的汉伯,乍看之下很凶,其实他是最温柔体贴的男人。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一个值得的女人,否则你会发现,一百座森林也敌不过一个她来得好。”说着,他亦步亦趋跟在老婆身后走了。 别人家的夫妻多是夫唱妇随,他们家正好相反,一向是华婶唱、汉伯随,配合得天衣无缝。 #### 推天窗户,入眼一片碧绿,蓝天映着青山,数不尽的风景映入眼帘。 君乐水舒展心胸,深吸口长气。 五年了,每回拜访虹烨山庄她都是固定住在这间房,不是有怪癖,只因这里是她父母最后出现的所在。 自此而后,她父母像清晨的朝露,在太阳升起的刹那,消失无踪。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眼望父母见过的风景,她拼命转动脑子。 他们来过这里、复又离开是可以确定的。毕竟她已提到太多证词,十年前,确有一对貌似她父母的中年夫妇,开着一辆白色bmw前来投宿,并在当日午夜,匆忙驾车离去。 半夜落跑!半丝不像她那对沉稳持重的父母会干的事,除非……有人在追捕他们。是债主吗? 但后来她为父母还债时曾仔细调查过那些债主,多是亲朋好友,不见黑道人士,不可能千里迢迢追缉她父母,直到将人逼疯。 整件事怎么想怎么诡异—— “唉!这团迷雾到底有没有解开的一天?”她边叹,手掌无意识地拍向横生过窗边的樱树枝桠。 今年暖冬,樱花开得早,才过年,枝头上已缀满粉红色的娇嫩花朵,羞怯怯迎风吐露出妍丽的姿态。 她轻摇树枝,漫天落樱缤纷,霎时看呆了她的眼。 “真美。”情不自禁,她翻身跃出窗户,一心只想体会那超然愉悦的快感,却不料——“哇!”赏花人并不止她一个。 樱树底下早立着一条颀长身影,卓然身躯英挺俊立,长及肩膀的金发在风中狂舞漫扭,张扬出一幕惑人的景象。 君乐水一时怔了,她,踏入异界了吗?否则怎会瞧见神魔? 忘了扭腰、忘了闪身,她就这第直挺挺往地面坠去。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不救她吗? 但他确实闪开了,任她手舞足蹈往下落。 在经过他的瞬间,她惊慌的眸与他明亮蓝瞳迎个正着。那家伙……啐!他竟然在笑她,良心被狗啃了。 知道求援无望,她哀怨地闭上眼,认命了。 砰!跟随在一记撞击声后——“唉哟!”君乐水的呼痛声紧接着响起,与之相和。 她手抚臀部,以为会很痛,但……还好嘛!普通疼而已,男人悠然低头望了她一眼,讪讪开口。“窗户显然不是个出入的好所在。” “是啊!”她两手撑地站起来。会快乐地闪开而不企图接人者,也不必指望他伸手相扶了。她识相,自立自强。“你是这里的住客?” “可以这么说。” “以前来过吗?” 男子瞄了她一眼。 她高举双手。“别误会,这不是无聊的搭讪,况且……”撇撇嘴,虽明白他无救人的义务,却还是忍不住想吐他两句。“从阁下侧身任我摔落的行为看来,你显然不是那种会见危扶倾的绅士,而我本人恰巧对冷峻酷哥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男子一直等到她说完,才缓缓地掀开西装外套,让她瞧见他悬于胸前的手臂。原来他的手受伤了。 “噢!”君乐水尴尬得红了脸。“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真是抱歉。” “没关系。”男子耸耸肩。 第2章 “因为不管我的手是否完好,我都没有救人的打算。” 君乐水愣了半晌,呵呵轻笑了起来。“或许你不是个绅士,却是个诚实的人。[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而且怪得很有趣。 “诚实?”男子弯腰,从她刚才摔落的地方拾起一只泰迪熊。“这辈子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显然你的眼光不大好。” 君乐水的视线跟随他的动作绕了一圈,险些昏倒。 因为泰迪熊下是一块凸出地面的青石,刚才若无这只熊给她当了垫背,她一屁股摔在青石上,怕小命都要摔掉半条。 “谢天谢地。”回去得拜神还愿了。 “救你的是我的泰迪熊,你谢天地做什么?”男人边拍着泰迪熊身上的泥土,边说。 “你的泰迪熊?”他几岁啊?目测最少三十,还玩这种绒毛玩具,可真少见。 “这里除了你,就是我,这熊绝不是你的,那么它的主人除了我之处,还能有谁?”他问。 “可你不是说你没有救人的打算?”他的行为明显与先前的话不合。 “我有救人吗?” “你把泰迪熊放在地上,免去我正撞石块的危险,这不就是救了我?” “所谓救人,是要有那个心想施予援手才算吧?”他突问。 她怔忡颔首。“是啊!” “但我的泰迪熊原先就在那里。” 他到底想说什么,她已一头雾水。“那又如何?把泰迪熊放在那里的依然是你啊!” “不!”他摇头。“我的泰迪熊是自愿站在那里的。” “所以呢?” “你若要找救命恩人。”他把熊凑到她面前。“它才是。” 她圆瞠着双眸,一瞬间以为遇到了疯子,但一对上他那双深邃若大海的蓝眸,那隐含波涛的静谧绝非精神病患者所有。 她判断他只是在耍她,索性随他起舞。 “那我该怎么说呢,嗯……多谢泰迪熊大人救命之恩?”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他眼底浮起一丝笑意,缓缓收回泰迪熊,拥入怀中,那姿态……无限的优雅、从容和危险。 见鬼了,她怎会将一只可爱的泰迪熊与危险联想在一起? 用力摇头、晃掉满脑子无聊思想,她向男人伸也手,自我介绍。“我姓君,君乐水,是虹烨山庄的住客。” “泰迪。”他亦伸也手与她相握。 “泰迪?”她的目光来回在他与怀里的玩具熊间。 “没错,我与它同名。”他看着玩具熊的眼神忽然变得晦暗莫测。 君乐水有刹那间的闪神。这男人……啧,怎么说呢?他似乎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即便他们站同一块土地上,呼吸的空气也大不同,他……举目望去,不知何时,泰迪却已消失了,半丝气息没留下。 “哇咧!撞到鬼了。”说是这么说,她却不信邪,扯直喉咙便喊。“泰迪,你跑哪去了?”她还没问他过去有否投宿过虹烨山庄,是否见过她父母啊? “乐水,你在叫谁?”华婶端着一大盘水果正准备送到君乐水屋里,行经前院,就听闻她的喊声大如雷鸣。 这女孩啊,外表平凡、身量也普通,看起来就像那路边随手一捉就一把的邻家小妹,唯一的特点就是精力旺盛、声音宏亮。 王叔就常取笑她,可惜现今没有报马仔这项工作,否则以君乐水的超大嗓门只消往城门一站、张嘴,东西南北四街皆闲,多好用啊! 不过君乐水就是这一点吸引人,总是生气勃勃,豪爽又率直。 她的定期来访早在附近造成话题,不少男孩子对她心生爱慕,她却无知无觉,不晓得是太迟钝、或是有意忽略? “华婶。”君东水一箭步跳过来。“你记不记得有位叫泰迪的客人,他住哪间房?” “泰迪?”华婶一脸迷惘。“山庄里没住这号人物啊!” “什么?”难不成碰到狐仙了?要不然就是他骗了她。“华婶,你再想想,他有一头金发、蓝眸,怀里还抱着一只泰迪熊,很好认的。” “乐水,山庄里不过二十间房,今儿个住宿率六成,住客共二十三名,男八、女十、再加孩童五人,我记得一清二楚。住客中没有一个叫泰迪的。” 该死,那家伙果然是个撒谎精。君乐水懊恼地搔搔头。“那附近呢?最近有没有听说哪间民宿有外国人投宿?” 华婶好奇的盯着她好半晌。“乐水,你该不会也有崇洋媚外的心态吧?外国的男孩子并不一定比台湾郎好,而且嫁到外国人生地不熟,你会很辛苦的。” “华婶,你想到哪儿去了?”她一时啼笑皆非。“我只是恰巧遇到一个名叫泰迪的外国人,想问问他,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是否见过我父母而已。” 华婶脸色倏忽一暗。“都十年了,你还没放弃寻找你父母吗?”叹息异常地沉重。“乐水,你听华婶的劝,人生苦短,老抱着过去的遗憾不放是不会幸福的。尤其你还这么年轻应该敞开心怀,多交些朋友,好好享受生活才对。” “华婶。”凄苦的笑浮上唇角。“因为这件事,我们五姐弟的人生彻底改变。我可以不怨、不恨,但总有资格要求一个答案吧?”否则,她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华婶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好半晌,喟然一叹。“华婶真希望你快乐。” 君乐水仰头吐出一口长气。“我会的。”在她拨开心中乌云后,一定会重获新生。 “我……”她话说到一半。 “老婆。”汉伯匆匆跑来,半途,不因太过着急踢到路边的石子,险些摔个五体投地。 “哇,你小心点,汉伯。”亏得君乐水眼明手快及时扶了他一把。“你年纪不小了,要知道,老人家摔跤可是很不得了的。” 汉伯面红耳赤站直身子。“我才五十一。”不论男女,对于日渐逝去的青春没有不在意的。 “噢,原来你还是一尾活龙啊,难怪找华婶找得这么急。”君乐水坏坏地调侃他。 轰地,汉伯脑充血。 “乐水。”就连华婶也被她话里的隐喻搞得手足无措。“你是个还未出嫁的小姐啊!怎么可以……羞死人了。” 君乐水哈哈在笑。“说真格的,华婶,要不是看过你以前风光的报导,我真不敢相信你曾是个女强人,瞧你腼腆的,就像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千金小姐。” “在职场上与人争强斗胜已是过去的事,如今我只是个单纯的人妻,丈夫与家庭是我的一切。”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好幸福的模样,“乐水,华婶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女人哪,不管在事业上多么成功,都比不是拥有一个可靠的丈夫。你现在年轻也许还没有感觉,待你年龄渐大,你会寂寞、孤独,甚至当你病痛时,床边没人照顾,那种凄凉……”“汉伯。”君乐水像看到鬼似地突然大叫一声。“你这么急跑来,是有什么事要找华婶?”她是很喜欢山庄里三个负责人,当他们再生父母似的。而事实上,他们对她的关怀也与亲人无异。 可惜他们叨念起婚嫁问题时,仍让她一阵晕眩。她不懂,女性若能独立自主,何须再找一个人来依赖、管束? 当然,她并非排斥婚姻,她几个弟弟也都有结婚得很快乐。只是她不以为女人仅能依附男人而生,婚姻应该是建立在一种对等的关系上才对。 她绝不会为了想找一张长期饭票、或寻一个人靠而结婚。有朝一日,她若嫁人,绝对是因为想与对方携手相伴一生。 汉伯被她一声在喝吓了一跳。“对喔!我差点忘了。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们,有个记者说要拍摄虹烨山庄,并且采访山庄的经营者。” “那不是很好吗?”赶在华婶开口前,君乐水拍手欢呼。“我记得你们建立虹烨山庄时曾有个伟大的梦想,想将虹烨山庄经营成全台第一民宿,再逐渐推向全球,发展成一个横跨国际的观光集团。没错吧?” “那是年轻时的异想天开啦!”汉伯猛摆手。“如今,我们只希望经营一家能让所有住客都感到宾至如归的民宿,既然如此,就不需任何广告,因为客人若来得太多,我们也招呼不过来。” “乐水,华婶的话还没说完,所谓男大当婚……”华婶想插口。 但君乐水的手脚可比她快多了。“唉呀,说这什么丧气话,汉伯你才五十一,还年轻得很,这时候发展事业正好,来来来,咱们快去见见那位记者。”她一手拖着汉伯就往前跑。 “乐水!”华婶在后头追。“你听我说完嘛!不结婚,将来你老了要靠谁啊?” “当然是靠我自己喽!”回话归回话,她奔跑的脚步可没慢半拍。但她忘记了,她手上还拖着一个人,汉伯。 汉伯与华婶是对很投契的夫妻,想法观念合到不行。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开口附和老婆。“话不是这么说,两个人彼此依靠,总好过一个人吧?” “若他根本不可靠、或不给我靠呢?”十年前的家变让君乐水彻底体悟一句话:靠人人老、靠山山倒,唯有靠自己最好。 “所以当然要在婚前小心挑选啊!”华婶终于追上她。“你若不知道如何看人,我们可心帮你,像那个教书的阿成,捧的是铁饭碗,不必担心失业,生活有保障。” “我又不是要嫁他的工作。”君乐水翻个白眼。 “那么卖水果的阿威呢?他人忠厚又老实,活到三十七岁还没交过女朋友,保证可靠,不会出去外面花天酒地。 第3章 “汉伯紧接着说。 “活到三十七岁都没有女朋友,说不定是同性恋呢!”君乐水狠吐一句。 “隔壁村的王桑总该不错了吧?家里有田、有地,楼房还有好几栋,为人海派又豪爽。去年你来玩时见过的,人家还买了一条金链子要送你,可惜你离开得太快没收到。”华婶又介绍了一个。 君乐水皱眉吐舌做了个恶心的表情。“那个不要脸的大色魔,才第一次见面就想吻我,叫他哪边凉快哪边闪啦!” 汉伯有些无力了。“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君乐水停下急走的脚步,用力深吸口气。“汉伯,华婶,我知道你们疼我,希望我有个幸福的未来。但结婚也得看缘分,缘分未到前强求也是没用的,而且……现在我也没那个心情。”起码在找出父母失踪的谜底前,她还不想定下来。 “那要怎样你才会有那个心情呢?”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君乐水惊恐地抬头一望。“魏鞅!”原来想来采访虹烨山庄的记者是他;那个打她在台北就阴魂不散缠着她、日夜在她家门口站岗、每小时一通催命电话,搞得她快发疯的牛皮糖男人?! 天哪!今天是什么黑煞日,先是在前院摔一跤,被一个外国男人骗,又被汉伯、华婶训了半天,连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魏鞅都寻上门来,救命,她要去改运——第二章逃逃逃、躲躲躲、藏藏藏——君乐水跑得气喘吁吁,心中暗骂一句:“混账王八蛋。” 不晓得哪个死人头说了什么“烈女怕缠郎”的浑话,被一些变态男人奉为圭臬,害她被追得像条老狗,快累死了。 “乐水!”魏鞅的声音传来,她心脏顿时一缩。“我知道你是希望我追来才跑的,如今我人都到了,你又在气些什么呢?快回来啊!” 鬼才要你追啦!她张嘴才想吼回去,蓦然忆起不能自暴位置,否则就枉费她藏得这么辛苦了;手忙脚乱又把嘴捂住,她偷偷地对魏鞅的声音来向比出一只中指。 不明白魏鞅是哪根神经搭错线,她甚至没应过他一场约,他却笃信他俩是天生一对,对她苦苦追求。 她曾试着与他沟通,让他明了她目前尚无心谈论感情,而且,他也不是她欣赏的那一型,希望他别再纠缠不清了。 他却始终不信,直说她是害羞,这样的女性矜持十足可爱,让他更喜欢她了。 天哪,让她死了吧!认识“君乐水”的人都有知道,她这个人什么都懂,就是不晓得“害羞”两字如何写! 天性豪爽是原因之一,父母失踪后,现实逼迫她更加收起女性的矜持,为了生存,她甚至可以开设“贩梦俱乐部”出卖四个弟弟的色相,以谋取金钱重建家园。 她不在乎被人骂老鸨、没良心、拜金女;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当一个人连饭都没得吃、面临生死关头时,自尊大可送进焚化炉与可燃性垃圾一起毁了,她只求活命。 所以说魏鞅根本不了解她,她这个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面子问题而口吐违心之论。 “乐水,你别不好意思嘛,顶多我不再当众说我爱你就是,你出来吧!”魏鞅的声音更近。 君乐水愈发将自己缩成一颗小小的球,打定主意不管他在废话些什么,她不理就是不理。 “跟男朋友吵架啦?”一个小小的声音突然窜进她耳畔。 她吓一跳,扯开喉咙,差一点点就尖叫出满心惊慌。亏得几年的社会经验磨去了莽撞,留下冷静,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咽回忧惧,撇头望去。 “唔!”半声惊呼出口,再度被强自压下。因为在她身后的是一只泰迪熊,而熊的后面……人呢?怎么没人?一只玩偶熊不可能自己开口说话吧? “泰迪!”想也不必想,罪魁祸首一定是那个骗子。 从身边的大树后转出一条颀长身影,金色的头发、苍穹般的蓝眸,薄唇上挂着一抹乍看之下天真、实则高深莫测的浅笑,不是泰迪又是谁。 “真巧。”他有礼地对她打了声招呼,惹来她两颗指责的白眼。 “骗子。”她低言。 他蓝眸泛彩。“我有骗你什么吗?” “刚刚在前院时,我问你‘你是这里的住客吗?’你回答我‘可以这么说。’结果你根本不住虹烨山庄。” “我也没说我是这里的住客啊!何来欺骗之说?” “你说‘可以这么说’,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住在这里,是山庄的住客?” “你以前学数学的时候,有没有学过不等式?” “这跟那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他一本正经的。“我们都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一颗苹果加一颗橘子,你可以说等于两颗苹果或两颗橘子吗?” 她吹胡子瞪眼睛。“你在耍我啊?” “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听不懂,怎么能怪我?”他一脸无辜。 她手痒痒,想扁人,拳头方举—— “乐水,你在这里吗?”魏鞅一句问话令她的动作僵死。 该死,都怪泰迪太混账,让人火大,气得她忘记隐藏行踪,被魏鞅发现,又得逃了。 先喘口气,她才准备起身。 “喂!”泰迪已抢先一步现了行踪。 她横眉竖目瞪着他。这混蛋,想泄她奇*书*电&子^书的底吗?给她记着,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现下她忙着处理魏鞅没空理他,有朝一日,定要报回这个老鼠冤。 一边横身移动、小心躲藏,她边在心里叽叽咕咕骂个没完。 泰迪却径自对着魏鞅开口。“你要找人去别处,别妨碍我午睡。” 魏鞅看见他,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嘿,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很美丽的女孩子?” 泰迪摇头,若有似无地移了一步,挡住魏鞅的视线。 君乐水有点惊讶,这家伙在维护她呢! “你再想想,她很漂亮,很容易认的。”魏鞅却不死心,继续追问。“她的头发很长、穿着一袭白衣,清艳绝纶,浑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仙子?”泰迪低喃一声,笑意爬上眼底。“我在午睡,闭上眼睛睡觉的人不会看见任何东西,包括仙子。” 魏鞅叹了一口好长的气。“是啊!那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好了,谢谢。”他走了。 君乐水气闷地直起身子,突然听见泰迪胸膛里传来低低的咕噜声。这家伙居然在取笑她,真想k他两拳,但——该死的,她也觉得魏鞅的话很好笑。“你想笑就笑吧,别憋成内伤了。”她咬牙。 他快乐的扬起嘴角,倒是没发出笑声。“你的朋友有色盲,你身上的衣服应该是米色的;而且剪裁大方利落,十足是现代独立女星特爱的款式,与仙子半点边也搭不上。” 君乐水眨眨眼,这家伙口才不错,一番话说得含嘲带讽却不尖锐,没有引起她的怒气,反消了她满腔火焰。 “错,他根本是个瞎子。”她颔首附和,同时拉拉自己的头发。“看清楚,它只到肩膀,没有很长。” 说她像仙子,真是见鬼了,她明明有张非常性格的脸。 君乐水的五官保证不柔美,若生在古代,十成十会被打入丑女之流。 不过近几年流行个性美,她隐含英气的外貌瞬间升格为性格美人,引起一些想赶流行的男人竞相追逐。 而这其中又以魏鞅最为诡异,居然会将她这副飒爽洒脱的形貌看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眼睛去糊到蛤仔肉了,白痴。 “的确。”他突然靠近她,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 柔软的发丝在她的拨弄下扬起一片发瀑,乌亮亮、衬着金黄日阳,闪出炫人的光彩。 不只他,连她自己都看呆了半晌,喉头蓦地干涩起来。“你……”“他又回来了。”他毫无预警吐出这句话。 “什么?”她脑筋还没转回来。 他以未伤的手臂圈住她的腰。“准备逃了吗?” “我……啊!”他居然抱着她快跑两步,跳进身后的排水沟里,冰凉的水瞬间漫上腰际,冻得她牙关直打颤。“你干什么?”她快冷死了。 同一时刻。“乐水,是你吗?”魏鞅的声音远远传来。 君乐水目瞪口呆,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魏鞅还在那么远的地方,他就发现他又找回来了,感觉比狗还灵敏,真是了不起。 泰迪拍拍她的肩。“你不走吗?” 她的神智尚未回来,暂时无法回答。 “那我先走喽!”摆摆手,他来得潇洒、去得更爽快。左钻右拐、几个起落,人已消失无踪。 “好身手!”她彻底呆滞,还以为自己正在欣赏一出武侠剧,毕竟现实生活中哪来这各身似苍鹰、动如脱兔的高手? 然后……“乐水,你终于被我找到了。”魏鞅逮到了她。 君乐水气得牙痒痒,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而且——她又忘了向泰迪询问父母的行踪了。 “你这个骗子,别再被我碰到,下回我一定饶不了你。”她仰天长啸。 魏鞅怔忡地望着她。“可怜的乐水,压力过大了。”他目光怜悯,似乎将她当成了疯子。“不过别怕,我会照顾你的。” 君乐水用力一拍额头。“救命,谁来整治一下这个神经病?”她快被他搞疯了。 ####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君乐水越瞧镜中的自己,越不明白魏鞅到底相中她哪一点,要缠得她这么发疯。 明明拒绝他不下n百次啦!软的、硬的,各种方法她都试过,他就是不肯离开,坚持她只是害羞,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懂得他的好。 第4章 然后,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天哪!”想到都觉得可怕,她跟魏鞅……让她死了吧! 她想逃、想躲、想把魏鞅揍飞到外太空去,一生永不相见。但她做不到,因为这件事早被她渲染得哪天他要是挂了,别怀疑,凶手绝对与她有关。 人们都说她太不知足,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别人盼一辈子都盼不到的痴心人儿,她不费吃灰之力就得到一个,该庆幸了,再日日夜夜诅咒,恐怕厄运真会找上门来,压得她永无翻身之日。 “唉!”可惜的是,道理她懂,但……“我就是无法喜欢他啊!”她吼。 “乐水,你在干什么?”华婶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镜中。 “哇!”君乐水吓一大跳。“华婶,你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华婶走过来拍拍她的背。“你的朋友在洗手间外头久等不到你,急了,请我进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无心吓你的。” “久?”君乐水瞄一眼手表。“不过五分钟,哪里久了?” 华婶笑道:“热恋中的情侣都是这样的,一分钟也舍不得分开。” “谁跟他是情侣?”拜托,她没那么倒霉好吗? “可他说……”瞄了火冒三丈的君乐水一眼,华婶一时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原来还在单恋啊!我说乐水,女孩子害羞内向是好,可别太……,小心他跑了,你就欲哭无泪啦!” “真要有那么一天,我只会放鞭炮庆祝。”君乐水没好气。 “你真不喜欢他?”华婶终于懂了。 君乐水翻个大白眼。“我只想躲他远远的,一生永不相见。”省得她错手打死人,要坐牢的。 “为什么?瞧他这么重视你,应该是很爱你才对,你不满意他哪一点?” 君乐水挑起黛眉。“华婶,你该不会接受了说客一职吧?” “他是有请我来问你,你不喜欢他哪个部分,他愿意改,请你别再跟他玩捉迷藏了。但我会开口最主要的理由是,我关心你。”华婶淡言。 一瞬间,君乐水几乎将她当成失踪已久的母亲。她妈妈跟华婶一样,都有一双温柔的水眸,有着抚慰人心的能力。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对于自己的未来一半都有不同的怀想,有人希望互补、有人只愿衣食无忧。而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了解我的生存方式。魏鞅不是这个人,所以不管他如何爱我,我就是无法对他来电。” 华婶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好长一口气。“乐水啊,你立了一个最难达成的标准。华婶忍不住要担心,你这辈子是否有披白纱的一天。” “要披白纱还不简单,上婚纱摄影公司拍组艺术照,指定要有白纱造型的就有啦!” 华婶瞪她一眼。“女孩子穿白纱是很神圣的事,别拿它当玩笑。” 君乐水缩了下肩膀。“华婶,你该不会也是‘女人一生只能披一次头纱’这种观念的忠实拥护者吧?” “有什么不对?” “没有。”听人说,三岁一代沟,她跟华婶差了二十来岁,观念上有所区别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不觉得那种形式上的要求有什么重大意义,但她尊重华婶的想法。 “不管你对魏先生有什么看法都要跟随人家说清楚,躲在厕所里当缩头乌龟解决不了事情的。” “我知道啦!”问题是,魏鞅根本不听人说话,这一点才最教人发疯好吗? “还有……”华婶欲言又止的。 君乐水爽快地笑咧了嘴。“华婶,你有话尽管直说,我们都这么熟了,啥事不能讲?”眼珠子灵活地转了两下,她搂住妇人的腰,那憨态就像个正在对母亲撒娇的女儿。“是不是希望魏鞅利用职务之便帮忙介绍一下虹烨山庄?没问题,我去跟他说。”说着,她就想走。 华婶赶忙拉住她。“不是啦,正好相反。我们一点都不想扩大山庄的营业,只希望维持原状就好。” “为什么?”君乐水不明白,山庄的业绩看起来并不是顶好,尤其九二一地震后,到南投玩的人又更少了。每一个业主无不铆足全力争取客源,华婶他们为何例外? “我和你汉伯、王叔都有一定年纪了,太多客人上门我们实在招呼不来,恐怕还会拉低山庄的品质,这不是更惨?” “可是……”照君乐水观察,山庄的客人至少减了五成,这样真的撑得下去吗?“华婶,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有需要尽管说,别怕会为难我。” 华婶看着她半晌,慎重点头。“我们是真的不想扩大业务。” “我了解了。”君乐水用力一颔首。“我这就去跟魏鞅说,要他别多事。” 华婶松下一口气。“麻烦你了。” “什么话?”君乐水笑着搂了华婶一下。“魏鞅会搞这么多事还不是因为我,既然问题是因我而起,自当由我去解决。”摆摆手,她走了,找魏鞅谈判去。 不过,魏鞅会听吗? #### “你不必客气啦!写篇旅游报导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费不了多少工夫的。”果然,魏鞅根本不听别人的拒绝。 君乐水咬牙忍气。“谁跟你客气了?我说的是事实,虹烨山庄不须你多事去推荐。” “还是你觉得单单一篇平面广告还不够,那我打电话给电视台的朋友,请他们来这里拍摄,做个民宿特辑?”他自顾自说得可兴奋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火了。“我说,虹烨山庄不需要任何广告,华婶他们只想维持现状就好。” “为求效果,我们或许还可以请明星来作秀,你喜欢男明星还是女明星?” “我们不要广告。”她再次强调。 “不然免费邀请几位政治人物来投宿,然后由我访问他们住在这里的感想,再做成专题报导也可以。”他像个爱做梦的小孩,径自描绘着未来的远景,乐不可支。 她却气炸了。“魏鞅——”她吼,好大声。 他吓一跳,随即噤声。 “我再说一遍,虹烨山庄不要广告,请你别多事。”她把话说重了。 他快乐的表情一变而为沮丧。“为什么?我只是一番好意想让你开心。” “问题是,你完全不管对方的想法如何,便一味地将自己的心意塞给别人,这种作法只会令人发疯,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相反地,他还把她的耐性给耗光了。 “是这样吗?”他不是很懂。 “魏鞅,我……”她话说到一半,眼角蓦然接收到一抹金黄色的影子在前院的密林里一闪而逝,那是……泰迪!这家伙,终于又被她逮到了。 “魏鞅,你听着,不准你对虹烨山庄做任何报导,明白了吗?”撂下最后一句叮咛,她拔腿追泰迪去了。 “那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开心?”魏鞅对着她的背影问。 但她没有回答,哪能有空啊? 所以他只能自己想。“不能把自己的心意强塞给别人,否则只会令人不悦,所以……那该怎么做呢?” 他想了好久,约莫有十来分钟吧! 然后,他突然跳起来拍手欢呼。“我懂了,刚才那些建议你都不喜欢,难怪要生气,那么……有了。” 他两指交叉一弹。“我记得有出连续剧正在找民宿的景,干脆叫他们来拍虹烨山庄,借此宣传山庄的好处,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他对自己的机智万分得意。 幸亏君乐水没听见这番蠢话,否则非气到吐血兼抓狂不可。 #### 如果把整个世界比喻成一个巨大的食物链,泰迪无疑是站在金字塔顶端傲视群伦的狩猎者。 他有一份人人畏惧的工作——杀手,专门接受联合国委托,处理一些无法在台面上进行的歼灭行动。 不过他的身份是隐密的,没人知道联合国内部有一个这样专门杀人的组织。 他的任务成功不会有人为他喝采,相反地,失败了却会像一只被捏扁的小虫,惨遭无情的舍弃。 在组织里,他们谁也不认识谁,偶尔在外头相遇,互干一架也是有可能的。 可至今,仍无人敢找泰迪的麻烦,因为他是最顶尖的、排行第一的杀手。 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同伴只有一个,长年与他争夺杀手排行榜王者头衔的藏姬。 但他想不与她相识大概也很难,因为他们是同一期受训毕业、又极难得接过相同任务的伙伴。 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藏姬会跟他求婚。 “亲爱的藏姬小姐,我想你大概喝醉了,早点歇息吧,晚安,祝好梦。”抱着他可爱的泰迪熊,他绅士地退常“我是滴酒不沾的,你应该知道,泰迪。”她冷冷地开口,没做多在的动作,但他却停步了。 因为他听见身后传来枪枝安全栓被打开的声音。“我以为求婚的必备品是玫瑰,几时改成枪了?” “当你拒绝的时候。”她的回答酷到不行。 “呵呵呵……”低沉磁性的笑声震也他喉头。“你为什么会想跟我结婚?别告诉我你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依我两人的个性,这辈子只可能成为敌人,永远不会变成情侣,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原因有两个。第一,让你这样的好人才离开组织对世界是个损失。第二,我相信我们俩个人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代最顶尖的……”“杀人魔。”泰迪抢下她的话尾。 藏姬秀丽的黛眉若有似无地轻蹙一下。“要让我来说,我更倾向于相信我样是推进界和平的使者。 第5章 泰迪,我以为你该清楚,要成就一番大业,必得做些小小的牺牲,这是不可避免的;自由平等不会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藏姬,你为什么要加入联合国的黑暗部队?” “我想为世界和平尽一分力。”黑夜中,藏姬莹白的玉脸在银月下闪着艳丽的冷光,就像个坚韧不拨的殉道者。 “我只为了生存。”他知道藏姬也身军人世家,勇敢、荣誉、不怕死是她毕生的信条;但他不是。“我会杀人是因为我想活下去。对于一个一出生就落在社会最底层,生活中除了烟、酒、毒品外,就只剩垃圾的孩子而言,联合国的黑暗部队是让他摆脱贫穷的不错选择,所以我去了,就这样。” “你难道一点都不以自己的工作为荣?” “不!”他快乐地摇头。“每一回的任务我都当它是助我爬出地狱、攀回人间的一个考验。成功了,我便能顺利取回生而为人的尊严,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现在她知道,为何联合国对他的去职这么发疯了。因为这个人连一丝为世界和平努力的理念也没有。 在泰迪的生命中只有自己,除去生存,他不在乎任何事,当他还为联合国做事时,这项特质会使他成为最顶尖的杀手,可一旦他离开组织,天晓得他会利用那一身本领干出什么丰功伟业? 难怪组织要她密切注意他的动向,万一他有所图谋,她就得……不!他是个人才,未到最后关头,她不愿轻言放弃他。 “既然你觉得组织不错,又为何突然提出辞职?” “因为我存够钱、年纪也不小了。” “你才三十八岁。”正值壮年、好做事的时候,此刻离职,对组织无异是个大损失。 “够老了。”他撇唇轻笑。“二十五岁时,我上山下海,为了追踪一个目标可以连续七天七夜不睡觉。三十八岁的现在,我熬个三天人就快挂了,不急流勇退,难道要等到被人宰了,再到地狱去后悔未把握仅剩的人生、畅快享乐?” 藏姬皱眉,泰迪的本事高、人也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轻佻;常常,她搞不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若不想继续从事一线工作,大可退居幕后当个训练教官,何必非辞职不可?” “我问你,历任教官中,真正能安享晚年的有多少?” “一成左右。”这一说,她才觉得奇怪,既退居幕后,为何死亡率还会如此之高? “尤其那些在职时名声越盛者,死得越快。”他调皮地眨了下眼,“联合国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一个人的,总要将人榨干为止。而我呢,妻未娶、子未生、大把人生尚未享受,还不想死,因此恕我不玩了,再见。” “你的理由就只是这样?”太简单了,反而教人难以相信。 “不然呢?”他反问。 联合国怀疑他被重金收买了,才会派她前来监视。但这是项机密任务,她不会告诉他。“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今晚说过的话。” “当然。我可不想有跟你对决的一天。”他嘻笑,却是看穿了她的来意。 她再度体会他的机敏,这样的人为何一点节操观念也没有,倘若他有一丝荣誉心,与她两人一起为世界和平效力,那该是件多美好的事? 她怀想着。 “泰迪。”一个娇柔的呼唤响起,打破两人间的沉窒。“我知道你在这里,别藏了,你躲不掉的。” 闻言,泰迪清亮的蓝眸漾起一片温柔的波涛。“这可爱的小东西还真不死心啊!” 藏姬美丽的眼瞳一眯,来人对泰迪而言定具有特殊意义,否则他不会露出如此不设防的表情,值得一查。 “我先走一步。”如同来时般的突兀,她去得也迅速。泰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她八成搞错什么东西了,要不要提醒她呢?”想了一下,他耸肩。“算了,混水好摸鱼,把所有的事都搞得一清二楚未免无趣。”他决定,等着看好戏。 第三章 君乐水找到泰迪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紧他的手,以防他又跑了。他笑看着她的动作。“这么舍不得我?” “你少不要脸了。”君乐水横他一眼。“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在你回答之前,为免你又偷跑,我决定好好看住你。” “让我猜猜你的问题。”他给她一抹别具深意的眼神。“你想知道十年前我有没有来过虹烨山庄、是否见过一对君姓夫妇?” 她两只眼瞪得又圆又大。“你怎么知道?” 真是漂亮!他在心里暗赞一声,君乐水是个很抢眼的女人,不是美,但她就是生气勃勃、浑身充满璀璨的光彩,让他这种半辈子生活在见不得光的黑暗底层的人光瞧就觉得羡慕。 “你打听父母下落的消息早传遍南投山区,别说这里的业者,上山住宿的客人十有八九都直接听过你的传闻。” “原来如此。”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她都已经努力到这种地步了,为何她父母的行踪依然渺茫? “你这样做几年了?”她眼底的落寞让他有些心疼,他忍不住牵起她的手,考虑该不该施予援手。 “五年。”好漫长的时光,长得她几乎以为一辈子的时光都消耗在这里了。有时候,她搞不太清楚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于寻人,只是单纯地恋慕亲人吗? 十年前或许如此,可现在,她已能自立,对父母的依赖该是少了,独独那份不甘始终未减,纠结着她的心灵,日夜不得安宁。 她渴望轻松,唯有努力解谜,否则,她怕要抱憾入土,连死后都不得安眠了。 他看着她好半晌,叹了口气,真是诡异,他居然无法放下她不管,只能说遇上克星了。唉——皱眉,深思片刻,他开口。“一直没有消息?” “没有。”她摇头,笑得萧索。“你呢?有线索给我吗?”问题起得轻忽,实在是受够打击,不抱希望了。 但他却给了一个也人意料之外的答案。“如果你找了五年都没找到线索,为何没想过是找错方向?” “你是什么意思?”她眯眼,危险的红光在瞳里闪烁。“你想说我父母是避债逃亡的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予人搜寻?” 他轻笑。“这是被害妄想症吗?” 她娇艳红似天边的彩霞,艳媚动人。 他心头怦然一动,修攻的食指滑过她粉颊。“好烫,是因为我吗?”她仓惶后退一步,为他的调情技巧心跳如擂鼓。 “我懂了。”他两指交叉一弹。“你在害羞。” 一股火气从脚底窜上脑门,她的脸更红了。 但她可以拍胸脯保证,这绝非羞怯,百分百是怒火。 “你这个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含蓄?”说话如此直接、毫不修饰,教人很发疯耶! “那是你们中国人的玩意儿。”他指指自己的金发、蓝眸。“我不懂也是很正常。” 对喔!他是外国人,自然不晓得含蓄之美。都怪他中文说得太标准,害她一时忘了他的身份。 可即便如此,他的恶行仍有欠教训;所以她手叉腰,决定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你是外国人又如何,你此刻脚下踏的是中国人的土地,入境要随俗,你不懂吗?” 他想了下,很绅士地行了个礼。“抱歉,是我的错。” “嗯!”有修养的人不记旧仇,她爽快地原谅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呆了一会儿,而后呵笑也声。“虽然你刚刚讲的话我大概都能懂,但还是想告诉你,别用太多成语,这样欺负一个外国人实在不道德。”她脸上闪过两抹不自在的红潮,居然被发现她在考他的中文程度,实在不好意思。 他忽尔附向她耳畔,湿热的吐气喷向她颈项。“咱们一人一次,算扯平了。” 她瑟缩一下,被他的气息搔挠得浑身不自在。 然后,他做了今晚自相见以来一直想做的事——嘟嘴,薄唇轻刷过她热烫滑嫩的颊。 她圆瞠着又眸,呆了。 他食髓知味,又在她唇上偷了一记小小的啄吻。 但这回她有了防备,在豆腐被吃的同时,起脚踢向他的小胫骨。“哇!好悍。” “好教你知道,台湾的女孩子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那如果我以你父母的消息做交换呢?”他真的对她很有兴趣。 “你知道我父母的下落?”困扰她十年的问题让她不由自主放弃了抵抗,主动迎上前去。 “消息跟下落是两码子事吧?”他食指来回抚触着她柔软的唇。她瞪他一眼,死心的抬头、嘟起嘴。条件交换她懂,虽然不甘心,但她愿意。 他也老大不客气地低下头,品尝起那主动送上门的美食。 她故意不闭眼,晶亮的双眸里写着愠恼,似在责备他的趁火打劫。但他却浑不在意地与她对视,湛蓝眼眸漾满温柔,恍似平静的大海正对她招手,要将她引入无尽的轻松与宁静中。 她不服气,以更锐利的眼神与他对峙。 可他始终不为所动,荡漾着温柔波涛的眸光轻轻地将她包围。 良久,她的僵硬终被化解,蓄积满腹的浊气一点一滴吐出后,纠葛满心的结似乎也松了些许。 他眸底闪着赞佩的光彩,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却奇异感受到他的好意,那么纯然,不含半丝邪恶。 下一秒,当他的手指轻弹也似地滑过她的背脊时,她情不自禁闭上眼,醉了。 他的唇轻吮着她的嘴,细细地舔吻,在上下唇瓣中游移,却坚守礼仪地不做更深入的接触。 第6章 她的身子颤抖,感受到他的柔情,整颗心飘飘然的。 顷刻后,他退去,动作依然温柔。 她缓缓睁眼,瞧见他唇边清雅的笑,双脚差点当场软倒。 “你很甜。”他说,声音浑厚、充满磁性。 她全身每一条神经都在震颤,一股奇妙的感觉自心底升起,泰迪恐将是改变她人生的另一只推手。 这个意识闯进脑海,她猛退三大步,十年前的变动冲上心灵,那样地茫然、辛苦、无助、焦虑……种种痛楚她还要再经历一次吗?好可怕,她一退再退,直到背部碰到一株大树,退无可退为止。 “你怕我?”他笑,似在嘲讽,但行动上却体贴地不予靠近。 “不!”她摇头,“怕”这种说法太可笑。 他突道:“我听过有关你的传言,在未寻获父母下落前,你不许终身。” “呼!”她松下一口气,总算有个话题比较安全了。“那是我毕生职志,我当然不会让任何事来妨碍我,包括婚姻。” 他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他的目光射穿前,他开口。“好,我帮你。” “什么?”某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盘旋,她的生命似乎走到非变动不可的地步了。心跳又开始失控。 不,她不想变,好不容易才从十年前的事故中走出,她正在享受这好难得来的安稳生活,为何要变?就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那么要放弃泰迪提供的帮助吗?这么多年来,他可是唯一自信满满提出要帮她寻人的人。她,不甘心放弃。 怎么办?她矛盾。 泰迪也不逼她,只淡淡地丢下一句话。“有谁能证明,当年坐上那辆白色bmw离开的人确实是你父母?”说完,他走了,把一切的选择权交到她手上。 #### “有谁能证明,当年坐上那辆白色bmw离开的人确实是你父母?” 自从泰迪在她面前丢下这颗炸弹后,君乐水时时刻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调查过父母的行踪多年,的确得到许多证词,在十年前的那一夜,他们见过一辆白色bmw驶离虹烨山庄,并从此消失无踪。 她曾怀疑过,好好两个大人、一辆车,到底要遇上什么事才会凭空失去踪影? 意外、人祸、避难……她想过千百个可能性,也一一去求证,却一无所解。 她从没想过,当年开车离去的人有可能并非她的父母。 但泰迪提出了另一番解释。 莫非这就是她奋斗多年始终寻不得答案的原因?她根本找错了方向。 可开车走人的若非她父母,又会是谁?难道那夜失踪的人不只君姓夫奇*书*电&子^书妇?那为何长久以来不闻其他的寻人消息? 谜题越来越多,她几乎要恨起泰迪搅乱一池春水了。 只不过她的理智动作一向胜过情感,她知道怪他太没道理,他其实帮了一个大忙,所以她唯有气自己。 “可恶蔼—”仰天长啸后,她愤怒地走出房门。 既然思考得不到答案,那就只有运用又腿、双手去寻找、挖掘了。“王叔。”步出前院,她在餐厅瞧见了那条颀长的身影。五年前就是他告诉她,她父母早在那日半夜驾车离开虹烨山庄,至于之后去向,那就无从查起了。 不过后来王叔还是陪着她绕了南投山区一圈,询问名民宿、商店的老板,有否在十年前那晚瞧见一辆白色bmw趁夜离开? 杂货铺的老板娘是他们找到的第一个证人,因为轿车的主人向她买了包烟,但对方没下车,只是开了半扇车窗,远远地喊着,请她送烟过来。所以她也没瞧清车里人的样貌,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第二个证人是加油站的小方,但结果依然相同,对方没下车,他也没仔细看,仅晓得人数有两名,容貌就不清楚了。 其后有同样开民宿的刘老板、经营茶馆的柳小姐、种水果的邱先生……算一算,目睹bmw离去的人不下十名,可是能确定驾车者外貌及轿车离去方向的却一个也没有。 现在想想,这还真是有些诡异,怎么可能连一个细心的观察者皆无? 也许她该从源头开始查起,就在这个虹烨山庄。 “又在拐美眉玩了。”站在餐厅门口,君乐水笑望里头欢闹一片的景象。 这年头酷男也许吃香,但幽默风趣的男士却永远是淑女们的最爱,王叔就是这种人。 王伯均,人称王叔,年逾五旬,但保养得宜的身材与容颜却时时散发着年轻小伙子所欠缺的成熟与魅力。 他口才好,学识渊博,长年不离身的烟斗让他像个标准的英国绅士。他自言这辈子只迷一个偶像——福尔摩斯。 不过他本身也具备许多福尔摩斯的特点,比如机敏、体贴、聪明。 君乐水常常觉得疑惑,像王叔这种优质男人,怎么可能交不到女朋友,独身到现在?除非他自己要求太多,或者,太花心。 “十成十是后者的理由多一些。”看着王叔哄骗满餐厅女客笑成掩口葫芦,君乐水不得不再次佩服他的舌粲莲花,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乐水。”王叔发现她,笑着对她招招手。 她怔了会儿,认出他眼底的求救信号,嘴角挂上轻邪的笑,缓步进餐厅。“王叔,诱拐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 王叔吸着烟斗的嘴淡淡一撇,形成一抹夹杂着性感与魅惑的笑,当场惹来一串惊天动地的尖呼声。 君乐水在心里轻啧一声。真是夭寿,明明无意,却挑动众家少女心湖一片颤动,根本是诈欺嘛! “也罢。”王叔装模作样的一叹。“既然法律规定不能诱拐未成年少女,我也只好舍弃各位淑女了。”他摆手,准备走人。 “不要嘛!”众家少女大发娇嗔。 “对不起,各位,你们的风华正盛,大大地衬托了我的衰老,让我备受打击,请容许小老儿要回房疗伤,少陪了。”此话一落,又是一阵哀鸿遍野。 但王叔终是摆脱纠缠,得回他渴望的宁静与自由了。 君乐水不得不赞佩他的手段。“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那种恶心吧啦的虚伪话语竟也能教人信服,我真是服了你啦,王叔。”她跟在王叔身后离开餐厅。 “娇嫩的花苞需要甜言蜜语去灌溉,才能开出艳丽的花朵。”所以他哄女人哄得很心安理得。 君乐水撇撇嘴。“可惜我不信那一套。” “所以你还只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散发不出成熟风韵。” “谢啦王叔,如果你也想来那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说辞,小人近几日已被念得耳朵流脓,请恕我敬谢不敏了。” “呵呵呵,你想,以我这长达五十三年的罗汉脚身份,有资格与你谈论婚姻与家庭吗?” “说得也是。”她放心了,却更感疑惑。“不过,王叔,以你哄女人的高超功力,怎会白活了五十三年都哄不到一个女人来嫁给你?” “大概是她们都很清楚我只会空口白话哄人吧!没人敢嫁光说不练的男人。”他摇头叹息,神色却是一片骄傲。 “是喔?”君乐水横他一眼。“王叔,小心夜路走多了终会遇上鬼,哪天碰到一名厉害女性终结你的单身生涯,我会等着看好戏。 “乌鸦嘴。”结婚……他曾经想过,但……只能说造化弄人,他已不想再谈。“找我做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吗?” “女性的体己话吗?如果是月经问题,我已五十三年没来过,请去找有经验的人。若是有关男友方面,我只劝你一句话,结婚前一定要先试用,要知道,性生活对于日后婚姻的美满度可是占了大关系。” “王叔,我已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你这些浑话吓不倒我的。”更黄的荤话她都听过,王叔这几句只能算小case。 “现在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也不吃这一套了,所以我才会想,也许该用在年近三十的老姑娘身上。” 又损她!君乐水嘟高了嘴。“老男人讲的老笑话,一点都有不好笑,过时啦!” “我想也是,唉,人老没用了。”他又叹又喟地,垂头丧气就想往外走。“看来我还是别留在这里惹人嫌,不如……”“你想都别想。”君乐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华婶早告诉过我,你最近迷上下棋,三天两头就放着招呼客人的工作不管,跑去四处找人挑战。她要我小心留意着,别让你又跑得不见人影,对民宿的生意影响很大呢!” “我这个老男人讲的老笑话又不好笑,留不留又有什么差别嘛!”男人,有时候就跟小孩没两样。 君乐水笑睇他一眼。“王叔,你忘啦?你卖的除去这张嘴外、还有一张脸。请你好好利用这副儒雅绅士貌多骗几个年轻识浅的小女孩上门消费,ok?” 王叔给她几句连捧带削的话搞得好气又好笑,不得不服输。“不愧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王叔已经辩不过你了。算啦,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还不都是你教得好。”在应对进退、招呼客人这方面,王叔可算是她的益友良师,多亏有他,她贩梦俱乐部的生意才能蒸蒸日上。 “你再夸也没东西给你了,全被你挖光啦!” “才不会。”腻进王叔的臂弯里,君乐水灼灼闪亮的眸凝视着他。“王叔,我……我有个疑惑,可不可以请你解答?” 闻言,王叔的眸光闪过刹那的黑暗,轻松的神情也变得凝重。“有关你父母?” 君乐水瞬间沉默。 第7章 “乐水。”王叔语重心长地说。“执着虽不是件坏事,但有时死抱着某些事不放,人生是无法往前进的。” “我知道。”她难抑激动。“但我就是没办法放开,找不出答案,我这辈子永远也无法释怀,对不起,王叔,你帮帮我吧!”关于这份痛楚,她的感受比任何人都深,也想抛却,奈何它紧缠不放,她摆脱得好辛苦。 王叔低叹一声。“知道的我都说了,你还有什么疑惑呢?” 她深吸口气。“我晓得十年前那夜确实有辆白色bmw自虹烨山庄离开,有关这点,已经有许多人证实。但,谁亲眼目睹了车上的乘客?” 王叔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是说……”“如果没人瞧清车上乘客的容貌,怎能证明那夜离开的人是我父母?” “但那是他们的车子啊!” “在台湾,拥有白色bmw的人并不少。” “我对过车号。” “即使车子是我父母的,也不能证明开车的人是他们。万一有人偷了他们的车呢?” “你的意思是……那一夜,我们都被骗了。我们看到的根本是……一场故意扰乱视听的戏?” “我不晓得。”呼吸变得急促,她的情绪又开始波动。“但我忍不住要想,驾车者既然会在离开途中买烟、加油、买饮料……显示他不介意与人接触,那又为何要遮掩容貌?” “他们……想逃,或者……”强辩的理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末了,王叔只能噤声。 而君乐水接续了答案。“或者,那只是故布疑阵。” 王叔懊恼地垂首沉思片刻,猛抬头。“那你说,当夜离去的人若非你父母,会是谁?打电话向柜台退房的又是何许人?你父母的真正行踪呢?” 她静默良久,一字一字地道:“这就是我费尽心思想找出的答案。” 第四章 躺在床上,君乐水双手枕在后脑,费了一个下午的时光,她还是没能从王叔那里挖得任何有用的线索。 王叔很坚持那夜离去的人是她父母。也难怪,因为接电话为客人办理退房手续的人正是他。 但不知怎地,越想,她就越觉得泰迪说得对,这五年来,她是找错方向了,那夜离开的人极可能不是她父母,否则不会费了恁大心神、气力与金钱去寻找,仍探不出丁点消息。 只是另一个大问题产生了,倘若她父母并未驾车离去,如今,他们在哪里?而开走她父母的车、故布疑阵的人又是谁? 问题去了一个、又来一个,千头万绪,怎么也理不清。 “唉!”她忍不住又叹口气。 “女人老是叹气容易生皱纹哦!”一个浑厚、磁性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君乐水猛然坐起身,瞧银月碎片自窗缝洒入,闪耀出一室的璀璨光芒。 “泰迪!”她跳下床,冲到窗边。“你从哪里进来的?”华婶已证实过,山庄并没任何外国客人,那为何泰迪可以在这里自由进出? 他指着大门方向,对她浅浅一笑。“月色不错,要不要出来走走?” 她注意到他吊起来的手臂已经放下。“你的手……”“成天吊着太麻烦。” “没关系吗?”掩不住的关心自话语间流露。 “死不了。”他笑得潇洒。 她嗔他一眼,推开窗户,一个翻身,跃到长廊上与他并立。 “请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别忘了,你答应过帮我找我父母,在任务未达成前,希望你保持良好的身体与精神。” “呵呵呵……”他低头笑个不停。“你为什么不老实说你关心我?” 她俏脸转白又转红。“你的脸皮很厚。”口气之恶劣,像是他欠了她几百万未还。但心情的波动却是掩饰不了的,十年来,泰迪是第一个有本事击碎她坚硬心墙、直触她柔软心灵的男人。 希望他对她没意思才好,否则她怕自己会把持不住落入他的情网中。而在父母行踪之谜未解开前,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谈爱。 “我查过你说的中国人的含蓄问题,发觉那很可怕,想爱不敢爱、想恨不敢恨,人生都浪费在你追我逃的矛盾中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可耗,所以决定,喜欢就努力追求,直至到手为止。”他笑着说。 她的心紧紧一窒,明明不想过度探索他,以免自己陷得太深,但问题就是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怪胎?小时候你父亲没告诉过你,追女孩子不能太霸道吗?否则只会惹人生厌。” “不好意思,我是个孤儿,自有记忆以来,我的生命中就只有毒品、娼妓、抢劫……等邪恶的事。我这辈子第一件得到堪称美好的东西是它——一只泰迪熊。”有人问过他,做一名杀手,成天抱只泰迪熊干什么?是想削弱别人的戒心,还是无聊在耍宝? 以上答案皆非。他长年泰迪熊不离身只有一个原因——让过往阴霾生命中唯一的美好滋润他贫乏的生活,牵引他脆弱的心步往快乐,而莫坠入黑暗。 闻言,君乐水坚硬的心防立刻瓦解,凌厉的眼神被柔软所取代。 “你同情我?” 她摇头。“我只是很了解在社会夹缝边缘求生存的辛苦。” 他总是带着戏谑的表情忽而变得万分认真。多年来,他为了任务在世界各地漂泊,也见识过不少人中龙凤;他们有的貌美如花、聪明绝顶、机敏巧智……不一而足,都是极具吸引力的人。 但他从未对其中一个产生过类似依恋的心情。因为身为一名杀手,他只能是个过客,在任何地方久居对他和身边人都是一种危险。 直到碰见君乐水,有关她的传闻,他听了许多,心里认定这个固执媲美粪坑顽石的女人一定很难缠,他们绝对合不来,顶好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所以来来去去虹烨山庄多年,他一直与她缘惺一面。 做梦也想不到,当两人实际相遇后,情况却大出他意料之外,她……外表坚强乐观,一颗心却又深又沉。 君乐水是一个受过伤、懂得痛的女人。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几次相处后,证明他没有看错,在她开朗的笑颜下藏着阴霾。 可她始终没被打倒;为的不是要成功、要奋斗、要努力……等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挣扎着突破困难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想活下去。 生存是人类最大的本能。尽管他和她的手段都不被称许,但他们活过来了。 他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心头蓦然变暖。 “求生存的确很辛苦,但活着的感觉却好好。”他低喃。 她眼眶泛酸,知道坚持不下去了。泰迪与她是同一类人,他们……不相遇便罢,一旦碰见,就像磁铁的阳极遇到阴极,深受吸引,再难分开。 “为何你不晚几年出现?”待她解开父母失踪之谜后,也就有闲、有情,也有心与他交往了。而不会如此刻般地发疯。 他歪着头想了一下。“听说女人的适当生育期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我要再晚几年出现,你年纪太大,怕就没办法为我生小孩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她一双眼瞪得像要掉出来。 他乘机倾身去,偷得一吻。“你……” “色狼,你在干什么?”一记气急败坏的尖叫声火箭般地插入,是魏鞅,他正扬起那满带怒火的铁拳击向泰迪。 “住手。”不必王子反击,公主已抢先一步跃出为王子屠龙。“你疯了吗?”君乐水飞腿一踢,将魏鞅踹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泰迪禁不住仰天大笑。“想不到我也会有被人救的一天,哈哈哈……”说着,他转身,走得可爽快了。 君乐水瞪着他的背影好半晌,直到再也看不见,她起步走向魏鞅。“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别随便动他。” “我是想救你耶!”魏鞅委屈地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你为什么反护他不顾我?” “笨蛋。”她娇斥一声。“我要不护你,早任你被打成猪头了。” “你踢我还说护我。”魏鞅抚着小腿、喘着气。“要不是你阻止,我早一拳揍扁那个色魔。他吃你豆腐你知不知道?” “什么都不明白的是你。”她或许是个女流之辈,但经营贩梦俱乐部十年,见识的人也不少,早在相识之初就发现泰迪绝非泛泛之辈,魏鞅想揍他,根本是找死。“你要够聪明,就离他远一点,否则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她也走了。 独留一头雾水的魏鞅坐在原地,烦得想要去撞墙。 “那样一个娘娘腔有什么好害怕的吗?”他不懂,凭泰迪那副斯文有余、霸气不足的外貌,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哼!我才不信那家伙有多厉害。” 拍拍屁股,他站起来。“不过女人有时候就是会被那种小白脸给骗了,幸好我暗留了一招,等后天剧组的人来了,虹烨山庄的名气被大大打响后,乐水一定会对我彻底改观。” 魏鞅这个人基本上来说,该是最乐观无忧的吧! #### 清晨七点半,太阳还来不及照暖被黑夜冷却了一晚的大地,虹烨山庄已在一群不速之客的扰乱下,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中。 君乐水被华婶紧急叫醒,顾不得刷牙洗脸,直冲魏鞅房间。 “姓魏的,你这个混账,给我起来!”这辈子大概就属今天最粗鲁,地一记飞踢将魏鞅从床上踹到床下,“发生什么事?又地震了吗?”眼睛才睁,神智仍未清醒,他瞧见心目中的仙子,飞也似扑过去。 第8章 “乐水,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了解我的好,自动投进我怀里,我好感动。不过在未成婚前,我们还是应该保持距离,毕竟,婚前性行为不是件好事。” “你睡昏头啦?谁投进你怀里了?”死命、狠力、用劲地猛踹,她简直把他当沙包打了。 “好痛、好痛,你别踢了,我好痛……”他抱着脑筋缩在地上,两串泪浸湿又颊。 “不痛我踹你干什么?”说话的途中又加了几脚。 “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踢我?”爱人不爱他,他好哀怨。 踢累了,她气喘吁吁停了脚。“你这个浑球,我不是警告过你别多管闲事,给山庄招惹麻烦吗?你干嘛又找来一堆……那个什么剧组的人来这里拍广告?” “拍广告?”他一脸茫然。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清楚地指名道姓说是你叫他们来的。” “我没有。”他大声辩驳。“我叫的明明是正在拍摄中的偶像剧,才不是那劳什子小广告,宣传效益差了几倍耶!我哪有如此蠢?” 瞧他得意的,君乐水怒火猛烧三千丈,起脚又想踢过去。 亏得魏鞅闪得快。“你别再踢我了,了不起我把他们赶回去,再请新剧组来拍就是了。” 怒火燎原,失控啦—— “笨蛋、白痴、智障!”暴龙狂啸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了。“我上回不是说过,虹烨山庄不需要广告,你脑袋被猪吃了,听不懂人话啊?” “我知道你们嫌平面广告不够力,才不想要,所以另外给你们找其他管道打响知名度,能做的我都做了,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即便他爱仙子入骨,这样把他当沙包打,他也是会生气的。 她深吸口气,这个浑球,十足的人头猪脑,用一般方法跟他解释是不行的,只能捺下性子,慢慢来。 “我问你,是谁告诉你,虹烨山庄拒绝广告是因为嫌弃平面媒体不够力?” “没人说我也懂好吗?”他说得好不理直气壮。“毕竟,有好处可捞,谁会往外推?除非那样东西的吸引力不够,不足以打动对方的心。” “所以你就自我揣测,舍平面媒体改请电视剧组来宣传虹烨山庄?”怎么办?跟这家伙说话好令人发疯,她拳头又开始痒了。 “既然你不好意思说看平面媒体不上眼,又羞于向我要求更好的广告方式,身为你的男友,我当然得为你设想周到,另寻法子打宣传战喽!”说到这里,他屁股又骄傲地翘起来了。 正好方便她一脚踢去,踹他一个狗吃屎。“姓魏的,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一件事,不是每个人都会用社交辞令去应对进退的,这世上也有一种人,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他说一不二,那就是我——君乐水。下回你再随便揣测、歪曲我的话,小心我要你好看。听懂了没?” 他扁着嘴,委屈地想了好久。“这是说,你连电视广告也不用喽?” “没错。”谢天谢地,他终于了解了,她该不该回家拜神还愿? 但魏鞅下一句话又让君乐水差点昏倒。“那你到认底想要什么样的广告?” 她瞪大眼,呆了。 “我好想为你做些事,但不管我做了什么,你似乎都不开心。”他好沮丧。“对不起,我不是个聪明的男人,但我确实喜欢你,可以请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吗?” 她想发火、想尖叫,又有点想哭。有个男人如此珍视着自己,她理应是幸福的,奈何长久以来,她只有抓狂的感觉。 “魏鞅,我能请问你,你这兴报的记者身份是如何考进去的吗?” “为什么要考?这报社本来就是我家开的。” “原来如此。”她在胸前划个十字。“愿上帝庇佑你父亲。”养儿如此,他父母可够凄惨的了。 他很讶异。“你怎么知道我爸上星期住院了?”她真好心,还为他父亲祈祷,果然是个美丽善良的仙子。 “哦?令尊为何入院?”她随口问道。 “我也不晓得,那天跟他讲话讲到一半,他突然骂我不肖子、家门不幸……然后就昏了。”一边说,他还一边摇头。“我老爸脾气不好,一天到晚在家里东跳西跳的,不气昏也很奇怪吧?” 可怜魏父,有儿若斯,至今未被气死,也算是奇迹了。 因有前人之鉴,君乐水决定,人不要去跟猪发脾气,无用又无力。 “魏鞅。”她缓下声调。“既然你希望我把心里的要求直接说出来,那我告诉你,请你马上、立刻去把剧组那些人赶回家去。” “啊?”他还在呆。 “快去,go——”她吼。 他像屁股有火在烧,咻地,冲了出去。 “呵呵呵……”一阵醇厚、磁性的笑声在君乐水背后响起。 “泰迪。”她跳起来,往后转。“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痛我踹你干什么……”他把她的语气、动作学得惟妙惟肖。 她眉一挑。“很少有女人能像我一样,发飙还发得这么有魅力吧?” 他眨眨眼。“那是学的人本事够。” 她瞪着他,半晌,抱着肚子笑弯腰。“你真坏。” “彼此、彼此吧?”他前进一步,垂首,一吻印上她额头。 她默然不语,望着他眼底的柔情,看来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喜欢她,那她呢? 一直没想过在解开父母失踪之谜前淡感情,却偏偏碰上他,不似过往的追求者,对着她张起的硬壳又撞又磨,泰迪很聪明,自动化成一根利针,笔直插进她的罩门,粉碎了她的心墙。到如今,她的心湖已为他波动。 唉,果真事事难如人意!看来她是坚持不下去了。 踮起脚尖,她回他一记颊吻。 曾经猛烈撼动过她生命的变故教会她一件事——世间无永久,把握当下最重要。 既然她都动了心,再固执下去也只是浪费生命,甚至错失良机,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憾恨。 那还不如勇敢面对改变。过去她都没被打倒,这种小小的意外应该也动不了她,她爽快地认栽了。 泰迪为她的反应亮了双眸。“我以为得等上数星期呢!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有了答案。”果然是同他一般熬过“生存”考验的人,他越来越欣赏她了。 “数星期?”她皱眉。“真正发生紧急事故的时候,一分钟都可以死一堆人,再等数星期,天都塌了。” 她学他合上双眸。“曾有一位心理医师断言我今生永难获得寻常人的幸福,因为我极度缺乏安全感。我总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每一件事,所以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 “这样会很辛苦。” “可不如此,我怕我又会错失很多东西。” “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这问题。” 她唇角轻轻弯起,几乎与他同时开口。“活在当下。” 他仰头大笑,觅到知音的感觉好舒服。 她银铃也似的笑声与他相和,变成一串美妙的音符。 他睁眼,牵起她的手。“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她沉默,好生挣扎。此时去餐厅一定会碰上魏鞅和剧组那群人,想起他们,她就觉得发疯,即使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她还是宁可回房就着水龙头喝水饱去。 “离山庄十五分钟路程的地方有座尘缘小馆,听说里头的东西不错,有没有兴趣去尝尝?”他觑穿了她的心思,提议道。 这份体贴让她高兴得笑开了怀。“好啊!不过我得先回房换衣服。” “我等你。” “那……”她才想问他到何处集合,泰迪已抢先开口。 “半个小时后,我在后门等你。” “我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对君乐水而言,五分钟足可准备好一切,时间就是金钱啊! 他别具深意地笑了下。“我需要。” 瞬间,她脑海中闪过某个画面,娇颜上一片酡红。 “别随便幻想我的裸体。”他忽尔附近她耳畔呢喃。 轰地,一阵白烟喷出她头顶。她的脸烧得都可以煎蛋了。 “因为……”他大笑。“不管你多会想像,都幻想不出我的美好的。”畅然笑声中,他走了。 留下君乐水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果然脸皮比墙厚,不过……”到底是多么性感的裸体,居然会让她想像不出,越来越好奇了。 “改天一定要找个机会瞄两眼。”她暗自决定。 #### “藏姬。”君乐水一定想不到,泰迪之所以需要半小时准备,不是因为他有事侍办,而是他发现藏姬又来了。 围墙后转出一条优雅修长的身影,冷艳的外表还是如同往昔地炫目、直震人心。 “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要退出组织?”她说这话时的声音很冷。 “唉!”他长叹一声。“要我说几次你才肯相信,我会退出组织只有一个原因,我年纪已大,无法再拼命,因此想退休。” “在组织里,你的成绩一直是最好的,岁月未对你的能力造成任何损害。”每一年,在杀手排行榜里,泰迪都是第一,他是永远的无冕之王。没人知道,藏姬对于这一点是多么的嫉妒、羡慕与……折服。 “但在最近三次任务里,我没有一回是安然身退的。”他指着自己才拆绷带的手。“这证明我退步了。” “可是……”回想那接二连三的意外,她一时无言。 “藏姬,没有人可以永远活跃。别说是我,你也一样。”心头有了挂念,他的态度也变得谨慎,不希望些许失误,为爱人惹上麻烦。 第9章 “失去你,对组织、联合国,甚至整个世界都是一大损失。” “别把我想得太伟大,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被取代的。想想过去那些英雄,艾森豪、邱吉尔、希特勒……人人都曾跺一脚而天地变,但他们死后,这个世界不照样运行?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 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泰迪,你不一定要走啊!留下来,就算当个幕僚、文书也可以,只要你别坚持退出组织。”她不想有跟他兵戎相见的一天,才会自告奋勇来劝他回去。 “是组织要你来的。”这是确定句,不是询问。 按理说,任务之于杀手是机密,得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但藏姬却不想对泰迪撒谎。“组织费了无数心血栽培你,绝不能让你为对手所用。”也因此,只要他有一丝半缕问题,她立刻得杀了他。 “如果我向你保证,我只想安然退出,活在太阳底下,同多数人般结婚生子,你会相信吗?” 她不信,要从灿烂归于平淡,那是多么困难的事?她不以为这世上有人做得到。 他笑了。“她会相信我。” 藏姬脑筋一转,一个名字浮上心头。“君乐水。” 他颔首。“她跟我很合,我们都是从最艰辛的生存考验中磨练出来的;同样渴望幸福、又畏惧幸福,但只要有一丝幸福的余未落在我们手中,我们便会紧捉不放,管外界如何批评,或许幸福只有刹那,我们只求活在当下。” 她不是很了解,但她知道一件事。“平常人若知晓你的过去,绝对会心生恐惧。你选择一个平凡人,不会有幸福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选择另一名杀手做伴侣。”他深吸口气,仰望灿烂晴空。“你抬头看看,阳光多么耀眼,我连做梦都想着能够光明正大走在太阳底下,你一点都不渴望吗?”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你眼前所见的安宁,得靠我们这些在黑暗底层生活的人,牺牲个人福利去维持。不管我再渴望光明,我对自己的工作依然骄傲。” “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地方。”他笑着拍拍藏姬的肩。“我只为自己活,世界和平、天下为公与我无关。你就别再为我烦心了,不论是你或组织的人,都拿我没辙的,你回去吧!我相信组织里还有堆积如山的任务等着你去执行。”说完,他潇洒地走了。 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她生平头一回任情绪突破了冷静。“你就真的这么不怕死?” 他没说话,只对她摆摆手,真的是……头也不回。 她懊恼地咬紧不唇。该死的,她定不下心,她……好希望他再回去,无论组织如何判定他的离去,她不愿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变。 第五章 泰迪在清晨八点十五分告诉她,半个小时后,后门见。 因此君乐水应该在八点四十五分到达定点等候的,但……她八点半就抵达后门了。 “唔!”抱头长喟一声,想不到她着迷得这么深,连区区半个小时都等不得。 “早知道就在房里看个报纸再出来。”说是这么说啦,但她怀疑自己熬得过那整整一千八百秒的等待。 “算啦!”能受理智掌控就称不上爱情了,会在二十七岁这当口仍难耐寂寞、患得患失,可见她动心之真。 因为管理贩梦俱乐部,她看过太多只求一夜美梦而不投注真心的爱情;人也变得惧爱,以为这一生自己是与爱无缘了,想不到会遇到泰迪。 这个知音敲碎了她的心墙,让她破例在未查出父母失踪谜底前倾心相爱,不过……“泰迪,他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依据他深沉的双眸、优雅而利落过人的举动,她相信,他背后一定还有一个大谜团有待理清。 “唉!希望真相别太惊人才好。”真搞不懂,她为何老跟谜题牵扯不清? “难道我这辈子都没福气过平淡日子了?明明……”思绪未完,一个虚软无力的呼救声随风送进她耳畔。 “救命。” “谁在那里?”不及细思,她翻过花圃,朝着声音来处奔去。 有人说,个性决定一切。依君乐水强悍、精练的大姐大脾气,就算没麻烦,她也会自己去找麻烦。 所以喽,她想过安稳平淡的日子,先把性子改了再说吧! “哇!”君乐水在栽种着九重葛的围篱边撞上一堵壮硕的身影,当下被弹得倒飞三尺外。 “乐水。”汉伯急跑过去扶起她。“你在干什么?” 她摸着鼻子,眼眶含泪。“好痛。” 汉伯蒲扇般的大掌上下前后拍抚去她满身的泥灰。“女孩子走路小心点嘛!万一不小心撞伤了,在身上留下疤痕,多可惜。”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她可怜的鼻子都快扁了。“我听见有人叫救命,一时心急,才会撞到汉伯你的。” 也许是错觉,或者是阳光太过炽烈晒得人发晕,总之汉伯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可怕极了。“有人喊救命,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摇头。“我在后门等人的时候听见的。” 他抬眼望着花圃对面的木门。“既然是在后门听见的,你应该往外找啊,怎么会向花圃这儿来?” “可我觉得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啊!” “但这里只有我,没其他人啦!”他手指着自己。“我可不记得几时喊过救命。” “当然不是汉伯你啊!我听见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汉伯疑惑的视线锁着她。“这附近也只有你一个女人啊!你有喊救命吗?” “我无缘无故喊什么救命?” “那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四处张望一下君乐水搔搔头。“难不成我听错了?” “什么东西听错了?”泰迪的声音蓦然响起。 君乐水回头一望,才想开口。 “兰杰尔先生。”汉伯竟抢先一步打了招呼。“你早啊!” “兰杰尔先生?”她来回看了两个男人一眼,止不住的疑惑爬上心头。“有谁可以为我做一下介绍吗?” “啊!”汉伯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乐水你还没见过兰杰尔先生。” “不,我们见过了。”她笑得有那么一丝丝阴冷。 泰迪抛给她一记安抚的眼神:别火得这么快,待会儿你可能还得向我道谢呢! “原来你们早认识了。”汉伯不知险恶地笑得开怀。“那我介绍起来就更容易了。兰杰尔先生,这位是君乐水小姐,虹烨山庄的常客,不过我们的感情就好像一家人一样。” “我知道。”泰迪点头微笑。“有关君小姐为了寻找父母,连续五年定期[奇書網整理提供]拜访山庄一事,我早有耳闻。” “乐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望着君乐水,汉伯眼底蕴含着藏不住的慈爱。“乐水,兰杰尔先生是山庄的大恩人。九二一地震后,山庄受到严重的损害,多亏兰杰尔先生伸出援手,我和你华婶、王叔才能这么快又重新站起来。” “你们向他借钱?”这可有趣了,她忍不住要亏他两句。“稳当吗?为何不申请政府补助?” “申请政府补助手续麻烦得要命,还不一定下得来。况且兰杰尔先生也没催我们还钱,只要了一间房,随时可以来度假,这对我们来说比什么都有利。”说起泰迪,汉伯就满腹感激。 难怪泰迪说他住在这里,却非山庄客人,这会儿君乐水总算懂了。 “如此说来,我倒得为汉伯、华婶、王叔好好谢谢‘兰杰尔先生’了。”就算他是个大好人,冒名骗她就罪无可耍休想她轻易放过他。 “泰迪·兰杰尔。我的名字,君小姐可以直接叫我泰迪。”他自我介绍。 “原来兰杰尔先生的名字叫泰迪。”汉伯大笑。“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说呢!” “啧!”君乐水暗啧一声,算他厉害,短短几个字又让她失了找麻烦的借口,真是可惜。 泰迪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逗惹的笑意爬上唇角。“既然事情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君小姐先前答应我的早餐约会可以履行了吗?” 他是故意的!君乐水睁圆了一双明媚的黑眸瞪他。 却听汉伯兴奋的呼声在花圃里荡漾。“原来乐水你……你们两个……真是太好了。”他厚实的大掌砰砰砰地拍着君乐水的背。“你终于想通了,汉伯好高兴,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汉伯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给你们。” “汉伯……”击在背部的沉重感让她一时无奈又心痛。 泰迪突然一箭步上前,握拳击上汉伯肩窝。“好啦,汉伯,你如果想喝我们的喜酒,就放我们去约会吧!否则我们怎么互相了解、培养感情?” “对对对……”几乎是半推半扯的,汉伯将一对璧人给送出山庄,途中还不忘细细叮咛。“兰杰尔先生,乐水年轻,要有什么不懂的,你可要多担待。乐水,兰杰尔先生是难得的好男人,你一定得好好把握住,千万别耍小姐脾气知道吗?” 望着身后合起的木门,君乐水感叹地喟了口气。“说得好像我是个十足不明事理的小女孩。”不知为何有些嫉妒,明明是她与汉伯较熟,在他嘴里,却把泰迪捧上了天,而她,只是只愚蠢的丑小鸭。 “那我岂不成了那个想要偷走小女孩的大恶狼了?”似乎觑穿了她的心思,泰迪戏谑地说。 她蔑视的眼神扫了他周身一圈。“原来兰杰尔先生不只是只大恶狼,还有恋童癖,连小女孩都要。” 他仰头大笑。“还在为我没告诉你我姓氏的事生气?” 第10章 “没有啊!”她撇开头,摆明了小姐火大中。 他亲昵地搂住她的肩。 她侧身、缩肩,试图闪避。“大庭广众的,你羞也不羞?” “两情相悦,天经地义,有什么好羞的?”一指抬起她的下巴,他安抚性的吻轻落上她的额。“别气了,我并无心瞒你,只是不习惯对人敞开心胸。不过我答应你,往后一旦你开口问,任何事,只要我知道,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荆”“成语用得不错嘛!”她真的很火吗?还好吧!只是尚未接受他乍然冒出的新身份,心底有些不自在。 对于她的闹脾气,他不火也不恼,始终笑得安稳祥和。 她瞪着他,好半晌,怒火突然消失,徒剩叹息。“算了。”她承认自己被他打败了。 他微笑地牵起她的手,不提半字前尘旧事。 有关风度这点,他倒是满分、一百。胜不骄、败不馁,让她不得不折服。 主动挽上他的臂,她绽开了眩目的笑颜。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倚进他怀里,她语含嗔意的说。 “请问。”大掌勾起她一小绺垂落额前的浏海,他贪恋地凝视她难得一见的娇态。 “你到底借多少钱给汉伯他们?” “几千万吧!” “几?”柳眉轻蹙,她不敢相信地二度求证。“你不知道正确数目?” “没指望要人还的东西,去记它干什么?”既劳心又劳力,累死了。 “你真的不会逼汉伯他们还钱?”虽然很喜欢泰迪,但君乐水还是不免为几个亲人也似的挚友担心。万一泰迪突然逼债,依虹烨山庄目前的营业状况,恐怕再拼上十年也不一定还得清债务。 她想亲耳从他口中得到一份对汉伯他们未来的保证书。 “平常我是不干送财童子这等事的。但虹烨山庄对我而言就好像……”他审慎地选择着形容词。“避风港吧!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不希望它因为一场意外就此毁于一旦,才会出钱帮助汉伯他们重建。” 事实上,以泰迪的身份,是不该在任何地方久居,或者经常出现的,以免被人掌握行踪,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常但虹烨山庄,不知为何,对于这块地方他就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自十年前头一回拜访此处后,每年,他若不想办法避开众人耳目,抽空上山庄度个几天假,这一年就过不下去了。 他也不明白怎么会如此依恋一个场所,但身为一名杀手,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难得有一样东西能够打动他的心,又何必固执,累死自己? 因此他很干脆地认了命,顺应心之所求,年年造访虹烨山庄,享受一下轻松快乐的平凡生活。 直到今年,他遇上君乐水,在她身上找到了另一种契合,忍不住猜想,或许早在十年前,他就倦了奔波,渴望安宁。 而南投这片好山好水适时安抚了他躁闷的心,所以他才会喜欢此地至深。 听到他的话,君乐水总算能稍稍安心。“我要谢谢你,助汉伯他们度过难关。” “你刚才谢过了。”他似乎爱上了她柔软的发,不停地拨弄着它们,感受发丝搔挠过指间,带来一种温暖的颤栗感,既舒服又刺激。“况且,我借钱的最大目的是为自己留下一片净土,心思不算纯正。” “还是感激。因为你让他们开心。”这一点最重要。 “那给我一个吻吧!”如果她坚持要谢,比起口头上的感激,或有昂贵的礼物,他更喜欢与她亲近。 “呵呵呵……”她掩嘴轻笑。越与泰迪相处,越觉得他可爱。如此忠于自己的欲望又不惹人厌的人很少。 “希望你不会后悔,几千万最终只换得一个吻。”语罢,她踮起脚尖,红嫩的樱唇贴上他含笑的嘴。 “绝对不会。”他迫不及待含住她的唇,感受它们的柔软如绵、馨香甜蜜,更胜方出炉的天使蛋糕。“如此销魂的吻,就算要我再出高一倍的价钱,我也愿意。” 近乎陶醉地,他大掌圈住她的腰杆,抱起,让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 呼吸变得急促,情不自禁,她藕臂环上他脖颈,毫不保留的敞开自己。 他的舌头迅速窜进她唇内,与她的丁香纠结缠绵、难舍难分。 当舌根被吸吮得发麻的时候,她迷醉了。 真爱如此美妙,她再也不愿放开。 #### 红豆饭,君乐水一直以为这是日本人的玩意儿。 想不到华婶、王叔、和汉伯庆祝她生平头一回交男朋友的方法也是——煮红豆饭。 虽然她很喜欢喝甜甜的红豆汤,但她不爱吃红豆饭啊! 更哀怨的是,这件事居然闹得沸沸扬扬,附近的商家、民宿业者都知道了。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很出名,在虹烨山庄这一带,没听过她“君乐水”大名的小孩子养不大啊! 好哀怨,呜!为什么她淡个小恋爱要搞得这般轰轰烈烈?她压根儿不想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但是悲剧还没结束。 “乐水。”不必回头看,光听那撒娇也似的低嗓,君乐水用膝盖想也知道,魏鞅回来了。 不过……跟在魏鞅身后那阵吵杂的脚步声是怎么一回事? 她心底有很不好的预感。 转头一望,一阵晕眩击中她脑门,急忙排开围住她欢欣鼓舞的人群,走到魏鞅身边,纤指揪起他的耳朵。“我不是要你解决掉剧组那些人吗?你干嘛又将他们带回来?” “我有啊!”耳朵的痛让魏鞅瞬间红了眼眶。“我带着他们在附近绕了一整天取景,但最后他们最喜欢的还是虹烨山庄的后花园,坚持回此地拍摄,我也没办法呀!”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休想给她推得一干二净。 “那你想怎么样嘛!”语音开始颤抖,他的耳朵快痛死了。 “带着你的人,”一字一咬牙,她手指着大门口。“滚!”最后那个音吼得好大声。 “可华婶答应我们留下来啦!” “什么?”太离奇的答案让她不自觉松了手,魏鞅的耳朵乘机逃出生天。 “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华婶。”他说得认真。 她转身,立刻杀过去了解真相。 “华婶。”在长方形餐台边找到华婶,她半推半拉将人拱进厨房。“魏鞅说,你答应让剧组的人留下来拍摄?” 一提起这件事,华婶脸上原本为君乐水终身有靠而泛起的笑容立刻敛去,顿成愁颜。“他们一排人跪下来求我,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她以为他们刚刚才回来的。 “我在厨房煮饭时,他们过来说的。” “这群赖皮鬼。”她火了。“没关系,我替你去把人赶走。” “算了。”华婶叹息摇头。“我告诉他们,后花园的草木栽培不易,希望他们能在我或你汉伯、王叔有空陪同时,再进行拍摄,他们也答应了。所以就让他们住下来吧。” “可是……”她觉得好愧疚,这一切的麻烦都是她惹出来的。 “我想没事的,只要他们别乱闯、乱踩,应该不会有大损伤。” 环臂抱住华婶,她难过地低言。“对不起,华婶。” “傻瓜,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笑开心点,愁着一张脸,多可惜?” “拜托,华婶,我和泰迪连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华婶也年轻过,很清楚少年人情爱燃起来似火烧,只要你们两个有心,这杯喜酒华婶是喝定了。” 饶了她吧!谈恋爱是一回事,要她在父母失踪之谜未解开前结婚,说实话,即便对象是泰迪她也办不到。 “尤其兰杰尔先生是难得的好男人……”华婶话说到一半。 “乐水。”魏鞅哭天抢地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明明已经有我了,怎么可以脚踏两条船,又去跟那个兰……什么东西的人在一起?” “姓魏的,我拒绝你不下百次了,你自己听不懂,怪得了谁?” 请原谅她心情不好,说话狠了些。可事实是,她真的快被魏鞅搞疯了,再没耐性与之周旋。 不意魏鞅的话却更教人抓狂。“你什么时候拒绝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深吸口气,她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崩溃。“你自己想想,我从来不曾答应与你约会,电话不接、有你参加的宴会我就闪人,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那个不叫拒绝吧!我知道,你生性害羞。” ok,她知道了,人不可以与猪对谈。试图让猪了解她的想法是她笨、她蠢、她白痴。为免将自己气死,她走人。 丢下在厨房里笑得半死的华婶与一头雾水的魏鞅,君乐水像后头有鬼在追,跑得飞快。 “我真是疯了,居然会去和魏鞅讲道理。”边闪、她边呢喃叨念个不停。 “你真的不怕死?”一个阴冷的声音随风传来。 “不怕。”浑厚磁性的低嗓,是泰迪。 君乐水好奇地依着声音来向寻去。 风中继续传来泰迪与另一个声音的对话。 “可恶,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这么觉得。” “你为何如此固执?” “我……”话说到一半,消失。 “泰迪,是你吗?”黝黑的夜色中,君乐水还没看到人,倒先发现一缕闪亮的金发,像白日里金阳残留下来的光影。 “乐水!”泰迪的惊呼声响起。 同一时间,周遭的林木传出一阵悉悉卒卒的声响。 君乐水愕然回头,一股冷意从脚底爬上心头。 第11章 “谁?” “乐水,你在这里干什么?”一株巨大的阔叶木后转出泰迪颀长的身影。 “这里只有你吗?”两手搓着双臂,她不懂,这乍然而起的惊骇是什么? 他沉默片刻,谨慎低言。“你有看到其他人吗?” 她摇头。“没有,但……”还是好冷,是天气的转变吗?总觉得不是。这股不适应该是来自某人对她的恶意。“我就是觉得有人在瞪我,想……对我不利。”而更令她不安的是,她有预感,这个人于她是完全地陌生。 有个陌生人蹲踞在暗处,企图伤害她;这种事怎么想怎么恐怖,她,更冷了。 泰迪想告诉君乐水实话,但藏姬就在附近,她或许会以为他在泄密,而对君乐水出手,那就麻烦了。 为免憾事发生,他决定藏住真相。“你多虑了吧!” “我怀疑。”她皱眉。“女人的直觉虽然没有科学根据,但有时准得吓人。” “是吗?”他缓缓接近,一手揽住她的腰。“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淘气的光彩在眼底一闪,她扬起唇角,两手攀上他后脑,手指带着韵律,来回抚触他的发。 “个人以为,干这种事要无声胜有声,阁下觉得呢?”一边说着,她的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的嘴。 她的喘息喷在他脸上,热热麻麻的,瞬间撩起他体内的情火。 “你说得对。”迫不及待地,他张嘴含住了她的唇。 他两人像分开已久,始终在亘古时光中寻找另一半灵魂的爱侣,如今好不容易觅着彼此,便再也不愿分离,但求紧紧相随。 明明身体已经贴合得密不可分了,她还是不停地倾过身子,心里有一股渴望,想与他合为一体。 他大掌由她的腰际挪移到她臀部,时轻时重的揉按。 “唔……嗯……”她情不自禁地扭着身躯,甜腻的呻吟化成一张迷魂的情网将他紧紧束缚。 激情在他体内爆发,呼吸出来的气息都变成了火。 他的舌狂猛地在她唇里搜寻,紧紧吸住她的丁香不放。 浓烈的情火包围着他们,超高的温度几乎让周遭变成一片火场,只除了一处——藏姬藏身九重葛树丛下,双目燃着蓝色的冰焰,注视阔叶木底下发生的景况。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里的枪枝保险被打开,准星对同前方,但目标不是泰迪,而是——君乐水。 第六章 黑夜像一袭厚重的天鹅绒,自天而降,笼罩整个大地。 君乐水安然沉眠于静寂的深夜里,呼吸平稳、睡颜安详,像是在作一场美丽的梦。 在梦中,泰迪陪在她身旁,幽默体贴;脸上的笑就像他怀里的泰迪熊一样,既可爱又可亲。 情不自禁地,她豁身扑向前去。他弃了泰迪熊,双手环住她的腰。 她倾身与他吻得密密实实,然后…… “唔!”一股黑色的力量乘着夜风,侵袭她的梦。 美丽的梦开始变质,被恐惧的魔爪一点一滴扯碎。 她伸手,试图挽留那逐渐逝去的安宁氛围却不可得;下一瞬间,冷汗湿了她全身。 “嗯……碍…”她辗转反侧,努力想挣出那恐怖的压力。 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跳得像要撞出她的胸膛。 不行了,她再也无法忍受。 “呃……哇!”蓦然一记呼声响起,君乐水惊恐的睁开眼挺坐起身。 “怎么回事?”她喘着,娇颜一片煞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近三天,她夜夜噩梦不绝,好像……被某种恶意缠了身。 “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念头才起,她立刻嗤笑自己的无知,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这等神鬼之说,愚蠢。 可是—— “什么人?”真的有一股杀气笔直朝她冲来。 猛地跳下床铺,她冲出卧房,山上的凉风送来一阵阴寒,她忍不住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谁?出来!”想不起自己得罪了何人,记得当初为寻找失踪的父母造访虹烨山庄时,为求工作方便,她广结善缘,以期多获助益,让她寻亲之途走得顺畅。 附近的人对她评价极高,应该是没人憎恨她的存在才是,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可偏偏有个人,夜夜在她窗边窥视,满满的恶意让她每晚无法安眠。 到底她做了什么样让对方怨她至此? 真想害她性命,也该给个理由吧!她不想做个糊涂鬼。 “我知道‘你’还在,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清楚?非得这样鬼鬼祟祟?”对着广大夜空,她张嘴嘶吼。 一个悉悉卒卒的声音自后花园方向传来。她蓦然转头,口才开——“有胆跟我来。”那是个乍闻冰冷、却清脆若银铃铛响的女声。 君乐水想也不想地跟上去。 “你恨我?为什么?我明明不识得你。”追到后门口,她见到一条窈窕有致的玲珑身影。 藏姬转过身来,冷艳的外貌在银月的烘托下更显清丽动人。 君乐水倒吸口气,美丽的女人她也见得不少,但如藏姬这般韵致动人者,却是生平仅见,这样的大美人因何憎恨她入骨? 怀着一股好奇心,她扬起了唇角。“我可以请问你贵姓芳名吗?” “藏姬。”美人儿连名字都很有味道。 君乐水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名字。让我猜猜,你恨我的理由该是……莫非我抢了你的男朋友?”她随口说说罢了。 不意藏姬竟慎重一点头。 她下巴掉了下来。“哪个男人这么没眼光?活生生一个绝世佳人不要,却选中一只丑小鸭?” 这会儿换成藏姬呆滞了,做梦也没想到君乐水是这样一个……无理头的人,倒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我告诉你,那种不识你好的男人不要也罢,我介绍其他更优的男人给你。”不知为何,这藏姬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周身的气息好像……是像谁呢?转动着脑袋瓜子半晌,一点灵光闪过。对了,她的气质像泰迪,不过她比泰迪严谨认真多了。 真奇怪,最近君乐水常遇到这种人,有点莫测高深,却又吸引力十足,让人见了就是忍不住想要去探索。 藏姬愣了一下,迅速恢复冷静。“我见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离开泰迪。” “原来那个眼睛去糊到蛤仔肉的人是泰迪啊!”慢着,那位姓兰杰尔的家伙该不会也是棵花心大萝卜,专玩脚踏两条船的把戏吧?果真如此……哼!君乐水心头涌起一股气,决定让那位负心汉尝尝什么叫“致命的吸引力”。 “眼睛……什么肉?”藏姬的中文是不错,却还不到能听懂台湾俚语的地步。 “噢,那无关紧要啦!”她摆摆手。“请问泰迪与你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我离开他?” “我与泰迪是伙伴,找你只有一个原因,你与他不配,请你离开他。” “愿闻其详。”道理充足,要她离开泰迪,她是可以考虑;但无缘无故地要她弃情郎远去,不好意思,她可办不到。 藏姬沉默半晌,她本就不是口舌利便之人,又得顾及不泄漏组织机密,要解释便有了困难。 “你们的背影差太多。”最后她只能这样说。 说实话,取笑别人确是件没道德的事。但面对藏姬蹩脚的理由,君乐水很难不笑。 “那你又明白我的真实来历了?”她问。 “君乐水,二十七岁,每年两度造访虹烨山庄,目的是寻找失踪的父母。”藏姬念出了流传在南投山区,人人皆知的传言。 “是没错,但你还是没说出真正的关键。比如我的家世、工作、经历……等等。” 藏姬一时语塞。 “看吧!你又不晓得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如何能断定我与泰迪不配?” “只要是平凡人都与他不配。” “难不成泰迪是天神下凡,或者妖物成精?” “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只要是人,就没有谁与谁是天生不配的。要论适不适合只有看他们来不来电,愿不愿意去适应彼此。” “但泰迪是个杀手。”一时节冲动,藏姬泄漏了秘密,娇颜顿成死灰。 真相确实让君乐水吓了一跳,但久历红尘,她也不是省油的灯。“那正好,我本身是个老鸨。老鸨母配杀手,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绝配。”她兀自笑得开怀。 藏姬却呆了。 “所以喽!”君乐水两肩一耸。“你的理由不足以让我离开泰迪,只好向你说一声,不好意思。” 有点恼羞成怒地,藏姬强辩。“你会后悔的。” “那种事只有天知道了。” “哼!”怒哼一声,藏姬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君乐水才猛地吐出紧憋胸膛良久的气息。 说真格的,藏姬不愧是泰迪的伙伴。干杀手的人身上就是有一股威猛的厉气,尤其当他们认真起来的时候,那真是教人一见就怕。 幸亏藏姬没多用她的长处逼人,否则君乐水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时脚软,溜之大吉。 只是……真想不到泰迪竟是名杀手,不晓得他与她结缘后,会不会继续干那行业? 对于为了生存而做的事,君乐水没有太明确的是非观念;否则,她也不会为了生活,开设贩梦俱乐部出卖四个弟弟的色相了。 可她终是女人,渴望安定,若要成家,她不希望婚姻生活处处充满危机与刺激,那她会疯掉。 但愿泰迪在与她交往时,会慢慢孕育出安定的念头,要不然……“救……救命……”若有似无的呼救声,像根针,笔直射了过来。 第12章 君乐水跳起来,就是这个声音,数日前,她与泰迪相约后门口见,那时听见的求救声就是它。 “谁在那里?”沿着声音的来处,她离开后门口,转入了后花园。 “是谁在叫救命?”三更半夜,四下无光,君乐水只能[奇書網整理提供]凭着白日里的记忆,在花圃中小心寻找。 “救命……救救我……”声音低低闷闷的,似乎被某种东西给压制住了。 “你是谁?你在哪里?”走走停停,她来到了花园的最中央。 “你说话啊!你不开口,我找不到你,怎么救你?”她呼喊。 但求救声却不再出现。 一股凉意揪住君乐水的心。“喂,你发个声啊!”她越叫越大声。“不然应句话也行,否则我如何救你?喂!”话落,她屏气凝神,试图再度辩出求救声的来源。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四周除了风吹树叶扬起的沙沙声外,连声虫鸣蛙叫也没有,更遑论什么求救声了。 “喂!”不信邪,她叫得更大声。 “乐水,三更半夜是你在叫吗?”大概是被她的叫声吵醒,泰迪肩披一件薄衫来到后花园。 “泰迪!”一见情郎,这几夜累积下来的疲累与紧张顿泄,她迫不及待扑进他怀中,紧紧拥住他。 泰迪被她吓了一跳,搂紧她。“怎么了?” 她摇头默然不语。 两个人就这么紧紧相偎着,眼里只有彼此,以致没发现,有一条人影正戒慎恐惧地趴在花丛间,一声也不敢吭。 #### 听见吼叫声,泰迪在后花园寻到心神不宁的君乐水后,便将她带回他自己房里,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压惊。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到后花园干什么?”他问。 接过水杯的同时,她眼含异色望着他。 “干嘛?”顺着她的目光,他来回打量自己半晌。“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睡衣?”确实很别致,棉布上虽印着泰迪熊的图样,但大方的剪裁与精致的手工,却让整套睡衣不显幼稚,反而出众极了。 她睨他一眼,底下头,一口喝光杯内水,然后淡淡吐了两个字。“藏姬。” 他证了下,仰天大笑。“她真是不死心啊!” 她双目眨也不眨地睇着他。“你没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牵起她的手。“她跟你说了多少?” 她揉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白皙的指间只有食指上有着薄薄的茧皮,看来他擅长的是以枪枝取人性命。 唉,想不到这只让她迷恋、万般销魂的手竟沾染血腥,而她只觉感慨,却不畏惧;她与他是不是很不正常? 然而他们也非天性如此,是环境将他们磨练成这样的,能够怪他们吗? 叹口气,她轻言。“你是个杀手。” 他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口陈述起自己的过去。 “我是个弃婴,出生没多久就被丢在纽约街头,一个拾荒老人捡到我,抚养我至五岁,后来老人在一场帮派火并中,误中流弹而亡,我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街童。纽约虽然有很多谋生管道,但对于一个五岁孩童来说,生存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只能偷抢拐骗,以维持最基本的活命要件。十三岁那年,一个恐怖分子被国际刑警逮捕,押送经过我的地盘,却被另一个组织的人劫走。军警两方的人都认为事情与当地帮派脱不了干系,于是进行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扫荡。我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势力被瓦解一空,心头一火,单枪匹马混进那个组织,用了一年的时间鲸吞蚕食,毁掉那个组织,算是给自己报了大仇。然后我回到原来的地盘,本来只是想再建一个帮派,想不到却被fbi的人逮住,原以为这下牢饭吃不完了,不意他们竟想吸收我进入联合国的黑暗部队。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这辈子也只求活下去,别饿死了,就答应他们进军校,接受各种训练,直到二十二岁顺利完成生平第一件任务,从此独立作业,直至今日。” 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描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但她却听得心跳加快,不必亲身经历也知道,那绝对是一段万分惊心动魄的过往。 “我以为我的过去已经够可怕了。”良久,她喘口气,这才知自己其实很幸福。 他笑,执起她的手,亲吻一下。“父母骤然失踪,留下五千万债务给五名未成年的子女扛。这也的确是一段很可怕的往事。” 原来他早知她的一切。她松口气,基于礼尚往来的游戏原则,她其实应该在他表明一切后,也将自己敞开在他面前。 但对于过往,她尚未完全释怀,每回想一次,就要痛上一遍,她着实没那勇气来回撕扯着心头的伤口,他能明了,免除她的为难,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猜,当年你毁掉的那个组织一定很不简单。”她轻笑,顺势偎进他怀里。 “听说啦!只是听说,它曾经是纽约第一大黑帮。”他笑得顽皮。 她嗔他一眼。“真是了不起啊!大帅哥。” “哪里,能得你的夸奖是我的光荣。”他底头,亲吻着她的眉、她的眼。 “不过……联合国的黑暗部队是什么?好像从没听人提过。” “简单来说,就是专门处理国际间,无法以正大光明手段解决纷争的机构。” “比如,暗杀。” 他颔首。“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私底下的肮脏事可多得很。” “话虽如此,这些事还是必须有人去做。”她明白这世上有光明必有黑暗,只是……“未来呢?你要一辈子待在那里吗?”她对他的工作没意见,只是怕危险。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不死金刚,可以一辈子在前线冲锋陷阵,我都有三十好几了,体能也正由巅峰状态往下滑,再不急流勇退,难不成要等到马革裹尸时才甘心?” 想不到他还懂得“马革裹尸”这句成语,中文程度真不错,“所以说,你准备离开联合国了?”果真如此,她大概猜得到藏姬找她谈判的原因了,藏姬一定不希望泰迪辞职,才会想,搞走她,就可以将泰迪抢回去了。 不过藏姬忘了一件事,泰迪要这么容易被影响,他就不是泰迪了。 “我已经辞职了。”手指膜拜似地抚过她娇美的容颜,他语含叹息地道:“前半辈子,我一直在泥沼中打滚,我累了,如今只想安定下来,娶个可爱的老婆、生几个孩子,建构一个甜蜜的家。乐水,你愿意同我一起吗?” 他的求婚让她感动得眼眶发热,但……“你的梦也是我的梦,只是……我还有心事未了,所以……”最后的理由被一声哽咽给淹没了。 “如果是为了你父母的行踪问题,我可以帮你。” “我已经找了好几年了。”可惜始终一无所获,她都快绝望了。 “你忘了,我有不同的背景。”干杀手的,别的本事他不敢说,但找到目标、并加以伏击的能耐,至今为止,他称第二,可还没人敢霸占那第一的位置。 “我知道,你早说过要帮我。”她一直将他的承诺放在心里,然而,她依旧愧疚。 “别想太多。”他揉揉她的发。“倒是你还没告诉我,三更半夜的,你在后花园叫什么?” 想起这件事她就毛骨悚然。“你知道吗?我已经连续两次在后门口听见有人叫救命了。我四处找来找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你说是不是见鬼了?” “或许有人恶作剧?” “但那呼喊的腔调不像啊!”她歪着头想了一下。“那声音很虚弱、很无助,好像一个人被折磨了很久,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你确定没听错?” “一次还可能是听错,我都听到两次了,哪还可能有错?”她用力地喟口长气。“除非我得了幻听,否则绝不会有错。” “是吗?”他无言,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 静默的气氛在房里弥漫,一点一滴,最终变得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君乐水终于受不了,用力推一下泰迪的肩。 “喂,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弄得她都快神经衰弱了。 “我只是在想,虹烨山庄的后花园里景致如画,该是很好的宣传重点,为何这里的人从未想过利用它来特别广告一番,以招揽更多的游客光顾?”他呢喃自语着。 “什么?你再说一遍。”她没听清楚。 “我是说,换成我是虹烨山庄的经营者,一定会开放后花园,借此吸引更多热爱大自然的人士前来住宿。” “我也这么觉得。可王叔他们却不赞成,直说自己年纪大了,接待不了太多客人,宁可少做生意,但求周全的服务,能让每个上门消费的客人都感到满意。” “是吗?”那该是有一定的年龄后才浮现的想法吧?但这座虹烨山庄从开幕时就是这样了,他不免有些怀疑。 “你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线索吗?” 看着她,泰迪想起她与虹烨山庄三位经营者间亲人也似的感情。要告诉她这些无凭无据的猜测吗?还是算了吧! “没有,只是随便想想。”最后,他选择敷衍过去。 “真的?”她疑惑的眼望着他,不大相信这位厉害的杀手大人会有随便想想的一刻。 “你在怀疑我吗?”扬着邪肆的笑,他倾身吻上她耳垂。 “没错。”她不喜欢被打发,执意要得答案。 “我做了什么让你怀疑?”舌头舔上她的耳,他努力地想要取悦她,或者说,转移她的注意力。 第13章 “你做了很多。” 她躲着,气息开始微喘。 “哪里?” 圈住她腰肢的手臂更形用力,他吻得她无处可逃。 “从头到脚。”几乎是嘶喊出声,她出拳捶向他肩膀。“住手,别这样。” “哪样?” 反正他是打主意赖皮到底就是了。 “没有?那你的手是在干什么?”欲火焚毁理智,她已经没力气逃了,只能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瞪着他,却毫无威力。 “按摩啊!”边说,他力舔吻着她嫣红的樱唇。“瞧你气色红润的,多么诱人啊!” 不知是欲火还是怒火?总之,她体肤是一片烫热。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忍不住气,她张口咬了下他的唇。 同一时刻,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打小为了生存而磨练出来的战斗本能瞬间被激发,他悠闲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凌厉如野兽。 “这还不叫‘便宜’吧,真正的‘便宜’应该是——”手下一个用力,他毫无预警地将她推倒在床上。 “啊!”她吓一跳,但更多的兴奋却在体内升起。突然,某种激情冲入心底。情不自禁地,她揽住他的肩,轻喃。“我爱你。” 下一秒,他的亢奋又胀大了许多。 她吓得瞪圆了眼。 而他的脸上则出现了些许尴尬。“抱歉。” 忽地,她再也忍不住地吃吃笑了起来。不管这个男人曾经多么威风、能干,在她眼里,他始终万般可爱,教她怎能不爱? 轻轻的仰起头,她舔了一下他的唇,低言,“傻瓜。”然后,她纤掌扬起,拍一下他的臀部。 而她还是感到微微的疼,只是更多的柔情将之转化成感动,让她满怀喜悦与满足。 第七章 一般人初夜过后的第一天早晨大都会怎么过? 是与情人拥吻心乐?还是面对可能怀孕的难堪?抑或被捉奸在床,饱受一顿炮轰? 不管如何,君乐水都以为那绝对比她的处境好上百倍。 毕竟,他们不会有一对好凑热闹的叔伯将她头一回与男人上床的事公告大众,然后顺便开宴会庆祝他们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活到二十七岁依旧是处女一名的好女孩终于开窍了。 天哪,她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汉伯、王叔……”抱着脑袋蹲在厨房角落里哀嚎,她再也没勇力出去见人了。 但悲惨的事却尚未结束。 “乐水。”第三位好长辈登场,接手“折磨”她的任务。华婶遮遮掩掩地将她拉进了她与汉伯的房间。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过与男人上了一回床,只要是女人,多数会有这样的一场经历,她也没比较特别,上天何其残忍,要如此对待她? “你别怪华婶多嘴。”她将她推坐到梳妆台边。“乐水,你……你们昨晚,有没有……嗯,就是那个……”瞧华婶未语先羞的,着实可人,只要目标对准的不是君乐水,说不定她会很乐意在这里玩上一玩,但问题是……“那个是哪个啊?华婶。”此时此刻,她在受打击,可不可以放她一个人哭,别来烦她?呜……她好可怜,连哭的自由都没有。 华婶焦急如热锅上蚂蚁。“就是那个嘛……呃,保保……保……唉呀,防护啦!” 原来是这玩意儿,了解。君乐水好无奈、又好无力地点了点头。“华婶,你说的如果是保险套的话,泰迪有戴,你别担心。” 听见这么露骨的说辞,华婶一张风韵犹存的俏脸霎时喷出焰火。 “乐水,女孩子讲话要含蓄点,别这么口没遮拦。”好羞人呢? “有吗?”这是很基础的卫生常识吧? 华婶用力一颔首。“在我们那个年代,女孩子要敢当众说这种话,早被打死了。” “不会吧?”好大的代沟。 但华婶却一副极严肃认真的表情。 一个念头蓦地浮上心头,君乐水骨碌碌的眼珠子一转。“华婶,我问你一个神圣的问题好不好?” “好啊,你问。” “当年,你们上到健康教育第十四章时,是直接跳过去呢?还是老师有讲解?” 闻言,华婶的脸岂止是红,简直烧起来了。“如此羞人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你们不必背那些子宫、阴道、睾丸……等名词?” “你……”华婶抚着胸前,站起来,走到床边,再软软一倒,昏了。 “真好。”孰料君乐水却欣羡的大叫。“记得我读书时,背那些东西可背疯了呢!”她出生时的年代不像华婶那般保守,却也不比时下开放,正值性教育受到重视的起头阶段。 为此,健康教育老师可是铆足了劲努力教学,考试时,更常见两张男女性征的大图表贴在考卷上让学生填各部位器官名称;更狠的还有叫学生当场画图的呢! 所以说,不全背起来,考试时就等着吃鸭蛋吧! 华婶努力地挣扎,半爬半走离开床铺。还是闪人吧,再待下去她怕会被君乐水吓得心脏麻痹。 “华婶,你要走啦?”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君乐水反而不习惯。 “你只要记得尽快结婚就好。”话声虚软得像随时会断掉,可见华婶受打击之深。 “呃,可是……我想找出父母行踪后再谈婚姻耶!” 华婶看着她,好久、好久后,尖叫出声。“我立刻去找你汉伯和王叔,要他们逼兰杰尔先生向你求婚。” 话声还在君乐水耳中回绕,华婶的身影已跑得无影无踪。 “好厉害。”她忍不住赞叹华婶的动作敏捷,同时小小吐了下舌头。 别怪她恶劣,在她这么发疯的时候,泰迪却悠悠哉哉地四处游逛,未免有失公平。 既然如此,不如两个人一起下地狱吧! #### 泰迪一直觉得魏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一般人被同一名女子连续拒绝了三、五次,大概就会死心了,魏鞅却不,反而越挫越勇。 而且,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始终坚持自己与君乐水是天生一对,她的拒绝不过是害羞,绝非对他无意。 真不知魏鞅的自信是打哪儿来的?比钻石还硬实,简直无坚不摧。 即使事情已走到这步田地,他和君乐水的交往获得众人认同,两人也确定了两情相悦,魏鞅还是死不承认自己被拒绝了。 所以一大早,君乐水在他房里过夜的消息传出,魏鞅立刻找他到后花园单挑。 “你这个卑鄙小人。”话都没谈上一句,他的拳头已经飞过来,不过……泰迪实在是很懒得挡,像这种绣花枕头,别说挨他一拳了,给他打一百拳他也不痛不痒。 但他讨厌弄脏衣服,所以微微侧身,让拳头擦着手臂掠过,然后再抬脚一勾,顺利让魏鞅飞进花圃中,跌个狗吃屎。 “唔,啊!”魏鞅当下撞得头晕目眩,鼻血都飙出来了。 泰迪低头看着他,这样的敌手教他如何鼓起力气还手?唉!摇摇头,还是闪人吧! 边走,他呢喃自语。“无聊毙了,不如找乐水去喝下午茶。”想到就做,他的脚步轻快又愉悦。 却瞧得魏鞅齿目欲裂。“站住,你这个只会使下流手段害人的家伙,连与我单挑的勇力都没有吗?胆小鬼。” 泰迪顿住脚步,回头望了他半晌,走到花圃中央,拾起一块区隔花圃用的红色砖块,扬起手刀劈下。 嘟地一记闷响,砖块应声断成两半。 “等你的拳头有如此劲道的时候,再来找我吧!”话落,把砖块放在他面前,泰迪快乐地走人去也。 魏鞅望着碎裂的砖块良久,怒吼爆出胸腔。“不过有几分蛮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头脑比你好多了,总有一天,我会把仙子抢回来。“闻言,泰迪差点跌倒,这家伙的豆腐脑袋会比他好?呵,是说把它们拿去煮一煮,豆腐渣的味道会比人脑好吗? 如果是这种判别法,他承认,他的脑筋是没魏鞅好。毕竟,他对干煎人脑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理他,继续走。 魏鞅却不肯放弃。“你走着瞧好了,不需多久,仙子一定会回到我的怀抱的。” 然后,一句凉凉的反驳声被丢下来。“要仙子去天庭找啦!”别怪君乐水残忍,今儿个一早,她已被搞得够发疯了,不找个人来泄泄怒火,难道真要憋得自己内伤? 泰迪听见她的话,喷笑声逸出喉口。 “你也算狠了。”他走过去,伸手揽她的肩。 她却心情不佳地闪掉。“别碰我。” 他眨眨眼,改而勾住她的腰。“生气啦?” “换成你,看你火不火?”一大早就听闻自己的情事被传得满城风雨,君乐水都快抓狂啦! “换个方向想,他们是在关心你。” “理智上知道,情感上无法接受。” 他轻笑出声。“这样吧,我带你去兜风,顺便喝咖啡,让你消消火?” “一杯咖啡就想打发我?” “蛋糕、甜点任你吃到饱。”他追加诱因。 “这还差不多。”冰颜终于融化,她展露春风也似的甜笑。 “那走吧!”牵起她的手,一对小情人快快乐乐地准备约会去。 花圃正中央冒出一条怒火翻腾的身影。“站祝”魏鞅双手叉腰大吼。 无奈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泰迪和君乐水根本当他是透明人、压根儿不存在,自顾自的卿卿我我。 魏鞅气得眼眶泛红。“乐水,你真的变心了吗?” 她胸口涌起一股无奈,本欲回头解释,又想起过去数不奇$%^書*(网! 第14章 &*$收集整理清的前车之鉴,魏鞅根本不是个会采纳别人意见的人,这样的人跟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因此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乐水……”魏鞅激烈的声间变得软弱。 君乐水的脚步走得更沉重。 “如果我能帮你完成你毕生最大的愿望,你会重新回到我的怀抱吗?”为了成全心头这份爱,魏鞅几乎是不顾尊严去哀求了。 “魏鞅,爱是两情相悦,不是互换条件。”她只能这么说。“我们两个并不合适,你何不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 但魏鞅根本听不进去。“你等着看好了,有关你父母的行踪,我也许有线索了,待我再仔细想想,或许能帮你解决悬在心头多年的困难,届时,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们的未来,我……”他话说到一半,泰迪突然来到他身边,悄无声息地掩住他的嘴低言。“你知不知道对犯罪者而言,到处嗅东闻西的人是最讨厌、最让人急欲除之而后快的?你若不想死,最好别把这种话到处嚷嚷。”他是认真的。 可听进魏鞅耳里,却只觉快意。“原来你的弱点在这里。哼,我不会上当的,咱们走着瞧,这回我绝对会把乐水抢回来。”话落,他很快地跑掉。 “喂——”泰迪唤他不回,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但愿他的打草惊蛇不会惹出大祸。”话虽如此,他脑海里的警钟却依然敲个不停,隐隐约约明白,平稳的生活要逝去了,麻烦与刺激将接踵而来。 #### 山风拂上脸面带来一阵舒爽,似可涤清心头所有烦忧。 “好舒服。”就着敞开的车窗,君乐水面对满山青翠倾吐沉郁浊气。 “没错。”放眼望去,山岚波动,翻腾滚跃,处处皆是美景。“这才是人生啊!”泰迪亦同样感叹过去的凡夫俗子,置身如此仙境,却仍旧四处奔波操劳不停,蠢啊! “做人偶尔确实需要放松一下心情。”她附和。 “你喜欢,以后我们每年都来。”他喜欢宠她,感觉甜蜜又温馨。 “嗯。”她回眸,给了他一抹娇俏艳丽的笑。 他用力咽口唾沫,莫名有种压迫感。“乐水,你……”“放松虽是必须,但既身处红尘,就不该忘了现实,否则便成了逃避,你说是不是?”她笑得又野又媚。 “呵呵呵……”他苦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早知她非傻瓜,企图哄骗她的自己才是笨蛋。 “在后花园里,你跟魏鞅说了什么?”那时,他突然压低声音,她就觉得奇怪。事后,他又急着哄她出游,摆明了做贼心虚;但她还是不明白他的目的为何。 直到上了车,面对秀丽山河,万般精巧风光尽落眼底,一个念头就这么闯进她脑海。 不敢相信,他这么大胆,竟敢怀疑她的朋友,一点怒火燃上心头。她凌厉的眸光眨也不眨地瞪着他,非逼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瞧她暴怒的模样,他就知逃避无望,不如直言。 “我要魏鞅小心隔墙有耳。他要查的恐怕是一件刑事案,稍有差池,可能连命都不保了。” “你好差劲,也不想想华婶他们对你多好,你居然说得出这么不负责的话。” “我说的是经过审慎考虑的事实。你仔细想想,是谁告诉你你父母当夜就开车离去,又提不出确切证明?” “是华婶他们没错,可这件事也得到许多人的证实啊!” “但没有人见过那夜坐在白色bmw里的人的真实面目,除了华婶他们三人。” “他们也没说自己看到,只是依情况判断,车子是我父母的。开车的人理所当然是他们。” “荒谬,你以为这种说辞在法庭上站得住脚吗?” “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华婶他们说了谎,而且……”她不敢想像,费尽千辛万苦查出的真相可能是……那三个她一直当成亲人的长辈竟是害她父母失踪的真凶。 “我是没证据证明他们说谎,才希望魏鞅小心,别打草惊蛇,以免招祸。” “你以为谁会害魏鞅,华婶他们吗?别忘了,他们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哪里还有力气害人。” 明白她是太过激动了,才会失去冷静。他深吸口气,捺下性子,重新解释。“我再说一遍,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指明任何人为嫌犯,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你调查的事情不简单,请凡事小心以保平安。” 他的话听进她混沌的脑子里,怒火熄灭,换来一阵泄气。“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失态了。” “我明白。”他将车停在路边,探过手去,环住她的肩。“父母失踪后,你一肩扛起债务,璀璨青春从此变色,而那时你才十七岁,在遇到华婶他们前,你几乎忘了什么叫撒娇、什么叫受宠。他们给了你亲人才有的温情,从此你每年定期造访虹烨山庄,明着是说来寻找父母,其实,你心里有一部分也是想重温一下被人疼爱的感觉。” 炽热的泪水滑落,灼烫了她粉嫩的颊。“华婶他们不是像亲人,他们已经是亲人了。”真实的她并没有那么坚强,她的心是脆弱的,总是怀着不安,因此才会极度渴望稳定。 遇到泰迪是她生命里另一场变故,原以为她会不婚的,或者在寻出父母失踪的理由后,认真找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嫁了。 做梦也想不到她会爱上泰迪,一名杀手,周身长年笼罩着神秘莫测的气息,却深深吸引了她。 她猜这是因为他们都同样经历过沧桑,他们都曾为了生存而视道德、法律于无物,而且两人都不曾否定过昔日的作为。 然后,在颠覆半生后,他们有了相同的梦想——平静安稳的生活。 他们努力筑梦,踏实执行,两人携手,总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她还是错估了自己的软弱。即使事情已过了十年,她依旧没办法放开胸怀接受。 “我知道。”泰迪大掌掬起她的泪,珍而重之。“只是你也别太担心,这些日子我四处探访也仅是一个线索:你父母拥有的那辆白色bmw,在离开南投山区后,就此失去踪影,再也没人瞧见过。” 她眨眨眼,有些觉得自己白哭了。“就只是这样,你便把怀疑的箭头转向华婶他们?” “我早说过我没证据啦!” “那就别信口开河。”差点吓死她。 “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辆白色bmw在山里转的时候并未隐藏行踪,又是加油、问路、买饮料的,好像故意让人瞧见它。这一点对于想要逃亡的人未免离奇了些。” “这疑点我也想过。不过我父母并非谨慎之人,就算搞出一些纰漏,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问题是,他们离开山区后,却把行踪藏得非常好,像是世间从无他们两人似的,彻底消失了。” “是啊!”这一点连她也无法解释了。 “你父母果真天生粗心,就不可能消失得如此彻底。否则便是……”他沉下声音,慎重的眸盯着她。 她知道他在等她准备好,用力深吸口气,她紧闭眼睛半晌,睁开。“你说吧!” “当夜开车离去的人或许不是你父母。” “那我父母会去哪里?” 他抬眸,遥望远处好山好水,一股沉沉的痛楚袭上心头。“也许他们从未离开过这片山区。” “你是说他们就藏在这里……十年来……”瞧见他唇边冷酷的笑,她蓦然住口,思绪转向另一个可怕的地方。“不会的,我父母……”“是自愿隐居或者被迫藏起,我不得而知。”他很善良了,没有用“埋”那个字。 但君乐水体会得出,泰迪其实已确定她父母不在人间了。 她双手掩住脸面,才停的泪又泊泊涌出。 十年来,她一直想要寻找真相,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这漫长的时光中,她应该是已做好接受一切答案的心理准备,奈何乍闻此言,她仍是震憾得几乎崩溃。 泰迪大掌来回抚触着她的背,对于她心里的痛,他无能为力,不过他可以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分担。 时光一分一秒过去,她的泪没有停,始终狂涌如泉。 唯一幸运的是,她身体的颤抖一点一滴停止了。 好长的时间里,泰迪只是无言地伴在她身边。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沁凉的山风变得寒冷,黑夜正在驱逐白昼。 “回山庄吧!”他说,收回抚慰她的手,发动汽车引擎。 她点头,无言,还是不肯将脑袋抬起。 他也不逼她,平稳地开着车子往回程走。 半路,他发现她单薄的身子抖了一下。“冷啊?”他关上车窗,正准备开暖气。 “我突然想起,我们忘了去吃蛋糕。”她红着眼,哀怨地吸着鼻子的模样就像只无助的小猫,可爱极了。 他忍不住探过手去,捏了下她通红的翘鼻。“你这家伙……”“小心!”她蓦地大喊。 几乎是下意识地,泰迪连看都没看,直接踩下煞车。 那真是千钧一发的危机啊!他的车头堪堪停在一名乍然转出山拗的妇女身前,紧紧贴着她的身,只稍再前进那么一丝丝,现场大概要见血了。 感激泰迪敏锐的反射神经免除了一场车祸。 君乐水慌忙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魏夫人,你怎么在这里?”妇人是山脚下美容院的老板,亦是王叔的忠实拥护者,每日都会抽空上山探望心上人,不论晴雨,堪称一代情痴。 第15章 不过她一直是以汽车代步,怎么今天自己走起路来了,这要走到何时才下得了山? 惊魂甫定的魏夫人颤着手指向前方一抹黑影。“我的车在那里抛锚了,正愁着,远远瞧见你们的车头灯,就想找人求援,所以……”“你就冲出来拦车了。”这答案让君乐水差点昏倒。 “对不起,我也知道这很危险,但我一时急慌了,才会这样,请你们别见怪。”魏夫人一身骨头都快抖散了。 瞧她怕成这德行,君乐水满腹抱怨也发不出来,只得长喟口气。“算了,下回小心点。”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了。”一次就够她吓上一年,魏夫人哪敢再来第二回。 此时,泰迪亦下车。“好久不见了,夫人。” “兰杰尔先生。”魏夫人看着他,手足无措,“我很抱歉。” “没事就好。”泰迪抬手阻止她的赔礼,提议道。“既然你的车出了问题,那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那多不好意思,我可以走下去。”虽然本意是想求援,可闹成这样,她也不敢再多做要求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天色渐渐暗了,你一个人独身女子走山路也危险,就让我送你吧!”更重要的是,放魏夫人这样一只惊弓鸟在外头乱飞,对行车安全是一项大威胁。 君乐水也加入劝慰行列。“好啦,我们也不是陌生人,你客气什么呢?” “但……”魏夫人犹豫着。 君乐水却已推着她往车子方向走。“反正你跟王叔也只差注册了,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王婶,到时还要请你多指教呢!你就别再拒绝了。” 闻言,魏夫人羞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怔忡也被推进车里,强行送下山去。 第八章 魏夫人喜欢王叔的事,几乎民宿附近的人全知道。 君乐水一直很佩服她的痴情,也感叹她的想不开;一个男人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绝不会因为你对他掏心掏肺就改变心意。 照她看来,王叔根本无意于婚姻,因此不管魏夫人如何多情,也得不到铁心郎君的承诺。 君乐水很想劝她算了,不过她怀疑,在痴心付出六年后,魏夫人是否有勇气,或者甘心放弃。 人常会在诡异的地方执着,然后将自己逼入绝境;其实退一步海阔天空,有时候,认输反而是一种赢。 “到了。”在经历一段漫长的沉默后,车子终于抵达山脚下魏夫人的家。泰迪特地下车为她打开车门。“晚安,夫人。” 但奇怪的是,魏夫人似乎不想下车。 她欲言又止的望了泰迪和君乐水好半晌。 最后是君乐水受不住沉闷地开了口。“夫人,你有话对我们说是不是?”边说,她边向泰迪使个眼色,要他先回车内坐好。 泰迪会意的颔首,关上车门,转回驾驶座。 “夫人,你有话直说无妨。”君乐水安抚她。 魏夫人又踌躇了很久,期期艾艾地说道:“我……这真是很不好意思,但我喜欢王叔的事你们大概都听过了,我想,能不能请你们在王叔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呃!感情事是美言几句就能成的吗?君乐水呆了。 倒是泰迪反应快。“夫人,你怎么会以为我与乐水对王叔的婚姻观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 “你们一个是他的大恩人、一个是他最疼爱的晚辈,我相信只要你们多劝劝他,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他总有一天会忘掉失踪的未婚妻,转而爱上我。”有关爱情,魏夫人的执着可比金石。 “王叔有未婚妻?”这件事君乐水从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吗?虹烨山庄刚开幕时,是两对夫妇在经营,汉伯和华婶,王叔和他的未婚妻巧萍。不过十年前开幕仪式过后,巧萍突然失踪了,从此王叔就一直在等她。”正因为心上人是个痴情种,魏夫人才会更放不下。 “十年前……开幕仪式后——”天啊,该不会就是她父母失踪那日吧?君乐水抚着抽痛的太阳穴,快昏了。 “咦……”魏夫人望着君乐水片刻。“看到你我才突然想起来,你父母和巧萍竟是同一天失踪的,真是巧。” 巧合吗?说实话,泰迪这辈子对于巧合、偶然这些事是从不相信的。他一向认为事在人为。 君乐水也不信,因此她继续追问。“魏夫人,你可以把那日的事重新详述一遍吗?” “其实也没什么啦!”毕竟已是十年前的往事,临时要魏夫人想,她还真是想不周全。“那天……我记得是三月初八,虹烨山庄开幕,因为经营者俱是当代知名人物,所以开幕酒会办得非常成功。山庄里来了好多人,几乎是客满,你父母大概也是受邀的宾客之一,这一点我不是很清楚。而我则是本地的代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王叔,几乎可说是一见钟情。不过当时他身边已有巧萍,那时我真是很羡慕他们,只是谁也想不到,隔日一大早就听说巧萍失踪了,王叔怕她是在山里迷了路,还特地请人去搜山,可惜一直没找到,几年后,你来到这里,说要寻找蜜月未归的父母,我们才知道原来那夜不见的不止一人,而是三个。” 离奇的故事让君乐水越听,心忍不住越沉。 一夜消失三人,仅是单纯的巧合吗?或者……真相其实丑陋得教人不敢相信? 适才被泰迪植下的怀疑种子选在此时萌芽扎根,遮住了她向来直视光明面的视线,神智趋向阴霾,她再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君姓夫妻失踪疑案,已逐渐走向另一种诡异的发展。 #### 失魂落魄地别了魏夫人,君乐水让泰迪带回虹烨山庄。 一路上,她垂头丧气,他也体贴地不置一辞,任她以自己的速度理清心头疑云,再决定下一步将走向何方。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得叮咛。“乐水,不论你心里有何答案,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瞄他一眼,她沮丧地开口。“如果你是要叫我冷静小心,别冲动行事,那就甭忙了。我比谁都珍惜自己这条小命,不会乱来的。” 他扬高唇展露一抹赞赏的笑。就知道他好不容易看上的女人不会是个笨蛋,多佩服自己高超的好眼光啊! “我送你回房。”最后,他选择什么都不说,信任她。 “不必了。”她垮着双肩,打开车门。“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好。”大掌揽过她后脑,拉近,他偷得一个吻。“我明天请你喝下午茶,甜点、蛋糕吃到饱。” “我现在心情不好,普通的货色我可看不上眼喔!” “保证是一流的极品。”就算外面卖的甜点不合口味,了不起他自己做,绝对料好又实在。 “谢啦!”虽然胃口动了,但心还是沉在冰河底,十足无力。 泰迪望着她无力的背影离去,一声叹息自心头浮起。 回忆往事,他初识汉伯、王叔、华婶三人时,就觉得他们各有心事,尽管表面上装得祥和开朗,四下无人时,他们眼底泄出的沉恸却深若大海。 他不知道让他们背负得如此辛苦的重担是什么,也无心去探究,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关于这点,他采取尊重的态度去应对。 但凭直觉,他相信这几个人非奸伪之徒;因此,他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慨然伸出援手,助他们度过难关,顺便也为自己找个清静之所休息。 当然,这期间他也不是没听过君乐水寻亲的故事,只是事不关己,他也不想管。 如今不免小小后悔,当初若费心观察一下,是否可以阻止悲剧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唉!他几乎已经确定君姓夫妇的失踪与王叔三人脱不了关系,剩下的只是,他们究竟导演这整件事到什么地步? 他真心期望,事态不会迈向最令人发疯的结果——谋杀。 否则君乐水一定承受不了,她视若亲人的三位长辈竟联手欺骗了她五年。 叩叩叩,一阵轻击车窗的声音乍然响起,拉回泰迪陷溺于沉思中的神智。 “藏姬。”车旁出现的人让他吃了一惊,所有的事不是早说清楚了,她又来干嘛? “让我进去。”她语气沉重。 泰迪打开车门,瞧着她曲身坐进车里,并迅速把所有门窗关紧,忍不住轻笑,“看来你这回找我,事情不简单。” 藏姬瞄他一眼,默然不语。 泰迪也不急,放下椅背、打开音乐,闭目养神等着她。 好半响,藏姬一动也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溜过,泰迪听完一片cd,睁眼。“组织下了命令。”这不是问句,而是斩钉截铁的肯定。 “组织要你回去就此次的辞职做个完整的交代。”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冰冷自信,变得空洞。 他笑,“如果我拒绝呢?”这根本是个陷阱,他要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组织将下达格杀令。”而她恐怕就是第一个接令的人。 “哇,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泰迪,回去吧!”望着他,藏姬沉静的眼眸难得闪烁着激动的光彩,“我会请求组织对你此次的擅自辞职从轻发落,你不会有事的。” 泰迪叹了好长一口气,调整椅背坐起来。“你明知我不想回去,尤其在好难得才找到生命意义的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待做,没空再领命去杀人。” “有什么东西能比维护世界和平更具意义?” “我的快乐,以及我心上人的幸福。” 那答案让藏姬瞠目结舌,“你太自私了。” 第16章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愧疚。“相反地,我以为唯有能正视自己欲求的人,言行才不致失控与失衡。” “这根本是强辩,毫无道理可言。倘若世人皆自私,这世界岂不要大乱,又焉得进步、繁荣可言?” “这就是我们观念不同的地方。”摇下车窗,感受到一阵凉风袭来,他闭上眼,感受到身体的颤抖,这是活着的证明,“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不一样,因此造就了不同的个性,最后编织出一段段各异的人生。我不会说我的想法绝对正确,但这是我生存的方式,你能了解吗?” 不,她无法明白,心里只有一个认知。“倘若你真如自己所言地重视生命,那就请好好爱护‘它’,别因为一时意气毁了大好人生。”她真的不希望有杀他的一天,但组织若下了命令,她不会手软,为了——世界和平。 泰迪笑看她挺直的背影离去,一句话涌上脑海——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行之。 “世界和平”这顶大帽子不也是一样吗? 不管杀的是谁,一条人命的逝去都是相同的。他可以接受因为立场不同不得不行之的杀戮。 但对戴着一张仁慈的假面具却沾染满手血腥的人,他只有一个感觉,烦。 “随便他们吧!反正干了这么多年杀手,我也不是好惹的。”对着窗外呵出一口白蒙雾气,他唇角扬起一抹轻邪的笑。“狡兔都有三窟了,何况是我?下一次我再躲,你们要找得到,头给你。” 他绝对会很努力、很努力保护自己这条小命的,除了死神,谁也拿不走。 #### 拖着沉重的脚步,君乐水回到自己的房间,才进门,就看见了一道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身影。 “对不起,我走错房了。”快速合上门板,正准备跷头了事。 “乐水。”魏鞅悲凄的声音传来。“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叹口气,她顿住欲离的脚步,“魏鞅,从认识之初,我就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 “那泰迪为什么就可以,我明明比他先到。” “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的顺序,只有动不动心。而我爱上了泰迪,就这样。” “怎么这样?太不公平了。” “在感情世界里,本来就没有公平。”提起耐性,她劝他。“放弃我吧!外头还有数不清的女孩子等着你去青睐,你没必要把青春浪费在我这样一个女人身上,不值得。” “但她们不会对我温柔啊!”说到这里,魏鞅的声音已变得哽咽。“这辈子,唯一会对我和颜悦色的只有你了,我真的很喜欢你,乐水。” “我有对你温柔过吗?”记忆中,她一直是亏他亏得最厉害的人耶! “当然有。”他说得斩钉截铁,连她都不禁疑惑了。 “什么时候?” “你忘了,我们小学同班过,那时候你是班长,每个人都喜欢你,我却因为刚转学,无法适应学校生活,被欺负得很惨。有一次,班上几个同学把我的作业本丢出窗外,结果掉进水沟里,我哭了起来,是你替我教训了那些人一顿,还警告他们,再敢欺负我,就要他们好看。虽然我只在那个学校待了半个学期,但我一直记得你,后来在pub遇到你的时候,我真是高兴死了,深信这一定是天意,否则分离近二十年的人怎会这么巧在那地方重逢?” 呵呵呵,问题是她对那些前尘旧事半丝记忆也无啊!说起她就学时的丰功伟业,那真是数不劲说不完,足可列本万言书了,谁还记得小学时的一次干架? 但听魏鞅说得激动,她也只能感慨天意弄人。“那个……魏鞅,我想……pub的重逢应该仅是巧合,与天意无关。况且就算是天意,人生操纵在自己手上,我还是会以心去选择喜欢的人,不会任凭天意安排。” 魏鞅脸一皱,快哭出来了。“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找你父母失踪的线索,如今已有头绪,假设我能顺利找出你父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找到我父母失踪的线索了?”冰颜消融,她忘了所有的防备,直奔他身前。“在哪里?快告诉我。” 好感动,她终于不再躲他,愿意奔入他怀中了。魏鞅笑逐颜开。“就在这座虹烨山庄里,不过我还没得到确定的证据,所以无法告诉你。”果然,事情的发展渐渐走向她最恐惧的方向,但……她不能放弃。 思考片刻,她做下决定。“你什么时候要去找证据,我跟你一起去。” 她还说要跟他在一起耶!他好高兴。“那今晚十一点我在后门口等你。” “后门口?”她突然想起那若有似无的求救声,难不成关键点在那里?“好。”为解惑,她豁出去了。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他要赶快去将一些尚未弄懂的疑点理情,晚上好好表现给她看,她一定会对他改观,或许还会深深爱上他呢!想到就了兴奋,他就快在美人在怀了。 待魏鞅离开,君乐水站在房里想了一下,忆起泰迪的警告,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去通知他一声今晚的行动,请他帮忙戒护,绝对比放魏鞅一个人乱搞安全得多。 她转出门,却碰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藏姬冷着一张脸走过她身旁,底言。“如果你爱泰迪、真心为他着想,就劝他别再固执,速速返回组织,否则你就准备为他收尸吧!”话落,她走了。 君乐水目送她的背影离去,两手大大地一摊。“要我劝泰迪改变主意,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大凡以本能博斗、辛苦活过来的人都有一点怪癖,或固执、可贪财、或别扭;这是无法改变的,因为抹去了那些,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她是,泰迪也是。 所以哪一天,他与她若做下某个决定,身为伴侣的人绝对只会全力支持。至于劝诫,那叫浪费口水。 不理她。君乐水维持原意,快快乐乐地找泰迪处理正事去。 从头到尾,她没发现,一双愁郁的眼眸紧随在她身后,随她行而行、停便停,一直一直跟着她……####虹烨山庄后花园里,魏鞅埋首翻着每一块土地。 那日,他被泰迪绊倒,一跤跌在花圃上时就发现这块地方有些诡异。 它应该是一座规划完整的花园才对,但奇怪的是,在这片生意盎然的繁花中,竟夹杂了数株人造假花。 花朵做得惟妙惟肖,若非他一脸压在它们上头,绝不会发现那原来是人工的,非天然生成。 干嘛在好好的一座园子里,搞这么多把戏?又没有比较美。这是第一个浮现他脑海的想法。 后来,君乐水寻至,见到她,想起她父母的失踪,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他心头。 该不会……这片花圃里其实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而那些假花……他摸索着假花的种植地方一圈,发现它竟围成一块小小的四方形区域。 如果,只是如果,植上这些假花的原因是想掩盖这一块土地无法种植的真相,那么是何原因让这块地方变成寸草不生的? 他伸手朝假花的边缘使劲儿一掀,初始,紧贴地表的花儿一动不动,连续掀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将假花连同底下的塑胶膜一起扯下。 他以掌探触,只觉得满手冰凉,唇角爬上笑意,终于让他找到证据了。 他不会认错的,这下头是一块完整的钢板。 好好一块土地,干嘛莫明其妙铺上一块钢板,又不是吃饱没事干?除非……他极力搜寻整片假花中的怪异之处。 天很黑,大大地妨碍了视线,可他怎么也不想放弃,这事关他一生幸福啊! 出生在富裕家庭里的魏鞅其实一直很不快乐,但这跟家庭暴力或者缺乏疼爱无关,他只是很无力,不知道怎么做才会得到幸福。 身为唯一的独子,父母疼他若宝,虽然父亲脾气不好,管他甚严,但母亲常对他说,只要有他们在,绝不会让他吃到半点苦头。 也因此求学、求职以来,他遇到的任何挫折父母都会用钱帮他摆平,虽然事后会得来父亲一顿臭骂,但他没受过任何挫折却是不争的事实。 很多人光看他的外表就说他是个天之骄子,集容貌、才学、金钱于一身,简直是生来惹人嫉妒的。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实一点也不聪明能干,就连在自家报社当个特约记者,他的表现也是最差的,可偏偏一堆人把他夸上了天,夸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好心虚、好无力。 那夜会去pub就是因为心烦,岂料上天送了个仙子给他。他一眼见到君乐水就认出她是昔年帮过自己的班长,不过当时他对她也只有怀着一份感激,并无多大情绪。 但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相处,她难得的疾言厉色与教导口吻竟成了他人生中唯一的明灯。在她的指正下,他的某篇文章获得了空前未有的好评,至此,他相信只要有她在,他一定可以幸福。 他终于可以抬头挺胸地面对众人的夸奖,而非心虚以受了。 当时的开心他一生永难忘怀,他想要她,这尊贵的仙子,只要是为了她,他什么事都愿意做,但求仙子回眸一顾。 他铆足了劲追求她,虽然一直没得到她的任何允诺,但他相信,他与她的相逢是天意。 可后来,泰迪出现了,他得到君乐水全部的心思与情意。 魏鞅才蓦然醒觉,“天意”有时候也是会出错的,他不能仗着天赐恩惠去对待她,得更努力支赢取仙子的芳心。 第17章 不过幸运的是,上天从未遗弃他,在他节节败退的同时,幸运再度降临,他领先了泰迪一步找到君乐水父母失踪的线索,只要他能为她解开这个谜题,相信……“啊!”在他拉动某朵假花时,一阵机簧牵引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那块钢板移开了,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和一道长长的阶梯。 谜底就在这里了,他心脏顿时狂奔若擂鼓。 “乐水,你等我,我立刻……唔!”一记闷棍毫无预警地自后头击下,将他的兴奋彻底打断。 怀着不敢置信的心情,他回头,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了眼帘。“你……为什么……”粗大的木棍再度夹着重力击下,他瞪大眼,眸里的光彩却是涣散的。 泰迪的叮嘱选在此时窜进脑海:你知不知道对犯罪者而言,到处嗅东闻西的人最讨厌、最让人急欲除之而后快的?你若不想死,最好别把这种话到处嚷嚷。 因为他逾矩了,所以他会死吗? 不,他不想死,救命,谁来救救他? 当眼前被一阵红雾所遮掩时,他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一个冰冷的女声乍然穿透这片岑寂,却奇怪地并未驱散园内满溢的杀气,反而带来一阵冰点也似的森寒。 藏姬翻过围栏,冲入花圃中。“你杀人!”望了地上一动也不动的魏鞅一眼,她寒厉的视线盯住手持木棍的攻击者。 为维护世界和平而取人性命是一回事,但她绝不容许个人以私利断人生死。 夹带着凌厉劲气的拳头击向对方,她执意擒拿凶手归案。 凶手慌忙地以木棍迎战。但他怎么可能比得过身经百战的顶尖杀手,不过两招,他被击倒在地。 “认命吧!”她正准备扭送犯人上警局。 “哇!”自地下突然伸出一只巨掌,握住她的脚踝,猛力一拖,她整个被拖入了方才魏鞅所开启的地洞中。 下一瞬间,地洞口跃出一道身影,抓起昏迷的魏鞅,扔入地洞,并迅速关上洞口,一切完美得一如原始,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就连鲜血、暴力、杀戮……所织成的沉窒感也在一阵夜风的吹拂下,消散无踪,再不复寻觅。 失踪事件历经十年后又再度重演,不同的是,上回丢的是三个人,而这回消失的则是魏鞅与藏姬。 会有人来寻找他们吗?抑或这一切又将成为另一桩悬案,永埋尘土? 第九章 午夜十一点,君乐水准时来到后门口,但她不是一个人,泰迪一直伴在身边。 她好紧张,想到困扰十年的疑惑就要解开,她的手心一片湿润,心脏跳得像要蹦出胸膛。 倒是泰迪十足冷静,一张严酷的面庞像是冬日里第一道寒流,存心来冻毙万物的。 她侧头瞄了他一眼。“不开心?”他应该不是会对魏鞅如此介意的人,却故意将表情摆得这么臭,想吓她吗? 不好意思,她紧张得要死,不想再被人吓。“你如果不想来,可以回去。”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 “对不起,我……”烦躁影响了她的情绪,也扭曲了健全的心态,让她变得偏激。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却无法控制。 庆幸他并不在乎,大掌重击她肩头两下,他对她扬起一抹了解的笑。 她低下头,感受着肩头传来的刺痛,这不是他惯常使用的温柔抚触,却那么适时地释放了她心头累积的负面情绪。 她放松地叹了口气。“谢谢。”他真是了解她。知道这时候展现体贴只会带给她更多的压力,因此故意反其道而行,助她宣泄。 感激上天让她遇上他,今生得夫如此,抵得过金银满斗、富贵如山,她再无遗憾。 “谈一谈好吗?”拉拉他的衣袖,她试图用聊天驱散等待带来的不安。 “谈什么?”他一切随她。 “谈……”她想了一下,不久前藏姬对她建议的话浮上心头,“藏姬要我劝你回组织,她说,你再固执下去,小心小命不保。” 他唇角扬了起来。“你觉得呢?” “我以为你心中一旦有了决定,必不会受到任何动遥”即使对象是她也一样。 他看着她半晌,低言,“我不会再回去。” 她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决定。 “不觉得我太霸道?” “我也很霸道。”她环顾周遭一眼,“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外人无法撼动的坚持,你有、我也有。”而她的坚持就是,即使得豁出性命,她也非查出父母失踪的真相不可。 他懂,温柔地揽住她的肩,不含丝毫隐瞒地对她解释奇$%^書*(网!&*$收集整理心中所有决定。 “我以为,既然要离职就得断得干净,纠缠不清对我、对组织、甚至对我将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都不公平。”说到这里,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赢得她一抹温柔的甜笑。他亦笑颜以对。“过去,我只能生活在黑暗中,未来,我希望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底下,身旁伴着挚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 她点点头,毫无异议地接受了他的决定。 他续道:“不过你放心,我是很爱惜小命的,绝不会做有勇无谋的蠢事,我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去与其对抗。” “这一点我是不会担心的。”毕竟以他俩的经历,若非极端“贪生怕死”,早在环境的折磨下,变成枯骨一堆,又哪还有今天的快乐生活? 他笑着捏了她冻红的粉颊一下。“早发现我们是同一类人,才会自初见就深受吸引,只是没想到,我们竟像得如此彻底。” 她睨他一眼。“不好吗?” “当然好。”对爱情,有人渴望互补,有人希冀投契;而他属后者,对于今生能遇如此知音,他满怀感激。 “现在说不好出来不及了。”掐了他腰腹一下,她笑看他的皱眉。 他立刻抱起她,回以一记深深的亲吻当作惩罚。 “唔……嗯……”她被吻得差点没气,羞恼地瞪着他。 他大笑,又倾前偷了一吻。“我说知音啊!既然我俩心思如此相合,可以麻烦你猜一下我此刻心里的想法吗?” 她怔忡不语,半晌,抬头仰望无尽的夜空,迷乱的视线像要穿透层层的黑幕、寻找出事情的真相,然而——何为真?何为假?她已经分不清了。 他不愿打扰她,静静等着她下决定。 也不知沉默多久,她的手表发出一个叮铃的音乐声,是整点报时的讯号。 她举起手腕,瞄了一眼。“十二点了。” “嗯!”他颔首附和。 再抬头,她眼眶含泪。“你早知魏鞅不会来?” 要告诉她实话吗?说他一入后花园,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昧时,便知魏鞅恐怕遭遇不测了。 他不想隐瞒,却也不愿吓她,尤其在一切都还没有证据的时候;最后,他选择了避重就轻。 “以魏鞅看重你的程度,他与你相约只会早到,倘若迟延,只怕是不克前来了。” 好淡然的话语,但她懂,笑容变得凄怆。“而令魏鞅不克前来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他无法来了。”只不知是永久,抑或暂时。 心倏然揪紧,君乐水紧攀着泰迪的手臂想到魏鞅可能已遭遇不幸,她的罪恶感浓重更胜黏稠的蜂蜜,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岑寂,早知她聪慧,企图诱导她的自己真是笨蛋。 “我还是不敢相信。”话虽如此,她低若蚊蚋的声音却充满绝望。“我要看到证据,除非罪证确凿,否则……我不下任何判断。”这决定她做得很心虚。 按理说,父母生她育她,寻到伤害他们的凶手,她该当机立断,擒获歹徒,以报父母大仇才是。 可这几年来,当她痛苦、难过、悲伤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不是父母,是王叔、汉伯、华婶三人。 他们几乎算是她的再生父母了,教她如何接受那一切原来都是假的?他们……他们或许一直在利用她。 他拍拍她的肩,“你要证据,我找给你,不过要给我一点时间,你能等待吗?” “十年我都等了,又何差这一点时间?” “好,你等我。”他转身,准备走。 “等一下。”她拉住他的手。“你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难道是我前几回听见的那个求救声?”她跳起来,迫不及待往声音来处跑去。泰迪却敛眉沉思好半晌,沉恸的话语出口。“恐怕不是。”唉!什么叫欲盖弥彰,大概就是这样了。 犯罪者常常在罪行一再得逞后,变得粗心大意,或者自以为聪明而犯下不该犯的错误。 这就是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犯罪的原因。 #### 君乐水沿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一直跑。 “救命……救命碍…”求救声飘飘忽忽,虚软又无力。 “拜托,千万别再断掉。”君乐水跑得气喘吁吁,不忘祈祷这回能找出真相。 自第一回听到这个声音后,她就有一个感觉,“它”将是所有谜题的答案。 可惜她追了好几次,始终无法确定地捉到“它”。 后来魏鞅告诉她,他找到线索了。她的开心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 然而,上天再一次夺走了她的希望。 这一回,她绝对不再任“它”自指间溜走,一定要找到“它”,一定。 “你在哪里?快出声让我发现你啊!”她喊。 “救命……救救我……”声音应她的呼唤复又响起。 君乐水几乎不敢相信。 第18章 “我来了。”她紧张得心脏险些麻痹。“你继续叫。” “救命、救命。”声音已经响亮得似近在耳旁。 君乐水绕过长长的围墙,到达厨房的出入口,在堆满厨房垃圾的角落,她发现了一条蹲伏于地的身影。 她煞住脚步,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厨房窗口透出的灯光,那里就是虹烨山庄了。 蹲踞在垃圾山旁的人影仍旧不间歇地发出求救声。 君乐水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是这里,在她的记忆中,前几回的求救声不是自这里发出的;她被骗了。 为什么?是因为她快查到事实了,所以故意引偏她的注意力吗?还是……下一个该失踪的人变成她了? “救命、救救我……”那人还在呼救。 她远远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认出了那熟悉的体态、曲线。 心顿时狠狠一抽,脑海里流转过五年来的一切,他们欢笑、谈天、共饮、共眠,这情感应该是比朋友更深一层的吧? 然而,当事情走到抉择关卡时,对方还是要向她下手? 手脚突然变得沉重,拖累得身体一动也无法动。但她体内浓烈的怒火却狂炽得几可照亮整片夜空。 她不逃,无论事件将演变至何种地步,她都不做个失败逃者。 借着怒火,她奋起全身的体力,朝前跨了一步。 “华婶,是你吗?”她的声音紧绷得像风一吹就会断掉。 “乐水!”华婶见到她,开心得语音都飘起来了。“终于有人听见我的声音了,太好了,乐水,你快过来帮帮我。” “华婶,你怎么了?”君乐水缓缓走过去,每一步都踏得万分慎重。不管她多想观破谜题,有一点她永远不会忘记——保重自己。 “我的脚陷进水沟盖的缝隙里,拔不出来。”华婶的声音像要哭出来。 “什么?”她吓一跳,行动的速度瞬间加快了一倍。“怎会这么不小心?”当她来到华婶身边,就见华婶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嘴唇也冻得发紫,不知在这里蹲了几个小时? “我每天倒垃圾也都没事啊!哪晓得今儿个一出门就滑了一跤,弄得满身垃圾也就算了,脚还滑进水沟盖的缝隙里,拔也拔不出来,痛死我了。” 君乐水看了那卡在缝隙里的脚踝一眼。天哪,皮都擦破了,整只脚上满是泥和血,瞧得人脑袋发晕。 “你等一下,我想办法帮你把脚弄出来。”双手扳住水沟盖,她试着将其掀开。 “好痛、好痛。”但她才移了一下,华婶就叫得像天要塌下来。 “对不起。”她心一慌,手指没了力气,水沟盖又自动扣回原位。 “哇!”同一时刻,华婶尖叫一声,只觉受创的脚踝像被人活生生拧断了。 “华婶,你还好吧?” 她猛点头,但额上的冷汗却泄漏了她的痛楚。 “算了。”君乐水突然站起来。“我还是去找汉伯和王叔来吧!” “不必了。”华婶却猛地拉住她。“我不可以忍受,你别走。” “但……”君乐水看她那个样子就觉得好痛。 “拜托你。”华婶死命揪着她的衣衫。“我已经一个人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了,乐水,我不想再独自一人。” 她了解那种缺乏安全感的惊慌心情,那不只是伤心、难受,更有无尽的绝望,像会把人逼疯。 “我会留下来陪你的,华婶。”拍拍妇人的肩,她坐了下来。 “谢谢你,乐水。”华婶松下一口气。 君乐水笔直看着水沟盖,如果她徒手无法掀开它,是否有任何工具可助她一臂之力? 左右张望了片刻,她发现墙角一根枯木,心头一喜。“华婶,你等我一下。” “你要去哪里?别走。”华婶难得这么黏人。 “我没要走,只是想去把那根枯木拿过来,看能不能撬开这个水沟盖?” “不必这么麻烦吧?你只要在这里陪我一会儿,等你汉伯发现我没回家,出来找我,自然就没事了。” “那要等多久?”她啼笑皆非。现代女性应该学着自己屠龙,别一味地等到王子上门,万一王子迟到,公主不就等挂了? “不会太久啦!”奈何华婶对自己的丈夫充满信心。“每天凌晨四点,我和你汉伯都会上山采野菜、煮菜粥。最晚那时候他一定会知道我没回家、出来找我。” “四点!”她瞄一眼手表。“现在才一点半多耶!你要在这里等上两、三个小时?”她不敢相信。 想不到华婶竟真的点头了。 君乐水差点昏倒。“这样好了,华婶,我先过去拾起那根枯木,试着撬这个水沟盖,如果可行,你早一步脱离麻烦,也早一刻轻松;倘若不能,总是试过了,也不会后悔。” “可是……”她十分犹豫。 但君乐水却是说到做到,当下摆脱华婶拉扯,冲过去拾起枯枝,猛撬水沟盖。 “唔……喝!”无奈使尽吃奶力气,水沟盖硬是不动分毫。 华婶唇边扬起一抹放松也似的笑,边道:“我早说过行不通的,放弃吧!乐水。” 她默然,发了呆劲非撬开水沟盖不可。 “算了吧,乐水。”华婶继续蛊惑她。 她努力又努力,额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华婶渐渐紧张起来。“快住手,乐水,我好疼啊!” 她不说话,奋斗不懈的成果终于一点一滴展现出来,水沟盖开始移动了。 “住手,乐水。”华婶大喊。“否则……”她抬头,因为用力过度而扭曲的五官上写着无限悲伤。 “戏就要结束了吗?”她说。早先就发现了对劲,求救声是假的、水沟盖是假的、脚伤是假的、关怀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在这五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华婶面庞青白如纸。“乐水,你……” 君乐水一双眼眨出不眨地盯着她,无论结果是喜、是悲,她不愿逃避,发誓要亲眼看着“它”发生。 这是她的权利、也是也的责任。 华婶吓得呆住了。 黑夜里,一阵寒风袭过,吹来乌云,挡住了温柔的银月,大地顿时陷入一片浓稠的阴暗泥沼泽。 就在这时,一枝木棍像来自虚无的魔爪,张着血腥的利刃,迅雷不及掩耳地朝君乐水后脑门击下。 “不!”华婶圆瞠着双眸,瞳底蕴积着数不尽的疯狂与绝望。 但杀戮一触即发,又岂是她随便一个字可以终止,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吗? #### 泰迪并未随着君乐水去寻那“适时”响起的呼救声。 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濒死的……各类的求救声,他听过上千,随便抖个两下耳朵,他就知道那阵求救声是假的。 虽然“它”听来无力又虚弱,但隐含了恶意的气味却是骗不了人。 毕竟,要比邪恶,谁能及得上他这位世界级顶尖的杀手? 所以他拒绝上当,直立原地,倒要看看,那些人究竟是为了何种原因,非要引他离开此地不可? 这座后花园里有宝吗? “嗯,有可能。”漫步走到花圃中央,绕了一圈,也发现了那块人造花圃。 他蹲下身,大掌在人造花圃中来回搜寻了几遍,一抹诡异的笑浮上唇角。 “真是的,原来秘密就在这里。”他却好几次成了睁眼瞎子。 对它视而不见,实在该打。 不过想想,建造它的人也实在大胆,竟在供人参观的花园里搞这种把戏。更甚者,这块地方还正对着他“花费巨资”买下的那间大套房。 这些人把人性看得透彻,充分利用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项真理,一骗就是十年。 但可惜啊!他们还是不够小心,才会教魏鞅给看穿了机关,搞成现在下不了台、要收拾又无力的局面。 “所以说天下间没有永远的秘密,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人,全是傻子。”突然,他朝着夜空大喊,“你们说是不是啊?王叔、汉伯。” 泰迪终于着手揭露底牌,但是…… 静悄悄的,四周依旧是一片岑寂。 泰迪也不急,绕着那块人造花圃走了一圈,某个隐藏在花叶底下的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哇咧!”他在心里暗叫一声,“我是不是看错啦?藏姬的求救讯号?”连组织里的第二号杀手都栽在这里,他是不是该对王叔等三名业余罪犯致上最崇高的敬礼? 不过,藏姬不是奉命来监视他的吗?怎会无缘无故卷进这个麻烦里? 忍不住要怀疑这是否又是个陷阱? 但组织里的信号又只有自己人会做,旁人想模仿,别说门儿了,窗儿都没有。 所以说,这讯号应该是真的。 唯一奇怪的是,冷漠的藏姬几时变成爱管闲事的鸡婆了?费解。 但又不能置她于不顾。唉,好烦。看来他得想办法进入底下的密室一探究竟了。 “还不肯出来吗?”泰迪继续对着黝暗的夜空喊,“早就露馅儿了,再藏下去,未免难看,为了大伙儿方便,你们还是自己出来吧!别让我动手,否则会有什么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四周照旧维持最高品质的安静。 泰迪的耐心耗尽,随手拾起地上的碎石,扔向杳无人迹的回廊。 可下一秒,奇怪的事发生了。 “唔!”回廊里,一个闷哼声响起,接着一条颀长的身影自黑暗底处缓缓现身。“自头一回见到兰杰尔先生,我就猜到你非寻常人,果然,你的身手好得令人讶异。” 第19章 泰迪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灯光底下,昏黄的光线照出来人乌黑的发丝和结实有劲的身体。 尽管年逾五旬,适当的保养和优雅的气质仍使他保持最佳的男性魅力。他不是别人,正是虹烨山庄里出名的女性杀手——王叔。 “我也很讶异,原来王叔不只是个民宿经营者,还兼顾当杀手。”他说。 岂料,王叔的反应却异常的激动。“胡说,我这辈子从未害过任何一条人命。” “那这弥漫空气中的血腥味又是怎么一回事?别告诉我,你们在这里杀鸡宰鸭,我记得这里叫花园,不是厨房。” “这不是我们的错,从头到尾我们根本不想害任何人。”他狂猛的挥舞着一双拳头。“偏偏你们怎么也不肯放过我们,我们是被逼的。” “就算魏鞅到处嗅东闻西很讨厌,但那个偶然路过的女孩子呢?她可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你们连她都不放过,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她不好,谁叫她要大吼大叫,还想捉我们送警局,我们只好……”谁都不想死,他们也只是求生存。 什么嘛!原来藏姬真的管了闲事,真教人料想不到,原以为她只会照章行事的,看来有关看人的眼光他得重新再培养了。 但真相既是如此,他更不能放藏姬不管了,非得救人不可。 “看见杀人现场,谁不会想扭送凶手到警局?”他淡讽,故意引王叔发火。 “我不是凶手。”果然,王叔气炸了,想也不想,埋头朝他跑了过来。泰迪后退一步准备迎敌。 同一时刻,他身后那块人造花圃突被打开,某个人打斜横里冲出来,毫无预警地撞向泰迪腰杆,将他整个人撞进深黝的黑洞里。“快点把密室门关上。”那人大喊。月光下,他抬起头,是汉伯。 王叔立刻照办。 不到一秒钟,后花园又恢复成原先的景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王叔整个人跌在地上喘气,止不住的冷汗湿了一身。 “这样的日子我们到底还要过多久?”拳头在地上捶着,他好累。“直到天打雷劈的那一天吧!”汉伯仰望夜空,笑得凄然。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我们的梦想明明不是如此的,我们……”他好恨、好恨、好恨……“别说了。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继续往前走。”汉伯弯腰扶起他。“走吧!厨房外还有一个人要解决。” 王叔瑟缩了一下,发狂的眸在一瞬间变得空洞。“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子。” “我和老婆不也一样。” “有时候,我忍不住要想,当初我们若不选择撒谎,勇敢面对现实,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谁晓得?我只知道一件事——千金难买早知道。”而他们已陷得太深,无力回天了。 第十章 哇,好深好黑的地洞。 泰迪在半空中翻了两圈后,稳踏地面。 还来不及让眼睛适应黑暗,一阵压抑的呻吟声窜入他耳畔,熟悉的声音是……“藏姬,是你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型手电筒,点亮。 距离他一尺远处,一个半躺在地上的女孩子正勉力支起上半身,手中的枪口笔直对向他。 “别冲动。”泰迪赶紧往旁一跳,避开子弹攻击范围。 “是你……”一句话未完,藏姬强撑起的身子复软软倒下。 “你没事吧?”泰迪一箭步冲过去,扶起她,发现她的腿骨呈现诡异的扭曲状态,看来是骨折了。“这地方也不算太高,你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身手退步了哦!” 藏姬横他一眼。“你试试摔下来时,又被一个大沙包追着撞,看你能撑到几时?” “大沙包?”泰迪视线定在她身后,瞧见一道劲壮的身影。“魏鞅?”他走过去,扶起他,沾得一手湿黏的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醒醒,魏鞅。” “放心吧!他死不了。”藏姬懒懒地翻个身。 泰迪这才发现魏鞅被做了紧急护理。“想不到你这么热心,还来不及照顾自己的伤势,先行急救他人。” “我像那种鸡婆吗?”姿势一变,伤口受到牵引,她狠狠倒抽口气,“帮忙急救的人是她。”她一手指向阴暗的墙角,那里蹲踞着一条正瑟瑟发着抖的纤影。“本来下一个被照顾的人应该是我,结果你一来就把人给吓跑了,我这只脚只好麻烦你啦!” 泰迪望了那女子一眼,某个念头闪过他脑海。不过现在不是讲那些话的时候,藏姬的脚比较重要。 他大掌握住她的腿,两手一个用力,为她接合断骨。 “呃!”藏姬整个人重重一弹,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泰迪眸光四下溜了一遍,试图找出适合的硬物用以固定藏姬的断腿,但可惜,周遭空荡荡的,除了几条被褥外,什么也没有。 “看来你的腿还有得耗。”没有硬物支撑,断骨容易移动,万一刺穿表皮,造成开放性骨折,那就麻烦了,唉! “如果找不到东西固定,就帮我把身上的马甲脱下来。”她突然这么说。 “喔……”他才点了半个头,猛地瞪大眼。“马甲?你穿马甲?” “不行吗?”就算她是杀手,也是个女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爱美的好不好? “当然可以。”他只是太意外了。 小心翼翼掀起她的上衣,瞧见她胸腹间一层又厚又硬的东西,脸都黑了。穿这玩意儿不难受吗?真搞不懂女人为何要如此折腾自己?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将马甲自她身上剥下。现今女子也有穿束腹的,但多具备透气功能,型式也轻巧多了。 然而藏姬的马甲却是皮革与铁线制成,入手沉甸,她竟穿得住,令他不得不佩服起女人为了美丽所做的牺牲。 “想到你竟能穿着这玩意儿与我一同接受训练,我再也不敢小看女人了。” 藏姬啐他一声。“你想太多了,我穿马甲除了是想塑身外,最主要是它还兼具基本防护功能。” 泰迪敲了敲那强韧的马甲一下。“说得也是,这玩意儿刀穿不过,也可削弱子弹的威力,确是不错的防护衣。那我帮你固定断骨喽?” 看看腿、再看看他手上的马甲,藏姬狠狠抽口气。“你动手吧!” 泰迪先解下领带,再将马甲卷成筒状,紧贴她的断骨处,使劲绑紧。 “啊!”藏姬白眼上翻,快痛昏了。 “好了。”看到藏姬和魏鞅都没事,泰迪委实松下一口气。 “哪里好?”才缓过一口气,藏姬已挣扎坐起身,“我本来还指望你能发现奇$%^書*(网!&*$收集整理我留下的求救讯号,想办法救人,现在连你都掉下来了,我们还能好吗?” “就是为了救你们我才会想办法‘掉’下来的,否则谁要来这里观光?”敢情他的坠落是有意,而非失手啊! “你真的有办法救我们上去?”藏姬抬头瞄一眼上面的钢板。“那玩意儿看起来可不轻,就算你有枪,也不一定打得穿它。” “我哪这么无聊,用枪去打钢板,浪费子弹。”他把笔型手电筒交给她。“你再着清楚点。” 光线集中在钢板合起处,一条银亮的细丝自上头垂下,直落地面。 “那是……”希望之光燃亮藏姬的眼,“真的只要拉扯那条细线就可以开启机簧、逃出生天?” “你可以拉拉看。”泰迪对她扬唇一笑。 藏姬瞪他一眼,明知她脚伤不方便还故意气她,真以为她动不了了? 咬紧牙根,她拖着受伤的腿在地上看爬行。 泰迪眉一拧,随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他弯身抱起藏姬,送她到细丝垂落处。 藏姬倚在他怀里,无端地,一股寒意直冲心头,忍不住,她纤手揪住他前襟。 察觉她的不对劲,他低喟口气,“这就是我第一次在任务中受伤时的心情。” 她诧异的眸锁住他。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强的,无人能敌,想不到还是有人伤得了我,然后,我的胆就寒了,才会接二连三出错,迭遭意外。” 她紧握着颤抖不停的手,咬牙道:“你还是最强的。”他的任务达成率至今无人能破,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强也会出错。”他一脸肃穆。“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不必是厉鬼,有时一个小小的顽皮鬼也会绊倒人,你不觉得吗?” 她不知道,可望着自己的伤腿,她无法反驳。 “况且我也不想干一辈子的杀手。”他扬眉笑道。“我可不想等到日暮西山再被人一下子干掉,多丢脸?还不如急流勇退,留个好名声。” 情不自禁地,藏姬也笑了。看看他、瞧瞧自己、再望一眼断他说要退休,就真的是单纯的退休,与任何一方的权力斗争皆无干系。 “等我伤好回到组织,我会将今日之事尽数报告出来。”这是她做的最大让步了。 泰迪双目一亮,笑望她一眼。“那就谢了。”他是不怕跟组织杠上,但有人肯出面为他解决麻烦,省却他一番手脚,何尝不是件好事? “不客气。”也算是一笑泯恩仇。藏姬知道,终其一生,她是不会再对泰迪下手了。 “好啦!”泰迪把她放在细丝旁。“等我再处理完一件事,就救你们上去。”话落,他走向缩在墙角、仓惶有若惊弓鸟的妇人。 “泰迪。”藏姬对着他的背影唤了声。“温柔点。”她看得出来,妇人在这密室里是饱受了惊骇,但她还是鼓起勇力救治她与魏鞅,她很感谢她,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 第20章 泰迪朝她点点头,再面向妇人,扬起一抹安抚性的笑。“请问,是巧萍小姐吗?” 乍闻那名,妇人圆瞠着双眼瞪向他。 宾果,他猜对了。所有的谜题都有了答案,如今只待他们逃出生天,这一切的波浪都将过去,黎明就要到来。 #### 泰迪救回藏姬、魏鞅,叫了救护车将他两人送走后,拉着巧萍急奔向厨房偏门处,不久前传来求救声的方向。 当他赶到定点,一幕晴天霹雳的景象击得他三魂飞去七魄。 汉伯手持一根木棍正准备击向君乐水后背。 “住手——”他大喊,声音却卡在喉口,从不知道惊慌会让一个人完全失态,全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被抽个精光。 但下一秒,他看到君乐水像背后长了眼睛,及时往道旁一滚,翻出木棍攻击范围。 不止他,连汉伯、华婶、王叔都呆了。 君乐水拍拍屁股站起身,脸上的冰寒可以刮下一层霜。 “乐水。”泰迪放开巧萍,一箭步逼向她。 见到泰迪,汉伯、王叔、华婶同时目泛红光。 王叔第一个举拳攻向泰迪。 泰迪横肘挡住攻击,脚抬起,正想踹他一个狗吃屎。 “住手,伯钧,求你别一错再错了。”出声的是巧萍,虚软的音调和爬满双颊的泪水显示了她的悲恸。 看见她,王叔、汉伯、华婶全都傻了。 王叔大受惊吓地倒退两步,他不敢相信,马路对面那个弯腰驼背、一脸风霜的人会是他最爱的未婚妻,她……记忆中的她明明娇美更胜春日桃花的,怎会变成这样? 但她确实是巧萍,一样温柔的眼,细致的五官,尽管岁月带走了她的美貌,却带不走那一身清灵的气质。 唯一不同的是,过去,她像是误坠入人间的仙子,天真无邪;今朝,她忧虑惊慌,更似林中惊弓之鸟。 十年了,他十年没见过她,是不敢、也是没脸;昔日他未与她站在同了阵线上导致她被囚,如今,他有何面目见她? 后退一步,王叔想逃,却被泰迪挡祝 君乐水抬头瞄了泰迪一眼,他这么晚才来就是为了那位巧萍吧?明了她眼底的疑惑,他把王叔推到汉伯与华婶中间,然后走到君乐水身边,附近她耳畔,低言,“后花园的秘密就是她。” 这跟父母的失踪有何关系?别搞到最后才告诉她,一切不过是场误会,她会抓狂,“你静静地听就知道了。”他说。 她只得忍住满腔疑问,静观事情演变。 巧萍抖着一双几乎站不稳的脚,缓缓走近王叔,“我们已经错过一次,别再错第二次了,难道你们要一辈子都过得这样胆战心惊?我们明明什么事也没做,干嘛受这种苦?” 闻言,王叔、汉伯、华婶岑寂下来。 巧萍再加一记。“你们没想过吗?倘若事发之初,我们选择另一种处理方法,或许一开始山庄的营业会受到影响,但只要我们有心、努力坚持,我相信凭借我们的能力,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会有这么顺利吗?”抽出被卡在水沟盖里的脚,华婶强撑着身子站起,证明了刚才的狼狈不过是一场戏。如今,她向来慈祥的脸变得有若鬼魅般疯狂,“这里是我们的梦啊!奋斗大半辈子之后,唯一的心灵寄托所在,有人想破坏它,我们反击有什么不对?” “那么反击之后,我们成功了吗?”巧萍抬眼,遥望这座占地千坪、揉合了四人梦想的美丽建筑。“虹烨山庄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们亲手所建,曾经,我们最大的梦就是把它经营成全台最好的民宿,然后逐次推向世界,最终成为所有旅人渴望驻足的所在。但十年过去了,有多少人在这里领略到建筑与大自然合而为一的至美境界?它还是一如当年般,没没无名,我们并未完成梦想。” 是未完成吗?王叔、汉伯、华婶对望一眼,无力地低下头,早在那件事后,他们就把梦想封印起来,但求着日日平安、无灾无祸,圆梦大计早被丢过山头,遗忘在天边角落。 巧萍将目光移向君乐水。“你就是君小姐吧?你父母十年前曾至虹烨山庄投宿过。” “你是巧萍小姐?”君乐水疑惑地望着她。 “我就是元巧萍。” “王叔的未婚妻!”真想不到她还活着,君乐水原以为她早死了,否则岂会消失十年无声无息? “她一直被关在后花园的密室里。”泰迪提出解释。“起初几次,你在后门口听见有人喊救命,就是她趁着汉伯打开密室送饭时喊的。” “所以说,你不是失踪,而是被关了十年?”君乐水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长期被关在密室里,是会发疯的。” 巧萍抖着唇,努力不教内心崩溃。“其实有好几次,我真的以为自己要发疯了。幸好阿华偶尔会下去劝我改变主意一起维护那个秘密。那是唯一我可以松口气的时间。”话落,她虚弱的视线环视了周遭所有人一眼后,鼓足勇气开口。“现在,我终于可以把当年那件秘密说出来了。” “不要,巧萍!”华婶大喊。现在招认,那么他们过去十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算了。”汉伯拍拍华婶的肩。“这十年,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的,相信你也是一样,大家都累了,到此为止吧!” “不公平,这样太不公平了。”倚进丈夫怀里,华婶放声大哭。 “这世界如果有公平,我们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王叔愤恨地说。 君乐水的心提到胸口。“当年,我父母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是恶魔,毁坏我们梦想的恶魔。”华婶尖叫。 君乐水的脸色黯了下去。 巧萍端整神色看着她。“首先,我得声明,你父母的事与我们毫无关系。当年,我们都才三、四十岁,自建筑界风光退休后,带着半生积蓄来到南投,梦想建一处世外桃源,让所有人都能体会到建筑与自然合而为一的美丽。五年后,虹烨山庄落成,我们广发请贴给所有的亲朋好友、厂商、合作对象。但你父母却不是我们邀请的宾客之一,他们是山庄开幕当天第一对客人,当时我们真的很高兴,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岂料半夜,我们好心给他们送消夜去,却发现你父母已在客房里上吊自杀,当时,我们都呆了。” “那一瞬间,我们的梦想被毁了。”王叔呢喃自语。 “天底下有这么多地方,他们为何非选在我们的山庄自杀不可?那天……我们才刚开幕,禁不起丑闻啊!”汉伯语声哽咽。 华婶歇斯底里地大叫。“因为他们是恶魔……是想要摧毁我们的恶魔……”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血色自君乐水脸部褪荆她脚一软,亏得泰迪及时伸手相扶,才没摔个四脚朝天。 “乐水!”他忧心地将她搂进怀里。 “我也想问为什么!”她颓然望着苍天。“他们为何要自杀?我还记得那日出发前……他们明明说是要去度密月的……我和亦丰、婷然、则思、问局开开心心地送爸妈出门……他们答应我们要买礼物回来,他们答应过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了还债。”巧萍抖着手自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封绉巴巴的黄色信封。“这是你父母留给五名子女的遗书。”当年,她就是看了这封信,才坚持报警处理,但不想山庄名声尽毁的王叔、汉伯和华婶却坚持相反意见,四人大吵一架后,她被软禁于密室中,直以今日,泰迪救她重见天日。 君乐水看看她、再看看信,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勇力去接。有遗书就代表父母真是自我了结生命,他们抛弃了五个未成年子女,如何忍心? 她不想看,她不愿承认那个残酷的事实。头一转,她把自己深埋进泰迪怀里,仿佛想借着他的强壮,挡去所有的风风雨雨。 “别逃避啊,乐水。”他拍拍她的肩。 她不语,只是不停地哽咽着。 像是觑破了她的软弱,泰迪代她接过信,展开——“不!”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一切啊! “乐水。”强硬地抬起她的脸,他直视进她的眼。“十年来,你一心一意祈祷的不就是这一刻,谜底解开的时候?” “没错,但……”她怕呀! 不顾她的反对,泰迪硬是展开了信。 “乐水、亦丰、婷然、则思、问局,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爸妈已经死了。 我们对不起你们,没有办法陪着你们长大。 可是爸爸的公司破产了,欠了五千万的债务,想起你们都还那么小,正在求学阶段,爸妈怎么忍心让你们跟着我们一起吃苦? 爸妈想了很久,我们都各有三千万的保险,只要我们一死,这笔钱就够还债,和供你们读书了。 爸妈实在很舍不得你们,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此之外,我们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还债,又让你们生活无忧。 乐水,你是大姐,爸妈只能拜托你照顾四个弟弟了。虽然亦丰、婷然、则思、问局都各有各的脾气,但他们全是好孩子。爸妈死后,长姐如母的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们。 还有亦丰、婷然、则思、问局,你们记着,要好好听大姐的话,绝对不可以再任性了,爸妈在九泉之下会保佑你们的。 父泰权 母文英绝笔。” “不对,这样是不对的。”听完遗书内容,君乐水再也受不了地放声大哭。“我们是一家人啊,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大家商量,为什么要这样? 第21章 他们以为父母自杀换来的保险金,孩子们能花得心安理得吗?他们……哇!这样根本不对……”五千万、五千万,她和弟弟们咬紧牙根还完了啊!那或许是一笔大数目,但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父母为何不明白? 孩子们或许还小,可已经能帮忙还债,事实证明了他们做得到,然而如今,这番拼命是要拼给谁看,父母都已经死了,他们从头到尾都不会知道他们的五个孩子是如何地能干,终于把债务还清了。 他们看不见了,他们……他们做错了。 泰迪大掌揽着她,任她的泪水湿了他的前襟。 过分体贴的父母,对孩子并不一定真好。怎样的教育才算正确,这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 尾声 在巧萍的解释下,君姓夫妻失踪的真相得到完整的剖析。 原来那日,君姓夫妻自杀后,发现他们尸体的王叔、汉伯、华婶、巧萍四人简直要疯了。 才第一天开张的民宿就有人自杀,这对虹烨山庄的名声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害? 他们四人当场吵了起来。 起先是彼此怪罪不该接受没有预约的客人,接着,又对善后问题起了更在的争执。 巧萍坚持报警处理。 但其余三个反对,他们不希望这件意外破坏了众人奋斗了大半生的梦想。 巧萍说服他们不成,最后被软禁起来,以失踪处理。 而君姓夫妻的尸体则被埋进后花园里,从此不见天日。 其后,汉伯和华婶伪装成君氏夫妻两人,开着他们的车四处绕了一圈,故意让许多人目睹车辆离去,以便为日后的谎言铺路。 至于那最棘手的物证,白色bmw则在事后被转卖给赃车集团、拆卸分解,不知卖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晃眼五年过去,没有人对君姓夫妻的消失起过任何怀疑,王叔、汉伯、华婶三人也渐渐松下紧绷的心弦。 想不到就在他们准备重新开始时,君乐水却寻上门来了,把三人吓了一大跳。 他们以为秘密曝光了,近乎绝望,谁知君乐水根本什么也不晓得。 那三人商量了许久,决定静观其变,这也是为什么君乐水年年造访虹烨山庄、四处探查却仍安然无恙的原因。 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没人希望多添事故。 当然,与君乐水相处日久,逐渐生情也是原因之一。基于隐藏她父母自杀消息的愧疚,王叔、汉伯、华婶想尽办法要补偿她。 他们也以为,只要她过得快乐,待十年、二十年过去,整件事终将成为过往云烟,再不复为人所记忆。 怎知今年开始,情况有了变化。泰迪和魏鞅先后加入,让这微妙的平衡失了序,这才造成日后许多事情发生。 但不管如何,事态演变至此,也该是让它落幕的时候了。 君乐水把寻获父母下落的消息传递出去,五日后,君家五姐弟到齐,起出父母尸骨。 想起昔年一家和乐融融的光景,当初笑着出门的两老如今只剩白骨两具,五姐弟伤心难抑。 尤其是君乐水,简直百感交集。 父母为了孩子们所做的牺牲是她心头永远的痛,但他们的所作所为伤害了五个满怀梦想、正欲起飞的青年,却令她愤怒。王叔、汉伯、华婶对她的好令她满怀感激,可一想到那不过是场戏,她的心都冷了。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孰是?孰非? 这一刻,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凝视这片青翠山谷,绮丽佳景自四面八方涌来,似欲将她紧紧拥抱。 数年前,这块土地才因一场地震而面目全非,数年后,在人们的努力下,它又开启了一条新生命。 但她却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她和弟弟们还没商量出要不要告王叔、汉伯、华婶他们,毕竟,他们是罪证确凿。可有时,她忍不住要想,异地而处,当她面临梦想可能被毁的瞬间,她会做出何种选择? 人心有时候可以很坚强、有时也会很脆弱。怎么样把持住自己,是一门很难的功课。 “想什么?”泰迪来到她身后,大掌揽住她的肩。 “想我够不够坚强?万一有一天,我也遭遇像王叔他们那样的处境时,我会怎么做?”她低言。 泰迪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不管你做了何种决定,别忘记,在你身旁有我陪着你。” 这一刻,她的眼眶湿了。 或许这就是千古以来,人们不断歌颂恋爱的原因吧! 一个人不够坚强的地方,两个人便撑得起来。这不是真理,也有例外,但她仍愿相信,携手共度人生的伴侣即是彼此脆弱心灵最坚实的后盾。 感激上天让她拥有泰迪。回过身,她张臂搂住他,让彼此填满对方缺憾的生命,化成一个圆,永远相依。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