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系统(快穿)》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白月光系统(快穿) 作者:若然晴空 文案 每一个成功的男人心里都藏着一片白月光。 那时帝王落魄,将军稚嫩。 初恋的姑娘,年少的悸动,在那段无能为力的岁月里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后来者们厌恶,嫉妒,甚至怨恨。 扮演白月光注定要被人人喊打,但是…… 哈哈哈哈哈哈,管那么多,只要有钱挣就好了啊! 第一穿,千古帝王落魄时vs天真表妹 第二穿,武林盟主义为先vs傻子青梅 第三穿,将军年少轻离别vs大家闺秀 第四穿,乱世枭雄未起义vs小童养媳 …… …… …… 内容标签:快穿 穿越时空 天作之合 主角:姚浅 ┃ 配角:很多很多人 ┃ 其它:快穿,白月光 金牌编辑评价: 一朝穿越,系统绑定,现代少女姚浅穿梭各个世界改变剧情,那时节帝王落魄,将军稚嫩,大侠未起,枭雄年少,心上一抹白月光,照亮前行的方向。 本文题材新颖,节奏明快,轻松的展现了现代少女穿越后的生活,快节奏的穿越更是妙趣横生。 ==================== 第1章 帝王落魄 一片黑暗中,机械的电子音慢慢的响起。 【滴,检测到宿主电波,系统安装中,请稍候片刻】 【正在检测宿主信息……】 【正在检测所在位面信息……】 【正在导入语言数据……】 电子音接连不断,姚浅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完全封闭的黑暗空间内,眼前只有一个白色的光圈,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即冷静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光圈微微闪了闪,机械的电子音用一种彬彬有礼的语气说道:【姚浅小姐,恭喜您在四百个刚刚死去的灵魂中脱颖而出,成为v812系统的宿主,您可以选择:1.卸载v812系统,2.成为v812系统的法定拥有人,并完成相对应的任务,换取奖励】姚浅愣了愣:“刚刚死去的灵魂?我……死了?” 电子音答道:【三十一小时二十八分钟零十秒之前,您因为煤气中毒而死,属于意外死亡】光圈微微的闪动一下,投射出了一副画面,那是她在现代的身体被人盖上白布,推进火葬场的场景,舅舅沉着脸走在最前面,而舅妈和表弟都是一副漠然的神情,表妹低着头玩着手机,流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来。 姚浅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她以为自己会伤心难过的,但其实并没有,原来,她也不在意他们。 姚浅觉得她需要关心一下自己的情况,她开口问道:“我死了的话,现在怎么还会有意识,系统又是怎么回事?” 电子音机械的说道:【v812时空保护系统是由时空管理司最新研发的空间矫正系统,致力于导正各个时空进度,目前正在不断改进中,宿主的灵魂电波与v812系统相契合,属于第一绑定人,系统在您死亡的瞬间捕捉了您的脑电波,当然,若是您不愿意成为本系统的合法拥有人,您现在可以自行离开,前往轮回司等候投胎】姚浅呆住了,这不就是在赶紧死去投胎和绑定系统之间选一个吗? 电子音仍旧彬彬有礼:【确实是这样没错】 姚浅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成为你们的宿主,要做些什么?还有,如果完不成你说的任务,会有什么惩罚?” 【v812系统为气运持有人导正系统,致力于导正空间大气运者的人生进度,由于空间限制,宿主只能在这些大气运者未成长前对其产生影响……】姚浅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听不懂。” 电子音沉默了五秒钟,说道:【大气运者的人生进度基本是完善的,但是在他们未成长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不受控制,却会对日后的人生观产生影响,v812系统致力于导正这一点,也就是说……宿主需要扮演这些大气运者心中的……白月光】姚浅用死鱼眼看着那个光圈:“你要我欺骗别人感情?” 电子音果断否决:【大气运者受天道眷顾,一生光辉不凡,能影响他们的,唯有感情,这就导致了许多歪门邪道之人企图在这上面寻找空隙,获取气运,时空管理司采取的措施只是抢先一步,不让他们获得利益而已。】听了电子音的解释,姚浅好受了一点,但是还是纠结了一下,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别说白月光了,长这么大,连喜欢我的人都没有。” 姚浅长得普通,只有一双遗传自父亲的眼睛还算清澈透亮,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很灿烂。 电子音滴滴两声过后,忽然道:【系统已导入宿主数据,会为宿主安排当前等级合适的世界进行历练,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请宿主同意v812系统载入】姚浅呆愣愣的,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她不想死。 【系统载入】 【正在为宿主选取投放世界】 【滴,身份载入】 姚浅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动,她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建元四十年,春天来得有点迟,往年京城里这会儿,大街小巷里都是穿了春衫的行人,白雪消散,欣欣向荣,但是现在却是灰蒙蒙的一片,偶尔有大户人家的下人走过,才会出现一点鲜亮的色彩。 今上冬狩未归,有头有脸的人家自然在随行之列,大宁开国二百多年,正当盛世,今上励精图治,朝中并没有多少权贵,反而大多数都是能臣。 姚浅静静的坐在自己的马车里,摊平手掌,看着比自己原先白嫩了不知道多少的手,恍惚间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一天之前,她还坐在电脑面前,翻着她的小说,玩着她的剑三,等着开学,一天之后,她就变成了古代闺阁里的千金小姐。 她来到的是一本言情小说的世界,就在她穿越之前,她还在百无聊赖的翻台时看过由这本小说改编的电视剧。 小说的名字叫《深宫》,女主角是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进了宫之后没多久就因为长相酷似皇帝心中的白月光得到宠幸,但是宫里有皇后,有宠妃,自然看不得她独宠六宫,于是接下来一连串的陷害加上皇帝的无情让女主角大彻大悟,从此走上了冷心冷情的宠妃之路,到最后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实力逼死了皇后,虐死了宠妃,和皇帝男主相爱相杀十几集,终于大圆满结局。 而姚浅……她不是女主,也不是女配,而是那个早早就死了的皇帝真爱白月光。 按照系统的说法,那个需要导正人生进度的大气运者,除了皇帝男主李承嗣还有谁? 回忆了一下剧情,姚浅不禁泪流满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需要扮演白月光,直接给她弄了个被人人喊打的白月光身份,要知道她一点也不想当《深宫》里那个一点戏份都没有,却贯穿了全剧,引起各宫娘娘粉之间无数场口水大战的白月光啊! 对于现实姚浅是没什么可眷恋的,她高一那年父母双亡,一直寄人篱下,舅舅对她不能说坏,但是也算不上多关心,她也清楚,要不是父母的遗产足够自己的花销,舅妈第一个把她扫地出门。 但是要在这个系统手下活下去,貌似也不是太简单的事情。 姚浅死死的盯着送到自己鼻子底下的小野花,沉默了五秒钟。 眼前的少年相貌十分俊秀,笑得温柔极了,身穿鹅黄锦衣,同色的抹额把他衬托得尊贵不凡,最难得的是,这少年眼神清澈,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少年羞涩的爱慕。 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少年的身份,襄阳王李玄笙,人设是深情男配,文里不止一次的描写过他眼角的泪痣和温暖的微笑。 当然,这会儿的襄阳王还不是襄阳王,而是皇帝第六子,生母宜妃,十分受宠,加上母族尊贵,自小众星捧月。 【可攻略人物:襄阳王李玄笙,目前好感度:23点】 v812系统冷冷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在提醒姚浅,托系统的福,姚浅一下子就冷静了,看着少年满脸的羞涩和爱慕,心头顿时一阵警惕,明明只有一点点的好感度,却表现出了百分百,这里头一定有鬼! 要知道虽然原文里襄阳王也是爱慕那个白月光的,但是这是后期女主出来那会儿的事情了,她来的太早,这会儿本文最酷炫狂霸的男主还是个冷宫皇子,她的处境远远不是原文里那样苏天苏地。 “表妹,我见你看这花许久,可喜欢?”李玄笙噙着一点紧张的笑意看着姚浅,脸颊微红,任是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思,他方才见表妹只呆呆的望着这花出神,顿时连皇子的身份也顾不得了,丢了猎物下了马,跑去给她摘了花。 身后的教养嬷嬷顿时皱起眉头,轻轻的按了按姚浅的后背,提醒她注意身份,姚浅犹豫了一下,后退一步:“殿下……” 李玄笙知道是自己越了规矩,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父皇早先就答应将表妹许给他,但是最近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母妃开始给他挑选那些世家贵女,明里暗里的提醒他不要再去找表妹。 他一向知道皇子的妻妾由不得自己心意,若一定要让他在这些贵女中选一个,他只想选表妹。 姚浅简直手足无措起来,原文里提起白月光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反复描写女主和白月光相似的容貌,让人根本无从揣测起白月光的性格,按照襄阳王的态度来看,他和原主,貌似已经很熟悉了,她究竟该怎么回答? “表妹……不喜欢这花儿吗?还是我送的,你不喜欢?” 李玄笙握着手里的花,睫毛慢慢的垂落下来,清澈的眼睛被掩藏在眼帘下。 姚浅几乎都想哭了:“殿下,我……” 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解救了姚浅:“六弟,女儿家心思软,你把人家好好的花儿摘了,还不赶紧赔个礼,道个歉呢?” 第2章 帝王落魄 姚浅简直都要被这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感动哭了,她抬头看去,正见一个端坐在马上的玄衣青年,这人眉眼生得清俊,看上去却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让人没来由的心头一突。 【不可攻略人物:徐偃王李云弋,目前好感度:0点】 系统提示音机械的响起,不过姚浅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原文里老皇帝只有三个活到成年的皇子,一个是本文男主李承嗣,一个是李玄笙,还有一个就是徐偃王李云弋了。 这个徐偃王在文里并没有太多的戏份,值得注意的是,他是全文里唯一一个没有因为女主酷似白月光的长相而对她另眼相看的人,曾经还因为女主手伸的太长而给过女主难堪,最后自然是远走封地,永生不能回京。 看到了不可攻略四个字,姚浅反而安心下来了,她谁也不想攻略,只当是完成任务换小命,自古感情债最难还,能少一个受害者就少一个。 李云弋微微的瞥了一眼面露茫然无措的少女,眼神没什么波动,目光落在了李玄笙的身上。 早春新草初发芽,一片绿色的猎场草地上,面露茫然的少女和一脸痴情的少年站在一处,恍如仙童玉女,只是茫然的那个是真茫然,痴情的那个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玄笙被打断了话,抬头看向马上端坐的李云弋,眼里闪过一抹冰冷的光芒,很快平息下去。他面上露出些许抱歉之色,对姚浅轻声道:“表妹,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喜欢什么花,等回头我让人栽了送到你府里。” 姚浅如蒙大赦,道了谢,连忙对着李云弋和李玄笙行了个礼,回到了马车里。 李玄笙看着被放下的马车帘,看了看手里开得正灿烂的野花,随手丢给了身后的侍从。 “三哥,今日我们来比比谁猎的野物多,如何?”他翻身上马,面上虽然笑着,但眼里满是冷冷的怒意。 李云弋低声的叹了一口气,调转了马头,算是默认了李玄笙的话。 其实姚家在勋贵之中算不得大族,这些年小辈里也不出什么人才,能嫁给老六,是姚家姑娘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管他真心不真心呢,但是李云弋就是出头了,他想,也许是那姚家姑娘的眼神太清澈,让他有些不忍心。 往年的春猎大概要进行十天左右,姚浅到的这会儿才是第一天,任务目标也在随行之列,她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原文剧情,还是准备在春猎里接近李承嗣,一来皇城戒备森严,她想要接近一个常年住在冷宫里的皇子有点困难,二来按照原文的说法,男女主初次见面就是在春猎的时候,里面提到女主的出场方式和白月光一模一样,才吸引了男主的注意。 算上原文里早就死掉的那些,老皇帝一共有十一个儿子,李承嗣排行老四,他的出身原本十分尊贵,乃是正宫皇后所出唯一嫡子,这点从他的名字也能看出来,只是好景不长,老皇帝风流,宫廷争斗的十分厉害,皇后很快被废,李承嗣这个原本内定的太子也被和皇后一起,关进了冷宫。 从八岁关到十八岁,整整十年,没人知道这段日子发生过什么。 第2节 姚浅现在的身份是老皇帝嫡亲妹妹长平公主的女儿,生父姚禀,为当朝一品太傅,负责教习皇子学业,在勋贵之中并不算显眼。 姚浅准备尽早行动,她心里其实没有什么底,而且和李玄笙不同,她对李承嗣这个男主是抱着一种看渣男的心态的,原文里光是数得上名字的妃嫔就有十几二十个,皇后之外有宠妃,宠妃之外有四妃,女主这样的小花小草更是开遍后宫,这人手里一把红玫瑰,心里一抹白月光,是每个女孩都讨厌的类型。 没有绮念,姚浅也就愈发冷静,来得早是她最大的优势,这会儿李承嗣刚刚过完十六岁生辰,她知道他现在忙于暗中收拢势力,大概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有摸过。 如何成为一个自小受尽苦楚,看惯人情冷暖的人心中的白月光?这简直就是送分题,姚浅果断选择走温柔少女路线。 姚浅琢磨了一下,根据原文里几句语焉不详的描述可以推理得知,白月光和李承嗣相遇在猎场左边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白月光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撑着伞,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从此李承嗣的心里就留下了她的影子。 这太好办了,姚浅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找了一下,翻出一件素白色的绣花束腰裙,搭配了白里微微泛黄的狐皮围脖,穿戴整齐,照了照镜子。 这具身体和她原来的长相十分相似,但是显然好看了不止一点,原本她的眉毛又黑又短,但是这张如玉的面容上,纤细浅淡的眉毛微微蔓延至眼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鼻子微微的调整了一下位置,嘴唇嘟了一点,就是这一点点的改变,让她变得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姚浅对着镜子都有些发愣,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毕竟也是,攻略大气运者什么的,就靠她自己的那张脸,大概要等下辈子吧。 姚浅不会梳头,原主也不会,不过很快就有侍女上前,接手了她的梳子。 侍女们并没有疑问,大世家规矩多,他们府上还算好的,有的人家一天要更六七次衣,出门在外换身衣服,再正常不过。 姚浅也不知道李承嗣什么时候去小树林,不过他肯定是会去的,大不了她每天都去那里溜达,总会撞见。 猎场四处都是人,这其实也是挺难得的相处机会,勋贵女子常年不见外人,猎场里却可以在指定的范围内随意游玩,男子得到允许是可以进入这个范围的。 男未婚,女未嫁,门当户对,两情相悦,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所以每年的春猎过后,都是勋贵人家联姻的高峰期。 小树林就在那个范围里面,但是由于太过冷清,根本没有人往那边去,姚浅一路上就没遇见过半个人影。 夕阳西下,夜色逐渐弥漫开来,姚浅撑着伞保持着平静的面容,然而心里已经在打鼓,她就说运气怎么可能这么好,第一次来就遇见…… 【滴,攻略目标出现,后方五十尺逐渐接近中,身份:大气运者李承嗣,目前好感度:0点】姚浅差点没跳起来,不过她忍住了,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装作刚刚听到脚步声的样子,回过头,看了一眼李承嗣。 然后她就呆住了。 原文里李承嗣是个十分俊美的帝王,见过襄阳王和徐偃王之后,姚浅也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但是真的见到了,她才知道,那些描写有多苍白。 墨眉入鬓角,凤眼微微上挑,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点阴影,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朗星般的眸子也就映入了姚浅的眼帘。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俊美。 “这位……可是长平姑姑家的表妹?”发觉姚浅在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李承嗣顿了顿,态度谦和的问道。 姚浅反应过来,连忙道:“四,四表哥……” 话一出口她就想给自己一巴掌,白月光的人设应该是初见冷清如小龙女,相处温柔似王语嫣,这一磕巴,啥都没了。 李承嗣看她掩饰都掩饰不住一副懊悔的神情,有些疑惑,不过看上去却直白的可爱,他心头莫名柔软了一瞬,笑了笑,道:“天色不早了,表妹莫要贪玩,还是尽早回去吧。” 【滴!李承嗣好感度增加5点,目前好感度为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呆了呆,看向微笑着的李承嗣,心头忽然跳了跳,脸颊微微泛红。 “多,多谢四表哥……”她小声的说道。 李承嗣点了点头,随即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小树林的尽头,姚浅的脸颊还是发烫。 “这个四皇子还算识时务呢,” 一个嬷嬷低声的对姚浅说道,“知道配不上小姐,也不往前凑。” 姚浅愣了愣,看向那个嬷嬷,也许是她眼里的惊讶和脸上的红晕太过明显,嬷嬷摇摇头,让侍女走远一些,这才说道:“小姐莫要看那些皇子好像个个都差不多,但其实中间天差地别,像是四皇子,这辈子至多就这样了,莫说小姐这样的金枝玉叶,就是三品官儿家里的姑娘都要犹豫呢。” 嬷嬷是长平公主特意派来教养姚浅的,自然什么都敢说,反倒是姚浅听的一愣一愣的。 嬷嬷看了看姚浅,道:“小姐还有两个月及笄,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了,只是不知小姐是想要如意郎君,还是锦绣前程?” 毕竟看过宫斗剧,姚浅听懂了,她有些犹豫,其实她挺想说,这些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那是因为死的早。 第3章 帝王落魄 但凡白月光,只存在于男主的记忆里,早就被美化过无数次,像李承嗣这种追求完美的帝王更是如此,他心中的白月光并不只是单纯的白月光,更是他内心的一种寄托,这寄托太过重要,只能被隐藏在心底,而活人,是永远也享受不到的。 原文里隐隐约约曾经提到过,白月光是在李承嗣登基前后出的事,由于小说和电视剧都是女主视角,白月光的死因很模糊,但是按照剧情,姚浅猜想大概是为了李承嗣而死,所以才会给他留下那么深刻的回忆,六宫佳丽,百媚千娇,却比不上心头一抹白月光。 根据系统之前的说明,姚浅知道自己肯定是不会出现在有女主的剧情之后了,这样她也安心,她只是来完成任务的,莫名其妙卷进宫斗是非里才可怕。 只是……方才那个李承嗣似乎,长得也太好看了一点。 姚浅按了按心口,把原文剧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立刻就把多余的绮念丢到脑后,像李承嗣这样的男主,她实在无福消受。 不过无福消受归无福消受,攻略还是必要的,姚浅整理了一下心情,嬷嬷看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摇了摇头,微微加重了语气,道:“老奴虽然做不了什么主,不过,小姐若是想要如花似玉的前程,就要自重身份,少同四皇子这样的人往来,小姐若只想求个太平安康,也得和这样的人划清界限。” 姚浅被说的脸红,不过她倒是有些疑问,“就算母家有些拖累,好歹是皇子,怎么嬷嬷说的好像四表哥多不堪似的?” 嬷嬷自以为她是见了李承嗣少年俊美,动了芳心,顿时严厉的板起脸。 “小姐经事少,不知道这皇宫是吃人的,失了宠的天潢贵胄比起庶民都不如,更何况是冷宫里的?其他的几位皇子们日后还能封王,四皇子只怕一辈子就这样了,瞧着陛下的意思,也没让他出宫开府的打算,谁家姑娘嫁了他,莫非要随他一起去住冷宫?” 这话简直掏心掏肺,也只有心腹说得出来,姚浅按下心中一点微妙的不快,表示自己听懂了,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面也见了,剩下的就是进一步拉近关系,姚浅对此是真没什么经验,考虑到她是第一次,系统这次很好心的给了她一个攻略。 攻略全方位的分析了李承嗣的性格,并且将原文所有关于白月光的描写整理了出来,计算过后,列出了一条接近李承嗣的最佳线路,按照攻略来看,姚浅设计的初遇是正确的,但是计算得出的李承嗣的好感应该远远不止5点才对。 出师未捷,不过姚浅没有灰心,开玩笑,什么能比小命重要? 然而春猎过的很快,即使是姚浅天天去小树林等偶遇,她也再没有见过李承嗣,眼见嬷嬷的脸色越来越黑沉,终于等到了春猎结束,姚浅居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长平公主是老皇帝最小的妹妹,却难得没有太多皇家公主的脾气,她平日不住在公主府,反而和姚禀一起住在太傅府邸,就像是一对寻常的小夫妻,姚家不是大家族,姚禀寒窗苦读二十载,一朝高中,得了公主青睐,这才半脚跨入了勋贵的行列。 姚府不大,前后四进,府中二十来个下人,比起别家看上去冷清许多,但是长平公主是不习惯别人来侍候的,反倒觉得日子安宁。 要见这个身体的父母,姚浅却不怎么担心,系统已经做了说明,她现在使用的身份是系统设置的,在她之前,并没有人用过这具身体,也就没有夺舍的说法了,旁人对她从小到大的印象也都是模糊的,无论她表现成什么样,在别人的眼里,她还是没变过。 进了正堂,拜过父母,姚浅这才抬起头。 长平公主看上去至多三十来岁,肤色极为白皙,身上透着一种温婉可亲的气质,姚浅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虽然没有什么气质,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和长平公主一模一样。姚禀却不同,他穿着一身文人的长袍站在一边,见姚浅看向他,温和的笑了笑:“一路劳顿,去洗漱一下,该用晚膳了。” 姚禀和长平公主虽然也在春猎的随行名单之中,但是长平公主没有去成,姚禀却要跟在老皇帝身边充当摆设,姚浅则是需要和年轻女眷们在一起,所以整整十天,她也没见到自家父亲的真面目。 如今见了……没有长平公主的亲切,这个看上去笑容温和的男子身上满满的都是教导主任的威势,让人一见生寒。 姚浅顿时不自觉的挺胸抬头,就差没举手发誓:“是是是,孩儿知道了!” 长平公主点点头道:“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晚点娘有事情和你说。” 姚浅点点头,然后如蒙大赦的逃离了正堂。教导主任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姚浅其实有些怀疑,那些皇子们是怎么在这种几乎要把人完全看透的目光下还能坚持学习的。 姚浅的房间靠近偏院,东南面的窗下就是院墙,阳光透得少,反而有种别样的幽静。 即使被侍候过几次,姚浅还是不怎么习惯侍女替她穿衣洗漱,但是她连梳头都不会,只能坐在镜子前干瞪眼。 “小姐,既然已经回来了,春猎里发生的事情,就都忘了吧。”嬷嬷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为她簪上一支精致的簪子,很是语重心长,她觉得自家小姐最近有点怪怪的,疑心她还是忘不了李承嗣,沉声说道。 姚浅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句,然而面上还是带着些许茫然的神色,一看就没听进心里去。嬷嬷叹了一口气,为她梳理好两边垂落的发丝。 姚浅只当自己在创造偶遇,却不知道在保守的大宁,她这样的举动只能让人联想到一个词,春心萌动。 她做的太过明显,李承嗣自然也看在眼里,原本那小树林是他和心腹约定见面的地方,为此他只好临时改换,对着心腹的调笑他还能保持一副平静的表象,然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张泛着羞意的少女脸庞总是会浮现在他脑海。 他习惯了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包括自己的婚事,他也早就有了安排,姚浅……却是意外。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别说这个单纯的出乎意料的表妹,只怕有些来历的贵女,都是看不上他的,三哥或是老六,才是她们的目标。 人总是会对喜欢自己的人抱有一份特别的情愫,哪怕暂时并不想回应,何况李承嗣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惊讶的同时,内心又有些复杂。 他在冷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人情冷暖早就看惯,他以为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而他也渐渐学会了隐忍,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在这个时候,姚浅出现了,她所有的表现都在告诉他,这个少女爱慕上了他,即使是他在这样尴尬的处境下,她也不在意。 辗转反侧是沦陷的开始。李承嗣不禁想,若是他能回应,好好的待她,是不是就不会辜负这份真挚直白的让他的心都开始颤抖起来的情意?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瞬,李承嗣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姚浅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他若是真想对她好,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她视而不见。 更衣洗漱过后,就到了用膳的时候,姚禀没有妾室,所以姚府只有姚禀,长平公主和姚浅三个人,饭桌自然也随意了许多。姚浅却是沐浴在教导主任的目光下,战战兢兢的吃完了一顿饭。 用完膳,姚禀放下碗筷,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才道:“去吧,你娘有话跟你说。” 姚浅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因为长平公主看她的眼神,简直和她暗恋隔壁学长被自家老妈发现时候一模一样! 姚浅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知道肯定是宋嬷嬷把她遇见李承嗣的事情和长平公主说了,没准那天李玄笙的事情她也说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长平公主走在前面,她的步子很规矩,一举一动都透着皇家的尊贵的气度,反观姚浅,蔫不拉几的跟在后面,好像下一刻就要上刑场似的。 两人来到了侧厅,长平公主在主位坐下,姚浅也蹭到了边上,低着头站着,可怜巴巴的。 “行了,好像娘要吃了你似的,过来跟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浅小声的说道:“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他们是真的没什么……” 长平公主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姚浅捂住了额头。 “娘知道老六喜欢你,他的事情先不说,你倒是说说,你跟老四怎么回事?”长平公主的秀眉微微的皱起,看向姚浅。 姚浅顿时就泪奔了,她做什么了她?辛辛苦苦蹲了十天的小树林,连个人影子都没瞧见,这都能被打小报告? 第4章 帝王落魄 顾虑到姚浅的心情,长平公主并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姚浅的解释她也是不信的,再怎么说,在小树林等了一连十天就为见李承嗣一面,除了芳心暗许,也没有什么解释了。 长平公主语重心长:“皇家的事情纷纷扰扰,娘并不希望你去掺和,老六那边,娘知道你不喜欢,已经替你拒了,但是老四……有什么念头都尽早断了吧。” 姚浅不知道为什么长平公主认定了她喜欢李承嗣,不过说起来她这次的攻略目标就是他,要是真的能嫁了,反倒简单了,心中念头一转,姚浅低下头,装作被看破心事的娇羞模样,小声的说道:“娘,四表哥他……人很好的。” 长平公主眉尖蹙起,但是终究还是轻轻的摸了一下姚浅的发顶,低声叹道:“傻孩子,你还小,不懂。” “好了,这些事情过些日子再说,过些日子就是你的及笄礼,要好好准备了。” 长平公主不想再多说,她也是从少女怀春的时候过来的,深知父母的劝诫只会让他们越发的叛逆。 再次出师不捷,姚浅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夜宵多吃了两只鸡腿。 按照系统给的下一步计划,应该是提高她出现在李承嗣面前的频率,让他的内心留下她的影子,姚浅仔细的想了想,回忆出了原文里几个细节。 李承嗣是个文武兼修的帝王,闲暇时也喜好乐理,每每借着听曲的借口,在宫外一处乐坊和心腹见面,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登基之后,她想要在宫里遇见李承嗣很难,但是在宫外,则简单的多。 说来也巧,姚浅的原身就有一把极为珍贵的古琴,有时磨损了或是续弦都要去寻乐坊,她想了想,果断让侍女把琴抱出来,换了那家李承嗣常去的乐坊去保养。 琴是绝对的好琴,自然而然的在乐坊主人面前挂上了号,原本这乐坊就是李承嗣为了和心腹见面特意着人悄悄弄的,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看着被送到眼前的,一把极为珍贵的古琴,李承嗣沉默了一下,瞥了一眼心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别拿这样的事情来找我。” 心腹被说的不安极了,擦了擦头上的汗,伸手就要去抱琴,李承嗣眼角余光瞥见他手心的汗渍,再看一眼仿佛华光流转的琴,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 第3节 “出去。” 心腹还没碰到琴,李承嗣的手已经按在了琴端,这下还有什么不懂的?心腹会意,连忙退下。 姚浅细心的在琴上系了一个浅色的玉坠,下面打着精致的结扣,虽然和名贵的琴有些不搭,却能让人一眼看出是女儿家心爱之物。 琴的外表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琴弦有些磨损,弹出的音色有些不同,李承嗣轻轻的拨弄了一下琴弦,立刻就发现了需要修理的地方,他顿了顿,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取过乐坊一旁的工具,先换上了新的琴弦,然后才开始慢慢的修复。 刻刀落下木屑,新漆刷满,等到李承嗣站起身的时候,他才发觉,他从午时一直弄这把琴到了傍晚,甚至连宫禁都忘了。 看着修复一新的琴,李承嗣有些发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指尖触及温润的玉坠,让他一瞬间醒过神来。 “主子,该回了。”内侍低声的提醒道。的确,这个点再迟一会儿,宫门大关,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李承嗣不是寻常的皇子,他居住在冷宫,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皇帝虽然明面上没有限制他什么,但其实只要他稍有一步踏错,迎来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李承嗣收拾了一下心情,抬脚走出了乐坊,就在马车帘要落下的时候,他对乐坊主人道:“晚上把琴送回去吧……若是可以,转告她,琴不是乱修的,从前在哪里,以后还是去哪里吧。” 乐坊主人简直要泪流满面,他能不能假装没有听懂主子的意思?人家姚小姐大概是知道他常来,才把琴送来这里修,也许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意思,更何况……他瞧着,主子也不是没有想法,只是心里有太多的顾虑,才不予理会,他何苦要去做坏人? 然而他是最早就跟着李承嗣的一批人,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气,他若是敢阳奉阴违,只怕明天地府就会多一个来客。 琴被退回来的同时,姚浅收到了系统提示。 【滴!李承嗣好感度增加30点,目前好感度为3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这好感来的莫名其妙,姚浅简直都要怀疑李承嗣是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 当然,在好感一次性加了这么多的情况下,还把她的琴给还回来,姚浅也是看不懂这个清奇的脑回路。 李承嗣正好赶上了宫禁前一盏茶进了宫门,在宫里,马车是不能用的了,只能坐上辇车,早春的风还有些凉,打在脸上有刺骨的寒意,李承嗣的头脑也被冷风吹的清醒了许多。 他想要更多的东西,就必须割舍一些什么,情爱于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必须。 姚浅抱着修复一新的琴拨弄了几下,她是不会弹琴的,但是这具身体会,手按上琴弦,她顿了顿,发觉琴上的玉坠被换成了一个白玉平安扣,底下垂着一尾青色的流苏。 她怔了怔,把平安扣取下,反复看了看,这才确认了,这是文里提过很多次的李承嗣最心爱之物,女主第一次被陷害,为的就是这个平安扣。 文里倒是没有提,原来这是……他和白月光的定情信物。 姚浅把平安扣收好,觉得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顿时充满了干劲。 早春三月桃花开,京城繁华之地,自然少不了各种桃花宴,姚浅即将及笄,宫中隐隐又有消息说长平公主为女儿婉拒了六皇子,许多有意的人家纷纷起了心思,各式各样的帖子也雪花般的飞进了太傅府邸。 姚浅翻翻捡捡,翻出了一张丞相府的请帖,她知道,丞相的宴会,李承嗣一定会去,而且原文里的皇后,就是丞相的女儿。 说起来相府千金和白月光是差不多时候一起遇见的李承嗣,只是一个温柔天真,不在乎他尴尬处境,一个心高气傲,还曾经折辱过他。一个芳华早逝,留在记忆里的都是美好,一个同床异梦,看惯她心机手段,自然也就有了区别。 对于要去见李承嗣的未来的皇后,姚浅是没什么感觉的,对女主来说皇后是正宫,但是对于她现在的身份来说,当年她不死,谁是正宫还不一定。 李承嗣确实会去,他前期实力匮乏,只能悄悄的收拢一些人品过得去的心腹培养,但是现在他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朝堂中下层的官员,想要往上靠拢一些,参加这样的宴会是必要的。 早春微寒,相府的花园早就布置了露天的宴席,许多年轻男子在草地上吟诗作对,女眷则是在水榭一类有遮挡的地方,用着点心,时不时品评一下侍女们送来的诗作。 桃花宴并不是太正规的宴席,可以称得上是春猎的延续,那些早就对眼的男女在桃花宴上进一步确定心意,再过一段日子,京城的勋贵人家就要迎来一阵的联姻高峰。 姚浅安静的捧着手里的茶盏坐着,时不时也跟着女眷们看看那些诗作画作,气氛倒也和谐,只是没过多久,就有人捧了一副画卷来,恭敬道:“方才六皇子起了雅兴,作画一副,诸位小姐可自行观赏。” 姚浅发誓,整个水榭的气氛都不对了,少女笑闹的声音停顿了好几秒,随即便有一个红裙少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送画的人落落大方的说道:“给我吧。” 来人的视线在少女牡丹红的束腰长裙上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姚浅的身上,面上顿时有些犹豫,少女秀眉微挑。 “怎么了?莫非六皇子还指定了要交给哪个姐妹?我倒想知道,谁这么有福气。” 来人连连道不敢,恭敬的低着头把画交给了红裙少女。 看着那合起来的画卷,不知为何,姚浅的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红裙少女显然是这帮大家闺秀里的中心人物,她一拿到画卷,气氛又变的热闹起来,还有几个娇俏的少女笑闹着让她快打开看看。 “听闻六皇子琴棋书画四绝,今日姐妹们都有眼福了。”红裙少女弯了弯嘴角,流露出一股落落大方的姿态来。 玉白的手轻轻拆开画卷,放在桌上摊平,推开,姚浅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顿时脸就僵住了。 画中,撑着伞的青衣少女站在一片桃树下,花瓣纷纷,落在伞面上,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今天穿青衣的只有她一个。 第5章 帝王落魄 起先见是人物画,众人面上带笑,心里却各自思量,但稍稍注意了一下,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姚浅的青色衣裙和画上的一模一样。 都是勋贵人家,消息来源多,长平公主婉拒了六皇子的事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众人原本并没有多想,但是如今看着六皇子的态度,却不像是没有意思的。 今上子嗣虽多,大部分却都是低级妃嫔所出,并没有太多的竞争力,六皇子则不同,他母族尊贵,舅舅官居西北一品大将军,手握实权,加上宜妃受宠,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未来的太子,姚浅一家拒绝了六皇子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可谁想六皇子居然还是这样一副痴心模样? 在场好几个贵女脸上都带出了异样,正中的红裙少女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容端庄大方。 “六皇子果然画艺出众,这副青霄玉女图实在传神。”她微微的笑着,仿佛不经意在画上点了点,众人这才发现,原来画上桃花纷飞间,还有细雪散落,若是注意看,还能在青衣女子的周身看到一层墨染的薄薄的烟雾。 即使众人都知道画的是姚浅,但是红裙少女至少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替她解了围,姚浅朝她感激的笑了笑,少女带着冷意瞥她一眼,又仿佛是漫不经心的移开了视线。 姚浅愣了愣,却注意到了红裙少女细白的脖颈间一小块花瓣似的红色胎记,原文里描写过,皇后的脖子上就有这么一道印记。 姚浅吃了闭门羹,并不生气,她的任务和红裙少女并没有什么关系,要头疼也是女主头疼,她只要安静的当一抹白月光就够了。 李玄笙动笔的时候,李承嗣就发觉了不对,看着那个曾经出现在他梦里的少女背影一点点的浮现在别人的笔下,李承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和母后一起被从凤仪宫里被赶出来,他抱着衣物细软,拉着几乎要哭死过去的母后,茫然的站在冷宫外,淋着雨。 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在一瞬间被剥夺,他变得一无所有。 握紧了掌心里的玉坠,李承嗣微微的闭了闭眼睛,等到睁开的时候,他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终有一日,他想要的,都将属于他,谁也无法从他身边夺走什么东西。 【滴!李承嗣好感增加5点,目前好感度为4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被这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吓了一跳,她明明都还没做什么,好感却是飞速的往上涨,想起原文里李承嗣多疑爱脑补的性格,大概……他又脑补了什么? 苏天苏地白月光和宫斗文女主有着本质上的差别,李承嗣的脑补会让女主万劫不复,却让她省去了许多的力气。 眼看着好感要过半,姚浅简直恨不得抱着李承嗣亲两口,天知道她和他才见过一面,就这样配合,会不会等再见几面,任务就能直接过了? 这样的想法让姚浅跃跃欲试,她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草地,虽然看不太清,但她知道李承嗣就在那里。 “好了,画也看了诗也品了,我们也该做点别的了。”红裙少女嘴角弯起一抹笑容,道:“左右都是自家姐妹,各位都会些什么,不如当众表演一番,算做助兴?” 桃花宴规矩不多,立刻便有人笑道:“让周姐姐来,她的画可好了!” 红裙少女周兰心噗嗤的笑了,落落大方道:“我可不会画那青霄玉女图呢,就不献丑了,还是诸位姐妹来吧。” 如果没看过原文,只怕姚浅也会当她是谦虚,不愿出风头,但是看过原文,她知道皇后一贯是不参与妃嫔献艺这些事的,她的原话是“这些下作东西都是用来取悦男人的,本宫如何屈尊?” 姚浅看着周兰心眼里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也没想多管,却不防周兰心忽然道:“姚家姐姐平日里不怎么和我们玩,今儿可教我们逮住了,还不赶紧给姐妹们表演表演呢!” 随即便有人笑闹着附和起来,同为贵女,六皇子的青睐让姚浅拉了太多的仇恨,加上周兰心方才又提了一次青霄玉女图,好几个美貌的少女拥上来,面上笑闹,但是推着姚浅的力气一个个都不小。 姚浅被推的无法,只好站了起来,她不会画画,只有琴艺还勉强在水平线上,正巧这天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把李承嗣送回来的琴也带上了,弹一曲刚刚好,雅致又不会显得她太过难堪。 原身会的琴曲不多,但是每一个都很好听,姚浅看了看不远处的草地,忽然脑子一抽,手下一颤,一个别致的调子就这么从她白皙的指下滑出。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里并没有春日游,姚浅也没有念出词,但是那种少女心思,情意羞涩的琴音却是很容易听出来的,琴声悠扬,传到了草地上,李承嗣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没有人比他再清楚姚浅对他的情意,这曲子……是为他弹的吗?这样的热烈却又这样的不安,带着少女隐隐的期待,让人听的,心都忍不住疼了。 只是落进李玄笙的耳朵里,却又不同,他已经知道长平姑姑不愿意将表妹嫁给他,但是若是表妹心里愿意的话,他有把握说服父皇直接下旨赐婚,这才用画作试探,没过多久就收到这样的回应,表妹心里……定是有他的。 李玄笙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琴曲,面上渐渐流露出一股极为温柔的笑意来。 “如此良辰美景,还有琴声作伴,诸位,当满饮此杯。”李玄笙站了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也随着他的动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李承嗣坐在边上,却没有动弹,俊美的眸子半开半闭,看不清神色,他按着额头,看上去已经喝醉了。 李云弋也没有动,旁观者清,他知道这琴不是弹给老六的,目光在自家四弟身上转了一圈,他微微的摇头,仿佛已经预见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未来。 一曲毕,女眷这边静默了一会儿,周兰心笑道:“姚家姐姐好琴艺,宋妹妹,你方才说要弹琴的,这下可不敢了吧?” 几个姑娘笑闹了一番,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很快就有人接替了姚浅,琴瑟萧笛轮番上阵,有的倾诉情意起来比起姚浅的春日游还要直白许多,倒显得她不那么显眼了。 姚浅是坐不住的,她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和李承嗣再偶遇一回呢,找了个借口就带着侍女离了水榭。好在有许多早在春猎就看上眼的公子小姐们也在偷偷找借口相会,姚浅混在这些人里,也被准许离开。 “小姐,我们去哪里?”侍女纠结了一下,终于在姚浅绕了花园第六圈的时候,小声的问。 姚浅简直泪流满面,她忘了,人家能相会是因为早就约好的,就算没有约好也可以鸿雁传书,但是她和李承嗣之间呢?一共就说过两句话! 虽然不知道李承嗣都脑补了些什么,好感才会涨得这么快,但是好感再多,也没有办法忽略掉他们根本不熟这个事实啊! 姚浅醒过神,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事……我,就是想逛逛。” 她的语气不太确定,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就是失落了,侍女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姚浅却对她展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了,我是真的没事,再逛逛吧,然后回去。” 侍女连忙点头,跟在了姚浅的身后,桃花纷飞,侍女为她撑起了伞,她们却都没发现,远远看上去,姚浅的背影和李玄笙画的那副青霄玉女图有多像。 李承嗣发现了,一瞬间他觉得少女的背影是那么遥不可及,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和她分开,即使他再怎么追赶,也无法触摸到哪怕是她的一片衣角。 他的脚步顿了顿,忽然往前跨了几步,叫住了姚浅。 “表妹。” 他靠近的时候系统就有了提示音,姚浅惊喜的同时不忘记调整一个微妙的角度转过身,让自己显得矜持好看一点,她努力的不让自己的表情破功。 然而李承嗣是最会察言观色之人,如何看不出少女的那点矜持心思,看着她眼里遮掩不住的惊喜爱慕,他的心忽然就有些柔软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的女子应该才情不输男子,智慧非凡,但是他错了,一个人机关算尽已经够辛苦,谁又愿意连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卸不下防备? 他喜欢这样单纯的表妹,甚至有种护着她,让她就这样单纯一辈子的冲动。 第6章 帝王落魄 李承嗣叫住姚浅只是一时冲动,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这样不计后果的时候。 看着姚浅期待不安的眸子,他顿了顿,温柔道:“表妹方才的曲子很好听,可有来历?” 姚浅愣了愣,低下头道:“那是昔日一位先人所做,并没有什么来历。” “那……可有填词?”李承嗣问。 他的眸子那么温柔,和李玄笙不同,李承嗣的相貌十分俊美,冷中透着一股别样的侵略感,正因为如此,他的面容柔和下来的时候,才那么让人心动。 第4节 姚浅被看的呆愣愣的,眸子微微的瞪大,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声的把那首春日游念了一遍,发觉李承嗣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她连忙道:“这是先人思念故国之作,并非,并非……” 李承嗣看着少女羞红的面庞,明明心中知道不该,知道就此打住对他和姚浅都好,但是他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那阵波动,轻声开口。 “并非什么,表妹?” 他的尾音微微的上扬一些,听起来就像是带着钩子,钩的人心里痒痒的,姚浅的脸更加红了。 李承嗣知道,这词不是什么先人之作,前些时候春猎,他和表妹相遇在杏花林中,先人又如何开眼,遇见到他们的相遇呢?只是女儿家心思矜持,他没有说破。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原来她这样爱慕于他么?只是他又有什么可爱慕的呢?和老六比起来,背景势力,文采学识,就连长相,他都找不出自己哪怕一点优势,只能归结于姚浅还太单纯。 她大概不懂什么叫爱慕,却这样单纯真挚的告诉他,她想要嫁给他,哪怕是他对她再无情,她也不后悔。 【滴,李承嗣好感增加10点,目前好感度为5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不知道怎么自己就背了个词,好感就又上来这么多,她连害羞都忘了,眨了眨眼睛,看着李承嗣。 被那双清澈的仿佛水洗过的眸子看着,李承嗣的心头微微的颤了一下,白嫩嫩的少女脸庞上还泛着羞意,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冒着傻气,但……这是一种近乎天真的诱惑。 李承嗣几乎忍不住想要就这么俯身,狠狠的亲吻那仿佛泛着桃花般色泽的唇瓣。 “小,小姐……我们该走了……”侍女的声音嗫嚅着响起,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打搅自家小姐和四皇子说话,但是来前公主就说了,要让她看着点,无论是六皇子还是四皇子,都最好不要让他们接近姚浅。 她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对了,要是再不打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公主一定会打死她的! 姚浅反应过来,知道现在和李承嗣说话的机会难得,但是看着侍女苍白的脸颊,她也大概猜到了一点,犹豫了一下,对李承嗣道:“在外耽搁许多,怕是要让姐妹们等急了,表哥……来日再会。” 李承嗣对她温柔的笑了,没说什么,只道:“路上小心,别被冲撞了。” 姚浅觉得自己再度缺氧,本来李承嗣就是他见过的最俊美的少年,现在居然还这么温柔的对她笑……这个笑容,简直犯规。 姚浅晕乎乎的走了,却没发现,在她走后,李承嗣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没想到三哥也会做这种背后偷听的混账事。” 他的视线尽头,一个高大的青年从树后走了出来,他面容平淡,仿佛被抓包的是别人。 “我只是想劝你,既然喜欢,就别去沾染。”李云弋轻声说道。 李承嗣眯了眯眸子,看着他说道:“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也从未想过去沾染她。” 李云弋道:“你想说是她来惹的你?四弟,你真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李承嗣沉默了片刻,说道:“便是心里想想,也不成吗?” 他这话不是在问李云弋,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自己。 “三哥,你说的我都懂,只是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良久,李承嗣才道:“既然喜欢,就别去沾染,不是每个人都想蹚皇家的污泥。” 李云弋淡淡的说道:“这话,你应该对老六去说。” 李承嗣的双拳握紧,明明光洁的指甲,却深深的嵌进了掌心里,鲜血滴落。 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天生属于他,就算有那么一刻到了他的手心里,也会很快被夺走,所以……只有变得越来越强大,才能护住他想要的。 只是……真的不甘心,不管日后他是龙是虫,现在的他护不住表妹,等到以后,就算他有了实力,表妹只怕……也早就嫁作他人妇。 一直到李云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李承嗣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一抽一抽的疼,四肢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让他只想就这样放任自己倒下。 回去的路上,姚浅再次收到了好感上涨的提示音:【滴,李承嗣好感增加5点,目前好感度为5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她简直要被这个任务对象的配合给感动哭了,却没有注意到,距离攻略给出的方向,她偏了多远。 桃花宴顾名思义自然重点在宴上,热闹了一会儿,也就到了中午,姚浅早早的跟着几个贵女端坐在了位置上。 桌上的茶水是浅绿色的,上面漂浮着几片粉红色的桃花瓣,看上去雅致又赏心悦目。 陆陆续续的有相会回来的少女红着脸入席,姚浅的身边也坐下了一个,少女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大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姚浅看她模样大大咧咧的可爱,忍不住对她笑了笑,少女愣了一下,也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她还没来得及和新交的朋友说些什么,这时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几乎已经破了嗓子,“有,有人落水了!” 第7章 帝王落魄 相府花园连着一片不大不小的湖,若是夏日还会开满荷花,不过这时正值早春,湖面没有荷花,一片波光粼粼,水中扑腾的身影也就越发明显。 姚浅就在离湖边不远的水榭里,走几步路就到了,然而等她赶到,落水的人还是没有被救上来,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犯难的样子。 原因无他,落水的是个姑娘,熟悉水性的下人不能近身,想找个会水的仆妇需要时间,已经有人去叫了,然而那女子的扑腾一下比一下让人揪心,看上去下一刻就要被淹没。 在场的会水的人倒是有,但是一打听,是个五品官员家的小姐,平素没什么名声,身份又低,人救上来可就扯不清了,身份高的不愿意沾染这样小门小户的女子,差不多的就更加不愿了,这是一定要负责的,平白无故整回来一个妻子,不和心意怎么办? 来参加桃花宴的乌压压的宾客们,竟然就这样眼睁睁的站在岸上,看着落水的女子扑腾。 这是姚浅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事情,她瞪大了眼睛,对侍女道:“为什么没人去救她?” 侍女小声的解释了一下,姚浅愣了愣,说道:“那人呢?怎么还不来?没看到她就要淹死了吗?” 的确,从被人发现落水开始,就有人去叫会水的仆妇了,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回来。 相府的宴会死人,传出去名声也不太好听,周兰心皱了皱眉,瞥了一眼赶来的家丁,挑了个长相还过得去的,道:“下去,把许妹妹救上来。” 家丁愣了愣,顿时流露出喜色来,他没有犹豫,开始解起身上厚重的外袍。 这一幕不少人都看见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五品官员的女儿,身份实在是太低了,没人愿意出这个风头。 看过宫斗剧,了解周兰心的性情,姚浅顿时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看着掩饰不住一脸喜色的家丁,姚浅拧起眉头,把身上厚实的披风解开,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站在岸上的众人都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一个看上去就身份不凡的姑娘跳下去救人,她要是真能把人救上来,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若是没有,这不就是把自己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吗? 侍女惊呆了,大声的叫道:“小姐!” 落进水里的一瞬间,姚浅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她没想到水会这么冷,仿佛四肢都被浸透,但是她忍住了,让自己保持住平衡,她开始努力向着不断扑腾的女子游去。 姚浅是会游泳的,游的还不错,但是绝对不代表她能在乍暖还寒的早春,冰冷的湖水里游的飞快,事实上谁都能看出她的勉强来,周兰心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对方才的那个家丁道:“还不赶紧下去救人?” 姚浅的侍女听了,眼睛瞪大,一把拦在了家丁面前,大声道:“我们小姐跳下去就是为了不损害许姑娘的名节,不必劳烦周姑娘的家丁!” 她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和指着周兰心的鼻子说她想要害自家小姐没什么两样了,周兰心顿了顿,刚想说话,就听两道惊呼声一前一后的响起:“殿下!” “殿下!” 好几道轻重不一的吸气声传来,众人呆呆的看着三皇子和六皇子同时跳进了水里,朝着姚浅的方向游去,两个人游的都不快,显然不是为了救人,而是……姚浅。 姚浅终于接近了落水的女子,这时她已经没什么挣扎的力气了,姚浅很容易的把她托住,这时她也发觉了正在靠近的李玄笙和李云弋,抱着怀里几乎昏死过去的女子,她掂量了一下,确认自己有把她拖到岸边力气,便大声叫道:“两位表哥,女儿家名节重要,还请离得远些!” 李玄笙已经要靠近了,闻言连忙道:“表妹,我不碰她,我担心你!” 他还要往这边游,姚浅眉头皱紧,努力的托起落水的女子,往岸边游去。 李玄笙是真不想和落水的女子扯上什么关系,见姚浅游刃有余,他也渐渐放慢了步伐,只在两个人身后缀着。 然而就只是这样,已经足够让人遐想连篇。 方才那女子落水,三皇子和六皇子都在,完全没有要蹚浑水的意思,那救人的小姐跳下去后,两个人居然同时跳了下去,原本六皇子喜欢姚浅这样也无可厚非,但是这关三皇子什么事情?怎么就连他也下水了? 要知道,今上子嗣大多为低级妃嫔所出,连他自己都不甚满意,这些年唯二的有望继承储位的皇子,除了六皇子,就只有三皇子。 众人的视线落在姚浅努力往前游的身影上,几乎恨不得把她烧穿才好。 好不容易把人拖到岸边,姚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侍女见状,连忙推开还在昏迷的女子,把手里的披风盖到姚浅的身上。 冰冷的湿衣服沾在身上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但是姚浅知道这不是短袖热裤就能出门的现代了,刚才就有一个女子差点因为那所谓的名节被活活淹死,就算再难受也得习惯。 李玄笙和李云弋一前一后上了岸,看着姚浅安静的裹好披风,湿透的发丝滴落水珠,嘴唇都开始发紫了,但是她的眸子却是那么的亮,看的人心里微微的发颤,李玄笙蹙起眉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漫上心头。 【滴,李玄笙好感增加50点,目前好感度为73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差点被这个提示音给吓死,莫名其妙的有了个可攻略人物也就算了,这男配的好感为什么升的这么快?50点啊!整整50点啊!要是李承嗣也这么玩两回,她的任务都要完成了。 李承嗣从开始就站在岸边不远处,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子落水,也眼睁睁的看着姚浅跳下去救人,那一刻他是想跟着跳下去的,然而跳下去之后呢?他的头脑总是转的那么快,那么清晰,在最少的时间内分清了利弊,然后,没等他冲动,李云弋和李玄笙已经双双跳了下去。 呆呆的站在岸边,李承嗣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人。 他和表妹之间,就仿佛地底的尘埃仰望着天上的明月,他如何,配得上表妹。 姚浅正在厢房里换衣服,这时一道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滴,李承嗣好感增加20点,目前为7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有些奇怪,两个人的好感都升的这么快,莫非是因为她英勇救人的形象比较能闪瞎人眼?但是李承嗣的好感怎么是过了这么久才增加的?反射弧比较长,还是他刚刚脑补完? 不过好感能增加这么多真的是她没想到的,75点啊,大概,再让李承嗣脑补几天,她就能直接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安静的当个只出现在众人回忆里的白月光了? 想到这里,姚浅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了,和她成对比的,是侍女那张苦瓜一样的脸。 第8章 帝王落魄 跳水救人原本是好事,但是对于姚浅这样身份不凡的贵女来说,却是很出格的事情,府中上下都知道,公主不想让小姐和几位皇子扯上什么关系,但是过了今天,三皇子和六皇子都为了自家小姐跳湖的消息一定会传出去,纵然没有损了名节,但是也绝不会有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求亲了。 姚浅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以后,最多再过五年,李承嗣登基,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旁人不知,还在为她的出路担心。 长平公主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情,眉头深深的皱紧,不过却没有对姚浅说什么重话,这不是她的错,如果太过天真是错的话,那最错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是她把女儿教养成这副不知事的性情,再怪她又有什么用?她不喜欢六皇子是真,但是比起让女儿孤独终老,嫁给这个看上去还不错,前程大概也差不到那里去的侄儿,貌似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老三也会跟着跳下去?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帝兄长多疑的性格,他原本就在老三和老六之间犹豫,想在这两个人中间挑选出一个来继承大位,这些年一直不给成年的皇子封王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大宁太子是不封王的,封王就代表和储君之位无缘,老三和老六年纪相差不大,若要封一个,留下的那个必然是太子,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所以,还是不能和皇家扯上关系。长平公主按了按眉心,问那日在姚浅身边侍候的侍女,“小姐下水的时候,四皇子的反应如何。” 侍女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四皇子就站在湖边,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奴婢瞧着,他对小姐……” 招人喜欢原本是件好事,但招惹的都是皇子,这叫什么事?遇上一个多疑的帝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长平公主的眉心皱了起来,她站起身,若是不想让自家女儿扣上一个妖孽祸国的名头,老三和老六一个也不能嫁,她知道女儿心里是喜欢老四的,她虽然看不上老四处境,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姚浅刚刚回府,还没来得及去见自家父母,外间就有人通报,说是许家一家来登门道谢,他们倒也知道给姚浅惹了麻烦,从许家老爷到小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极为谦卑的笑容。 在地方上,五品的官员是一方父母,谁也不敢得罪,但是在京城,一砖下去砸死四五个勋贵的天子脚下,谦卑早就成了习惯,他们也从没有想到,会有人因为他们的女儿,而搭上自己的未来。 在客厅等候的时候,许小姐拧着帕子,脸上露出极度不安的神色,她的兄长许文景见状,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别怕,大哥在。” 他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姚家小姐单纯天真,却不代表公主和太傅不计较,何况他不是个蠢人,今天的事情扯上了两位皇子,姚家小姐夹在中间,越发难做,公主成婚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会怎么处置他们,谁也不知道。 许小姐含着眼泪道:“我这番,真的是害死人了……” 许文景握紧妹妹的手,摇摇头不再说话了,狭长的眸子里微微的闪着光。 姚浅回到府里,她原本以为要挨一顿教训,但是没想到,无论是她那教导主任一样的爹,还是苦心婆心的公主娘,都没有对她说什么重话,甚至对她的态度十分温柔,好像生怕让她难过了似的。 正在这时许家一家上门,姚浅才听了一耳朵,顿时吓的要跳起来,“许许许什么?许文景?文采的文,风景的景?许文景?” 侍女被她吓住,小声的说道:“也难怪小姐知道呢,这许家也就这一个公子瞧着有些出息,前几日刚刚放的榜,高中探花郎。” 只是这又怎么样?公主嫁寒门的状元只会出现在话本里,当年老爷风流俊美,出身也不算太差,原本就和公主互有情意,才娶得公主,若是换了许文景这种出身,一辈子也别想。 第5节 姚浅却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抓着她的肩膀给她来一段“穷摇”:出身怎么了?出身怎么了?那是许文景!原文里不知道被多少人当成梦中男神的许文景!人气直逼男二李玄笙,弱冠之年投笔从戎,五年时间马踏边关屡建奇功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姚浅是看过原文的,她甚至在想,要不是许文景对女主恶意昭彰,导致最后交出兵权远走,他的人气可能要比李玄笙还要高出一点。 原文里倒是没写他为什么会对女主充满恶意,许文景的妹妹也是李承嗣的后宫之一,还是四妃之首的贤妃,连李承嗣最宠爱的贵妃都不敢去招惹,只是不受宠,她也从不争宠,大多数读者都认为许文景是在为妹妹打抱不平,但是现在瞧着,大概,可能,也许,是因为……她救过他妹妹,所以不希望她的地位被另外一个女人取代? 姚浅按了按自己的小心脏,却很快冷静了下来,别人怎么样和她没关系,她要攻略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承嗣。 李承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宫里的,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办,明面上他还是只能在冷宫勉强度日的失宠皇子,但是背地里他已经掌握了相当一部分的势力,虽然偏向底层官员,但是绝对忠心,他很清楚,就连精明了一辈子父皇也看不穿。 但是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冷静一场。 他喜欢表妹,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不敢去争取,这简直是世上最可笑的事情,他连至高无上的皇位都敢谋划,甚至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然而却不敢对喜欢的女子表明爱意,畏首畏尾。 李承嗣的目光沉沉,仿佛一潭死水,但是沉淀在里面的,却是冷冷的黑雾。 长平公主一点也不想去见许家人,她还在为了姚浅的事情担心,对于这种小人物丝毫不在意,何况,把爱女害到这等尴尬境地的不就是许家人吗?不找他们的麻烦,已经是最大的宽宏。 姚禀却是个正直君子,他知道事情只能算意外,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名节尽失,或是活活被淹死,他觉得姚浅做的对,虽然也为她担心,但更多的是欣慰。 这是他的女儿,比起那些所谓规矩的大家闺秀,又胜了何止一筹。 姚禀见了许家父子,态度并没有两人想象的坏,他甚至兴致上来,考较了一下许文景,许家父子被下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去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内疚和自责。 许文景其实是个内心很冷漠的人,除了家人他什么也不放在心里,就像这次的事情,他更希望姚家人能够怪罪他们,这样他就能够说服自己,不管如何努力也要还了妹妹的恩情,在这之后……不会欠下一辈子的人情。 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妹妹的轿子,许文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是这遭,不欠不成。 他确信自己能够在官场爬的很高,他年轻,有才识,懂得人情世故,会交际,然而想在短时间里爬上高位根本不可能,更别说为妹妹报恩,还上这样一份重的让他喘不过气的人情,只有……另寻出路。 许文景抬眼看着边关的方向,狭长的眸子里是翻腾的野心。 第9章 帝王落魄 姚浅自己不知,长平公主却清楚她的处境,今上是个多疑的人,同时和两个他看好的皇子扯上关系,如果长平公主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只怕姚浅早已死了好几回。 越是这样的情况,越是一个也不能嫁,长平公主自己是甘于平淡的,也不希望让爱女嫁入深宫,她是公主尚且见惯了宫廷阴私,换了皇帝的妃嫔,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纵然这一个两个的看上去都痴情,但是男人有权没权的嘴脸是一样的,那个高高在上仿佛什么也不看在眼里的皇帝兄长,何曾没有含笑牵着她的手给她买糖葫芦的温情时光? 所以长平公主选定了李承嗣,她知道,以皇帝兄长的性情,绝对不会让自己已经放弃的儿子有出头的一日,他是个再固执不过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李承嗣过的越窝囊,越能体现出他的正确来。 若是她有选择,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年少遭逢大变,不是阴鸷深藏于内里,就是心性懦弱不堪,但是比起眼前的两个再明显不过的火坑,李承嗣还是好了太多。 其一,他没有家族势力支撑,再怎么样也翻不起风浪来,相反,姚浅身份微妙,只尊不贵,对旁的皇子来说犹如鸡肋,对李承嗣却是莫大的压制。 其二,姚浅和他前缘早定,前有春猎一见倾心,后有桃花宴琴曲动情,在皇家是很难得的缘分,换了旁人,不一定会对姚浅好。 她的想法很好,对姚浅来说却是惊吓了,她最开始是想过直接嫁给李承嗣,但是现在好感已经七十多了,也许她很快就要离开了,这样占着一个未来皇后的身份真的好吗? 长平公主看着女儿稚嫩的面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发顶,说道:“姚儿不喜欢承嗣吗?嫁给他有什么不好?” 姚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反驳长平公主的话,她知道自己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但是旁人不知道,为她考虑是很正常的事情,长平公主的提议其实很不错。 得到了女儿的首肯,长平公主按下心中的些许不安,收拾了一下,递了进宫的牌子。 建元帝登基距今四十年,他即位比较早,正当盛年之时长子早逝,之后过了整整十年,宫中才有皇子诞生,所以他对后宫阴私深恶痛觉。 原本知道李玄笙爱慕姚浅,他是乐见其成的,姚浅身份恰当,但是母族又没有太多助力,他也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脾气性格都看在眼里,若是他想提拔老六,娶姚浅是个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但他偏偏还觉得老三才识出众有手段,给老三娶个这样没助力的妻子是不是亏待了,他前些日子就是在犹豫这一点。 但是听说了姚浅和李承嗣的事情之后,他立刻就觉得不舒服了,认为姚浅不识好歹,便想着打消让李玄笙娶姚浅的念头,没想到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看重的老三居然也跟着扯上了关系,让他又气又恼。 天家无手足,他却希望几个儿子的关系能够融洽,再退一步,都是天潢贵胄,为了皇位撕破脸还能算是人之常情,为了一个女子,算是怎么回事?为了这,他对姚浅便存了一分不喜。 他并不觉得一个女子会有多大的魅力使得他三个儿子都对她倾心不已,八成是使了手段。 听闻长平公主求见,建元帝冷声道:“让公主候着,朕和爱妃说说话。” 宦官不敢多言,只是对长平公主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委婉。 宜妃动作温柔的给建元帝更衣,替他束发,精致的眉眼间满是丝丝缕缕的情意,让人看的不由心折。 “陛下还在生气?”宜妃小声的问。 建元帝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好气道:“长平生的好女儿!一个两个的,把皇家尊严放在什么地方?” 宜妃未语先笑,玉手微微拂过建元帝的脸庞,给了他一个娇嗔的媚眼儿,道:“陛下总是时时刻刻的这么认真,小儿女的恩恩怨怨,偏您记得清楚。” 建元帝道:“从前可以不当真,可老三老四这么一掺和,让朕如何相信他们?” 宜妃轻轻的给建元帝拂平额前的发丝,这才说道:“玄笙您还不清楚?他早就喜欢姚家姑娘,只是人家瞧不上他轻浮,他倒好,天天去缠着,三皇子惯常和玄笙一起,没准儿也就看上了。至于老四……他才见过几个姑娘?忽然来个天仙似的妹妹,能不喜欢?” 被她一说,建元帝的心里好受了些,不过他还是皱着眉说道:“那也不能这么胡闹,一个两个都要,给谁是个头?” 宜妃摇摇头,娇嗔道:“您问臣妾,臣妾自然是向着自己儿子的,他那个痴情样子您不是不知道,若是真教别人得了去,他得记一辈子。” “他敢!” 建元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终究还是记在了心里。 长平公主原本是来旁敲侧击一下建元帝,然后再做打算,却没想到话还没说上两句,建元帝就转了话风。 “姚儿年后十六了吧?” 忽略掉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长平公主笑道:“正说呢,再有两个月,就是姚儿的及笄礼了。” 建元帝点点头:“豆蔻年华,也该出嫁了,你心里可有人选?” 长平公主顿了顿,说道:“倒不是我想的人选,是姚儿自己心里有人了,还望皇兄成全。” 建元帝挑眉:“哦,不知是谁家公子?” 长平公主道:“是承嗣。” 建元帝的脸色一瞬间就不太好了,他不喜欢李承嗣,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做过什么错事,唯一的错就是冤枉了皇后,但是这又怎么样?他是皇帝,他不喜欢谁,谁就得活在尘埃里,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朕怎么听说,姚儿和朕的六皇子关系密切?莫非,是朕听错了?”建元帝的话里已经带上了隐隐的不悦,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长平公主不是傻子,她立刻听明白了建元帝的意思,连忙下跪道:“妹妹不敢,皇兄,姚儿她生性单纯,真的没有故意要……” 她话没说完,建元帝已经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说道:“瞧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有说要怪罪姚儿吗?。” 想起爱子,建元帝脸上的表情真挚了一些,他道:“不过,老四不是良配,姚儿既然和老六关系密切,想来,也是有些感情的。” 长平公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建元帝的意思,他这是要给姚儿和六皇子……赐婚? 第10章 帝王落魄 建元帝道:“玄笙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是个好孩子,配姚儿,不委屈了她吧?” 长平公主再了解建元帝不过,他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根本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她只好应了下来。 建元帝越是这样看重李玄笙,长平公主就越是担心,她一点也不希望有个未来的皇帝女婿,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但是对建元帝的了解让她清楚的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建元帝绝不会做任何无意义的事情,挑选姚浅做为李玄笙的皇子妃也绝不是一时兴起,想到那个可能,长平公主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 姚浅怀着期待不安的心情一直等到长平公主回府,没等到别的,却等到了一纸赐婚。 呆呆的看着跟着长平公主回来的宣旨太监,姚浅被拉着跪下,听完宣读,她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是……嫁给六皇子?她要攻略的是李承嗣,嫁给他弟弟是几个意思? 看着爱女脸庞上毫不遮掩的茫然无措,长平公主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怪她,一开始就不该给她希望。 接旨的是姚禀,他是一家之主,也是姚浅的父亲,有了建元帝赐婚,姚浅的婚事其实连父母都不用经过,这只是走个过场。 长平公主进宫的时候是早晨,赐婚诏书发下在傍晚,这是非常快的,毕竟流程很多,诏书发下,风声传的更快。 在这京城,身份够得上皇子的大家闺秀很多,但是真的能当上皇子正妃的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是另嫁他人,或再倒霉一点,没选上皇子妃,却成了侧妃。 姚浅的身份实在微妙了一点,说她是公主之女吧,长平公主又不是建元帝唯一的妹妹,昌平公主的女儿,还不是给二皇子做了侧妃?说她是一品大员之女吧,一品的太傅和一品的大将军是不一样的,前者无权无势,后者手握重兵。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掉进贵女堆里找不见的女子,她却成了六皇子的未婚妻,只等及笄,就要过门。 且不说多少绣房里丢出了撕烂的帕子,就是姚浅自己都犯愁。 这仇恨拉的略大。 她要做的是一朵完美的白月光,让李承嗣日后不管什么时候想起,都觉得心中遗憾,旁人提起她的时候,也该是一副惋惜的语气,像现在这样,简直是全民公敌了好吧? 姚浅仔细的想了想,在不嫁给李玄笙的前提下,她现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把75点的好感度刷满,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李玄笙是肯定不能嫁的,要知道李承嗣是个双标的感情洁癖,他自己可以珍而重之的把白月光藏在心底,但是他的女人绝对不能和其他男人扯上关系,原文里因为李玄笙对女主的帮助,几次他都想过要直接杀了女主,这还是对女主有了点感情基础的时候呢。 姚浅翻了翻系统给的,李承嗣的性格分析和攻略小本子,研究了许久,定下了下一步方案。 什么替你挡枪挡剑都过时了,李承嗣是个爱脑补的人,没见原文到最后,被女主攻略掉的李承嗣还开始怀疑白月光是不是真白了吗?为了救一个人而死,最多让那个人良心不安,有了点感情纠葛,也最多伤心一阵,那如果是…… 殉情呢? 在最美好的年华,在你的怀里死去,一生一世,都只为你。 李承嗣是个很心机的人,他的一生充满了算计,所以才格外留恋年少时的那一抹白月光,但是终究被他自己雕琢太过,他爱的与其说是白月光,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完美的影子,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让他记的刻骨铭心? 姚浅也考虑到了这是皇帝赐婚,担心她离开后建元帝会不会牵连长平公主和姚禀,也担心他们会不会因为她的死而难过,只是她是一定要离开的,这只是一个任务,任务完成,她走,多么简单的事情。 即使这样劝过自己好几次,姚浅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长平公主真的就好像她的娘亲一样,她是很珍惜生命的人,若非清楚的知道这是任务,她绝不会选择这条路。 她不仅要死,还要死的让人永生永世无法忘怀,这注定是要伤害一些人的。 姚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时她的脑海一阵电子音响起:【宿主不必担忧,宿主每离开一个世界,则自动存档,宿主可凭借每次任务获得的积分来购买让各个世界的人生活如意的道具,具体可等完成一次任务后开放的商城开启后观看】姚浅愣了愣,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记下了。 傍晚的圣旨,事实上李承嗣中午就知道了,他的消息在皇子中已经算灵通,然而再灵通也没有用处,这是圣旨,无可更改。 原来有人,可以一句话决定一个人的未来,被掌控的不甘心,那掌控的人呢?是不是旁人有多不甘心,他就有多快意? 他爱慕的那个姑娘,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就要嫁给别人,也许一生一世,他都只能远远的看着,唤一声弟妹。 她喜欢的人,是他,她是那样大胆直白的爱慕着他,他却懦弱的不敢回应,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她落水,眼睁睁的看着旁人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现在,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旁人了。 李承嗣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月光,这会儿正值新月,月如弯钩,星辰隐没,皎洁的月光撒在他的脸上,修眉微微拧起,他俊美的容颜上露出了些许隐忍之色。 他以为自己经历的够多,吃过的苦也足够,但是他不曾知道最苦的是什么。 人生之苦,最苦不过……求不得。 辗转反侧。 后来李承嗣无数次回忆起这个夜晚,无数次的在想,那样美好的表妹,为何偏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和他相遇,哪怕只是迟上几年,结果就会不同。 第11章 帝王落魄 第6节 姚浅的生辰在五月尾,如今正是早春三月,桃花初绽,距离她及笄,只有两个月了。 及笄之后便是定亲,按照规矩,李玄笙和她是不能在定亲之前见面的,这也让姚浅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太想面对李玄笙,这让她有一种脚踏两条船的罪恶感,天知道她压根就没想攻略除了李承嗣之外的任何人。 圣旨颁布,她就是李玄笙未来的皇子妃了,一举一动自然要小心翼翼,不能再向以往那样随意,更别提和男子单独见面,但是姚浅还就偏偏得见到李承嗣。他这些天的好感起起伏伏,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脑补不可自拔,最后定格在了80点的好感度上,再也不动了,姚浅就是要给他加一把火,让他脑补的更加热烈。 李承嗣人在深宫,想见到他不太容易,但是身为皇子,即使不受宠爱,出宫却是不受约束的,姚浅知道李承嗣最近正在招兵买马的重要关头,算算时间,原文里多次提及的建元四十年文华诗会很快就要到来,那么,他和许文景也很快就要相遇了。 举凡真正的文人,都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便有了文人相轻一说,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春闱过后却有了排名,自然有人欣喜有人不服,于是就有了这文华诗会。 对于许多人来说,文华诗会的魁首含金量甚至要比一甲进士还要高出一点,毕竟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治国方略,文华诗会却是真正正正的以文会友。 原文里曾经提过,李承嗣的心腹中,以许文景为首的十几名重要官员,都是出身文华诗会,许文景则是在拿到了文华诗会的魁首后,转身投了边关。 姚浅决定乔装去参加文华诗会,见李承嗣,毕竟,这也许是她最后能见到李承嗣的机会了。 两个月,听上去很漫长,但是对于即将及笄的姚浅来说,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能找到机会溜出去一次,已经足够难得。 姚浅没有通知任何人,她是看过电视剧的,与其带着一个同样一身脂粉味的丫鬟充小厮,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来的不显眼。更何况,她也没有能和她一起做坏事的心腹丫头。 文华诗会是不用拜帖的,诗文就是最好的拜帖,学子们在会场外间按照要求写出诗作来,会有人很快筛选通过,安排座次,等待开场。 姚浅的换装颇为成功,她知道自己骨架不大,装不来魁梧,便往弱质少年的方向努力靠拢,锦白儒衣,墨绣冠带,折扇开合间,眼角微微带笑,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姚浅自己是不会做诗的,不过原身该有的技能也都点满了,很快就按照会场的要求做了一首普普通通的诗,勉强够格进去里面瞧热闹,和她一般的人也有不少,气氛还算不错。 姚浅在人群里四处看了看,忽然注意到了上首一个正在喝茶的青年,那人眉眼极为清俊,神色却十分冷淡,她顿时就僵在了原地,找了一圈,没找到李承嗣,反找到了……他三哥。 姚浅吓了一跳,连忙撑开折扇,装作扇风的样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李云弋感受到了人群中的视线,他微微的皱起眉,朝人群瞥了一眼,却没发现那视线的主人,他没在意。 一甲前三具在上首之列,见状,今科的状元连忙道:“殿下,您怎么了?” 李云弋素来冷淡,只是微微的看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状元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于是不再说话了。 “前几日那场春雪下的极好,我令人存了一些泡茶,诸位不妨喝喝看?” 榜眼是个世家公子,他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令人撤换下上首几人的茶水,李云弋喝了一口茶,没有给什么评论,目光淡淡的,仿佛整个会场里的热闹都和他不相干似的。 许文景抿了一口茶,也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的目光并不短浅,与其借着机会和人套近乎,将自己落了下乘,倒不如安安静静的喝杯茶。更何况,从龙之功虽然好,但是也要有命享。 他的目光从上首移开,这一移开,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人群中一个白衣的小公子正挤来挤去,努力的撑着折扇遮挡住自己的脸,想要往后退,看他折扇遮挡的方向,似乎是……三皇子? 这小公子生的极为清秀可爱,看上去和旁人有种不同的气质,许文景仔细的看了看,这才发觉是他的眼神太过清澈的原因,他曾经见过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也许只有那样的目光才能和这小公子媲美,他就好像是……刚刚出生的小鹿。 看他的打扮,应当是极为富贵的人家出身,居然还能保持这样一双纯真无垢的眼睛,想必平日里是极为受宠爱的,他想躲着三皇子,显然是认识他的,果然有趣。 “文景兄?殿下问你话呢,你怎么在发呆啊?”状元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 许文景反应过来,朝李云弋看去:“殿下?” 李云弋道:“那日你妹妹落水,现在如何了?” “多谢殿下关心,臣妹并无大碍,只是累了姚家小姐……”许文景叹了一口气,说道:“是臣管教不严。” 李云弋淡淡道:“只是意外罢了,不必放在心上,嫁给六弟,不是坏事。” 他的语气有点轻,喃喃的,不知道是说给许文景听的,还是给他自己听的。 看着李云弋几乎有些失魂落魄的神色,许文景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 姚浅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挣扎出来,发冠都挤歪了,她连忙抬起胳膊想要把发冠重新弄好,不想手肘一抬,打到了身后的人。 她连忙转过身,道:“抱歉,没有弄疼你吧……” 她愣住了,李承嗣也愣住了,原本他就是看着这背影眼熟,才靠近的,没想到,真的是她。 第12章 帝王落魄 姚浅的模样看上去其实一点欺骗性也没有,她虽然束了发,裹了胸,换了男子的服饰,但是长相摆在那里,看久了很容易看出来,这也是姚浅刻意做的。毕竟她的人设是偷偷溜出来见心上人的大家小姐,不是花木兰。 至于安全问题……只要她顺利找到了李承嗣,还可能遇到危险? 姚浅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承嗣,她原本想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女儿家的娇羞姿态来,但是一和那双好看的仿佛要把人溺死的眸子对上,她就愣了。 惊喜,茫然,无措,痛苦,压抑,姚浅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复杂到这样的地步,他看着她,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不可企及的梦,生怕自己一伸手,梦就碎了。 呆呆的对视了不知道多久,李承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微微的蹙起眉:“怎么一个人出来,还穿成这样?” 他记得她前些日子刚刚落水受了凉,便忍不住道:“冷不冷?” 姚浅面颊一红,小声道:“表哥,我不冷,我……我是听人家说,这文华诗会好玩才来的。” 她似乎一点也不会说谎,一句话说完,不仅是面颊,就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她看着他,眼里的情愫根本无法隐藏。 李承嗣的心头一痛,她是大家闺秀,性子一贯安静,从来不会这样任性,只怕是知道两个月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见面,特地跑出来寻他的。 看着这样的表妹,李承嗣根本无法狠下心来说出要她回家的话,沉默了片刻,他道:“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不如跟着我吧,晚一点,送你回去。” 姚浅抬眼看他一眼,面上毫不掩饰的带上了欣喜之色。 李承嗣叹了一口气,走在了姚浅身边,两个人都没有逾矩,彼此之间相隔了一段距离,然而就是这样,看在旁人眼里,还是件挺出格的事情。 李承嗣的心腹们原本是不认识姚浅的,但是架不住自家主子自己出卖自己,他的表情和平日里实在太不一样了,都是人精,说上话了自然也就看出了姚浅是个女子,再琢磨琢磨,自然也就知道了姚浅的身份。 心腹们果断低头,不再向姚浅多看一眼,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不是说及笄之前在家里待嫁吗?怎么还出来和主子在一起了? 身为主子的未来弟妹,这可不是一般的任性,就算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了主子想想啊! 都是人精,姚浅没能从这些人的表情里看出他们对她的意见,但是这种事情想想也就明白了,她知道这步棋有些险,但是错过今天,她真的没有办法再接近李承嗣了,不管怎么样,她是不会嫁给李玄笙的。一是因为李承嗣的双标,二是……她不想在欺骗了别人的感情过后,还要欺骗别人的婚姻,前者还能说是她生存必须,后者则是大写的渣了。 姚浅从和李承嗣并肩走到后来被心腹们慢慢的挤到了一边,她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果然,没走出多远,李承嗣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见四处没什么人,姚浅安下心,不过她并不说话,头微微的垂着,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和不安。 李承嗣上前几步,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来,“姚儿?” “表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姚浅小声的说道。 李承嗣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你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呢?” 我疼你爱你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嫌你添麻烦?若是可以,我情愿你给我添一辈子的麻烦。 李承嗣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失落,轻声道:“诗会晚上才算是正式开始,现在只是在筛选,你傍晚之前肯定是要回家的,不如我陪你走走吧。” 这是告别,也是提醒。 姚浅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李承嗣就把心腹们散了,带着姚浅出了会场。 同是皇子,认识李承嗣的人并不多,他一贯低调,不常出宫,认识姚浅的也就更少了,两个人走在街上,并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姚浅安静的跟在李承嗣的身边,即使是男装打扮,也能看出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来,李承嗣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表妹,喜欢我吗?” 人家表白都是我喜欢你,到了李承嗣这里就成了你喜欢我,姚浅默默的按下套路回去的冲动,微微的低下头,不让李承嗣看到她的表情。 李承嗣轻声道:“我很喜欢表妹呢,真的很喜欢。” 他的语调温柔,尾音里却带着微微的叹息,小钩子一样,钩得人心里痒痒的,姚浅小声的说道:“喜欢……表哥。” 李承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知道了这是和姚浅最后的相处时光,也许只是纯粹的不甘心,他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说完他就愣了,他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然后他就听到了姚浅那句小声的回答,娇娇怯怯的,带着女儿家的羞涩不安,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就这么在他的诱导下,轻声而坚定的重复了一遍:“喜欢……表哥。”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然而下一刻,却是他在她的注视下溃不成军。 那双眸子太过纯真,她看着他,眼里的情愫让他几乎要兴奋的发抖,然而,她的身上早就被打上了李玄笙的烙印,她不属于他,永远。 李承嗣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是悄悄溜出来的不是吗?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可以把她藏起来,藏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让这双眸子永远只能属于他,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再也无法从他的身边逃开。 姚浅忽然感觉李承嗣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正常人被表白了之后……都是这样眼神阴鸷,笑容兴奋的吗?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精神病了啊! 第13章 帝王落魄 姚浅忍不住出声,道:“表哥,你怎么了?” 李承嗣猛然醒神,握了握拳,轻声道:“不,没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李承嗣忽然道:“走了这么久,我在宫外有一处宅邸,平日没什么人去,不如去那里歇息吧。” 姚浅知道李承嗣说的宅邸,原文里提过那是李承嗣怀念白月光经常去的地方,具体原因没有细说,大概是定情之地之类的。 她没有多想,乖巧的点点头,看着李承嗣的目光里满满都是信任。李承嗣只觉心头一软,几乎忍不住想要亲吻她的眼角。 李承嗣的宅邸不大,从外面看上去就和寻常的人家没什么区别,进到里面……也确实没什么区别。 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在,然而看上去却十分干净整洁,仿佛看出了姚浅的疑惑,李承嗣解释道:“这里平日不留人,我今日出宫,提前吩咐了人打扫。” 姚浅恍然大悟,然后她忽然就发觉了不对劲,李承嗣带着她走的,这……好像不是去正厅的路? 即使没怎么了解古代的建筑,但穿过了院子上了走廊,还进了花园,越走越偏,是个人都能发觉不对劲了,姚浅犹豫了一下,停了步子,小声说道:“表哥……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李承嗣垂下眸子看着她,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姚儿不是说喜欢表哥吗?那,一直留在表哥身边好不好?” 姚浅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自己被肢解后冷冻,放进冰箱的悲惨画面,实在是李承嗣的语气太温柔,温柔到她都毛骨悚然的地步,让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某些特殊爱好的艺术杀人犯。 姚浅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害怕,咬了咬唇,说道:“若非皇命,姚儿也想一直留在表哥身边。” “那就留下。”李承嗣轻声说道:“留下来,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等过了风头,我带你出京城。” 这是……要圈养她的节奏?姚浅呆住了,完全跟不上李承嗣的脑回路。 她的眼里带上了惊慌,就好像一只快要被抓住的小鹿,然而猎户的心意已决,李承嗣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的,很喜欢表妹。” 一股清香迎面而来,姚浅还来不及反应,忽然眼前一黑。 【滴,李承嗣好感增加10点,目前好感度为9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好感度增加的提示音让姚浅从黑甜的梦乡中醒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床榻是全新的,却很柔软。 李承嗣站在床边,正着迷的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她,姚浅生得极好,不仅如此,从眉眼到指尖,她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娇嫩的不像话,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好生爱护。 李承嗣片刻也舍不得眨眼睛,目光仿佛就定格住了。 姚浅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床前是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李承嗣,偏偏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李承嗣的眸子微微垂着,睫毛落下一点阴影在脸颊上,嘴角却噙着笑意,耀眼的好像是天上的明月一样,这样的绑架犯……让她连大声质问都觉得自己粗鲁。 第7节 所以说,一切看脸,古人诚不欺我。 发觉姚浅醒了,李承嗣俯身替她抚了抚凌乱的发丝,顺势在床沿坐下,轻声道:“抱歉,姚儿,我没想下这么重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姚浅没感觉自己哪里不舒服,只是脑袋有点昏沉,她喃喃的说道:“表哥,放我回去……” 李承嗣顿了顿,说道:“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外间有两个丫鬟,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她们,我得空了就来看你,嗯?” 姚浅脑海里顿时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说好的白月光小清新,尼玛分分钟换剧本成了十八禁小黄文啊!什么叫得空了就来看你?这妃嫔承宠万能金句……皇上咱正常点成吗? 不知道姚浅在想什么,李承嗣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纯真的让他心痛的眸子,他道:“最近这些日子风声会很紧,你不用担心,这里没人会来搜查,公主那边……我会找机会和她解释的。” 姚浅瞪大了眼睛,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你……” 李承嗣微微的笑了一下,俯身在姚浅的额间落下一吻,少年的音色微微带着点上扬的语气:“表妹,我想和你在一起。” 姚浅沉默了,她是不是太过高估李承嗣了?因为他的未来是大宁的皇帝,她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心机深沉的最终boss,却忘了他也只比李玄笙大两岁,还是个会冲动的少年。 没有算清楚情况的后果就是把自己坑在了这里,她倒是能跑,问题是她要攻略的对象就是李承嗣,跑了算怎么回事?没准这熊孩子疑心一起,直接掉个百八十的好感度,那她就算玩完了。 计划被这突如其来的绑架给打乱,姚浅按了按昏沉的脑袋,终究还是抵抗不住药性,沉沉的睡去。 直到她睡着,李承嗣才离开,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太过疯狂,然而就是这么一念之间,在姚浅昏迷的时间里,他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打算。 长平公主那边,是一定要知会的,他还想着日后明媒正娶了表妹,决计不能白白的得罪岳父岳母,让他们担心,但是怎么解释,却是一个问题,李承嗣确定,要是他现在敢上门说他藏起了表妹,希望岳父岳母不要担心,他立马就能被打死。 李承嗣从前没做过这样无赖的事情,仔细的琢磨过后,才敲定了基本方案,从姚禀身上下手。 准皇子妃失踪,必定要引起雷霆震怒,李承嗣却不担心这个,谁都没有他清楚,那个男人有多要脸面,表妹失踪,他只会下令封锁消息,暗中查探,而他的那处宅邸,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搜查的。 第14章 帝王落魄 姚浅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完全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李承嗣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迷昏的她,倒是没有后遗症。 她被关在这里,大概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上涨的好感度,姚浅知道李承嗣是怎么想的,五年之后就是他登基的日子,现在他必然已经在着手筹划皇位,把她关在这里,无非是对自己很有信心,想等待时机。 姚浅知道后续的剧情,知道李承嗣一定会当上皇帝,留在他身边并不是坏事,前提是,她拿的要是女主剧本。 身为一个白月光,她要留在李承嗣身边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身为梦中女神的自觉了?文里的白月光苏天苏地到什么程度?想起她的时候,皇帝黯然神伤,王爷借酒消愁,即便是皇后也不敢多提半句,做到这一点,人家白月光只用出个名字,她难道还准备亲身上阵去和后宫三千佳丽争宠? 所以说,越早刷满好感度离开越好,得不到的才是白月光,到手了,即便是钻石,也会熬成砂砾。 姚浅盘算了一下,目前的好感度是90点,这是离成功很近的数字了,她也不准备跑,反正按照李承嗣的性子,大概再脑补几天就能满,从这里跑路困难,找个机会死反而简单。 盘算清楚之后,姚浅反而平静下来了,外间侍候的丫鬟十分机灵,见姚浅醒来,两个人连忙上前侍候她洗漱,还给她端了早膳,然而姚浅只是往门外蹭了一点,她们就含着笑意挡住了她的去路。 “表姑娘还是安心呆在这里吧,主子说让我们保护表姑娘的安全……哪里也不准去。” 意料之内的事情,姚浅没有为难她们,沉默了一下,乖巧的回了房间。 两个侍女见状,恭敬的收拾完屋子,退了出去,不再打扰她。只是心中还是会忍不住嘀咕,从没见过好端端关被人起来的姑娘还能这样镇静的,看来主子和表姑娘两情相悦的事情,没准是真的……两情相悦,还要把人家关起来,也真的只有主子能干得出来了。 自从那天之后,李承嗣果然如他所说的,很久没有再出现过,而他的好感也定格在了90点,再也没有动过。 姚浅不可避免的有些焦躁起来,她知道自己失踪了这么久,大概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李承嗣虽然说要和长平公主解释,但是肯定不会是现在,她可以让自己尽量把这个世界当成一次任务看待,告诉自己等到任务完成,他们都会回到正轨,但是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却让她感到心慌。 在文华诗会过去的半个月后,姚浅才又等来了李承嗣,他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看她的眼神依然很温柔,不知怎的,姚浅被那目光一看,顿时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已经被带上了船,她现在也根本回不去了,她没有办法和人解释她这些天都去了哪里,李承嗣看上去只是一时冲动,但是等到姚浅冷静下来,仔细的琢磨之后,才发觉,李承嗣这是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在这个女子名声重于一切的世道,身为准皇子妃,失踪了整整半个月,她只要还不想死,就只能留在李承嗣的身边,除非她恨他恨到情愿自己去死也要拉着他下水的地步,但是她的人设却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姚浅想通之后,看着李承嗣温柔的目光,一瞬间只觉寒意蔓延上后背,让她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听碧雪说,姚儿近来胃口不太好,是在这里久了,觉得烦闷了吗?”李承嗣仿佛怕吓到了她,轻声的说道。 姚浅摇摇头,没说什么。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姚浅本来都要睡下了,李承嗣裹着一身披风进门,看不清头脸,让姚浅险些叫出声来。 李承嗣仿佛没有察觉自己出场的方式有些不对,他关好房门,直接坐在了姚浅的床榻旁。姚浅睡觉的时候习惯单穿,并没有像大部分女子一样内穿肚兜,她有些紧张的抱紧了被子。 李承嗣原本是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的,但是姚浅低头抱被子的时候,正好避开了他的手,所以他也就慢慢的收了回去。 他知道表妹只是有些不经世事的天真,并不是蠢笨,过了这么久,他对她做的事情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她应该早就明白了,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这样安静的表妹简直傻的让人心疼。 沉默了片刻,李承嗣轻声却坚定的说道:“姚儿,我会对你负责的。” 姚浅垂下眸子,小声的说道:“我如今这样的境况,根本不可能嫁给表哥,做表哥的妻子了。” 即使是不受宠的皇子,到了年纪也是要被指配婚事的,李玄笙之所以能排在李云弋和李承嗣之前定亲,只是因为他比较受宠爱,算算年纪,李承嗣和那个早逝的先皇后定亲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 原文里的皇后是丞相的女儿,身份尊贵,自然不是皇子时期的李承嗣能够娶到的,李承嗣在她之前,在老皇帝的首肯下和一户翰林人家的小女儿定过婚,只是没等到过门对方就病逝,老皇帝不喜欢他,也就没再管。 李承嗣被说的一顿,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按照正常来说,那个男人根本就不会关心他的婚事,即使定亲,他也可以制造许多的猫腻,毕竟他现在羽翼未丰,并不显眼,但是他却忘了,李玄笙的婚事出了问题,是一定要转移视线的,同样适龄的他,是最有可能被推出来的。 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阴鸷,语气温柔的说道:“我心里只会有表妹一个人。” “心里有我……就够了吗?”姚浅呆呆的说道:“若是有一天,表哥心里没了我,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少女的眼神里带上了迷茫的水雾,睫毛垂落,在脸颊边落下一道扇形的阴影,看上去简直有些楚楚可怜。 李承嗣顿时感觉自己的心上裂开了一道口子,疼的无以复加。他想告诉姚浅,不会的,他的心里永远只会有她一个人,但是他做不到,他的心里除了她,还有皇位。 第15章 帝王落魄 看在脸的份上,姚浅一开始对李承嗣是很有好感的,毕竟颜值就是王道,但是慢慢的接触下来,她才发觉这个人和她的三观差的有多远,也许对很多古代女子来说,这很正常,甚至很有诱惑力,但是在她看来,这就是个大写的渣。 姚浅感觉到了李承嗣沉默背后的意思,她也就不再说话了,垂下眸子,安安静静的样子反而比歇斯底里更加让人心疼。 李承嗣看着她,仿佛看不够似的,他这次是好不容易才趁着宫中宴饮的机会,借了心腹的便利出宫的,等下次来,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有一种病叫做相思,他已经病入膏肓。 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姚浅轻声道:“表哥,我要睡下了。” “嗯,我看着你睡。” 姚浅原本的意思是逐客,也不知道李承嗣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他起身,把桌上和床前的两盏灯挑灭,复又坐回了床前。 窗外月华如练,灯灭的一瞬间的黑暗过去之后,眼睛适应了黑暗,姚浅渐渐的能借着月光看清楚李承嗣的脸,他坐在床前,微微的垂下眸子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光亮。 李承嗣比起姚浅的目力好了不止一筹,哪怕没有月光,他也能看清楚姚浅脸上的每一丝波动,自然也发现了她并没有闭上眼睛,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黑暗总会让人平静下来,对着李承嗣的目光,姚浅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李承嗣也不过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现代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同样是一个爹生的,李玄笙看上去温柔有礼,为人也很君子,而他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后天的教育对人的影响太大,他没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自然不能对他苛求太多。 李承嗣尚且不知自己在表妹心中的形象变成了一个没接受过教育的小混混,他只是看着姚浅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然后软化,心中微叹,这世上,唯有表妹,被他害到如此境地,却不会恨他,换了京城中任何一个贵女,若是他毁了她们嫁给李玄笙的机会,只怕就是死也要拉着他一起。 姚浅眨了眨眼睛,忽然发觉……月朗星稀夜,夜深人静时,这正是刷好感的良机啊! 她的眼神软化下来,毫不避让的对上李承嗣那双仿佛盛满了月华的眸子,忽然在李承嗣的唇瓣上轻轻的啄了一口。 李承嗣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背过身,不再让他看到她的表情了。 “姚儿……”李承嗣愣了一下。 姚浅的语气里带上了少女的娇怯不安,轻声说道:“姚儿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现在,姚儿喜欢表哥。” 【滴,李承嗣好感增加10点,当前好感度为100点,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请在十天内合理脱离本世界】这下呆住的人变成了姚浅,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十点好感度来的这么容易,只不过是亲了一下,李种马帝王预备役承嗣现在未免也太纯情了。 她还在发愣,李承嗣抬手碰了碰了刚才被姚浅亲到的地方,俊美的脸庞霎时一片通红。也就忽略了姚浅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这让他以后每次想起这个青涩的吻,总会痛彻心扉。 他太过自以为是,忘了她是多么烈性的女子。 直到将近凌晨,李承嗣才离开,看着房门关上,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姚浅从床上一蹦三尺高,就差欢呼出声了。 她终于完成任务了!她不用去死了!她还能活很久很久! 最后的收尾任务简直就是送分题有没有?想到这里,姚浅心情大好,早膳还多吃了一碗饭。 李承嗣想的没错,姚浅失踪的事情并没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会有这个胆子,这件事情被那个男人压了下来,为了他最疼爱的六子的面子着想,找个人来转移众人视线变得再重要不过。 其他的皇子是儿子,只有他是棋子也是弃子,没等李承嗣反应过来,封王的圣旨和赐婚的旨意一道发了下来。 诸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看似荣宠,实则也是荣宠,毕竟之前众人都在想,只怕李承嗣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居然还能捞上一个亲王,真是让不少人都大跌眼镜。 有了封王旨意在前,那道赐婚的旨意,也就不怎么显眼了,没人注意到上面定下的日期正是姚浅及笄的日子,李承嗣跪在大殿正中,慢慢的握紧了手里正黄色的诏书,几乎要抓出血来。权贵们都对此事议论纷纷,揣测着今上的意图,只有李承嗣知道,他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挡箭牌。 不甘,不愿,难堪,愤怒,怨恨,这些李承嗣早就已经习惯,然而更多的,是对姚浅的愧疚,他不知道自己那时怎么会鬼迷心窍到去藏掠表妹,毁她名节,毁她前程,在做完这些之后,那个男人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他失去了弥补表妹的资格。 没人注意到,年少的皇子跪在大殿正中,低垂的眼眸里满是阴鸷。 姚浅还不知道老皇帝给她神助攻了一回,她还在琢磨着要找什么借口死,既然是合理离开本世界,总不能刚刚表白完就自杀吧?这完全没道理。 她开始注意观察起来,两个侍女显然是和外间有联系的,她们每天一个出门,一个就留在她身边看着她,轮流替换,姚浅猜想她们大概并不是那种专门侍候人的侍女,而是李承嗣的暗卫之类,姚浅也是被侍候过的人,她们身上的那种气息,和真正的侍女是有很大差别的。 她还在想着要怎么从这对侍女身上找到有用的信息,铺垫一下自己的死亡,没想到递来梯子的却是李承嗣自己。 第16章 帝王落魄 李承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等到他醒过神,人已经站在了府邸外,瞥一眼暗处,显然几个暗卫也都一脸茫然。 李承嗣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跨上了台阶。 这个地方隐蔽至极,李承嗣只有和十分重要的心腹商议大事的时候才会过来,给姚浅安排的侍女也正如她猜想的那样,根本不是什么侍女,而是他早几年就在培养的暗卫。 李承嗣知道,在那个男人心里,他并没有那么重要,之所以小心翼翼,只是因为习惯。 下了早朝差不多就要到中午了,姚浅哪里也去不了,她对那些侍女精心挑选来的话本也不感兴趣,只能呆在房间里闷着,好在这个身体会的技能还挺多,闲着无聊,她还能做点女红,这个最打发时间。 李承嗣进来的时候,姚浅正巧咬断线头,低眼打量自己做好的帕子,然后就是一愣。 她开始只是想随便做点什么,并没有刻意的去弄,她自己是不会女红的,做针线的时候也全靠身体本能,却没想到做出来的竟然会是……原文里提过很多次的云纹帕。 宫斗文自然免不了一群女人斗来斗去,你陷害我,我陷害你,女主小白兔时期被人捏住了白月光的事情陷害,等到大彻大悟,自然也学会了以牙还牙。李承嗣有个最宠爱的贵妃,女主是容颜相似,而那贵妃则是性格很像白月光,两个人在一起靠的是相处,李承嗣自然喜欢性格更像的那一个。 女主被打落云端再度爬上高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这云纹帕陷害了贵妃,宠冠六宫的贵妃被李承嗣直接打入冷宫,这段情节算是个小高潮,所以姚浅也记得挺清楚。文里李承嗣一直是个对政事勤勉,对后宫事务却十分冷漠的皇帝,他不会在自己的妃嫔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来,但是当他得知那条白月光送他的云纹帕被烧成灰烬之后,他却变得像是一个疯子,大叫着没了,他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姚浅没有留下这么一个东西用来陷害别人的意思,只是她还来不及销毁,李承嗣就已经抬脚跨了进来。 姚浅连忙站了起来,迅速的把帕子藏进了针线筐里,只是她的手脚还是慢了一步,李承嗣一眼就看到了那条鹅黄色绣简单云纹的帕子,他顿了顿,道:“听碧月说表妹这些天一直在做女红,可是喜欢?” 姚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说道:“无非是打发时间,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 “也好,日子还长,打发时间也好。” 李承嗣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姚浅垂下眸子不说话了,她的睫毛很长,垂下去就看不清眼里的神色了,李承嗣觉得心疼,却又很疲惫。 第8节 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那时的冲动了,他毁了表妹,若是他成不了事,表妹这一辈子也许就真的要这样憋屈的跟着他,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像表妹这样的姑娘,就该是天生尊贵,把所有人踩在脚下才对,就算能给她这些的人不是他。 姚浅不知道李承嗣怎么了,她顿了顿,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我……想知道爹娘怎么样了。” 李承嗣道:“是我的错,忘了告诉你,那天你……公主就被查出有了身孕,太傅不想她担心,就借口养胎,带公主去了城外庄子里。” 姚浅愣了一下,这才记起,原文里白月光,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弟弟,很受李承嗣的宠爱,还是女主的神助攻,最后结局也很不错。 姚浅莫名松了一口气,长平公主是个好母亲,姚太傅虽然严肃,却也是个很好的父亲,她希望他们能够过的好好的,若是独生的孩子身死,必然让人绝望,可若是有了一个小生命,再难,也能熬过去了。 见姚浅表情轻松起来,李承嗣扯了扯嘴角,但是只要一想起怀里的诏书,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样轻易的决定他的一生,让他无法弥补表妹,但凡他手里有兵权,他今天就能拉大旗造反,然而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和那个男人对抗,只能接受,然后蛰伏起来。 “这样我就安心了。”姚浅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忽然轻声道:“表哥,那六……殿下如何了?” 李承嗣顿住了,不过他还是说了实话:“不怎么好,有些憔悴,几日早朝没见人了。” 姚浅说这话原本是为了刺探一些消息,没想到李承嗣答的这么干脆她想了想,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仿佛不经意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他……” 李承嗣把姚浅抱进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后背,眉心蹙起,语调温柔。 “不是你对不起他,是我,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吧。” 姚浅微微垂下眸子,她正酝酿着自己要说的话,却没想到一低眼,就看到了李承嗣怀中一角正黄。 诏书露出的部分不多,但是好巧不巧,折叠过一道后,露在外面的那部分显露出了几个字。 “赵氏之女……温婉贤淑……” 姚浅呆呆的念出了这几个字,她感觉到李承嗣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听到姚浅开口的一瞬,李承嗣真的是心跳停止了一拍,他没想过要瞒着表妹,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根本没有想好要如何解释才能让表妹相信他,他根本不喜欢那个赵家姑娘,他想让表妹做他的妻子,也只想让表妹做他的妻子。 姚浅一字一句的念完她能看到的部分,然后就不说话也不动了,李承嗣反应过来,连忙按住了姚浅的肩膀。 “表妹……姚儿!你相信我,这是父皇的旨意,不是我的,我……” 姚浅失焦了一瞬,看着李承嗣的脸庞,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了下来,泪珠溅到地上,碎裂开来。 一如李承嗣的心。 第17章 帝王落魄 李承嗣走了。 他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但也许更多的是他不敢面对姚浅,所以落荒而逃。 姚浅呆呆的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居然会这样的顺利,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承嗣早就已经离开多时了。 两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安慰一下姚浅,她们也是清楚的,自家主子做了多么混账的事情,对她们来说,主子是最英明的主子,表小姐这也许是主子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错事。 姚浅在房间里翻了翻,找出几件挺漂亮的衣裳换上,她刻意选了一件红色的带暗绣纹的留仙裙,这种红有些像嫁衣的色泽,她不会梳头发,只能叫了两个侍女进来。 侍女的手很巧,很快就给姚浅梳了一个活泼不失大方的少女发式,姚浅微微的摇摇头,轻声道:“麻烦你们,梳个……妇人的发式吧。”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只以为是姚浅想通了,要安心留下来,并没有太过怀疑,替她慢慢的拆起头发来。 其实她们又何尝不同情姚浅呢?明明该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子妃,却招惹了主子,被困在这里,几乎是从云端跌落地狱。若是主子不能成事或者……成事后不在意这段感情了,也许她就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做个外室了。 并没有人会往其他方面想,命苦的女子多了,但是没有几个会选择果断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们总是更容易认命。 妇人的发式比少女发式繁复许多,原本应该是很好看的,但是配着姚浅清灵秀美的少女面容,总是显出违和来,姚浅顿了顿,抬手取过镜台上的梳妆盒。 因为年纪小,姚浅从来到这里,还从来没用过这些东西,少女的面庞本就不需要太多的修饰,然而在最后的日子,她想试试看。 侍女愣了愣,不过还是顺从的接过梳妆盒,取出粉黛,一点一点的给她上妆。 一点绛唇,黛色上眉头,脂粉匀开面颊,原本素淡的面容顿时艳若桃李。 姚浅坐在镜子前,陷入了沉思。 李承嗣已经把刀子递到她手里了,原本她想的是随便找个利器割腕什么的,但是全部准备停当之后,她又后悔了,身为白月光,她怎么能死的这么……难看? 李承嗣人在深宫,从她死到侍女通知,再到他过来,这需要时间,没准等到李承嗣来,她已经脸白似鬼,看着都吓人了,最后一面的印象,她想做到完美。 姚浅没怎么接触过自杀的资料,也不知道什么死法最美,经过提问搜索,系统给出的答案是烧炭和百合死法,然而现在已经过了冬天,房间里没有炭盆,更没有什么一个屋子的百合花,姚浅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割腕放血算了。 这时系统音却机械的拦住了她,经过计算,它认为姚浅刚才的想法非常有道理,最后一面是个完美的收官,美丽的死法是十分必要的,姚浅的手里忽然多了一个小小的胶囊。 系统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 【来自br星系高科技位面的人鱼毒素,服用之后无痛死亡,且尸体会永久呈现死亡前的状态,不腐不化】姚浅抽了抽嘴角,这是在一本正经的打广告吗?她死了之后肯定是要下葬的,什么不腐不化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要李承嗣看到她的尸体的时候,不是青面獠牙长舌头失禁就好了。 无论什么时候,自杀前的遗书总是补刀利器,姚浅对死亡没什么概念,而且她又不是真的要去死,所以咬着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要写点什么好。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一把李承嗣特意吩咐人给她准备来解闷的琴,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那日丞相府桃花宴,她弹的那首春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词放在这样的情景下,其实有些过于温婉了,不过姚浅的人设就是这样,软刀子割肉,更疼。 不怪姚浅总想着给李承嗣插刀,这人确实太过分,在她能做到的范围内,总是想让他多受点折磨的。 姚浅把词誊写下来,想了想,觉得写在纸上不太好,纸张不怎么容易保存,把纸烧了,她从针线筐里翻出条帕子来,准备题在上头,忽然又看到了那张她亲手绣的云纹帕。 姚浅把帕子摊平,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帕子的左上角是一片空白,刚刚好够题上一首词。顾不得这帕子是剧情道具,既然成了她的遗书,大概也不会像原文那样轻易的被女主拿到,用来陷害别人了。姚浅斟酌着下笔,簪花小楷在鹅黄的帕子上铺展开来,看着意外的赏心悦目。 做完这些,姚浅关紧了门窗,拉上了厚重的帘子,然后她就整理了一下衣物发式,坐在了桌边。 给自己倒了杯水,把那枚胶囊吞咽下去,姚浅就趴在桌边等死了。 熬过了最开始的不适,然后就是大脑空白,姚浅有些发呆,她仿佛想起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困意慢慢的涌了上来,让她的眼皮沉重。 困意席卷全身,姚浅握紧了手里的云纹帕,趴倒在桌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两个侍女是在外间候着的,她们学过一些武功,虽然不算什么顶尖的高手,不过离得这么近,姚浅在房间里的呼吸声她们还是可以听到的,原本她们以为姚浅拉了帘子是准备睡觉了,刚刚要放松一下,忽然,两个人都愣住了。 她们,听不见里面的呼吸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推开房门,奔到里间,却见刚刚还一脸平静的梳妆的少女倒在桌前,她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粉红,面色如生,艳若桃李。 仿佛不是死亡,而是……盛装出嫁。 第18章 帝王落魄番外 建元四十六年春,建元帝去世,新皇登基,改年号承天。 李承嗣漫不经心的坐在龙椅上,手里摩挲着一个浅色的玉坠,听到底下的动静,懒懒散散的抬起头。 “方才的话朕没听清,再说一遍?” 丞相沉声道:“陛下如今年及弱冠,后宫空虚,长此以往,于国家社稷不利,当……” 李承嗣挑眉:“我说要王家的女儿当皇后,你们谁答应了?” 底下顿时一片议论纷纷,实在不是他们要违抗皇命,而是……陛下心仪的那女子身份太低了,那王家女儿压根就不是官宦之女,而是皇商家的小姐,偶然让陛下见了,竟然和当年那位……生的有几分相似,这就要立后,众人自然不能答应,好在陛下并没有太坚持的意思。 丞相被堵了一句,脸色不太好,愤然回了原位,这时就听前面一人道:“皇兄既然喜欢那女子,不如封妃,皇后之事,还是再商议为宜。” 李承嗣漫不经心的瞥了开口的人一眼,低低的笑了:“六弟,你倒舍得啊。” 李玄笙面无表情,平静的说道:“赝品总是赝品,若是皇兄真能叫赝品压了真品,也就不是皇兄了。” 李承嗣忽然笑了,眉眼风流,他挑了挑眉,对着丞相说道:“罢了,你家的女儿精明能干,想必皇后的位置也能胜任,挑个好日子,进宫给明仪上柱香,收拾收拾,入主……碧华宫吧。” 明仪是先皇后的谥号,当年的事情众人并不清楚,只知道大概是陛下和襄阳王同时爱慕上了长平公主的女儿,但是她却被赐婚给了襄阳王,没等过门,佳人香消玉殒,陛下掌权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追封皇后之位。 原本李承嗣说给先皇后上茶,知道女儿要做皇后了,丞相还高兴了一下,结果一听,顿时一张老脸都绿了。皇后的宫殿在承天殿后,名为凤仪宫,碧华宫却是贵妃住所,这是打脸啊,还是打脸啊? 众人顾忌丞相,并不敢多言,却不妨边上忽然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在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朝堂上,分外的清晰。 李承嗣挑起眉,朝那人看去,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眉头就松开了。 丞相见了那男子的正脸,顿时一口气憋不住,脸色青青白白。 许文景一身玄甲,腰间还配着长剑,站在一列武将中,他是武将里最年轻也最俊美的,看上去甚至还有些温和,然而他却站在最前面。 “臣恭喜陛下,喜得佳人。”他甚至还揶揄了李承嗣一句。 反应过来,大臣们也纷纷跪了下来:“臣等恭贺陛下!” 李承嗣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挑眉道:“有了皇后,朕想要哪个妃子,你们不会再来烦朕了吧?” 丞相的脸更绿了,众人却都跪伏,陛下虽然刚刚登基没多久,可那雷霆手段,却是谁也不敢轻易去尝试的。 李承嗣想了想,又道:“一后一妃终究是空了点,选秀吧,朕挑几个好的,朕的六皇弟,到现在还没娶妻呢。” 李玄笙冷着脸,目光微带寒意。 “不劳皇兄,臣弟早已经有了妻子,纵然她不在,臣弟还是会守着她一生一世。” 李承嗣笑意慢慢收敛:“六弟记错了吧,朕记得你没成过亲。” 李玄笙目光更冷:“纵然未过门,表妹也是我的妻子,这是父皇的意思。” “明仪是朕的皇后,不是你的。” 李承嗣冷冷的说道。 “表妹喜欢的人,只有我而已!” “你再说一遍!” …… 众大臣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个字,事实上李承嗣登基才一个多月,这样的情景却已经上演了七八次,他们被动的听了很多内幕,信息量大到他们每次都觉得自己活不过下朝就要被灭口。 李玄笙怒火朝天的出了宫门,正遇见李云弋的马车,他顿了顿,也不犹豫,抬脚就跨进了车厢。 李云弋瞥他一眼,淡淡道:“你真是不怕死,我总觉得他很想杀了你。” “他才不会杀了我,他怕我死的早,下辈子比他先找到表妹。”李玄笙冷笑。 李云弋淡淡的说道:“人已经没了这么多年,你这是何苦,现在是他得势,日后我们都得在他眼皮子底下过。” 李玄笙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三哥,你真相信表妹是因为不想嫁给我自尽的?她失踪那么久,或许就是因为李……” “别乱说。” 第9节 李云弋的目光暗沉,瞥向车窗外,正巧,许文景打马而过,精美的盔甲配着年轻俊美的容颜,也不知就这么走出去,会迷倒多少情窦初开的姑娘。 李玄笙瞥了一眼,顿时不说话了,拳头死死的握紧。 许文景是去见李承嗣的,和李玄笙他们走的是却相同方向,原本他是去御书房的,但是半路上又被叫去在宫外的那处宅邸见面,作为李承嗣的心腹,他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的阴晴不定。 李承嗣站在姚浅曾经住过的房门外,情不自禁的放轻了脚步,他总觉得也许有一天,那个清灵秀美的少女会打开房门,惊讶的看到他,脸上露出含羞的笑意来。 过去了这么久,想起了还是疼,李承嗣无法让自己去回忆那天,他得知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看到表妹尸身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不记得自己哭了没有,只记得他的心很疼,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 时间总会冲淡一切,但这一切里不包括表妹,越是想遗忘,越是记得清晰,每次想起来,心头都像插了一把刀。带着倒刺和血槽的刀,慢慢放血。 他甚至是妒嫉李玄笙的,他虽然没有得到皇位也没有得到表妹的爱,却能那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要一生一世守着表妹的话来,但是他不行。 终究,只能妒嫉。 第19章 帝王落魄番外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李承嗣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转身看向来人,果然,是许文景。 “这些日子在京城待的可还习惯?”李承嗣关心了一句,不过也没有太刻意,他抬脚往前走,下意识的,他不想让人在表妹长眠的地方多待,许文景微微笑了一下,心中了然,恭敬的跟在李承嗣的身后。 “陛下忘了,臣本就在京城长大,又哪里来的习惯不习惯呢。” 李承嗣是真忘了,许文景这些年的功勋不小,他暗地里得了兵权之后也没有太信任的心腹,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推他上位,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完美的不可思议。 李承嗣不再多想,随意的说道:“亭子里温了酒,陪朕喝几杯。” 许文景连忙应了。 李承嗣原本是不怎么喝酒的,他讨厌喝醉时那种不在控制内的感觉,然而现在他才体会到,什么叫人生难得一场醉。 毕竟君臣有别,许文景很有分寸的没有放任自己,等到李承嗣酒意上涌,他也才不过喝了两三杯。 “你见过她吗?”李承嗣端着酒杯,目光微微的有些散乱,手倒是很稳。 “她是朕见过生的最好看的女子,人说聪明面孔呆肚肠,说的就是她,生的美,人却傻乎乎的。” 李承嗣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来。 “傻也就罢了,那么烈做什么,朕活到现在,就没见过像她一样的人。” 许文景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想,他大概是见过皇后娘娘的,那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姑娘。 李承嗣说完,自己笑出了声,酒杯斟满,他一口饮尽,长出一口气。 “今年的选秀,你妹妹不必来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李承嗣轻声的说道。 许文景愣了愣,面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喜色来,连忙跪下谢恩,李承嗣叹了一口气,不去管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大约是见不得我纳妃的,她那个小性子哪里做得了皇后呢,只怕没当几天,就会气的哭出来,闹着要回家……” 李承嗣的目光有些飘远,黑亮的眸子闪着不明的光亮,他喃喃自语般的说道:“她要回家了,朕只能跪着求她别走啊,她那么心软的人,也许打几下就消气了。” “不会,如果是她,朕怎么会纳妃呢?朕做梦都想着疼她爱她啊……” 李承嗣的话里居然带上了一丝哽咽,许文景只能垂下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目光一低,他就看到了李承嗣腰间的坠子,很奇怪,这坠子是个浅色的铃铛形状的玉坠,旁边竟然还绑了一个白玉平安扣,一串下来,不伦不类。 李承嗣喝醉了,许文景送他回宫的时候半路上正巧遇见了那位很有福气的王贵人,他多看了一眼,除了眉眼间有些轻浮的骄矜,五官和那年文华诗会上遇到的小公子果然有五分相似。 他的目光落到了闭目安睡的李承嗣身上,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襄阳王和主子,谁更可怜一些。 过了年关,就到了选秀的时候,宫里陆陆续续进了一批新人,兜兜转转,许文景还是把妹妹送进了后宫,她中间蹉跎了几年,性子又太古怪,除了一些急于攀附他权势的人愿意娶她为妻,竟是找不出一个周正人,好在他妹妹早对情爱死了心,入宫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过活。 一晃三年,又是春。 重重锦帐,香薰袅袅,内殿里面弥漫着的却是一股肃杀气氛,精致的毯子上,散碎的玉四分五裂,到处都是。 李承嗣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目光死死的看着毯子上的碎玉,几乎要瞪出血来。 清灵秀美的少女原本还在攀着他的胳膊,露出娇蛮笑意,一抬头,下一刻就被李承嗣的表情吓住了。 她疑惑的问道:“夫君,怎么了?” 李承嗣看着她,俊美的容颜仿佛蒙上了一层冰似的,他道:“你摔了它?” 少女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一个随意打闹撒娇的动作怎么惹到他了,她歪了歪头,故作不满道:“这莫非是贵妃姐姐送给夫君的吗?芊儿不依,夫……” 少女清甜的音色再也没有办法发出来,李承嗣两个眸子瞪的通红,死死的扼住了她的喉咙,殿中侍候的宫人全都惊呆了,没人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个月几乎是宠冠六宫的新贵人竟然被陛下扼着脖子,一副要掐死的架势。 只有一直跟在李承嗣身边的内侍总管才明白,他恭敬的垂着头,心里记下一笔,知道他在这新贵人身上花的工夫讨的巧是白费了。 在这宫里,想得宠简单,只要生得像先皇后,再不济性子学的像一些也成,保管能让陛下多看几眼,但想要长长久久的,还得靠脑子,这新贵人十有八九是被算计了。 少女的脸色涨红,青筋从她的额角一根根暴露出来,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开始扭曲,然而李承嗣的表情比她更扭曲,他恨不得掐死这个毁了他和表妹定情信物的女人! 只是,看着那张和表妹相似八分的面容,李承嗣忽然一滞,他想起了表妹,表妹自尽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用这么绝望的眼神看过他?只是那时他从宅邸落荒而逃,竟然连回头都不曾。 李承嗣松开了手,看着倒在地上抽抽噎噎还在哭泣的女子,李承嗣轻声道:“打入冷宫吧,再让朕看到你,立斩无赦。” 内侍总管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毫不犹豫的吩咐人上前拉走了还在挣扎哭叫的少女。 人都走干净了,李承嗣无力了坐在了地上,碎玉扎进了他的手心,很疼,却再也没人会心疼了。 真的会心疼他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被他弄丢了。 年轻的帝王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忽然眼圈一红,他哑声说道:“表妹,我好疼啊……” 第20章 帝王落魄番外 李承嗣把自己关在内殿里,没人敢去劝,就这么不吃不喝到了晚上,内侍总管才敢大着胆子走进去,他原本是想收拾了毯子上的碎玉的,但是看着主子通红的眼眶还是没敢动手。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您该用膳了。” 李承嗣虽然阴晴不定,但并不是爱迁怒的人,闻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朕不想吃,出去。” 内侍总管想了想,说道:“再有两月就是主子娘娘的大寿,主子是要进皇陵见主子娘娘的,若是消瘦了,主子娘娘必定难过极了。” 在李承嗣面前,主子娘娘只有一个指代,就是明仪皇后,内侍总管低着头,见李承嗣一顿,随即站了起来,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提一提主子娘娘,就算天大的事情也能过去。 李承嗣已经很久没有下定决心去看看姚浅了,前几年是皇位争夺太激烈,等到他坐上皇位,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表妹葬进皇陵里了,又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不敢回想表妹的脸,更不敢回想那一天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宛若穿着嫁衣的表妹一脸平静的躺在床上的情景,想起来就心如刀割。 将碎裂的碎玉包好,收进锦囊里,李承嗣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朕该杀了她的。” 内侍总管心道,就算是皇后碰碎了这东西,主子大概会直接拔刀动手,至于为什么留了那贵人一条命,只能说是她的福气了。 生得好,在这后宫里并没有多重要,生得像,才是天大的运道。 姚浅的生辰在春末夏初,这会儿天气正好,微风不燥,最适合祭拜这种繁重的仪式,即使一套累人的礼仪做下来,也不会到满头大汗的程度。 李承嗣静静的看着巨大的棺木,若只是皇后,是用不上这样繁复精美的墓室的,这里占地和半个后宫一样大,几乎是个地下宫殿,这也是李承嗣的陵墓。 皇陵一般是从新君登基开始修,能修多久是多久,期间皇帝们还会自己过来看,甚至给出参考意见,李承嗣对皇陵的要求不高,只是让人花费心思打造了一副极尽奢华的棺木,用来和姚浅同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棺木并没有封上,李承嗣挥退了众人,轻轻的按了按棺木上的某处花纹,棺木顿时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不是南边的蛮夷,李承嗣没有要捡骨的意思,他只是想看姚浅一眼,感情上的长久的空白让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曾经被人喜欢过,不是现在因为权势的讨好,而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的喜欢。 李承嗣微微的伸出手去,将那道缝隙慢慢的拉大,没等拉开,内侍总管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进来,声音急促,一刻不停歇似的把话说完了。 “回禀陛下!边关那边出事了,大将军长久不在边关,那些蛮夷果然会借此机会生事!” 李承嗣顿了顿,将手中的棺木推回原位,这才淡淡的看向来人。 “他们,倒会挑日子。” 李承嗣嗤笑一声,瞥了内侍总管一眼,道:“此事明日再议,若是朕的兵马连一夜都撑不住,那这江山,干脆换个人来坐吧。” 内侍总管不敢做声了,其实那些蛮夷并没有太强的战力,他们一贯都是能打就打,打胜了,劫掠钱财粮食,和一些青壮妇孺做奴隶,只是有些烦人而已。 他原本不想通传的,但是丞相大人坚持,他也拗不过,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今天的祭拜仪式太过奢华繁复,身为国丈,丞相是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李承嗣只要想想就能猜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他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去,内侍总管只好退了出去。 站在表妹的棺椁前,李承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见她的勇气了。 他这辈子被人利用过,也利用过别人,一眼看去,都是算计,哪怕是千娇百媚的妃嫔躺在身边,他也能轻易的看出来,谁是迷恋他的身份权势相貌,谁是贪慕荣华富贵不可自拔,终究,都是肤浅的可笑。 然而他却不得不去抱紧她们,宫里的夜晚太冷,冷到不抱着一个人,就会冻僵。 他对不起过很多人,但是他不愧疚,唯有表妹,那个柔软的让人心疼的姑娘,是他一生一世的罪孽。 李承嗣闭上眼睛,慢慢的从怀里取出一只锦囊,里面的是那日他一片一片捡起来的碎玉,还有……表妹最后留下的帕子。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李承嗣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把棺椁打开,想要将锦囊放进去,从此他不会再打搅表妹的安宁。 棺椁打开,里面的内棺却呈现出了一角近乎透明的蓝,李承嗣没有意外,这是他特意吩咐人打造的,那时他还是个被厌弃的冷宫皇子,能寻到这么大一块天山冰玉,还是机缘巧合。 机关启动,随着棺椁的四散,内棺慢慢的显露出来,原本李承嗣只是想把锦囊放进去,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抬眼望向了那内棺。 棺中别无陪葬,表妹的衣裙还是她临走前的样子,红色的宛若嫁衣,染红了整个玉棺,清灵秀美的少女安静的躺在棺中,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眠。 八年,整整八年,她还是当初的样子,李承嗣呆呆的,抬手抚上棺盖。 离得远没发觉,靠近了他才发现,表妹身上的金银珠饰都有些不同程度的黯淡,流云般的发间,一根银簪已然生锈,然而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是晶莹如玉,面颊上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李承嗣忽然哭了,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玉棺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表妹,你是上天赐给朕的劫难吗?朕是不是,就连死了,转生来世,也不会在人间见到你了? 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你。 李承嗣只觉喉咙一甜,他用袖子挡住了唇,一大片鲜血在龙袍上蔓延开来。 承天十年,承天帝崩,无子继,临终于诸王子嗣中遴选太子,太子继位后,改年号元景。 …… “即使只有短短的十年,承天帝在宁朝历史进程中,仍然是无法磨灭的一笔,十年中兴,承景之治……” 第10节 中年秃顶的历史老师严肃的板书着,不妨底下一个男生开口道:“老师,我看课外书都说承天帝有两个皇后,可是课本里怎么说他只娶了明仪皇后?” 历史老师背过身,推了推眼镜,“考试不考这个。” 底下顿时一片哀嚎,尤其是几个女生,她们对这个以俊美闻名的千古帝王可是有着极大的兴趣的,为了这堂课还期待了很久。 “不过,”历史老师话风一转,松口道:“这是历史学上的一个有名的争端,承天帝是娶过两任皇后,只是他后来遣散后宫的时候,命人将第二任皇后的名字从宗庙里划去,也就是说他自己不承认有这个皇后,所以……” “不承认就是没娶吗?” “娶了还不承认啊?这也太渣了。” “……只有我关心为什么遣散后宫吗?” 历史老师顿时黑了脸,清了清嗓子,说道:“考试不考这个,听听就行了,现在跟我画重点,承景之治……” “老师再说说嘛!” “老师……” 底下顿时又是一片哀嚎,一个女生挑起了眉,对旁边的人说道:“不信你们不知道,能是为什么,白月光苏天苏地苏空气,噫!” 第21章 江湖剑客 蜀中御剑山庄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弟子大选,陈漠抬眼看了看长长的队列,按了按肩上的包裹,安静的不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哎,哎,你多大了?”身后有人和他攀谈,陈漠顿了顿,看去,见是一个比他略高大些的少年,生了一张颇为英气的脸庞。 陈漠顿了顿,说道:“十三。” 少年愣了一下,说道:“哦,哦,你是带艺拜师啊?” 学武最好的年纪是八岁,最多不能超过十二岁,这样根骨才有可塑性,像陈漠这样的,年纪已经不符合要求了。 陈漠点点头,补充了一句:“我并未拜过师,只是同家父学过一些粗浅功夫。” 少年挠了挠头,笑道:“我叫赵随良,十一岁了,算起来还得叫你一声师兄,我还没学过武功呢,听说这御剑山庄姚庄主是天下第一剑客,所以来拜师学艺。” 陈漠垂下眸子,“陈漠,我与你同来拜师,若是真成了,再叫师兄也不迟。” 赵随良笑了笑,看着陈漠忍不住道:“我觉得你肯定能成的!”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他就是看着陈漠和其他人不同,陈漠虽然穿着普通,但是那模样那气度,在一群缩头缩脚的少年里显得那样特别,好像山窝里进了凤凰一样的。 陈漠扯出一个笑容来:“承你吉言。” 赵随良正要说话,就听见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的像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一样,他也不敢再说话,伸长了脖子朝前面望去。 陈漠比他的眼力好,自然可以看到,远远的高台上,走上了几个人,中间是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左手边是一个风流俊美的少年,脸上微微带着笑意,赵随良小声的说道:“那就是姚庄主啊?看上去可真威严。” 陈漠原本不想理他,但是看着这人满脸的崇敬憧憬,到底好笑,耐心的给他解释道:“这只是御剑山庄外门弟子大选,姚庄主是不会出现的,上面那个大概是山庄管事,至于旁边的……” 他还没说完,就听一人惊道:“小王爷竟然来了吗?” 这话一出,赵随良恍然大悟,谁不知道当朝小王爷自小拜师御剑山庄,他资质不差,又有名师教导,如今在武林中也算是新秀了。 陈漠朝那被称为小王爷的少年看了一眼,顿了顿,移开了视线。 外门弟子大选到底简单,试了根骨,再查验过身份无误,遴选出资质较好的录取,前面只要不是太差的,都过了,到了陈漠这里,反而出了问题。 “你说你是蜀中人,怎么是江南口音?” 负责记录的弟子微微的皱起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陈漠。 陈漠面色不变:“在下祖籍江南,不过蜀中话也会说一点。” 他开口,果然是一口流利的蜀中话。 记录弟子仍然疑惑:“十三岁?我瞧着你没这么大。” 陈漠说道:“山里人家,吃不起饭,久了就这样。”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不过记录弟子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他看着陈漠,虽然黑了点,瘦了点,仍然能看出那极为俊美的五官轮廓,一双眼睛尤为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赵随良在陈漠身后,见状也帮腔,“是啊是啊,这位师兄,我们山里人都是这样的,十岁瞧着像七八岁的都有!净饿的。” 记录弟子仍然不信,这里的争端引起了管事的注意,他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有问题?” 记录弟子连忙把事情说了,并且补充了一句:“我看他不像没读过书的,说话很是斯文。” 管事看向陈漠,眉头也不挑一下,忽然出手如电,一把捉过他的手腕来,陈漠还没来得及反应,全身上下就已经被了一遍。 “骨龄十一,有内家功夫底子,不弱,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陈漠被扼住了脖颈,力道不算大,他还可以说话,顿了顿,他道:“在下……是带艺投师,未经说明,是在下的错。” 管事瞥他一眼,手下一丝真气顺着陈漠的经脉游走一圈,忽然挑眉道:“天罡气劲,你是乘风剑派的弟子?” 陈漠浑身一颤,看向那管事,眸子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他明明,他明明已经废去自己身上的功力,为什么还会被人看出来? 管事大约也猜到了他的疑惑,说道:“但凡一种功法在经脉中运行过,总会留下痕迹,稍有修为的人就能看出来。” 陈漠咬牙:“乘风剑派灭门一年有余,在下拜入其他门派,不算欺师罢?” 管事摇摇头说道:“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劝少侠还是离开吧。” 陈漠的眼神黯淡下来,他看了看御剑山庄的匾额,握了握拳头。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不防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惊慌的女声响起:“快!小姐跑出来了,快抓住她!” 陈漠疑惑的转过身,随即他就感觉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他愣了一下,看去,见是一个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小姑娘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正仰着头看着自己。 小姑娘生的很好看,眼睛亮亮的,清澈的像是婴儿一样,看着人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湖水般波光粼粼。 不知道什么原因,陈漠只觉得心头重重的跳了一下,随即心里某个地方就柔软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重重的推开,好几个人上去,围住了那小姑娘。 一个侍女打扮的人松了一口气,说道:“给李总管添麻烦了,小兰这就带小姐回去。” 忽然没了可以抱的大腿,小姑娘呆呆的坐了起来,看着一步步靠近的侍女,忽然大声的叫了起来。 “不要!不要你!要哥哥,要哥哥!” 小兰一脸无奈,看向李总管身边的少年,“小姐她……又要麻烦小王爷了。” 那小王爷极有风度的笑了笑,俯身靠近,伸出的手却被一把打开。 “不!我不要他……要哥哥,要哥哥!”小姑娘仍然大声的叫道。 她指着的,却是陈漠了。 小姑娘这一闹,她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御剑山庄姚寻姚庄主武功独步天下,并且创下这么大的一份基业,在武林中声名赫赫,只怕他一生之中唯一的遗憾就是生了个天生痴傻的女儿,还搭上了妻子的一条性命。 陈漠看着那哭闹不止的小姑娘,一时之间有些茫然,竟然不知道自己和这小姑娘谁更可怜一些。 他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在总管和那小王爷的瞪视下俯身,试探着轻轻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在得到了乖巧的回蹭之后,慢慢的把人扶起来。 小姑娘抱了抱他的腰,仰着头看他,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一串晶莹的口水从她下巴上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袖。 陈漠竟然也不觉得脏,轻轻的用干净的袖子里侧给她擦干净了脸上的口水。 “哥哥好!”小姑娘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李总管看了一眼陈漠,皱眉道:“多谢这位少侠,你可以把小姐交给我们了。” 小姑娘仿佛听懂了,她死死的抱住了陈漠的腰,死活不肯放开。 开玩笑!这是她的任务对象,能让你们赶跑了吗?何况,要是真让他走了,御剑山庄就是第二个乘风剑派! 姚浅回想起这个世界的剧情,不由得泪流满面,死死的抱着陈漠,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上。 和上个世界差不多,这也是小说的世界,不过姚浅没有看过,这其实是一本传统类型的武侠小说,男主陈漠原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小门派掌门之子,后来因为卷进了一场夺宝纷争,小门派被灭门,男主侥幸逃脱后也踏上了江湖路的第一步,这些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尼玛作者借鉴了唐家三少的废柴流! 由于前期男主是一路被虐的,拜师被拒,被高富帅男配打脸,被女配陷害,她爹就是那个怕麻烦拒绝了男主拜师的,她师兄就是那个高富帅男配,她就是那个……陷害了男主的女配。 一个傻子怎么陷害别人?很简单,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对方的床上,话也说不清楚只会哭就够了。 正是因为这样,一文不名的男主被御剑山庄打断腿丢下了悬崖,却机缘巧合学会了不世武功,历练的路上不光遇见了魔教圣女,正牌女主,还遇到了一票小伙伴,最后御剑山庄是被当成副本刷的,陈漠是个记仇的人,却做不出太狠的事情,大半都是女主替他料理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姚浅。 想到自己的结局,姚浅简直害怕的想哭!这个可怕的世界,还白月光呢,保命第一!抱住男主这条大腿,打死不放! 第22章 江湖剑客 说来她这次的任务倒是比上次难了不少,毕竟原文白月光加持,她就是放个屁李承嗣也觉得香,这次却是个根本没什么出场率的女配了。 别说女配,这是个男主武侠文,文里不仅有古灵精怪的圣女,还有活泼娇甜的小师妹,千娇百媚的青楼花魁,男主面前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四五个,她甚至算不上正经女配,只是个剧情道具罢了。 姚浅抱着大腿,感受到了头顶轻柔的抚摸,更想哭了。 能被原身摸到床上去,陈漠自然是被留下了来的,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他身上有乘风剑派的剑谱,能开宗立派的武学都是很不错的,然而很少外传,她爹见猎心喜,想钻研一二,虽然怕麻烦没有收陈漠为徒,但是也算给了他一部不错的功法,让他自行摸索,做为交换剑谱的代价,他也可以和庄中弟子一同习武。 原本是好心,陈漠知道他没什么好让姚寻贪图的,也安心的在御剑山庄住下,没想到却和姚寻的大弟子,当朝小王爷顾明曦结下了仇怨,也正是因为如此,原身才傻乎乎的半夜摸上了陈漠的床,想要偷偷的打他一顿给师兄出气,没想到半途被人发现,傻子不懂事,满心以为自己做坏事被人发现了,捂着被子直哭,陈漠百口莫辩,被顾明曦当场打了个半死。 姚浅死死的抱着陈漠,眼睛里迅速积攒了一层泪花,好像把她和陈漠分开是件多残忍的事情似的,顾明曦拿她没办法,只好向李管事看去。 李管事在这山庄也干了不少年了,若是旁的事,他自然能做主,可姚浅是山庄唯一的大小姐,即使有些痴傻,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能让人拖了她走,顿时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 “这位少侠,不如里间说话吧。” 陈漠顿了一下,看着还抱着自己腰不放的小姑娘,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他要怎么动? 李管事有些尴尬,姚浅已经自动自觉的把自己塞进了陈漠的怀里,看上去是打定主意不肯离开了。 陈漠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姚寻的女儿,不过这感觉,倒也不坏。 顾明曦原本天生一副笑模样,这时也冷了脸色,他看着陈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竟然会比他招小师妹喜欢?他倒不见得有多喜欢小师妹,但是他受不住自己伸出去的手被人挥开的滋味。 他不会去怪一个傻子,这火自然就落到了陈漠的身上。 这里毕竟人多,不好说话,而且说实话,自家玉雪可爱的小姐被一个瘦瘦干干的臭小子抱着的场景,确实有些伤眼,李管事纠结了一下,说道:“少侠你……还是抱着小姐跟我来吧。” 他是真害怕姚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闹起来,不幸之中的大幸,这个乘风剑派的少年只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娃娃,传出去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陈漠顿了顿,看着怀里傻乎乎的小脸,终究还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把姚浅抱了起来。 怀里的小姑娘很轻,摸上去一把的骨头,这让陈漠几乎有些怒意,偌大一个御剑山庄,连一个小姑娘都养不起吗?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哪个不是白白嫩嫩一身肉的? 第11节 姚浅乖巧极了,软软的发顶轻轻的蹭了蹭陈漠的下巴,像一只受了安抚的小猫,陈漠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 【滴,陈漠好感度增加10点,目前为1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样子,她给男主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这让她更加坚定了撒娇卖萌一百年不动摇的决心,要知道女主凭什么打败众多强劲对手?比她武功高的没她会撒娇,比她会撒娇的没她武功高,倒是有一个比她武功高还会撒娇的小师妹,却没她的手段好。 在这个剧情还没开始的时间段,她不需要武功保命,尤其她爹是类似于打最终boss前的前菜,震慑了大半剧情,她更不需要那些了,陈漠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喜欢女主,而是女主表现出来的那种娇弱天真的性格,女主也很清楚这一点,身为魔教圣女,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娇弱天真,但是她却是真的在陈漠面前装了很久,也是直到御剑山庄副本之后,她才意外暴露,纠缠十几章,陈漠才算是接受了女主,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姚浅可不相信,陈漠会真的不喜欢娇弱天真的女子。 她打定主意,正兴奋的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冷不防一片柔软的布料靠近唇边,轻轻的给她擦了擦口水印子。 姚浅看着陈漠,沉默了一下,才想起她现在的身份来,娇弱她有,天真她也有,然而前提是……她是个傻子。 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对一个傻子产生什么好感的好吗?就是那个女主视角来说很像是她的男二的小王爷,那头上也明晃晃的顶着个不可攻略人物啊! 姚浅生无可恋的抓着陈漠的衣服,一直到她被轻轻的放在了椅子上,顶着李管事和顾明曦探视的眼神,陈漠倒是想离开,然而姚浅泪汪汪的坐在椅子上,还是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一副依恋不舍的样子。 “要!哥哥!要!”姚浅大声的说道。 陈漠被缠的没办法,只好不尴不尬的站在那里,就在他强忍着内心不适的时候,就听李管事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了:“小姐看上去很喜欢少侠呢。” 陈漠心头重重的一跳,不过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被怀疑了,他强压着怒意。 “这里既然容不下在下,那我走便是,何苦做这些弯弯绕!” 李管事倒是没想到看上去很是稳重的一个人,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爽直脾气,这倒对了他的胃口,他想了想,说道:“少侠误会了我的意思,少侠的来意我大概也知道一些,不过这是外门弟子大选,庄主醉心于剑道,并没有收徒的打算,少侠若是奔着报仇雪恨的心思入庄,只怕这里留你不得。” 这话倒也在理,陈漠见惯了世态炎凉,也习惯了,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姚浅见状,连忙大声叫道:“收!收哥哥!爹爹收哥哥!爹爹不收哥哥,姚儿就不吃饭!姚儿饿死!姚儿饿死!” 她起得急,加上又一直拽着陈漠,竟然被他转身的力道带的一晃,就要头朝下从椅子上摔下去,陈漠眼疾手快,顿时一把又把她捞回怀里。 姚寻得了通报,刚刚进门就见这一幕,立刻目眦欲裂。 哪里来的瓜娃子噻,居然敢抱他宝贝闺女! 第23章 江湖剑客 姚寻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生得俊逸非凡,因为武功已臻化境,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刚刚弱冠的青年,乘风剑派没有灭门的时候,陈漠也随父亲远远的见过一回,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 姚浅却愣了一下,她新爹长得真帅……修眉入鬓角,墨玉般的眸子微微带着寒意,高鼻梁,薄嘴唇,但是这个长相……怎么这么像姚太傅的年轻版啊? 有了这个认知,即使这爹看上去再怎么冷,姚浅也不觉得了,她甚至从心底产生出一股亲近来,呆呆的看着姚寻,朝他伸出了手。 智障儿童的手是不会干净到哪里去的,姚浅手一伸出去脸就红了,她居然一直没注意到,白嫩嫩的小手上花猫似的东一块西一块泥灰,掌心黏糊糊的不知道摸过什么东西,指甲缝里全是污泥,不过没等她收手,姚寻就已经握住了她的小手,把人从陈漠的怀里拎出来,抱进自己的怀里。 怀里猛然一空,不知为何,陈漠的心里好像也跟着一空,他还保持着抱姚浅的姿势,顿了顿,掌心才慢慢的蜷起来。 姚寻记忆力极好,看着陈漠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乘风剑派陈泽的儿子?” 要想起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困难的,乘风剑派曾经也有过辉煌,不过等交到陈泽的手里之后,就一天不如一天,原本乘风剑派祖上传下的风华剑谱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功法了,偏偏陈泽觉得自己资质出众,抛弃家传武学跑去昆仑宗学武,及至中年,一事无成,不过几年,乘风剑派已经沦落成了江湖三流小门派。 听人提起父亲,陈漠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他顿了顿,彬彬有礼道:“晚辈见过姚庄主,没什么事情的话,晚辈就告辞了。” 姚浅见姚寻并没有阻拦的意思,急了,连忙叫道:“哥哥不走!要哥哥!要哥哥!” 姚寻看陈漠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对了,要知道除了顾明曦,他宝贝闺女可是从来不知道要人的,仔细看看这小子,除了黑一点,瘦一点,五官居然生的还很不错,比起顾明曦也不差什么,尤其是眼睛,漂亮的惊人。 陈漠的额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姚寻的武功极高,他的注视,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尤其还是……带着点敌意的打量。 陈漠不知道姚寻为什么会对他有敌意,他握紧了拳头,暗暗在想,莫非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吗? 姚寻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小辈里能承受住他的威压的人不多,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这小子年纪还小,倒是个可塑之才。他刚动了点爱才之心,想起一夜之间被灭满门的乘风剑派,又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他不怕麻烦,但是讨厌麻烦,他若想收徒,资质好的少年多了去了,他犯不着为了一个陈漠,去惹上一个不知深浅的势力。 “姚儿别闹,哥哥要回家了。”姚寻拍了拍姚浅的头,哄道。 陈漠的脚步顿了顿,大步朝前走去。走出御剑山庄的那一刻,陈漠抬头看了看天,果然已经不早了,只是,他哪里还有家呢? 发觉陈漠真的离开了的瞬间,姚浅就哭了,被坑的,爹啊!亲爹啊!你居然就这么让他走了,走前还顺手给他捅了一刀! 姚浅拒绝接受顾明曦的安慰,她从自家猪队友爹的怀里挣扎出来,就要追上去,结果被她爹顺手一捞,又捞回去,再挣扎,再捞,她终于徒劳的放弃了。 所有人都当她是傻子,纵然是真的宠爱,但是也没人会关心她的想法,或者说,一个傻子,要有什么想法呢? 趴在姚寻的怀里,姚浅恨恨的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姚寻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给她擦了擦不受控制流出来的口水。 回到房间姚浅就泄气了,她根本就没有正当的可以留在陈漠身边的理由,这下人走了,她更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他,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没有断腿之仇,御剑山庄也不会被……卧槽!她怎么没想起来呢?陈漠来御剑山庄是为了报仇,那魔教圣女是为了夺她爹的功法啊! 要是按原剧情发展,陈漠遇上了女主,女主想要她爹的功法,肯定会编个故事来欺骗还算天真的陈漠,他们虽然没和他结什么仇,但是给他的印象也不算好啊!没准两下一合计,陈漠就上门了。 御剑山庄发展迅速,但是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一旦姚寻出事,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原文里陈漠挑战姚寻,两败俱伤,陈漠孤家寡人一个,他重伤自然没什么事,姚寻重伤……导致整个御剑山庄群龙无首,自然就被女主带来的魔教众灭了门。 姚浅躲在被窝里越想越怕,越想越想哭,决心一定要逼她爹把陈漠找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还不信了! 呜呜咽咽大半夜,姚浅愣是生生闹醒了一个御剑山庄,姚寻简直都要急白了头发,虽然愧疚,但是姚浅还是坚定的抱着被子默默流泪,现在最多闹腾点,真等到了原文的那个结局,哭都没地方哭去,她一点也不想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落到原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一群魔教贼子玷污,经脉逆行,走火入魔而死的下场。 她一定要成为陈漠心里的白月光,他是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唯一的变数,只有他有能力改变既定的结局。 顾明曦脸都要笑僵了,还是没哄好姚浅,他站起身,对姚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师父,要不然我看,还是顺着师妹的意思吧,她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 姚寻脸色也不太好,他倒是不担心陈漠的血仇,但是这样一个身负灭门之仇的年轻人,会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接近姚儿?他能装一辈子吗?姚儿只是有些呆傻,被伤了心,也是会疼的。 姚浅顿时觉得这个顾明曦说出了今天第一句人话,连抽噎的声音都小了,竖起耳朵听着。 姚寻皱起眉头,看了看眼眶通红的小姑娘,无奈的说道:“来人,去把那个陈漠找回来,他要是问起,就说……我要收他为徒。” 顾明曦猛然一顿,看向姚寻:“师父,像这种来历不明的人……” 姚寻看了一眼顾明曦,轻声道:“我只有姚儿这么一个女儿,一生别无所求,只求她万事随心而已。” 说完,他不再看顾明曦,坐在了姚浅的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心爱的女儿,天下第一剑客温柔了眉眼,“姚儿不哭了,爹爹让人去找哥哥,好不好?” 小姑娘像兔子一样抽了抽红红的鼻头,哑声问:“今天的哥哥?” “嗯,今天的哥哥。” 爹!你就是我亲爹! 姚浅冒了个鼻涕泡,咧开嘴笑了,又是一下巴的口水,顾明曦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姚寻却松了口气,取了帕子仔细的给她擦干净脸。 姚寻状似随意的说道:“你师兄这些日子有些忙,可能没什么时间陪你了,那个陈漠看着懂事,让他多陪陪你也好。” 顾明曦不知道姚寻这话是不是对他说的,他曾经的确暗示过要娶师妹,但是那时他急需脱离宫廷,只是为了寻求姚寻的庇护,和这个师妹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忍受一个痴傻的女子作为自己的正妻,前些日子皇兄选秀,他试探着纳了一个侧妃,果然,姚寻对他的态度就不对了。 若是从前看待他是看待女婿的目光,现在,就真真正正的只是看待徒弟了。 这个关头,他要再收一个徒弟,意思大概,很明显了。 顾明曦握紧了拳头,姚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脊背有点发凉。她把自己团了团,窝进姚寻的怀里姚寻瞥了顾明曦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寒意来,顾明曦一顿,安静的垂下头去。 第24章 江湖剑客 陈漠并没有走的太远,一是他排了那么久的队,又因为姚浅耽搁了许多时候,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只好找了个客栈住下。 出来追陈漠的都十分有经验,不多时就查清了他的住处,知道自家小姐还在闹腾,他们也顾不得旁的,直接进了客栈。 这会儿临近子夜,客栈的小二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趴在柜台上,他的脚边蜷着一只灰不溜秋的老猫,也眯瞪着眼睛看向来人。 御剑山庄的弟子对外还是很客气的,领头的弟子顿了顿,上前说道:“小二哥,我找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有些黑瘦,眼睛很亮的,江南口音,有人看见他进了你们客栈。” 小二一见这架势就有点慌了,他自然认得出这些人的来历,御剑山庄的弟子是有统一的衣服的,锦白带紫,墨玉抹额,佩一色长剑,温文尔雅中不失少侠风范,不知道迷了多少江湖女侠的眼。 “是,是有这么个人……他傍晚来投宿,正在二楼玄字号房,各位大侠请自便,请自便。”他颤抖着说道。 领头弟子想了想,从怀里取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缓和了语气,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只是找人。” 小二连连点头,目送着他们上了楼,这才心有余悸的收起银子,长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些御剑山庄的弟子和楼上那小子有什么话可说的,没过多久就见他们下了楼,小二愣了愣,这才发现那个干干瘦瘦的小子居然是走在前面的,领头的弟子微微落后一步,看上去居然有些恭敬。 小二有些呆呆的想,那瓜娃子,别是要发达了吧? 陈漠走在一群御剑山庄的弟子中间,感觉并没有小二想的那么好,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姚寻改变了主意要收他为徒,不过见惯了人情冷暖,他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宴席,收他为徒并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更代表了庇护。 陈漠想了再多,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御剑山庄大小姐哭闹了半夜的原因。 外人看来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却是姚寻的死穴,他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了一个会哭会闹的小东西,她一哭,他的心就跟着疼了,姚寻怕疼。 陈漠反复思量了许多,见到姚寻应该怎么说话,怎么表现,却没想到他刚刚进了院子,就被李管事用一种近乎看救星的目光洗礼了。 “陈少侠你可算来了!”李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忙小声而快速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说完,带着点钦羡的拍了拍陈漠的肩膀:“把大小姐哄好,前途无量。” 陈漠愣住了,没等他反应,人已经被拉进了姚浅的院子。 进了房间,陈漠第一眼就看到了正抬脚要出去的顾明曦,小王爷面露淡淡的不忿之色,看到他,目光微冷,不过还是很有风度的对他点了点头。 陈漠刚刚要还礼,顾明曦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哥哥!” 一声有些沙哑的叫声,陈漠一顿,一个软软的小身子就这么扒在了他身上,抱着他的腰,仿佛打死也不肯再放开似的。 “姚儿,回来,外面冷,别冻着。” “不回,哥哥,要和哥哥一起!” 姚浅抱上了陈漠的腰,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腰部挂件,哪里舍得放开。 姚寻皱起眉头,但是看着女儿破涕为笑的欢喜样子,还是狠不下心来。 他看着陈漠道:“你,过来。” 陈漠立刻就明白了姚寻的意思,现在的天气不算太冷,但也是深秋了,就这么穿着一身薄薄的睡衣从被窝里出来,不是姚寻说,他也想把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给塞回去。 姚浅由得他抱,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得屋里两个大男人一阵心软,但是一想起这个乖巧模样是对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的,姚寻的脸色就有点不好起来。 姚浅又窝回了被窝里,但是两只小手一直露在外面,抓着陈漠的衣服不放,哭的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好像生怕人跑了似的。 当傻子唯一的好处就是喜欢一个人不用掩饰,掩饰了才奇怪,喜欢也不用解释,解释了才有问题。 陈漠有些局促不安,他的袖子还被姚浅抓着,而他给小姑娘擦干净口水,掖好被角才猛然反应过来,边上还站着人家沉着脸的亲爹。 不过出乎意料,姚寻倒是没说什么,他只是轻声的说道:“先把姚儿哄睡吧,闹了半夜了。” 陈漠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他自小随长老习武,唯一熟悉的女人就是侍候他一日三餐的厨娘,姚小姑娘这样精致脆弱的生物,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僵硬了拍了拍姚浅的头,尽量学着白天见过的那小王爷的语气,温柔的说道:“姚……儿,该睡觉了,乖。” 姚浅抱住了他的脖子,撒娇道:“姚儿要哥哥陪!要哥哥陪睡觉!” 陈漠下意识的看了姚寻一眼,发觉天下第一剑客已经隐隐有了要拔剑的趋势,他脊背一凉,连忙哄道:“哥哥明天陪你,哥哥哪儿也不去,现在先睡觉好不好?” 姚浅撒了一会儿娇,这才哼哼唧唧的闭上了眼睛,抓着陈漠袖子的手却没有放开。 第12节 都是习武之人,睡眠时的呼吸声和清醒时候是不同的,姚浅也没想在这上面玩花样,何况她是真的哭累了,没过多久,她就沉入了梦乡。 陈漠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向姚寻,姚寻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不知为何,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寒气直冒,只恨不得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藏好。 姚寻瞥了一眼陈漠,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胆识不错,不光挺过了灭门的打击,还有报仇的志向,而且难得的是,他的年纪还很轻,资质很好,若是教导得当,日后至少也能震慑一方。 他已经对顾明曦失望了,不仅是资质,更是人品,他从来没有强逼着要把女儿嫁给谁的打算,他的女儿,即使天生痴傻,他也会给她寻一个世上最好的夫君,宠她,爱她,一生一世,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得给他装一辈子。 “出来,别吵着姚儿。” 姚寻轻声说道,他开口声音压成一线,只落进了陈漠的耳朵里,陈漠小心的从姚浅的手里拽出袖子,这才跟上了姚寻的脚步,出了房间,进了院子里。 御剑山庄的建筑以大气恢弘为主,坐落在正中央的却是姚浅这个精致的有些过分的小院子,这会儿已近深秋,院子里却还是绿意盎然,看上去格外美好。 姚寻前脚出了房间,陈漠后脚就跟了上去,两个人走到了院子正中的树下,姚寻顿住了脚步。 “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你原本是乘风剑派的弟子,我不该收你为徒,但是你已经废了身上的武功修为,也算是被逐出师门了,陈漠,我问你,你可愿入我门下,做我弟子,修习御剑诀?” 姚寻说的御剑诀是他自创的功法,但凡一种传世功法都是能开宗立派的,能创立功法者无一不是一时人杰,姚寻就是这么一个天才,他自小刻苦钻研各家剑谱,等到成年行走江湖,将所学融会贯通,这才创立御剑诀,这御剑诀甫一出世就将魔教四法王之三斩于剑下,重伤魔教左右护法。那年姚寻为父报仇,不过弱冠。 即使是有了一些心理准备,陈漠也被这巨大的惊喜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第25章 江湖剑客 姚寻并没有表露太多的情绪,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漠,顿了顿,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收你为徒的理由,这世上,没有东西是天生该属于你的。” 陈漠自然知道原因,他按捺下内心的激动,沉声说道:“师父放心,弟子定会好好照顾师妹,如有违背……” “罢了,你这条命我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你若敢惹了姚儿伤心,哪里用得着老天来帮她出气。” 姚寻最厌恶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当下说道:“姚儿喜欢你,你好好陪着她就是,过几日安定了,就随明曦一起习武吧。” 陈漠深深的拜下去,说来也怪,被这样毫不留情的近乎讽刺一样的话洗礼,他居然没有觉得不对,反而认为姚寻说的话,做的事都很正常,他若是有个像师妹一样惹人怜爱的女儿,自然也要像这样把她捧上天。 姚寻收徒的事情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是陈漠的身份有些特殊,姚寻讨厌麻烦,只在隔日弟子晨练的时候略提了提,一众山庄弟子同这二师兄见过礼,下人改口称了二公子也就罢了。 前一天还在东躲西藏,不知明日,结果一夜之间就成了御剑山庄的二公子,陈漠却很冷静。他知道,姚寻可以把他捧的多高,也同样能把他摔的多惨,他绝不可能长久的留在这里,毫无愧疚的享受着姚寻的庇护,他需要变强,才能找出凶手,替一夜之间被灭门的乘风剑派报仇。 陈漠很明白,他并不是什么二公子,他知道御剑山庄绝对有替他报仇的实力和底气,但是这些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求人,只求己,不信天,只信己。 然而在这之前,他先要料理的……是一个十来岁软乎乎白嫩嫩的小姑娘。 姚浅表现的很乖巧,毕竟任何时候,乖巧的傻子总是比闹腾的傻子更讨人喜欢一点的,虽然这个好像没什么可比性,都是傻子。 但显然陈漠还是很受用的,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担心姚浅会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他想留在这儿,是必定要和这位师妹打交道的,要是不好相处的话,他倒是不至于厌恶,但也会很疲惫。 好在小姑娘年纪小小的,人也软软的,除了很爱黏着他,好像和正常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分别。 陈漠是在拜师的第二天一早就被叫过去的,等在姚浅房门外,他显得有些局促,几个侍女却都悄悄的红了脸,都是照顾小姑娘的,她们年岁不大,也到了怀春的年纪,顾明曦生得虽好,可眼高于顶,对着姚浅尚能敷衍敷衍,对着这些小丫鬟却没那么客气,时间久了,也没人对他抱着希望。这新来的二公子却是有礼有节,即使黑瘦也掩藏不住那俊美的五官,尤其他的身上还有一种随和的气质,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小兰才端了水出来,见了陈漠就笑了:“二公子来了,且等等吧,小姐洗漱了,但是还困着,闹着要睡呢。” 陈漠轻声道:“怎么,是昨晚没睡好吗?” 小兰被陈漠的关心弄的愣了一下,她大概知道陈漠替了谁的位置,也尽量让自己把陈漠当成以前的顾明曦来看待,但是顾明曦从来都只是很有风度的等在门外,从来不会多问一句小姐的事情。 “啊,是呢,听说二公子要来陪她,小姐高兴的半晚上没睡着,一直在念呢。” 陈漠愣了愣,声音居然有些不稳:“这,这样不好,要早点睡。” 小兰被他的反应弄的好笑,忍不住打趣道:“这个啊,怕是要二公子和小姐说她才肯听呢,小姐傻……一根筋,旁人说一万句也抵不上她喜欢的人说一句。” 陈漠微微的垂下眸子,态度很是认真:“多谢姐姐提醒,陈漠知道了。” 小兰还没遇到过陈漠这样的人,有些新奇,有心想多说几句,陈漠就开口了:“不知师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若有要陈漠注意的地方,还希望姐姐不吝赐教。” 比起顾明曦,陈漠的态度简直就是春风化雨,几个小丫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姚浅本来想睡个回笼觉的,被门口的动静吵醒了。 傻子的生活是腐败的,睁开眼睛之后就是等着被伺候,姚浅在前一个世界至少会自己穿衣服,但是到了这里,她连洗漱都是侍女一手包办的。 姚浅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外间的动静,是陈漠来了,她迅速的看了看镜子,她洗漱过了,但是因为要睡觉,所以解了头发,不过看上去并不是太乱,小脸蛋白白嫩嫩,一头青丝顺顺滑滑的披在身后,看上去别有一番清丽可爱。 当然,不流口水的话就更好了。 姚浅简直要恨死这个一不注意就流口水的设定了,她自己给自己擦了一把,然后光着脚就下了床,跑到门前,一把推开了门,扑到陈漠怀里。 “哥哥,哥哥!姚儿好想你!”她抱着陈漠的腰,用脑袋去蹭他的胸膛,像一只喵似的磨蹭着撒娇。 陈漠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他还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的接触,尤其对象还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他顿了顿,想说些什么,一低头,一眼就看到了姚浅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子,他叹了一口气,把姚浅抱了起来,走进房间,几个侍女也看到了姚浅没有穿鞋,连忙跟上。 陈漠把姚浅抱到了床上,不知怎的就顺手了,取过踏脚上的绫罗袜,一只一只给姚浅穿上,系好。 由于床榻高度,陈漠换了下姿势,是半跪着的,一个俊美的少年半跪着为她穿鞋……姚浅坐在床上微微后仰,两手撑着自己,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成了公主。 “下来要穿鞋。”陈漠轻声说道。 姚浅看着他,呆呆的点头。 陈漠却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姚寻让他来就是照顾姚浅的,有侍女不假,但是侍女没有做到面面俱到的时候,他接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穿戴整齐,就到了用早膳的时候了,到了正堂,陈漠发觉姚寻和顾明曦都已经到了,姚寻的脸色仍然淡淡,只是在看到姚浅的时候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至于那顾明曦……陈漠眼神微暗,他也不是傻的,这个人对他有敌意,他看得出来。 姚浅看了看座位,姚寻坐在主位,顾明曦相当自觉的占据了他的右手边,按照平常的座位,她应该坐在姚寻的左手边,但是这样一来的话,陈漠就要坐到最次的位置上去了。 她想了想,扒住抱着她的陈漠不放了,陈漠对自己的座位是有自觉的,他也没在意,直到他发觉怀里的小姑娘转了个头,死死的抱住了他,才愣了愣。 姚浅露出不舍的神色来,她小声的说道:“哥哥别走,要哥哥喂……” 陈漠顿时感觉到一大一小两股寒气从背后袭来,他抱着姚浅,无奈的朝姚寻看去。 姚寻看上去已经要把手里素银的筷子折断了,他黑着脸咬着牙扯出了一个笑来:“姚儿喜欢,就让哥哥喂你吧。” 一字一句,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姚浅顿时高兴了,甜甜的说道:“爹爹对姚儿好!” 姚寻心里又酸又甜,不过看着陈漠也没那么讨厌了,他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座位,道:“还不过来坐?” 陈漠反应过来,连忙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坐了,对面的顾明曦脸上带了寒意,他看了看陈漠,愣是没从这人身上发觉半点比他优秀的地方,凭什么,这个人就可以取代他的地位,就因为他比他会装一点?他压根不信,这个陈漠会是真的宠爱那个口水流一地的傻子。 第26章 江湖剑客 陈漠自小习武,身材要比同龄人更加高大一些,力气也好,姚浅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窝在他怀里竟然也不显得违和,反而十分契合。 姚浅看了看饭桌,按照姚寻的习惯,早膳都很清淡,不过是几样清粥面点,摆放在她面前的是一碟分量很少的蒸饺和小笼包,正好是她的饭量,也许是考虑到了她不喜欢清粥,边上只摆了一碗清亮亮的蜜水,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 姚浅自己是会吃饭的,但是她想让陈漠喂,眨了眨眼睛,她往陈漠的怀里蹭了蹭,软软的说道:“要吃小笼包。” 陈漠顶着双份的眼刀,摸了摸姚浅的头,给她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笼包,正要喂,又觉不妥,他轻轻的吹了吹还在冒着热气的小笼包,直到热气散了,才喂到姚浅嘴边。 姚浅一口咬住,她的嘴不大,即使尽力张开也不能把一只小笼包生吞下去,咬下一半,琥珀色的汤汁从嘴角流下,沾湿了陈漠的袖子。 顾明曦有些轻微的洁癖,见状微微皱眉,垂下眸子移开视线,陈漠却不在意,接了侍女递来的帕子,先给仔细的姚浅擦了擦嘴角和下巴,才料理了一下自己。 姚寻一直在注意他新收的弟子,见到陈漠这样的反应,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道:“我让李管事替你准备了一些东西,具体你问他,在这里安心住着,好好照顾姚儿。” 陈漠恭敬的应了下来,在他眼里,姚寻不是师父,是恩人。连带的,对怀里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他也多了几分莫名的责任感。 姚浅只吃了几个小笼包就吃不下了,她的饭量其实还好,但是任谁都不能被这样一口一口的喂着饭还能吃得津津有味的,她自己捧了蜜水喝了几口,就挣扎着要从陈漠的怀里下来。 忽然失去了怀里的温度,陈漠居然有些怅然若失起来,他很快反应过来,看向姚浅,姚浅朝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哥哥也吃,哥哥吃完,姚儿带哥哥去玩!” 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看上去别有一番可爱,陈漠笑了笑,三两口就把碗里的粥喝完,站起了身。 他对姚寻道:“师父,陈漠告退。” 姚寻道:“去吧,小心点。” 得了爹爹的首肯,姚浅开开心心的抓了陈漠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了前面,陈漠不由得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跟在姚浅的身后。 正堂里只剩下了顾明曦和姚寻,姚寻喝了一口茶,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对顾明曦说道:“过几日是你母亲寿宴,左右不过三四个月,等到来年开春,再回来吧。” 顾明曦忍不住想问,等到来年开春,御剑山庄还有他的位置吗?不过好歹算是忍住了,他看向姚寻,哑声道:“师父,徒儿可是做错了什么?” 姚寻有些意外顾明曦会这样问,他顿了顿,说道:“顾明曦,御剑山庄,是留给姚儿未来的夫婿的。” 顾明曦没想到姚寻会这样直白,他愣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可是……师父,我……” “姚儿年纪还小,情况又特殊,只能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筛选,我想天下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左不过是家世人品才学和专一,你已经不符合了,所以,别想太多。” 姚寻淡淡的说道,完全没有顾忌顾明曦的想法,或许他根本就是故意的,皇宫里出来的孩子,心机算计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顾明曦这个人,只是姚浅喜欢,现在姚浅不喜欢了,他也就没有了顾忌他的理由。 顾明曦握了握拳头,轻声说道:“是,明曦知道了。” 姚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师弟原本就有功底,可以直接修习御剑诀,我见你学的差不多了,明日你复刻一本,把原先的剑谱给他吧。” 顾明曦知道,姚寻教他并没有藏私,给他的剑谱也是真的,只是他资质不够,只能一遍一遍勤学苦练,他早就已经把那本剑谱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忽然让他交出去,还是交给那个顶替了他的陈漠…… 顾明曦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明曦知道了。” 姚寻想了想,觉得没什么要说的了,这才挥手放顾明曦离开。 陈漠被姚浅拉到了一个有些荒废的小院子里,他起初没反应过来姚浅带她来是干什么的,直到姚浅一脸喜悦的拉着他来到了一个藤蔓绑成的秋千前,他才明白过来,这是……要荡秋千? 看了看摇摇欲坠的秋千,陈漠摇头,瞥了一眼站在院子门口自顾自聊天的小丫鬟们,轻声的对姚浅说道:“她们就这样让你去玩?” 姚浅“啊”了一声,没想到陈漠会是这样的反应,说好的陪她一起玩感受青梅竹马的小游戏呢? 姚浅倒是没注意,这秋千是她无意间找到的,破是破了点,刚玩的时候她也担心会掉下来什么的,不过试过几次,还是很结实的,不光丫鬟们每天跟在她后面觉得烦,她自己也不想整天傻乎乎的跑来跑去装傻子,无聊的时候就过来坐坐秋千,能安静好久。也许正因为这样,丫鬟们才放松了对她的照顾? 她不在意,陈漠却很严肃,他伸出手按了按那绑着小座椅的藤蔓,微微使了下力,整个秋千顿时坍陷了一下,只有外表还勉强正常的样子。 姚浅快要哭了,她是真的不想纠结丫鬟们对她尽不尽心的问题,她就想和陈漠好好的荡个秋千啊!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陈漠叹了一口气,决定等晚上再和姚寻说这件事情,现在……还是好好的陪小姑娘玩吧。 他觉得自己需要先哄哄眼睛里都带泪花的小姑娘,想了想,从藤蔓上摘下几片翠绿的叶子,又折了几根草茎,带着薄茧的手灵巧的在草茎和叶子里穿梭,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的草编蝴蝶出现在他的手掌心里。 姚浅都要看呆了,这活生生的草编艺术,没想到这个男主除了有成为武林盟主的天赋,还有成为草编艺术家的可能啊。 陈漠温和的笑了笑,把草编蝴蝶放进了姚浅白白嫩嫩的小手里。 “这个秋千坏掉了,不能坐了,哥哥再给姚儿做一个,拿着这个,乖乖的等哥哥好不好,嗯?” 他说话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听上去简直撩人心神,姚浅深刻怀疑文里正直的男主是不是被某个种马给穿越了,但是想想原文里一个接一个的妹子,男主万花丛中过却游刃有余,倒是一点也不像没有经验的样子。 鉴于此时陈漠的年纪,姚浅想了想,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撩妹天赋? 姚浅坐在一边看着陈漠给她搭秋千,这个倒是不难,这里原本就是个荒废的院子,木料四散着,又有结实的藤蔓做绳子,绑个秋千并不算难事。 第13节 她手里还把玩着陈漠给她编的蝴蝶,蝴蝶很大,有她半边手掌那么大,却很精致,两边的纹理清晰,她拨弄了一下,发觉翅膀居然还是可以折叠的,顿时一脸惊奇。 秋千很快就绑好了,原来的座椅经过日晒雨淋有点脏破,陈漠还特意换了。 他先自己坐了上去试了试,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叫了姚浅:“可……” 他一句话没说完,姚浅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摩蹭着撒娇:“要和哥哥一起坐!” 陈漠被耳边突如其来的热气弄的红了脸颊,一抬眼就见一节白皙的脖颈,他心跳陡然快了一拍,顿了顿,陈漠按住了姚浅的肩膀,严肃的说道:“姚儿现在还小,等再大一点,就不能这样随意和他人亲近了。” 他自认君子,不会占师妹的便宜,但是旁人不一定,尤其是那个顾明曦。 若是顾明曦知道了陈漠的想法,只怕要气得跳起来,除了他陈漠,谁会觉得这个傻子吸引人? 姚浅眨了眨眼睛,天真的说道:“姚儿只和哥哥亲近。” 陈漠的表情严肃起来,几乎让姚浅想起上一个世界的姚太傅,她简直觉得下一刻这个少年就要掏出一把戒尺教训她了,没想到陈漠严肃的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还有几个哥哥?” 说!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姚浅的内心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脑洞刷屏,反应过来,她一把抱住陈漠的腰,撒娇道:“姚儿只有陈漠哥哥!” 陈漠松了口气,他按着姚浅的肩膀,让她的目光直对着他的,这才一字一句极为认真的说道:“除了哥哥和爹爹,不要随意亲近其他的男子。” 姚浅默默的给自己擦了一把口水,看着湿漉漉的袖子,心道别人还不知道愿不愿意被她亲近呢,那个顾明曦看她的眼神里可全都是嫌弃。 话说回来,陈漠对她是不是……太好了一点?姚浅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明明,陈漠对她的好感只有10点啊! 第27章 江湖剑客 要不是系统提示明明白白的在那里,姚浅都不敢相信,除了父母,陈漠是她见过的对她最好的人了,居然对她只有10点的好感度? 姚浅仔细的想了想,这才发现坏了。陈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仇必报,有恩也必还,但是这也造成了他对恩情的绝对重视,原文里他落入悬崖后被昆仑宗掌门所救,他就一心一意报恩,这原本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但是后来小师妹表白被拒,陈漠的理由居然是:“师父对我有恩,但若我为了恩情同师妹在一起,和畜生有什么分别。” 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原文里陈漠对小师妹是有好感的啊!因为昆仑宗掌门对他有恩,即使喜欢人家的女儿,在没有还清恩情之前,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小师妹。若是和小师妹在一起,简直和为了恩情卖身一样。 这个神奇的脑回路是对的,陈漠是个骄傲而自卑的人,他自觉寄人篱下,在没有还清欠姚寻的恩情之前,他根本不会去想其他多余的事情,姚浅在他的心目中并不是一个喜欢他黏着他的小姑娘,而是恩人的女儿,宠着护着是本分。 看着小姑娘忽然蔫了一下,陈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问道:“可是太阳晒的头疼了?” 虽然临近深秋,早晚凉,但是太阳依旧晃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自小苦惯了,倒是不惧这种天气,不过想来,师妹这样娇嫩嫩的小姑娘是受不住的。 他的语气太过温柔,姚浅忍不住抱着他的腰蹭了蹭,这才小声的说道:“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姚儿啊……” 陈漠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姚浅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的样子:“姚儿就是感觉哥哥不像爹爹一样喜欢姚儿!” 陈漠沉默了一会儿,极为认真的说道:“哥哥会努力喜欢姚儿的。” 是他疏忽了,师妹虽然情况特殊,但是不代表她的心思就不敏感,他不付出真心,师妹她……大概也会很难过吧?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一定会做到。 姚浅把自己的脸埋进陈漠的胸膛,她有些泄气了,明明只是个小孩子,怎么正经的好像三四十岁的老古板一样? 陈漠认真的摸了摸了姚浅软软的发丝,说道:“姚儿的习惯要改,日后不能这样随意……” 姚浅觉得她错了,她不应该叫陈漠哥哥,应该叫陈漠爹爹,或者陈漠夫子,这比她亲爹还要唠叨。 姚浅一赌气,抬起脑袋在陈漠一开一合的薄唇上吧唧就是一口。 陈漠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反应过来,顿时整个脸庞都红透了,俊美的面上满是绯红。 “姚……姚儿你,你……”他简直就像是一只被袭击了的兔子,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姚浅抱住了陈漠的脑袋,在他脸颊上又亲了一口,她还不信了,这样都打断不了陈夫子的演讲。 陈漠整个人都僵硬了,抱着姚浅简直就像是抱着一颗炸弹,他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姚儿,不能这样,你是女儿家,你……” 姚浅眨了眨眼睛,在陈漠左脸上又亲了一口,看上去还有继续的架势,陈漠的脸彻底的红透了,一直红到了脖颈。 他连忙按住了姚浅,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愣了好久才道:“不要,对别人做这种事情了。” 姚浅用可单纯可单纯的眼神看着他,配着无辜的小脸,简直楚楚动人,偏偏陈漠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小妖孽,他深吸了一口气。 陈漠的目光不可避免的扫过姚浅的唇,小姑娘的唇色很好看,是那种桃花瓣一样的色泽,边缘的地方稍稍浅一点,越到中间越深,也许是刚刚亲吻过他的原因,那双唇微微有些红肿,却让人越发心悸。 心扑通扑通的跳动,陈漠难耐的松了松衣领,按捺下不管不顾亲吻上去的冲动,给姚浅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 【滴,陈漠好感度增加20点,目前好感度为3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眨了眨眼睛,这好感度涨的也太快了一点……她现在再亲陈漠几口来得及吗? 显然陈漠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他按住怀里的小姑娘,微微使了一下力气,秋千晃动起来姚浅这才注意到,前面的栏杆上挂了好几个草编的蜻蜓蝴蝶,秋千晃动的时候也跟着抖动,看上去可爱极了。 靠着陈漠温暖的胸膛,姚浅脸颊都红了,这何止是天赋异禀啊,这简直就是天赋异禀啊,要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妹子,早就沦陷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也难怪他日后会有那么多为他要生要死的红颜知己。 姚浅正吐槽,忽然就想起了这文的正牌女主,顿时就蔫了,她是真的不想让那个惦记着她爹功法的魔教圣女上位,就算她自私吧,不管怎么样,她也是要努力炮灰掉女主的。 陈漠的心思更细致一点,发觉姚浅的心情一会儿一个变化,他没太在意,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手顿了顿,脸颊微微泛红。 “二公子,小姐该去练字了。” 小兰进了院子,看到了新做的秋千,她愣了愣,心里有些嘀咕,却没有说出来。 陈漠有些疑惑:“师妹还要去练字?” 小兰笑道:“这是自然,不光练字,小姐下午还要学一个时辰的琴艺,晚上庄主是要检查的。” 姚浅整个人都蔫了,抱着陈漠不肯松手,可怜巴巴的说道:“嬷嬷凶……要哥哥陪,要哥哥!” 即使知道在御剑山庄,不可能有人真敢凶姚浅,陈漠的心还是软了。 “好,哥哥陪你。” 姚浅如愿以偿,她整个人都开心起来了,抱着陈漠的腰,在他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哥哥对姚儿好!” 陈漠刚刚恢复正常的脸庞刷的一下又红了。 不远处,几个暗卫面面相觑,一人小声说道:“直接记录?” “……你渴望被主子打死吗?” 几个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见达成了一致,含着泪进了名为陈漠的阵线联盟。 第28章 江湖剑客 一开始听说自己要练字练琴的时候姚浅是拒绝的,毕竟这怎么看怎么都是正常人才能做出的事情,但是去了一次她才发现,这都是根据她当天的心情来的,她耐得下性子的时候可以学几个字,不高兴的时候,纯粹是折纸课。 弹琴也一样,说是练习,其实只是听人弹而已,姚寻晚上的时候会来给她弹几首琴曲,她只需要辨认出曲子的前后,证明自己没有偷懒,这些并不是课程,而是姚寻精心给她布置的娱乐。 为了给陈漠一个好印象,姚浅并没有把习字课上成折纸课,她认认真真的听讲了,负责教习的嬷嬷分外惊喜,额外多给她布置了……两个字。 却是姚浅要求的了,看着宣纸上铺陈开来的两个字,陈漠愣了愣,那是他的名字。 姚浅握着笔,一脸的认真。 上一个世界她是有着身体本能的,自然簪花小楷美不胜收,但是这个世界她的人设是不需要这些的,作为一个初学者,这些歪歪扭扭的字倒是符合她的人设。 不考虑美感的前提下,想要写出陈漠两个字也是很困难的,姚浅的握笔是真正意义上的握笔,小姑娘鼓着脸,一只手努力的握着笔,另外一只手则是困难的擎着握笔的手,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只闷闷不乐的小兔子,可爱极了。 她这样努力,只是为了学会他的名字。 陈漠的内心,忽然有一块地方坍塌了下来,软成了一滩水。 陈漠走到小姑娘的身后,抬手握住了她白嫩嫩的小手,姚浅的手很小,小到陈漠可以把它牢牢的握在手心里。 这几乎是相当于从背后环抱的姿势了,姚浅眨了眨眼睛:“哥哥?” “来,跟哥哥一起动。”陈漠在她耳边温柔道。 陈漠的长相万里挑一,但是比他的长相更诱惑的是他的声音,微微低哑,尾音撩人,只听他说话就能让人腿软。 身为一个声控,姚浅以非常人的毅力坚挺了下来,因为她发现陈漠并没有在勾引她,而是很认真很认真的……在教她写字。 是的,没错,这么引人遐想的姿势,这么低哑诱惑的声音,这么撩人心神的组合,就是为了教!她!写!字! 姚浅默默咽下一口血泪,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宣纸上,陈漠握着她的手,开始一笔一划的写起他的名字来。 陈漠的字很好,尤其写的是他的名字,落下的笔画仿佛青山飘雪一般,俊逸又带着悠远的意境,姚浅看着这两个字,竟然有些呆了。 顿了顿,陈漠握着姚浅的手,慢慢的,郑重的在自己的名字旁边写下了姚浅两个字,他温声说道:“姚儿的名字,认识吗?” 姚浅盯着那字看了半天,忽然伸出手按进了砚台里,陈漠被她吓了一跳,见她几根白皙的手指头都染上了浓墨,想要给她擦干净,姚浅却朝他眨了眨眼睛,用沾着墨的手在两个名字旁画了一道细细的连线。 “哥哥的名字和姚儿的名字离的好远……”姚浅甜滋滋的说道:“这样就近了!” 陈漠好气又好笑,接了湿帕子细细的给姚浅擦干净手,抬手敲了敲她额头:“真是个傻丫头。” 做完他自己愣了一下,什么时候,他这么亲近师妹了? 姚浅要的就是这个,她可不想当那个给女主做了嫁衣的小师妹,她要从一开始就摆明车马,不给陈漠纠结犹豫的机会,他除了接受和不接受的选项,没有我只拿你当妹妹这一条。 看着小姑娘笑眯眯的脸,陈漠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一直以来因为灭门大仇而阴郁的心情却好了许多。 【滴,陈漠好感度增加10点,目前好感度为4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眼睛一亮,简直恨不得抱着陈漠再亲上几口,纯情少年什么的,真是太可爱了! 一堂课学会了四个字,已经算是难得,姚浅来到姚寻面前都是昂着脑袋的,摸摸女儿的头,姚寻看着陈漠的目光也算缓和了一些,道:“左右无事,坐下来一块儿听听吧。” 陈漠点头应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能来御剑山庄教习琴艺的自然不是一般人,隔着一层帘子,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来,姚寻倒是没什么,陈漠和姚浅这个见识少的都听的一呆一愣的。 听着听着,姚浅忽然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她的琴艺金手指虽然已经没了,可不至于连自己弹过的曲子都听不出来,这个调子……明明是那首春日游啊!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姚寻也听出来了,他眉心微皱,瞥了一眼帘子内的人,却没说什么,姚浅见他这个反应,怕被怀疑,也不敢问了,倒是陈漠顿了顿,一曲毕后迟疑着开口了:“师父,这是……前朝的那首凤凰吟?” 姚浅被这个霸气的取名惊呆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春日游明明应该是一首小清新诗词作品,怎么和凤凰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种族联系在一起的? 姚寻微微挑眉,淡然道:“不过是首闺怨词,大惊小怪做什么。” 陈漠解释道,“徒儿只是觉得这词不适合弹给师妹听,她年纪小,不知道轻重……”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有把今天姚浅非礼了他好几遍的事情说出来,他本能觉得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 “你说的对。” 姚寻深深的看了陈漠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少年还不错,他是真的把女儿当成一个正常的人看待的,甚至还会担心她被风月雪月沾染,这心思和他这个做爹的也差不多了。 他们聊的投机,姚浅却是一脸懵逼,讲道理!能不能先把什么前朝,什么凤凰吟的事情解释完啊! 第14节 第29章 江湖剑客 姚浅没有认真的了解过这个世界的历史,一是她的人设原因,没人会跟她提这些事情,二是她自己也懒得去了解,毕竟在她的认知中,这段仅仅是一个小说的世界罢了。 但是听着那首被改了名字的春日游,姚浅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起来,这个世界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样吗?如果,如果她经历过的那个世界是真实的,那么她的存在代表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想不透,就好像空洞的哲学一样,想深了人就会不自觉的惶恐,越是感受到了世界的真实,越是怀疑自身的存在。 她果断不再多想,乖乖的靠在姚寻身边,感受到他温柔的抚摸,心也慢慢的安定下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琴曲没有停下,袅袅的琴声传来,带着无言的少女幽思,渐渐的,连陈漠都发觉了不对劲,坐在一边的顾明曦突然脸色阴沉。 姚浅眨了眨眼睛,终究抵不过内心的好奇,轻声试探着说道:“爹爹,这是什么曲子呀?真好听。” 姚寻摸了摸她的头,淡淡的说道:“姚儿喜欢听曲子,晚上爹爹弹给你听,现在先和二师兄去用膳好不好?” 姚浅有些郁闷,不过按着姚寻的反应,她大概猜出了一些,想了想,乖乖巧巧的点点头,又问道:“爹爹和师兄不去吗?” 姚寻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顾明曦,说道:“爹爹有话和大师兄说,姚儿先去吧。” 陈漠起身,他原本是想抱姚浅的,猛然想起姚寻还在这里,伸出去的手微微偏移了一下方向,轻轻的牵起姚浅的手。 两人刚走没多久,顾明曦沉下脸色,一把掀开了帘子,琴声骤停。 姚寻站了起来,瞥了顾明曦和里间弹琴的少女一眼,冷然道:“我倒是没想到,敢问这位姑娘,御剑山庄的琴师,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那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明丽动人,一双眼眸弯弯,看上去极为灵气,她起身对着姚寻一礼,柔声道:“婉儿见过师父,这都是误会,方才婉儿进庄时正要来拜见师父,路上遇到宋琴师,她有些不舒服,婉儿便想着替她一场,也算是一点小私心了。” 她说到私心的时候脸颊微红,瞥了一眼顾明曦,眸子里都是缠缠绵绵的情意,顾明曦却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忙着对姚寻解释。 “师父,这是赵婉,徒儿的一个妾,明曦并不知道她要来,是她自作主张……” 姚寻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冷意:“顾明曦,你是真觉得我不敢杀了你?” 顾明曦浑身僵硬了,那名为婉儿的少女脸色白了白,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姚寻是真的生气了,顾明曦相貌不错,身份也合适,重要的是在陈漠没有出现之前,姚儿最喜欢的人就是他,原本姚寻根本不在意顾明曦是不是真的喜欢姚浅,他的武功至臻化境,寿命要比正常人多一倍,只要他还在,顾明曦哪怕再不喜欢姚儿,也得在姚儿面前做一辈子的好夫君。他倒是没想到,双方都默认的事情,顾明曦有胆子毁约,毁便毁了,他看不上姚儿,自有大把的青年才俊等在后头。 被人毁约并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事情,尤其顾明曦并没有给出确凿的承诺,姚寻虽然心冷,却也没有对他做些什么,没想到今天,他的人还弄出这么一出来,难道他姚寻的女儿,还要和别的什么人去抢同一个男人? 顾明曦纳侧妃没多久,想来感情并没有多深,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一来就在姚儿面前弹那样的曲子,话里话外都是她和顾明曦的关系…… 他娘的!要点脸成吗! 姚寻这带着淡淡冷意的话说完,顾明曦脸色一白,撩袍跪了下来:“师父,徒儿真的不知道她会自作主张,徒儿这就让她滚,师父……” 赵婉呆了呆,呜咽道:“夫君……” 姚寻懒得去看这一盘乱局,只道:“尽早离开御剑山庄,若是让我知道,谁在姚儿面前多一句嘴,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顾明曦深吸一口气,“是,师父,明曦知道了。” 姚寻转身就走,目光并没有在赵婉和顾明曦身上停留,也就没有发现,顾明曦垂着的眸子里有多阴鸷,或者说,即使发现了,他也不在意。 姚浅还在想着那首春日游,她的手被陈漠牵着,脚步却有些跟不上,就是这么一个走神,她脚下一个踉跄,直直的扑在了陈漠的背上。 陈漠道:“走累了,哥哥抱?” 他的问句总是带着那种微微上扬的撩人的尾音,姚浅晕晕乎乎的就又被抱进怀里了,她默默唾弃了自己一秒,伸手抱住陈漠少年的脖子,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跟亲人的小喵咪似的。 陈漠心里软了软,他不怎么会抱人,一直用的都是抱小孩的方式,也没有太在意姚浅的舒适度,顿了顿,他调整了一下,一只手揽住姚浅的腰,微微上移一些,一只手托住她细细的腿弯。 姚浅眨了眨眼睛,她这是……被公主抱了? 陈撩妹天赋异禀漠并没有发觉这个姿势有问题,他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轻声询问道:“这样会舒服一些吗?抱歉,之前是我太粗暴了。” 姚浅脸红了,她默默的摇摇头,把脸埋进陈漠的怀里,小声说道:“就,就这样吧……” 去正堂的路上要经过练武场,陈漠的脚步并没有停留,却依旧吸引了大部分弟子的视线,羡慕的有,嫉妒的有,甚至同情的都有。 “听闻,是那个被灭门的乘风剑派啊……” “若是我也能得小姐青眼就好了,没准儿我就是三师兄了哈哈哈。” “做什么梦呢?以为你是小王爷啊?” “小王爷不也被打入冷宫了嘛……” 陈漠的身形顿了顿,面上没有露出异样来,姚浅也听到了一些,她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陈漠,她知道自己不能崩人设,但是莫名的就很想安慰这个少年,她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把自己的脸贴到了陈漠的脸庞上。 陈漠一怔,四目相对。 姚浅弯了弯清澈的眼眸,月牙似的,然后她轻轻的在陈漠的脸上吻了一下,眼睛慢慢的闭上,睫毛垂落,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陈漠抱着怀里小心翼翼亲吻着他的小姑娘,忽然抬眼,只见晴空万里,一片湛蓝。 怀里明明只是一点点的分量,他却忽然觉得,抱了一个世界。 【滴,陈漠好感度增加20点,目前好感度为6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30章 江湖剑客 过不多久,陈漠就要同其他弟子一起习武了,他的资质非凡,即使曾经废功,原本的根基却在,因此姚寻直接便教他习练起御剑诀。 原文里陈漠练的武功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内功心法,之后配合他在昆仑宗习来的剑法,一路奇遇的领悟,才有了和姚寻一战的实力,而御剑诀却是纯粹的剑诀,姚寻多年不断钻研,创出一套配套的心法,说起来,御剑山庄后山悬崖下的那份奇遇,对现在的陈漠来说完全没有作用了。 其实按姚浅来说,她爹的前半段人生简直和陈漠这个开了金手指的男主不分上下,唯一的差别就是她爹要比陈漠更加无欲无求,他有了震慑武林的实力,却没有统率武林的野心,报完家仇,人生唯一的执念便只剩下了妻儿,等到爱妻逝去,他的全部心神也就落到了姚浅的身上。 这点让姚浅分外愧疚,陈漠和李承嗣不同,即使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她也不想让他太伤怀,不会用自尽这样激烈的方式,但是她又很清楚,她是不能参与到陈漠后来的人生里去的,剧情正式开始是在陈漠掉落山崖之后,最多在那前后,无论任务有没有成功,她就要脱离这个世界。 离原剧情陈漠落崖,还有四个月。 姚浅在陈漠的怀里蹭了蹭,少年的胸膛并不算太宽阔,但是很结实,贴上去能听到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安抚了她内心的不安。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在这个四个月里,好好的陪伴姚寻,要是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后妈就最好不过了。 晚膳的气氛有些奇怪,姚浅和陈漠吃完起身,姚寻才带着顾明曦进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相貌明丽的少女,楚楚动人的面上有些苍白,让人禁不住想要怜惜。 姚浅多看了那少女一眼,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眸,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一个视线偏移,落到了那少女的脖颈上。 一条细细的链子挂在白皙的脖颈上,正是一颗白玉牡丹的坠子,瞬息间,姚浅就明白了是哪里不对劲,那坠子,正是原文里提到过的,女主的随身之物! 姚浅心中警惕,有心想给姚寻提醒,陈漠却要抱着她离开了,姚浅急了,在和少女擦身而过的时候,抬手就去够她发间的簪子。 原本姚寻和顾明曦走在前面,并没有察觉什么,直到姚浅的一声惊叫传来,两人才转过头。 陈漠后退一步,把姚浅护在怀里,一只手握住赵婉的手腕,原来却是那电光火石间,姚浅故作无知的去拔赵婉的簪子,赵婉本能反应对她出了手。 陈漠的眉心皱起,说道:“姚儿,日后万不可这样胡闹。” 习武之人的条件反射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遇到突然的袭击,大部分人的反应是出招擒拿,但也有些人因为习练的功法不同,或是做贼心虚,出手便是杀招的。 赵婉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但是她没有解释什么,有些讨好的看了一眼顾明曦,带着点撒娇的口吻:“妾身不是故意的,方才这姑娘忽然出手,妾身没有反应过来。” 看上去,倒真是深闺里没什么见识,只顾得讨好夫君的女子。 姚浅却反应过来,女主的自称有问题,顾明曦是有一个侧妃的,只是剧情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怎么死的原文里并没有提,只是隐约提到顾明曦原本是御剑山庄姑爷的第一候选人,因为有过一个侧妃,失去了资格。 女主不可能是那个侧妃,她的坠子是自小戴在身上的,也不可能是从侧妃身上得来的,也就是说……女主假扮了那个侧妃,混进了御剑山庄? 姚浅顿时汗毛倒竖,要知道,她看过那么多的小说,见过的女主千千万万,能让她这么讨厌的女主还真就这一个,毕竟是男主武侠,许多女角色的塑造简直称得上粗糙,原文女主上官灵素心思百变,示人千面,偏偏对男主爱恨有加,是武侠小说里典型的妖女形象,如果仅仅是这样,她倒不会对她有多大敌意,但!是! 妖女也就罢了,武侠小说里为了一本绝世神功灭人满门的惨事多了去了,可没人能做到她这么心机狠辣的地步,先是欺骗陈漠让他以后辈身份挑战姚寻,背地里给陈漠服下掩藏境界的丹药,连陈漠自己都被骗过,姚寻自然没有察觉,轻敌大意之下中招,之后魔教倾巢出动,万人围庄,为了逼迫姚寻交出御剑诀,上官灵素让人捉了姚浅原身,竟就当着众多魔教弟子和姚寻的面,让手下去强奸这个天生痴傻的女子。 想到这里,姚浅简直恨不得从上官灵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她的反应不免泄露了一些,众人只当她还有些不舍顾明曦,姚寻微微皱眉,示意陈漠先抱姚浅离开。 顾明曦的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了姚浅身上,因为带着些怒意,小姑娘的面颊红扑扑的,她的皮肤细嫩,一点点的红就像是抹了胭脂,看上去有些像年画上的娃娃,眉眼却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她生的当是和师父有些相似的,然而那眉那眼,生在师父脸上只有冷淡凌厉,生在那张桃花般的面容上,便只剩了清新灵动。 原来这傻子,生得这样好看。顾明曦有些茫然的想道。 姚寻瞥了上官灵素一眼,以他的眼力,能看出这少女身上并没有丝毫武功,至于方才的出手……他的眉心微凝,这世上只有一种武功能这么完美的掩藏行迹。 怀疑归怀疑,毕竟是女子,还是徒弟的妾室,他总不至于真的伸手查探,瞥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在发愣的顾明曦,姚寻淡淡说道:“你们今晚就离开吧,赶的早的话,还能在入夜之前到达最近的城镇。” 两人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愕。 第31章 江湖剑客 姚寻自然不会去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他怀疑一个人,就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 顾明曦深深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目光阴沉。 上官灵素察觉到他的眼神,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发憷,回过神便是一阵怒意涌上心头,她是魔教的圣女,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了。 这次来御剑山庄,她原本是想借着顾明曦的东风,打探一下消息,姚寻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剑客,他的御剑诀曾经是整个魔教的噩梦,她初出茅庐,自然是想借他立威的。 原本她想的很好,顾明曦是御剑山庄未来的姑爷,这个侧妃的身份也就微妙了,在她看来,姚浅是必要做王妃的,姚寻就是为了女儿的名声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反而要把她奉为座上宾,她打探起消息来肯定会轻松不少,再退一步,就算她从姚寻这里得不到什么消息,也完全可以迷惑住顾明曦,从他身上得到线索。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顾明曦在御剑山庄的地位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这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敢这样对她! 上官灵素面上带着惶恐,白皙的双手却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了拳,她看向顾明曦,见这小王爷相貌生得极为俊美,不知怎的心情又有些微妙起来。 姚寻离开了,顾明曦抬手握住上官灵素的手腕,目光沉沉,“谁让你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上官灵素都要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但是发觉顾明曦的手上并没有用太多力道,显然是把她当成一个弱女子看待的,她安下心,面上带了委屈。 “夫君……” “谁是你夫君?”顾明曦冷笑,“记住,你不过是本王的一个妾,日后再不守本分,本王就送你进宗庙,了此残生去吧。” 上官灵素顿了顿,柔顺的说道:“妾身知道了。” 顾明曦瞥她一眼,冷怒道:“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师父要我们离开吗?滚去收拾东西!” 每当她以为是极限的时候,顾明曦就会在她的底线上再踩上几脚。 上官灵素握紧了拳头,眉眼却更加温柔起来,美眸里已经悄然带上了杀意。 等到一行人收拾停当,早就已经夕阳西下,顾明曦沉着脸上了马车,原本上官灵素也是要跟进去的,被他一脚踹在小腹上。 “本王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顾明曦在御剑山庄习武,自然没有带太多的下仆,不过上官灵素认为自己会在御剑山庄呆很久,不仅带上了京城王府的仆役,还有一些她在魔教的心腹,就这么当着这些人的面,被一脚踹下马车…… 第15节 上官灵素的脸一阵红红白白,她捂住小腹起身,有些狼狈的上了后面的马车。 就在上马车的一瞬间,她的嘴唇开合了一下,传音入密给车夫:“绕路,去后山。” 车夫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没看到顾明曦,问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和女主一起离开了,姚浅倒是没想到她爹的行动力居然这么强,不过好歹让她安了心。 抱着陈漠的腰蹭了蹭,姚浅舒服的直叹气,不过随即她就又不安心起来,陈漠和女主是原文的cp,他们之间应该是天雷勾动地火,这煮熟的鸭子可别飞了啊! 因为藏着这点心事,姚浅显得闷闷不乐起来,她的情绪变动在习武之人的眼里是很明显的,陈漠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怎么了,不高兴?” 姚浅抱着他的腰,在少年结实的腹部蹭了蹭,惹得陈漠不着痕迹的僵了僵。 “刚刚那个姐姐真好看。”姚浅鼓着脸说道。 陈漠之前也听说了顾明曦和姚浅的事情,他的脸色变的有些微妙起来,顿了顿,他道:“姚儿喜欢大师兄?” 姚浅呆了呆,摇摇头:“喜欢哥哥。” 陈漠的心顿时就柔软起来,他知道,傻子是不会说谎的,她说喜欢,就是真的喜欢他。 轻轻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陈漠道:“那为何不高兴?” 姚浅鼓着脸:“那个姐姐比姚儿好看!哥哥看她不看姚儿!” “谁说的,姚儿比她好看。”陈漠刮了刮姚浅的鼻子,看着姚浅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姚儿是哥哥见过,最漂亮的小姑娘。” 姚浅呆了呆,脸上忽然漫上一片红霞,一路红到了耳根下。 小姑娘原本生的就玉雪可爱,带了点羞恼的样子更加灵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清澈极了,眨一眨,好像天上流淌的星河。 陈漠看着她,脸不知怎的也红了。 “天,天不早了,该去睡觉了。”陈漠连忙从姚浅的脸上移开了视线,说道。 姚浅“啊”了一声,不满道:“要是能和哥哥一起睡觉就好了。” 陈漠深吸一口气,松了松衣领,心道,他要是真和小师妹一起睡觉,师父绝对会打断他的腿。 姚浅在陈漠脸上亲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道:“哥哥明天一定要来叫姚儿起床呀!” 陈漠顿了顿,只是嗯了一声,轻轻的摸了摸姚浅的头。 秋夜微凉,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脸颊仿佛还带着那双漂亮菱唇炙热的温度,陈漠轻轻的碰了碰那一小块地方,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睡不着。 在他对女人那点少的可怜的认知里,亲吻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亲密,小师妹无知,他却是清楚的,一次还能说是他没有防备,但两次三次甚至更多,就…… 他明明能避开的,却每每不避不让,占尽了师妹的便宜,这有违他的君子之道,但是他无法自控。 那双漂亮的菱唇只要一接近,他的心跳就会加速,一阵一阵的血气涌上脑海,让他无法思考,他甚至有些龌龊的在想,再近一些,再近一些,让他进一步探索她的芳菲。 他不应该这样,小师妹是痴儿,她根本不理解那些亲密代表了什么,她纯真无垢,干净的好像初生的婴儿,他却在想着玷污。 让一片白纸涂抹下他的痕迹,这种感觉令人难以想象的兴奋,明知龌龊,却无法压抑的兴奋。 陈漠闭上眼睛,轻轻的喘息几声,顿了顿,翻身正面躺在床上,目光飘远。 夜已经深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风拂过院子里的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夜色下的御剑山庄仿佛已经陷入沉睡之中。 一队暗卫整整齐齐的趴在陈漠屋顶,面面相觑,十脸懵逼。以他们的耳力,不用看都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够厉害的,整整一个时辰呐,额,咳,这个……上报吗?” “你不如把他一天跑几趟茅厕也一起上报了吧。” “……” 几道极细微的声响过后,今晚的御剑山庄才是真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陈漠才睡下不久,就被人叫醒了,急匆匆赶到正堂的时候,姚寻正在吩咐李管事,底下一个衣衫不整的御剑弟子半跪着,面上带着惶恐。 陈漠看了一眼,姚浅不在。 “师父,这是怎么了?”陈漠疑惑道。 姚寻按了按眉心,道:“明曦出事了,就在后山。” 他瞥一眼底下的御剑弟子,那弟子连忙说道:“弟子习惯每日早起去后山练剑,今日一去就发觉不对劲,顺着血气一路寻到后山悬崖……发现了小王爷的马车,下仆俱被杀死,倒是没发现有小王爷的……”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姚寻,不敢再说了。 陈漠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看向姚寻:“师父,这……” 姚寻道:“已经让人去查探了,那侧妃不知所踪,一起失踪的还有一部分下仆,大约就是她动的手。” “她为何要对大师兄下手?”陈漠沉吟了一下,忽然道:“难不成,是易容之术?” 姚寻皱眉,“这女子的身份我已经有推测,只是没想到她会在半路上对明曦动手。” 这何止难以理解,这简直难以理解啊!顾明曦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是身份摆在那里,他出事,皇帝就是为了面子也要查下去,就算魔教势力庞大,但是和朝廷对上,想要全身而退也是难以想象的麻烦。 事实上就在把顾明曦打落悬崖的时候上官灵素就已经后悔了,她不是不顾大局的人,错就错在顾明曦太犯贱,三撩五撩的让她失去了理智。 匆匆的扫了尾,上官灵素开始庆幸她借了这个侧妃的身份,谁会想到她堂堂魔教圣女,会假扮成一个妾呢? 只是说到底,她的计划还是失败了,上官灵素咬牙,看了一眼御剑山庄的方向,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早晚有一天,她要这些人都跪在她的脚下,尤其!是那个姚寻。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女明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丝温柔的笑意,眼神里却泄露了杀气。 第32章 江湖剑客 顾明曦的一生称得上跌宕起伏,他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偏偏是在皇后被废之后才出生,他自小在冷宫长大,为人阴鸷,和几个哥哥关系都不好,可他的运气也算好的,五年前皇位角逐,最终坐上皇位的是他同母的兄长。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用着小王爷的身份安享富贵了,这个兄长有个十分宠爱的妃子,偏偏早年他曾经对她口出不逊过,原本顾明曦并没有当回事,直到他被人刺杀,差点身死,证据直指那妃嫔,这个皇兄也没有半点要给他做主的意思时,顾明曦才惊觉,京城呆不得。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曾经幼时庇护过他的御剑山庄,顾明曦其实是想安心呆在这里的,但是随着小师妹的渐渐长大,他发觉众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猛然间才想起,他曾经暗示过的那些话,那时皇兄尚未登基,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想要得到姚寻的庇护,然而等到他得了王位,即使只是名义上的王爷,也让他不甘心起来。 小师妹只是一个傻子,他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他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将来御剑山庄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他可以给小师妹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好好照顾他们一辈子,为什么偏偏要是他来娶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试探着纳了一个侧妃,没想到的是,师父当时没有半点表示,在他都要以为师父默许了的时候,他被取代了。 原来不是非他不可,原来他终究什么也得不到。 被打下悬崖的时候,顾明曦觉得自己大约是死定了,他甚至抬起头看向天空,一轮新月正当时。 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起那个被他嫌弃过很多次的傻子,他偶尔心情好的时候给她一个抚摸,她就会笑得眼眸弯弯,就像是这月亮一样。 从前的一切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划过,顾明曦这才有些茫然的想道,他这短短的一生,怕是只有那个傻子对他好过,不求回报。 还真是,讽刺啊。 顾明曦闭上眼,等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后背反而贴上了一个柔软的实物。 顾明曦睁开眼睛,只见周身一片幽暗的湖泊,他躺在正中巨大的蛛网上,不远处,一只半人高的巨大蜘蛛正朝他迅速爬来。 身下的蛛网十分黏腻结实,也正是因为这样,救了他一命!顾明曦挣扎着掏出随身的匕首,划开蛛网,任由自己落进湖水里。 见那蜘蛛有追上来的意思,顾明曦眨了眨眼睛,直接丢出了匕首,他的匕首削金断玉不在话下,带着气劲直直的打入了蜘蛛的脑壳里,巨大的蜘蛛在网上不停的挣扎,过了一会儿,恢复了平静。 原文里差点和陈漠同归于尽的蜘蛛,仅仅是一个照面,就被顾明曦解决掉了。 顾明曦等了一会儿,确定那蜘蛛已经死透了,才游过去,把匕首拔出在湖水里洗了洗,上岸。 湖边四处都是丛林,才见了那么大的蜘蛛,顾明曦对一切充满警惕,自然不会深入,他四下里看了看,想要攀上去,夜晚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以他的眼力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四周的情景。 忽然,他挑了挑眉,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荒坟。 有死人不稀奇,万丈悬崖下,人迹罕至,普通人掉下来必死无疑。只是,死在这里,还有人给立坟? 顾明曦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御剑山庄后山的悬崖有个名字,叫横天涧,不过中间有没有水没人知道,因为两山之间的间隙太大,悬崖极高,基本没有人能够下得去,不过看着悬崖边的痕迹,顾明曦不是被抓走了,就是被打了下去。 姚寻还是比较偏向于后者的,魔教抓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根本没有用处,反而会惹祸上身,那个假扮侧妃的女子只要不傻,就会选择杀人灭口。 即使是尸体,御剑山庄也是要给朝廷一个交代的。 这悬崖一般人下不去,姚寻却可以,他也不犹豫,事实上武功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察看了一下位置,姚寻几个呼吸起落,顺着悬崖就往下飞去。 一路下来,他自然看到了那浮在蛛网上的蜘蛛尸体,仔细的察看了一下伤口,姚寻确定了,顾明曦没死。 清晨的丛林一览无余,姚寻在一棵大树上看到了昏迷的顾明曦,他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也不知担惊受怕了多久。 姚寻顿了顿,原本是想叫醒他的,伸出去的手却轻轻的在他睡穴上划过,顾明曦的眉头放松了些,姚寻把人拎起来,轻功踏雪无痕,一步步上了悬崖。 姚浅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情,她被吓了一跳,这掉落山崖明明是男主剧情啊,大难不死也是男主标配啊,怎么让顾明曦给开了? 不过听说顾明曦和那蜘蛛打斗直至昏迷,大约是没有拿到那份奇遇的,姚浅放下了心。 出了这样的事情,顾明曦是必须要留下来修养的了,开始他昏迷的时候姚寻还没发觉,等到大夫过来,才发现,顾明曦的左腿摔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走也走不了。 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娃,又是被她讨厌的女主给害成这样,姚浅对顾明曦生出了一股同仇敌忾之情,简称同情,想想他也没什么错,就是脾气不太好,经了这一难,他对人的态度好了许多,也不像以前那么嫌弃她了,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姚浅还是很愿意原谅他的。 顾明曦躺在床上,眉眼弯弯的看着号称过来探病的小姑娘坐在他旁边,一脸严肃的吃绿豆糕。 “慢点,小心别把口水滴到我床上。”他轻声说道,却没像从前那样嫌弃的撇过头,反而伸手取了条帕子,给姚浅擦了擦嘴。 姚浅有些受宠若惊,抬起小脸乖乖的让顾明曦擦,简直像只被抚摸了脖颈的猫。 顾明曦看着她,果然,那双漂亮的眼眸弯起来的时候,和那晚的新月那么像。 他有些后悔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了。 傻子又怎么样?这辈子他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得众叛亲离,连同胞兄长都恨不得他死,唯一有过的,还算是温馨的回忆,居然都是和这傻子一起。 他嫌弃的给她擦口水;他在师父面前宠她哄她,背过身敲她脑袋扯她脸颊;她睡懒觉不肯起床,他等在外面气得踹墙;她摔倒了哭的泪水涟涟,他满头大汗抱她去荡秋千。 不知不觉,她已经刻进了他的脑海,成了他的习惯。 顾明曦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温柔下来,终究化作一声满足的叹息,好在他还有机会,用余下的时光来弥补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 白嫩嫩的小脸被擦干净之后,看上去可爱极了,顾明曦嘴角弯起一丝笑意,抬手想要摸摸姚浅的脸,却被她一个条件反射避过。 姚浅眨了眨眼睛:“师兄?” 顾明曦也不恼,只是对姚浅的称呼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叫明曦哥哥了?” 第16节 姚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不回答,她后退了一点点,低下头玩起自己的手指来。 顾明曦眨了眨眼睛,说道:“姚儿都不愿意和明曦哥哥亲近了吗?” 他生得实在是好看,俊美的容颜能轻易的让任何女子心软,只是姚浅看过李承嗣那逆天的长相,对男色的抵抗力很高,她小声的说道:“爹爹说像以前一样亲近师兄的话,师兄的夫人会生气的。” 说完她给自己默默的点了个赞,简直满分有没有?她就不信了,这话说出来顾明曦还好意思调戏良家美女。 师父……顾明曦的脸色阴沉了一瞬,随即笑了:“姚儿,你不懂的,明曦哥哥怎么会娶别人呢?” 姚浅张了张嘴,呆了一下:“可是,可是那天的姐姐……” “姚儿,我从未宠幸过任何人。” 顾明曦不想再提那个侧妃的事情,如果他想的没错,那个易容成他妃子的人应该早就杀人灭口了,他纳妾只是为了试探,御剑诀初始练的是童子功,他基础不牢,为了更进一步,一直没有破功。 顾明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认真的解释给姚浅听,但是他就是说了,即使知道她听不懂,但是他还是想要告诉她。 ……怎么可能听不懂啊! 姚浅简直都要犯心脏病了,顾明曦是不是落崖的时候把脑袋撞坏了?之前不是那么嫌弃她吗?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想干什么啊! 顾明曦一把握住姚浅的手,好看的眸子微微垂下,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俊美的让人心折。 “姚儿,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为期,可好?” 第33章 江湖剑客 姚浅想要挣扎,却被顾明曦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他抬起姚浅的脸颊,让她的目光对上自己的。 姚浅的眸子清澈的就像是婴儿一样,满是纯然的无辜和惊恐,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顾明曦看着,心微微的软了,他叹了一口气:“我忘了,你不懂这些。” 他慢慢的靠近姚浅一些,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用小王爷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道:“不懂没关系,只要你还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的语气虽然温柔,姚浅却有些不寒而栗,在某个瞬间,她觉得顾明曦的眼神和李承嗣重合了,那种阴鸷的,绝望却还带着期待的眼神,仿佛亡命之徒。 姚浅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该挣扎还是表现的更像傻子一点,这时身后一股力道传来。 陈漠冷着脸把姚浅抱进怀里,看向床上的顾明曦。 “师兄,姚儿不知道轻重,你小心腿。”他轻声的说道,看上去有礼有节。 顾明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抬眼看向陈漠,他道:“师弟这会儿过来,也是探病的?” 他瞥了一眼外间的天色,正是华灯初上,若是来探病,未免失礼。 陈漠面无表情:“探病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师兄,姚儿该睡了。” 顾明曦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小姑娘,知道自己刚才是真的吓到她了,深吸一口气:“劳烦师弟代我送姚儿回去了,多谢。” 陈漠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是我分内之事,师兄不必多礼。” 顾明曦的眼里带上了冷意,就这么看着陈漠抱起姚浅,朝门外走去。 落在床榻边的手,慢慢的握成拳。 回去的路上,姚浅察觉到陈漠的心情不好,她知道是刚刚和顾明曦的举动太让人误会了,但是她没有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去解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花来,她索性把自己往顾明曦的怀里塞了塞,抱住了他的脖子。 “姚儿不喜欢师兄,姚儿喜欢哥哥!” 她大声的说道。 陈漠的脚步顿了顿,他知道小姑娘一般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只有格外想要强调什么的时候,才会这么大声的说出来。 叹了一口气,陈漠摸了摸姚浅的头,“以后别和师兄太亲近,他已经有了一个侧妃,日后还要娶王妃……” 没说完,他愣住了,若是顾明曦想要娶姚儿做王妃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和姚儿亲近呢? 姚浅见陈漠不说话,有些急了,抱着陈漠的脖子磨蹭撒娇道:“姚儿只想和哥哥亲近,姚儿喜欢哥哥,姚儿要嫁给哥哥!” 她说完,还抬起脑袋在陈漠的唇上啄了一下。 陈漠怔住了,看着一脸喜悦的仿佛在宣告着什么的小姑娘,他的心里忽然生了一个念头,这念头就像是一颗藤蔓的种子,落地就生了根,再也无法从心头拔去。 【滴,陈漠好感度增加10点,目前好感度为7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呆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使劲的抱住陈漠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大大的吻。 陈漠脚步顿了顿。 入夜,暗卫们趴在陈漠的屋顶,再度十脸懵逼的听了一个时辰的墙角。 顾明曦在养腿伤,自然无法教陈漠御剑诀的基础了,姚寻只得亲自上手来教,陈漠的资质十分好,他的年纪又轻,学起东西来事半功倍,一般姚寻演练过一次,至多三次,他就能记住。 除此之外,顾明曦却是给了姚寻一个意外的惊喜,经过那次落崖之后,原本资质平平的顾明曦却像是打通了什么关窍一样,虽然因为腿伤不能练剑,但是他的内功修习却一日千里,就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几乎追平了同等境界的天之骄子。 姚寻看他的眼神也缓和多了,顾明曦毕竟是他第一个徒儿,他也曾经悉心教导他许多年,虽然在他心里谁也比不上自己的女儿,但是和姚浅无关的情况下,他也不至于虐待自己的徒弟。 磨磨蹭蹭了一个月,姚浅的进度也从70点卡在了85点上,陈漠的好感度上了85点之后,不管她怎么努力,也不能更进一步了。 姚浅看过原文,知道陈漠是个十分传统的男人,他会对女子心动,但绝对坚守着底线,不会任由自己沉沦感情,他和女主的关系突飞猛进,也是因为女主用药算计了他。 姚浅没有下药的打算,她虽然需要完成任务,但是也没到出卖自己的地步,陈漠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她想让他在她离开后无论任何情况下都护住御剑山庄,不和姚寻为敌,除非……把他变成御剑山庄的人。 姚浅开始闹了,她要嫁给陈漠,谁劝也不好使! 姚寻看着陈漠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头狼,而引狼入室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姚浅闹归闹,旁人都是冷静的,陈漠大仇未报,即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心情,姚寻更是这么觉得,他的姚儿年方十岁,哪里懂什么嫁娶,即使喜欢,至少也要等到及笄再说。 姚浅都要给她爹跪了,还及笄呢,她的原身十四岁不到就被女主害死了,离剧情开始就剩下三个月,到时候她就算不自杀,也肯定会有天灾人祸让她脱离这个世界,在这之前不套牢陈漠,她还真害怕剧情惯性,陈漠和女主天雷勾动地火,让她爹做了炮灰。 姚浅知道自己过分了,陈漠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却一直在算计他,不过想想原文里陈漠对御剑山庄做出的那些事情造成的后果,就算不是他主观上想要这么做的,他到底也是女主的帮凶,弥补一二也是应该的。 一个傻子想要坚持一件事情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在这个傻子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时候,拗不过姚浅,姚寻黑着脸询问了一下陈漠的意见,大有你不同意就宰了你的架势,陈漠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呆呆的点了头。 十月,御剑山庄大小姐订婚,昭告武林。 姚浅在侍女的伺候下一件一件的试着嫁衣,她还从来没穿过这个,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奇,白嫩嫩的小手抚摸着精致的嫁衣,看上去不像是新娘,反倒像是小孩子一样。 小兰笑了笑:“小姐还小,主子说了,如今只是先订婚,再过几年小姐正式成婚啊,嫁衣比这个还漂亮呢。” 她说的不是哄姚浅的,一件精美的嫁衣往往要做上一年甚至三四年的工夫,这一件是赶工做的,虽然华贵,但是未免粗糙,主子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从现在开始设计赶工,等到了正式成婚的时候,那嫁衣必然精致非凡。 姚浅摸了摸嫁衣上的金线,又看了看凤冠上闪耀的明珠,心里泪流满面,这何止是有钱啊,简直就是有钱啊! 可以,这很御剑山庄。 往来的宾客都是江湖人,没什么大讲究,姚寻也怕累到姚浅,大体上说的下去就行了,姚浅只是露了个面,就被侍女送了回去。 陈漠一身大红喜服站在那里,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事实上很多人开始都觉得姚寻是会把女儿嫁给顾明曦的,毕竟顾明曦年少俊美,身份又高,还是御剑山庄的亲传弟子,他也行走江湖不少日子了,从未和江湖女子传出任何不清不楚的事情来,堪称洁身自好,怎么看都是最好的女婿人选,没想到不声不响就换了个人。 但是众人看着陈漠,又不禁想,这也不是没道理,这少年生得一点也不比小王爷差,眉眼间一股极为亲和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看着就是温柔体贴的,尤其他无父无母,身负血海深仇,想要报仇,就得捧着御剑山庄的大小姐,哄得她开心了,才有以后,多好掌控。 何况……御剑山庄的大小姐脑子有问题的事情也不是秘密了,众人都有些阴暗的在想,没准是人家小王爷看不上呢。 顾明曦阴阴沉沉的坐在角落,看着陈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的腿伤刚好不久,按理不该饮酒,但是姚寻不管他,也就没人去触他霉头了。 他没想到,他没想到师父会这样对他,小师妹她懂什么?她想嫁给陈漠?怎么可能?她也许连嫁给陈漠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只有师父,师父他不想让她娶小师妹,才便宜了那个陈漠! 看着陈漠跟在姚寻身后一桌一桌的敬酒,顾明曦捏着手里的酒杯,双目沉沉。 敬到他这一桌,顾明曦站了起来,他脸上还带着酒意,姚寻微微的皱眉:“明曦,你这是什么样子?谁准你喝酒的?” 顾明曦轻声说道:“今天小师妹定亲,徒儿高兴,高兴。” 他说着,又是一口酒咽下。 “我原本以为,小师妹会是我的……”他喃喃的说道,目光在陈漠的脸上扫过,忽然一把砸了酒杯。 “师父,你告诉我,他凭什么?凭什么!”顾明曦大声的说道,俊美的容颜因为怒意显得有些扭曲。 第34章 江湖剑客 满堂寂静。 谁也没想到顾明曦会在自家师妹的定亲宴上失态。 年少俊美,师出名门,身份尊贵,他是无数江湖女侠梦中的情郎。原本众人都以为是他看不上自家师妹,这才换了人,但是看他如今的反应,却不像是没有心思的。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姚寻黑沉的脸色,终究没人敢做声了。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给我回去,丢人现眼!”姚寻冷冷的说道。 顾明曦的眼里都带上了血丝,他抬手指着陈漠道:“师父,我到底哪点不如他!” 他满眼怒意,竟然出手就要去扼陈漠脖颈。 姚寻面色冷峻,上前一步就要擒住顾明曦,却没想到他身形意外敏捷,一招出手竟拿不下来,不过只是瞬息之间,姚寻再度出手,顾明曦就被按住了头,一掌击在后颈处,晕了过去。 没人发觉这里面微妙的不妥,他们只看到姚寻出手如电擒住了顾明曦,只有姚寻自己微微的皱了眉。 “送他回房。”姚寻把昏迷的顾明曦交到李管事手里,旋即接过了陈漠递上的酒杯,对众人道。 “明曦最近练武到了瓶颈,今日又饮了些酒,说了胡话,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姚寻罚酒一杯,代为赔罪。” 众人都连连称不敢,纷纷举起酒杯敬姚寻,气氛仿佛又回来了。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八卦,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陈漠身上,小王爷刚才话里的意思明明是他喜欢自家师妹,姚寻却不让,还亲自选了这么一位啊,这人何德何能,胜了小王爷抱得美人归? 是的,美人,没人觉得顾明曦脑子有坑,他是朝廷的小王爷,六宫粉黛司空见惯,平素更是对那些江湖上出了名的美人不假颜色,能被他爱慕的女子,必定是绝色佳人。 想想姚寻的风华,众人顿时觉得这个推测合理万分。 姚浅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风浪,甚至有江湖百晓生传出话来,等见过御剑山庄大小姐之后,要重新修订江湖美人排行榜。 一天的忙乱过后,姚浅连嫁衣都没有脱,趴在床上,忽然发觉很久没有动过的好感度又涨了,一直涨到了90点。 她却高兴不起来,任务快要完成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上个世界她终究对父母感情不深,又是那样的处境,即使是自尽,她的愧疚也没有那么深,但是姚寻,他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或许是因为爱妻早逝,他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她的身上,姚浅真的没有办法想象,她离开这个世界后,姚寻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还有陈漠,她的任务经验不多,李承嗣和陈漠两个人站在一起,她自然要更喜欢单纯的陈漠,因为喜欢,也就更加愧疚。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任务是不是做错了,要是一直这样轮回下去,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欺骗别人的感情,她都没有办法想象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思绪纷飞,姚浅抱着枕头,竟然也就这样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离定亲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御剑山庄大小姐和两位师兄的爱恨情仇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有说书人专程编了话本,在大街小巷唾沫横飞,竟然也很受年轻女眷们的欢迎。 “当是时,顾小王爷手中折扇一合,俊眼飞眉,盈盈含笑,惹得那小师妹以袖遮唇,晕生两颊,隐隐生光……” 姚浅窝在陈漠怀里,尴尬症都要犯了。 她和陈漠既然定亲,就是未婚小夫妻了,即使防火防盗防女婿如姚寻,也免不了宽容些,今日姚浅闹着要去看花灯会,姚寻手一挥,放了陈漠一下午的假。 第17节 没想到……她正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一个转脸,,她就成了主角。 她怎么不知道她还和顾明曦有一腿了? 姚浅紧张的偷瞄一眼陈漠,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状,才安下心来,她抱了抱陈漠的腰,小声的说道:“哥哥,姚儿不听说书了,姚儿要吃糖葫芦。” 陈漠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显然是听懂了那说书人的意思,他有些好笑,摸了摸姚浅的头,说道:“无事,哥哥知道姚儿只喜欢哥哥一个人,嗯?” 那微微上扬的沙哑尾音再度让姚浅红了脸,她软软的说道:“嗯……还是想吃糖葫芦。” 刚刚来的路上她都看见了,不止是山楂做的糖葫芦,还有苹果的,橘子的,看上去好吃又漂亮,她都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糖葫芦了。 陈漠弯了弯眸子,温柔道:“哥哥带姚儿去。” 出了茶馆,临着一间酒楼,转角就有卖糖葫芦的,姚浅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向陈漠招手。 小姑娘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白兔,可爱极了,陈漠的心软了软,连忙跟上。 姚浅跳了一下,够到一只串着橘子和山楂的糖葫芦,上面一层透明的糖衣,小贩见她穿着打扮都不俗,好脾气的笑了笑:“这位姑娘,带橘子的五文一串,山楂的三文一串。” 陈漠刚付了钱,姚浅又跳起来拿下一串,他只好把刚刚收起来的钱袋取出来,付了五文,没想到刚刚把钱袋收回去,姚浅把两串糖葫芦换到一只手上拿着,又拿下一串来。 小贩忍笑,陈漠无奈道:“姚儿,别闹了。” 姚浅眨了眨眼睛:“哥哥掏钱袋的样子好看。” 陈漠一把敲在她的额头上,很轻,他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轻声说道:“想看,回家给你看,让你好好的看个够。” 姚浅握着糖葫芦,忽然有种自己被调戏了的错觉,应该……不会吧?陈漠可是个再纯情不过的少年了,总不会这么快就学坏了吧。 看人掏钱袋一时爽,吃糖葫芦的时候姚浅才感觉到了来自宇宙的恶意,陈漠拒绝接受她的糖葫芦,她只能一个人吃三串,偏偏卖糖葫芦的小贩很实诚,糖葫芦长长一串,每一串都是六颗山楂一只橘子的分量,姚浅不是个浪费的人,只能委委屈屈的边走边吃。 陈漠看的好笑,要知道御剑山庄的产业虽然不如很多武林中的大势力多,却也是一地豪富,御剑山庄的大小姐却连一根糖葫芦都舍不得丢,把自己撑得走不动路,真是个傻丫头。 在姚浅勉勉强强吃掉第二串糖葫芦的时候,陈漠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从姚浅的手里取过那根分量十足的糖葫芦,叹了口气:“吃不下去还撑着,撑坏了怎么办?” 他原本想把手里的糖葫芦丢了,但是看着姚浅心疼的眼神,只好无奈的说道:“给我吧。” 姚浅眨了眨眼睛,连忙点点头,看着陈漠就像看着救星一样。 陈漠自小跟在门派长老身边习武,基本没出过门,更没怎么吃过糖葫芦,横着拿起,拧着眉头就是一口,糖衣被咬碎,他两边脸颊顿时沾上不少碎糖渣。 和刚来到御剑山庄的时候比,陈漠白皙了许多,因为跟着姚寻习武的原因,结实了不少,看着也不瘦了,毕竟原本的好底子在那里,走在街上,俊美的惹眼,偏偏这样一个少年,笨拙的咬着糖葫芦,吃得一脸糖渣…… 姚浅扑哧一下笑了,陈漠握着糖葫芦,假装没看到路人奇奇怪怪的眼神,他这次掌握了方法,对准最上面的山楂咬了下去,随即,脸就是一僵。 看姚浅吃的欢快,他没想到山楂是有果核的……而且还很硬。 勉强把酸的过分的山楂咽下去,陈漠拧着眉观察了一下包裹着糖衣的橘子,看到里面没有核,放下心,继续咬了下去。 一口,汁水横流,溅在嘴角,陈漠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他目光沉沉,看着笑得咯咯不停小姑娘,抬手把她脖子上系着的小围兜解下来,然后,擦了擦嘴角。 姚浅眨了眨眼睛,脸顿时红透了,这个小围兜是……她用来擦口水的! 陈漠看着姚浅,忽然弯了弯嘴角,眉眼间带上了些许撩人的意味,他就这么慢慢的张开薄唇,舌尖在包裹着透明糖渣的山楂上舔过,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半边的山楂被咬下,陈漠看着姚浅,慢慢的咀嚼。被那种撩人的目光洗礼,姚浅几乎以为被吃的是她自己,被一寸一寸的舔过,然后一口吃掉。 陈漠慢条斯理的把糖葫芦吃完,又用那个围兜给自己擦了擦嘴,才微微俯身,给姚浅把围兜系了回去。 陈漠擦过嘴的围兜……姚浅向天发誓,她再也不流口水了! “走吧,看花灯。” 姚浅的脑袋被拍了一下,仿佛刚刚的那个色气的动作只是一个幻觉,现在的陈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带着妹妹出来看花灯的正直兄长。 ……正直个鬼啊! 第35章 江湖剑客 花灯会是很热闹的,灯火明明暗暗,来来往往的人们三五成群,在夜色下漫步闹市,偶尔有调皮的小童举着花灯嬉笑着跑过,更添几分生气。 姚浅原本是有些被陈漠的反常吓住了的,但是逛了许久,各式各样的花灯实在好看,陈漠又是一副好哥哥的样子一直跟在她身边,她本就心思不重,没过多久就拉着陈漠的手到处跑着去看花灯了。 这花灯也就讲究,金玉紫檀一类精致些的,用来送心上人再好不过,那些竹编的手艺是用来打发调皮掏蛋的孩子们的,还有一种叫湖心灯,精致极了,却是纸做的,底盘上才弄了几道隔开水面以及使花灯顺利浮水的竹片底子。 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很喜欢的样子,陈漠笑了笑,从钱袋里取出几文钱,交给那卖花灯的小贩,静静的从他手里接过两盏花灯。姚浅眨了眨眼睛,翻了翻那湖心灯,果然在底下靠近竹子的地方看到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素白笺,她看了一眼小贩的身边,果然不少书生打扮的人都支起了摊子,有人单纯卖笔墨,有人则是低头坐在那里替别人誊写,看上去倒是热闹极了。 陈漠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看看倒也能理解了,他对姚浅眨了眨眼睛,把手里的花灯柄交给姚浅,姚浅呆了呆,正不明所以,陈漠忽然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姚浅“啊”了一声,知道是陈漠使坏,她伸手用力的去锤他后背,然而对陈漠来说,这点力道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姚浅另一只手还提着湖心灯,这时她才发觉,陈漠的那盏灯上卡着的素白笺不见了,再一看,可不是被他拿在手上的那张? 此刻他们两个人站在一个年轻书生的摊前,看上去竟然和周围的那些或是羞涩或是落落大方的小夫妻差不多,只是年纪偏小了一点,陈漠倒还看不出来,骨龄并不是一个人的岁数,他说是比姚浅大一岁,实际上差不多两岁,陈漠看上去就像是个十四五六的少年郎,而姚浅却是一团孩子气,因为天生的痴傻,她看上去不染一丝红尘烟火气,眼眸清澈的就像是婴儿一样。 陈漠安抚的摸了摸姚浅的头:“姚儿别闹了,好不好?” 姚浅觉得脸有些烫,捶打陈漠的拳头化成她抱着陈漠的双臂,姚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真的,美色误人,男色更是。 陈漠把手里的素白笺交到书生手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姚浅的花灯里取出另外一张,他想了想,说道:“不如题首词吧?” 他问的认真,那书生也不敢怠慢,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这位公子,喜欢何种诗词?” 陈漠并不精通诗词,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他一向都是能避则避,但是对着姚浅,他总是想让她更加开心的。 想了想,他微微弯腰,说道:“姚儿喜欢什么样的诗词?” 如果可以,姚浅真想告诉他,经过唐诗三百首,宋词八百句的残酷洗礼,她对那些诗词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疼。 不过她也算猜出了陈漠的意思,知道他是要在花灯上题字,她眨了眨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来。 这时陈漠忽然才反应过来,他和姚浅相处的太好,让他几乎都忘记了,眼前灵气逼人的小姑娘是天生的痴儿,她大约连诗词是什么,都不懂罢。 陈漠反而有些愧疚起来,他摸了摸姚浅的头,轻声道:“抱歉,哥哥忘了。” 他想了想,对那书生笑道:“左右是放着玩,公子不如随意题首诗吧。” 书生也是个机灵的,他的目光在陈漠和姚浅身上流转一下,发觉两人之间的关系颇为特别,想了想,他在那素笺上笔走龙蛇,很快便题上了一首词。 陈漠接过,愣了一下。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是,前朝的那首凤凰吟?” 陈漠的语气有些奇怪,他握着手里的素笺,倒不知道该不该放进花灯里了。 不过看着书生有些不安的神色,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姚浅一直很想知道这个凤凰吟是怎么回事,她连忙扯了扯陈漠的袖子:“哥哥,怎么了?” 陈漠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这是前朝帝后的殉别词,虽然情谊深重,但总觉得有些不妥……” 姚浅瞪圆了眼睛,她呆了呆,说道:“前朝的那个皇帝,叫什么名字?” 帝王姓名要避讳,前朝的却没有太大的讲究,陈漠道:“前朝李氏皇族,承天帝李承嗣。” 猜测成真,她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果然和上一个世界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姚浅心思转动,故作好奇的说道:“哥哥,什么是殉别词啊?那个皇帝死了吗?” 陈漠虽然奇怪姚浅为什么会问这些,不过还是给她解答了疑惑:“传闻承天帝同元后以这首词定情,后来元后去世,承天帝广开选秀,寻觅同元后长相相似的女子,没过几年又散尽后宫,醉心朝政,后来积郁成疾,临终念词而逝。” 姚浅呆呆的,她没想到李承嗣会做到这样的地步,她原本觉得李承嗣阴鸷薄凉,才狠下心给了他一刀,但是忽然有人告诉他,李承嗣并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真的很在意她,要知道,李承嗣原本该活到寿终正寝,儿孙满堂的。 她有些茫然,呆呆的说道:“怎么会……” 陈漠发觉姚浅的情绪不对,以为她是被承天帝后的事迹触动,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发顶。 感受到头上不轻不重的抚摸,姚浅慢慢的回过神来,只是眼神还不免有些恍惚。 陈漠捧起小姑娘的脸蛋,让她的目光对上他的,轻声说道:“没必要难过,真的爱一个人,不会像承天帝那样,去寻觅仅仅是长相相似的人,这无非是想给自己安慰,却没有在意元后泉下有知会如何做想,他关心的,原本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姚浅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清澈的如同一块上好琉璃,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陈漠的乌黑的眼眸,她忽然就开了口:“要是有一天,姚儿离开哥哥,哥哥不会像那个人一样吗?” 陈漠愣了一下,却笑了,他不常笑,但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没有一丝的阴霾,他轻声说道:“没有人能替代姚儿,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样。” 姚浅忽然哭了,漂亮的眸子里滚出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她往前走了几步,扑进陈漠的怀里,呜呜咽咽起来。 陈漠知道姚浅是痴儿,情绪容易失控,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姚浅的头,把她抱得紧一点,轻声的哄。 【滴,陈漠好感度增加2点,目前好感度为92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陈漠的好感度越高,越是危险,这意味着她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姚浅不知道到最后会不会像李承嗣的那个时候一样,让她自己找合理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能以一种平和的方式离开。 不仅仅是陈漠,还有姚寻。 她知道那种突如其来的意外给人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尤其是骨肉至亲,那是活生生在心口挖去血肉的疼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成真了,那日花灯会过后,她起初只是着凉,但是没想到一剂药下去,病况不见好,反而一日日的更重了。 众人只当她是身体有些虚弱才会这么轻易的生病,姚寻还在说着,等她好一些了,要去昆仑山为她寻些灵药回来补身子。 只有姚浅自己知道,她这病,好不了了。 陈漠的最后一点好感很难磨上去,姚浅知道这是因为他心里还有些心结的原因,她并没有刻意的去开解,也许是自私,她想要多在这个世界停留一会儿,哪怕是几天,几个时辰,几刻钟也好。 姚浅必须要卧床休息,而断了腿的顾明曦却彻底痊愈了。 其实他根本就没受什么伤,只是那日落崖的时候顾明曦就知道,师父是肯定会下来寻他的,他要是完好无损,说不得就得即日启程回京城,他在生死关头想通了很多,他不想再回到皇宫那种勾心斗角暗无天日的生活了,他想留在御剑山庄,师妹是他这短暂的一生中唯一的光亮,他想要抓住,也习惯了先付出代价。 他毫不犹豫的爬上了那棵最巨大的树,任由自己从上面摔下来,摔断一条腿,为了保证真实可信,他身上的那些伤也都是毫不作伪的。 他没想到的是,他被留下来了是没错,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妹和别人定亲。 师妹明明就应该是他的!他的! 第36章 江湖剑客 起初众人都没发觉姚浅的病有问题,还是陈漠细心,虽然姚浅并没有说出来,他却发现了,姚浅的身体在急剧衰落,从前能很轻易完成的一些事情,她即使是精神好的时候也做不到了。 渐渐的,姚寻也像察觉到了什么,眉宇间多了一丝沉郁,只是在姚浅面前,越发温柔,姚浅有些心酸,却只能假装自己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 姚浅靠在床上听陈漠给她讲故事,她的头发只是简单是梳理整齐,顺顺滑滑的垂落在床榻上,烛光下,看上去很是温馨。 陈漠讲的是一些江湖传闻,有真有假,他找了些有趣的来,哄姚浅高兴。 “那女子一进门,昆仑宗掌门就哑口无言了,谁成想那打了昆仑宗弟子的,是他自己的女儿呢。”陈漠讲故事的语气很好笑,姚浅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开心,眨了眨眼睛,扑哧一下笑了。 “姚儿,也打过。” 她想了想,有些得意的说道:“姚儿打过好多,御剑山庄的弟子。” 御剑山庄除了顾明曦和陈漠,都是记名弟子,里面良莠不齐,有的人真心实意的尊重姚寻,也拿她当大小姐看待,有的人却看不起她是个傻子,偶尔听到几句嘲笑讽刺,指指点点,姚浅才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说她是傻子,傻子打人还不用给理由呢。 第18节 陈漠也想起姚浅做过的事情来,弯了弯嘴角,谁说他的小姑娘痴傻的?分明是个小人精。 他摸了摸姚浅的头,道:“该睡觉了,哥哥明天再来看你。” 姚浅用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不舍的说道:“想和哥哥一起睡。” “等到姚儿长大,就能和哥哥一起睡了,所以姚儿,一定要好好的长大。”陈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姚浅的眼睛说道。 姚浅费力的挪了几下,抱了抱陈漠的腰,睫毛微微垂落下去,她知道,陈漠是发觉到了她的异状,他明明很担心,但是却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陈漠走后,小兰过来把烛火熄了,姚浅知道,小兰这些侍女是真的把她当成傻子看待的,基本上没人的时候,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过问她,她有一回还看到给她梳头的小丫鬟见旁边除了她没别人,当着她的面,从她的梳妆盒里取走了一只不起眼的银簪子。 不过没什么可计较的,她终究只是个过客,她原本也不关心这些人,又为什么要为了她们的态度而生气呢? 按照原本的规矩,小兰应该睡在姚浅的外间守夜,但是她习惯了睡自己的房间,每日早晨只需要在陈漠来之前起床就好,姚浅不管她,渐渐的,其他的小丫鬟们也都不守夜了,毕竟御剑山庄的守卫森严,明卫暗卫不知凡几,原本也用不着她们去保护姚浅。 她们却没想到,姚寻是给姚浅安排了暗卫不假,可一群大男人总不能看着小姑娘睡觉,而且为了避嫌,他们到了夜间全都是守在院落外围的,这些暗卫想的也好,里面有小姐的丫鬟警醒着,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消叫一声,他们就能立刻赶到。 两相误会之下,姚浅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她的头昏昏沉沉的,后颈处更是一阵一阵的酸疼,睁开眼又看到不停晃动的马车厢,姚浅知道,她这是被绑架了。 她此刻重病缠身,别说逃跑,就连动一动都很费力,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命不久矣,这样的情况,谁会来绑架她? 姚浅想不到的是,马车日夜不停了整整三天,停在一处小城镇僻静的宅院里时,她见到的人,竟然是顾明曦。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极为妖媚的少女,用妖媚来形容少女似乎有些不妥,但是那少女眉眼妖娆,一举一动都透着魅意,也只能用妖媚来形容。 姚浅已经很虚弱了,她被两个侍女打扮的人架着,只是抬眼看了一眼顾明曦,就仿佛耗费了全部的力气。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偏偏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能很轻易的听清楚她的话:“师兄……” 妖媚的少女抚了抚她胸前垂落的两道发丝,俏皮的绕了绕手指,对顾明曦说道:“小王爷,你的好师妹还不知道呢。” 顾明曦面无表情:“不会有人知道的。” 少女微微的笑了笑,:“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的尾音压低了一下,带着无言的诱惑,若是寻常男子,早就心跳如鼓,顾明曦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上前两步就想从侍女手里接过姚浅,却被那少女挡在了身前。 “小王爷,做生意呢,讲究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可是替你担了天大的风险,在姚庄主眼皮子底下把他宝贝女儿给你弄了出来,你可不能不守承诺啊。” 顾明曦脚步顿了顿,看向少女,这却是那魔教圣女上官灵素了。 姚浅听的心惊肉跳,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够从顾明曦和上官灵素的对话里听出来,他们拿她做了个交易,至于顾明曦要用什么来交换她,姚浅心中一沉。 “御剑诀,本王自然会给你。”顾明曦淡淡的说道,看了看上官灵素带来的人,忽然有些皱眉。 上官灵素怕出岔子,连忙道:“那就……” 顾明曦说道:“这么多人,不会走漏风声?” 他的目光在车夫和侍女身上扫了一下,又落到上官灵素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面上,露出狐疑神色。 “本王之前一再说明,不能让他人知道此事,你却带了这么多人,莫非是怕本王反悔,杀了你不成?” 姚浅有些奇怪,顾明曦平时虽然不算沉默寡言,可话也不多,怎么今天磨磨唧唧的,好像……在打探什么一样。 上官灵素媚眼横飞的笑了笑,道:“这些都是我的心腹,想把姚大小姐从御剑山庄弄出来,没有他们可不成,不过小王爷放心,除了我和这几个人,没人知道。” 顾明曦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来,上官灵素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她没放在心上,顾明曦的武功她是知道的,那日她戴着面具和他交手,不过十几回合他就被打落悬崖,要不是他说御剑诀要配合心法习练,只有事成之后才口述给她,她根本就不会费力和他做交易。 她瞥了一眼姚浅,眼里露出些许微妙,这样的傻子,她连嫉妒都不屑,却偏偏有个不屑她的男子慕之如狂,这种感觉……还真是,恶心。 顾明曦慢慢道:“那就好。” 上官灵素弯了弯嘴角,让自己显出不经意的最妩媚的姿态来,靠近顾明曦一些,在他耳边柔声道:“那小王爷答应妾身的事情……” 顾明曦转过身来,好看的眸子微微泄露一丝冷意,上官灵素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捂着胳膊后退一步,原来顾明曦竟然在她近身的那一刻拔出了腰间长剑,方才那一击,显然是要置她于死地! 上官灵素脸上完美无瑕的表情都要裂开了,她怒极反笑:“小王爷这是要做什么?你可别忘了,你的心上人还在我手里……” 她一句话没说完,那两个侍女已然倒下,顾明曦飞身一步揽住了姚浅的腰身,把她抱进怀里。 上官灵素脸色冷了下来,“你以为,你能带着这个累赘活着离开这里?” 顾明曦解下自己的腰带,遮住姚浅的眼睛,锦白的腰带绕了两圈,系好,这才缓声道:“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 他话音刚落,竟就一只手抱着姚浅,一只手持剑冲了上去,上官灵素还没来得及反应,几招过后,竟就落了下风。 她尖叫道:“不可能,你的武功怎么会……” 上官灵素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剑尖洞穿了她的喉咙,而她带来的两个护卫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顾明曦的护卫杀了。 魔教圣女,一剑封喉,顾明曦的武功,已然步入了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 姚浅只听到上官灵素一声惨叫,然后就没了声音,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顾明曦那日落崖,果然得了本来该属于陈漠的机缘!那悬崖下的心法讲究的就是个速成,他练了这么多日子,起码也该入门了才对。 她不知道顾明曦为什么要杀了上官灵素,然而无法否认的是,她居然有那么一刻安心了。 随即她感觉到自己被放了下来,坐在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她伸手摸了摸,大概是床榻。 姚浅想去扯眼上的腰带,却不防一只大手忽然死死的按住了她两只细弱的手腕。 顾明曦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带着一种近乎冷静的疯狂。 “师妹,我终于可以得到你了,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37章 江湖剑客 这个时候显然不能再装傻,姚浅费力的挣扎起来,只是她已经病入膏肓,那些挣扎在顾明曦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他很轻松的压制住了她。 姚浅想说什么,被一个吻死死的封住了嘴唇。 炙热,疯狂,绝望,姚浅从来不知道一个亲吻能厮杀的这样激烈。 她的挣扎没有半点用处,姚浅几乎都有些绝望,只是没想到的是,一吻过后,顾明曦居然放开了她。 生怕顾明曦忽然转念改主意,姚浅不敢说话,也不敢去扯眼上的腰带了,挪了挪,挪到了大概是床里面的地方,抱起膝盖,一副防备的姿态。 看着警惕的小姑娘,顾明曦也不恼,看着姚浅的目光里都是贪婪的地主得到了一屋子金银财宝的满足,他仿佛看不够似的,就这么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她。 他的小姑娘瘦了许多,看上去脸色苍白极了,自从那日定亲宴失态,他很久没有被许可去见她了,对姚浅的身体情况没有概念,方才也没有注意到,这样一看,让他心疼又愤怒。 那个陈漠,就是这样照顾姚儿的?把人照顾得皮包骨头,脸色蜡白? 顾明曦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他的小姑娘会不会也是念着他的,因为一直念着他,才会茶饭不思,消瘦下去? 想是这么想,他却没有问,他不是陈漠,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姚浅是个傻子,自然也不会试图去揣测她的心思。 顾明曦见姚浅防备他,也不再靠近给她压力,只是轻声说道:“这里是我的别苑,很安全。” 姚浅抖了一下,这个似曾相识的调调,顾明曦是拿了李承嗣的剧本吗? 看着小姑娘蜡白的脸色,顾明曦终究没有再说下去,他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忽然起身道:“去请大夫来。” 姚浅往里缩了缩,反而安心了,是个大夫都能看出她命不久矣,要是顾明曦还能吃得下嘴,她就认栽! 事实证明顾明曦虽然干出了绑架以及灭口合伙人的混账事情,但是还没有混账到底,听了大夫磕磕巴巴的解释之后,他沉默了许久,让人把大夫送出去。 姚浅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根本无药可医,即使用无数天材地宝将养着,至多,能再拖一两个月。 顾明曦微微眯了眯眼睛,坐在床边,摸摸姚浅有些干枯的头发:“至少,我能陪你到最后。”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疲惫,但是里面的意思很明显了,姚浅不敢搭话,只能努力的催眠自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 只是心里,免不了还是复杂,她是想和陈漠姚寻在一起过完余下的日子没错,但是让这两人爱她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天天的虚弱下去,何其残忍? 要是就像顾明曦说的那样,只是陪着她过完这一两个月的人生,她倒是没什么好挣扎的了,悄无声息的死在别的什么地方,至少也是留个念想,不至于绝望。她知道,也许陈漠未必会消沉,他还有血海深仇未报,但是姚寻……她竟然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顾明曦虽然没有承诺什么,但是他显然又回到了起初的状态,每日等在姚浅房门外,待她洗漱过后,陪她晃晃秋千,姚浅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再做别的,顾明曦就亲自弹琴给她听。 他的琴很好,是和冷宫里一个脾气很坏的妃子学的,那妃子年轻时就是凭着一手琴艺得宠先帝,横行了几年,被算计进了冷宫。 冷宫里很多人都讨厌她,只有阴阴沉沉的顾明曦会站在院子外面听她弹琴,时间久了,那妃子也就开始教他了。 顾明曦只是喜欢听琴,他觉得琴是用来讨好别人的东西,不过和那妃子一样,很久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他也就开始和她学琴了。 那妃子去世已经有两年多了,顾明曦以为这个世上不会有人能让他弹琴了,然而凡事总有例外,他愿意为了姚浅破例。 姚浅去世的那天,下了今年第一场雪,雪来的有些早,顾明曦撑着伞,抱着她坐秋千,小姑娘费力的揉了揉眼睛,轻声的告诉他,她想睡一会儿,很困了。 顾明曦哑声道:“睡吧,师兄等你,晚上有橘子羹。” 姚浅想点点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失去控制,眼前逐渐的模糊,她一直没有去刷陈漠的最后一点好感度,也许是愧疚,就算任务完不成,她也不想成为陈漠的白月光了,这种欺骗别人感情的任务,真的很不好。 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听到了陈漠的声音,随即她感觉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 姚浅吃力的睁开眼睛,陡然和陈漠的眸子对上。 “哥哥……不,要喜,喜欢……姚儿了,好不好?” 陈漠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薄唇轻轻吐出一个字来:“好。” 【滴,陈漠好感增加8点,当前好感度为100点,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请在十秒内脱离本世界】骗子,姚浅哽咽了一下,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划过。 再次睁开双眼,却是无尽的虚空了,姚浅记得她刚刚死亡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后来那系统说等她完成任务就会开启商城,她可以凭借积分去兑换宝物,了却任务世界的牵挂。 姚浅不在意这个商城来的是不是迟了,她连忙跑到白色光圈前,急道:“有没有东西能让人忘记我?” 光圈闪了闪,机械的系统音给了她回复。 【忘情丹,可斩却关乎一人所有记忆,购买所需积分:500点,宿主当前积分:200点】姚浅愣了一下,他完成了两个任务,积分是200点,也就是说她想要购买这个忘情丹,让陈漠和姚寻忘记她,至少还要完成八个任务。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 姚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有些崩溃,这不是任务,这简直就像是轮回,里面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让她无法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去攻略,即使是最渣的李承嗣,也不是没有心的,她真的不想再亏欠别人了。 光圈微微的闪动一下。 【何为亏欠?】 姚浅愣了愣,她这样欺骗别人的感情,骗完就走,还不是亏欠? 机械的系统音响起:【天承帝星李承嗣,命犯贪狼女,晚年江山败落,将星夺位,宿主力逐贪狼,匡扶帝位,虽损帝星寿元四十载,国祚却多存四百余年】【天煞孤星陈漠,命犯桃花女,少年得意,晚年落魄,宿主驱散桃花,补全孤星命格,自此一帆风顺,登临武道巅峰】姚浅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些世界不是小说吗?贪狼女,说的是李承嗣世界的女主,桃花女,是上官灵素? 系统一字一句十分机械的说道:【只是为了方便宿主代入,以及开始向宿主隐瞒了部分情况,事实上需要宿主完成的任务世界都是成型的,大气运者也不需要导正人生进度,他们由于天生气运所钟,各式各样的灾劫也就应运而生,气运可以护佑他们不为外劫所动,唯一不可控的只有情劫】时空管理司需要稳定的大气运者镇压时空,自然不能眼看着他们被情劫所控,一个一个的被消磨干净气运,白月光系统也就应运而生。 举凡男子,一生之中最爱重的便是初恋的那抹白月光,而人年少的时期,也是最不设防的时候,姚浅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单纯,懵懂,善良,初恋的姑娘,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模样。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坏就坏在这一点,才两个任务,就把人家小姑娘弄崩溃了。 第19节 只有解释。 这信息量太大姚浅有点接受不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的说道:“那,我任务世界的那些亲人,在我离开之后怎么办,你们有想过吗?” 时空管理司是真没想到这一点,他们关注的只有大气运者,顿了顿,系统音再度响起:【为了补偿宿主遭受的精神损失,时空管理司三位管理联合决议,宿主每完成一次任务后,获得的积分翻五倍,等到宿主完成一定量的任务之后,得到的寿元多加二百年】姚浅是真的忘了寿元的事情,她还年轻,对这些没有概念,会选择做任务也是因为不想就这么死去,她不关心这些,她关心的是忘情丹,忘情丹真的能让人忘却关于一个人全部的记忆吗? 姚浅思考了一下,试探着道:“那你先把积分给我,我要换忘情丹给爹爹用。” 光圈微微闪动一下,随即黑暗中出现了凌晨的御剑山庄,姚浅瞪大眼睛,死死的看着那仿佛投影一样的光圈。 视角拉进,姚寻的房间里,床帘慢慢拉开,三十来岁依然俊美无双的男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拧了眉心,对侍从道:“我真的没有忘了什么事情?” 侍从小心翼翼的说道:“您前几日说要带少庄主去昆仑宗。” 姚寻点点头,“对了,漠儿是该找些同龄人练练手了。” 姚寻风华绝代的面容里少了那丝沉郁和温柔,变得更像是一个剑客了,姚浅捂住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 这样,很好。 第38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姚浅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自私的改变爹爹的记忆,遗忘与否不是她有权干涉的,但是她经历过生离死别,知道留下的人总是最痛苦的,她是个脆弱的人,无数次想过要遗忘,她在姚寻面前一向乖巧,终究任性了一回。 关于一个人的记忆有美好有伤痛,忘记痛苦自然也要忘记美好,但是她一开始就是个外来者,本就不应该存在,若是可以,她宁愿所有的人都忘了她。 尤其是,陈漠。 姚浅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多想,她在上一个世界还有一双慈爱的父母,原本她想花费剩下的积分积攒一颗忘情丹,等完成下一个任务,让他们双双服下,但是系统却告诉她,长平公主和姚太傅生下了一个儿子,中年得子,自然恩爱非凡,虽然想起她时还是会伤心,但是他们可以互相扶持,伤痛早就被时间铺平。 简而言之一句话,忘情丹不是大白菜,谁都能用,要不是姚寻正是天煞孤星命中贵人,而姚浅在他心里的分量太重,系统根本就不会说这件事情。 姚浅明白了什么,不再多提此事,转而道:“那,我下一个任务……” 光圈微微闪动一下。 【地坤界,大气运者为天狼将星裴天生,有鶗鴂情劫,消磨将星气运,及至英年早逝】姚浅不怎么习惯一个看上去很现代的系统这样说话,尤其她只听懂了下一个任务对象叫裴天生。 系统却觉得她懂,下一刻姚浅眼前就是一黑。 大宁开国六十载,君王四易,如今正值天子病重,西北异族趁机发乱,朝堂初显乱象。 天子只得一双子嗣,长子江含为裴贵妃所出,二皇子江越为正宫皇后嫡子,长子不嫡,嫡子不长,却都有能为,故此太子之位一直没有定下。 贵妃裴氏,家族庞大,兄长裴晋为西北大元帅,统率西北兵马,大皇子得以背靠母族,虽然其他方面的支持有些不足,但在很多人心里,他已然成了未来的帝王。 谁也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 四月,异族马蹄悍然入侵边关,裴晋率军抵抗三天三夜,终究抵不过人数数倍于西北军的异族,雁门关失守,裴晋马革裹尸归京城。 裴家自高祖开国以来,一直掌控兵权,西北军别称裴家军,战功赫赫,异族无不胆寒,然而裴晋这一死,带累了他年方十九的幼子,也随着他埋骨雁门关,虽有个弟弟裴宜,却是武将窝里秀才郎,他科举晋身,高中探花,如今三十来岁已然官至平州太守,无论如何也接不过裴晋的帅印。 偌大一个裴家,竟然一夕之间,就要败落。 不说大皇子急的嘴上生了疮,就是军中,也是人心惶惶。 兵权最终还是交了出去,二皇子江越麾下武将虽然不多,也不如裴家人会打仗,但是起码比一直群龙无首要好,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江含也做不出给拖后腿的事情,只是难免意不平。 裴家倒了,他需要更多的势力来填补,而最好的方式,是联姻。 有权有势的权贵不少,但大多不是已经站队就是滑不留手这其中,最好下手的无疑是江宁节度使姚家,这是最近几年的新贵,节度使本就可大可小,姚父能力出众,他在任十年期间,江宁与其说是州府,倒不如说是独立的小国,而姚家的女儿,正当嫁龄。 按理来说,姚家的女儿做皇子妃都够了,但是江含为了进一步笼络自己的母族,娶的是裴晋夫人娘家侄女,只能许侧妃之位,但是他没觉得自己会被拒绝,毕竟他只要得了姚家的支持,再笼络一批人,帝位唾手可得,到时候侧妃最少也是四妃之一,若那姚家小姐懂事,封个贵妃也不是难事,不算亏待了姚家。 江宁节度使姚康的回复来的很快,得皇子爱重本是天大的荣幸,奈何爱女早已同人指腹为婚,如今男方身死,爱女执意要为未婚夫守一年的孝,只能拒绝皇子的美意。 大皇子收到信就黑了脸,当着手下人的面,把信撕成了碎片,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去查查,姚家的小姐跟谁定的亲,她不是痴情吗?不如让她立个贞节牌坊,嫁了那死人,配个冥婚!” 这话自然只是气话,大皇子虽然冲动却不是没脑子,江宁节度使掌控最为富饶的江南一地,位比藩王,不是他想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当年姚家小姐指腹为婚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手下人很快查了个一清二楚,犹豫着说了:“殿下,是,是表公子。” 江含愣住了,好半天才想起表公子指的是谁,他舅舅裴晋一辈子只得一个儿子,取名天生,自小万千宠爱集一身,毫不意外成了个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他原先以为是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原来是早就定了亲,在等着人家姑娘及笄。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冷笑道:“活着没用,死了还要给我找麻烦,这下倒好了,父皇昨天可还说,要给他的好侄儿配冥婚,延个香火。” 裴天生英年早逝,他又没有娶妻,即便是以后裴宜的儿子给他过继香火,也没有办法记入族谱,所以必须要配冥婚,没承想,他倒是有未过门的妻子。 老皇帝躺在床榻上,看着虚弱,眼神却极为明亮,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大皇子,半晌才道:“告诉裴家,如今这情况只能低调些,但也不要很委屈了那孩子。” 大皇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应下了此事。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没人可以违逆他,黄花闺女立牌坊,这就是姚家的下场。 姚浅醒来的时候,外面正吹吹打打不知道在干什么,她这次没有从系统那里得到任何的提示,却也不紧张,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她发现她正坐在轿子里,手里抱着个精致的金瓶,身上的,居然是嫁衣。 她顿时紧张了起来,这怎么一来就要嫁人了?要是嫁给任务对象还好,要是嫁给别人,难道要上演架空版潘金莲和西门庆? 轿子里还有两个打扮的很喜庆的丫鬟,她们脸上的表情却算不上好,还有一个红着眼眶,看着姚浅的眼神里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 姚浅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还有多久到?” 那个眼眶通红的小丫鬟没好气道:“从江宁到京城,一天一夜呢,这才一半。” 姚浅没想到丫鬟对小姐是态度是这样的,准备好的套话也进行不下去了,想了想,她模棱两可的说道:“他们……会来接我们吗?” 小丫鬟扁嘴,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似的:“他们裴家人都死绝了,哪有人来接小姐啊!要小绿说,那个裴天生活着是个讨厌鬼,死了是个讨债鬼,小姐难道上辈子欠了他不成吗?” 这丫鬟简直太配合了,姚浅都想给她点个赞,她也松了口气,看来她要嫁的,就是这个裴天生无疑了,她只需要想想怎么规避掉洞房花烛,早点让裴天生勘破情劫,不至于英年早逝就够……等等! 什么叫裴家人都死绝了?什么叫活着是个讨厌鬼,死了个讨债鬼? 姚浅整个人都僵硬了,她是不是来得时间不对,这个时间点,裴天生已经死了? 那小丫鬟说着说着,越发忿忿不平起来:“听闻他在京城浪荡惯了,是纨绔子弟中的纨绔子弟,就这样还学人家上前线,尸骨无存不说,还带累了小姐,小姐还这么年轻,这辈子可怎么过啊!” 这信息量太大,姚浅觉得自己要消化一下,那小丫鬟以为自己戳到姚浅的痛处,不敢再提裴天生了,转而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要我说啊,之前来府里拜访过的那位岳公子就不错,明明老爷都有意,小姐偏偏给推了。” 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丫鬟小声道:“就是,岳公子生的俊俏,气度也好。” 她脸颊微红,显然是认同了那小绿的话。 姚浅才不想管什么岳公子飞公子的,她要攻略的对象都死了,她都想去死了,两个小丫鬟却说的兴奋,一直在反反复复的提起那岳公子的俊美斯文,脸颊上都带着红晕。 说起岳公子,自然也免不了提起裴天生做陪衬。 姚浅本能的升起一股烦躁来,如果她没猜错,原主是要去嫁给一个死人的,她的丫鬟不说替她伤心,反而一直戳她心窝子是怎么回事?裴天生再坏,人都死了,不能积点嘴德? 她实在不想听这两个丫鬟谈上一路,冷声说道:“是我要嫁,还是你们嫁?” 两个小丫鬟顿时不敢再说话了,姚浅道:“你们喜欢那个岳公子是你们的事,不要扯上我,更不要扯上裴天生,岳公子是岳公子,裴天生是裴天生,他为了守卫雁门关战死,至少在我心里没那么不堪。” 花轿外,马上的玄甲护卫愣了愣,做过伪装的面容上,一股坏笑缓缓升起。 虽然没经过他的同意,不过姑父给他娶回来的小媳妇儿,看样子还不错。 第39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之前没有太过深思,冷静下来后,姚浅才发现了不对劲,按照系统的说法,裴天生是天狼将星,即使英年早逝,也该先打下赫赫威名才是,这丫鬟语气里却全然是鄙夷,只用纨绔二字来形容他。 姚浅想了想,陡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冷静了。 既然是将星,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那不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死的这么窝囊,系统说的很清楚,他是被情劫消磨了气运,才导致英年早逝,按照常理,系统送她来的时间段,总是比女主出场要早上很多的。 只有诈死,身为堂堂裴家的继承人,什么情况会导致他要用诈死来解决问题? 这一刻,姚浅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阴谋诡计,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她有些害怕,落到别人眼里,就是对前路的彷徨不安了,连那自称小绿的侍女都有些讪讪的,另一个丫鬟小声的说道:“小姐……你,你要是不愿意,悦儿可以……替小姐的。” 姚浅呆了呆,看向那丫鬟,花轿外,一列护卫不约而同的放慢了马蹄,目光悄悄的看向正中的那玄甲护卫,咽了咽口水。 自家少将军要不要是一回事,人家小姐愿不愿,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姚浅愣了一下,回过神,顿时反应过来这不可能是丫鬟自己想出的主意,她应该没那个胆子才是,“我爹让你来的?” 丫鬟跪在了车厢里,她小声的说道:“悦儿无父无母,自小被老爷夫人收养长大,小姐有难,悦儿心里也是愿意替小姐的,悦儿希望小姐能过的幸福。” 姚浅拧起眉头,哪怕不知道裴天生是诈死,她也不会为了自己搭上别人的幸福,何况她心里总对这个丫鬟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她不怎么会说话的原因,她只说了几句话,却比那个叫小绿的丫鬟还要戳人心窝。 “你起来吧,我爹是老糊涂了,见过我的人不少,一旦暴露就是欺君之罪,何况我的幸福是幸福,你的就不是了吗?即便是日后孤独终老,也是我的命。” 姚浅的声音渐渐变成喃喃的低语:“何况……”何况裴天生只是诈死呢。 落到别人耳朵里,这话却带着不明的情愫,两个丫鬟没有多想,外面的护卫们却都愣住了,他们自然是知道的,自家少将军四五岁上曾经生了一场大病,那病缠绵十月,不见好转,元帅悲痛欲绝,只能带少将军回老家,原本都是拖日子等着下葬了,却不想路上在驿馆遇到了正要走马上任的节度使姚康大人。 元帅是爱子重病濒死,姚康大人是妻子有孕难产,都要那唯一一间房,正争执不下,节度使夫人竟就在马车里生了,女婴呱呱坠地,原本只剩一口气的少将军竟忽然睁开了眼睛,之后便退了烧。 元帅认定姚家小姐是少将军命中贵人,追着姚康大人一路,一直追进了江宁,因为请人批过命,说姚小姐是少将军的贵人不假,少将军却是姚小姐命中煞星,所以姚康大人坚决不同意此事,元帅带着少将军在江宁住了整整三年,期间上门无数次,一直到少将军到了习武的年纪,才不得不返回京城,不过亲事也总算是在元帅的厚脸……坚持不懈之下定了。 裴天生骑在马上,眸子里的阴霾少了些许,他没想到姚康这么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姚浅不知道他是诈死,姚家那边却是事先通过气的,不想把女儿嫁给他也就算了,找个心思不干净的丫鬟算什么怎么回事?同为一主,倒是也好意思。 不过他的小媳妇儿,还真是不错啊! 裴天生的心里有了些期待,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姑娘替他说过话呢。而且她的心地真好,宁愿自己守寡也不带累别人,她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就像是黄鹂鸟一样清脆。 一众护卫默契的别过眼,见过少将军城头上指挥若定,见过少将军万军前横刀立马,见过少将军血海里冲杀来回,再见少将军现在的这副模样,坦白说,他们眼睛略疼。 不过,他们对花轿里姚小姐的印象却好了不止一筹,毕竟少将军的名声在外,很少有女子肯为少将军说话,那句“何况”,更是让他们不得不暗自在想,是不是少将军战死的传言反而在姚小姐面前刷满了好感度,毕竟自古美人爱英雄,即使死了的英雄也是英雄啊! 雁门关一役,军中很少有人不服少将军的,他们自然希望少将军能娶到一位配得上他的贤妻,姚浅的敬重,无疑让他们心里乐开了花。 花轿里,姚浅还在思考着裴天生诈死的事情,不妨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滴,裴天生好感度增加10点,目前好感度为1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她愣了一下,裴天生果然没死,而且好感度是不会莫名其妙增加的,他应该就在她附近才对吧? 姚浅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在路上多事,抱着怀里的金瓶,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那悦儿还不死心,她的声音婉转柔软,仿佛带上了哭腔似的,如泣如诉。 “小姐,悦儿没有别的意思,悦儿只是替小姐嫁进裴府而已,小姐只需要委屈一阵,等回了江宁,仍然是小姐啊……” 姚浅听的怪异,索性不理她,小绿哼了一声,仿佛对老爷选悦儿不是选她有些不满,不过想想是去替小姐守寡不是去享福,酸了几句也就不说话了。 她们都没有发现,悦儿眼里的急切和渴望。 前天从江宁出发,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傍晚,说是不能大办,裴府的冥婚却也比许多勋贵人家娶亲还要隆重,红白的绸缎铺陈开来,一路的吹打,姚浅的花轿后,十里红妆不止。 玄甲护卫列开成两排,姚浅出了轿子就被盖上了盖头,只能看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一块,自然看不到这副热闹的景象。 第20节 说裴家人都死绝了显然有点刻薄,裴晋的弟弟裴宜,正是来替侄儿迎亲的,三十来岁平州太守生的极为俊美,为了应景,穿了一身喜服,他脸上却扯不出笑容来,行至花轿前,道:“得罪了。” 他微微使力,把姚浅抱了起来,慢慢的走进裴府大门。 身后,裴天生骑在马上干瞪眼,这回亏大了,媳妇儿被二叔抱进门了!一会儿拜堂都是二叔替他拜!等这次仗打完,不论如何他都要重新再娶一回媳妇儿! 姚浅算是第二次进喜堂了,第一次……她垂下眼,让自己不再多想,她的手里被放了一根红绸,前面有人拉着红绸引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只是看到这个人一点背影,她就觉得安心下来了,就好像爹爹在她身边一样。 冥婚的步骤和新婚自然不能比,裴宜把人引到了喜堂正中,看了看那摆放在一侧的空棺材,棺材上还贴了个喜字,他的眉头微微的拧起,轻声道:“天生,过分了。” 但凡女子,谁不期待自己的新婚,姚家姑娘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被扯到这样一滩浑水里来,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新婚却只能对着一口空荡荡的棺材。 姚浅不觉得委屈,她本来就没想真的和裴天生洞房花烛,算起来应该是她对不起他才对,她只是个过客,没什么资格对她亏欠的人指手画脚。 裴府的主子只剩下了裴晋的夫人李氏,她还沉浸在夫君和爱子双双战死的悲痛中,不过姚浅毕竟成了她的儿媳,拜完堂,她强打起精神对姚浅叮嘱了几句,就再也忍不住泪水,偏过头去,用帕子捂住半张脸。 姚浅能听得出来,李氏是真伤心,不是悲痛到了极致,是不会哭成这样的。 这诈死,竟然连亲生母亲也要瞒着吗?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莫要哭坏了身子,元帅和公子也会心疼的。” 李氏擦了擦眼泪,捂着心口道:“他们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没心没肺的,谁又会来心疼我。” 说着,她倒是对姚浅有些心软了,她再如何,也和那死鬼过了二十几年,夫妻恩爱,这小姑娘才刚刚及笄的年纪,却要嫁给她儿子守寡了,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她怕是不会这么愧疚,但是姚家这样的新贵,自小金尊玉贵养大的千金小姐,却落得这样的境地,总是让人怜惜的。 姚浅见不得李氏这样伤心,她不好告诉她,她儿子没死,有可能夫君也没事,只好又安慰了她几句。 李氏对姚浅的观感好了很多,亲自把她送到新房里去,按规矩,冥婚是要新娘子盖着盖头坐上一夜到天明的,她摇摇头道:“裴家没那么多规矩,要是天生敢来找你托梦,我亲自削他!” 姚浅笑了笑,算是接受了李氏的好意,李氏叹了一口气,给姚浅掀开了盖头。 屋顶上,裴天生的眼睛瞪的更鼓了,他的媳妇儿,连盖头都让别人掀了! ……不过,媳妇儿生的真好看。 第40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姚浅其实几世下来,容貌都还是那个容貌,好看不假,在京都繁华之地却显得普通了,只是裴天生虽然纨绔贪玩,却不喜近女色,如今在他看来,姚浅是自家媳妇儿,自然怎么看怎么好看,哪怕姚浅生了张平平常常的脸,他也是会觉得好看的。没有太大的惊喜,也没有失望,李氏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姚浅的头,道:“舟车劳顿,别守什么夜了,睡一觉吧,明日那些混不吝的东西你也不必见了,都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不值当我裴府的少夫人去拜见。” 姚浅乖巧道:“都听夫人的。” 她顿了顿,又想起裴天生可能就在她附近,于是道:“只是这夜还是要守的,夫君英灵未远,我又怎么能安心睡下?” 李氏叹气,“都依你,若是撑不住就睡吧,且安心在这里住下。” 她想了想,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裴家欠这姑娘的太多,偏偏她又这样乖巧客气,让她这个做主母的越发愧疚不安。 英灵未远的裴少将军趴在屋顶上,隔着一小片瓦缝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换了凤冠霞帔,他有些脸热,却控制不住眼神向下看去,然后他就愣了。 凤冠霞帔下,不是那些纨绔绘声绘色描述过的香艳景象,而是一件白色孝服。 一生没心没肺,从来不知心疼为何物的裴天生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情绪,他按了按心口的位置,眼神里露出些许茫然之色。 这个倒不是姚浅故意的,她一来这孝服就穿在身上了,脱了凤冠霞帔,她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想来是姚康让女儿这么穿的,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裴天生是诈死的? 若是不知道,特意让女儿戴孝进府,是刷谁的好感度?李氏?若是知道,又为何要派一个丫鬟来顶替她? 姚浅想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对悦儿却有了些防备,比起这个悦儿,小绿虽然尖酸一些,也未必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足够一目了然。 丫鬟按理是不能在里面守夜的,姚浅也不怎么害怕,新房就是裴天生的卧房,死人的卧房,不知道的人也许会害怕,她却是知道的,裴天生不仅没死,还可能在某个边边角角猫着。 悦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姚浅却假装没看见,让二人出去,在外间睡下。 新房的布置能看出并没有花心思,只是挂了些红白绸缎做装饰,冷冷清清的,这间房的原主人应该是个爱极了兵器的人,墙上挂着好几把刀剑,正中的桌上还摆放着一副全套的乌金盔甲,姚浅走了过去,在盔甲前站了许久。 她似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好像生怕惊扰了什么。 头盔是摆在正上方的,上面两根长长的红须须,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那须须一点也不蔫,骄傲的向上翘起弧度来,只看着就能想象得到,它的主人穿戴起来会是多么意气风发。 姚浅摸了摸那须须,摸到了一手干涸的黑块,她不明所以,裴天生却僵了僵,他是真不知道,他的盔甲送回家,居然没擦洗!那上面都是他杀敌时溅上的血污,时间久了凝结成黑块,时间更久一点,连血气都没了,看着跟土灰似的。 媳妇儿会觉得我是个邋遢的人吗?裴少将军的心中一片沉重。 孝服材质是麻,穿在里面很不舒服,姚浅也没有太亏待自己的打算,解了孝服放在一边,她自觉有亵衣亵裤,却不知道在古人的眼里,不露一丝胳膊腿的亵衣亵裤和草莓三点式小可爱是一样的。 裴天生俊脸顿时涨红,他想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勾头去看,挣扎了许久,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轻功都飞不稳,踉踉跄跄的下了屋顶,消失在夜色里。 于此同时。 【滴,裴天生好感度增加10点,当前好感度为2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 原本姚浅是真的想守夜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才过半夜,她就有些犯困,过了一会儿,眼睛都睁不开了,她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人进来,却再也提不起力气去看。 “这件事情真的是太冒险了,若是你被人发现……”男声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这时,一个姚浅很熟悉的女声响起:“呼延大哥,不用担心我,为大汗做事,是悦儿心甘情愿的。” 男声叹气,只好道:“这个女人怎么处理?” 悦儿瞥了一眼仿佛在沉睡的姚浅,眸子里划过一丝狠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居然不肯让我替她,还在裴家人面前露了面,只好麻烦呼延大哥,把她的脸皮剥下来,做个临时的面具了。” 那男声毫不犹豫道:“那好,我先杀了她。” 悦儿轻声细语:“死人的脸是僵的,呼延大哥,她中了我们的药,叫不出声的。” 姚浅是能听到他们对话的,只是眼皮沉重,头脑昏沉,这一刻她的脑海里转过无数纷杂的念头,却都是模模糊糊的,她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条件反射的一点点小动静。 有人一步步的朝她靠近,下一刻,姚浅几乎能感受到刀锋带来的冰冷刺痛,她要是没听错,那个悦儿是想让这个男人活生生割开她的脸皮! 姚浅咬牙,忽然就明白了系统那句话的意思,鶗鴂情劫,鶗鴂是杜鹃,杜鹃最大的特性是……鸠占鹊巢!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悦儿就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无疑了,她占了原主的身份嫁给裴天生,方才听她提起什么大汗,说明她是异族派来的奸细,一个少年功高的将军,娶了这样一个妻子,有她背后一直向异族泄露情报,怎么能不被消磨气运?一旦东窗事发,他也是必死无疑的。 姚浅努力的想动弹一下,哪怕是拖延一点点的时间也好,她不信裴天生跟了她一路,就这么好死不死的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在。 事实证明大气运者的灵光还是很不错的,裴天生走到半路越想越不对,那是他媳妇儿!他的女人!看看怎么了?他不光要看!他还要……那,那啥呢! 至于那啥到底是啥,裴少将军决定等雁门关事毕,找几个以前的狐朋狗友问个清楚。 刚刚靠近新房,裴天生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侧耳听了听,顿时目眦欲裂,他一把拔出随身带着的匕首,隔着一层窗户纸将匕首掷了出去,正插在那男子后心,裴天生力气极大,又是战场上练出的准头,那匕首在半空中几乎带上了火光,一下子捅进了男子的脊柱,他当场腿一软,手里的刀也落了下去。 裴天生来不及多想,直接冲了进去,他抬起姚浅迷迷糊糊的脸庞,确认她只是中了药物,才安下心,伸出手,有技巧的按了按姚浅的脖颈处,姚浅顿时感觉一股更深的睡意袭来,她再也忍不住,沉沉睡去。 这时,裴天生揪起那个姓呼延的异族男子,他毫不留手,一把拔出了男子后心的匕首,鲜血顿时溅了悦儿满脸,悦儿想要惊叫出声,裴天生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悦儿朝前扑倒,裴天生又是一脚踏在她的后脖颈,顿时疼得叫不出声来了。 那异族男子倒是倔强,咬牙看着裴天生,眼里都是恨意,再疼也没有吭声。 “你们倒是有胆子,居然敢动我的人?” 异族男子冷笑:“雁门关一役,少将军好威风,世人只知我呼延入主雁门关,却不知王庭早失,大汗一脉尽毁你手!” 裴天生把沾了血的匕首在动弹不得的异族男子衣襟上擦了擦,坏笑了一下:“别这么夸我啊,我是会害羞的。” 异族男子被憋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脸色涨红,他咬牙道:“被擒是我无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希望你能放过无辜之人。” 他虎目含泪,看着裴天生精美的小鹿皮靴下踩着的悦儿,眼里都是怜惜。 “悦儿是个好姑娘,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逼她干的,和她无关。” 要是姚浅醒着,绝对上去就是一本傻逼经,反手就是一本论语,逼她干的?逼她划人脸皮做面具? 裴天生脚下移了移,用靴子尖挑起悦儿的下巴,迫她抬起脸庞,悦儿察觉到了来人的身份,低泣了一声,青丝散落间,露出一张极为清纯美貌的脸庞。 裴天生毫不为之所动,既然有纨绔之名,起码有三成是真的,他见过京师画舫里最美的姑娘,也见过以美貌闻名的贵女,只是他不在意而已,真的计较起来,按照他的眼光,这个丫鬟,生的简直丑陋。 “他们逼你做什么了?”裴天生淡淡的问道,他不想再看这丫鬟的脸,脚一抬又把人踩了回去。 白皙娇嫩的脸颊再度重重的和地面接触,悦儿的脸顿时有些扭曲,她艰难的偏了一下头,想要露出自己的面庞来,以为她是在挣扎,裴天生有些不耐烦,一脚把她踹开,匕首落在了异族男子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她不说,那就你来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异族男子心痛的看了一眼半天爬不起来的悦儿,咬牙道:“你杀了我吧!” 裴天生忽然露出一抹坏笑来,压低声线道:“喂,你喜欢这个女人?” 异族男子双目瞪圆:“你,你要做什么?别动她!” “你要剥我媳妇儿的脸皮,我剥你心上人的,这是不是就叫,礼尚往来?” 裴天生眨了眨眼睛,匕首在异族男子的脸上横划一刀,充分的向他展示了匕首的锋利。 第41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异族无论男女老少,拿上武器,人人皆兵,裴天生一开始还信奉不打女人的教条,直到眼睁睁看着强壮的异族女人穿着皮甲拿着武器,和她们的男人一样,活生生撕裂士兵们的腹部,掏出内脏挂在脖子上,乱叫着继续朝前冲,他才明白,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男女之分,什么不打女人,根本就是放屁。 强者不该恃强凌弱,这是德行操守,但弱者来犯,定斩不饶! 裴天生把异族男子踢到一边,他的脊柱受伤,这辈子基本就瘫了,他自己心里也知道,所以根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但是悦儿……他痛苦的看着裴天生。 裴天生长相极为俊美,他有一双裴家人特有的眸子,乌黑明亮,眼尾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轻狂骄纵的锐气,即使有着纨绔之名,也不耽误他成了半城贵女梦里的良人。 裴天生把倒在地上的悦儿拎了起来,也正是这么一个动作,让他的正脸暴露了出来。 他的模样比起地上那异族男子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悦儿只是看了一眼,心跳就再也止不住了,然而脸颊上的疼痛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裴天生居然真的一手扼住她的脖颈,一手握着匕首在她的脸上划了下去! 裴天生划的还很认真,他是知道人脸面具这东西的,因为里面不能填其他东西,只能在划人脸皮的时候做好所有准备,连带着嘴唇和鼻子那块软骨都要一起挖下来,很讲究刀法。 然而终究没做过这种事,他一刀就落在了悦儿的鼻子上,匕首太过锋利,削下悦儿半个鼻子下来,顿时鲜血横流,滴滴拉拉落到地上。 裴天生见状不好,见悦儿似要尖叫出声,一巴掌拍在她脑后,把人拍晕了过去。 他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姚浅,要是这会儿头上有须须,早就蔫下去了,他一直偷偷的羡慕掌刑讯的那帮老兵油子走到哪里被人恐惧到哪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想要实施一下,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说,还弄的一地鲜血,两个残废,要是让媳妇儿看到了,肯定会觉得他是个蠢货! 能让媳妇儿发现他是个蠢货吗?绝对不!裴少将军的内心再度沉重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提起两个人就走,他的轻功很扎实,又是在自己家里,熟练的找到了路,七绕八绕躲开守卫,把人藏到了一处偏僻的猪圈里,用打猪草的绳子把人捆在了一起。 然后,裴少将军在自家厨房偷了块抹布,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新房里。 地上的血不算少,抹布半干不湿的,他蹲在地上擦了半天,仔细闻了闻,一股血腥味,想了想,他俊脸一红,一副獐头鼠目的样子四处瞧了瞧,慢慢的挪到了姚浅的梳妆台前,打开了一盒胭脂。 胭脂是红色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不知道媳妇儿身上的味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裴天生想着,脸顿时红了,悄悄的瞥了一眼熟睡的小媳妇儿,他用手指抹了一点,伸出舌头尝了尝,好甜。 胭脂就那么一小盒,还是媳妇儿每天要用的,他有点舍不得,放了回去,又拿起一只巴掌大的盒子,见里面装的都是黑黑白白的粉末,闻起来没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他放心的抓了一把,抹到沾过血迹的地方,然后再擦了擦,出乎意料的是,血腥气真的少了很多。 忙忙碌碌的裴少将军又打了一趟水,擦洗完,好算让房间里的气味不那么明显了。 第21节 姚浅还倒在桌上,虽然熟睡,但是显然睡的不是很舒服,裴天生红着脸把人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床上,他抱人的姿势很是别扭,毕竟以前也就玩闹时抱过那些个狐朋狗友,还都是抱起来往水里扔的。 把人抱上了床,裴天生愣愣的站在床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的媳妇儿躺在床上,他站在边上看着,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裴天生的脑海里不期然想起,他和京师纨绔一起去青楼画舫时,他喝酒吃菜,那几个人抱着女人在……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慢慢的俯身,在姚浅额上亲吻一记。 裴天生就这么一直在姚浅床前守到了凌晨,他站累了就蹲着,蹲累了就站起来,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媳妇儿熟睡的面庞,好像看不够似的。 姚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中,她原本就中了药,又被按了睡穴,睡的死死的,李氏也没有打搅她,只以为她是真的守到了早晨才睡下。 姚浅确认昨天被悦儿下药不是做梦,悦儿忽然不见也证实了这一点,她现在毫发无伤,有八成是裴天生救了她。 姚浅现在是真的觉得裴天生这个人很奇怪了,他既然是诈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又为什么一路从江宁跟她到这里?盲婚哑嫁,还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难道不觉得憋屈? 裴天生是真的不觉得憋屈,在自家老子十年如一日的洗脑下,他早就知道他有个没长大的小媳妇儿,是他命里的贵人,他是不信命的,如果说一开始对姚浅的存在有些膈应的话,在和她相处的这几日里,这些统统膈应统统化成了喜悦。 对嘛,命里的贵人,命里注定的缘分,媳妇儿是他的,跑不掉! 新婚第二日的裴府,仍然是一片愁云惨雾,原本新媳妇儿是要去拜过府上的一应亲朋的,李氏统统拒了,任谁都能看出来,裴府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只怕日后两个寡妇还要靠着娘家过,见这些或是幸灾乐祸,或是事不关己的亲戚,只是添堵。 不过有一个人是推拒不了的,裴晋的弟弟,裴宜,这是正儿八经的长辈,裴晋和裴天生战死沙场,裴家人丁稀薄,日后少不得都是他的。 之前隔着盖头,姚浅没看清,这下看清了,反倒有些失望,这裴宜生的确实俊美,却和姚寻没一处相似。 果然,那些轮回转世的说法,都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虽然不知道姚浅一副神游的样子在想着什么,但显然裴宜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任是谁经历过这样的变故,都不可能立刻反应过来,要真是这样,他反倒是要怀疑姚康是不是真的遵守了承诺。 事关重大,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知道,兄长和侄儿做的没错,这府里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尤其是姚浅这样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小姑娘。 这样想着,他对姚浅的态度温和了不止一点,反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裴宜态度温和,眼底却没多少笑意,旁人只当他是伤心,却不知道他是真笑不出来,毕竟是……要变天了啊。 裴府是个很大的府邸,类似姚浅在第一世去过的丞相府,亭台楼阁,花园水榭,一应俱全,比起江南园林多了一丝疏朗开阔,比起京师建筑又多了几分绝伦精美,姚浅没有显露出异样来,毕竟做过公主的女儿,真被这点小场面震住,也太丢人了些。 李氏也没发觉不对,江宁节度使一手掌控江南,是皇帝的钱袋子,莫说旁的,姚康的女儿抵得过京城里半数贵女。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李氏原本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和裴晋情投意合才进了裴家的门,她即便开始没什么见识,也当了这么多年的裴家主母,姚浅不敢大意,一路小心应付着,好在她见识不少,即使几个朝代不一样,但天下礼仪总是一脉相承,倒也挑不出错处来。 这下她倒是有些好奇了,她开了外挂的也就算了,那个悦儿显然就是丫鬟出身,她是怎么应付过去的?要知道一个人的底蕴不在于出身,而是出身能带给他的东西,是有人白手起家,及至中年,养成的气度和那些天之骄子区别不大,可若是寻常人和这些人站在一起,那分别几乎是一眼就能看清的。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女主光环了,女主做什么都会歪打正着,她的小说不是白看的。 姚浅心心念念的女主此刻半个鼻子被削掉,被挂在京师一处暗营刑讯处,正悠悠转醒。 裴天生一只脚跨在桌子上,正跟几个老兵油子猜拳喝酒,他本来是想把人送到了就走的,没想到遇见几个军中熟人,只好留下来喝酒,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暗刑好手,他也想观摩一二,日后战场上用来震慑敌军。 “少将军,我跟你说啊,这刑讯啊可不能像你那么胡干,你瞧瞧,好好的小妮子划成那样,活着都没意思了,人家还告诉你情报?” 裴天生道:“那个男人问不出什么吗?” 一个老兵油子摇摇头:“是把好手,受过训的,等闲撬不开嘴。” “那这个呢?有把握吗?”裴天生认真的说道:“兄弟,我裴天生没求过人,这次是真的怕了,不知道他们要对我娘子不利的原因,实在不好防范。” 几个老兵油子面面相觑,都露出了见鬼的神色。 谁都没见过裴天生求人,他最是骄傲的一个人,哪怕是违反军规被元帅打折了腿,也是一副死倔到底的样子,这样的少将军,居然只因为两个刺客,低下了一生从未低过的头颅。 第42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被裴天生吓住,几个刑讯老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见他还有敬酒的意思,几个人顿时连酒都不敢喝了。 一人眼尖,见悦儿醒了,连忙说道:“醒了醒了,哥几个别愣着了,开工开工,隔壁还有五六个待审的,早把少将军的事情办完了早干活。” 几人纷纷点头,搬刑具的搬刑具,烧火的烧火,先前说话的那个人含了一口酒,拿起火上的烙铁,对着喷了下去,烙铁顿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都是见惯血的,他们一点也不含糊,悦儿连交代都没交代,就又吓晕了过去,手拿烙铁的那人啧啧一声,一把将烧得通红的烙铁按在了悦儿小腹边上,那里的肉娇嫩,最受不得疼痛。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裴天生手里的酒杯稳稳的,只是烙铁撕裂了悦儿的衣衫,没有血肉模糊的地方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这让他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道:“有劳各位兄弟了,我先出去呆一会儿,有结果了通知我。”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少将军这是怎么了,要知道,以前西北那边算功勋都是带尸体,砍下人头算功勋还是少将军发明的,尸山血海里杀过来回,不可能是被这点小场面吓到了才是啊。 谁都没承想,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是个女人身子都没看过的纯情少年郎。 裴天生诈死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却都是心腹之人,原本他该等在雁门关伺机而动,但是久久等不来命令的同时又听闻姑父给他娶了媳妇儿,他一个冲动直接点了百十来个亲兵进了江宁,而现在,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他却放心不下,姚浅只是刚刚来到京城,就有人要刺杀她,对方居然还能买通她贴身伺候的丫鬟,这委实让他不能安心,若是他离开之后,又有人要刺杀她怎么办?他不在她身边,实在难以安心。 裴天生想的没错,只是等在刑房外的这点时间,就有他带来的亲兵,被姚康伪装成送嫁护卫的几人找了过来,犹犹豫豫的,给他带来一个消息。 “少将军,元帅说时机已经到了,限你三日内赶回雁门关,要不……要不就不用去了。” 裴天生顿时跳了起来:“去!怎么不用去?小爷憋屈了这么久,不就为杀他个快活?” 说完他就想起了刚刚进门,手都没拉过的小媳妇儿,顿时脸就绿了。 亲兵也知道他的顾虑,想了想说道:“少将军,这时候可不能儿女情长,你若安心不下,不如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夫人,有她看护着,少夫人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 之前是因为害怕走漏风声,被人察觉,才瞒着家中女眷,按照这亲兵的说法,三日后就是开战之期,他有举世无双的千里良驹踏月,就算探子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比他还快赶到雁门关。 裴天生当机立断,辞别了刑讯暗营里一帮故旧,向裴府的方向走去。 姚浅忽然发现,李氏对她的态度热情了不止一筹,如果说之前还是那种客气中带着愧疚,愧疚中带着拘谨的复杂的话,这两天则成了婆婆看儿媳妇儿的欢喜,这让她不禁有了猜测,大概是裴天生终于向李氏坦白了吧。 如果没有意外,他也该很快出现在人前了。 姚浅猜的没有错。 六月,号称在雁门关一役中战死的十六万西北军将士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呼延大营,领兵的赫然是传闻中已然尸骨无存的裴晋之子裴天生,而裴晋本人,则带着西北军主力兵临雁门关下。 一战惊天。 不仅仅是裴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日夺关,更是裴天生十六万西北军大胜三十万呼延大军,与此同时,裴天生之前率领小部分兵马大破王庭,几乎将呼延王族灭族的功勋也显露在了人前。以少胜多,绝对碾压,久不出武将的大宁,终是出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少年将军。 然而这都是军中的事情,战报传进京城,无数官员的口中绕了一圈,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 谁都知道裴家是大皇子的母族,可是谁也都知道,在裴家父子诈死的这段日子里,大皇子都干了些什么。先是企图纳裴天生未婚妻子为妾,被拒后恼羞成怒,竟然在圣上面前吹风,让节度使之女配冥婚,这段时间以来,更是不断收拢裴家势力,打压裴氏子弟,就连裴家在京城的产业也不放过,吃相难看至极。 如果说裴贵妃是裴家正经小姐的话,也许他们还不会这么幸灾乐祸,毕竟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可裴贵妃只是裴家的远房亲戚,进了宫之后才慢慢的和裴家联系上,这些年也不知是贵妃仗了裴家的势还是裴家仗了贵妃的势,总逃不过一个利益相关。既然关乎的只是利益,被触碰了利益,也就没有了情面可讲。 毕竟,说是人走茶凉,可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摔了人家的茶碗是怎么回事?众人只等着看好戏。 而更聪明的人则想的深了许多,他们可不会忽略,裴晋诈死的时候,可是二皇子的人接手的西北军主力,就算裴晋死而复生,那新晋的西北军元帅,就肯这么白白的让出兵权? 要不是裴晋对西北军的掌控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无需帅印也能让三军听令,要不就是……一切都在二皇子的默许范围之内。 二皇子江越,正宫皇后嫡出,只是后族一向被人打压,裴家又太显贵,才显得大皇子分外张扬,可若这件事情是真的,裴家倒向了二皇子江越,那皇位,才是真真正正的板上钉钉。 这些风风雨雨姚浅是不清楚的,她只是睡了一觉起来,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从同情变成了羡慕,裴天生一战成名天下知,战报传进京师,就仿佛一阵春风吹开万花丛,不知一夜过后,成了多少女子梦里的良人。 姚浅是知道裴天生必然有成就的,但是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捏着战报,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反应过来,她才眨了眨眼睛,看向掩饰不住骄傲喜悦的李氏。 “夫人,这是……他,没死?” 李氏用帕子捂着嘴笑:“那皮猴没事呢,听闻那一役他一人杀敌一百四十九,比他爹强!” 姚浅尽量不打断李氏的兴致,她没有婆媳相处的经验,索性她性格软,李氏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事事顺着就好。 只是,不免好奇,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无论姚浅在脑海里勾勒了多少回裴天生的模样,总逃不过一个虎背熊腰,按照她的想法,除了姚寻那样的剑客,杀人如麻的必然都是那种看上去就很凶狠的大汉,即使裴天生才十九岁,那至多就是小一号的大汉。 直到那日,大军入城。 裴天生一身精美至极的黑红盔甲,长长的红色盔缨迎风飘扬,他的脸庞十分俊美,尤其是那高挑的眼尾,动人心神,他嘴角噙着几分坏笑,眼神一勾一挑,不知挑走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少年将军,一战惊天,竟还俊美的仿佛一尊战神。 姚浅站在客栈二楼的栏杆边上,一瞬间竟然有些看呆了。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裴天生忽然抬起头,看向姚浅,姚浅愣了一下,想要避开,却见裴天生嘴角一弯,对她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姚浅的脸微微红了,却不想下一刻,裴天生把手里的红缨枪塞进身后亲兵怀里,竟就当着西北军精锐的面,当着满街的老百姓,他!他从马上站了起来! “娘子!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裴少将军挥舞着两手,带着十足的喜悦,大声的叫道。 所有人都安静了,整个西北军也安静了,仿佛全世界都在回荡着少将军喜悦的呼喊,裴晋还骑在马上,转过头,看着身后站在马上的儿子,脸慢慢的黑了。 裴少将军对他造成的一切毫无所知,仍然在挥舞着两手,希望自家媳妇儿能够注意到自己,他今天特意换了那身最好看的红莲铠甲,本来头上的须须在杀敌时被人斩断了一截,他还专门拆了他爹不要的铠甲上的须须装上去,折腾了半夜,就为能在进城时让媳妇儿看到他最英武的一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见识了裴少将军战场上的英姿,再见他这副狗摇尾巴讨欢心的模样,很多人都沉默了,还有人一脸惨不忍睹的移开了视线,辣眼睛。 许许多多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姚浅也沉默了,她忽然很想说,她不认识下面的这个人,真的不认识。 裴天生见姚浅果真在看向他的方向,两只手挥舞的更加厉害了,他整个人站在马上,比起旁人都要高出一截来,即便原来没有在注意他的人,也都纷纷朝他看来,裴晋老脸一红,顾不得其他,一脚踢在儿子的腿上,抓着后脑把人按了下去。 裴天生想要挣扎,但是刚刚挣扎了两下,他脸色一白,眉心渗出点点汗水来。 旁人不知道,裴晋是知道的,拍了拍儿子结实的肩膀:“老实点!” 裴天生扯出一个笑容来,抬眼看到姚浅还在看着他这边,他的眼睛亮了亮,头上的红须须翘的更高了,颜色仿佛也更加鲜艳了。 第43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因为凯旋的将军们还要进宫一趟,所以姚浅回去的要比裴天生父子两个早一点,她发觉不光是李氏一大早就翘首等待着,裴府里还多了一大群她不认识的人。 这就有些尴尬了,她之前是来守寡的,这些亲戚见或不见没什么大影响,可现在裴天生回来了,这些人也就成了正经亲戚,一个也不认识的话,似乎有些不好。 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李氏面上带着滴水不漏的笑容,招呼着姚浅一一见过,裴家人丁单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很久以前就靠上来的远方亲戚,血缘很淡,但也正是因为裴家人丁单薄,对这些亲戚的重视程度要比其他的家族深得多。 姚浅忽然注意到了人群中一个打扮十分精致显眼的少女,怪就怪在这少女并未出阁,却穿着水红的裙褂,配着一色银饰,大宁对不同阶层衣服颜色很是敏感,除去正红大红之类的所有红色,只有妾室才会穿戴。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打扮,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怎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见到那少女,李氏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如果说对姚浅她的笑容有五分,对这少女就有七分,这种态度……姚浅微微的抿了抿唇,李氏笑着招呼她过来。 “姚姑娘,这个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家的,比你大两岁,但是脑子有些笨,日后相处啊,你让着她点。” 姚浅弯了弯嘴角,梨窝浅浅,看上去端庄大方,其实根本没有接话的打算。 她算是看出来了,刚开始李氏是觉得她儿子战死,她过来就是守寡,才对她那么好,除了愧疚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现在儿子没死,还立下赫赫功勋,对她仅有的那一点愧疚也就散了,这样的日子里,把她招呼到一个这样打扮的少女面前,她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要给她儿子做主了。 姚浅倒是不对裴天生的感情做任何评价,人家也许是表哥表妹两情相悦,但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清楚剧情,那个悦儿炮灰的那么容易,万一她不是女主怎么办?她总是要完成任务才能离开的。 见姚浅不接话,那少女似乎是有些委屈,轻轻的拽了拽李氏的衣角,眼里带上了水汽,李氏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不好起来。 第22节 按她看来,姚浅不可能不懂她的意思,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做不出来旁人家三妻四妾那种事情,这姑娘瞧着机灵,也许有了这次冥婚,她的傻儿子还要被她制住,只能她这个当娘亲的替他张罗,她也没有委屈姚浅的意思,一妻一妾正好,多了她也是不许的。 没想到她居然还不搭理了!她娘家的姑娘虽然算不得大家闺秀,族中也是出过皇子妃的,愿意为了天生做妾,在她看来,比起圣旨定的冥婚还要委屈几分。谁家的女儿不是娇生惯养大的,偏偏江宁节度使的女儿就比她李家的尊贵么? 姚浅不接她的话茬,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李氏被侄女儿拉了衣角,顿时觉得自己婆婆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想要说什么,却听一声惊呼道:“元帅回来了!” 两列玄甲骑兵开道,当中一骑四蹄踏雪的黑马越众而出,裴天生一身黑红铠甲精致耀眼,两条盔缨高高翘起,他的眸子乌黑而深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准确的落在姚浅的身上。 他打马往前走了几步,跳下马,在姚浅身前站定,他定定的看着她,一双乌黑的眼眸闪着不明的光亮。 姚浅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慌,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这时裴天生忽然从铠甲下腹部……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十分精致的盒子,递到姚浅面前。 裴天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原本是放在怀里的,但是这铠甲比他本人大上一号,一路骑马,颠了一路,盒子就被颠到下面去了,姚浅愣了愣,接过盒子,裴天生脸微微的红了,小声说道:“送你的,打开看看?” 姚浅不知道怎么的脸也跟着红了,她轻轻拨弄了一下没有上锁的小盒子,只见里面横陈着一只……发白的人耳。 她的手一抖,差点没把这盒子甩飞出去。 裴天生一无所觉,他有些骄傲,仿佛想在姚浅面前炫耀什么,说道:“这是呼延大汗的耳朵,我在乱军阵中杀进了五回,才和他交上手,斩了这只耳朵下来。” 这是我的荣耀,你是我的娘子,我想和你分享。 乌黑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姚浅握着盒子,有些哭笑不得。 “表哥真厉害!”姚浅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声充满了爱慕崇敬的赞扬插进了两人之间。 裴天生刚要得意,忽然反应过来不是自家媳妇儿在夸奖他,顿时两根高高翘起的须须都蔫了,他眼巴巴的看着姚浅,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大狗。 姚浅的视线落在了水红裙褂的少女身上,只见她一脸崇敬不似作假,看着裴天生的目光充满了少女的爱慕……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那为何她在裴府的这些日子里,从来没见她上过门,哪怕是看一看裴天生的衣冠冢? 旁人不清楚,裴天生却是清楚的,他这一路行来,原先唯恐避他不及的姑娘们个个都想往他身边凑,其实他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他多了一身功勋罢了。 就像他这表妹,从前明里暗里喊他废物,如今倒是一副爱慕他至极的模样。 没人爱慕那个军营里灰头土脸的裴天生,她们只喜欢他穿的漂漂亮亮的,带着一身功勋打马游街的身影。 但是,媳妇儿不一样。裴天生定定的看着姚浅,她是第一个,说他只要上了战场,无论输赢都是英雄的人,也许也是唯一一个。 裴天生一向任性惯了,他不想理那少女,索性用后脑勺对着她,他看着姚浅的眼神温柔极了,像是凶恶的狼狗对着主人一样,声音都是轻轻的:“喜欢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送的是珠宝首饰。 姚浅实在没法对着一只死人的耳朵说喜欢,但是看着那狗狗一样的眼神,心还是不争气的软了,小声说了一句:“喜欢,夫君……很厉害。” 裴天生的眼睛黑的发亮,配着他苍白的脸色,居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身子却晃了晃,倒在姚浅的身上,失去了意识。 姚浅手里还握着那个装了耳朵的盒子,她勉力想要把裴天生扶起来,但是他倒的猝不及防,姚浅支撑不住,就要带着他一起倒地,这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后心,等她站定,才接过了昏迷的裴天生。 姚浅抬起头,见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相貌俊朗,一身铠甲把他衬托的极为英武,看上去和裴天生有五分相似。 “他受了点伤,进去再说。” 裴晋瞥了一眼穿着水红裙褂的少女和一旁脸色不好的妻子,没说什么,淡淡道了一句。 裴天生的伤就是在和呼延大汗交手的时候伤到的,呼延大汗二十年前就是异族最为勇武的战将,如今也不可小觑,裴晋和他交手想要全身而退也不轻松,偏偏裴天生初生牛犊不怕虎,拼着一刀扎进小腹,斩了呼延大汗半个脑袋,他原本一直把那半个脑袋藏着掖着,还专门去找了军医做防腐处理,裴晋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后来回程路上才听他扭扭捏捏说想送给媳妇儿当见面礼,当时裴晋差点没把这个养了十九年的胎盘丢出主帅大营。 被他说了一通,他还以为裴天生是想通了,谁知道是想通了一点,不送脑袋,改把脑袋上的耳朵割下来送了。 要不是这会儿胎盘还病怏怏的躺在他怀里,裴晋真恨不能把他的脑袋拧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裴天生小腹的伤有些深,离肾脏只有一线,在外伤方面,军医比太医要靠谱得多,这一路虽然舟车劳顿,伤口却没有恶化,还有了愈合的趋势。 他会昏迷,是因为率军入城时骑马扯裂了伤口,活生生痛晕过去的。 姚浅想起了裴天生站在马上朝她挥手的囧态,显然裴晋也想到了,再度深刻的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丢了孩子,养大了胎盘。 李氏却急了,她把裴天生从小娇宠到大,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虚弱的只能躺在床上的样子,连连道:“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裴晋回府是带了军医的,毕竟同行忌讳,那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军医笑了笑,看向裴晋:“既然是这样,那老朽也不打搅了,元帅,夫人请便。” 裴晋按了按额头的青筋,瞥了一眼李氏,李氏顿时不说话了,只是眼里透露出焦急的意味,她是真的很担心。 裴晋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不得无礼,这是军中的周老,救过我许多次性命。” 李氏道:“是我无状,周老,不知我儿子他……” 周老笑眯眯的说道:“少将军的伤没什么大碍,再有一两个月伤口就能长好,只是这会儿天气热,伤口需要每日处理,老头儿我老了,费心思的活儿做不成了,老朽待会儿教少夫人学会了就成,夫人放心就是。” 李氏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刚刚松了口气,袖子就被侄女儿轻轻的拽了拽,她眼珠子一转,笑容堆上了脸庞。 第44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夫妻相处多年,李氏转什么心思裴晋一眼就知道,瞥一眼目露焦急之色的少女,他微微的皱眉道:“芸儿怎么也跟进来了,天生要处理伤口,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李氏急忙说道:“他们表兄表妹的一起玩闹惯了,忽然一个躺在这里,岂不心疼?” 裴晋道:“芸儿十七了,传出去不好听。” 这下两个人的脸都有点不好起来,李芸儿并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她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大皇子娶亲的时候原本是想考虑她的,但是那时她还没有及笄,只好换了一个族姐,等到她及笄,竟是看不上门当户对的那些官家子弟了。 拖了两年多,连李芸儿的亲爹娘都受不住了,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李芸儿想了很久,说了一句,至少不能比那个替了她的族姐差。 然而李家原本就是搭的裴家的脸面,能出一个皇子妃都是祖上烧了高香,二皇子是正宫嫡出,自小就配了姻缘,其余的那些皇族也一样,不是家中有妻就是早已定亲,而且也不符合李芸儿所说的,不能比族姐差。 李氏是清楚这一点的,只是她的脑回路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知道侄女儿的眼光有多高,就这样都能愿意为了她儿子做妾,得是多喜欢才肯这样委屈?说不定兜兜转转的两年多就是为了裴天生,只是因为他早就定了亲,才一直没有表明。 想到这里,李氏都有点埋怨丈夫了。 她原先还是挺喜欢姚浅的,看着模样不错,人也知书达理,是很讨婆婆喜欢的那种儿媳。但是那是她不知道侄女儿也喜欢天生的缘故,自小看着李芸儿长大,她在她心里和自己的女儿没区别,若是她早知道,根本不会让天生和别人定亲,委屈侄女儿终身。 她索性想把话说明白,刚张嘴,裴晋对她露出一个有些忧郁的眼神:“而且我也受了些伤,想夫人帮我看看。” 李氏顿时什么也忘了,忙道:“怎么回事,伤在哪里了?你怎么刚才不说呢?” 见她一脸焦急,裴晋微微有些戏谑道:“夫人的眼里除了天生,哪有为夫啊。” 老没正形的!李氏脸颊一红,飞快的看了一眼裴晋,见他虽然面色极好,但人瘦削不少,薄薄的嘴唇透着些许苍白,心顿时就软了,急着要去看丈夫的伤势,她有些歉意的对李芸儿说道:“芸儿你看,今天实在是忙不开了,你过几天再来,啊。” 一大一小身上都带伤,李氏是真急了,李芸儿知道,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识相,遂落落大方的起身,道:“那芸儿就告辞了,改日再来看表哥。” 她说完,还瞥了一眼姚浅,姚浅没有说什么,她也不好说什么,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李芸儿刚走,李氏就快走几步来到了裴晋面前,上上下下的想要摸他的伤口在哪里,裴晋握住了她的手,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床上的胎盘,温柔道:“这里交给周老,夫人和为夫回房去看罢。” 几句话就解决了李氏和李芸儿,姚浅对这个公公简直佩服的无以名状,同时也有些感慨,人的姻缘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裴爹这样子,年轻时候肯定比帅不过三秒的裴天生男神多了,偏偏喜欢上李氏这样脑子拎不清的,若是嫁到旁人家去,李氏绝不至于三四十岁了还带着那股子小家子气的天真,除了真心的宠爱,没有别的什么能做到。 裴天生的伤势没什么要紧的,即使是在昏迷中,他也警惕的很,几乎是在周老解开腹部盔甲的一瞬间他就睁开了眼睛,手本能的去扼周老的脖颈,姚浅吓了一跳,却见灰白胡子的周老出手如电,一把就擒住了裴天生的手腕,笑眯眯的给他把了把脉。 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落进周老眼里,让他的笑容深了一点。 “少夫人不必担心,老头子虽然老,但在军中这么多年,经验总是有的……”他话没说完,就被睁开眼睛仍然遵循着本能攻击的裴天生挣脱开去,反手擒住。 周老:…… 姚浅:…… “放,放开我……”周老被裴天生坚硬的腕甲压住了脖子,声音都变了,手脚不住的挣扎。 裴天生慢慢的清醒过来,看着身下的山羊胡子老头儿,眨了眨眼睛:“周老?” 周老被放开之后捂着脖子干咳了好几声,姚浅都能想象到那种疼痛,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这样的警惕性,要是和裴天生同床共枕,一觉醒来她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裴天生一醒,立刻就发现了屋子里除了周老之外还有一个人,正是他心心念念了两个月的媳妇儿,发现自己腹甲被解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亵衣,他的脸顿时就红了。 “娘子……别,别看我……”裴天生小声的说道:“我不好看。” 他扭扭捏捏的就像是一只被剃毛的大狗,失去了油光水滑的皮毛,对着主人只想尽力的把自己藏起来。 姚浅忍不住想要摸摸他,下一刻,她的手果然摸到了什么坚硬的温热的东西。 姚浅呆了呆,看着把她的手按上裴天生腹部的周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周老哼哼道:“我一靠近少将军就打人,还是少夫人来吧,不费事,就是把伤口边上的血擦一擦,上点药。” 姚浅啊了一声,愣愣的说道:“我,我来?” 裴天生眨了眨眼睛,也有些呆愣的样子:“周老?” 周老皱眉道:“老头子住惯了军营,可呆不得这里,把人骨头都泡软了,过几日等少将军伤势稳定了,我就走。” 他说着,把裴天生的亵衣撸上去,露出一片结实的腹肌,姚浅猝不及防看了个遍,脑子里无限的回响着一句:男神都是八块腹肌!男神都是八块腹肌!男神都是八块腹肌! 裴天生确实是八块腹肌,这时候没什么塑形训练,他是练武练出的身材,上了战场运动量更大,几乎没有松懈的时候,他的腹肌几乎完美,配着公狗般狭窄的腰身,看上去漂亮极了。 姚浅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脸顿时就红了,她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下一刻她就注意到了裴天生腹部那道白色的绷带,周老慢悠悠的给他解开,露出一道深深的血肉翻飞的伤口。 能看出原来已经结痂,但是痂中裂开一块,渗出了新鲜的血迹来。 那伤口翻飞,能看出伤他的武器是带着倒钩的,进去容易,想要拔出就是二次伤害,也亏得裴天生带着这么重的伤还能打马游街。 姚浅看伤口看得呆了,也就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放在裴天生小腹上,裴天生的俊脸微红,似乎想要提醒她,但是张着嘴就是发不出一个字。 他好想媳妇儿一直这样摸着他啊!摸哪儿都可以! 周老噫了一声,也不管这对脸颊红红的小儿女,利索的打开药箱,取了干净的绷带和药膏,接过侍从递来的湿毛巾,顺着伤口的一边擦了一圈,对姚浅道:“就这样擦擦,没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防感染,也不能老捂着,天热,最好让他就这么摊着。” 裴天生抗议:“那也太不尊重了!” 周老淡定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趁着好看的时候不如让少夫人好好看看,等到了元帅那个年纪,就人老珠黄,没什么可看的了。” 裴天生霎时间脸红到了脖子根,两个耳朵充了血似的通红。 周老毫不含糊,教了姚浅两遍,裴天生只是伤口裂开,不是受了伤,周老也不要求她手法多好,大概过得去就行了,姚浅学的又认真,不一会儿就会了。 媳妇儿柔嫩的小手在他小腹上划来划去,裴天生脸上的血色不降反升,脑袋上几乎要冒烟。 被他自动忽略掉的周老教完后站到一边,取了纸笔,写了份药方,吩咐下人去抓药。 裴天生试图转移话题:“周老,之前不是开了药吗?” 周老瞅他一眼,说道:“之前你伤得重,开的都是补血的,现在需要调养,对了,我记得你爱吃鸡屁股,最近别吃了,犯物。” “谁!谁爱吃鸡屁股!”裴天生迅速看了一眼姚浅,大声的说道:“那是我爹爱吃的,他不好意思,每次都说是我要吃!” 周老继续瞅他一眼,“我记得昨天晚上火头营里少了两份鸡屁股。” 裴天生卡了一下,心虚的说道:“他,他一个人吃两份啊……” 周老淡定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记得元帅身上也有伤,一会儿我跟他说,让他少吃点鸡屁股。” 第23节 裴天生心虚的表情已经掩饰不住了,姚浅咬着帕子忍俊不禁的笑了,裴天生一呆,随即刚刚有些恢复了白皙的脸庞又红透了。 周老意味深长的噫了一声,把方子放下,摆摆手,慢慢的走了出去。 “屋里有股味儿,老头子出去透透气,你们先忙,你们先忙。” 裴天生俊脸通红,看着姚浅,愣了半天,下意识的说道:“我真不喜欢吃鸡屁股!” 姚浅被他看得脸红,小声的说道:“嗯……啊,没事,最近不要吃了就好。” 裴天生:……他是真的不喜欢吃鸡屁股!那全都是他爹干的! 第45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裴天生的伤果然没什么大碍了,或许也是因为伤的重的那会儿姚浅没有看见,在周老留下的药方调养下,他一天好过一天。裴天生的好感度涨得实在太容易了,给他处理下伤口,涨十点,给他倒杯水,涨五点,摸摸他的头,涨二十点,没过多久,就涨到了整整八十点之多。 这期间,李芸儿又来过几次,裴晋对她不冷不淡的,裴天生更是彻底无视了她,唯一对她热情的只有李氏,然而李氏根本不是裴晋的对手,常常几句话就被绕开,知道自家主子们的态度,到了后来,连门房都不怎么愿意给李芸儿通报。 姚浅还以为自己要进入宅斗剧情,却不知道李芸儿是真的没办法了,而裴家两父子的态度也不仅仅是因为她。 本着那点稀薄的可怜的血缘,裴家和裴贵妃一直是天然的盟友,他们不会主动去帮大皇子做些什么,但是他们站在大皇子的身后,就是一个震慑,然而人家只把他们当属下,或许连属下都不是,就是一条不怎么忠心的狗而已。 这次诈死其实并不是作战需要,而是一场最后的考验,裴晋是西北军大元帅,他手底下多少兵马粮草都是有数的,但是自从默许了大皇子往军中安插心腹之后,连年的军饷都在减少,甚至大部分的抚恤金都发不到战死士卒的家中,这次呼延大军来袭,居然连粮草都短缺,偌大的雁门关中,粮草只余守关士卒半月的吃用,在裴天生的劝说下,裴晋当机立断,放弃雁门关诈死。 他是真的想看看,在他“死”后,大皇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事实证明大皇子并没有玩出什么花来,甚至连主帅的位置都给他丢了,裴晋气的要吐血,没想到这时候裴天生领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二皇子,江越! 有的人聪明一世反被算计,有的人愚蠢一世反倒算计了别人,前者是裴晋,后者是裴天生,他早就厌恶极了大皇子,在江越试探着扔出橄榄枝的时候果断一口叼住,和江越一起商定了这个诈死计划,哄着他爹答应下,直接把人逼上梁山。 他不是没想过万一江越算计他们父子,直接拿走兵权怎么办,但是显然江越比大皇子有诚意多了,借着下江南避暑的理由,他把自己轻车简从留在了雁门关,裴晋的眼皮子底下。 有胆识,有谋略,有决断,这个二皇子和大皇子简直不像是一个爹生出来的,裴晋有些感慨,在兵权重新到手之后,果断倒向了二皇子一脉。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他不参加大皇子举办的一切聚会,经常和二皇子一脉的人走在一起,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裴家可以很轻易的甩开这个锅,李家却不成,他们是裴家最近的亲戚,日日看着裴家的威风,认为他们全是靠着宫里的裴贵妃,好不容易自己族中也出了个皇子妃,没准儿日后做了皇后,他们就能比裴家更威风了,自然舍不得放弃。 先是李芸儿频频上门,发觉没什么用处,李家的人学会了私底下去寻李氏,给她讲清楚利害关系,想让她去吹枕头风。 对于李氏,李家大多数人都是羡慕嫉妒恨的,二十年前的李家只是个刚刚上京的小家族,最出息的人物的李氏的堂哥,一个四品的京官,他一手把家族拉扯到了京师,那时候他给全族的女子都定好了去处,生得最美貌,性格最蠢笨的李氏是他用来拉拢上官的,如果没有意外,她就要一顶小轿进门,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官做妾了,偏偏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李氏遇到了裴晋,那时的裴晋不同于裴天生,他是真真正正的将门虎子,多少姑娘梦里的良人,几次相遇太巧,他原先对李氏只是存着一点逗弄的心思,却在这傻丫头一本正经的说要报答堂哥去当妾的时候溃不成军。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蠢笨的人,那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不知道什么变了味,或许从一开始他的心思就没那么单纯,他一向沉稳,什么时候逗弄过姑娘? 这世上最难控制的就是情爱,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和一个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的女子渡过一生,可无论见过多少名门贵女甚至凤子龙孙,那个蠢笨的被人卖了还在数钱的姑娘还是徘徊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此后经年,一如初见。 旁人看来,是裴晋捏的李氏死死的,然而知道当年事情的李家人却知道,是李氏吃的裴晋死死的,只要她能不被裴晋带跑思路。 这个任务是艰巨的,李家人还没等给李氏洗脑,裴晋就已经靠着几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理由把李氏劝到了城外的庄子里避暑去了。 没了李氏这条路,却有一个比李氏更单纯的裴天生,李家人原本想从他这里下手,但是裴天生的作息时间简直不像一个年轻人,从西北回来后,他一改平日的纨绔作风,基本上不出门,他们根本找不到机会。 裴天生一点也不想出门!谁让他出门他就打死谁!死了不管埋! 在家里,他可以喝到媳妇儿亲手给他泡的茶,媳妇儿绣花他看着,媳妇儿做点心他吃着,媳妇儿弹琴他听着,媳妇儿画画他坐着,有时候媳妇儿高兴了,还会给他爱的摸摸头! 在外面除了逛街还能干什么?现在连青楼楚馆都在传唱着他的英雄事迹,好好的去听个曲儿,第二天他睡了某某花魁的谣言就传的漫天飞,这都是胡说!他已经问清楚了,睡是要两个人脱光了在床上打一整晚滚的,他根本没在外面过过夜!也没有和那些人滚过! 裴天生觉得媳妇儿不相信他,因为他每次解释的时候,媳妇儿就会用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一个奇怪的生物。 热暑过去,裴天生的伤口也长好了,期间他的几个狐朋狗友陆陆续续的来找过他,有时候他心情好就见,心情不好就不见,这些人也都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这一日裴天生仍然在看姚浅绣花,这个技能是姚浅自己学会的,绣花不费工夫,想要绣的好才花功夫,好在裴天生不挑剔,给什么穿什么,给他一条绣花裙子他都能往身上套。 裴天生的好几个朋友一齐上门,说是谁谁过生辰,明日宴会,今晚几个朋友一起出去聚聚。 李氏不在,一应事务都是姚浅处理,她记得是有这么一封邀请函,明日过生辰的是五城兵马司方大人家的公子,裴晋是不需要上门的,他身份太高,去了反倒引人注目,所以这帖子是邀请裴天生的。 这是基本的应酬,但裴天生讨厌应酬,她原先以为他不会去的,没想到倒是拧着眉头应下了,原来那个方公子是他的朋友,不是军中认识的朋友,而是他之前在京城,常常和他一起混的几个纨绔之一。 大宁和唐朝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男女同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裴天生眼巴巴的看着姚浅,希望她能和自己一起去。 “没什么外人,都是我的兄弟,外头名声虽然差,但其实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想见你很久了,娘子……” 他模样生的好,漂亮的眼睛带了点哀求似的看着人,简直犯规,姚浅的心动了动,她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好好的看过古代的风景呢。 “我去了合适吗?”姚浅犹豫了一下,问道。 也不怪她犹豫,裴天生的过往事迹她是清楚的,裴天生单纯,他的那些朋友可说不定,万一人家是打算带着好兄弟看花魁娘子去的,她跟着岂不扫兴? 裴天生连连道:“合适合适!”不合适他也把他们打到合适! 姚浅无奈,只好去换了件衣服,她先前穿的是件棉布裙子,和裴天生出去穿这个显然有点不合适,想了想,她找了条月白色的襦裙,简单不失大方,和裴天生的袍子颜色相近,看着很搭。 不管看了多少次,裴天生都觉得自家的媳妇儿美的像仙子,再一打扮,他的心情顿时就复杂了,一方面他觉得自家媳妇儿美成这样,不带出去炫耀炫耀,就像是衣锦夜行,另外一方面他又不怎么愿意把这么美的媳妇儿带出去给人看,他想把媳妇儿藏起来,最好藏进自己兜里才好。 姚浅不知道看上去很正常很冷峻的裴小将军心里在转着这样奇怪的念头,她打扮一新后,就跟在了裴天生身边,犹豫了一下,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这样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对蜜里调油的新婚小夫妻了。 裴天生整个人幸福的要冒泡泡了,他还从来没和媳妇儿这么亲近过呢!除了上药,媳妇儿都离他远远的,偶尔才摸摸他的头,更不肯和他脱光了在床上滚……他好想睡媳妇儿啊! 想起那个失败的洞房花烛夜,裴天生简直恨不能回到那个时候打醒那个蠢东西,他要是当时上去和媳妇儿一起滚滚了,是不是连孩子都要有了? 裴天生看着姚浅的侧脸,悄悄的咽了咽口水,他昨天晚上又做梦了,有点记得,要怎么滚滚。 被这灼热的丝毫不掩饰的目光盯着,姚浅再不察觉就是死人了,她没想到那一茬,奇怪的看了看裴天生:“怎么了?” “没,没事,娘子,我们走吧。” 裴天生红着脸说道,他步子走得急,姚浅还挽着他的胳膊,重心一个不稳,就要摔倒在地,裴天生迅速反应过来,揽着她的腰把人稳住。 恍惚间,四目相对。 第46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裴天生的朋友年岁和他差不多,都在弱冠之年,看上去倒也符合官家公子的模样,没有姚浅想象的那样纨绔不堪。 只是裴天生见到人,却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 来的人有三个,一个就是那明日过生辰的方公子,还有两个是对兄弟,姓周,据说是京畿大营里某位将军的儿子,身份颇高。 姚浅上前,一一见过,三人连连道不敢,看向裴天生,那方公子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先前不知道你要带嫂子,一番折腾都打了水漂,我都不知道去哪儿好了。” 裴天生冷冷的看着他,半晌吐出几个字:“我不去青楼。” 方公子摇摇头,对姚浅解释道:“嫂子莫怪,都是些唱小曲的地方,天生从不在外过夜的。” “无事,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姚浅微微的笑了笑,看上去端庄而矜持,裴天生的态度虽然不明显,但是能看出来他在见到三人之后前后的反差,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微妙,她并不想和这些人深交。 带着姚浅,能去的地方就少了许多,最后几人一同去了他们平日里喝酒的地方,一间酒楼。 这酒楼外边不显,进去却是金碧辉煌,姚浅注意到,门口的小二都是要一一验过名帖才放人进来的,这应当是古代版的高级会所。 裴天生常去的雅间在二楼,那里的窗户正对着后花园,风景不错,一行人正往前走,那方公子忽然说道:“天生,那是……芸儿妹妹?” 他仿佛有些不确定,面上带着迟疑,姚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就知道他为什么迟疑了,另外一个雅间的门并没有关上,李芸儿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上下其手,她满脸怒色,奋力挣扎,边上的人都是一脸漠然。这里是喝酒的地方,少不了美貌的侍女,李芸儿的打扮实在和这些人太像了,也不怪他们误会。 裴天生皱了皱眉,说道:“那确实是她没错。” 他说着就朝那个雅间走去,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表妹,他不能就这么看着她被人欺负。 姚浅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怪异感,她看向那方公子,忽然道:“方公子认识李家妹妹?” 裴天生的脚步一顿,面上露出冷意来。 那方公子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姚浅会这样问,他正要回答,就见裴天生一脚踹来,他整个人躲闪不及,被踹翻在地,一左一右两个姓周的年轻人再也撑不住,纷纷从怀里掏出了兵器,那个雅间里的众人都站起了身,他们居然都是带着武器的。 李芸儿面上的怒色也不见了,她靠在那男人的怀里,脸颊微红,瞟一眼姚浅,眸子里满是得意和兴奋。 裴天生把姚浅护在身后,压低声音道:“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你找机会赶紧跑,不要回裴府了,寻个地方躲起来。” 姚浅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说什么要死一起死的话,她知道,这么多人在这里,必然是存着活捉了裴天生去威胁裴晋的心思,她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反而会让裴天生分心。 她轻声道:“你要小心。” 裴天生对她笑了笑,“莫怕。” 他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转了个方向,看上去是要对着那男人说话,实际上却是把姚浅转向了那个原先的雅间。 “天生回来也不少日子了,一直没见表哥,还以为表哥是忘了天生,没想到啊,今天表哥弄这么大的阵仗来欢迎我。”裴天生看向那男人,微微冷笑道:“还真是荣幸之至。” 那男人从李芸儿胸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来,不是大皇子江含又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裴天生就想了个通透,也是他回了京城之后就太过松懈,总以为他们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如今这阵仗,他们何止是有胆子?这胆子已经大到要包天了。 只要他这边一落网,只怕江含就要立刻起兵造反,用他来威胁父亲,父亲只要按兵不动,众人就会以为他还是站在江含这边,等到一切事毕,江含登位,他们想做什么都来不及。 裴天生冷冷的目光在方公子身上扫过,李芸儿也就算了,他素知她的品性,这些人,这些人……他倒是不知道,原来的这些至交好友,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算盘,不惜用算计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慢慢的后退了几步,把姚浅带到那雅间房门前,江含众人都没注意到他这个举动,也许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江含大笑了几声,对裴天生道:“意外吗?你的好友背叛了你,就像你们父子当初背叛我一样。” 他摸了摸李芸儿的脸颊,笑容更深:“还有爱慕你的女人,我不过是许了她一点好处,她就像是狗一样巴巴的跟了上来,裴天生,做人做到你这份上,活着干什么呀?” “这话我送还给你。”裴天生继续和江含扯皮,“你长得又丑人又老,说话带口臭,除了许好处,没有女人会愿意留在你身边。” 江含俊朗的面容抽了抽,就在这个时候,裴天生劈手夺下离他最近的一个刺客的刀,直接一刀捅进了那刺客的腹部,鲜血溅了出来,李芸儿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忍不住大声的叫了起来,她想往江含的怀里缩,却被他揪着头发推到一边。 “抓住他!要活的!” 江含气急败坏的说道。 裴天生一把把姚浅推进雅间,带上门:“快走!从窗户下,只是二楼,跳下去。” 姚浅也不含糊,只要她跑的足够快,裴天生能多拖上一会儿,她就能赶得及通知裴晋来救人! 然而进了雅间,她却愣了,那窗户是被封死了的,她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 裴天生能在战场上以一敌十不落下风,江含也清楚他的本事,为了万无一失,他把整个酒楼都封了起来,里面足有二百多人,要是这还抓不住一个裴天生,那他也不用去造反了,直接洗洗睡了拉倒。 姚浅打不开封死的窗户,却发现了雅间另外一个门和对面的雅间是通的,她咬紧牙关,想了想裴天生将近九十的好感度,把心一横,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在地上死命的磨尖,她用尖端在胳膊上划了一道,顿时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 裴天生被困在过道里,死死的护着那个雅间的门,他月白色的袍子被鲜血浸泡,没人是他的对手,然而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杀猪还二百头,源源不断的人涌上二楼过道,裴天生渐渐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他的眼睛被血溅的有些模糊,身上也多了很多的伤口,他几乎已经在想着,他今天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没有死在异族的马蹄下,没有死在边关的黄沙里,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他……真的不甘心。 第24节 差不多了吧,他拖了有多久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她肯定跑出去了吧?最好跑的远远的,回去江宁。 这时,喊杀声忽然停了,刀剑摩擦的声音静了,裴天生费力的睁开眼睛,却见……他的媳妇儿用簪子抵着江含的脖颈,一步步朝他走来。 “你,你没走?”他哑声说道。 姚浅解释:“窗户被封死了,跑不掉。”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顺利的有些过了头,她绕到后面的时候,江含一个人站在雅间里,边上李芸儿捂着脸委屈的在哭,她从背后一扑上去,簪子就正好抵住了他的脖子,江含并不会什么武艺,被抵住了脖颈,整个人都僵硬了。 裴天生没想到江含做的这么绝,但是这不是姚浅涉险的借口!她完全可以借着他拖住那些人的工夫,找个地方躲起来,他被抓或者是死了之后,这些人根本不会费工夫去找她! 江含虽然被制住,但是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们不会放任他们就这么带着他离开,至少,也要留下一个人。 裴天生轻声说道:“把他交给我,你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 姚浅没有说话,她的簪子被磨的很尖锐,此刻死死的抵着江含的颈动脉,只要她手一抖,江含就会立刻死在这里,显然江含也是清楚的,他连说话都不敢,生怕惊吓了姚浅。 “你放他走。”姚浅说道:“你放了他,我就立刻放了你。” 姚浅不清楚内情,但是也能猜到这个人大概就是裴天生的那个皇子表哥,他想抓住裴天生,肯定是用来威胁裴晋,这样一想,他不是要造反是什么? 想要造反的人其实比正常人更惜命,虽然不甘心,但是江含更不甘心自己死在这里,没了裴天生,他也可以立刻发动兵力造反,裴晋的兵力大多在西北,他完全可以在控制了京城之后,再控制住裴家的人。 想到这里,他咬牙道:“你要说到做到,我放了他,你立刻放了我。” 裴天生瞪圆了眼睛:“不行!你走!你快走!” 江含冷声道:“把他扔出去!” 裴天生气力早就耗尽,挣扎不过,一个人用刀柄把他敲昏了过去,两个人把他提了起来,姚浅就这么抵着江含的脖颈,看着他们把裴天生送上了裴府的马车,车夫吓的瑟瑟发抖,却知道轻重,深深的看了一眼姚浅,马车疾驰而去。 姚浅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情况。 江含深吸一口气:“可以放开我了吗?” 姚浅拿着簪子的手颤了颤,看着各个手持刀剑的刺客,她这个时候才有些害怕起来。 第47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 眼见裴天生安然无恙,她手下的力道就不由自主的更紧了几分,惹得江含一声低低的痛呼,她咬牙,狠狠的把簪子对准江含的脖颈插了下去。 她没杀过人,更没见过血,被鲜血溅满一脸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周围的刺客们虽然早防着她,但终究没想到她能这么快下手,见主子被刺,这些人哪里还忍得住,顾不得其他,纷纷冲了上去,制住姚浅的制住姚浅,去给江含止血的止血。 江含看样子伤得重,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大碍,姚浅毕竟不是杀手,不知道颈动脉究竟要怎么刺才能立刻致死,偏偏这些刺客都是个中老手,很快就给江含止住血,他居然还能慢慢的站了起来。 姚浅被按在地上,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不想落进这样的小人手里,也许还要被用来威胁裴天生,姚浅咬牙握紧了手里沾满鲜血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她从来没有死得这么痛苦过,剧烈的疼痛从最脆弱的脖颈处一阵一阵的连到心尖,血流出来后身上变得很冷,就好像坠入了冰天雪地一样,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努力的眯起眼睛想要看看来人,一双精致的靴子却重重的踩在了她的胸口。 “这个贱人居然敢伤了殿下您……”李芸儿的声音不若平日的甜美,反而带上了一丝尖刻。 姚浅皱着眉在想,真吵啊,然而再吵,一阵一阵的困意还是止不住的袭来,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她死了。 就在姚浅去世当天,江含就发动了兵变,他不知经营了多久,手里竟然握着京畿巡防四分之三的势力,这其中居然还有明面上二皇子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份没想到,短短半日光景,竟然真让他用这些人马控制住了京师之地。 如果西北军没有出现的话。 早在数月之前,西北军进京的时候就得到了陛下暗中的指示,让他们多调配些人马,可以慢慢来,但一定不能走漏风声,裴晋知道这是要变天了,更加谨小慎微,每次只调配数百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忠心的下属,在西北久熬的汉子,对上京畿巡防这帮不是少爷更似少爷的软脚虾,胜算一目了然。 裴天生出去的毫无预兆,裴晋为了皇命也一直没有提醒他,哪怕是暗示,他原本想临到头再和儿子解释这一切,但是没想到这位大皇子殿下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甚至以为控制了天生就是控制了裴家。 其实,裴晋想道,别说是儿子落到他手里,就是他本人落进大皇子手里,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裴天生毕竟是安全回来了,裴晋松了一口气,上下把儿子打量了一遍,见只是皮外伤,也放下了心。 他急着去领军,见裴天生昏迷不醒也不去叫他,临走到门口才道:“天生莽撞不经事,唉,问问少夫人在何处,让她好好照料他几天。” 裴晋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说完少夫人这几个字的时候,裴天生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有气无力的呢喃道:“去,去救她……” 裴晋的脸色变了变,看向车夫,见他目露悲痛之意,顿时犹如雷劈。 一个是一个的贵人,一个是另一个的灾星,这世间为何如此的造化弄人。 裴家没说什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就要抬腿出去,裴天生却忽然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我要去救她!哪怕,哪怕……” 他哽咽了一下,竟然说不下去了。 裴晋静静的听他说完,拂开了裴天生死死扣着他的手,淡淡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等待,二是随我来。 裴晋刚刚背过身,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绝望的仿佛被逼到绝境的呐喊,他的脚步顿了顿。 “无论想杀敌还是旁的什么,跟我来。” 裴天生双目泛着血腥,他死死的往他们来的方向看,忽然站起了身。 他要、报仇。 第48章 鲜衣怒马,红莲铠甲番外 兵变结束,新君继位。大皇子起兵本就匆忙,加上没有料到西北军竟然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被围剿,他原本就受了伤,强撑着一口气想要抢占大局,经此打击,竟然活生生的气死了。 先帝原本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没多久也跟着去了,江越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洗朝堂。 清洗和大皇子有关的一切势力,他不畏惧名声,下手也就更加残忍,然而到了李家这里,却犹豫了很久。 他是要重用裴家的,他并不是大哥那样鼠目寸光的人,只要忠心,兵权无论交到谁的手上都是一样的,那为何不让有能力的人来拿?裴家父子绝对可以撑起这个王朝几十年的太平,但是裴家和李家之间的关系实在剪不断理还乱。他想重用裴家,就绝不能在这样的小事上冷了他们的心,李家要怎么动,需要问过裴家人的意见才行。 裴天生漠然的按着剑站在武将第二位,上朝按理来说是不能带刀剑的,但是他在兵变中救驾有功,被特赐御前带剑的殊荣,一列武将中,独他一人不同。 “李家虽为大皇子余孽,但却是裴帅至亲,朕不想让裴帅为难,不若此事就交给天生去办吧。” 裴天生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臣谢陛下体恤,臣定不负陛下所期。” 江越远远的看了裴天生一眼,见他脸上并无欣喜之意,反倒充满了隐忍的冷意,心中有些奇怪,不过没有多想。 末了,他又想起一事来,看着裴天生道:“朕记得天生还没有娶妻罢,可想娶门好亲事?” 他提起此事其实有些尴尬,不过他的妹妹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提起这位年少的将军,他爱妹心切,总是希望她能得偿所愿的。 裴天生忽然笑了:“陛下,臣前几天丧妻,立誓终身不娶。” 江越愣住,前几天,不就是大皇子谋反那会儿,不,不对,裴天生什么时候娶的妻? 江越为了取信裴家父子,人一直留在雁门关,他的手下也十分机灵,非大事不上报,比起前线战事和大皇子动向,裴天生的冥婚实在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根本没人想到要上报给江越。 朝臣散后,江越才召来心腹询问,问完他自己都呆住了。 “江宁,姚家……” 江越想起那年他微服拜访姚康,偶然见了他家小姐,那一刻的惊艳,竟成诀别。 怜惜很快过去,江越反应过来就皱起了眉头,他把李家的事情交给裴天生去办,原本是存着一份看在裴家面子的份上饶过李家,做一份人情的念头,谁成想内中还有这么一份隐情,人情是送出去了,就不知道送的对不对。 ……当然不对! 李家原本可以靠着和裴家的这份关系逃过一劫,但是谁能想到他们家的女儿胆子这么大,和大皇子一起谋害裴天生? 抄家除族只在一瞬,裴天生让人按照同谋之罪处置李芸儿,秋后处决,对其他的李家人终究还是放过了一马,只除去了他们身上的官爵,抄没家产,五代内子嗣不得入朝为官,并没有落到其他家族男子斩首女子为奴的地步。 这对一个野心勃勃的小家族来说是致命的,前一日他们还做着成为后戚一手遮天的美梦,下一刻连带着家主一起成了庶民,不光这样,五代内的子嗣都不得为官,也就等于断了他们一个家族的青云路。 眼睛都要哭瞎了。 尤其是李芸儿所在的嫡支,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罪人,他们在全族都抬不起头来,可以想见,等回了老家,日子会过的有多么悲惨。 他们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在裴晋的眼皮子底下把消息递到了李氏的手里,李氏顿时就急了,她急的倒不是注定要死的李芸儿,而是她儿子那句终身不娶。 在她看来,她儿子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配得上最好的女子,姚氏再好也已经死了,过上一两年谁还记得?终身不娶这话是能随随便便说出去的吗?日后后悔都来不及! 偏偏裴晋像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在她每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用那种静静的带着些许疲惫的眼神看着她,她本能的觉得,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 李家终究离开了京城,他们离开京城的那天正好是李芸儿行刑的日子,一族的人站在刑场外,看上去个个都恨不能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 李芸儿最怕丢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堂堂李家大小姐就这么被关在囚车里押上刑场,四周的族人们都不是来送她一程的,而是来看她笑话。 头被按在行刑台的一瞬,她甚至在想,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看不到这些人嘲笑她的嘴脸,什么也感觉不到…… 然而一刀落下,她痛的叫都叫不出来,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落在她眼前,她这才发现这和她想的斩首示众不一样! 这是凌迟! 裴天生站在刑场外,眼睁睁的看着行刑台上的女人嘶吼,尖叫,哭喊,他想着,他的媳妇儿自尽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人究竟要有多少勇气,才敢把利刃对准自己? 他做不到,他还有太多的牵挂,所以只能替她看着那些害她的人痛。 李家离开了京城,李氏虽然伤心,但未免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她这些年对娘家掏心掏肺,实在疲惫不堪,但是更让她操心的事情来了。 裴天生拒绝了足足等了他三年妻孝的公主,他是真的在履行他的誓言,终身不娶。 一个男人二十岁不娶妻和三十岁四十岁不娶妻是不一样的,李氏念叨了半辈子,看着儿子马踏边关,看着儿子功成名就,看着儿子军功封侯,却偏偏没有看到他娶妻生子的那天。 李氏的身体差,过了天命之年就有些不好,她去世的那天,还抓着裴天生的手,希望他能听听她的遗命,寻一房亲事,生个儿子。 裴天生叹了口气,说道:“娘亲不喜欢元亭吗?元亭是我侄儿,日后我的爵位,交给他来继承好不好?” 李氏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没一会儿就咽了气。 裴晋立在床前,看着儿子被西北风霜吹的粗糙的面容,终究没有说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他们裴家欠下的债,那就还吧。 第49章 乱世为王 姚浅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果然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里,这次穿越的有些匆忙,她没有付出太多的感情,任务的居然出乎意料的轻松。 系统对她慢慢的解释,这次没有给她任何提示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既定的规律可言,大气运者裴天生本该在他十九岁那年一战封侯,随即被人揭发里通外国,含冤之下陷入重围,生生战死,之后这个世界的气运崩散了很多年,才慢慢的恢复起来。 随着系统的解释,年少的将军提刀杀敌的情景缓缓出现在光圈上方,宛若疯狂的眸子让姚浅一震,乱军中,他最终倒下,血泊里缓缓勾起一抹解脱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等到姚浅心情平复下来,系统才用机械的嗓音赞赏的说道:【你完成了任务】随着机械的嗓音落下,裴天生的身影缓缓浮现在光圈上方,他穿着那身红莲铠甲,长长的盔缨不再高扬,而是顺服的微垂,身后大漠连天。 擦了擦手里的长剑,裴天生似有所觉,抬起头,仿佛能看到姚浅似的,微微的有些怔然。 “元帅,元帅,您看,就在此地扎营如何?”亲兵叫道。 第25节 裴天生点点头:“传令三军,就地扎营,都养足精神,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亲兵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眼里的崇敬半点不似作假。 姚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看着裴天生起身进营帐,眼里有些发酸。 裴天生进营帐的前一刻,忽然抬眼看了看天上的圆月,他有些茫然的想,今天的月亮,和他新婚那一日的好像。 他始终没有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她冥婚进门,对着他的衣冠,他冥婚送她,抱着她的尸身,或许那年,不见最好。 都说他是她的灾星,若是当初不曾相遇,她是不是还安稳的活在某个地方,嫁得良人,儿孙满堂?若是这样,他早就该死在那年回乡的路上。 “元帅?” 裴天生醒过神,发觉自己还站在营帐门口,笑了笑,“只是想起了些往事……无事,你去吧。” 裴天生抬脚进了营帐。 他记得,她喜欢英雄,那他就做英雄吧,做直到他死去,也会被传颂千年的英雄。这样或许某一日,她转生来世,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即使不记得,也会有些触动。 这样就够了,永生永世,再不相遇,这是最好的结局。 姚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没有付出什么,却心疼的难受,甚至落泪,只是这里只有她自己,没有陈漠,没有爹爹,没有裴天生,没人会心疼她,替她擦干眼泪。 系统仿佛很能理解她,它顿了顿,用机械的语气说道:【宿主的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及时的缓解,经过小组讨论决定,下个任务暂时取消,宿主可以自行选择世界游玩】姚浅顿了顿,说道:“不用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系统沉默了一瞬,整个负责小组也沉默了一瞬,过了一会儿,系统才慢慢的说道:【开始投放世界,宿主资料接收中】姚浅闭上了眼睛,开始接收下一个世界的资料。 出乎意料的是,下一个世界比她想象的要简单的多,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名叫赵拓,是个街头混混,她的身份是赵拓自小捡来养的童养媳,她要做的是让他安安稳稳的找份工,在五年后的动乱里不要去参军打仗。 不用攻略,只是让一个混混安心做工,这实在有些简单的过头了,姚浅奇怪的睁开眼睛。 系统咳了咳,它把另外一份资料也传输进了姚浅的脑海。 宁朝末年,君王昏庸,各路反王四起,赵拓参军后投了反王中势力最强的姚楚,后来借着姚楚的势又自成一脉,经营多年,联合姚楚以及另外的反王推翻了显朝的统治,在这之后,他吞并了多家反王势力,和姚楚互为犄角之势,一争就是一辈子。 系统有些尴尬,姚楚是注定要开国的帝星,身负帝王之命,赵拓却是天命的大气运者,只手改天换地。一个世界两个天命者,一般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乱世里自然都想要江山,两龙相争,互不相让,有时东风压倒西风,有时西风压倒东风,历史的不确定导致了时空的极度不稳定。帝命是改不了的,大气运者却有天道赐予的无限可能,所以他们能改变的只有赵拓。 看完这份资料,姚浅整个人都石化了。 一个混混居然是未来的皇帝,她要做的是让未来的皇帝放弃皇位,安心的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城里做工? 系统有些无奈,这就是小组开会讨论想让姚浅调整一下心理再去做任务的原因,这个世界看着简单,其实难度五星,这是两国争霸的时代,两方霸主谁不是一时枭雄?曾有许多不法穿越者想要浑水摸鱼,去骗取姚楚的龙气和赵拓的气运,无一例外被这两个人玩得团团转,骨头渣子都被吃干净了! 官方的系统能做到的只是安排合理的不会被怀疑的身份,实际上还是要靠宿主本身。 姚浅深吸一口气,她没有拒绝,这个任务虽然很难,让她庆幸的是这次她不用去欺骗别人的感情,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大宁开国四百年,国祚将尽,妖孽横生,哀鸿遍野,各路反王纷纷起兵。 天狼城是个例外。 这座小小的城池坐落在大宁边境靠近异族的地方,许多年前,曾有一位称号天狼的将军力驱异族,在西北建立起了这座城,后来这里繁荣过一阵,前几任帝王横征暴敛,又渐渐破落。 异族早就被灭,更远一点的西北,高鼻深目,还穿着野兽皮毛的野人们连靠近一点都不敢,原本代表着镇守的天狼城早就变得无关紧要。 也正是因为这里的破落和无关紧要,反而成了乱世里的一片净土,连带着周围的乡镇都安逸起来。 姚浅是被打醒的,她手里还操着一把破烂的扫帚,好几个人围着她,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凶神恶煞,她握了握手里的扫帚,来不及多想,避开了迎面挥来的巴掌,一扫帚敲在来人的头上。 “你们家男人都死光了是不是,要你来出头?小丫头片子,把赵拓给我叫出来!”一个系着短布围裙的中年妇人恶狠狠的说道。 “对,对!叫出来!” 一个人附和道,他手里拿着把锄头。 “敢偷我三娘的鸡,看今天不把他打得吐出来不可!” “还有我爹藏在树底下的钱袋子!交出来!” 姚浅咬牙,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不说穿越后都是不愁吃穿的人家,就是她原本的世界,她也是小康人家长大,虽说父母双亡,遗产却不算小数,被人指着鼻子上门要债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该说这个赵拓,果然是混混吗? “他不在家,你们来找我有什么用?”姚浅深吸一口气,想和这些人讲道理,“不如这样,你们一人立个字据,等他回来……” “黄毛丫头,你识字?”那自称三娘的中年妇人冷笑。 姚浅愣了,她,她是识字的,但是这身体的人设,大概,也许,是个文盲…… 懒得再和她废话,两个人一把推开姚浅,朝屋子里奔去,可以看出来赵拓家里实在很穷,只有两间屋,掀开破破烂烂的帘子,藏没藏人一览无余。 姚浅原本以为是没人的,但是里屋的帘子一掀开,床上居然躺了个人。 几个人兴奋的冲了进去,一把掀了被褥,姚浅也被挤了进去,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床上的男子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他的相貌生得实在俊美,即使带着病容,也完美的不可思议。 赵拓,竟然生得这么好看? 不过很快,几个要债的就打破了姚浅的胡思乱想,三娘惊叫道:“你,你竟然偷人!” 姚浅“啊”了一声,见众人的脸色诡异,顿时反应过来,床上的人并不是赵拓。 被三娘的大嗓门吵到,那脸色苍白的男子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却没有醒来。 姚浅在众人诡异的注视下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自己也还懵着呢。直到现在她这才知道,为什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会拿着扫帚抵着门不让这些人进来,因为她藏了个男人啊! 不确定系统到底给她挖了什么坑,姚浅眼睛一转,说道:“你们误会了,这是我娘家兄长,过来借住一段时间,你们看,他病的很严重,赵拓早就跑了,就是逼死我也找不出人来给你们啊。” 众人原本是不信的,但是目光在姚浅和那脸色苍白的男人脸上扫了扫,居然都有些相信。 这一世的姚浅,依然生得很好看,即使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因为长期吃不饱看上去脸色发黄,五官底子还是在那里,美的容貌都是相通的,姚浅几世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举手投足间和旁人都不同,床上的男人也是,即使闭着眼睛都能看出几分气度来,这些乡民并不懂什么叫上位者的气质,只是心里觉得像,看上去就有那么几分相似了。 这屋子藏不得人,众人看着床上男子一脸的苍白死气也都有些害怕,生怕这人醒过来,一口气没上来死了,他们还要吃官司,没一会儿就都散了个干净。 第50章 乱世为王 人都走光了,姚浅松了一口气,发觉自己手上除了扫帚,还握着几道干净的布条,她心中一动,解开床上男人的衣襟,果然见他身上数道包扎好的伤口,即使包扎好,还是有些许鲜血渗透了出来,这哪里是病了,分明是重伤在身。 姚浅皱眉,她不会治病,第一反应就是去请大夫,但是这家徒四壁的样子,想来也是请不起的。 正在踌躇之间,一道轻轻巧巧的声响落在外间,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哟,人都走啦?我回来的正是时……” 帘子一掀开,少年的表情就僵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姚浅,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这人哪来的,放我床上干嘛?” 姚浅朝来人看去,见是一个布衣的少年,他五官只是寻常俊美,一双明眸亮眼却十分特别,浑身上下透着难言的痞气。 姚浅试探着说道:“赵拓?” 赵拓黑着脸:“叫我也没用,这个人是哪捡来的?赶紧扔出去!” 生气归生气,他倒是心细,知道这男人一脸死气的躺在床上,不可能是偷人的汉子。 姚浅犹豫了一下,看这男人的样子,要是就这么被丢出去,家里人又没有及时找到的话,非得死在外面不可,她说道:“我见他实在可怜……” 赵拓拧起眉头靠近,打量了这男人一会儿,对姚浅说道:“人哪儿捡的?是不是从东边顺着水过来的?” 姚浅哪里知道人是哪来的,她含糊了一句,被赵拓当成了默认,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东边是雁门关,那帮反王最多打到那里,前不久雁门关刚刚被姚军打下来,无数的尸体被丢进大漠里,但也不是没有传说有人遇到了龙卷风,被吹来这里的。 赵拓虽然是混混,但这里混那里混,有些见识,这男人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虽然穿了他的衣服,但是那气质……等等等等!穿了他的衣服? 赵拓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你拿我的衣服给他穿……你竟然给他穿衣服?” 姚浅被吓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我……是他,对,是他自己穿的!” 赵拓哼了一声,见姚浅紧张的话都说不周全,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瞧这个人不一般,等他醒了我问问,没准救了他,还能发笔财。” 姚浅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说道:“他伤的很重,我想说是不是请个大夫来……” 赵拓瞥她一眼,凉凉的说道:“没跟你说过吗,家里没钱了,明天我要跟人上街讨饭了。” 姚浅张了张嘴,“啊”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难受,小时候姥姥经常说她是享福的命,不知道是不是应验了,几世为人,她还从来没面对过这样的境地。 见她脸色,赵拓忽然笑了一下:“骗你的,还讨饭,我宁愿去偷去抢。” 姚浅小声说道:“我明天去找份工,总能过日子的。” 她不会旁的,倒是喜欢自己做点心,偶尔做做菜,裴天生每次都能吃光一桌子,他是京城最挑剔的纨绔,连他都赞不绝口,起码,她也能当个厨娘吧? 赵拓受不了她这个语气,好像他多没用似的,其实他很聪明,脑子灵光得很,只要肯花心思,多的是地方收他,但是他没办法想象自己去给人做事,给别人当长工,被人呼来喝去的样子,虽然他知道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不用找大夫了,他只是伤口失血过多,人也没发烧,熬过这几天,吃点好的就成。” 赵拓探了探男人的脉搏,他曾经在药房当过一阵的学徒混饭吃,没两年反而比积年的老大夫会看病,揭穿了两回这老大夫开错药之后,他就被赶出来了。 姚浅踌躇了一下,见赵拓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究没问刚才那些人的事情。 她转去了外间,厨房是连着的,边上一个简单的灶台,姚浅打开了米缸,里面只剩下一个底子,估计还够他们三个人吃上十来天。 没有菜,灶台上用碗扣着一盘软塌塌的野菜,看着就让人倒胃口的颜色,除此之外,墙上还挂着半边不知道风干了多久的猪头。 赵拓掀开帘子,也看到了这情景,他摸了摸鼻子:“我明天就去买米,你把中午的菜给我热热吧,这个人没醒,醒了也只能先喝粥,不管他。” 姚浅点头,灶台大锅上还剩着几锅铲饭,看上去是特意给赵拓留的,她正要热饭,看着灶台愣了。 她给裴天生做点心,和面都是侍女代劳,她只要负责调馅料,再捏个花样子,放进蒸笼里,做菜的食材也都是小厨房事先备下的,她每次去都是热灶,根本没见过怎么生火。 姚浅蹲下来,研究了一会儿,拿起打火石,打了半天,两只小手磨的通红,也只打出一点火星。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过了打火石,赵拓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她的身边,那双明眸不耐的瞥她一眼:“差点忘了,你不会。” 姚浅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看着赵拓熟练的生火添柴,把野菜拨进锅,倒上水,煮了一锅野菜粥。 饭不多,粥也不多,赵拓给自己盛了小半碗,把另外一碗满满当当的给了姚浅,口中却道:“这世道,要不是跟着我,像你这样什么也不会做的蠢丫头,早就饿死了。” 姚浅端着粥,小心的看了看赵拓,忽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坏了。 赵拓捏了捏姚浅没有一丝肉的脸蛋,拧着眉:“豆芽菜似的,看着就没福气,什么时候能长胖一点。” 姚浅被捏了脸,半边脸有些红,从赵拓的角度看倒像是忽然被捏脸有些害羞似的,他不知怎的也有些脸热起来,连忙端起粥碗掩饰。 吃完饭,姚浅抢着去收拾碗筷,赵拓倒没拦着,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里间。 天黑的早,油灯贵,赵拓就点了一盏,看着黑洞洞的,姚浅有些害怕,想要早点睡,这才发觉,家里只有两张床,都在里间,赵拓的床被那个捡来的男人占了,此刻他正端着油灯坐在她的床上,慢慢的解着衣带。 赵拓生的只是寻常俊美,那双明眸却是绝色,暗夜里仿佛透着光亮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去追寻。 姚浅愣了愣,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双眸子有些奇怪的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明天把他弄到这张床上去吧,我的床大一点,两个人足够了。”赵拓皱着眉,“真是,自己都养不活还找个麻烦回来。” 第26节 这会儿天气有些凉,赵拓解了衣服,打了个寒颤就进了被窝,见姚浅还呆愣着,以为她是害羞,好笑道:“小丫头片子,我还对你做什么不成?赶紧的,上床睡觉。” 姚浅无奈,好在只是睡一张床,赵拓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会毛手毛脚的人,她解了外衣,窝进被褥里,磨蹭了一下,才慢慢的把里面的中单脱掉,贴着里侧,尽量离赵拓远一些。 赵拓开始没在意,床小,被褥也不大,姚浅这一背对就让他有些放不开手脚,被冻了几下,他只好转过身靠近了些。 背后一个散发着热气的物体贴上,姚浅顿时就僵硬了,发觉赵拓只是虚虚的靠着她,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枕着枕头闭上了眼睛。 枕头上有一股淡淡的中草药的清香,大概是药枕,姚浅很快就睡着了,赵拓磨蹭了一会儿,也睡了。 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平静,对面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习武之人夜视不在话下,打量了一下四周,姚楚缓缓长出一口气。 朝廷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他安置在这样的地方,还给他处理伤口,盖上被褥,边边角角都仔细的掖好,他这是被人给救了。 解开衣襟,上面几道蝴蝶结,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安睡的姚浅脸庞上,大概是她救了他,他昏迷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过她对人解释。 姚楚按了按伤口,脸色又是一白,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不致命,但是短时间想要恢复不太可能。 他不知道雁门关究竟怎么样了,那时候情况紧急,前后都是追兵,他又受了伤,只能改换了平民装束,尽量往有人烟的地方跑,后来他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他那号称举世无双的千里马,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 若是子然他们拿下了雁门关还好,若是失败……姚楚眯了眯眼睛。 姚浅睡的不太安稳,她习惯了一个人睡,尤其赵拓是个不顾人的,他喜欢伸一条腿翘在高处,一个人睡翘在被褥上,两个人睡就翘在姚浅腿上,怎么挣扎他都能在睡梦之中又找回来,继续翘着那条腿。 瘦弱的小姑娘和高大的少年郎,怎么看都有些可怜,姚楚挑了挑眉,把床头的药膏盖子一掷,正打在赵拓脖颈处,赵拓立刻就不动了,翘起的那条腿也落了下去。 姚浅睡梦中拧起的眉头渐渐平复,姚楚看着,不知怎么的就生起了一股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平静之感。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姚楚笑了笑,这世道哪来的安稳,所谓的安稳,不过是蝼蚁偷生罢了。 第51章 乱世为王 四方镇是座不大不小的城镇,长久的平静造成了这里安逸的氛围,清晨的雾气笼罩下,别有一股宁静之感。 赵拓起的很早,也不知道他当初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自己都养不活,还捡回来一个小麻烦,现在小麻烦又给他捡回来一个大麻烦,要是这人真的是雁门关来的,那就是麻烦中的麻烦,即使不关注时事,他也知道,朝廷的兵被打退,姚军占了雁门关。 赵拓打量了一下床榻上的男人,眉头越皱越深,在他眼里,反王就是农夫造反,手底下的人大概也一样,这男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了半辈子的,是朝廷的人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寻思是不是在姚浅醒来之前把这个人拖出去扔了,或者……直接杀掉。 姚楚对人的杀意再敏感不过,几乎是在赵拓对他产生杀意的一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刚刚漫上的睡意一扫而空,睁开眼,警惕的看着赵拓。 不知为何,他一见这少年就打心底厌恶,赵拓也是同感,刚一对上姚楚波澜不惊的眸子,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赵拓叼了根干草,对着姚楚懒洋洋的笑:“这位……军爷?” 姚楚道:“蒙你二位相救了,在下楚尧,被仇家追杀至此,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见他避开了自己的问话,赵拓心头一动,知道自己的猜测大概对了几分,不过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这里是四方镇,隔壁是天狼城,军爷是雁门关来的吧?听说前不久那边打仗,这阵经常有尸体顺着水过来,这活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姚楚狭长的眸子微眯,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个滑不溜手的,他反倒安心不少,钱债总是比人情债简单的,真遇见不图回报的好心人,他反而要头疼。 “雁门关如今怎么样了?放心,我必不会亏待于你。”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赵拓似笑非笑的叼着干草,故意拉长了声音:“是……朝廷的兵马,败了。” 姚楚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这让赵拓有些失望,不过这也能说明这人不是一般人,他脑子转了转,说道:“你这伤不轻,这里缺医少药的,至少要熬上一个月才能下床,我不白做事,你能给多少报酬?” 知道了情况,姚楚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同,他沉声说道:“你去雁门关报信,找一个叫杜方的军师,把这个交给他,说我在这里,想要多少报酬都可以。” 见姚楚从脖颈上摘下一方白玉龙凤佩,赵拓眸子微缩,他却没有表现出来,知道自己猜测错误,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朝廷的人,而是姚军的人,他笑了笑,试探着道:“这玉……看着好生值钱,你不怕我拿着跑了?” “这白玉能让你得一时富贵,我能给你一世富贵,怎么选,看你自己。” 姚楚微微的笑道,眸子里满是笃定的意味。 赵拓也笑了,一脚翘在姚楚的床沿,居高临下的说道:“老子不去!” 姚楚的脸有些僵。 赵拓说道:“第一我不知道你这小白脸说的是不是实话,第二就算是实话,你也不能保证你的人会不会为了不走漏消息杀我灭口,第三……雁门关来回一趟小半个月,老子媳妇儿就这么留在这里伺候你?你安心老子不安心。在这儿呆着吧,你伤好了自己走。” 姚楚顺着赵拓的视线落在了熟睡的小姑娘身上,他原本想沉着脸说句胡闹,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对一个乡野村姑动心思,然而视线一落,他发觉这个小姑娘生得确实好看,除了面黄肌瘦一些,和他平日里见的那些所谓美人比,还多了一股温婉娴静的气质。 赵拓拧着眉头,上前一步,挡住了姚楚的视线,“看什么看?这是老子的媳妇儿!” 姚楚被他这防贼的眼神看着,反倒升起一股逆反心理来,他挑了挑眉:“我见这姑娘还是未嫁之身,还以为是小兄弟的妹妹,冒犯了。” 说到妹妹这两个字,姚楚的眼睛暗了暗,他出身前朝大族吴兴姚氏,但是先帝无道,听信奸人谗言,抄没姚氏全族,五代内男丁皆斩,女眷充官奴,里面也包括他刚刚九岁的妹妹,他被家将护卫着逃了出来,这些年他不断寻找曾经的族人,然而一无所获。 赵拓脸黑了,他已经十九岁了,早几年多的是人愿意给他保媒拉纤,但是不知道他抽了哪门子的疯,乱民堆里看这个蠢丫头生的好看,把她领回家养着,这一等就是四五年,自己饿着也没让她饿着,到现在连水都不会烧,饭是他做的,衣服是他缝的,今天头一回洗碗,养大小姐都没这么费劲! 关键是他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蠢丫头的天葵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转过年都要十五了,别家像她这么大的,孩子都生了。 “童养媳不成吗?她是老子养大的,就该给老子当媳妇儿!” 赵拓的声音大了一点,姚楚听得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这个小姑娘救了他,听这少年的口风,她应当是家中遇到了什么变故,只能依附于他,这少年在他看来喜怒无常,不是良人,尤其是他的语气……姚楚拧起眉头,再次压抑下打死这少年的欲望。 赵拓的声音大,姚浅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到两个大男人和自己同处一室,顿时吓得清醒了,她起身的时候被子滑落,露出轻薄的亵衣来。 赵拓黑着脸把被子给她盖上,抬手敲了她额头一记:“傻不愣登的,给别人看去身子,当心我不要你。” 姚浅眨了眨眼睛,看着赵拓寻了钉子来,敲敲打打一阵,找了件破旧的床单,在两张床之间隔出一个临时的帘子。 这赵拓,十项全能啊? 看去了小姑娘穿着亵衣的模样,姚楚原本有些尴尬,并不想出声的,但是他的肚子替他出了声。 赵拓正拉着帘子,不防听见这咕咕的声音,脸就是一僵,他回身看着姚楚,半晌才道:“那个,你身上有钱没有?” 姚楚表示没有,身为一方反王,他出行的时候大军开路,微服也有侍从在侧,就这样了,他还能从兜里掏出两文钱买个包子,这像话吗? 赵拓摇摇头,说道:“你这情况只能先喝几天粥,要是有钱的话我还能给你整几只鸡熬点汤补补,没钱我也没法子了,养着吧。” 姚浅迅速的把衣服穿整齐,听见了赵拓这话,顿时不出声了,生怕惹得他不耐烦,把这个人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见姚浅衣服穿好了,赵拓也不再挂着那面可笑的床单帘子,他给姚楚端了碗白粥过来,又把一筐的脏衣服连带姚楚穿来的血衣收拾好,姚浅以为他会让她去洗衣服,没成想赵拓把血衣往衣服堆里按了按,把手里的床单盖上去,对她说道:“我去河边洗衣服,你好好在家,锅里有粥。” 明眸瞥一眼姚楚:“别跟他说话。” 姚浅“啊”了一声,使劲点点头,看着赵拓仿佛在看一尊发着光的大佛。 这个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真的很会照顾人呢,姚浅眨了眨眼睛,要是他能正正经经的找一份工作,会有很多姑娘愿意嫁给他的吧? 姚浅曾经粗略的看过赵拓的一生,因为有个真正的帝星和他相争,即使是大气运者,胜负也是五五开的,那些结局里有的是他登临帝位,有的是他沦为阶下囚,有的是他出师未捷身先死,有的是他脚踏帝星坐龙庭。 她不知道比起在这个小城镇过一辈子安逸的生活,是不是天下共主更加吸引赵拓,但是他真的不能再和姚楚争下去了,时空不稳的后果很严重,他有大气运,无论做什么都能出头,姚楚的帝命却是一条道走到黑,谁和他争都不成。 姚浅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和一个小姑娘共处一室,姚楚有些尴尬,这毕竟是人家家里,他又不好让她出去,只能轻咳一声,算做提醒。 姚浅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洗漱,把外间的柳条青盐给他取了一份。 姚楚惊讶于她的细心,不免多看了几眼,随即摇头失笑,生得好看不假,却是一团孩子气,哪里像那些或是爱慕他,或是别有用心的女子,她更像是……妹妹。 姚楚的心难得的软了软,轻声对姚浅说道:“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姚浅眨了眨眼睛,她没听赵拓叫过自己的名字,不过她每一世叫的都是自己原本的名字,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才对。 “姚浅。”她想了想,说道:“这是我本来的名字,我家里人叫我姚……” 她没说完自己就愣了,她哪来的家里人呢?没人会宠溺又无奈的唤她一句姚儿了。 姚楚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姚浅,张了张嘴,“吴兴姚氏的姚,清水浅浅的浅?” 姚浅不知道什么是吴兴姚氏,但是她本能的感觉这个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她不着痕迹的想要后退一点,却被姚楚一把握住肩膀,死死的按住。 “好姑娘,告诉我,你多大了?”他颤着声音道。 第52章 乱世为王 姚浅被他死死的扣住,一头雾水,她哪里知道自己多大,这个身份是系统给的,问她还不如去问赵拓。 见她茫然,姚楚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一把扯开了姚浅的衣襟。 扯开衣襟还不够,他抬手就要朝那贴身的亵衣去,姚浅被吓住了,她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一言不合就撕衣服要闹哪样! 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帘子被掀开,赵拓目眦欲裂,上去就把姚浅拉到身后,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轻薄的亵衣被大力扯开,露出一片白皙的缩骨和半边小笼包,两个人都僵硬了一下,姚浅羞愤的哭了出来,护住胸前,跑了出去。 赵拓的眼睛都红了,媳妇儿的身子连他自己都没看过,竟然被这个混蛋捷足先登! “娘的,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不姓赵!”赵拓红着眼睛扑了上去,一拳砸在姚楚的脸上。 拳头落在脸上,身上,姚楚却只想笑,他的笑声开始是低低的,随即越放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大笑出声。 他的小妹,左胸上有一道蝴蝶形状的胎记,小时候他曾经见过许多次,那形状就算是做梦的时候他也勾画得出来。 他找到妹妹了,老天待他何其不薄,她没有流落到污浊不堪之地,她的眸子仍然像小时那样清澈,这个乱世没有带给她太多的伤痛,这样很好。 姚楚连带着对这个照顾了妹妹许久的混混,目光都柔和不少。 赵拓被他看的浑身发毛,火气上来,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伤处,姚楚脸色微微发白,却没有还手。 “抱歉,我刚刚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姚楚沉声说道。 赵拓的拳头顿时停滞了一瞬,随即就是一阵怒意涌上,他死死的扼住姚楚的脖颈,冷声道:“看我媳妇儿的身子,确认你的事情?” 姚楚被他一口一个媳妇儿说的心烦,他手下年轻俊彦不计其数,根本不会把妹妹嫁给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混混,喝道:“够了,等我的人寻来,我许你娇妻美妾,一生荣华富贵,童养媳的事情,不要再提。” 赵拓几乎给他气笑了:“你们这些大人物的脑子里是不是都装满了狗屎?我的媳妇儿!我的!哪怕你拿皇帝老子的女儿跟我换呢!” 姚楚拧起眉头,深吸一口气,要是赵拓就这么同意了,他反倒看不起他,他不同意,虽然有些麻烦,他还是有些高兴的。这说明他的妹妹在别人看来并不是草芥一般,可以随随便便说换就换。 赵拓见姚楚那张俊美至极的面容上仿佛开了染坊般,顿时解气了些,他也怕就这么把人打死了,扼着姚楚的脖颈,一字一句道:“给我放老实点,要不然,拼着你那点报酬老子不要了,也要杀了你。” 姚楚看着赵拓,眉心皱紧,他朝外面看了看,说道:“姚儿刚刚跑出去了,你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赵拓咬牙:“姚儿……她竟然连名字都告诉你了?” 姚楚看着赵拓的黑沉的脸色,担心他会给妹妹造成麻烦,现下他受了伤,轻易不能动用武力,但他又不想让眼前这混混知道他和妹妹的关系,免得他做出什么事情来,毁了妹妹的名节,只道:“是我问的,方才的事情,抱歉。” 这话,竟然是默认自己是个登徒子了。 赵拓死死的看他一眼,冷声道:“收起你的那些心思,你也不想被人知道,堂堂吴兴王,是个见色起意的色中饿鬼吧?” 姚楚眸子一沉,看向赵拓,他倒是小看这个混混了。 赵拓还保持着那副表情,心却已经沉了下去,救这个人,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刚刚怒极,那么对他,若是他找到了部下,反过来杀了他,强占了他媳妇儿要怎么办?可要是就这么杀了他,被人查出来,他到底还是难逃一死。 第27节 赵拓的眸子明明灭灭,每次遇到事情,他总是会转过无数念头,把最好的最坏的结局都想清楚,想明白,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了。 姚楚怎么看不出来他的顾虑?他想了想,说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必定不安心,不如这样,你我立个字据,我保证不会杀你,除非你冒犯了我的底线。” 赵拓冷笑:“你的底线?我媳妇儿就是我的底线,你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你?” 姚楚深吸一口气,不想和赵拓争辩这些,他说道:“这些事情我们日后再说,姚儿跑出去,我真的很担心。” 赵拓冷着俊脸:“不用你操心。” 他说完,掀了帘子走了出去,脚步急匆匆的,想来也是很担心的。 姚楚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他只要一想到这次因祸得福找到了妹妹的事情就开心,越想越忍不住想笑,不防扯动了被赵拓弄裂的伤口,“嘶”了一声,他的眸光沉了沉,心道,绝对,不能把妹妹许给这种人。 喜怒无常是小事,心思多不是坏事,但一个心思多又喜怒无常的人,绝不是能共度一生的良人。他的妹妹前半生已经吃尽了苦头,他不想让她余下的人生还要面对折磨,他会为她寻一个世上最好的夫君,让她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姚浅这辈子没遇见过这种事情,还是在两个男人面前差点走光,她羞愤欲绝,简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对那个自称楚尧的登徒子更是恨极,她一时冲动跑了出去,没多久就发觉……她根本不认识路。 天狼城坐落在大漠一处绿洲中,四方镇自然也在其中,赵家住的偏远,正在一处林子的边缘地带,姚浅方向一转,根本不记得自己来的时候走的什么路了。 清晨的林子还带着雾气,隔四五步就看不清楚了,看上去越发幽深神秘,偶尔有鸟叫声传来,却让人更加发毛,姚浅脚下一软,随即脚踝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跌落下来,一看,竟然是个半锈的捕兽夹,鲜红的血漫上了小腿。 姚浅使劲拨弄着那个捕兽夹,想要把自己的脚解救出来,然而不得其法,越陷越深,她甚至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被夹断了,麻木的没有知觉。 远远的传来赵拓的呼唤,姚浅差点没感动的哭出声来,连忙大声的回应,不一会儿,赵拓喘着气到了,见到姚浅脚上的捕兽夹,他忽然露出了一副坑爹的表情。 “你是狍子吗?那么大个捕兽夹看不见?”赵拓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喝道。 姚浅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表示自己真的很疼。 赵拓叹气,从地上捡了根细细的硬木树枝,蹲下,三下五除二的解开捕兽夹,他小心的掀开姚浅的裤腿,察看了一下伤口,顿时一脸头疼。 骨头没断,但至少是骨裂,没有三五个月根本好不了,他原先想惹不起他们躲得起,他带着她走的远远的,但是这情况,那个混蛋好了她都好不了啊! 赵拓先给姚浅擦了擦带着锈迹的鲜血,撕开一截里衣的袖子,给她包扎好,他原本想背着她回去,但是手伸出去,不知为何转了个弯,变成了仰面抱起的姿势。 他这一处理,原本开始麻木的伤口又重新疼痛起来,姚浅疼得脸色发白,却想起了刚才的事情,羞愤的无以复加,把脸埋进赵拓的胸口。 赵拓顿了顿,说道:“没事了,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等他伤好,我就赶他走,不怕啊。” 姚浅小声说道:“不如问问他家住在哪儿,通知他家里,让他家里人带走他吧……不想见到他了。” 赵拓的眸子暗了暗,摸了摸姚浅的头,眉心却拧了起来。 冷静下来之后,他倒是有些怀疑了,吴兴王的名头在各路反王中很响,想来见过的美人无数,他还受着伤,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急色到这种程度,何况不是他贬低自家的丫头,除了脸好看一些,就是个豆芽菜,要前面没前面,要后面没后面,真的会有人对她起心思? 那人说他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确认什么事情需要脱衣服? 赵拓的脑子飞速转动,他忽然问道:“你……胸前背上可有什么印记?痣,伤疤,胎记?” 姚浅方才捂着胸口跑出去,一低头确实在胸前看到了一块粉红色的蝴蝶胎记,她不知道赵拓为什么要问这个,还是小声的回答了,赵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是在逃难的人群里捡到姚浅的,那时候她一脸茫然的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人,有两个一脸风尘气的老女人在哄着她走,他混迹市井多年,怎么看不出来她们做的什么勾当?也没多想,他自称是这丫头的兄长寻了过来,把两个人吓走,没想到一脸茫然的小姑娘听到哥哥两个字顿时就抱着他的腿不肯放他走了,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见她生的好看,还有缘分,就把人带回了家。 现在想想,哪里是有缘分,分明是这个蠢丫头认错了人。 吴兴王姚楚……姚浅,姚…… 赵拓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就算是,哪怕那人真的是蠢丫头的哥哥,他还怕了他不成?人是他养大的,自然是他的! 第53章 乱世为王 见妹妹被那个混混抱回来,姚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憋闷,要不是他受了伤,他今天就可以带走妹妹,好好的照顾她,补偿她,哪里还需要在这里和一个混混纠缠不休! 赵拓冷静了,看着姚楚的眼神也平静了许多,他的眸子是脸上最出彩的一笔,即使是姚楚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看上去并不是久居人下之辈。 聪明的年轻人总是有着无限的可能,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这话不是说说而已,但是姚楚一向信奉把威胁掐灭在源头,他不欺少年穷,只会斩尽杀绝。 拿不准妹妹对这混混究竟是什么态度,姚楚只能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 “她受伤了?”眼尖的注意到姚浅渗出了血迹的小腿,姚楚拧起眉头。 赵拓硬邦邦的说道:“林子里捕兽夹弄的,只是骨裂,不会影响日后走路。” 姚楚瞥见姚浅裤腿上蹭上的锈迹,顿时变了脸色:“锈……万一得金疮痉了怎么办?快!快带她去雁门关!我那里有最好的大夫。” 赵拓脸色一变,这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军中容易得金疮痉,平民人家却不容易接触到这些,所以他也没注意,那捕兽夹在林子里天长日久,锈迹斑斑,方才他处理伤口时还见到鲜血沾着铁锈。 若真得了金疮痉,铁打的汉子也要从鬼门关过一遭,更别说是姚浅这样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了。 姚浅一见那刚才扯她衣衫的男人就生气,见他还腆着脸来关心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呛道:“死了也不用你管!” 何况她来是完成任务的,在这之前,系统怎么可能让她死? 姚楚随即想起来,她大概是误会了他刚才的举动,有心想要解释,却见赵拓硬邦邦的站着,顿时黑了脸。 赵拓想了很久,金疮痉的确需要及早治疗,不能拖延,何况他知道,这人八成就是他媳妇儿的亲哥哥,总不会害她,哪怕这个大舅子瞧不上他,最多他走就是了,只要人活着,他总能再把人抢回来的。 雁门关离四方镇并不算远,骑马只需要三天,走路需要十几天,金疮痉又称七日风,万一真得了,等他们赶到雁门关,是决计来不及的,赵拓咬牙:“我去雇辆马车,差不多五天能到,你……” 他看了看姚楚,知道这一去,身家性命全在他的手里,他握了握拳:“送你们到地方,我,我会离开的。” 姚浅呆了呆,“赵拓……” 赵拓明眸微沉,摸了摸姚浅的脸颊,瞥一眼姚楚:“让他跟你解释,我去雇车。” 他起身,从窗台一块砖头底下取出几串铜钱并几个碎银锭,转身掀了帘子出去了。 姚浅看着姚楚,目露警惕,她的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但是她并不确定,只是道:“你……” 姚楚定定的看着她,沉声说道:“你胸前有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左臀上还有一颗蓝色小痣,可是?” 姚浅脸都绿了,虽然确认了一点她的猜测,但是兄弟你到底要不要用这么正经的语气把这话说出来啊! 以为姚浅的变脸是默认,姚楚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姚儿,哥哥总算找到你了。” “你那年九岁,应该记事了,哥哥没死,哥哥逃出去了,这么多年,哥哥一直在找你。” “以后让哥哥来照顾你,好吗?” 姚浅是要看着赵拓,让他不要当皇帝的人,这个哥哥来的莫名其妙,她怎么可能跟他走!所以她当即摇摇头:“我要跟着赵拓的。” 姚楚脸僵了,他就知道那个混混不是好人!十三四的小姑娘,知道什么叫跟着男人? 他压下心中的火气,尽量温柔的说道:“哥哥知道他照顾你很久了,哥哥会补偿他的,所以,不需要你以身相许,知道吗?” 他强撑着起身,大手落在了姚浅的发顶,用那种温柔的能吓死三军的语气继续说道:“你是我吴兴姚氏的大小姐,吴兴王的妹妹,配得上世上最好的男儿。” 这并不是大话,他从吴兴一路打到雁门关,百余战役从无败绩,不到六年,整个大宁五分之三的土地都落进了他的手里,剩下的二分,才是宁朝残部与各路反王。 听到吴兴王三个字的瞬间,姚浅整个人都僵硬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和赵拓争夺天下的姚楚,反王称号就是吴兴王。 excuse 嘎?她是姚楚的妹妹?这个世界简直玄幻了。 见姚浅不说话,姚楚叹了口气,以为她还是不肯舍下那小混混,摇摇头说道:“罢了,先不提此事,我们赶紧回去,你的伤要紧。” 姚浅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我还能回来吗?我想和赵拓一直住在这里。” 姚楚的眉心皱了起来,那混混在妹妹心里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赵拓站在门口,握了握拳。 无论过去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他一直没有忘记在这个冬日的清晨,他站在破旧的小屋前,那交织着自卑,羞耻,甜蜜与苦涩的心绪。 年少的枭雄心里住进了第一个野望,总有一天,他要从这个强大的男人手里抢回本该属于他的人。 一路无话。 马车行了四日,第五日中午,终于到了雁门关下,姚楚掀开马车帘,见那城墙上挂着的果然是他的王旗,眸子微暗。 姚浅受了伤,颠簸几日,半夜里才睡下,此刻正在熟睡。 姚楚声音压低一些,对赵拓道:“不必进去了,那里守城门的校尉叫李故,把我的玉佩给他。” 赵拓瞥他一眼,接过玉佩,下了马车。 姚浅的伤势不太好,伤口也许是真的感染了,颜色发黑,赵拓给她用了药,依然不见好,姚楚每日看着那巴掌大一点的伤口,比自己身上数不清的刀伤箭洞还要揪心。 赵拓很快就回来了,那名叫李故的城门官跟在他身后,脸上露出惊喜又紧张的表情来,姚楚却没心思跟他废话,只道:“立刻安排房间,把军医都叫来,军师可在?” 李故连忙道:“拿下雁门关后,军师就派人出去寻找主公,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主公吉人自有天相,果然平安归来!” 姚楚道:“让他来见我。” 他身上虽然有伤,但是武功底子打得极好,撑一会儿没问题,索性下了马车,小心翼翼的把还在熟睡的妹妹抱了出来。 李故顿时瞪圆了眼睛,看看姚楚又看看他怀中的小姑娘,迟疑道:“主公这是……”带了夫人回来了吗? 姚楚拧起眉头瞥他一眼:“别吵着她,夜里才睡下。” 李故顿时不敢做声了,主公年少起事,一贯霸道,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体贴过?这这这这这必然是夫人啊! 他偷眼一瞧,见是个颇为美貌的小姑娘,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看着面黄肌瘦,是穷苦人家长大的样子,不过……他悄悄的看了看主公温柔至极的模样,心道,这姑娘福气来了! 李故连忙安排下去,他也没忽略掉一直跟在主公身后的少年,见他面相不凡,一双明眸不似常人,他也不敢怠慢,能被主公指使传话,不是心腹也是半个心腹,特意让人把他带去了客房,准备了干净衣裳。 赵拓拧着眉看着姚楚把人抱远,拳头握紧,一言不发的跟着李故派来的人去了。 姚浅的伤果然有些恶化,不过倒是还好,暂时没有发现金疮痉的症状,这让姚楚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松下来,他自己的伤就开始发作了,军医们连忙都要围上来,姚楚摆摆手:“先替她处理,我的伤没有大碍。”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姚楚霸道惯了,他的命令还真没人敢不听,只好分工合作,这个处理伤口,那个开药,还有一个一脸肉疼的开了一盒半透明的药膏,用指尖挑起一点,慢慢的在伤口边缘抹匀。 姚浅本来有些疼痛,那纤细的眉头在睡梦中皱紧,抹上了那药膏之后,眉心渐渐的松开了。 姚楚瞥了那军医一眼,算是记住了这个机灵的。 “主公,您可算是……”清越的男声由远及近,姚楚抬眼看去,门口一个白衣文士大步走了进来,俊秀的面庞上带着劫后重生的喜悦。 姚楚拧起眉毛,看了看床榻上熟睡的小姑娘,迅速上前把帘帐落下,生怕她被吵醒之后处理伤口会疼,他道:“出去说。” 白衣文士不明所以,顺着姚楚的视线看去,见重重锦帐落下,帐中只伸出一截白皙瘦削的小腿,那应当是个女子的腿,精致的脚踝上一道极深的伤口,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伤的,看上去触目惊心,几个军医正在忙前忙后,他反应过来,顿时有些脸热。 “子然冒犯夫人了。”他连忙行了一礼。 姚楚瞥他一眼,道:“先出去。” 白衣文士只当是主公不愿意他呆在这里,顿时露出属下了解的表情,后退几步,转身出了房门。 姚楚吩咐道:“都轻些,不要吵醒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众人纷纷放轻了手脚,心中擦汗,他们又不是御医,平日里照料的都是粗豪汉子,再轻也轻不到哪里去,这简直要人老命了。 姚楚吩咐完,跟上了白衣文士的脚步,大步走了出去。 第28节 第54章 乱世为王 二人来到了一处亭子中,姚楚才说道:“子然,把最近雁门关的情况跟我说说。” 杜子然笑了笑,道:“情况比想象的好上许多,多亏了几位将军,主公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宣扬的太开,如今主公平安归来,愈发稳定军心了。” “只是……”杜子然顿了顿,说道:“军中将领大半都是吴兴子弟,初始还好,在这边关待久了,难免水土不服,已经有许多人向方告病了。” 姚楚瞥了杜子然一眼,知道他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吴兴子弟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水土不服是假,不服军师才是真,他拍了拍杜子然的肩膀,道:“子然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是我九死一生寻回来的军师,无可挑剔。” 杜子然道:“方毕竟年轻,主公的厚爱……” 姚楚拍了拍杜子然的肩膀:“我也只比你大上六岁,如今谁敢说一句不服我?三年前人人都说我姚楚瞎眼气走宋宫,扶子然为谋主,然而三年过去,谁又能说子然一句不是?” 杜子然微微的笑了,他本就不是为了诉苦来的,只是提前打声招呼,他是后来者,那些吴兴将领才是主公心腹,但上下相处之道,没人比他更清楚。 姚楚想了想,问道:“军中伤亡如何?” 杜子然道:“伤亡不大,雁门关荒废许久,纵然这次朝廷大力增援,也难以力挽狂澜,我军亡五百零八将士,重伤两千四百二十一人,轻伤者六千九百人,抚恤金已经发放,这两天正在统计伤患中……” 姚楚听着,缓缓松开了眉头,情况和他想象的最好的结果也差不太远了,杜子然最擅内政,这几天已经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杜子然说完,姚楚长出一口气,拍了拍杜子然的肩膀,感慨道:“多亏子然。” 杜子然躬身一礼,温柔俊美的模样让人半点也提不起防备,他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文士,年轻的面庞上仿佛还带着些许腼腆,姚楚忽然心思一动。 军中合适小妹的将领虽多,但那些人刀口舔血惯了,若有个万一,他岂不是害了妹妹终生?杜子然年轻有才识,重要的是,他是他的军师,他的谋主,日后他得了天下,这必然是他的丞相,若是妹妹嫁了他…… 心思转动着,姚楚看待杜子然的眼神陡然变了变。 姚楚坐了下来,取了亭子里的茶壶,倒了杯茶,杜子然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接过。 “子然如今,二十有三了吧。”姚楚仿佛闲聊一般的说道:“还未曾娶妻?上次周举送来的二十个美人,你可喜欢,不如送你几个?” 杜子然刚喝了一口茶,差点没呛出来,他连连摆手道:“主公不可,那美人既送了主公,就是主公的人,方身为人臣,怎可做欺主之事?” 姚楚挑眉:“也罢,我是看子然如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想关心一下子然罢了。” 他压低声音:“子然,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跟我说,可别讳疾忌医。” 杜子然失笑,道:“主公过虑了,方不是不爱女色,只是想寻个心仪之人。对方来说,真正心仪之人,一个足矣。” 姚楚更加满意了。 杜子然心里默默的擦了一把汗,同时有些疑惑,主公身边并没有女眷,他是为谁试探他呢? 不期然想起刚刚那截白皙的小腿,杜子然脸上一热,竟是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赵拓跟着李故来到客房,他一路上不动声色,心已经慢慢的沉了下去,再怎么说,他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姚楚却让他见识到了一个极端。 城墙高耸,军容整肃,进了院子更是处处奢华,仅仅是一个客房,桌椅板凳都是边角包金的,看得出来,李故只是随意让人给他取了件衣服,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好料子。 赵拓微微的握了握拳,掌心一阵一阵的发凉,他想起他的蠢丫头,原来她本该像公主一样金尊玉贵,他却以为让她吃饱穿暖就已经足够,从未想过要给她更好的,就这么一天天的混着日子过。 他想起姚楚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种看待蝼蚁的藐视,他赵拓在别人的眼里,或许连坨狗屎都不如。 李故原本是想要问赵拓一些事情的,最重要的是关于主公带回来的姑娘的情况,谁知一回头就见赵拓阴沉沉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赵拓抬眼,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李故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少年,很像主公。 随即他就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了,他拍了拍赵拓的头,一手的黑灰,他嘴角一抽:“小兄弟,你这样是不能去见主公的,先跟我去梳洗吧。” 赵拓抱着干净的衣服,沉默的跟着他走。 姚浅的梳洗却是个问题。 雁门关刚刚被打下来,城中的大户人家早就四散奔逃,找不到伺候人的侍女,还是杜子然出了个主意,让那些被送来的美人去伺候,她们个个都是被精心培养出来的,虽然用的不是地方,但也算解决了姚楚的一大难题。 同时他心里也在感慨,没想到那个受伤的女子在主公心里的分量这么重,他原本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没想到主公二话不说就同意了,里面还有一位被称为倾城美人的燕姬,听闻她哭泣不止想要求见主公,连军中好几位将领都为之动容,替她求情,主公竟然直接命人杀了她,头颅挂在旗杆上,让为她求情的那些人轮流去观看。 这是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没人会觉得姚楚做的不对,有人冲冠一怒让三军为红颜陪葬,自然也有人高挂美人头警告三军。 于是,姚浅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一群战战兢兢的美人,她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姚楚的地盘了。 ……只是,这个哥哥真的是世家出身吗? 姚浅纳闷的想着,还是朝代不同风俗也不同?她怎么记得大户人家找侍从,都要求身量容貌不能超过一个度,这度看人,公子小姐相貌好的可以找一些稍微差些的,相貌寻常的就要找长的更寻常的,算是衬托,但是……这些丫鬟,无论挑出哪个来,都比她要好看一百倍啊喂! 姚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一个明眸亮眼落落大方,那一个凤眼朱唇诱惑迷人,还有楚楚可怜的,文静秀美的……再看看自己干瘦枯黄的手背,姚浅都要哭了,她这个便宜哥哥尽不干人事,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姑娘醒了,可要用点吃食?”一个粉衣少女上前,盈盈含笑。 姚浅干巴巴的说道:“我,我想喝点粥。” 粉衣少女捂唇娇笑道:“姑娘想喝燕窝粥吗?不知道姑娘是喜欢血燕,黄燕还是白燕呢?” 姚浅继续干巴巴的说道:“我想喝点野菜粥。” 真的是个村姑,屋里伺候的几个美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就是一阵酸水涌上心头,她们谁不是自小就被严格教养,上能出入厅堂,下能歌舞娱人,礼仪举止比起那些世家小姐不差半分,在主公的心里,竟然比不上这么个村姑吗? 姚浅不知道她们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真的有些饿了,见那粉衣少女只顾笑,站着不动,思忖这里的厨子可能没做过野菜粥,想了想,说道:“没有的话,弄点白粥也成。” 粉衣少女笑道:“这可不成,姑娘,您要补补身子呢,不然主子见了心疼,我们姐妹就惨啦。” 姚浅被折腾的有点火了,她硬邦邦的说道:“你到底让不让我吃饭?” 粉衣少女竟然一下子就红了眼眶,跪在了地上:“姑娘,您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要是让主子知道婢子没有照顾好您,主子会打死我的……” 随着她这一跪,其他的几个美人眼神一交互,也都跪了下去。 姚浅不明所以,她还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没想到下一刻,房门被推开,端着托盘的姚楚就站在门外。 姚浅眨了眨眼睛,看向姚楚,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美人,还在落泪的粉衣少女,顿时反应过来,忍不住道:“卧槽!” 这是何等的卧槽! 她见过妻妾在夫君面前相互陷害的,也见过姐妹在父母面前相互陷害的,但tmd就是没见过在哥哥面前陷害妹妹的,姚浅深刻怀疑,对姚楚这种人来说,她就是个杀人犯,也不妨碍他拿她当唯一的亲人看待。 姚楚顿了顿,抬脚进门,越过跪了一地的美人们,坐到了床边,他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床头,慢慢的端起一只白玉小碗。 姚浅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姚楚解释道:“牛乳杏仁粥,你从前最喜欢的。” 他一勺子喂到姚浅嘴边,姚浅试探着“啊”的张开了嘴,姚楚轻轻的给她喂了进去。 姚楚显然沉浸在了成功投喂到了妹妹的美好气氛中,姚浅犹豫了一下,眼看着他还要再喂,连忙说道:“我,我可以自己来的,或者婉,婉儿也行。” 她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粉衣少女。 姚楚握着勺子,眼神很执着,大有一种谁抢我勺子,我杀他全家的霸气。 姚浅只好由得他喂,眼神四处乱飘,不知道怎么的就飘到了姚楚的手上。 姚楚的手一看就是长久握着刀剑的手,线条匀称,肌理分明,手心一层微微泛黄的厚实茧子,手背上一大片通红的烫伤。 等等,通红的烫伤? 第55章 乱世为王 发觉姚浅注意到了他的手,姚楚不在意的解释了一下:“太久没做了,手生。” 他自小离家学武,对妹妹的记忆其实是很模糊的,爹娘并肩站在院子里,笑看他无措的抱着年幼的妹妹,哄她断奶,喂她粥,那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了。 姚浅乖乖的把粥都吃完了,姚楚露出一个满意的眼神来,摸摸妹妹的头,这才轻声道:“这些人跪在地上做什么?” 粉红衣服的少女看出了一点端倪,顿时不敢做声,悄悄的给另外的少女们使眼色,然而姚楚只是瞥了她们一眼,就没人敢回应她了。 “她们……也没做什么,就是我想喝点野菜粥,这里没有。”姚浅有些郁闷的说道,她知道自己丢人了,但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无数的山珍海味都见过,可肚子一饿还是会想起那天赵拓的野菜粥。 那粥是真好吃,清清淡淡还带着野菜特有的香味,煮熟的饭粒在野菜里化开,米的清香渗透进了粥里,他没有放盐,只是轻描淡写的在上面撒了一点切碎的咸菜,一碗平平常常甚至有些寒酸的野菜粥顿时就变得鲜香可口起来。 姚楚眸子微微暗了一下,对着姚浅却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里是军中又不是皇宫,怎么会没有野菜?荒年我也跟着将士们吃过草根树皮的,姚儿喜欢,哥哥明天给你做,可好?” 姚浅眨了眨眼睛,知道姚楚是照顾她的自尊心,顿时有些温暖,她点点头,然后有些犹豫的说道:“哥,哥哥……你的伤,不要紧吗?” 姚楚靠近的时候她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虽然很淡,还有药膏的味道盖过去了,但是姚楚的脸色真的说不上好,泛着苍白,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姚楚摸了摸姚浅的头,道:“没事,我一会儿就去休息。” 他瞥了一眼地上脸色比他更加苍白的几个少女,仿佛不在意的说道:“这些人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的话我就带走了,毕竟是别人送来的,你用着我不安心。” 姚浅看了看那几个就差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写在脸上的侍女们,又看了看自家英俊霸气的哥哥,顿时理解了什么,即使内心已经奔跑过一群小黄人,她表面上还是小白兔一样单纯的点点头。 从姚楚那句哥哥出口的瞬间,粉衣少女就觉得天昏地暗了起来,她们来之前已经充分的了解过姚楚这个人,自然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族人,而和他关系最近的则是他的妹妹,之前的主子不是没想过要找人冒充,然而姚楚那个该死的妹妹失踪前已经九岁了,不可能不记事,他们根本无从得知她的资料,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尤其姚楚似乎知道一些特征,每次有人企图想要冒充,都会被拆穿。 谁成想,他这次失踪回来,竟然真的带回一个妹妹呢? 美人们的视线已经要把粉衣少女烧穿了,等到姚楚淡淡开口要人的时候,燕姬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忽然出现在她脑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粉衣少女一下扑到床前,死死的抱住了姚浅的腿。 “姑娘,姑娘我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走。”粉衣少女痛哭出声:“婉儿想伺候姑娘,伺候姑娘是婉儿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真的……” 见粉衣少女这模样,原本对主子要人这件事抱着点幻想的众人都清醒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纷纷的扑到姚浅床前,姚楚都被挤得站起了身。 脚踝上的伤口被死死的捂住,姚浅顿时脸一绿,叫都叫不出来,然而对着一张张花容失色的面庞,她还是忍住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这么害怕这个便宜哥哥,她也不是没心的,犹豫了一下,对姚楚道:“我,我想……留下她们,可以吗?” 姚楚冷冷的视线瞥过几个美人,倒是他小看她们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一直这么识趣下去就好,他并不是多么滥杀的人。 见姚楚默许,几个美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荣华富贵虽然好,但是在这之前,要先保住小命,人啊,就怕有福没命享。 姚浅的伤没什么大碍,她甚至都不觉得伤口疼,和姚楚的脸色比起来,她看上去要精神得多,姚浅想了想,说道:“哥,哥哥赶紧回房休息吧,我看你不太好的样子。” 姚楚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就听妹妹的声音干巴巴的响起:“那个……我还想说的是,赵拓他……我能见他吗?” 姚楚深吸一口气,“可以。” 背过身,姚楚的脸色阴沉下来。 那个混混在妹妹心里的分量比想象的重,他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只是妹妹刚刚找回来,对他还有防备,只能从那个混混身上下手。 如花美眷,万顷良田,高官厚禄,他就不信,一个混混的眼界有多大? 赵拓又见到了姚楚。 和躺在自家床上奄奄一息的病弱模样不同,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姚楚真正的气势也展露无疑。他本就是世家出身,自小熟读兵法韬略,文从当世大家,武从前朝名将,经过多年的战火洗礼,这个成熟的男人就如同烈火淬炼过的金,耀眼夺目,光芒四射。 几乎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打从心底折服,没人怀疑,这是个可以结束乱世的男人。 赵拓看着姚楚,他也毫不怀疑,这个人一只手就可以把他给捏死。 有的人生了怯意,会缩头缩脚,停滞不前。有的人生了怯意,却会打从心底愤怒,愤怒于对手的强大,愤怒自己的无能,愤怒自己居然只能跪在别人的脚下,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赵拓属于后者,他看着姚楚,即使有怯意,他还是不避不让的对上了那双带着冷意的眸子。 姚楚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他的妹妹本就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这个混混是照顾了她几年没错,却不是下嫁的理由,童养媳?他姚楚的妹妹,可没这么廉价。 第29节 “姚儿想见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姚楚淡淡的说道。 赵拓冷笑:“我怎么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姚楚道:“你觉得,你喜欢姚儿,照顾了她这些年,姚儿就该嫁给你?” 赵拓咬牙:“她也喜欢我!” “那又怎么样?” 姚楚靠近了赵拓一些,眉头微微的上挑,他薄唇动了动,说道:“你,配吗?” 姚楚的话没有带上一丝讽刺的语气,就好像是一个单纯的好奇的询问,却是恶意昭彰的撕裂了赵拓那最后一点的可怜的自尊心,把他所有的阴暗的东西狠狠的拉扯到了阳光下。 陡然间,无地自容。 一阵一阵的屈辱涌上心头,然而赵拓竟然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如果他是一个秀才,甚至是镇子上给人看病的大夫,他都不会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然而事实是,他只是个偷鸡摸狗的混混,靠着一点小聪明混日子。 “我……不配。”赵拓喃喃的说道。 姚楚微微一顿,说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照顾了姚儿这么多年,我也很感激,她也许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除了姚儿,你想要什么可以和我说,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赵拓看着姚楚,他的眸子就像是一潭死水,倒映着那张仿佛真龙一般耀眼夺目的面庞,他动了动唇,说道:“我想离开这里。” 姚楚按住他的肩膀,眸子里带上了满意的神色:“聪明人总会做出最聪明的选择,你是个聪明人。” 赵拓扯了扯嘴角,“让我去见见她吧,她想见我的,不是吗?” 姚楚点点头:“放心,我必不会亏待于你。再过几日,我让人送你蜀中一带,那里是我的后方,我会给你安排个军职,好好干。” 赵拓握了握拳,他想一拳砸在姚楚的脸上,然而想起方才的屈辱,他竟然忍住了,还露出一个强撑的笑容来。 姚楚瞥他一眼,道:“快去吧,别让姚儿等久了。” 赵拓低下头,走了出去,不防迎面撞上一个人,他抬起头,见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文士,一身素衣,君子翩翩。 他狼狈的后退,又撞了柱子,对方的温煦有礼越发显得他的卑微,他看到姚楚起身迎了出来,对着那文士的态度十分热情,和方才对他的完全不同。 等到赵拓的背影看不见了,杜子然才问道:“主公,不知方才那人……” 姚楚无意让他知道赵拓的事情,只是道:“此人救我一命,当重谢。” 杜子然闻言,虽然知道姚楚有隐瞒,却也没有太过纠结,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主公,方此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明主公。” “何事?” “是为燕姬一事。”杜子然看着姚楚渐渐黑沉下去的脸色,继续说道:“燕姬被斩,军中已经有许多传言,方要处理这些事情,必须要先知道,主公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以及……” 杜子然微微顿了顿,说道:“关于主公带回来的女子。” 第56章 乱世为王 姚楚还真没想到杜子然会问这个问题,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公布妹妹的身份并不是故意的,他有自己的考虑,一是妹妹在外这么多年,为她的名节着想,他需要给她安排一个清白又合理的经历,二来是不放心赵拓,他原本想等到把赵拓弄走之后再议此事的。 不过既然杜子然这么问了,肯定有不妥之处,姚楚便实话说了:“那是我小妹,流落在外好几年,前些日子才找到,怎么?” 杜子然愣了一下,却没有太过失态,他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是好事,恭喜主公,这样一来,我所忧虑的事情也迎刃而解了。” 姚楚挑眉看他,杜子然笑了笑,道:“主公这两天在养病,所以不知道,军中关于这位姑娘的传言已经漫天飞了,都在说主公要娶夫人,若不问清楚,方也实在不好处理。” 本来就是嘛,如果真的是夫人,这传言没什么,在后面推上一把,就是三军同庆的喜事,如果不是,他推了这一把,不是让主公为难吗?像这样的情况也好,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事了。 姚楚理解的点点头,看着杜子然的眼神更加和善了,聪明,理智,细心,这是多么合适的妹夫人选啊! 从男人的眼光来看,杜子然是个极为优秀的军师,他是前朝幽州太守之子,初出茅庐时不过十五岁,那年四路反王兵临城下,被他一己之力劝退,后来他煞费苦心谋划,动用二十万大军包围幽州城整整三月,亲自上阵俘虏幽州太守,才得这一翼。 即使从女人的角度来看,杜子然年轻俊美,出身名门,性格温煦,前程远大,怎么看也是一等一的良人。 他觉得妹妹在见识过了杜子然这样的男人之后,肯定不会再喜欢赵拓那种小混混了。 察觉到姚楚的目光,杜子然心头微微一动,眸子低垂下来。主公的……妹妹么? 有了姚楚的一番警告,再也没有美人敢动小心思,姚浅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她都有些受宠若惊起来了,连带着赵拓进去的时候也没人敢多看他一眼,纷纷识相的退下。 才分别不过两三天,赵拓都觉得有些认不出自己的蠢丫头了,她靠在绸缎做的床榻上,小脸似乎都圆润了一些,看人的时候,黑亮亮湿漉漉的眼眸眨巴眨巴,好像刚刚出生的小鹿。 放在从前是小村妞傻乎乎的模样,有了绫罗绸缎的包裹,竟然有了几分大小姐不知世事的天真。 赵拓原本想靠近一些,不知为何,竟然却步了。 “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他干巴巴的说道。 姚浅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你没睡好吗?眼睛里带着血丝。” 方在从前,赵拓可以叼根干草,敲敲他的蠢丫头的脑袋,漫不经心的回她,都是因为她打呼,然后蠢丫头就会心虚的低下脑袋,毛茸茸可怜巴巴的,像小猫小狗一样的看着人,赵拓的手都伸出去了,才发觉,这个理由再也用不上了。 赵拓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愉快一点:“我这是高兴的睡不着了,你哥哥人不错啊,给我安排了官当,嘿,我还没管过人呢,想想就开心。” 姚浅“啊”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你要去给他做事吗?”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去做事吗,怎么愁眉苦脸起来了?”赵拓笑了笑,一双明眸亮极了,“等我做几年官,捞够本儿,带你回家,我们成亲好不好?” 就怕你当了官又想当皇帝啊亲! 姚浅道:“你不去做官好不好?等我伤好了,我们回四方镇成亲。” 赵拓握了握拳,面上笑眯眯的,伸出手,慢慢的摸了摸姚浅的头:“蠢丫头,我连聘礼都没有呀,你现在是吴兴王的妹妹了,我总不能空着手来娶你。” 姚浅握住了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你说过的,我是你养大的,应该给你当媳妇儿。” 赵拓面上笑着,心里却像是一寸一寸的在滴血,他轻轻的在姚浅脑门上点了一下:“蠢丫头,不知羞,看谁还敢要你。” “你别走……”姚浅忍不住说道:“我不想你走,你陪着我好不好?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去。” 这话是真的,与其在这里天天被一群战战兢兢的美人包围着,她更想念赵拓的小破屋子,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有一种家的感觉。 赵拓轻轻笑了一声:“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他摸了摸姚浅的头,慢慢的坐在姚浅床边,和她的视线齐平,他道:“你想回去,我不想,即使想,我们也回不去了。” 赵拓道:“把你交出去,我可以得到那么多东西,你以为我会为了你放弃吗?养了你那么多年,我得一份好处,不是应该的吗?” 姚浅惊呆了,她看着赵拓,张了张嘴:“可,可是……我,我们……” 赵拓凑近一些,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姚浅第一次见他这么干净整洁过,他的衣服和来时的也不一样,这样的赵拓,让她几乎有些陌生起来。 “别傻了,我就是个找不着媳妇儿的混混,养你长大是为了跟你生孩子,吴兴王给我银子,给我前程,给我美人儿,你以为我还会要你吗?” 赵拓一字一句的看着姚浅的眼睛说道。 姚浅干巴巴的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赵拓的明眸里血丝弥漫开来,好看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所以,忘了我吧,蠢丫头。” 赵拓什么时候离开的,姚浅已经不知道了,她现在很混乱,这个世界她的任务不是做白月光,而是让大气运者和真命天子之间保持一个平衡,使得历史走出一个稳定的结局,自然也就没了好感提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变成了一个瞎子,看不到赵拓对她的好感度,她根本不知道赵拓对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没了她的影响,结局会不会依然是两方争霸,历史仍然不定,时空永远不稳? 姚浅长出了一口气,她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死死抓紧赵拓,他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她绝不能放任他走上原本的轨迹。 这个世界,可以预料,绝不是一年半载一走了之就能解决的,姚浅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耗上十几二十年的准备。 赵拓走了。 姚楚命人将他送到蜀中腹地,寻了一处大营,让他做了统率千人的校尉,此外他也不是没动心思的,那处大营地处险要,若赵拓一心想在军中混日子,必然混不下去,但是他要有本事,那处正是升迁福地。他若是真能混出名堂来,他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嫁妹妹嘛,没个三五年相看怎么成?如今战时,女子过了二十岁嫁人的也不是没有,过上些时候,要是小妹还一心惦记他,等上些时候也无妨。 说是这么说,出于主公威严,姚楚并没有讲明,事实上心性也是他考验妹夫的一关。 他虽看中了杜子然,但是小妹自己的意见还是最重要的。 虽说是休养生息,但整编军队事务繁忙,伤兵减员,军饷调整,训练方向,各项都离不开人,百忙之中,姚楚还是抽出了一点时间,让自家小妹看了杜子然一回。 姚浅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主要是姚楚那身气度太骗人,让人无法把他和保媒拉纤的联系到一起去,直到在后院走廊上遇见一个年轻的文士,她也没有反应过来,不疾不徐的见了个礼,也就过去了。 看着那背影缓缓的消失在转角走廊上,杜子然站在原地,竟然怔住了。 为何……似曾相识? 第57章 乱世为王 姚浅知道赵拓离开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虽然姚楚没有刻意瞒着她,但也没人会在她面前多嘴,还是那个叫婉儿的丫鬟背地里同人说话,让姚浅听到的。 蜀中大营……姚浅整个人都懵逼了,如果她没记错,赵拓的传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去蜀中大营的第一年就遇上了大灾,当时军中无人敢擅动军粮救灾,他带着手下人愣是破开蜀中大营的粮仓救济灾民,后来问罪的时候数万灾民一路追到雁门关为他求情,姚楚只好放他官复原职,没几年,整个蜀中后方只知赵拓,不知姚楚。 后来两方决裂,赵拓稳占蜀中,姚楚的地盘一下子就缩水了三分之一,由此开始了两人的宿敌生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赵拓今年十九,蜀中蝗灾,正是他及冠那年发生的事情,从这一年开始,属于赵拓的传奇正式上演。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姚浅头疼极了,她虽然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姚楚调回赵拓,但是以姚楚军中令行禁止的程度来看,没有姚楚的命令,是绝对不会主动救灾的,雁门关同蜀中之间相隔何止千里,等到灾情送到,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仅仅是为了不让赵拓出头的话,姚浅做不到。 她难道要去跟姚楚说,她预感到了蜀中的蝗灾?这又不是演电视剧,别看姚楚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那是她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真正的枭雄不一定六亲不认,但是亲情在他们看来,绝不会越过天下。 姚浅的腿好了许多,下地还是勉强,在侍女的搀扶下出去走了一圈,虽然累,心情却愉快了一些。 婉儿把姚浅扶到床榻边,给她倒了杯水,这才笑眯眯的说道:“小姐真是好运气呢,我们在这里快两个月了,也才见过两次军师。” “军师?” 姚浅眨了眨眼睛,才回想起那个渊渟岳峙的身影,她奇道:“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人?这么年轻?” 婉儿道:“是呢,小姐别看他年轻,主公可倚重他了,他三年前刚来就成了吴兴谋主,逼得宋大人出走,那时候人人都看不惯他,没想到三年过去,竟是没一个人不服气的。” 系统给姚浅看的资料里自然是有杜子然这么个人的,乱世出人杰,除了姚楚赵拓这对宿敌,也有很多不可小觑的人物,杜子然就是其中一个。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在姚浅的想象里,他应该是个中年诸葛亮的形象,没成想竟是个小周郎。 说是这么说,姚浅对他的兴趣不大,毕竟她所有的精力都被赵拓这个冤家磨光了。 婉儿却很兴奋,一直在她耳边说起杜子然的种种事迹,眸子里居然少见的带上了少女的憧憬和天真,要知道,对着姚楚的时候,婉儿可都是一丝一毫不放松的,姚浅看了看她,顿时觉得自家大哥头上的帽子颜色有点微妙。 没想到的是,不管婉儿如此,其他的侍女们听见杜子然这个名字,也都纷纷露出少女怀春的表情来,比见到姚楚的时候热烈了不知道多少。 这时候姚浅才知道,原来杜子然还是三军男神来着。 其实不是姚楚魅力不大,而是他身居高位久了,一身气度掩盖了他的风华,旁人见到他,第一印象并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气势,这些美人都是被送来讨好姚楚的,对待他自然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经过燕姬一事,更是吓破了胆子,虽然勾引之心不死,因为姚楚的容貌地位带来的那些旖旎心思,却都散了个干净。 杜子然却不同,他看上去温柔俊美,举止谈吐极好,尤其他的身份并不像是姚楚那样尊贵得耀眼,反而让人折了心思,据说在蜀中后方的时候,他是很多少女梦里的良人,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姚浅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不动声色道:“这里是哥哥的后院,军师不是应该经常来吗,怎么你们才见他几次?” 婉儿噘着嘴:“小姐想差了,就是因为这里是主公后院,军师为了避嫌,很少过来的,能让我们撞见的就更少了,上次我见他,还是主公失踪那会儿,他来交代事情呢。” 第30节 姚浅起了疑心,她爱在这个时间点出去走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怎么偏偏这么巧就遇见了这个人? 她想没错,虽然姚楚肯定不会承认的就是了,全族被灭,只剩下他和小妹,他无意让小妹对他的印象变坏,更不想强迫她什么,她喜欢赵拓,他就给他机会,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能让她去接触更好的男人。 姚浅这些年的生活经历早就被姚楚调查的一清二楚,赵拓把她保护的很好的同时,也是变相的把她软禁在了四方镇那一片小小的地方,不多的见识让她对赵拓产生了好感,这是可以调整的,他做的只不过是打破那个混混编织的天地,让她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让她知道她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已。 这点姚楚清楚,杜子然清楚,但是姚浅不清楚,她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个半死,生怕任务没完成,她已经被这个便宜哥哥盲婚哑嫁给了别人。 所以……在刷赵拓的好感度之前,她先要做的,是刷满这个便宜哥哥的好感度? 必须的! 一个毫无感情只有血缘的妹妹和一个感情深厚血浓于水的妹妹是不一样的,前者很容易因为一些政治上的原因被联姻或者下嫁,参考各个朝代的和亲公主,后者嘛……以姚楚的骄傲程度,是绝对不会让她去联姻或是作为拉拢属下的筹码的。 想通了这一点,姚浅再也不抗拒姚楚对她的亲近了,也许真的是因为这个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放开心结之后,姚浅发觉她对姚楚还是很容易产生好感的,也许作为一个男人,姚楚显得有些薄凉,但作为一个哥哥,他绝对合格。 对于妹妹突如其来的亲近,姚楚显然很高兴,但是他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妹妹听说了赵拓的事情,这些天故意讨好他,目的是想让他把赵拓调回来,所以即使高兴,他也还是保持了些许警惕。 姚浅低着头,乖巧的捧着粥碗,一口接着一口的喝,姚楚的厨艺并不算太好,但是能感觉得到,他每次都在进步,虽然再怎么进步,也没有赵拓做的好吃。 最近姚楚真的让人弄到了四方镇附近的野菜,每日里不忙的时候就呆在厨房里,把厨子吓了个半死,姚楚是喝过赵拓做的粥的,不得不承认,那个混混的手艺很不错,兴许是个有前途的厨子,在喂死了第六头猪之后,他才勉勉强强做出了还算满意的野菜粥。 姚楚在学做菜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杜子然,事实上他觉得主公最近有些疯魔了,谁家没有一两个姐妹呢?最好也不过是挑些胭脂水粉绫罗首饰送了,像主公这样关照到一日三餐,每一件衣服料子都亲自挑选,偶尔伤病复发,叫齐三军最好的军医,委实太过了。 若非不是一开始就说清楚了是妹妹,他们都快要怀疑主公是不是被狐狸精给迷惑住了,这样的恩宠,让人忧心。 第三天的时候,杜子然在厨房里堵住了姚楚,那会儿姚楚正穿着可笑的罩衣,脸上带着烧火的黑灰,常年握着刀剑的手里抓着一把汤勺。 “主公。” 杜子然深吸一口气,说道:“您身上还带着伤,小姐难道就忍心让你这么操劳吗?” 姚楚不在意的取了盐,细细的撒了一小撮,“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不必跟她说。” 杜子然一把夺过汤勺……未遂,他是个文弱的书生,想要从姚楚手里抢东西,下辈子才有可能。 姚楚握着汤勺,抬起头看他:“子然,怎么了?” 杜子然冷冷道:“主公,这话应该是方问您才对,您究竟是怎么了?” 姚楚慢慢的把粥搅匀,盖上盖子,才缓缓的说道:“我只是高兴,好不容易找到她,我高兴。” 举族被灭,他无能为力,父母死时,他无能为力,小妹流落在外,他无能为力,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能够照顾她,他恨不能立刻学会所有的东西,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如果不是多年的征战让手心蒙上了厚厚的茧子,几乎弯不动,他连针线也想学,学着娘亲那样,给妹妹缝衣服。 杜子然无法理解他所说的高兴究竟指的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主公高兴,方不敢置喙,但是主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主公,主公此举,是将小姐推上风口浪尖,小姐正当婚龄,若人人都知主公宠爱小姐,只怕,不得安宁。” 姚楚握紧了手里的汤勺,冷笑爬上了他的脸颊:“还有人敢算计我妹妹的婚事不成?若真有人敢,我倒敬他是条汉子。” 杜子然手心微微发凉,上一个被主公敬是条汉子的人,坟头草已经一人高了。 他果然,还是小看了主公。 姚楚见他脸色,微微的笑了笑,他轻拍杜子然的肩膀,道:“子然,你很好,我希望你一直这么好,别让我失望。” 杜子然眸光微闪,对上姚楚的眸子,陡然明白了里面的深意。 第58章 乱世为王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没多久就到了年关,雁门关风雪大,滴水成冰,姚浅就差窝在被褥里不出门,但就是这样的天气,每天清晨士兵们操练的声音还是会传进她的耳朵里。 姚楚带出来的是真正正正铁打的军队,令行禁止,也正是因为这样,面对千里饿殍,没有人敢擅自做决定,除了赵拓。 姚浅一想起赵拓就头疼,怨不得天下反王千千万,人家就能二分去了真龙天子的江山呢,她也是琢磨了好久才明白,他那天的前后矛盾,看着好像临时兜不住了改口,但就是这样的矛盾,才引人怀疑,引人探索,只要姚浅不是蠢得过分,都能猜出来他是被迫离开的。临走还要报复一把姚楚,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情况说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人,真的对她有感情? 事实上,连赵拓自己也不知道。 他从乱民中把人捡回来,原本没想那么多,但小姑娘生得好看,越大他越动心思,索性看她傻乎乎的,哄她做了童养媳,相处这么多年,感情肯定有,但究竟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还是旁的什么,他还真弄不清楚。 若是日子一直那么平静,或许在姚楚看来,是卑微,若是日子一直那么卑微顺遂的过着,他也许会在某天早上的清晨想清楚这个问题,笑一笑,俯身给她一个轻吻,但是姚楚出现了,他残忍的撕开了他所有的阴暗面,扯开他的伤口,摊平,就那么晾在阳光底下给人看,让他几乎是狼狈的逃离了她的视线。 那日和姚浅说的话并没有带上太多的算计,他开始是真的想哄她开心点,但是到了后来,看着她和姚楚相似却又天真的让人忍不住玷污的眸子,他还是动了点小心思,让她自己去想清楚。 是像他说的那样,等他回去成亲,还是忘了他,去找一个更好的男人,他不会恨她,只会恨姚楚。 这样的想法在来到蜀中大营之后立刻烟消云散,赵拓来的那天,蜀中大营刚刚结束一场战事,无数的骑兵远远的奔驰而来,他们的马上悬挂着一个个死不瞑目的人头,一路踏血,骑兵过后是手持长刀的步兵,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至少背着一个人头,还有极少的人背着战死的同袍,就这么煞气腾腾的从他面前走过,震得赵拓说不出话来的同时,心中又有些隐隐的悸动。 这是个下马威,军中的汉子比起积年的混混,要直白单纯得多。 赵拓深吸一口气,看着这煞气腾腾的军队,陡然间升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征服欲,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惊人。 他忽然间明白了姚楚给他的是什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年关将至,姚楚的伤好全了,姚浅的也能长时间的下地了,但是她一点也不愿意下地,雁门关太冷,冷得人只想抱着暖炉睡觉,姚楚也不过问,只是希望她能隔几天出去走走,不能在房间里闷坏了。 不是因为这话,姚浅都没怀疑他,毕竟自从那次惊鸿一瞥之后,那个杜子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还当她想多了,谁知道那是麻痹她,让她放松警惕。 姚浅不常出门,唯一乐意去的地方就是姚楚置办的庄子,那里的原主人奢侈的铺了地龙,暖风吹得人骨头都要化了,姚楚不爱在那里呆着,姚浅却很喜欢。 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爱好,不知道怎么的走漏了出去,眼见着婉儿巧笑嫣然的打发了第五个过来问路的年轻将军,姚浅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小姐,刚刚那个人是尉迟将军家的二公子,别看他模样一般,尉迟将军可是主公很看重的……” 姚浅瞅她一眼:“嗯,我知道。” 婉儿奇道:“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姚浅深沉的说:“一般这种长得丑,泡妞还带着蜜汁自信的,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 这话她是用现代话说的,有种特别的韵律的音调,婉儿眨了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虽然听不懂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但是她莫名的就是觉得小姐的表情让人想发笑。 说实话,除了那个尉迟公子,刚刚过来的几个人看上去都很不错的样子,英武不凡有之,沉稳冷静有之,甚至还有个桃花眼含笑的文书,模样不比她见过的杜子然差……然而,这到底是要闹哪样?鸭子店吗? “那都是主公之前打了招呼的人。”清越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姚浅愣了愣,转过身,见是一袭白衣的杜子然,他俊美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眸光淡淡的。 杜子然想了想,道:“除了尉迟安,他应该是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自己过来的。” 姚浅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些尴尬起来,她抓了抓后脑勺,“我,我不知道哥哥他……” 杜子然静静的打量着姚浅,他的眼神很认真,所以姚浅即便尴尬,也没有打断他。 杜子然的视线一寸一寸的掠过姚浅,眼前的小姑娘还只是十三四的年纪,看上去被保护的很好,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她的肤色变回了原本的白皙细嫩,即便生得和主公有三分相似,因为那双天真不知事的眸子,这张美人坯子的小脸仍然没有一丝的侵略性,果真人如其名,浅浅淡淡。 “主公是为了小姐好。” 杜子然轻声道:“小姐的事情定了,主公才会安心。” 如今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别人看不出来,杜子然却看得出,因为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主公已经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心态,他居然已经开始想要稳定下来了。 人是不能稳定的,稳定了一时,就会想下一时,尤其是这样的世道,无数的反王磨刀霍霍想要一争天下,此时不一鼓作气,难道等别人追赶上来吗? 身为臣子,他不能眼看着主公这样下去,他试图劝诫,却发现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劝诫的对象不应该是心志坚毅不似常人的主公,而是小姐。 若她能嫁得良人,主公安心,他必然会变回原来的那个主公,带着他们,征战天下。 杜子然看着姚浅,简直像是在看一副万里江山图。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姚浅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干巴巴的叫了一声:“杜军师?” 杜子然愣了愣,发觉自己已经盯着小姑娘看了很久了,回过神,顿时俊脸微红,他连忙后退一步,行礼道:“是方冒犯小姐了。” 姚浅摆摆手,道:“没事,杜军师方才说的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即使猜测大半成真,她还有点难以接受这个王霸之气侧漏的哥哥内心其实是个媒婆的事实。 杜子然点点头:“方才第一个上前的名叫周清河,原先是主公的亲卫,多次以身相护主公,后来主公提拔让他领兵作战,战功彪炳,如今已是正营越骑校尉。身份虽低,前途无量。” “第二个,张樊,吴兴子弟兵出身,跟随主公多年,是主公帐下第一猛将,只是家中原有一妻,前年同他和离,无子。” “第三个白衣的是我堂弟,杜子旭。” 说到这里,杜子然显然顿了顿,“他刚来主公帐下不久,主公对他不甚了解,小姐不必理他,他府邸里藏美无数,平生最爱招惹女郎,这次不知得了什么风声,竟然都藏住了。” “第四个……” 他就这样一个个给姚浅分析利弊,比起婉儿那些道听途说来的,不知得要详细多少,姚浅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杜子然说的认真,这样保媒拉纤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在汇报公文,有种诡异的反差萌,他的口才又极好,姚浅从一开始的尴尬到像听说书一样一愣一愣的。 “最后,是我。” 杜子然忽然道。 姚浅“啊”了一声,呆呆的看着他,眼睛眨了眨,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杜子然道:“第六个,杜子然,幽州人氏,二十有三,未曾婚配。三年前入主公帐下,一擅内政部署,二擅兵法韬略,忝为三军谋主。生性古板,严以律下,若能尚主,必定敬之爱之,一生呵护。” 他的眸子极为认真,看着姚浅,但也就是这份认真让姚浅意识到,这个人根本不是要娶她,而是觉得她的婚事是一件需要解决的难题,而他正在攻克中。 妈的智障! 姚浅几乎都要气笑了,她抬起头,不避不让的盯着杜子然的眼睛,“杜军师,你把我当什么?把你自己当什么?把刚才的那些人又当成什么?” 杜子然的眼睛不解的眨了眨,他……做错了吗? 姚浅气得简直要崩人设,她都想跳起来揪着杜子然的衣领子朝他吼出来,真当她是来嫖鸭子的吗?还一排排鸭子排开,让她挑选? 杜子然看着姚浅气愤的脸色,想了想,说道:“小姐是小姐,主公的妹妹,方才的那些人,都是想要迎娶小姐的追求者,方也同样,如此而已。”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甚至因为声线的压低,听上去有种淡淡的低沉的性感温柔,尾音撩人的上挑,姚浅觉得这种说话的方式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她敢肯定,她从来没见过像杜子然这么气人的家伙! 第59章 乱世为王 姚浅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婚事这么重要,看看姚楚给她找来的这些人,几乎每一个都不是无名之辈,尤其是张樊,如果说姚楚是项羽的话,那张樊就是龙且一样的存在,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姚楚对她的婚事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让她有点害怕起来,如果说她要改变的人是姚楚的话,她无疑很成功,但是她需要改变的人是赵拓,这特么的就尴尬了,她又不能直接告诉姚楚,这个人以后是要抢你江山的,赶紧杀掉算了,只能慢慢的做打算。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顶着个已婚的身份去改变赵拓啊!姚浅简直恨不能系统给她个男人身份,去走好兄弟路线,也不至于落到这样尴尬的地步,在她看来,姚楚妹妹的身份根本没有半点加成,没有半点加成也就算了,还一穿越过来就认了亲,让她连跟赵拓种种田过过小日子,潜移默化掉他骨子里的那点野心的机会都没有。 见她陷入了沉思,杜子然也不打搅她,在他看来,女子终生之事便如他下定决心跟随主公,一个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会犹豫纠结也是常理,只是这位小姐看上去对主公挑选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包括他,这就有些难办了。 杜子然想了想,说道:“小姐心中,可是还记挂着那位赵兄?” 姚浅愣了:“你怎么知道的?” 她原本的意思是想问杜子然怎么知道赵拓的事情的,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但是看着杜子然了然的神情,她又懒得去和他解释了。 杜子然自然知道赵拓,主公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瞒着他,甚至小姐这些年的经历,也是他仔细调查之后上报给主公的。 杜子然道:“赵兄如今过的很好,蜀中是块宝地,听闻赵兄前些日子刚刚收下了一房美妾,为前朝李松将军爱女,琴瑟和谐,羡煞旁人。” “不可能!” 姚浅脱口而出。 按照原本的轨迹,攻占蜀地时,姚楚同前朝大将李松以城为据,激战六日,将其斩于马下,按照惯例,将李氏一族男丁尽数坑杀,女眷为奴,后来赵拓在蜀中大营遇到了李松的小女儿李依,纳其为妾,赵拓后来自立为王,有大半都是受了这位前将军之女的蛊惑,她和姚楚有着杀父之仇,赵拓喜欢她,加上骨子里的野心膨胀,随着权力的不断扩张,自然对姚楚越来越看不过眼。 第31节 但那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赵拓遇到李依那年,他已经三十岁了,有妻有妾有子,李依也嫁过两次人,如今这会儿,大概是李依刚刚为奴的那年? 见姚浅一脸的不可置信,杜子然没有再说下去,他静静的说道:“过几日方要同几位将军回蜀中大营一趟,小姐若是愿意,方去和主公说……小姐去见见赵兄吧。” “真的,不值得。” 他最后的话很轻,姚浅还是听到了。 姚浅这下一点也不觉得杜子然烦了,什么是神助攻!这就是神助攻!她必须要去看看赵拓到底搞什么鬼!去迟了,人家娃都生了! 说实话,姚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想到赵拓会这么干,他有些奇怪的思忖着,莫非是他给他的打击太大了,让他失去了觊觎小妹的胆子,想要踏踏实实在他手底下混日子,娇妻美妾安乐一生? 想起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姚楚摇摇头,他这一生,还是第一次看走了眼,失望之下,杜子然提出的建议被他采纳,让姚浅去一趟也好,断了念想,顺便他很看好杜子然以及随同他去的两个年轻将领,要是路上能发生点什么,也算是意外之喜。 姚楚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把张樊放进随同名单里,他这个心腹虽然不算老,人也很沉稳,但是嫁妹妹又不是选将军,成过亲总是个短板,他的妹妹难道去当人续弦吗? 同理,张樊这样的猛将都因为这点算不上黑历史的黑历史被刷下去了,那个混混出身,还色胆包天纳了前朝将军之女的臭小子,是绝对不会再进入他妹婿名单里的。 若是这遭回来后,小妹还忘不掉他……姚楚眯了眯眼睛,恩将仇报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姚楚没有跟着,杜子然回去是为了筹备新一年的军饷和粮草,这些事情本就不需要他亲自操劳,何况雁门关刚刚打下来,军心不稳,民心不定,他就这么离开,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从内部出现问题。 原本年关将至,姚楚是想和小妹好好过个年的,无奈还是让她断去对赵拓的念想一事更加重要些,姚楚反复的叮嘱了杜子然,让他见机行事,务必成功。 事实上一主一臣谈起这事是很尴尬的,他们从前密谈,谈的都是战事谋划,家国天下,猛然一遭谈起女儿家的感情,两个人都有点不自在。 杜子然了解这种尴尬,所以他没有调笑,面上十分正经,点点头道:“小姐只是一时情迷,方知晓,此番去定然会让小姐看清那人的真面目,主公放心便是。” 姚楚想了想,说道:“虽然我想叮嘱你快刀斩乱麻,但是……她若真的受不住,不要过多的刺激她,等回来我跟她说。” 杜子然并不觉得那个会直视他的眼睛,问他究竟把她当什么的女子会因为这样一个男人崩溃,但他还是点点头。 交代完,姚楚才开始说起正事来。 “粮草仍旧是从蜀中调拨,蜀地的赋税……不要再加,把往年的那些存粮拿出一部分,剩余者不得妄动。” 杜子然忧心的皱眉:“军饷不够用了,不从蜀地加赋税,莫非要从别地调拨?” 蜀中是姚楚的大后方,内部早就形成了一个小王朝,百姓上交赋税,生活虽然难一些,却能在乱世里享有安乐,而姚楚打下的其他地方却没有那么稳固,往往都是些被酷吏压榨已久的穷乡僻壤,暴民推翻酷吏起义,又被他武力镇压,但暴民的种子却在百姓心中埋下,想从那些地方收税,比登天还难。 姚楚道:“蜀中的赋税已经快是前朝的一半,我们不能做的比前朝更过分,如果是那样,我们起义和不起义,又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难得的有些示弱:“子然,你最是聪明,想想办法,不能再加税了。” 杜子然轻声道:“主公,若是如此,只有……以战养战了。” 雁门关临近前朝军镇,若以雁门关为据点向内推进,不断开战,获得的物资将是赋税的几倍,然而这也会打破姚楚苦心经营的平静。 姚楚握了握拳,看向杜子然:“你让姚儿跟你去蜀中,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一旦开战,姚楚是无暇分心去管姚浅的,只有把她安置在蜀中腹地,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杜子然看着姚楚,静静的说道:“方会照顾好小姐,等着主公,百战归来。” 姚楚伸手,按在了杜子然的肩膀上,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照顾好她,如有必要,杀了那个赵拓。” 杜子然点点头。 …… 离开的那天,雁门关下了很大的雪,漫天的银白遮盖了视线,直到上了马车,姚浅才缓过来,她自己是没有雪盲的,不过这个身体营养不良久了,就不能长时间看雪。 姚楚给她准备的马车是他一贯不喜的奢华,外面看着还好,一进里面,一股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姚浅原本以为是放了炭盆,但是找了半天也没发觉炭盆放在那里,那热气里也不带一丝炭火气,反而温暖的就像是春天一样。 马车四壁细细的铺了羊羔皮,姚浅的靴子几乎都不忍心踏上去,见婉儿惊喜的脱了鞋踩上去,她才土包子一样跟着脱了靴。 脚底接触上柔软的羊羔皮毛,一阵熨帖感从脚上传到头皮,姚浅忍不住叹息一声。前面的座位是供人坐着的,边上有用来解闷的小玩意和七八本话本,满满的堆在小几上,抽屉里有茶具,点心,而对面的座位则是折叠起来的,放平之后,是一张柔软的床榻。 姚浅张着嘴,东看看西看看,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劳动人民的创造力,如果她没猜错,她穿越的世界是按照时间发展规律来的,这个末路的大宁王朝正是上一个世界的数百年后,按照现在的说法,她就是个几百年前的老古董。 婉儿显然要见多识广一些,她张着嘴半天合不拢,良久才感慨道:“军师对小姐真是用心……” 姚浅看向她,眉头挑了挑:“这,是杜子然做的?” 婉儿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正是呢,虽然是主公吩咐的,但是军师是什么人?他若不愿意花心思,只管甩手给旁人便是,可见他真的对小姐上了心呢!” 旁边几个美人侍女纷纷露出赞同的神色来,看着姚浅,满满都是艳羡。 对于自家一个团的迷妹,姚浅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哭。 “小姐,该启程了。” 杜子然清越的声音从马车帘外传来,姚浅没说话,婉儿替她应了一声,顿了顿,马车微微动了一下,平稳的向前驶去。 第60章 乱世为王 很长一段时间里,赵拓在各种意义上忘了姚浅,他让自己尽情的沉浸在忙碌中,军中的汉子豪爽,没过多久,看待他的眼神就从怀疑警惕变成了大方和善,他享受这种和人相处,慢慢打碎他们心防的快感。 直到有一天,几个将军带着他去“见世面”,赵拓来到蜀中大营时间不长,这次第一次见到女人,女人,数不清的女人,那烟柳之地和他见识过的破巷里做皮肉生意的年轻女子不同,那里衣香鬓影,富丽堂皇,恍惚间好像到了皇宫一样。他没有喝酒,也就没有醉,他冷静的看着这个和他前十九年的人生截然不同的世界,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样的震慑了他心神的世界,只怕姚楚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 他忽然很累,如果从未见识过和姚楚的差距,或许他还会做着有朝一日推翻他,迎娶姚浅的美梦,但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让他见识到了,该说要庆幸他,没有崩溃么? 他忽然想起姚浅,想起她天真无邪的笑脸,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有多单纯,他就有多复杂。 他就像是路边最肮脏的乞丐,偶尔见了天家的公主凤驾路过,从此心底藏下一段龌龊的思慕,他怎么配,他如何配? 赵拓没有拒绝同袍塞给他的女子,乞丐配妓女,不是理所应当吗?谁更侮辱谁? 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一夜相对无言,他把人赎回了家,做了妾。 他心里还藏着一段龌龊的心思,开春必要用兵,姚楚不会带着妹妹去打仗,蜀中是最好的安置姚浅的地方,但是他在这里,姚楚手下治地合适的地方也很多,出于谨慎,他绝不会把姚浅送来这里,若他纳了妾或是娶了妻,彻底的让姚楚放下心,他又自然会把妹妹送来这里。 赵拓想见姚浅,哪怕只是远远的像是个乞丐一样看着她的马车碾压过的痕迹,他也想得发疯。 姚浅到的那天下了场小雨,蜀中大营派了人去迎接,马蹄印深深浅浅,一路蔓延到锦城。 赵拓不在随同名单里,他骑着马,远远的缀着,看着那辆铁骑拱卫着的马车,心中居然有种难言的平静。 姚浅在马车里忽然似有所觉,不过也只是一瞬,她看向婉儿:“要到了吗?” “早晨的时候军师说,中午就到,这会儿也快饭点了。”婉儿答道。 姚浅想第一时间见到赵拓,但是杜子然不这么想,他需要再次确认一下赵拓的态度,所以一路随行安置,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姚浅只得随他去,早见晚见一样是见,如果赵拓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解释,那她……她好像真的没什么可以威胁赵拓的地方,反而是她对不起他在先。 想到这里,姚浅一腔怒火也消散了个干净,甚至还有点心虚,她这个任务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赵拓,即使让赵拓他自己来选,一个是生生世世枭雄,同真龙二分天下,只是结局折半分,一个却是游手好闲的混混,靠着一点小聪明混饭吃,呆在出生的地方,一直到死,怎么选一目了然。 姚浅第一次对任务产生了抱怨,在她看来,乱世本就有着无限的可能,因为其中的一个人身负真龙之命,其他的人即使有能力有抗衡的底气,也不能登位? 她甚至隐隐的有些感觉,这个任务,她完成不了。要是换个心狠手辣的来,有姚楚妹妹这个金字招牌,她直接寻个借口让人杀了赵拓也就完了,但是姚浅,她没有办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人和人是不同的,她只是个普通人,或许她可以咬牙对着伤害自己的人下手,但是赵拓,他做错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身负大气运,挡了真命天子的路? 一旦内心有了松动,姚浅对赵拓的愧疚也就喷薄而出了,他纳妾,这关她什么事?李依本就是他爱妾,而原本的轨迹里,根本没有她这么个人,也不存在什么童养媳,一切只不过是走上了正轨,她又凭什么生气? 姚浅的心思改变没人知道,杜子然在安置好她之后,第一时间见了赵拓。 经过几个月的军营洗礼,赵拓身上那股子痞气收敛了许多,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沉静的味道,他抬眼看着杜子然的时候,也没了几个月前雁门关初见的局促。 “赵兄,久仰大名。” 杜子然微微笑道。 这里同辈相称大多唤字,就像杜子然,他单名方,字子然,姚楚唤他就唤子然。但是赵拓,他是没有字的,甚至赵拓这个名字,也是他偷偷摸摸去私塾听课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取的。 赵拓表现得很平静,就像是心死之后的那种平静,这种平静让杜子然很满意。 寒暄过后,杜子然提出了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小姐想要见你一面。” 赵拓心在颤抖,面上却如同古井无波:“我还要回去陪依依,她会不高兴的。” 杜子然笑了:“不会耽搁赵兄很久,小姐只是想和赵兄见上一面,问清楚一些事情。” “我跟她之间,没什么好问的。”赵拓轻声说了这么一句,顿了顿,道:“见一面,也好。” 然后赵拓就见到了姚浅。 时隔数月,他的蠢丫头变化并不大,只是似乎高了一点,脸上也有了肉,看着圆圆润润的。 赵拓的变化却让姚浅睁大了眼睛,少年的身形就像蜕皮一样蜕下,展露出青年的线条来,他的轮廓变得清晰,明眸却暗了,暗得就像是无尽的深渊。 “赵……赵拓?” 她不敢置信的低叫了一声。 天知道她刚刚差点叫出一句李承嗣!这两个人要说像也不是太像,但是那身气质,那眼神,妥妥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赵拓轻声道:“小姐,好久不见。” 姚浅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走到赵拓面前,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庞,这才发觉,不是他和李承嗣像,而是他身上那股绝望的气息很像那时绝望的李承嗣。 我都还没怪你纳妾,你倒绝望上了?姚浅眨了眨眼睛,深深的觉得她和聪明人之间的脑回路隔了十八条沟。 “听说你纳妾了,我都还没恭喜你。”姚浅硬邦邦的说道。 赵拓道:“依依是个很好的姑娘,以后有机会,我会让她来见小姐的。” “来见我?”姚浅重复了一遍。 赵拓点点头,眸子古井无波。 姚浅几乎要被赵拓这平静的语气气疯了,她咬牙低声道:“你说要娶我,纳妾又是什么意思?你当真喜欢她?短短几个月你就喜欢上了她?”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这简直就像是怨妇,和她质问的目的背道相驰,于是补充了一句:“你究竟想不想娶我?” 如何不想?这是他难以企及的奢望。 赵拓深深的看着这张不算绝色却很可爱的脸庞,视线几乎有些模糊起来,他何其幸运能得她垂青,却又何其不幸,他是路边的乞丐,她是九天的凤凰,他连触及她裙摆的资格都没有,即使不甘,也没有办法。 这些天来的一连串事情已经快要把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击溃,他只不过是一个生活在小镇里的混混,每天混着他的日子,养着他的媳妇儿,他从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但是,这些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提醒着他,他就是个蝼蚁,他和姚楚之间隔着一个天地那么远,他和姚浅,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有什么好想的?能见她一面,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姚浅几乎要被他这鹌鹑蛋一样的表情气笑,她一把揪住了赵拓的衣领子,一字一句道:“你说要我嫁给你,你说要我等着你,你又说你都是骗我的,你究竟哪句话是真的?”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傻瓜,什么时候想哄了就哄回来,不想哄了就一脚踹开?” 赵拓想要解释,但张了张嘴,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怕他话一出口,就是万劫不复。 姚浅是真的被气到了,她是看过赵拓生平的,即使是那些争位失败的时空里,赵拓也无愧是枭雄,虽败犹荣,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鹌鹑蛋吗? 即使本能的知道赵拓这样鹌鹑下去对任务完成有很大的帮助,姚浅还是忍不住揪起了赵拓的衣领子:“你说,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赵拓定定的看着姚浅,明眸里的情绪难辨。 姚浅深吸一口气:“你一文不名没关系,我从没嫌弃过你什么,哥哥不同意,我可以等,哪怕三年五年十年呢?他总不能绑我上花轿,何况谁要求你出将入相?跟你吃糠咽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堂堂正正活出个人样都不成吗?你纳妾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说!你到底还想不想娶我!” 第32节 赵拓俯身,吻住了姚浅的唇,他明眸闭上的一瞬间,泪流过脸颊。 他……想。 他想要所有的曾经欺辱过他的人跪在他脚下,他想要所有的曾经欺辱过他的人战战兢兢,他想要所有的曾经欺辱过他的人生不如死,他想要……堂堂正正的抱着她。 他的,他想要的,都是他的。 第61章 乱世为王 赵拓走了之后,姚浅深吸一口气,一头埋进被褥里。 在赵拓看来,她是他养到大的童养媳,然而在她看来,她和他不过是相处了几天的陌生人,要说她对赵拓有多少好感那是放屁,只是心头萦绕的那股愧疚让她无法看着他消沉下去。 任务肯定是砸了,她却不后悔,无论给自己做了多少次建设,等真的看到原本应该叱咤风云的男人变得畏畏缩缩,她没有办法继续。 多待无益,姚浅选择放弃任务。 就在她动了这个念头之后,久违的系统音传进了她的脑海:【滴,系统录入,世界进程同步中,请稍后】姚浅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耐心的等待了一会儿,却听系统那机械的声音有些惊诧的说道:【宿主任务完成度已达百分之九十三,确认放弃?】姚浅呆住了,这怎么可能? 系统滴滴滴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机械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宿主脱离本世界,根据多方位分析,大气运者和真命天子之间将产生不可避免的矛盾,原本的轨迹中,大气运者借助龙气成势,根基中沾染了龙气因果,导致时空的不稳定,这一世不沾因果,之后的结局就是永久结局,本时空也就可以顺利进行下去】【根据资料模拟,宿主在合理脱离本世界后,完成度将达到百分之百,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所以,不是非要赵拓庸庸碌碌一辈子,只要他不沾染龙气因果,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姚浅很快注意到了那句合理脱离本世界,心顿时沉了沉,她的记性没那么差,每次系统说的合理脱离,都是死得怎么惨烈怎么来,从没有过给她好结局的时候。 “我要是还像之前一样,姚楚会直接杀了赵拓。”姚浅冷静的说道。 过了很久,系统的声音才慢条斯理的传来:【天灾人祸无法避免,宿主脱离本世界,不需要再和大气运者扯上关系】姚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一阵心绞,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恨不能把这个该死的系统一脚踹飞。 十三年后。 前朝覆灭,各路反王齐聚大宁都城,城中百姓家家户户关紧了门窗,城外,无数兵马蠢蠢欲动。 曾经大宁天子召见群臣的地方被一帮闹哄哄的反王占据,宫中来不及逃跑的太监宫女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姚楚高居首位,对着送到面前的传国玉玺,脸色沉静。 赵拓坐在龙椅上翘着脚,头上歪戴着末帝的冕冠,两个人都没出声,过了一会儿,闹哄哄的反王们反应过来了什么,陆陆续续的不说话了。 当今天下二分,他们所能占据的最多不过一两郡之地,兴许把他们全都凑在一块儿,才能和赵姚两人其中之一抗衡。 宁朝已经被灭,剩下的,可不就是争夺天下了么。 十来个反王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目光不断在二人之中来回,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谁不了解谁?当年的事情,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姚楚静静的立在御阶下,他目光往上,赵拓斜坐龙椅,歪戴帝王冕冠的模样也映入了他的眼帘,该说一句,他真的从未走过眼吗? “早知道,我当年就不该放你走,而是该杀了你。”姚楚平静的说。 “这世上没有早知道,我若是早知道,绝不会让你带她离开。”赵拓一字一句的说道。 姚楚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气势展露无疑,他虽在御阶下,却没人觉得他比赵拓低上一头。 “赵拓!” 姚楚身后几个煞气腾腾的将领顿时拔出了手里的刀剑,赵拓盘玩着的尚方宝剑,也露出了一截明湛湛的锋芒。 剑拔弩张。 “姚楚,你说,这个天下,她更希望谁来坐?”赵拓的声音忽然轻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姚楚冷笑:“无论谁来坐,都不会是你!” 赵拓脸上仅有的一丝温柔褪去,冷笑同样爬上了脸颊:“看在姚儿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把她的尸骨交给我,日后无论如何,我饶你一条性命。” “除非踏过我的尸骨,否则绝不可能!不过,看在姚儿的份上,日后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伤你性命。”姚楚一字一句的说道。 赵拓居高临下的瞥了姚楚一眼,“多说无益,姚儿的尸骨我要,这龙椅我要,你手里的玉玺,我也要。” 姚楚冷笑:“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来拿了。” 说罢,他抬手把玉玺丢给了随行的将领,转过身,大步走出了金銮殿。 赵拓低低的笑了一声,修长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敲了两下,忽然狠狠的把头上的帝冕砸在地上。 帝冕滚落御阶,明珠玉坠散落一地,反王们顿时噤若寒蝉。 姚浅回到系统空间的时候,心头那一阵一阵的绞痛才算是好受了一些,她急忙奔到光圈前,“什么都没交代清楚就让我离开?至少让我知道他们的结局啊!” 光圈闪了闪,潮水般的大军浮现,视角转动,只见姚楚伫立在城头上,他的眼眸里满是疲惫的血丝,发鬓已然星白,威严不减。 城墙,大军。 姚浅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视线一转,城下乌压压的大军正中,赵拓正悠悠的骑在马上,两侧亲兵打伞,华盖下,他的眼角爬上了岁月的痕迹,几道细纹却给他增添了别样的魅力。 “告诉姚楚,让他开城投降,我登基之后自会封他个蜀中王。”赵拓轻声对来使说道。 他身边的年轻将领仿佛有些不理解,当即道:“主公,我们已经包围了王城整整十天了,他们人困马乏,我们杀上去,直接杀了姚楚不就好了?” 何必还要给他封王,还是蜀中那样的宝地? 赵拓顿了顿:“毕竟,是夫人的兄长。” 那将领瞪圆了眼睛:“夫人哪里来的兄……”他话没说完,已经被同袍捂住嘴拖到了后面。 还夫人哪里来的兄长,主公哪里来的夫人哟!他们家主公已经三十好几了,别说夫人,连女人都没有,唯一的妾也因为辱骂先夫人被主公自己拿刀宰了,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按照他们私底下猜想的那样,主公九成九还是个童子身。眼看着日后皇后都得追封,还来戳主公心窝子,找死怎么的? “赵贼!吃我一箭!”城头上传来一声少年的嘶吼,赵拓抬眼,闪身一避,手里就多了一支雕翎箭。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城墙上被众人按下的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虽然离得远,眉目倒还清晰,那双不染世事却仍旧锐利的眸子比手里的雕翎箭还要戳人心窝。 “那是姚楚之子,姚天景。”身后有人道:“名字不错,承天景命,帝王气象,可要断送在咱们主公手里了。” 赵拓握着手里的雕翎箭,眼里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这可说不定。” 若他和蠢丫头有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都说外甥似舅,子肖其父,他的儿子,大概也就是姚天景的模样。 宁朝覆灭五年后,御朝太祖赵拓灭反王姚楚,建立王朝,年号摇光,同年,封姚楚于蜀中,立姚楚之子为太子,承继大位。 这个发展太快姚浅没有反应过来,事实上不止是她,整个时空管理司都没有反应过来。 “该说……真龙天子就是真龙天子吗?姚楚就算没当上皇帝,子孙后人还是凤子龙孙。” “这个结局我给一百零一分,剩下一分给那个丫头拿去骄傲。”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 “无法直视后世的历史圈……” “无法直视后世的历史圈+1……” …… 这个结局出人意料,不过好歹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悲剧好得太多了,姚浅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系统说道:【宿主完成了任务,应该听从系统建议,休假放松一段时间……宿主的心理状况很不理想,如果宿主坚持,那么下个任务完成后,我们将强制宿主进入为期一百年的休眠,以便深度放松。】姚浅确实感觉这段日子她的心理不太对劲,没有拒绝系统的好意,她想了想,说道:“怎么休假?” 系统给的答复非常快:【时空管理司的任务者们通常会选择一个世界投放,自行设定人设背景,不必完成任务,放松的度过一段人生,由于宿主需要心理治疗,系统将会为宿主设定】姚浅觉得这个方案还可以,她这些日子也真的感觉很疲惫,死得快要玻璃心了,能完整的度过一次人生,听上去很不错。 熟悉的困意传来,姚浅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姚浅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狐狸生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立在头上,一动一动的,乌溜溜的狐狸眼灵气十足,鼻头和眼睛是一色的黑,看上去可爱极了,尖尖的吻因为惊讶张开,露出一小截粉色的舌尖。 姚浅喜欢极了,想要凑近一点仔细的看看,不防鼻头沾湿了水面,可爱的小狐狸顿时化成了水波纹。 ……等等,导演,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62章 休假甜章 姚浅整个狐狸都不好了,把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递到眼前,无论睁眼闭眼多少次,都是一片雪白毛茸。 这就是传说中的休假?修理还差不多!她这到底干嘛来了? 姚浅抬起狐狸脑袋四处看了看,顿时就懵逼了,如果变成一只可爱的毛茸茸的小狐狸还在接受范围之内的话,变成一只野生狐狸就没那么美妙了啊! 她又不是真的狐狸,可以捕猎吃生食,这四处显然是深山老林,想找个主人喂养都成问题,她要是贸贸然见人就扑上去,没准会被抓了去剥皮做大衣。 想到这里,姚浅简直悲从中来,恨不得一头栽进眼前的小溪里,结束这段短而悲惨的狐生。 没等悲切完,不远处的树林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人声,姚浅不敢做声,轻手轻爪的窜进灌木丛里,她起身的时候本来重心是不稳的,毕竟谁家的狐狸也不是两只后腿站着跑路的,险些滑脚,不过这是林子,本来就有各种动物发出的动静,里面正在说话的人也没有察觉到。 两只雪白柔软的耳朵直起来,姚浅这才发觉,里面的人说话发音有些宁朝官话的感觉,事实上每到一个世界系统都会自动给她录入资料,这次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她什么信息都没有获得。 “都放好了吗?”一个熟悉的稍微有些尖利的男声响起,姚浅想了想,才明白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微微的尖锐的公鸭嗓,这,这……是太监的声音! 一个太监跑到深山老林里干什么?还显然是在密谋着什么,姚浅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另外一道诚惶诚恐的声音响了起来:“回李公公,都放好了,保证三皇子游猎范围附近的猎物是其余皇子的三倍,里头还有只喂了药的老虎,三皇子只要……” 卧槽! 姚浅看了看自己雪白的不沾半点灰尘的皮毛,终于明白像自己这样的“高贵品种”是怎么流落到深山老林里来的,原来这里tmd是皇家猎场! 姚浅经历过帝王游猎,自然知道皇家猎场里面的猎物都是珍兽园提前放生的,目的就是保证各位下场狩猎的贵人们能够轻轻松松获得猎物,否则人家深山老林里经验老道的猎人一年到头都猎不到几只珍贵猎物,就那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勋贵,还能猎个盆满钵满? 以前都是看着别人下场狩猎,姚浅没想到自己这回这么幸运,能成为其中一员,美中不足的是,她是被狩猎的那个。 再度看了看自己雪白柔软的小爪子,姚浅叹气,爪子心这粉嫩嫩的比狗垫还要软和,别说逃脱追捕了,只怕就是多走几步路都要被石子划破皮,珍兽园想得多周到啊。 正出神,冷不防那疑似珍兽园的官员再度战战兢兢的开口了,“只是,李公公,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被人发现了……” “陛下久不狩猎,皇子们都是第一次下场,咱们做的隐蔽,谁又能发现?何况三殿下勇武是公认的,猎物多些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那人吃了颗定心丸,顿时安心了,姚浅勾头去看,却见那被称为李公公的中年太监眉眼间都是冷笑。 姚浅几辈子也没遇到过宫斗,要不是肚子里空空的,她还真能津津有味的听下去,这也是珍兽园里的潜规则了,把不那么凶悍,跑得却快的猎物提前饿一饿,贵主子们想要狩猎就方便得多了,有那马快的,徒手抓狐狸都成。 就这个饥饿程度来看,姚浅觉得自己至少被饿了两天。 知道了这里是皇家猎场,姚浅反而安心多了,一般帝王游猎,为了显示恩宠,都会允许勋贵拖家带口,女眷是必不可少的,她这个小身板自己见了都喜欢,找准机会缠上个有爱心的小姑娘,还愁吃不上饭? 眼见着那李公公交代完事情,转身就走,姚浅连忙四爪着地,远远的跟了上去。 出了林子是一片开阔地,远远的能看到许多营帐,有重兵巡逻,姚浅有些慌,没想到那李公公做贼心虚,并不敢明目张胆的过去,而是绕了条无人的小路,拐进了狩猎营地。 姚浅顿时就知道自己撞大运了,不是跟着像这样有门路的太监,她自己想要找路千难万难,等摸进去,她也要饿死了。 李公公七拐八拐就是没遇上人,姚浅的胆子也大了一点,四处看了看,溜进了一处看上去颇为奢华的营帐。 第33节 她个子小,视线也低,只能努力抬起头朝上面看,许久才确定,里面并没有人,顺着精致的椅子爬上去,只见桌子上随意的摆放着几碟糕点,还有一盅盖好的汤品,姚浅吞了吞口水,肚子里火烧火燎的,几乎忍不住就想扑上去,她深吸一口气,才压抑下来。 她不是一只野生狐狸,没有主人家的允许,那叫偷。 姚浅四处看了看,顿时安心不少,这里的摆设精致,还有一个梳妆台,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从制式来看,这里应该是个小姑娘的居所。 小姑娘好啊!小姑娘都最有爱心了!姚浅勾头看了看镜子里灵气逼人的小狐狸,满含着紧张期待的心情给自己舔了舔毛,让小狐狸看上去更加招人喜欢些。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狐狸尾巴甩了甩,翘首看向门口。 也许是老天爷都见不得她饿肚子,没过多久,少女清脆的笑语声由远及近,姚浅眨了眨眼睛,把长长的狐狸尾巴翘起来,摇了摇。 帘子被侍女轻轻的掀开,一个提着马鞭的红裙少女走了进来,她生得张扬明艳,一看就是被娇宠惯了的。 姚浅有些紧张,低低的吱了一声,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红裙少女。 红裙少女一低头就看到了雪白的小狐狸,她有些不确定的眨了眨眼睛,问侍女道:“这是谁家的宠物跑来了吗?” 侍女摇摇头:“小姐,这应该是从猎场里跑出来的,狐狸有狐臭,没人养这东西的。” 红裙少女点点头:“抓起来吧,毛色不错,我正缺个围脖。” 姚浅都听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眼见那侍女还带着温和的笑容想要上前,似乎想要摸摸她,顿时炸了毛,欺负狐狸听不懂人话吗? 姚浅甩了甩尾巴,四肢着力,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身后仿佛还回响着红裙少女有些恼怒的斥责声,姚浅半步也不敢停留,一直跑到胃部隐隐作痛,四处都有人烟了,才寻了个角落窝起来。 姚浅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跑得缺氧,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现在的小姑娘啊,一言不合就要扒皮。 经此一役,她再也不敢随意的溜进别人的营帐里了,刚刚那是红裙少女才进门,帘子没放下来,她又表现的像个宠物一样乖巧,才给她寻到机会逃出来,再换了个地方,未必有这样的运气。 肚子饿得发慌,眼前一阵阵发黑,姚浅简直想哭了,只听说过饿死的狼,还没听说过饿死的狐狸,她就快要给高智商的狐狸族丢脸了。 正在这时,一道香味被风裹挟而来,姚浅抽了抽鼻子,顿时一阵口水泛滥,这是鸡汤的味道。 她悄悄的伸出头,发觉自己窝的角落正在一个营帐外,十来把长刀靠在角落里,正给她提供了可以躲藏的空间,那香味,就是从营帐里传来的。 但是和方才无人把守的营帐不同,这里来来回回至少有百十来个人守卫着,在长刀堆不远处,就有两双靴子踏在地上。 姚浅悲哀的闻着鸡汤的香味,心道还不如给她来个痛快的。 “怎么,殿下还是不肯吃?”细细的交谈声响起,姚浅听到一个吃字就竖起了狐狸耳朵。 一道略微沉稳的男声回道:“殿下说,他没病。” “罢了,拿去倒了吧。” “是。” 脚步声是向她这边走来的!姚浅不仅竖起了耳朵,还伸头试图从长刀的缝隙中看来人。 来人的脚步声和他的声音一样沉稳,姚浅狐狸耳朵直直的竖着,圆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那双黑色镶玉的官靴,一直到,一碗鸡汤倾泻在她面前,一只微微发黄的整鸡从碗底滚落下来,沾了半边泥土,却仍旧诱人。 姚浅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眼睛里全是那只黄灿灿的炖鸡。 鸡皮肯定是软嫩多汁不失胶原蛋白的,鸡肉因为长时间的炖煮会有些化,咬下去却是满满的肉感,鸡翅是最好吃的部位,而鸡腿的味道只是想象就让她双腿发软。 姚浅忍不住想要扑上去,但是那脚步声未远,不远处的两个守卫更是难题,姚浅只好饿着肚子等天黑。 然而仿佛上天都在和她开玩笑,没过多久,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头顶的长刀就被一把一把的取走,这是……守卫换班! 她就说怎么把刀堆在这里呢! 多想无益,姚浅跳了起来,叼住地上的整鸡就想窜逃,刚刚跑出几步远,一支雕翎箭狠狠的擦着她的皮毛插进了地面,姚浅僵硬了。 被提着后颈拎起来的时候姚浅看清楚了那个射箭的人,是个颇为英武的少年,他的盔甲比守卫要好很多,一看地位就不低。 姚浅整个狐都傻了,心道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都要扒她的皮做围脖,这个怎么看怎么英武的少年还不得现场活剥了她啊! “狐狸?有贵主子养这东西吗?”少年一脸疑惑的问身后的亲兵道。 亲兵连忙道:“应该是没有的,听说这次珍兽园里放了几只雪山银狐,应该是从猎场里跑出来的。” 少年点点头:“看着倒乖巧,你去问问珍兽园的,要是不咬人,我就留了,养着玩玩。” 姚浅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她努力的竖起耳朵来,顾不得还被提着后颈,两只雪白的前爪拱起来,给少年作了个揖。 可爱的模样让少年顿时乐了,换了个姿势把狐狸抱进怀里,看着地上的滚满了泥土的鸡,他眨了眨眼睛:“你去厨房问问,弄点吃的来。” 姚浅整个狐狸都高兴了,哼唧一声,在少年微带着汗味的胸膛上蹭了蹭,立刻认定这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第63章 休假甜章 少年看起来有些地位,两个亲兵忙不迭的行礼退下,姚浅窝在少年的怀里,长长的尾巴甩了甩,看着地上的整鸡仍然有些不舍。 “这东西哪来的?”少年皱眉道:“大热天的,仔细生了蚊虫,惊扰殿下。” 守卫答道:“回齐公子的话,是淑妃娘娘让人送来的药膳,殿下不肯吃,张总管让倒了,属下等正要收拾。” 齐昀点点头:“没事,你们收拾了吧。” 他抱着姚浅摸了摸脑袋,低声哄道:“别急,一会儿就喂你,这东西脏,不能吃。” 守卫觉得他话里有话,顿时低下头,不敢做声了。 姚浅用毛茸茸的爪子挠了挠齐昀的衣裳,讨好的哼唧一声,却没想到爪子按上衣服,随即留下两道黑爪印。 齐昀并不在意,点了点她的狐狸脑袋,对守卫道:“我先回去了,要是殿下传唤,就叫我一声。” 守卫连忙点头。 齐昀抱着姚浅走了不多远,就来到一处营帐外,这里倒没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只有两个下仆守着门口,见到齐昀纷纷行礼,口称二公子。 “去烧点水,给它洗个澡,野狐狸,有点脏。”齐昀把姚浅随手递给一个侍从,解开被爪印弄脏的外袍,丢在地上,另一个侍从连忙捡了。 姚浅肚子饿的不行,偏偏那个亲兵还没回来,只能先洗澡,齐昀的侍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烧开了一盆滚烫的水就要把她按进盆里,姚浅一只爪子探进去就觉得自己要被煮熟,吱吱的叫了好几声,齐昀原本躺在床上翘着脚看书,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这鸭子脱毛的架势,顿时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他这两个下人是特意从军中挑来协助他狩猎的,给狐狸扒皮做的熟练,给狐狸洗澡大约不是强项。 正在这时,两个亲兵回来了,一个亲兵手里还端着托盘,里面三四样荤食,姚浅抬头一看,叫的更加着急了。 “罢了罢了,让它先吃吧,正要让水放凉些。”齐昀开口道。 姚浅一被放开就欢快的扑了上去,考虑到她的口味,一只盘子里放的是两块血淋淋的生肉,另外的盘子里则是切好的熟肉,还有半边烤鸡,金黄诱人。 姚浅想也不想,一口咬住了烤鸡,大快朵颐起来。 狐狸个头小,半边烤鸡下肚,姚浅就有些撑了,正面仰倒,四肢朝天,露出白茸茸的肚皮,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齐昀乐了,蹲到姚浅旁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肚皮。 姚浅顿时炸开了毛,翻了个身对着齐昀,通红的脸颊被白毛毛掩盖住,那是她的肚子,怎么可以随意戳呢? 齐昀笑眯眯的,他没养过活物,或许养上这么一只颇通人性的小狐狸也不错。 他正想吩咐人给姚浅洗澡,不防外间通传声响了起来:“齐公子,齐公子!殿下传唤。” 齐昀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摸了摸姚浅顺滑的脊背毛,站了起来。 当今天子年少时很是风流了一阵,后宫妃子数以百计,不算夭折的皇子,一共育有二十八子,人多了水就浑了,齐家虽然在朝中很有几分脸面,却也抗不住数量庞大的后宫倾轧,送进宫的女子大多香消玉殒,只有他的姑姑熬了几年,生下了皇十子后便去了,因为胎里遭了算计,他这个表弟自小体弱多病,这两年又被皇帝交给了淑妃抚养,身子越发差了。 齐昀掀开帘子,不出意外的闻到了一股药味,抬眼,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靠坐在榻上,正端着一只盛满乌黑的药汁的碗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的面容虽然苍白,气质却凌厉,眉眼间有种刀锋般的俊美,正是当今十皇子江嬴了。 “表兄来了,坐。”江嬴轻声道。 齐昀上前,接过药碗闻了闻,确认这药和平时没什么分别,便道:“怎么不喝药?” “我没病。” 江嬴把手里的药碗放下,仿佛只是赌气一样的倔强,齐昀却听出了他话里的笃定。 他摇摇头,不去和他争辩这个,转而道:“明天就是狩猎的日子,我让人摸进去探了探,你说的果然没错,三皇子狩猎范围的猎物有些不正常,还有个老虎卧着,不知道是不是死的,我的人没敢上去看。” 江嬴嗤了一声,道:“偏他心思多么?” 齐昀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他想了想,说道:“我让人去驱散一下?” “不必。” 江嬴咳了几声,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帕子上晕染开的血色,他握紧帕子,眯了眯眼睛,说道:“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看着就好了。” 齐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在里面做手脚?” 江嬴道:“我能想到的事情,别人自然也能想到,就是别人想不到,你弄出的动静,也够他们想到了。” 齐昀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弄出动静,但是想到这些年来的各种事迹,机智的闭上了嘴巴。 江嬴道:“我找表兄来,为的不是这件事情。” “淑妃最近动作很大,虽然不至于对我下狠手,但是显然她有些坐不住了,我怀疑她是有了。” 齐昀瞪圆了眼睛:“陛下都快六十了,她还能怀上?” 江嬴瞥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对啊,所以我怀疑她和人私通。” 齐昀干巴巴的说道:“表弟,你是在开玩笑吗?” 江嬴眯了眯眼睛,并不打算和自家这个木头脑袋的表兄解释:“表兄一会儿见到舅舅,把我的话和他重复一遍就是,年后我要出宫开府,在这之前,能和淑妃断掉关系就尽快断。” 齐昀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后宫倾轧,何其不堪……”江嬴叹息一声,又咳了好几下,原本苍白的接近透明的面庞就更白得没有人气了。 齐昀连忙给他倒了杯水,顺了顺后背。 “方才外间在闹什么,我仿佛听到有人在说狐狸?”江嬴缓了口气,说道。 想到刚刚得来的狐狸,齐昀脸上带了笑模样,解释了一下,随即给江嬴比划道:“就这么大一点的小狐狸,一身雪白发亮的皮子,被抓后还懂得作揖求饶,眼睛跟人似的,灵气着呢!” 江嬴眯了眯眼睛,挑眉道:“表兄想养狐狸?” 齐昀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警惕道:“怎么了?我不能养吗?” “最近王家大小姐得了件白狐围脖,引得各家小姐纷纷效仿,听闻京中白狐皮已经脱销,若是我没记错,表妹那里为这个闹过几回了。” 江嬴漫不经心道:“以表妹的性子,什么好东西你就是不给她,她也能自己摸走,要是那狐狸真有你说的那么灵气,倒是可惜。” 齐昀对江嬴那样毫不留情的说自己妹妹的语气有些不满,不过确实,自家妹妹的秉性自家清楚,他要是把狐狸带回了家,也许隔天就能在妹妹脖子上见到。 “可是一时半会儿的,我能把狐狸给谁养去……”齐昀皱起眉毛,他认识的人虽然多,但没几个是能养宠的主儿,一来耐不下性子,二来没那个时间。 第34节 江嬴瞥他一眼,见他真是对那只狐狸上了心,也有些好奇,便道:“给我吧,你时不时进宫也能来看看。” 齐昀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舍的说道:“我都还没抱热乎呢,你就来截胡。” 江嬴笑了,但是他一笑,顿时又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姚浅吃饱喝足还没来得及睡上一觉,外间就来了两个侍从把她抱了起来,她有些不明所以,但好歹记得这是齐昀来时抱她走过的路,没有挣扎,抱她的侍从有些惊讶,狐狸最不亲人,他还没见过这么乖巧的狐狸。 江嬴的营帐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姚浅抽了抽鼻子,有些不适,但是灵敏的鼻子在淡淡的药味里嗅到了自家新晋主人的气息,她顿时高兴起来了,没等走近,吱吱的叫了好几声。 齐昀喜欢得不得了,顾不得狐狸还没洗过,从侍从手里接过姚浅,摸摸她的脑袋,还顺手捏了两下毛茸柔软的狐狸耳朵。 姚浅窝在新晋主人的怀里蹭了蹭,很快就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视线,她竖起耳朵朝来人看去,见是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发觉她的视线,少年挑了一下眉。 狐狸的眼睛乌黑发亮,和鼻子成一色,两只耳朵高高的竖起来,看上去十分机灵可爱,江嬴的心莫名的软了软,对着齐昀伸出手。 “让我抱抱它。” 纵然万般不舍,齐昀还是把怀里的狐狸交了出去,并且十分眼热的看着雪白的小狐狸被那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 姚浅对这个发展莫名的有些看不懂,不过那双手实在是太会摸狐狸了,她被摸得晕晕乎乎,不自觉低叫了几声,翻了个身,露出白绒绒的肚皮,惹来更加温柔的抚摸。 “果然是只可爱的狐狸,它有名字了么?” 江嬴问道。 齐昀闷闷的说:“没来得及起。” 抬手在狐狸的脑袋上揉了揉,江嬴微微笑道:“那就叫它姚儿罢。” 第64章 休假甜章 齐昀奇道:“你给狐狸起名字怎么还连名带姓的?” 江嬴低低的笑了几声,并不答话。 乍然被叫破名字,姚浅被吓了一跳,悄悄的伸头去看江嬴的脸色,见他神情并无异样,不由思忖,这大概是巧合。 事实上江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狐狸起这么个奇怪的有些像女儿家闺名的名字,不过他话一出口绝不更改,摸了摸狐狸脑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明日狩猎,表兄可要下场一试?”帝王游猎乃是大事,每每三年一度,但是父皇好美色,身子比起寻常人就要虚一些,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游猎过了,这忽然一遭,众人心里自然各自算计,他原本不想来,却也拗不过圣旨。 江嬴身子虚弱,齐昀作为他的伴读,狩猎到的成果便是属于他的,不管怎么说,总要给自家表弟撑撑脸面,所以齐昀是打算下场的。 江嬴倒没拦着他,只道:“表兄下场,不可用箭,随行众人,皆佩刀剑,不得丢失,记得,一根箭矢也不能带。” 齐昀不解其意,“狩猎狩猎,怎么能不带弓箭?” 江嬴眯了眯眼睛:“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这遭三哥做了出头鸟,但未必没人想要一石二鸟,我们不做石头,也不能做了那只鸟。” 齐昀顿时不出声了,他是去年正式以伴读的身份跟在江嬴身边的,在这之前,他对江嬴的印象无非是一个病弱的表弟,但是这一年间,他跟着他实在见识了不少明枪暗箭,有时候他几乎要怀疑自家表弟十六岁的身体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六十岁的灵魂,明明深宫之中步步危机,他却一步步走的从容。 打发走齐昀,江嬴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力气,他低低的咳了好几声,用帕子擦去嘴角的鲜血。 姚浅看着江嬴,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惊讶,这个人的身体,竟然是这么差的吗? 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用水汪汪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这情景实在可爱的过分,江嬴抬手,从狐狸脑袋一直摸到大而蓬松的狐狸尾巴,满意的眯了眯眸子。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亲自养小宠的心思,只是顺带那么一提,原本的打算也是放在侧殿里替齐昀养着,不过见到这狐狸的瞬间,他就想不起来其他了。 他病了许多年,不是没人给他送小宠解闷,品相比这白狐好太多的他也见过,只是都没有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朝他看过来时那么触人心弦。 “齐昀说,你会作揖?”江嬴摸了摸姚浅的脑袋说道。 姚浅见他说几句话都要咳血,看不得他还要费心哄宠物,顿时吱吱两声,人立起来,两只小爪子并拢,作了两个揖。 江嬴眼眸弯弯,这时候的他倒有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气,他奖励似的摸摸姚浅的头,道:“真乖。” 他靠近的时候那股药味更浓了,姚浅抽了抽鼻子,嗅嗅,忽然有些迷茫起来,这个味道她很熟悉,第二个世界的时候她重病缠身,姚寻给她找来过很多天材地宝,请了无数名医给她开方子,各种珍贵药物吃了个遍,最后用的就是这个千金贿仙方,如果她没记错,给她开药的大夫说,这方子花费天材地宝无数,效果不过是延寿几日,故称千金贿仙,只有油尽灯枯的人用来有效,寻常人用了,只会咳血不止,脉象紊乱,不过毕竟是天材地宝堆砌的药方,对身体倒是没坏处,长久用了还会温养身子,通过血液排出五脏六腑中的毒素,但是没人受得住那样的花费,那样的苦头,停药才可解。 那时候她苦中作乐的想,这倒是个装病奇方。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面色苍白的江嬴,这个人虽然看上去虚弱,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油尽灯枯的样子,那就是,装病咯? 江嬴却不知他这十几年的伪装被一只狐狸看破了,低咳几声,目光瞥向桌上的药碗,闭了闭眼睛,端起来,一口饮尽。 不知道是不是姚浅的心理作用,她觉得江嬴的脸色更白了。 喝完药,江嬴忽然想起一事来,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他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尚不知公母……” 姚浅心中顿起警铃,她腿一蹬就要从江嬴的怀抱中挣扎出去,没想到看着病弱的江嬴反应却比寻常人快得多,出头如疾电,抓住了她两只雪白的后腿。 眼见得手里不住挣扎的狐狸,江嬴的眼里泛起一丝笑意:“害羞?那我更要看看了。” 说罢,微微使力把那紧紧并拢的雪白后腿分开,姚浅蹬了两下,感受到屁股上的凉意,顿时一脸的生无可恋。 江嬴看完,微微笑道:“原来是只母狐狸。” 姚浅拒绝和他交流,把头埋进了蓬松的狐尾里,整个狐狸团成了一个球,看上去气鼓鼓的,却让人不由得想去戳戳她气鼓鼓的小肚皮。 江嬴哈哈的笑了几声,牵动内腑,又是一阵咳嗽,这次咳嗽又带上了血,沾湿了帕子还不够,滴滴点点,落在前襟上,还有一些落在了怀里小狐狸的皮毛上,纯白霎时被鲜血染红,他的眼睛暗了暗,把帕子放在一边。 因着自家狐狸莫名的羞耻心,江嬴原本打算亲自给它洗澡的心思歇了,找了侍女给它洗漱,这会儿天气不错,没一会儿湿漉漉的小狐狸就变回了蓬松松的小狐狸,江嬴换了外袍,满意的把狐狸抱进怀里。 看得出江嬴是个很闲散的皇子,他在营帐里呆了一个下午,除了见齐昀,并没有见任何人,他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的样子,看了会儿书,又折腾了会儿她,等到天色渐暗,他就宽衣睡觉了。 作为一只刚刚脱离了野生狐狸族群的宠物,姚浅是不能和江嬴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好在侍女心灵手巧,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竹编小筐,底面铺上柔软的垫子,周围缝上细细密密的布料,还用几张帕子做了个巴掌大的小枕头,把姚浅放进去,筐子就放在江嬴的床榻边。 姚浅进了窝,刚刚洗过的皮毛接触到柔软的垫子,顿时舒服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软垫上幸福的来回打了个滚,四肢朝天蹭了蹭脊背毛,又蜷缩了一下,才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江嬴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他夜间总是多梦,且多是噩梦,每次被噩梦惊醒都是子夜时分,之后再睡就睡不着了。 不意外又是半夜惊醒,和往常不同的是多了个小小的呼吸声,江嬴原本有些愣神,不过见到睡得松松软软的小狐狸,顿时想起来了,这是他今天刚得的小宠,他伸手摸了摸熟睡的狐狸脑袋,就在接触到那温热皮毛的一瞬,他不知怎的心头一动,慢慢的把狐狸从窝里掏出来,抱进怀里。 怀抱里是属于另外一个活物的温度,紧贴着心脏的地方,另外一颗小心脏也在有力的跳动,这种感觉美好的几乎有些不真实。 江嬴舒服的喟叹一声,抱着狐狸的手紧了紧,他慢慢的用脸颊磨蹭了一下狐狸面颊,闭上了眼睛。 隔日姚浅醒来的时候,身下已经空了,被窝里只有她睡的一小团地方有温度,她抖了抖耳朵,知道今天是狩猎的日子,江嬴必定是一早出去了。 她吱吱的叫了两声,外间忽然就有几个侍女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姚浅被那香味勾得动了动,从被窝里钻出来。 “呀!它怎么睡在殿下床上?” “趁着殿下不在跑上去的吧,狐狸有狐臭的,殿下回来要生气了。” “赶紧弄下来!” 事实上姚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了江嬴的床的,见侍女来驱赶自己,她也不赖着,乖巧的从床上溜下来,见那托盘里有烤鸡有熟肉有生肉,和齐昀喂的一模一样,料定是给她的,欢欢喜喜的窜上了桌,等着投喂。 她模样实在可爱,侍女们之前也只是害怕受主子责备,见狐狸眼珠儿不错的盯着托盘,顿时也乐了,把托盘里的盘子一碟碟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姚浅这边吃上了,她们就去收拾床榻。 一个侍女刚刚把床单拆下来,顿时惊讶道:“怎么一点臭味都没有?” 另外两个侍女闻言,不信的凑上去:“怎么可……咦?真的没有味道!” 先头说话的侍女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说来我昨天给殿下的狐狸洗澡的时候也没闻到臭味,就是沾了点泥,有些脏。” 几个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看着大快朵颐的姚浅,一个稍微年长些的说道:“狐狸去了臭腺之后就是不臭的,这大概是齐公子从珍兽园里弄来的吧。” 她虽然解释了,但是看着姚浅的眼睛仍然挺好奇,白狐一向是狐族颜值担当,比起狗多几分灵气,比起猫多几分霸气,大多人抓到狐狸只是剥皮去卖,原因就是狐狸身上那股味道,说到外形,还真没几个人不喜欢这样雪白毛茸的小生物。 就这样,姚浅吃饱喝足被放回筐子里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待遇好了不止一倍,原本从备用的毯子上拆了一块草草缝制的软垫换成了鸭绒苏绣的垫子,四面的布料换成的透光的薄绸,小枕头更是大了一倍不止。 侍女们原先以为江嬴养狐狸只是一时兴头,等被熏几回就明白了,没把姚浅放在心上,但是这狐狸一点也不臭,性子又乖巧温顺,只怕要得宠很久,虽然十皇子在众多皇子之中一点也不起眼,但是对她们来说,却是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主子,自然要极尽讨好。 何况,这狐狸实在可爱,没准儿讨好了它,下次背地里,还能偷偷摸上几回呢。 第65章 休假甜章 江嬴甫一进场便觉不对,昨日他叮嘱表兄不得携带弓箭等物,齐昀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是随行侍卫一众竟然全副骑射阵容,身后弓箭俨然。齐昀远远的见他来了,顿时露出一副苦相来,不用多说,江嬴也知道,怕是他压根指使不动这些侍卫。 江嬴眯了眯眼睛,目光在得意洋洋的三皇子身上掠过,随即一阵状似漫不经心的扫视,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太子长兄早逝,如今诸皇子都未曾封王,二十来个皇子中以他排行为分界线,前者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后者都是尚未成年的皇子,最有竞争力的要数出身兰陵萧氏的二皇子,贵妃李氏生下的三皇子,以及后族郑家出身的六皇子。 二皇子和六皇子胜在出身高贵,能力也颇出众,而三皇子则胜在生母受宠,这些年来父皇开始修身养性,去年长妃嫔那里过夜的次数反倒比年轻貌美的妃嫔多,李贵妃虽然上了年纪,但胜在年轻时曾和父皇有过一段颇为离奇的相遇,加上心思百转,自然能留住帝心,如今十天里倒有五天在她那里,四妃也不知为此撕烂了多少张帕子。 江嬴对后宫之事并不感兴趣,无奈他生母去得早,又被寄养在淑妃那等好妒成性之人那里,自小便要面对这些,纵然他心志坚定,也难免沾染一身城府。 “十弟,你瞧父皇看着你呢,真不下场?”三皇子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仿佛关心似的拍了拍江嬴的肩膀,问了一句。 江嬴低低的咳了几声,面上露出几分感激:“多谢三哥提醒,弟弟这便下场,必不负父皇期望。” 三皇子瞅了瞅他,确认以江嬴的身板和他完全没有比拟的可能性,顿时笑了,鼓励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马。 其余人纷纷朝江嬴看去,见他远远的看着天子座驾,目露濡慕期盼之意,不由暗地嗤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江嬴不过是个还看不清真相的可怜虫罢了。 江嬴翻身上马,这动作对他来说许是有些剧烈了,来不及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他用袖口遮唇,没一会儿,宽大的袍袖已经被鲜血浸透,二皇子见状连忙打马过来:“十弟,没事吧?要不然你还是……” 劝诫的话没说完,就见江嬴轻轻的擦了擦嘴角,回头朝那御驾看了一眼,声音里满是坚定:“父皇在看着,我不想认输。” 二皇子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后退一些:“十弟,珍重。” 江嬴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调转马头,齐昀落后他一个马身,大队的侍卫随即跟上。 御驾上的皇帝却微微眯着眼睛,一口叼住李贵妃喂来的甜果,把人揽进怀里,倒是他身后随侍的太监总管,看向江嬴离开的方向,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都说孤家寡人,又有谁知道,这孤这寡,起因不过是帝王薄幸罢了。 江嬴进了猎场,并不让侍卫分散,反而开始原地点起人数来,齐昀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是看他脸色苍白,主动替他点兵,数到后面,齐昀道:“少了两个人。” 江嬴脸色陡然难看了一瞬,他看向齐昀,深吸一口气,“吾与表兄一同狩猎,都莫跟来。” 侍卫纷纷原地待命,说实话,在遍地都是珍兽园放出来的无害兽类的猎场,还真没什么要保护的,他们这些侍卫一般都是来替主子狩猎的,十皇子要和齐公子单独狩猎,怕也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要把齐公子猎来的猎物算做自己的罢了,很多皇子都会这么做,并没有引起注意。 进了林子,江嬴的脸色才好了些,他道,“寻一处陡坡,把我推下去。” 齐昀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江嬴一时半会儿和他解释不清楚,但是看着齐昀惊讶的脸色,又怕他一会儿露馅,只得长话短说:“我们被算计了,若这遭我不来,你和齐家都有危险。” “那,那怎么办啊?”齐昀慌张的说道。 江嬴道:“只有我出事,我们才能顺理成章的退出这次狩猎,再晚等他们得手就来不及了。” 齐昀咬牙:“让我来吧,我是定国公嫡子,我出事也是一样的。” 江嬴一字一句道:“我和你同行,出事的反倒是你?别再磨蹭,快些动作。” 江嬴说的没错,他身体虚弱,强撑着下场出了意外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齐昀幼时就在军中长大,武勇异常,若非不是为了来给他做伴读,此刻怕已经上了边关战场,齐昀出意外而他安然无恙?压根不可能。 第35节 齐昀脑子虽不灵光,这些事情却不是想不到,他眼珠通红,咬牙道:“不要让我知道是谁算计的我们!” 两个人四处寻找,虽然发现了几个斜坡,却都不怎么陡峭,眼见着时间越磨越多,江嬴当机立断,马鞭狠狠一抽马腿,马吃痛,原本温顺的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疯狂的想把江嬴摔下去,江嬴调整了一下位置,顺势脚离镫,手松缰,直直的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齐昀见状,登时下马,却见江嬴一摔之下没什么大碍,刚要松一口气,江嬴往前爬了几步,让马蹄狠狠踏在肋骨上! 齐昀冲上去,不顾安危狠狠勒住马脖子,他天生力大,竟然把马拉离了江嬴所在之地,江嬴还撑着一口气没有昏迷过去,见状,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送我……回去……” 齐昀眼眶通红,大叫一声,听到他叫声的侍卫们纷纷赶过来,就见十皇子无力的倒在地上,唇边不住的溢出鲜血来。 “殿下落马,被马踏了好几下,速速送殿下回去。”齐昀红着眼眶,一字一句的说道。 姚浅窝在她的小窝里,正叼着几个侍女给她的小果子数数,听她们说这次狩猎江嬴是不参加的,大概傍晚就能回来,她起了几分期盼之心,一个狐的日子实在是有些无聊。 没想到,早晨还没过去,江嬴就浑身染血的被人送了回来! 姚浅被吓了一跳,想要靠近看看,无奈来的人太多,把床榻围的水泄不通,她想挤也挤不进去,只能竖着耳朵去听那山羊胡子的太医说话。 “殿下身子本就虚弱,受不得剧烈运动,怎么就下场狩猎去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殿下落马时并未伤及后脑,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几下马蹄踩的颇重,两根肋骨俱断,好在只是折断,也没有伤及肺腑……等老朽开几服药,殿下这伤要好生将养,至少要大半年才能好全。” 姚浅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心疼,她骨折过一回,当时疼的都要傻了,江嬴这是被马踩的,还好几下,只有更疼。 齐昀红着眼眶交代了太医一些事情就离开了,他还要去禀告一声皇帝,皇帝育有二十八子,自然看不过来,简在帝心的也就三四个,若是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出了事,自然整个狩猎都要停止,但江嬴不过是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圣驾的皇子,至多得些赏赐,算作安慰罢了。 江嬴半路上就醒了,冷静的看着太医替他固定伤口,再疼也不过是落下几滴冷汗,注意到床边不远处吱吱叫着,眼睛里露出担忧之意的小狐狸,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把姚儿抱给我。” 他轻声说道。 太医见状连忙道:“殿下不可再多言,言语牵动内腑,则疼痛难当!” 江嬴瞥他一眼,微微颔首,太医见状,有些满意的抚了抚山羊胡子。 侍女连忙上前,把姚浅抱起来,放在江嬴身边,太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江嬴的手上有几道石子划的伤口,右手腕上一道深可见骨,不过比起肋骨的伤要好太多了,两个年轻些的太医正在小心的给他包扎,却不防江嬴想要抬手摸摸他的小宠,手刚要落到那高高竖着的雪白狐耳上,太医连忙按住他的手:“殿下,不可轻动!” 姚浅也吱吱两声,连连点头,狐狸脸上满满都是严肃之意,江嬴的心痒痒的,于是伸出左手想要去姚浅,冷不防牵动肋骨,又是一阵冷汗津津。 姚浅见状连忙把脑袋伸进江嬴的左手掌里,来回蹭了蹭,还用前爪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看上去竟然是在哄他了。 山羊胡子的太医脸色微微缓和一些,道:“殿下的狐狸倒是十分通人性。” 江嬴笑了笑,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乖巧的小狐狸。 姚浅却忽然挣脱出来,靠近江嬴一点,用雪白的狐尾在他额上扫了扫,给他擦干净额头上的冷汗,江嬴愣了一下,眼里多了一抹柔和。 处理好伤势,三位太医纷纷告辞,江嬴挥退侍从,营帐中顿时只剩下两三个人,姚浅抬眼望去,见是个宦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并两个青年侍卫。 江嬴整个人气势一变,眉眼陡然凌厉起来:“章宁,你派人去探听猎场的消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给我。” 较为沉稳些的侍卫点头应是,江嬴虽然每说一句话都疼痛难当,但是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他早已经习惯了疼痛,并不觉得如何。他冷声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算计我。” 姚浅听的心惊,以为江嬴的伤势是被人算计的,顿时愤怒起来,江嬴都装病装成这样了还要算计他,什么人这么可恶?要是江嬴真的是个病秧子,这一下不就等于杀人吗? 小小的狐狸气愤的吱吱叫起来,来回踱步,仿佛人一样气得团团转,这模样实在可爱,连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都偷眼看了好几下,江嬴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狐狸脑袋,在那微微向后抿起的狐耳上捏了捏。 第66章 休假甜章 齐昀很快就回来了,果不其然,老皇帝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让齐昀带回来几个精通药膳的太医并一些赏赐,吩咐江嬴好好养伤罢了。 江嬴面无表情,他从来就没有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抱过任何期待,自然也谈不上受伤害,倒是姚浅,又是一阵心疼。儿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不说来看看,连口头上的关心都没有!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爹呢! 江嬴瞥了那几个太医一眼,薄唇微微抿起,眼神黯淡下来,他的表情只是微微的发生了一点变化,不大,然而太医们都是惯会察言观色之人,怎么看不出来?心下都是一阵感慨,在他们看来,陛下也确实无情了些。 “今日的事我要去通知父亲一声,表弟,你好生歇息,陛下已经准了你提前回宫,今晚让他们把东西收拾好罢。”齐昀道。 江嬴知道他要说的必不是自己受伤,而是被陷害的事情,事实上他并没有太准确的证据能够证明齐昀险些被陷害,但是过不了多久,就有证明了。 终究是军中摸爬滚打出的爵位,齐家同其他的家族比起来,始终少些成算。 江嬴轻声道:“代我向舅舅问好。” 齐昀眼眶一红,咬牙点头,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江嬴就踏上了回宫的路程,马车有些摇晃,即使驾车之人已经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偶尔晃动一两下,牵动江嬴的伤势,又是一阵疼痛,他脸色极为苍白,却咬牙隐忍不发。 姚浅心疼极了,靠近江嬴一点,用雪白的大尾巴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手臂,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江嬴低低的笑:“我没事。” 说完伸手去抚摸姚浅的头,眼睛眯了眯,神色竟然放松了些,姚浅也就乖巧的把头枕在他的腿上,由得他去摸。 一路无话,马车进了皇城。 皇城之中殿宇林立,美轮美奂,姚浅从窗口探出头去,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两只狐耳转来转去,江嬴笑了笑,让人把它抱下来。 江嬴幼时,生母齐妃病逝,那时宫中和他生母平级的妃嫔都有亲儿要抚养,只得被抱给无子的王昭仪,十几年过去,王昭仪成了王淑妃,膝下仍然只有一个公主,原本对他的几分好都成了恨。 江嬴出生那日正是中元节,鬼门大开之时,钦天监为他批命,言贵人命中极煞,亲近之人俱克之,这批命不但分薄了原本就不多的帝王宠爱,还让养母两次滑胎后恨他入骨。江嬴曾经也怀疑是不是有人买通钦天监想要陷害于他,但是无论找了多少算命高人,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久而久之,他也不再理睬这件事情。 进宫原本是要将马车换成辇车的,但是江嬴伤重,通融了这一回,马车停在了芳兰宫前,这是王淑妃的住处,江嬴还未曾出宫开府,只得和养母同住,他的居所就在芳兰宫外殿。 “殿下,是不是要先去回禀娘娘一声?”中年宦官张昭小心的说道。 江嬴瞥他一眼,“你去回禀了吧,母亲若是要来看我,告诉她我路上便睡了就是,省得劳烦她老人家跑这一趟。” 张昭连连应是,江嬴被抬进了住处,安置在床榻上。 一进内殿,各处摆设和方才所见完全不同,王淑妃的芳兰宫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好宫殿,但是她让江嬴住的地方却陈旧无比,姚浅甚至看到了开裂的墙皮,洗的发白的床帐,就是冷宫也不过如此。 江嬴却很习惯的模样,因为殿中窗户位置开的不对,大白天的,殿内阴暗极了,他让人点了灯,放在床头。 一路劳顿,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江嬴长出一口气,对一直随侍在侧的沉稳男子道:“王珏,一会儿要是章宁那边的消息来了,告诉我一声。” 侍卫统领王珏点点头。 江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苍白的面容上满是疲惫。 侍从们都退出了内殿,王珏本来犹豫着是不是把狐狸带走,免得它打搅主子安寝,没想到江嬴伸手一捞,把狐狸放在了自己的枕边,只好由得它去。 江嬴觉得他有些离不开这只小狐狸了,有它在,听着那小小的呼吸声,他就能很轻易的入睡,抬手抚上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江嬴闭着眼睛,缓缓的进入梦乡。 姚浅窝在江嬴的枕边,小心的不动弹,她知道江嬴一路上疼得很难受,骨折的前几天特别的疼,尤其是固定好了之后,断面接触,疼得人要打滚,也亏得江嬴只是脸色难看了点。 她凑近了看江嬴,这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双锐利的眸子没有睁开的时候,他的脸庞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稚气,他的眉是那种很好看的剑眉,但是脸色太白了,就衬得眉毛乌黑极了,若是睁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他就会被那乌黑的眉眼吸引住。 姚浅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窝在江嬴枕边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江嬴却没有睡好,刚刚睡着没多久,章宁的消息就到了,三皇子猎场遇虎,被老虎一口咬去半边手臂,这还不算,二皇子遇刺,一箭射中腰腹,好在并没有生命危险,刺客为五皇子随行侍卫,没等审问当场自尽,如今猎场已经被封锁起来,陛下下令,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回宫。 江嬴按了按太阳穴,看到王珏那躲过一劫的狂喜表情,皱眉道:“此事没那么简单,幕后之人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拉齐家下水,如今虽然让五哥顶了锅,但是临场筹备必然没那么谨慎,说不得他们被查出蛛丝马迹之后,继续推顶齐家幕后之罪也未可知。” 王珏“啊”了一声,他是齐家派来保护这位表公子的,也是军中出身,这些弯弯绕一窍不通,顿时红了眼:“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江嬴瞥他一眼,继续说道:“舅舅在京日久,怕是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猜忌,王珏,你替我走一趟,托一声口信。” 见王珏依旧眼睛通红,他语气缓了缓,也不顾牵动伤口锥心之痛,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切放心,有我在,齐家定然安然无恙。” 江嬴和定国公之间往来是从不用书信的,书信便是把柄,即便送信之人十足可靠,但中途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从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别人的手里。 王珏听了口信,面露惊讶之意,江嬴却冷静的闭了闭眼睛,道:“照我说的做,舅舅会明白的。” 王珏领命而去,江嬴躺回床上,低低的咳了好几声,端起太医送来的药,一饮而尽。 余光瞥见枕头边的小狐狸还在安睡,江嬴的眉眼里多了几分柔和,他轻轻的摸了摸姚浅的尾巴,“呵,做人还不如做只狐狸。” 回应他的,是一声一声轻微的呼吸。 江嬴笑了笑,陡然一阵咳嗽,一连咳了好几声,鲜血顿时在帕子上氤氲开来,江嬴的脸色难看许多,终究握紧了帕子,眸中阴鸷一闪而过。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终究会有个尽头,他能走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外一条,是通天大道! 夜间的时候姚浅悠悠的醒了过来,江嬴也在睡觉,姚浅有些饿了,见不远处的小桌上摆着几样荤食点心,顿时高兴了,刚要溜下床去填饱肚子,冷不防一只大手死死的握住了她的前爪。 江嬴睁开眼睛的一瞬,乌黑的眸子里不见一丝朦胧,过了好一会儿,才泛上些许迷茫之色来,姚浅被他死死的握着爪子,疼得吱吱叫了起来。 江嬴这才发觉,连忙松开她,轻声道:“你从中午睡到现在,怕是饿了,我让人给你准备吃食。”顺手摸了摸那蓬松柔软的狐狸毛。 姚浅舔了舔爪子,目光朝着不远处的几碟点心看去,吱吱叫了两声,她是真饿了,也不想半夜里折腾人。 江嬴看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理她,那些东西是狩猎前就摆在那里的,他不在,王淑妃宫里的人压根就不会替他收拾,不知道放了多久,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没过一会儿,江嬴的侍女就端了一个托盘的荤食来,她们照顾了姚浅两天,知道她不喜欢生食,特意做的。 这和另外一拨拿白眼看人的侍女太监完全不一样!姚浅幸福了吃下半只烤鸡,吃得肚子滚圆,才恋恋不舍的回到枕头边,江嬴用自己的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擦狐狸嘴巴。 侍女们很快就收拾了东西退下了,面上没有半分抱怨之色,姚浅还朝她们每个人都作了个揖,一副感激的模样。 江嬴笑了笑,点了点她的头:“小机灵,还会认人。”白天的时候对着王淑妃派来的侍从,可没见它这么讨喜。 说来江嬴在这小小的芳兰宫里也着实收拢了一大批宫女太监,毕竟他是皇子,王淑妃只是个无子的妃嫔,他那名义上的妹妹性子跋扈,更不得宫人爱戴,不知不觉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了。 雪白的小狐狸带着一身烤鸡的香味蹭了蹭他的脖颈,幸福的闭上了眼睛,江嬴失笑,摸了摸狐狸耳朵,也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朗星稀,一夜好梦。 第67章 休假甜章 自那日猎场出事起,已经过了整整五天,章宁那边却没有半点消息再传回来,江嬴也不意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已经很不错了,想要传达后续哪有那么容易? 江嬴一开始怀疑的人其实是李贵妃,以她的狠心程度,大概不会介意让三皇子受点伤去陷害劲敌,但是三皇子是她唯一的倚仗,为了陷害二皇子和齐家而废去他的手臂未免本末倒置,这里面置身事外的几个皇子虽然有嫌疑,但是都不大,反而是他那二哥,腰腹之伤有轻有重,重者断子绝孙,轻者伤不过皮肉,只看如何斟酌。 这些他能想到的事情,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但是想到归想到,他那父皇真的会为了一个手臂已然残废,再继承不得大统的儿子,向一个拥有强大母族的优秀皇子发难么?而且说不得他只是将计就计。 江嬴不再去想这些,他半丝根基也无,齐家武将出身,前些年还能算是战功赫赫,但最近这几年,舅舅伤病频发,不得已在京修养,大表兄虽然优秀,但是年纪尚轻,在边关独木难支,齐昀还只是个毛头小子,根本撑不起家业来,齐家也只有慢慢没落下去。 这次的事情,是危机也是机遇,只要一切如他所预料,他终有一天能一争大统。 猎场那边终于有消息再度传来,却是天子御驾归宫,对于各位皇子的处置只字未提,就连随身侍卫出了乱子的五皇子也没有任何惩罚,江嬴知道,不惩罚并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而是代表着一场更大的风浪。 左右他受着伤,在事情发生之初已然洗清了嫌疑,如果舅舅肯听他的话,这次的事情必然不会落在齐家的头上。 江嬴是松了一口气,但这宫中的氛围却是一天比一天紧张。 自然紧张! 天子虽有二十八子,但真正看进眼里的有几个?除了三皇子,只有二皇子并六皇子!现在看重的儿子三个里有两个都躺在那里,连御医都说,三皇子的手臂肯定是废了,初秋尚有余热,会不会感染而死都未可知。二皇子则是小腹中箭,离那要紧之处只有寸许,险些不能人道,便是如此,那箭插的位置要紧,怎么拔还是问题,一个不慎伤了肾脏,只怕太医院就要陪葬。 初秋的皇宫,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传来定国公病重的消息,齐老国公强撑病体入宫,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言只想在临终之前一家团聚,希望陛下能准许长子在他病榻前尽孝。 第36节 齐老国公一共生二子一女,女儿尚未出阁,幼子齐昀在宫中做伴读,而长子齐晖则在边关领兵,战功彪炳,年前封远安侯,正任西北大将军麾下副帅,可谓举足轻重。 元诏帝的目光在齐老国公身上深深的定格许久,才道:“准远安侯回京侍疾。” 齐老国公老泪纵横,连连叩谢皇恩,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离开了。 齐老国公走后,元诏帝思虑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他齐家不想蹚这趟浑水,倒也狠得下心来,既然如此,就让老十就藩去吧。” 言语间,很有几分气恼,他在这些老臣的眼中就是这么不顾是非的人?这件事情压根不关老十的事情,难道他看不出,这样急切的想要逃离,可是觉得他老眼昏花么? 太监总管仿佛不屑道:“陛下,齐老国公真的是老啦,要是远安侯也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倒不如让他走人呢。” 元诏帝敲了敲太监总管的头,轻飘飘的斥责:“你这个老东西,倒敢对朕的朝臣挑三拣四起来了。” 太监总管哭丧着脸道:“老奴再也不敢了,陛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有了这一个插曲,殿中气氛没有那么紧张了,元诏帝眯了眯眼睛,终究心情好了些,挪开手底下的奏折,点了点御桌上铺陈开的江山全舆图,用朱笔在一处画了个圈。 太监总管眼神微微变动一下,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来。 齐老国公原本每次进宫都是要来芳兰宫看望一下自家侄儿的,反正江嬴住在外殿,和王淑妃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这遭他是带病来的,就不便再去了,江嬴让人把他抬到宫门口,去送齐老国公一程。 姚浅不好窝进江嬴的怀里,他身上带伤。只得靠在躺椅上,窝在江嬴的脖颈边,她的尾巴长长的,轻轻圈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条白狐围脖,如今初秋早晚凉,倒也不显突兀。 江嬴原本没有打算带着这只狐狸去见舅舅,没想到刚走出去没几步,他就一阵心慌意乱,回头去看那孤零零坐在床前,仿佛在等待着他归来的小狐狸,他忽然就有些不忍心起来。 不忍心的后果就是他多了一条活的白狐围脖,摇摇晃晃的挂在脖颈上,脖颈被尾巴毛扫的痒痒的。 江嬴无奈的拍了拍自家狐狸的头,低声道:“别闹腾,一会儿就喂你。” 姚浅吱吱的叫,用脸颊蹭了蹭江嬴的脸颊,一副乖巧的模样。 齐老国公很快就来了,他年纪其实并不大,只有四十出头一些,但军中催人老,常年被边关的阳光照射,加上黄沙经年累月的吹打,他的皮肤糙得和乡下的农夫没什么区别,他看上去就像是五六十岁。 看到江嬴,齐老国公的眼眶微微红了,原本他还觉得自家侄儿这么小的年纪心里就有这么多的成算,委实有些骇怕人,但是见了自家侄儿这苍白瘦削的模样,却只剩下了心疼。 即便是对自己要求十分高的大儿子,在侄儿的这个年纪,他也不过是比同龄人多学了些武艺,呼朋引伴,马踏青苗,嬉闹章台,那些臭小子什么混账事没做过?而他的侄儿,却只能在深宫里咬牙保护自己。 “嬴儿,受苦了。” 齐老国公低低的叹息了一句,抬手摸了摸江嬴的头,就在靠近的一刻,他低声而迅速的说道:“成了,莫担心。” 江嬴眸子微微闪了一下,几不可见的对齐老国公点点头,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泪光,张了张唇:“舅舅……” 话音未落,两行泪已落,病弱的少年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眸子里带着无尽的委屈。 齐老国公则像每一个皇亲国戚那样,无力而苍白的安慰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开,仿佛不敢面对那双盛满了委屈的眸子。 一直到齐老国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江嬴才哑声道:“走吧。” 他微微的垂下眸子,抬手摸了摸姚浅的尾巴,若不是人多眼杂,他几乎想要放声大笑起来。 以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今日他权衡过后,定然会让他去就藩,彻底了断他的念想,不拘是岭南还是江南,他终究可以离开皇宫,去外面经营自己的势力。 他和其他皇子不同,生母早逝以及那个糟糕的批命早已让他失去了奉承帝心的资格,勉强留在京城也不会得到重用,倒不如就藩,成为一地藩王,大宁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藩的皇子默认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但是规矩是人定的,与其无权无势的去争夺那渺茫的希望,倒不如先把能抓到手里的抓到手里,拉起一批势力来,再筹谋其他。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抱着这样的念头,就连舅舅也只是以为他厌了皇宫,想要出宫去。 江嬴摸了摸姚浅的头,低低的叹道:“希望,不要太偏远吧。” 姚浅只听了他们只言片语,江嬴说什么她也不太明白,轻轻的蹭了蹭他的手,然而到了晚间,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封圣旨,仿佛一道惊雷,当头劈进了皇宫众人的脑海。 “着,朕第三子惠往西北就藩,封西北王。 着,朕第四子震往吐蕃就藩,封平西王。 着,朕第七子蕴往岭南就藩,封平梁王。 着,朕第十子嬴往云南就藩,封镇南王。” 一道圣旨,封了四位亲王,其中除了三皇子,竟然都是那些出身不显也不得帝王宠爱的皇子们,三皇子就藩的理由还好说,他已经废了,绝不可能登上帝位,作为补偿,一个西北王尽够了,难说的是十皇子。 其他两位皇子,一个吐蕃,一个岭南,都是蛮荒之地,两个平字说明一切,但是十皇子,那是镇南王! 云南一地地处偏远却地大物博,大宁开国以来,虽然陆续封过几个藩王,却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地方,把整整一个云南都割给亲王当封地的史无前例!前朝的镇南王几乎要和君主平起平坐! 要是这地方封给了三皇子也就罢了,十皇子是谁?一个长到十六岁连御书房都没出过的小娃娃,这必须不服啊! 元诏帝次日上早朝,不出意外的收到了雪花般的折子,都是想要他收回成命的,顿时一阵头疼。 有很多聪明人觉得他心里有成算,君心难测什么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昨天原本打算让老十前往吐蕃就藩,云南什么的根本想都没想过,谁知道临睡前听自家太监总管提了一嘴齐妃,他夜来就想起了齐妃那英姿飒爽的模样。 想起那年红衣少女微怒带嗔的一鞭,想起自己也曾挚爱过那将门娇女,想起桃花树下相知相许的岁月,只是那时他年少风流,让万花迷了眼,一转身佳人已然不再,他无数思恋愧疚涌上心头,半夜里忽然抽了风,写下那最后一道圣旨来。 帝王一诺千金,被这么多人指着鼻子说你这个决定不好,元诏帝反而生了几分恼意,这是他的天下,他想封谁就封谁,何必看这些人的脸色? 第68章 休假甜章 就藩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原本江嬴伤重,应该再修养一阵的,但是元诏帝想起这事就后悔,索性不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添堵,令他几位皇子次日启程。 二皇子三皇子的遇袭的事情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所以三皇子依旧留在宫中,元诏帝赐给他的文武班底却已经上路。 江嬴乐得早日离开,他身上的伤疼过了这几日,再坐马车也不怎么难捱,倒是四皇子很是闹腾了一阵,他生母虽然不受宠爱,却是右丞相之女,就算不敢肖想帝位,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打发到吐蕃去当什么平西王,右丞相也很不满,无奈元诏帝像是铁了心,他们也无法。 一场秋雨一场凉,离开京城的那天正下小雨,来送行的人却很多,江嬴打眼一看,竟然有许多都是朝中重臣,心中了然,他已然不再是默默无闻的十皇子,而是镇守一方的藩王,无论他能不能真正的掌控这一地,该有的待遇就该分毫不差。 齐老国公并没有来送行,他还“病”着,只有齐昀代为相送,原本他也犹豫着这次去要不要带上齐昀,但是既然舅舅已经用想要一家团聚的理由让大表兄回京侍疾,那么他也就没有了立场让齐昀随行。 把云南一地交给刚满十六岁的儿子,元诏帝还没有那么大的心,他谨慎的挑选了许多大臣,令他们和江嬴一同上路,虽然藩王对藩地有绝对的自主权,但是这些人会告诉他,到底要怎么做。 “此去路途遥远,诸位大人还请留步,小王在此多谢诸位相送。” 江嬴肋骨受伤,人不能久站,所以坐的是特制的抬椅,他坐着,别人站着,这情景看上去却没有太多的违和,此刻他笑的温煦,众人心中那点微妙也尽数散去。 齐昀抽了抽鼻子,看着江嬴脖颈处环绕的小狐狸,凑近一点,假装要来摸狐狸,随即小声的说道:“表弟,这些大臣里有个叫宋康的,父亲让我跟你说,最好路上就弄死,武将里除了那个李宣武,都是出自西北军,可以信任,尽量收拢。” 江嬴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来,轻声道:“好了,定会替你留意几个云南美人的。” 齐昀横他一眼,顺手在姚浅头上揉了揉,把她油光水滑的头毛揉得乱乱的。 江嬴不知为何有些不悦起来,伸手把狐狸护住,抬脚踹了齐昀一下:“启程。” 京城离云南极远,就藩的车队人数众多,少说也要走上一两个月,好在各处官驿设施齐全,江嬴住惯了王淑妃给他安排的地方,居然觉得这些官驿还不错,至少干净整洁。 走了几日,一行车马来到了松江县,这是前朝旧皇陵所在,历朝历代对前朝皇陵的态度都是无视,甚至保护,除了那些个泥腿子出身的皇帝,没人会把主意打到前朝的皇陵上,一来说出去丢人,二来没人能保证自己的子孙后世万万年,本朝终会成为前朝,没人希望自己的陵墓被人挖出来,陪葬落进仓库,尸骨供人欣赏。 江嬴瞥见不远处的皇陵,心中陡然一动,他却没有在意,摸了摸熟睡的小狐狸,吩咐人继续前行,至少要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最近的官驿或者客栈。 姚浅睡了一路,到了晚间才在官驿的床榻上醒来,她蹭蹭躺在旁边看书的江嬴,因为是吃了东西才睡的,她现在不饿也不困,索性窝在他的脖颈陪他一起看。 江嬴虽然不觉得姚浅能看懂,但是还是放慢了看书的动作,就好像他也有人陪伴了一样。 江嬴看的是兵法,姚浅只看了一会儿就头昏脑涨,在他脖颈处磨磨蹭蹭起来,她是狐狸身,毛毛茸茸的,蹭人痒痒的,江嬴低下头想要警告她不要再动了,没想到这时姚浅正好抬起头,毛茸茸的狐狸尖吻结结实实的印上了苍白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姚浅眨了眨眼睛,假装什么也不懂的样子,缩回脑袋,安静如鸡的窝回了江嬴的脖颈处。 江嬴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唇,这种微微心悸的感觉…… 手里的兵法再也看不下去,低眼看着自己脖颈处的一抹白,江嬴的眸色变了好几变,他轻轻的摸了摸姚浅的尾巴,察觉到了一阵僵硬。 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也许是被狐狸精给蛊惑了,他轻轻的托起那只纯白的小狐狸腋下,让它的视线和他平齐。 “别动,也不要咬我。”他低声说道。 姚浅不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下一刻,江嬴微微的抬头,把薄唇印在了她的尖吻上,轻轻的摩挲两下。 姚浅惊呆了,她现在还是一只狐狸,这个人有毛病吗?去亲狐狸?要是一般的亲吻还能说是对宠物的爱,但是这样的亲昵,已经远远超出对宠物的宠爱范围了好不好! 她不禁挣扎起来,好在江嬴貌似并没有太多的心理准备,发觉狐狸的挣扎,很快放开了它。 江嬴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他第一次亲吻一个……狐狸?那种交织着甜蜜欣喜与心悸的滋味就像是罂粟花一般,吸引着他去探索,若是一位芳龄正好的姑娘也就罢了,可他的狐狸确确实实只是一只狐狸。 看到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姚浅更害怕了,她不是没听说过恋兽癖,但是从来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能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这个十皇子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怎么有这样的癖好! 发觉小狐狸抖抖索索的,江嬴的眼里闪过一丝怀疑,他顿了顿,说道:“姚儿,你是狐妖么?” 姚浅僵硬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莫非他看出来了什么不成? 江嬴靠近姚浅一些,清清楚楚的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他舔了舔唇,觉得事情可能有些超出他的预计,但是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初时我并未怀疑,只觉得你灵气逼人,十分可爱,就算你无师自通知晓许多我殿中用具的用法,也只当你是被人养过,但是你的神态举止都太像是一个人了,你,至少是听得懂我说话的吧?” 姚浅紧张极了,四面看了看,想要找出逃跑的可能性,然而门窗都关着,就算跑出去了,以她的速度,只怕还没跑出多远,就要被一箭射死。 见江嬴双目沉沉盯着她看,姚浅心知避不过去,只得干巴巴的点了一下头。 竟然真的是这样! 江嬴心中剧震,他根本就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觉得小狐狸反应有些不同寻常,顺手试探了一下,谁知道竟然成功了! 江嬴心跳极快,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会儿,才道:“那,你会变成人吗?” 姚浅想说不会,要是能变成人她早变了,但是江嬴刚刚问出这个问题,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发热,随即,不受控制的扑进江嬴怀里,抬头在他唇上又印了一下。 一阵白光闪过,几乎要把人的眼睛刺瞎,江嬴闭了闭眼睛,随即感到身上一沉。 雪肤花颜,温香软玉,千娇百媚,动人心神……对于狐狸精的所有香艳幻想终止于一只油腻腻的小手。 他的小狐狸,变成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脸上还沾着些许烤鸡的油脂,两只没洗干净的小爪子按在他的胸口,脸上都是惊愕。 想起方才三个吻,江嬴忽然想去洗个澡。 “我变成人了?”嫩嫩的童声惊讶的说道。 江嬴面无表情:“嗯,你变成人了。” 姚浅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反复的看,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自己的人身了,就算缩水了一大半还是稀罕的不得了,看在江嬴的眼里,就是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妖怪在惊喜了。 想到自己养了这小娃娃也快一个月了,江嬴的心软了软,哄孩子似的低声道:“除了能变成人,你还能做些别的事情吗?” 姚浅“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江嬴:“能吃鸡,多少只都可以。” 江嬴:“……” 无语了片刻,江嬴倒是放下了心,他情愿养一只没用的小妖怪。 姚浅也是特意这么说的,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妖怪,她要是会的太多,兴许明天就要被砍掉脑袋,既然变成了孩童模样,不利用一下也说不过去。 这里是官驿,他总不能抱着个凭空出现的小孩去藩地,江嬴想了想,哄道:“姚儿,会变回去吗?” 姚浅盯着他瞅了半晌,她能说,她也不知道吗? 江嬴看了她看了半晌,才确定这个小妖怪年纪太小了,大概对于自己的变化也很懵懂,江嬴呼出一口气,思考着方才狐狸转变的契机。 第37节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他今日连连亲吻了她三下?江嬴顿了顿,艰难的看向那只变成人的小狐狸。 平心而论,这只小狐狸变成人的模样很可爱,婴儿肥的包子脸上,还没长开的柳叶眉已经初显清秀,灵气十足的狐儿眼,鼻子翘翘的,嘴唇也粉嘟嘟的十分动人,可以想见,她长大后会是何等的美貌。 然而美人坯子如斯,一抹金黄的油脂糊在半边白皙小脸上,嘴唇油乎乎的,还泛着浓浓的烤鸡的香味,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忽然打了个嗝。 江嬴面临了人生最艰难的抉择。 第69章 休假甜章 思虑良久,他微微靠近姚浅一些,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轻轻的的按住了她的肩膀,直到呼吸相闻。 姚浅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心跳加速,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块柔软的布料落在了脸颊边,江嬴握着帕子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她沾着油脂的小脸,帕子反折一面,轻轻的按上油乎乎的小嘴。 油脂被擦拭干净,靠得近了,食物的味道被另外一种气息覆盖,那是一种很清甜好闻的味道,江嬴似是被这股味道蛊惑,闭上眼睛,轻轻的在小狐妖花瓣一样的嘴唇上吻了一记。 姚浅的目光有些涣散迷茫,她觉得江嬴是个恋童癖,本能让她尽快避开,但是潜意识里又觉得江嬴不会伤害她,甚至,内心的深处有个小小的念头在生根发芽。 一触即分,江嬴很快就清醒了,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他的脸色顿时不好起来,松开姚浅,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罢了,这又不是在京中,是狐是人随意吧。” 他低声喃喃了这么一句,看着姚浅的眼神严肃起来:“记住,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也不要对任何人说你是狐妖。” 姚浅囧囧有神的想,真像诱骗小萝莉酱酱酿酿之后警告小萝莉不可以把事情说出去的怪叔叔,果然是颜值拯救人渣吗? 她点点头,虽然江嬴看着小狐狸呆呆的模样觉得她有听没有懂,他低叹一声,左右他不可能一去云南就掌握大权,大不了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边。 摸摸小姑娘软软的头发,江嬴这才注意到变成人的小姑娘只围了一件白狐皮,胳膊腿都露在外面,他叹了口气,对她道:“先穿我的衣服吧,就挂在那边屏风上。” 他不说姚浅还没注意到,连忙起身下床,转到屏风后,拿了江嬴的外袍把自己裹起来。 江嬴见了,头疼得不得了,外人看了,这么个小姑娘里面什么都没穿,裹着他的外袍,从他的房间里出来,这像什么样子? “连着中衣一起穿,有些大,等一会儿我让人送女童的衣服过来。” 姚浅哦了一声,在屏风后面把外袍脱掉,连着亵衣中衣外袍一起穿了,然后手长脚长的像是唱戏一样回到床上去。 虽然还是不像样子,却好得多了,江嬴按了按眉心,声音提高一些:“章宁。”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打眼一看就看到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穿着自家主子的衣服坐在主子边上,看到他,还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章宁当时就是一震,主子这是,这是…… 江嬴瞥他一眼,没有解释什么,只道:“去找身衣服来,要她能穿的。” 章宁干巴巴的咽了咽口水,“敢,敢问主子,这位……姑娘身量大概是多少?” 他离得远,并不敢多看,江嬴目测了一下,说出了准确到寸的数据,章宁简直害怕了,抖着声音道:“属,属下见驿丞家有个小女儿,和这位姑娘差不多年纪,今日天晚了,不如去借一身吧。” “也好,明日你亲自去,多买几身,薄厚拿捏好,要入冬了,听闻云南那边冷。” 章宁结结巴巴的应了,姚浅多瞅了他几眼,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没过一会儿,章宁就借来了一身小女孩的衣服,半新的淡粉色的襦裙,里面一应是崭新的,只是鞋子有点大,江嬴看了一眼,越发认定这是个精怪,就是他那名义上的妹妹,千般挑剔万般呵护的长到大,也绝没有这样娇嫩的脚,别说老皮,就连一层茧子都没有。 想起狐身时那粉嫩的后爪,江嬴摇摇头,笑了笑。就当养了个妹妹吧,他有娇宠她的资本。 次日上路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了自家王爷身边多了个小姑娘,王爷不解释,他那贴身侍卫一问就是一头的汗,结结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众人心里各自思量,倒也没人敢追问江嬴。 姚浅原本是有点心慌的,但是没人多问她的来历,见到她也很有礼,久而久之,她也放松下来。 路途遥远,姚浅渐渐的也能认识一些人了,相处的还不错,这些人里面她最喜欢的是副将李宣武,最不喜欢的是文臣宋康,前者她听江嬴说了,那是勋贵子弟,来云南混点资历,宋康则是那日齐昀说的,最好路上就解决掉的人了。 姚浅起初听了还没在意,等到和这些人接触了之后,才觉得齐昀说的有道理,这个宋康一路上都在有意无意的教训江嬴,关键他要是教训的有用就算了,都是一些常识,每每他都表现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有人反驳一句,他就要回敬十句,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偏偏除了一位李济先李大人,他是这些人中原官职最高的。 江嬴随他去,每次被宋康教训,他也不生气,表现出虚心听教的模样,换来的却不是尊重,而是宋康更甚的气焰。 临近云南,江嬴的伤好了许多,每日也能下车走走了,姚浅就跟在他的身边。 李宣武偷偷摸摸的蹭过来,挺高大壮的一个汉子贼眉鼠眼的塞给姚浅一把糖,他也不等江嬴看向他,行了个礼转头就跑。 姚浅摊开手,手里十几颗金黄透明的松子糖,黄亮亮的糖衣包着炒熟的松子,看上去就让人垂涎,她蹭到江嬴身边:“王爷,吃!” “说了多少次,别跟着他们瞎叫。”江嬴无奈的摸了摸小狐狸软软的头毛,小狐狸踮着脚喂给他一颗圆圆的松子糖。 糖衣很甜,大概是集市上用来糊弄小孩子的,松子并不新鲜,但是江嬴很珍惜的吃下去了,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很好吃,姚儿很乖。” 虽然不知道松子糖好吃和她乖不乖有什么关系,姚浅还是咧了咧嘴,小声的说道:“王爷,过几天就要到益州城了吗?” 江嬴眯了眯眼睛,轻声道:“是啊,最迟月末就要到了。” 他话音还没落,一道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入口的东西没有试毒怎么能吃!” 姚浅眨了眨眼睛,把两颗松子糖丢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试了,没毒。” 宋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指着姚浅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和王爷说话,你插什么嘴?” 姚浅小声的说道:“我也在和王爷说话,你插嘴了,你是什么东西?” 宋康冷冷的看向江嬴,“王爷,你再让这丫头折辱老夫,可别怪老夫上折,让陛下来评理了。” 江嬴笑了,“宋大人,您是否觉得,未至封地,本王就不是藩王了?” 藩王独立拥有藩国,一应事宜全权由藩王处置,藩王对藩国的臣民拥有生杀大权,只要不是帝王下令撤藩,藩王就是独立的皇帝。 宋康却强硬的说道:“王爷自然是王爷,但是王爷有错,老夫不能放任!” “原来你是王爷的爹啊!”姚浅从江嬴身后伸出头,吐了吐舌头。 宋康脸顿时绿了,这话要是传到京城,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他看向姚浅,简直恨不得把这个小妖孽杀了干净。 江嬴拍拍姚浅的头,轻飘飘的斥责了一句:“姚儿,放肆。” 姚浅乖巧的抱住他的腰,蹭了蹭,不说话了。 江嬴懒得和宋康多言,因为表兄的提醒,他也注意到了这个人,看了一阵之后觉得没有除去的必要,这不是他的那些兄长派来的眼线,只是性子有些恼人罢了。 然而这些天,他真的动了好几次杀机。 确定了这是个死人,江嬴的火气也就消了,拍拍姚浅的头,他道:“出来的够久了,本王肋骨隐隐作痛,先回去了,宋大人,告辞。” 宋康气得跳脚,然而江嬴已经这么说了,也不好拦着他不让他休息,只好气呼呼的离开。 马车里只有江嬴和姚浅,姚浅顿时放松下来,摊平在座椅上,咔擦咔擦的咬起松子糖来。 “真不知道那个宋康脑子是怎么长的呀,他以后不要在王爷手底下混饭吃吗?得罪王爷他有什么好处?”姚浅含着松子糖,一边的脸颊鼓鼓的。 江嬴道:“太甜了,少吃点,一会儿有你爱吃的炖鸡。” 姚浅嗯嗯的点头,把手里的松子糖放到小几上,她打开了小几下面的柜子看了看,一柜子的小吃点心,顿时有些泄气的抱怨道:“李副将也太能买东西了,我都吃不完。” 江嬴正在翻着书,闻言道:“李宣武出身淮阳李氏,淮阳李氏一门自前朝起多出虎将……听闻三百余年间只诞过两位女郎。” 姚浅一口松子糖差点没噎死,三百年就生出过两次女儿,怨不得李宣武那样威武的汉子,见到小萝莉就走不动道呢。 江嬴见状笑了笑,轻声道:“除了这个原因,姚儿也很可爱。” 姚浅脸红了红,低下头假装吃东西,然后就感觉一双大手落在了发顶,轻轻的抚摸了她几下,温柔的就像是在安抚某种小动物一样。 “能拥有像姚儿这么可爱的妹妹,我很高兴。” 姚浅:“……”莫名的就有些不高兴了肿么破? 第70章 休假甜章 经过益州城,云南就不远了,听闻镇南王赴任途中路过,当地官员纷纷出城迎接,还设下宴席招待,江嬴欣然答应。 原本在宫中,江嬴表现的非常普通,随着封地渐近,他的伪装就显得不必要起来,藩王一旦册封,不是除爵撤藩之类的大事,是不会被撤职的,他表现的越好,才越能坐稳这个位置,不至于成为傀儡。 姚浅没有跟着他去赴宴,一是她的身份还没有个确切说法,二是她对这类拉关系的宴会没什么兴趣,索性窝在了驿馆不出门。 次日上路,车队后面多了几辆颇为精致的马车。 起初的时候姚浅并没有发觉车队里多了一行人,还是章宁说的,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什么,他的嗓门开的很大,一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家王爷昨天收下了四个西域美人的样子,姚浅在马车里都听见了。 江嬴正在看书,闻言顿了顿,看向姚浅:“昨日酒醉,顺手为之。” 姚浅把头低下来,眼神躲闪了一下,小声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的……” 小姑娘嘴上这么说,可语气很明显的不开心了,江嬴有些无奈的笑道:“我并没有收下她们的打算,等到云南,我让人给她们一些盘缠从良嫁人,可好?”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听得人耳朵也痒痒的,姚浅噘嘴,偏过头去:“章宁还在说呢,说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王爷你可别后悔呀。” 江嬴摇摇头,摸摸姚浅的脑袋,听见外间章宁还在胡说八道,声音提高了一点,喝道:“章宁!” 马车外的章宁立刻不说话了,看了看周围幸灾乐祸的牲口们,他心里默默流下两行泪,这些人永远不会理解他的伟大,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八卦,而是为了王爷的名声着想啊!喜爱美色怎么着也比喜爱幼童好啊王爷! 这些日子以来,人人都以为姚儿小姐是王爷捡来的,当成妹妹甚至女儿养,可再也没人比他清楚了啊!主子和姚儿小姐睡一张床!姚儿小姐穿着主子的衣服!主子知道姚儿小姐身上各处的尺寸!这哪里是爹啊,这根本就是兽爹啊! 章宁眼睛都要哭瞎了,听到了自家主子的警告,更是天崩地裂一样的绝望。 外间声音没了,姚浅哼了一声,窝到江嬴身边去,见他看的是山海经,顿时起了兴趣:“王爷你不看那些兵法策论了啊?” 江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失笑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无趣?” 姚浅点头,何止无趣,简直无趣。 江嬴不说话了,马车行了半日,才至中段,这时忽然听到车队后一阵喧闹,姚浅奇怪道:“我去看看,外面吵什么。” 江嬴头也不抬,“让章宁陪你去,当心点。” 姚浅刚出马车就被李宣武堵住了,高大的汉子脸色十分严肃:“姚姑娘,您最好待在马车里……宋大人出事了,死状有些可怖。” 江嬴翻页的手顿了顿,随即不着痕迹的拂了拂袖子,像是拂去晦气似的。 姚浅“啊”了一声,猛然间想起齐昀的那个嘱托,她缩了缩脖子,看向江嬴,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松了口气:“多谢李副将提醒。” 小姑娘生得一副玉雪可爱的模样,微微垂着脑袋说话的样子乖巧极了,李宣武顿时觉得鼻子有点痒,他抓了抓脸,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摸出一把杏仁糖,塞进姚浅手里,然后闷不做声的行礼退下。 姚浅回了马车,她靠江嬴近了些,才小声的说道:“王爷,这是你干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 “我都听到啦,齐公子那天跟你说,宋康最好在路上就弄死……” 江嬴揉乱了姚浅的头发,失笑道:“如果我说,是我做的呢?你会害怕么?” 第38节 要是换了旁人,姚浅可能还会觉得江嬴狠了点,但是宋康,姚浅一点同情的心思都没有,她压低声音道:“他肯定是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情了,或许就是探子,卧底!” 江嬴笑了:“嗯,他是旁人派来捣乱的探子。” 姚浅松了口气,她就说嘛,江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呢?想通了这一点,她心里好受多了,小心的不让自己碰到江嬴的伤处,在江嬴怀里蹭了蹭。 没过几日就到了云南,江嬴果然给了那四个美人一些财物,许她们返乡或者从良嫁人,自然,这些事情是章宁处理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江嬴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云南之前并没有藩王入驻,即使赶工再赶工,府邸也要到年底才能完工,江嬴并没有催促,寻了处不大不小的官邸充当王府,也就这么安置了下来。 订立新税法,整顿内务,清洗当地势力,选拔官员,拉拢元诏帝派来的文武班底,心腹明降暗升,异己明升暗降,说来容易做起来难,等到江嬴计划的都开始实施,一切上了轨道,姚浅已经从看上去五六岁的小圆子变成了……看上去八九岁的小圆子。 赴任四年,江嬴正值弱冠,这时节正是阳春三月,桃花正好。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李宣武一手抱着姚浅,一手举着各式各样的小吃零食,他看上去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李大哥,没有糖栗子就算了吧,你都抱我走了好久了。”姚浅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明明说是出来玩的,结果一路上李宣武就是给她花钱,不让他花他还跟你急。 听到姚浅关心他,李宣武顿时软了半边:“没事,我记得那边菜市口有摊子卖的。” 菜市口人声鼎沸,挤得人前脚踩后脚,李宣武生得高大,又有一把好力气,拨开人群丝毫不费力,他还护住了姚浅,好容易空旷些,还没松口气,就听见一声响亮至极的“斩!” 李宣武顿时心里一个咯噔,抬头看去,眼见得菜市口架了个刑台,上面青衣的官员令牌将将落地,刽子手手起刀落一气呵成,底下一颗人头顿时血溅三尺,滚落在他脚下。 李宣武反射性的朝姚浅看去,却见她懵懂不知的歪了歪头,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遮住视线,视线落在了手的主人身上……他立刻把人头踢远一些。 “王,王爷……”李宣武小声的说道。 江嬴冷冷的瞥他一眼,一手遮着姚浅的眼睛,一手把人把人抱进怀里,“回去再跟你算账。” 李宣武朝前挤得欢,却忘了今日是几个重刑犯人斩首闹市的日子,姚浅被他抱着,因为视角原因,她什么也没看到,正要回头望的时候,就被一双大手遮住了眼睛。 被转移到另外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姚浅后怕的在江嬴怀里蹭了蹭,她听见了人群的议论,差点就看到砍头了。 “莫怕,我在。”江嬴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 人总是这样,要是没人哄的话,再怕再难受的事情一会儿就过去了,要是有个人温柔的安抚着,什么委屈都上来了,只想再多被关心一会儿,姚浅哼哼了许久,一直到回了王府才红着脸从江嬴怀里出来。 “好了,姚儿先去玩会儿,哥哥和李副将有事情要谈。”江嬴揉揉姚浅的头发,温声道。 姚浅抱了抱他的腰,小声的说道:“不怪李大哥,他也不知道的。” “嗯,不怪他。” 江嬴的声音温柔极了,然而李宣武九尺的汉子愣是原地打了个寒颤。 “章宁,带小姐去玩。”江嬴微微的笑。 四年过去,章宁眼睛都要哭瞎了,也不知道背地里使过多少次花招,愣是没能给镇南王府添上半个美人,就这样了,主子还在一遍一遍的强调,他只把姚儿小姐当成妹妹看待,你妹的妹妹啊!你见过谁家哥哥为了妹妹不娶妻的啊! 他现在几乎有些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左右主子年纪不算大,小姐也有九岁了,不就是……再等……上……五六年……吗? 抱起王府未来的女主人,闻到她身上传来的糖葫芦,松子糖,冰片糕,以及南瓜糕混合起来的味道,章宁的脸庞上流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神色来。 李宣武一步一蹭,低着脑袋,没等江嬴发难,他自己扑通一声跪了:“王爷,是属下的错。” 江嬴道:“你自己答应过什么?” 李宣武脑袋更低了,声音蚊子哼一样:“不让小姐受到半点伤害……” 江嬴冷道,“这事先记着,下次再敢犯,一同罚了。” 李宣武松了口气,但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江嬴摆摆手:“算了,不怪你想不起来,今日处决那几个人也是我临时起意,麻烦的事情还是早些解决为好。” 李宣武想了想,倒吸了一口凉气:“王爷,可是京中……” “没错,京中暗探传来消息,父皇病重,立六皇兄为太子。”江嬴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 李宣武眼睛瞪得都圆了,江嬴瞥他一眼,按了按眉心:“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口风紧些,虽然是迟早传过来的消息,至少别让人拿住话柄。” 李宣武连连应是。 江嬴眯眼看向窗外,这天,终究就要变了,是龙是虫,也全在此一举。 第71章 休假甜章 最近王府里的气氛有些奇怪,许多官员来来往往,神色匆匆,江嬴变得十分忙碌,姚浅猜想大约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情,只是一直没人在她面前提起。 忽有一日快马来报,说天子病重,太子遇刺,临终急诏镇南王回宫继承大统。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突然到王府里原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沉重了,江嬴坐在首位,居高临下的看着奉旨而来的钦差,一字一句的说道:“回宫,继承皇位?” 钦差面露谨慎之色:“王爷慎言,陛下还安在,此番诏王爷进京,是为储位事宜。” 江嬴道:“本王有私军二十万,可随行护卫否?” “王爷,京畿之地,怎可擅军?” 江嬴笑了:“那就算了吧,本王胆子小,二哥从四年前养病至今,大约也好了,不如让父皇考虑下二哥吧,毕竟,无嫡立长嘛。” 他这话已经有些僭越的意思里,钦差的脸上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来,他深吸一口气,硬邦邦的说道:“王爷,请慎言。” 姚浅在江嬴的怀里蹭了蹭,如果一开始她还觉得江嬴的态度不对的话,现在她也反应过来了,这些人如果是真心想要他回去继承皇位,怎么会不许他带上大军?九成是鸿门宴。 江嬴道:“钦差一路劳顿,先去歇息吧,此事容本王考虑些日子。” “王爷!陛下病中,只想见王爷最后一面,王爷身为人子,居然如此铁石心肠么?”钦差喝道。 他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江嬴瞥他一眼,轻声道:“是我去见父皇最后一面,还是父皇见我最后一面,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装傻。” “送钦差大人回去休息。” 章宁带着一众带刀侍卫从屏风后走出,两个侍卫按着钦差的肩,将人“送”了出去。 厅中一众文臣武将脸色都十分严肃,李济先抚了抚胡须,看向主位上的江嬴,四年过去,病弱苍白的少年已经渐渐成长,褪去了病弱,那双锐利如同刀锋般的眸子被层层打磨过后,终于绽放出了原本的光彩,这是他们一心想要追随的主子。 王珏道:“陛下病重,太子遇刺,这两件事情当是真的。” “病重不代表什么,遇刺也不是遇害,若是真的有人控制了京中动向,假借父皇名义骗我归京,那钦差不该是这副底气十足的态度。” 江嬴眯了眯眼睛,在姚浅的发上轻抚一记,才轻声说道:“两个可能,一是太子和父皇合谋演了这一场戏,想要除去我,二是太子真的遇刺,有人借此栽赃于我得利,父皇谋划此事,为新君除去心头一患。” 至于那个男人是真的想让他继承大统,这个可能性为零。 李济先沉声道:“王爷已然是陛下眼中钉刺……无论王爷作何打算,臣等一力支持。” “淮阳李氏举全族人头,誓死效忠王爷!”李宣武大声道,他的兄长年前调任云南,坐在他身侧,只是轻轻的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 “誓死效忠王爷!” “誓死效忠王爷!” “誓死效忠王爷!” …… 江嬴起身:“如今就说做打算为时尚早,但诸位情谊,本王铭记于心。” 他轻声道:“愿有一日,同诸位上林游猎,逐白鹿分食之。” 上林便是皇家猎场,每每帝王出猎总要亲手猎一头白鹿,分赏群臣,江嬴没有明说自己的打算,但和明说没什么两样。 众人心中一阵激荡,视线纷纷投向主位上气度雍容的青年,众人的眼神或是年少热忱,或是精明敛光,或是隐隐含忧,却都带着一股仿佛朝圣一般的光亮。 江嬴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希望放在元诏帝的身上,却不妨碍他令人时时盯着他的动向,这次之所以按兵不动,也是在等着京中的消息。 没过几日,暗探来报,太子遇刺是真,如今只吊着一口气,元诏帝身子有些亏损,却不到下不来床的地步,他这些日子同“病愈”的二皇子几乎形影不离,二皇子私下里带了道人进宫,炼制虎狼之药呈给元诏帝,愈发得宠。 江嬴得了消息,果断令人散布出去,与此同时大军整装待发,打出的旗号:清君侧。 元诏帝在禁宫摔烂了不知道多少杯盏碗碟,气得咳了血,二皇子连忙上前,“父皇,保重身体啊!” “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朕用了虎狼之药,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元诏帝一把把沾血的帕子扔到地上,怒声道:“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难道最后轻松些日子都不成吗?那些人居然还让朕派人去和老十交涉!朕恨不能斩了这个逆子!” 二皇子一头的汗,闻言道:“父皇息怒,十弟他图谋不轨,起兵只在早晚,父皇明察秋毫,才使他野心暴露!” 元诏帝一脚踹在他背上:“都是你!朕的一世英名,全让你毁了!滚!” 二皇子袖子里的手握成拳,青筋一条一条的暴露,他深吸一口气:“父皇息怒,儿臣告退。” 一直到二皇子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元诏帝还是气得不行,一脚踢翻了床榻边的矮凳。 太监总管王顺抚了抚元诏帝的背:“陛下身子要紧,您要是病倒了,这天下就没人撑了。” “朕看想替朕撑天下的人多了!”元诏帝恨声道。 “陛下,虎狼之药一事可大可小,二殿下毕竟年轻不懂事,他也是为了陛下着想啊。”王顺缓声道。 元诏帝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他还小?老十比他小十岁,现在出去几年翅膀硬了都能造反了!朕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元诏帝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不在意自己能活得有多长,重要的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万事舒心,所以对于二皇子送来的虎狼之药并没有什么抗拒,他当时甚至觉得老二很贴心,知道急父皇之所急,但是听了王顺劝解的话,他猛然惊觉,太子遇刺,他病中,老二给他送虎狼之药,这是什么心思! 元诏帝年少登位,一路顺风顺水,极其自负,他从前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敢谋害于他,但是有了江嬴起兵一事,他的心中顿时起了波澜。 老二想害他!或许四年前就是他害了老三,自导自演了那么一出脱离嫌疑,现在害了太子还不够,还要来害他! 元诏帝越想越是这样,他简直有些后怕了,他是个再多疑不过的人,觉得这个人不好之后,看他那里都觉得不对劲,想到这些日子,他居然觉得让老二继位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当即一身冷汗。 他宁愿把皇位交给一个庸碌无能的人,也不会让想害他的人一生尊荣! 元诏帝当即起身,“传令,朕要拟旨。” 王顺恭谨道:“是。” 元诏帝却未发觉,他起身时,王顺在他背后阴冷的目光。 云南自然不止江嬴说的二十万私军,但是朝廷兵马百万计,江嬴也没打算硬抗,他打的旗号虽好,但是还不够撑起造反的理由。 宣布清君侧的第十天,江嬴才让大军出发,而就在出发的第二天,京中天子驾崩,听闻天下临终下旨要斩杀二皇子,二皇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动用京畿势力控制住京城,匆匆忙忙登上了帝位。 这下造反有理有据,江嬴打出的旗号也从清君侧变成了奉先帝遗命讨贼,一路上的朝廷兵马大多犹疑不定,很多地方大开城门迎接江嬴,到了后来,二十万兵马变成了三十万,四十万,五十万,六十万……再后来京中几位皇子联合起来杀掉了二皇子,给江嬴开了城门。 一夜登龙庭,仿佛在梦中。 “松阳县令李怀玉越级弹劾御史刘至……”姚浅一字一顿的念道,见江嬴闭着眼,声音微微的放轻了些,把手里的奏章合上。 江嬴闭着眼睛,道:“怎么不念下去了?” “已经快要子时了,明天一早还要上朝,这么多折子,你要批到什么时候?”姚浅说道。 江嬴摸摸她的发:“只是最近忙些,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姚浅木着脸看他:“你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 第39节 “好了,姚儿去睡吧,你念的慢,还不如我亲自批。” 江嬴拍拍姚浅的脑袋,手忽然顿了顿,掌心下的头发已经绾成了及笄的发式,厚厚的额发被梳开,他恍然惊觉,昔日的抱在手里的小圆子已经长成了妙龄少女。 柳叶眉,狐儿眼,琼鼻菱唇,果然是狐妖才会有的绝色。 “你不睡,我睡不着。”姚浅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要不,我跟你一起批吧?” 她也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但是这些奏章她也念过很多回了,大部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官员们似乎把奏章当成了每天的作业,就连走路遇到个乞丐,都能扯上民生之多艰,简直恨不能写出几折离骚,然而往往长篇大论完,连个中心思想都没有,就没人替江嬴想想,他每天看这些散文累不累。 许久没有回音,姚浅有些忐忑的看了江嬴一眼,干巴巴道:“我,我没想做什么,就是,那个……” “好。” 江嬴笑了。 第72章 休假甜章 江嬴登基已经五年,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并不是天天都有重要事情需要他来处理,姚浅就窝到他身边,一封一封的看了起来。她看过没问题都交给江嬴,让他朱笔批阅,江嬴居然也就这么看也不看的批复下去。 实在是很有昏君风范。 姚浅不觉得,她身后新来的小宫女都要惊呆了,她进宫没多久,被提点了多少规矩她自己也数不清,原本想着这样严格的教导,她应该会被分到承天殿侍候陛下才对,没想到却被送到了主子跟前。主子和陛下睡在一处,却没名没分,她原本想着是不是因为主子身份卑微,陛下想立后之后再封妃,但是如今瞧着这盛宠,她有些怀疑,陛下真的会有妃子吗? 也实在不怪小宫女怀疑,江嬴二十岁登基为帝,已经五年,按理早该后宫三千子嗣无数,但是现在后宫里空无一人,不知道多少朝臣卯足了劲想把女儿送进宫里占一宫主位,然而江嬴只是一句话:三年父丧三年母孝,不守不为人子。 这话一出,群臣顿时懵逼,合着起兵造反的不是你啊!还有母孝什么鬼?王淑妃不是因为欺君之罪被你杀掉的吗?找借口也找得有诚意一点啊陛下! 江嬴丝毫没有感觉自己没诚意,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很诚意了好吗?人人都盯着他,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他见到那些贵女就心烦意乱,更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成婚生子,他见惯先帝的荒唐,最向往一生一世的情爱。其实他不抗拒和女子相处,也想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但是那些贵女或端庄或美貌,在他面前都是一副矜持沉默的模样,他根本无从了解她们真正的性情。 没人理解江嬴,他们觉得帝王后宫就是那回事,贵女们展露自己的美貌才情,皇帝喜欢谁就睡谁,多简单的事。江嬴不认同,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和什么样的女子一生一世。然而在这个烛光柔和的深夜里,感受到肩头那一点温热的分量,他忽然有了答案。 他不想等到新婚之夜才知晓妻子的闺名,他不想枕边人恭恭敬敬的唤他陛下,他不想要那些千篇一律回答后宫应该雨露均沾的贵女们做他的皇后,他想要的是平等的喜欢,他想要的是长久的陪伴,他想要的是……她。 想通了这一点,江嬴再看向姚浅的眼神就变了味道,如果说之前还是懵懵懂懂的照顾,那现在就是真真切切的宠溺。 奏章批完,姚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靠在江嬴肩头,蹭了蹭,鼻子皱了皱,呢喃着说道:“当皇帝好累啊,下辈子咱们不当了好不好?” 江嬴揉了揉她柔软的发,轻声道:“好。” 姚浅半梦半醒的,其实已经是在说梦话了,她懵懵懂懂的想了一下,有些担心的说道:“不对啊……你要是不当皇帝了,有人欺负你怎么办?欺负我怎么办?” “欺负我的人,杀了就是,欺负你的人我且留条命在。”江嬴柔声说道。 姚浅歪头想了想,没找到逻辑,不过不妨碍她说话:“江嬴。” “嗯?” “我喜欢你啊。” “嗯,我知道。”江嬴轻声的笑起来,摸了摸小狐妖的发,在她唇上吻了吻,“我也喜欢你。”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莫名撩人的尾音,熟悉又陌生,姚浅忽然大声的哭了起来:“我说不要喜欢我,不要骗我说不喜欢我了,你是个骗子!” 乱七八糟的,睡糊涂了么?江嬴想要捏捏小狐狸的鼻子,但是莫名的心里疼了一下,道:“嗯,我是骗子,别生气了好不好?” 姚浅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低低的哭,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想吃糖葫芦。” 江嬴无奈的按了按眉心,“想吃什么样的糖葫芦?我让人去做。” 没有回音,再看的时候才发觉,怀里的小丫头已经睡着了。 江嬴愣了愣,良久才低低叹息一声:“闹腾。” 年关刚过,早就卯足了劲的群臣再度联名上折,言六年丧期已过,立后之事刻不容缓,希望陛下广开后宫,遴选秀女。 群臣也是苦,原本家里有适龄女儿的更是苦,他们当初见江嬴登基,自家女儿年纪正当,很是开心了一阵,愈发严格的教养,谁知明明是造反起家的陛下非要给先帝守孝,守孝就守孝吧,三年还等得起,官家贵女嫁得本就比平民人家迟,二十岁嫁人的也不是没有,谁知道三年过去,陛下又要守母孝,这是整整六年啊!谁家如花似玉的女儿能等上六年啊!退一万步说,就是等足了六年,再和那些花骨朵似的小姑娘争,争得过吗?顿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次的折子没有像以往一样被搁置,江嬴把丞相要求立后的折子留中不发,剩余的那些要求他选妃纳妾的折子,则在上朝后让内侍一封一封的发了回去。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嬴戴着帝冕,东珠帘遮住了他的神情,越发让人不安起来,丞相李济先一步出列,道:“陛下,如今国丧已过,老臣斗胆说一句,立后之事该提上日程了。” 眼见丞相出言,顿时又有一人上前道:“臣附议,陛下继位至今,后宫空虚,当广开选秀……” 李济先把脸转向后来的人,脸色冷肃:“周大人,本官在说正事。” 周大人一脸懵逼,合着我跟您说的不是一件事情吗? 李济先严肃道,“陛下后位尚且高悬,周大人倒急起妃嫔之事来了,听闻令郎成婚在即,老朽倒想问问周大人,您给令郎纳了几房妾进门?” 周家的公子娶的是尚书的女儿,属于门当户对,这种情况下,正妻进门之前先行纳妾,是打脸中的打脸,正常人根本干不出这事来。 周大人彻底惊呆了,他磕巴了一下,才道:“天家之事,怎同寻常人家……” 李济先道:“所以令郎没有纳妾,周大人就管起陛下纳妾的事情了?” 周大人都要哭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道:“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罢了,立后之事朕已经有打算,至于纳妃……”江嬴顿了顿,道:“朕不欲纳妃。” 朕不欲纳妃! 此言一出,云南嫡系还不觉得什么,朝中的臣子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上一个说这话的还是前朝永安帝,然而没过多少年,皇后年长色衰,太子昏庸无道,永安帝后悔莫及,最终还是打破了自己的誓言,纳妃生子。 把众人脸色都收归眼底,江嬴心中有数,却没有说什么,他是皇帝,没有对臣子解释的必要。 李济先抚了抚胡须,道:“陛下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江嬴没说话,却是默认了,李济先笑道:“帝后恩爱才是正道,陛下喜欢的,定然没错。” 江嬴微微的对李济先点了点头。 大婚之事就此定下,因为江嬴的那番话,众人心中各自思量,纷纷觉得定是谁家的女儿走了运被陛下看上,因为身份极高,所以陛下不欲委屈贵女,这样想着,似乎好几家都有可能…… 姚浅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好几家勋贵的女儿,她有些心烦意乱,严格来说她并不是一个多情的人,只是很容易心软,这么多世走过来,真正让她放不下的人很少,爱上的……一个也没有。 也许是心态,她来到这个世界,知道自己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过到寿终正寝,对待这个世界的人也就更加的认真,江嬴太过温柔,太容易走进别人的内心,被这样的人吸引,似乎也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她知道这一世她可以放纵自己去爱上一个人,所以心防卸下的也很快。 她喜欢江嬴,那么江嬴呢?也喜欢她吗?姚浅居然有些忐忑起来。 江嬴也很忐忑。 他养了小狐狸十年,同床共枕了十年,然而年龄差距让他一直却步,小狐狸那样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他觉得,即使是在心里亵渎她也是一种罪恶,他压抑得久了竟然连自己都骗过,忽然被点醒,他才想起,他似乎已经喜欢了她很多年。 江嬴知道自己生了副女儿家很喜欢的长相,知道自己的身份让很多人趋之若鹜,但是他还是忐忑,他和小狐狸之间相差了整整十岁,转过年他已然二十六,临近而立的年纪,小狐狸却刚刚及笄,年华正好。 她……会嫌弃他老么? 对着镜子反复的照了照,镜子里的青年成熟俊美,嘴角仿佛噙着一抹微微的笑意,那一身龙袍帝冕更显帝王威仪,然而从上到下都透着一个字……老!江嬴咬牙道:“换那件白色的常服来。” 内侍不敢多言,迅速的找来一件白龙常服,江嬴照了照镜子,把帝冕取下,又让人取了把折扇。 “章宁,朕这样好看吗?”年轻的帝王转过身,冷冰冰的问道。 第73章 休假甜章 章宁不了解江嬴的意思,斟酌着说道:“陛下龙章凤姿,威仪天成。” 江嬴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然而章宁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惹陛下不高兴了,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即使不穿龙袍,也是一派天子气象,无人可比拟。” 江嬴还是没说话,脸色却慢慢的黑了,章宁急中生智,忽然道:“陛下这番模样,姚儿小姐定然是喜欢的!” “她……不会嫌弃朕吗?”江嬴露出紧张的神色来。 章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要哭了,他看了看自家陛下,高大威武,俊美无双,尊贵天成,深情不悔,对姚儿小姐温柔的就像是亲爹!这有什么可嫌弃的啊?放在别家姑娘身上,笑都要笑死了好吗! 章宁严肃的说道:“照臣看来,合宫上下有谁能比得上陛下的优秀?姚儿小姐习惯了陛下相处,怎么会看得上别人呢?” 江嬴握了握拳,目光瞥向王珏,比他大八岁,章宁,比他大一岁,李宣武倒是比他小几岁,但是那个头脑,不说也罢,他努力的想了想,发觉姚儿身边并没有像样的威胁,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紧张。即使他比姚儿认识的大多数人都要优(年)秀(轻),但是也不一定姚儿就要喜欢他啊! 感情总是会让人患得患失,江嬴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在脑后,没有行动过就害怕失败不是他的作风。 江嬴特意把所有的奏章都赶在晚膳前批复完,早早的回了寝宫,在这之前,他还亲自在库房里挑选了一根精美华贵的凤钗,藏在袖子里。 江嬴亲自教养姚浅长大,自然不会让她只学些娱人娱己的琴棋书画,他教她读书识字,之后登基事忙,他就让御书房的太傅亲自来教,因为江嬴没有皇子,御书房一直是空着的,倒是难得的出现了几个先生教一个学生的情况。 姚浅学的也挺认真,她之前还可以偷偷懒,先生们见她是女流,也不会太过严格的要求她,但是自从分担了江嬴的奏章,她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知识匮乏,上课越来越专心。 这种专心导致了御书房的先生们各种拖堂,江嬴从夕阳西下一直等到天黑才听到通报。 “日落下学,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太傅为难你了?”江嬴道。 姚浅摇摇头,她不想说是因为自己比较笨,所以先生给她解释的时间长了一些,转而问道:“你今天不忙么?” 江嬴顿了顿,说道:“今日无事,底下进贡了一批奇珍,想给你挑选些赏玩。” 姚浅哦了一声,有点失望,江嬴一直对她这么好,什么东西都先拿给她挑选,然后才赏赐下去,这样温柔的男人日后对自己喜欢的人,会更好罢? 在宫中几年,姚浅见过无数的奇珍异宝,从一开始的惊艳变成了司空见惯,这批新进贡的奇珍也一样,左右是些金珠玉石,或天然或雕刻,费些人工物力,没什么特别的。 姚浅道:“我没什么喜欢的。” 江嬴柔声道:“待看最后一件,可好?” 他话音刚落,屏风后的乐声忽然变的温柔缱绻,姚浅看着江嬴微微发红的脸颊,不知怎的心跳极快。 殿中两侧忽然转出几列身着大红衣衫的宫人来,两个宦官手捧托盘走近,姚浅定睛一看,左侧的是擦洗一新的江嬴的帝冕,右侧……乃是一顶华美至极的凤冠。 两名宦官停顿一会儿,又换两名,捧着的是帝后喜服,之后类推,各种配饰成对。 姚浅惊住了,她偏头看向江嬴,“你……” 江嬴道:“好看?” 他的脸色微微泛着红,却强装镇静,姚浅慢慢的脸也红了,微微低头,眼神飘向一侧,“好……好看。” 随即姚浅觉得头顶一沉,她转过视线,却见江嬴微微俯身把凤冠戴到她的头上了,然后,一根凤钗慢慢的穿过了她的发鬓。 “好看就戴着。”江嬴端详了一下姚浅,轻声道,“真美。” 姚浅脸红了,她没想到江嬴也喜欢她呀,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真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承元六年,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后宁书.承元纪》 不管后世如何称颂这段帝后婚事,姚浅坐在龙床上,内心只有两个字评价,折腾。 折腾了一天,到了寝殿倒是好了许多,毕竟谁敢来闹皇帝的洞房,只等江嬴挑完她的盖头,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第40节 一柄金秤挑开盖头,姚浅松了口气,往后一仰,躺在龙床上就差哼哼了:“累死我啦!” 江嬴道:“可用了膳?” 姚浅摇摇头:“没呢,你让人给我送了点心没错,但是也要有机会吃啊,刚刚那嬷嬷盯我可紧。” 江嬴笑了:“她敢怎么着你?” 姚浅蹭了蹭枕头,抱怨道:“我不想吃东西,就想睡觉。” 见江嬴不说话,当他默认她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一会儿我先睡一觉,起来再吃好不好?” “姚儿乖,今晚不是睡觉的时候,嗯?”江嬴轻声说着,端起桌上的酒壶,浅浅的斟了半杯。 姚浅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她和江嬴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江嬴一直以礼相待,这破天荒头一遭,竟然要亲近了。 她张了张嘴,“啊”了一声,脸慢慢的红了。 酒香迷离间,良人在侧,姚浅紧张极了,江嬴也很紧张,他缓缓的靠近姚浅一些,轻轻的在她脸颊上吻了吻,见她没有反对,屏住呼吸去解她衣带,修长的手指轻挑,姚浅脸微微的泛红,小声道:“愿与君共白头。” “我亦有所愿。”江嬴轻轻的喘息一声,说道。 凤冠被轻柔的取下,帝冕被胡乱的扔到一边,江嬴解开姚浅衣带,见她羞得两颊晕红,眼睛里仿佛都带上了迷离的水汽,只觉又可怜又可爱,忍不住俯身,在她菱唇上轻吻一记。 顿时一道白光闪过,江嬴看去,只见一只大白狐正在喜服里晕头转向的拱来拱去。 江嬴:…… 姚浅一直担心系统给她的身体不正常,但是显然江嬴对此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按着狐狸连吻三下……连脱衣服都省了。 一夜翻来覆去由人变狐,又由狐变人,姚浅死死的咬住江嬴结实的肩膀,恨不得一辈子变成狐狸。 做皇后是什么感觉呢?姚浅想了想,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她还是要每天去听先生上课,帮江嬴批奏章,晚上还是和江嬴睡在一起,只是从纯盖被聊天变成了……不纯盖被聊天,她想,也许她之前一直过的就是皇后的日子? 有一个皇后是什么感觉呢?江嬴可以负责任的说,区别太大,难以解释清楚,就像是一团肉,以前只能看着,现在可以想吃就吃,有时他连上朝都耽误,并且一点悔改的心思都没有,他想,也许这就是昏君的日子罢。 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姚浅在这个世界停留了整整六十年,她一直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即使衰老的缓慢,但她还是像个正常人一样,倒是江嬴好像开了挂,即便到了最后缠绵病榻,他也只是发鬓霜白,消瘦了些,眉眼依稀间倒仿佛还是当年的样子。 这一生应当是了无遗憾的,姚浅握着江嬴渐渐冰凉的手,望了一眼跪在身边的太子,唇角泛上一抹温柔的笑意,慢慢的闭上眼睛。 “殿下!皇后娘娘她……”侍从惊慌道。 孝服在身的太子慢慢的站起身,轻声道:“朕知道,母后随父皇去了。” 他慢慢的把带着余温的尸身抱起来,放进巨大的棺木里,“就这样合葬吧,想必父皇母后也是不愿隔着一层棺木的。” 群臣纷纷跪倒,无一人有异议。 姚浅回到了系统空间,她这次比哪一次都要平静,看了看那光圈,她微微的笑道:“我想看看我儿子。” 光圈闪动一下,太子江衡那张年轻的面庞缓缓出现,江衡是老来子,她和江嬴一直到了不惑之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太子降生那年,群臣哭得不能自已,后来倒也聪慧,只是不知道一个聪慧的太子,能不能成为一个英明的君王。 江衡虽然年轻,却是先帝唯一的儿子,群臣无从选择也就没有了太多的掣肘,他登基之后手掌实权,没过多久就真正的掌握了朝堂,开始了变革,变革的很成功。也许是受父母的影响,江衡除了皇后之外并没有妃子,生下一儿一女,她的孙儿也好,看上去很是灵气的模样。 姚浅微微的笑,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系统让她走过这一世,这一世太过完美,弥补了她所有的遗憾,她短暂而孤单的现代人生,几次匆匆忙忙的穿越,都让年轻稚嫩的灵魂无以适从,有了这段美好的经历,她终于能安下心,平静的去面对其他。 而且……姚浅眨了眨眼睛,轻声道:“系统,你说要改变那些大气运者的悲剧命运,可没说一定要是爱情的白月光啊,我觉得我也是我儿子的人生向导来着。” 系统:【……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第74章 摄政王 姚浅悠悠的醒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虽然养尊处优了许多年,但是身体上的衰老是无法缓解的,一睁开眼睛,她就对自己的现状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首先,这个身体很年轻,年轻到她几乎无法适应的地步,其次,她醒来的地方华贵的让她很熟悉。 摆设的风格可以改变,格局可以不同,但是那种感觉是不会变的,姚浅眯了眯眼睛,视线在自己的衣着上转了一圈,顿时有了判断。 确认了自己的安全,姚浅索性闭上眼睛,悠悠的接受系统给她的资料。 这次她来到的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名为御朝,御朝皇族姬氏传承至今不过三代,而她需要改变命运的大气运者叫姬宁,姬宁是太宗的第六子,也是这个皇朝第三位主人,自然,说是主人还早了点,他五岁登基,一直到他四十五岁那年,摄政王姬行咎去世后才亲政,后来没几年也郁郁而终,看上去实在给其他世界里酷炫狂霸的大气运者们丢份,但是系统也有解释。 原来这并不是姬宁的锅,大气运者也分上中下三等,像赵拓能那样同真命天子争夺江山不下多年的,乃是大气运者中的上等,而裴天生那般英年早逝却光辉一时的,为大气运者中的中等,而姬宁则是最末等的那一种。 姬宁原本并没有坐拥天下的命格,倒是他那皇叔姬行咎,是真龙之命,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太宗去世后,明明掌控了一切的姬行咎并没有谋反,而是扶了自己的侄子上了皇位,还装模作样的给自己封了个摄政王,末等的大气运者不光拼不过真命天子,在好不容易熬死自己的皇叔后,姬宁靠着气运强撑了几年,还是撑不下去病死了。 姚浅看完资料,大概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姬宁不是真命天子,他不能掌握实权,否则他的命格撑不住这样的尊荣就会死,她要做的应该就是保住他的命,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顺便,把那个脑子有问题的摄政王重新丢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上去。 想到自己和系统的那一番交涉,姚浅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她仔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资料,果然,她的身份是当朝太后姚氏。 身份是虚构的,太宗也是一代真龙,他的皇后也该是凤女命格,系统不能给他莫名其妙的给他安排皇后,只有悄悄的改变一下其他人的记忆,让他们相信先帝在临终之前偶遇姚家小姐,龙心大悦立为皇后,只是旨意还没下发人就已经殡天,没奈何只能皇后变太后。 看完资料,姚浅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侍候的宫人连忙上前:“请太后安。” 姚浅默默心塞了一下,上一个世界她七老八十了还是皇后,现在这个身体才十六七就当上太后了,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说是这么说,其实姚浅还是挺满意的,她和江嬴过了一辈子,一辈子没红过脸,恩爱的就像是做梦,也许她像这样一世一世的轮回,终会有一天忘了这个曾经温暖了她岁月的男人,但是只要在她还记得他的时候,她就不愿意和别人有牵扯,太后的身份刚刚好。 “什么时辰了?”姚浅眯了眯眼睛看着窗外的光线。 宫人连忙道:“回太后的话,已经巳时三刻了。” 姚浅道:“陛下还没下朝?都该用膳了。” 宫人犹豫了一下道:“太后……八成陛下又是被王爷训了,在做功课。” 姚浅愣了一下,才想起还有姬行咎这么一号人,说是摄政王,但也不能就这么叫,姬行咎封号宸,一般宸王是太子的过渡,但是这死去的太宗也是猛人,借着兵权,愣生生从自己弟弟的手里把皇位抢了过去,虽然没过多少年就驾崩了,兵权也旁落,给自己儿子留下一个虎视眈眈的皇叔。 姚浅叹了一口气,说道:“随他,你替我梳洗一下,用膳吧。” 她这身体虽然是太后,毕竟不是亲妈,一来就太关心不妥,尤其她还想潜移默化的开导姬宁几年,按照那点资料来看,姬行咎是个神经病,还是个天命在身的神经病,所以太早和他对上不是好事。 原身不大不小是个官家小姐,娇生惯养许多年,娇嫩的就像是鲜花一样,偏偏要穿着一身死气沉沉的华服,头上的珠翠虽然漂亮,却繁复的让人厌烦,姚浅看着宫女精心的为她涂脂抹粉,心塞极了。 或许是为了突出太后的威严,宫女用了暗沉的底色,打了极深的眼影,甚至还描了两道法令纹,这样妆一画完,姚浅惊觉自己居然和上个世界没什么区别了,无奈的看了一眼宫女,道:“不用这些,洗了吧。” 宫女怔愣一下,姚浅温和的说道:“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或许想着浓妆能添点威严,但是到了年纪就知道啦,人总是想让自己显得年轻一点的。” 说完她自己脸色古怪了一下,宫女没敢做声,只是心里暗暗奇怪,太后年纪也不大,怎么说话就这么……老成呢? 洗去浓妆,姚浅看了看,把满头的珠翠去了一半,因为百日国丧未过,她也不好用那些鲜亮的颜色,索性年纪轻,压得住深青色的衣裳。 姚浅刚梳洗完没多久,就有太监通报,说宸王带着陛下求见。 姚浅犹豫了一下,见周围人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知道并不是这里规矩不严,而是宸王的威严太甚,没人敢多一句嘴,不过她也不怕他就是了,“请进来。” 不多时,三声通报响起,一双玄底金边镶玉的靴子缓缓踏进凤仪宫的门槛,姚浅眯眼看去,来人大步走来,身后逆光,他手里还拎着个鹌鹑似的小孩,没几步就到了近前,姚浅不得不退后几步。 来人站定,一声清越的笑声响起,温柔极了:“弟弟给皇嫂请安,听闻皇嫂近来身子微恙,可要小心保重身体才是。” 这话说来仿佛只是客套,但是那语气可撩人得紧,姚浅皱眉看去,见是一个高大的青年,大约有二十五六岁,他生了副极为俊美的五官,眼睛里微微含着笑意,却隐隐带着锋芒,她心里忽然就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觉,这个人,她在哪里见过? 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有时和一个人相处了四五年,还是感觉陌生,有时你明明没见过的人,第一眼就觉得熟识。 姬行咎却是第一次见这位皇嫂,他之前在封地许多年,回来奔丧的时候才知道他那皇兄临终还色心不死,封了个皇后,他也没为难一个小姑娘的意思,让她安安稳稳做了个太后,如今一见,他心里却有些隐隐的怪异。 按理说他见过美人无数,这姚氏也是美的,但是并不算绝色,可看了一眼,他还想再看一眼,再看了一眼,还想看,然后他就再也就移不开视线了。 “有劳皇叔还把宁儿送回来。”姚浅顿了顿,说道:“皇叔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 姬行咎微微的笑:“皇嫂,这大中午的,弟弟还没用膳呢。” 姚浅脸一黑,当作不知道:“那就不耽误皇叔时间了,宁儿,还扒着皇叔做什么?下来。” 姬宁一直鹌鹑似的缩着脖子,闻言胆子大了一点,勾头看了姬行咎一眼,怯生生的说道:“皇,皇叔……” 姬行咎摸了摸姬宁的脑袋,温柔道:“陛下留臣一顿膳都不成吗?” 姬宁顿时缩了头:“都,都听皇叔的。” 姚浅瞪了姬行咎一眼,只觉得这人不怀好意,姬行咎微微的笑,眉眼温柔。 国丧期间不得食荤,不过御膳房的素菜做的也好吃,姚浅却食不下咽,自然,当被人用一种看着盘中美食的目光打量着的时候,谁都吃不下饭。 姬行咎慢条斯理的咀嚼着,眼神就没从姚浅身上移开过,边上侍候的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重一点都不敢,姬宁仍是那副鹌鹑蛋的模样,缩着脖子大口大口的扒饭。 姚浅半路上就放下了碗筷,冷着脸看了姬行咎一眼:“皇叔慢用。” 姬行咎笑了,他柔声道:“皇嫂去歇息吧,保重身子,弟弟下次再来看皇嫂。” 姚浅脸青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看着少女的背影被长长的仪仗遮盖住,姬行咎温柔至极的笑了,他仿佛漫不经心的捏了捏姬宁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姬宁浑身僵硬。 姬行咎轻声而痴迷的说道:“她长得可真美呀。”仿佛喟叹一般的语气。 姬宁缩了缩脖子,紧紧的握着筷子,不敢做声。 第75章 摄政王 姚浅气呼呼的回到寝宫,她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不要脸的人,姬行咎好歹是个王爷,怎么像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 气了一会儿她倒是冷静下来了,她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和这个世界的真命天子对上并不是好事,好在她有太后的身份做掩护,她还真不怕姬行咎会对她做些什么,叔嫂之间最要避嫌,除非他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姚浅深吸一口气,她刚才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姬宁,说实话,撇去他在装傻的话,这真是她见过的最窝囊的大气运者了,看人的眼神畏畏缩缩的,明明穿着龙袍,却一点也没有气度,他甚至连个寻常的官家子弟都不如。这样的情况说好也好,说坏也坏,好的是她大概不用花多少心力来劝他放弃皇位,坏的是这样性子的人出了宫,只怕没人庇护他,过的会比原来还要惨。她总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就算她能呆一辈子,还能庇护他一辈子? 姚浅一时无法,好在姬宁还是个小孩子,刚刚登基没多久,她的时间还很充裕。想通了这一点,姚浅索性把白天的事情放在一边,唤了人更衣沐浴。 宸王和太宗不是同母而生,太宗生母早逝,加上宸王生母乃是嫡妻,所以原本凤仪宫里住的是宸王的生母赵氏,如今太皇太后迁居安和宫,凤仪宫也就留给了姚浅。这凤仪宫不仅比皇后的宫殿大上一倍不止,里面还专门修了个汤池,引了天然的温泉,提前过上养老生活的姚太后表示满意极了。 汤池里烟雾缭绕,小宫女细嫩柔软的手轻轻的按摩着肩背,姚浅闭着眼睛,就差哼哼。 姚浅眯着眼睛看给她按摩的小宫女,忽然道:“你是新来的?我刚进宫不久,不太认识人。” 小宫女连忙恭敬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在汤池已经两年多了,太后四月进宫,这还是第一次来汤池呢。” 姚浅点点头,“叫什么名字?日后就在近前侍候吧。” “奴婢多谢太后娘娘!奴婢冬夏。”小宫女欢喜道。 姚浅慢慢的闭上眼睛,这个身份的人设是刚刚进宫没多久的官家小姐,身边并没有说得上话的心腹,她观察了许久,发觉凤仪宫里的宫人都没什么品级,看上去都是刚刚教好了才放过来的,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说明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估计眼线也很少。 沐浴过后,正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这会儿是六月中,热得要命,姚浅躺在美人榻上,脚边的冰盆幽幽的散着寒气,她半眯着眼睛,原本打算睡上一觉,就听冬夏犹豫了一下,说道:“太后娘娘……不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了么?” 姚浅顿了顿,这才想起她还有个名义上的婆婆,早晚请安必不可免。 第41节 她按了按眉心,轻声道:“困糊涂了,更衣吧。” 冬夏虽然是在汤池侍候的,但是伺候人的工夫很不错,见姚浅没有反对,她还自作主张的接过眉笔,给姚浅描眉上妆,妆画的淡淡的,很是漂亮。 姚浅淡淡道:“日后都由你来伺候。” 冬夏眼中掠过一丝喜色,连忙谢恩。 安和宫原本是年老妃嫔颐养天年的地方,太皇太后并不嫌弃,让人修缮了一番就住进去了,地方不算偏僻,但要经过御花园,夏天的御花园虽然满眼青碧,但是路真不算短,姚浅想了想,还是让人备了辇车。 日头大,离了凤仪宫没多远,辇车里的冰盆都化了个干净,姚浅坐在车里,热的难受,不禁怀念起以前让别人等着给她请安的日子,天知道她都多久没伺候过婆婆了。 经了御花园,转角刚过,辇车一震,竟就这么停了下来,姚浅皱眉道:“怎么了?” 冬夏去看了一眼,连忙上前道:“回太后娘娘,是……” “皇嫂,真巧。”姬行咎的身影缓缓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他的笑容温柔,配着一身素白锦衣,却耀眼的让人皱眉。 姚浅没那个心思和他纠缠,冷冷道:“御花园往安和宫就这一条路,不算巧。” 姬行咎就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似的,笑道:“皇嫂也是来看母后的吗?弟弟刚从母后那里出来,不如陪皇嫂一段路吧。” 他话是商量的语气,但是显然没给姚浅商量的余地,走了几步就到了辇车前。 姚浅几乎要给他气乐了,再也不做表面工夫,冷声道:“皇叔,自重。” 姬行咎靠近了一些,他一只手按在了辇车的扶手上,闻到从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芳香,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吸了一下,轻声而痴迷道:“皇嫂,你好美。” 姚浅脸都绿了,顾不得什么真命天子不真命天子,抬手就扇了姬行咎一巴掌,“我们走。” 姬行咎摸了摸被扇的脸颊,忽然笑了,他柔声说道:“我看今天谁敢动一下。” 长长的仪仗顿时停住了,辇车纹丝不动,侍从们纷纷跪倒在地,头低的就差和地面长到一起,没人敢抬头多看一眼,冬夏犹豫了一下,立刻被旁边的人拉着跪倒下去。 姬行咎按住了辇车两边的扶手,他身量高大,站着和姚浅坐上车上没什么区别,倒像是把姚浅按住了似的。 “皇嫂,你别走,你一走,我的心就被你带走了。”他轻声说道,这话一出,宫人们全都僵硬了,王爷他居然,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们还能活过今晚吗? 姬行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中午见了一面,他的脑子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情了,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她的音容笑貌,当时还不觉得,多想几遍就入了魔障。 看着少女隐怒的神色,姬行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她怎么能这么看他呢?她明明就应该温柔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她的全世界,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他的才对。 姬行咎靠近一些,抬手接住她还要打人的手,握住她的手腕,仅仅是这样的接触已经快要让他疯狂,脑子里一个声音不停的尖叫着,要得到她!要得到她!要得到她! 他仿佛被这声音迷惑了,死死的扣住她的双腕,他已经控制不住欺身而上,想要采撷那让他心神都在颤抖的淡粉色的樱唇。 “滚开!” 姚浅挣扎着,抬脚就要踹,姬行咎眉心忽然一拧,手上放开了力道,姚浅趁机挣脱开去,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他脸庞上。 姬行咎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看向姚浅,呆呆的说道:“皇,皇嫂,我不是故意要……” 姚浅气得想杀人,见宫人们跪了一地,垂着头不敢做声的样子更是火从心头起,下了辇车,端起冰盆,兜头泼了姬行咎一身的水,才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道:“皇叔酒醒了吗?” 姬行咎也许是被她惊吓到了,保持着一身的落汤鸡造型,呆愣愣的说道:“醒了。” 姚浅继续冷冷的说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姬行咎道:“都跪着做什么?没听见太后的命令么?”姚浅狠狠的瞪了姬行咎一眼,算是记住了这个色中饿鬼。 姬行咎站在原地,眼里闪过迷茫,他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觉得她不应该这样对她的,她明明就应该是……应该是什么? 姬行咎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 中途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姚浅气得根本不想去和什么太皇太后请安了,但是都到门口了也不能就这样走了,姚浅深吸一口气,进了安和宫。 太皇太后是个颇为年轻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但其实姚浅能看得出来,她的年纪是被脂粉遮盖住了,姚浅原本来是想给真正手握后宫大权的太皇太后留个好印象,但是经过刚才的事情,她什么念头也不想有了,索性她需要的也不是权柄,没必要委屈自己,请了个安,她就借口身体不适退下了。 “我怎么瞧着那丫头一脸的不痛快?还跟我这摆脸子。”太皇太后不悦道,即使她脾气好,也不是没脾气。 她身边的太监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道:“主子,方才……王爷路上撞见太后,说了些不敬的话,还,还动上手了,太后也许是被气着了。” “行咎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还动手?”太皇太后一脸惊讶,“是那丫头怎么得罪他了?” 见自家主子没听明白,太监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是心腹,才道:“主子,不是那个不敬,是,是……王爷他想对太后用强,被泼了盆水。” 太皇太后这下是真的愣住了,这,不可能啊?她的儿子她知道,明年都要二十七了,别说女人了,连王妃都不肯娶,他那些兄弟们孩子都生了四五个了,独独他一个孤家寡人,她都怀疑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抱到孙子,怎么忽然就对…… 太监低了头,小声说道:“也许,王爷开窍了?” 太皇太后顿时反应过来,欢喜道:“快,快去寻几个美人送到行咎府上,再请镇国公夫人,李国公夫人,西宁侯太夫人过来!” 第76章 摄政王 说是代掌皇权,其实姬行咎和皇帝没什么区别,他原本就占了正统大义,反而是太宗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他大权在握,朝野上下几乎是他的一言堂,朝中言官也不敢蹚这趟天家浑水,全都默认了这个不是天子胜是天子的摄政王。 一般来说,谁家王爷敢调戏寡嫂,闹出来就是个身败名裂,可换了姬行咎,众人也只得当没看见,次日朝堂,该怎么上就怎么上。几个身份相当的国公爷还隐隐眼神交锋,一班大臣露出暧昧的笑容来,显然昨日太后召见了几个夫人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想必下一步就是宸王选妃。 实在不怪朝臣猥琐,姬行咎自十六岁成年以来就不近女色,曾经有贵女爱慕于他,不惜名声只求入府为妾,也被他拒绝,多年来因为想要自荐枕席被发卖的侍女丫鬟更是数不胜数,包括当年夺位,若是宸王有子嗣,哪怕是愿意娶妻,只怕先帝都登不上这个皇位,众人原本都觉得姬行咎要不是断袖,要不就是不举,谁知道他能失心疯一般做下这等事情,不举?这简直举得够可以了。 刑部侍郎姚淳很苦逼,前几个月众人看他的眼神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恨不能把他的菊花老脸看穿,试图看出他家女儿是什么样的绝色的,被临终的先帝看上,还能说是先帝病中老眼昏花,被摄政王看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其实姚淳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自家女儿被人调戏,转天就传遍天下,他还没处说理,不仅如此,还要面对同僚的调笑,他的女儿他知道,乖巧懂事得紧,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狐媚,只是他笨嘴拙舌惯了,纵然气得脸色发青,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反击,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挤兑的恨不能掩面逃走。 姬行咎辗转反侧一夜,精神不太好,远远的走过来,见几个等在殿外的大臣围作一团,眉心皱了皱。 “去看看那边闹腾什么。”他瞥一眼心腹的侍卫统领,侍卫统领领命上前,才说了几句话,几个大臣就都散了去,那侍卫统领回来的时候脸上却多了几分犹豫。 “何事?” “回王爷的话,那是刑部的几位大人,他们在和姚大人开玩笑。”侍卫统领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姬行咎的脸色。 姬行咎道:“姚大人,哪个姚?” 实在不怪姬行咎敏感,他不知姚氏闺名,单单一个姚字翻来覆去念了一整晚,忽然被人提起,自然多了几分在意。 侍卫统领压低声音道:“回王爷的话,是太后生父,刑部侍郎姚淳姚大人。” 姬行咎脸色一变,侍卫统领以为他要发怒,谁知道姬行咎忽然换上了一张笑脸,道:“本王也曾听闻姚大人断案如神,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拜见,今日尚早,不妨随本王去见过姚大人。” 侍卫统领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王爷你醒醒啊王爷!前天你刚刚把折子摔到姚大人脸上骂他无能啊王爷! 但是姬行咎却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件事,也许他根本就没记住,一个无能的臣下和心上人的爹性质是不一样的,姬行咎理了理衣襟,顺着侍卫统领的指点,走到了姚淳的身后。 “可是姚大人?”姬行咎温和的说道。 姚淳转过头,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他吓了一跳,本能的挥手,正巧打在姬行咎的脸上,啪的一下,整个大殿外的群臣都安静了。 刚刚调笑姚淳的几个同僚都吓住了,姚淳那厮看上去鹌鹑似的,没想到如此心壮!那可是宸王殿下的脸!说不准高祖皇帝都没碰一下,这老小子今天存了死志乎?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姚淳整个人都吓懵了,腿肚子一软就要下跪,一双有力的手稳稳的托住了他,却是姬行咎。 “姚大人,小王此来是为致歉,何故行此大礼?” 姬行咎并不关心自己刚刚被打的脸,昨天被扇了两下都是左边脸,也许是父女天性,姚淳打的也是左脸,这让他想起了那双芊芊玉手拂过他面颊时带起的香风,为此他今天上朝都没舍得洗脸。 姚淳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致,致歉?” 姬行咎恰到好处的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来,道:“昨日因在母后那里多喝了几杯酒,路上见了皇嫂,一时鬼迷心窍,说了些不敬的话,望姚大人海涵。” 姚淳的脸色不好,不过心里确实好受了一点,事关女儿名声,他也不好纠缠此事,只是道:“王爷知道错了就好。” 姬行咎低叹道:“只怕皇嫂误会了行咎。”他这话说的发自肺腑,柔肠百结,一声轻叹更是愁绪漫天,姚淳心里咯噔一声,仔细去瞧姬行咎,见他满眼的血丝,憔悴的就像得了相思病。 宸王殿下走了,姚淳却是落下了块心病,眼见同僚对他的态度大为不同,他如何不知这些老狐狸也同他一样看出了什么,只是颓然的摆摆手,想着找机会往宫里递个话,让女儿千万不要起心思才好。 名声只是次要,如果可以,他宁愿豁出老脸不要,也要给女儿找门好亲事,但是扯上天家伦常,死去的人还少吗? 早朝过后,姬宁被送到了凤仪宫,姚浅看着这个鹌鹑似的孩子,头疼了一下,她的恒儿五岁时已经能和朝中大儒侃侃而谈,而姬宁却连话都说不周全,结结巴巴畏畏缩缩,看人的眼神就像是从门缝里偷窥的老鼠,虽然长相不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猥琐。 “莫怕,我是你母后。”她深吸一口气,放柔了声音,“抬起头说话。” 姬宁脖子缩了缩,慢慢的抬起头,他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道:“母,母后……” 姚浅道:“今日朝堂上都说了什么,记得住吗?” 姬宁顿时缩了头,慌张的说道:“杀,杀,杀人……皇叔让人把几个大人拖出殿外……杀了……” 他听见了殿外的惨叫,当时不觉得,等到出了承天殿,看到不远处几个侍卫在收拾血迹,顿时就吓住了,他忽然想起那几个大人都对他十分好,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悲从中来,哭了几声。被皇叔看见,皇叔笑得温柔极了,还拍了拍他的头,但是他只觉得自己的头不知道哪天也要掉了,一路上都很害怕。 姚浅顿了顿,道:“没人反对么?” 姬宁干巴巴的说道:“没……” 姚浅按住姬宁的肩膀,轻声道:“杀人总是有理由的,官员犯罪要经过弹劾,三审,内阁朝议,定罪后方能处置,像这样当朝杀人,定是这些人犯了大罪,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那就是证据确凿,你难过什么?” “他们,好多血……”姬宁小声的说道,他并不敢说出自己的担忧,只能强调了一遍那些人的惨状。 姚浅柔声道:“宁儿害怕了,是不是?” 姬宁慌张道:“不,不……”他时常被皇叔斥责胆小,连忙反驳,生怕传进皇叔的耳朵里去。 姚浅摸了摸姬宁的头,有些心疼,她也是对这个五岁的小孩子太严苛了,恒儿能有作为,是因为他生来就是万众期待的太子,有江嬴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为他撑起一片天,自然有底气。姬宁却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太宗去世前夕自知江山不保,心灰意冷之下从一群皇子里随意提溜了姬宁出来,继承了大统。姬宁没有势力,连那些愚忠的保皇党都更亲近姬行咎,认为他才是高祖皇帝属意的正统,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之下,能教养出多优秀的孩子来? “好了,宁儿的意思母后明白。”姚浅拍拍姬宁的头,温柔道:“谁都有害怕的时候,宁儿偷偷的害怕,母后不说出去好不好?” 姬宁鼻子一酸,小声道:“多谢母后。” 这话说的却不带颤音,字正腔圆,那张圆圆的小脸上少了几分畏缩,看上去倒有些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天真可爱,姚浅笑了笑,摸摸姬宁的小脑袋,道:“好了,陛下该去上书房听课了,明日来和母后多说说话,可好?” 姬宁重重的点头,他没有母亲,登基之后人人都觉得他活不到成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别人的关爱,十分珍惜。 送走姬宁,姚浅叹了口气,对冬夏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把宁儿养成这样畏缩的性子,想开导怕是要许多时间。” “奴婢不敢妄言陛下的事情。”冬夏小声道,这也是提点了,这宫里上下没人把姬宁当回事,何来的不敢妄言,她不敢妄言的是姬行咎。毕竟姬宁这个性子,对姬行咎是最有利的。 姚浅愣了愣,失笑,她倒是没想到还有被小姑娘提点的一天,她笑道:“知道了。” 冬夏犹豫了一下,又道:“娘娘,方才我听闻今早姚大人在殿前当众掌掴了宸王殿下,虽然殿下当时没有计较……娘娘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姚浅愣了愣,看向冬夏:“我爹他,打了宸王?”她怎么不记得,姚淳的人设是这么威武雄壮的汉子啊? 冬夏看了看四处无人,撩起裙摆,跪在地上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不痛快,但是姚大人的事情真计较起来,那可是死罪,宸王殿下如今不计较,必是心里有计较,娘娘若去服个软,兴许就能揭过此事。” 姚浅:“……呵呵。”她默默的在姬行咎已经被打肿的脸上贴了一张乘人之危,逼迫良家寡妇的标签,就贴在那张色中饿鬼标签的旁边。算上姚淳的性格,也许还要贴上一个故意算计老父,逼可怜女儿就范的恶棍标签。 第77章 摄政王 说是这么说,姚浅也不能不管姚淳,而且这流言越传越厉害,她也是时候去和姬行咎说清楚,做个了断了。 第42节 事实上姚浅心里也很怀疑,她又不是什么绝色佳人,还有太后这层身份,值得姬行咎光天化日的这么调戏?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姚浅索性不想,只道:“等一阵吧,等风声过了,我再去见他。” 冬夏垂下头,“娘娘知道就好,奴婢也是为了娘娘……” 姚浅摆摆手,“我知道。” 深宫就是那么一回事,一有个什么事情转过天就能传遍,去太皇太后宫里请安的时候,姚浅觉得那些太妃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更有几个直接明里暗里的在挤兑她,她不是个委婉的人,当即一个眼神横过去,众人也就不敢做声了,只是心里抱了点其他的念头,悄悄的朝上首的太皇太后看去。 那位可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儿子,要说平素那么眼高于顶的宸王殿下会对姚氏一见钟情甚至不惜名声调戏,谁也不信,定然是被妖女迷惑,端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如何处置。 姚浅八风不动,本来就不是她的错,要是太皇太后为了她儿子的名声把这事硬赖到她身上,她决计不干,哪怕是这个任务不做了,她也要给自己讨回公道。 不管底下人心思如何,太皇太后倒是第一次正眼瞧了瞧姚浅,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眉眼端庄,五官秀美,浑身上下透着股清贵气,看着就让人舒心,她回想了一下,觉得几家贵女里面有这气质的没这相貌,有这相貌的没这气质,顿时眼前发黑。 太皇太后咬牙,存心挑剔道:“姚氏,你来了也有不少日子了,日后和哀家作伴,说说吧,都会些什么?” 姚浅想了想道:“回母后,琴棋书画弓马骑射之类倒还通晓。” “都会?”太皇太后的声音陡然高了一度,姚浅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道:“女红也会一些,只是不太精。”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这么没轻没重的,专心带宁儿,别总忙着玩乐。” 姚浅顺服的点点头,太皇太后原本想警告她一两句,让她别动什么花花心思,但是想想自家没出息的儿子,这话到了嘴边,就是没脸说出口。 她能怎么说?说儿媳啊,虽然是我儿子先调戏的你,但是我儿子他年轻俊美高大威武重权在握权倾朝野,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哪,你可不能对他动心思啊! 听听这话是人说的吗?是个人都说不出口啊! 太皇太后一脸憋屈,挥挥手放姚浅离开了,底下的太妃们都懵逼了,说好的教训这个小妖精的呢?裤子都脱了婆婆你就给我们看这个? 姚浅回到凤仪宫没多久,就听见通报,说是陛下和宸王来了,顿时一愣,昨天才出了事情,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避嫌呢? 事实上姬行咎也想避嫌,但是他的头脑和身体是分开的,理智让他不要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但是身体并不听大脑的指挥,听见姬宁要来凤仪宫,他的腿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姬宁本来是兴高采烈的想要过来看姚浅的,但是身后跟了个皇叔,他顿时又变成了畏畏缩缩的小鹌鹑,见到姚浅,弱弱的行礼问安:“孩儿见过母后,母后万安。” 姚浅看了一眼姬行咎,脸色有些不好,只是火气不能对孩子发,她摸摸姬宁的头,“陛下有功课吗?” 姬宁的脑袋低下来,点了点,本来功课他已经完成了,但是皇叔又让太傅给他布置了很多功课,以他的速度,写到夜里也写不完,他想哭,但是皇叔又在后面看着,只能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期望母后能看明白。 姚浅却怀了心事,摸摸姬宁的脑袋,柔声道:“母后和皇叔有话要说,宁儿先去侧殿做功课可好?” “都,都听母后的……” 姬宁小声的说道。 “乖。”姚浅笑了笑,让冬夏带姬宁去侧殿做功课,殿中顿时一空,只剩下她和姬行咎。 只看姬行咎的外表,和色中饿鬼半点也不般配,他生了副极为温柔俊美的相貌,眉眼气质甚至十分像江嬴,但是姚浅知道那是错觉,这人第一次见面眼睛就黏在她身上下不来,第二次见面当着一地宫人的面就企图非礼她,实在是令人发指。 “皇叔,有什么话今天就都说清楚吧,我爹的事情,我先向你道歉。”半晌无言,姚浅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姬行咎几乎是贪婪的看着姚浅的脸庞,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并不是一个急色的人,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会仅仅只见了两面就理所应当的认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他最向往的明明是两情相悦的感情,但是却差点逼迫了一个弱女子。 姬行咎道:“姚大人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该道歉的人是我。” 姚浅顿了顿,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那日初见皇嫂,行咎只觉脑海一片空白,皇嫂风仪行咎平生仅见,冒犯皇嫂。”姬行咎沉声道:“御花园再会,行咎按捺不住内心爱慕,故此失态。” 姚浅被这赤果果的表白震惊了,她呆了好半天才道:“你,我是你皇嫂,你怎么……” 这话也是能随随便便出口的?要不是姬行咎大权在握而她又只是个名义上的太后,他们两个人得被浸猪笼吧? 姬行咎深深的看着姚浅的眼睛,他的眸子清澈温柔,眼里的方寸世界全然只剩下她。 “行咎从来没有爱慕过女子,皇嫂是行咎第一个喜欢的女人,大约也会是最后一个。”他靠近一些,柔声说道:“辈分算什么?只要皇嫂愿意,行咎必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皇嫂进门。” 他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扬,撩人得紧,一双眼睛也怎么看怎么熟悉,姚浅起了些疑心,想了想,道:“你为何会爱慕于我?” 姬行咎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见了这女子一面就丢了魂,见了两面就丢了心,心神都在她手里捏着,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让他魂牵梦萦。 姬行咎喃喃道:“旁的我不知,我只知想和皇嫂共白头。” 姚浅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的看了看姬行咎,发觉他不止声音像江嬴,眼神也像,气质……好吧,她一直觉得的那股衣冠禽兽的气息单看上去,也是和江嬴很像的。 姚浅不知道姬行咎到底是不是江嬴,见姬行咎只顾看着她发呆,她眉头皱了皱,道:“就算不提辈分之事,我同你也是初相识,你要我如此草率的定下终身么?” 姬行咎连忙道:“行咎并不是这个意思!” 姚浅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该让我多考虑一些日子,……而且,我并没有一定要答应你的意思。” 如果姬行咎真的是江嬴转世,自然千好万好,她不是视名声如性命的古代女子,只要姬行咎能弹压得住宗室群臣,她就是嫁给他也没什么,但是如果他不是,她不会答应他。 听得出姚浅松口的意思,姬行咎几乎是欣喜若狂,他柔声道:“是行咎太过心急了,皇……姚姑娘。” 姚浅道:“女边姚,深浅的浅,姚浅。” 姬行咎脑子里灵光一闪而逝,脱口而出道:“姚儿!” 姚浅古怪的看他一眼,实在不怪她怀疑,御朝和之前的几个朝代不同,之前的朝代称呼人姓在前,她是单名,唤的就是姚儿,按照御朝人的习惯来看,亲近些的称呼应该是浅儿,姬行咎却叫的不假思索。 只是这些并不能证明什么,还是要长久的观察,天色也晚了,姚浅没有多留姬行咎,如果证明了他真的是江嬴,日后留的时间还长着。 送走了姬行咎,姚浅转到侧殿去看姬宁,这会儿天都黑下来了,他也该回宫去睡了,没想到一进侧殿,里面灯火通明,小小的姬宁立在书桌前,一手写字,一手握着自己的手腕,眉心里都是汗,显然还在做功课。 姚浅皱了皱眉,她和姬行咎谈话至少也有大半个时辰,姬宁才五岁,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功课? 她上前,见姬宁的左手边已经放了一叠宣纸,每张纸上都有百十来个写好的字,而他手底下压着的,起码还有五十来张。 “谁给你布置的功课?” 姚浅按住姬宁的手腕,果然,他的手指已经被笔磨得通红,小小的手握在手掌心里,滚烫。 姬宁小声而委屈的说道:“太傅……” 姚浅深吸一口气,对姬宁道:“别写了,明日我随你去见太傅,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想让你把手写废了!” 姬宁瑟缩了一下,偷偷看了看姚浅的脸色,果断瞒下了皇叔指使太傅干这事的事实,总觉得说了之后……他会很惨啊。 第78章 摄政王 太皇太后最近很犯愁,她原本以为儿子终于开窍了,喜不自禁的挑了好几个美人送到王府,又去寻了几家的相熟的夫人,打听京中的贵女,然而没等她乐上一阵,她派去的嬷嬷愁眉苦脸的回来了,带着一溜被退回的美人。 儿子说了,他不要别的女人。 太皇太后的心都要碎了,握着帕子干嚎就是不掉眼泪,跟她多年的太监咬牙道:“主子您看,咱们王爷已经快要整三十了,这辈子难得喜欢个人,您要是就这么棒打鸳鸯的,太后那里还是小事,您就不怕王爷伤了心,再不肯娶妻生子?” 话很直,也只有亲近的人肯这么劝了,太皇太后止住了干嚎,捏着帕子,期期艾艾的说道:“但,但是姚氏毕竟是他嫂子……这不是让皇家颜面扫地吗?” “主子您想啊,是颜面重要还是小皇孙重要?”太监哄道,“您想想,白嫩嫩的小王爷,就这么向着您招手呐!” 太皇太后想象了一下,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就这么窝在她怀里,她低下头看一眼就笑一声,看一眼就笑一声,笑着笑着笑醒了。 怀里没有白白胖胖的大孙子,空荡荡的有点凉,太皇太后咬牙道:“这事容易,找个机会让姚氏诈死,就说姚家有两个姑娘,再嫁进王府也就罢了。”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谁敢跟她儿子较真?敢闹到她这里,她一个嘴巴子把这些拦着她抱孙子的狗东西掀回老家! 亲近的嬷嬷压低声音道:“主子,老奴瞧着太后娘娘不像是对王爷有心思的。” 太皇太后何曾不明白这个理?她年轻时是老家有名的美人,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那些秀才公子少爷的她一个也看不上,反倒挑了高祖皇帝那么个丑兮兮的穷猎户,她明白这个世上没有人一定要因为那些权势富贵相貌才识就爱上一个人,缘分才是最重要的。 太皇太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做,行咎他要是做不来强取豪夺的事情,我这个做娘的哪怕遭人怨呢,也定然要帮他一把的。” 太监干咳一声,自家王爷,他做不来强取豪夺的事情吗?显然,太皇太后也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事情,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微妙。 姬行咎又做梦了,梦里他远远的看着皇嫂,不,是姚儿,他远远的看着她一件一件的穿着嫁衣,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这个梦他已经做过了许多次,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梦里的姚儿穿过两次嫁衣,一次凤冠霞帔,一次…… 午夜惊醒。 姬行咎按了按太阳穴,有些迷茫。 刚醒没多久,外间急报,说是青州地动,消息在路上已经四天,当地官员不敢擅自安排,不得不来打搅他。 披衣下床,姬行咎把梦里的事情忘在脑后,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 青州临近京城,发生地动不是小事,姬行咎结结实实的忙碌了好几日,原本他以为对他姚浅的热情会随着忙碌慢慢变淡,但是他错了,越是忙碌越是思念,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每日里理智清醒的处理公务,身体却在叫嚣着渴望,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痛苦到愉悦。 相比而言,姬宁这个皇帝清闲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连姚浅都感觉到了,宫中上下的气氛都很紧张,只有姬宁一如往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姬宁其实并没有一定要当皇帝的野心,他只是个小孩子,对于皇权的概念就是一把冰冷的龙椅,一地跪着的老头,他说什么都不管用,他想做什么都有人拦,这个皇帝当的还不如他几个没开蒙的弟弟快活。姚浅知道他的心思,不过并没有开导他的意思,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他能够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不是一辈子困在皇位上,到死都不得展颜。 “母后,太傅说从明日起我就要开始学左传了……”姬宁小声的说道,言语间很有几分不舍,“可是我的诗经还没学完啊。” 姚浅看他一笔一划的写字,脑袋上两个小啾啾一抖一抖的,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道:“诗经只是开蒙用的,你如今大概的字都认识了,自然就不用再学。” 姬宁低下头,“哦”了一声,有些委屈道:“太傅也是这么说的。” “左传我都翻过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姬宁小声的说道:“我喜欢诗经,但是太傅说那是玩物丧志的东西。” 似乎是一直憋在心里的话,找不到人诉说,姬宁抱住姚浅,委委屈屈的磨蹭了一会儿,才小声的道:“我不是不懂事,只是每日里看着皇叔来去,他说什么我都不懂,但是我知道的,皇叔做皇帝比我做皇帝要适合得多……我学那些东西,根本没什么用。” 姚浅惊讶了一下,这个鹌鹑似的孩子,原来心里是这么通透的吗? 她摸摸姬宁的头,不想用那些虚话来安慰他,柔声道:“如果宁儿不当皇帝的话,想做什么呢?” 姬宁茫然的摇摇头,他不知道,他从生下来就在宫中,即使是最苦的时候,也没人会问他一句,想要做什么,因为就算是皇子,他们的命运也不是由自己来定的,好一些的混个亲王做,差的就一辈子顶着皇子的名头,无论混的是好是坏,似乎一辈子都离不开京城这个名利场。 姚浅看出了他的迷茫,笑了笑,说道:“宁儿最起码要有个目标呀。” “目标?”姬宁低低的念了一声,仍是摇摇头,他不聪明,但也不是很笨,知道自己如果当不成皇帝就是个死,他的身份微妙,皇叔不会留他,所有人的神情里都这样写。 姚浅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这孩子乖巧的让人心疼,也通透的让人难过。 两人却未想到,这话转过天就传到了姬行咎的耳朵里。彼时青州事毕,姬行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想要到凤仪宫刷刷好感,没想到探子传来这么一份消息。 姬行咎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其实他对姬宁真的没有太多的恶意,他对皇位没什么兴趣,但是整个皇室除了他再没人能担起这份重担,他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社稷,总不能把皇权交给外人,他想的也明白,知道自己点头做了这个皇帝,就必然要做到死为止,他不想把自己绑在龙椅上,索性随了太宗的意让姬宁登基,他替他把持几年,等到姬宁能撑起来了,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也许听起来有些好笑,但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他若是贪恋皇权,当年皇兄压根就不可能从他手里抢走皇位,更别提还让姬宁坐上龙椅,没人理解他,都觉得他在下一盘大棋,姬行咎早已经习惯了,但是姚浅的话让他陡然一震。 会问出那样的问题,是不是代表她是相信他的?哪怕她觉得他不会放弃皇位,但是她同样也觉得他不会杀害姬宁是不是? 姬行咎的心里暖暖的,他越发想见到姚浅了,甚至连第二天都等不及,傍晚临近,他入了宫。 不过短短十来天没见,姬行咎看上去已经大变样了,原本修长结实的身材变得空荡荡的,瘦的吓人,两个眼窝陷进去,头发毛糙,姚浅抬眼见了,那股熟悉感更深。 江嬴是个难得的明君,他每次忙碌完总是这样,心疼也没法子,他忙起来即使是姚浅也劝不住,后来他还懂躲出去,不让姚浅看到他消瘦的模样。 “姚儿……” 姬行咎上前一步就想靠近,忽然想起她还没有答应他,脚步生生的停住了,隔着一段距离,贪婪的看着她。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一看到姚浅,他的眼里就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姚浅的色彩和其他人总是不一样的,她是五彩缤纷的,和她出现在一起的人落进姬行咎的眼睛里,全都是灰色的,他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么一个鲜活的人。 姚浅被看得发毛,她想了想,说道:“我听宁儿说,青州的事情忙完了?” “嗯,地动的影响不算大,重中之重是安置灾民,每次下拨赈灾款总要经过层层盘剥,这次青州路近,我特意派了两个互相不对付的年轻官员作为钦差……” 第43节 仿佛本能一般,姬行咎细细的为姚浅解释起来,说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有些尴尬道:“我忘了,你大概不喜欢听这些。” 姚浅用帕子捂住唇,把逼到眼眶的泪意死死的按回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你这个法子真好,但是不对付归不对付,要是两人见财起意,联合起来,和当地官员一同贪腐又如何算?” 姬行咎见她能听懂,眼睛亮了亮,笑道:“我派的那正使是丞相嫡子,副使是宗室世子,若是这样的身份都要去贪那些赈灾款项,这朝堂就没救了,我索性也不当什么亲王了。” …… “正使派永王世子去,副使就昭远侯罢,若是这两人都要去贪那赈灾款,我这朝堂得烂到什么地步?我索性不当这皇帝了,陪你游山玩水去。” 耳边,那低沉撩人的嗓音仿佛在微微的笑。 第79章 摄政王 姬行咎走了,姚浅捏着手里的帕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姬行咎的一举一动都太像江嬴,但是正因为那份相似,她反而有些不敢认了,不仅仅是怕认错了人,更是近乡情怯。 美好来得太突然,她总是最悲观的那个,姚浅并不觉得系统会那么好心,在给了她不必攻略的特权之后,还把她喜欢的人也带到这个世界来。 姚浅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这件事情抛到一边,顺其自然的过,她要做的事情只是给姬宁一个正确的童年引导,以及让姬行咎坐上皇位,也许任务完成之后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考虑的再多也没用。 姬宁最近过得很不开心,他喜欢的诗经被太傅收回,每日里不仅要临摹书帖,还要去学干燥无味的左传,其实他压根听不懂,也不想去理解。比起整日里坐在书桌前听课,他更向往那些皇弟们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们虽然也上课,但是闲余时间可以在御花园里捉蚂蚱,打水仗,大声追逐嬉闹,只有他,从白天到晚上没有一刻闲暇,每天唯一的期盼竟然成了去凤仪宫请安的那半个时辰。 姬宁是有母亲的,但是身份很低,死得也早,他对母亲这个词汇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是被太后摸着脑袋,低声哄孩子似的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就理解了这个词汇的意思,他是母后的孩子,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他只觉得心都温暖起来了。 “太傅布置的功课还多么?”姚浅见姬宁立在书桌前发呆,以为他又在苦恼,想了想,说道。 姬宁反应过来,笑了笑,圆圆的包子脸上月牙弯弯,“回母后的话,自从您让冬夏姐姐给太傅带了话之后,太傅再也不敢布置很多的功课啦!” 姚浅笑了,她如今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像是积年的老人一般捏着帕子微微的笑着,并没有太多违和,看上去反而有种独特的端庄美丽,越发符合姬宁脑海中对母亲的幻想。 他微微低头,掩饰住自己的心虚,其实冬夏姐姐那里劝得住那个可恶的老头儿,还差点被老头儿派人赶出去,还是皇叔见是母后的身边人,问了情况,警告的太傅,不过鉴于那天原本就是皇叔的错,姬宁觉得这话还是不要和母后提了……他一点也不喜欢皇叔看母后的眼神。 转眼就是深秋,一场秋雨一场凉,姚浅原本以为姬行咎会等不下去,毕竟他看上去可不是个耐心的人,没想到他真的保持住了风度,从不主动提起让姚浅接受他的事情,而是一步一步的来,慢慢的接近她,时间久了,姚浅对他也不是太戒备了,偶尔她也愿意给他一点笑模样。 因为有国丧,原本该隆重举办的姬宁的生辰宴只得取消,作为弥补,宫里简单的办了一场宴会,邀请群臣参加。 太皇太后一开始并没有指望姚浅,毕竟她年纪轻,进宫也没有多久,各种事务都不熟悉,先帝是个颇为多情的人,也就造成了后宫里的妃子极多,但是位分高的几乎没有,把宫宴这样的大事交给她们更不行,只能自己强撑着来,姚浅看不过眼,跟在太皇太后身后,没过多久就摸清了御宫里的基本运转,太皇太后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上去帮一把,好在她现在是太后不是皇后,辈分压着,谁也不敢轻视她。 了解了姚浅的能力,太皇太后索性偷了懒,把事情都交给她去办,原本她就不是多能干的人,以前还有人分担,但是这些年太宗没有立后,压根没人使唤,多年下来习惯了,第一次看着别人去做自己闲着,太皇太后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当然,如果那真是她亲媳妇儿就好了。 这次的宫宴除了给姬宁做生辰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北方异族中的一支归降,姬宁要代表御朝表示对异族的接纳,封赏他们。 异族人看不惯御朝软绵绵的舞蹈,这是使节亲自提出的,歌舞方面就要斟酌,太皇太后提点了姚浅几句,姚浅却觉得不妥,那异族是来归降的,朝廷反倒去逢迎他们,这是谁家的道理?提了几回,太皇太后点了头,让姚浅按自己的意思去办。 姚浅想了想,不光没有按照异族的意思,反而多加了几个御朝传统的歌舞,考虑到朝中大臣大多来自南方,歌舞也偏南方的温婉秀丽。 九转朝凤舞过后,屏风后乐声一变,低低的温婉的江南小调响起,一列舞女转着优美的步伐入场。 姚浅坐在姬宁的旁边,小小的孩子戴着沉重的帝冕,偏偏还要端着帝王的风仪,头低一点都不成,姚浅有些心疼,剥了虾子喂到姬宁嘴边。 “不必这样紧张,只是场宴会罢了。”姚浅轻声说道:“你越紧张,别人越瞧你笑话。” 这话还是当初江嬴对她说的,被他这样一年一年的说下来,她从一开始的手脚不知道朝哪里放,到慵懒的窝在江嬴怀里等他投喂,时间花的着实不短。 姬宁咽了虾仁,干巴巴的说道:“皇,皇叔让我端起皇家气度。” 姚浅扑哧一声乐了,点点他的鼻头,“去瞧你皇叔在干什么?” 姬宁紧张至极,飞快的瞄了一眼姬行咎的座位,飞快的收回视线,然后又不可置信的转回去。 只见灯火迷离间,亲王袍服的皇叔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懒懒的搭在桌上,他没用杯子,就那么嘴对嘴的喝着酒壶里面的酒,间或朝这边瞟一眼,发觉他和母后都在看他,顿时坐正,放下酒壶,一转眼就从不修边幅的酒鬼变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 姬宁:“……母后,皇叔他是骗我的?他明明那么严厉的跟我说,不要丢了皇家气度!” 说到后面,圆圆的包子脸上都带了几分委屈。 姚浅拍拍他的头,低声笑了:“皇家气度……有人腰缠万贯貌若潘安,但若我事先告诉你,那是个乞丐,不管如何,你再去看那人,都看不出半分气度来。但要是有一人打扮的和乞丐一般,我事先告诉你,那是个皇亲国戚,那么不管他行为多畏缩,你总是能从这人身上看出几分气度来的。” 姬宁努力的歪头想了想,还是没明白,不过不妨碍他低头吃菜了。 连着几场歌舞过后,眼看都快到献宝的时间了,事先向御朝朝廷要求的异族歌舞还没影子,坐在不远处的几个异族使节脸色开始不好起来,尤其以中间的那个大胡子异族王子为最。 这支异族并不是单独的部落,而是从北方游牧部落最大的族群,羌族里分离出来的,首领原本是羌族的二王子,因为和大王子争夺首领之位失败被放逐出来,带着他的五百名亲信羌兵南下来投靠御朝,如果不是姬行咎存着分化异族的心思,想要利用这支羌兵,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来参加宫宴的,姚浅也是问清楚了情况,才决定不理会使节的无礼要求。 异族使节的脸色众人都看在眼里,却也没有理会的心思,明明是来归降的,tmd做出一副大爷的样子给谁看? 异族王子倒也能忍,连喝了好几坛子酒,一直熬到献宝的时辰。 朝臣们自然不敢送什么珍宝给姬宁,臣子的俸禄摆在那里,最多有门生的冰敬炭敬,送稀世的珍宝只能说明自己是个贪官,只得从机巧上花心思,皇亲国戚们倒不用在意这么多,怎么奢华怎么来,见惯了珍宝如姚浅,都被这大手笔震了震,思考着这些人的立场。 到了异族这里,原本脸色一直发青的异族王子倒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隐隐带着些傲气,他起身对着姬宁和姚浅行了一礼,然后将身子转向了姬行咎。 来的时候他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御朝的朝廷里管事的人并不是那个孱弱的小皇帝,而是小皇帝年富力强的叔叔,那才是御朝实际的掌权者。 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异族王子单手按胸表示敬意,用蹩脚的官话慢慢的说道:“尊贵的陛下,听闻今天是陛下的寿辰,我们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您喜欢。” 他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十几个羌兵抬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走近,只是还没靠近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异族王子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他脸色青了青,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请不要误会,我的人并没有恶意。” 姬行咎看他一眼,慢慢的道:“把那箱子抬上来,你的人可以走了。” 禁卫军制住羌兵,立刻就有两个人上前,把那个古怪的箱子抬起来,拎到异族王子的身后不远处,因为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禁卫军的动作显然比羌人粗鲁得多,箱子落地的时候,众人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声女子的痛呼。 精心准备的开场就这么被破坏了,异族王子咬牙,自己上前掀开了箱子。 姚浅眯着眼睛看去,只见箱子一打开,许许多多的红色花瓣从里面飞溅出来,一双纤柔玉手从箱子里缓缓上扬,一节香肩露出半边,不多时,一个红衣的少女从箱子里抬起头,漫天的花瓣里,那妖娆艳丽的充满异域风情的面庞美得惑人。 第80章 摄政王 姚浅眨了眨眼睛,有些接受不过来这个设定,如果可以,她挺想捏着系统的脖子问问它,为什么所有的异族献宝都是献美人,尤其是在皇位上坐的是个正在过五岁生日的小孩的时候。 老套是老套,不过也仅仅是姚浅觉得老套而已,朝臣们都被震惊了,虽然一开始听到里面的动静众人心里都有些猜想,但是没想到真的是送美人!还是这样美貌的女子! 已是深秋,姚浅已经穿上了夹衣,那红衣的少女却是一身层层叠叠的怪异服饰,只遮盖了该遮盖的地方,雪白的肩膀,手臂,大腿,看得人心慌意乱,被少女那双诱惑的眸子瞥过的人,即使是最古板的大臣也不由得露出些许不自在,红到耳根。 异族王子见状,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他把目光转向姬行咎,笑道:“这是拉乌尔,尊贵的楼兰公主,也是我的表妹,这次我南下,她一定要跟着来,她为各位大人精心准备了一段舞蹈。” 虽然来前他们已经打听到这位尊贵的王爷心里爱慕他的嫂嫂,但是拉乌尔的美貌可是举国公认的,这次说服她和他一起来到大御可花了他不少工夫,顿了顿,异族王子道:“为了体现我们这次来投诚的诚意,拉乌尔愿意在大御招选一位驸马。” 他话说的轻飘飘,但是好几家勋贵里,跟着长辈来的公子哥们眼睛都亮了亮,这样的绝色可不多见,难得的是身份还不低,就是娶回来也不会招了长辈的反感。 拉乌尔微微一笑,雪白的脸庞上飞起一段绯红,勾魂摄魄,她轻巧的从箱子里跳出来,手腕上一段红绸衬托得她越发肌肤胜雪。 “拉乌尔见过各位大人。”她开口,声音如黄鹂一般清脆,说的官话也比异族王子要正宗多了。 姬宁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姐姐,心里升起了几分好感,好奇的问:“你要跳舞吗?” 拉乌尔微笑,却不答话,火辣辣的视线越过姬宁,投向他身边不远处的姬行咎,令人失望的是,那位尊贵俊美的大人并没有像她设想的那样痴迷的看向她,反而撑着头,入了迷一般的盯着那个并不如何美貌的女人看。 拉乌尔对自己的魅力自信极了,她相信只要是看过她一眼的男人都会深深的爱上她,那位大人之所以不看她,只是没有注意到罢了,她面上笑意越发妩媚,行了一个贵族的礼节,旋身起舞。 红绸翻飞,带起原本落在地上的花瓣,花瓣纷纷间,绝色的异域佳人翩翩起舞,红衣红绸红花,汇成一曲倾国色。 宁国侯的二公子看直了眼睛,连手里的酒盏倾倒在自家大哥的鞋面上都不知道,宁国侯世子也是一副呆愣的表情,李国公的长孙忍不住接了拉乌尔飞来的一朵红花,转眼就被弟弟抢走,一向惧内的西宁侯眼睛都不会转了,被西宁侯夫人一巴掌拍在脑后,颜面尽失却还是忍不住偷眼去瞧。 美人倾国,不过如此。 姬宁却鼓着脸,偏过头,姚浅看他气鼓鼓的,忍不住笑道:“今日是你生辰,怎么还气上了?” “他们说是送给我的礼物,可是那个姐姐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我一眼,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 姬宁委屈极了,他知道自己身份微妙,但是连区区一支来投诚的异族也这样看轻他,未免太过分了。 姚浅看去,顺着那美人的视线看到了姬行咎,见她视线瞥过来,姬行咎连忙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对她举了举手里的酒杯,至于那一直盯着他的视线……每日里上朝盯着他的人多了去了。 姚浅摸了摸姬宁的头,对他眨了眨眼睛,促狭道:“那个姐姐一直看着你皇叔,可你皇叔也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啊。” 姬宁愣了愣,看去,见果然是这样,顿时就不委屈了,他小声的哼了一声道:“她没有母后好看,皇叔做的对!” 这话说的,姚浅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她一直对自己的长相挺满意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漂亮的范畴里,即使是在美人如云的皇宫里也能排个中上等,但是不得不说,美人和绝色的差距是很大的,见了拉乌尔,她才知道什么叫真美。 姬宁这样觉得是他年纪小,那姬行咎呢?他是眼瘸不成? 底下的异族王子都要急死了,他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觉得以拉乌尔的美貌必定能俘获那位尊贵的亲王,可没想到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他是没注意到拉乌尔吗? 不光是异族王子这样觉得,就连拉乌尔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旋身转了起来,地上的花瓣顿时飞舞而出,朝四面八方散去,她手里擎着一支红花,极其妖艳的轻舔一口,仿佛不经意的把那朵花掷了出去,正落到姬行咎的酒盏里。 薄玉的酒盏里是一汪清湛湛的酒水,姬行咎对姚浅举杯后,低头正要一饮而尽,这时一朵红花突兀的被投进酒盏,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姬行咎的脸颊。 本能的朝红花来处看去,姬行咎皱起了眉头。 他只顾着看姚浅,那箱子抬上来后就没再注意,模模糊糊好像听那异族王子说要献礼物,只当他送了个舞姬,目光在拉乌尔的身上扫过,姬行咎半点没在意,把酒盏里的红花扔了,递给宫人,“脏了,换个酒盏来。” 与此同时一干被拉乌尔迷住的勋贵也有些迷茫起来,他们仔细的看了看正在跳舞的女子,美则美矣,值得他们这些美人堆里泡大的勋贵痴迷成痴呆?简直莫名其妙! 为了美人的花差点打破头的李国公府两兄弟静静的看着姬行咎脚边被宫人踩扁的花,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自己特丢人,看看人家宸王殿下!什么叫大气!这就叫大气!两兄弟相似的小圆眼对视一眼,顿时友好互爱起来,哥哥把花塞给弟弟,弟弟把花塞还回去,一朵花让来让去,最后掉到地上谁都不要了。 西宁侯握住自家夫人的手,心里嘀咕的最厉害,他喜欢的明明是自家凶悍婆娘,那个黄毛丫头看上去软绵绵的,能把他吊在房梁抽鞭子吗?能把他捆起来用针扎吗?能用链子把他锁在床上一下一下的打屁股吗?刚才的愣神完全没有道理嘛! 感受到自家夫人冷飕飕的视线,西宁侯抖了抖,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心里却更加兴奋了。 拉乌尔还没来得及气愤,眼见众人神色一阵清明,顿时反应过来,只是她一舞将近,想要再勾人入境就难了。 脸色难看的勉强跳完了舞,拉乌尔行了个礼就匆匆退下了。 异族王子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拉乌尔是被姬行咎的冷遇弄得失了兴致,跳得不甚走心,也不提驸马的事情了,他们现在住在大御的驿馆里,什么时候提这件事情都行,他就不信等拉乌尔的状态回来了,还迷不住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姚浅看了看姬行咎,发觉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忍不住笑了,她真没想到世上有见了这样的绝色佳人还不动心的男人,倒有几分可爱了。 姬行咎痴痴的看着姚浅,她遮唇浅笑的样子真美,头微微低着,眼睛微微垂着,却遮不住那股温婉端庄的气质,她朝他看一眼,只那一眼,姬行咎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酸酸麻麻的,还带着一点甜,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就是喝醉的感觉,美好的让人窒息。 宫宴结束之后,太皇太后召见了姚浅。太皇太后的身体不算坏,但是她已经过了凑热闹的年纪,这次也就没去,赏了姬宁几件宝物也就算过去了,毕竟不是亲祖母,她对太宗的态度也是淡淡的,没道理因为姬宁是个孩子就宠他。 姚浅对太皇太后的印象挺好,里外都是个讲道理的老人家,说话也就多了一些尊敬,提起拉乌尔的时候,她顿了顿,没带个人情绪的把事情陈述了一遍。 太皇太后起先听那个楼兰的什么公主当众起舞就有些不喜,听到她生得极为美貌的时候心都要悬起来了,她也不知道儿子喜欢上一个当众起舞的女人和喜欢自己嫂子这两点自己更期待哪一个,结果姚浅从头到尾也没提姬行咎一句话。 太皇太后也不好揪着她就这么问,忍了好久才等到姚浅起身告辞离开,连忙拉过心腹的老太监,问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子,您是没瞧见呐,那楼兰公主生得一副妖孽的样子,连老奴这个无根之人看了心里都忍不住直颤,但是咱们王爷瞧了一眼,就跟没看见似的,该吃吃,该喝喝,那公主的脸都变色了。” 太监摇摇头说道:“美则美矣,看上去心性不太好。” 太皇太后捏了捏帕子,忧心道:“真的就一眼没多看?” 太监使劲的点点头。 “那公主媚眼都要飞断了,老奴看着都心疼呐,结果咱们王爷还是直盯着太后娘娘瞧,眼珠子就跟不在自己身上似的。朝中的各位大人也都看到了,就是没人敢多说一句,宫宴散了之后,听说王爷亲自送了姚大人回府。” 第44节 太皇太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高兴,她握了握手里的帕子,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还真有上辈子欠了债,这辈子来还的不成?行咎这是被套死了啊。” 第81章 摄政王 秋冬时节正是丰收的时候,北边的异族却是蠢蠢欲动,姬行咎原本就准备利用那个羌人王子造成内乱,然而几次接见他,羌人王子每每都是把话题转移到拉乌尔的身上去,姬行咎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索性把人扔在一边。 没过多久,异族大举犯境。 北方异族众多,其中羌人部落是最大的一支,这次也是他们打的头阵,先帝在时视这些羌人为心腹大患,姬行咎就没有这个烦恼,他原本就是镇守一方的藩王,私军兵强马壮,如今掌了实权,自然不愿意像先帝那般委曲求全。 “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太皇太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对姬行咎道:“真的就不能在这之前了了做娘的一桩心事?” 姬行咎沉默了一下,笑了:“母后,等儿臣凯旋,再来迎娶王妃,岂不是双喜临门?” “你最会说话了。”太皇太后无奈,摇摇头,“我也不闹你,这次上前线,安安稳稳的呆在后头稳定军心也就罢了,可别再像以前一样没了命的往前冲,姚氏那里你放心就是,娘知道宫里日子不舒坦,等你走了,我就找个机会让她回家去,换个身份,你再追求她也妥当。” 太皇太后原本就不是多坏的人,和姚浅相处了些日子,越发不舍得她一辈子就这样给一个死去的人守寡,自家儿子又爱慕她,顶着个太后的身份也实在有些难办。 姬行咎闻言惊喜的道:“孩儿多谢娘亲,还是娘亲想的周到。” 他并不在乎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什么身份,他甚至盘算过逼宫上位,封太后做皇后,自然,如果一切妥当,他还是更期待从心上人的娘家把人抱上花轿。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道:“明日一早启程,娘也不好出了宫门送你,去见见姚氏吧,你们说说话。” 姬行咎应了是,转身离开。 刑部侍郎姚淳并未纳妾,只有一个妻子,夫妻恩爱,生了两个女儿并一个儿子,只是小女儿在幼时走失,后来地方上的人查到,是被人牙子卖到了一户地主家里,小姑娘年纪小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却被宠惯了,自然不肯留在地主家里白白干活,逃了两次,被那地主夫人命庄户生生打死了,姚淳这辈子唯一的渎职就是那一遭判了地主全家和那人牙子死罪,没留到秋后直接斩了。 姚淳不愿意多提此事,知道的人也没几个,太皇太后见了姚夫人,对她略提了提这事,意在暗示,姚夫人冰雪聪明,很快反应过来,连连叩头,眼睛里都带上了泪光。 如果可以,谁家疼爱孩子的父母愿意把女儿送到皇宫那等吃人的地方?还是白白的守寡,为了这,姚夫人不知道哭湿了多少条帕子,姚淳那样温吞的性子都气红过眼睛。 姬行咎来的时候姚浅正在令人收拾东西,宫里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掉一个太后,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让姚浅先回去住一阵子,然后找个日子,就说原本是出宫养病,没成想就那么去了,宫里的人再把姚淳小女儿的尸骨抬回去,也就没了姚浅这么个人了。 小女儿未出阁而殁,按理是不能葬进祖坟的,姚淳是一族之长,拍了多少次桌子红了多少次眼睛都没用,没奈何,只能在自家后院把人埋了,原本准备到年纪了说一桩冥婚,才能好好安葬。如今正好,那么个早逝的薄命儿能葬在皇陵,享天家香火,也是造化。 姚浅进宫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皇后自然可以带嫁妆进宫,但是那时先帝已死,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冥婚,那些嫁妆也就一抬没有带走,姚浅也没准备拿宫里的东西回家,只让人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太皇太后赏赐的一些胭脂首饰。能从已婚状态变回单身,姚浅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 “你们先下去吧。” 见姬行咎来了,姚浅连忙说道,连她都没注意到,她对姬行咎的观感在一天一天的改变着。 姬行咎发觉姚浅把那身繁复漂亮的太后朝服挂在了屏风上,看上去并没有带走的打算,不禁开口道:“那一件,你不喜欢吗?” 姚浅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摇头:“其实这里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更不想当太后。”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眸子里带上几分悲哀的神色。 上一世她做了一辈子的皇后,就在宫人们朝她跪下,尊她太后的时候她选择了脱离那个世界,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名词。 有一句话那么问,皇帝死了,太子是什么,有人答皇帝,但是正确答案是孤儿,皇帝死了,太子是孤儿,皇后也没有变成更尊贵的太后,而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 姬行咎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理解了姚浅的意思,他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认真的说道:“若姚儿应了我,我必不会留下姚儿一人,姚儿会是一辈子的宸王妃。” ……额,不好意思,其实我更想当一辈子的皇后来着。 姚浅囧囧有神的看着姬行咎,说好的野心勃勃摄政王呢?说好的披着羊皮的狼呢?说好的以推翻小皇帝为己任的黑心皇叔呢?要不要这么纯良啊! 姚浅怀着几分微妙的心情,试探的问道:“朝中传言……你想让宁儿禅位。” 姬行咎笑了,他摸了摸姚浅的头发,轻声道:“他们不信便罢,我若想要皇位,何必要等别人禅位?” “那么多人想当皇帝,偏你不想?” 姬行咎面上露出几分迷茫来,不过很快又恢复清明,道:“做昏君庸君自然容易得很,但我要做就必然要做到最好,做一个明君太累,索性不做。” 他柔声道:“等宁儿能主事,我带你去游山玩水,天大地大,逍遥快活,岂不自在?” 呵,呵呵,你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想起姬宁原本的结局,姚浅分外可怜这个傻乎乎的小鹌鹑,战战兢兢的被推上皇位,战战兢兢的长大,战战兢兢的藏拙,战战兢兢的混日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想必原本的姬行咎也很郁闷,一次又一次的对姬宁失望过后,只得揽起了大权。 姚浅低头,和一个人相处久了就是背影也认得出来,她一直撑着不认他,只是近乡情怯,姬行咎原本可以不用顾忌她的想法,他是代掌皇权的摄政王,只要他想,做妻做妾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她连一声冤都叫不出来,但是他选择了以礼相待,她认识的人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温柔君子的人。 姬行咎见姚浅低头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握着她的手时间太长,即使不舍,还是放开了,轻声道:“抱歉,我……”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的手被姚浅反握住了,姚浅抬起头,不避不让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要活着回来,我会等你的。” 姚浅说完就放开了手,被姬行咎一把握住。 “姚,姚儿……” 姬行咎俊美的脸庞上浮现了一抹绯红,他有些不敢置信,有些惊喜,他想说很多话,但是对上那双漂亮的眸子的瞬间,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想沉溺。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仿佛是在许下什么诺言似的,姬行咎一字一顿的说道。 刑部侍郎是正三品官员,俸禄不高不低,姚淳为官清廉,在京中只有一处先帝赏赐的宅院,临近的官邸都是数得上号的官宦人家,姚浅回府的事情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明眼人都知道宫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若姚浅是拉乌尔那样的绝色佳人也就算了,可参加过宫宴的,谁没偷眼瞧高位上的太后娘娘几眼,美则美矣,却也没美到祸国殃民的地步,排除掉摄政王眼瘸以及先帝眼瘸皇上也眼瘸这个因素,也就只有真爱两个字可以解释得清楚了,没准儿人家姬家的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谁也没整天盯着别人家的事情不放,新鲜了几天,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姚浅安安生生的住进了姚府。 姚府不算小,上上下下二十来个仆役,这是姚淳俸禄所能支撑的极限了,在姚浅看来,这是个教科书一样的好男人,在外扛起一切事务,回到家里也尽量让家人过得舒心安逸。 姚浅上面有一个哥哥姚慎,已经弱冠,前年太宗病重加开的恩科,他中了头名状元,不愿在翰林院苦熬资历,姚淳走了些门路,让他外放做了一方县令,今年考核说要升迁知府,也算年轻有为,听闻妹妹要回来,姚慎特意向上司告了一个月的假,如今正在路上。 姚夫人是个温柔的女人,她保养得极好,举手投足间能看得出良好的教养。 姚浅回到了据说是她闺房的地方,忍不住扑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蹭了蹭,她再也不用守宫里那些破规矩了! 第82章 摄政王 能够出宫自然千好万好,姚浅唯一的牵挂就是姬宁了,虽然他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是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姚浅舍不下姬宁,好在她也只是绕个大圈子再回到宫廷罢了,无论是母后还是舅母都是可以正大光明关心姬宁的长辈。被她劝了几日,小鹌鹑委委屈屈的同意了这个说法,并且打心眼里希望皇叔赶紧把姚浅娶回来。 开拔半月后,御朝大军和异族第一次交锋,想象中的捷报并没有如期传来,羌人部落的首领不仅有夺位的心机手段,于兵法韬略也有很深的研究,初到的御军不了解,所以中了他们的圈套,好在姬行咎一向奉行结硬寨,打呆仗的策略,军中从上到下节节稳固,好歹算是两败俱伤,不输不赢。 虽然如此,这却是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不止军中上下人心浮动,就连朝堂上也响起了不一样的声音。 有姬行咎在的京城自然是清明如水,但其实里头的龌龊都是被藏起来的,远的不说,先帝子嗣众多,他临终的时候在一群才华横溢的儿子中间却挑了个姬宁继承皇位,为的就是护住这些儿子们,姬行咎若想上位,左不过是逼姬宁禅位,然后寻个机会杀了他,同样的,姬行咎已经杀了他一个做皇帝的儿子了,其他的那些皇子们再不放过,宗族,朝臣,百姓,谁会服气他? 姬行咎看出了太宗的想法,却没在意,太宗出身不好,高祖皇帝那时节正逢乱世,娶了母后之后一直不生养,没几年高祖皇帝发迹,底下的人就送了他几个美人,太宗的生母是个歌舞姬,歌舞姬这词儿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大户人家养的私妓,太宗生母也是强人,跟了高祖头年就生了长公主,次年颠沛流离中生下太宗,之后陆陆续续生下好几个孩子,而母后却是个娇气性子,四处战乱就一直没生,一直熬到天下大定那年才生下他,太宗吃过苦,所以心思要比寻常人更深一些,他总是习惯性的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他只记得自己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却总忘了他也姓姬。 太宗有九个皇子,姬宁排第六,他上头五个哥哥个顶个的心机,要不是太宗去得早,年纪最大的大皇子也才十三四岁,撑不起江山社稷来,也就没姬行咎什么事了。 年纪虽小,几个皇子却都继承了太宗的性格,对姬行咎这个皇叔充满了恨意,没多久京城各处传言四起,都在说姬行咎急功冒进不堪领兵,一些抹黑他的话却都有迹可循,不是清楚这些内幕的人根本编不出来。 太皇太后久不管事,自然,她被宠惯了,以前是高祖皇帝宠着,高祖皇帝没了姬行咎宠着,对这些事情还真是两眼一摸黑,就算清楚是谁做的,最多把人叫来,敲打提点一番也就罢了,真让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压根不可能。 于是这传言也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传下去。 姚浅正在写信,这信也不是写给别人的,而是写给姬宁的,她如今是闺阁女儿家了,不同以往,自然是不能单独写信寄到前线去的,太皇太后就出了个主意,让她给姬宁写信,里面夹带一封给姬行咎的,等到了宫里再由她转寄给自家傻儿子。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挺好,免了私相授受的把柄,虽然他们两个现在摆在一起,就是伤风败俗的代名词,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姚浅从前一直没机会看姬行咎写的字,第一次拿到他在前线寄回来的,类似于家书一样的东西时还愣了愣,之后才想起回信。 现实总是不同于小说的,姬行咎的字迹和江嬴一点也不像,但是起承转合间还是依稀能看出两人一脉相承的地方,江嬴这个人少年隐忍自持,青年锐利如刀,中年沉稳无锋,晚年敛息如龙潜,她见证了他所有的成长,从另外一个层次上来说,她就像是用他的眼睛活了一回,怎么可能认不出他来? 姬行咎没有需要隐忍的少年时光,高祖皇帝十分爱重太皇太后,对他这个唯一的嫡子也给够了尊荣,只是他无法理解这个到了年纪却一直不肯松口成婚的爱子,没有第三代的保障,即使这个儿子再优秀,他也不会轻易的给出承诺,但最后即使是让太宗继承了他的皇位,他也记得给这个骄傲的儿子留一块面君不跪的腰牌,姬行咎的少年时光众星捧月,无人敢与争辉。 如今的姬行咎处在青年和中年之间,他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正在反复的被打磨,磨去的不是光辉,而是戾气,等刀剑无锋,他这个人才是真正炼成了。 印象中的江嬴是不练武的,姚浅疑心是他懒,但是江嬴却微微的笑着去摸她的头,告诉她,天子的剑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剑,不到山穷水尽,何必要天子出剑,而被逼到了天子出剑的地步,即使这剑练的再好,也无法力挽狂澜的。姚浅觉得他的话非常有道理,虽然她还是觉得他懒。 姬行咎没有被逼到出剑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军中的人大半都是他的私军,这部分的人并不用他操心,主辱臣死,没人会对他有意见,但是另外的一部分,那些从各地调拨的兵马以及原本北方前线的那些兵员,却是他一时半会儿无法掌控得住了的。 姬行咎需要一场大胜来稳定军心,羌人部落的首领也是这样想的,他继位的手段不甚光彩,想在族群中站稳脚跟,就必须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秋冬之交是御朝人收获的日子,秋风凉爽讨喜,带着成熟的草木清香,所到之处人人脸上的笑真诚三分,对这些异族人来说,却是牧草干枯,牛羊饿死的前兆,要过冬,只有抢! 羌人部落是北方异族中最大的一支,占了总数的五分之三,足足二十万的人,而且老少皆兵,前几日有个押解兵见了被俘虏的羌人小孩不忍心,给他松了松绳子,第二天整个俘虏营的看守都被杀死,那孩子因为觉得屈辱,在偷了钥匙放了族人之后,摸到那兵卒的营帐里,就用他给他松绑的陶碗碎片把人抹了脖子,事后俘虏都被抓了回来,审问清楚了情况,姬行咎让人把俘虏拉到军营边上,挨个的砍了头。 若只为粮食,朝廷的难民多了,也没见饿死多少,只要这些人愿意放下兵器安生的当大御子民,议和也没什么,但是这样一个杀人如同杀鸡宰狗的原始部族,真的能讲道理吗? 姬行咎原本被议和派的人雪花般的折子说动了几分心思,出了这样的事情,再也不想理会那些只会口花花的言官,转过天就再次攻打起了被羌人部落占领的青原关。 这次姬行咎有了准备,何况异族一向擅长的是草原游击,论攻城守城,大御人是他们的祖宗,僵持了四五日,城中粮草吃光,这下不用姬行咎攻打,这些异族人已经是拼了命的要突围出去了。 姬行咎放开了个口子,异族人以为那里才是生路,城中兵马一股脑的往那个口子涌去,被姬行咎早布下的人马埋伏了个正着,这次一个俘虏也没留,姬行咎让人全都杀了祭旗。 青原关一役大捷。 战报传到京城,笼罩在整个京城上方的怪异气氛才渐渐散去,听说了姬行咎的血腥手段,众人战战兢兢,谁敢保证这回传了谣言,等宸王回京,不把那舌头拔出让他自己嚼了?更何况对外的战事大捷可是件大喜事,这时候背地里说人家主帅坏话,你是想落个通敌的罪名吗? 如此,再也没人敢传姬行咎的事情,就连姚淳走出去,都比平日里更受几分尊重。 姚浅日子过的安生了,她也没去特意打听姬行咎的事情,能说的他在信里都说了,好吧,对于姬行咎来说,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和她说的,就连他处置俘虏的事情也没略过,他倒是真的在把姚浅当成知音看,不觉得她会像寻常女儿家一般认为他血腥残暴。 慈不掌兵,姚浅自然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只是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淡定,索性忽略掉他这一条,只挑了其他的来回。 京中与前线一来一回甚远,姬行咎去了整整两年多,信只换过六轮,过几日就是姚浅十九岁的生辰,就是按她那可怜的妹妹的年纪算,她也整十八了,按照大御人的观念来看,倒是真成了个老姑娘。 前线的战事其实差不多要定了,但是姬行咎的打算并不仅仅是把异族赶回老家,他想做的是彻底灭掉羌人部落,打残北方异族,时间熬得有点长,没人敢在背后议论他,却有一个更好议论的对象。 姚家的那位小姐今年已经十九,再不嫁人就嫁不出去了,宸王殿下在前线久了,大约也早就忘了她,但是她曾以太后之尊进过宫门,又和姬行咎不清不楚,谁家青年才俊肯娶她?就是那寻常的秀才举人也不敢接盘啊! 姚浅对此没什么想法,她是一定要等姬行咎回来的,她不信他会对不起她,但是姚夫人显然很难接受自家女儿嫁不出去了这个事实,头发急得一把一把掉。 第83章 摄政王 京城的清晨总是来得早一些,天还没亮,外间已经人声鼎沸,离姚淳上朝还有半个时辰,姚夫人为他打点好,送他上了轿子。 姚浅的哥哥姚慎近日回京述职,因他本就是京城人,所以没有住在吏部为他们这些述职官员准备的房子里,而是回了家。 姚慎十六岁娶了工部侍郎的女儿王氏,姚府家风正,虽然成婚后王氏一直没有生养,姚慎也没有纳妾,这次回京述职,姚慎也带了王氏回来。 如果没有意外,她这个清廉的哥哥就要留在京城,做个京官了。 绣针在鹅黄的布料上穿梭来去,姚浅撑着头看嫂嫂王氏绣花,王氏是个颇为温婉的女子,她这一世简直比上一世还像是来休假的,教科书一样的好父亲,教科书一样的好母亲,教科书一样的好哥哥,就连嫂子也是个教科书一样的好女人。 “你哥哥今日一早就出去了,起得比鸡还早些。”王氏绣着花,低低的叹气,“能留在京城是命好,不能留谁也没怪他。” 姚浅拿着个帕子比划,闻言道:“哥哥为官清正,吏部选官定然是要用他的。” 姚淳在刑部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岳家也不拖分,工部侍郎王严王大人虽然不掌什么实权,但是在京中左右逢源,大家都愿意给他几分面子,留京这样的小事有什么可担心的。 王氏轻轻的叹了口气,望着姚浅,想说什么还是放弃了,低下头继续绣花,倒是姚浅愣了一下,忽然道:“如今吏部是谁主事?” 第45节 吏部尚书即将告老,左右侍郎里总有一个更重些,姚淳没有得罪过人,但是姬行咎可不一定,有她这层关系在,也就解释得清为什么哥哥明明考评极佳,却拖了这么多天没有定下升迁官职。 姚慎原本的知府一职已经被卸下,若是一直被这么不咸不淡的放着,岂不是耽误大好年华?姚浅曾经听说过有得罪了吏部推官的地方官员的,考评之后被放在一边,生生耽误几十年。怨不得最近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王氏见她愣住,叹了一口气道:“总归是他们男人的事情,就是没得官做,难道日子就不过了?” 姚浅猜出了几分,“吏部有那几位的人?” 随着姬行咎不在京城的时间长了,先帝的几个儿子渐渐长大,他们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子王孙,想拉拢人轻易得很,这两年也着实做了不少事情。 王氏道:“听说四皇子娶了吏部周侍郎的女儿做侧妃。” 她点到为止,并不多言。 姚浅皱起眉头,冷不防被帕子上的针戳了一下指尖,一点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姚慎官职被放置还是小事情,姬行咎回来就能办妥,这里面藏着的更重要的讯息是,都敢把手伸进吏部了,还明目张胆的为难朝廷命官,这些皇子们究竟是胆大包天还是有恃无恐? 姚浅不由得慎重了几分。 王氏垂下眸子,想起母亲的话,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她做不来让小姑子放弃宸王的事情,她能看得出来,小姑子待宸王是真心的,并不是为了攀附。 不多时,姚淳回府,他那顶小轿后面还跟了个小小的尾巴,这已经是姚家人习惯的事情了。 “母后!” 长大的两岁的姬宁仍然是那张圆圆的包子脸,眼睛亮亮的,他穿着一身便衣,看上去就像是谁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再也不是之前畏缩小鹌鹑的模样了。 姬宁一把把自己丢进姚浅的怀里不挪窝了,看到王氏也在,他脸红了红,小声的叫人:“姑姑好。” 王氏行了一个礼,她知道不好打扰陛下说话,很懂进退的告辞。 见王氏走时带上了门,姬宁才放心的把自己又窝回去,抱着姚浅的腰,委委屈屈的说道:“母后,今天三哥又欺负我了。” 圆圆黑黑的大眼睛就像是挂了霜的葡萄,惹人心疼极了,要是姚浅真是他的母后,定然要把那个欺负他的人揪出来打一顿给他出气。 “你呀,告状都不会。”姚浅点点他的小鼻头,“寻常的事情告状要找皇祖母,其他的自己解决不了的就写信告诉你皇叔,他有的是本事替你出气。” 姬宁哼哼了两声,才道:“也就只能告状了,我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好吧,是坐在皇位上的咸鱼。” 姚浅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知道是自己平时的口癖被姬宁学去了,无奈的摇摇头,道:“权位固然重要,但为了权位失了本心才是悲哀,宁儿你要记住,你皇叔给你的就是你的,他不给的,你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去抢。” 姚浅知道这话其实是没什么道理的,姬宁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他才是该拥有一切的人,但是人的命是注定的,姬行咎该是天子,跑不掉。 姬宁却不觉得没道理,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皇帝,越是年纪小,众人都不在他面前忌讳,他知道如果没有皇叔,他根本不可能被父皇推上皇位,而父皇让他继承皇位的原因也不是那么美好,他没有抱任何的希望,皇叔给他的已经足够多,如果他不要他的命,那么拿走本就不属于他的皇位有什么呢? 姚浅心疼的摸摸他的脑袋,这孩子太乖巧也太懂事了。 姬宁抱着姚浅不放,他轻声说道:“只是最近这些日子,和皇叔告状也没有用。” 姬宁靠近姚浅一些,在她耳边道:“皇叔来信,打下羌人王庭指日可待,也许此战过后,皇叔就能回来了。” 姚浅愣住了,他要回来了? 姬宁看着姚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朕决定,待宸王归来,禅位于他。” 大御开国不久,百废待兴,需要的不是一个岌岌可危的幼主,这江山社稷,他撑不下来。 姚浅没说什么,轻轻的拍了拍姬宁的背。 打了整整两年,先时异族勇猛,个个悍不畏死,能和朝廷源源不断的大军拼得你死我活,但是后续无力,异族投降了许多次,姬行咎充耳不闻,继续开战。异族们看出他不死不休的打算,有的逃向更北的北方,有的被激起凶性,越发勇猛作战,这两年,姬行咎差不多已经把这些异族的底子掏空了。 最后一战打得十分惨烈,无数的兵马倒在羌人王庭前,更多的人踩着尸体奋力冲杀,马蹄下的肉泥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异族人还是大御人,姬行咎立在阵中,手中弓箭对准了百步外的羌人首领。 与此同时,羌人首领一把拔出手臂上的流矢,狠狠的朝他掷出那一箭,姬行咎微微侧身,却没有挪动身形,他已经瞄准了羌人首领,绝不能错失良机。 两只箭一同发出,羌人首领的箭中了姬行咎的肩头,姬行咎的箭一箭封喉! “拉木汗已死,给我杀!” 姬行咎按住肩头的箭,狠狠的拔了出来,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眼底的杀意渐渐化开。 这一战,大胜。 随着捷报传来的还有姬行咎受伤的消息,伤势不重,只是回京的时日要拖延些日子,姚浅还没松下一口气,就收到姬行咎的信。 信里只有一句话:凯旋日,迎亲时,待我归京。 姚浅差点没把这信撕碎了还回去,让她等了足足两年,什么追求的花样都没,就想凭着一封信娶她?想的真美! 嘴上这么说,手里还是把信握得紧紧的,脸上带出了红晕来。 北方异族从前朝起就存在,是多少代皇帝的心腹大患,宸王这次能把异族彻底除去,这功劳太大,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京中不知怎么的就传起姬行咎意图造反的事情来。 看着底下大臣为了宸王归京到底准不准他带兵马的事情吵翻了天,姬宁头疼极了,他年纪小,性情又太柔软,压根制不住这些人,他没有亲政,说话和放屁没什么两样,底下两派大臣吵得欢,等吵出一个结果来,内阁请了玉玺盖个章,就是他姬宁的圣旨了。 姬宁越发的想禅位,他甚至翘首期盼着皇叔归京。 姬行咎没有让他失望,朝中吵出的结果是让他带一千兵马进京,全当护卫,也许是他不在的这两年,京中的人都忘了他才是主事的那个人,姬行咎压根没理那什么所谓的圣旨,大军浩浩荡荡,一路朝京城奔袭而来。 京中众人都傻了眼,好算是想起摄政王的威名来,上面的人不敢做声了,却难掩京中各处滋生的流言。 “听说了吗?宸王要谋反!” “大军几十万人啊!听说宫里那位遗诏都写好了。” “宸王是嫡子出身,原先就该……” 一传十,十传百,姬行咎还不知道,他急着回来娶媳妇的这种行为,已经被传成了野心勃勃摄政王率领大军千里奔袭只为皇位。 第84章 问君不疑 姬宁的禅位比想象的来得更快,姬行咎大军归京的那日,他率群臣相迎,没有通知任何人,从怀中取出玉玺,就那么直直的跪了下去。 群臣顿时如死寂,姬行咎盯着他这个年纪尚小的侄子看了很久,接过了玉玺。 百战归来,登基为帝,一切恍然似梦。 不知为何系统一直没有催促姚浅离开这个世界,确认了自己能在这个世界活很久之后,姚浅最终还是接受了姬行咎,大婚那日,仿佛前世今生重叠,姚浅有些恍惚。 这次她留的时间要比上一世短一些,姬行咎在原本的轨迹里是没有子嗣的,姚浅也没有生下孩子,后来姬行咎过继了姬宁,让他继承了自己的皇位,姚浅本来一直担心姬宁的命格会承受不住,但是经过了许多年的历练,姬宁竟然也逐渐成为了合格的太子,到了后来,姬行咎基本上就不理事了。 她和姬行咎的相处几乎就像是每一对夫妻都会经历的那样,从热情转变成平淡,从平淡化做亲情,姚浅总觉得这段人生几乎是上一世的翻版,仿佛程序般,美好又不真实。 回到系统空间,衰老的身体再度恢复年轻的样子,姚浅已经能够很平静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算是个正常人,但是她肯定自己没有疯。 姚浅第一次没有要求去看后来的事情,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治疗,已经结束了吗?” 系统机械的声音里听不出意外:【宿主的心理状态恢复,治疗已经结束】姚浅用一只手捂住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早该知道的,这个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美好,江嬴和姬行咎即使是同一个人的转世,也不会相似到那样的程度,除非这两个人都是程序设定好的。 姬宁的任务简单到无以复加,而她居然还会以为系统给她做出了让步。 她的情绪不稳定,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治疗,一世不够就两世,安排了那样一个人伴随她左右,只是为了安慰她那颗可笑的心罢了。 系统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她的情绪恢复,才缓缓的道:【宿主如果喜欢治疗程序,完成任务之余,可以随意进入治疗世界,我们会为宿主安排最好的治疗程序】姚浅嗓音干涩:“治疗程序……都是这样安慰其他的任务者的吗?” 系统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时空管理司的任务者每一个都任职百年以上,宿主是个特例】言外之意,别人都不需要这个东西。 姚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道:“能让我看看其他的任务者都是怎样完成任务的吗?” 系统没有回答,但是光圈亮了亮,很快,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女浮现在光圈上空,姚浅看到她面前的任务面板,那双灵动的眸子在各类任务中扫过,最终确认了一个枉死的皇后发布的任务,她看着那个少女附身在年少的皇后身上,面对着花心的皇帝,虎视眈眈的妃嫔,冷眼旁观的太后,游刃有余的行走着,毫不拖泥带水的完成了那个皇后的心愿,然后脱离那个世界,她也在那个世界停留了很久,但是脱离之后,她仍然还是那副少女模样,仿佛一丝阴霾也没有带回来。 光圈持续闪动,其他的那些任务者们大同小异,大部分的人都能做到随时脱身,偶尔有人在任务世界遇到了喜欢的人,他们就会选择在那个世界停留一些时间,陪着喜欢的人到最后,但是没有一个人把情绪带到下一个世界,仿佛过了就忘了。 系统静静的说道:【人的转世是洗去过往记忆,投胎变成另外一个人,即使灵魂波动是一样的,人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任务世界,也是轮回】姚浅看着那些任务者们熟练的完成任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改造世界,有人把握人心精细入微,有人手段狠辣一击即中,不得不说,这些人的人生十分精彩,她甚至有些怀疑,习惯了这些之后,她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系统道:【这里的每一位任务者都身带大气运,所以能够改变世界,他们死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时空管理司的任务者,而宿主的灵魂波动十分特别,能够改变的是携带大气运的人,宿主无法完成发布给正常任务者的任务,而别人也无法完成宿主能完成的任务】姚浅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就没有了自主权?甚至连感情都被你们以治疗的名义践踏?” 系统沉默了一瞬:【宿主不喜欢治疗程序,我们保证不会再为宿主安排】姚浅几乎要被气笑,她道:“我想我应该有权利像他们一样生活。” 她指着光圈里那个从任务世界脱离后,回到自己的系统空间里,抱怨任务接的有些频繁,和自己的系统讨价还价,还要了一个月假期的男人,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员工,任务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工作,那种轻松的状态是装不出来的。 系统顿了顿,道:【那是六星级任务者,完成任务千以计数,所以拥有绝对的自由权,当然,宿主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算起来,宿主只要再完成五个任务,就可以升为三星级任务者,拥有任务自主权】姚浅咬牙,所以她是进了一个黑公司,想要人权需要自己努力? 【宿主……】 姚浅不再多说,冷冷道:“请求投放世界。” 系统没再说什么,姚浅只觉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意识就陷入了模糊之中。 臀上一阵一阵剧烈的几乎让人麻木的疼痛传来,姚浅咬牙,觉得系统肯定是公报私仇了,要不然她怎么一穿越过来就是被人按在地上打板子的? 疼痛让人清醒,姚浅却被一道一道的治疗冲击的意识模糊,朦朦胧胧间,她的下巴被人抬了起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 “把小姐送回去。” 姚浅伸出手想要打掉捏着她下巴的手,但是四肢无力,手抬起来,只碰到了男子一片衣袖,随即被狠狠挥开。 姚浅被源源不断输入她脑海的资料冲击的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在床上了。 看完资料,姚浅恨不得朝天比个中指,果然上一个世界就是纯让她放松的吧?难度点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个世界姚浅不叫姚浅,因为她的身份并不是系统伪造的,而是真的有这么个人,她是江南顾家的嫡长小姐顾画屏,十二岁那年父亲获罪,满门抄斩,按理女眷是要充官妓的,所以顾画屏在宣旨当天撞柱自尽,没想到一醒来,床榻前就站了一个男子,自称是她父亲的好友,替她改头换面,还收了她做义女。 如果这是一个改头换面为家人报仇的励志故事也就算了,问题是顾画屏拿的根本不是女主人设,而是妖艳贱货女配的剧本,她爱慕上了那个救她的男子,也就是她的义父。 救她的男子叫王不疑,姚浅的任务对象,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人家拿的是起点男主剧本,出身大周王朝最大世家的王不疑起初只是个三房庶子,偶有一日剧情开启,从救下周帝开始,朝野两道通吃,开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总之人家没几年就打倒帝国主义自己上位当皇帝了,自然,起点的特产总是少不了美人作伴,王不疑心里有个白月光,手里拿着红玫瑰,身边姹紫嫣红花开遍,顾画屏却是个例外。 顾画屏的哥哥是王不疑最忠心的小弟,顾家就是因为他而满门获罪,顾画屏的哥哥临死托孤,求他照料自己的妹妹,也许是深深了解自家主子对女人的魅力,顾哥哥求王不疑收了妹妹做义女。 王不疑并不是真的起点男主,他出身最尊贵守礼的王家,女人和女儿是不同的,就算没有血缘,他也绝不会动顾画屏一根手指头,但是顾画屏却爱慕上了他,最终郁郁而终。 按照原本的轨迹,王不疑是不应该有白月光的,那个占据了他心里白月光位置的女人是个穿越者,来的目的就是夺取王不疑的气运,去弥补自己的世界,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王不疑的大气运会随着心头的那道白月光流失干净,这个时空就会废弃掉,姚浅要做的就是取代那个穿越者,成为王不疑心里的白月光。 问题是,这个身体的主人,顾画屏,她刚刚爬上了王不疑的床,被人家弃如敝履的丢出来,还打了板子。 姚浅简直想穿回去,捏着系统的脖子问问它到底什么居心啊!卡的时机可真好啊!顾画屏被王不疑厌弃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王不疑,伤病加上抑郁,这才一病不起,香消玉殒。 这时王不疑还没当皇帝,却已经掌控了整个王家,他的身边已经陆陆续续有了好几个女主,而那个穿越者白月光,就是在顾画屏死后不久出现的。 第85章 问君不疑 姚浅趴在床上睁着眼睛,顾画屏是十二岁左右来到王家的,过去两年,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及笄,然而她没等到及笄那天,人就去了。 心一抽一抽的疼,也许是用了人家的身体,顾画屏的那种近乎绝望的感情对姚浅也有了一些影响,从她的那些短暂的可怜的和王不疑相处的记忆来看,这个少女爱慕上王不疑并不是她的错,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这个男人出现救了她,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这样一个人是幸运,更是灾难。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顾画屏的记忆,一会儿是资料的冲击,姚浅缓了很久才缓过来,臀上一阵一阵的疼痛传来,四肢完全提不上力气,仿佛一口呼吸都用尽了全力,但是姚浅知道,王不疑让人手下留了情,五十板子可以生生把一个人打烂,也可以像她这样只是疼,顾画屏的死,其实是她自己放弃了生命。 “小姐,该换药了。” 第46节 见姚浅垂着眸子不说话,丫鬟上前轻手轻脚的掀开被褥,给她换药。 姚浅接收完所有的资料,有气无力的抬眼,声音发哑:“义父他不来看我吗?” “三爷中午出去了。”丫鬟淡淡道。 姚浅察觉给她换药的丫鬟并不如何忠心,她甚至连面子工程也不愿意做了,这和顾画屏的记忆不符,自然,在顾画屏眼里除了王不疑也没有别人了,这样的小事,她又怎么会在意呢? 正是这一点,才会被人背地里鄙夷吧。 姚浅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睡一会儿。” 丫鬟利落的换完药,行了一个礼就出去了,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姚浅闭上眼,她要做的是先把身体养好,想做林黛玉,王不疑却不是贾宝玉。 姚浅仔细的看了一遍资料,大概是因为自小被嫡母虐待,长大之后,王不疑就开始喜欢年轻娇嫩的少女,最厌恶那些看上去端庄贤淑的女人,顾画屏只有十四岁,花开一样的年纪,娇嫩的就像是水一样,从这一点来说,应该是很符合王不疑的审美的。 那个穿越者一开始失败过很多次,利用了无数的手段才摸索出王不疑喜欢女人的什么模样,改头换面,精心设计,才占据了王不疑心底最柔软的位置,姚浅得以从资料中看到王不疑的一切喜好。 王不疑有隐疾,是自小被嫡母虐待出的,他对成熟的女人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因为无法真正征服一个女人,所以他喜爱天真不知事的少女迷恋他的样子,甚至刻意玩弄她们的感情,得到心理上的满足。 此外王不疑还是一个极度自卑又骄傲的人,他是庶子出身,偏偏还生在大周第一世家里,从小得到的种种待遇让他极度敏感,他厌恶那些出身高贵的女子,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看完资料姚浅都震惊了,这些喜好简直就是为顾画屏量身定做的,顾画屏年纪小,性情单纯,迷恋他到不可自拔,虽然出身不低,但是顾家已经灭门,她只是个依附于他的孤女,唯一的缺陷就是,他认了她做女儿。 是的,就是这唯一的缺陷,王不疑不会对顾画屏有一丝旖旎的想法。 姚浅揪揪头发,干等是肯定不行的,顾画屏已经为她现身说法了,事实上她也没法一直被动的窝在自己院子里,就算她不像顾画屏,努力把自己养得身体棒棒哒,也许到了年纪,王不疑就随意找个人把她嫁了。 这真是一个烧脑的任务,姚浅忍不住为自己掉了两滴眼泪,揪着头发睡着了。 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一双玄底金边的靴子缓缓踏了进来,床榻上趴伏着的少女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泪意,沉沉熟睡着。 王不疑伸出手,用大拇指轻轻抹去了少女腮边的泪珠,然后用帕子缓缓的擦手,他的动作随意,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矜贵,那双沉淀了岁月的眸子静静的打量着床榻上熟睡的少女。 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公主,闺秀,丫鬟,妓女,甚至那些自诩高贵的名门夫人,顾画屏原也没什么不同,他不会去打断她们的奢望,他喜欢玩弄她们的过程,但是顾画屏不行,她有个惊才绝艳的哥哥,千里马为他而死,他得供着她,她是他千金买来的马骨,所以顾画屏要过得好,过得比谁都好。 多可怜呐,她是这么的喜欢他,抛弃了名门贵女的尊严,献祭一般的想要对他献出她最珍贵的东西,而他却不屑一顾,煎熬吗?或许。 王不疑轻轻的按了按姚浅娇嫩的唇瓣,桃花一样的色泽,让人很想看到它苍白时的样子。 美好的东西,毁灭时才是最美。 王不疑轻笑一声,手里的帕子落地,他转身,抬脚踏过,仿佛在嘲讽的踏过一地破碎的少女芳心。 姚浅正好醒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毫不留恋转身而去的身影,她喃喃道:“义父……” 王不疑没有停留,甚至连脚步顿一顿都没有过,姚浅知道,要是现在不留下王不疑,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她咬牙,强撑着从床上翻到床下,臀上的剧痛让她意识一时都有些模糊,姚浅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顾画屏既然已经走了痴情路线,她也就只能这样下去,姚浅咬牙,她本来想站起来,但是使不上力,只有爬。 王不疑已经走到了房门外,姚浅一边爬,话里带上了哭腔,“义父……你再看我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义父……” 少女的声音绝望,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只等自己一个回眸,冷血的男人也受不了这样卑微的哭求,王不疑脚步微顿。 姚浅努力的爬了几步,臀上一阵湿意,姚浅知道是伤口裂开了,她咬牙,继续爬。 “义父,求您,不要讨厌画屏……”姚浅低泣道。 王不疑微微侧身,垂下眸子看她,他的眸子狭长,眼尾微微上挑,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但是岁月只为他平添一份矜贵的魅力。 姚浅眼前都在发晕,手心被地面磨得通红,隔着一层雪白的亵裤,臀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渗透出来。 王不疑轻声道:“何必呢,我会替你安排一门最好的亲事,公主也比不上。” 姚浅努力的抬起头,她的视线已经对不准王不疑了,只能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她的声音有些干哑,“画屏,喜欢义父。” 她喃喃的说着,仿佛自言自语:“义父救下画屏那天,原本画屏是想自尽的,但是就看了义父一眼,就那么一眼,画屏就活过来了,义父就是画屏的全部。” 王不疑静静的看着地上挣扎着想要靠近他的少女,眸子里看不出悲喜。 姚浅终于能够碰到王不疑,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他皂色的袍角,抬起脸庞时,两行清泪流下。一路爬过来,她觉得她的屁股可能已经裂开了,疼得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她的眸子含泪,显得那么清澈,她看他的眼神充满迷恋,王不疑发觉他有些喜欢这双眸子。 她可真小,若是她知道了顾家满门是因他而死,这双眸子会变成什么样? 王不疑俯身,轻轻的抬起姚浅的下巴,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就这么喜欢我?” 姚浅只是哭,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现在就知道她屁股疼! 王不疑有些垂怜的用大拇指抚了抚她的嘴唇,柔声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仿佛他是个再慈爱不过的父亲。 疼痛模糊了意识,姚浅把心一横,在黑暗来临之前,努力的仰起脸,在王不疑冰冷的嘴唇上轻轻碰了碰,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泪,艹,屁股太tm疼了。 王不疑顿了顿,把人抱了起来,朝房间走去。 顾画屏的院子之前并没有这么清冷,王不疑无意养出一个骄纵的公主,但基本的总要给,昨夜他让人打顾画屏板子,顺手让伺候的人都离开,只给她留了一个伺候日常起居的丫鬟。 这一点在他对顾画屏有些改观之后变得格外刺眼起来。 王不疑把人轻轻的放到床上,爱怜的摸了摸那张泪意朦胧的脸庞,轻声道:“来人。” 一直守在院外的侍从连忙进来,在王不疑面前跪下。 “去看看伺候小姐的丫鬟在干什么。”王不疑轻柔的说道:“要是在给小姐准备晚膳就罢了,要是在做别的什么,就别让她再做事了。” 侍从微颤,连忙应是。 王不疑轻轻的抚摸过少女失血的苍白唇瓣,有些漫不经心道:“让伺候的人都回来吧,女儿再不乖,做父亲的,总是会心软的。” 最后一句话,仿佛低喃。 第86章 问君不疑 姚浅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个伺候她换药的丫鬟,五六个小丫鬟在屋里伺候,外间的人只有更多,她一睁开眼睛,一个相貌温婉的丫鬟就上前,态度恭敬。 “小姐可想用些膳食?” 姚浅眯着眼睛看她,从顾画屏的记忆来看,这就是之前伺候她的大丫头红云,后来她被王不疑厌弃,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姚浅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王不疑并没有彻底厌弃她的打算,她现在的处境已经被顾画屏好了许多。 当务之急是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过该做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毕竟她现在可是一个爱慕王不疑至深的少女,一醒就胡吃海塞未免太崩人设了。 姚浅露出些许失落的神色来,好似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待遇不同了一样,“义父他……还是走了吗?”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顾画屏生了一副林黛玉的相貌,眼波流转间满是楚楚动人之态,像这样垂下眸子,眼里带上轻愁,简直美得让人心碎。 红云眼里微微闪过什么,口中劝道:“小姐的心,三爷定是知道的,还是养好身体要紧呐。” 姚浅微微顿了顿,原本她就是顺手而为做个戏,没想到红云是这个回答,顾画屏看不透彻,这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的大丫鬟也看不懂?就算她不知王不疑有隐疾,但是她和王不疑之间有一层父女名分在,红云开解她的话却是把她放在了姨娘侍妾的位置上,隐隐还有些养好身子再做打算的意思在里面。 默默把这个看上去很像忠仆的大丫鬟圈到了需要提防的范围里,姚浅苍白着唇,低声道:“是,养好身体要紧,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义父了……” 她低声喃喃,话里带着让人心碎的迷恋。 姚浅身上有伤,用了小半碗粥也就放下了,不多时,外间有人通传,说是三爷派了御医来给小姐看诊。 御医和太医不同,前者是专门给皇帝妃子看病的,后者却是只要入了太医院,就能被尊一声太医,王公大臣们使唤太医如同使唤寻常大夫,对御医却不敢。也只有王不疑如今权倾朝野,才大半夜了宫门落锁还能叫来当值御医。 王不疑并没有封锁姚浅被动家法的原因,因为在王家,压根没人敢多说一个字,御医自然也是不清楚的,红云给姚浅放了床帘,年老的御医问过了病情,颤颤巍巍的让丫鬟给姚浅的手腕上系了金线,隔着一道屏风和床帘,细细的诊脉。 这样悬丝诊脉的手段姚浅不是没见过,一般有这种医学水平的御医都是太医院里传说级的人物了,只有皇后,高位的妃嫔和公主才能用。 御医诊完脉就走了出去,屏风挪开,床帘拉起,外间隐隐有人声在交谈,其中苍老的那个声音自然是老御医的,另外一道,却是王不疑! 姚浅身上疼得要死,那声音又轻,眼睛一闭就睡了,她一点精神都没有,才懒得和王不疑演苦情戏,知道他还关心自己就够了。 “小姐身上的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将养些日子也就没事了,只是……”御医顿了顿,抬眼看向王不疑,试探着道:“君侯既请了老朽来,怕也是担心小姐的缘故吧?” 王不疑颔首,“说来惭愧,我就这一个女儿,如珠如宝的养到现在,最是见不得她犯浑,故此让人动了家法,原本想小惩大诫,但是终归不忍心,怕出什么问题,所以冒昧请了先生来看看。” 他没说动家法的原因,御医也不敢问,只是沉吟了一番,道:“小姐的伤势……说来同老朽曾经见过的症状有些相似。当年西凉府一位将军回京述职,得罪了梁王殿下,王爷命人杖责他十下,事后让老朽去医治,那时老朽学艺不精,只以为是外伤,留了药方就走了,没想到次日那位将军暴毙。” 王不疑静静的看着老御医:“杖责之人本就是自小习练,可以轻轻一棍打死人,也可以重重百下皮肉伤,但我王家的家法,是没有打死这一项的。” 老御医有些尴尬的抚了抚胡子,他原本就是为了不惹麻烦才隐晦的提点了几句,没想到王不疑话说的这样直白,他倒是不好推脱了。 “君侯误会了,小姐的外伤不打紧,难就难在杖责之人有意无意的打在了小姐小腹处,看上去轻微,然……”御医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王不疑。 “直说无妨。” 老御医叹气:“小姐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有子嗣了。” 他原本以为这样重的杖责,是因为这位小姐做出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但是他细细察看了一下脉象,发觉这位小姐是处子,没有滑脉之象。 王不疑眉心一皱,谁会对顾画屏下手?还是这样的狠手? 姚浅醒来的时候,老御医已经走了,留下的是每天不间断的苦药和外伤药膏,御医就是御医,那药膏抹上去凉凉的,干了之后形成一道紧贴着伤口的薄膜,像是结疤了一样,伤口就不疼了。 小半个月的功夫,姚浅就能下床了走走了,痊愈的速度让老御医都震惊了,姚浅急啊!伤不好她怎么去见王不疑啊!她受伤的这段时间,王不疑从来没有来见过她,好感度那一栏明明白白的写着个零,简直让人绝望。 这日傍晚,姚浅在院子里转了转,红云扶着她,没走两圈,忽然院外一个小丫鬟跑进来,欢天喜地的说道:“小姐,三爷派人来给小姐送东西啦!” 姚浅有点囧,是她错怪红云了吗?为什么她一个院子里的下人都是这样,她有种自己不是王不疑的义女,而是一个不受宠的姨娘的错觉。 而她还不能对这种态度表现出反感的情绪来,因为顾画屏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她不懂这些,她深深的爱着王不疑,所以踏马的只能让人把她摆到这个位置上还要保持微笑啊! 姚浅松开抓着红云的手,朝前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来。 小丫鬟欢喜的说道:“小姐,三爷没有忘了你!” 我谢谢你全家! 姚浅努力不让自己的青筋迸出来,这时一列侍从走了进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个红绸盖着的托盘,打头的是王家大总管王福,他生得圆润喜庆,眉眼弯弯。 “老奴给小姐请安了,三爷刚得了宫里的一批赏赐,让老奴送过来。三爷一得赏就想起小姐来了,小姐真是三爷心尖尖上的人儿呐。” 王福笑眯眯的说道,他伺候了王不疑十几年,对他的隐疾清楚得很,第一次见到有女子被从自家主子床上丢下来还能活命的,而且自家主子还给了不同寻常的关注,这一点,就值得他放下身段去讨好。 姚浅恰当的露出一点欢喜,一点不可置信,她喃喃的说道:“那义父怎么不来看我呢……” 她露出失落的神情来,“是了,我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义父必是厌弃了的。” 王福嘴角抽了抽,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他对主子的喜好了如指掌,主子的态度哪里像是厌弃了小姐?主子身上有隐疾,越是离小姐离得远远的,越是好事。 毕竟,做了三爷的女人,哪里还有人敢娶? 第47节 说是这么说,王福可不敢多嘴,他劝了几句,仍是那张笑眯眯的脸:“小姐看,这些是番邦进的宝物,宫里的贵主子都不敢多挑,三爷让人全给小姐送来了。” 他掀开一道红绸,想用珍宝来转移姚浅的注意力。 红绸下俏生生的立着一尊白玉观音,莲花台上的观音十分俊美,他眉眼微垂,仿佛在怜悯众生,一看就是上品中的上品,姚浅意兴阑珊的看了一眼,继续努力演苦情戏。 王福是王不疑身边最得力的大总管,他在王不疑面前提一句,比别人说十句都有用,姚浅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王不疑,对这些看惯的珍宝一点兴趣都没有。 王福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下暗叹这样痴情的女子可不多见,却是不敢在王不疑面前多一句嘴的。 他不多嘴,不代表王不疑不问,事实上王不疑那天并没有太在意自己那个名义上的义女,只是得了宫里的赏赐,他不想要,这时才发觉自己院里并没有可以赏赐的人,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双含泪的眸子来。她那样喜欢他,得了他给的东西,会很开心吧?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有了这样的念头,甚至在王福回来之后,还特意问了她的反应。 王福斟酌了一下,道:“主子送的东西,小姐自然是很喜欢的,只是小姐惦记着主子,一直问老奴,主子什么时候来看她。” 王不疑挑了挑眉,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一下翠玉的扳指,漫不经心的道:“那就去看看她吧。” 第87章 问君不疑 顾画屏的院子叫梨花院,不大却很精致,上上下下伺候的人有二十来个,王不疑没有女儿,王家也没有和顾画屏同龄的,也就这么养着。 王不疑来的时候正是傍晚,夕阳西下,一院的梨花盛放,他抬脚进了院子,晚霞落在他身上,一瞬间竟然有了些光芒四射的意思。 姚浅愣了愣,她这也算是第一次正眼看王不疑了,当她和他面对面,视线相对的时候,她才发觉顾画屏的记忆实在骗人,她爱慕着王不疑,把他的形象不知道美化了多少。 王不疑的年纪不轻了,他的面容俊美,就像是无暇的美玉,但是眼底却充满了深沉与睿智,透出一股矜贵的距离感,和他的视线对上,姚浅几乎有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抬脚进了院子,王不疑一眼就见到了立在梨花树下的义女,她穿着一身浅色对襟襦裙,眉眼里一股淡淡的愁绪,听到他的脚步声,她侧身来看,见到他,仿佛不敢置信,愣住了似的站在那里。 顾画屏生得极美,姚浅第一次拿到镜子的时候就被震住了,眉如远山,眼带秋波,琼鼻微翘,樱唇半开,真正的绝色佳人。 王不疑却只是轻轻的挑了一下眉,道:“站在花树下做什么,留神招了虫子。” 姚浅反应过来,脸微微的红了红,上前,她看着王不疑,仿佛眼睛也舍不得眨似的,小声道:“义父,真的是你吗?” 少女眼里的迷恋让人心情大好,王不疑弯了弯唇角,抬手奖赏似的摸摸她的头发。 “前一阵公务忙,小姐可有好好养伤?”后一句话却是对红云说的。 红云连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回三爷的话,李御医来看过,小姐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好生修养一段时间,说不得还能赶上安宁公主的桃花宴。” 红云已经快二十岁了,她的相貌虽比不得顾画屏楚楚动人,却也十分美貌,尤其她眉眼间比其他的小丫鬟们多了一丝成熟的风韵,微微笑着的时候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分外招人。 王不疑眉头微挑,却没有搭理红云的意思,他甚至不着痕迹的拂了拂衣袖,看向姚浅。 “身上还疼吗?”眉眼矜贵的男子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看着她的眼睛里,仿佛只能容下她一个人。 如果姚浅没有经历过一步步爬到他脚下的时候,王不疑的这种关心说不定还真能打动她一二,但是有了顾画屏的记忆和系统给的资料,她一点想法也没有,但面上还是露出微微的红晕来。 “伤口不疼了,只是不能久坐。”姚浅面露红霞,轻声细语,她抬眼看了王不疑一眼,忽然流露出一丝小心翼翼的神色,“义父可以陪画屏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王不疑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道:“摆膳吧。” 这是要和她一起吃晚饭的意思了,姚浅尽量让自己不要兴奋的太明显,脸颊上两团红晕却是掩盖不住的。 不多时,饭菜上桌,姚浅平日里吃的清淡,她不说,也没人在意她,这回却是三爷要在这里用膳,厨房里掏空了心思,即使只是八荤八素四汤三点心的寻常式样也让他们做了花,姚浅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梨花院也是有大厨的。 食不言寝不语,若是亲近的人也就罢了,她和王不疑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事实上王不疑肯和她一起吃这顿饭,姚浅都有些意外来着。 王不疑用膳的姿势很优雅,完全看不出自己的习惯来,姚浅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喝着热腾腾的白玉圆子羹。 大户人家讲究吃个七分饱,不多时王不疑就放下了筷子,姚浅其实五分饱都没有,光顾着琢磨王不疑了,见他停筷,也只有放下。 “三月三是你的生辰,去岁没过成,今年可有什么章程?”王不疑看向姚浅。 顾画屏十二岁家破人亡,那时她懂得看人眼色,知道王不疑并不是什么父亲的至交好友,哪里有心思过什么生辰,没想到王不疑反倒记起来了。 姚浅垂下眸子,“都听义父的,只要不给义父添麻烦就够了。” 王不疑轻笑一声,“那就按着去岁平湖郡主的规格做一场,你还在孝期,不宜太张扬了。” 姚浅脸色忽然一白,她一来就遇到这么多事情,又没人提醒,自然就把孝期的事情忘了,而顾画屏,孝期里爬上男人的床,这个锅却要落到她头上去了。 王不疑眉头轻挑,看向姚浅,“怎么了,不高兴?” 姚浅握在袖子里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大腿,顿时眼睛里充满了泪意,她抬起那双泪意朦胧的眸子看向王不疑。 “我……我竟忘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痴痴的意味,“画屏不知廉耻,心丢了,魂丢了,把什么都丢了个干净……” 泪眼朦胧的少女抬眼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生的信仰,虔诚而绝望,她就像是一只迷路的小鹿,他只要俯身去摸摸她的脑袋,就能将她俘获。 王不疑心中微动,一股久违的征服的快感涌上心头,他微微低眼看向自己的义女,她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单纯,他可以肆意的玩弄她,毕竟,不自爱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王不疑微微靠近姚浅一些,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见她接过,才道:“画屏小,不懂事,顾兄若是在,会原谅画屏的。” 姚浅看着王不疑,仿佛迷途中的孩子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真的吗,父亲真的会原谅我吗?” 王不疑温柔的看着姚浅,好像是一个十分慈爱的父亲,他轻轻的抬起姚浅的下巴,大拇指摩挲过她的唇,力道不轻不重,娇嫩的唇瓣却很快红了起来。 “义父……”姚浅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王不疑轻声细语的说道:“画屏说,喜欢义父,可是真的?” 少女的脸微微红了,王不疑却笑了,几乎带着一丝残忍的意味,说道:“是了,我都忘了,画屏连夜半上我床榻都肯,自然是喜欢的。” 姚浅的脸白了,王不疑这是不想揭过此事了,一个能在孝期里爬上男人床的女子,光是流言就能活活把人逼死。 满意的看着少女的脸色发白,王不疑微微的笑了,他喜欢聪明的孩子,要是顾画屏一直那么笨,即使看在那张脸的份上,他也懒得和她纠缠。 “义父,你……” 王不疑柔声道:“画屏不想嫁人,那就陪着义父好不好?义父会对画屏很好。” 换成顾画屏,她得跳起来举双手答应,但是姚浅……她看着王不疑这张左脸写着衣冠禽兽,右脸写着人面兽心,额头鬼父二字金光闪闪的俊脸,沉默许久。 总觉得答应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呢。 王不疑眉头挑了挑,“怎么,画屏不愿意陪着义父?”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也是上位者一贯的平稳,不带一丝烟火气,姚浅却微微抖了抖。她想起系统给的资料里,王不疑是有隐疾的,有些不安的揪了揪手帕。 “义父……真的会对画屏很好吗?”她有些迟疑,有些迷茫,看着王不疑,仿佛想从自己的信仰那里得到一丝依靠。 王不疑轻柔的捏了捏姚浅的下巴,狭长而尊贵的眸子微微低垂着看她,姚浅流露出一丝不安,想要远离,却又无法逃避。 “我说过的话从不收回。”王不疑道:“但也只说一次。” 他这个义女是真的勾起了他的兴趣,为此他不在意解决一些麻烦,也愿意好好哄着她一段时间,至于这时间有多长,全看他的兴致有多久。 仿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姚浅一头扎进王不疑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就像是飞蛾扑火,然而究竟是火把飞蛾烧成灰烬,还是飞蛾扑灭了火,又有谁说的清呢? 王不疑轻轻拍了拍姚浅的后背,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来。 【滴,王不疑好感度增加1点,当前好感度为1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泪意朦胧的眼睛眨了眨,还抱着王不疑的手顿时想反手把人扔出去,尼玛!玩弄了纯洁少女的感情不算,还提出了包养协议,都这样了,好感度就升了1点啊!这是她见过的最吝啬的大气运者,没有之一! 她起伏的心绪被王不疑当成了不安,但是他却没有安慰一下的意思,顾画屏是特别的,这种特别来源于她的兄长,她的家族,而不是她自身,说到底她和他玩弄过的那些女人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他会在失去对她的兴趣之后,让她重新回到正轨里去,也就仅此而已。 第88章 问君不疑 姚浅的担心倒是没有发生,王不疑在另外一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个君子,那天之后唯一的变化就是王不疑对她多了几分关心,偶尔同她一起用膳,其他出格的事情,是一件也没有的。 而王不疑的好感度却也停在了那1点不动了,碍于人设,姚浅也不好转变得太快,她在等待一个契机,而那个契机,也果然不负她期望的那样,自己找上门来了。 “宋小姐,不是奴婢不让你进去,而是三爷在里面,您也不想惹三爷生气吧?”红云立在梨花院外,恭恭敬敬的说道。 来找茬的粉衣少女听见王不疑在,气势很明显的弱了下去,但是很快又抖起威风来,她杏眼圆瞪,一根手指直直的指着红云的鼻子。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拦我?三爷说了不想见我吗?我来关心一下顾小姐,免得让人背后说我不慈,义女的事却让三爷亲自劳心劳力。” 红云眉头蹙了起来,眼里明显的带上了不耐烦,三爷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妻,也不纳妾,只是偶尔身边会多一两个豆蔻少女,下人们叫声小姐,就算是三爷的枕边人了。 三爷从不亏待跟过他的女人,即使是不宠了,也会让人好生安排妥当,而受宠的小姐走出去,却是比许多世家贵妇还要尊贵的,远的不说,就是眼前这位宋思甜宋小姐,前几日刚刚掌掴了宁国侯府的二小姐,听闻宁国侯气歪了鼻子,三爷只是轻飘飘一句话传过去,那老东西就连屁都不敢放了。 不得不说,这个泼辣明艳的少女还是很得三爷欢心的,红云踌躇了一下,道:“那就有劳宋小姐等候了,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姚浅正在练字,王不疑负手立在旁边看着,她的字只是寻常闺阁女子的水平,曾经倒也有人握着她的手细细的教过她,只是后来……不提也罢。 “我还以为你的字会像你的人那样温婉。”王不疑轻声道。 姚浅的字多多少少有些江嬴的影子,而江嬴……是系统用无数的资料堆叠起来的明君模板,她的字自然而然的带上了几分风骨。 姚浅的心一颤,手下不由自主的就有点抖,王不疑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握住了她执笔的那只手。 “一副好字,毁了岂不可惜?”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王不疑握着姚浅的手,缓缓的下笔,他的字很是平庸,然而也许是因为写出这字的人不同,姚浅愣是从这份平庸里看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张狂。 她微微侧过脸,似乎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近,眸子垂下,两颊落下一片睫毛的阴影。 字写完,王不疑却没有放开她,两个人就这么抱着,窗外偶尔几声鸟叫,几乎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王不疑道:“画屏不开心吗?” 姚浅沉默,没有回答。 王不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每一个跟着他的女人最开始都是单纯无暇的,然而从他这里得到的多了,想要的就更多了,为此和他闹脾气,消磨掉他最后的垂怜。 “义父……是想就这样养着画屏,和宋姑娘李姑娘她们一样吗?” 姚浅犹豫了一下,说道。 王不疑轻声道:“画屏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却不说了。 吧嗒,吧嗒。 两声水滴声打破了宁静,王不疑垂下眼眸,发觉上好的宣纸晕开了墨迹,他低叹一声,好好的字,还是毁了。 红云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自家小姐泪流满面,被三爷从背后抱着的样子,几乎是瞬间,她心里一阵妒嫉,能被三爷抱在怀里是多少人做梦也求不来的事情,那不要脸的事情都做下了,摆出这副脸色给谁看?莫非还想立牌坊不成? “三爷……”她开口,立时就见三爷漫不经心的视线朝自己看来,红云心中微微一颤。 王不疑道:“没规矩,谁让你进来的?” “是,是宋小姐,三爷,宋小姐来看我们小姐,听说您在,所以让奴婢过来通传一声。” 王不疑用帕子轻轻的给姚浅擦干净眼泪,就像是对着心爱的娃娃,闻言漫不经心道:“哪个宋小姐,我王家还有第二个小姐?” 王家自然是有正经小姐的,但是现在王不疑掌权,他说没有就是没有,红云脸色微白,知道院外的宋小姐……怕是失宠了。 第48节 多反复无常的男人,明明前几天还温柔小意为她得罪王侯,转过眼就忘得一干二净,但就是这种反复无常,却让人看见希望。 红云悄悄的瞥了一眼微微低着眸子的少女,仿佛看到了她一无所有被赶出王家的将来。 几乎是瞬间,姚浅就反应过来那个宋小姐是什么人了,王不疑的作风她很了解,他不喜欢同时和很多女人来往,那样他会觉得很麻烦,和他讨厌麻烦的性子相反,他喜欢爱笑爱闹的少女,宋思甜是在穿越者女主出场前,霸占了王不疑整整两年多的美人。 这两年多其实是很不容易的,王不疑喜爱豆蔻少女,多一岁少一岁都不成,豆蔻十三四,少一岁太嫩,多一岁太媚,宋思甜能以十六岁“高龄”留在王不疑的身边,其实也算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真爱了。 这样的存在,说打发走就打发走,人家王不疑看上去也没有太心疼的意思,温柔的对姚浅道:“人已经打发了,别闹了,可好?” 姚浅憋着一口气,愣是咽下了“还有一个李小姐”这句话,有些别扭的抱着王不疑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 转过天就到了姚浅的生辰,王不疑说不宜大办,但这场生辰宴的规格还是越过了大半个京城的贵女,作为寿星,姚浅带着来赴宴的女眷们在王家后花园参观。 这段时间在王家下人的眼里,姚浅可谓麻雀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被自家三爷宠上了天,但是在姚浅在看,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的,充其量就是王不疑对她的好感度多了四点,变成了五点。 王不疑真是个可怕的存在,姚浅几乎都有些佩服那个穿越者了,能把这样的男人收拾进石榴裙下,这得是妲己再世吧? 顾画屏自从被王不疑收为义女之后,就一直窝在梨花院里不出门,一是她家破人亡寄人篱下,不想给王不疑添麻烦,二是王不疑并不重视她。在他看来,一个女子,他救了她,保她清白,给她身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到了年纪为她寻一门上好的亲事,这就已经是给顾家的回报了。 京城的夫人小姐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三爷义女,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生得极美,哪怕是在美人云集的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看着教养也是不差的,何况就是教养差了,有了王不疑义女这个身份,就是香饽饽,顾家的事情谁都知道,三爷绝不会亏待这位忠良之后,有那适龄公子的夫人们心思都转动起来。 姚浅倒是没想到这一出,她的心思都花在了王不疑的身上,根本就没想过嫁人的事情,所以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礼貌的招呼各家夫人,她态度不偏不倚,大方得体,更是讨了那些夫人的欢心。 这时不知谁叫了一声,“李小姐来了!”后花园里原本三三两两坐着站着的夫人小姐们竟都站起身去迎。 姚浅顿了顿,也站起身。 李小姐也是个十分符合王不疑审美的豆蔻少女,眉眼里透着江南少女的温婉明丽,姚浅注意到她礼仪举止明显不过关,不可能是大家出身,但是她的姿态却摆的很高,像一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 “诸位能来参加三爷义女的生辰宴,婉儿在此谢过了。”李小姐微微一笑,她身后的丫鬟立刻上前一步。 “还请诸位夫人小姐同我们家小姐来,府上已经为各位准备了午膳。” 两个人一共说了两句话,转身就走,那股子傲气让姚浅有些啧啧称奇,她从前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宫里的高位妃嫔摆出这样的谱不稀奇,可王不疑现在只是一个世袭的镇远侯,他身边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都能在京城贵妇圈这样摆架子,怎么不让姚浅惊讶。 更惊讶的是那些贵妇们竟然也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偶尔几个小姐嘀咕两声,都被她们的长辈按了下去。 姚浅在心里翻了翻资料,这才发觉,离王不疑造反称帝,只有一年时间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摇摇欲坠的魏帝守不住江山已经成了天下共识,那么王不疑身边的女人说不得就是未来的贵妃,自然没人敢出头,想通了这一点,姚浅长出一口气。 第89章 问君不疑 比起宋小姐,显然这位李小姐的手段高些,虽然傲气的过分,但是宴会由她一手操持,倒是井井有条。乐文小说 章节三月三,生轩辕,本就是个好日子,尤其是今年的三月三晴空万里,一点下雨的意思也没有,所以李小姐做了一回主,将宴席安排在了外面,阳春三月百花齐放,风景极佳。 王家其他几房的当家主母在李小姐身边排开座位,姚浅就坐在这些人的次席,这也是李小姐安排的,姚浅觉得心里憋屈得慌,但是旁人不觉得,各家的主母小姐纷纷过来见礼。 女眷在后宅设宴,王不疑在前院招待同僚,不一会儿开席,姚浅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她也没有交朋友的意思,碰了几回钉子,也没人围着她说话了,李小姐那边去敬酒的人倒比她这个寿星多得多。 姚浅闷闷的,她明显感受到了那个李小姐的针对,这种针对浅显得很,她看她的目光里有种正室面对小三的高高在上和不屑一顾,就好像她真的是个正室似的。 “画屏的亲事啊……我说了是不算的,这得问我们家三爷才是。”李卿婉面上含笑,话里话外却无不显示出自己的受宠。 姚浅抬眼看向首位,见几家夫人和那李小姐言笑晏晏,谈的却是她的亲事,顿时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这时不知是谁笑了一声,讨好的说道:“您也太过谦了,后宅的事嘛,还不是咱们做母亲的说了算,他们男人哪里管这些哟。” 姚浅捏着酒杯的手指尖发白,见那李小姐被捧得一乐,顺势还问了几句那夫人提出的人选情况,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众人面面相觑,李卿婉无奈的说道:“这孩子,怕是恼了我给她做主,还是让三爷去管她。” 姚浅把房门一关,脸上却露出轻松的神色来,她的养气工夫其实没那么差,那李小姐话里话外都在挤兑她,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她顺势就利用她一把,试探一下王不疑。 她知道王不疑现在对她就是一种逗小猫小狗的姿态,一直这样乖巧下去,她至多就是一个玩物,什么时候腻味了就可以丢开,猫不伸爪子,怎么显得偶尔的柔软珍贵? 到了傍晚,客人散去,外间终于通报,说王不疑来了,姚浅把自己窝在被窝里,就是不给开门。 王不疑对门的印象最早来源于王家祠堂,他那时年纪小,犯了错就被关在祠堂里抄书,整夜整夜的对着那些阴森森的牌位,背后就是一扇关得紧紧的门。 后来他年长了一些,得了进士却没官做,无人替他说项,只有自己奔走,一扇扇紧闭的大门是他对于官场最初的记忆。 红云偷眼看王不疑,小声的解释:“小姐今天约莫是宴上受了点气,不是故意不让三爷进门的……” 王不疑道:“罢了,等她什么时候想通吧。”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红云看着王不疑的背影,心头油然而生一股恐惧,里头那个傻子真的是要失宠了,她竟然敢拒绝三爷,她竟然敢拒绝三爷! 想起宋思甜的侍女们被一同扫地出门的情景,红云不寒而栗,拍门拍得几乎凶狠。 “小姐!小姐!” “三爷走了!三爷真的走了!” “小姐!小姐!小姐!” …… 姚浅捂住头,不去听那尖利的呼喊声。 王不疑是个千帆过尽的老男人,什么花样没玩过,什么花招没见过,攻略他难如上青天,那个穿越者身负挽救一个世界的希望去设计他,开了无数的外挂,又是捏造身份又是篡改他童年记忆又是强行注射多巴胺,相比之下什么都没有的她才更像那个违法攻略分子吧? 姚浅用被子捂住头,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上光秃秃的一个好感度提示选项,瞪了瞪眼睛。 翻来覆去大半夜,外间尖利的呼喊声也渐渐听不见了,姚浅闭上眼睛思量着自己这一步是不是做错了,她想要合理的从小白花转变的契机不假,但是王不疑对她只有5点好感度,万一他觉得她烦人,一个转念就不要了,这才是得不偿失,就算他想清楚觉得她是个清纯不做作的好萝莉,以他那吝啬的好感度来看,这个风险和得到的还是不成正比。 姚浅纠结着睡着了。 王不疑没有睡着,很早以前他就有失眠的毛病,每次熟睡中惊醒,就只能睁着眼睛熬到天亮,尤其是他白天很忙的时候,到了晚上就更容易醒来。 安静的夜更容易让人思绪万千,他习惯在深夜里安静的思考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有时候收回思绪,他自己都会忘了自己想了些什么,但是今天不同,他在想白天发生的事情。 王不疑对情爱没什么执着,他偶尔也会有一些欲念,然而一碰触女人玲珑柔软的身体,他就会想起童年时那深深刺进指尖只为了让他写不出字的针,想起学骑射时被马蹄踏过的痛,想起那一碗一碗催命的药,欲念便如潮水般退却。 他知道自己是有毛病的,然而那又如何?他再不堪,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人还不是要跪在他脚下,他哪怕不举,世上最美的女人还不是要一字排开,等待他偶尔心血来潮的垂怜。 顾画屏是一个意外,一开始他觉得她和那些爱慕他权势容貌的少女没什么不同,但是相处下来,他发觉还是有不同的,别人看他,眼里是崇敬爱慕畏惧,她看他,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救赎,崇敬爱慕畏惧也有,但是崇敬是因为他,爱慕也是因为他,畏惧只是畏惧他丢弃她,让他每每逗弄得十分尽兴。 其实王不疑也没有弄清楚宴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素来不关心这些小事,只是听李卿婉提了一句,知道顾画屏生气了,抱着一种随意安抚的心态去见她而已,没想到却被关在了门外。 多少年了,从他开始掌权起,上至天子下至朝臣,有谁敢把他挡在门外?哪怕他今天要进的是中宫皇后的寝殿,也照样能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却有一个小姑娘从别处受了气,死死的把他关在门外。 本来有几分恼,但是脑海中不知怎的就出现了那双含泪的眸子,王不疑顿了顿,自嘲一笑。 他比她大二十岁,可以做她父亲的年纪,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像话吗? 熟睡的姚浅没发现,光秃秃的系统面板上,好感度无声无息的加了5点。 早晨姚浅是被红云吵醒的,她丢了钥匙把门从里面反锁起来,红云喊叫了半夜,竟然一早就让人过来把门卸了,姚浅睡得正香,就被红云掀了被子。 “有病啊!”姚浅一肚子的起床气,抄起抱着的软枕丢向红云。打扰人睡觉遭雷劈,要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她简直恨不得拿枕着的瓷枕去砸她。 红云叫了半夜,理智基本都磨光了,闻言哑着声音,两只瞪着姚浅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三爷被气走了!半夜召了李小姐!” 红云不关心姚浅是不是受宠,但是她绝不能像宋思甜的丫鬟一样,跟着她被送到不知道哪里的穷乡僻壤去! 按照人设,姚浅这时候应该不可置信的站起来,林妹妹一样的哭几声,最好吐几口血,但是她翻来覆去了小半夜,被红云吵得头疼,好不容易才睡了一会儿,严重低血压,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睁开眼睛看着被大丫头发疯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的一众小丫鬟,道:“把这个疯子拉出去!” 众丫鬟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这一夜也够她们听清楚原委了,她们小姐因为和李小姐闹脾气生生把三爷气走了,这世上谁敢给三爷没脸?去岁有个得宠的小姐,是三爷原先的梳头丫头,一朝得宠,宠得比宫里的贵妃还要命,敢和公主呛声,和宫里贵人抢路,风头无两,没想到只因为一次早起误了给三爷梳头,三爷一句以后都不用她梳了,人就被拉出去发卖了。 三爷身边的小姐,宠起来是真宠,可一旦三爷不喜欢了,就和地上的草芥没什么区别。 红云两只红通通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姚浅,仿佛中邪了一样,嘴里就一句话:“你怎么敢把三爷气走?” 姚浅被弄得心烦意乱,从床上坐起来,抬眼看向红云,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生气了!” 玄底金边的靴子在门口顿了顿,小丫鬟们吓得个个面无人色。 里间的屏风挡住了姚浅的视线,她没发觉小丫鬟们原本的窃窃私语都不见了,红云背对着房门,也一样没发觉到异样。 姚浅还带着几分起床气,头脑也不甚清楚,哼道:“他的人惹我生气了!他不哄我去哄她!还抬脚就走了!我生气了!” 第90章 问君不疑 王不疑顿住脚步,心头陡然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这感觉来的有些陌生,让他几乎有些茫然。 【滴,王不疑好感度增加10点,当前好感度为2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姚浅昏昏沉沉的脑袋陡然清醒了过来,她立刻反应过来,露出些许委屈的神色,眼里蓄满泪光。 “他喜欢找谁就找谁去,难道我还拦着他不许他去不成?哪天我悄无声息死在这里,也终归是死在王家的地界上……”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 王不疑越过屏风,抬脚走了进来,他的目光落在姚浅的脸上,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抹泪光几乎刺眼。 姚浅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仿佛有些反应不过来。 “义父……”她呐呐道,随即反应过来,抹干净脸上的泪珠,撇过头去:“您倒是想起来我这里。” 王不疑笑了笑,眼里的笑意却没有到底,他轻声道:“昨天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卿婉有错,我让人赶她出去就是,莫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他的话语温柔而缱绻,最是撩拨少女心事,姚浅咬牙,抬眼朝他看去。 “今日的李卿婉大约就是明日的顾画屏,义父,你有没有心?你究竟有没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 王不疑静静的看着姚浅,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良久他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几日你自己想清楚,我会再来看你。” 说完,他抬脚,转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侍从道:“这丫头疯了,处理了吧。” 红云直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被人按住了也不反抗,就这么被带了下去。 姚浅也看着王不疑的背影,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好感度下降的提示,等到人都散了,她才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系统面板,20点好感度,一点没少。 放在旁人身上几乎有些吝啬的好感,放在王不疑的身上,怎么就……这么令人感动呢? 李卿婉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王家后院,这已经是常事了,都说伴君如伴虎,王不疑的心更难测,没几日后院里就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一样。 红云也不见了,当天傍晚王福就送来了另外一个教养良好的大丫鬟,听说是之前在王大老爷书房里伺候的,叫听香,懂笔墨,人看着也机灵的很。 姚浅缩在梨花院里,感觉整个人要发霉,其实这些世界混过来,姚浅觉得还真不能怪古代的男人多渣男,一群女人窝在后宅里,整天想着些情情爱爱争宠争位的事情,她是男人她也烦。男人把女人关在后宅,到头来又嫌弃她们头发长见识短,有时候这些事情还真是说不清。 显然王不疑并没有她这种“先进思想”,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套,他甚至还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感情问题,结果,没有结果。 只是……对于感情,他真的有些累了,想要安定一阵子,顾画屏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是过几天来看她,事实上王不疑第三天早晨就来了,姚浅看看天色,几乎有些怀疑他是翘了早朝来的,却不知道王不疑已经很久不需要上早朝了。 第49节 挂着丞相之名的王君侯主理三省六部,内阁大半由他亲手提拔,兵权是他心腹一手掌控,各地奏章送至京城要在他手里先过一道才送往宫中,不是天子,忙胜天子,能腾出时间去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已经很难得了。 姚浅能看出王不疑很疲惫,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她也不敢闹腾了,生怕就那点好感还被折腾掉了。 “昨夜没睡好吗?”姚浅把手里的温茶端给王不疑,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 王不疑按了按太阳穴,声音低沉缱绻:“无事,今日我来,是要陪你的。” “生辰宴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今日你说,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姚浅见王不疑说的一脸认真,几乎有些哭笑不得,她摸了摸他的眼角:“我就想你长长久久的活着,瞧瞧,谁像你这个年纪就长皱纹了?” 王不疑顿了顿:“我今年,三十有四。” 姚浅忽然想起按照古人的算法,过了三十就可以自称老夫了,长条眼尾纹大约还是成熟的象征,无奈的摇摇头。 王不疑忽然一把握住姚浅的手,把她带到怀里,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我比你父亲还要大两岁,你可曾后悔过?” 姚浅摇摇头,“我不后悔,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她的声音渐低:“你一直没有说……身边不会再有旁人了。” 王不疑道:“今日不提这些事情,你想做什么我都随你,就当是生辰宴的补偿。” 说这话的男人还真是大气啊,姚浅想了想,没发觉自己有什么想要的,何况她也不是真生李卿婉的气,人都被赶走了,没什么可作的了。 看着王不疑眼下的青黑,她叹口气:“你说今日陪我,那和我来吧。” 王不疑微微的笑了笑,跟她来到里间,忽然顿住了脚步,他抬眼看向坐在床沿的姚浅,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姚浅朝他伸出手,眨了眨眼睛:“义父,过来呀!” “画屏,你……胡闹!”王不疑道:“身为女子,怎可如此不自爱?” 他竟然忘了他这个义女有多么的……奔放,他如今答应了她,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古井无波的心境陡然间泛起一阵阵的涟漪,王不疑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在发红。 姚浅歪了歪头,噗嗤一声笑了:“好啦义父,不闹你,画屏只是看义父甚是疲惫,想让义父好好睡一觉。” 那你带我来你闺房做什么! 王不疑差点都要问出声了,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少女清亮亮的眼神,眼神终究还是柔软了下来。 王不疑原本没打算让姚浅替自己更衣,耐不住她一番撒娇磨蹭。腰间解下,外袍褪去,姚浅惊讶的发觉王不疑厚重繁复的衣袍底下还藏着一副宽肩窄腰,线条流畅的好身材,薄薄的中衣根本挡不住他的线条,配着一张矜贵冷淡的面容,不由暗暗吞了吞口水,这样的人怎么就有隐疾呢?简直是暴殄天物。 少女的床榻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体香,姚浅给王不疑散了头发,把瓷枕挪开,垫了两层软枕。 其实王不疑知道自己夜间失眠,白天一样睡不着,只是哄哄姚浅罢了,他也很久没有和一个人躺在榻上说说话了。 姚浅脱了外衣窝进被窝里,她的体温要比王不疑的高一些,抱在怀里很是舒服,王不疑有些拘谨的侧了侧头,不让她的呼吸打进自己的脖颈里。 “你这里的人该好好管管了,瞧着没什么规矩,等明日让王福来替你打理打理。” 姚浅低低的嗯了一声,在王不疑看不到的地方翻了翻白眼,这能是她的错吗?顾画屏就是个傻白甜大小姐,对丫鬟处得跟姐妹似的,也不看人家拿她当妹妹还是傻子,时间长了人人都不拿她当一回事,她的眼里倒只有一个王不疑。 王不疑道:“生辰宴的事不是我故意气你,实在是你掌不住后院,李卿婉人蠢笨些,却能管住人。” 姚浅原本还想嗯嗯嗯,听了这话却忍不住了,嘟囔着道:“是我掌不住后院吗?你宠爱谁下人自然不敢得罪谁,你对我可有可无,旁人自然不拿我当一回事,你宠爱李卿婉,人家自然都怕她。” 王不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忍俊不禁道:“嗯,说的有理,我且宠你一阵子再看。” 姚浅蹭了蹭他的手掌,轻声道:“少了个爱字。” 王不疑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嗯,我且……爱你一阵子……” 【滴,王不疑好感度增加20点,当前好感度为4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被吓了一跳,半坐起来看向王不疑,这才发觉他已经睡着了,眼睛闭着,睫毛的阴影落下,长的要命。 这个发展怎么感觉不太对啊! 姚浅努力的思考了一下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把王不疑迎进门,然后王不疑说要补偿她一天,她让王不疑去睡觉,然后她也爬上床,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然后他睡着了,然后好感度就蹭蹭蹭上了40点,excuse me? 王不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睡着,被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包围着,竟然会让他前所未有的安心。 想不通,姚浅盯着王不疑看了许久,把被子一蒙,也跟着睡了。 梨花院外,王福捏着帕子擦了擦一头一脸的汗,他一定是听错了,听香刚才说什么,主子留宿梨花院? 列祖列宗显灵了不成? 第91章 问君不疑 姚浅没想到王不疑的好感度会涨得这么快,好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在跟着王不疑的节奏走,也许是她之前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物,本能里就带上了敬畏,却忘了归根究底,王不疑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穿越者总结出的资料里认为王不疑爱掌控一切,菟丝花般只能依靠着他的少女容易得到青睐,但是从她自己摸索出来的攻略路线来看,是不是可以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人相处,关心照料,去捂热他的心? 姚浅不知道答案,但她已经决定要这样去做了。 次日一早王不疑才醒来,事实上他对自己居然能睡这么久是很惊讶的,他失眠的毛病自小就有,最开始是因为整夜整夜被关在祠堂里,偶尔有几声响动他就会惊醒,只能白天入睡,后来渐渐白天也睡不着了,等到他手掌大权,需要忙的事情多了,这点在他看来无关痛痒的小毛病变得让他十分头疼,他的性格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渐渐扭曲起来的。 任是谁每天神经崩得紧紧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的日子王不疑经历了二十年,他又实在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有了足够的地位和势力之后,自然不愿亏待自己,所以才造就了旁人眼里喜怒无常的王三爷。 像这样被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脸上,然后悠悠的醒来,对王不疑来说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他低眼看向熟睡中的姚浅,冷淡的面容一瞬间显得柔和而美好。 【滴,王不疑好感度增加5点,当前好感度为4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被系统提示音惊醒,睁开眼睛就发觉王不疑单手撑着头温柔至极的看着她,仿佛第一次发觉她长得很美。 “义父……”姚浅呐呐,红了脸颊。 王不疑语气里带着化不开的温柔缱绻,“时辰还早,多睡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备早膳。” 姚浅摇摇头,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她想了想说道:“义父不去上朝吗?” 王不疑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他的面容俊美的近乎冷淡,眯起眼睛的时候显得冰冷而危险,就在姚浅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他忽然笑了:“去,怎么不去?只是天还早,义父再陪画屏一会儿。” 姚浅头一次发现王不疑还是大叔男神音,那微微沙哑的音调,低沉诱惑,撩人至极,听得她半边脸都有些红。 王不疑用手给姚浅把散乱的头发微微梳理一下,撑着头,眼眸微微的垂着,沉睡了一夜,他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舒畅,看着年轻的少女爱慕他红了脸的样子,也没有太过扭曲的想法,只觉美好。 她是属于他的,这样很好。 按说气氛这么好,姚浅也不想破坏,谁知道下一次能和王不疑这么心平气和的躺在一张床上聊聊人生还要多久?但是……她真的有点忍不住了,她想小解。 见她红着脸磨磨蹭蹭,王不疑哪里还有不理解的,他低低的笑了笑,“去罢,不笑你。” 姚浅红着脸披了件衣服去小解了,等她回房,发觉王不疑已经起床了,他正在给自己系腰带,别说,男神的手都很男神,白皙修长,骨肉匀亭,落在墨色的腰带上,显得十分美好。 姚浅抓了抓自己散乱的头发,有些自惭形秽,她又把自己窝进了被窝里,假装自己从来没有下去过,王不疑见状,简直哭笑不得。 “别闹,起来洗漱。” 姚浅眨了眨眼睛,有些可怜兮兮的说道:“义父,画屏最近早起的时候小腹坠痛,每次都要缓几刻钟的。” 王不疑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想起了那日御医说的事情,事后他曾派人查过,却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那日给姚浅用刑的人回去就自缢身亡了,掌王家家法的用刑人都是自小在府里教养,出身方面并没有问题,他让人去寻这人最近一年中的往来记录,结果,没有结果。 如果说当时他没有在意这一点的话,现在想起来,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他的人,怎么能白白的被人害了? 王不疑眯了眯眼睛,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来,他眉头动也不动道:“明日我让李御医来看你。” 姚浅顿时从床上窜了起来,开玩笑,那个老头的药能苦死一头大象,她绝对不要再喝一口了! 见姚浅乖乖起来更衣,王不疑的眼里闪过一丝柔软的情绪,“我唤人进来给你梳妆。” “别别别!” 姚浅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反应过来,立刻恢复了一脸的温柔,她眨了眨眼睛,撒娇道:“义父,画屏就想和义父两个人待一会儿嘛……” 声音甜度之高,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不过显然王不疑很吃这一套,他低低的笑了笑,双手摊开,笑声里竟然有了些宠溺的意味。 “可以是可以,不过,画屏,你会梳妆吗?” 王不疑道。 姚浅僵硬了,她自己是会简单的梳个髻,描上两笔的,不过显然在王不疑眼里,她的那点梳妆技术压根就不能算技术。 见她窘态,王不疑笑了,语调十分柔和,“穿件衣服下来吧,我给你梳妆。” 直到被按在梳妆台前,姚浅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王不疑会给人梳妆?这简直……惊悚! 王不疑立在她身后,抬手将她的头发梳理整齐,取出一绺来,有些不熟练的编成了一条细细的辫子,看他的脸色,居然真的是在很认真的给她梳头发。 姚浅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她微微侧头,想把王不疑的脸色看得清楚一些,却被按了一下头,“别动。”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姚浅盯着镜子,几乎是生无可恋的看着王不疑摸索着给她梳出了一个漂亮的坠马髻,那条细细的小辫子也没有浪费,在额前弯缠一道,用一根玉簪固定住,更显几分少女明媚。 梳完头发,见王不疑还有打开她的脂粉盒的意图,姚浅都有些害怕了,她不是惹上了一个异世版本的东方不败了吧?也许下一刻,东方不败先生就要推开她,自己坐下来绣花了。 见姚浅惊讶,王不疑低低的笑了,柔声道:“我娘亲没去世前十分爱美,她的手曾被压断过,不甚灵活,我便寻人学了来哄她开心,一晃也有十多年没做过了。” 王不疑是庶出,只有嫡母能被他称为娘亲,但是他掌权之后就逼着父亲把嫡母休弃,称自己的生母为娘亲,也是不错的。 姚浅有些紧张,不知道王不疑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就在她紧张的当口,脸上已经被抹匀了脂粉,王不疑靠近一些,手执眉笔细细的在她有些浅淡的眉上描绘着。 姚浅眼睛都不敢眨,王不疑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眉笔放下,王不疑用指腹浅浅的沾了一点胭脂,在姚浅唇上轻点一下。 “好了。” 姚浅看向镜子,镜子里倾国倾城的美人也在看着她,她眨眨眼睛,镜子里倾国倾城的美人也眨眨眼睛。 姚浅内心痛哭流涕,她错了,她就不应该怀疑王不疑的水准,这美得她都想对着镜子一辈子盯着不撒手了。 王不疑也有些入神,轻声喃喃道:“画屏真美。” 姚浅听了,眨眨眼睛,十分乖巧的说道:“是义父画得好。” 王不疑点点头,显然很赞同她的说法。 姚浅:“……” 这一早晨两个人光腻着了,吃完早膳,王不疑出门的时候,其实姚浅都想叫住他问一问了,他中午子时出门去上早朝,真的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但是显然大家都觉得王不疑中午去上早朝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要三爷愿意,半夜上早朝也没人会提出抗议。 当然,现在的王不疑是舍不得半夜去上朝的,他发觉了治疗他失眠的最好法子……和姚浅一起睡。 都说和吃货一起吃饭比较香,和一个沾着枕头就能睡的人一起睡,效果也是显著的,没过几天,王不疑眼底下常年的青黑消了,冷淡的面容也渐渐有了丝笑模样,当然,这些和以往比起来的种种不同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大写的春!心!萌!动! 现如今几乎王家护院养的那条狗都知道,三爷两年前带回来的那个义女得了三爷的宠,为了她赶走了宠冠一时的宋小姐李小姐不算,现在三爷还夜!夜!留!宿! 要知道三爷虽然身边女人没断过,可能真正上他床的很少,根据一些有经验的婆子来看,三爷身边的小姐几乎个个都是处子,外界甚至传言三爷平生只好处子,所以身边的人才会那么快的一个换一个,这几乎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然而现在忽然冒出一个人来,得了这么多天的宠踏马居然还没!失!宠! 第92章 问君不疑 王不疑对姚浅越是特别她就越紧张,如果没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穿越者盯着,她走日久深情路线,一点一点的蹭也能把好感度给蹭满,但是要知道,按照原本的轨迹,那个穿越者就出现在顾画屏及笄前后,算算日子,她现在已经来到了大周。 第50节 如果不算利益分歧,其实姚浅还挺佩服那个穿越者的,小孩子的梦想总逃不过拯救世界,穿越者的世界失去了大气运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空间出于崩溃状态,一个不稳就可能世界颠覆,只有窃取其他世界的大气运去镇压填补,就王不疑那个脾气,想让他完全不设防的去爱一个人,除非是死人,而那个穿越者做到了,如果不是她的目的可耻,这简直是舍生取义的典范。 姚浅花了点心思琢磨了一下那个穿越者,没出意外的话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身份是周朝的公主,名为许细君,她初时不了解王不疑的性情,以为高贵的身份会为她带来助益,没想到王不疑天生就厌恶那些高高在上的女子,尤其他还是个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权臣,对皇室的公主防之甚严,发觉公主竟然有意引诱于他,王不疑没有感到半分的喜悦,反而认为是周朝皇室的阴谋,随意使了点手段让许细君下嫁旁人。 所以这会儿宫里的那位公主对她无法造成威胁,她需要警惕的是在原本的顾画屏死去之后,也就是三个月后出现的采茶女乔怜,穿越者用尽了方法占据别人的身份,引诱王不疑失败后又各种脱身,一直到她摸索出了王不疑的喜好,换了张楚楚可怜的面目,变成一个孤苦无依的采茶女,使了个法子让王不疑欠下她救命之恩,名正言顺的成为了王不疑身边的小姐,之后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心里。 姚浅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过相信王不疑的人品,即使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她的好感度达到了惊人的60点也一样,谁知道王不疑宠爱那些小姐们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爱得入骨情深? 周朝女子多早嫁,姚浅十四岁的生辰过后,按理就应该留意合适的人家了,她顶着王不疑义女的名头,可谓是世家豪族眼里的香饽饽,但是偏偏勉强能算是她长辈的李小姐被扫地出门,谁又敢直接去和王不疑提亲事?王家上下没人也敢得罪王不疑去做这个主,不知情的外人只能望肉兴叹。 不过很快,众人的机会就来了,虽然各朝各代风俗不同,但是可男女同席的桃花宴却是大同小异,桃花宴原本是前朝用来让已经订婚的公子小姐们在婚前见面,培养感情的,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世家官宦默认的相亲宴。 已经定下的婚约的男女可以在宴上培养感情,没有定下的婚约的更可以鸿雁传书,一般来说世家的公子小姐都十分理智,对上眼的打听一下各自身份,若门当户对,家中没什么政见党羽立场分歧的,就可以进一步发展,若是门不当户不对,很少有人会继续下去。 安宁公主是当今天子的姐姐,同驸马成婚多年,夫妻恩爱,生活美满,是满京城贵女们的向往,所以每年桃花宴一直在公主府上进行。 王不疑原本没打算带上姚浅,他和安宁公主的驸马李文清有旧,这次应约前去也只是为了给他个面子,另外一层意义上,他不太希望姚浅去和同龄人相处,尤其是同龄的王孙公子们,但是耐不住她撒娇磨蹭,只好冷着脸让自己的两个亲信跟她一起去。 姚浅起初比较担心桃花宴不会让她带上这么两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护卫,没想到两个人就像是能看出她的顾虑似的,两个护卫微微动了动肩背,就听一阵让人牙酸的骨头脆响,两个人的骨架立刻缩小了两号不止,原本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垂着,他们生得也好,只要修修眉毛敷上脂粉,自然而然一股柔美之气。 震惊之后,就是一阵安心,姚浅眉眼弯弯,她其实不是个凑热闹的性子,主要是今天的桃花宴有些不同,按照原本的轨迹,许细君就是在这里纠缠王不疑不成,反而当众出了洋相,周帝气的把她随意嫁了一户人家。 对于穿越者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她有科技有人手,而且不计后果,脱身很轻易,姚浅去也不光是为了看她的热闹,她主要是想看看这个穿越者的手段如何,才来决定是不是和她正面对上。 坐在前往公主府的马车上,姚浅眯着眼睛思量,诚然按照资料来看,那个穿越者几乎有些像跳梁小丑,但那也分情况,对上普通人用那些诡谲伎俩这是智商问题,但是对王不疑,姚浅觉得再诡谲的伎俩都不为过。 安宁公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仍然面如堆雪,乌发云鬓,美得惊人,而驸马人到中年也不见发福之态,面容清隽,站在两人身侧的是一个穿着月白色深衣的少年,发丝束起,额间一块明晃晃宝玉,端是俊秀无双。 姚浅微囧,她发觉那个少年原本一直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不甘不愿,在看到她下车之后,双眼明显亮了不止一度,安宁公主和驸马面上却只是微笑。 姚浅总觉得不太妙,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她的这个身份也不符合礼法,还好她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要是一直和王不疑在一起,她觉得千年之后她都要作为父女乱伦的经典例子,青史留名。 大概原本的顾画屏听说了自己哥哥临死要求王不疑收她做义女的事情之后,内心是日了狗的。 姚浅对公主夫妇的暗示只做不知,借着年纪小,装起糊涂一点也不含糊,跟着王不疑见过礼,她就低头跟在王不疑身后只当自己是个小透明了。 “许久不见,鸿飞越发英武了,可有意入我军中,历练历练?”同驸马寒暄过后,王不疑将视线转向李鸿飞,态度温和,好像十分欣赏他的样子。 李鸿飞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脸上露出些许少年人的拘谨和忐忑来:“君侯美意,不敢辞也。” 王不疑微微的笑了笑,摆手道:“即如此,明日就去期门军报道吧,期门里都是鸿飞这般大小的小郎君,年轻人聚在一起更上进。” 李鸿飞不知其意,只当王不疑看重自己,顿时激动的红了一张脸,期门羽林,位同前朝皇禁卫,寻常勋贵子弟想进去都要寻门路,而王不疑既然开了口,就定不是让他做个普通的期门郎。 姚浅原本还觉得这个公主的儿子长相俊美,气质清贵,结果就和王不疑说上两句话,高下立现,那激动得发红的脸和王不疑矜贵冷淡的面容成正比。 寒暄几句过后,驸马亲自请王不疑进府,姚浅原本也该跟着公主去往桃花宴,但是安宁公主歉意的笑了笑,道:“鸿飞带世妹去宴上吧,你重光表姐还没来,我且在此等她一会儿。” 姚浅动了动耳朵,许细君的公主封号重光,她记得清清楚楚。 李鸿飞在同龄人看来或许是个集家世相貌才华于一身的顶级高富帅,如果没有在门口和王不疑的那番惨烈对比的话,何况姚浅轮回了那么多世,对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少年,着实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看得出来李鸿飞一路上很努力的在扯话题,但是显然姚浅和她没什么共同语言,一直到了桃花宴上,两个人也没能熟悉几分。 姚浅是个没人缘的人,不光是任务世界,现实里她能称得上好朋友的,掐着手指算也只有小猫三两只,来到任务世界她更不愿意交朋友了,她觉得迟早是要离开的,记住太多人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她不招惹别人,别人也懒得来招惹她,世家的小姐都是有分寸的,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并没有露出孤单之色,也就没人腆着脸上前套交情。 才落座没多久,就听一声通报,安宁长公主带着重光公主来了,众人纷纷上前见礼,为免麻烦,姚浅也跟着起身行了一礼。 许细君年不过十五六,面如细雪,乌发云鬓,和安宁公主有三分相似,她穿着大方得体,礼仪举止半分不错,看得出来是下了大工夫的。 她美目一扫众人,两圈之后才对准了姚浅,檀口微张:“这姑娘看着陌生,是王君侯的义女画屏姑娘?” 姚浅顿了顿,抬眼看向许细君,女子闺名本就不应该轻易唤出口,何况今日乃是桃花宴,不远处各家郎君都在,她就这样直呼她的名字,说不是故意针对谁信?难道她的身份暴露了? 许细君眉头挑了挑,带出几分厉色:“本宫问话,为何不答?” 第93章 问君不疑 “公主恕罪,小女大病初愈,受不得惊。” 一道熟悉的低沉的男声响起,姚浅抬眼,就见王不疑缓步行来,身后跟着面色有些难看的驸马,几乎是立刻,姚浅的心就安定下来。 许细君微微抬起眼,恰到好处的偏头,露出的一段白皙脖颈像是高傲又脆弱的天鹅,她眯了眯眸子,冷笑道:“王君侯家的好教养。” 说着刻薄的话,却紧紧盯着王不疑,任是谁都能看出她高傲的外衣下藏着的恋慕,甚至迁怒了他的义女,若是换个人来,必定觉得好笑又无奈,从而产生几分不自觉的迁就,但是王不疑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我王家的教养,自然极好,不过如今看来,陛下对公主的教养,并没有到位。” 王不疑淡淡的说道。 许细君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事情脱离了她的设想,让她有些慌乱,原本按照这样的发展,她应该会在王不疑的心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她不怕是坏印象,一个在自己记忆里讨厌的人忽然的转变,会让人产生不可抑制的好奇,而男人对女人一旦好奇,就是沦陷的开始,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王不疑居然会为了一个义女驳她这个公主的面子,他难不成还想谋反? 一个照面,让姚浅对许细君的评价降到冰点,她原本以为这样背负一个世界的希望来攻略王不疑的穿越者会是一个极为有手段的人物……至少在来前也该做足了功课,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上去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 离王不疑称帝只剩下一年,想也知道一年之内根本不可能让他的势力再上一层楼,也就是说,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造反的能力,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而已,别说是公主,就是皇帝本人都不敢和王不疑这么说话。 王不疑显然没有和一个小丫头周旋的耐心,他看向安宁公主,道:“闻听前几日大宛使者为求重光公主进献汗血宝马十六匹,诚意上感君王,重光公主既已定亲,这桃花宴再参加就不太好了吧?” 胡说八道! 在场的众人,即使是不怎么了解时事的闺秀也知道,前几日大宛是送了一批汗血宝马来,但绝不是为了求公主和亲,大宛夹在周朝和匈奴部族之间,常年被战火凌虐,为求安稳,不得不每年进献国宝汗血宝马,这种小国哪里值当让公主下嫁? 安宁长公主脸色苍白,反射性的紧紧握住了许细君的手,然而却在王不疑淡淡的注视下,慢慢的放手。 “是……君侯,君侯所言极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许细君还反应不过来,她来的时候只当是迷惑一个男人,学了些日常礼仪就匆匆来了,她看上许细君身份,除去她之后用先进的技术将自己整成了这个公主,她没有许细君原身的记忆,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真的被定下和亲,见众人都看着她,她面上显露出几分茫然来。 看到安宁公主那明显求救的目光,姚浅明智的低下头,假装自己是块布景板,一来王不疑平生最恨别人打断他装逼,二来真正的许细君在穿越者来之前就死了,这个穿越者携带了远远高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手段,避过和亲的法子太多了。 许细君还在思索着怎么避过和亲的命运,却没想到是王不疑一句话决定了她的未来。 “低着头做什么?”王不疑轻轻的拍了拍姚浅的脑袋,见她抬头看向自己,王不疑眯了眯眼睛,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 “养你两年,不是为了让你给别人低头的。” 姚浅的眼睛极为明亮,她弯了弯眸子,“是,义父。” 王不疑没再说什么,转身跟着驸马去另外的席上,姚浅坐了回去,却忽然发现周围的贵女公子们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王君侯的义女,这身份确实高,若是只有这么一层关系而无其他,周朝最顶端的门阀是看不上她这个孤女的,但是王不疑现在表露出了对这个义女的看重,哪怕只是政治需要的看重,也值得一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们把她看在眼里了。 娶了她,拿到登上王君侯这艘大船的船票,这个诱惑实在有点大。 姚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远处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年朝她举了举杯,露出一个笑容,她愣了愣神,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回敬。 这就是拒绝和他交流的意思,立刻便有几个少年围着那鹅黄衣衫的少年笑闹了一番,似乎是看他笑话的,少年羞恼了一下,却也没有再纠缠,姚浅松了口气。 这一场桃花宴,吃得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回到王家的时候,姚浅总算有些理解了后世那些宅男宅女的心情,与其出门遇到那些烦心事,还不如窝在自家一亩三分地里享清闲。 她是和王不疑一起回来的,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子夜,马车一路进府没停,一直到了梨花院。 王不疑如今夜夜留宿梨花院的事情在王家人里已经不是秘密,左右没人敢多一句嘴,有那没规矩的,已经被王福当着王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下人的面割去舌头,生生打死,这圆脸的大总管看着和善,却是跟着三爷的人里不好相与的。 王不疑喝了些酒,人有些昏沉,但路还能走,姚浅被她甩开手好几回,也就放任了他,没想才走几步,他就坐到了地上。 “到家了?” 王不疑抬眼道,他的脸色和正常的时候没有区别,即使坐在地上,也一派正经的模样,看着十分矜持。 姚浅简直哭笑不得,她无奈的说道:“到家了,还没到房间,你倒是起来呀。” 王不疑喃喃道:“到家了,到家就好……”说完把俯身靠近他的姚浅一把捞进怀里,在她脸颊上轻轻的吻了吻。 姚浅无奈道:“你们把三爷抬进去吧,轻点。” 亲到了义女,王不疑就没有动作了,正经的脸上有些拘谨,被抬起的时候也没有反抗。 王福指使着人给王不疑换了衣服洗漱之后就出去了,姚浅转过眼才发觉这位爷在床上大字摊开,把能占的地方都占了,她都气笑了,洗漱完上床,把大字变成了十字。 “画屏,画屏……”低沉的声音喃喃的说道。 姚浅没喝酒,却也困得厉害,她闭着眼睛推了推他,眉头皱起:“别闹,睡觉。” 王不疑的声音里带着酒意,更多的是焦躁,“画屏……难受,画屏,画屏……” 姚浅起初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但是随着声音的起伏,她渐渐的察觉到了揽住她腰身的手在不安分的移动着,还有向下的趋势,她被惊了一下,随即坐了起来,看向王不疑。 一向矜贵冷淡的男人躺在床榻上,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似乎是觉得有些热,他的衣襟被扯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视线越过胸膛,小腹向下…… tmd这人有隐疾? 看着脸颊潮红的王不疑,姚浅顿时陷入了一场艰难的抉择,按照任务至上的原则,她这个时候应该抓住机会把王不疑上了,一个不举了多年的男人忽然举了,他第一个女人怎么看都是绝对的白月光有没有?可是她虽然已经不是不知人事的少女,要过自己这一关还是很难的,真的为了一个任务出卖身体的话,她这样算什么? 低低的呻吟声不断,姚浅捂住头,让自己不去想那个讨巧的捷径,她不是个保守的女人,但是至少也要是自己心甘情愿喜欢的人,底线再低一点,就算是一夜情也是你情我愿,而不是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那叫妓女。 她背过了身,不去理王不疑,假装自己睡着了。 “画屏,画屏……”一声声的呻吟让这个被床帘隔着的小空间的气氛变得暧昧无比,姚浅实在受不了,她拢了拢身上的亵衣,想要下床去外间将就一夜。 然而刚刚起身,一双有力的大手猛然按住了她的肩膀,随即有什么重物压了下来,唇顿时被封住,姚浅惊呆了,她奋力的挣扎起来,王不疑平日的表现的实在太守礼,在她潜意识里这个人是安全的,对他完全没有防备。 “画屏,画屏……好难受,帮帮我……”二十来从未有过的冲动,让他的神志被烧的一干二净。 姚浅简直想反手给他一个煤气罐,挣扎不过,她摸到了身后的瓷枕,想把王不疑打晕过去,没想到挣扎时腿一蹬,头撞上瓷枕,她自己晕了过去。 这次昏迷的时间有些短暂,姚浅睁开眼,发觉自己浮空在一边,她愣了愣,第一次用外人的视线看到了顾画屏的身体,而王不疑身下的那个顾画屏,显然是有知觉的。 第94章 问君不疑 姚浅惊呆了,她的第一反应是顾画屏回来了,然而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才发觉了不对劲。 顾画屏的眼睛生得极好,顾盼生辉,但是那个正细细呻吟的顾画屏双眼却是无神的,就像是一个傀儡,姚浅眨了眨眼睛,她记得其他的那些任务者们去到各个世界,遇到这种事情,大多都是很没有节操的躺平享受,实在不愿就使手段避过,从来没有这种灵魂脱离,身体顶缸的情况出现。 她试探着道:“系统?” 冷冰冰的声音破天荒的回应了她:【系统计算失误,宿主可以稍待一会儿再回身体。】姚浅不由得想道,这是新手福利吗?也许再过几个世界她就能做到像其他的任务者那样把任务世界当成一段人生去渡过,遇到喜欢的人也可以敞开心怀,但是现在的她还做不到。 王不疑的体力很好,等待的时间有点超出姚浅的预计,她红着脸不去看向那一边,然而灵魂状态是离不开身体多远的,种了半天蘑菇,姚浅磨磨蹭蹭的去和系统搭话。 观察过了其他的任务者们的生活,最让她羡慕的除了这些人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就是他们和自己的系统之间的关系了,系统都是智能的,有的任务者和系统处的像是多年好友,有的任务者和系统就像是大牌明星和经纪人,有的任务者把懵懵懂懂的新手系统当成了孩子,即使等级再高,也不愿意更换功能更多的高级系统,这么多世界走过来,姚浅也想有个系统能说说话。 姚浅期期艾艾的问道:“你……有名字吗?” 系统的声音机械而冰冷:【看来宿主的记性不太好,我是v812时空保护系统】姚浅囧了一下,企图继续搭话:“你一定是很高级的系统吧?我看好多的系统都没有你这个功能。” v812被捧了一下,却十分平静:【v812时空保护系统为时空管理司最新型系统,具有自主研发功能,为宿主平复精神创伤的治疗程序和刚刚的傀儡控制程序均为v812时空保护系统自主研发。】姚浅:“……治疗程序是你?” v812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却仍然十分诚实粗暴的纠正道:【宿主说错了,治疗程序只是系统的一部分。】姚浅磨牙,忽而十分温柔的说道:“是不是等我等级高了,就能看到你的实体了?” 【是。】 第51节 姚浅恨恨的想,等到她能看到系统实体的那天,一定要把它一脚踩扁! 空荡荡的灵魂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夜,等到一切都恢复平静的时候,姚浅磨磨蹭蹭的回到了身体,她顿时就被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淹没,腿根处滑出一股难以启齿的热流,转头看向熟睡的王不疑,有种给他来一刀的冲动。 被床帘隔开的小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异味,一夜的折腾让身体的疲惫到了顶点,姚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把还抱着她的王不疑推到一边,背对着他睡着了。 王不疑没想喝得那么醉,他一向不爱杯中物,只是借着桃花宴的名目,有数个世家大族向他投诚,席上不由得就多喝了几杯,宿醉醒来,第一反应是头疼,缓了许久,他才睁开眼睛。 一片狼藉。 被褥下他的身体精赤,床榻上一片凌乱,探手一摸,床单一片半干半湿的黏腻,背对着他的少女只穿了一件薄薄亵衣,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臂布满了青紫,一望就知道,她的男人并没有太过顾惜她。 王不疑有些茫然,他掀开了被褥,身上的痕迹做不得假,他……真的碰了他的义女。 昨夜散乱的记忆回笼,他记得她的挣扎,她的眼泪,及至后来自暴自弃,双眼无神的任他动作。平生头一次,对女子的怜惜愧疚漫上心头。 【滴,王不疑好感度增加30点,当前好感度为7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系统冰冷的声音有别平日的机械,但是姚浅没有听到。 王不疑起身披了一件衣服下床,不出意料,外间王福守着。 “王福,送水来。” 王福呆愣愣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半晌才道:“主子……您,真的?” 王不疑眉眼间尚有宿醉的疲惫,闻言按了按太阳穴:“我也没想到。” 王福又惊又喜,几乎要老泪纵横,他抖了抖干瘪的嘴唇:“好,好,老奴这就叫水去,叫水去……” 姚浅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清理了一遍,床榻也换过了新的,窝在软绵绵的被褥里,看着面带喜色的丫头们,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承宠后的贵妃娘娘。 听香见她醒了,欢喜的上前:“小姐你醒啦?三爷吩咐了厨房,小姐想吃什么,全都可以现做。” 姚浅看她一脸喜色,不由道:“你乐什么?捡金子了不成?” “奴婢没捡金子,却得了王总管的红封哩,足足二十两银子,纯的发软,小姐房里的丫头人人有份!”听香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忘替王不疑说好话,“三爷可真看重小姐,早晨就吩咐下去了,年后就要和小姐成婚,让府里着紧办呢。” 姚浅惊了一下,没想到王不疑看上去人渣,内里却这样纯情,按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还答应了他的包养协议,王不疑把她睡了,什么责任也不用负,结果他竟然要明媒正娶把她迎进门,摆在年后,连她孝期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见她惊讶,听香笑嘻嘻的说道:“瞧奴婢这个脑袋……你去,告诉三爷小姐醒了。” 姚浅身上各处都酸痛的很,见外面已经快到傍晚,就不太想起身,一听王不疑要来,只好苦着脸让听香伺候她起身洗漱。 刚被按上梳妆台,就听几声问安响起,姚浅回身就见王不疑缓缓走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平日里的王不疑矜贵冷淡,连温柔里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是今天的他却不一样,姚浅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那是对她的占有欲。 得不到的自然没有一定要占有的欲望,还有些东西得到了就索然无味不想珍惜,但有一些东西,得到了一次就想得到第二次,然后再也放不开。 姚浅有些头疼的看了看王不疑,她刚刚察看了一下他的好感度,75点,但仍然不到能让她放心的地步,好感度的阶段分得很清,1到20点为萍水相逢,20到50点在熟悉的朋友范围内,上了60点产生爱情,达到80点才能算是寻常的恩爱情侣,90点是深爱,100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不忘。 睡都睡了,招都快用完了,那个穿越者也要很快反应过来重整旗鼓走小白花路线了,王三爷这边才对她产生一点爱情,姚浅的眼神几乎生无可恋。 王不疑温柔道:“睡得可还安稳?” 姚浅点点头,暂时不太想理他,却被王不疑解读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屏退下人,王不疑立到她身后,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许久才道:“昨夜之事,是我孟浪了,这件事情我会负责。” 姚浅看向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勉强你的。” 她想了想,说道:“我近来小腹一直坠痛,即使李御医不肯说,我也能看出一些。” 她垂下头,李御医属于那种专精医术不通世情的老人家,她套了几句话,稍微分析一下就明白了,她现在这个身子,很可能无法生育。 王不疑深吸一口气,“画屏,你不要多想,子嗣之事我一向看得很开,就算不能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王家旁支多的是,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耳边温柔缱绻的情话掩饰不住那股几乎要升腾成热浪的占有欲,姚浅微囧,该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二十年不开荤,一朝得了快活,可不是对着个母猪都觉得比貂蝉美吗。 姚浅叹了口气,道:“画屏和义父之间毕竟有一层名分在,背地里还好,若是传出去,恐怕对义父声名有碍。” 王不疑淡淡道:“谁敢出言侮辱画屏,我要了他九族便是。” 他说的轻描淡写,姚浅生生打了个寒颤,索性她又不是没嫁过人,现在还有傀儡顶缸,兴许等到那天,她的好感度都刷满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王不疑微微的笑了,眉眼间都是缱绻:“为夫替你梳妆。” 姚浅坐在梳妆镜前,不知怎的就有些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一首诗里形容过的。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第95章 问君不疑 这之后,姚浅果然过上了时不时灵魂裸奔的日子,起初系统还搭理她几句,后来就再也不开口了。 让姚浅得到解脱的是某一日早晨,晨起时她一阵反胃,干呕了许久,李御医毕竟不是随叫随到的,外面请来的大夫把脉之后,愣了愣,看向王不疑。 “大人……小姐这是,有孕在身了。”大夫的表情很紧张,未出阁的姑娘家怀孕,这对谁家来说都是天大的丑闻。 王不疑罕见的失神了一瞬,愣愣道:“有孕了?” “回,回君侯的话……小姐的身孕,起码有两个多月了,小的不会诊错。”大夫干巴巴的说道。 两个月前,正是桃花宴那阵,王不疑看向那扇遮挡住大夫的屏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二十年了,他再厌恶男女之间那档子事,为了子嗣也不是没有勉强过自己去忍耐,但是他做不到,他觉得只有不谙世事的少女才是纯真的,那些躺在他的床上想要得到他宠幸的女人全都肮脏得难以入目,强迫自己去靠近她们,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他会觉得自己正在被弄脏,王不疑从来没有自己还会有孩子。 是的,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也好,他可以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小姑娘,她若愿意,她还可以成为太子,继承他的一切。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王不疑就算是做梦都没有想过。 即使是隔着一道屏风,姚浅都能感觉到王不疑那灼热的目光,她缩了缩脖子,摸了摸肚子,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算是她的? 【顾画屏的身体已经死亡,卵子也是死的,这枚受精卵的卵子提供者是一名志愿者,和宿主完全无关。】系统冷冰冰的解释道。 姚浅哦了一声,摸摸肚子,她也怀孕过,还生下了一个孩子,按照系统的说法,那她儿子的精子提供人也是个志愿者咯? 【治疗世界均为系统设定,所有人物都不存在。】 姚浅眼角抽了抽,简直想对天竖个中指。有句话说的好,人这辈子总会眼瞎那么一两次,她要庆幸的是她眼瞎的对象是个冷冰冰的系统,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拿她当笑话的渣男,那样的话她会活活气死的。 大夫刚走,王不疑就快步走了进来,原本他想像往常一样紧紧的抱着姚浅,但是人已经上前,手却停滞在了半空,他的孩子这才两个月大啊!脆弱的难以相信,也许只是一个磕碰就会消失。 姚浅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刚刚大夫说……我没听错吧?” 王不疑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好感度提示音同时响起:【滴,王不疑好感度增加10点,当前好感度为9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对,没错,我们要有孩子了,孩子……”王不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和他同龄的人差不多都能等抱孙子了,他却是第一次做父亲。 不多时,李御医也被请来了,他之前诊断姚浅不会有身孕,这胎怀上了,自然是要请他来看看的,王不疑心里总有些担心。 把完脉,李御医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提出要出去说,王不疑顿时反应过来不能让姚浅听到,安慰了她几句,跟着李御医走了出去。 李御医看出了王不疑不同寻常的紧张,人老成精,还有什么不懂的?他叹口气,道:“君侯,小姐的胎象有些奇怪,不知是否方便让老朽把一下胎儿生父的脉?” 王不疑并没有隐瞒的打算,要不是顾念着孝期,他早就把人三书六礼娶进门了,当下大大方方道:“不必猜测,孩子是我的。” 李御医眼角抽了抽,伸出手去给王不疑把脉,良久才道:“果然如此。” 王不疑看向他。 “当初小姐腹部受创,伤处微妙,并不是说绝对的无法生育,而是生育的概率要比寻常人低上许多,再加上京中各家的公子都是自小身边就有体己人,比寻常男子虚上几分,两两相加。想要有孩子是千难万难,但是……咳,君侯身体康健,就没了这份困扰,这胎来的实在运气,怕是要好生养着。”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死,但想想也是,这胎的运气过后,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呢?自然要小心保护。 王不疑认真的听着李御医讲解各处需要注意的地方,他记忆里极好,即使是对待前线战报也没有这么认真过,李御医讲着讲着,渐渐的有了一种自己正在带徒弟的错觉,竟然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好感上了90点之后就是真正的高枕无忧,姚浅抱着渐渐显怀的肚子,只觉得等这一胎生完,王不疑欣喜之下,她大概就可以直接脱离这个世界了,死因都有了,难产。 放松警惕之后没有多久,姚浅就迎来了一波的打脸,王不疑随御驾下江南,即使带着对她的90点的深爱,他还是带回了那个穿越者假扮的采莲女乔怜。 许细君计划彻底失败,好在穿越者杀掉许细君之后没有销毁掉尸体,做了下处理,重光公主就暴毙了,痛定思痛之下,穿越者仔细观察了王不疑许久,把自己的新身份设定为顾画屏这样的小白花。 听到这个消息,姚浅的脸都木了,如果是正常的王不疑,自然不会做这种脑残的事情,显然这会儿,穿越者已经借着偷渡来的黑科技给王不疑移植了一段美好的“童年回忆”。 王不疑知道这不应该,可小怜是他童年记忆里唯一的光亮,即使对她没有什么感觉,他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他会对义女负责,也会娶她,等小怜及笄,他就会把她嫁出去的。 “姐姐,不疑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小怜只是在这里暂住,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姚浅如今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不能久站,她坐着,乔怜站着,看上去就有一种正室威逼小三的感觉。 乔怜眨眨眼睛,把不忿压在心里,同时安慰自己,小三怎么了,男人的心永远是偏向小三的,她想在王不疑的心里留下永恒的印象,这是最好的途径了。 姚浅也眨眨眼睛,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乔怜,发觉她整得十分清纯美丽,却不是顾画屏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仿佛涓涓细流,让人看着很舒服。 姚浅想了想,说道:“她多大了?” 王不疑鼓励的看了一眼乔怜,仿佛在安慰她,闻言道:“小怜和你同岁,比你小两个月。” 姚浅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道:“和我同岁啊……义父。” 王不疑本能的有些皱眉,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姚浅已经很久不叫他义父了,他是要娶她的人,整天叫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做什么?他想要纠正,却忽然愣住了。 记忆里的他八九岁,下江南时偶遇了小时候的乔怜,但是画屏和乔怜同岁,而他比画屏大上二十岁,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出生! 王不疑的眼神有些清明起来,乔怜愣了愣,连忙加大暗示,甚至姚浅都看到她手上崩起的青筋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不疑的脸上很快就没有了怀疑,好像姚浅从没提起过这件事情的样子。 姚浅看向乔怜,似乎想要说什么,乔怜柔声开口道:“我想去休息了,姐姐。” 姚浅眨了眨眼睛,看着她说完之后就一脸苍白的走了出去,好像立刻就不把她看在眼里了似的。 【呵,低等的系统暗示。】冰冷的系统音难得的有些嘲讽。 姚浅眨了眨眼睛,发现王不疑的眼神里,清明和无神交织,显然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连忙道:“系统,你能让他清醒过来吗?” 系统的回复很快:【系统功能直接作用于任务目标身上会造成世界自动平衡,也就是说任务目标清醒过来的同时也会接受来自穿越者的低等按时,并且将之合理化。】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一句话,让王不疑清醒过来可以,但是穿越者那个拙劣的谎言在他的眼里会变得十分合理。】姚浅想了想,她现在只要顺利把孩子生完,清醒的王不疑肯定能把好感度加满,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要是让穿越者一直控制他,简直就是送命题。 系统也不废话,一阵滴滴声响起,王不疑的眼睛立刻清明了起来。 “王不疑?”姚浅试探着道。 王不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他看了看姚浅的肚子,笑容越发深了,“半个月不见,我们的孩子又大了。” 姚浅松了口气,“你摸摸,还学会踢人了。” 王不疑眉眼弯弯,不过转而就提起了乔怜的事情:“这次没和你商量就把人带回来是我的错,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一门婚事,很快就把她嫁出去。” 第96章 问君不疑 姚浅抱着肚子,忽然感觉自己就是个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结果丈夫带了小三回家的可怜原配,现在她不光要让小三在家里住下了,还要去面对小三逆天的黑科技。 想到这里,姚浅一面应付着王不疑,一面忙不迭的询问系统:“那个穿越者既然能够给人植入记忆,为什么不让王不疑把我给忘了?或者植入一些对我不利的记忆?” 【人的大脑是最复杂的东西,在人的记忆里做手脚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尤其对象是大气运者,在只能植入一小段记忆的情况下,穿越者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姚浅总算有些安心了,她其实也不用再熬多久了,都说是十月怀胎,但也不知道系统提供的卵子是什么种族的志愿者留下的,仅仅是六个月的胎儿就有了人家八九月大,姚浅估摸着,等到了足七月,她应该就能生了。 第52节 这个疑问系统没有回答,姚浅有点失望,虽然她现在就等于一个代孕妈妈,但对肚子里这个小东西还是有感情的,要是真的早产了,日后影响健康,她会过意不去的。 天冷,姚浅不能在外面多待,她现在的身份已经算是坐实了,王不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有孕的第二天她的名字就从王家族谱里消失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是勋贵里公开的秘密,王不疑坦坦荡荡,居然也没人抓住这个去攻击他。想想也是,皇家姐妹同侍,姑侄一宫的事情可不少见,左右不过是王不疑权重,没人敢多嘴罢了。 起初把姚浅列为联姻重点对象的勋贵人家更是心里发苦,早知道谁也不会让自家儿子蹚这趟浑水,没见刚露出一点苗头的李鸿飞吗?还是个公主之子,现在每天在期门军被操练的像狗一样,好好的贵公子黑得和那些粗糙武夫有一拼,婚事都难谈。 王不疑这次下江南,说是陪皇帝巡视,其实是亲自去收拢一批军需物资的,他是有把握兵不血刃拿下大周,但是凡事总不能不做第二手准备,本朝就是建立在农民起义的基础上,掌控了朝廷兵马,也得防着那些想要趁乱分杯羹的。 姚浅如今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原本王不疑是想推迟一下自己的计划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已然入冬,年关很快就到,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一直防备着自己兄弟的天子竟然下旨让各地藩王入京,还特别允许藩王带上自己的私军。 这里面藏着什么心思王不疑简直太清楚了,比起先帝,这个匆匆上位的皇子肚子里显然除了宫斗出来的那一点阴谋诡计,什么也没有,他上位时诸王虎视眈眈,不可避免的需要扶植自己的势力,他让王不疑替他收拢官员,他让王不疑替他梳理朝堂,他让王不疑替他夺回兵权,他让王不疑…… 最后的最后,诸王的势力被打压,朝堂上下井然有序,这个稚嫩的小皇帝满意了,他让王不疑把权力交出来,他要开始扶植自己的妻族了,可是没想到的是,一向很听话的王不疑不干了,他继续收拢官员,继续梳理朝堂,继续掌握兵权,皇帝气的要下圣旨杀了他,大内总管笑眯眯的告诉他,禁卫军的虎符不在您的手里。 皇帝冷静了,他终于尝到了把权力交到外人手里的苦果,他甚至开始觉得,如果能不让他做大周朝最后一个皇帝的话,那么他的那些兄弟们,谁登上皇位都可以。 诸王的势力被打压了那么多年,早没了一个藩王敢和朝廷叫板的底气,人人心里都清楚,就是把几个藩王都捏在一起,只怕也是敌不过王不疑的,二十年的经营,朝野上下即使是最看不惯王不疑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掌控天下的能力,最近这些年,王不疑做的事情,可不就是皇帝做的吗? 姚浅知道王不疑这些天行色匆匆是为了什么,但是乔怜不知道,她想当然的认为这样的太平盛世不会有哪个臣子吃饱了撑的去谋反,因为臣子谋反占不住大义,不得民心的反叛自然不成,却不知道大周这些年的太平盛世本就来源于王不疑,至少大部分的百姓都不觉得皇室亡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每天都等不到王不疑的乔怜堵上了姚浅的门,她笑眼弯弯,姚浅却没有给她好脸。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乔怜像是被吓住了一样,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柔柔弱弱:“姐姐莫怪,我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想到姐姐亲近,所以才冒昧来和姐姐说说话。” 姚浅道:“我不是你的姐姐。” 乔怜看上去简直要晕倒了,姚浅也是挺佩服她一个穿越者能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演出这种天然不做作的小白花形象,却不知道在乔怜原本的世界里,她就是一个影视小花旦,裙下之臣无数,要不然这样重要的事情,也不会让她去办了。 “姐姐……”乔怜颤声道:“你真的没有认出怜儿吗?” 姚浅不知道这个穿越者想玩什么把戏,左右不过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而被她顶替了身份的乔怜又和顾画屏有些牵扯罢了,她皱了皱眉,道:“顾画怜?” 顾画屏的记忆里,能被称为妹妹的只有她二叔家的庶女顾画怜了,顾画怜并没有获救,当初王不疑救顾画屏是因为他的布置被人发现,一大批军需摆在那里,矛头直指他,他那时还没有做好和朝廷开战的准备,就让顾画屏的哥哥替他挡了谋反的罪名,宛如随意扔出一枚忠心的棋子,他救顾画屏也没有多少真心在里面。 看来那个穿越者是杀掉了顾画怜之后顶替了她的身份,而不是随意整个容就来了。 姚浅深吸一口气,没心思和乔怜认亲,只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乔怜让她屏退左右,姚浅虽然不耐,但是也照做了,她和乔怜单独在一起,她出了什么事情,乔怜自然逃不过,所以姚浅也不怕她下黑手。 让人没想到的是,等到下人都走了,乔怜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她颤巍巍的抱住姚浅道:“姐姐,你好糊涂啊!” 姚浅极度不耐,推开她,语气不免带上了严厉:“有话说话,就是在顾家的时候,也轮不上你叫我一声姐姐!” 乔怜几次三番被下了面子,要不是极好的忍耐力,只怕都要一巴掌扇在姚浅脸上了,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正常。 “大小姐,你可知王不疑是什么人?” 姚浅不咸不淡的看着她,等着她说出个花儿来,乔怜没能得到姚浅的回复,竟然也不尴尬,就这么接了下去。 “小大姐可知顾家一门灭族用的是什么罪名?私藏军需,恐有不臣之心,大小姐难道没有想过,家主不过是个节度使,顾家在江南得几分颜面,但放在朝廷,根本算不上什么,哪里来的那么大野心?” 解释真相的话要适当加上反问才能引起听者的共鸣,乔怜的度把握的极好,要是姚浅真的是那个家破人亡的孤苦少女,只怕这时候已经心神震动,急急追问了。 姚浅只是静静的看着乔怜,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心中认定她是在强撑,乔怜继续道:“其实大公子在京中求学的几年,暗地里已经投靠了一位大人物,甚至不惜压上整个家族,没想到那位大人物事情败露,毫不犹豫的就把他抛了出去,家主压根不知此事,招无可招,可怜我顾家上下百十来口人命,就被大公子轻飘飘的送了出去。” 乔怜擦了擦眼泪,见姚浅眼中似有震动,忙不迭添柴加火。 “自然,如今看来不是送出去,而是给大小姐做了嫁妆,王不疑为了保全他的名声,自然要好生照料大小姐,我说大小姐糊涂,就是为着大小姐竟然给灭门仇人怀了孩子。” 姚浅眼中的震动不假,事实上却是因为她在和系统说话:“这个人的脑子是中空的吗?” 对她说这些,是想让她恨上王不疑?她难道不知道,越是恨意越容易入骨,被深爱的人恨,那简直是终生难忘,作几场然后离开这个世界,王不疑肯定再也忘不了她了。 这简直就是送分题啊! 姚浅十分敬业的苍白了脸色,让人把乔怜送了出去,她注意到侍女在和乔怜眼神接触之后,动作都变得很机械,顿时脸有点木,还知道毁灭自己来过的证据,不像那么没脑子的人啊。 【宿主放心,催眠效果两分钟后解除】 姚浅点点头,看了看自己高耸的肚子,对系统道:“我可以生了吗?” 【志愿者种族特殊,七月生产,不过离预产期还有四天。目标好感度90点,宿主确定要此刻生产?】姚浅下定决心,她这个时候生产,然后顺势离开这个世界才是最好的选择,见到孩子,王不疑的好感度必然会满,同时也会痛彻心扉,至于那个穿越者,就交给王不疑吧。 生孩子是个痛苦的体验,尤其这七月的胎比寻常的足月胎还要大一些,姚浅生到一半就有点坚持不住,她狠狠心,强撑着对稳婆道:“若是我晕过去了,不必管我,破腹取子便可。” 王不疑正好这时赶到门口,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的眼眶微红。 “大人,夫人这一胎……难产了。” 王不疑深吸一口气:“保住大人。” 【滴,王不疑好感度增加10点,当前为100点,任务完成,请宿主十日内合理脱离本世界。】 第97章 问君不疑 姚浅疼得发晕,听见系统提示音才算松了一口气,她抬眼看了看急匆匆赶进来的王不疑,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随即闭上了眼睛。 王不疑红着眼,对稳婆嘶声道:“保大,没听见吗?孩子不要了,不要了!” 稳婆被吓得脖子缩了缩,抬手按按姚浅的颈间,这才小声道:“侯爷,夫人她已经……去了。” 王福连忙上前道:“快!快把孩子取出来!” 王不疑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他木木的看着稳婆取刀,不多时,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响起。 稳婆取出孩子,看了一眼,小声道:“侯爷,是位公子。” 王不疑却连看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哑声道:“夫人怎么会早产?” 听香反应过来,连忙急急道:“三爷,小姐今天早晨还好好的,就是中午乔怜姑娘来了一次,非要和小姐单独说话,乔怜姑娘离开之后,小姐的脸色变得很奇怪,然后就……” 王不疑轻声道:“乔、怜,她对夫人说了什么?” “奴婢不……” 忽然,女子娇柔的声音打断了听香的话,声音来源处,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落下,“姐姐莫怪,我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想到姐姐亲近,所以才冒昧来和姐姐说说话。” “姐姐……”黑影惟妙惟肖:“你真的没有认出怜儿吗?” 王不疑握着姚浅的手渐渐僵硬,他轻声道:“继续。” “姐姐,你好糊涂啊!” “大小姐,你可知王不疑是什么人?” “小大姐可知顾家一门灭族用的是什么罪名?私藏军需,恐有不臣之心,大小姐难道没有想过,家主不过是个节度使,顾家在江南得几分颜面,但放在朝廷,根本算不上什么,哪里来的那么大野心?” “其实大公子在京中求学的几年,暗地里已经投靠了一位大人物,甚至不惜压上整个家族,没想到那位大人物事情败露,毫不犹豫的就把他抛了出去,家主压根不知此事,招无可招,可怜我顾家上下百十来口人命,就被大公子轻飘飘的送了出去。” “自然,如今看来不是送出去,而是给大小姐做了嫁妆,王不疑为了保全他的名声,自然要好生照料大小姐,我说大小姐糊涂,就是为着大小姐竟然给灭门仇人怀了孩子。” …… 黑影就连乔怜当时的语气都模仿的一清二楚,因为自信自己的催眠不会留下痕迹,乔怜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恶意,她婉转低喃,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尖锐,最后一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仿佛是在人的耳边轻轻呢喃,恶意昭彰。 王不疑抚摸着姚浅渐渐冰冷的脸颊:“哈,你知道了,你果然知道了,所以才恨我,要离开我是不是?” 他柔声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婴儿的啼哭声依旧洪亮,仿佛是庆幸新生,又仿佛是在哀悼死亡,让人心底发寒。 ===== 王家小公子出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据他本人回忆,那时他睁开眼,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为此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世界就是反的。 观察了许久,王家小公子觉得自己需要和人交流,至少要和他的精子提供者商量一下奶水的问题,比起对嘴喝人奶,小公子觉得自己应该是美美的坐在桌前,系上围兜,由美貌的侍女呈上一碗经过处理的鲜甜的奶水。 找了一个同样阳光明媚的上午,小公子清清嗓子,开口了,当时就差点小命不保,抱着他的奶娘吓的本能把他扔了出去,好在他的精子提供者捞了他回来。 然后小公子才震惊的从他的精子提供者口中得知,这里的幼崽智商奇低,像他这样出生几十天就能说话的会被当成妖怪。小公子愣愣的问他的精子提供者什么是妖怪,精子提供者答,除人之外所有能说人话的。 小公子放心了,他的一切外在特征来自他的精子提供者。 长到一岁半,小公子发现身边的人开始叫他太子,他以为那是他的名字,于是欣然接受。 长到两岁半,小太子发现他的精子提供者偶尔会去一个叫黑牢的地方,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有洗不干净的血味,小太子抽抽鼻子,女人的血。 小太子觉得他的精子提供者对他的卵子提供者不真诚,从那些智商奇低的人口中,他已经得知了他的卵子提供者为了让他顺利降生而死亡,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小太子是震惊的,卵子提供者所在的种族是智慧种族中最不关心幼崽的,他们一生只生一个孩子,播种完就走,种族里的雌性更是有食物不足时吃掉孩子的特性,他的卵子提供者却选择了让他出生,自己死亡,都这样了,他的精子提供者居然还要去见别的女人吗? 找了个夜阑人静的晚上,小太子循着精子提供者残留的气味来到了那个叫黑牢的地方,门口有人守卫,但是他就那样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没人感觉到不对。 熟悉的女人的血味传来,小太子嗅了嗅,无视了黑牢里正在热烈进行的行虐艺术,走到最底层,他看到了那个精子提供者经常来见的女人。 头发剃秃,一只眼睛黑洞洞的,想来是被挖走了,常年不见光的脸十分苍白,上面有浅浅的裂痕,一只手被切下,另外一边则完全没有手臂,下半身泡在水里,看不真切。 小太子想了想,确认这是在进行一种叫做人彘的刑罚,只是医疗条件不过关,为了让人彘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只能一步步的进行。 乔怜垂着头,看上去了无生气,小太子从一本古籍上看过,用来做人彘的女人应该十分美丽,原本还抱了点希望的蹲下去看,结果被丑了一脸。 小太子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电流声,他眨了眨眼睛,瞳孔露出一抹金黄,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被剃秃的脑袋上,再精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了人彘的后脑勺。 “低级生命系统?”小太子喃喃了一句,双耳微微发光,听到了那个看似平静的后脑勺里正在进行的对话。 【宿主生命体征平稳,痛感降低百分之百,能源不足,请尽快充能】【我要回去!这些野蛮人太可怕了,我不干了!放我回去!】【宿主任务未完成,请尽快将气运导入仪植入大气运者的大脑】【不可能!除非让我换个身体,对,换个身体……】 【宿主能源不足】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上前,白皙的小手按上了那个光秃秃的后脑勺,很快,一团灰暗的光亮被取了出来。 “喂,你也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小太子对低级生命系统和善的说道。 系统乍然被切断了和乔怜的联系,落在她身上的消除痛感的程序瞬间报废,原本垂着头乔怜忽然惨叫了起来。 小太子眨眨眼睛,看着自己被蹭红的衣袖,有些发愁的想道,这件衣服没法要了。 他握着刚刚得到的小玩具,起身掸了掸灰,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背影十分可爱。 “娘的,半夜吵吵什么,不是骨头硬吗?断手断脚都没哼一声,现在都要长好了,叫什么,真是。”过来察看情况的狱卒没看到可疑的人,不禁对着乔怜骂骂咧咧。 乔怜惨叫不止,她从受刑以来就一直依赖着系统的痛感消除程序,那刑罚再重她也感觉不到,自然受得住,但是系统忽然消失,所有的痛感回笼,她觉得她会活生生疼死的! 低级生命系统离开宿主之后,立刻启动自毁程序,然而系统以为的自爆在小太子手里,只如同一个灰暗的响炮,响完之后,了无声息。 王不疑的人彘终究没有做成,第二年的春天,小太子在他的精子提供者身上闻到了那个人彘的血味,不过是死的,他眨眨眼睛,没有在意,有时候王不疑觉得自己儿子有一种孩童天真的残忍,他却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野兽的残忍。 小太子一直觉得他的精子提供者对他的卵子提供者不真诚,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观察他的精子提供者,满意的发现除了那个被做成人彘的女人,他的精子提供者并没有对任何雌性产生兴趣,至于那个人彘,嘛,大概就是男人都会犯的一次错误吧。 西平元年,平绍帝追封夫人顾氏为皇后,立嫡长子岳为太子,平绍帝在位三十年间未曾选秀,后宫无一妃嫔,子孙后世谨遵祖训,西平一朝绵延六百年,在位十九帝,除皇后外,均无妃嫔。 …… 第53节 “你写古代穿越,男主是皇帝啊?不是穿西平,那是宅斗文嘛?” “对啊,甜宠好腻……” “西平的皇帝是不是人啊,真就一个出轨的都没有……” 第98章 老王番外+第七穿仙魔两端 老王番外 皇宫里柳树又生新芽,一年春已至,太子天资聪颖,这一年他十六岁,已然能监国。 王不疑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儿子,知子莫若父,他表现出来的那些异常放在寻常人家不知要被烧死多少回,但是王不疑不怕,哪怕是精怪,是厉鬼,也是他和画屏生下的孩子。 顾画屏对他来说是什么呢?王不疑不知道,他想说那是他深爱的人,但是却说不出来,他真的爱顾画屏吗?或者说他爱顾画屏,但却更爱自己。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不同的,他的那些嫡出兄长们每每华服美冠出行,总要引起一阵骚动,满京城的女儿家都向往着得一位王家郎君的喜爱,嫁入高门,不光是权势地位,王家的男人,生得总是很好看的。 他的娘亲就是那么一个女人,原本按照她的身份,嫁不进王家,也有大把大把的官宦人家愿意聘她做正妻,但是情爱迷眼,她偏偏就被那个男人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几回偶遇迷惑,不惜为人妾。 她说她后悔了,哭得像个孩子,王不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沉默的给她梳最好看的发式,用脂粉掩盖住她的泪痕,因为他知道,等她哭完,那个男人哄上几句,她就又会死心塌地。 她最后一次的妥协让他绝望,王不疑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把他打扮一新哄去那些好男风的纨绔公子的宴会,她太不会伪装,那日他去了,回来时很平静,毕竟是王家的郎君,即使是庶子,也是要你情我愿的,没有做到实质,但少不了折辱,王不疑知道,是他风头渐露,让他那些兄长们害怕了,他们想要毁掉他。 真正的山穷水尽,王不疑不知道如果那日他没有遇上微服的皇帝,没有拼死救驾,他是不是真的就会像那些人期望的那样,被抹去姓名,成为别人的玩物。 后来的情景王不疑记不清了,皇帝保他,也只是因为缺了一条听话的狗,那他就做狗,听话,只要能有一日将这些人踩在脚下。 王不疑后来常常想,顾画屏为什么那么迟才出现,那时他千帆过尽,鬓角生华发,她如花年岁,青丝绕指柔。 二十年沉浮,他低过头当过狗,抬过脚踩过人,心中惟余一片冰冷,他抛弃棋子如同家常便饭,顾家对他来说也只是条听话的狗,于是他遭了报应。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女人,还偏偏选中了他,如果相遇在最好的年岁,他一定会把她好好护在怀里,可惜没有如果。 他为她寻了世上最好的冰棺,他要等到他们的孩子能够撑起一片天再去陪她。 第七穿 姚浅睁开眼,果然又回到了系统空间里,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瘫软在地上,擦擦一脑门的汗。 “所以我说,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虫族卵子?我要是再迟回来几分钟,肚子都要被那孩子撕开了!” 系统纠正道:【那是宇宙最强种族萨尔维斯,目前已知最高等虫族,智商是人类的16.7倍,只有萨尔维斯的精子或卵子能够冲破空间和时间的限制,抵达宿主所在的任务世界。】姚浅:“……”她这是生了个啥啊,希望那个世界不要有人和那个孩子作对,宇宙最强种族,听上去就很牛批好吗? 听到宿主心声的系统沉默了一瞬,决定还是不告诉她,萨尔维斯也是对幼崽最不负责的种族,他们的成年体日常排队捐献精子卵子,只要留下后代就算任务完成,所以吧……宇宙三千界里,萨尔维斯的纯种稀少,混血却是遍地走的。 左右也是自己生下来的,姚浅凑到了光圈前,问了小混血的结局,光圈闪动,俊美冰冷的青年面庞出现在上方,姚浅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确定,这是登基大典,青年的身边坐着一个眉目温婉的女子,帝后彼此对视一眼,岁月静好。 姚浅放心了,要求进入下一个世界,系统也不废话,录入资料,直接传送。 熟悉的眩晕中醒来,姚浅发现自己这次并不是躺在床上的,她坐在一片巨大的荷叶上,身边都是些面目姣好的少年少女,她眨了眨眼睛,发现人人都是抱着膝盖埋着头,应该暂时没人来打搅她,所以她低下头,开始察看资料。 这个世界和她以往经历过的那些世界都不同,是个以修真为主的世界,没有灵根的凡人组成国家,和那些古代没什么不同,大陆上林立着各种各样的修真门派和世界。 在这之外,上有上界,除了达到金丹期可以前往上界历练,还有就是被送过去的资质极佳的幼童,这样的孩子一旦上界,就会被哄抢一空,有的是收徒,有的是被大世家培养做护卫,而他们这一波面目姣好的少年少女,两个都不是。 他们是极佳的炉鼎体质,若是被魔修发现,必然会被吸干精元剥皮拆骨当作材料,不幸中的大幸是,他们这一波是要送往上界紫霄剑派培养来做弟子们的炉鼎的,到了那里会被按资质分上三六九等,领到一份适合炉鼎修炼的功法,然后在持心楼里等着攒够贡献点的弟子们租借炉鼎,和人间那些青楼相比,也就是含蓄一些,不至于挂牌就卖。 姚浅这个身份来自下界一个小世家,还是家主嫡出,只是他们测试的方式落后,以为她是冰灵根,欢天喜地的送去了紫霄剑派,结果被紫霄剑派的人带走之后,通过更高级的测试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冰灵根,而是天生的冰玉之体,炉鼎中的上上等。 她这次需要攻略的对象是紫霄剑派掌门大弟子沈寒,修真界的大气运者和寻常大气运者不同,是必然要搅动天下风云,踏破虚空成仙的,沈寒却是个例外,他没有成仙,却成了魔。 按照原本的轨迹应该是沈寒爱上了魔界妖女,被其吸引,然后遭逢大变,被人陷害后悲愤成魔,但是出了点意外,魔界妖女和沈寒初见本来应该是天雷勾动地火,彼此心中都有些悸动的,结果人家魔界妖女悸动了,沈寒的剑也动了,一个照面,把人杀了。 好在姚浅不需要去顶女主剧情,她只要成为沈寒心里的白月光,之后沈寒突破,她就会成为他的心魔,天道要他成魔,只需要一个突破口而已。 资料录入完成,姚浅长出一口气,她悄悄的抬起头,荷叶还在飞行,不远处几个佩剑青年或坐或立,端的一身好气度。 “流云师弟,我就说不能带上你吧,瞧你把他们吓的。”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姚浅动了动耳朵,发现周围没人有异样,她这是……听到了那些修真者的传音? 那被称为流云师弟的冷漠少年抱着剑,淡淡道:“我并未吓人。” 几道笑声响起,忽而有一人道:“总觉得我们就像下界的老鸨,抓了人来,强要他们接客似的。” 你还知道啊,姚浅心里默念,虽然是为了任务需要,但是这个身份总是让她有种憋不过气的感觉。 那流云师弟冷冷道:“本就是如此。” 几人被他一噎,缓了好久才又聊起天来。 “持心楼门庭寥落已久,这番多了这许多美貌的少年少女,只怕生意要红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姚浅总觉得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灼热的意味。 “这次炉鼎资质大同小异,倒有一个意外之喜。” 一人的目光直直打量着姚浅,俊美的面容上有些淡淡的兴奋:“就是,天生冰玉之体,双修一次便可提高突破几率五成,佐以破障丹,简直比起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只怕定下的贡献点也极高……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条晋升之路。”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姚浅埋着头,忽然有点理解沈寒堕魔了,这就是正道啊,呵呵。 那流云师弟抱着剑冷冷说道:“只凭手中剑,不能突破?” “流云师弟,你还小,没尝过炉鼎滋味,等尝过了,你就再也不会说这话了。”几人暧昧的笑了起来。 姚浅抱着膝盖埋着头,手心微微发紧,即使系统给她开了挂,她不愿意和人亲近的情况下可以灵魂脱离身体,但是她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体成为公用的妓子。 不多时,荷叶停驻,那几个佩剑青年跳了下去,荷叶被收起,原本缩成一团的少年少女们也都站在了地上。 姚浅抬起头,只见一个极为高大的楼阁出现在眼前,上书持心楼。 和被人驱赶着进去的少年少女不同,那几个佩剑青年纷纷上前,态度极为君子的替她引路。 姚浅手心攥紧,脸色苍白,正在这时,一个骑着仙鹤的童子在半空中大叫道:“几位师兄,那冰玉之体的姑娘可带回来了?快让她跟我走!大师兄出事了!” 第99章 仙魔两端 听到大师兄三个字,姚浅本能的愣了一下,随即腰间一紧,脚下腾空,原来是那小童等不到回音,直接使了个束缚术,将她带到仙鹤的背上。 “各位师兄得罪了。”小童抱拳一礼,随即催动仙鹤,腾空而去。 姚浅跨坐在仙鹤背上,有些发愣,原身虽然是系统伪造,但是该有的基础一点不少,方才对着那些佩剑青年没有看出来,现在对着这小童,却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出他的修为只在炼气中阶,而原身已经是筑基低阶,此刻他二人都在半空中,有仙鹤遮挡,难得的逃跑时机。 然而小童就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似的,回过身来,双目紧紧盯着她,道:“姑娘最好不要有逃跑的想法,这仙鹤是大师兄在门中专属坐骑,修为越过你我二人。” 姚浅被这态度气的发笑,抬起头不卑不亢道:“莫非进了你们紫霄剑派,入那持心楼,去做万人尝的炉鼎,才是正道?我父我母欢天喜地将我送来,难道是为了推我进火坑的吗?” 小童愣了一下,他从没有接触过这些,闻言想了想,道:“你若能救下大师兄,他必会护你。” 姚浅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她握着拳头,脸别过一边。 仙鹤飞行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停在一处洞府门前,姚浅注意到四周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府,大概是紫霄剑派的弟子们修炼之所。 仙鹤落地,小童拉着姚浅上前,先拜过围在洞府前的几个青年,才急道:“云和长老,冰玉之体的那位姑娘我带回来了,大师兄他现在怎么样了?” 被称为云和长老的是个看上去年不过二十六七的青年,面容平庸,眼睛古井无波,他抬眼看了看姚浅,姚浅顿时有种被看透皮囊的错觉,但是显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道:“此女未修过任何炉鼎功法,但根骨甚好,寒儿突破中遇到魔界妖女突袭,强行压抑突破契机,如今契机已过,水满则溢,再不能拖了。” 也许是听了姚浅刚才的一番话,小童有些愧疚的看了她一眼,道:“云和长老,这位姑娘入门应该有些缘故,若是此番能救下大师兄,可否,可否……” 似乎从没做过求情的事,小童的脸色有些红,但还是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了。 云和长老闻言一顿,看向姚浅:“你不是自愿入门?” “原先家中以为我是冰灵根,方才欢欢喜喜送我入门,但在外门测试时,测出冰玉之体。”姚浅冷笑道:“我有病么,自愿来给人糟蹋?” 一时间几个长老都有些尴尬,云和长老道:“此事我会查清楚,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姑娘,得罪了。” 也许是担心姚浅再说出什么话来,他抬手一个束缚术将姚浅困住,推进洞府。 姚浅急忙回身,却见原先那洞府入口处已经封闭,前面幽幽静静一条小路,不知通向何方。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洞府四处墙壁上都镶嵌着照明的夜明珠,将里面照的如同白昼,姚浅眨了眨眼睛,知道这次的攻略对象沈寒应该就在里面了。 她也不是傻子,之前听那几个佩剑青年提了一嘴她这个体质的特性,又听那云和长老所言,沈寒失去突破契机,他们把她扔进来,目的实在太明显。 姚浅却不太想顺着这些人的意思办,或许她帮了沈寒,对方会对她存一丝愧疚,但是她要的不是愧疚,有谁会爱上一个炉鼎呢? 姚浅立在原地思考着下一步应该这么做,冷不防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谁?” 姚浅发觉声音来处果然是小路深处,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出去,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沈寒从冥想中睁开眼,有些不解道:“此为封闭洞府,一则化神以上修为的前辈从外开启,二则我碎丹成婴,姑娘是如何进来的?” 姚浅:“……我就是路过,没事,你好好修炼。” 沈寒全神贯注在突破上,没有想太多,只道:“还请姑娘走时不要破坏封印,在下已立下心魔誓,一日不成元婴,一日不开洞府。” 姚浅都要哭了,她只是筑基期,还没有辟谷,沈寒倒是不食人间烟火,等他突破,她都要活活饿死在里面了。 姚浅循着声音来处走,期望着沈寒身上能带着些辟谷丹,倒不是对他放下了心,而是资料上就那样写着,沈寒其人是个君子中的君子,也正是因为他和腐朽的正道格格不入,方才被人陷害成魔。 沈寒感觉到方才进入洞府的女子在朝他的方向走来,神识探出,这才愕然发觉这个进了他封闭洞府的女子修为只在筑基,定是有人送她进来的。 姚浅找到了沈寒所在的地方,知道修为高的人可以用神识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她有些尴尬的在门外说道:“那个,我饿了……” 沈寒道:“姑娘是被送来照顾在下的吗?” 姚浅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你这里有辟谷丹吗?” 沈寒心中越发觉得怪异,他从未遇过这样的事情,好端端的在洞府里修炼,有人送了个女子进来,孤男寡女,传出去可还有名声在? “这里是我昔日筑基时洞府,左转第三间,有半瓶辟谷丹,够姑娘用上半年了。”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姑娘可否方便告知在下,是哪位长老送姑娘进来的?” 他还是有些怀疑,但语气温和,果然是个真正的君子。 姚浅摇摇头,道:“我不认识那人,听一个小童叫他云和长老。” 沈寒点头,隔着一道石门温声道:“姑娘有联系云和师叔的方式吗?在下契机已失,半年之内应该无法突破,为姑娘安危计,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 姚浅知道,就算让沈寒知道她的身份,以他的品性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好像被人知道了炉鼎的身份就矮了一截似的,这是姑娘家才懂的那点微妙的自尊心。 沈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看来在下要为姑娘努力一把,争取半年之内突破了。” 第54节 旁人只道他契机已失,想要突破千难万难,但是沈寒却知道,自己的功法和旁人的不同,卡在金丹巅峰乃是为了更坚固的元婴,厚积薄发方为正道,但是系上了一位无辜女子的性命,他也只有加快突破速度,尽早碎丹了。 姚浅在左转第三间石室里果然找到了半瓶辟谷丹,巴掌大的白玉瓶里装着六颗浅褐色的辟谷丹,有淡淡的异香从瓶中溢出,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石室大约真的是沈寒筑基时所住的地方,整洁干净,桌椅板凳齐全,还有一张石床,铺着柔软的面料。 姚浅不好多看,拿着辟谷丹来到了沈寒所在的石室门前,道:“多谢这位……”她之前被人强行推进洞府,心情不太好,对沈寒也没有尊称,这下人家帮了她,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叫了。 沈寒仿佛明白了她的心思,温和道:“姑娘叫在下沈寒就好,毕竟要相处半年,不知姑娘尊姓?” 姚浅道:“我姓姚。” “那好,我就叫你姚姑娘吧。”沈寒说完,想了想,十分体贴的说道:“姚姑娘还未辟谷,不妨就住在之前那间石室里,里面的东西尽可随意取用。” 姚浅犹豫了一下,说道:“多谢沈公子。” 沈寒微微一笑,表示不必在意,神识察探到那位姚姑娘果然去了石室,想必她也十分疲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不动了,他这才安心下来,闭上眼睛继续修炼。 姚浅其实没有睡着,她回顾了一下任务资料,反复的揣摩着沈寒的性格,这个人前期简直就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模板,出身高,资质好,悟性奇佳,一入门派就成了掌门大弟子,人缘也好,不知是多少女修的春闺梦里人,但就是太完美了,完美的有些不真实,反而让她无从下手起来。 任务资料里写,按照原本轨迹,沈寒应该是个内心向往离经叛道的人,这才会第一次见到魔界妖女就被她的肆意张扬吸引,埋下入魔的种子,但是沈寒既然能毫不犹豫下手杀掉女主,想来并没有被吸引,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出了意外,也不能再用资料里的性格来衡量他。 被褥薄薄一层,却十分舒适,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冷的香气,姚浅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最终还是抵不过梦魔的入侵,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100章 仙魔两端 姚浅醒来的时候石室里空无一人,她眨了眨眼睛,由于洞府里用的是夜明珠照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肚子饿得咕咕叫。 姚浅翻出昨日寻到的辟谷丹,服了一颗,顿时头脑一阵清明,原本腹中饥饿的感觉也尽数消去了,她起身去沈寒所在的石室外面转了一圈,里面并未有动静,想来还在修炼。 被关在这洞府里出不去,姚浅其实没所谓,只是不太能接受自己被饿死而已,刨除任务的关系,单就她目前的情况来看,洞府里的人好歹是个君子,洞府外的人,可是会吃人的。 姚浅决定把原身在家中练习的功法拾起来修炼,也算是打发时间,原身能够修炼冰灵根的功法其实也就证明了她是有灵根的,只是在冰玉之体面前,单灵根的天才也就不算什么了。 趁着独处的时机,姚浅察看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基本介绍,才知道炉鼎体质还分三六九等,有的功效逆天,却有品级限制,有的对高阶修士都有用,但功效平平,冰玉之体却是遇强则强,只要炉鼎修为跟得上,同阶之下均能使用,这就相当于一株能够成长的逆天灵药,尤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姚浅知道那个云和长老嘴上说的好听,但听她解释完之后仍然不顾她意愿强行送她进封闭洞府,就证明了这人的人品,看上去他在紫霄剑派地位还不低,留在这里反而比出去安全。 沈寒一入冥想就足足修炼了十几日,他是剑修,自然不能闭门造车,姚浅原本在摸索着练习那冰系的功法,石室外忽然破空声猎猎。 沈寒的剑名为十九锋,和他成魔后那把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斩仙剑完全不能比,由十九种上等材料锻造而成,勉强算是他这个紫霄剑派大师兄能带的出去的东西了。 沈寒也是冰灵根,但是入了紫霄剑派就是剑修,灵根对剑修来说并不重要。十九锋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那冰在锋刃上结成锐利的冰锋,比起刀刃还要锋利得多。 姚浅立在石室门口,看着正在练剑的青年,几乎怔住了,和昨日温和中不失关心的语气完全不同,沈寒给人的印象阴冷而疏离,他的剑也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招式诡谲,仿佛一条埋伏在暗地的毒蛇,悄无声息的吐信,让人不寒而栗。 沈寒抬眼朝她看来,姚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顿了顿,微微一礼,尽量让自己显得知书达理一些:“沈公子好。” “你是谁?”沈寒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道。 姚浅愣了愣,一个怪异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莫非……这人练功出了岔子,失忆了不成? 她本就有些奇怪,洞府外面那些长老们为沈寒急个半死,但是他自己反倒十分平静,就好像压根不觉得自己遇到了难处似的,如果说是和女主激战之后受了伤,造成间歇性失忆的话,这就解释得通了。 沈寒对姚浅的脑洞一无所知,见她一直发愣不回答,冷眸微眯,闪身上前,绕至身后,抬手扼住她的脖颈,正要说什么,忽然闻到了一阵异香。 离得远还不觉得,靠得近了,沈寒才发觉被他制住的女子身上异香淡淡,不是花草脂粉的香味,而是一种冷玉似的幽香,清清冷冷,却好闻得紧。 沈寒手下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力道,也正是因为没有感受到威胁,姚浅试探着道:“沈公子,你不认识我了?” 阴冷的眸子里闪过些许异样,沈寒道:“抱歉,闭关出了些岔子,姑娘是什么人,谁送你进来的?” “我,我……是云和长老送我进来的。” 沈寒仿佛猜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为何送你进来?” 姚浅本来想像上次那样随意扯个谎或者打个哈哈混过去,但是对着那双仿佛蛇类动物似的冰冷的眸子,她打了个寒颤,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因为,因为……” 沈寒扼住姚浅脖颈的手落在了她的下巴上,逼她和他对视,那股幽香因为两个人的靠近又浓了几分,沈寒微微的笑了,道:“因为你是冰玉之体,是不是?” 姚浅简直不知所措,前一刻她还坚信沈寒是个君子中的君子,没想到下一刻就变脸,还拆穿了她。 沈寒挑眉道,“怕我?” 姚浅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被送进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沈寒仿佛有些疑惑的说道。 姚浅活劈了这个人的心思都有! “呵,春宵一刻值千金,姑娘不妨放心的把自己交给在下,在下必会让姑娘,登上极乐。” 沈寒温柔的说道。 姚浅辛辛苦苦修炼了十几天的冰系功法没有派上半点用场,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她没有一丝挣扎的机会就被按上了床榻。 千钧一发,姚浅想着是不是要呼叫系统让她身魂分离,却忽然注意到沈寒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仿佛陷入了迷茫和挣扎之中,手下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姚浅趁机想要推开他,沈寒本能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道:“姚姑娘?” 沈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姚姑娘的石室里,还是这样一副无礼的状态,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闭关。 姚浅气得深吸一口气:“放开我!” 沈寒连忙松开手,手忙脚乱的从床榻上起身,他俊脸微微泛红,也不敢看姚浅,只道:“姑娘莫怪,在下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情在下不会说出去的!” 他倒是有点脑子,知道在不明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不能轻易许诺负不负责的话。 没被占到多少便宜,姚浅其实也没有太纠结这件事情,但是她的人设是个十六七岁的天真大小姐,即使是修真的世界对女子的名节也是很看重的,拍拍屁股表示立刻没事显然不符合人设,她沉默了一下,继续保持沉默。 沈寒却不知所措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竟然莫名其妙的跑到了一个姑娘的床榻上,企图轻薄于她。如果姚姑娘说的话是真的,那就更可怕了,他竟然无声无息的被人占据了身体,而他竟然也一直没有发现。 他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和这件事情相比,他先前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那点修为忽然消失,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沈寒反反复复的思量着,姚浅那里的好感度也上上下下的起伏着,一会儿一声提示音,她烦不胜烦,索性拉开系统面板,想把好感度提示音给关掉,没想到这一拉开就让她呆若木鸡。 只见光秃秃的好感度面板上并排立着两个名字,沈寒,沈魔。 沈魔是什么鬼? 系统淡淡道:【大气运者无法用常理来推断,精分是他的一部分,自然也在攻略之内。】姚浅:“……这个解释我给你满分,拿去骄傲。” 也就是说,她这个任务不光是攻略沈寒,就连沈魔也要一并攻略,还要两个的对她的好感度都达到一百,这难度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沈寒百思不得其解,姚浅知道前因后果,想想也就想通了,大概沈寒这个人是分成两部分的,一部分是她刚来的时候那个温和有礼的沈寒,一部分就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开车的沈魔,两个人之中应该是沈寒占据主导地位,所以沈魔知道沈寒,而沈寒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沈魔。 姚浅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遇到魔界妖女的那会儿大概原本应该让沈魔出现,好好怜香惜玉一般,但是出于某种不得知的理由,彼时沈魔没有出现,出现的人是沈寒,于是怜(喜)香{闻)惜(乐)玉变(见)成了辣手摧花。 姚浅注意看了一下好感度,惊讶的发现沈魔的好感度比沈寒的高多了,沈魔足足有十点,沈寒却依旧在五六点之间磨磨蹭蹭。 也许这就是性情之人的好处?姚浅苦中作乐的想。 沈寒无法静下心去冥想了,只得提了剑去习练剑术,姚浅把石室紧紧闭着,她还要扮演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豪放”。 洞府里没有日月,姚浅不知道外面的时间流逝,但想也知道,按沈寒一冥想就是十天半个月的速度来看,她想在这半年里刷满好感直接走人是做不到了,所以她也不那么急迫。何况温水煮青蛙,自古就是良策。 见了那扇紧闭的石门,沈寒顿了顿,想起那股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的淡淡的清冷的幽香味,心中微微的有些异样升腾起来。 第101章 仙魔两端 沈寒渐渐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无法自抑的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情,那股淡淡的幽香一直萦绕在他鼻端挥之不去,他想强迫自己忘记,反而记得更深。 他记得姚姑娘生了一双很美的眼睛,那双清透的眼睛盛满了恐惧看向他的时候,是那么的惹人怜惜,他原本应该好好安抚她,但是身体骗不了人,他对着那双小鹿似的眸子起了反应,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他几乎想要顺着那心魔的意愿继续下去。 他记得姚姑娘的肩膀白皙而圆润,虽然清醒过来之后他就没再多看,但是那惊鸿一瞥在他的脑海里已然定格。 他不该去回想这些,即使只在自己的记忆里,也是对姚姑娘的侮辱,但是他无法自抑,封闭的洞府,绝对的实力压制,滋长了人心的欲望。 沈寒并不是傻子,紫霄剑派是上界第一剑修门派,以那位姚姑娘的修为是进不来内门的,更别提还被云和长老亲自送进他的封闭洞府,但是她不说就是不愿,所以他即使猜出来了也不挑破,然而这种身份上的认知加大了暧昧的暗示,让人愈发难以自控。 想要……她。 被自己忽然冒出的念头生生吓得清醒了一轮,沈寒反应过来,简直无法想象说出这话的人是自己,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沈寒自认,他平生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欺辱了一位无辜的姑娘,这是唯一一次,然而他可悲的发现,他不光没有一丝愧疚,甚至还在隐隐的后悔,他几乎恨急了那日清醒的太早,若是木已成舟,他自然能顺理成章的负责。 沈寒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他强迫自己进入修炼。 修真之人寒暑不侵,有了辟谷丹,姚浅连出石室的必要都没有,也许沈寒也是这么想的,原本孤男寡女住在同一屋檐下都要避嫌,何况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大概沈寒再怎么自问坦荡都没办法若无其事的和她相处下去,所以每日里除了修炼,他竟然也不出石室一步了。 这不是姚浅要的结果,即使没有了半年内完成任务的心思,也不代表她不想在这半年内给沈寒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至少也要到出了洞府,他下意识会护着她的程度。 但是这情况,她主动去接触沈寒只会引起他的怀疑,姚浅的心还没大到这个程度,这个时候她格外的想念沈寒的另外一个人格。 姚浅估算了一下时间,发觉这一次沈寒足足闭关了十六天,半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加上上次,已经耗掉了一个多月。她决定再等几天,要是沈魔还不出现,即使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她也要踏出那一步了,至少不能一直是零交流的状态。 或许是感受到了姚浅的惦念,第三天的晚上,她被一阵深深浅浅的啄吻惊醒,一睁眼就看到床榻边衣襟半开的沈魔。 “姑娘,别来无恙否?”阴冷的眸子转眼变得缱绻万千,沈魔长发散乱在玉枕上,微微抬眼,舔了舔唇,声音低哑,“既然醒了,不如就和在下,做些有趣的事情吧。” 抬手捉住姚浅的双腕,沈魔一个翻身压住她,即使有束缚术,他还是更喜欢这种原始的压制,看着猎物徒劳的挣扎,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姚浅急忙道:“沈公子,你清醒一点!” 沈魔舔唇道:“我很清醒。” 好几层衣襟被一齐拉开,露出内里绣花的亵衣,冷玉似的幽香迎面而来,沈魔的眼神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见少女不住挣扎,看着他的眼神惊慌如同一头撞进了陷阱的小鹿,沈魔轻轻的吻了吻她的眼角,柔声说道:“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 姚浅简直欲哭无泪,她就是想沈魔出现打破她和沈寒之间的僵局而已,事实证明她就是个傻白甜,沈魔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必然要开车! 深深浅浅的吻落在了白皙的肩膀上,沈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身下少女的肩膀有着莫名的执念,夜长梦多,他明明应该尽快成事,但是那一弯白皙圆润的肩膀露出来,他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一寸寸膜拜的欲望。 就在姚浅一瞬间想要脱离身体的时候,沈魔的动作渐渐停了,保持着一手压制她双腕,一手按住她肩膀舔吻的姿势,清醒过来的沈寒僵硬不动了。 “姚,姚姑娘,抱歉……”沈寒想要起身,但是目光却怎么也无法从那一弯白皙圆润的肩膀上撕扯下来。 连日来的龌龊心思成真,沈寒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说着抱歉的话,手上却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他迷恋的用脸颊蹭了蹭姚浅的肩膀,落下一个吻。 姚浅抬眼看向沈寒,惊疑不定道:“沈公子,你……回来了?” 沈寒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姚姑娘,我娶你好不好?” 这个脑回路姚浅也是不懂,她试探着说道:“沈公子,你先放开我。” “姚姑娘,你是冰玉之体,最好的炉鼎体质。”沈寒轻声说道:“云和师叔送你进来,没和你说清楚吗?” 姚浅心中一阵卧槽,原身在下界的小家族里过了十六年都被当成普通冰灵根培养长大,进了紫霄剑派也是外门筛选时才被发现不对劲,怎么到了上界,是个人都能一眼看出她的体质? 看出了姚浅眼里的惊疑,沈寒低低的笑了,声音沙哑:“好姑娘,你应了我,我会护你周全,不会再有人敢动你。” 第55节 他低下头在她肩头亲吻一阵,眼神亮得吓人,说实话这副中了邪的样子比沈魔可怕多了,姚浅被亲得发毛,忍不住挣扎起来。 沈寒不是沈魔,他抬手就定住了姚浅,姚浅只是筑基低阶,而他金丹巅峰只差临门一脚,身下的挣扎顿时没了。 姚浅浮在了半空,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几乎是背后灵一样瞪着死鱼眼看着沈寒开车,翻了翻好感度面板,刚才的一番轻薄让沈魔的好感度增加了二十点,变成了三十点,而正在开车的沈寒只增加了十点,现在的好感度是十五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沈寒比起来,姚浅甚至都觉得一生不羁爱开车的沈魔很有萌点了,起码人家没得手,给好感度却一点也不含糊。 别说,修真之人的体力不是盖的,姚浅蹲在床榻边蹲得腿发麻,觉得自己的灵魂状态都要等睡着了,等到一切风平浪静,算算时间,踏马至少得有四五个时辰,姚浅沉默的看了看“蹂躏的像个破布娃娃”的身体,决定还是灵魂裸奔一会儿。 沈寒沉默的穿上衣服,系好腰带,他几乎有些不敢看床榻上少女无神的眼睛,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禽兽了,但是他竟然不觉得后悔,就像入了魔障,他甚至已经在期待下一次的放纵。 沈寒解开了定身术,他以为这个少女会扑上来咬他,至少被他定身之前,她的眼神是这样写的,然而她没有,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沈寒不是没有见过炉鼎,他自己不用,但是他的那些师弟们大多都会养几个,之所以一开始没有看出来这位姚姑娘的体质,是因为眼神。 那些炉鼎看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有的充满了讨好,算计,献媚,有的是麻木,惊慌,心如死灰。而她的眼神不一样,清透的仿佛阳光下的琉璃,和他说话的时候温婉大方,笑起来的时候透着一股世家才会娇养出的那种天真。 沈寒想,他会那么想要得到一个女人,大概最开始也就是被这种眼神吸引的吧。 但是她的眼神变了,变得木然而无神,这让他几乎有些惊慌起来了,他想要道歉,但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出去后我会娶你。” 躺在床榻上的少女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她静静的闭上了眼睛,显而易见的厌恶和拒绝,沈寒的脚步顿了顿,始终是看不得她一身脏污,抬手施放了一个净身诀,转身出了石室。 一直等到人离开了,姚浅在自己的身体边上转了转,还凑上去轻轻的闻了闻,确认从身体到床单都没有一丝脏乱,这才放心的躺了回去。 然后她就哭了。 身体干净了是干净,但是那种被一百八十迈的跑车颠过的酸爽快感还是存在的,抽了抽鼻子,姚浅翻开好感度面板,顿时哭的更凶。 【沈寒当前好感度:20点】 【沈魔当前好感度:40点】 沈魔男神你回来!我觉得我爱上你了! 第102章 仙魔两端 姚浅觉得这个开局她也是不懂,如果她没记错,她和沈寒也就见过两次面吧?他是紫霄剑派掌门大弟子,顶级修真世家沈家长公子,十九岁结成金丹的绝顶天才,而原身只是个低阶女修,家族中修为最强的族人也只是个元婴后期,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有一种悲伤叫开完车后,可能人家还不知道你名字。 姚浅仔细想了想,她和沈寒之间的交集仅仅在于她被困在他的洞府里,来的第一日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再见就是沈魔开车未遂的那一次,然后第三次见面,沈寒坚定的把自家兄弟没开完的车开完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个很黑暗的故事,如果一定要说形容的话,姚浅觉得自己是从小清新言情主角一下子跳到了花花公子封面女郎,她不觉得沈寒会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情深刻骨,那20点的好感度其实是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的,至于他为什么会直接下手……姚浅觉得除了沈寒是个渣之外,那个锅大部分应该由她的冰玉之体来背。 沈寒失去了突破契机,想要碎丹成婴就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元婴是修行的根本,他现在正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时机,许多人都废在这一步,而沈寒天生资质极佳,他知道自己不会失败,但是却不代表他心里是没有压力的。 这种压力在封闭的环境里渐渐扭曲,如果她是个正常的女修也就罢了,但是她偏偏又是炉鼎里最有诱惑力的冰玉之体,他正处在突破关头,忍住不吃都已经很困难了,谁想一醒来人就在自己怀里呢?男人的意志力和他们的心防一样,总是很薄弱的。 想通了这一点,姚浅简直无语对苍天,该说她之前遇到的男人都意外的纯情吗?遇到沈寒之后她都不觉得李承嗣渣了,至少李承嗣在男女之事上比他君子。 姚浅死鱼一样的躺了好一会儿,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她只能大概的感觉自己躺了差不多有一夜,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身体极度的疲惫,大脑极度的清醒,两者结合起来就是折磨,姚浅昏昏沉沉的想,原来修真之人,也是会发烧的吗? 修真之人自然不会发烧,但是冰玉之体陡然被开发,她和沈寒之间修为相差巨大,彼此又都是对双修最有好处的第一次,算起来在另外一种程度上,其实是她占了便宜。 姚浅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她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灵力在手中运转一轮,她这才发现,她的修为越过了两个阶段,直接冲上了筑基巅峰。 石室外,沈寒心中一动,已经察觉到了里面的情况,他顿了顿,知道是自己那日意乱情迷,不光没有汲取她的阴元,还丢了自己的初精,这让他的心里好过了一些,即使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掩盖他做了多么龌龊的事情,他守在石室外,却也不知道是真的担心,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沈寒觉得他快要不认识自己了,理智里有个声音愤怒至极的控诉着,说他强逼弱女不堪为正道,说他下流龌龊与畜生无异,却又有一个声音低低的笑,何为正道,何为魔道,不过是强者为尊罢了。 理智告诉他错了,但身体却不听他的话,隔着一道石门,仅仅是听着那深深浅浅的呼吸,他都硬的发疼。 缓了许久,大概是冲击筑基巅峰时消耗了太多精力,姚浅发现辟谷丹的药效完全消失了,她饿得眼前发晕,见那只放着辟谷丹的白玉瓶就在离床榻不远的书桌上,起身去拿。 她却忘了自己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一样,脚刚落地就是一阵入骨酸疼,眼见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石门顿开,下一刻,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寒把她抱回床上,顿了顿,道:“你刚刚突破,身子还虚弱,想要做什么,我帮你。” 姚浅默默看他十秒,然后道:“劳烦阁下,出去。” 少女清亮的声音变得沙哑无力,她抬眼看着他,眸子还是那么清透,却带着几分隐隐的恐惧,她在怕他。 沈寒原本想要顺着她的话离开,但是看着那双眼睛,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了,他根本不想离开,他想看着那双眼睛,真美。 沈寒道:“你现在身子不适,不要逞强。” 姚浅别过眼,不去看他,事实上她并没有恨沈寒的意思,她就是个来做任务的,只是要是真的有个姑娘被这样对待了,估计生撕了他的心都有,她难道还能表现的很温柔? 沈寒给姚浅盖好被褥,他想了想,将书桌上的辟谷丹取了一颗,又去自己的石室取了一杯清泉,辟谷丹在清泉中化开,一股淡淡的异香散进水中,喂到姚浅唇畔。 “是我太大意了,原本辟谷丹的药效对你来说半年足够,但是你现在突破筑基巅峰,这里的辟谷丹至多够你用上两个月。”沈寒轻声道。 姚浅并不去喝沈寒端给她的水,背过身,用后背对着他。 薄薄的被褥裹着圆润的肩头,姿势的改变让肩头的弧度变得更加诱惑,沈寒觉得嗓子里在冒火,他轻轻喘了一口气,松了松衣领。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尽快突破到辟谷期,二,同我双修,只要你配合,一个月内我们就能出去。” 筑基,旋照,辟谷,开光,融合,心动,灵寂,金丹,辟谷期说来容易,中间却还隔着一个大阶段,两个月内练到辟谷,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姚浅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觉得系统给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测试练习还真是有道理的,要是按她当初那个脾气,只怕她现在能反手上去给沈寒一本傻逼经。 踏马你连上次的事都还没道歉呢,就想着下次了?说好的君子如玉呢?被狗吃了吗? 沈寒的目光仍然流连在那片被褥下,白皙的肩头上,他渐渐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嗓子里干得要冒火,他莫名的觉得只有那片白皙的像雪一样的肌肤能解他的渴。 姚浅即使背着身也能感受到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不去,她被看得浑身发毛,这个身体即使是修真者,也是肉做的,她和沈寒之间差了无数的修为,真再让他来一回,她会死的。 “我,让我好好想想。”她小声说道。 沈寒的目光落在她肩头撕扯不下来,闻言眸中晦暗之色一闪而过,他柔声说道:“那你是答应出去后嫁给我了?” 姚浅咬牙,手在被褥里握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可怜一些:“出去之后,能放我离开吗?”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想去哪里?”沈寒乌黑的眸子里闪过暗沉的光,“嫁我不好?” 姚浅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沈寒伪君子的外衣下隐藏着比隔壁老王还要暴虐的s因子,顿了顿,她的话里带上了哭腔。 “我,我想回家……” 沈寒轻轻的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温柔的说道:“回家?” 姚浅表现的十分迷茫无助,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也许是被那股温柔迷惑住了,她泪眼朦胧的说道:“我想爹爹,想娘亲,他们当初送我过来,满心以为我是冰灵根,爹爹一直对我说,要好好修炼,将来光耀门楣。” 沈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怜惜的吻了吻少女的眼角,下界那种地方至多能测出冰灵根,却不知道冰灵根本就是冰玉之体的必备条件,单系灵根都是天才,很珍贵,但和冰玉之体比起来,想想也知道宗门会做出什么样的取舍。 不光要让她作为炉鼎,只怕还要废去她的灵根,一株灵药本就不该有与之相配的实力,只要等人采摘就够了。 姚浅低声道:“我不想做炉鼎,我只想好好修炼,我原以为沈公子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可是……” 她闭上眼睛,一滴眼泪划过眼角,轻声喃喃道:“我想回家……” 沈寒握着少女肩头的手顿住了,他是天之骄子,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只要代入自己想一想,若有人敢这般对待他,上天入地他都要将之斩杀。 心疼的滋味,第一次感受到。 【滴,沈寒好感度增加十点,当前好感度为三十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眨了眨眼睛,果然,和这种控制欲极强的s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能卖惨,这是不是说明,她做对了? 沈寒心疼完,内心一片柔软,他拉开裹着姚浅的被褥,在她白皙圆润却多了许多青紫吻痕的肩头上轻轻啄吻一记,柔声道:“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姚浅:“……”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第103章 仙魔两端 从那天之后,沈寒就住进了姚浅的石室,他其实不大占地方,多数时候他都是在修炼的,姚浅有时候看着他入定,总是没办法把眼前这张君子如玉的美颜和人渣联系到一起去。乐文小说 章节只是过了入定的时辰,沈寒的存在感就比较明显了,他明明抬手就能造出一张石床来,偏偏要和她一起挤,理由还挺充分,说她现在身子不适,方便照顾,姚浅渐渐都习惯了那只总是放在她肩膀上撕不下来的手,好在沈寒还懂一点分寸,除了动手动脚之外,没做太多出格的事情。 休息了几日,身上的痕迹有些开始渐渐的消失,青青紫紫的痕迹原本看上去触目惊心,但是淡化之后,白皙的皮肤上浅浅的痕迹竟然有种格外的诱惑,姚浅自己都有点承受不住这份美色,她发誓,看到她能下地的那一刻,沈寒的眼睛都是绿的,像饿了好几天的狼。 和其他的修真者不同,沈寒资质极佳,八岁炼气,十三岁筑基,十九岁金丹,到如今也不过二十三,他年少,经历的少,一直禁欲也就罢了,乍然开了个头,即使想收一时半会儿也收不回来。姚浅看在他颜值的份上表示理解,生活在充满人渣的环境里,三观想不被带歪都很困难,之后人家及时改正归邪,入了魔道,当了魔尊,也是天命。 沈寒长的是真好,之前她一直没有注意,直到这一夜沈寒结束修炼,安睡在她枕畔的时候,她才恍惚间发觉,这人生了一双俊美温润的眉眼,睫毛微微垂下的模样安静美好,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像。 姚浅不争气的咽了一口口水,要知道她见过的美男子着实不少,但是美得像沈寒这样仙气的,还真是没有,修真之人原本就比凡人多了一股出尘的气质,再加一张盛世美颜,简直秒杀一片少女心。 这人怎么生了张谪仙面孔,内里却是泰迪附身呢?不禁欲当什么男神。 姚浅百无聊赖的侧着身撑着头看着安睡的沈寒,长发如瀑,落在枕畔,有几丝落在了沈寒的脸上,见他睡梦中微微蹙眉,姚浅连忙把那缕长发撩起。正在这时,沈寒睁开了眼睛,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醒了?”偷看被人抓了个现行,姚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沈寒唇角微勾,轻声道:“姑娘一直在等我么?” 姚浅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人是沈魔,沈寒早已经得寸进尺,问过她名字之后,改口叫姚儿了。 “沈公子,你先放手。”姚浅试图和他沟通。 沈魔低笑一声,果然放开了手,只是他人也俯身过来,压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放手了,有什么奖励?” “奖励我,亲姑娘一下,可好?”如果仔细分辨可以听出来,沈魔的声音和沈寒是不一样的,即使都是温柔的语气,沈寒的声音清越,偏向冷调,沈魔的声音则是缱绻莫名,缠绵入骨。 姚浅根本来不及拒绝,薄唇就印在了她的唇上,浅吻一记,沈寒和沈魔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亲吻不喜深入,他们似乎格外青睐两片唇瓣浅浅厮磨时的温情,当然也许就是单纯的嫌弃口水交换。 姚浅本以为这次又要灵魂裸奔一夜,没想到一吻过后,沈魔在她肩头轻轻的嗅了嗅,有些疑惑道:“沈寒同姑娘双修过了吗?” 姚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直接粗暴的问题,好在沈魔看上去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确定了一个事实,顿时放开了手。 姚浅连忙抱着被褥后退一些,警惕的看着他,“沈公子,你……” “姑娘好生偏心,都是双修,却不肯给我。”沈魔低诉,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姚浅张了张嘴,不太能理解这个脑回路,她呐呐的解释道:“我,我也不想的,你当时昏过去了。” 沈魔道:“我只有半片残魂,争不过沈寒,姑娘若是心里惦记着我,那就多应我几次,可好?” 他说着,舔了舔唇,眼睛里都是期待的星光,同样一张盛世美颜,放在沈寒身上是浊世翩翩佳公子,放在沈魔身上,则是风华入骨,俊美诱惑,比起君子外衣下的抖s控制狂,还是这种不做作的妖艳贱货得人心,姚浅被萌了一脸血,好算还是记得给自己留点节操,红了脸,偏过头去。 沈魔仿佛得了什么暗示,红唇微勾,俯身轻轻舔了舔姚浅白嫩的耳垂,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道:“姑娘,上次就想问,你可是青云国松林府姚家之后?” 姚浅眨了眨眼睛,原身确实是下界青云国的人,但是松林府是哪里她还真没有听说过,只好摇摇头,“青云国九州十八府,没有松林府,不过我确实是姓姚。” “下界沧海桑田,大约是改了名字,不必在意这些。”沈魔轻声喃喃道:“姑娘果然是故人血脉,不想他那样的人,后世族人竟然会被欺负到今天的地步。” 一听这个话就很有故事的感觉,姚浅眨了眨眼睛看着沈魔,忽然有点怀疑,他真的是沈寒分裂出的人格吗? 他低眼看着姚浅,轻声笑了:“姑娘,等出去后,若有人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不要怕,告诉他们,若你死了,有人会为你报仇。” 第56节 姚浅顿时想起了那个道貌岸然的云和长老和押送他们来上界的那几个佩剑青年,不过如果她没记错,那个云和长老能突破沈寒的封闭洞府把她送进来,修为起码得有化神了吧,她的那个老祖宗,有那么厉害? 似乎看出了她的惊疑,沈魔低低的笑了,额头抵着她的眉心,轻轻撞了一下,温柔缱绻,“不过一个紫霄剑派罢了。” 姚浅的脸都要红透了,说实话,同样一张盛世美颜,放在沈寒身上的时候她几乎都不怎么注意,但是落在沈魔身上,这个男人仿佛天生就有挑起人心弦的魅力,一颦一笑都是那么让人着迷。 沈魔轻轻的蹭了蹭姚浅的脸颊,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说道:“你身上还有伤,早些入睡吧,记得你欠我的,要还。” 【滴,沈魔好感度增加十点,当前好感度为五十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脸红心跳的,被吻过的唇热热的,被舔过的耳垂凉凉的,不知怎么竟然真的睡着了。 沈魔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微微的笑了,俯身在她薄唇上轻吻一记,声音渐低:“天真,可爱……” 姚浅又是在肩膀上一阵深深浅浅的舔吻中醒来的,她已经习惯了,就当养了一只会叫她起床的大狗狗,这么一想还挺萌的。 姚浅的冰灵根和普通的灵根不同,之所以显得资质不高是因为她的冰灵根在她的冰玉之体未开发前,一直供应着冰玉之体的力量,现在冰玉之体可以正确修炼了,她的冰灵根也渐渐恢复了本来该有的实力。 沈寒知道,将姚浅送进来并不是因为他在宗门的地位有多高,多得掌门看重,而是因为他的资质太好,同为冰灵根,作为冰玉之体第一个开发人,能让这炉鼎之身最大程度上的得到滋养,只怕等出去,云和长老第一个要求废去姚浅的冰灵根。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如果冰灵根和冰玉之体只能保全一个,他更希望他的女人能拥有实力,起码让他护着她的时候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他自认不是什么君子,欺辱了无辜女子却也是他平生做的唯一一件错事,他认错,但是他不后悔,因为他还想欺辱第二第三次,并且不希望有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欺辱她。 做错了事就不能回头,只能弥补,他会好好照顾他的女人,绝不会让她沦落到那样的地步。 辟谷丹用到最后一颗的时候,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姚浅能感觉到沈寒的气息一天比一天不稳,她发誓沈寒的眼睛已经绿了好几天,只要她说一声拒绝,他能立马发疯。 又是一夜灵魂裸奔,姚浅觉得再这样来上几回,她这身体大概也就不能要了,虽然是系统出品,但那也是肉做的,把一堆肉放在一百八十迈正开在山路上的车上来回颠,那是会散架的。 显然沈寒没有这个自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比上次温柔克制了许多,这种封闭的环境下,人心的扭曲是会被放到最大的,他不止一次的生出过就这样把人永远关在这里,做他禁脔的念头,能克制住自己,已经让他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炉鼎,还是毒药?他已经分不清了。 第104章 仙魔两端 送那炉鼎进去已有数月,等待的日子有些漫长,云和长老并不意外,年轻人总是存着一份可笑的坚持,不到山穷水尽,只怕他那个自认君子的师侄不会轻易下口,然而当他一次次的失败过后,终究会对现实妥协。 洞府里早已对现实妥协的沈寒静静的打着坐,熟悉之后,姚浅对着他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都说男人的爱是做出来的,沈寒倒是个典型的反例,他对她的身体无限痴迷,然而开了好几次车之后,好感还是不上不下的,偶尔几句话,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反而能撩动他心弦。 姚浅翻了翻好感度页面,沈寒的好感林林总总已经到了四十,进度即将过半的样子,沈魔的好感却定格在了五十点不动,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久不出现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这次突破大概要四五天左右,到时会有天雷加深,你不用怕,天雷只会打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沈寒微微的扯了一下嘴唇,声音渐低道:“自然,我若是死了,也就护不住你了。”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缠绵的情话,却是警告,毕竟旁人突破就算没有师长族人在旁守卫,也不会让一个人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留在身边,如今是条件不允许,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会那么天真的以为姚浅就是个乖巧的炉鼎,他已经在突破时受了一次伤,只会比旁人更加小心。 姚浅听的出来,她点点头,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定住我,不过四五日罢了。” “还是算了。” 沈寒苦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会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姚浅转身就走,她回到自己那间石室里,关上门,这样即使是在突破的时候,她开门的动静也会让沈寒听到,更好防备。 沈寒在石室里待了三天左右的时候,姚浅听到了隔壁石室里的声响,和小说里动不动就露天渡劫不同,这里的修真界显然破除了这一bug,天雷下落时万物化为虚无,即使是隔着九重宝塔也能准确的打在渡劫之人身上,除了本命法宝,无人能替天劫。 一阵一阵的雷声不光让姚浅听得心如擂鼓,此刻沈寒渡劫的洞府外也聚集了许多紫霄剑派的修士,沈寒的天劫较寻常人而言来得更加猛烈,他早有元婴实力,只是一直无法突破,这是他厚积薄发的证明。 九道劫雷劈完,稍许,天空恢复了方才的平静,一片湛蓝如洗。 姚浅以为沈寒会第一时间打开洞府结界出去,不想他一突破就过来打开了她的石室大门。 由于突破后还未散去的天雷威压,沈寒走进来时简直像自带了一层金光,他眉眼如画,笑意浅浅,“我们能出去了,跟我走。” 姚浅顿了顿,把手放进他的手掌心。 越过洞府出口的小路,结界外果然有一群人在等着,沈寒半步不带犹豫,拉着姚浅走了出去。 紫霄剑派的掌门并未过来,来的大多是一些同辈,是来恭喜沈寒的,只有云和长老算是长辈,沈寒先行拜过,这时候一个姚浅很眼熟的少年越过众人上前,对着沈寒行了个执剑礼。 “师兄,师父说你突破,让我来恭喜你。”少年冷着脸,一句客套也无,“恭喜。” 沈寒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笑了笑,“流云师弟不必多礼,你上次突破金丹,师兄在外,还未来得及恭喜你,正好我这十九锋也用不上了,不如送给流云师弟,当作金丹贺礼。” 流云顿了顿,点头道:“多谢师兄。” 紫霄剑派的掌门门下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沈寒,一个就是流云,流云他亲自从下界带上来的孤儿,抚养长大后就一直在他门下,但是又一直没有举行拜师礼,未免尴尬,门中上下都叫一声流云师弟。而沈寒是掌门名正言顺的大弟子,身份尊贵,所以其余长老门下弟子,不论年纪修为,同辈的都唤一声大师兄,流云退后,一群人围了上来寒暄,言语间很是亲热了一番。 沈寒一一应付,说实在的,他的脸实在很有欺骗性,即使是敷衍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偏偏就能显得十足熨帖,笑一笑更显真诚。 等寒暄完,像是才注意到沈寒还牵着个人似的,一个佩剑青年笑道:“大师兄,你这怎么闭关还带着位佳人?姑娘面生,怕不是我紫霄剑派的人罢?” 立刻便有几个人帮腔,笑嘻嘻的说道:“大师兄,不介绍介绍?” 沈寒微微的笑了,道:“这位是……” “这位是刚刚从下界来的姚姑娘,姚姑娘乃是天生冰玉之体,现是我紫霄剑派持心楼中人。”云和长老打断了沈寒的话,还扫了姚浅一眼。 姚浅配合的低下头,做沉默状。 沈寒道:“云和师叔!” 云和长老道:“沈师侄突破元婴,你父亲还在迎宾阁等候,不去见见?至于这位姚姑娘,你既已入了我紫霄剑派,就要守我紫霄剑派的规矩,来人,把她带下去。” “谁说姚姑娘是紫霄剑派之人?”沈寒冷笑道,“莫非云和师叔见我未婚妻体质特殊,动了心思想强抢不成!” 他这话等于是直接把云和长老的脸皮扒下来踩,持心楼的炉鼎都是有数的,这样美貌的姑娘不多见,众人心里都有数,只是听见那句冰玉之体,懂行的人都沉默下来,毕竟云和长老是为了他们大家谋福利。 云和长老没想到这个一向听话的师侄竟然会当众打他的脸,不由冷笑道:“沈师侄,凡事想清楚再说话,这人明明是我给你送进去的,怎么就从持心楼的炉鼎,变成堂堂沈家的未来少夫人了?沈家主就在门中,我让他给我一个解释,可好?” “长老说话,自然有人肯作证。”沈寒挑了一下眉,唇角微微翘起,“流云师弟,你是这次新弟子入门的负责人之一,你来说,这次入门的炉鼎名单里,可有我的未婚妻?” 众人纷纷看向流云,流云上前,看了看姚浅,沉默了一下,才道:“这次入门的新弟子五百一十三人,自愿投奔的炉鼎四十九人,并没有这位姑娘,她在第一关测试灵根时就被淘汰了,是我经的手。” 姚浅惊讶的看了一眼流云,这才想起原身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遭,这个冷脸的流云少年冷冰冰的指着测试石璧说她的灵根不合格,让她赶紧离开,但是原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一个少女忽然惊声尖叫,把众人都引了过来,测试石璧上的异样立刻被人发现,冰玉之体暴露,她就被那些佩剑青年给关了起来。 当时在场的人不少,果然,流云的话音刚落,一个佩剑青年就喝道:“师父,他在说谎!当时测试灵根,我们测试出这位姑娘是冰玉之体,将人带回上界,这次入门的炉鼎名单里,这位姑娘排第一个。” 流云冷道:“她来,是为了入门学剑,不是为了当炉鼎。我既已说了她没有学剑的资格,她自然不是我紫霄剑派之人。” 沈寒微微的笑了,有些意味深长,“云和师叔,金师弟,这强买强卖的事情,你们做的挺顺手啊。” 云和脸色难看了一瞬,冷笑道:“即便如此,我就不信沈家主会让一个炉鼎体质的女人进门,沈师侄,收用冰玉之体的炉鼎做姬妾,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沈寒笑道:“不劳师叔费心,我还要带姚姑娘去见我爹,借过。” 姚浅全程沉默,她简直要爱上了这种一句话不说,有人替她打脸的感觉。 走到无人处,沈寒握了握姚浅的手,柔声道:“吓着了?” 姚浅摇摇头,却被当做逞强,沈寒握着她的手把人带进怀里,揽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我说会护着你,就一定会护着你。” 沈泰迪难得的拿了一回男主剧本,姚浅表示很感动,然后毫不犹豫的挣脱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落在她肩头的手。 姚浅见过声控,见过手控,也见过腰控腿控甚至脚控,还真没见过肩膀控,沈寒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她的肩膀,有一阵她的肩膀整个落满了吻痕,密密麻麻的,一点美感也没有,倒好像是被谁打青了几块似的。 她却不知道,午夜梦回,那被沈魔拉开的一角肌肤,那白皙圆润的肩膀,是沈寒此生最初的执念。 沈寒的手被挥开,眼神黯淡了一瞬,他的记性总是很差,他怎么能在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奢望他能和她好好相处?大概他对她来说,也只是个觊觎她身体的保护者罢了。 虽然,好像的确是这样。 第105章 仙魔两端 所谓世家,指的是祖辈中能出三位以上大能的家族,一人得道也许是偶然,三人以上才能算做这个家族的血脉强劲,上界和下界的划分也是不同的,下界的世家指的是家族中出过三位元婴以上的修士,而在上界,这只是三等世家的标准。 沈家是上界顶级世家,也是瀚海之南一方巨擘,家族历史不过万年,却已经出了十五位有记录可寻的飞升前辈,三十多位飞升失败仍然能护住性命转修散仙的大能,由于有多位散仙坐镇,沈家地位超然,丝毫不惧上界顶级宗门。 沈家主生了一副和沈寒相似七分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年轻俊美,然而一双眼睛古井无波,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姚浅见过很多积年的老人,知道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的眼神是十分透彻的,难得的是沈家主的眼神有着积年的透彻,却还带着属于年轻人的生机。 事实上姚浅真相了,沈家人资质一般都很高,尤其沈家主是最近一位飞升前辈留下的唯一子嗣,不过百岁就修成了渡劫之身,离飞升只差一步,他年岁轻,辈分却高,所以七十二岁那年就当上了家主。 紫霄剑派的掌门并未出来迎接他,沈家主并不在意,那老头儿比他大了快两百岁,第一次见他叫的是小儿,第二次见他叫的是道友,如今要是见他,只能叫前辈,毕竟是个掌门,丢不起那脸,他来是看儿子的,又不是上门打脸的,没必要计较这个。 沈寒进门,带着姚浅行了一礼,很是规矩道:“父亲。” 沈家主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长进不少,只是气息略浮,用了破障丹?” 沈寒摇头:“谨遵父亲大人吩咐,并未投机取巧。” 自家儿子的话,沈家主还是信的,只是那气息实在浮的无法忽视,他探出神识扫过沈寒全身,忽然眉心一凝,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失了元阳?” 修真之人的元阳何等珍贵,只有同道侣双修时使用,失元阳的同时得阴元,才能最大限度的不伤身体,怪不得自家儿子一身气息虚浮,他不仅没有按照双修之法,同道侣成事,甚至连阴元都没有取,伤了精血的同时强行逆转契机突破,不修养个几十年根本无法恢复巅峰的实力。 “孩儿正要和父亲说明此事。”沈寒握着姚浅的手,目光坚定道:“父亲,孩儿要和这位姚姑娘结为道侣。” 不光是沈家主愣了,就连姚浅也愣住了,对修真之人来说,三书六礼娶回来的妻子算不得什么,道侣才是共襄大道之人,因为一旦道侣契成,则寿元共享,生死相连,就连境界也会受到影响,若是一方的修为或资质太差,会带累较强的一方突破困难,所以对许多修真者来说,妻子不一定是道侣,但道侣一定是妻子。 沈家主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自家儿子带来的姑娘,第一眼看过去他就皱了一下眉,年纪太小,修为太低,身上刚刚突破的气息很明显,比起自家气息虚浮的儿子,这姑娘身上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却不是她自己的实力,狠狠的瞪了一眼失掉元阳的儿子,他探出神识在姚浅身上转了一圈。 姚浅的实力太低,她根本就没发觉那丝头发丝粗细的神识已经将她整个人扫了个遍,看完,沈家主的眉头已经可以打结了。 “寒儿,你做什么决定,为父都不会干涉你,但是凡事你自己要想清楚,你可知上一个冰玉之体现在何处?” 沈寒平日虽然不关心这些旁门左道,但是基本常识总是有,冰玉之体为最强炉鼎体质,若不废去伴生的冰灵根,同人双修过后,冰玉之体能将得到的精元直接滋养灵根,提升自己的修为。几乎每一个没有被废去灵根的冰玉之体都是有名的浪荡女修,她们沉迷同双修时得到的实力,会主动寻求强大修士的宠幸,和魔修不同,和这些女修双修并不伤身,还能得到突破契机,可谓双赢,所以许多强大的修士也来者不拒。 沈寒沉声道:“父亲,我可以解释,姚姑娘并不是那样的人。” 沈家主收回神识,摆摆手道:“她如今只是个小姑娘,气息纯澈也是自然,可你想清楚,等她尝到冰玉之体的甜头,见识了比你强大的男人,从你的身上再也得不到更多,心思还会一如往昔吗?” 姚浅听的一脸懵逼,他们打的哑谜她根本没听懂,只是模模糊糊有了个念头,系统给她的冰玉之体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即使没完全听明白,姚浅也知道沈家主是在挑剔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儿是认定了自家儿子人中龙凤,是个姑娘都对他死心塌地,所以站在高处评头论足啊! 姚浅正要说话,沈寒开口了,他沉声道:“父亲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里是紫霄剑派的迎宾阁,侍候的杂役仆从都在,沈家主点点头,抬手就是一道透明水花屏障将两人覆盖住。 姚浅惊奇的发现里面两个人说话她听不见了,甚至动作都很模糊,隔着水流屏障,姚浅看到沈寒大概是跪了下来,不多时,沈家主拎起了他的衣领子,给了他一耳光。 修真之人讲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般渡劫大能的情绪波动都是很小的,但是沈家主显然是个例外,按照修真界的算法,他还很年轻。 年轻而脾气火爆的父亲在儿子坦诚了自己犯下的错后彻底懵逼,醒过神来就是一巴掌。 上界顶级世家唯一少主!二十三岁结婴的天骄!紫霄剑派掌门大弟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你特么犯得着去强迫一个小姑娘吗?知道丢人的丢字怎么写吗?这事特么传出去都没人信! 沈寒嘴角青紫了一块,一滴滴的鲜血顺着下巴流下,他用袖子擦了擦,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一字一句道:“所以我想好好弥补,这是我犯下的错,我认。” 沈家主冷哼道:“知错就好,娶妻的事我答应了,但是道侣之事,等她结婴再说。” “多谢爹。”沈寒乖乖低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顿了顿,道:“即使只是成婚,孩儿也不想委屈了她,有一事一定要向父亲禀告。” 他说完,没等沈家主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把云和长老强逼良家女子做炉鼎的事情说了,为了加深了一下云和长老人渣的形象,沈寒还把自己的判断对沈家主说了,他认为云和长老给他送炉鼎并不是为了他好,而是想要用他滋养冰玉之体,毕竟谁都知道,他沈寒是最近百年中资质最好的冰灵根。 沈家主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 第57节 也不知道沈寒是怎么对沈家主说了,姚浅发现出了水流屏障之后,沈家主对她的态度立刻变了三百六十度,俊美的面庞上带着点长辈的和蔼可亲。 看得出来沈家主十分不习惯这样对待别人,他很别扭,姚浅也很别扭,忍不住看了沈寒一眼,却见他嘴角流血,还泛着些许的青色,脸颊上的巴掌印很明显。 出了这种事便是结了大因果,一般结下因果,除了还债,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杀掉和这段因果有关的人,杀人杀得多了,因为自家儿子强迫了人家的女儿,就要去灭了人家一族防止因果报应,这事太操蛋,反正沈家主做不来。 沈家主慈祥和蔼的问了问姚浅家中的情况,得知是个下界的世家,修为最强的族人也只到元婴,顿时脸色变得很好看。 元婴,这在沈家是什么概念?沈家嫡支旁支加起来,上上下下几千人,基本上五十岁还突破不了元婴的,就能算废物了,要是一个旁支千年内就出了个元婴,这简直就可以收拾收拾自己找个垃圾堆埋了。 沈家主在良心上安慰了一下自己,同时也松了口气,这样的资质等到结婴,自家儿子早就飞升了。 姚浅不知道沈家主心里想些什么,只觉得以沈家的贵重,绝不会让她那么轻易的进门,正好她是来做白月光的,真成了沈寒的道侣算怎么回事啊?她离开这个世界,难道沈寒也跟着死不成?所以她还真没把沈家主的问话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问清楚情况后才好高贵冷艳的拿出一张支票,让她离开他儿子。 姚浅自从进门就一直表现的很平静,即使她平静的表面下是在骂娘,沈家主对她的安静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但毕竟是自家理亏,态度还是很好的。 情况问清楚了,沈家主抬脚踹了沈寒一脚,“你和我说那么多没用,跟着姚姑娘回一趟下界,把你做的好事都说清楚,要是人家家里同意,我也豁了这老脸,替你上门提亲。” 等等等等!这不对啊!说好的高贵冷艳拿出一张支票让她离开他儿子呢?沈家主你拿的什么剧本! 姚浅一脸懵逼。 第106章 仙魔两端 上界和下界之间不止天堑,就连紫霄剑派这样的大宗门收取弟子也只能百年一度,姚浅他们当初上界时乘坐的是往返两界的瀚海飞舟,花费极高,之后一行人才乘坐那荷叶法宝来的宗门。 自然,到了沈家这里就没那么麻烦了,瀚海飞舟原本就是沈家垄断的产业链,沈家主来时用的是传送阵,只消向紫霄剑派打声招呼,带上二人回一趟沈家,自然有专用的瀚海飞舟等候。 “正好,这事总不能瞒着你母亲。”沈家主的语气凉凉的,话语里听不出对自己夫人的半分感情。 沈寒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姚浅听他们三言两语就要定下自己终身大事,愣了愣,反应过来,开口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 闻言,沈寒浑身一僵,沈家主转过身,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道:“姑娘不愿嫁给我儿?” 他原本并未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当,即使做下了再错的事,但谁也不能否认自家儿子的优秀,他可以毫不脸红的说,和自家儿子同龄的人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胜得过他的,所以他根本不会觉得有人会拒绝自己的儿子。 毕竟是渡劫大能,沈家主顿时反应过来,一思之下,不由有些感触,这世道并无法理可寻,他一直秉持正义,到头来却是灯下黑,发觉了自己方才的态度不对,沈家主摇摇头,对姚浅说道:“抱歉,是我想当然了。” 姚浅简直有些受宠若惊,渡劫大能完全可以不讲道理,她刚才开口也是一时嘴快,没想到沈家主不光没有抬手一下打死她,还对她道歉了,她有些局促的揪了揪衣角。 “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公子虽然,虽然……但是我知道他是一时冲动,而且他真心对我好,不想让我沦落到为人炉鼎的境地去,可是我也不想就这样借着沈公子的愧疚进沈家的门。”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声音有点小,但很坚定,“您看这样可不可以呢?我现在修为很低,我的体质一旦传出去,家人护不住我,我甚至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灾祸,如果,如果您和沈公子对我有一点愧疚之心的话,能不能在我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给我和家人庇护?” 沈家主挑起眉,倒是起了些兴致,看着小姑娘明明很恐惧却努力的撑起气势和他谈条件的样子有些好笑,不由放软了语气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但是……” “父亲!”沈寒叫道。 沈家主微微的笑了笑,抬脚把沈寒踹跪在地上,转脸对姚浅柔声道:“丫头,你也看见了,我这个儿子确实很喜欢你,如果你真的有成长起来的那一天,给他个机会,可好?” 姚浅被沈爹粗暴的动作和温柔的语气吓了个半死,连连点头,看上去就是一个受了惊吓之后脸色苍白,柔弱的不得了的小姑娘。 沈寒被踹跪在地上,抬头看向姚浅,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姚浅低着头,并没有看他。 姚浅对沈家主提出的要求简直少的可怜,一点也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意思,除了在她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实力之前庇护她的家族外,姚浅想了想,提出如果自己百年内身陨道消,她希望沈家能额外再庇护姚家百年,沈家主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姚浅安心了,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到来给原本平静的姚家带来什么灭顶之灾,有了沈家主的承诺,就等于给了姚家一块免死金牌,何况等她死后,愧疚的沈家人真的只会庇护姚家百年吗?这简直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沈寒却有点不能接受差点能合法占有的身体不属于他了的事实,他看着姚浅和父亲达成协议,中途几次想插话,被踹了好几脚。 “就是这样,没有其他的要求吗?”沈家主挑眉道,“丫头,清高骨气都是做给人看的,沈家欠了你的,你该多拿一些,这不过分。” 姚浅摇摇头,小声道:“我要是真的有骨气,就不会拿您的东西了。” 沈家主笑了笑,没有赞扬也没有鄙夷,仿佛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淡淡的笑,沈寒却知道,父亲很满意她。 父亲的眼光一向是很好的,她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但是她不喜欢他,也许还恨他……他凭什么去奢望在伤害了她之后,还想让她对自己敞开心扉? 姚浅毕竟不是真的要和沈寒断的一干二净,这只是个策略,也许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她这招竟然是以退为进,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退得起,她要的不是什么将来,只是让一个人刻骨铭心。 和沈家主谈话就像打仗,渡劫大能的威压能活活把一个筑基期的小虾米给吓死,就算收敛了气势,姚浅还是战战兢兢的,被那种透彻的仿佛活了好几辈子的眼神看着,想要演戏真的是太难了,好在她是真的有原身的记忆,这些经历也是她自己的,不想和沈家扯上关系的话更是真心,才没露出什么端倪来。 “父亲,至少紫霄剑派待不得,不如让姚姑娘跟我回沈家,我亲自送她回下界。”沈寒道。 沈家主道:“丫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必惧他,直说就是。” 姚浅也没想和沈寒关系降到冰点,闻言揪了揪衣角,低下头道:“只要能回家就好,听沈公子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在这之前,沈家主提出要在紫霄剑派待几天,让沈寒带着姚浅先走,沈寒心知是刚才的告状起了效果,父亲是想留在这里收拾掉云和长老,也不多言。 沈家在瀚海之南,和紫霄剑派几乎一南一北,即使飞行法器一日万里,也要走上十几日,姚浅听了沈寒的解释,扯了扯嘴角,她明明听沈家主说还有个叫传送阵的玩意儿。 沈寒(强行)说传送阵只够沈家主一个人来回,不容拒绝的带着姚浅上了他的飞行法器,和上次来紫霄剑派时乘坐的大通铺一样的荷叶法器不同,沈寒的飞行法器是一架十分华贵的马车,车身通体玉雪无暇,前方两侧八匹高大骏马,鬃毛雪白,阳光下几乎闪闪发光,精致非凡。 姚浅没说什么,进了车厢,这才发觉外表看上去只能容纳三五个人的马车里面别有洞天,尤其四面封闭,让她有一种不妙的联想。 沈寒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自从入师门后,他早就收起了贵公子做派,这马车也是他好不容易从库房里翻出来的,来往飞剑用惯了,差点都忘了怎么驾驶,不知为何对着姚浅,他总是想多展示一些,再多展示一些。 沈寒有些笨拙的找到了马鞭,在雪白骏马后臀上鞭了一记,姚浅隔着帘子,近了才发觉,那马并不是活物,而是这个飞行法器的一个部件。 马蹄踏金印,缓缓升空,不多时,沈寒进了车厢。 姚浅和他相对无言的已经很习惯,给他让了个位置,低下头,也不说话。 沈寒却忽然道,“我在想,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相遇,你还会不会这么讨厌我?” 姚浅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沈寒指的是什么,封闭的洞府,年轻的修士,忽然闯进的女子,两次裸裎相对,天生炉鼎体质,如果不是那么多的巧合,沈寒或许根本不会对她出手。她只记得这个人的禽兽之举,却忘了最开始的他对着魔界妖女的倾国之姿都能狠下杀手,他本没有那么不堪。 姚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大概,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在持心楼,也许一头碰死,也许接受现实,变成一个你不会多看一眼的炉鼎。” 说来说去,只能怪这个世道不对,如果炉鼎也可以自己选择,如果她不是被强逼着带来上界,也许他们真的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姚浅想着,忽然反应过来,差点没反手给自己来一本道德经,她怎么被沈寒带进沟里去了,她来就是为了让沈寒入魔,天道让自己的大气运者成魔,这个世道如何还用说吗?沈寒身负大气运成魔,也许为的就是摧毁这个吃人的世道。 ……忽然有了一种拯救世界的责任感肿么破? 见姚浅发愣,沈寒笑了笑,轻声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是错了就的错了,父亲答应你的那些不算,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 姚浅道:“沈家主给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情了可以吗?能不能……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 沈寒怔住,良久,一言不发。 姚浅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没成想一道系统提示音立刻响起。 【沈寒好感度增加二十点,当前好感度为六十点,请宿主再接再厉】二十点!不是沈魔的,而是沈寒的!足足二十点!姚浅脑海中立刻一条网络流行语撕心裂肺的响起:天哪!这个女孩好清纯好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 第107章 仙魔两端 行了十几日,就到了沈家所在的云天城,瀚海之南四季如夏,风景独绝,云天城更是繁华,来往竟是半个凡人也无。 沈寒下了马车,伸手去牵姚浅,姚浅直接跳下马车,他伸出去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收拢回袖子里。 马车停在城主府前,姚浅抬眼看去,只见是一处和人间没有丝毫相似的府邸,一眼看不尽边界,府门两侧立着极为巍峨的石兽,隐隐约约能瞧见里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刚下马车就有一行人迎了上来,“见过少主。” 沈寒道:“秀云也在,是母亲回来了?” 为首的侍女垂头应道:“宫主日前回府,令我等在外等候少主,宫主让少主一回来就去见她。” 姚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沈寒的基本资料,才想起沈寒的母亲是上界天枢仙宫的宫主,天枢仙宫虽比不得紫霄剑派,却也是上界几大宗门之一,向来只收女弟子,姚父姚母也曾想过给原身报名天枢仙宫,但终究求入无门。 沈寒见她垂头不语,以为是害怕,柔声道:“无事,我去见母亲一面,你先在我房里等我一会儿。” 姚浅点点头。 沈寒走了,姚浅其实没怎么害怕,她跟着沈寒派给她的侍从来到沈寒的住处。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沈寒的住处是个颇为雅致的小楼,上下三层,隔着一片清幽的竹林,依山傍水,沈寒的侍从显然是他的心腹,十来岁的小童机灵极了,眨了眨眼睛道:“姑娘是公子的什么人呀,我们公子可是第一次带姑娘家回来呢!” 姚浅沉默了一下,说道:“只是朋友。” 小童露出一副促狭的神情,但是点到即止,没有多言,转而给姚浅介绍道:“姑娘您看,这是凤凰竹,做成笛子之后,要是吹的好,据说能引来凤凰,普天之下也只有我们家公子能种上这么一大片,那边的小溪引的是清琏泉,不知道多少炼丹师……” 姚浅有听没有懂,却也知道这小童说了这么多,中心思想就是一个意思,我们家公子有钱,嫁他没错哒! 即使是姚浅也被逗乐了,越过凤凰竹林,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小楼下,姚浅抬眼看去,正见一个红衣的姑娘居高临下,立在小楼二层,似乎有些奇怪的偏了偏头。 “青竹,你不是去带寒哥哥来见我了吗?人呢?她是谁?”红衣姑娘修眉蹙起,有些不满道,“谁让你胡乱带人进来的?” 青竹顿时一脸的苦瓜相,“哎哟,小的哪儿敢呐,秋小姐有所不知,这位姚姑娘是公子带回来的,亲口吩咐了让小的带姚姑娘过来。” 秋如意狠狠的跺脚,却不失娇蛮之态,“寒哥哥怎么能这样?我去问宫主!” 姚浅好奇的看了看秋如意,知道如果她没猜错,这就是原本剧情里的女二了,秋如意原本是天枢仙宫下一代中最有潜力的弟子,沈寒的母亲自然动了心思想让儿子娶她为妻,但是那时沈寒心中已经有了真女主魔界妖女,当然不肯,秋如意一直记恨到沈寒入魔,她资质高又肯吃苦,修为进境的极快,女主几次险死还生都是因为她,直到最后才因为心魔太重也入了魔道,被天枢宫的人亲手杀死。 这简直就是个传奇,姚浅至今还记得她看到的资料上是怎么写的,但凡修真者总有一条自己的道,有人修杀戮道,有人修济世道,有人修无情道,秋如意修的却是妒道,这并不是玩笑,她会给自己订立最近的目标,用妒嫉刺激自己的向上之心,这样的道修习起来进境极快,却也很容易踏入魔道。 显然自己这个筑基期的小虾米根本引不起秋如意的妒嫉,她跺了跺脚就走了,凌空飞渡的模样就像是真正的天仙,姚浅抬头仰望了一下,眼里都是羡慕。 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肆意就好了。 见秋如意走了,青竹小童松了口气,不忘对姚浅解释道:“那是我们夫人的弟子,比我们公子大了快百岁,也不知道那寒哥哥是从哪儿论的。” 小童可不傻,就自家公子表现出的那个样子,这位姚姑娘哪怕不是未来少夫人,至少也能得宠一阵子,得罪不得。 姚浅没说什么,跟着小童进了小楼。 没等多久,沈寒就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在见到姚浅的时候又放松下来,带出一抹笑容,“姚儿,母亲同意让我送你回去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瀚海飞舟明早就到。” “麻烦你了。”姚浅原本不想这么矜持,但是想想前些日子的二十点好感度,顿了顿,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见她抗拒姿态,沈寒有些黯然的收敛了笑容,不多时,又努力开始扯话题。 【滴,沈寒好感度增加十点,当前好感度为七十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仅存的一点怜惜彻底消散,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她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攻略方式! 矜持!矜持!矜持! 秋如意一进正堂就噘着嘴,脚步踢踏作响,素心宫主淡淡的放下手里的茶,抬眼朝她看去。 “师父,您知道吗,寒哥哥他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秋如意道,“只是个筑基期,在上界这么多年,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修为这么低的人!” 素心宫主道:“那是寒儿的朋友,只是来借用一下瀚海飞舟,明日就要离开了,别胡闹。” “只是朋友会让她住进寒渊小楼?”秋如意忍不住道,“师父,您答应过我的,绝不会让寒哥哥收用炉鼎侍妾。” 素心宫主挑眉道:“不让他收用炉鼎是为他身体着想,我儿子如何,难道还要问过别人吗?” 第58节 秋如意知道是自己僭越了,僵了僵身子,跪下道:“师父,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素心宫主淡淡道:“这件事我清楚了,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寒儿心善罢了。” 秋如意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寒的小楼虽然分上下两层,却只有一个卧房,连一间客房也无,收拾的干干净净,姚浅自然不想委屈自己和沈寒同房,没成想根本不用她开口,沈寒就抢先一步道:“今夜我在书房。” 姚浅沉默了一下,“还是我睡书房吧,这里是你的地方,客不欺主。” 沈寒苦笑道:“那就这样吧,何时你能不要和我这样客气就好了。”他眼神黯然一瞬,仿佛十分愧疚难过,然而内心十分诚实。 【滴,沈寒好感度增加五点,当前好感度为七十五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也是没脾气了,成天想着开车的时候热衷于她偶尔的软化,现在满怀愧疚想求她原谅的时候就迷恋她高岭之花的态度了,这个男人心真是海底针,摸不懂。 姚浅还是睡到了书房,沈寒几乎没把自己的房间整个都给搬过来,桌椅板凳,床榻被褥一应不缺,还都是新换的,看上去比他自己的卧房还要舒服,姚浅刚刚睡下没有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唔……”迷迷糊糊,唇被人封住,姚浅睁开眼睛的同时本能的去推拒,她原本以为来的人是沈寒,但是当手被来人握住,深深浅浅的吻落在她脸颊上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来的人是沈魔。 许多日子没见,沈魔看上去……额,还和沈寒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比上一次见到时更加亮了,他温柔的吻着姚浅的脸颊,柔声道:“姑娘,上次你应了在下的。” 姚浅啊了一声,伸手推他,脸颊被吻得发红,她忍不住道:“谁,谁答应你了……” 沈魔被轻轻推了一下,反而顺势向后仰倒,手臂撑着身后,三千青丝垂落肩头,俊美中带着几分妖艳,他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唇,“姑娘上次说的话,不算数了么?” 姚浅被这扑面而来的风景弄得脸红心跳,却又有些本能的怯意,结结巴巴道:“我,我……你再这样我要叫人了!” 沈魔道:“真叫人伤心,姑娘明明是喜欢我的,莫非……是想给沈寒守身不成?” 姚浅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打断道:“我又不会嫁给他,为何要替他守身?我只是……” “只是什么?” 沈魔柔声道:“莫非……姑娘不想要我?” “我,我……”姚浅的眼睛里带上了几分迷茫。 他青丝垂落脸颊两畔,原本俊美温润的面庞染上了几分妖艳的颜色,变得格外诱惑,他如蛇类动物一般缓缓靠近姚浅,眸子里带上了些许深沉的光亮,仿佛是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将这身子,许了我可好?” 第108章 仙魔两端 姚浅只觉得脑海一阵针刺一般的疼痛,然后视线一转,身子一轻,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和之前不同的是,系统控制下的身体没有了本能的反应,直愣愣的躺在那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样。 “不要被他迷惑了,他在吸食你的阴元。”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姚浅一震,顿时清醒过来。 她抬眼看向床榻,只见沈魔长发微垂,轻轻的舔了舔唇,万般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手顺着脸颊而下,然后毫不犹豫的撕开了她的衣裳,显然是一分一秒也等不及了。 姚浅清醒过来,不由道:“你是系统,为什么要用江嬴的声音?” 温柔低沉的带上了几分冷意,“如果不这样叫你,你舍得醒来吗?” 姚浅咬牙,不再纠结这件事情,转而问道:“沈魔究竟是怎么回事,阴元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控制我?” 系统冷冷道:“系统计算失误,这是寄生在沈寒身上的一缕残魂,他想要滋养残魂,得到冰玉之体的阴元是最好的方式,攻略目标取消。” 姚浅听的愣住了,“那他……” 系统不再说话了,他只是辅助的系统,并没有权利干涉宿主的行为,只是尽到了警告的责任。 姚浅愣愣的看着床榻的两个人,沈魔的动作很温柔,仿佛也很照顾她的感受,然而与之对比的却是原身定格的表情,僵硬的就好像……尸体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和沈寒不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沈魔吻了吻那弯白皙如玉的肩膀,然后毫不留恋的起身,一件件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姚浅回到身体,只觉得小腹冰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从肚子里掏走了一样,她昏昏沉沉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身体极度的疲惫,精神却极度的清醒。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沈魔,那时她被撩的满心满眼都是粉红泡泡,又有好感度提示音做旁证,却没有注意到,第一次见面,他看她的眼神深情的就几乎像是爱了她好几辈子,那温柔的刻骨,却仿佛只是习惯,没有半分情意。 姚浅想着想着,大晚上的出了一身冷汗,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她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以为这些任务世界的目标都是坐等来撩的npc,但现实狠狠的打了她的脸,npc也有自己的算计,她把一切当作游戏,就注定要被游戏反过来玩。 演几场戏,扮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多简单的事情,但是别人就都是傻瓜了吗?不用真心换真心,能骗几个人? 姚浅模模糊糊的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捂了捂小腹,脸色苍白的苦笑了一下,想要懂得一个道理,付出的代价可真是不小。 沈寒是回到房间之后才有的意识,他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心魔居然能到了控制身体的地步,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起了邪念才使得心魔去做下错事,可是刚刚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 所谓心魔,是人本身的一种的恶念衍生,他发誓自从出了那个洞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对姚姑娘动过非分之想,那个控制他身体去夺姚姑娘阴元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沈寒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就连刚刚见过面的父母都没有看出来,他原本应该第一时间去找家族供奉的散仙前辈,然而想起刚才那张苍白的面庞,他顿住了脚步。 只是把姚姑娘送回下界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吧? 隔日,姚浅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异状,她是真心不想在沈家待下去,待的久了,她害怕那个秋如意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她可不是顶着主角光环的女主,即便是女主也在秋如意身上吃过不少亏,她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见她沉默,沈寒也没有多言,不知道那个残魂使了什么手段,他身上并没有残留一丝的阴元气息,想要装作不知道还是很容易的。 瀚海飞舟就停在云天城的传送阵附近,原本一次能容纳数百人的大船这次只载两人,连船夫都不用,沈寒自小就会。 上界下界之间隔着虚空界膜,瀚海飞舟全速穿过的时候就连化神大能都不能将肉身暴露在外,没经过修炼的凡人就连乘坐都不得,姚浅刚刚失了阴元,瀚海飞舟一进传送阵就有些不好。 沈寒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瓶丹药,道:“这是化玉丹,补元气的,一次三颗最好。” 姚浅接过,服下三颗,那丹药通体剔透,仿佛玉质,入口微凉,进了肚子却发起热来,不多时,果然浑身上下都有了力气,精神也好多了。 “多谢沈公子了。”姚浅道。 沈寒几乎想要立刻将人按进怀里,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道:“我昨日,是伤了你吗?” 姚浅顿了顿,抬眼看向沈寒,见他眼中满是心疼的意味,立刻就明白了,扯开一个笑容,“我知道,那不是你。” 沈寒渣归渣,渣的倒是很有原则,除了贪恋她的身体之外,没有做过多少伤害她的事情,相比之下,沈魔更像魔。 不知道为什么沈寒觉得这个笑容里有太多的苦涩,原本想要继续辩解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也许,在她心里他和那个人是没有区别的,都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他想要的是身体,而那个人要的是利益。 【滴,沈寒好感度增加十五点,当前好感度九十点,请宿主再接再厉】每次攻略目标的好感度到了九十点往上就是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了,姚浅觉得这个发展有点快,不过想想倒也明白了,以她现在和沈寒的羁绊来说,不管日后沈寒经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忘记她,想起她就会想起这一段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这不是白月光的话,那什么是? 不过姚浅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她试探着问系统道:“之前沈魔的好感度既然能计算,那他可以攻略吗?” 系统的声音恢复了机械的冰冷,【宿主,你这是要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姚浅回他:“老娘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让他记得老娘一辈子,想起来心里就疼得想打滚,老娘就不姓姚!” 系统回复的很快:【宿主完成任务后可在本世界多停留一个月,期间好感度提示不变。】一个小小的妥协,姚浅挺满意的,她在翻开系统好感度提示面板的前一刻还斗志满满,看完顿时就震惊了。 只见光秃秃的好感度面板上仍旧并排列着两个名字,一个是沈寒,好感度90点,一个是沈魔,好感度10点。 麻哒!说好的50点好感度呢?被系统吃掉了吗? 系统的声音恢复了低沉温柔,几乎有些戏谑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他演戏的时候,连自己都骗过了。” 姚浅的脸色顿时变的很好看,如果系统有实体,她想要给他来一记踹裆脚,因为她想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耍了,现在还要用那个人的语气一遍遍的提醒她! 沈寒一直在留意姚浅的表情,见她一副生闷气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然先去休息你,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姚浅确实不太舒服,失去了阴元不是小事,丹药只能弥补一时,她的修为又及不上沈寒,沈寒还能用突破带来的好处慢慢的滋养弥补,她还只是筑基。 休息了四五日,瀚海飞舟停靠在了下界一处国都,姚浅记得原身来时就是经过的这里,仔细回忆了一下,“青云国在金龙王朝的北部,日行千里的话十几日就到,不过……” 沈寒道:“这里有传送阵,我们可以直接过去。”始终是见姚浅脸色不好,舍不得让她劳累。 瀚海飞舟暂时停靠下来,沈家的侍从已经在外接引,沈寒小心翼翼的牵着下了飞舟,过来迎接的管事之前并没有得到来人的信息,大概也是因为沈寒从来没有下界过的原因,管事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见过二位上界使者,不知两位和昨日的使者是否同路而来?小的也好安排。” 沈寒道:“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要去青云国,备好传送阵就是。” 管事惊讶道:“可是昨日的使者们让备的传送阵也是去青云国的,公子难道不知道,传送阵七日之内只能用一次。” 沈寒没有注意,从乾坤袋里取出几颗上品灵石,道:“我们急着走,再布一个传送阵就是,费用我出。” 管事连忙接过,取了两颗,剩下的又恭恭敬敬送回沈寒的手里,态度更加殷勤:“这两颗上品灵石尽够了,劳公子等上一会儿,小的即刻去办!” 第109章 仙魔两端 听了管事的话,姚浅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不由问道:“昨天也有人下界?他们为什么要去青云国?”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下界,青云国根本就排不上号,所以就连姚家那样的世家都能占据一席之地,何况又只和他们相隔一天呢? 管事想了想,说道:“原来二位使者和昨天的贵客不是同路的吗?这就怪了,分明都是本家的飞舟……” 沈寒顿时明白过来,抓住管事的衣领,一字一句道:“现在,立刻,去布传送阵,耽误了事情,我拿你是问!” 姚浅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看向沈寒,沈寒安慰道:“许是误会,我父亲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母亲更加……”说着他自己都怔住了,素心宫主对他不闻不问许多年,但是这事关乎他的名声,的确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姚浅没等到他下半句话,心里更是发慌,她想起原身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沈魔说过的厉害的老祖,姚家实力最强的人一个是她的二叔,一个是她的爷爷,都是元婴修为,沈家就连扫地的小童也要筑基,若他们想杀人灭族,那还真的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沈寒一直在安慰姚浅,但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心里没底,看着心爱的姑娘无助的眼神,沈寒咬牙,取了传音符,定位上界,传讯给了素心宫主。 “娘,昨日去青云国的传送阵被沈家下界的人给用了,您和我说实话,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素心宫主淡淡道:“你是问过你父亲之后再问的我,还是一开始就怀疑我?” “娘,回答我!” “那个炉鼎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你要是喜欢她,改名换姓放到身边,娘亲不干涉,至于那个小家族……已经晚了。” 素心宫主说完就切断了传音,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的儿子怎么能有污点,即使是他犯了错不行,会牵连因果她就斩断那因果,一个小家族而已,连让她费心都谈不上。 传音符碎裂,沈寒咬牙,看着姚浅道:“我们现在赶过去,前后只差一天而已,我不信,我不信……” 姚浅也不想相信,她和其他的任务者不同,能改变的只有大气运者本身,怎么会给姚家招来这么大的祸事呢? 直到传送阵进了青云国国都,上了沈寒的飞剑全速飞行时,姚浅冷静下来了,她在心里问系统:“这难道是你给我安排的合理脱离契机?” 系统久久没有回应,就在姚浅以为系统不会搭理她的时候,冰冷机械的声音道:“按照原本轨迹,沈寒入魔前下界发生过许多起魔修灭门案,姚家也在其中,姚家会在这一代灭族,这是天命,无可更改。” 只是这一次,姚家的灭族起因变成了她了而已,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姚浅顿住了,系统的话意思就是,姚家已经被灭族了。她倒不是矫情的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推,只是想想看,一家人满怀希望的把最有潜力的孩子送往上界,满心希望族中能出一位大能,光耀门楣,也许那对父母还高高兴兴的做着美梦,背地里想自己的孩子过的好不好,结果等来的却是灭顶之灾,任是谁都会觉得心酸。 沈寒的飞剑终究停在了姚府上空,血腥味弥漫着,从上方看去,不亚于人间地狱。 姚浅跌跌撞撞的下了飞剑,姚家只是一个小家族,所有旁支嫡支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平日关系不算好,可也不坏,全都住在这个小小的松林府里,有的资质差的修炼不成,几乎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也被找出来杀死,满地的尸体铺陈开来,姚浅甚至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妇人,尸体背对,似乎很想保护自己怀里的孩子,可是没用,锋利的箭从背后没入了她的身体,连带着孩子一同刺穿。 终姚浅一生,也没再见过这样地狱般的情景,她甚至冷静了下来,视线把那些尸体一个个扫过。 沈寒杀过许多人,但从没这样灭门的惨事,修真之人讲究因果报应,如果不能一次斩草除根,就会招来后患,高等修士被寻仇的小辈反杀的事情屡见不鲜,所以很少有人做这样的事情。 沈寒想要安慰姚浅,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再狠也是他的母亲,他难道能替她去报仇吗? 姚浅抬脚走进了姚府大门,她还记得原身离开的时候,姚家很多人都来送她,平日里和原身最不对付的二姐还一脸肉疼的送了她不少首饰,就怕她记仇,学成回来找她的麻烦。 现在二姐的尸体就躺在花园边上,一向干净白皙的脸蛋上沾满了血泥。 姚浅看到了原身父母的尸体,他们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都很害怕,互相抱的很紧,原身的二叔是个桀骜不驯的青年,他手里握着刀,身边倒了好几具尸体,一看就知道,他当时想要护住这些人,但终究没有护得住。 姚浅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现在回头去向沈寒哭几场,满了好感就能离开,她却很不甘心,她觉得自己既然来了,这身体也受了姚家人的照顾,她就是姚家的人。 第59节 “系统,你说,有没有什么高阶的功法能让我速成?”姚浅道,“不管什么代价,我想要给他们报仇。” 系统这次回的倒是很快:“祠堂,供桌左手边,有一盏灯。” 姚浅冲进了姚家祠堂,沈寒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想要上前,但是又不敢靠近,他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心里疼的滴血。 【滴,沈寒好感度增加十点,目前好感度为一百点,任务完成】系统的提示音和之前不一样,任务完成后并没有提示她十日内合理脱离任务世界,姚浅来不及关心,找到了系统说的那盏灯。 灯是青灰色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里面干干净净的,就像从未点过一样,从外表上也看不出是不是法器。 “高阶功法就藏在这盏灯里?”姚浅问,“还是擦几下灯,有灯神满足我三个愿望?” “宿主想多了。”系统淡淡道,“逼出一滴精血,把灯点亮。” 姚浅咬破手指,把心头血逼在指尖,一串鲜血落在灯身,有几滴落在灯芯上。 “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召唤邪术?这到底是干什么的?”姚浅逼出精血之后,脸色苍白的问。 灯芯沾染鲜血,顿时亮了,一个浅浅的光圈出现在灯的上方,姚浅吓了一跳,这个光圈和系统空间里的光圈实在是太像了。 “别在心里叫我,把你自己当成姚家人,见机行事。”系统说完就再说话了。 光圈闪动几下,姚浅握着灯的手都在颤,忽然,光圈上方出现了一张少年稚嫩的脸庞,他手里还抓着抹布,见状睁大眼睛,惊讶道:“师兄,命灯亮了!” 少年的脸庞移开,姚浅这才发现光圈里显示出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大殿,几个白衣仙人正在打扫的模样。 姚浅试探着道:“你们是……” 少年转过头,对着姚浅道:“姑娘,能点亮命灯,你必然是师尊后裔,可是有急事联系师尊?” 姚浅立刻反应过来,握着灯急忙道:“有!有!我们家被人灭族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求老祖为我们报仇!” 少年愣了愣,道:“灭……族?” 他反应过来,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连忙对着身边的人道:“快,快去禀告仙尊,他在人界的家族出事了,快!” 仙尊,人界…… 姚浅眨了眨眼睛,知道系统根本没有给她什么高阶功法让她修炼大成之后去报仇的意思,这盏灯联系的应该是沈魔说的那位姚家的老祖,看上去这位老祖十分牛批,在仙界都混到能收徒弟了。 姚浅握着灯,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答复,她看了看等在外面的沈寒,咬牙转过身,一回头就见刚刚光圈里急切的说要去禀告仙尊的少年活生生站在她面前,顿时吓了一跳。 沈寒反应过来祠堂里多了一个人,连忙进来,将姚浅护在身后。 白衣少年眨了眨眼睛,已然感受到了这里的血腥味,他说道:“师尊派我来,让我助小姐报仇。” 姚浅用多了心头血,脸色苍白,根本不用演就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她问道:“老祖他没来吗?” 白衣少年摇摇头:“凡尘之事和师尊早已隔了千万年,师尊成仙后就料到了姚家这一劫,也答应过当时的家主,一定会为姚家报仇,只是没想到这么迟。” 姚浅的眼泪生生梗住了,看着一脸平静的白衣小哥,几乎想抓着他的衣领子问一问,既然觉得这是小事那你踏马刚刚到底为什么那么震惊的样子!她还以为那个仙尊会冲冠一怒为家族,亲自下凡牛批哄哄的带她去报仇咧! 第110章 仙魔两端 白衣小哥生了一副桃花相,面皮生嫩,一开口也是清正的少年音色,见姚浅难过,又见沈寒十分警惕的模样,摸摸鼻子笑了。 “姑娘是师尊后裔,唤我一声东陵君就好。”白衣小哥自我介绍了一下,瞥一眼沈寒,却没有说什么。 姚浅苍白着脸色:“这件事情牵涉有些大,不知东陵上仙……” 她是真的有点没底,不谈沈家,天枢仙宫是上界几大宗门之一,数万年来飞升的仙人也多不胜数,供奉在宫中的散仙也有十几位,这白衣少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装逼不成反被打,这乐子就大了。 东陵君似乎看出了姚浅的不安,微微笑了笑,“小姐莫要担心,某虽不成器,但在这小千世界中,还是能横行一把的。” 沈寒顿了顿,道,“姚姑娘,你们是要去……报仇?” 姚浅转过身来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姚家的事情和你无关,若你心中还有一分公理正义在,不要拦着我。”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去送死!”沈寒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是谁动手杀了人,我替你报仇,母亲的事情,就交给我父亲来办,可好?” 东陵君忽然道:“我瞧这位公子身上的气息约莫有些熟悉,公子你……” 沈寒抬眼看他,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姚姑娘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我会帮她。” 姚浅道:“你怎么帮?你会亲手杀了你娘?你说把这事情交给沈家主去办,他怎么办?他能血洗天枢仙宫为我姚家上下百十来口无辜冤魂报仇?” 沈寒顿住了,看着眼前少女苍白的脸,他恍然惊觉她是恨他的,他是她灭族仇人的儿子,早就没有了陪伴在她身边的资格。 沈寒失魂落魄的后退一步,几乎不敢去面对那双他迷恋了许多的日日夜夜的眼睛。 东陵君眨了眨眼睛,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这对小儿女的纠葛,他并不是真正的少年,活的比这个修真界任何人都要长,对此没什么兴趣,转身出了祠堂。 祠堂外的尸身满地,每个人的脸庞或多或少都和师尊有些相似,东陵君想象了一下师尊倒在这里的样子,顿时一阵恶寒。他抬起手,不多时一阵薄薄血雾从地上尸身中浮现出来,血雾漂浮,慢慢的凝聚在了他的掌心,变成一颗血红的琉璃珠。 东陵君眼中一道金光划过,已然看到了琉璃珠上牵扯的密密麻麻的因果线,如果他不来,这些因果线会消散在人死之后第七日的第一缕阳光下。 “小姐,您是在这里等,还是跟着东陵一起?”东陵君微微的笑,“其实我还是希望小姐能和东陵一起去,毕竟因果线有时候会牵连无辜的人,有小姐指认,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别有意味的看了一下掌心的琉璃珠,一道浅浅的血红色的因果线正牵连在小姐身后那个青年心口。 姚浅脸色苍白,闻言道:“我跟上仙一起。” 沈寒抬眼看着那白衣的少年,以他的眼力看不出少年身上的威压,越是高阶的修士身上的威压越重,这少年看不出修为,身上气息和凡人十分相似,但就是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仙气,他不知道这少年究竟有没有实力,想了想,道:“我也一起。” 若是这少年报仇不成,他还可以救姚姑娘离开,若是……他不会管。 东陵君将掌心琉璃珠收进袖子里,抬手招来一朵云彩,姚浅确定那真是天上的云,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还真的没有办法相信一团云雾竟然真的能载人。 上了云彩,脚下顿时一晃,姚浅还以为这个东陵上仙是要架着云彩上天,去到上界,正想提醒他有传送阵,结果人家双手结印,云彩范围内白光一闪,他们就来到了沈家所在的云天城门口。 沈寒有些难以相信的看了看东陵君,这才相信了这少年大约真的是姚家早已飞升的先祖派来给姚家报仇的。 “大部分直接连接着生死因果的人现在都在虚空裂缝里,这部分的人我已经下了咒,七日内必死,就不用小姐多跑一趟了,因果线连着的其他人因为没有直接的联系,所以要劳小姐指正,我们现在可以去找颜色最深的因果线连接的人。”东陵君道。 也就是幕后主使者了吧,姚浅咬牙,知道肯定是素心宫主,但还是要先给东陵君打个预防针。 “上仙说的都对,只是您在仙界久了,怕是不知,幕后主使的人应该是天枢仙宫的宫主,天枢仙宫内有散仙,这万年来飞升的仙人不少,还有,沈家大约也不会看着他们的主母被人寻仇,沈家……” 姚浅正要给东陵君解释一下沈家的背景,不想东陵君侧头想了想,道:“天枢仙宫倒是未曾听闻过,不过沈家倒是有些名气,寻天小千世界飞升上来的沈家人资质都十分不错,许多大能派人守着飞仙台,就为等一个可心的弟子,师尊还收了一个叫沈停云的,是我们这一辈最小的师弟,资质极好,性子也乖。” 沈寒忽然道:“沈停云,是沈家第一位飞升的前辈。”他有些古怪的看了看东陵君,有些无法想象传说中桀骜不羁的先祖大能,成了别人口中乖巧懂事的小师弟是什么感觉。 东陵君眨了眨眼睛,促狭的笑了笑,“果真沧海桑田,早知道不该腿快,让小师弟来就好了。” 姚浅识相的闭上嘴,连先祖都是人家小师弟,沈家拿什么去拼啊! 提起了乖巧可爱的小师弟,看着沈寒,东陵君眼里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他道:“如果事情和沈家无关,我可以保证不伤及无辜。” 沈寒真心诚意的道谢,他顿了顿,解释了一句,“父亲多年前就和母亲不和,也未曾有过道侣之契,她当初生下我,只是为了换取沈家的斩仙剑……因为父亲资质太好,除非和同等资质的女修,否则生不出子嗣来。”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问过父亲,为什么他没有母亲,父亲总是淡淡的不回答,后来他才知道,父亲年轻时早有爱慕的女子,只是灵根驳杂,资质极低,族中长老不愿家主血脉断绝,用斩仙剑做酬劳,和母亲一起算计了父亲。 有了他之后,父亲不再和那个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却也一直不肯和母亲成婚,只是后来母亲靠着斩仙剑威能继任天枢仙宫宫主,外界不敢多嘴,家族上下,也都尊她为主母。 或许他也曾经盼望过母亲的爱,哪怕她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哪怕她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但是一天天的冷待,再热的心也结了冰。她不应该这样对他心爱的女子,她根本就不关心他,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控制欲罢了。 东陵君听了这许多秘闻,眨了眨眼睛,一一记下,准备回去说给自家小师弟听,期待那万年冷冰冰的小脸上出现几道裂纹。 仙人下界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需要遵守的规则有很多,东陵君不愿让事情扩散太广,一进云天城就将整座城池的时间定格,带着姚浅和沈寒来到了沈家。 进去之前,东陵君好意提醒道:“师尊派我来,是因为我本命神通乃是业火,因果不沾身,但是人心的恨却不在业火燃烧范围,公子还是离开罢。” 沈寒愣愣的,闻言苦笑,东陵君的话不好听,却是真相,他难道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杀死吗?再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他既已无力回天,何必还要去落井下石。 那个女人,至死都不会想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的。 沈寒失魂落魄的走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姚浅咬牙,对东陵君道:“有劳上仙助我。” 东陵君微微一笑,长袖拂过,沈家的大阵就烟消云散了,他抬脚刚要走进,忽然一道雷霆怒吼当头砸下:“谁敢动我沈家大阵!” 姚浅修为低,当即胸中一震,东陵君眼中一道金光闪过,姚浅的周身就蒙上了一层浅浅金光,顿时神清气爽。 “吾名东陵,受人之托,为报血仇而来,若诸位识相,就请交出……” 他想了想,偏头问姚浅道:“他们那主母,叫什么名字来着?” 姚浅:“……天枢仙宫宫主素心。” 东陵君点点头,少年生嫩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看上去很是讨喜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嚣张的能把人气死,“交出素心和天枢仙宫的所有人,看在小师弟的面上,吾不会迁怒沈家。” 那声音听上去像要被气断了片,“我堂堂沈家主母,怎么能如此随意交给你等!道友若不说不出个缘由,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东陵君想了想,道,“他们灭人满门,上上下下三百四十一口,从家主到刚出生的婴孩都没有放过,我想如法炮制一番,这便是缘由。” 也许是被震住了,那声音久久没有说话,换了道沙哑的女声,“道友修为吾等看不出,想必不是吾等散仙一流,有道友护庇还出了这等事,说明这乃天命,道友这般,就不怕沾染因果吗?” 东陵君笑道:“我平生最不怕因果报应,血债血偿罢了,诸位都是与仙道有缘的人物,莫非真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辈,同我作对?” 沙哑女声道:“此事吾等无法做主,道友可能容我们联系仙界,再做打算?” 姚浅犹豫了一下,拉了拉东陵君的袖子,“上仙,若是趁着这段时间,让天枢仙宫的人跑了怎么办?” 东陵君道,“小姐不必担心,我方才入城便施了法,这城中上下除了仙人,修为再高也逃不过我的定身之术。” 那女散仙苦笑道:“确是如此,小辈无知,竟惹上道友这样的麻烦。” “你们联系仙界要多久,或者说,你们想联系谁?”东陵君带着姚浅进了沈家大门,抬脚就往正堂大厅走,一边道,“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就别白费力气了,除了沈停云,沈家飞升上界的人还没有一个达到金仙修为,下不了界。” 众位散仙们只知道飞升后就是仙人,他们飞升失败转修散仙也只需要渡过九次天劫就能成仙,根本不知仙人也是有等级的。 刚刚飞升的叫人仙,再进一步叫天仙,之后是真仙,真仙后面是金仙,金仙向后是君,天君,真君,仙尊,天帝,想要往上升一级何等困难?除了沈停云乃是沈家不世出的妖孽,只是万年就修成了金仙,其余的沈家人没有一个超越他的。 众散仙都被震了震,最开始说话的那道声音嘶哑道:“前辈究竟是……” 东陵君笑了笑,“沈师弟和我一同拜在寻天仙尊门下,也算是有几分香火情,此次我来他也是知道的,若非我来的快了些,只怕这次他要亲自过来。” 他笑着说着,身上的威压却一丝丝的升腾起来,半只脚踏入仙界的散仙们,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可怖的气息。 散仙们不敢说话了,他们在成为散仙后,不是没有联系过仙界的前辈们,那些前辈表现的十分冷漠,他们一直以为那才是真正的仙人模样,不成想,真正的仙人竟然如此可怕。 东陵君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来只是想在师尊面前表现一二,方才争抢的快了些,他知道虽然师尊嘴上不说,但是此刻他的一举一动应该都是在师尊视线之下的,所以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功近利,对着这些无知的散仙也不能抬抬手碾死。 小小的展示了一下自己,东陵君对姚浅笑道:“小姐,跟我来。” 他取出了掌心的血色琉璃珠,一边走,琉璃珠一边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第111章 仙魔两端 不多时,两人来到沈家正堂前,姚浅注意到所有人都是静止的,不由得抬头看了看东陵君,这个世界的玄奥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让她打心底开始怀疑,这真的只是一个任务世界吗? 系统早就在东陵君出现之前销声匿迹,因为被警告过,姚浅也不敢当着东陵君的面在心底呼唤系统,只得把疑问压在心里。 第60节 “小姐,此间中人身上的因果线颜色是最深的,大约就是幕后主使,小姐您看,是直接动手,还是……”东陵君想了想,礼貌的询问。 虽然他比较倾向于直接抬手碾死,但是对凡人来说,在仇人死前折辱一番,应该是属于乐趣的一种。 姚浅摇摇头,“我没什么可问她的,还请上仙……”说到一半,她怔了怔,道,“等等,上仙也许不知,天枢仙宫是此间极大的宗门,弟子无数,她虽灭我满门,却不能这样算起,我还是想问清楚一些。” 东陵君眨了眨眼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微微抬了一下手,袖风拂过,立在正堂前的几个侍女顿时就恢复了知觉,见到他们,惊讶一瞬,顿时拔剑出鞘,“汝等是何人?来此作甚?” 东陵君没有理睬,掌心琉璃珠光芒微动,他眼中金光一闪,一抬手,琉璃珠中发出一道璀璨光芒,几个侍女立时倒地。 姚浅惊道:“上仙,这……” 东陵君道:“为虎作伥之徒,身上业障反噬罢了,小姐跟我来吧。”他抬脚进门,越是靠近,琉璃珠越是血色弥漫,光芒几乎刺眼。 姚浅知道自己没办法干涉这样一位大能,只好跟在他身后,进了正堂。 姚浅的修为没办法掩饰,几乎她一靠近,素心宫主就察觉到了,她皱起眉,从姚浅身上闻到了沈寒的气息,几乎是立刻她就猜到了这人是谁,想起不久前的传音符,她冷笑一声,不觉得这个炉鼎有底气一个人来兴师问罪,只以为她恃宠而骄,以为把住了她儿子就能拿捏她。 “区区筑基小辈,谁给你的胆子闯我的地方?”素心宫主冷冷道,“金桥侍画何在?就这样把人放进来,连声通报也没有?” 她说这话时东陵君正好抬脚走入,闻言眯了眯双眼,道:“区区凡修,见君不跪,该当何罪?” 仙人言出法随,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原本高坐首位的素心宫主就被一股极为庞大的威压压跪在地,身边的随侍也没有放过,姚浅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日沈寒的小楼里见过的秋如意,她满眼惊慌,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起来,却连动一下都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似的。 东陵君道:“小姐想说什么就说吧,如果小姐想要亲自动手报仇,某这里有剑暂借。” 他微微俯身一礼,手中托着一把红莲纹的长剑,剑身浴火,靠近了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姚浅摇摇头,推开递到手边的剑,走到素心宫主面前,虽然大概能猜到结果,但还是问道:“我和你有什么仇怨,要让你灭我全族,连未入仙途的婴孩都不曾放过?” 素心宫主自从踏入仙途以来,凭借着资质和自身的努力,一路顺风顺水,平生唯一的挫折也只是她想要的男人不肯娶她为妻,如今却被压跪在地上狠狠羞辱,而羞辱她的竟然只是个筑基期的小辈,精致的面容扭曲一瞬,冷声道:“我平生最厌恶你这等只知攀龙附凤的女子,强者为尊,千古定理,凭什么要让蝼蚁肖想我的儿子?” 姚浅道:“我说的你也许不信,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嫁给沈公子。哪怕我真的嫁了,这便是你杀了那么多人的理由?” 素心宫主冷冷的看着她,瞥了东陵君一眼,讥讽道:“攀附上了这样的强者,自然有底气,今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风水轮流转罢了。” 姚浅觉得这简直不是正常人的反应,东陵君倒是适应良好,数万年前还不是资质决定一切的时候,飞升上来的人仙们经历过刻苦的修行和磨练,大部分性情淳朴,尊师重道,但是近些年,来的几乎都是这样的货色了,大能们想收个称心的徒弟都难。 姚浅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东陵君道:“有劳上仙,我想让天枢仙宫血债血偿,但是那些为人的正派弟子可以放过,不知上仙有没有法子能够甄别一番?” 东陵君早就等着这句话了,闻言笑了笑,“这便容易了。” 他左手往掌心琉璃珠上一拍,血雾顿时弥漫开来,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火焰扑面而来,首当其冲的就是素心宫主,她瞳孔瞪大,抬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她眼中满是恐惧的意味,短促的尖叫却又因为掐着脖子的手被压断,姚浅清晰可见的看到了她身上不时出现的裂缝,鲜血在下一秒又被火焰烧干。 在场的所有人身边都升腾起了这样的火焰,有的人只是面容痛苦,有的人却像是在经历世间最可怕的刑罚,姚浅还看到丝丝缕缕的火焰中途分出一股,飞了出去。 东陵君施法的时候没注意,完了才想起自己忘记替姚浅屏蔽,没想到的是业火熊熊燃烧,在经过姚浅的时候却拐了个弯,他顿了顿,把惊疑藏进眼底。 东陵业火和红莲业火同源而生,燃烧一切罪恶,除非是修为比他这个施法者高,否则一旦沾染就会被业火加身,一直到回溯尽这个灵魂所犯下的所有罪恶,业火才会消散。 果然,是师尊在观望着吧?东陵君想着,对待姚浅的态度越发真诚起来。 业火燃烧,不亚于人间地狱,姚浅逼迫自己看完,走出沈家大门的时候,简直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把火,烧的天枢仙宫大半弟子灰飞烟灭,东陵君格外照顾了素心宫主一把,连魂魄也被煅烧干净,再无轮回转世的可能。 姚浅直愣愣的,东陵君觉得眼前的女子被师尊特别关注,有意表现一二,毕竟他在寻天仙府百十名弟子中排名并不算靠前,若能多得师尊几分关注,对他的大道益处良多。 “小姐,如今事已毕,您还有什么心愿想要完成的吗?”东陵君露出一个笑容来。 姚浅下意识的摇头,“这次的事情真的是麻烦上仙了,正如上仙所说,如今事已毕,老祖答应的事情都做到了,上仙还是尽早回去复命吧。” 东陵君可不想就这么回去,想了想,他说道:“小姐如今孤身一人,并无宗门照应,某在此间世界中倒有几个徒子徒孙,不如就送小姐到那里,权做上宾,他日小姐登临大道,某必亲自来迎。” 姚浅愣了愣,忽然看向东陵君腰间长剑,“上仙的徒子徒孙……可是紫霄剑派之人?” 紫霄剑派……啥玩意儿?东陵君想了很久才把自己随意传给一个徒弟的紫霄剑诀从脑海中拨拉出来,他反应过来,顿时欣喜道:“小姐若是认识他们,那倒是巧了……” “上仙,我改变主意了,我能再求您一件事吗?”姚浅一脸诚恳的抓住了东陵君的手。 条件反射的看了看天空,东陵君道:“额,小姐您说。” “求上仙……也在紫霄剑派放一把火吧!” “哦……好啊。” 一直到东陵君离开,姚浅愣愣的站在姚家祠堂门口,那些被杀死的尸身都已经妥善的安排下葬,握着那盏灯,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梦。 系统机械的声音里带了些逃出生天的庆幸,“差点就被发现了,宿主,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离开吧。” 姚浅呆了呆,“你说好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攻略沈魔的,我跟他这事没完!在这之前我绝对不走!” “宿主任务已完成。”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 姚浅还来不及抗议,脑海中顿时一阵眩晕,回到系统空间后她几乎要气断了片,为了赶紧离开那个世界,这个辣鸡系统居然连合理脱离都不用了! 姚浅气呼呼的赶到光圈前,道:“我要看沈魔的未来!” 光圈闪动几下,没有动静,姚浅更生气了,对着系统道:“你究竟什么意思?他的未来不能看?他是神仙不成?” 系统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无奈,仿佛哄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宿主没有发现吗?宿主经历过的每一个世界……好吧,除了治疗世界,其他的任务世界都是真实的,也就是说那些大能也都是真实存在的,无论用什么方式窥探大能,都会被他们察觉。” 姚浅愣了愣,“那个沈魔,真的不是沈寒的另外一个人格啊?” 沈寒日后是魔尊,他这样的存在都是任务的一环,到了沈魔那里却成了不可窥视,那不是说沈魔的未来,要比沈寒还要强大? 系统不再回答了。 第112章 那年公子白衣 姚浅憋了一口气,咬牙看着那光圈道:“沈魔的不能看,沈寒总是可以的吧?” 光圈闪动一下,沈寒的脸缓缓出现在光圈上方,他看上去和初遇时没什么两样,更别说是入魔的迹象。 姚浅仔细的看,看到了沈寒对着她的尸体茫然的神情,也看到了他因为天枢仙宫和紫霄剑派的事情被人排挤,姚浅发觉东陵君的那两把火根本就没有用,没了天枢仙宫还有其他,上界的宗门也不止紫霄剑派藏污纳垢。 沈家主飞升之后,沈寒尚且不能独立,沈家被其他的分支占据,她看着沈寒一次次的被挑战底线,看着他的神情渐渐冰冷,直到那个被称为流云师弟的少年被人背叛入魔,就像是压弯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寒杀了名为替天行道,其实是杀人夺宝的所谓正道人士,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中,忽有一日,长剑指天,立地成魔。 姚浅起初不明白自己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直到看着沈寒每次渡劫,所有的心魔都是那一日尸横遍野的姚家人,她才明白,沈寒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感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能让他崩溃的不是感情,而是被人打破的底线。 姚浅发觉了不对,从沈寒入魔,到成为真正的魔修,再到飞升入魔界,经历了无数的生死一线,最后登临魔尊之位,这实在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而在这段时间里,沈魔从没有出现过。 沈魔那样的人,必然也是魔修,甚至有可能是魔界的大能者,可为什么在沈寒成魔后的许多岁月里,从来没有人对他提出过疑问?从头到尾也只有那日东陵君说过一句,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姚浅懵逼了,她觉得她可能即将抽丝剥茧触摸到一个真相,然而系统无情的剧透了,“就是你想的那样没错,沈魔不是魔。” 姚浅道:“他既然是真实存在的,你总要让我知道他是谁吧?哪怕玩不过他,只能心里戳戳小人,也让我痛快点成吗?” 系统想了想,可能觉得姚浅说的比较有道理,轻咳一声,“那片残魂说过,你是他的故人之后。” 姚浅眨了眨眼睛,“寻天仙……” 系统被吓了一跳,连忙打断,“不要把大能的名讳说出声!” “你说沈魔是他?”姚浅立刻会意,但还是十分惊讶道,“怎么可能,那是姚家的先祖,怎么会做出,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系统道,“古有鸿钧斩三尸成圣,所以举凡大能都会将自身恶念斩出,因为远远达不到道祖的程度,所以大部分大能的恶念都只是一片沾满恶念的残魂,好生封存起来便可,原本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位神魂太过强大,仅仅一片恶念残魂,居然有了自身意识,逃下了界。” 也正是因为沈魔是纯正的恶念化身,仙人残魂,附身沈寒身上时才导致系统无法辨别,把他当作沈寒的一部分。 姚浅都快听傻了,觉得自己坚持了十八年的无神论被一下子打破了,然而转念一想,她穿越这么多世界,早就超出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围内,世界观再碎一点,大概也没什么了吧。 得知了沈魔的来历,姚浅简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见识了东陵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她对仙人这一物种本能的产生的恐惧心理,东陵君那样的人都才只是个弟子,寻天仙尊该有多强? 姚浅整个人都蔫了,想要找回场子的底气一丝也不剩,她苦逼的抹了把脸,“好吧行了我都知道了,这个亏白吃了,传送下个世界。” 系统滴滴两声,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宿主有两日的假期作为缓冲,请保证进入任务世界时饱满的生活面貌。” 或许是知道这次的任务让她身心俱疲,姚浅有些惊喜的看到了系统空间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五十平的小空间,里面就像是一个现代的房间一样,一张两米的大床靠着墙。 幸福的在柔软的席梦思上打了个滚,什么沈寒沈魔寻天仙尊都抛在脑后,姚浅蹭了蹭枕头,幸福的睡了过去。 一睡两天。 姚浅醒来的时候正在水里,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呛了好大一口水,呼吸不上来,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水花,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托起了她,姚浅知道落水的人会本能的抓住身边的东西,这对施救的人非常不利,所以即使再怎么难受,也尽量让自己不去抓那只托起她身子的手臂。 “就这样,别动。”清冷的男声响起,姚浅的头被托了起来,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姚浅忍不住狠狠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来人。 这一看,饶是姚浅也不由得愣了一下,那是个大约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生了一张十分俊秀的面庞,修眉凤眼,琼鼻薄唇,正微微低眼看她,眸子里带着些许冰冷的意味。 “别急,上去再说,我不会冤枉了谁。”青年的声音微微的带着些喘息。 姚浅连忙放松身子,趁着青年带她上岸的时间接收这个世界的资料。 这个世界依然是个古代架空王朝,开国距今三百余年,这会儿还算是盛世,她要攻略的对象叫谢远臣,是本朝相国的公子,谢远臣生父谢平渊,一共生了三子三女,谢远臣是他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贵。 姚浅正看着资料,发现这个救了她的青年就是谢远臣,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窃喜,又是一阵的资料冲击。 谢远臣是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按照原本的轨迹,他会在生母去世后遭到父亲宠妾的暗害,几经波折才发现那名宠妾的背后,对他下手的人竟然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不得己隐姓埋名,在查清事实真相的过程中辅助自己的好友三皇子登上了皇位,后来成为御朝历史上最年轻的相国。 而姚浅,在谢远臣这段经历里扮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妹的角色。 是的没错,姚浅这次的身份是谢平渊最小的女儿,谢远臣的庶妹,她翻来覆去的把身份资料看了好几遍,连自己什么时候上岸的都没有发现。 谢远臣上了岸,岸边早有人候着,好几个侍从围上来,给他脱去沾水的外袍,擦脸净手,再裹上厚实的披风。 “大冷的天,先去更衣,一会儿来花厅见我。”谢远臣接过狐狸皮毛的手捂,对姚浅道。 姚浅盯了半天,确认自己是真的一个丫鬟都没有,或者说所有的人都围在谢远臣的身边,顿时无语对苍天,回想了一下原身的记忆,转身离开。 “等等。”谢远臣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姚浅回身,身上骤然多了一件大氅,上面还带着被阳光晒出来的独特的气息,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远臣凤眼微抬,道:“去吧。” 湿透的衣服被风一吹,冷得刺骨,多了一件挡风的大氅,总算是好了些,姚浅想要道谢,只是她的资料还没看完,拿不住原身的性格,想了想,只是轻声道:“多谢兄长。” 谢远臣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姚浅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这不会是露馅了吧?莫非原身是个非常嚣张跋扈没有礼貌的人? 殊不知谢远臣只是惊讶这个平日里腼腆自卑的庶妹竟然会叫他兄长,要知道,本朝妾通买卖,庶子女同奴籍,即便是最受宠的云姨娘生下的两个弟弟,都是唤他公子的。 不过,被叫兄长的感觉还不错,谢远臣弯了弯嘴角。 见姚浅脸上忽然露出惊慌之色,大约是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个妹妹平素乖巧,谢远臣道,“不必,我是你兄长,总不能见死不救。” 这话却是默许了,姚浅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她资料没看完,只当这和她以往经历的朝代差不多,庶子庶女唤嫡兄一声兄长实在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身为不受重视的庶女,谢韶是没有单独的院子的,她和自己的大姐二姐住在一起,大姐年前出嫁,院子好算空出一块,二姐谢筱迫不及待的让人划分了院子,中间盖起院墙。 姚浅顶了谢韶的身份,回去的路上不由放慢脚步,把原身记忆一一记在心里。 谢韶生母只是谢平渊的通房,生下她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所以原身性情腼腆,说话都不敢大声,小说里这样的庶女心机谋算最深,然而现实深闺里大字不识几个的女子又哪来的心机谋算? 府上并没有嫡女,三个庶姐妹出身都差不多,除了互相看不过眼也没有什么太大过节,这次造成了原身落水身亡的幕后黑手,其实只是湖边一颗比较圆的石子。 第61节 姚浅回忆了一下具体细节,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说真的,她穿越了这么多世界,还真没玩过什么宅斗,让她上,骨头渣子都要被吃掉了。 看完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姚浅还是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脚步都不太稳当了,她要攻略的是谢远臣,她的嫡兄,然而原身记忆里她确确实实是生母和谢平渊生下的孩子,女儿肖父,谢韶的长相和谢平渊十分相似,而谢远臣生母乃是当今圣上堂妹临颍郡主,除非他是郡主和别人偷情生下的,不然这还怎么攻略啊! 咳,她可能,知道的太多了。 第113章 那年公子白衣 姚浅回到院子,比她之前的想象的好一点,谢韶身边有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伺候着,见她浑身湿透的回来,大丫鬟听雪连忙上前替她更衣。 对这个朝代的衣服式样有些不熟悉,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姚浅果断选择了乖乖被伺候,同时在脑海复习这个世界的基本礼仪。 谢远臣给的大氅是他自己的,平日里府上也只有他有资格穿这样的制式,听雪见状眼观鼻鼻观心,另外一个大丫鬟闻香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姚浅知道她是在等她开口,但是她假装没看见。 从谢韶的记忆里来看,闻香是夫人派来的,平日里就是谢韶这个小姐也不敢得罪,上头赏赐了东西,每次倒有一半是闻香的,就这样了,她居然还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忠诚听话的好丫鬟模样。 听雪给姚浅擦拭了一番,换上一身颇为素淡的衣裳,抬手摸了摸她未干的头发,有些担忧道:“小娘子真的不用洗个热水澡吗?这才落了水,万一得了伤寒怎么办?” 姚浅被这个称呼囧了一下,不过这个朝代确实是这样称呼待字闺中的小姐的,谢韶是谢家姐妹里最小的,叫声小娘子再正常不过。 “我方才落水,蒙……大公子相救,须得先去道谢,不用麻烦了。” 姚浅看了一眼闻香,她这话是解释给她听的。 听雪叹了口气,翻了翻箱笼,给姚浅找出一件蝴蝶落花的斗篷系上,斗篷上带着兔绒的小帽,正好把湿漉漉的头发丝藏进去,“外头下了雪,冷得很,就这一身可穿不出去。” 姚浅点点头,心里不由得给这个大丫鬟打了满分,要知道原剧情里谢韶可不就是急着去回话,结果路上下雪,回来就病倒了,一病就去了。 闻香刺了听雪一句:“怎么穿不出去了,难不成小娘子在大公子面前也系着斗篷不成?” 斗篷带帽,戴帽见比自己身份高的人是为不敬。 姚浅淡淡道:“我进屋脱了就是。” “也是,婢子记差了,小娘子年后就要说给张大人做续弦了,按着朝堂规矩来,确实不用对大公子多尊敬的。”闻香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微微笑着说道。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段,在这个朝代,一般庶女的婚事都是跟着嫡女走,嫡女嫁到哪家,府上的庶女就跟到哪一家去做妾,这叫陪滕,而谢府没有嫡女,单独把庶女送人为妾就是打脸了,所以临颍郡主给这几个庶女挑夫婿,不是选些寒门子弟就是鳏夫,总要是堂堂正正去当妻子的,而谢韶就被许嫁给礼部王尚书的小舅子,一个四十多岁的小官当续弦了。 姚浅要还是谢韶那个性子,估计就闷不吭声抬脚走了,但是这副腼腆自卑的壳子里换了个芯子,她顿时就笑了,转过身看着闻香。 “这酸溜溜的语气,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我们闻香也恨嫁了,没事儿,等到我出嫁的那天,一定去向夫人把你讨来做个滕妾。” 闻香脸都气红了,只恨不得一巴掌拍在姚浅脸上,谁要去嫁个老头儿当妾!只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在这院子里嚣张,在夫人面前什么也不是,只得气了半天。 姚浅说完,施施然的走了,听雪跟在她身边,一同往花厅去。 雪落在回廊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姚浅却在思忖着刚刚闻香说过的事情,按照原本轨迹,谢韶落水之后病倒,没多久就去了,这桩婚事自然作罢,但是现在她来了,离过年就只有半个月,年后说婚事,就算她和谢远臣之间没什么血缘关系,也不代表身为一个即将出嫁的庶女能常常见到嫡兄。 所以这桩婚事必须取消,自然,这不是她说要取消就能取消的事情,姚浅想了想,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谢远臣一直在国子监中求学,十天半个月难得放一回假,这次是因为腊八,国子监统一放假,这才回府和家人团聚,却不想一回来就遇到庶妹落水,这会儿天气冷,府中就连仆役都很少在外逗留,若他晚回来一刻,只怕人就要无声无息的淹死在自家湖里了。 这么冷的天,谁吃饱了撑的去湖边,连一个丫鬟都不曾带?谢远臣也曾在国子监众人茶余饭后听过些内宅污秽,但从来没有往自家身上套过,这回却是动了真火。 姚浅进了花厅,把斗篷解下,递给听雪,上前微微一礼,“见过大公子。” 谢远臣不知怎么的觉得这声听惯了的大公子有些不顺耳,微微一顿,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姚浅依言坐在了花厅下首,她按照谢韶的性格低垂着眉眼,谢远臣对此见怪不怪,开口道:“好生生的,怎么就落水了?不要怕,不管是谁,我会为你做主。” 看样子是认定姚浅被人害了。 姚浅揪了揪衣角,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来,她微微抬头看了谢远臣一眼,在对上那双湛清的眸子后又连忙低下头,看上去十分无措。 谢远臣内心不由得柔软一瞬,冷峻的脸色温和几分,道:“莫怕,我是你兄长,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的?” “是,是……回大公子的话,韶儿不是被人推下去的,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 姚浅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谢韶对谢远臣的自称,这个嫡兄在家的日子本来就少,偶尔遇见了行个礼,两人从不会多话,只得憋出了个在谢平渊两夫妻面前的自称。 谢远臣顿了顿,那湖是后院走廊边上养荷花的,如今是冬日,光秃秃的没有半分景致,谁会这个时候跑去湖边,还失足落水? 没有揭穿这个再明显不过的谎言,谢远臣道:“既然如此,日后要当心,今日人没事便罢了,若真出了什么事……” 他原本想说姨娘会伤心,但是话没出口就想起,三个庶妹中就只有这个平素最安静也最乖巧的妹妹没有生母,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更怜惜了几分。 【滴,谢远臣好感度增加三十点,当前好感度为三十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被吓了一跳,揪着衣角的手指都僵住了,内心大叫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沈魔又来骗我了!三十点!这也太好攻略了,我不信!” 系统回复的很快:“这是人物自带的初始好感度,并无错误,” 见姚浅僵住不动,谢远臣湛清的眸子弯了弯,笑道:“听我说教很头疼了?好了回去吧,别冻着了。” 姚浅还在暗暗怀疑他的好感度真假,闻言愣了愣,低下头应是。 姚浅走后,谢远臣起身,他身上的衣服换过了,头发却湿漉漉的,这样一身却是不好去拜见父亲了,索性差人去打了声招呼,他让身边的人掩去庶妹落水的事情,只说自己回来后打算沐浴更衣。 玉冠取下,湿漉漉的头发散开,谢远臣任由侍从替他宽衣,热水掺满浴桶。 “公子也是,府里上下会水的婆子那么多,偏要自己下水,”书童抱怨了一嘴,“那湖虽不深,可冰冷冷的,再给冻着!” 谢远臣道:“总是女子名节要紧,被婆子救上来,免不了要被她们当作谈资,传到外面。” 书童摇摇头,侍候着自家主子下水,语气里却带着凉薄,“一个庶女,大公子金尊玉贵,她也受得起吗?” 谢远臣皱起眉头,冷声道:“侍墨,这话谁教你的?” 书童被吓了一跳,呐呐的握着手里的澡巾,“小的,小的看国子监里那些公子们,都是这样的……” 时下嫡庶之分犹如天堑,前不久国子监就有个浪荡子弟为了巴结谢远臣的好友周章,把人招呼到家里,让庶姐妹作陪,宴席过后,就把几人打了包,送到周府。 谢远臣按了按太阳穴,道:“这话日后不准再提,不是君子之道。” 书童不说话了,小心翼翼的给谢远臣梳发。 沐浴更衣完,谢远臣去后院给自家母亲请安,原本临颍郡主是有自己的郡主府的,前些年他们也一直住在郡主府中,但是谢平渊当上了相国之后,再住在郡主府里,出入都被打趣一声郡马爷,这就不太好看了,好在临颍郡主大度,主动从郡主府搬了出来,住进谢府。 谢远臣来的时候,正赶上几位姨娘来给临颍郡主请安,通报的人说里头没有外人,他点点头,身后的侍女打了帘子。 “正是呢,韶儿的婚事已经定了,我们家筱儿也不能太落后不是,她那表哥虽然比不得张大人,但好在人踏实,又有……” 谢远臣脚步顿了顿,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第114章 那年公子白衣 临颍郡主是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美妇人,她生得极为美丽,墨眉云鬓,雪肤花颜,尤其眉眼流转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看人带着小钩子似的,反倒是坐在下首的云姨娘,模样只是寻常清秀,气质却好,那端庄矜持的模样很像是正经主母。 谢远臣抬脚走了进来,正听见许姨娘在谈论谢筱的婚事,他原本并没有在意,但是听到那句张大人,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朝中选官向来严厉,年轻的能被尊一声大人的官员屈指可数,姓张,莫非是礼部左侍郎张邯?这倒是长安贵女心目中如意郎君的上选,可是以他的身份,又怎么会娶自家庶妹? 见过礼,谢远臣坐下,临颍郡主道:“正说谢筱那丫头的亲事呢,许姨娘中意孙顺,那孩子我许久没见了,臣儿常在外走动,你觉得呢?” 谢远臣看向目露紧张之色朝他看来的许姨娘,斟酌了一下,道:“孙兄为人勤恳,相貌堂堂,前些日子蒙圣上恩典,正补了平阳令之职,若筱妹妹中意,倒是不错的人选。” 临颍郡主露出一点异色来,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许姨娘,“这话倒是没跟我说,平阳令,也算肥差了。” 许姨娘脸色苍白,攥在手里的帕子紧了紧,指甲盖都发白了,面上却还带出几分谦卑讨好的笑,“那孩子人老实,圣上八成见他可怜,赏了他个官儿做罢了,和大公子不能比。” 临颍郡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掩盖了厌恶的神情,她的儿子自然是世上最尊贵的,哪里有人配和他比? 自知说错了话,许姨娘不敢再说,低下头捧着茶,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生气。 谢远臣并未说什么,堂堂郡主,天子族妹,让她待在后宅和一群妾室相争,确实是委屈了,只要做的不过分,他和父亲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临颍郡主没了和许姨娘扯皮的兴致,摆摆手,“那筱儿的亲事就这样定了,等年后挑个良辰吉日,赶在韶儿前面嫁了吧,虽是庶女婚嫁,也不能让外面人说我们谢家没规矩。” 许姨娘连连应是,心中很是满意,府上三个庶女,大娘子嫁了穷的没饭吃的书生,三娘子嫁了个比她父亲年纪还大的的小官儿,只有她的女儿嫁的最好。 这时谢远臣却忽然插口道:“母亲,韶妹妹的婚事何事定的,怎么我却不知?” “你才回来,这事是前几天定的,说起来倒是她的造化,是王尚书的夫人亲自上门说和的。”临颍郡主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谢远臣微微愕然,尚书夫人亲自来说和,大约真的是张邯无疑了吧,不想这人年少风光却还秉持着一颗寒门子弟的心,毫不在意庶妹身份,托人求娶。 “张邯确实不错,我同他在国子监相处过一段时间,他为官清正,性情淳朴,待人温和,尤其得圣上青眼,前程似锦,是个良人。”谢远臣真心实意的笑了笑,双眼透着温润的光芒。 不想他这话说完,屋中众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临颍郡主更是捂着帕子笑了起来。 “哎哟,这话可别往外传,笑死个人,”临颍郡主娇笑道,“张邯只怕在公主面前都挂了号,拿韶儿去配他?我要是真派人去和他说和这事,怕是要被人家府上拿大棒子打出去呢!” 谢远臣顿了顿,墨眉微挑,“不是张邯,那是谁家公子?” 临颍郡主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眼里还带着笑出来的眼泪,“正是王尚书夫人的弟弟,虽比不得张邯,可人家是真心求娶,府上原来的那些莺莺燕燕也都打发干净了,就等韶儿进门呢。” 许姨娘得了临颍郡主的许可,正是想邀功的诗会,闻言帮衬道:“是啊大公子,这女人啊说白了就是要找个可心的人过日子,张大人年纪虽然大些,可是懂疼人,我们家筱儿那个性子,还不知道要跟她表哥闹成……” 谢远臣忍无可忍的打断了许姨娘的话,抬眼看着临颍郡主,“母亲,若我没记错,王尚书今年六十有五,他的妻弟年纪再小,也是续弦吧?” 临颍郡主愣了愣,说道:“对呀,怎么了?” 谢远臣道:“韶儿年不过十五,去给人当续弦,您是想让全长安的人都来猜测我谢家女儿的教养吗?” 别说临颍郡主,就是许姨娘都奇怪的朝谢远臣看,一直作壁上观的云姨娘却笑了,端庄明媚。 “夫人,大公子心疼妹妹,这是好事啊。” 临颍郡主本就觉得谢远臣这话说得过了,加上她厌恶云姨娘,听她开口更觉刺耳,不由把气撒到了自家儿子身上,“后宅的事情你跟着掺和什么?姨娘生的丫头,贱身贱骨,能平头正脸的嫁出去做个当家娘子,指不定她心里多乐意呢。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多言!” 若是乐意,怎么会大冷的天跑去湖边,这是要寻死!要是他当时晚了一步,人就没了! 谢远臣深吸一口气,和母亲说不通这事,还是找个机会去和父亲解释,总之,这门婚事他不答应。 其实他和家里的庶弟庶妹并没有什么交情,既没有刻意折辱,也没有特别关注,若是平日里听说这事,可能他皱皱眉头也就过去了,可是他刚刚见过她。她才十五岁,眉眼间还带着怯懦,仿佛对她说话大声一点就能吓出一汪眼泪,这样娇弱的姑娘就该被人放在手心里好好疼宠,却忽然有人告诉她,她要被嫁给一个老头子去当续弦。梨花压海棠,本就是最让人不耻的事情。 着人去调查了一下这个王尚书的妻弟,谢远臣更加恼火了,他原以为既然能腆着脸来说亲,最大也不会超过四十岁,没想到他高估了这个人的脸皮,整整四十六岁!更让人生气的是这个人前前后后娶了四房妻子,加上府里的妾室,一共给他生了六子九女,连孙子都有了,居然还想求娶他十五岁的妹妹? 谢远臣深吸一口气,捏着下人打听来的两张纸去找谢平渊。 姚浅落了水的事情没有传开,回房之后听雪侍候着她沐浴,说实在话,习惯了泳池大小的汤泉,再窝进一个小小的浴桶之后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眼看着听雪还要往里面加味道奇怪的油脂,她连忙道:“不用麻烦了,我就这样洗。” 听雪无奈的放下花油,语气有些可惜,“难得沐浴一回,不好好洗洗真有点浪费。” 这话说的姚浅简直心酸,她翻了翻原身谢韶的回忆,发现听雪说的一点没错,后宅里的人手都是些娇娇弱弱的丫鬟,现在的这个条件,冬天水冷的快,想要安安生生洗一回热水澡,起码要烧好几桶的热水,还要来回的搬运,确实很累人,谢韶的记忆里,一般入了冬后她就很少能洗上了,一般一个月才有一回,这次不是正巧赶上好些日子没洗澡了,她连这个浴桶都没有。 待遇简直就是从皇后掉落到了烧火丫头,姚浅心疼了自己一把,看了看好感度一栏上三十这个美妙的数字,顿时更加有斗志了。 既然这个哥哥是这么容易攻略的,她怎么可以辜负这一片心意!一定要尽早把人拿下,然后回家! 水冷的比想象的要快一点,姚浅主要仔细的洗了洗头发,古人头发长,又天天抹那个头油来固定发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自己的头发十分黏腻,僵成一缕缕的。 听雪倒了点皂荚,替姚浅擦洗后背,闻香早就躲懒去了,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听雪一边擦洗一边道:“闻香的话其实不必放在心上,小娘子再怎么样,也是堂堂正正嫁过去的,在府里受气,可嫁了人,小娘子代表的就是谢家的脸面,没人再敢给您气受的。” 第62节 姚浅愣了愣,发觉听雪是真的在安慰自己,心里不由得暖了暖,露出一个笑脸来,“嗯,我知道的,闻香只是想看我生气,我偏不生气。” “小娘子能这样想就好了,一辈子平凡其实不是什么坏事……”听雪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姚浅,似乎想说什么,又低下头去,只是手心不由自主的有些发颤,嘴唇咬得发紧。 姚浅细心的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她没说什么,一个平平常常的庶女身边会有这样一个贴心忠诚还懂事的丫鬟本就惹人遐想,何况她和谢远臣之间肯定有个人不是谢平渊亲生的,区别只在于谁的爹是那个隔壁老王而已。 她原本以为是谢远臣,但是听雪的反应……姚浅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一丝沉思。 第115章 那年公子白衣 舒舒服服的洗了一把热水澡,姚浅简直想窝进被窝里再也不起来了,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抱着被刚刚要睡,就被听雪推了推。 “小娘子,别是忘了吧,您今天的刺绣还没交呢。” 姚浅眨了眨眼睛,翻了翻谢韶的记忆,顿时懵逼了,谁来告诉她,身为相国府上的小姐,为什么还要每天上交刺绣换月钱啊! 彻底被这个世界折服,姚浅把被子盖到小腹,披了件衣服坐起身,接过绣绷,脸顿时就皱成了一个团。和以往世界学习刺绣只是为了怡情不同,谢韶的绣活很显然就是绣娘的那种样子,从她的记忆来看,最少每三天就要上交一副中等大小的绣品,原身几乎每天早晨从睁开眼开始做,做到傍晚太阳下山,她就说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原来谢韶还是轻度近视眼。 这哪里是在养小姐,养奴婢还没有这么苛刻呢,至少人家绣工精湛的绣娘领的工钱比她每个月的月钱多多了。 冬天冷,房里的炭火都是备着晚上用的,不然不够,捏着针线的手在被窝外面冻得都没知觉了,姚浅绣几针就把手搓搓,呵上一口热气。 听雪也没有闲着,搬了把小凳子跟着绣,事实上要不是她帮着做,原身就是长了三只手也交不出那么多绣活来。 “其实嫁出去也挺好的,”姚浅搓着手呵气,“起码不用再做这些绣活了,听雪,你知道那个张大人家里的情况吗?” 听雪低着头,手顿了顿,姚浅看不见她的表情,声音倒是一如往昔的平稳。 “好歹是个县官,还有王尚书这样的靠山,小娘子嫁过去,绝不会吃苦的。” 试探不出什么,姚浅低头绣了几针,有些泄气道:“真没想到,我会就这么嫁了……” 听雪的针刺进了指尖,一点殷红落在绣帕上,她却感觉不到疼似的,面容冷清。 下了几天的雪,路边的积雪没过了人的腿弯,就是早晨刚刚清扫过的路面,都又结了薄薄的雪层,谢远臣的靴子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敲了敲书房的门。 “见过你母亲了?”谢平渊淡淡道。 谢远臣垂眸,行了一个礼,等到叫起之后才站直了身子,道,“孩儿正从母亲那里回来,有一件事不知父亲清不清楚。” 谢平渊抬眼,露出一张温文端方的脸庞,明明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岁月却似乎在他脸上没有停留过,修眉凤眼,琼鼻薄唇,仿佛还是当年探花郎模样。 “何事?”他放下笔,看向谢远臣。 谢远臣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纸张呈了上去,后退一步,缓缓道,“母亲做主定了韶妹妹的婚事,本是好事,但是定亲的人选实在不堪,请父亲明鉴。” 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翻了翻那两张纸,谢平渊淡淡道:“知道了,我会处理。” 谢远臣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说道:“韶妹妹性子弱,依孩儿看还是在府里多留两年,定亲的事情不要太赶为好。” “这个人选确实有问题,但韶儿已经及笄了,不好再留,现在是她挑人,等过了年纪,就是人家来挑她了。” 谢远臣也知道这个道理,世道对男子总是宽容的,男子二十未娶,没人议论,可女子十八不嫁,就真的嫁不出去了,他叹了口气,道:“终身大事总是能挑多就挑多久,挑个好的,家里也安心。” 他这话其实是有些逾越的,因为庶出子女一般并不能算在家人的范畴之内,他们更类似于家生子,只是地位要高一些罢了。 谢平渊却好似没发觉这话里的语病,还点点头道:“韶儿的婚事不能交给你母亲办,她那人糊涂,你在外走动时留个意,寻那品相才学好的,我这边也相看着,随韶儿喜欢谁。” 谢远臣顿了顿,心里有些纳闷,从前并没见父亲这么好说话。 把那两张纸丢到一边,谢平渊抬手研墨,谢远臣见状,微微上前一步,接手了砚台,替父亲磨起墨来。 “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我听李祭酒说你在国子监成绩不错,就是不太合群,是这样吗?”谢平渊仿佛闲话家常的说道。 谢远臣磨着墨,头也未曾抬,“人生在世,三两知交足矣,我不想和那些人喝酒赌钱逛窑子,烦得很。” “三两知交足矣……” 谢平渊弯了弯嘴角,“我当年来长安的时候和你一般大,也是这么想的。” 谢远臣顿了顿,手下的力道重了些,磨出的墨愈发浓郁。 “也不是清高,就是觉得那些人烦,迎来送往的,都打着笑脸……明明也不是真心想和我结交。” 谢平渊蘸了蘸墨水,提笔写字,他的字写的很好,铁画银钩,有种经历了很多才能凝聚出来的气象。 一笔写完,谢平渊放下笔,拍了拍谢远臣的肩,沉声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很多事情都要你自己去经历,别人怎么和你说都没用,你觉得这样好,你就去做,谢平渊的儿子摔倒几次,他还是能扶起来的。” 谢远臣道:“孩儿错了?” 谢平渊眸子微抬,“不,年轻人总是没有错的。” 谢远臣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沉思,谢平渊知道,他很聪明,稍稍点拨就能一通百通的那种聪明……和谢家人一点都不像。 “前几日你又见了三皇子?没和他多说什么吧?” 谢平渊问。 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谢远臣道:“我同轩庭同辈相交,不论君臣,父亲想多了。” 谢平渊道:“你就当是我想多了吧,你只要记得陛下心里属意的人选并不是三皇子就够了。” “我不明白。”谢远臣道,“陛下只有三个儿子,太子已经废了,端王又是那样的……为何你们人人都避着三皇子,他如今二十有三,学业何其优秀,却连入朝听政都不曾有过,难道天家还要论出身吗?” 谢平渊抬起头看着他,沉默了一瞬,才缓缓道:“太子废了,还是太子。” 谢远臣并不是想掺和储君之事,甚至连从龙之功也没有想过,只是单纯的为好友鸣不平,即便陛下心里属意的人并不是三皇子,可他难道没有想过,一个早就及冠的皇子被禁止入朝听政,甚至身上连半个官职也无,出入都只能被称呼一声皇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伤害? 谢远臣不说话了,他明白自己还不够格去议论这些事情,低头磨起墨来。 谢远臣走了之后,谢平渊把那两张纸拿起来看,狭长的凤眼对着光眯了眯,然后收进了袖子里。 雪下的越来越大,谢远臣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早有丫鬟候着,给他解下厚实的披风,换上轻便的衣裳。 屋子里炭火点的旺,却不是用惯的银丝炭,冒着些烟火气,呛得头晕,谢远臣道:“撤下吧,尽是烟,不如不点。” 伺候他的大丫鬟夏霜笑了,“今年的雪下的沉,炭都不好,公子您这儿还有的挑,可姨娘们那里的啊,一点就是真呛死人了,那才叫真的不如不点。” “那小姐院子怎么样?” 谢远臣问。 夏霜想也不想道,“两位小公子还好些,云姨娘总不会短了他们的,但是两位娘子那里就只够晚上取暖了,不过也没什么,往年都是这样的。” 谢远臣擦手的动作顿了顿,道:“我这里还有多少炭?” 夏霜不明所以,想了想道:“去年存的银丝炭还有不少,都是上好的,原准备着用完了这批次的再动,没成想公子的鼻子这么灵……” “清点出具体的分量,送到两位妹妹院子里去。”谢远臣道,“我这里就先别点了,周章他们家有人做炭火生意,过几天我去弄一批来。” 夏霜愣了愣,“可,可是好多呢……” 谢远臣道:“都送去吧,一时半会儿的冷不着我,别在母亲面前多嘴就是。” 他说完就不再说话了,擦干净手,取了卷书来,就那么坐着看,雪光透进来,打在那张俊美温润的脸庞上,岁月静好。 夏霜只好应了,掰着手指头把银丝炭换成了银两,心里都有些滴血,上好的银丝炭烧起来不见烟火,烧完的灰烬一丝丝的泛着白,别提多贵了,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姚浅冻得手指头都红了,差点就把手里的绣绷扔了,只要想到在没有攻略下谢远臣之前她每天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她就油然而生一种“嫁给老头就嫁给老头吧”的悲惨心情。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通报,说是大公子身边的夏霜姑娘来了,还带着两车的银丝炭。 姚浅的心里,谢远臣年轻俊美的形象陡然被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替代,这就是救世主啊! 第116章 那年公子白衣 屋子里摆上了火盆,暖洋洋的火光照耀着,姚浅舒服的眼睛都要眯起来了,要不是还记得谢韶的人设,她都想站起来抓着夏霜的手热泪盈眶一把了。 夏霜不愧是谢远臣身边的丫鬟,行为举止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她走之后,姚浅自己下床把火盆挪过来,拿着绣绷披了件衣服坐到听雪旁边,跟她咬耳朵。 “刚刚那个夏霜姑娘真有派头,看着就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姚浅眨了眨眼睛。 听雪有些漫不经心,“夫人向来不肯亏待了大公子,夏霜是她给大公子留的暖床,自然教养的好。” 姚浅顿时不说话了,合着这是宝二爷身边的袭人,跟她有竞争关系。 见她不说话,听雪反而笑了,“不过我看夫人是打错了算盘,大公子那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一个丫鬟。” 姚浅更萎靡了,是啊,看不上丫鬟,但是她现在这个身份,丫鬟都比不上,人家签了活契的丫鬟都比她家世清白。 一个漫不经心,针刺了指头,姚浅回过神,连忙吮了吮手指,听雪见状朝她看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绣绷上,惊讶的说道:“小娘子的针黹真是越来越好了,要不是看着娘子绣,我还当换了个人呢。” 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就算继承了原主的手艺,姚浅绣出来的东西也和谢韶的不太一样,书画是看阅历的,其实绣工也是,年纪越大的绣娘绣出来的东西越好,姚浅算了算,她已经能是个老妖婆了,看着美轮美奂的绣品,她噎了噎,一针差点没再刺歪。 整天关在院子里不是个说法,临颍郡主倒也不蠢,她不限制姚浅的活动,就是给她活干,活计多到干不完,再稍稍苛待一下,是个人都要憋出病来,姚浅其实很怀疑谢韶病死的时候是不是松了一口气的。 说起来可能没人信,但是从这姑娘短短十五年的记忆来看,她竟然从记事起就没出过门,甚至很少出院子,因为临颍郡主并不怎么想看见糟心的人,所以免去了几个庶子女的请安。 十五年的记忆,对外界唯一的印象就是,从郡主府搬到相国府的那一天,坐在轿子里,隔着帘看,天很蓝。 姚浅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她盘算了一下,如果事情没有超出预计,那天谢韶落水的意外肯定会被谢远臣用另外一种方式解读,如果谢远臣真的是资料里给的那样的君子,就肯定不会看着她跳火坑,然而这里面有太多的如果,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个,离过年还有半个月,总不能刚过完年就谈她的婚事,她上面可还有个二姐呢,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她必须要找个好机会和谢远臣多多接触才行。 世上所有的相爱都来源于其中一方的主动,没有主动就没有故事,更不会有孩子! 想到这里,姚浅捏着手里的绣花针,顿时干劲十足,不就是绣活吗?单身三十年的手速全开起来吓死你们啊! 于是在听雪的目瞪口呆之下,她看着姚浅两只手几乎成残影在绣绷上上下来回,仔细看了看,似乎绣的还不错? 赶在天黑之前,姚浅把三天的活计都做完了,不过基于原主本身已经做了一天,她只有一天的假期。 这个时候姚浅已经累到摊平在床上一个手指头也不想动了,尤其是捏针的两根手指,已经红的发肿。 姚浅在心里戳系统屁股,“商量下,下一回让我当公主怎么样?” 系统不理她。 姚浅不说话了,满脑子都是谢远臣的脸,形势逼人改变,她已经在思考强奸这个她以前根本不屑的手段了,想想看,你家妹子把你强上了,你是不是要记得她一辈子,想起来心口都痛?简直计划通。 不过想想也就是想想,姚浅有那色心没色胆,她把之前谢远臣借给她御寒的大氅拿了起来。 回来的路上风雪大,一时又没注意到它,原本华贵的皮毛大氅沾了雪,雪又化了,变成了湿哒哒的一坨,闻起来似乎还带着湖水的味道。 “刚才倒是把这个给忘了,娘子放着吧,一会儿洗了我给大公子送过去。” 听雪抬起头,看了看那大氅,说道。 姚浅眨了眨眼睛,虽然很想借着还衣服的机会和谢远臣搭话,但是外面还在下雪,洗了没法干,听雪也做了一天活了,“算了,先放着吧,大冬天的洗了手冷。” 听雪顿时就笑了,“娘子忘了吗,大公子刚刚差人送了那么多的炭,炭火就能烘干了,要是娘子怕我冷,我就在屋里洗好了。” 姚浅提着大氅,想了想,摇摇头,“打盆水来吧,我自己来。” 她是想在谢远臣面前卖个好,虽然知道就算她抢了听雪的功劳,她也不会说,但是她不想这样,沈魔的事情已经让她明白,就算是任务世界,这些人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没人是傻子,看不出真心与否,只有真心换真心而已。 听雪打了盆水来,怕姚浅冷,她特意往盆里掺了一些热水,就在炭盆边上,暖和的很。 第63节 谢远臣的大氅是青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丝毫看不出接缝的痕迹,一看就华贵非常,何况又不脏,姚浅浸湿大氅,取了皂荚清洗了几回,就和听雪两人一起搭了个架子,把大氅挂着,挪到炭盆边,这才松了口气。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平时这个时候谢韶做了一天的活,早早的就上床睡了,等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又是一个轮回,姚浅却不想这样,她一点也不喜欢整天闷在院子里,既然临颍郡主并没有限制她的活动,那她在自家的府邸里逛逛,也没人能指摘什么。 谢韶和谢筱两姐妹的院子叫芍药苑,不见得里面种了多少芍药,就是个名头,还是临颍郡主给起的,牡丹是花中之王,芍药是花中丞相,原本寓意挺好,可牡丹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成了正室才能用的花样,芍药本就低牡丹一头,久而久之,原本的花中丞相就被用来指代妾室,让两个未出阁的姑娘住在芍药院,临颍郡主确实心眼不大。 姚浅出了院子,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这会儿天冷,仆役们就算有活干也都尽量在白天干完,一到晚上很少有人在外面逗留。 因为白天的事情,听雪再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出来,打了盏灯笼跟在她身边。 穿越了也有不少世界了,身边的侍女也有过很多,但是姚浅很少被这么贴心的照顾,听雪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比谢韶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跟照顾女儿似的放不下她呢? 姚浅翻了翻谢韶的记忆,听雪甚至不是伺候谢韶她娘的出身,而是她刚刚记事的时候,谢平渊从外面买来伺候她的。 谢平渊这个人在原本的轨迹里就是个最终大boss,生活不是悬疑小说,姚浅就算知道了一些资料,也没找到他对谢远臣下手的理由,只能猜测他不是戴了绿帽子就是宠妾灭妻,谢远臣的身世是否真实一直到他功成名就,做了几十年相国寿终正寝之后也没有被揭开,但是系统既然给她这个身份,就说明谢韶和谢远臣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本来看听雪的反应,她以为是谢韶的身世有问题,但是谢平渊的反应又不对劲,他管不来后宅的事情,居然还特意找了个心思剔透的丫鬟来照顾她,对一个庶女,这是不是太过了? 姚浅想的头疼,不知不觉走了远了些,又来到了白天落水的湖边,湖上有亭子,远远的有灯火,看上去有人在,姚浅调头就走,她并不觉得谢远臣有这个兴致,大冷的天在外面浪。 不想一个转身,却撞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她抬起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早就听松阳说他家里三位姐姐生的好,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知姑娘是哪一位?”来人顿了顿,后退一步,桃花眼微微弯了弯,看上去十分温柔。 姚浅却注意到,在她撞进他怀里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嘴上调戏,但是身体却很君子的不越雷池一步。 当然,也可能是被碰瓷碰多了。 对于任务对象之外的人,姚浅并没有上手撩的意思,她也后退了一步,却没有告知他名字,只道:“公子既然是二哥的客人,那就不打扰了,告退。” 说完转身就走,听雪行了一礼,赶紧打着灯笼跟上。 “啧,又一个,怎么连相国府的小姐都是这样啊。”侍从摇摇头。 周章一抬手,那把大冬天带在身上只是用来装逼的扇子狠狠的敲了一下侍从的从,“巧合还是故意,你们家公子瞎了,看不出来吗?” 第117章 那年公子白衣 侍从有点委屈,平时遇到这种事,自家公子躲的要多快有多快,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厌烦的,这回反护上了,真不是因为看人家姑娘长得美吗? 周章敲完侍从的头,回过神,佳人已去,空气里却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芳香,他桃花眼眯了眯,原本想要展开的扇子顿了顿,丢给侍从。 “周郎君,您在这儿呢?我们公子担心您迷路,让奴给您引路。”夏霜打着灯笼,身后跟着四五个小丫鬟,笑容温婉得体。 周章菱唇微弯,闻言道:“夏霜姑娘客气了,这就带路吧,对了,我方才在水榭遇到一位姑娘,大约这么高,眉上一颗美人痣,不知是府上哪位小姐?” 夏霜迟疑了一下,显然也是听说过周章的浪♂荡名声,但是毕竟是自家公子请来的客人,她顿了顿,道:“大约是府上的二小姐。” 其余没有多说。 周章弯了弯眸子,没再为难夏霜,跟在她身后来到了谢远臣的院子里。 国子监地位划分严格,世家子弟一向不与寒门交好,谢远臣平素又厌恶那些世家子弟,所以知心的朋友没几个,谁也没想到他会和世家子弟中最出格的那个成为好友。 周章进来的时候,谢远臣正对着副下到一半的棋局坐着,屋里没点炭盆,地龙烧的暖暖的。 “这怎么烧上地龙了,不嫌闷啊?”周章坐到谢远臣对面,端了白子,也不打招呼,看了看棋局,抬手落下一子。 谢远臣道:“不嫌。” 周章不理他了,看着他落子,捻了颗白子沉吟一下,接着走了一步。 倒是谢远臣先开口了,“又得佳人,恭喜心铭兄了,前几日忙着归家事宜,没有赴约,不怠慢吧?” 周章浑不在意道:“连妾都不是,扯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不过等我娶妻你要是不来,咱两绝交。” 谢远臣眉头皱起,复下一子,“你府上的侍妾加起来比后宫妃嫔还要多,纵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只怕也是父母之命,莫非日后就打算这么过了?” 周章闻言桃花眼中一抹凉薄闪过,淡淡道:“我若喜欢,遣散后院又何妨,我若不喜欢,那妻子和府里的那些侍妾有什么区别?难道只因为她出身好一点,就理所应当占据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纯粹的歪理邪说,谢远臣不是个干涉朋友生活的人,闻言叹了口气,随他去,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心铭,这次我请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情要求你,”谢远臣道。 周章眉头挑了挑,不相信的说道:“你谢郎君还有要求我的事?这我可得好好听听,下半辈子就指着这个跟人吹了。” 谢远臣道:“你知道我在国子监人脉不广,认识的人不多,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替我留意几个出众的寒门子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周章沉吟道:“可以,你要什么样的?若是想寻几个好苗子培养,我这里倒有些好人选,只是寒门出身,没得见识,怕你瞧不上。” 谢远臣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道:“不是要学业有多出众,我看的是人品,若是一朝富贵就失了本心,这样的人再有才学,不看也罢,” 两人谈话间棋局过半,周章见他实在不是平日的水准,显然心里有事,顿了顿,道:“你不会是在给府上的妹妹们挑夫婿吧?” 谢远臣顿住,见实在瞒不过,只好承认道:“本来我并没想揽下此事,但是二妹还好,她有个姨娘护持,婚事不算糟。可三妹自小孤苦,母亲不上心,要把她嫁给礼部王尚书的小舅子做续弦,我见这桩婚事实在不堪,便向父亲揽了过来。” 周章听了摇摇头,不好对谢远臣的母亲发表什么意见,心里却是一顿卧槽。 和谢远臣不同,他爹是吏部尚书,主管天下官员,那王尚书的小舅子最近上京述职,他也见过几回。四四方方一个大胖子,见了他娘眼睛都色眯眯的乱瞟,有道是你看我夫人,我断你前程,他爹已经把这死胖子的述职折子扣了,就准备找个机会把人收拾掉,没成想他最关键的事情还没办成,倒有闲心思谋划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周章想了想,忽然道:“那些寒门子弟里倒是有几个好的,可人也没有前后眼不是,谁知道他日后发达了,会不会始终如一的对你妹妹好呢?” 谢远臣眯了眯眼睛,“真心不真心随他,只是若娶了我妹妹,就是装,也得在她面前装一辈子。” 周章被这谦谦君子突如其来的霸气震的半天没回神,良久,他反应过来,才把接着的话给说完了。 “不是,你刚刚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那些寒门子弟出身差,人品好与坏我们也不清楚,这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天天眼皮子底下看着,你也放心不是?” 谢远臣抬眼看了看周章,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周章弯了弯桃花眼,菱唇微勾,扇子开合间流露出一股自然风流之态,他道:“谢兄,看我如何?” 谢远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见他一脸冷漠,周章讪讪的放下扇子,只是还是有些不死心道:“我不是开玩笑啊,你看,三娘子迟早是要嫁人的,与其去给那些寒门子弟洗衣做饭,不如跟了我,谢兄,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我保证对三娘子好,就算日后娶妻,也绝不会让人苛待了她。” 谢远臣冷哼,“收起你的这些心思,我不是孔和清,三娘子从小孤苦无依,我应了父亲要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你要是还有一分良心,少去招惹她!” 周章出身尊贵,很少有人敢这么当面呵斥他,但是确实是自己理亏,他张嘴半天,也只得讪讪道:“我真没有折辱你妹妹的心思……” 只是这年头,庶出就是罪,谁家会把庶姐妹当成人看的?他这样,其实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谢远臣冷着脸送客,周章有心想要弥补,腆着脸扒着棋桌笑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要是伯父也跟你一样看重三娘子,我倒是能给她说一门极好的婚事!” 谢远臣看他一眼,手里的茶杯好算是放了下来,周章松了口气,连忙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就是那张邯,前些日子补了礼部左侍郎的,他是我父亲的门生,最近他家里在给他物色妻子人选,张邯那人你也知道,父母双亡,家里只得一个祖父。我父亲是他恩师,如同再生父母啊,就算三娘子出身差了些,只要我父亲肯开口,他必定是应的,若是之后相国肯给他开些方便,你还愁三娘子以后日子过的不好吗?” 谢远臣听了,确实有些动心,不过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张邯这人几乎是个寒门子弟的传奇,他少时家中贫寒,就靠在书塾给学子们跑腿顺道听课,后来竟然一连中举,三元及第,陛下怜惜他才华,放他为官,这不过四五年时间,就从一个微末小官混到了礼部二把手,其人不可小觑,他会这么容易妥协? 周章却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时下等级观念深入人心,张邯再怎么说也是寒门出身,贵女们就算心中属意,家里也不会同意,其实三娘子的身份配他刚刚好。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谢远臣有些不放心,他让周章先别和周尚书说这事,他想亲自探一探张邯的口风,若是他不在意这些自然千好万好,若是他在意,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没了这个张邯,还有下一个。 周章应下,他的效率很快,第二天傍晚张邯就自己上门来了。 谢远臣和张邯在国子监相处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张邯是上京赶考的学子,和大部分的寒门子弟一样暂借国子监学舍住下,他是国子监正经的学子,两人就算住一个学舍,也没有太多交集,顶多是给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 事实上张邯过来之前是存了一份厌恶的,他不是看不起庶出,若是正正经经保媒拉纤,或许他还会仔细询问一下姑娘的讯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出身也不怎么样,夫人娶回来是过日子的,他没想用自己的亲事高攀,可是周章话里什么意思?让他去看一眼,要是乐意就禀告恩师,上门提亲?这哪是正经闺阁小姐会做的事情! 憋着一口气,张邯见到了谢家大公子谢远臣,寒暄几句,心头的火气还没消,就听谢远臣道:“大约周章已经和张大人提过,这次的事情实在有些唐突……” 张邯皮笑肉不笑道:“不唐突,恩师的公子有命,邯岂敢不来?” 谢远臣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第118章 那年公子白衣 谢远臣抬眼看向张邯,张邯生的倒是一副好相貌,不然有才华的人千千万,也不会只得他一个寒门子弟得了陛下青眼,他和张邯相处过,知道他平日并非是这么没眼色的人,只道:“张兄对在下是否有什么误会?” 张邯一句话出口其实也有些后悔,他是被周章几句话给刺激大了,本朝十分看重出身,他是寒门子弟,想要往上爬就只能借助大势力,可是年轻人谁没有傲气?他和周章按理是同辈论交,可周章一句话,他还是得乖乖听命。 张邯这人倒也果断,知道自己刚刚得罪了人,当即折身一礼,对谢远臣道:“方才失态了,还请谢公子包涵,这次的事情我都听周兄说了,只是终身之事不好就这么随意答应,不知是否能让我见三娘子一面,再做打算?” 谢远臣蹙眉,看着张邯良久,道:“张兄此言有理,但是这事我并未曾向三妹妹提起过,为人兄长,也不好就这么引见,还请张兄包涵。” 张邯原本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被这么一拒绝,顿时又有些不是滋味了,合着他堂堂侍郎,娶个妻子连事先见上一面都不行?相国府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谢远臣其实已经看出来了,张邯这几年在官场升的太快,心思已经浮躁,外界吹的再天花乱坠,谢远臣却知道,张邯这个侍郎只是多方博弈的结果,面子上好看罢了,如果张邯的脑子足够,在礼部混上十几年,大概才能真正坐稳二把手的位置,可是,对着他都这个态度,不难想象这人在官场上是怎么混的了。 谢远臣瞧不上张邯,但是选妹夫又不是选下属,他想了想,说道:“虽然不能相见,不过让张兄远远瞧上一眼倒是可以的,若是张兄见了人,心中有意,我再问过三妹妹,替张兄引见。” 在谢远臣的原则里,这其实已经有些出格了,但是张邯确实是在他认识的人范围里最好的人选了。 能见到人已经很不错了,张邯还是同意了谢远臣的提议,这事要做的隐蔽,谢远臣也没让太多人知道,花厅隔了架屏风,让张邯躲在屏风后,然后派人去叫三娘子。 姚浅这边正绞尽脑汁想要见谢远臣一面,想了无数偶遇的办法,还没实施下去,那边夏霜就来通报了,说谢远臣要见她,话里话外还暗示她打扮的漂亮一点。 姚浅也算千帆历尽,还有谢韶的婚事摆在眼前,几乎是立刻她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别是!那个!老头儿!上门!了吧! 她顿时一点也不想打扮了,同时心里默默滴血,她还以为谢远臣是个好人!结果他居然卖她!还打扮的漂亮一点,这是要给那个老头儿拉皮条啊! 不怪姚浅没有想到别的可能,因为她前天刚落水第三天就来人上门看她,任谁也想不到谢远臣的效率这么高。 听雪似乎也觉得姚浅的脑洞是对的,在她脸上描画半天,姚浅还是不得不承认,谢韶长的太美了,即使听雪下手再不留情,仍然美的惑人,胭脂重了显妩媚,水粉多了显清纯,真正的淡妆浓抹总相宜。 眼见着听雪拍了一手的水粉要糊她脸,姚浅无奈的止住了,都说男人在面对女人的化妆时眼睛都是瞎的,但不是傻好吧?糊的脸都看不见了这是故意还是故意啊! 来到花厅,姚浅没看到那个传说中的王尚书他小舅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上首谢远臣道:“坐吧,只是说说话,不用拘谨。” 姚浅按照谢韶的人设揪着衣角,闻言轻轻点头,乖巧的坐了下去。 谢远臣看着这个腼腆的妹妹,顿时又有些头疼了,道:“上次没受凉吧?看你脸色不好。” 姚浅心里默默的说道,睁开眼就要干活,吃的都是冷饭,脸色好就奇怪了,不过面上还是温柔腼腆的说道:“谢兄长体恤,韶儿没事,对了,上次兄……” 一句话没说完,她脸色顿时一白,似乎才发觉自己的称呼逾越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谢远臣。 谢远臣顿时心头一软,道:“就叫兄长吧,免得生份了。” 姚浅面上流露出感激之色,心里的小人却在转圈圈撒花,这不是一个称呼的事情!在这个没人性的朝代,能允许她叫一声兄长,这已经意味着她和谢远臣的关系已经不同于一般的嫡兄庶妹了! 果然,谢远臣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机械的响起:【滴,谢远臣好感度增加10点,当前好感度为4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上次兄长的衣服韶儿已经洗干净了,正想找机会给兄长送来呢。” 谢远臣露出温柔的笑容,他温声道:“韶儿有心了,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姚浅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谢远臣这是什么意思,按照谢韶的记忆来看,她是从小就开始做事的,七八岁就能绣一手好绣活,到现在已经能算资深绣娘,别说琴棋书画,谢韶长这么大,都还不识字。 想了想,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就有些不好了,临颍郡主做的是很过分没错,谢韶一直认为谢平渊是知道的,但是看着谢远臣的表现,有没有可能她经历的这些事情,谢平渊根本就不知道? 姚浅顿了顿,垂下头,声音显得的有些低落,“韶儿最近都在刺绣……” 谢远臣不明所以,屏风后的张邯却是心中一动,出身寒门,没人比更清楚贫贱的悲哀,在来之前,他原以为会见到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见到那三娘子第一眼,不得不说美色迷人眼,他恍惚了一瞬,然后才注意到那双手。 洁,细,指甲长度恰到好处,却不显得娇嫩,反而有种上了蜡皮的粗糙感,他对这样的手很熟悉,他的娘亲是江南一个大户人家的绣娘,从早绣到晚,没有半刻懈怠,几十年劳累才练出的那双手。 第64节 相国府的小姐怎么会有这样一双手?张邯愣了愣,才想起她的庶女出身,但这一次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倒没有一开始的不忿了,甚至有些怜惜,也许他可以把她娶回家,好好的照顾她。 谢远臣却没经历过这些,但是他发现了姚浅语气里的低落,想了想,道:“整日刺绣对眼睛不好,还是要适当出来走走,不要怕冷。” 姚浅一只手在袖子里捏紧,声音不变,“嗯,都听兄长的。” 谢远臣道:“好了,天冷,回去吧。” 姚浅乖巧的点点头,这次来没看到老头儿,还赚到了十点好感度,她已经很满足了。 前脚人刚走,后脚张邯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谢远臣抬头朝他看去,见他愣愣的看着门外,一副魂思不属的模样,就知道这事成了,可不知怎么,心里却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张邯并不如他的意,如果三娘子是他同胞的妹妹就好了,他可以为她挑选世上最好的男儿,天潢贵胄,世家子弟,没什么不可能。可惜她不是,他能为她做的,也只到这里。 见到人之后,张邯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几乎恨不能当场定下的样子,得到了谢远臣改日为他引见的答复之后,高高兴兴的走了,听到消息之后的周章整个人都傻了。 说好的清高呢?说好的倔脾气呢?说好的眼高于顶一点就着呢?张邯你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事实上那天晚上周章前脚遇到了眉头一颗美人痣的二小姐谢筱,后脚遇到了心仪的佳人,两个都是相国府的小姐,他从不把真正喜欢的摆在明面上,开口问了谢筱,那剩下的就是谢远臣口中的三娘子了。 他原本想的挺好,跟谢远臣要他不给,那他可以迂回一下,世家子弟配不上,寒门学子人品差,张邯再一甩手,到时候三娘子心里肯定难过,需要安慰,然后他顺理成章的出现,哪怕谢远臣最后不愿意,可三娘子愿意就行啊!他可以去求他爹,让他爹去找谢相国,简直计划通。可万万没想到张邯这小子居然是个见色起意的! 周章看着张邯红晕还没散的脸颊,生生把一口血咽回去,挤出一个笑容来,向他保证只要谢远臣那边一点头,他就立马回去求他爹,替他上门提亲。 张邯即使一开始云里雾里,出了相国府也明白过来了,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周章,抬脚走了。 周章心里滴血,看着平日里千娇百媚的美人也觉得失了颜色,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张美的如妖似仙的脸庞,不由叹了口气,有些东西得到了便罢,得不到就成了执念。 第119章 那年公子白衣 过了腊八就是年,姚浅这个年过的着实不安心,好在相国府诸多事宜都轮不上她参加,问过听雪之后她才知道,需要她参加的也只有年三十守岁而已。 谢韶是个腼腆内向的少女,自然乐意清闲,但姚浅是有任务的,和谢远臣相处时间那么短,她再怎么样也没办法攻略,想了又想,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兵行险招,她又不指望在这里嫁人生子,大约也只有闹一场大的,誓死不嫁给那个王尚书的小舅子,然后熬到剧情开始之后,那时谢远臣众叛亲离,她再暗中去给他报信,水磨工夫,总能见效。 姚浅这样打算了没多久,忽然有一日谢远臣让夏霜传话,约她隔天傍晚在水榭见面。 姚浅思量许久,不明白谢远臣是什么意思,听雪却猜出了什么,给姚浅梳妆的时候就差没多长几只手,衣服挑了再挑,最后取了件压箱底的雀翎斗篷,不得不说谢韶性情柔弱得很,长相却是如妖似仙,美得惑人,配上华贵的服饰,更显美艳。 姚浅总觉得这打扮不太符合谢韶的人设,而且这斗篷似乎也太过华丽了,至少谢韶的记忆里没有过。 见姚浅疑惑,听雪顿了顿,笑道:“这是主子以前的衣裳,主子从前……很受宠的。” 姚浅更疑惑了,谢韶对自己生母一无所知,她却是知道的,谢韶生母只是个通房,连妾侍都不算,受宠到这种地步,压根不可能。 姚浅试探着道:“我穿这一身出去,不会被人指指点点吗?” 听雪道:“这是当年相国送主子的,谁敢指指点点?” 姚浅更怀疑了,不过她没把心思表现在脸上,解开雀翎斗篷,放在一边,仍旧披上了那件有些旧的蝴蝶穿花斗篷。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衣服太过贵重,穿出去碍手碍脚,还不如就这样。” 姚浅笑了笑,面容温婉,她注意到听雪的眼神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路上姚浅一直思考着听雪的奇怪表现,她越发确认自己不是谢平渊的女儿,但是原先以为是谢平渊被戴了绿帽子,可是听雪现在让她光明正大的穿戴华服美饰,这里面,可就值得推敲了。 姚浅想,大约两个可能,一是她爹原本位高权重,现在良心发作准备认她了,二是她爹本来落魄,现在得势了,而且势力肯定要比谢平渊这个相国大。 傍晚的水榭依旧冷,现在越来越临近过年,偌大的湖面开始结冰,一眼望过去倒有一种和夏天莲花满湖的美景完全不同的观感。 谢远臣远远的负手,他身姿高大,面容沉静,立在水榭前,就像是一副水墨画,夕阳映照,仿佛给他渡上了一层金边,看上去俊美的晃眼。 姚浅被闪了一下,本来已经有些想要退缩,但是猛然间又想起刚才镜子里那张如妖似仙的脸庞,顿时底气又回来了,都是盛世美颜,谁怕谁?来呀,互相伤害呀! “见过兄长。”姚浅俯身一礼,温婉中带着些许柔弱,任是谢远臣也没看出她外表下奔放的内心。 谢远臣身边没跟着人,听雪也不好上前,姚浅进到水榭里,她就等在岸边。 “不用这么多礼,三妹妹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母亲这事做的确实有疏漏,我代她向三妹妹道歉。” 谢远臣给姚浅斟了一杯茶,微微一笑。 姚浅心中顿时了然,面上还是受宠若惊的接过茶。 谢远臣撩袍坐下,轻咳一声,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看着姚浅的眼睛说道:“父亲和我商议了一下,现如今有两个上好的人选,一是礼部左侍郎张邯,大约你在闺中也听过他的名声,二是振远大将军李鸿威的庶长子李超群,武将世家不问出身,他年纪大你一轮,立下过赫赫战功,这次归京就要升任忠武将军,三妹妹心仪谁,只管对我说。” 姚浅有些发愣,身为一个庶女,他们给她的这两个人选也好的太过头了吧?一文一武,听上去都是人中龙凤,寻常人家嫡出的女儿都等着排队呢吧? 姚浅茫然的看向谢远臣,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谢远臣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手就僵在了半空,妹妹已经快要嫁人了,他更应该避嫌才对,怎么一个不留神就摸上去了? 姚浅却不觉得逾越,她爱死了这个逾越,趁着谢远臣发愣的工夫,她轻轻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然后顺势倒在他怀里。 谢远臣愣住了,想要推开她,一滴眼泪落在他披了斗篷的肩头,发出轻微的响动。 “父亲平日从不关心我,定是兄长在为韶儿转圜。”少女低泣,“韶儿要如何报答兄长大恩……” 谢远臣的心不由得又软了软,他拍拍姚浅的后背,柔声道:“总不能看着你嫁给那种人,何况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功劳,没有父亲……” 姚浅一点也不想听谢远臣给谢平渊辩解,她抱着谢远臣看着蹭蹭蹭又涨了十点的好感度,感动的哭出了声。 谢远臣没得到回答,反而被死死的抱住了,他有些无奈,却也有些怜惜,和其他的庶女不同,三妹妹自小没有生母,只怕他是第一个对她表达出善意的人了,她想要和他亲近无可厚非,他确实不应该太敏感,伤了三妹妹的心。 姚浅抱够了,看着好感度一栏里金光闪闪的50,顿时怎么看怎么觉得谢远臣顺眼。 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下来,谢远臣一腔柔情,不由得按着姚浅坐了下来,把张邯和李超群两人详细的说了一遍,姚浅还沉浸在一个抱抱换了10点好感度的兴奋之中,完全没有注意。 “……如果要听我的建议的话,那为兄建议你选择李超群,此人行军打仗颇有章法,战功赫赫,许多贵女都心仪于他,却碍于他的庶子出身,拉不下脸面,当然,李超群年纪比张邯大,相貌也平庸。”谢远臣叹了一口气,女子总是爱俊俏儿郎的,他说的再多也就是个建议了。 姚浅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去,心里却是一个咯噔,谢远臣这确实是帮她了没错,但是她不想嫁人耽误别人啊!一个两个的都是人中龙凤,这让她连拒绝都没有理由了啊! 谢远臣说完,一抬头就见妹妹的脸上满是红晕,美人含羞,越发美不胜收,他愣了愣,忽略掉心中一丝异样的触动,温柔道:“自然,三妹妹可以等见过人之后再做打算,过几日母亲姚带府上女眷去云间寺上香,三妹妹那时就可以见到张邯,至于李超群,过年的时候他会来府上的。” 姚浅含糊了几句,低下头,用美腻的红晕掩盖了内心的万马奔腾。 天刚擦黑,谢平渊从宫里出来,路上转过几条小巷,轿子回了府,人却进了一处暗巷。 里头早有人打着灯笼出来迎,是个面容白净的小太监,十分熟稔的开了侧门,迎他进去。 院子里四面都点着灯笼,照的如同白昼,院中梨花树下坐着个人,不远处搭了个小戏台,五六个戏子正在唱戏。 谢平渊上前,对着那鹅黄衣衫的人行礼,“见过主子。” 那人转过脸,面容出乎意料的年轻,眉眼俊俏,浑身上下沉淀着一种尊贵的气势,只是鬓角微白。 “行了,又没外人。”那人摆摆手,似乎有些戏谑,“多少年了,就你还叫一声主子。” 谢平渊笑了笑,“主子就是主子。” 赵传翎抬手招呼谢平渊,“好了,过来坐,这戏正当时。” 谢平渊坐了过去,一看台上架势,穿着戏服龙袍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唱词,不由顿了顿,道:“这是狸猫换太子?” “狸猫换太子听腻了,这是梨园排的新戏,叫罪己诏。”赵传翎嘴角弯了弯,“说是一个皇帝犯了错,在求天下人原谅。” 谢平渊顿时就觉得端在手里的茶喝不下去了,他抬眼看向戏台,那个演皇帝的戏子已经在掩面哭泣,唱词委婉,动人心魄。 赵传翎却觉得很有意思,他甚至跟着调子哼了几句,眉头轻轻的上挑。 “罪己,罪己。” “不想千年万年过,后来人都笑我……” 赵传翎唱完,低笑一声,“这写词的也太没文采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听的人云里雾里,倒是把话说清楚了啊。” 谢平渊捏着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给捏碎了,抬眼看向赵传翎,后者悠悠闲闲的端着茶,间或还打几下节拍。 说实话,戏台上的戏子唱功极好,但确实架不住那没文采的唱词,可凡事真不能往深里想。 第120章 那年公子白衣 出来时已是深夜,出了巷子,迎头一阵寒风吹来,谢平渊才发觉自己浑身被汗透湿。 二十年了,即使远离朝堂,这位主子的威严还是没变过,想起自家儿子为三皇子抱屈的话来,谢平渊不禁摇摇头,有了太子这样的儿子,陛下怎么会看得上另外两位皇子,这些年来不是太子求着陛下要回去,而是陛下一直在求着太子。 当今天子不算是明君,却是朝臣们最喜欢的那种君王,懂得知人善任,懂得谦听则明,虽然有些好大喜功,吹毛求疵,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出过大错,只除了……女色,谢平渊垂下眸,微微拂袖,弯腰进了轿子。 回府时已经三更天了,临颍郡主睡得早,又不喜留灯,正堂里黑洞洞的,谢平渊顿时连脚也不想抬,转身就去云姨娘院子里,只留下临颍郡主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也不敢拦。 云姨娘的院子前两盏灯笼在冬夜里散发着昏黄的光芒,远远的瞧着就心安,谢平渊进了门,立刻就有小丫鬟上前给他斟茶,热气蒸腾间,让人的心都暖了,谢平渊的脸色好看了很多,放下茶,道:“别吵你们主子了,带我去侧卧休息。” 话音未落,云姨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显然是睡梦中匆忙起身的,和旁的妾室不同,私下相处时云姨娘总是素面朝天的模样。 “让他们别去吵你,还是吵醒了。”谢平渊语气缓和,上前几步将云姨娘扶起来,握住她的手,有些凉。 云姨娘柔声道:“是妾吩咐的,更深露重,妾侍候郎君洗漱安歇吧。” 谢平渊点点头,不多时,一切打理停当,云姨娘的被褥里还是热的,温热的被褥覆盖住冻得没知觉的身子,云姨娘用热水泡过的手轻轻的给他按头,谢平渊舒服的喟叹一声。 “郎君又去太子那里了?”云姨娘一边给谢平渊按头,一边道:“外头的事妾不懂,可是这回回到三更,一会儿郎君又要去上朝,身子怎么吃得消啊。” 谢平渊闭上眼睛说道:“吃不消也得去,至多中午回府多睡一会儿。” 云姨娘不说话了,专心的给谢平渊按头,已经是三更天,五更上朝,相国府离宫近,也要四更起来准备,根本没办法入睡,她这一通按是给谢平渊提神醒脑的。 “表妹,我很快就能光明正太的娶你过门了……”谢平渊忽然握住云姨娘的手,睁开了眼睛。 云姨娘怔了怔,其实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锐气了,只剩下担忧。 “郎君,郡主的父亲……” 谢平渊道:“很快就没有安亲王了,他们当年密谋陷害太子妃,如今也该还债了,何况……我妹妹的仇还没报。” 云姨娘慢慢的把头枕在谢平渊的胸口,不复少女天真的眸子里难得的带上了些许茫然,事情会了结吗,这么多年的噩梦真的要结束了吗? 两人相依相偎着,时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白墙青瓦的小院子里,那时候谢平渊的发鬓还没白,那时候她的脸上也还没有皱纹,他们也这样互相依偎着,那么天真。 云姨娘轻声说道:“大公子那边,郎君打算怎么办?” 谢平渊顿了顿,“太子说过,安亲王府的事情牵连不到他。” 云姨娘的手握紧,小心的没有让谢平渊发现。 捏了几天的针线,姚浅觉得自己差不多是个废喵了,此时此刻她开始深深的怀疑起宅斗文里那些吃饭睡觉斗嫡出的庶女们究竟是个什么逻辑,明明当家主母一只手就能捏死她好吗? 不仅仅是浑身酸疼,姚浅还发现谢韶这个身体的近视程度更深了,原来只是看东西模糊,但是现在要离得很近才能看清人脸,十步之外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这起码得有六百多度了啊!姚浅本身不是近视眼,待在这具身体里简直度日如年。 好在没过多久,就到了云间寺上香的时候,本朝其实不重佛,但奈不住后宅的女人大多爱烧香拜佛找精神寄托,所以这东西一般穷苦百姓还真玩不起,姚浅下了轿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香客,更加坚信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第65节 临颍郡主在长安贵妇圈里名声很大,她父亲是当今皇帝的叔叔安亲王,本朝皇室人丁不旺,当今只得三位皇子,他自己也只有一个叔叔,所以这个亲王的含金量很高,作为皇族里仅有的几个女子,临颍郡主还享有封地,除了封号,实际上也和公主没什么区别了。 姚浅原本以为自己要绕一大圈才能见到相亲对象,没想到临颍郡主压根就没关注她,直接让小沙弥把她和谢筱带到了一处禅房,让她们抄经书,等到天晚,再和她们一起回府。 可以,这很临颍郡主。 临颍郡主大概忘了两个庶女都不识字的问题,谢筱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等带路的小沙弥走了,直接把经书给撕烂了。 姚浅默默看着她发完火,然后许姨娘的丫鬟来,神神秘秘的把人叫走了。大约也是要相亲,姚浅看到她出去前整理了不下十次衣服发式。 姚浅会写字,但是谢韶不会,所以她也没有抄经书的打算,和听雪两个人在禅房里喝了会儿茶,果然没多久,谢远臣身边的书童侍墨就推开了房门。 “请三娘子安,公子说人已经在后山等候了,三娘子跟小的来吧。” 姚浅犹豫了一下,“只有我和……那位张大人吗?” 侍墨愣了愣,才笑道:“小的忘了说了,公子说张大人那边要很快回复,所以不宜先见,李将军为人豁达,即使三娘子拒绝了也没事,所以可以先见上一面。自然,公子不会让三娘子和李将军单独相处的,公子也在。” 除了侍墨说的这个原因,其实还是谢远臣私心里看不上张邯,所以把他和李超群换了个位置。 姚浅深吸一口气,让听雪在这里等着,跟着侍墨出了禅房。 到了空旷的地方,近视的感觉更加明显,姚浅觉得再过一阵子可能把谢远臣和侍墨放在一起,她都认不清谁是谁了。 后山不算远,但是带着姚浅这么一个明显的闺阁小姐自然是要避着人的,姚浅庆幸今天出门特意没有上妆,不然再冷的天妆也浮了。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路,侍墨停了下来,欣喜的指着不远处的小亭子,道:“娘子,你看,就是那……”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不对啊,明明来前这里的人还是公子和李将军,怎么一转眼人就换成了一列护卫,亭子也被布幔挡的严严实实? 姚浅见状不好,连忙低声道:“我们快走吧!” 可惜侍墨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大,几乎姚浅话音刚落,那边显然十分精锐的护卫大喝一声:“谁在那儿,出来!” 侍墨慌乱的不得了,姚浅也不指望他了,山路难行,肯定不能转身就跑,万一被人乱箭射死了,冤都没处喊去,只得慢慢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侍墨见状反而不出去了,娘子一个人还好说,带着他一个男人,清誉就毁了。 离得远了还不觉得,等靠近了,姚浅才发现那些根本就不是护卫,而是亲兵,个顶个的高大威猛,身上的彪悍之气几乎要溢出来,尤其是打头的那个首领,头上一道疤直至嘴角,近视眼看着几乎就是脸上裂了条缝,几乎能止小儿夜啼。 姚浅刚刚撑起来的一点底气立刻化了个干净,握着拳,咬牙说道:“小女只是路过此地,并没有打扰众位的心思……” 那护卫首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姚浅,露出怀疑神色,要说是山上的采药女路过,他肯定二话不说放人,可姚浅这打扮显然是闺阁女子,一看身份还不低,只好道:“在这儿等着,看好她。” 他一说话,脸上疤也跟着动,姚浅更害怕了,几乎没什么反抗的任由两个护卫将她围住。 护卫首领转身进了亭子,不多时走了出来,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他看了看姚浅,开口问:“今天来上香的女客不多,你是谁家小姐?” 姚浅握了握拳,小声道:“小女谢氏,家父谢平渊。” 护卫首领道:“说清楚些!” “小女谢氏三娘,家父谢平渊。” 护卫首领转身,还没进去,布幔就被掀开,姚浅眯着眼睛看去,只见掀开布幔的正是谢平渊,亭子里还坐着一个人,一时间姚浅都没分清这人的年纪,只记得那双沉静中不失锐利的眸子,有如破开闪电,朝她淡淡一瞥。 “你来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谢平渊朝那人看了一眼,对姚浅道。 姚浅愣了愣,还没说话,里头那人低低笑了一声,“是如兰的女儿吗?难得见了,让我看看都不成?” 第121章 那年公子白衣 谢平渊顿了顿,掀开布幔让姚浅进去,只是脸色确实算不上太好,姚浅原本以为里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谢韶的便宜爹,可是看着谢平渊的脸色,又不敢确定了。 赵传翎倒是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姚浅,才转头对谢平渊道:“这轮廓倒是谢家人的样子,眼睛像如兰,鼻子和嘴唇像我。” 谢平渊勉强的说道:“原来主子记得舍妹,她做下那样的事情……” “存心想算计我,没有你妹妹也有旁人,我还不至于记恨一个小姑娘。”赵传翎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姚浅,“何况毕竟是我的女儿。” 姚浅懵逼了,顿时看向两人,父女相认难道不该是感天动地山崩地裂吗?这种讨论小猫小狗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显然谢平渊没觉得自家主子的语气有什么问题,他微微低头,恭谨道:“多谢主子宽宏。” 赵传翎颔首,见姚浅直愣愣的盯着他,不由笑了:“我这些年一直圈禁,你和你兄长寄养在谢府长大,如今也到了认祖归宗的时候了,叫声父亲吧。” 姚浅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谢平渊,心中一个咯噔,什么叫“你和你兄长”?谢平渊究竟替别人养了多少孩子?要是云姨娘的那两个庶子还好,踏马要是谢远臣这就尴尬了啊! 尽管姚浅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佛,但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谢平渊皱了半天眉,还是对她微微点头:“确是如此,我是你舅舅,殿下才是你的父亲。” 姚浅看向赵传翎,后者对她弯了弯唇,“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姚浅彻底懵逼了,左右看了看,嘴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赵传翎噗嗤一乐,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我知道,现在就改口有些难为你了,再等一阵吧。还有你哥哥那人胡闹,什么婚事不婚事的,日后别提了,为父自然会为你挑选世上最好的男儿。” 姚浅默默的看着眼前霸气四溢的男人,心里的不安和茫然更重了,如果说她和谢远臣之间肯定有一个不是他亲生的,那么谢韶真的会是这个男人的女儿吗?如果真的是,那谢平渊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甚至刻意疏远又代表着什么呢? 这难道不是一个正经的快穿攻略文吗?突如其来的悬疑走向是什么鬼!既要攻略又要推理什么的,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姚浅觉得这辈子的智商都花在了这个任务世界里,而她还不得不去解开这个谜题,因为如果她和谢远臣之间的血缘不解开,那么作为一个正常人,谢远臣怎么可能会爱上他的亲妹妹? 回去之后,姚浅挑灯夜战,把系统给她的资料看了无数遍,尤其是她从来懒得看完的世界背景,精细到了每一条八卦消息。 原本的轨迹里谢平渊确实有个妹妹,嫁给了废太子赵传翎做侧妃,在废太子圈禁五年后郁郁而终,但是资料里并没有写她为废太子生过孩子,而白天在云间寺见到的那个男人毋庸置疑是废太子。 这个废太子很有意思,他是老皇帝的嫡长子,出生就是太子,一般这样的人设都是炮灰,但他不是,十岁上朝听政,二十岁那年就在老皇帝御驾亲征的时候监国了,而老皇帝竟然也很信任他,还把兵权交给了他一大部分。 后来忽然有一天,怀孕的太子妃衣衫不整的从老皇帝寝宫里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子就带着人去追太子妃了,等到几个月后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个婴儿,太子把婴儿摔在了老皇帝脸上,然后回府,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别的废太子都是凄凄惨惨戚戚的被圈禁,就这位爷给自己画地为牢,一画二十年。起初老皇帝是生气,废去了他太子的位置,派兵围府,真的圈禁了他,没几年又开始后悔,放话说只要太子肯出府,他就恢复他的身份。结果太子不理他,老皇帝恼羞成怒,把已死的太子妃封成贵妃,当年的婴儿立为三皇子,还下令让所有知情人封口,一副要把三皇子培养成才的模样。 但是等三皇子真的长大了,老皇帝瞅着又不高兴了,优秀是对比出来的,曾经有过那么优秀的儿子,看谁都没法合心意,加上人一老就容易念旧,心里抱着点奢望,希望大儿子能够原谅他。 姚浅终于看出了不对劲,太子说谢远臣是他的儿子,按照年纪来算,谢远臣只有可能是太子妃生下的那个孩子,被扔给老皇帝的三皇子和谢远臣同岁,必定是狸猫换太子,三皇子才是临颍郡主的儿子。假设谢平渊一直忠心太子,他替太子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那他就不太可能会对谢远臣下狠手,原本轨迹里谢远臣遭受了那么多的暗害,却没有一次成功过,云姨娘的招数也假,她有谢平渊的指使,明明能给谢远臣下慢性毒药下的神不知鬼不觉,为什么不一次性把他毒死?堂堂相国圆不过这点事情? 只有一个可能,谢平渊不是真心想要害谢远臣,而是为了让他隐姓埋名,不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却没想到谢远臣和三皇子是一对好基友,两个人合作无间,成功上位,所以最后为了保全谢远臣只能认下宠妾灭妻,谋害嫡子的罪名,简直忠臣中的忠臣。 姚浅仔细的看,果然发觉了在原本轨迹中,太子并没有原谅老皇帝,而且在老皇帝病重没多久之后就去世了。 这解释就很通顺了,姚浅长出一口气,但是翻遍了资料也再找不出关于谢平渊妹妹的事情,只知道谢如兰是太子侧妃,太子圈禁五年后身死,按照时间来算,谢如兰肯定是谢韶生母,但是就谢平渊这副把她藏着掖着见不得人的态度……姚浅几乎已经能确定,她亲娘给这位太子爷戴上了一顶绿帽子,而太子戴着绿帽子浑然不觉,甚至打算给她挑一桩上好的婚事。 再加上太子妃和老皇帝的那点事,太子头上顶着的已经不是绿帽子了,而是整整一片阴山大草原啊! 姚浅十分同情那位太子,同时也很同情自己,她是假郡主,谢远臣是真皇孙,只要太子还活着,大约她的身份就再也不能见光了,在谢府她和谢远臣是嫡兄庶妹,认祖归宗之后还是这个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就踏马的很尴尬了。 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姚浅深吸一口气,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婚事可以暂停了,相国的庶女和太子的庶女是不同的,婚事自然要精挑细选着来,照太子的那个语气,短时间肯定不能够。 回到禅房,姚浅一屁股坐下来,连喝了两杯热茶,把事情和听雪说了,同时注意了一下她的反应,见她只有惊喜而没有意外或者心虚,顿时了然,看来这姑娘不管是太子的人还是谢平渊的人,对谢韶的身世都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听雪一脸欣喜的对姚浅道:“殿下肯认娘子再好不过了,这也说明殿下想通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娘子就是郡主了呢!夫人到时候只怕要气歪了嘴!” 皇室人丁稀薄,老皇帝生了两个儿子已经算高产,太子更是一脉单传,各家宗室里也是一样,比起儿子,女儿更稀少,几乎每隔好几代才会出一个女孩,所以临颍郡主有嚣张的本钱。 如果姚浅是真的,她不会那么心虚,可她是个西贝货,人家临颍郡主才是皇室百年一遇的基因突破产物,让她仗着这一点去跟临颍郡主杠,实在有点考验她的脸皮。 听雪高兴坏了,说话的时候底气都足了,姚浅不想破坏她的心情,只是确实高兴不起来,勉强笑了笑,没让她看出来。 回府的时候差不多傍晚,姚浅远远的看到了谢远臣的身影,只是她的近视度数很深,看不到谢远臣的表情,虚着眼睛也只能看到他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步伐,上马的动作也凝滞了许多。 姚浅想,他大概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吧,叫了这么多年的爹其实不是自己亲爹,叫了这么多年的娘其实不是自己亲娘,好基友顶替了他的身份,想想也确实挺悲哀的。 回到小院,二姐谢筱不见从前盛气凌人的样子,反而一脸娇羞,看到姚浅也不无视了,期期艾艾的过来和她聊了一会儿首饰,话里话外都是我要嫁人了对方又俊又温柔前程还好真开心,这些少女心事姚浅表示很理解,然后就被抓着聊到了半夜。 谢筱走了之后,姚浅葛优瘫.jpg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是一只废喵了,这时听雪犹犹豫豫的走了进来,似乎欲言又止。 姚浅眨了眨眼睛,看向听雪:“怎么了?” “娘子……大公子一直站在院子外面,既不肯进来也不肯回去,怎么劝也劝不走,已经快要一个时辰了。” 第122章 那年公子白衣 姚浅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谢远臣现在肯定很难受,但她还真没想到他难受的时候竟然会来找她。 不过想想倒也好解释,乍然得知真相,谢平渊和临颍郡主那里他自然是无法面对的,谢远臣的朋友不多,却都担着朝中的干系,尤其是三皇子,他也没办法和他们倾诉,只有来找她。 想通了这一点,姚浅也没什么不好面对谢远臣的了,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跟着听雪走了出去。 大半夜的,谢远臣身边并没有跟着人,他一袭白衣仿佛要融进夜色里,眉眼黑的发亮,见到姚浅,他顿了顿,轻声道:“我就在这里站一会儿,没事的,你回去吧。” 姚浅见他面色表情都不太对劲,只道:“天冷,万一受了凉怎么办?今天的事情我也知道,可是人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谢远臣冰冷的脸上表情缓和了一些,“你还知道冷,出来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他说着,解下披风,盖在姚浅的身上,见她看着自己,掩饰不住的焦急,心中微暖,道:“进屋说话。” 姚浅被温暖厚实的披风盖住,一片毛茸茸遮盖了脸颊,抬眼看人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想到这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二十年的人生里唯一的真实,谢远臣叹气的同时又不免对这个乖巧可爱的妹妹有了一丝好感。 【滴,谢远臣好感度增加20点,当前好感度为7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好感度给的也太爽快,姚浅心中顿时给谢远臣跪了。 刺骨的寒风被关在门外,姚浅这院子里人手本来就不多,临颍郡主派来的那些人有恃无恐,基本上天一黑就回房休息去了,这里只有听雪,倒也不担心走漏风声。 给谢远臣倒了一杯温茶,姚浅解开披风挂好,支开听雪,才坐了下来。 “今天的事情是我莽撞了,原本我和李将军说好在云间寺后山碰面,只是半路上李将军临时有事,我想着至少也该通知你一声,没想到遇上了父亲和……”谢远臣捧着茶碗,顿了顿。 姚浅静静的听着,她知道现在谢远臣需要的不是商议,而是陪伴。 “父亲说我并非他亲子,而是太子嫡出,当年太子妃被人设计,陛下震怒,却也不想因此失了颜面,所以下令格杀太子妃,想要掩盖此事,太子为了保全我,方让父亲把我和三皇子调换。” 谢远臣的声音微哑,看样子一时之间还很难接受自己的身世,从相国之子变成太子之子,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惊喜,他还没有步入官场,九十九层楼和一百层楼之间的区别在他心目中还不算太大,觉得难以接受也只是单纯的难以接受。 他想起临颍郡主的宠爱,他知道她实在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是那些宠爱是毋庸置疑的,他想起父亲的严厉教诲,他不小了,知道那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成才,但是现在他才知道,那不是他的父亲。 谢远臣还想起了宫里的好友,他的身份尊贵,地位却尴尬,前些年还好,近些年几乎被陛下无视的彻底,他不知道多少次带着羡慕看着他,说他有个好母亲。 姚浅能理解谢远臣的心情,任谁忽然发现自己的父母不是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人不是自己的亲人,另外一个陌生人才是,他们更不是故意要抛弃他,连恨都找不到理由。 姚浅握着谢远臣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谢远臣微微惊愕的看着她,顿时一僵,她怎么忘了在这个朝代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亲生兄妹之间,摸摸头抱一下已经是很亲密的动作了,像她这样上手直接摸的……几乎没有。 “抱,抱歉兄长,我只是看你……”姚浅触电一样的收回手,红晕布上脸颊,一副娇娇怯怯的样子,企图弥补谢远臣心里自己崩坏的形象。 谢远臣笑了:“嗯,我知道,韶儿是想关心我。” 【滴,谢远臣好感度增加1点,当前好感度为71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被谢远臣笑的一晃眼,默默的又低下头,这次的红晕比之前的多多了。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谢远臣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他抿了一口茶,道:“不过今天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好处,韶儿姓赵,婚事自然不能委屈,李将军还好,那张邯就不必再见了。” 姚浅愣了愣,不知道谢远臣为什么忽然转移了话题,不过这也是她想要的,皇家的婚事自然不像相国府,临颍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谢远臣相处了。 第66节 半夜三更,谢远臣身为一个男子自然不好久留,即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还是只留了两盏茶的时间,最后拍了拍姚浅的头离开了。 姚浅拉开好感度页面,看着暴涨的71点好感度,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近来长安城里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一是圈禁了二十年的太子又恢复了身份,并且隔天上朝听政,当场办掉了好几个贪官污吏。二是当今下罪己诏,道自己听信小人之言,错诛太子妃满门,导致多年父子君臣不和,如今事已昭雪,公告天下。三是当年太子妃在被诛杀前生下一子,一直隐姓埋名寄养在城郊一户人家,如今已被接回。四是宫中三皇子暴毙身亡。 桩桩件件都是能捅破天的大事,然而除了勋贵人家,百姓们只是茶余饭后说上几句,当作消遣。盛世太久,皇族威望顶天,已经没有什么能算做丑闻。 姚浅原本以为谢平渊和她那便宜爹会给她编个合理的身份,没想到临颍郡主把她叫过去,当着后宅众人的面,冷着脸解释几句类似于她是相国妹妹太子侧妃的女儿,一直寄养在这里,因为和三娘子年纪相仿,大家平日可能有点误会,然后就把她送到了太子府上。 真的是非常的简单粗暴。 太子府门庭寥落了许多年,府中上下还没有回转过来,还好府里的正经主子不多,除了太子和谢远臣,也只剩下几个侍妾,相比之下,姚浅这个正经侧妃生的女儿,地位要尊贵得多,派来接姚浅的小太监笑得脸上花都开了。 “娘子跟奴婢来,殿下早让人打理了您的院子,是原来侧妃娘娘住的地方。”小太监生了一张白净讨喜的脸,说话还带着点稚嫩的少年音,并不算尖细。 即使辗转了许多个古代王朝,姚浅还是不怎么习惯太监这种生物,简直泯灭人性,她下意识的对这个小太监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愣了愣,脸颊微红,小声说道:“奴婢,奴婢还不算是公公呢……” 姚浅呛了一下,“……嗯,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 小太监脸更红了,带着姚浅来到了谢如兰之前的院子里,说是院子,其实很像是一个独立的府邸,进了二道门,隔开一个走廊,不大不小的院门上漆了新漆。 “主子从前很宠爱侧妃娘娘,要星星不摘月亮,住的院子也是除了正堂之外最好的,太子妃去世那几年,都是侧妃娘娘陪着主子,侧妃娘娘去了之后,主子让人每日过来打理,里面的东西都不曾动过。” 小太监这话说的有些生硬,看样子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至少姚浅不怎么相信那天那个霸气侧漏的男人宠爱一个女人的样子,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姚浅问道:“除了……嗯,我母妃之外,这府上还有多少姨娘侍妾?” 小太监笑了笑:“听说以前很多,得有十好几个呢,有时候连人都分不清,后来侧妃娘娘不在了,主子渐渐的就把后院散了,只剩下几个情分深的在府里养着,都没位分,主子也很久不来后院了。” 说完,发出一声感慨:“主子是真的很宠侧妃娘娘呀!” 姚浅点点头,对小太监最后一句话不予置评,但还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真没什么有分量的,要不然小太监提起时也不会那么没有顾忌,这样挺好的,日子过的能顺心一点。 谢如兰的院子很大,大约是真的有人每天打理的,十五年过去也像有人住的样子,姚浅四处看了看,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她的生母确实很受宠。 等到进了卧房,姚浅就更没法不承认事实了,之前听雪给她的雀翎披风算什么?这里就连床帐都是成片金丝绣海棠,屏风是一整块玉掏的,白玉无暇,莹润微光,是切下一小块都能当传家宝的那种玉。 再打开首饰盒的时候,一片宝光璀璨下,姚浅已经没什么表情了,一张向土豪低头.jpg表情图残忍的践踏了她纯洁的内心。 第123章 那年公子白衣 姚浅见到谢远臣已经是三天后,彼时谢远臣已经录入了皇家族谱,改姓了赵,不过好感度页面上还是他原来的名字。 仅仅是几天没见,谢远臣已经像是换了一个人,眉眼间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一向温和的脸庞也变得冷峻,见到姚浅,他眼里的寒冰微微融化了些许。 “韶儿在这里住的惯吗?可有人怠慢?”谢远臣的关心绝不是流于表面,眼里的担忧也丝毫不作假,姚浅心中也有些触动,对着他笑了笑。 “大哥,这里比以前好多了,听雪也在,而且没人怠慢我的。”姚浅眨了眨眼睛。 谢远臣顿了顿,比起兄长,哥哥这个词显然更加亲近,寻常人家这样叫都算没规矩,但是他没有纠正的意思,比起那个打着保护他名义,却从未施舍过一丝关心的所谓父亲,这个和他同病相怜的妹妹和他更亲近。 谢远臣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带到妹妹面前,微微弯了弯嘴角,道:“在府里是不是待烦了?后日宫中年宴,想不想去?” 姚浅知道,老皇帝让谢远臣参加宫宴其实就是在众人面前把他和三皇子的身份坐实了,只要老皇帝咬死了谢远臣是太子的儿子,而三皇子暴毙,相国府的大公子仍然活着,没人会去吃饱撑的反驳,原本她也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谢韶从小养在后宅,连个手帕交都没有,她被替换掉,谁也不会在意。 姚浅其实对宫宴没有太大兴趣,但这是一个谢远臣相处的好机会,她自然不能放过,几乎是立刻她就做出了一副惊喜的模样,随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期期艾艾道:“可,可是……我的身份……” 谢远臣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温和道:“父亲只有我们一双儿女,皇室中再没有比你身份还高的赵家人,怕什么?一切有我在。” 姚浅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没有多纠结,很快半带期待半也犹豫的答应了下来。话说完,谢远臣就要走了,他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即便是亲妹妹,也不会逾越半分。 姚浅由得他走,心里忽然有一个计划慢慢成形。 谢远臣太正直了,只要没有解开她的身世,他就绝不会对她动一点心思,可是她的身份暴露,大约也活不下去了,所以她现在的好感度几乎是僵持在那里的,上次她就发现了,谢远臣对她的好感度上升的很快是没错,但是当到达了亲情和爱情的分界线之后,就再也不动了,她能感受到谢远臣明显的喜爱,可也仅仅是喜爱。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再做什么也没有用,要是手段过激,类似于让谢远臣变成第二个沈寒,只怕那个时候第一个出事的是谢远臣,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污点? 所以姚浅在想,如果……让谢远臣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一定会替她隐瞒,可知道她和他毫无血缘关系之后,有70多点好感度打底,他的心思还会像从前那样纯粹吗? 姚浅知道这件事情挺冒险的,但是不铤而走险一回,也许她到死都完不成这个任务。 宫宴在年三十那晚举行,群臣偕家眷入宫,宫宴后陆陆续续的回家,初一再各自拜访亲朋,而皇室则是在宴席之后留下来陪着君王守岁,第二天在宫里过完年才能回去。 姚浅知道这次的重头戏是谢远臣,所以并没有盛装打扮的意思,另外一方面也是从太子府的下人那里得知,谢侧妃以前得罪过许多人,她曾经仗着太子的宠爱将一个昭仪打的半死,当年那个昭仪正是现在最得宠的王贵妃。 姚浅简直心塞塞,太子的娘是老皇帝的皇后,皇后去世之后老皇帝一直没有立后,但是他宠爱过三代贵妃,都掌凤印,和实际上的皇后没区别,也许他这么多年不立后只是在对太子示好。用鼻子想这个王贵妃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人家现在是后宫之主,而她就是个没生母的小可怜。 想到这里,姚浅打扮的更低调了,当然,低调只是相对的,姚浅是不太清楚那个谈论她就像谈论小猫小狗的便宜爹心里在想什么,她来了多久,下人就往这里送了多久的东西,早晨还是前朝孤本,晚上就换了碧玉暖枕,在这样的攻势下,她这里就没一件差东西,更别提上身的衣服和戴出去的首饰佩饰了。 这个朝代的宫殿和姚浅以往见过的那些大同小异,只是构造风格略有不同,总体来说还是汉代的雏形。 马车在宫门口换成辇车,姚浅注意到他们走的路线和那些进宫的大臣们是不一样的,看来宫宴开始之前,还是要先认个亲的。 谢远臣今日穿了件墨色深衣,玉冠束发,细细的金绣在阳光下透出回龙纹,面容不似前两天的疲惫,俊美的脸庞上薄唇微抿,显得很沉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的变化,姚浅总觉得他的身上显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威严。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谢远臣回身,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又在赵传翎看过来的时候恢复平静。 辇车轻巧,比起马车要快得多,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奉天殿,也就是帝王寝宫。 算算年纪,元盛帝应该有六十多了,姚浅在行礼起身之后好奇的瞄了一眼,六百度的近视让她只能看清一个轮廓,不过这也够了,元盛帝说话中气十足,模模糊糊能看见他头发乌黑,一点也不像正常的老头儿,想想看自家四十来岁看着愣像二十的便宜爹,姚浅不得不承认,皇室的基因真是好。 “父皇前几日见过远臣了,这是儿臣的女儿,小字韶儿。”赵传翎起身之后就没再有什么动作,只是介绍了一下姚浅,明明应该很无礼的举动,却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元盛帝果然没有计较的意思,他十分欣慰的连说了三个“好”字,看样子恨不能把谢远臣抱起来转个圈,目光转向姚浅,却冷了许多,只是挥挥手让宫人带她去宴上。 姚浅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对这个差别待遇并不在意,她乖巧的跟在宫人身后,六百度的近视让她直接忽略了元盛帝身边坐着的女人。 等到听雪侍候着姚浅坐下,她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被人坑了。 中宫无后,每逢宫宴都是贵妃在打理,看看自己身边这些穿着寒酸畏畏缩缩的女眷们,年轻的不是低头就是东张西望,上了年纪的力图镇静,但还是掩盖不了局促和拘谨,有着谢韶的记忆,姚浅怎么猜不出来这些人的身份?她不太相信元盛帝会这样对付一个他都不屑看的人,除了王贵妃,大约也没有别人了。 不得不说能做到贵妃的女人都很聪明,就算她把这事闹出来,可能王贵妃就是一个惊诧,说一声是她疏忽也就混过去了,而她宫宴闹腾不识大体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可能还要被斥责一句区区庶女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而今天是她和谢远臣正名的日子,她要是忍过去了,宫宴全程和这些官员妾室庶女待在一起,那她身上皇室女的光环也就要被扒的一点不剩了。 姚浅一向想得多做的少,大约是因为她注定是过客,所以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可是她的任务眼瞅着还有一大段路要走,王贵妃明显是在挑衅,或者说是试探一下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也许这次试探出满意的结果,她就要对她下手了。 这是阴谋论,但凡事往坏处想总没错,姚浅顿了顿,拉过听雪,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完,听雪连忙点点头。 姚浅是不太相信那些人说的话的,她见太子的那几面里,对方表现出的态度是漫不经心,轻佻随意的,这不是对待和曾经宠妾孩子的态度,但是他这些日子表现的又很符合传闻,所以姚浅想,太子即使是伪装,今天的事情也会给她个交代。 交代完事情,姚浅也松了口气,她不像大部分的庶女一样东张西望,眼睛在形容俊美的世家子弟身上流连不舍,显得别有一番清高,但其实真相只是她六百度的近视根本看不清对面的席上坐着的是人是狗,既然看不清楚,再好看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不知道排位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边的女眷正好隔开了世家子弟和真正的贵女,这些姑娘们相貌美丽身份却低,娶回来做个妾室也不辱没,所以还是有不少浪荡子弟在时时刻刻关注着这里的,眼见得又来一位姑娘,不经意一瞥,竟然仿佛天仙下凡,连一些真正的世家子弟都不由自主的把视线转过来,心中暗暗思忖这是谁家的女儿。 第124章 那年公子白衣 周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女子,他顿了顿,心中不由一阵狂喜,谢远臣的事情他也是清楚的,后来又听闻谢家寄养了太子庶女,他原先以为是三娘子,但是她现在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其实真正的金枝玉叶是二娘子?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这些日子以来,他不知道打发了多少美貌的侍妾,也许是因为那一晚的月色太美,他总觉得再也不会遇上比谢家三娘子更美的女子了,只是碍着和谢远臣的兄弟情分,他不好强逼,只能去替张邯周旋,不知道呕了几回血,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父亲也不敢再沾手,他才得以喘息。谢家如今牵连甚广,张邯的态度也变得犹疑,这正是他的机会! 姚浅丝毫没有注意到周章热切的目光,她的近视程度太深,只能看得清楚站在她面前三步之内的人脸,不计较其他的话,其实王贵妃把她安排在这里还算是帮了她,要是把她和贵女们放在一起的话,前头人家打了招呼,后脚转个身再来她就一脸懵逼的问你是谁,也太得罪人。 年三十的,又无使节在场,宫宴比想象中要随意一些,大臣们带来的侍从也都可以走动,只是不能随意进出大殿,好在那边和元盛帝交谈过后,太子和谢远臣也都入了座,听雪才能悄悄的凑过去,耳语一番。 谢远臣微微沉下了脸色,看向坐在元盛帝身边的王贵妃,不得不说那是一个美的让人忽视年龄的女人,穿着华贵的服饰,偶尔和元盛帝交谈几句,显得很是亲密。 严格来说王贵妃做的事情是没有错处的,宴席之上嫡庶分明,即使是皇室女,没有经过册封和有品级的也是不同的,没有经过册封的庶女,即使是皇帝的女儿也一样。 谢远臣正思忖着要如何替妹妹解围时,赵传翎放下酒盏,似笑非笑的抬起头,侧身对着上首的元盛帝道:“父皇,这次的宫宴是王昭仪办的?” 元盛帝笑道:“你刚回来,怕是不清楚,如今王氏已是贵妃了。” 赵传翎闻言点点头,又似乎有些了然的说道:“怪不得,我说这次宫宴怎么净针对儿臣呢,原来王昭仪已经升任贵妃,父皇,您还是让儿臣回去吧,儿臣害怕。” “殿下您说什么呢?别是喝醉……”王贵妃咬牙。 父子俩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说话了,那声父皇隔了很多年之后再入耳,别有一番舒心,元盛帝连忙打断王贵妃道:“我儿怎的?” “父皇不记得了?平江三年,王昭仪因为有孕,一定要儿臣给她让路,儿臣的侧妃不懂事,下了辇车一脚踹掉了皇嗣,王昭仪半死不活被人抬走,后来您废儿臣时,这是首罪。” 赵传翎轻轻一笑,仿佛并不在意的说道。 众人原本酒酣耳热,冷不防听见这宫闱秘辛,吓的酒都醒了,几个离得近的大臣面面相觑,脖子缩得像只老乌龟。 元盛帝顿了顿,道:“我儿想如何?” 赵传翎道:“母亲不会想在皇陵里见到除父皇之外的人,就当儿臣求父皇,日后将贵妃葬入妃陵可好?” 元盛帝深深的看了一眼赵传翎,这是他的儿子,他曾经有许多儿子,可是能熬到出世的只有两个,等到长成,他才惊觉,那么多夭折的子嗣其实也许只是养出这惊才绝艳的一个,他继承了他所有的优点,完美的摒弃了他所有的缺点,他就像是另外一个更完美的他,他有时妒嫉,有时自豪。 他已经很老了,不可能再生出一个这样优秀的儿子,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世,他能留在这个世上的只有这个更完美的自己,本能让他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姚浅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听雪回来,不由思忖是不是这个便宜爹不想替她出头,顿时有些泄气,举行宫宴的宫殿很大,她就算是勾着头也看不到前面那些达官显贵,更别提看到便宜爹和谢远臣,这口气只能咽了。 守岁的时候姚浅一直低着头,生怕被那位贵妃找了由头发落,却只收获了几个惊惧的眼神,她有些不明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回去的辇车上一路无话,姚浅本来是有些生闷气的,觉得这回出师不利,更加发现了太子对她其实并不在意,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本来也不是她的亲爹,她白得了一个不错的身份就应该知足了,又不想着嫁人,计较这些名声的事情做什么? 这么一想她就坦然了,听雪苍白的脸色也被解读成没有完成任务的恐慌,姚浅拍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隔天夜半,几声钟鸣把姚浅从睡梦中惊醒,她揉了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听雪已经赤着脚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惊惧的说道:“娘,娘子,王贵妃她真的死了!我,我以为殿下他……” 姚浅顿时反应过来,这钟鸣是皇宫那边传来的丧钟,一般只有帝后死后才能鸣钟,但如果是元盛帝的话,在敲响丧钟之前应该召集皇子宣读遗诏,群臣确认了下一代君王之后才能敲钟,其余人有资格敲钟的,也只有那位手握皇后凤印的王贵妃了。 看着听雪苍白的脸色,姚浅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道:“这关殿下什么事,为什么说王贵妃真的死了?” 听雪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昨日宫宴,娘子让奴婢去寻主子,主子听完之后就对陛下说,他曾经得罪过王贵妃,心中害怕,让陛下放他回去,陛下就问主子想要什么,主子当时想了想,说,说……让王贵妃日后葬入妃陵,奴婢当时听着还没反应过来,结果,结果陛下当时就让人把王贵妃押下去了……” 赵传翎的日后不是以后,也不是百年之后,而是真真正正的日后。 姚浅听得脸色也跟着白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别人都在想着宅斗宫斗的时候,这货直接要人命! 主仆两个一起害怕了好一会儿,还是姚浅先缓过来了,她咬紧牙关,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被赵传翎知道! 谢远臣和听雪的理解一样,直到宫里的丧钟敲响才反应过来,不过他的反应不大,至多是更加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其实有时候人命就是这样的微不足道。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要好好安慰一下自己的妹妹,她在深闺待久了,只怕已经被吓坏了。 谢远臣来时姚浅正在学字,她有认识其他字的功底,这个世界的字书写方式和毛笔字相差不大,只是笔画怪异了许多,姚浅一笔一划的学着,很是认真。 “这是卫公的书帖,凌厉有余而转圜不足,不太适合女子临摹。”看了一会儿,谢远臣才开口。 姚浅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我就是照着描而已,等认字了再临摹别的不迟。” 谢远臣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道:“字迹非一日一夜之功,等到成型悔之晚矣,我替你写一副楷书做帖,日后照着临摹。” 姚浅笑嘻嘻的,给他让开位置,离得却不远,谢远臣虽然有些别扭,但也不好意思对着姚浅直白的说一句离他远些,只好当作没看见,铺开宣纸,提笔写字帖。 第67节 谢远臣写的是标准的楷书,不见一丝个人风格,但却显露出一种别样的严谨美来,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姚浅歪头看着谢远臣微微凝眉书写字帖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点点头。 随着她的靠近,少女的馨香一阵一阵的传来,谢远臣却是一僵,笔差点落歪,他偏过头,眼神微冷的看着姚浅:“不要离我太近。” 天地良心! 姚浅是真的没有趁机勾引谢远臣的意思,她知道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是她近视啊!站在书桌前,她想要看清谢远臣写的字不就得靠近些吗? 姚浅眼里一层薄雾化开,看了看谢远臣又连忙低下头去,看上去很是委屈,谢远臣愣了愣,薄唇微抿,仿佛是解释般的说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我是你兄长,更要守着规矩。” 姚浅小声的说道:“我,我不是故意要靠近兄长的,只是看不清楚……” 谢远臣一愣,“你看不清楚我写的字?这么近都看不清?” 姚浅眼睛微红,低低的说道:“嗯……总要低着头才能看清轮廓,听雪说,是以前整日做针线,把眼睛熬坏了,兄长离我三步之外,就连脸都不清楚。” 谢远臣这下是彻底的愣住了,他原先以为姚浅说的做针线只是闺阁女儿家打发时间的,做针线做到把眼睛熬坏了,这要劳累到什么程度? 第125章 那年公子白衣 即使已经认祖归宗,谢远臣对临颍郡主的态度还是没有变,只是现在却有些复杂了,他前几天才知道妹妹不识字,但是还是有理由为郡主开脱,如今闺阁女子识字的本就不多,郡主目下无尘,没有在意也是正常的,现在又忽然被告知妹妹做针线熬坏了眼睛,这哪里是官宦人家做得出来的事情? 谢远臣知道,即便是庶女,受宠的和不受宠的之间也是天壤之别,至少他见过几次二妹妹,一身的轻骄自傲,并没有被苛待的痕迹,他原以为妹妹只是天性如此,可这双眼睛却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姚浅解释了一句,见谢远臣没有反对,歪过头凑近了一点去看他写的字帖,谢远臣反应过来,原想喝住她,可是低眼瞧见那双写满了惊奇赞叹的眸子,只得微叹一声,由得她去。 【滴,谢远臣好感度增加5点,当前好感度为76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忽然觉得自己get到了接近男神的新姿势。 谢远臣写了一副字帖,字数不多,够初学者学上好一阵的了,尤其他的字迹严谨,作为教学范本也不过分,姚浅欢欢喜喜的把字帖收起来,虽然有系统自带翻译,但是她总有每到一个世界就学习一回的习惯,这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事做,不至于整天想着攻略。 姚浅拿着干透的字帖,在上面蒙了一层略薄些的纸张,提笔正要写,谢远臣的声音忽然传来:“不要驼背,手要直。” 姚浅欲哭无泪的看向他:“大哥,站直了就看不清字了。” 谢远臣愣了愣,眼睛不自觉落在书桌和姚浅身子重叠的部分,书桌不高,只到少女的腰腹,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顿了顿,别过眼。 “明日我让人送一张特制的桌子来,今天的功课暂停,女先生那里我会派人解释。” 姚浅弯了弯眼睛,把字帖放到一边,十足乖巧的模样。 谢远臣抬手取过字帖,按照字的发音分门别类,叠了起来,放在书桌的最左边,用镇纸压好。 “这是手盘件,用的整块南疆贡玉雕成,你倒用来做镇纸。”谢远臣瞥了一眼那活灵活现的玉狮镇纸,挑了挑眉。 赵传翎!他送的东西就算是踏脚凳都是纯金的!姚浅咬牙。 生怕给谢远臣留下一个坏印象,姚浅电光火石间用上了平生最精湛的演技,看了看镇纸,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然后脸颊泛上薄红:“原,原来是这么珍贵的东西,韶儿以前都没见过……” 谢远臣哑然,他原本是想稍微提点一下妹妹,让她不要太过张扬,没想到妹妹竟然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东西,心中顿时柔软一瞬。 “这大约是父亲的心意,妹妹要好生珍惜。”谢远臣微微笑道。 姚浅低下头,仿佛很不好意思似的揪了揪衣角,原本很小家子气的习惯落在谢远臣的眼里,却是女儿家的羞涩了,他了然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谢远臣的心里又有些疑惑,太子是妹妹生父,自然对她好,可是在谢府的那些年,她又何曾不是父亲的外甥女?为何父亲对她不闻不问不说,还眼睁睁看着她受磋磨,养成如今的脾性?莫非这其中,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见谢远臣眼中沉思,姚浅知道自己的表现起了作用,她原本不必要表现得这么小家子气,但是为了让谢远臣合理的开始怀疑,她不得不这样做,事实上她也挺无奈的,总不能直接对谢远臣来一句我不是你妹妹吧?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谢远臣有了怀疑,却不敢轻举妄动给姚浅造成威胁,随着蛛丝马迹的进一步展开,姚浅发现谢远臣对她的态度开始转变,即使她再使什么花招,也不能很轻易的接近他了,但是这其实是一种好兆头。 好感度零零碎碎加到了89点就再也不动了,彼时已是阳春三月,桃花漫天。 谢远臣越来越确定自己的妹妹不是亲妹妹,父亲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但是他避而不谈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事实,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失望,还是欣喜。有时他控制不住想要靠近的欲望,有时理智又会阻止他。 姚浅却忍不了这份若即若离,思考了许久,决定给他下一剂猛料。 在赵传翎一如既往派人给她送各种青年才俊名单的时候,姚浅破天荒的没有找借口避开,反而对其中几个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 不管是真是假,赵传翎对外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女儿控,姚浅不拒绝之后,没几天太子府上就多了好几个盛装上门拜访的世家子弟,姚浅还在里面看到了瘫着一张脸的周章,顿时感觉有些微妙。 只是为了小小的刺激一下谢远臣,所以姚浅隔着屏风看完人之后甩手就走了,赵传翎居然也不生气,微笑着把人都打发了。 谢远臣是晚上回来才听说这件事情的,他现在已经在吏部任职了,因为是空降的原因,他又不要求特殊待遇,反倒比正常的官员还要忙一点,回来的时候精疲力尽,听侍墨提了一嘴,泡在浴桶里的身体瞬间绷紧。 侍墨浑然不觉的给谢远臣按肩,还在说道:“公子您都不知道,听说娘子当时就是多问了一句王公子的诗,第二天王公子就乖乖上门了,一步都不敢踏错,那模样……啧啧,说的多傲气,还是咱们殿下厉害。” 谢远臣道:“韶妹妹要选夫婿了?” “是啊!公子您之前还给介绍张大人李将军那样的呢,结果到了殿下那里,别管那昭武将军还是龙禁校尉,周公子王公子还是李公子,举凡长安姑娘们心目中的良人啊都得任由我们娘子挑!” 侍墨说的沾沾自喜,这也说明了他们家公子现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了,以往这些需要平等看待甚至给几分面子的人,现在都成了踩在脚底的存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何等的风光啊。 谢远臣却只是眉头微皱,水雾缭绕间眉宇微不可见的多了一丝轻愁。 姚浅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在翻来覆去的看好感度页面,一个明晃晃的89点已经挂了不知道多久,她觉得她错了,大错特错,她怎么会觉得谢远臣好攻略呢?这就是个死脑筋啊!兄妹的时候不越雷池一步,现在不是了,居然守的更紧了! 在这一刻,姚浅深深的觉得自己就不应该穿成谢远臣的妹妹,如果可以,她直接穿成谢远臣的夫人,这样哪怕谢远臣一开始不喜欢她,为了他的那些君子之道,他也一定会努力的去喜欢她! 可惜自由设定身份需要一定的等级,她至少还要再完成两个任务才能解锁,这个任务也不能重来。 姚浅死死的盯着89点好感度的页面,终于不甘心的吐出一口气,睡了过去。 谢远臣给的字帖练完了,姚浅现在已经能够不用蒙着字帖就能写出一副端正严谨的字了,谢远臣让人送来的书桌也很好用,只是,他本人已经很久没来了。 姚浅长出一口气,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她现在已经不是被关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可怜了,身为册封在即的郡主,至少在这太子府里,是没人敢说她一句闲话的。 姚浅挑了件红色襦裙,搭配鲜嫩的玉白色调节,还让听雪给她梳了个大气的发式,谢韶原本是倾国牡丹那一挂的,只是自身气质原因,一直弄的像朵小白花,其实是很不显美貌的,如果不是底子好,姚浅也不敢那么折腾,可是她现在要去见谢远臣,改头换面让他眼前一亮是最快的让加深印象的方式。 早晨上完朝,谢远臣会回家一趟,用过膳后歇息一会儿赶到吏部点卯,还有就是晚上回来睡觉,姚浅美美打扮了一通不是留在晚上看的,何况晚上的时候人都疲惫,谢远臣更要避嫌,根本不会和她多说话,所以姚浅选在中午。 一般而言太子和谢远臣回来的时间不同,所以府里并没有一起用膳的习惯,姚浅开始也在饭桌上等过几天,吃了几天冷饭之后才决定放弃,但是这次她已经打听好了,元盛帝要为迎回太子之事开宗祠祭天,准备工作做完之后,今天也就是祭天的前一天,其实是最清闲的,如果没有差错的话,太子和谢远臣应该都会回来吃饭。 姚浅尽量让自己在侍从面前也摆出一副很期待家人一同吃饭的样子,毕竟演戏把自己骗过了才能去骗别人,她还特意早起做了两份糕点放在桌上,连听雪都没有发现她的意图。 共进午餐计划通! 第126章 那年公子白衣 皇室祭天是大事,赵传翎却是不想忙活的,下了早朝就离开了,刚回府就听人回报说小主子在等他用膳,他有些新奇,更衣过后就来到了饭厅。 姚浅原以为谢远臣会跟赵传翎一起回来,盯了好久也没在赵传翎身后盯出个人来,不由有些失望,同时皮绷的更紧了,她还没忘了这个人三两句话就要人性命的凶残。 “准备了这么多,是在……欢迎我?”赵传翎的声音带着异样的停顿,却有种危险的意味。 姚浅直觉不好,连忙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脸:“爹爹辛苦了,韶儿自然是欢迎爹爹的。” 赵传翎的眼神顿时温柔下来,仿佛天底下所有慈爱的父亲一样,没等姚浅松一口气,他忽然抬手轻轻捏了捏姚浅的脸颊,力道不重,但也不轻,仿佛在肆意揉捏一个有趣的宠物似的。 姚浅顿时僵硬了,她也算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了,可面对赵传翎,她总有一种心虚气短的感觉,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要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能生撕了她。 “真的是好乖。”赵传翎揉捏够了,收回手,赞叹的说道。 这话姚浅压根不知道怎么接,只好捂着脸颊干笑了两声,赵传翎也笑了,仿佛忍俊不禁似的,见气氛缓和,她试探着问道:“爹爹,怎么不见兄长回来?” 谁知话音刚落,赵传翎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姚浅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僵硬的看着他。 “真是让爹爹伤心,原来姚儿准备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讨爹爹欢心呀。” 最后一个“呀”字声音渐低,却半点也没有娇俏之感,姚浅背心一凉。 姚浅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的眸子里并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他看着她,仿佛看进了她的灵魂。 “爹,爹爹是不是叫错了,韶儿,韶儿不叫姚……”姚浅慢慢的后退,目光扫过,却见周围的侍从丫鬟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桌上饭菜的热气也凝固在了半空中。 赵传翎叹气:“怎么就那么蠢呢,你是做什么任务的?” 姚浅的脑海里顿时一万个懵逼的尼克杨呼啸而过,她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试探着说道:“你……你是刚来的?” 赵传翎唇角微勾:“是啊,我刚来,没多久,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挺难的。” 姚浅松了口气,她是第一次在任务中遇到同伴,听他抱怨,也不由得诉苦道:“就是,你都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个临颍郡主真的是杀人不用刀……” 赵传翎微微的笑,等姚浅说完,才道:“这么说,你的任务是那个谢远臣,要……刷他的好感度,可你们不是兄妹吗?” 姚浅拍了拍赵传翎的肩,一脸同情的说道:“系统怎么可能给我安排有血缘的攻略对象?谢韶要么不是太子生的,要么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节哀。” 赵传翎顿了顿,道:“虽然不知道你的系统是怎么说的,不过按照我这里的扫描分析结果来看,谢韶和谢远臣确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没错。” 姚浅愣住了。 “你还是新人吧?可以向你的系统申请一下任务查询,看看是不是安排错了,毕竟两个任务者同时进入任务,有可能会导致一方的任务重叠,造成随机身份的失误。”赵传翎一脸善意的提醒道。 姚浅呆了半晌,反应过来,看着赵传翎:“任务重叠……是什么意思?” 赵传翎道:“我的任务是修正谢远臣的人生进度,让他拿回天命,你的任务也许不同,但目标是谢远臣的话,最终目的肯定也是这个,任务重叠需要低级任务者需要向高级任务者转交任务权,你可以查询一下是不是这样。” 姚浅急忙点开任务面板,选择了紧急呼叫系统,组织了一下语言,申请查询。 【滴,系统审查中……】 【滴,经确认,本任务由s级任务者时翎在同一时间接取,按照低级任务者无条件服从高级任务者的基本原则,宿主需要向s级任务者转让本任务的任务权,请尽快转让任务权并在任务世界关闭前无条件听从s级任务者的命令】姚浅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点击选择转让了任务权,再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s级任务者……这在整个时空管理司都是大熊猫一样的存在,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有种会见领导人的紧张感。 时翎低低的笑道:“别那么紧张,我只是心血来潮想做点c级任务放松休闲一下,抱歉,抢了你的任务。” 姚浅摆摆手:“同一时间接取的,只能说是巧合吧,还要多谢你呢,我攻略了谢远臣89点,差一步就要把他带进沟里了。” 时翎低笑一声,那股危险的意味居然更重了,姚浅本来有些起鸡皮疙瘩,但是想想这是做任务的同伴,顿时也就放松了,就像她做了几个古代任务,现在举手投足本能就是个古代人的样子,也许人家s级大神常年做那些危险度极高的任务,习惯了。 任务不用再做了,还能旁观s级大神做任务,姚浅放下心头一块大石的同时又有些期盼,眼神亮亮的看着时翎。 “能让这么多人一起静止,这就是高级任务者的能力吗?”姚浅一脸新奇的凑近一个丫鬟,发现就算是碰到她的衣服,也不会弄皱哪怕一点点,这些人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隔离了,真的是很厉害啊。 时翎温柔的笑了:“不算吧,这是我从s级任务世界学到的能力,不是很好用,基本只能在困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用来睡一觉,我也是第一次在任务世界遇到……嗯,同伴。” 姚浅点点头,知道这个能力大概只对任务世界的人起效果。 “这段时间你就在太子府好好呆着,不用等太久,也千万不要再去接近谢远臣了,我会暂时封闭他对你的好感,上了90点就真的控制不住了,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掉。” 姚浅想了想,觉得大神说的没错,每次刷上了90点好感度,剩下的就是个收尾,她现在转交了任务权,不光是吃力不讨好,更重要的是这个身体和谢远臣是亲兄妹,她的节操还没那么低。 两人达成了一致,时翎抬手就解封了时间,姚浅看的一愣一愣的,还是听雪微不可见的咳嗽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用膳吧。”时翎道。 姚浅连忙坐下来埋头吃饭,近视眼离得又远,她看不清时翎的动作,只知道他坐在她的对面,没有发出半点响动,气氛显得有些阴沉诡异。 直到时翎的身影消失,姚浅才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光秃秃的好感度页面上一个变灰的名字,掐了一下自己才真的反应过来,刚才那十几分钟的时间静止不是做梦。 既然不用完成任务了,便宜爹那边的事情也解决了,姚浅在太子府住的顿时心安理得起来,看着一屋子的珍宝也有了欣赏了的心情。 第68节 如果说太子在她穿越过来之后就换了人,那所有的逻辑也都解释得通了。 躺在床上反复思量,姚浅推理觉得,大概太子原本就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正经太子,太子妃被有心人陷害之后,老皇帝为了面子不给说法,太子就炸了,他真的是因为和老皇帝争一口气才把自己活活关死在府邸里,而谢远臣作为他的儿子被寄养在谢府里,他也不闻不问。 谢韶惨死是一个开端,临颍郡主和她背后的人发现了谢远臣的身份,所以要害他,反而被谢平渊发现,弄死了郡主,这时太子身死,郡主身后之人再无顾忌,准备一鼓作气害死谢远臣让临颍郡主的儿子也就是三皇子登上皇位。谢平渊无从证实谢远臣的身份,只有假装要害谢远臣,想要逼他隐姓埋名离开名利中心,谁知道三皇子和谢远臣是一对好基友,两个人一路追查,郡主背后势力不敢让三皇子知道自己的身世,见谢远臣不知情,也只得放过了他。 至于谢韶她娘,大概又是另一轮逻辑了,结合时翎那天说的话和谢韶这么多年的冷遇来看,大概应该是谢韶她娘受不了太子整天窝在府里,所以听信了小人谗言,无意识的做了谋害太子的事情,知道真相之后吓得回娘家,然后生下了谢韶,作为太子死忠党,谢平渊自然会迁怒妹妹,当时太子一气之下可能表示过这不是自己的女儿之类的话,以致于谢平渊也不敢对谢韶太过关心,疏漏之下谢韶就那么香消玉殒了。 一通的逻辑推理完,姚浅表示她只发现了一个真相……谢平渊对太子是真爱啊! 第127章 那年公子白衣 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姚浅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以前有任务压着,再舒适的生活也没办法平静的享受,但是现在天塌下来有s级大神顶着,空气都比从前清新起来了。 姚浅真的听信了时翎的话,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窝在后院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好感度被冰封了的原因,谢远臣再也没有来过,姚浅也松了口气,一点的好感度很容易突破,虽然大神没说过线的后果,但是不妨碍姚浅脑补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时翎偶尔会来和她说说话,聊的都是从前任务世界发生的趣事,姚浅知道这是很难得的经验,连忙记下来,于此同时,她不知道自己的老底都被掏空了。 “这么说,你的任务完成率居然是百分百呢,我在新人的时候,可是犯了不少错。”时翎温柔的笑了,抬手摸摸姚浅的发。 虽然别扭,但是姚浅被摸头摸惯了,也就不觉得是多亲近的动作了,闻言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应该是我的任务都太低级了……” 攻略大气运者,刷好感度什么的,怎么看都不如人家大神的高大上,姚浅有些自卑的想,原来她以为的压榨已经是优待了,大神第一个任务就是末世,什么灵泉空间异能金手指一概没有,目标却是救世,这样的任务做了不知道多少回,和他比,她的那些感情纠结简直就是小儿科。 时翎十分善解人意:“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谈不上高低,按照你的任务完成率,再做几个任务,应该就能分配到比较高级的任务了。” 姚浅眨了眨眼睛,目露期待:“我好想做现代的任务啊,古代的这些规矩都快把人逼疯了。” “末法时代很少有大气运者出现,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大劫来临,所以很少有关于末法时代的任务出现,如果你真的有兴趣,我可以带你。” 姚浅呆了呆:“这也可以啊,这是大神带副本吗?” 时翎忍俊不禁,眉眼间愈发温柔了,“只要你想,我就做的到。” 姚浅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吧,带上我也只是拖后腿而已,我会努力做任务升级的!” 时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乌黑的眼眸闪着诡谲的光芒。 转眼深秋,这几个月朝堂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安亲王暴毙府中,比如天子病重,再比如太子监国,大肆清洗朝堂势力,许多党羽被剪除,许多贪官污吏被处决,太多的鲜血染红午门的青石砖,新血覆上旧时污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谢远臣从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他每日上朝下朝,看着那些人被剥去官袍,拖出大殿,耳边都是凄惨哀嚎,神经几乎有些衰弱,他抬眼看着满眼冷色的太子殿下,不知怎的有种极为陌生的感觉,他甚至觉得那人偶尔扫过他的眼神里都带着杀意。 是看错了吗?毕竟他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这样想,但谢远臣的不安并没有淡去多少。 直到——“周敏亭,听说你有个儿子,今年及冠?” 周尚书连忙出列,额头上带出些许汗意,不过多年的官场游走还是让他显得十分沉稳,他斟酌着道:“回殿下,老臣确有一独子,自幼不成器,蒙吾皇恩典,忝为国子监生,今已及冠。” 时翎垂下眸子,淡淡道:“是个人才。” 一句话说的文武百官心里都七上八下的,都说天威难测,可谁知道太子的心比天子的心难测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夸你一句,可能是真心实意,也可能是敲打警告,周尚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家还没入仕的儿子哪里得了太子青眼,又或者是警告他? 周尚书出了一身的冷汗,回去按着儿子就是一顿揍,殿下说你是个人才,你就是个人渣也得才起来! 周家人担惊受怕了好几日,周章被老子打的趴在床上浑身是伤,也不敢出去胡混了,忽然有一日圣旨下达,竟然是下嫁郡主的赐婚旨意。 谁不知道太子宠爱女儿到了逆天的地步,各地的珍宝一刻不停的往郡主那里送,且不说周尚书像被馅饼砸了脑袋,醒过神就掐着儿子的脖子逼着遣散了后院,姚浅这边却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以前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叫她娘子,忽然有一日所有人都改口叫姑娘,常常给她跑腿送东西的小太监有一回说漏了嘴,却是对着听雪叫起了娘子。虽然听雪立刻就为他解了围,但姚浅还是觉得很奇怪,更奇怪的是时翎,他以前只是偶尔来一趟,但是忽然有一天开始就变了,除了过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频繁,他甚至开始留宿了,就算是睡在厢房里,可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她渐渐发现,她连门都出不去了,她的院子外面守卫着百名以上的禁卫军,面对她时态度极好,可就是不让她出去,姚浅不是个太聪明的人,她觉得时翎是和她一样的人,是可以平等交流的,他想要做什么她有权利问个清楚。 那时候时翎正替她削梨,一把薄薄的小刀从头开始,削下来的皮宽度一模一样,直到削完也没有断,时翎轻轻的把梨子皮取下,圆润的看不出削痕的梨子就像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姚浅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时翎这才抬起头,把手里的小刀放在一边,弯了弯眼眸:“我把郡主许嫁出去了,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你的身份,这才不让你出去的。” 姚浅将信将疑:“你是在找人替代我嫁人?为什么?” “过了年谢韶就十六了,再不嫁人会引来怀疑。”时翎微微笑道,“我见你很喜欢那个叫听雪的丫鬟,就送她一桩富贵,怎么了?” 姚浅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你怎么知道听雪就会喜欢那个人呢?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 时翎温柔道:“她喜欢的,你没注意到吗,她最近都不太敢看你。” 姚浅想了想,发现确实是,听雪最近做事总有些心不在焉,偶尔出了神还会脸红,看她的眼神也没了从前的平静,羞涩中带着些不安。 姚浅放下了心,看着时翎也没了之前的防备,她有些愧疚道:“对不起大神,我之前居然怀疑你。” 时翎温柔的笑了,又摸了摸她的发,就好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在抚摸着他最爱的孩子,姚浅脸有些红,不过想到两人之间的父女身份,顿时又坦然了,大神游走任务世界这么多年,大概很想要个女儿吧。 时翎走了,姚浅一头扎回床上,被定住的一切又恢复原样,听雪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的想,之前,桌子上有梨吗? 姚浅看着她还在发红的脸颊,噗嗤一下笑了,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立冬没过多久听雪就出嫁了,姚浅也是从侍从的闲谈中得知听雪要嫁的人竟然是那个周章,直到听说他在成婚前遣散了后院姬妾,才算平衡了些,日子恢复了平静,可她渐渐发现,办完听雪的婚事,府里的喜庆气氛竟然更浓了。 听雪走后,换来的是个相貌平平的大丫鬟明冬,手粗脚粗,心思却通透,姚浅也挺喜欢她,每日晨起睁开眼睛就是叫明冬。 这一日姚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早晨的就起了床,坐在床头发了好一会儿的愣,她觉得她要是再这样过下去,一定会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猪,猪靠在床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的人生,然而看着屏风上大件小件的衣服,还是却步了,她已经被宠得一身懒骨头,就差没长在床上了。 不多时,太阳上三竿,门被推开,看到靠在床头十分清醒的姚浅,明冬愣了愣。 “姑娘这么早就醒了?”明冬把门完全推开,急匆匆的走进来,快手快脚的给姚浅更衣洗漱。 姚浅打了个哈欠,“昨天半夜里总听见唢呐响,约莫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吵得睡不着,凌晨那会儿又响了几次,索性起来了。” 明冬顿了顿,不咸不淡道:“定是那宫里来的戏班子,姑娘耳朵灵,殿下特意让他们在园子最边上练习,不是故意吵姑娘的。” 姚浅疑惑道:“唱戏的?我怎么听着像是迎亲的声音?” 明冬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演的迎亲戏?马上要过年了,大约他们想排几出喜庆点的戏讨个吉利。” 姚浅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府里除了谢远臣,也没人需要迎亲了,让大气运者娶妻这种大事,时翎大神不会不和她商量。 明冬在瞧不见的角落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对这个小主子越发同情,她还不知道,除了这个院子,整个太子府都挂上了红绸,自然喜庆。 第128章 那年公子白衣 开春之后就快到了一年间最适宜嫁娶的日子,姚浅发现这几日明冬在给她更衣的时候总是拿着把尺子四处量,她心中越发怀疑,不由问道:“要裁新衣裳了吗?可我怎么觉得过冬的衣裳还够用?” 明冬眼神沉稳,手下动作一刻不停,闻言只道:“过去的那些都被娘子带走了,姑娘只能另做,殿下吩咐了,要给姑娘做最好的。” 姚浅愣了愣,才想起听雪已经被封了郡主嫁出去,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这个人就是不存在了的。 测量完尺寸,又是首饰,姚浅觉得光是时翎送过来的那些就已经很够用了,可首饰配衣裳,明冬说还是要换的,只得任由她换了几个发式,比划许久。太子府的效率极快,转过天就有人送首饰来,金钗银饰珍珠点翠,这些倒没有那些专门挖空心思做的玩件震慑,姚浅见惯了的,所以并不是很在意,也就忽略了那些首饰的规格。 直到明冬面色不变的捧来精美的嫁衣,姚浅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被人坑了。 “姑娘不要为难奴婢,这些都是殿下吩咐的,殿下明媒正娶,册封姑娘为太子妃,这是姑娘的福气。”明冬垂下眼,她身后捧着各色首饰的小丫鬟们都低下头,不发一言。 姚浅后退一步,有些拿不准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试探着说道:“我怎么能嫁给他?” 明冬低垂眼睑,重复强调了一遍:“姑娘身为相国府庶女,殿下肯娶姑娘,是姑娘的福气。” 姚浅:“……”这是要搞事情啊! 姚浅仔细想了想,不由惊觉自己已经半截身子埋进坑里了,起先时翎说她和谢远臣是亲兄妹,不能攻略,并且希望她在院子里待着等结果,然后他把听雪嫁了出去,顶替她的身份,更加久远一些,时翎最初把她从谢府接回来的时候找的托词是她自小被寄养在谢府,谢府里还是有一个常年不见人的三娘子的,这就凭空弄了个身份安在她的头上,现在她就算扯开嗓子喊乱伦了,只怕也没人理她。 更何况……姚浅想起来,她那天在询问系统的时候,系统只说让她移交任务权,并没有说它给她安排的身份有问题,她是被时翎驴了一道! 想通了,姚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怒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做不得主,那就把能做主的人给我叫来,我要见太子!” 明冬想要说什么,门就被推开了,时翎解开身上的斗篷,扔挂在屏风上,低笑一声:“行了,都出去吧。” 直到丫鬟们捧着凤冠霞帔离开,姚浅才抬起头,梗着脖子看他,“你到底搞什么鬼?我们不是做了任务就要离开了吗?弄这一出想干什么?我不觉得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就能喜欢上另外一个人!” 时翎弯了弯眼眸:“这世界上所有的喜欢都是莫名其妙的,我确实莫名其妙的就是喜欢你呢。” 姚浅被那一个“呢”字上挑的尾音弄的浑身起鸡皮疙瘩,见时翎想要上前的样子,连忙抄起手边的砚台,恐吓道:“别过来,你过来我打你了!” 时翎摊开两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眉眼间却还是笑意盈盈的,他温柔的说道:“你的系统已经被我关闭了,这个任务没完成就死亡的话,你的灵魂就会真的消散,也许……你求求我?” 姚浅咬牙,形势比人强,她转脸又换了一副笑靥如花的样子,试图和时翎讲道理:“大神您看啊,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其实本人长得特别丑,丑哭了的那种,您要就是任务无聊想排解下寂寞,您找那愿意跟您睡的,我,我可以陪您说话!我小时候学过相声,我是我们班里学的最好的!” 时翎笑的漫不经心:“嗯,我长得也特别丑,那就谁也别嫌弃谁,会说相声是吧,以后学学双簧,夫唱妇随。” 姚浅整个猫都不好了,她干笑了两声:“大神您这太突然了,我都没准备……” “需要准备什么,我替你准备。” “要不……先,先谈个恋爱?” 时翎嗤笑一声,姚浅握着手里的砚台,手心都在发汗,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谁知就在这时,时翎挑了挑眉头,“恋爱,怎么谈?” 姚浅内心痛哭流涕,她也没谈过!就是缓兵之计而已,谁知道大神顺着梯子就晚上爬,她还不敢赶人。 时翎道:“嗯,看样子有些复杂,我们可以先睡,睡过了之后再慢慢来谈恋爱的事情。” 姚浅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握着砚台指着时翎,咬牙道:“不可能!而且这不是系统捏造出来的身体,我不会用别人的身体和你做这种事情!” 时翎顿了顿,眉眼间闪过温柔和无奈,他柔声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喜欢到容不下别人碰我吗?” 姚浅整个猫又懵逼了,她看了看时翎,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僵尸吃掉了脑子。 这话压根没法接,好在时翎也不用她接话,一个人把对话给补完了。 “虽然开头有些不美好,但是看在你也很喜欢我的份上……我们可以先谈一场恋爱,然后我再睡你,不过最迟我想不要超过一百年,我的耐心有限。” 姚浅张着嘴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时翎叹了一口气,姚浅还没看清他的动作,手里的砚台就被拿走,腰身一紧。 “就算你这么喜欢我,总看着这个身体,我也是会吃醋的。”时翎扯了扯自己的脸皮,姚浅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张脸皮确实很厚。 姚浅想要挣脱开他的辖制,没想到只是挣扎了一下时翎就放开了她,她差点没站稳。 “我知道几个环境比较好的任务世界,最近正好有任务,我可以带你过去,对了,之前听说你比较喜欢末法时代?”此刻的时翎就像是个急于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少年,姚浅警惕的看着他。 “末法时代的任务正好有一个……” 姚浅打断他,试探着道:“你带我做任务,不需要先解封我的系统吗?” 时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抬手,姚浅发现自己的系统页面顿时恢复了原来的色彩,她来不及多想,在意识海中大叫道:“放弃任务,送我回系统空间!” 【本任务完成度89%,放弃任务将导致完成度归零,确认放弃任务?】姚浅咬牙:“确认!” 几乎是瞬间,谢韶的身子软软的倒下,时翎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去接,良久,空旷的房间里一声冷笑响起。 回到系统空间,姚浅整个猫都是瘫软的,内心十分鄙夷中二时期爱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自己,像时翎那样标准的霸道总裁,要不是有实力,出门早就让人打死在街上了好吗! 生生缓了不知道多久,姚浅才有气无力的抹了把脸,“系统,你不是说你是最新型的吗,怎么说让人封了就让人封了?我要是下次还遇见这个神经病,不就死定了?” 第69节 【根据分析,对方只想和宿主做爱,并没有杀害宿主的意思】姚浅:“……我能当男人吗?” 【然后去攻略男人?】 姚浅:“行了,你赢了。” 姚浅不想和系统扯皮,她站到光圈前,恶狠狠的说道:“我要看看那个时翎到底是什么人?” 光圈微微闪动几下,只浮现了一行小字:【时翎,男,年龄???种族???,于时空历第四量劫第六千元会入职时空管理司,完成任务数4562793,现为s级任务者】然后就完了,完了? 姚浅不怎么看仙侠神异的小说,对量劫元会什么的没有概念,却被那上百万的完成任务数给震慑住了,她本来还想着回来向上面投诉,现在是彻底萎了,想想看一个金字招牌和一个刚入职的新人,上面会偏袒谁? 姚浅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系统:“你说我现在马不停蹄的去做任务,被找到的可能性有多少?” 系统的回答十分有力:【每一位任务者的行程都是保密的,高级任务者能检测到低级任务者的系统空间,但是却无法检测正在完成任务的任务者所在方位,宿主系统空间逗留不超过十五分钟的话,有灵魂转移保护期,只要小心就好】姚浅第一次听系统说这么多话,十分感动,然后问道:“我回来多久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十三分钟】 姚浅顿时整个猫都要炸了:“快!进入下一个任务!” 【任务世界导入中……】 【任务资料导入中……】 卡在最后一秒钟失去了意识,最后的最后,姚浅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第129章 医不自医 连基本的资料都没来得及看一遍,姚浅睁开了眼睛,顿时被周围的环境吓住了。 光线昏暗,五六个年纪各异的女人捆着手脚倒在她身边,不远处十来个年纪很小的男童被捆的严严实实,扎成堆,四周围都是乡下才有的土坯墙,一股腥臭的味道弥漫在封闭的屋子里。 姚浅挣动了一下,绳结顿时捆的更紧,裴天生教过她好几种捆人法子,像这样的一般都是用来捆俘虏的,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麻布绞的衣裳勉强遮盖身体,露在外面的肩膀小腿和胳膊都是脏兮兮的,泛着青紫,她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处境。 见一时无人来,姚浅闭上眼睛,加紧接收任务资料起来。 这个世界是属于江湖人的时代,武林中几大势力控制着百姓命脉,朝廷式微,宫中的护卫连武林中二三流的高手都敌不过,久而久之,拜入一流的江湖门派成了勋贵子弟都要争抢的事情。 大气运者名为顾天倾,是药王谷第三十三代传人,医术当世无人堪敌,只是天生寒病,不能习武,药王谷隐世多年,但不禁弟子游历,顾天倾学成出谷,行医济世十余年,渐渐的就厌倦了,找了个地方归隐,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二十年后,最初从一个小村庄爆发的活死人瘟疫蔓延开来,这个世界全灭,end。 真的是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剧情了,姚浅又把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的基本资料翻了一遍,大概是来不及,她这次仍然是附身。 死去的小姑娘叫钱瑶,家中八辈地主,响当当一县豪强,结果有一天她不成器的弟弟惹了一个路过的武林高手,全家被杀,只有她躲在柜子里逃过一劫。后来亲戚们纷纷上门抢夺家业,有个舅舅心最狠,直接找了个人贩子把小姑娘卖了,因为听说人贩子要把她转卖到妓院,小姑娘当时心一横打算逃跑,被抓回来之后活活打死了。 看到这里,姚浅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怨愤之气,她定了定心神,心中默念道:我会为你报仇的,该投胎就去投胎吧。 念完,姚浅睁开眼睛,身体和灵魂渐渐契合,一股麻木的疼痛逐渐清晰起来,姚浅知道,她这是有知觉了。 姚浅知道系统既然给她安排这个身份,必然有打算,所以她倒没有钱瑶的担心,见周围的女人都是一副麻木看天的样子,她不由试探着开口道:“来了这么久了,还没问过,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没人回答,姚浅蹭了蹭旁边的少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来,想要逃离这里,她必须要找到盟友才行。 熟料那少女被捆着手脚还往后挪了好几下,远离了姚浅之后才啐道:“别过来,你自己想死不要带累我们!” 一个冷嘲的声音接过话头:“钱瑶,你昏过去大概没听见,张婆说了,等你醒了不用去百花楼,她会给你寻个西湖边上最下等的船窑,等着看吧。” “呵,贱命贱身,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呢?” 说话的几个人脸上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很明显被打理过了,却还是掩盖不住发黄的皮肤和粗糙的手脚,反观钱瑶,即使满身泥污,斑驳的泥层裂开,露出的却是白皙如凝脂的肌肤。 姚浅眨了眨眼睛,忽然理解到了为什么钱瑶要一个人逃跑,钱瑶家中富庶,在一群贫苦出身的女人中性格举止难免像个异类,想到这里,她回头仔细翻了一下钱瑶的记忆,这才注意到钱瑶逃跑时给所有人都解开了绳子,却没人动弹,等她刚要跑出去,好几个人顿时大喊大叫起来,其中就有那几个被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女人。 她索性不再说话,身上的伤疼得很,腰上还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不知道伤没伤到内脏,姚浅想大概就是这条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让钱瑶离开人世的。 伤口就像是身体破了个洞,一阵一阵的冷风灌进来,肚子里火烧火燎的,从钱瑶的记忆来看,从逃跑被打的那一天起她就没吃上饭了,算算要有三四天,姚浅闭上眼睛,她需要逃跑,而且还要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逃跑,钱瑶已经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这些人不可靠,姚浅也没那么圣母的不计前嫌还要去救她们,她咬牙用光裸的肩头在地上蠕动了许久,才靠到了墙边,把被绑住的手藏在了身后。 钱瑶逃跑用的是最笨的法子,花了好多天生生把绳子磨破,为了这个,张婆把她的绳子换成了牛筋的,姚浅却知道该怎么解,她被绞紧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下,释放出左手小指,循着记忆里的绳结一挑,整个结扣就松开了一圈,到了后来姚浅整只左手都解放出来了,很轻松的解开了绳子。如法炮制,脚上的绳子也解开了,为了不被发现,她背着手打了个和俘虏结很相似的活结,这才长出一口气。 虽然姚浅磨磨蹭蹭了许久,但没人能想到她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解开绳结,只以为是被绑的痛了,想要松松,几人都是冷笑几声,没人再去关注她。 姚浅思忖着这里的人都是张婆的眼线,大约为了让张婆把她们卖到好一点的地方,张婆也懂得调教人,让她们都知道只有讨好她才有好日子过,这才有这么多人争先恐后去拆穿钱瑶,而且按照记忆来看,这个村庄的人都知道张婆卖人,还会主动替她看着,半夜逃出去也不保险,所以她准备等到张婆把她卖出去的路上再逃跑。 大约真的是恨极了赶逃跑的钱瑶,或者是想给其他人一个警告,张婆很快就联系到了一个下等船窑的老板娘,当着众人的面把姚浅提了出来。 那老板娘一看就是风尘中人,看人看的是骨相,见姚浅脸上脏兮兮的也没多话,细看了看,原本有些满意的脸上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转向张婆:“你说是正经来路收的人?这姑娘皮子细嫩,是农家养得出来的?万一被她家里找上门来,我这可是小本生意!” 张婆生了一张刻薄相,笑起来更是怪异,“胡娘子,我哪能害你呀?这晦气丫头家里人都死光了,是她舅舅把人卖来的,要不是看她生的实在好,怕卖进百花楼以后沾上什么达官显贵,来找我麻烦,我也不可能卖给你啊!” 见她说的是实在话,胡娘子勉强点点头,“你也知道,我那里也就十来个姑娘,吃点船家饭,出的价钱肯定是比不上百花楼的,这样,五两,爱卖不卖,就这价钱我是看在她这张脸的份上的,她身上那伤也要时间养,起码半年不能接客,而且这钱我买乡下丫头够买十个了。” “十两,不讲价。”张婆满脸堆笑道,“我那儿有个模样俊的男孩儿,可以做个搭。” 胡娘子嗤道:“没长大的男童三两银子都不值,五两,一分不多。” 张婆咬牙:“搭一个丫头,十两!” “就要这一个,五两!” 张婆冷道:“七两,不能再低了,百花楼的人来看过,肯出十五两银子呢,这可是难得的好货,还是正经渠道,卖身契都是齐全的。” 胡娘子咬牙:“七两就七两,卖身契拿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姚浅木然的看着两个人一番讨价还价,然后她就被转手了,两个大汉上前,一左一右按住她,姚浅原本是想着路上逃跑的,没想到买主还带着人高马大的保镖,顿时一口凌霄血梗住喉头。 张婆让人去取卖身契,见姚浅一脸不甘,心头倒是痛快了不少,走到姚浅身前,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脸颊,“丫头,以后跟着胡娘子好好的,别想跑,你这卖身契可在人家手里呢,你就是逃回家去,人家上告官府,你就是逃奴,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说的阴狠无比,姚浅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她想不通为什么人能坏到这种地步,居然还一副理所当然得意洋洋的样子。 不多时,派去拿卖身契的汉子的回来了,张婆刚要接过,外头忽然有一个眉眼俊俏的黑衣青年闯了进来,他腰间别着刀,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见了张婆,抱拳一礼,急忙道:“可是张村的牙商?替我寻一个懂医的小厮,价钱好说。” 他大约是真的把张婆当成了介绍人似的角色,当即从腰间拿下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取了几个银锭出来,火急火燎的说道:“要会照料外伤的,有经验的最好。” 张婆看着青年摊开的手掌心,他手里的是五两一锭的官银,加起来足足二十五两银子,她嘴张了半天,愣是咽下了“我是人牙子”这句话,一边脑子里飞速转动着寻找对策,一边笑意堆上了眼角。 第130章 医不自医 电光火石间,姚浅脑海中闪过这个世界的无数资料,终于在旮旯角翻出了这个青年的生平,姚浅眯了眯眼睛,果断叫道:“林大侠,救命!这些人是人贩子!” 林惊风震了震,从焦急中醒过神,这才发觉此处异状,两个大汉按住一个弱女子,还有一个明显带着风尘气的中年女人,他当即喝道:“说!怎么回事?” 张婆心里已经把姚浅剥皮拆骨一百遍了,立刻上前挡住姚浅,对着林惊风笑道:“大侠您别听这丫头的,她舅舅托我给她找活干,这死丫头懒得很,临到头欠钱不还,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啊!” “林大侠!您还记得我吗?您去岁路过平安寨,我爹还招待过您的!”姚浅连忙道。 这也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这个黑衣青年名叫林惊风,是蜀中一刀堂弟子,虽然和那些名门正派中人不能比,却也是江湖上二三流的高手了,出师之后他到处游历,后来惹了仇家,被顾天倾救下,算算时间,正好是现在。 林惊风闻言一惊,顾不得避嫌,仔细的看了看姚浅,见她面容熟悉,果然是曾经见过的乡绅之女,那时他在平安寨住了许久,老乡绅还起了心思想将女儿嫁给她,吓得他连夜跑了,却不想会在这里遇见。 确认了姚浅话中的真假,林惊风当即对张婆道:“朝廷律例,拐卖妇女罪同逼良为娼,你是要随我去见官,还是我现在砍下你一条腿,让你再也做不了这害人勾当?” 张婆又气又怕,见胡娘子已经准备悄悄的溜走了,到手的银子哪有不揣进口袋的道理,抖抖索索道:“公子,你这是要强抢我的姑娘不成?她的卖身契可还在我这里呢……” 林惊风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哪里的官府敢从我手里拿人?” 姚浅要是和林惊风稍微熟悉一点,就知道他这是动了杀心,江湖中人杀人全凭喜恶,林惊风已经算有底线。 张婆不敢说话了,买卖人口这么多年她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对是见过血的,身上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她眼珠子转了转,这些江湖大侠救人都是一个套路,给点钱打发上路回家,钱瑶的老底她知道的一清二楚,等她回了家,还是要被她舅舅再卖回来的,到时候再折腾不迟。 想明白了,张婆腆着脸笑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老身去官府自首就是了。” 两个大汉当即把姚浅松开,姚浅立刻躲到林惊风的身后,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里面,还有好多人,他们把人关在猪圈旁边。” 林惊风的手按上了刀鞘,然而这次不管他怎么威胁,张婆都不肯妥协了。 “大侠,里头的那些人都是她们父母把人卖来的,家里穷的饭都吃不上,您就是把她们都送回去,没几天也会被卖来。” 林惊风顿了顿,看向姚浅,姚浅点点头,他就不再说话了,他也曾经救过这样的人,最后的结果不外如是,只是冷冷道:“我会在镇上的福来客栈住上一阵子,要是明天县衙大牢里没有你,那这世上也就不必再有你了!” 张婆吓得一叠声求饶,林惊风这才带着姚浅离开了,等到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张婆才啐了一口:“呸!浪费我一个好货色,什么大侠,等货回笼,保不齐已经开了苞。” 胡娘子也吓的不行,却不敢像张婆那样骂出声,匆匆的走了。 林惊风的步子很快,姚浅要小跑才能跟上,他也没有照顾姚浅的意思,从那里出来就直奔其他的牙商住处,可惜这里是个小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找见能照顾病人的小厮。 林惊风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才发觉姚浅气喘吁吁的追着他,顿时尴尬道:“抱歉钱姑娘……林某是真的有急事在身,我让人给你安排个客栈,等我这阵子忙完,再送你回家如何?” 姚浅扯了扯身上几乎就是个麻袋的衣服,垂下头道:“不用了……你说要找个照料病人的小厮,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吗?以前珏哥儿经常和人打架受伤,不敢让家里知道,都是我照顾的。” 林惊风闻言愣了愣:“怎么能让钱姑娘来,钱姑娘的清誉……” 姚浅看了看他,林惊风这才发觉自己一路捏着从张婆那儿夺来的卖身契,他顿时红了脸,把卖身契交给姚浅,“抱歉,林某……” 姚浅摇摇头,“被卖过一遭,我就算是回去了,拿回家业又怎么样呢?那些流言蜚语会活活逼死我,如果林大侠不嫌弃,就拿我当个侍女使唤吧。” 林惊风愣了愣,正要说什么,就见远远的一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喘了好几口气才喘匀。 “林大侠,您快回去看看吧,您带来的那位公子,他,他又吐血了,还不准大夫来瞧!” 林惊风急道:“好,我知道了。” 顾不得许多,林惊风一把拦腰抱起姚浅,脚下轻功急踏,不多时就来到了镇子上最大的福来客栈,他在客栈不远处放下姚浅,因为走的是屋顶,倒没有多少人看见,姚浅知道他急迫,也不抱怨,跟在林惊风后面进了客栈。 上了二楼,就见好几个人站在一间房外面,打头的人大概是小二,正低声下气的劝着什么,林惊风上前拨开众人,直接踢开了房门。 【顾天倾好感度降低10点,当前好感度为-1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立刻就确定了房间里的人就是她要攻略的目标,虽然确认方式有些惨烈……她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负的好感度! 看了看抬脚就要闯进去的林惊风,姚浅知道她大概是被谁连累的了,如果林惊风也能查看好感度的话,大概顾天倾的好感已经是负一百了吧? “恩公,要怪的话就怪我吧,是我让他们来的,你的伤不能再拖下去了!”林惊风一脸正直的说道。 里头顾天倾似乎说了什么,姚浅没听清楚,然后就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不多时,林惊风道:“有劳大夫进来替病人诊治。” 见那老大夫进去了,姚浅眨了眨眼睛,也跟着走了进去,然后马上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顾天倾好感度降低10点,当前好感度为-2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姚浅、姚浅想哭。 20点好感度都花了,姚浅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情抬起头,看向床榻上的顾天倾,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脾气不太好的神医生了一张谪仙似的俊美面容,只是那双形状好看的凤眼没有半点温度,看人的眼神犹如看着死物。 在这样的目光下,姚浅……魅惑住了,倒是顾天倾,瞥她一眼之后就收回了视线,仿佛压根不在意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似的。 那花白胡子的老大夫上前就要给顾天倾看诊,林惊风站在一边,姚浅这才发现,顾天倾半靠着床一动不动,竟然是被点穴了。 枯枝树皮一样的搭上白皙如玉的手腕,按了按,老大夫沉吟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就听顾天倾冷笑道:“望闻问切,谁教你的上来就把脉?” 老大夫被梗了一下,抚了抚胡子,然后道:“公子的病情我已经听公子的朋友说过了,心中有数,此番把脉不过是为了验证一番罢了。” 顾天倾凤目一片冰冷,“你入医道时都学了些什么?把脉之前不净手,病人传染怎么办?” 老大夫即使脾气再好也被惹毛了,“那公子有病吗?” 第70节 顾天倾冷笑道:“你是大夫,还来问我有没有病?” 林惊风见老大夫一脸菜色,连忙上前想要打圆场,不想顾天倾又道:“那边的丫头,去翻左边第四个箱笼,第二层,红漆盒子里金箔包的薄片,取两片来。” 姚浅猝不及防被点名,愣了愣,见那双凤眼朝她看来,顿时一个醒神,转身跑到箱笼前,翻找了一番,把顾天倾说的那金箔薄片翻了出来。 顾天倾漠然道,“拿来。” 姚浅连忙走过来,她纠结了一下,把薄片放在了顾天倾的枕头边。 顾天倾冷冷瞥了林惊风一眼,“这是你要的东西,放开我,然后把这些人统统给我丢出去。” 林惊风本能的就要去抓那薄片,拿到手里之后才反应过来,愣了愣,又放回去,才道:“恩公,我是真心想……” “我的伤不用你操心,如果我想要追随者,你以为,你够格?”顾天倾冷笑。 顾天倾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林惊风了,老大夫大约挂不住脸,收拾了药箱抬脚就走,姚浅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林惊风在顾天倾床前站了许久,忽然跪下,端端正正的给顾天倾行了个大礼,拿了薄片,转身就走,姚浅十分理解,顾天倾的嘴太毒了,不接受别人的好意也就算了,还伤人自尊,是个有血性的汉子都忍不了。 林惊风起身,想要带姚浅离开,这时顾天倾又开口了,“那丫头留下,我的伤还没好,需要照料。” 姚浅:“……!!!” 第131章 医不自医 林惊风大概是欠了顾天倾很大的人情,即使愧疚,还是对姚浅道:“不知姑娘能否暂时照顾这位公子的伤势,待他伤愈,林某再来接姑娘。” 话里很尊重,但掩饰不住的强硬,不是每个江湖大侠都是郭靖,姚浅也很理解,直接了当道:“林大侠客气,是您救了小女子的性命,为您做事是应该的。” 林惊风道:“那就有劳……” “说完了?解开我的穴道,滚出去。”顾天倾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林惊风的话。 大约面子真的是被落得狠了,林惊风沉着脸上前,两下替顾天倾解了穴,把手里的卖身契交给姚浅,转身就走,实在是很有武侠文里主角前期的风范。 可惜这是一篇因为神医归隐导致世界全灭的报社文。 姚浅内心天马行空,面上丝毫不露,她抬眼看着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的顾天倾,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就听顾天倾道:“好看吗?” 姚浅愣了愣,不知道顾天倾在说什么,这时顾天倾淡淡的补了一句,“本公子当世俊美无双,小丫头被迷住也是正常的,但是要注意克制。” 姚浅:“……” “把东西收拾一下,雇辆车,我们离开。”顾天倾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想了想,又道:“当然最好在这之前,把你这身麻袋换了,如果这是你的爱好的话,那就算了。” 姚浅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说她套了个麻袋出门确实没错,也许是为了防止她再逃跑,张婆只给她一件略长的麻布衣裳,半弯肩膀和手臂,还有小腿,全都露在外面,要是换成钱瑶,必定要羞愧的不能见人,但是姚浅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林惊风更是粗心大意,没想到第一个提出来的居然是负好感的顾天倾,姚浅心中不由划过一股暖…… “你这哑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顾天倾挑了挑眉。 姚浅:“……” 暖流顿时被泥石流冲刷干净,姚浅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堵回去,只得闷闷的开始收拾东西。 顾天倾身上血腥味很重,偏偏逞强赶走了大夫,姚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急着离开这里,甚至还故意赶走了林惊风,但是她本来就是要留在他身边的,倒也没有废话。 顾天倾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眼神空茫,许久才缓过神来,对姚浅道:“把我的药箱取来。” 姚浅依言照办,就见顾天倾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小瓶,倒了颗丸药服下,然后把玉瓶放回去,取了个檀木的方盒子,这次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打开,里面是淡绿色的透明药膏,散发着一股极为浓郁的香气。 看得出来顾天倾一开始是打算自己上药的,但是他……够不着,于是抬起头,看向姚浅,眼神很明显。 衣衫半褪的青年袒露着胸膛,谪仙似的脸庞上眉头轻挑,唇半开合,姚浅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景震了震,反应过来,才道:“你,你要我帮你上药?” 顾天倾挑眉道:“不然我买你是暖床的?” 姚浅心道你什么时候买下的我,然后就想起了那两片金箔包裹的薄片,林惊风救了她,顾天倾给了林惊风想要的东西换了她,算起来居然还真是。 顾天倾道:“想起来了?林惊风就算是给我做了三个月的狗,也不值两片起死回生的千佛香,他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等得到他来接你,我放你离开就是。”他说话总有一种淡淡的嘲讽意味,听得人几乎想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姚浅不说话了,按理林惊风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她不应该这么难过,大约还是原主的情绪占了上风,原主和林惊风相处过一段时间,就算知道他对着自己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总归小女儿心思,觉得自己对别人来说应该是特别的那个,林惊风英雄救美更是加分,正一腔少女心难以自抑,不想转眼就被救命恩人卖掉。 顾天倾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把上衣扒掉,趴在床上,他白皙结实的背上几道深深的刀伤,几乎见骨。 “抹完药膏之后,记得按着伤口边缘揉几下,药性更好挥发。”顾天倾瞥了姚浅一眼,“然后给你自己也抹一点。” 姚浅心中不由一暖,连林惊风都没有发现,这个人…… “这么重的血腥味,没死还真是命大。” 姚浅面无表情的收回前言。 姚浅找小二打了盆水,把手洗净,擦干,她身上也很脏,一屁股坐到床上的时候,姚浅自己都看到泥点子蹭上了被单,不过看样子顾天倾并没有大部分神医的洁癖,毫不在意的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接过盒子,里面的药膏光滑犹如凝脂,透过淡绿色的透明药膏,还能看清盒子底部的花纹,姚浅用指尖挑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抹上顾天倾的后背,几乎是立刻,姚浅就看到微微渗血开裂的伤口被透明药膏包裹起来,就像是结了一个透明的痂,姚浅好奇的按了按伤口边缘,那药膏果然已经凝固了。 姚浅连忙小心的把整条伤口都糊上了,盒子里顿时只剩下小半盒药膏,姚浅珍惜的放回去,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都说顾天倾是当世神医。 “以前看过男人身子?”顾天倾一边穿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姚浅差点没喷出一口盐汽水,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呛道:“满大街都是男人,夏天光着上身走在外面的不知道多少,你没看过?” 顾天倾想了想,说道:“确实没看过。” 姚浅无言以对。 上了药,顾天倾穿好衣服就像没事人似的了,也是,他那药膏涂抹上去就像是结了一层无比结实的痂,大约比起血痂的修复速度还要快上许多,自然行动无碍。 “你先抹药,抹了药就能下水,银子在桌上,让小二给你打洗澡水就是,我出去一趟。” 姚浅身上到处都是伤,被他这一提起,顿时觉得哪里都疼,连忙乖巧的点点头:“是,公子。” 顾天倾推门出去了,姚浅迫不及待的拿起药膏,把麻布衣服脱掉,小心的给自己上起药来,她背后倒是没多少伤,最重的就是腰上那一道了,药膏涂抹上去,起初一阵清凉,带动伤口都不太疼了,不多时开始又麻又痒,就像是结痂的速度再快了一百倍似的,等药膏干透,就没什么感觉了,姚浅试探着动了动,药膏化成的痂延展性非常好,半点没有动一动就要开裂的疼痛。 姚浅如法炮制,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处理了,她涂的开心,殊不知要是被江湖上的人知道她把顾天倾亲手做的芙蓉生肌膏当成身体乳来用,绝对要把她揍的生活不能自理。 姚浅要了桶洗澡水,洗完出来洗澡水已经变成了泥水,她看了看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裳,想了想,翻到顾天倾的行李里,想找一件蔽体的衣物,然后她就被震惊了。 顾天倾有六个箱子,五个里面装的都是衣服,大部分都泛着奇怪的味道,她仔细闻了闻,确定了一个事实……顾天倾出门带很多的衣服,一件脏了就换另外一件,脏了的衣服从来不洗!换下来之后塞进箱子里,然后就不管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清纯不做作之神医! 姚浅被梗的没话说,和小说里不染凡尘的神医不同,顾大神医换下来的脏衣服是真的脏,袖口全是黑的,衣领那里简直人间惨剧,现在已经快要秋天了,箱子里还有夏装,那股汗味熏陶了整个箱子里的衣服,还好顾神医还是有点基本常识的,他干净的衣服都放在一个箱子里,里面只剩下不到五六件。 姚浅觉得,她忽然就明白顾天倾费尽心机把林惊风赶走的原因了呢……再过几天,他就没衣服可以换了啊! 理智上姚浅对顾神医很同情,但回头看了看地上脏兮兮的麻布衣裳,她还是残忍的从顾神医轻飘飘的箱子里拿走了一套干净衣服。 顾天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挺细心的人,给她留了充足的时间打理自己,然而知道了这个谪仙面容下深藏着的邋遢宅男属性,姚浅一点也没有被感动到。 顾天倾不是空着手回来的,他买了镇子上最好的烧鸡和点心,还有从成衣店带回来的四五件女装,见姚浅穿着自己的衣服,他也没什么斥责的意思,只是道:“这里的成衣做工有些粗糙,等回去了我让人给你多做几件。” 姚浅默默扒拉了一下“做工粗糙”的成衣,然后毫不犹豫的在心里踹翻了土豪顾天倾。 第132章 医不自医 顾天倾很有钱,虽然貌似违反了白衣飘飘神医公子的设定,但他确实就这么有钱着。 从客栈出来的时候,姚浅看到掌柜的眼里饱含泪水,显然对顾天倾的银子爱的深沉。 “出了镇子往东一直走,会有人来接我们。”顾天倾翻开话本,头也不抬的对姚浅说道。 姚浅也就只好对着车夫这么说,好在顾天倾给银子大方,车夫没说什么,架起马车就走,期间顾天倾翻着话本,完全没有影响。 马车厢不大,仅供一人平躺的软卧放下来,就只剩下一个坐着的地方了,姚浅不想亏待自己,试探着坐在了软卧边上,顾天倾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姚浅注意到他在看的话本上有编号,大概是很多本里面的一本,不禁有些好奇,勾着头瞄了一眼,发现书名写着:《艳医传》。 ……这种看名字就猜得出后续的古代小说。 顾天倾终于给了姚浅一个眼神,“想看?箱子里有第一部。” 大约是他的眼神太过正直善良的原因,姚浅默默愧疚了一秒,觉得一定是自己误会了什么,结果翻开书,第一页插图就是衣衫半褪的仕女图,姚浅沉默了一下,再翻一页,满屏的和谐字眼。 顾天倾似乎丝毫不觉得给没出阁的小姑娘看这种东西有什么不对,他甚至还顶着那张正直俊美的脸庞和姚浅交流了一下感想。 “是不是感觉人物刻画不太对劲?前半部其实还好,后面出现的那些女人描写都太重合了,我简直怀疑有人代笔……” 姚浅僵硬的看了看手里的话本,艰难道:“还有别的吗?” 大约真的看不下姚浅无所事事的呆在这里影响他看书,顾天倾想了想,从满是脏衣服的箱子里抠出一套话本来,大约四五本的样子,有些嫌弃道:“这是听花楼新出的话本,那些人专出这些东西赚你们女人的钱。” 姚浅起初不太情愿的接过散发着异味的话本,但是翻了四五页之后就完全陷了进去,和《艳医传》这种显然是男频嫖文的话本不同,顾天倾给她的这一本是古典话本里难得的武侠,遣词造句不输金古黄梁温不说,主角也没有见一个爱一个的特质,姚浅立刻埋头追文。 顾天倾抬眼,只见马车帘轻动,一丝阳光照射在少女恬静的脸庞上,岁月静好。 他微微勾起嘴角来,目光在她手里的话本上顿了顿,白皙的指尖翻过一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马车行了三四个时辰,快到傍晚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公子,公子!咱们遇上劫道的了!” 姚浅顿时从话本里清醒过来,顾天倾也放下手里的话本,他面色十分平静,让原本有些心慌的姚浅也放下心来。 顾天倾掀开马车帘,果然见车夫已经被踹倒在地,十来个精壮汉子手持大刀,面相凶恶,为首那人喝道:“那小白脸儿,还不赶紧把东西都交出来,叫你爷爷放你一条性命!” 姚浅看向顾天倾,满心的希望,毕竟小说里的神医就算是不会武功,一把毒药撒出去也能毒死一大片,顾天倾年少成名,不会什么也不准备就出门的……吧? 顾天倾思考了一下,问道:“我爷爷是谁?” 土匪懵逼了一下,扬刀喝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爷爷是谁,怎么还来问我?少说废话!把银子交出来,老子饶你一条性命!” “我这里有两个人,你只放我一条性命?”顾天倾道。 土匪也注意到了顾天倾身后的姚浅,不得不说姚浅附身的小姑娘们颜值都很不错,她清晰的看到了土匪头子眼里陡然绽放的亮光,不由得往顾天倾身后缩了缩。 “老子改主意了,你把你身后的小娘子留下就可以走了,要不然,别怪老子无情!”土匪似乎想要过来亲自抓姚浅,根本没有把顾天倾这个看上去很像柔弱书生的小白脸放在眼里。 然后他就扑街了,连带着十来个小弟一起,他们倒地的时候扑起一片尘土,是真正意义上的扑街。 顾天倾拍了拍衣袖,对姚浅微微挑眉,“害怕?” 姚浅一脸懵逼的摇摇头,她就是觉得顾天倾有点废话,她差点以为这个数次推翻了神医基本设定的男人真的就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了。 第71节 顾天倾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难得的解释了一句,“刚刚逆风,不好下手,所以拖到风向正好。” 姚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吃烧鸡用袖子抹嘴的男人身上泛起了一层真正意义上的高大上神医光环。 因为风向的原因,车夫也被迷昏了过去,姚浅问顾天倾他们什么时候能清醒,她以为这只是很普通的迷药,没想到顾天倾看她一眼,淡淡道:“没有解药的话,他们永远也不会醒了。” 说这话的时候,那张谪仙般的面庞上没有半点波动,见姚浅震惊,他偏了偏头,淡淡的说道:“这些人劫掠钱财,看样子掳掠妇女也不是第一次,死有余辜。” 姚浅看了看倒了一地的土匪,如果他们就这么离开了,那么这些人将会在睡梦中被活活饿死,无知无觉,只是想想就有些毛骨悚然。 她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顾天倾已经有些厌倦了,“我睡一觉,其余的等我的人来了再说,要是困的话可以和我挤一挤。” 荒郊野岭的这么多土匪,现在就救醒他们等于是用棉袄暖蛇,指不定醒了就要咬他们一口,姚浅也不好说什么,她放下帘子说道:“公子睡吧,我守着就好。” 顾天倾躺在软卧上,抬眼看向姚浅,“虽然挤了点,但是比坐着舒服,过来睡吧,我在马车附近撒了药粉,不会有事的。” 姚浅能看得出来,面不改色给她看艳情话本的顾大神医其实并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他十分坦然的邀请她来睡他的床。 半分钟后,姚浅窝进了顾天倾的软卧,已近初秋,山间的夜晚寒意深重,盖着一层薄被,两个人背对背侧躺着,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平躺,另外一个人都挤不下去。 “丫头,我还没问你叫什么。”似乎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顾天倾道。 姚浅呆了一下,这才想起从见面到现在,她确实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只好闷闷道:“我姓钱,叫钱瑶。” 顾天倾道:“我姓顾,顾天倾,天是家谱排字,倾是名。” 姚浅眨了眨眼睛,“你还有兄弟?” 顾天倾非常不合作的说道:“我们家十六代单传。”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姚浅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冷不防顾天倾的呼吸声慢慢均匀了起来,她试探着戳了戳他的胸膛,果然,人已经睡着了。 姚浅百无聊赖的拉开系统面板,发现好感度页面上还是那个灰色的负二十。 按照顾天倾对她的态度来说,根本不应该是负数才对,姚浅仔细了翻阅了一遍任务资料,确认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值得让顾大神医图谋的地方,最后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顾大神医可能比较懒得去更新好感度。 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姚浅也没有以前的任务那么着急了,也许是因为她以前遇到的那些任务目标都太攻的原因,难得遇见一个脾气好的,她的耐心也变得很足。 一夜无梦。 第二天姚浅是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醒来的,枕头边放着崭新的衣物,她把旧衣服脱掉,意外的发现伤口上透明的药膏已经翘起了边,硬硬脆脆的,她试探着找了一条小伤口,把透明药膏撕下来,果然发现伤口恢复了平整,新长出来的皮肤边缘处微白,却已经和她自己的肤色很相近了。 翘了边的伤口都已经长好,只有腰上那一道还很深,姚浅没有贸然的去撕药膏痂,把崭新的衣物换上,姚浅试探着敲了敲门,立刻就有人推门进来,是个眉眼弯弯的侍女。 “姑娘醒了?公子交代过了,让姑娘洗漱过后去见他呢。”侍女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极了,黄鹂鸟似的。 姚浅一边洗漱一边打量周围,看得出来顾天倾是个土豪,随随便便一间客房住的比她当大小姐的时候还要好,侍女许是怕她拘谨,一直在笑着和她说话,期间透露了不少关于顾天倾的事情。 “姑娘您是不知道,我们少爷这是第一次带人回来,连老爷夫人都惊动了,说要赶回来呢。”侍女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姚浅的表情。 姚浅愣了愣,说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侍女笑道:“怎么会是误会呢?姑娘放心,我们药王谷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事情少爷既然做下了,就一定会对姑娘负责的。” 第133章 医不自医 姚浅思考了一下,在说出真相和泯灭良心之间挣扎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们大概是误会了,顾公子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当时情况危急……” “可是公子亲自把姑娘抱回来,还给姑娘换了药,就连衣服都是公子给换的。”侍女笑了笑,只认为是姚浅面子薄。 姚浅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醒过来的时候,她身上就连亵衣都是新的吧? 翻开好感度页面,还是明晃晃的负二十,一点没变。 愣神间,侍女已经把她按上了梳妆台,镜面明如秋水,映照出一张桃花般的脸庞,即使披散着头发,也美不胜收。 侍女有心套话,一边梳理着姚浅的发丝,一边注意着她的举动,见她虽然有些拘谨,等待伺候梳妆的态度却很自然,心中有了数,笑容更加温和。 “听姑娘的口音,不是我们江南这边的吧?”侍女用一根玉簪盘起姚浅的发,细细的编起了花。 姚浅眨了眨眼睛,她近视了很久,终于可以清晰的看人,也注意到了侍女在观察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嗯,我家在蜀中,因为惹了仇家,满门被害,族中亲戚便上门占了我的家业,他们又将我卖来这里,多亏了顾公子救我,你们大概真的是误会了,顾公子是个很好的人。” 姚浅选择性的把那个救了她又卖了她的林惊风给忽略掉了,毕竟不是顾天倾受伤林惊风也不会去找牙商雇小厮,如果林惊风没有去找牙商雇小厮也就不会遇上她,如果没有遇上她也就不会救了她,所以算起来还是顾天倾救了她,简直逻辑满分。 侍女笑了笑,没说什么,她替姚浅梳好发髻,原本想给她画个淡淡的妆容,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放下了眉笔。 “还是别让公子久等了,姑娘天生丽质,不差什么的。” 出了房门,姚浅才发觉自己住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山谷,不远处青山层层叠叠,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味,离的最近的一座山直入青云,谷中各处建筑恢弘,来往的弟子们都穿着白衣,相同的式样,只有衣服上的绣边不同。 见她目露好奇,侍女笑道:“红绣边的是谷中精英弟子,金绣边的是长老亲传,青绣边的是普通弟子,黑绣边的……姑娘不必管他们就是。” 姚浅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朝着那些白衣绣黑边的人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些不一样,如果说之前那些穿白衣的大都是年轻弟子的话,这些黑绣边的则是良莠不齐,有的君子翩翩一派世家子弟风度,有的落魄至极形同乞丐,有的年少桀骜,有的苍老不堪。 侍女道:“姑娘看看就好,千万别接近他们,这些并不是谷中之人,他们大部分都是卖了性命给我们的。” 姚浅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武林世家的危险氛围,严肃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作死。 顾天倾住的地方在半山腰,那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山庄,姚浅跟着侍女上山的时候差点累趴下,侍女却连呼吸声也不曾乱,进了山庄,一个人也没有,侍女轻车熟路的把姚浅带到了顾天倾的院子门口。 “公子,钱姑娘到了。”侍女恭谨的说道。 顾天倾换了身墨色的深衣,玉冠束发,走出来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谪仙下凡尘,可惜谪仙的手里抱着一大团脏衣服,然后看也不看的丢给了侍女。 “她留下,你可以走了,顺便告诉我爹娘,就算他们犯了心疾被人下毒染上瘟疫蛊毒发作重病缠身,我也不会为了他们的遗愿娶妻……这些拿去洗干净,我不要新的。” 抱着一大团脏衣服,闻着衣服上散发着的各种异味,侍女完美的笑容几乎有些开裂,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顾天倾已经拉着姚浅的手把她带进了门,然后关上了院门。 门关上之后,顾天倾整个人的气势都塌下来了,变得有些懒散,他松开手,对姚浅道:“进来,我要换药。” 姚浅连忙愣愣的点头,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天倾才住进来没有太久的原因,顾天倾的房间被打理的十分干净,只有床榻软趴趴的窝成一团,罪魁祸首一脚把被褥踢到一边,自己趴在了床单上。 顾天倾扒掉自己的上衣,露出后背遍布透明药膏的肌肤,他有些抱怨的说道:“每次干透了就硬的硌人,伤还没好,轻点撕。” 姚浅把装着透明药膏的盒子放在一边,然后坐到了顾天倾的身旁,他身上一些细小的伤口已经痊愈了,药膏的修复速度简直让人想要落泪,姚浅觉得这项技术就算是拿到现代也是走在科技前沿的。 轻轻的撕开透明药膏,最深的那一道伤口果然还没好,一撕开就是血丝和没长好的嫩肉,姚浅看着就疼,不由自主的给顾天倾吹了吹,反应过来之后,自己都脸红了,顾天倾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甚至还伸手挠了挠。 好不容易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处理了,顾天倾穿好衣服,也不起身,就着趴倒的姿势换了个面,变成仰面躺着,还伸手抓住了姚浅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你也好像认识我的样子。” 姚浅本来还在纠结被抓住的手,听了这话整个猫都愣了一下,她试探着说道:“可能是因为,你的名声太响了?十间酒楼九个说书的都在讲你。” 顾天倾漫不经心的眨了一下眼睛,算是勉强认可了她的说法,他微微起身,一只手捏住了姚浅的下巴,清透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可我还是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也许是上辈子的事情吧。” 这要是情话姚浅能给他满分,可近距离对上顾天倾那双清透的眸子,那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袭来,她能感受到他话里的认真,他是真的这么觉得。 姚浅冷汗还没下来,顾天倾就躺了回去,懒洋洋的在枕头上蹭了一下,道:“我饿了,厨房里东西都是现成的,你会做什么就做点吧。” 姚浅如蒙大赦,连忙从床上起身,穿好鞋冲了出去,掩盖不住脸颊上的潮红,顾天倾懒散的翻着他的话本,再也没有给一个眼神。 到了厨房,姚浅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还是上上上辈子,她都没有点亮过厨艺的技能点,这里的东西确实都是现成的,可食材琳琅满目,她却连切都不会切! 姚浅思考了一下,觉得顾大神医既然能把顶级高富帅的生活过的那么糙,应该很好养活,她糊弄一下,打个鸡蛋煮碗面条什么的,应该就能对付过去了。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也许现代的科技能让一个从来不下厨房的人轻轻松松糊弄一顿,但是在古代,在这种做饭需要烧火的古代,哪怕是面条也是有尊严的! 姚浅蹲在灶边,烧了一个时辰的火,等到顾天倾发现不对来解救她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言情女主必备之烧厨房成就。 好吧,只是烧坏了一个灶,那么大的厨房总不会只有一个灶,只是这回顾天倾再也不敢让姚浅自由发挥了,他撩袍蹲在灶边,研究了一会儿,取了些木柴和稻草,打火石蹭蹭两下,不多时,灶已经烧着了。 姚浅有心想要将功赎罪,顾天倾却不敢把菜刀交到她手里,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他手中刀花反转,不多时,数样食材已经切薄切碎,放在一边。 “行了,打个蛋,我这辈子再也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人了。” 顾天倾放下菜刀,研究了一下锅,等热水烧开,他动作生疏的把切好的食材放进去,期间还被滚烫的水花撩了一下手。 姚浅、姚浅打了个蛋,顾天倾把面下锅之后转过身,就看见她拿着根筷子在蛋液里挑碎蛋壳,顿时整个神医都要给她跪了。 终于能够吃上面的时候,姚浅已经差不多要把脸埋进地底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顾天倾也是第一回做饭,可是人家仅仅是摸索了一会儿就能做出来,味道居然还该死的不错。吃着面,姚浅的内心也泪流满面。 整整折腾了三个时辰,从午饭变成了晚膳,顾天倾终于意识到他被林惊风坑了,他原本想找个看得顺眼的丫鬟来伺候自己,正好觉得姚浅很顺眼,但是没想到两天过去,已经变成了他在伺候她。 然而,看着小丫头低着头红着脸吃着面,似乎对他第一次做饭的成果十分敬佩,看着他的眼神掩饰不住的亮闪闪,顾天倾按了按心口,有些莫名的想,这样的感觉,大概还不错? 第134章 医不自医 两人吃完饭,已经太阳下山,姚浅刚刚把碗筷收拾好,院子外就传来三声扣门声,等到她去开门,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地上放着一个食盒,打开一看,上下三层六菜两汤精致丰盛,底下一层白饭是两个人的分量,还有时令蔬果,整整齐齐码在一边。 姚浅提着饭盒,里面传来的阵阵香味冷冷的在脸上拍,她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傻透了,身为药王谷十六代单传的继承人,顾天倾日子过的再糙也是顶级高富帅配置好吗?要她何用! 不过显然吃了一碗自己下的面,顾天倾对于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点上灯笼,示意姚浅跟他来,出了院子转角就是书房,为了显示一下自己还是有用的,姚浅连忙抢着点上了书房的灯。 顾天倾看了她一眼,抬手指向一侧的书架,“这里的书你可以随意看,” 又指了指对面的书架,“那边的最好不要去动,因为你可能因为看不懂而恼羞成怒毁了我的书。” 姚浅被他的直白震惊了,不相信的取了一本,看得出来那是医书,然而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组合起来之后就成了天书,她只好讪讪的放下。 见她神色,顾天倾眸子缓和了些,“等闲暇,我教你就是。” 姚浅眼睛亮了亮,用力的点点头,她看向书架对面的棋桌,眨了眨眼睛道,“公子会下棋吗?” 顾天倾直白道:“不会。” 姚浅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说好的神医人设为什么总是在崩坏?身为白衣翩翩神医公子尤其还长了一张谪仙脸你居然不会下棋? 她想缓解一下这莫名尴尬的气氛,看向棋桌旁边的古琴,“那公子一定精通音律了?” 顾天倾仍旧很直白:“不会。” 身为一个神医你居然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小哥哥你这是要上天呐!这个人设到底踏马谁干的!出来! 大约是姚浅纠结的神色太过明显,顾天倾反而笑了,“不必怀疑,我确实不通琴棋,很意外?” 姚浅愣愣的点头,“总觉得公子这样的人,应该什么都会才对。” “我八岁就开始学医了,之后学成又出去游历了几年,倒是看别人摆弄过这些东西,只是我没那个耐性了。” 顾天倾伸手撩了撩烛花,用闲谈一般的姿态说道:“我平日里没什么爱好,除了在药庐的时间,剩下的大多看看话本,一个人的日子有些无聊,你要是愿意陪我就留下来,要是不愿意,我让人送你出谷。” 姚浅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配合这么好说话的人,一时之间都有些发愣,醒过神来连忙道:“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公子也看见了,那些人能卖我一次就能卖我第二次,回去也是个死,钱瑶愿意留下来伺候公子。” 顾天倾看了她很久,久到姚浅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顾天倾侧头,想了想说道:“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 姚浅顿时脸都憋红了,想说这实在不怪她,她在现代还能煮个速冻饺子什么的,一朝穿越就是腐败的开始,她每次的身份都非富即贵,又不是已婚妇人,哪里需要点亮厨艺技能?即使是借尸还魂,那些原主们也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根本不会做菜。 第72节 见她面露羞惭之色,顾天倾也不刺激她,抬手撩了撩烛花,“说说你家里的事。” 姚浅不明所以,顾天倾不耐烦道:“为什么跟着林惊风,被他卖给我也不反抗?你喜欢他?” 姚浅被顾天倾的直白给震惊了,他似乎完全不觉得劈头盖脸问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喜欢男人的事情有问题,然而震惊着震惊着也就习惯了,她渐渐摸索出了和顾天倾的相处之道,那就是直白。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把钱瑶的事情简单明了的说了,末了还忿忿不平的说道:“林大侠让那个人贩子去官府自首,可看那人贩子的样子就知道,这对她来根本不痛不痒,也许官府和她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可我跟林大侠不熟……” 顾天倾听完,想了想说道,“为什么林惊风不把她杀了?他喜欢她?” 姚浅的眼前掠过张婆那张菊花老脸,顿时吓软了,整个猫惊恐的看着顾天倾,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想法。 顾天倾不再说话了,对于他来说,世界只有黑白两色,在他看来,张婆该死,而林惊风却放过了她,只有感情能左右原则,林惊风和那张婆非亲非故,大概就是因为一见钟情吧。 虽然觉得顾天倾的想法有些可怕,不过姚浅还是很乐意和他交流的,毕竟他能理解她,这个世上多的是正道大侠,可大侠的世界观,她真的接受不来。 “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留下来的理由吗?”顾天倾形容了一下自己:“比如,本公子年轻俊美家财万贯风度翩翩……” 姚浅抽了抽嘴角,“公子,我们才认识不到三天。” 顾天倾道:“很多姑娘认识我不到一天就说爱上我了,还说没有我就会死。” 姚浅思考了一下,在清纯不做作和妖艳贱货之间挣扎了一下,还是在顾天倾清澈见底的眼神下跪了。 “公子说是就是吧。” 顾天倾丝毫没有看出姚浅的勉强,他甚至习以为常的说道:“喜欢本公子要注意个度,在外人面前不要太过放浪,只有在本公子允许的情况下,才可以摸本公子。” 姚浅被他的尺度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半天,就见顾天倾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顿,说道:“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允许你适当的亲近。” 姚浅麻木的看着顾天倾,实在不明白这个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就这种蜜汁自信,颜值稍微低一点,分分钟被人打死的节奏。 顾天倾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谷中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表白过,后来外出游历,更是引了一堆狂蜂浪蝶,带出来的暗卫差点没被夜袭的女侠们折腾的全军覆没,他难得对一个女孩子起了兴趣,自然觉得她肯定喜欢自己。 姚浅也是没脾气了,顾天倾拿了两本话本,提着灯笼带着她回了院子,天已经黑下来了,顾天倾的习惯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尤其是看话本的时候,两个软枕垫在身后,半倚着床,雷打不动。 姚浅洗漱回来就看见顾天倾翘着脚翻着话本,姿态懒散中别有一番情趣,见她回来,顾天倾把另外一本话本递给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山上夜里凉,被窝里是热的,快来。” 姚浅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开放的男人,她纠结了一下,“公子,这样不好吧?我还是出去睡……” 顾天倾奇怪的看她一眼,“你是猴子吗,可以在树上睡?” 姚浅愣了愣,这才想起一路走来,她确实没有在这座山庄里发现第二间可以称之为卧室的地方,连个厢房都没有。 顾天倾的床很大,姚浅横过来都有余,她拿起顾天倾给她的话本,看着怡然自得的翘着脚半靠在外侧的顾天倾,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一句话,据说习惯睡在外侧的男人都很担当。 怀着一点蜜汁心情,姚浅钻进被窝翻开话本,然后就和衣衫半褪的仕女对上了眼。 姚浅和那双如丝媚眼对视良久,面无表情的收回了前言。 顾天倾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把自己手里的话本拿给姚浅看,正是她昨天看的那本武侠小说,“逗你玩的,不过这书写的不错,我们一起看?” 他半倚在床头,微微低眼看她,清俊的脸庞上睫毛垂落,在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半含着笑意的嘴角温柔极了,姚浅愣神间就被带到了他的怀里。 靠着结实的胸膛,听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姚浅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傻透了。 “我记得,你看到第三章了,我看到第六章,我陪你再看一遍还是把剧情讲给你听?” 顾天倾说话的时候胸膛震动,那低沉温柔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仿佛一直贯进脑海似的,姚浅红着脸,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然后顾天倾就开始给她讲解起剧情来,他的声音很好听,姚浅的耳朵渐渐的红了。 “却说周青来到山脚一户人家,不想那户人家的小女儿正是他在山上遇见的那位姑娘……” “……范娘子看着人走远,正道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顾天倾说完,正要翻页,不想胸前传来细微的呼吸声,他低下头看了看,果然人已经睡着了,他愣了一下,动作不由自主的放轻,他原本可以把她的脑袋挪到枕头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胸膛上那股沉甸甸的感觉美好的不可思议,他一点也不想挪动。 第135章 医不自医 姚浅一觉醒来,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十年后,顾天倾衣衫齐整,却蹲在床前一只手支着脑袋偏头看她,他的眼睛生的最好,是那种非常亮非常大的双凤眼,十分清澈,看人的时候仿佛能一眼看进人的心里去。 习惯性的拉开好感度页面,姚浅其实本来已经做好了看到一个大大的负二十的准备了,不成想眼风一扫,一个明晃晃的70出现在眼前,她看看顾天倾,再看看好感度页面,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醒了就快去洗漱,我给你煮了面。”顾天倾蹲着和姚浅平视,抬手拂过她的发,就像是对待一只心爱的宠物一样,给她顺了顺毛。 姚浅愣愣的点头,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顾天倾拍拍姚浅站了起来,他今日穿的是件素白单衣,没有冠带,只是简简单单的系了条抹额,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束,却在他凤眼流转间溢散出一股天然懒散之态,让他穿出了极致的清俊,姚浅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对这个靠脸活到现在的大气运者已经没脾气了。 也许是已经做过一次的原因,姚浅悲愤的发现顾天倾做的面甚至比昨天还要好吃了一点,他那双处理惯药材的手切起菜来精确到毫厘,火候更是掌控的几乎完美,面条劲道,汤汁鲜美,食材的味道处理到了极致,姚浅把整整一碗面都吃了下去,甚至把汤都喝了个干净。 然后认命的去洗碗。 不知道为什么,顾大神医非常讨厌清理这项工作,无论是洗衣服还是刷碗都不乐意,姚浅总算还记得自己的定位是丫鬟,脏衣服被人抢了先,刷碗却难不倒她。 顾天倾一直等到她刷完碗,才帮着把碗筷收拾进了柜子里,他没说的是,这些东西以前他都不用第二次,自然会有人来打扫,可是看着小丫头认认真真收拾碗筷的样子,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以后的碗筷都由你来收拾,本公子留下你可不是吃白食的。” 姚浅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公子说的是。” 顾天倾想了想,又说道:“既然你要留下来,我总不能再丫头丫头的叫你,日后我唤你瑶儿如何?” 姚浅现在一听yao这个音就发毛,她想起一觉醒来多出的70点好感度,顿时十分警惕的看着顾天倾:“公子,毕竟是女子闺名……” 顾天倾道:“难不成叫钱儿?嗯……钱儿钱儿,倒是吉利。” 姚浅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加上钱儿什么的确实拗口,不由妥协,“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我,瑶儿就瑶儿吧,还比春香秋香什么的丫鬟名好听。” 顾天倾顿了顿,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唇角微微上翘,“那就说定了,我叫你瑶儿,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是因为女子白衣更显出尘,男子黑衣遮掩瑕疵,若是俊美到一定程度,白衣的公子才是难寻的绝色。顾天倾这身白衣实在太打眼,菱唇半含着笑意的时候更是动人心魄,姚浅只是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心跳漏掉一拍。 顾天倾是个宅男,不折不扣的宅男,他每次游历都不长久,多则三两个月,少则五六天必定要回谷,他倒也不是惦记着什么,只是不太乐意在外面和人结交,比起游历,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研究新奇的药方也好,看看话本也好,若是旁人必定觉得他的生活枯燥无味,可他就是喜欢。 而现在,他第一次有了需要人陪这个概念,他希望这个他看中的人能留下来陪他,过他喜欢的日子,他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他乐意接受一片飘零的叶子落在他身上,却不愿意为了叶子变成活水。 绕过长长的静谧的回廊,姚浅跟着顾天倾来到一间庭院,庭院正中的牌匾上刻着药庐两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进了药庐,姚浅就被四面高大的药柜给惊呆了,她倒不是惊讶这里的简单,而是单纯的被这储药量给震惊了,要知道顾天倾就算再能败家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这些动辄比人高一倍的药柜,真不是开玩笑? “这里是我的药庐,我平时在这里研究一些药方,你是第一个进来的人。” 顾天倾翘着嘴角说道,他指了指一侧摆放着各种处理药材工具的桌子,“那些都是我的收藏,你想看看吗?” 对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姚浅艰难的咽下了并不想三个字,然后就被带到了工作台前。 顾天倾拿起一只特制的带弯钩的玉质小刀,“这是专门用来处理紫兰叶根茎的,反转过来还可以切灵芝,很顺手……还有这一把,有特殊的血槽,是放血专用的,上面涂了特制的毒,平时带着还可以防身,只要在人身上轻轻的划一下,无论再小的伤都会血流不止,直到死亡。” 姚浅看着那匕首上湛蓝的幽光,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顾天倾的腰带上,如果她没记错,他身上一直佩戴这一把,应该和这把一模一样吧? 顾天倾的眸子里带着别样的光亮,他看着姚浅道:“这两把匕首是一对,我身上的叫长生,另外一把叫上邪,你喜欢哪一把?” 姚浅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发展太快她有点接受不过来,一觉醒来好感度蹿上了70,现在就要开始交换定情信物,是不是明天孩子都生下来了? 见她不答,顾天倾顿了顿,道:“我送你长生,你留我上邪,可好?” 那语气中带着淡淡温柔,姚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茫然,然后手里就被握住了一把玉匕首,玉鞘触手生温,阳光下流转着一层华光,鞘上古篆镌刻着两个字,长生。 在山庄的日子过的很慢,有时候姚浅都很奇怪,明明顾天倾不是个慢性子的人,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日子就显得格外漫长,仿佛一天能化成三五天过。 今年的第一场雪落在屋檐上的时候,姚浅正窝在顾天倾的怀里听他讲故事,也许是近视过的原因,她不太乐意点着蜡烛看书,顾天倾却没有这个顾虑,他习惯了这些,姚浅原本还以为他的视力会很差,没想到实验几次却发现他比正常人的视力好了太多,从此也就随他去。 顾天倾不太乐意自己兴致勃勃看话本的时候身边却躺着个熟睡的人,了解到原因之后他就开始念给姚浅听,他的声音又苏又好听,怀抱也很温暖,几次过后,姚浅也就随他折腾了。 “红娘子心中便暗暗思忖道……” 姚浅不满的说道:“不要听红娘子,跳过去,真不知道好好的故事里非要加一个妾室做什么,你翻翻,要是后面还有她,我们就换一本,这个作者写的书也不看了!” 顾天倾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气,当下也不在意,往后翻了几章,保证道:“只这个回合有,之后再没了,我们继续看?” 姚浅抬起头,“真的?” 顾天倾点点头,“真的,之后都是江湖卷,再没有后宅这些事情的。” 姚浅还是不太高兴,顾天倾自己喜欢看话本,又一定要她陪着,可是这个年代的话本大多都是男子所著,很少才能有合她口味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大堆男频种马文里淘金一样困难,好不容易有本挺喜欢的武侠言情,结果前面铺垫了无数的优秀男主居然踏马有个宠爱至极的妾室,而一向表现的自立自强的女侠居然还一副无视的样子,娇羞着备嫁。 姚浅觉得她受到了感情上的欺骗,无论顾天倾怎么哄,也不肯再往下听了。 顾天倾拿她没办法,大冷的天裹上披风去隔壁书房搬了两捆最近的话本来,就这么一本一本快速的翻阅,给她挑能看得上眼的。 “我都说了不看了,你还往外跑,冷不死你是怎么着?”姚浅简直给气笑了,顾天倾钻回被窝里,带着一身的寒气,脚底下也冰凉,偏偏还缩着脚怕冷到她,她直接抓住他的脚,在自己怀里暖了暖。 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没人比她更清楚顾天倾了,他根本就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渐渐的她也被影响了,压根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顾天倾却是浑身僵硬。 怎么会那么软?那么暖?仅仅是脚底的触碰就让他心跳如鼓,心底有个声音在叫,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脚,那明明是他应该用嘴唇一寸寸去膜拜,珍而重之的捧在手心的东西。 顾天倾僵硬的看向姚浅,他、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个地方不对劲了,学医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是本能告诉他,如果他就这么做了,会惹她生气的。 第136章 医不自医 姚浅对此一无所觉,察觉到顾天倾身上的温度回暖之后就把他的脚放了回去,蹭进他的怀里,见他不动,不由奇怪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你看这一本怎么样?是说……”顾天倾别过眼,把手里的话本翻开。 下着大雪的冬夜里,屋里点着炭盆,被窝里暖暖的,安静下来还能听到细微的落雪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沙沙的,简直就像一场美好的梦境,姚浅枕在顾天倾的胸膛上,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种倦鸟归林的疲惫和安心。 “困了?”顾天倾轻声道,“困了就睡吧,明天早点起,有个惊喜要给你。” 姚浅很是奇怪的看了顾天倾一眼,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钱瑶的生日是二月初,明天不年不节的,给什么惊喜? 然而不管她怎么问,甚至都撒娇了,顾天倾还是不回答,一副但笑不语的样子,她也只好闷闷的入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姚浅就没见到顾天倾,只有桌上摆了一碗还散发着热气的汤面,他显然十分了解她的作息时间,掐着点,等到姚浅洗漱完,面入口刚刚好。 刚用过早膳就有人来敲门,姚浅推开门一看,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侍女,她显然对姚浅从顾天倾的房间里走出来有点意外,不过很快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姚浅觉得她眼睛里都写着未来夫人这四个黄金大字了。 “奴婢白术,见过姑娘,想必公子已经和姑娘说过了,请姑娘和奴婢来吧。” 姚浅想起顾天倾说过的惊喜,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山腰离山谷其实并不远,上次来的时候姚浅就知道大概路程,步行只需要约半个时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就更加短了,看得出来白术有武功底子,即使走在山路也健步如飞,姚浅本来以为这次又要累个半死了,没想到走了没几步,就见小路尽头停着辆马车。 “是公子交代的。”白术笑道,“以前从没有人能靠近药庐,公子可是为姑娘破例了。” 姚浅这才知道,这个空荡荡的山庄名字就叫药庐,全名大概是顾天倾的药庐。 姚浅在了解到这个世界基本资料的时候就感慨过,药王谷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整个江湖上没有哪家门派从掌门到弟子全都手无缚鸡之力还能稳坐第一把交椅,整个江湖上也从没见过哪个门派富甲天下却偏偏没一个人敢打主意,如果一定要找个比喻的话,药王谷就类似于一个遍地都是诺贝尔医学奖获奖者的研究所。 药王谷很强势,在原本的轨迹中,即使没有顾天倾,药王谷的医者们也联合起来研究出了一系列成果,虽然不能治疗瘟疫,却是最有效的防护,作为最后一片不被瘟疫浸染的净土,药王谷是毁在争权夺利上的。 第73节 姚浅脑子里乱糟糟的,出了马车一阵冷风吹来,顿时醒过神,顾天倾几步上前,他今日穿了一身杏黄锦袍,外面罩一件皮毛大氅,金冠雕纹,华贵非凡,要不是看到他眼睛里熟悉的笑意,姚浅差点都没认出来。 “一手的凉,车里没放炭盆吗?”顾天倾上前,极为自然的把姚浅的手握起来,揣进自己的兜里。 顾天倾的手很暖,那种温暖仿佛能直接透过她手心的肌肤,一直暖进心里面似的,姚浅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 “有,是我没让点,帘子那么厚,点了炭盆闷闷的。”姚浅看了看周围,有些奇怪道,“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顾天倾神秘的笑了,凤眼也跟着眨了眨,“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姚浅被他抓着手,只好跟着他,没走多久,一处漂亮的庭院出现在面前,顾天倾带着她穿过回廊,一直来到正堂前。 正堂前的护卫都是白衣绣黑边的年轻人,姚浅多看了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眼神平静隐忍的护卫们都很有故事感。 进了门,姚浅才知道顾天倾要给她的所谓惊喜是什么,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婆等人,又看了看被人捆死狗一样捆在地上还被堵住了嘴的一大群人,这些人她不认识钱瑶认识,全都是那些霸占了她家业的亲戚们。其中她舅舅那一家最惨,从妻到妾到十来岁的小孩都是一个待遇,姚浅看着钱瑶记忆中不可一世的小表妹被捆着手脚一副愤恨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有种荒诞的错觉。 顾天倾的观念里没有男女之分,他甚至不觉得惩罚一个小孩子是错的,只是对着姚浅温柔的笑了笑,“我让人给官府打了招呼,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要你高兴就好。” 姚浅没有去看那些亲戚们,她指了指张婆,“她招认过了吗?这些年她拐卖过多少人?” 顾天倾显然事前都询问过了一遍,闻言不假思索道:“她说做这行三十多年了,经手的货物已经数不清楚,这种人死不足惜。” 姚浅犹豫了一下,“问不出来她把拐卖的人都卖到什么地方了吗?” 人贩的渠道摆在那里,张婆又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怎么可能问不出来,可是要处理就是麻烦,顾天倾偏偏就把麻烦理顺了掰开了,不是为了什么公理道义,这种事是管不过来的,可他就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的正气凛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姚浅看顾天倾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年轻俊美家财万贯手眼通天风度翩翩关键人还善良!除了不太注意个人卫生之外简直就是男神的存在! 张婆的心都是黑的,姚浅对于这种人贩子并没有丝毫的同情心,给她把枪她就能开火,但是这个年代没有枪,想要杀人就得见血,她怂了一秒,顾天倾立刻会意,让人把张婆拖下去处理。 两个白衣黑绣的护卫进来,面无表情的把人拖了出去,姚浅就连一声惨叫都没听见。 有了这个威慑,原本一脸凶狠仿佛要把姚浅吃下去的一家人顿时吓坏了,那个抢走了钱瑶首饰嫁妆衣服的小表妹更是惊恐,要不是嘴里塞了布,她就要当场尖叫起来了。 “我问他们是谁害你,结果这些人说话颠三倒四,还互相指证,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顾天倾的声音传来。 姚浅回想了一下,钱瑶的记忆很清楚,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亲戚们上门都是明里暗里的搜刮一点钱财带走,并没有后来接近明抢的过分,起头的其实就是她的舅舅李富,李富打着百日内成亲的幌子,说要把她嫁出去,然后就带人上门来搬空了她家的库房,其他的亲戚顿时坐不住了,跟在他后头喝了点汤,后来可能是为了名声着想,李富就说要把她嫁给自己的儿子,不成想钱瑶竟然想去报官,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贿赂县官,把钱瑶卖给了来云南收货的张婆。 姚浅想了想,对顾天倾道:“其他人也就罢了,只要他们把财物如数奉还,我不想计较,可是舅舅他们……” 她走到李富一家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把我卖给人贩子,险些卖进青楼,我不想放过他。” 顾天倾道:“我马上让人把他卖进青楼!” 姚浅梗了一下,看向李富的脸,不得不说能生出钱瑶这么个美人坯子,她父母的基因都是挺不错的,就连李富这个人渣也生了一张斯斯文文的脸,听到顾天倾的话,他连都气变了色。 她指了指李富的妻子,“她因为不想让我嫁给自己的儿子,半夜里找了长工闯我闺房,想要毁我名节,如果不是丫鬟警醒,我已经要寻死了,这个人我也不想放过。” 顾天倾这次想了想,道:“我找十个长工睡在她房间里,什么时候她寻了死,什么时候走。” 姚浅犹豫了一下,指向那个年仅十来岁的小表妹,她看向顾天倾,眼睛里有了些许谨慎和试探,“她在我一家灵堂上哭闹,打翻了我父亲的牌位,抢走我的嫁妆,即使她年纪再小,我还是不想放过她。” 报仇是一回事,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姚浅也犹豫过,但是这个小表妹真的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钱瑶也确实被她欺负的太惨,年纪小不是理所当然行恶的理由,她其实很害怕顾天倾会因此对她产生芥蒂。 谁知顾天倾看了看被死死捆着的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对她眼里的泪光和求救压根视而不见,他毫不犹豫的说道:“会哭是吧?我让她这辈子天天跪在祠堂哭,每天不哭够三个时辰没有饭吃,她抢了你的嫁妆,日后出嫁就不用带嫁妆了。”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不得不说顾天倾这招简直太狠,正常人别说一辈子,就是一天也受不了,眼睛都会哭坏的,和这比起来,后面一条都不算什么了。 姚浅看了看顾天倾,确认他神色中没有半点的勉强,他是真的觉得应该这么做,也不觉得她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很没人性,他的眼眸仍然是那样清澈,透着一股天生的冷漠。 第137章 医不自医 姚浅确定顾天倾是真的没什么想法之后,顿时……更加喜欢他了,这年头自诩善良的人太多,像这样三观正直的好男人已经很少见了! 她本来也不想做的这么直白,太直白容易给人落下口实,她来药王谷的日子不长,何况她也没有什么立场要求顾天倾为她做这些事情,可是这些人欠钱瑶的实在太多了,如果不让她们付出代价,姚浅总觉得不甘心,哪怕就是掉一些好感度,她也不想放过这些人。 顾天倾的处理办法虽然有些清奇,但不得不说是很好的报复方式,李富贪得无厌却爱做表面工夫,这样的人给他一死反而是解脱,让他活着受到折辱比什么都来的解气,钱瑶那个舅母面慈心黑,但越是会利用谣言的人就越是在意自己的名声,毁掉她最重要的东西就相当于打蛇打七寸,至于那个小表妹,姚浅连评价都不想去评价。 十来岁在现代是上小学的年纪,可就是现代,再被宠惯了的熊孩子也最多犯犯浑,坑坑爹,可像那样在人家一家的灵堂上哭闹,叫着闹着不愿意和死人待在一起,转脸却能仗着父母的势,去强抢别人东西的,她还真没听说过。 顾天倾的判罚简直无可挑剔,姚浅知道,他肯定是花了心思的,想想顾天倾这样吃完饭连碗都懒得洗、换下来的脏衣服基本上哪里换的扔在哪儿、上了床就和被窝长到一起撕都撕不下来的人,让他花这么多心思简直感动武林。 显然顾天倾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少,他上前几步把姚浅的手揣回自己的兜里,然后才道:“杀你一家的凶手已经找到了,人在路上,大概还有两天到。” 姚浅简直感动的不知道怎么是好,她看着顾天倾,咬了咬唇,似乎想要说什么,顾天倾靠近她一点,轻声道:“你欠我很多,要还。” 姚浅顿时闭嘴了,她从没见过像顾天倾这么清新脱俗的人,你跟他谈感情的时候他抬手就是一本傻逼经,你跟他谈实在的他又反手一记撩妹杀,再多的爱也经不起泥石流的冲刷,她已经快要爱不起了。 说是这么说,姚浅却很郑重,李家一家被人拖出去之后,她把随身带着的卖身契掏了出来,顾天倾挑了挑眉毛,“除了以身相许,你没什么能还我的了?” 姚浅顿了顿,试探着道:“公子想要什么?” 顾天倾并没有回答姚浅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句:“等你报完仇,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姚浅还真没想过,剧情发生在顾天倾归隐的二十年后,她要是死的很早显然起不到改变的作用,加上她这次又不急着完成任务,那么在这个世界多待上十几二十年也不是事,她忙忙碌碌了那么多个世界,也该静下心来好好规划一下。 姚浅想了想,说道:“一个地方呆久了总会闷,我想到处去看看,交一些朋友……” 她还没说完,顾天倾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姚浅顿时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姚浅都有些害怕的时候,顾天倾开口道:“你想游历,我可以带你一起,朋友这种东西,还是没有的好。” 他语气温柔,却偏偏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姚浅几乎呆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顾天倾说的,是不是她理解错了,这里面有内情,比如他被什么朋友伤害过感情? 看到姚浅的眼神,顾天倾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顿了顿,换了种语气道:“瑶儿,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可是你要交很多的朋友,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但是姚浅却立刻能理解了,如果把顾神医替换成一个内向的幼儿园小朋友,那就很能理解他嘛!唯一的朋友忽然说不想和他玩了,要和别人玩,这简直惨绝人寰。 姚浅顿时就心软了,不光心软,还有点愧疚,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对70点好感度的伤害,当即改口道:“你说的对,我不会再想这样的事情了。” 顾天倾对着姚浅露出一个笑容,大而清亮的凤眼满足的弯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姚浅总觉得他的手心也更加温暖了。 造成钱瑶悲剧的因素有很多,除去李富张婆等人,最大的错其实要数当初那个武林人士,钱瑶的弟弟说的好听一点是一方纨绔,其实也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带着狗腿子上街纯属话本看多了出去装逼,一帮十几岁的毛孩子连吃霸王餐都不敢。 那天的事情后来传开了,都说是钱少爷仗势欺人调戏武林人士的妻子,被人当场抹了脖子,可是根据那些近距离看杀头的狗腿子说,其实那天钱少爷只是嘴欠了一句,跟身边的小伙伴们展示了一下他熬夜攻读话本得来的成果,说对桌那病病歪歪的小娘子大夏天出门还戴着面巾,不是绝色美人就是丑逼,然后他就扑街了。 是的没错,传说中为了调戏美人而死的纨绔子弟其实连美人的手都没摸着,教科书一样的炮灰死法,然后那武林人士杀了钱少爷还不够,提了一只围观狗腿子带路,来到钱家杀了个片甲不留。 钱瑶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只是后来听说了一些,说这人是个黑衣剑客,还带着蒙面女子,极有可能是天煞盟的玄级杀手许彦,许彦不久前和天煞盟长老之女相恋,那长老之女在江湖上行走时便是蒙面。天煞盟是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想要报仇压根是痴人说梦,也正是因为如此,官府不敢受理此案,钱家以前的故交也纷纷和钱瑶这个孤女撇清了关系,才让李富有机可乘。 姚浅不知道顾天倾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天煞盟放人,要知道玄级杀手是天煞盟金字塔尖的人物了,所以她对顾天倾简直感激的不知道怎么是好,甚至把卖身契都交了出去。 姚浅本来以为意思一下就得了,没想到顾天倾和她说了那么多话,左一句朋友有一句我只有你的,结果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卖身契揣进了袖子里。 顾天倾的原话来说:“欠我的总是要还的,这张卖身契就当作押金,我就不用担心你跑了。” 姚浅露出了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木然表情,然后手又被顾天倾揣进了兜里,他似乎十分固执的认为离开了自己的体温,姚浅下一刻就会冻死。 回到药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姚浅觉得自己压根不能在山谷里多待,她见到的每一个人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奇迹一样,顾天倾握着她的手时那些人的表情就像是看到自家的猪在拱白菜,还有人眼神十分热切的看着她的肚子,好像里面揣了一只金蛋似的。 顾天倾对此适应良好,他甚至还开解了姚浅几句:“端茶的那个丫鬟,研墨的那个书童,还有擦桌子的那个婆婆,都是我娘,外面门口扫地的那个是我爹,他们脑子不好,体谅一下。” 姚浅沉默了一下,表示自己会体谅老人家的。 顾天倾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他和姚浅的相处方式有问题,天黑之后就拉着姚浅上床盖棉被纯看话本,屋檐上趴着的两个……老人家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个场面有种蜜汁眼熟感。 “睡在一张床上了,应该……是成了吧?”顾爹犹豫了一下,说道。 顾夫人抬手就是一本傻逼经,“你跟我睡在一场床上会什么都不干吗?等等,他会不会啊?” 顾爹想了想,“他知道的,有一回看诊他跟人家姑娘说忌房事。” 顾夫人反手一个煤气罐:“知道跟会是一码事吗?” 顾爹不说话了。 姚浅听的无聊,在被窝里蹭了蹭,又蹭回顾天倾怀里,白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太考验她心态了,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天煞盟交人的?” 顾天倾有些意外的看向她,“你知道?” 姚浅垂下眸子,闷闷的说道:“我当然查过了,可是江湖人的事谁敢管啊,就算知道凶手是谁,也报不了仇。” 顾天倾抬手揽住了姚浅的肩膀,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他柔声道:“都过去了,有我在,再也没人能给你委屈受。” 这辈子走过最多的路,是男人的套路。姚浅有些无语的看了顾天倾一眼,但是心里的暖流却止不住的流过了四肢百骸,不得不说套路虽然老,但仍然很动人。 姚浅酝酿了一下,想要表达她对顾天倾的感激和……那个啥,就在这个时候,顾天倾忽然反身压住了她,捏住她的下巴,语气轻柔道:“只有我可以。” 姚浅:“……!!!” 第138章 医不自医 姚浅从来没有防备过顾天倾,大概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比较随意,还有种仿佛天生的绅士风度,即使抱她在怀,也从没占过她丝毫便宜,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人脑子发懵。 顾天倾眸子低垂下来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姚浅总觉得他眼睛里仿佛透着些许期待似的,然后他开口了,“瑶儿,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姚浅十分怀疑的看了看他,发现他也只是保持着这个有些危险的姿势而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真的分神想了想,说道:“公子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你还喜欢我吗?”顾天倾凤眼清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姚浅再度被梗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劈头盖脸的问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喜欢他的人! 大约看出了姚浅的犹疑,顾天倾的眼睛眯了眯,看着她沉声道:“我只接受你害羞不愿意回答这个理由,喜欢我眨一下眼睛。” 姚浅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说实话,这么近距离的和顾天倾的眸子对上,对心脏真的是一个考验。 意料之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姚浅只觉得胸口一凉,她愣了愣,发现顾天倾低垂着眼睛,一只手撑在她头顶,另外一只手正在解她的亵衣。 卧槽!要不要这么快啊! 看到这里,屋檐上的两个老人家终于看不下去了,顾爹黑着脸想要出声阻止色欲熏心的儿子,被自家夫人捂住嘴拖走了。 下一刻,姚浅连忙把顾天倾的咸猪手拍开,伸手去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脸色涨红道:“你下去!下去!” 顾天倾很轻易的就被推开了,他两只手撑着向后,看向姚浅的眸子里还带着清澈的意味,仿佛不太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 姚浅连忙把衣服拢好,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说顾天倾了,上下喘了好几口气,才忍不住道:“你,你混蛋!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顾天倾很不能接受自己从好人变成了混蛋,他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以为你能接受……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行房?” 姚浅简直要疯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会看那种种马小黄书的男人怎么可能纯洁!再也找不出比他还要下流的男人了! “这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随意?难道每一个喜欢你的女人你都愿意和她们做这种事吗?”姚浅试图讲道理。 顾天倾眸子微抬,看着她,凤眼里仿佛有流光划过,他轻声道:“只有你,我只想和你行房。” 前半句让姚浅的火气消散了一点,一听后半句顿时更气了,气的心口疼,这种事情要不要说的这么耿直?她知道70点的好感度很多了,作为一个经常看小黄书生理健康的男人,有想法正常,可是这种把房事放在嘴边的态度让她很容易想起那两个姓沈的,不可避免的起反感。 姚浅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她知道顾天倾不是天真单纯的孩子,而是根本不关心常识,又经常被似是而非的小黄书荼毒,所以不是很能理解这种事情的重要程度,她简单的给顾天倾科普了一下。 第74节 “……所以说,只有成婚之后才能做这种事情,其他的时候,绝对不行。” 顾天倾看了看姚浅,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变得有些失望,他不死心道:“可书里那些女孩子都很高兴。” 姚浅露出一个木然的表情:“是写书的人意淫的很高兴,无论什么情况下,成婚前对姑娘家做这样的事情,就是侮辱。” 现代或许很开放,男男女女合则来不合则去,成年人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已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在古代这样明显的男权社会,随意的让姑娘家交出清白,无论打着什么样的幌子,都是一种恶意的伤害。 顾天倾变的有些萎靡,显然他已经打了很久的主意,并且为此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却突然被告知这是不合法的,他还要再经过一道法律程序才能合法行房,这对他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缓了好久,顾天倾才道:“我们现在成亲好不好?” 姚浅看了看顾天倾充满希望的脸庞,正要残忍的告诉他父孝母孝加起来,她还要守孝六年,然后忽然想起,从她一家被害到今天,正好是第九十九天,按照他们那里的风俗,父母去世百日内成亲是被允许的,过了百日就必须要守孝了。 姚浅张了张嘴,有些发愣的告诉了顾天倾,顾天倾同样有些怔愣,他压根就不知道人死了之后还要守孝的事情,没愣多久,他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拉开衣柜,奋力翻找了一通才找出一件轻薄的夏裳,正红色,金线绣云纹,然后他给自己穿上了。 另外一边的衣柜里是姚浅的衣服,虽然才来没多少日子,可是她在药王谷的待遇却是超然的,各色款式颜色的衣裳让顾天倾愣了愣,才翻出一件和他身上颜色款式一模一样的衣裙。 姚浅被顾天倾的行动力惊呆了,却也知道守孝对顾天倾来说真的是件很坑的事情,如果不把握好今晚的话,过了午夜,真的就要等六年后了。 时间仓促,顾天倾只来得及找到红色的衣裳和一对红烛,拉着加紧整理装束的姚浅来到正堂,两个人大冬天穿着夏裳拜了天地,回去的路上姚浅冻的简直要跳脚。 顾天倾明明不会武功,也很怕冷,但今天晚上穿着轻薄的夏裳却好像没什么反应似的,看着姚浅瑟瑟发抖的样子,他还伸出手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刚刚回到房里,刻漏就显示子时到了,姚浅被顾天倾那种劫后余生的惊喜带动,也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就被柔软的被褥包裹了起来。 “今天太仓促了,等你过了孝期,我们再补一场好的。”顾天倾脱掉外衣,把自己也塞进了被窝里。 被窝早就冷了,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冬夜的寒气,靠在一起取了很久的暖才渐渐缓过来,姚浅蹭蹭顾天倾,把冰凉凉的脚放在他腿上暖。 “我们就这样成亲了,那你爹娘那边呢?要怎么和他们解释……”姚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设像那种勾搭了人家儿子无媒苟合还一脸无辜的白莲花坏儿媳。 顾天倾表现的也很像有了媳妇丢了爹娘的黑心儿子,他想了想,说道:“明日,去敬个茶,他们会喜欢你的。” 姚浅对此持怀疑态度,要知道顾天倾的父母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却医毒双绝,一个貌美如花武功独步天下,如果这个世界的人也知道什么叫雌雄双煞的话,那这个称号非他们夫妇莫属。 然而顾天倾对自己的眼光有种蜜汁自信感,压根不觉得自己喜欢的人父母会不喜欢,何况嫁的人是他,他喜欢就够了。 姚浅还想说什么,胸前又是一凉,顾天倾翻身压在她身上,一脸正色的在解着她的衣衫。 比起这个,更让姚浅觉得惊慌的是,按照以往,出现一点点需要马赛克的画面时她就已经灵魂裸奔了,可是顾天倾都快让她裸奔了,系统还是没有动静,她在脑海里努力呼唤系统,可是声音如同石沉大海。 姚浅终于发觉了不对!自从那负20的好感度过后,顾天倾对她的感情明显是在上涨的,可是一直没有更新,直到前些日子才一跃变成了70,这是不是说明,系统出了故障? 顾天倾俯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慢慢挪到她唇边,发觉了她的心不在焉,忍不住轻轻的咬了一下她的唇。 “这个时候,不要想太多……”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隐忍和掩盖不住的沙哑。 姚浅吃痛,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唇微微分开,给了顾天倾可趁之机,他吻开她的唇,不容拒绝的勾住了她的舌头,轻轻吸吮。 唇瓣厮磨间,最后一层亵衣摇摇晃晃散开,姚浅迷蒙着眼睛看向身上的男人,他玉冠微斜,几缕碎发垂落她胸前,清澈的眸子倒映着她的影子,那么专一。 姚浅有些迷茫,更多的是恐惧,她忍不住挣扎了起来,想要拢上自己的衣服,顾天倾在她耳畔轻声的哄着,声音温柔缱绻,却也掩饰不住的青涩,姚浅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紧张不安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她安静了下来。 这个人,是真的喜欢她的,而她……大概也是喜欢的。她知道,她现在推开他,一切都还来得及,顾天倾其实是个很君子的人,但是她真的想推开他吗? 察觉到姚浅的松动,顾天倾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红烛燃尽,床帐飘摇,一夜桃花似落雨。 第139章 医不自医 新婚第一天,姚浅睁开眼,原本以为按照顾天倾清奇的画风,不会有什么特别待遇,然而她还是小看了男人的劣根性。 当你对一个男人来说和路人没什么区别的时候,什么绅士风度都是摆出来看的,而当他把你放在心上的时候,连让你稍微磕碰一下都是天大的罪过。 姚浅刚出了房门就看到院子里晾的衣服,她揉了揉眼睛,确定那真的是衣服不是别的什么,她整个人都有点懵,按照顾天倾的行为习惯来说,难道不应该是把脏衣服脏床单扔到一边等着半个月上山一次的侍女来收吗?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如果说房间这个小地方看不出什么的话,等到了客厅,看到整整齐齐犹如被处女座洗礼过的摆设,姚浅就连嘴都合不上了。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知道,顾天倾是个处女座,不过是处女座里最不受欢迎的那种对自己很宽容对别人很严苛的人,比如他可以忍受自己穿着十天半个月也不换一次的衣服,却受不了别人哪怕袖子上沾一点泥灰,他倒也不说出来,只是会默默和别人拉开距离,好像他自己多干净似的。 这真的,是转性了? 顾天倾端着菜从小厨房里出来,一边解开身上黑色的罩衫,擦了擦手,见姚浅已经起来了,顿时弯了弯眼眸,“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儿,等等,还有两样在锅里,先去洗漱,乖。” 姚浅眨了眨眼睛,顾天倾厨艺天分是不错,可是他人懒散,这些日子以来最多也就炒个菜什么的,像今天这么勤快,还真少见。 洗漱过后菜还没上齐,姚浅看了看桌子,菜式不多,油焖笋,清炒芦蒿,芙蓉蛋羹,鲜虾小笼包,顾天倾手里端着的是一碟漂亮的点心,被细心的捏成小兔子形状。 顾天倾端着点心,有点失望的说道:“本来想照着菜谱做东坡肉,可是没有酒,换了水烧,没有味道。” 姚浅扑哧一下就笑了,眨了眨眼睛:“原来还有能难倒你的事情啊。” 要是平时的顾天倾,早就一口毒液呛回去了,可是看着眼前少女明媚的脸庞,他动了动唇,却只弯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来。 顾天倾这是头一回做面点,居然还做的很不错,小笼包皮薄馅大,汤汁四溢,一口咬破,虾仁的鲜美和鸡汤的清甜在口腔里肆意蔓延开来,难以言说的香气几乎贯穿食道,透过四肢百骸。 顾天倾自己却没有太多的感觉,他不是太精细的人,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农家窝窝头,对他来说吃进肚子里没什么两样,只是他喜欢姚浅吃他做的饭时满足的表情,一看到就觉得心里暖暖的,饱饱的。 “瑶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顾天倾把昨天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姚浅愣了愣,不知道他总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诚实的说道:“没有……公子为瑶儿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但凡公子有命,瑶儿莫敢不从。” 顾天倾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来,他轻声道:“我想、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这话说的太轻,姚浅没有听到,她夹起一只精致的小笼包,放在顾天倾的碗里,随即有些紧张的看了看他。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顾天倾也算是相处出了心得,顾天倾看着不拘小节,但其实内里的一些特质还是很明显的,比如他非常厌恶别人给他夹菜,比如他自己不吃剩菜也十分讨厌别人吃他的剩菜,比如别人的衣服就算再干净也不能和他的脏衣服放在一起,这个别人就是除掉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虽然昨天晚上他们彻底的交换过口水,可也不排除血气上头压根没注意的情况在里面,这是一个小小的试探。 顾天倾看到碟子里的小笼包,不假思索的夹起来咬了一口,然后极其自然的给姚浅盛了一碗芙蓉蛋羹,用的是他自己的勺子。 姚浅的心里变得暖乎乎的,低下头默默的吃蛋羹,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新婚的甜蜜泛上心头。 寻常人家的夫妻,大概就是这样吧?宛如流水的相处,彼此不分你我,连一句谢谢都嫌生疏。 “早晨有消息,说人来的比预料的快一些,我们先把岳父岳母的事情处理好,再去见爹娘,如何?” 顾天倾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提起岳父岳母时口吻极其自然,好像已经叫很多年了似的。 姚浅有些惊讶,“这么快?” 顾天倾露出一个淡淡的讽刺的笑容来,“他惦念着心上人,来的自然快。” 天煞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组织,想让他们交出自家头牌杀手很困难,可要是他上赶着来送死,天煞盟一向标榜盟中杀手来去自由,也自然没有理由拦着,事实上许彦带着蒙面女子就是在寻医,他性格暴戾,受不了旁人半句闲言碎语,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药王谷医治病人是有原则的,一般意义上来说,疫大于毒,毒大于伤,伤大于病,因为瘟疫蔓延快,一旦被发现,瘟疫的治疗就是重中之重。而一般意义上来说,所有的毒都是可解的,解毒也是药王谷精英弟子的必修课。伤就更容易了,无论什么样的伤,经过调理医治,都会得到缓解。至于病,寻常小病这些人不屑于医治,大病就算治好了也折损寿数,所以在很多人的常识里,得病去药王谷求医,只会落一个被赶出来的下场。 蒙面女子叫周念娘,自从和许彦成亲之后就得了怪病,最近这几年许彦一直带着她四处求医,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来过药王谷,只是谷中长老看了一眼就让人把他们赶了出去。周念娘的病越来越重,许彦一天比一天更加暴戾,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一天比一天多,顾天倾只是放了个风声,说他愿意给周念娘治病,代价是许彦的命,然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姚浅开始还有些害怕,毕竟她和顾天倾都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许彦发起狂来把他们一道宰了,那得多亏,可是看到堂中伫立着的白衣黑绣护卫,她的心莫名的就安定下来了,这种感觉大概可以归类为女人的直觉。 大约是看出了姚浅的好奇,顾天倾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讳莫如深,反而握着她的手,给她解惑道:“这是我谷中玄带卫,堂中护卫袖上七星,代表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这里有二十位,别说是许彦,就是天煞盟榜上杀手到齐,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都是小节,基本资料里没有写,姚浅好奇的看了离他们最近的护卫,那还是个青年的模样,眼神沉静,目视前方,即使被她这样细细打量着,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顾天倾却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他抬手想要捂住姚浅的眼睛,但是姚浅一点也不怕他,把他的手拿开,对着那青年眨了眨眼睛。 “你就这样一直不动吗?不会觉得很无聊?” 顾天倾看向那青年,对方生了一张极为英气的脸庞,剑眉星目,气质冷硬,和他完全不一样,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危机感。 “顾一,挡住脸。” 顾一难得的呆滞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暗卫才戴的面具,把半张脸严严实实的挡住,事实上他本来就是顾天倾的暗卫,偶尔才会客串一把玄带卫。 姚浅顿时更加惊讶了,面瘫不说话,半张脸上铁质面具,还有一身的冷酷气质,这怎么看怎么像某种唐家堡特产深v大长腿的物种啊! 顾天倾忍不住把姚浅的脸转向自己这边,顾一被自家主子凉飕飕的视线洗礼,整个人依旧面无表情,内心已经打起了鼓。 “瑶儿,瑶儿,别看他,看我,我难道不美吗?”顾天倾说道。 一个大男人,一脸正直的问自己美吗,这种莫名熟悉莫名坑的感觉…… 姚浅艰难的把目光定格在顾天倾的脸上,良久,还是不得不承认,顾天倾长的确实很俊美。 顾天倾满意了,顾一和旁边的暗卫借了张杀人时才戴的蒙面布巾,把另外半边脸也挡上了,他觉得照主子这个相处模式,自己再不识相,明天早上起来可能就没有脸了。 许彦来的很快,姚浅刚刚到正堂没多久,护卫到齐,就有人把许彦带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周念娘并没有来。 许彦是个三十来岁面容平庸的男人,单看他这张老实的有些憨厚的脸,和顶尖的杀手扯不上任何关系,可就是这个人,手上的鲜血无数,钱家一家都死在他刀下,也是这个人,为了妻子的性命,甘愿提着自己的人头来见。 第140章 医不自医 许彦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在见到顾天倾之后,他甚至都没看姚浅一眼,直直的看着顾天倾道:“你真的能救念娘?” 顾天倾挑了挑眉头,“你可以看着,她活,你死,仅此而已。” 许彦盯着顾天倾看,姚浅注意到这个人的眼睛几乎有些像是蛇类的竖瞳,看人的时候就像是一条蛇潜伏在暗处,让人不寒而栗。 顾天倾顿时发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柔声道:“别担心,没事。” 姚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能问他一个问题吗?” 顾天倾看向许彦,许彦看了看姚浅,点点头。 姚浅打量了许彦几下,道:“你杀过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什么没有想过他们也有亲人,他们的亲人也会因为他们的死而千方百计置你于死地?你不怕报应吗?” 许彦连表情也未变一下,淡淡道:“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想过,杀第一百个人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想了。” 和这种仇人对话的时候是没有一点快感的,因为他即使落在下风,甚至下一刻就要面临死亡,他的内心也没有一点波澜,也根本就不会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而忏悔。 姚浅咬唇,十分不甘心让他就这样死去,说到底他让无数的人家破人亡,而那些痛苦他根本就不会感同身受,这是个太好的杀手。 顾天倾注意到姚浅的表情,顿了顿,道:“把周念娘带上来。” 顾一立即领命下去了,这时姚浅才发现许彦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他面露急切道:“住手!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让念娘知道这些的吗?” “我没有答应你。”顾天倾轻声的说道。 许彦双拳握紧,然而就在他身形晃动的同一时刻,几名玄带卫腰间长刀拔出,横在他身前。 顾天倾道:“这个江湖上,只有大夫不能得罪,大夫的家人也一样,你觉得呢?” 许彦咬紧牙关,顿时身上的气势为之一变,从一个三十来岁的平庸男子变成了天煞盟的玄级杀手。 顾天倾见惯了这种气势,大多数的玄带卫在成为药王谷中人之前,都是桀骜不驯的,他也曾经向往过这种刀剑在手,横行无忌的感觉,可是事实证明再强的高手也抵不过一剂普通的药方。 周念娘很快就被带了上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蒙面,而是露出了一张极为美丽的脸庞,从姚浅之前的猜测有出入,她还以为周念娘长的很丑才戴面巾,所以被钱瑶弟弟说破,许彦才怒极杀人,但原来人家不仅不丑,还美的惊人。 第75节 周念娘生的确实太美了,原本气势沉沉去带人的顾一动作明显变的温柔了不少,就连姚浅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也不得不承认,没长开的钱瑶是绝对比不上这个已婚妇人的,如果要论美貌的话,她轮回那么多世见过的美人里只有顾画屏能比拟。 “妾身许氏,见过二位贵人。”周念娘款款下拜,美丽的脸庞上掩盖不住的苍白柔弱。 顾天倾不说话,反而朝着许彦看去,周念娘这才注意到被刀挡住前路的许彦,顿时惊呼了一声:“彦郎,这是怎么回事?” 许彦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没事,念娘,我没事。” 顾天倾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周念娘是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周念娘显得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保持了良好的礼仪,柔声道:“公子请问。” 顾天倾无视了许彦担心的神色,也无视了周念娘上抬起的美丽脸庞,道:“当日平安寨中,安家酒楼,许彦杀人时你在?” 许彦打断了周念娘想要开口的意图,对上顾天倾的眸子,冷声道:“人是我杀的,所有人都是我杀的,你要为那些人报仇,只管来找我便是!和念娘无关。” 姚浅也有些看不懂顾天倾的意思了,她看向周念娘,第一眼看的不太真切,等她再仔细打量之后,不知怎的忽然有种异样的违和感。 顾天倾仍旧无视了许彦的话,他握起姚浅的手,沉声道:“把这两个人都给我拿下!” 顾一犹疑了那么一秒,玄带卫却不会犹豫,周念娘不会武功,许彦想要护着她就护不住自己,不多时就被双双按下,这时许彦扬起头大叫道:“少谷主!你莫非要不守承诺吗!我许某既然已经决定赴死,就绝不会毁诺,你为何不放过念娘?” 顾天倾轻声道:“四年前你们来过药王谷一趟,当时宋长老不愿意给你们医治,我原本不太理解,可是见到这个女人之后我就明白了,她不是病,而是养蛊害人却遭了反噬,天理循环,报应而已。你这一路杀人怕是为了给她掩护,让她以人血滋补自身,蛊毒反噬还能活这么久,你说她是清白的,你自己信吗?” 姚浅吓了一跳,她看了看那周念娘,果然发觉她脸上毫无血色,偶尔几道血丝凝结,却不像是她自己的气色,她想起钱家一家诡异的死法,皮肉枯干形如鬼魅,一碰就碎,到最后不得不火化,原来是因为蛊毒吗? 后颈一股凉气蹿上,姚浅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看着周念娘狼狈却仍旧美丽的脸庞,也不觉得惹人怜惜了,她忍不住往顾天倾的怀里蹭了蹭。 许彦脸色一白,显然是被顾天倾说中了,他看向周念娘,周念娘却没有看他,而是冷笑一声,“药王谷的继承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你既然知道我身怀绝世蛊毒,居然连一丝防备也没有就让这些人靠近我,还真是天真啊。” 顾一面容发青,他把双掌摊开,果然一片青紫之气从掌心蜿蜒而上,其余的玄带卫身形微晃,许彦见状,连忙伺机就要挣脱玄带卫的压制。 顾天倾带着姚浅不着痕迹后退一步,道:“你想怎么样?” 周念娘抬手扼住顾一的脖颈,娇笑道:“都说少谷主年纪轻轻尽得药王前辈真传,替我调养好身子很容易吧?还有你怀里那个臭丫头,敢来报仇,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顾天倾叹了口气,“人怎么就能蠢到你这个地步呢?你知道上一个在药王谷用毒的人在什么地方吗?他死了,蠢死的。” 周念娘面容扭曲了一瞬,猛然看向许彦,“黄口小儿,休要逞口舌之厉!许彦,你还不快……” 她话没说完,被她扼住脖颈的顾一一个反身把她钳制住,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腰,把人压在地上。 许彦压根就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顾天倾拍拍姚浅的后背,柔声道:“没事,正堂不许用药,地上铺的是解毒的千佛香,蛊毒稍微慢一点,如果他们来得快,靠近了我们……” 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把顾一的头按过来,顾一动作一滞,然后直愣愣的倒下。 “就会像那天的山贼一样,长睡不醒。” 姚浅十分同情倒在地上的炮哥,顾天倾的药劲非常猛,刚刚那一下绝壁撞到后脑勺了。 姚浅试探着踩了踩地板,如果她没记错,顾天倾那天给林惊风的也是千佛香,她还以为是多稀奇的东西,原来在这里也只是铺地用的啊。 顾天倾看出了她的想法,却没纠正,让玄带卫把顾一拖了下去用药,姚浅有些奇怪:“不是说千佛香解毒吗?为什么他还没醒?” “我的药只有我能解。”顾天倾弯了弯眼眸,对此并不十分自得。 周念娘的蛊毒起不了作用,在千佛香的环绕下,她整个人甚至都开始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来,顾天倾鼻子轻轻嗅了嗅,随即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来。 “她的身体早就被蛊毒浸透,直接解毒会造成身体跟随蛊毒腐烂,唯有不停用大量活人鲜血滋养,如此十年往复,辅以无数天材地宝续命,期间寻找与她血脉契合之人,将她身体每一处都换上新的,宋长老不是不能救她,而是任何一个医者都不会去用这么残忍的法子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因为根本不值当。” 周念娘终于听到了医治自己的法子,然而无论她怎么尖叫着求人救她,除了许彦,没有一个人会理她。 姚浅听的背后发凉,忍不住握紧了顾天倾的手,顾天倾小心的回握,仿佛力道大一点就能把她捏伤似的,带着她往外走。 外面的寒风吹来,迎面打在脸上,刺刺的疼,然而只是一个瞬间,下一刻姚浅就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顾天倾用并不算结实的后背替她挡住了寒风。 “不过……如果是你,就算法子再残忍,我也会救你的。”他抱住了她,轻声的耳语,除了姚浅,没人听见。 第141章 医不自医 姚浅深深的看了顾天倾一眼,他的眼睛很清澈,因为身份的转换,他看她时多了几分温柔缱绻,几乎要让人沉醉下去,即使说着这么残忍的话,他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承诺。 姚浅轻轻挣脱开去,后退一步,看着顾天倾的眼睛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根本不会让你救,该死的人总会死,如果换了别人身体活下来,那我也就不是我了……所以,别说这种话。” 顾天倾低眼看她,唇角微微的弯了弯,把她带回怀里,顿了顿,说道:“我也不喜欢别人的身体。”除此之外,再无承诺。 顾天倾的父母出乎意料就是一对中年夫妇的模样,顾爹甚至还要显得苍老一点,完全没有小说里人到中年依旧俊美无双的人设待遇,姚浅反而放松了许多。 “……所以不必再为我寻找妻子,我已经成婚,在这之后我会带瑶儿出去游历,归期不定。” 之前听了他们的解释,顾家夫妇喜大于惊,结果顾天倾这句话说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大乐意。 顾夫人把姚浅拉到身边,不满的瞥了一眼顾天倾,“成婚之前也就算了,你和瑶儿如今新婚燕尔,要赶着去哪里?也不嫌亏待人家!你在谷中还有人照应着,出去莫非还要我儿媳侍候你不成?” 顾爹明着是劝诫儿子,事实上却是在劝自家夫人了:“平时你一个人出去玩没人管你,可是带着媳妇出门是不一样的,至少身边也要带上几个丫头,侍从什么的,顾一顾二顾三他们又不能给你洗衣服做饭。” “带什么带?我说了不准,我儿媳才来多长时间?她怕是连药王谷的路都没认全呢,跟你出门就是受罪。” 姚浅看着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把自家儿子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高分低能,顿时有些好笑的看了看顾天倾,小声道:“婆婆,其实他……顾郎他已经会做饭了,今天早晨还把衣服都给洗了,很干净的。” 顾天倾乍然听见一句顾郎,整个人都似有些怔愣住了,比他更怔愣的是顾家夫妇,他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顾天倾,又看看姚浅:“他,他真的做饭了,还洗衣服?” 姚浅红着脸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补救道:“我,我昨天晚上睡沉了,以后会和他一起的。” 似乎想起了让姚浅睡沉的原因,顾天倾弯了弯眼眸,道:“不必。” 顾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热切的握住姚浅的手:“就是,让他做,我就说顾家的男人不可能到了他这一代就坏了性子,他要是敢欺负你,对着他头敲!捏他耳朵根起来揪!” 姚浅扑哧一下笑了,顾天倾对自家父亲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然后抬头看向姚浅,眼睛里都是温顺的光亮,犹如讨食的小狗。 “我会照顾好瑶儿的,这次出门大概需要好几个月,我要带瑶儿回她的家乡一趟,用许彦和周念娘来祭拜岳父一家。” 顾天倾一脸正色,顾夫人这才惊讶道:“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早说?我和你爹一同去吧,还有日后过了孝期,要在那里重办一场婚宴,千山万水的,谣言传的凶,也让那些人知道,是我药王谷的公子娶了钱府的千金。” 顾天倾摇摇头,“婚宴自然,你们留下。” 顾夫人还想说什么,顾爹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孩子们的事情,你跟着掺和什么?一路上也不嫌尴尬。” 姚浅以为顾天倾会解释几句,没想到他挑了挑眉毛,表示自己确实是这个意思,顾夫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从顾家夫妇那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许彦和周念娘都被关进了药王谷的画牢里,顾天倾还特意给她解释了一下,药王谷原先是没有大牢的,只是后来渐渐有太多武林人士仗着身手来偷窃灵药,甚至还有囚禁医者牟利的事情发生,时间长了就渐渐发展出一处画牢来,以白圈画地为牢,出一步则七窍流血而死,只有经过药王谷药物培养的暗卫使用特殊手段才能把人毫发无伤的带出来。 “不是无解,我九岁就能制出解药,可是后来我爹就把药方里一味很珍稀的药材给烧干净了。” 姚浅道:“你爹做的对,这样他们才不会想着逃跑或是来救人。” 顾天倾低低的笑了,仿佛不经意道:“只有活人才能逃跑吗?” 姚浅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外面的寒风太大,她忍不住往顾天倾的怀里蹭了蹭,顾天倾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她严严实实遮盖在自己的披风下。 药庐一如既往的宁静,回来已经是半夜,姚浅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顾天倾带她回到房间,还没替她更衣,她已经自动自发的扒在了他身上。 “不想洗漱了……我好困,我们睡觉好不好?”姚浅眯着眼睛看他,就像是一只困倦已久的猫儿。 顾天倾顿了顿,抬手解开她的发髻,手插进她的发间,轻轻的抚摸了她一下,指腹摩擦过她娇嫩的唇瓣,冷漠的眸子慢慢染上一抹柔情,他轻声道:“好。” 姚浅弯了弯嘴唇,嘟着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困倦的大脑再也管不住嘴,瞬间就把自己出卖:“不洗漱的话,你就不会亲我了,不亲我的话,就不用啪啪啪了……” 顾天倾轻声道:“啪,啪啪?” 姚浅眨了眨眼睛,抬手拍了三下巴掌,随即特别警惕的看了看他,护住自己胸前:“顾天倾,昨天晚上特别疼!” 顾天倾弯了弯眼眸:“这次,不会再让你疼了。” 冬夜里的星辰总是特别明亮,坐落在山腰处的药庐一直亮着光,远远看去,倒像是天空中另外一颗星辰。 药王谷离云南有千里之遥,姚浅原先想和顾天倾一起骑马,可刚骑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大腿内侧被磨的生疼,这才明白不是人人都可以快马加鞭几日不休的,于是改坐马车。 来时骑的是药王谷的马,半路上总不能再折回去取马车,顾天倾让顾一去了最近的镇子上,不多时顾一就赶着马车回来了。 姚浅也是和顾天倾出了门才知道,他身边一直有个十人暗卫小队护卫,从顾一到顾十,一水的面瘫青年,据说十人联手可以带着顾天倾在天煞盟走一百个来回不掉一根头发,姚浅对此持保留意见,不然第一次见面时候顾天倾身上的伤哪儿来的,自己戳的自己? 听了她的质疑,顾天倾笑了笑,没说什么,药膏药效很快,他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只是姚浅身上的那些伤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留下了鲜红的伤疤,顾天倾试过许多药,都没能替她消除掉。 姚浅自己却知道,她借尸还魂而生,不是代表钱瑶的身体还活着,而是系统用一种莫名的力量让这具身体保持在了它还活着的时候的样子,就像是顾画屏,她的身体已经死了,所以她无法替王不疑生孩子,只能用虫族的卵子代替,钱瑶的身体也一样,早在她断气时就已经死了。 “顾二去前面看过了,如果一路上不休息的话,我们在宵禁之前可以到达临安城,如果走走停停,这里靠近一个小村子,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明天中午进城。” 姚浅想了想,“还是去临安城吧,晚上在村子里,我怕不安全。” 顾天倾挑了挑眉:“没有不安全的地方,只有不安分的人,不相信我,嗯?”他明明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是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上透着一股难以想象的自信,他的眸子清澈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别有一番气度。 姚浅弯了弯嘴角,马车全速行驶时确实十分颠簸,一天下来很难受,顾天倾是习惯了的,他是在关心她。 “好好好,那就有劳顾大侠保护小女子了。” 顾天倾在她发间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荣幸之至。” 快傍晚的时候,马车在村口停了下来,这村子和最近的镇子离了差不多有五六十里路程,值得庆幸的是这里还开了家客栈,不用去就近的人家借宿。 村子里唯一的客栈很小,看得出来平日也就是个小酒馆,楼上几间勉强能住人的房间,其余的暗卫全都隐在暗处,他们早就习惯了给自己找地方睡,顾一作为车夫被带在人前,替二人料理好住店事宜,然后就窝进了房间。 “顾一他不会收拾房间,我从没见过他洗衣服。”顾天倾一脸正色的对姚浅揭露自家暗卫的可耻行径,“暗卫的衣服是黑色的,所以他一个月换一次衣服,我觉得他可能每年清明洗一回澡,你不要靠近他。” 姚浅看着顾天倾一副出水白莲的纯洁模样,艰难的点了点头。 第142章 医不自医 客栈不大,即使是最好的房间也就那样,顾天倾把马车里的被褥搬出来换上,一应东西都备好,这才招呼着姚浅进去。 “早晨出来特意准备的点心,这会儿松松软软的吃起来正好,这里的东西不好,等到了临安城,我们再找地方吃顿好的。” 也许是因为从小处理习惯了各式各样的药材,所以动手能力比较强的原因,顾天倾对厨艺有十分的天赋,做出来的面点更是可以和大厨媲美,姚浅看过这间客栈用来招待客人的吃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顾天倾的点心,水也是早晨带来的。 两人用过点心,早早的更衣洗漱上床,翻开了上次没有看完的话本,姚浅窝在顾天倾的怀里,总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她忍不住抬起下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顾天倾弯了弯嘴角,也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喜欢这样?” 姚浅没有回答,轻轻的抱住顾天倾,把头枕在他的胸前,这次她是真的确定了,顾天倾对她的好感一直在上升,可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的系统再也无法测算他的好感度,就算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明明应该恐惧,可是枕着温暖的胸膛,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她发觉自己竟然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开始有些期待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这个世界其实要比其他任何世界都要平静,没有什么小说似的剧情,没有一个特定的主角,顾天倾作为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也没有什么太抢眼的表现,江湖坐大,朝廷式微,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总在暗处。 其实只是结局略坑,有些像是武林版的末世来临,活死人瘟疫爆发,无数活着的尸体游荡在外,没有秩序的世界里,武林高手开始胡作非为,幸存者慢慢内斗,最终行尸走肉遍布了整个大陆,直到最后,连个真正的反派也没有。 姚浅想,系统让她来攻略顾天倾,一定是因为他能治疗瘟疫,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隐居后就再也没有出世,也就是说如果她和顾天倾好好的活下去,等到瘟疫爆发,顾天倾研制出解药,之后,他们还能在一起活很久很久。 第76节 她抱住了顾天倾的腰,把头枕在他的胸口,听着那一声声平稳的心跳,慢慢的闭上眼睛。 她是不是,还能拥有一次……真正的爱情。 顾天倾似有所觉,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把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温柔的抚摸着她,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心爱的小兽,千般温柔,万般垂怜。 “我觉得你也许是想靠在我怀里哭一场?”顾天倾轻声道,“不管你想哭什么,想哭就哭吧,我不问你。” 姚浅摇摇头,“刚刚想哭,现在不想了。” 她抬起头,注视着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眸,良久,轻声道:“顾天倾,我们能在一起一辈子吗?” 顾天倾低眼看她,她眼眶明明是红的,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在等一个答案而已。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就好像在我见到你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是黑白色的,只有你一个人带着颜色。” 顾天倾握起姚浅的手,轻声道:“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熟悉,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上辈子就在一起,瑶儿,你对我,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姚浅快要被顾天倾点亮的情话技能给撩晕了,如果不是系统给她讲解过前世今生的事情,大概她真的要觉得他和她是宿命的缘分了。但事实上,转世投胎之后一切空白,纵然灵魂还是从前的那个,可他会投胎成乞丐,畜牲,甚至变换性别,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接受着不同的教育,曾经是君王的灵魂可能变成小偷和骗子,曾经是将军的灵魂也可能变成逃兵或营妓,那么曾经深爱过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姚浅没说话,眼神显得有些茫然,顾天倾轻声的叹了一口气,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探手摸了摸姚浅的肚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们会有个孩子,住在没有人打扰我们的地方,安稳幸福的过一辈子。” 姚浅被他匮乏的形容词弄的反而有些想笑,然而她的嘴角还没弯起可以被称之为笑的弧度,就被狠狠封住,顾天倾却突然收敛了笑意,反身压过她,噙住她的唇,起初动作有些粗暴,然后慢慢的缓和了下来,堪称温柔。 姚浅有些不适应的挣扎了几下,顾天倾轻柔而不失力道的按住了她的手腕,噙住她的衣带轻轻的扯开,露出肩头白皙的肌肤。 隔天早晨起来,姚浅没有理顾天倾,谁知道他昨天晚上发的什么疯,刚刚表白完就是一场近乎强迫的做爱,倒是不粗暴,可是那种被完全压制住只能承受的感觉太过屈辱。而且她怕被隔壁的暗卫听见,咬的嘴唇都破了,后来实在承受不住叫了出来,顿时又羞又气,生生哭了半夜,可顾天倾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半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约也是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太过火了,顾天倾没有催促姚浅起床,让顾一去村子里买了几条鱼,借了客栈的厨房煮了鱼汤,端进房间里。 看着那张平静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姚浅简直想把鱼汤浇在他头上。 新婚的夫妻二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冷战,顾一和顾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过口供才发觉那天晚上他们居然都睡的很沉,什么线索也没有。 马车行了四五日,到达平安寨的时候正是中午,顾一问过了钱府的位置,一路上也不停留,直直朝着钱府驾去。 前些日子顾天倾派来的人抓了钱家所有亲朋,钱府原本是被钱瑶舅舅一家占据的,现在成了荒宅,顾一下车的时候才发现门口贴着封条,说是此府绝户,官府查封,不日即将充公。 因为见顾一是江湖人打扮,所以周围的老百姓们即使好奇也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要知道钱府不就是得罪了江湖人被灭门的?连官老爷都不敢管! 顾一抬手撕掉封条,回到马车边,询问了一下顾天倾的意见,然后马车就直接进了钱府大门。 时隔小半年,钱府早就不是钱瑶记忆中的模样,原本富丽堂皇的摆设被撤下,李富更喜欢附庸风雅,原本养着锦鲤的水池被放干,看得出来,是准备开春之后种莲花的。 顾天倾道:“要不要回你的房间看一看?” 姚浅狠狠的瞪他一眼,越过他和顾一,借着钱瑶的记忆,走向了后院。 顾天倾看了看顾一,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道:“我好像惹她生气了。” 顾一心道这都好几天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她不和我说话,也不让我抱着她。” 顾一心道就算是新婚夫妻也没那么过分连走路都要抱在一起不分开的。 “我想和她一起睡,可是她用枕头打我,把我赶走。” 顾一心道肯定的啊,惹少夫人生气的事情还没解决,就想着同床共枕了,世上哪来那么好的事情。 “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顾天倾说着,眼睛里透出些许茫然来。 顾一试探着说道:“少主,您想一想,少夫人最开始生气是在什么时候?在这之前您做了什么?” “在出来的第一晚,那间客栈里,她好好的就不理我了。”顾天倾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我问她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她没回答我。” 顾一张了张嘴,一拍手掌心,“这就对了,少主你想,少夫人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你这么劈头盖脸的问人家是不是喜欢你,是不是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这谁家姑娘放得开啊,可不就恼羞成怒,不想理你了吗?” 顾天倾想了想,还是没能理解他询问自家夫人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和恼羞成怒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 “少主你还是不懂姑娘家的心啊,姑娘家喜欢的东西从来不放在嘴上,她们说喜欢的时候就是不喜欢,说不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说不要的时候就是好想要,说我不知道的时候就是都想要,不理不睬反而是特殊对待。” 顾一艰难的用自己仅有的一点经验潺潺教诲道:“少夫人这是害羞到发恼了,少主你服个软,再殷勤一点,懂眼色一点,少夫人很快就会软化的。” 顾天倾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把顾一的话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自然,他不怎么能理解为什么姑娘家一定要说反话,但是这不妨碍他把顾一的话背熟下来。 第143章 医不自医 出人意料,钱瑶的房间并没有太多的变动,大约是那个小表妹并不太喜欢别人住过的地方,只是里面值钱的首饰和摆设已经被搬空了。 钱瑶的喜好和姚浅自己很像,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看过一圈之后,姚浅也没有什么改动的意思,总归不是在这里常住,等到给钱家人迁完坟,还是要回去的。 当初钱家一家被害,钱瑶因为在小姐妹家里做客逃过一劫,回来之后伤心的不能自已,丧事都是亲戚们操持的,李富早就在姐夫一家死后把钱家的家业当成了自己的,自然舍不得大办,钱家一家的尸骨只是草草的迁入了祖坟,连一个正经的丧事也没办。 钱家当初的仆役早就被鸠占鹊巢的李家人发卖,之后李家人被药王谷的人带走,那些仆从就被官府重新登记造册,卖给了其他人,钱府的宅子也被收回,如今钱瑶回来了,这些自然是要交接给她的。 顾天倾将事情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又让顾一去买了几个仆役,不多时,荒废的钱府就开始像个有人气的宅子了。 姚浅还恼着,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顾天倾喜欢她做不得假,而是因为她发现他关心她照顾她对她无微不至的宠爱,都是因为他喜欢她,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但是前提是他还喜欢她。 就像那天晚上,她明明不开心,可是他喜欢,就不会顾忌她的感受,他喜欢她,所以喜欢她开心,所以宠爱她,可当他喜欢的和她喜欢的相违背的时候,他永远忠诚于自己。 钱家的祖坟在山里,那片山头也是钱家的产业,他们是中午到的,虽然舟车劳顿,可还是要上一趟山的,一切收拾停当,姚浅和顾天倾一起坐进了马车。 顾一在前面驾车,姚浅放下帘子,回头看看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抱着膝盖眼巴巴望着她的顾天倾,抿了抿嘴唇,“你知道错了?” 顾天倾连忙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诚恳一些,还眨了眨眼睛。 姚浅无意这样冷战下去,给个教训就差不多了,好男人都是教出来的,不可能一个男人天生就知道怎么去爱人,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 仿佛得到了某种软化的暗示,顾天倾不要脸皮的蹭过来,小心翼翼的抱住了姚浅的腰,还紧张的看了看她,发现她并没有要伸出手来打他的意思,顿时弯起眼眸,把姚浅抱进怀里。 “以后我做错了事,你直接打我好不好?不要不和我说话,这样我会很难过的。” 姚浅抬眼看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顾天倾露出痛恨的表情,“这都是顾一教的,他跟我说姑娘家说话都是反的,那天你一直跟我说不要,我以为是很喜欢的意思,所以……” 他的表情十分正直,好像顾一是个邪恶的人贩子,而他被欺骗的很彻底。 姚浅将信将疑,不过想想从顾一到顾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都是清一色的单身狗直男,会教顾天倾这样的蠢话也很正常,她简直哭笑不得。 “以后别听他们的,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说反话,有时候很诚实,分不清楚就别瞎胡来,我就是气你不尊重我的意愿,还让顾一他们听见……” 顾天倾抱紧了她,轻声道:“他们听不见,我有一种药,喝下去之后再入睡,会睡的很沉,在他们身上动刀子都醒不过来。” 姚浅眨了眨眼睛,抬手在顾天倾背上来了一拳,亏她还以为被听了墙角,这些天见到顾一就不自在,还怀疑过顾天倾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虽然被打了,顾天倾还是心情愉快,他的视线微微掠过马车帘,嘴角微微上扬,他可没说谎,只是改动了下顺序。 钱家的坟大部分都做了修葺,远远看去一片墓地,十分壮观,只有新迁的钱家父母和钱少爷的坟很简陋,姚浅摆上贡品,拜祭了一下。 顾天倾顿了顿,没等顾一把垫子取来,也跟在姚浅旁边撩袍跪下,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叩首三下。 回去的路上,天渐渐黑了,马车里没有灯,黑暗中姚浅被顾天倾紧紧抱在怀里,他忽然说道:“想哭就哭吧,现在是晚上,没人看见。” 姚浅知道,顾天倾是怕她伤心得过分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不过她没有说破,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钱家什么也没有了。” 顾天倾抱住了姚浅,轻声道:“给我生个孩子吧,像你也像我的孩子。” 姚浅的手心忽然攥紧,钱瑶的身体是死的,她可以借助系统的力量活着,还有生老病死,可是却无法用这具已经死亡的身体再制造一个小生命。或者,就算生下来了,孩子算是她的,还是钱瑶的? 察觉到了姚浅的不安,顾天倾在黑暗中亲了亲她的嘴唇,她的唇有些凉,他把她的唇暖热,然后靠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担心,会有的。”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离开的时候冬夜的寒冷瞬间侵袭,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姚浅心乱如麻,抿了抿唇。 钱府的事情被打理的很好,顾一也许不是个称职的暗卫,却是管家一把手,他和官府交涉没多久,李富被抓走之后充公的钱家家产就被还回来了大部分,剩下的因为入库,所以要慢慢清点。 坟茔修缮的很快,等到钱家的家业被还回来之后,他们就可以动身回去了,姚浅并不打算把钱府卖掉,反而从族中找了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给他上了族谱,让他继承了钱家的家业,有了药王谷的看护,钱家的那些亲戚们绝对不敢再伸手。 来的时候花了四五天,回程却已经走了十来天,经过一个陌生镇子的时候姚浅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不是回去的路,我们要去哪里?” 顾天倾道:“只是拐个弯去以前住的地方拿点东西。” 姚浅对此表示怀疑,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宅男,顾天倾哪有什么长期住处?除非,是原本轨迹里他隐居的地方? 这次的任务资料给的非常笼统,她到最后也只知道活死人瘟疫遍布天下,大气运者不知所终,顾天倾可以说是她经历过的这么多世界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大气运者了,最后隐居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如果不是资料里写他确实是,她几乎要以为弄错了人。 顾天倾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说到地方就知道了,马车又行了四五日,天一天比一天冷,大雪纷飞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山林。 顾一等人显然是来过的,这里四下无人,暗卫们也都显露了身形,顾天倾带着姚浅来到林子一处木屋前,看得出来这确实是有人住的地方,前后围着篱笆墙,种着一点菜。 “我不在药王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住这里。”顾天倾介绍道,他很熟悉路径,带着姚浅前后参观了一遍。 暗卫们开始熟门熟路的打理木屋,有人负责清扫积雪,有人去拔杂草,有人去收拾房间,更换被褥,另外的人把腐烂的木头结构清理掉,换上新的。 不得不说这个木屋很不错,周围百里无人烟,前后都是林子,林子深处有清澈的溪流,还住着许多食材(……),只要每月采买一些必需品,这里简直是最适合隐居的地方。 比起药庐,顾天倾显然更喜欢这里,他亲自把自己原先住的房间收拾出来,看得出来他原先并没有给这里添一个女主人的想法,除了暗卫住的地方,并没有其他的房间留给姚浅。 “和我一起睡吧,床虽然小,但是我侧过来睡的话就会很宽裕。”顾天倾弯了弯眼眸,低声而温柔道:“我都好久没碰你了,好想……” 姚浅顿时看了看周围,除了不远处正在蹲着拔草的顾一很可疑之外,没有看到其他人,她在顾天倾腰上拧了一下,小声道:“不要被人听见了!答应你就是了。” 这些日子因为在钱府里,钱瑶的卧房姚浅是不想带顾天倾进去的,身为主人去和顾天倾一起睡客房也有些说不过去,加上之前冷战的那几天,算算他们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同房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天倾弯了弯眼眸,低声道:“我们说话他听不见的,只要我想,他们都是聋子。” 姚浅已经不想听顾天倾花式炫耀自己制药能力了,再这样下去,就算哪天他告诉她,他能让死人变活,她也不意外了。 拔草的顾一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深沉的恶意,他警惕的抬起头,却被顾六一巴掌拍在头上,“我说,叫你半天了假装听不见什么意思啊?” 顾一奇怪的看着一张嘴开开合合就是没声音的顾六,只觉得自己遇到了神经病。 第144章 医不自医 顾天倾的房间不算大,住他一个人足够,加上一个姚浅就有些住不开,他没有更换床榻的意思,结果到了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并排躺着,稍微翻个身就能掉下去。 “我抱着你睡,这样我们就都有空地方了。”顾天倾轻轻的揽住姚浅的肩膀,另外一只手环上她的腰。 姚浅刚刚沐浴过,正是疲惫都泡出来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困倦道:“我很困了,等我睡一觉醒再说。” 顾天倾柔声道:“就只是抱抱,不抱着你我不踏实,睡吧。” 姚浅放任他把自己抱进怀里,被褥在傍晚的时候晒过,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即使是冬夜睡着也不太冷,被顾天倾环抱着,舒适的体温将她包裹其中,姚浅很快就睡着了。 顾天倾从来都是习惯留一盏灯的,隔着帘子隐隐约约透出一点,让他能在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亮光,现在成了让他能够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小妻子。 第77节 钱瑶的相貌生的很好,在富贵人家长大,养了一身白皙如雪的肌肤,她的睡相也很乖巧,闭着眼睛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安静沉睡的仙子。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觉得她很熟悉,就像是上辈子见过一样,那一点小小的特别,让他把她留在了身边,慢慢的就喜欢上了她,她也的确是个很值得喜欢的女孩子,生气的时候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儿,开心的时候仿佛能带着所有人都笑起来,安静的时候又美的那么让人心疼,他喜欢她,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份喜欢来的太突然,也太深刻,让他几乎有些难以接受,直到……新婚之夜,南柯梦醒。 顾天倾闭上眼睛,轻轻的抚摸着姚浅的脸庞,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不信鬼神,但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离开我,姚儿。” 他轻声呢喃,仿佛耳语。 姚浅睡梦中似有所觉,不自觉挣动一下,侧过身去,轻薄亵衣撇开一角,露出一道狰狞鲜红的伤疤,顾天倾视线掠过,眼神微微一暗。 姚浅一觉睡到了天亮,即使她答应过,顾天倾也没有半夜里叫醒她,一早顾一和顾六两个人去林子里抓了两只肥肥的野兔,回来的时候还从小溪里捞了条鱼,顾天倾给姚浅煮了鱼汤,炖了兔子腿,如果不算十个暗卫的电灯泡,这绝对是理想中的隐居生活。 “后山有个地窖,里面储存了不少蔬果粮食,足够我们半年的消耗,瑶儿,你是想在这里多住几天,还是尽早回去?” 姚浅想了想,试探着说道:“我们不回去,爹娘他们不会担心吗?” 顾天倾微微一顿,眸子里掠过些许锐利的光芒,道:“我习惯了在外,也就只是新婚,他们会担心一下我们罢了,让顾一去传个消息,一来一往很快的。” 这里的生活平静的和药庐没什么区别,姚浅是不想再舟车劳顿,来回折腾的,听了顾天倾的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顾爹和顾夫人不同意,他们只需要派顾一回来说一声,他们立刻回去也不是不行。 得到了姚浅的首肯,几乎是第二天,顾二等人就开始着手扩建木屋,他们拆掉了篱笆墙,在木屋的旁边堆砌木料,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有经验的木工,这堆木料几乎一天一个变样,等到雪开始化的时候,木屋的边上已经建造起了一座漂亮的二层小楼。 姚浅是在某一天的清晨发现自己长相开始变化的,清秀纤淡的眉毛渐渐乌黑,变短,晶亮好看的杏眼微微下狭,嘴唇的颜色变成了一种无血色的苍白。 这是一张普通的脸,眉尾和眼尾长度相仿,下狭的杏眼还算清澈透亮,眉宇间透出几分病态的阴郁。乍然出现在镜子中的,是她自己最初的那张脸。 姚浅还记得,父母双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和宅居让她的脸色变得惨白而怪异,如果她还活着,或许能慢慢走出来,重新变得开朗,可是一切都结束了,结束在她十八岁的那一年。 她捧着镜子,慢慢回头看着正在整理床榻的青年,“这是你做的?” 顾天倾娴熟的把被褥翻叠整齐,枕头放好,床单四角拉平,然后坐在了自己整理好的床榻上,这才看向姚浅,他弯了弯清澈的眼眸,“原来的身体确实美,可是配不上你,这样不好吗?” 姚浅握紧了手里的镜子,她看向顾天倾,他的态度是那么认真,仿佛真的觉得她现在这张脸比钱瑶美似的,看她的眼神也依旧柔情蜜意,好像没有她,下一刻就会死去。 姚浅没有说话,她注意到这具身体上的伤疤还在,身体应该还是钱瑶的,只是脸换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事情顾天倾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是死死的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姚儿,我不会再伤害你,我会好好的爱你,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我们还会有孩子,会在一起过一辈子。”顾天倾道。 姚浅敏锐的察觉了顾天倾说的“再”字,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而离奇的猜测,她露出了紧张不安的神色,呐呐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 “你问我怎么知道你是借尸还魂的?”顾天倾起身,走到姚浅身边,抬起手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闭上眼睛,轻声道,“上辈子你也这么问过。你的破绽太多了,脉搏跳动的次数完全标准,体温从来不曾变动,呼吸声永远一致……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你身上就一直带着死人的气息,即使沐浴更衣,那股味道仍然不散。” 姚浅呐呐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我的脸……” 顾天倾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耳畔柔声道:“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不要离开我,再有一个月,你就能完完全全变成以前的样子,而不是附在一具身体上过活。” 他几乎是迷恋的吻着她的唇,下巴,鼻子,眼睛,脸颊,一寸一寸,肌肤相触,带来一阵温暖的摩挲感。 “我每天都在看着你变化,原来你生得这么美……”他轻声道,“姚儿,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我们上辈子就在一起过,我是个王八蛋,娶了你竟然不知道珍惜,现在不会了,我会好好爱你。” 姚浅面上惊疑不定的看着顾天倾,确认他眼里的确实是迷恋没错,而且还是深度中毒的那种,他居然能昧着良心说她自己的这张脸比钱瑶美,要知道她那张路人脸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这绝壁是初恋白月光光环没错,根据顾天倾的话分析,她得出了结论。 这次任务应该是成功的,顾天倾是神医,自然能发现她身上和正常人不同的地方,而她任务完成之后,要找个合理契机离开任务世界,所以索性就以借尸还魂被顾天倾发现了为由,临走还给他心上来了一刀,这就是顾天倾所说的前世。而她这次任务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顾天倾莫名其妙有了被攻略后的记忆,而她得到的任务资料不完整,能看到的顾天倾的资料十分笼统,系统也因为这次差错,最开始只是卡好感度,到现在连联系都联系不上了。 理清楚了前因后果,姚浅想哭,她看了看顾天倾,终于理解了他那一晚的疯狂,按照顾天倾前后的差异,大约前世的记忆是在他们新婚那一夜过后就渐渐开始复苏的,直到那一晚顾天倾问她是不是也觉得和他前世见过,他其实是在询问她是不是也重生了,可是她没有回答,顾天倾的记忆彻底回笼,然后就失控了。 姚浅想哭,如果现在系统还在,顾天倾对她的好感度肯定破百了,但是现在系统联系不上,一个重生的,大概被她虐过的,精神貌似好像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正常的男人,一心把她当成心目中的白月光,这个福气……臣妾承受不起啊! 脑子里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面上仍然呐呐,看着姚浅无措的神情,顾天倾心中微微一软,抱紧了她,柔声道:“不会有事的,我会给你做一张钱瑶的面具,等回去之后,每天变动一点,只要小心,不会有人察觉,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用自己的脸出现在人前。” 姚浅露出害怕的神色,“我不是故意要夺人身体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她死了,我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她身上,我真的没有……” 顾天倾闭上眼睛,忍住酸涩的泪意,他轻声道:“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姚儿是个好女孩,顾天倾是个王八蛋。” 第145章 医不自医 姚浅不太能理解顾天倾发什么疯,但是基于自身任务的尿性,把人虐了又虐然后拍拍屁股栽个死因给受害人跑掉的事情她还是做得出来的,这大概就叫做……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顾天倾却没有要她还什么的意思,他看着她,眼睛里的柔情都要满溢出来了,他恢复全部记忆没多久,目前能做到的也就是还原张脸的程度,等他的灵魂和自己的身体再契合一点,他就能把她一点点的变成……真正的活人。 想到自己的能力,顾天倾闭上眼睛,本能的不愿去回想上一世,那些过往。 当初和她相遇,他并没有第一眼就喜欢上她,这是正常的,能入他眼的人不多,因为没有第一眼喜欢她,他漠视了她的求救,林惊风救了她,然后把她带在了身边。她似乎对他很好奇,但她是个安静的性子,最多也就是坐在他身边,偶尔偷偷看他几眼,她以为他不会发现,可那早就落入他眼底,偶尔,也进到心里。 林惊风救了她,林惊风喜欢她,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林惊风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很碍眼,她是个阳光明媚的女孩子,性格很好,值得世上最好的男人。可林惊风明明喜欢,却还保持着碍眼的大侠姿态,关心照顾,给她太多不能偿还的,等着那句俗套的以身相许。 他扒下了林惊风碍眼的游侠外衣,本来也就是个为了求药厚着脸皮跟在他身边侍候的小人物,那天他看着她惊讶复杂的脸色,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愉悦。 他大约是喜欢上她了,他赶走林惊风,把她留在身边,给她更多她所不能偿还的,他等不及那句以身相许,他占了她,那时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可以用这种直接的方式占据一个女人。 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身子变的越来越虚弱,他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可是毫无所获,最后只能换血,换身,换掉她坏死的每一个部分,也是那时,他隐隐约约知道,她所用的那个身体,大约也不是她自己的,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另外一个人用了和他同样的法子给她换了身体,他变得有些彷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局中的一部分。 她慢慢的不能见光,身体坏死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她想要自尽,他逼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她,她说不想再这样下去,如果她的情况被人发现,连带着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多么美妙的话,可最终目的却是离开他。顾天倾想起那时候自己什么都没说,把她拖到了自己的实验场,就像一个发了疯的人狠狠的把自己的宝贝砸碎,他把他保护了那么多年的真相撕开血淋淋的口子摊开给她看,发了疯一样的伤害她。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不怎么碰她了,因为她身体的部分全都是他东拼西凑来的,可是那天,一片血光下,他红了眼睛,狠狠的占有她,无关欲望,只是想要和她的灵魂更接近。 他知道她想离开他,拼了命的想离开他,灵魂的消散他无法阻拦,可他发现一个规律,只要他前一天给她换了血,这之后的六天她就不会再想着寻死,所以他用这样的法子把她强留在身边,他知道自己大约是出了什么问题的,可他不在乎,牢狱里送来的死囚不够用就用重刑犯,直到灵丹妙药再也拖不住老皇帝的性命。 他渐渐的也就麻木了,直到她下一次的身体坏死,他直接取了一户人家千金的身体,把她的脑和心脏换了进去。 犯人的血和无辜之人的血,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后来他的事情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毕竟那时候他的神经紧绷到疯狂,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看到她每一次在不同的身体里睁开眼,看着他时惊恐而绝望的眼神,那种熟悉的视线,他就觉得满足。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年,不知道用了多少鲜血偷来的二十年,最后一次他把她的刀口缝合,然后她就再也没睁开过眼睛。 他变得一无所有,所以…… 这世界留着,还有什么用? 怀中温热的身体仍旧散发着熟悉的死人味道,顾天倾却珍惜的抱紧,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够了,他不再年少,精神也足够强大,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受伤害,就算哪一天需要重新沾上鲜血才能留住她,他也会小心,不会让她发现。 一早就受到了如此惊吓,姚浅表示自己整个猫都软了,就算顾天倾再怎么温柔哄骗,她还是抱着他不撒手。 “你不会害怕我吧?”姚浅纠结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借尸还魂什么的,其实我又不是鬼,我也是活人死了之后才进入这个身体的,原来的主人也早就死了。” 顾天倾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道:“我怎么会害怕你呢?上辈子你早就和我坦白过,我知道姚儿是个很好的姑娘,嗯?” 他说话的语气是那么轻柔,饱含着宠溺的意味,真换了一个小姑娘来只怕要被迷死,姚浅也差不多了,脸颊微微一红。 顾天倾掩盖住眸子里的血色,她自然是对他坦白过的,那时候他第一次在她身上动刀,切下她坏死的手臂,给她换上新的,他用了麻药,等她清醒过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叫出声,说自己只是个孤魂野鬼,连这具身体也不是她的,她早就该死了,让他放过她。 他怎么能放过她?她是他用一个世界换来的全部。 腻腻歪歪了一个早晨,姚浅似乎才终于相信顾天倾不会伤害她,戴面具之前姚浅趁着顾天倾不注意,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脸可以后天做出来,可是刀口什么的却要后天等愈合,顾天倾弄出来的这张脸却没有这样的问题,她摸了摸后脑勺,钱瑶的后脑勺是凸起一块的,有点像是反骨一样的形状,却没有摸到,她仔细看了看,从耳后找到了一颗不起眼的小痣。 这确实是她的头没错,顾天倾真的能把她的身体慢慢复原?还变成她没穿越之前的样子,这tm也太玄幻了吧? 姚浅心里怀疑,面上不露声色,顾天倾对她很好,好到她都有些不愿意去探查真相的地步,反正系统也失联了,她就在这儿和顾天倾过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哪怕用着她自己的身体,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这也是偷来的,毕竟在现代,她早就死了。 雪开始慢慢融化的时候,姚浅终于从头换到了脚,她身上的那些鲜红疤痕消失不见,原来的大肉包子也变成了太平公主,腰粗了腿短了,苍白的没血色的脸上还时不时冒出几颗痘痘来,比起钱瑶那副校花级的相貌,她简直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退回解放前。 可是顾天倾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赞叹,就好像是亲眼见证了维纳斯诞生,他眼里的迷恋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有时候竟然还能情不自禁吻下去,要不是姚浅推拒着,他能用自己那形状完美的嘴唇去吻她的脚趾头。 姚浅已经确认了,顾天倾对她绝壁是真爱,不是真爱根本没法解释,她和钱瑶比绝对是貂蝉和路人甲的区别,可在顾天倾眼里,她就是盛世美颜。 这种情况确实是很尴尬的,顶着钱瑶面具的时候,顾天倾连亲都亲不下去,露出她那张普普通通的脸时,他却爱慕到疯狂,有时候姚浅都被他这种眼神迷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暗暗怀疑是不是男女审美观不同,也许大概可能她这张脸,在男人眼里还不错? 这种幻想终止于某天顾一抓了条大鱼回来,兴奋的用了轻功蹬蹬上了二楼找顾三,不小心带起窗帘撩动,他不经意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姚浅在撕脸。 顾一整个炮哥都傻了,下一刻鱼落地,腰间软剑出鞘,窗帘撕开,他大喝一声:“哪来的丑女人!竟然敢冒充我们少夫人!快把少夫人交出来!” 姚浅静静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钱瑶的面具,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眼泪夺眶而出,她根本没法反应,顾一的话进了耳朵,反馈到大脑中枢,被顾天倾日以继夜的赞美到失去了自我的大脑愣了愣,立刻给出了眼泪。 钱瑶哭出来是梨花带雨,姚浅哭出来那就是暴雨梨花,顾一显而易见的愣了愣,然后更加恼火了,持剑就要上前,却被顾三一剑横在了脖子上。 “冷静,夫人从早晨到现在并没有离开过房间。”顾三原本是守在窗下的,他朝姚浅看了看,显然也有些懵逼,不过还是本能的拦住了顾一。 他们只是暗卫,大部分的易容面具能靠经验认出,像少夫人那么精致的就很难,但是以少主的眼力,不可能不清楚,这里面一定有内情。 第146章 医不自医 顾天倾并不喜欢钱瑶的那张脸,那张脸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提醒着他失败的过去,他明明是想好好的爱一个人,到了最后却成了伤害。 上辈子最后的时候,他做了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过度的残杀,他的药庐变成了人间炼狱,他机械的在那些人身上动刀,把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大脑放进头颅里,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有午夜梦回,他才会在那些睁开的眼睛里看到熟悉的光亮。 人杀的多了,他渐渐的发现了死人和活人之间的壁障,活人变成死人很轻易,而让死人变成活人……其实也没那么难,他发了疯似的研究,第一次失败,手下的死人变成了他的提现木偶,第二次失败,死人变成了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活死人,第三次失败,活死人动了,但没有意识,他失败了无数次,直到最后一次,手下的死人睁开眼睛,对他露出惊恐的神色。 人的生命寄居大脑,他将孩童的生命力小心剥离,用在老人身上,老人顿时返老还童,他将活人的生命力用在已经死去的人身上,死人立即醒来,可是他把生命力用在他小心封存的大脑上,选了最好看的身体,认真的动刀,仔细的看护,等了一夜,醒来的人却是钱瑶。 没有人不想操控生死,可是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是生是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他把实验的失败品统统放出去,然后等来了人间炼狱。 他已经经历过这世上最绝望的事情,像这样重来一次,真真切切的拥有鲜活的她,即使不信鬼神,顾天倾也觉得他如蒙天幸。 正因如此,那张鲜活的容颜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上仙子,人间西施,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当着他的姚儿的面说她长的丑! 千般温柔万般怜惜的哄好妻子,顾天倾从房间里出来,顾一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见他过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顾天倾无视了他,走了过去,坐上座位。 “少主,刚刚那个真的是少夫人?”顾一张了张嘴,“她,她的脸……” 顾天倾漠然道:“你觉得少夫人长得丑?” 顾一委屈,其实少夫人长的不难看,算是个五官清秀的女孩子,可她戴着一张美貌的面具,乍然拿下来,两下对比起来就有些惨烈,这种感觉就像是亲眼看见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抹脸变成邻家少女似的,他又一贯脑子抽,第一反应是什么人来冒充自家少夫人,喊话就有些毒。 不过瞧着少主这反应,应该是知道的?顾一低着头,不由暗暗道,明明长的一般却戴着张绝色面具,还用这张脸和少主相遇,现在被发现了,少夫人这是要搞事情啊。 他还没脑补完,顾天倾从顾三手里接过他的佩剑,剑尖落在顾一脸颊上,把话重复了一遍:“你觉得,少夫人长得丑?” 顾一从自家少主的眼里看到了杀机,他愣了一秒,坚决摇头。 顾天倾慢慢勾起唇笑了,“可是你让她哭了,我都舍不得让她哭,你倒是好本事。” 剑尖游移在顾一脸上,然后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顾一出了一脑门的汗,所幸顾天倾并没有划下去,剑尖轻轻的点了点他的额头,对顾三道:“拿支笔,取我柜子上第三格第六盒的的朱砂,在他额头上写个丑字,要大。” 顾三绷着脸取了朱砂来,立在边上的暗卫们起初还在暗暗发笑,等顾三真的在顾一额头上写了个大大的丑字,却又都慢慢的收起了笑容。 那朱砂红的渗血,阳光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光芒,这颜色他们都认识,是千年不化的碧血朱砂,写在人的肌肤上,就成了特别的胎记,哪怕是把那块皮肤剥掉,新长出的疤痕也会透出那股颜色来。 除非顾天倾开恩为他研制解药,不然这个丑字大概要跟着顾一一辈子了。 顾天倾仔细端详了一下顾一,露出淡淡的笑容来,“什么时候少夫人替你求情,我就什么时候替你消去这个字。” 顾一委屈,不过少夫人一向好说话,他装几天可怜,大概少夫人就能消气了。 “少夫人独自在外多有不便,所以用了面具行走,这件事情我也早就清楚,日后不必多言。”顾天倾不忘解释。 第78节 一众暗卫面面相觑,不得不说这个解释……踏马的也太不走心了啊!独自在外多有不便是这样没错,可难道不应该是貌美女子戴上丑一点的面具吗?长的一般戴个美人面具难道很方便行走? 顾天倾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几乎是有些理所应当的说道:“少夫人生的美貌,在外戴上面具是人之常情,顾一的情况,大约是有眼疾吧。” 顾一想说自己没有眼疾,但是看着少主淡淡瞥来的眼神他觉得他要是多敢说一句,就真的会有眼疾了,只好低下头装鹌鹑。同时心里暗暗在想,莫非少夫人真的长得很好看,只是他的审美有异常? 顾天倾这么说了,一众暗卫顿时不敢再多言,姚浅过上了不需要戴着面具生活的日子,其实时间久了,大家也觉得大约少夫人是真的很好看的,没瞧见少主整个心都落在她身上,撕也撕不下来了吗? 谎话说了一千遍就成了真话,等到开春顾一额头上的丑字消掉的时候,连他也沦陷在了这个顾天倾编织的谎言里,开始打从心底觉得自家少夫人美得惨绝人寰。 姚浅是这些人里最清醒的一个,她其实本来就不是什么漂亮的女孩子,这具身体是她死前没多久的时候的,父母双亡几年,收留自己的亲戚不冷不淡,习惯了宅居生活,吃惯了外卖,不喜欢运动,身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是来到了这里之后,顾天倾无微不至的照顾,给她调养身体,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原来惨白的脸色变成了健康的白皙,偶尔会出几颗痘痘的皮肤被养得水水嫩嫩,微黄的头发变得乌黑顺滑,虚胖的身材越来越紧实,身体的曲线渐渐也出来了……可是底子就在这里,美人是天生的90分,她只是被从60分养到了80分,可也仅此而已。 姚浅觉得自己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但是身边所有人都用一种看西施的眼神看她,就算心理素质再好,沦陷也是早晚的事情。 顾一是真的觉得自家少夫人越长越好看了,他几乎有些唾弃几个月前指着少夫人骂丑女人的自己,少夫人美的那么独特,美得那么有味道,少主会带着他们隐居到这里,大约也是害怕少夫人的美被人发现,会有无数的狂蜂浪蝶前赴后继,然而那又怎么样?少夫人是少主的! 扭曲的审美观让他在林子里发现一个被捕兽夹夹住腿的美貌少女时,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人,然后才反应过来要救人。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陈莲心刚刚转醒就被刀架在了脖子上,救她的顾一蹲在墙角默默面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看着她,逼问着她。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难道是刚刚昏过去的时候脸弄脏了?她的美貌对这些男人来说竟然一点用都没有吗? 陈莲心张了张嘴,试图让自己的眼睛显得水润一点,“各,各位大侠,奴家……” 顾三撑不住的扭过头,把顾六推过去,“我不行了,你来问,这娘们怎么能长成这样!” 陈莲心茫然的看着痛苦扭头的顾三,把视线转向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顾七,顾七沉默的看了看她,然后把身边的顾九扯到身前。 顾九年级要比顾十大一点,他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陈莲心看了一会儿,眼睛里渐渐渗上泪意,他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把年级最小的顾十挡在了身后。 陈莲心:“……” 顾天倾的暗卫里,脑子最转不过弯来的要数顾一,只是他最早跟在顾天倾身边,武功又最高,这才保住了顾一之名。众人对他没什么敬畏心,顾三见顾六一副撑不住求救的样子,一脚把顾一踹到了陈莲心面前。 “你救的人,你来问。” 顾一艰难的把头转向陈莲心,坚持了一会儿,撑不住的说道:“这位……姑娘,你是什么人?” 终于要到正戏了,陈莲心心中暗暗思忖,然后微微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阴影落在脸颊上,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来,“各位大侠不知,奴家……” 她话说到一半,咣当一声,顾一翻着白眼捂着心口倒了下去,离她第二近的顾九紧紧的握着顾十的手,然后也晕了过去。 第147章 医不自医 不管怎么说,事情倒是问清楚了,被顾一救下的女子自称是本县一个大户人家的逃奴,因为不愿意被主母许给老爷为妾,所以逃了出来,在山上迷了路,还被顾一的捕兽夹夹断了腿,不修养上几个月根本没法走路。 顾七对此表示震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陈莲心,扫了眼倒在地上的两个同伴,压低声音道:“你们家老爷,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陈莲心愣了愣,觉得自己实在跟不上这几个人的脑回路,思考了一下,谨慎的说道:“我们家老爷有虐人的癖好,被送去的姐妹们都活不过第二天,生得越美他下手越狠……” 顾十惊讶道:“那这是救人的事情啊,你为什么要跑?” 陈莲心:“……”不,这一定是她理解错了。 事实证明她没有理解错,快傍晚的时候她见到了这座木屋的主人,还没等她摆出一个最美的姿态迎接,就见对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视线从她刻意松散开的衣襟上迅速移开,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是你们救的人?”顾天倾目光看向顾三,顾三面无表情,把顾一推到前面去。 顾一额头上的丑字刚消没几天,看到顾天倾就脑门疼,往后看了看,自家几个兄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他只好委屈的扭过头,硬着头皮道:“是,是属下,属下在林子里弄了捕兽夹,结果这位姑娘撞进来,受了伤,她说她没地方可以去……” 顾天倾的目光落在陈莲心的腿上,顾一几个人已经给她处理过了,只是没有他的同意,他们包扎用的是自己随身带的金疮药,并不敢动他的东西。 顾天倾点点头,“既然是你救的人,那就由你负责送她下山,没地方去可以送到官府,让她家里人来领她。” “可是少主,她是逃奴,送到官府会……”顾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顾天倾一个视线吓得不敢再做声。 顾天倾把视线转向陈莲心,道:“你的医药费我会付清,在此期间的误工费我也会一并算给你,现在你可以走了,顾一,你带她下山找个大夫。” 顾一老老实实的应是,并不质疑顾天倾为什么不给陈莲心看伤。 陈莲心却有些受不了了,她咬唇看向顾天倾,天生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公子,奴家从主人家中逃出来,已经是犯了大忌,若是被他们追回,奴家的命就没了,求公子救命!” 顾天倾转身就走,陈莲心连忙叫道:“奴家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公子!” 顾天倾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向陈莲心,他挑起眉头,“可会缝补?” 陈莲心愣了愣,想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会暖床,然而万万没想到顾天倾问的是缝补,她犹豫了一下,觉得缝补应该和刺绣差不多,于是坚定的点点头。 顾天倾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就留下来吧,一会儿我让你给你送点东西来。” 陈莲心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轻易,而且这位高高在上的神医还对她表现出了这样明显的不同,不过想想自己的容貌,她就坦然了,这世上的男人没一个能逃过美色的诱惑,即使是变态,也是有审美的。 然后顾十抱了一大袋草木灰和棉花,外加一筐白布和针线,高高的堆在她床边。 陈莲心整个人都有些僵,她看向瞪着圆眼睛,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少年,试图让他理解,她现在还不需要这些东西。 “这是我们少夫人的,少夫人不喜欢缝这些东西,少主让你在明天之前把这些缝完。”顾十用圆圆亮亮的眼睛看着陈莲心,显然有些嫌弃。 陈莲心只觉一口血梗住了喉咙,她明明选择了男主还没有遇到女主的时间点,这个少夫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心绪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陈莲心咬牙看着顾十,仿佛不经意撩动耳边长发,她柔声试探道:“我初来乍到的,还不知道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小兄弟你……” 顾十流露出一丝沉痛的表情,他看着陈莲心,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那个,我有面具,你要不要戴上?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是在关心她,害怕她太过美貌,被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占了便宜吗?陈莲心看着小少年纯真的眼神,缓缓勾起红唇笑了,她还没完整的露出一个诱惑的笑脸,就被闯进门的顾九一拳打在了脸上。 见顾九还要再打的样子,顾十吓坏了,连忙抱住顾九的腰,叫道:“哥,哥!冷静,冷静,陈姑娘不是在吓我……” 顾九对陈莲心下手已经花掉了他全部的勇气,他抱住顾十的头,惊慌的大叫道:“妖怪!你再敢吓我弟弟,我打死你!我才不怕你!” 陈莲心完全被打懵了,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舍得打她的男人!摸了摸脸颊,被打到的那一片火辣辣的,半边鼻子也疼得厉害,伸手一摸,一手的鼻血。 顾九已经被顾十安抚下来了,得知眼前的女子对自家弟弟露出狰狞的表情不是为了吓死他,他顿时有些尴尬,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无措的咬了咬唇,纠结道:“对不起,陈姑娘,你打我吧,我保证不还手!” “哥,你真的是太过分了,长得丑又不是陈姑娘的错,你怎么能不问一声就打她呢?”顾十斥责道,“我觉得陈姑娘是个心地很好的女孩子,你不可以侮辱她!” 顾九更加愧疚了,低着头道:“陈姑娘你打我吧。” 陈莲心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兄弟唱双簧,这是新的侮辱人的法子吗?她长得丑?她怎么可能长得丑?就算那个少夫人美成天仙,也不可能把她比成烂泥! 深吸一口气,陈莲心强撑着露出一个笑脸来,顾十见状,十分痛苦的说道:“陈姑娘,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不要再吓小十了,他自小身子不好,经不得吓。” 顾十想说没事,但是看了一眼陈莲心的笑脸,他当即抖了抖单薄的小身子,眼睛水汪汪的。 陈莲心一口气没上来,晕了。 姚浅已经很久没来生理期了,一般来说,系统给的身体可以完美模拟各项机能,附身则不会,她在现代的身体习惯了各种方便干净的卫生巾,偏偏古代只有月事带。 月事带做起来不算麻烦,可是上个世界姚浅已经受够了针线活,她发誓她再也不想做这些玩意了,所幸顾天倾十项全能,在陈莲心没来之前,这些都是他做的。 顾天倾做的月事带有着他独特的个人风格,针脚不算熟练,却绝对整齐划一,内里的棉絮和草木灰分布极为均匀,他甚至清楚姚浅每一次来月事的量,每天的薄厚都不一样,所以拿到陈莲心做出的月事带时,她立刻就知道换了人。 顾天倾原本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会缝补月事带没错,可是在男人的观念里,还是女人做出来的东西比较适合女人,然后他就看到了陈莲心缝出来的月事带。 可以看得出来做月事带的姑娘针线很不错,针脚细细密密,棉絮轻薄的垫了一层,显得柔软而舒适,每一张月事带的尾部都用粉色的绣线绣了一朵小小的莲花。 姚浅面无表情看着顾天倾,这要不是个姑娘做的,她能把这些统统吃下去,不光是个姑娘,还是个很有心思的姑娘。 顾天倾叹了一口气,“太薄了,你的月事要比寻常姑娘多一倍,像这样的一不留神就渗透了,我让她重新做。” 姚浅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里很有一种正妻抓到了小三质问丈夫的味道。 顾天倾很难接收这种脑电波,他想了想,说道:“你不喜欢这个式样吗?让她绣点别的?” “她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你跟这位她的关系熟到都能把我的月事带给她做了?” 顾天倾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只是他愣了愣,几乎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姚儿,你……是吃醋了吗?” 姚浅都要被他给气笑了,恶狠狠的说道:“怎么?说中你心事之后,我连吃醋都不行吗?你嫌弃我了是不是?嫌弃我不会做饭,嫌弃我懒,嫌弃我……” 顾天倾一把将她按进怀里,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不,不是,我是太高兴了……” 记忆里一点点的温情早已模糊,二十年的互相折磨,他的记忆里只剩下那在不同的躯壳中醒来的疲惫绝望的眼神,一次次将他打下地狱,他其实一直在怀疑,那段彼此有意的记忆,会不会只是他自欺欺人而已。 她吃醋了,因为他,顾天倾死死的抱着姚浅,低低的笑了,那双冷静中带着疯狂的眸子渐渐变得迷恋而满足,还有一丝天真的清澈。 第148章 医不自医 冷静下来之后,陈莲心的事情也解释清楚了,姚浅整个猫都有点不好了,深山老林,受伤的美貌姑娘,年轻的公子,把她除掉简直是一场梦幻的小说开头! 尤其还是绣活很好会绣莲花的美貌姑娘。 姚浅也知道自己有点疑神疑鬼,可是她真的没法自信起来,之前的世界她哪怕付出再多感情,也是披着一层别人的皮,就像是网游里顶着的角色,会代入,但绝不会当成全部。 对她来说,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的进入了这个世界,就像是穿越了一样,顾天倾是她在这个世上最特别的人,所以难免紧张。尤其是她穿越了几个世界,知道绝色的容貌对男人的杀伤力,就不自觉会多想,想得多了,就有些疑神疑鬼。 姚浅咬了咬唇,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向顾天倾道歉,只是她话还没说出口,顾天倾已经把她按进了怀里。 “最近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姚浅愣了愣,她的身体不算好,调养的这些日子经常不太舒服,她没有放在心上,可是顾天倾这么说了,是不是…… “我,最近有些隐隐的头疼,胃口不太好,白日里经常困倦。”姚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声:“我昨天来了月事,你知道的。” 顾天倾握住她的手,另外一只手搭在她手腕上,眉头微微拧起,姚浅不安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顾天倾长出一口气:“虽然还不太确定,但是……确实有了些怀孕的征兆。” 也是他疏忽了,有的女子怀孕后还会行经一到两次,只是量要比平时少一点,他以为还要再调养一阵子才会有孩子,没想到这么快。 姚浅顿时又惊又喜,她看着顾天倾,生怕这是一个玩笑,“我,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顾天倾原本有些淡淡的忧虑,但是看着姚浅惊喜的神色,表情不自觉柔软下来,他嗯了一声,轻声道:“大概有一个月了。” 姚浅算了算,一个月前正是她身体完全被修复,他们夜夜同房的时候,不自觉的脸就红了,她小声道:“都怪你,我十八岁生辰还没过呢……” 如果换个人来可能会很费解,毕竟这会儿十三四岁生孩子的姑娘多了去了,但顾天倾是学医的,知道女子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才是最适合孕育子嗣的,越早生产对女子身体的伤害越大,所以他心疼的摸了摸姚浅的肚子,轻声道:“我们可以晚一点再要孩子的。” 姚浅本来就是撒撒小娇,没想到顾天倾居然一言不合就要打胎,她吓得按住小腹,警惕的看着顾天倾:“你敢!这是我的孩子!” 顾天倾就不说话了,抱着姚浅,像一只大狗一样磨蹭着她的肩头。 “姚儿,我们以后就这样过下去,好不好?住在这里,没人打搅我们,长长久久的。” 姚浅愣了愣,看着他疑惑道:“我们不回药王谷吗?爹娘他们……” 第79节 顾天倾微微一怔,眼神里闪过莫名的晦暗,他摇摇头,“不回去了,他们大概也不太希望我们去打扰。” 姚浅疑惑的看着他,顾天倾笑了:“我爹已经一百一十多岁了,我娘是快七十的时候生下的我,他们平生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看到我娶妻生子,现在成了,他们自然是要去游山玩水,好好度过余生的。” 姚浅当时就震惊了,她当初看到顾家两位长辈的时候,只以为是两个普通的中年夫妇,顾爹脸上甚至都没有皱纹!他们竟然已经过百岁了? 顾天倾疑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这件事情困扰了他很久,从前不问是因为他还对那段血腥的日子留有余悸,不想提,但是现在心结已经解开,自然十分好奇。 在给姚浅调养身子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一些猜测的,那具身体十分虚弱,堆积的毒素让人心惊,应该是长期不见光,肤色到了一种近乎惨白的地步,只是据他所知,哪怕是以毒闻名的五毒教,也不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毒物,尤其还是自小培养。 听了顾天倾的猜测,姚浅简直哭笑不得,她小时候喝的是三鹿奶粉,长大了爱吃路边摊,后来更是顿顿外卖,地沟油不知道喝下去多少,原来这阵子一直说给她调养是这回事,她还以为是她宅了那么久,把身体宅废了呢。好吧,她已经不知不觉给顾大神医造成了那么多的学术难题了吗? 姚浅无奈了,把现代的事情略过,给顾天倾解释道:“我就是普通人家出生,我父亲是……一户人家的管家,管账本的,我娘亲也在那户人家,是助……嬷嬷,他们外出办事的时候出了事故,那之后我就不大愿意出门了。” 至于那些毒素……姚浅想了想,开始胡编:“可能是因为从小吃的不太好吧,那户人家特别抠,给我们吃的都是剩菜馊菜。” 顾天倾顿时变得很心疼,他能看得出来,姚浅说的是实话,或者说大部分都是实话,他也不太计较,反而按住了姚浅的肩膀:“那户人家家住何方,主人姓甚名谁,我替你料理了他们就是!” 你也不可能飞到大天朝去砍一个农民企业家啊,姚浅纠结了一下,继续编道:“我死了多久了自己都记不清,可能那户人家早就没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顾天倾显得有点失望,姚浅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她按住小腹,问道:“那我现在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比如不能吃什么,不能骑马……” 顾天倾笑了:“这些我替你记着。” 姚浅顿时两个眼睛都变成桃心状的了,顾天倾在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撩人,有一种专业领域内我就是权威的精英气质,给他一身白大褂,妥妥就是小说里男神医生的模板。 陈莲心还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变态男神成了别人眼中的妇科医生,花了无数心力,她总算从顾十口中撬出了那个少夫人的情况,按照他们形容的,那应该就是女主无疑了。 这篇文里的女主是最不惹人喜欢的那种白富美人设,家中富庶,相貌绝色,就算全家被杀也能遇到顾天倾这样的完美男人为她疯狂,剧情不知道出了什么偏差,明明离男主遇到女主还有半年,结果他们居然已经成婚了,看样子时间还不当,想要攻略还要花费不少工夫。 顾九带上门,把顾十拉到一边,脸色十分严肃的说道:“以后别和这个女人走得太近,你没发现她左一句少主右一句少主的,是在和你套话吗?” 顾十震惊极了:“你别瞎说,陈姑娘怎么可能肖想少主?” “之前我就发现了,这个女人提起少主的时候,语气都不一样了,刚刚还扯着你问少夫人的事情,别是少主让她留下俩,反而留出心思来了!” 顾九越想越是这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十仍然不信,陈姑娘长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可怜了,从小到大也不知道遭遇了多少冷眼,这样的姑娘应该很有自知之明。 顾九见顾十不信,气得咬牙,一转身就把话捅给了其余的暗卫们,结果也没有人信他,实在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如果有一天有个人告诉你,村口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的丑老头心中恋慕你,并且伺机勾引你,任谁都会把那个人当成神经病的。 木屋不大,只是陈莲心腿上有伤,所以一直没有见到姚浅,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到不能穿了,只是碍于男女大防,暗卫们并不能借自己的衣服给她穿,顾十试探着问过顾天倾能不能把少夫人的衣服借给陈莲心,然后顾天倾给了他一个呵呵。 还是姚浅听说了这件事,翻出两身没穿过的衣服,给了顾十,让他拿给陈莲心。 陈莲心一点也不感激,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她原本以为受了伤,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这里唯一的神医照顾,没想到就连伤口都是顾十给她处理的,这还是顾十心眼好,其他人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觉得这一定是因为女主脑残光环的原因,对这个女主也就没了半丝好感。 姚浅送来的衣服是以前按着钱瑶的尺寸做的,现在基本上都穿不上了,陈莲心拿着衣服仔细的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主的身材极好,她穿越过来之后很努力的调养,把自己的身材保持到了最好的状态,结果这身衣服穿上之后,前面松,后面紧,腰身那里更是勒得慌,要是在床上再躺上三个月,这身材就更没法比了。 所以接下来的三个月,陈莲心以钱瑶的衣服作为动力,努力的保持身材,不吃荤,不吃辣,即使在床上也坚持运动,直到伤好,穿着钱瑶的衣服也正好合适了,她志得意满的想要用这副完美的面貌去见男主时,顾一老农民似的拉着从山下运来的马车敲了敲她的门,要送她下山。 第149章 武道至尊 陈莲心完全无法接受事实,然而不管她说什么,顾一还是尽职尽责的照着顾天倾的吩咐把人送下了山。 姚浅在七个月后生下了一名男婴,顾家夫妇来过两次,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姚浅不愿意把事情往坏处想,好在顾天倾也没有提过。 婴儿生下来的时候足足九斤重,长得和顾天倾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倒是眼睛很像姚浅,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像是月牙儿一样,姚浅看着顾天倾如玉的容颜上星辰般的眸子,显得有些泄气。 “如果长得都像你就好了,长大了绝对是个美男子。”即使周围人都把她当成天仙下凡,可是姚浅自己却是知道的,她的眼睛其实能算是她脸上最好的部位了,只是和顾天倾没法比。 顾天倾摇摇头,捧起姚浅的脸庞,深深的看着她,柔和了语气,“长得像你,很好,我喜欢。” 他的语气温柔而缱绻,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深情,姚浅只是和他的眸子对上,脸就红了,耳朵热热的,心头一阵跳动。 因为生辰在秋日里,木屋边上红枫落叶,顾天倾就给孩子取名顾枫,他倒是不觉得,姚浅看着熟睡的婴儿那张像极了顾天倾的面容,暗暗把顾枫这个帅气的名字和他联系起来,心下微微发笑,这可不就是真男主配置么? 顾枫也确实不负顾天倾给他起的名字,人如其名,从小帅到大,姚浅还没看过哪个孩子就连闯了祸也是一脸的神气飞扬,三岁习武,五岁学医,君子六艺,样样精通。 他们倒是没在这个小木屋住上一辈子,顾枫长到八岁上就要入学了,彼时顾天倾也不像刚刚在一起那阵子那样偏执,有了妻儿的男人会渐渐学会成长,至少下了山后,顾天倾展现在别人眼里的是个温柔又专情的丈夫,看上去无比正常。 顾枫入了学,按照顾天倾的话来说,就是小麻烦精终于滚蛋了,姚浅本来不怎么放心的,但是自家儿子优秀的生存能力还是让她放下了心口一块大石,毕竟在顾枫满七岁那天,顾天倾就把家里洗衣服的重担交给了他。 顾天倾的游山玩水和别人不太一样,他每到一个地方,会定期医治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留下药方记录在案,后来慢慢有人开始打听他的名号和去向,姚浅原以为顾天倾会不耐烦,但是他没有,他花费了很多的精力编撰出了一部疑难杂症方,流转很广。 姚浅的猜测成了真,直到生命最后,系统也没能联系上她,她这一世活了一百三十多岁,快要死的时候容貌竟然还和少女时期没什么区别,大概是她的身体早年还是吃了一些苦的,她走在了顾天倾前头,两鬓微白的顾天倾看着她,仍然年轻的容颜带着毫不掩饰的慌张。 “姚儿……” 最后的最后,姚浅觉得自己的意识有点混沌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近的体会到死亡的临近,她觉得她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吃力的伸手想要摸一摸顾天倾的脸,顾天倾把她的手握住,贴上自己的脸颊。 姚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力气说出来了,她看着顾天倾,觉得自己很困,很累,想要好好的睡一觉。 顾天倾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好好睡吧,醒了,我还在你身边。” 姚浅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她紧紧握着顾天倾的手,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死亡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无意识的深眠,再也无法感知周围,只有重新清醒的时候,才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姚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系统空间之中,浅蓝色的光圈仍然静静的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顾天倾的温度仿佛还弥散在周围,姚浅愣了愣,总觉得就像是一场大梦方醒。 【惩罚任务完成,请宿主尽快前往下一世界。】 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人气,姚浅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出口道:“什么惩罚任务?” 系统回答道:【请宿主尽快离开,超过时限,本系统空间很有可能会被高阶系统定位,无法保障宿主的安全。】姚浅这才想起自己上上个世界的遭遇,她有点头疼,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在上个任务无法联系到你?惩罚任务是什么意思,顾天倾的重生和这个惩罚任务有关?” 系统的声音机械,“本任务的大气运者处在进阶状态,命盘极度不稳定,宿主未能及时理解任务要求,造成大气运者失控,任务世界崩溃,系统消耗全部贡献点数,开启惩罚任务,宿主要求抹去自身记忆后进入惩罚世界,并完成任务。” 姚浅愣了愣,想了很多理由也没想到是她自己抹去了自己的记忆,她很了解自己,如果不是实在无法承受,她绝对不会放弃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定了定心神,继续问道:“那顾天倾是怎么复活我的身体的?你说他在进阶是什么意思?和这有关?” 系统淡淡的:【三千世界有低等自然有高等,本任务世界为乾元大世界第五小世界,大气运者顾天倾气运深厚,正处在带动自身源界突破乾元大世界限制的关键时刻,惩罚任务完成后,乾元大世界降阶,源界成为新的大世界。】姚浅愣了愣,“那顾天倾呢?” 系统没再回答,而是提醒道:【时限快到了,请宿主尽快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保障自身安全。】姚浅还没来得及多问,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任务世界录入中】 【任务资料录入中】 意识从混沌中回笼,姚浅忍不住低吟出声,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醒来,至少也是从昏睡中醒来,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把银白闪耀的红缨枪,随着她步子的后退,红缨枪从一个残破的头颅里抽了出来,红缨饱蘸鲜血和脑髓,枪身仍旧雪白无暇。 四下里除了她之外全都是残破不全的尸首,姚浅只是后退一步,就踩到了一截手臂和半个人头。 这里似乎是个练武的庭院,青石铺地,不远处几架兵器架,刀剑枪棍摆满,有个倒霉蛋似乎是被一脚踹过去的,不小心被兵器架上的枪头穿了脖子,死状可怖极了。 也是奇怪,明明应该很可怕的一幕,姚浅看了竟然没什么感觉,她握了握手中的枪,掌心绷紧的老茧让她隐隐约约确定了一个事实。 她来到的,绝不是什么满门被灭现场,这些遍地横陈的尸体,很显然就是原主干的,她甚至能感受到身体兴奋过后的余韵。 这里俨然是人间炼狱,姚浅顾不得许多,倒提着红缨枪走到回廊下坐着,开始读取任务世界资料。 和上一个处在进阶状态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上三千世界中的大世界,类似玄幻小说设定,这里的人修习武道,依次是从炼气境、凝神境、脱凡境、武灵境、天人境到武尊,至武尊则平地飞升,就和修真界渡劫一样。 因为武道的特殊性,这里大体上仍旧处于男尊女卑的社会,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在高阶武者的世界里,无关男女,强者为尊。 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龙腾帝国三世家之一姚家的大小姐,自小就被检测出了天阶神级的资质,九岁炼气,十岁凝神,十三岁脱凡,十九岁进阶武灵境,在这个黄金级势力都难得一见天人境的大陆上,简直就是传说一样的存在,姚家把她的资质和实力传遍天下,却死死的捂住了自家少主早已走火入魔的消息。 姚浅翻了一遍身体记忆,这个身体是系统设置的,不存在任何瑕疵,在她到来之前,原身只有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和生存本能,当然不会为了什么尽早进境而练得走火入魔,这只能是姚家人自己作出来的死。 看了看一地的尸身,身体记忆迅速回笼,饶是姚浅也不由得叹一声恶有恶报了。 原身是姚家少主没错,可是姚父早逝,嫡脉仅此一支,家主也换了原身的叔叔来做,如果不是因为原身资质太高,而姚家一代不如一代,被各方觊觎,原身这个没有脑子的系统程序早就不知道被沉了几回塘。 发现原身的智商似乎不怎么高之后,姚家分支乐上了天,一方面使劲给原身洗脑,一方面作威作福,等到原身进阶武灵境之后,他们有了作威作福的底气,家主的侄子都敢和皇子争女人,同时也养得他们更加贪婪了。家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本魔功,想让原身尽快突破天人境,原身只有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自然被他们诓骗,然后就走火入魔了。 第150章 武道至尊 原身走火入魔这件事原本并没有人知晓,他们欣喜于原身进境的速度,更难得的是原身智商不高,家主的女儿姚玲玲常常带着她出门作威作福。 外人只当是天才早早被洗脑成了家族的一条狗,其实只是原身没有人类的情绪,正是因为这样,原身练错功法,压抑不住自身血性的事情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而姚玲玲对此一无所知。 事情的起因是姚玲玲的未婚夫,帝国的二皇子和人武斗受伤,姚玲玲气不过,命令原身把那人杀掉,原身思索了一下,觉得那人威胁不到自己的生存,于是拒绝姚玲玲的要求。姚玲玲知道她的笨蛋逻辑,让人断了原身的一日三餐,这在姚家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了,然后原身姚玲玲再来看她的时候,她把姚玲玲的脖子拧断了。 姚玲玲的母亲自然发了疯,提着剑上来就要去捅还坐在厨房吃饭的原身,被一掌拍死,这下姚玲玲的两个哥哥红着眼睛上前举刀便砍,原身饿了六天,一直不吃倒没有太迫切,可吃了两口之后,腹中的饥饿上头,还有人不断的试图阻止她吃饭,于是站起来把姚玲玲的两个哥哥一起撕成了两半。 见了血,原身根本就没有身为人的情绪,自然压抑不住魔性,倒是没动那些仆人,出了厨房,提了把红缨枪进了老宅,把家主找出来杀了,然后又一路来到练武场,把姚家人杀了个七七八八,枪尖捅进最后一个姚家人头颅里的时候,姚浅传送进了这具身体里。 姚浅看了看,手边红缨枪寒光湛湛,一地的尸身衬着残阳如血,不知怎的,竟然有种糜烂的美感。 一路淋漓的鲜血避无可避,残破的肢体控诉着在这不久之前发生过的暴虐,赵澜走进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毫无理智的魔鬼,却不曾想,夕阳静静挥洒的走廊下,美人战袍,红衣如血,惊鸿一瞥,目若寒星。 赵澜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 原身杀了一下午的人,姚浅正累得喘气,冷不防几声脚步声响起,她警惕的看去,却见是一个眉眼温文的青年带着几个高阶武者走了进来,她翻了翻记忆,发现这人正是姚玲玲的未婚夫赵澜,帝国的二皇子。 原身一年前突破武灵境,到了天人境就可以称一方大帝,武灵境号称少帝,旁人尊称一声殿下,而这里的皇子们,也就只是皇子而已。 姚浅抬眼看着他,良久,沙哑的嗓音才干巴巴的响起:“我饿了,他们不给我吃饭。” 姚浅本来是想好好解释一下的,面前的毕竟也是个皇子,她在古代社会待了许久,嘴上不说,但潜意识里已经有了些皇权的敬畏,没想到赵澜只是微微怔了怔,就露出愤怒的神色来。 “他们竟然敢这么对您……真是死有余辜!” 赵澜简直没办法想象,姚家人竟然会这样对一位尊贵的殿下,要知道他们龙腾帝国虽然位列三大帝国之一,可是这些年已经开始青黄不接,两位皇室的大帝眼看着即将突破武尊踏破虚空,可是他们举国上下加起来也只有三位少帝,姚家少主目前来看最有希望突破天人境成为新的大帝,以前看着姚玲玲颐指气使的态度他就有些微词,没想到私底下他们竟然做的更过分! 赵澜正了正神色,见姚浅似有异色,当即说道:“澜这就带殿下去用餐,殿下安心,这里的事情有澜的人处理。” 姚浅看着赵澜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如果不是高阶武者的感知太明显,只怕也要以为他是真的在为她痛惜了,赵澜是姚玲玲的未婚夫,不可能不知道原身智商有问题,哪怕姚玲玲不说,姚家上下都不说,可聪明人还是能看出来的,不过这些事情也用不着她操心,赵澜显然是在向她示好,她接着就是。 姚家遍地狼藉,几乎有姚家人出现的地方就有死尸,仆人们早就跑了个干净,如果不是赵澜事先派在姚家的亲信赶来报信,他也不会第一个就来到案发现场安抚姚浅,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他还带上了所有能带的高阶武者。 厨房里的人目睹了少主暴起杀人的一幕,能跑的早就跑了,剩下没跑的腿也软了,赵澜只好带姚浅出去吃,为了体现自己的可靠和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赵澜特意带姚浅去了王城最大的一家酒楼。 路上这段时间,也够姚浅把任务要求翻看一遍的了,说来也巧,她这次的任务对象也是龙腾帝国的人,还是个三流小家族的公子,叫顾陵。 和原身这样开挂的存在不同,在顾陵三十岁之前,他的人生过的简直就像是路边的一团杂草,因为检测不出习武资质,顾陵的父亲休弃了他的母亲,然后另娶了一个家族的大小姐为妻。顾陵性格懦弱,长大之后被继母安排去给一个高阶女武者当侍君,女武者花心又多情,宠了他一阵之后就腻味了,把人又扔回顾家,顾陵的处境变得更糟,终于有一天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给打个半死,扔下山崖。 落崖之后总是奇遇,顾陵也不例外,他在山崖下被一只妖兽所救,阴差阳错找到一位千年前踏破虚空的炼丹师大帝传承,从此走上了打脸打脸再打脸的辉煌人生。不仅如此,因为他前半生的遭遇太过坎坷,顾陵彻底黑化了,白莲花黑化之后总是更变态,他爱上了考验人性的游戏,可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最后顾陵彻底失望了,然后变成了灭世大反派。 姚浅看完都要掀桌子了,这踏马是大气运者?这明明就是反派boss的心路历程啊! 不过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很满意这次任务的,毕竟她这次要做的事情只是阻止顾陵灭世,而不是去玩什么感情游戏,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安慰,她不知道她对顾天倾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但是在她还没有在一世一世的轮回里忘却这个人之前,她不想和其他人有什么牵扯。 姚浅算了算时间,这会儿正是继母要将顾陵送给那个高阶女武者做侍君的时候,如果她这几天就动身,赶到顾家所在的青源城应该能赶得上。 第80节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一些原身,毕竟如果姚家人还在的话,是容不得她这么“不顾家族利益”的,除了带着她出去作威作福的时候,他们恨不得她不用睡觉吃饭,把练武当成全部。 赵澜对她的态度很小心,并不因为她是个女人就松懈,一路上到三楼,周围的客人显然是认识她的,顿时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哪怕见她浑身沾满血迹也没人敢指出,酒楼的侍者纷纷露出最美的笑容来迎接她。 姚浅并不想在任务之外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也没有显露太多情绪,原身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没人发觉不对劲。 赵澜并不知道姚浅喜欢吃什么,平时他和姚玲玲出来的时候,姚浅虽然也在,但从不会对吃食发表什么意见,他原以为是出于少帝的矜持,从来没有往多余的方面想过,现在想想简直背心一凉,连忙把菜单恭恭敬敬的递给姚浅。 这家酒楼的菜单是用特制的纸制成,拿在手里很是厚重,姚浅看了看,点了几样她喜欢的甜食,和顾天倾在一起生活的久了,哪怕他再迁就她,她也不知不觉染上了对方的习惯,菜肴选择的都很清淡。 赵澜状似不经意的瞄到姚浅的菜单,冷汗就下来了,他和姚玲玲口味相似,平时点的都是一些生冷咸辣的菜肴,有时候他们吃的欢畅,少帝却不动几筷子,他一直以为是看不上眼,原来是因为菜不合胃口! 他竟然跟着姚玲玲那个智障一起,不知不觉的羞辱了一位少帝这么久! 姚浅对赵澜突然的脸色大变不明所以,往下看了看价格,顿时了然,划去几道大菜,把菜单交给了赵澜,对他点点头。 赵澜都要哭了,跪求殿下不要心疼他的钱袋! 原本并没有带上多少诚意,赵澜这下是真的是心疼了,堂堂武灵境的少帝!整片大陆找不出十个!吃这点东西都要小心翼翼,殿下您以前过的都叫什么日子啊! 赵澜小心的把姚浅划掉的菜加上,看了看她的脸色,催促侍者赶紧上菜,半点也没有平时温文皇子的矜持。 大概是二皇子催菜的表情太过狰狞,没过多久,姚浅终于吃上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西门吹雪说杀过人之后总是会肚子饿的,姚浅对此深有体会,然后把整桌菜吃了个精光。 赵澜全程坐在边上没动一筷子,看着姚浅的目光无比沉痛。 第151章 武道至尊 吃跑喝足,姚浅仰天长叹一声,高武世界和一般世界还是不太一样的,原身饿了六天还有力气灭人满门,相对的,一桌几十来道菜全部吃光对这具身体来说也没什么负荷,她还没试过一顿饭吃得这么爽快。 赵澜眼里的心疼都要满溢出来了,他细心的等姚浅吃完,才开口道:“姚家如今的情况,大概还要再过一阵才能住人,不知道殿下心里,是个什么章程?” 这话说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惹怒了什么,姚浅倒没仗武欺人的意思,想了想,说道:“不必,我的房间,干净。” 原身杀的都是一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虽然没有人类的情绪,可系统程序也是有记录的,魔性发作起来和常人不同,而那些欺辱她的人,又怎么会在一个傻子的院子附近逗留? 赵澜原本是想顺水推舟把人留在自己的府邸住下,被这样一回,小心思顿时死了个干净,虽然年龄相仿,但是他对姚浅绝对没有半点多余的心思,只是想要示好拉拢而已。武道一途,脱凡便是入圣,他这辈子怕是与武圣无缘,至多能活上二百余年,而少帝则有千年寿元,若能天人合一,便是万年不竭,普通人根本羡慕不来。 姚浅见赵澜有些失望的样子,回想一下,发现这人虽然是姚玲玲的未婚夫,却也从来没有跟着姚玲玲折辱过她,有时姚玲玲做的过分了,他会立刻喝止,算是原身接触过的人里最尊重她的了。 “家里,脏,你来,处理。” 赵澜立刻抬起头,眼里的光亮都要溢出来了,大概是盛极必衰,龙腾帝国赵氏皇族自万年前同时出了两位大帝后,皇室血脉就一日不如一日,千百年前好歹还出过几位少帝,到了他这一代,索性同辈子嗣中没有一个能入武道的。 断了修行路,自然更贪恋权柄,他在皇族中地位不好不坏,上面一个兄长,下面三个弟弟,想从这些人手里争一份势力不容易,如果能够得到姚浅这个助力,哪怕只是她一个支持的态度,他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姚浅大体上理解的也差不多,索性给了他这个机会,想了想,觉得以她现在这个身份,为找个男人一声不吭离开王城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有个皇子的助力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姚浅也不和赵澜客气,斟酌了一下,说道:“我要,找一个人,他叫,顾陵,住在青源城。” 赵澜连青源城是个什么城都不知道,想了想,小心的问道:“殿下要找的这个人是……” 姚浅看了他一眼,没办法解释原因,只是说道:“青源城在,龙腾帝国以南,是楚城的下属城池,顾陵,是城主的儿子,大儿子,不要找错。” 赵澜一听就乐了,他表舅就是楚城的城主,这事换了旁人来自然麻烦一堆,让他来做,保证隐蔽的连个水花都飞不起来,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他还是很谨慎的跟姚浅确认了一下,“殿下,澜能派出去的人有限,不知这位顾公子的武道境界……” 姚浅算了算时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炼气二阶。” 赵澜差点没呛死,一个境界十二阶,一般人练武最少也能到达十阶左右,想要到达凝神境就要看武道资质,就算是他们这些被测定和武道无缘的皇子们,也至少有八阶九阶,二阶,这是开玩笑吗? 姚浅却不觉得顾陵这样有什么,从他的命运轨迹来看,他的资质主要在炼丹上,定鼎鬼神泣,丹成天地惊,这样的人物用武力值来评定他,未免太过草率,就像是顾天倾,他一辈子也没学过什么武功,可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赵澜不知道姚浅找一个废物有什么用,不过他确实是个好下属苗子,当即就找了心腹吩咐下去,害怕走漏消息,他还特意用传音符箓给远在楚城的舅舅去了口信,让他行个方便。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等到吃饱喝足事情都交代下去了,天也黑了,想到还留在姚家的一地死尸,即使这具身体武力值再强大,姚浅也还是难免有些害怕,但看着赵澜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她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看得出来赵澜的人已经在加紧处理那些碎尸了,但人数太多,并没有清理完,姚浅回到房间,抖着手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上,然后把自己塞进被窝里。 这些年她和顾天倾一起睡惯了,习惯了身边另一个人的温度,乍然窝进冰冷的被窝里,还打了个寒颤。 虽然心理上很害怕,但是原身被姚家训练了这么多年,压根不会为这种事情动容,少帝的承受能力远远超过了姚浅的极限,她闭上眼睛,就是一觉睡到天亮。 经过一天一夜,姚家发生的惨案终于瞒不住了,第二天早起的百姓们都在谈论这件事,尤其是酒楼茶肆这些地方,如果不是慑于少帝威严,只怕都有人编了话本传唱出去。 姚家在王城横行霸道惯了,还真没几个人替他们惋惜,尤其是家主的几个儿女,姚玲玲自然不用说,贪慕虚荣也就罢了,还极为好妒,最喜欢剥人脸皮,比她生得美貌的女子都不敢在她面前露面。 其实她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自身实力不济,还喜欢用挑衅高阶武者的方式来长自己的面子,现实又不是话本小说,他们家背后有少帝撑腰,被挑衅的武者大多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捏死,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被打一顿。 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歪成这样,姚家的那些长辈也好不到哪里去,世家都有自己的家族产业,用来维持家族生计,供养高阶武者等等,姚家人对供奉的武者却十分刻薄,偏偏这些武者慑于少帝威严,没人敢逃走。 少了供奉这个大头,姚家掌权者还是不满意,开源节流,流已经节了,源头自然要从别人身上开,渐渐的没人愿意和姚家做生意,因为他们一贯多吃多占,压根不讲规矩,但是姚家风光久了,这些隐隐的变化他们并没有能及时察觉,现在也不用察觉了。 所以姚家人苛待少帝导致少帝暴起灭门这件事情传开后……简直喜大普奔! 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是姚家的那些供奉们,他们大都是凝神境九阶以上的高阶武者,投靠世家最开始只是为了晋阶的资源,例如一些丹药晶石功法什么的,没想到进了姚家这个黑作坊,不给资源也就算了,还强制他们做事! 第一个试图逃跑的武者被活活打死之后,更多的人暴起反抗,但终究拗不过姚家这等庞然大物,尤其当那位传说中的姚家少主突破少帝的消息传来,这些高阶武者们更是绝望。 没想到,没想到…… 面容蜡黄的中年男人揪着同伴的衣领子,几乎呆傻的又问了一遍,“真的……都死了?” 同伴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连连点头道:“李哥,这是真的,听说是姚家人不给少帝吃饭,所以少帝一生气,把姚家人都杀了,全都杀了。” 这理由其实挺无奈的,姚家人算个什么东西?除了少帝之外,连个武圣都没有,就这样竟然还敢耍威风,可不就是纯粹找死去的? 中年男人却不管,只是听到那句都杀了,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抽走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地,眼里流下泪水,却低低的笑出了声。 “好,好,死得好,死得好!容娘的仇终于报了,阿七,姚玲玲那个贱人是怎么死的?” 同伴露出笑脸来,“寻人打听过了,是被掐断脖子死的,听说死前挣扎了好一阵子,倒在地上,喘不上来气……” 中年男人越听越快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城附近,像这样的人家多不胜数,听说了这件事情后,即使知道可能会招来是非,还是像过年一样的庆祝姚家灭门,有的人家直接为姚浅立了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 龙腾帝国举国上下加起来也就三位少帝,另外两位寿元已近千年,再不能突破寿元就要尽了,所以都忙着闭关,只有姚家的这位年纪轻轻却积累深厚,姚家人平时做的孽一件一件加起来能绕王城三十三圈,突然传来他们被灭门的消息,众人原本还当是个玩笑,等到真相铺开,都有点懵逼。 因为不给少帝吃饭,少帝饿得慌,于是暴起杀人。这句话他们每个字都认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踏马这是少帝啊!十九岁的少帝!三大帝国九大世家整片大陆!你倒是找出第二个来看看啊!在这个人均年龄二百岁的大陆上,十九岁踏马还是个幼崽啊!这样的孩子放在谁家不是宝贝!你们居然能把她饿着!不想养可以放我们家养啊!我们养得起! 第152章 武道至尊 原身突破少帝并没有多久,姚家人做的的孽却已经天怒人怨,姚浅后来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后续,第二天赵氏皇族就派了人来打理,新换的侍从虽然还有些战战兢兢,不过基本的运转已经没有什么差错了。 就剩下一个主子,姚家原本的仆从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少了很多,却比从前更加尽心尽力,他们真真切切的见过那一场一个人对一整个家族的屠杀,血雨纷飞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连一点点的小心思也不敢起。 好在少帝并没有什么需求,既不需要每夜送上不同的女人,也不需要每顿吃最新鲜的何罗鱼目,只要三餐管饱,就算看到下人偷懒也不会一鞭子抽上去,毁容烂眼。 慵懒的野兽和乖巧的兔子是不一样的,前者即使在打盹,也不会有人敢撩一撩胡须,后者即使张牙舞爪,换来的也只有蔑视。 姚浅对这些并不关心,事实上系统只是给了她一具资质不差的身体和简单的生存程序,但是这具身体从小在姚家人的督促下练武,久而久之养成了时时刻刻勤奋刻苦的习惯,如果是真正有七情六欲的人,自然不可能心无旁骛,只是程序毕竟是程序,别人让它做,它就做,造成了现在这样几乎要改变大陆格局的情况,她也只有低调低调再低调了。 姚浅不想参与什么王朝争斗,帝国暗战,好在她现在处在武灵境十阶,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位大帝,不管皇族内部如何争斗,都是默认不能牵扯上她的,只有讨好。 赵澜比别人都多了一条途径,自然尽心尽力,几乎是在他下命令的第二天,楚城的城主宋武就得了消息。 赵澜不清楚,宋武却是清楚的,青源城只是个小城池,青源城顾家祖上追溯三百代都没出过一任武圣,现在的这个城主只是凝神四阶的武者,家里几个儿子都是差不多的废。也许是为了掩盖自己家族的颓势,青源城主让人往外宣传自家出了个百年不遇的废物,试图让人把目光都转到大儿子身上去,他们也就当个笑话看,没想到上面竟然指名要这个废物? 赵澜在口信里不好说的太清楚,只是隐隐约约暗示了一句,但这也够了。宋武琢磨许久,觉得这事可以干,左右不过一个青源城,他打下这座城池都不算伤筋动骨,何况只是让他们交出一个废物。 宋武想了想,叫来自己的大女儿宋娇,他已经七十多岁了,生下的儿女多不胜数,却只有这个大女儿最得心意,资质也好,不过五十来岁就已经凝神十阶,很有希望成为继他之后的武圣,他已经立下她作为继承人。 宋娇进门前别有意味的瞧了瞧宋武的护卫,直把高大英俊的青年看得脸红,低下头去,才算满意的在青年脸上抚摸一把,推开门。 “王城的消息,二皇子要找一个人,是青源城顾成林的大儿子,你去一趟,把人护送进王城,别出乱子。”宋武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正色道,“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等回来了,我亲自在护卫队里给你挑几个好的。” 宋娇挑了挑眉笑了,“顾成林的大儿子?他昨天才送到我床上,今早爹你就来要人,表弟的消息可够快的啊。” 宋武皱眉,“你把人动了?” 宋娇摆手,“没,昨天媳妇儿闹腾,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了那院子还给我玩个以死相逼,弄得血淋淋的,我也没心思了,人没事,就是血流得多了点。” 自家女儿什么性格宋武清楚,虽然风流了点,倒是不下流,你情我愿的事情,弄得相看两厌也不值当,只是这人是二皇子点名要的,他眉头紧锁,叹了口气。 “没时间给他养伤了,就这么送过去吧,你照顾着点,用最好的药。” 宋娇这才正了正脸色道:“爹,把人送去究竟要做什么?我虽然没动他,可他被送给我,就是我的人,哪怕对他没心思了,至少也能原原本本把他还回去。” 宋武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淡淡的说道:“你也可以把人还给顾家,等二皇子派人去要,左右不过再废一趟事罢了。” 宋娇这才作罢,想到自己这趟去王城,路上至少还要和那个一脸冷静拿刀自残的青年相处半个月,想到还在院子作天作地的媳妇儿,她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长出一口气。 顾陵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他已经听下人说了,宋娇要把他送人,从一个牢笼,换到另外一个牢笼,他知道自己应该表现的顺从一点,至少宋娇不是坏人,可是他做不到,他无法忍受任何人的亲热,这会让他变得肮脏。 炼气二阶的体质让他无法乘坐高阶妖兽,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马车颠簸的很难受,偶尔掀开帘子透气,那个骑在马上的女人还会关切的回头,顾陵看了发呕,索性不再掀帘子。 这世上强者为尊,弱者任人欺凌,继母常常说像他这样的废物就该嫁人,最好还是嫁个男武者,这样用了丹药还能怀上个孩子,因为大部分的女武者性格都很高傲,并不会给卑贱的侍君生孩子。 每到这个时候,顾陵都很想把手里的扫把扔到她妆容精致的脸上,他拼了命的练武,可是招式再熟练也无法再往前晋哪怕一阶,顾家人资质都很差,她的几个儿子其实和他差不多,炼气三阶,炼气四阶,只是要比他多了一两阶和一个恶毒的母亲,他就成了一个城的笑话。 忍耐到最后,竟然真的被送人了,他该感谢那个女人没有把他送给男人?那宋娇呢?又要把他送到哪里去?送到谁的床上?顾陵冷笑一声,眼里透露着几分疯狂。 混吃等死的第十八天,姚浅收到了来自楚城的快递,快递员赵澜小心的看了看她,“殿下,人已经到王城了,不知道殿下是现在要还是……” 姚浅眨了眨眼睛,“我要见他,现在。” 见姚浅态度坦荡,赵澜试探着说道:“出了些意外,那位顾公子受了伤,如果殿下体恤,不知是否可以直接用马车送进府里?” “他受伤了?”姚浅连忙道,“他怎么了?没事吧?有没有什么危险?” 赵澜很想说殿下你不要靠得这么近,即使过了半个月,您身上的血腥味还是很重,但是看着姚浅紧张的神色,他咽了咽唾沫,还是实话实说道:“殿下不必担心,这位顾公子的伤不重,澜把殿下要人的消息吩咐给舅舅,巧的是顾公子正好在楚城做客,大约是和表姐发生了些误会……” 赵澜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看着姚浅的脸色,他这样实话实说也是为了给顾陵的伤过个明路,看殿下这副关心的样子,他心里有了些底,所以话也说的小心。 “顾公子的伤我已经找人替他处理过了,用了最好的伤药,过不了几天就会完好如初,表姐她性子浑,但心是好的,还请殿下不要同她计较。” 姚浅冷静下来,知道顾陵的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按照赵澜的说法,顾陵大概是被送给宋娇之后不肯就范,争执间伤到了,原本轨迹里宋娇并不是什么坏人,顾陵有了实力之后,也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她还不至于越过顾陵这个苦主去做什么,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顾陵并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只是隔着帘子听了几耳朵,并不真切,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炼气二阶的实力,哪怕一个初入武道的小孩子都能轻轻松松把他打死,就算侥幸跑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下了马车,宋娇跟着下马,看了看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顾陵也不看她,打量了一下周围,马车停在一个很大的庭院里,地上铺着整块的青石板,间隙里有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如果不是这里实在豪奢,他还以为自己进了哪家屠夫的院子。 宋娇露出隐隐的敬畏来,见顾陵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怜香惜玉的心情顿时涌上,她靠近他一些,小心提醒:“这里是王城姚家,姚家的那位点名要你,顺着些吧,那位疯起来六亲不认。” 顾陵是听说过这位姚家的少帝的,和王城饱受姚家人欺凌的百姓不同,事情传到他们这些边远城池早就变了味道,那时正是他被送到楚城讨好宋娇的时候,外面那些押送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有人说少帝练武练疯了,有人说少帝六亲不认,日后必然有报应,还有人说家族是身后屏障,少帝简直自毁城墙……这样的话很多人都在说,说的得意洋洋,好像就因为这个,就能在道德层面把高高在上的少帝踩在脚底下似的,他却只觉得可笑。 第81节 若我手中有刃,自当屠尽欺我辱我之人,流着同样的血,才更不能被原谅。 第153章 武道至尊 这一次的任务要求并不高,姚浅也没有多余的想法,从赵澜那儿离开之后就直奔家中,她身上穿的还是早晨的那一身劲装,头发简单的竖起,显得有些怪异,她也不在意。 和想象中的懦弱男人不太一样,顾陵生了一张清俊面容,眼神几乎是有些戾气的,看到她之后也没有低头的打算,怔愣只是一秒,随即眉头挑得高高的,仿佛在打量着什么。 姚浅拧起眉头,忽略掉心头那一股似曾相识的怪异,对宋娇道:“有劳,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宋娇资质不差,可在真正的妖孽面前也只有低头这一个选择,只是她回头看了看顾陵,还是咬牙道:“殿下,这位顾公子是在下好友,临行时在下曾经答应顾公子父母,要好好照顾他,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告知在下,顾公子的归期?” 顾陵挑了挑眉头,似乎是对宋娇有些改观,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看向姚浅,颇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少城主还是省省吧,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就算死了也没人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姚浅颇有些不适应这种强抢良家少年的场景,她抓了抓脸,看了看明显很是担心顾陵的宋娇,又看了看一脸生无可恋的顾陵,叹了口气。 “我做了梦,梦见顾公子的境况,宋小姐也知道,越是高阶的武者对未来的感应也就越强,顾公子既然入了我的梦,就是和我有缘,我自然不能眼看着他受苦。” 姚浅说的话确实有迹可循,这里的武者大多数时候是不做梦的,这种难得的预知梦和道家的占卜很相似,只是这里的武者感知更加灵敏,也更靠自身直觉,就是宋娇,也曾做过几回预知梦,有的实现了,有的没有,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天人合一的少帝做的预知梦就更准确了,何况顾陵这个人还是真实存在的。 这也是姚浅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借口,她来到这里,未来就一定会和顾陵有交集,即使是大帝也没办法说她骗人。 宋娇和她随行的那些人都愣住了,顾陵却没有,他站在那里,清俊的面容上掠过淡淡的嘲讽,多么可笑,他的人生原本在一片阴暗之中,只是因为某个大人物的一个梦,他的未来即将改变了。 高阶武者的感知是惊人的,姚浅发觉了顾陵就像是个浑身带刺的刺猬,和资料里因为从小被苛待长大的懦弱男人一点也不相似,他更像是一个落魄的天之骄子,即使落入泥潭,也绝不低下骄傲的头颅。 暗暗感叹了一句大气运者就是大气运者,姚浅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从小被那样苛待长大,身边的人全都带着恶意,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信任,在没有半点阅历和人生经验的情况下,她能做的并不比顾陵更多。 对这个未来的改造对象有了些好感,姚浅拍拍宋娇的肩膀,对她道:“我只能向你保证,他过的不会再比以前差。” 宋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在少帝睿智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没法隐藏,她天生风流,对一个以死抵抗她的男人自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上心,事实上如果不是王城的命令,她已经准备向自家媳妇儿妥协,把人送回顾家去了。 送走了宋娇,姚浅对着顾陵却有几分头疼了,她不想和他有感情上的牵扯,却必须要改造他,所以明知道顾陵更需要的是平等和尊重,她也还是刻意忽略了他,只和宋娇说话。 顾陵抬起头,见姚浅没有说话的意思,想了想,说道:“大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让人带我来这里,是出于怜悯?” 和那双清澈的眸子对上,姚浅恍惚了一瞬,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另外一个人,她定了定心神,决定实话实说。 “我只是在梦里看到了你的未来,我不想让那样的未来发生,所以你要在我眼皮底下,我要看着你。” 顾陵挑了挑眉,“可以具体说说吗?比如我成了武圣,弑父杀母,残害手足……” 姚浅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那是你的愿望,我会为你达成,你也要答应我,做个好人。” 顾陵也看着她的眼睛,确定她是在说真的,而不是在开玩笑,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不喜欢承诺,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我想做的,除死之外,没人能干涉。” 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笑意,姚浅却能看出他的认真,她答应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但是他无法给她一个承诺,因为承诺未知是一种束缚。 第一次谈判失败,姚浅也不生气,如果任务就这么简单的完成了,她反而要怀疑,顾陵的性格和资料给出的不一样,资料里那个人姚浅很容易看透,无非是个黑化的白莲花,顾陵却不同,姚浅不得不承认她没办法一次摸清他的性格,未来的改造之路还很漫长。 顾陵说出那句话时其实内心还是带了一丝紧张的,他知道他应该顺着眼前这个强者的话说下去,可是他没有,他的一生到现在都在反抗,可是反抗给他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嘲笑和侮辱,即使如此,他也不放弃反抗的权利。 强者生而尊贵,可弱者难道就是天生的弱者吗?明明付出了同样的努力,只是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个家族的天资要更高一些,弱者就成了弱者,这样的强者为尊,他不服。 姚浅叹了口气,抓了抓脸,“这样吧,我留你在这里五年,如果这五年之内你能达到我的要求,我替你母亲报仇,夺回你的东西,你想杀你父亲,想杀你继母,甚至你那几个兄弟,都可以。” 原本轨迹里,这些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况如果这样就能打消这位终极boss的灭世念头,付出的这些代价简直轻如鸿毛。 顾陵挑眉:“什么要求?” 姚浅卡了壳,她堂堂堂堂少帝,能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一个炼气二阶去完成?想了想,她干巴巴的说道:“那个,你会做饭吗?” 姚家人的死因诡异的在脑海里转了一圈,顾陵顿了顿,“会,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 姚浅一点也不期待。 来到这里之后,地位的崇高并不能带给姚浅更好的享受,她被顾天倾养得太好了,顾天倾的厨艺有多好,她能入口的东西就有多少。 这里是武者的天下,大多数的武者都是不在乎食物口味的,他们需要大量的兽肉来维持练武的消耗,需求决定市场,即使是这里最贵的酒楼,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是勉强能入口,大厨换了个遍都不能做出什么像样的美食来,姚浅觉得自己已经超脱了。 顾陵也没有指望自己的厨艺能让一位少帝另眼相看,他从小就和母亲相依为命,后来母亲被继母活活折磨而死,仆人送来的三餐都是又冷又干又馊的,即使再饿也不能吃,他还想活下去,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他没碰过妖兽肉这样高阶的食材,在那间破旧的院落里,他能做的只是尽量把打来的猎物做的好吃一点,有时候是天上的飞鸟,有时候是兔子田鼠这些小动物,箭不像剑,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掌握,并不苛求天资。 顾陵来到厨房,他甚至不太认识厨房里的调味料,因为姚浅特意的吩咐,厨房里的人都很客气,还给他空出一个专门的灶台,备足食材。 挨个尝过味道,顾陵把手感颜色看上去很像是猪肉的兽肉淋上调好的酱汁,放在一边腌制,一抬头就看见大厨把正一只血淋淋的兽腿放在火架上烤,甚至连皮都没剥干净,他微微的皱起眉。 “这样不会糊掉吗?”顾陵开口问道。 大厨摇摇头:“都是这样做的,这是风暴兽的肉,去腥血太慢了,何况这种血遇火就干了,不会留腥味。” 只是血渗进肉里,味道会很难吃罢了,顾陵没说什么,切兽肉的动作更加细致了一些,他想留在这里,更想让那个人实现她的承诺,所以他要比这些人做的更加用心,仅此而已。 姚浅本来没想让顾陵去给她当厨子,只是找了个借口让他留的名正言顺罢了,她双十年华,把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的留在家里,总会招来流言蜚语,在不想和这个男人有牵扯的情况下,给他一份工作是最快的事情。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只是尝了一道菜,她就生出了要把人永远留在自家厨房里的可怕念头! 因为这实在是……太好吃了! 第154章 武道至尊 妖兽的肉并不是越到高阶越美味的,越是高阶的妖兽身上的肉所蕴含的能量就越多,就像是一块电池板,但电池本身的味道未必就很好吃了。 姚浅吃过的那些妖兽肉里,大多数都是带着特殊腥味的,这其实不怪厨子,不光是费心思,腥味来自兽血,可能量也大多来自兽血,那些高阶的食材到了他们手里,自然要想尽办法减少做菜过程中的消耗,最大限度的保持肉里的能量,如果姚浅去王城随意一家普通人的饭馆去吃饭,就会发现那些所谓最高等的酒楼里的吃食还比不上这些。 顾陵之前没有接触过这样高阶的食材,所以并不知情,但却正好对了姚浅的胃口,去掉腥血的兽肉经过精心的烹调之后焕发出了肉质本身的鲜甜,高阶妖兽肉的能量却也所剩无几,不过到了少帝的程度,这点来自食物的补给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 姚浅吃得很满意,吃人嘴短,她也不好真就把人放在府里自生自灭,想了想,并没有在待遇上给顾陵多大的优待,只是让人减少了他的工作时间,给了他一本更适合资质不那么高的武者习练的功法。 武道公平却也不公平,对于清源城这样的小地方来说,自然只有祖传下来的功法供后辈习练,而对于王城的世家子弟来说,他们自小就有无数种选择,一种功法不行就换下一种,总有适合的,这也是明明赵澜几兄弟的资质也很差,修为却比顾陵高很多的原因。 顾陵的体质其实很好,姚浅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副肩宽腿长衣服架子的身材并不是短时间能练出来的,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证明了,不是他不努力,而是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了炼丹上,如果不是靠勤学苦练,他也吃不下一位炼丹大帝的完整传承。 姚浅给顾陵挑的功法并不高阶,但绝对适合他,清源城顾家祖辈传下来的功法也未必能比得上,这就是眼界问题了,顾陵收到功法,没有说什么,不过等到姚浅下一次想起来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从炼气二阶晋级到了炼气五阶。 这次的任务不算好感度,但是姚浅也能查看下好感度面板,她看了看,顾陵面上不显,对她的好感度居然已经有了20,她笑了笑,见好就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还有一个月就是帝国大比的日子,听说宁国出了一位新的少帝,两位陛下这次也要去,我随行,你收拾收拾,和我一起。” 顾陵顿了顿,微微点头道:“是,殿下。” 姚浅本来不想带上顾陵,可这里的帝国大比百年一度,期间遴选各国不同阶段的武者进行大比,只要是个武者都能参加,工程量浩大,最短的一次也进行了三年多,她不能就这样把顾陵就放在自家后院让他静静长歪,只好带上。 这片大陆上并不是只有三大帝国,而是无数小国林立,有的小国军事实力未必不如三大帝国,可是高阶武者的数量不如人,也就只能屈居人下。宁国是离龙腾帝国最近的国家,国土面积甚至和龙腾帝国差不多,只是一直没有出过大帝,这次新出的少帝据说是厚积薄发,已经是武灵境十一阶,有望在大比期间突破大帝。 龙腾帝国最初就是因为两位皇族的武者双双突破大帝,有了大帝之威的震慑,才慢慢发展成为三大帝国之一,但是如今两位大帝修为日益精进,眼看着已经双双渡过天人初劫,距离踏破虚空而去最多也就剩下百年。 这百年内龙腾帝国的威望将上升到无比可怕的地步,但是相应的,龙腾帝国并不像其他的两个帝国一样,早早有了新的大帝坐镇,当大帝去后,就会迎来青黄不接的寒冬。所以当初即使姚家人再嚣张,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 十九岁的武灵境十阶,突破大帝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区别在于,若是在两位大帝踏破虚空之前晋阶,这便是天大的喜事,若是在两位大帝去后,新生的大帝将会有一段漫长的磨合期,帝国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原本的轨迹里没有姚浅这个人,姚家也早早的覆灭在了政敌的倾轧下,两位大帝相继踏破虚空而去,获得了炼丹大帝传承的顾陵又恨透了这个国家,堂堂帝国竟然就这么被灭了,姚浅问过系统,系统的回复是可以本着给大气运者创造更健康的环境为原则,做出适当的改变。 姚浅本来有些奇怪,不过她忽然想起,在顾陵的灭世行为让整个世界都毁于一旦,那么对于毁灭世界这个大头来说,一个帝国的兴衰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这具身体十九年如一日不断的练武,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底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简单的逻辑很适合武道,系统程序显然把它所学习的功法吃的很透,姚浅只是试着放松心态去修习,竟然很容易的就掌握了这门功法的精髓。 不知道是不是又重新复习了一遍功法的原因,在准备行囊的日子里,她竟然又晋阶了,从武灵境十阶后期直升到十二阶中期,晋阶的时候姚浅正在吃饭,一口牛肉丸子伴着鲜香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的同时,一股庞大如深海的威压从她纤细的身体里猛然外放出去,瞬间笼罩了整个王城。 含着牛肉丸子的姚浅:“……!!!” 王城里的老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少帝晋阶这种事他们也经历过几次了,毕竟三位少帝都住在王城,被大帝庇护着,武灵境的晋阶其实也没有外人说的那么玄幻,至多也就是那一阵威压很强,迎面过来逼得人一瞬间有些腿软罢了。 可是这一次不同,庞大如深海的威压犹如蛟龙入水,所过之处的罡风劲烈无比,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席卷一切,离得近的人当场就给跪了,跪在地上,看着威压来时的方向,脸上却带着无比的狂热。 这股威压当即就惊动了两位皇族的大帝,年长一些的大帝抖动了一下眼皮子,愣了愣,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弟弟:“这是天人初劫吗?怎么好像和我当年有点不太一样?” 年幼一些的大帝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自己老年痴呆的哥哥,然后说道:“这是武灵境晋阶,我们大概很快就能见到新的天人境了。” 年长一些的大帝闻言,眼皮子又垂下来了,口中喃喃道:“比你强,比我当年,差一点。” 年幼一些的大帝十分善良的想,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好了。 武者是能感受到自己的威压笼罩范围内的所有事情的,只是平时可以控制,晋阶时却不能,姚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威压覆盖过王城,然后朝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晋阶时的威压是看出这位武者能走多远的关键,当年顾氏皇朝两位大帝双双晋阶,双子威压蔓延过半边大陆,成就万年美谈,姚浅……姚浅一点也不想出这个风头,可是她控计不几计几! 威压蔓延开来,所过之处带起的罡风丝毫不减霸道,行人跪伏,武者腿软,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延展到了整个帝国,然而威压不减,一片肆虐,直到把周边的宁国也席卷进来,才慢慢有停下来的趋势。 姚浅松了一口气,然后把嘴里的丸子咽了下去,晋阶之后的虚软感席上全身,她张了张嘴想要叫人,没想到身体里突如其来的一股暴虐涌上,她顿时暗叫不好,是姚家人给的那本魔功! 当初屠杀姚氏全族时,也是这股暴虐控制了原身的情绪,姚浅咬牙,她绝对不要被控制,成为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机器! 魔功带起的强烈内劲在身体里肆意狂虐,每过一处,破坏一处,原本习练的功法在身体里紧急运转,每过一处,修复一处,无数次的再生重组,无数次的碎裂新生,疼痛已经变得麻木,姚浅的双眸时而透出血色的疯狂,时而变得清醒而冷静。 暴虐的内劲渐渐被消耗,这种消耗的过程无比的难捱,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带起灵魂的哀嚎,姚浅无数次的想要就这么放弃,无数次的又清醒的活过来,最后的最后,她狼狈的在地上打着滚,汗水打湿了脸庞。 终于,魔功被废,姚浅躺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她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这时忽然一股更大更强的威压从她身上爆裂开来,距离她最近的桌椅摆设瞬间化为粉尘。 姚浅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身上蔓延开的,和刚才完全不同等级的威压,顿时整个猫都不好了。 如果说刚才是蛟龙入海,霸道劲烈的话,那么现在升腾起的这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便是真龙初诞时那一抹紫气东来,带起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所过之处,万民臣服。 第155章 武道至尊 接二连三的异变让姚浅有些发懵,但比她更懵的是王城群众们,再也没有原本你以为买了个西瓜,结果切开是金瓜不算,里面还藏着半边钻石来得更让人懵逼了。 武灵境的突破虽然少见,但是毕竟姚浅之前已经有了两位少帝,大家也都有了些应对经验,只是姚浅的威压要比别人来得更加凶猛一点罢了,但是,你踏马谁见过刚刚突破的人连口气都不喘,直接晋级的!不是炼气升凝神,不是凝神升武灵,而是踏马少帝成大帝啊!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霸道劲烈的蛟龙翻滚入云层,带起紫气东来三万里,乌压压的云层,雷鸣电闪间,真龙双目忽而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彩。 天道降下福泽,虚空中隐隐有什么轰然炸响,姚浅隐隐约约感觉到心头一阵触动,再去细寻,却什么也不知道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顿时袭遍全身。 “丫头,抱元守一,心神归位,此为心魔劫!”一道苍老的男声在耳边轰然炸响,姚浅愣了愣,连忙打坐回神,努力平复隐隐有崩溃迹象的境界。 耳边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姚浅朦朦胧胧的看到最初的自己,苍白的眉眼,许久不曾换上一次的衣服,就那么走在那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上学放学的路上,遇到行人还会下意识的躲避。 她总是低着头,长长的刘海许久不曾修剪过,遮盖住一只眼睛,有时她把刘海向另外一边倾斜,让另外一只眼睛也享受一下不必被人注视的愉悦。 原本只是旁观者,在她忽然想起某个细节之后,她就成了走在路上的那个人,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旁人的目光,艰难的用最不引起人注意的法子遮盖住自己,哪怕只是一小部分,比如把手藏进袖子里,比如把眼睛藏在刘海下。 姚浅觉得自己忘记了许多,但又记起来了许多,她想起今天有很多的作业要完成,想起那个讨人厌的班长又给她安排了明天早晨的值日,想起那个冰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的家,她忽然从心底产生出了一种厌倦。 活着做什么呢?没有人需要她,没有人为她难过,爱她的人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她麻木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为的到底是什么呢? 姚浅看着自己站在车来车往的路边,红绿灯交替亮起,仿佛有风吹过,又仿佛没有,她身上很冷,渐渐的连手脚都有些麻木,眼神也开始变得茫然,这时,忽然一股温暖的感觉从后背一路蔓延到身前。 第82节 她抬起头,清俊如谪仙的男人微微低眼替她系上披风,指尖不经意从她脖颈划过,一股暖流顿时摄入她的心房。 “外面冷,我们回家。”低沉的男声响起,熟悉中带着陌生,姚浅看着这个男人,恍如隔世。 姚浅猛然想起,她并不是一个自闭的人,她也曾经有过许许多多的朋友,仿佛将她遗忘的老师只是想给她空间,让她慢慢的走出来,讨人厌的班长安排她早晨值日是因为迁就她不愿和人接触,父母出意外之前,她过的很幸福,她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只是她封闭了自己,不愿意再接受这个世界。 外面很冷,可她有家。 姚浅放任自己握住了顾天倾的手,就在握住的一瞬间,世界倾覆,顾天倾似乎顿了顿,然后从容的放开手。 姚浅睁开眼睛,周身暴动的罡风瞬间平静下来,原本覆盖过三大帝国的威压本来已现颓势,但是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的身上爆开更强大的威压,和之前的系出同源,却更加持久,更加霸烈的席卷了整片大陆! 东起飞沙荒漠,西至苍兰之巅,北到绝境天山,南至死海深渊,几乎是同一时刻被这股威压笼罩,与此同时一个姓名伴随着这股可怕的威压瞬间炸响:姚浅! 姚浅觉得很有必要和原身早就死去的父亲谈一谈,她一个姚家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给起个听上去就很牛逼的名字很难吗?姚傲天,姚霸天,姚日天,姚怼天,什么天都好,为什么一定要叫姚浅这样听上去就很萌很暖很可爱的名字! 很萌很暖很可爱的大帝坐在地上呆了一会儿,才想起爬起来和刚刚帮助了她的人道谢,原身的记忆里倒是有这么个人,正是赵氏皇族的两位大帝之一。 只是大帝侧过身来,并未接受她的道谢,而是说道:“你已经是天人境了,境界稳固的很快,这次比武就由你代替我们去一趟吧。” 姚浅愣了愣,但还是点头,大帝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就消失了,到了他们这份上,想去哪里完全不用真身亲至,只要一抹分神就够了。 刚刚收回分神,年幼一些的大帝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肩膀,一脸的苦逼:“看人突破弄得我自己也要突破了,哥,替我护法。” 年长一些的大帝顿时拉长了老脸,不太想承认自己其实还有百年才能踏破虚空。 武者的晋阶一般都伴随着大量晶石丹药的消耗,有的武者本身资质不行,用上好的丹药却能把自己带上别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巅峰,有的武者本身资质极好,却苦于没有资源,不敢随意突破,只能苦苦压抑晋阶。而武灵境晋阶天人境,一般被称为少帝登基,每一位少帝登基所花费的资源能与三大帝国百年的净收入挂钩,而姚浅这次的花费……嗯,大概是一碗没有吃完的牛肉丸子和一个客厅的桌椅板凳。 姚浅真的是很认真的在为自己的牛肉丸子难过,顾陵本来不会做丸子,这是他和厨子学了很久才做出来的,今天她也是第一回才吃上,听说顾陵从早晨就开始准备,她一直到傍晚才吃上,还只吃了两口不到! 姚浅是没有这个胆子让顾陵给她再做一碗的,别人眼里顾陵只是个好运的厨子,但是她知道,他会是日后闻名天下的炼丹师,再高阶的武者也刚不过那一颗颗看似小巧无害的丹药,她吃的不是菜,而是自己的命。 客厅已经完全废了,准备多时的晋阶场地也就没有用了,姚浅不知道的是,龙腾帝国早就给她备下了少帝登基的资源,这下倒省去了大笔的开销。 姚浅一身狼狈的走出来,早就侯在一边的侍从们纷纷过来,不敢离得太近,隔着长长的台阶向她行礼,大帝的目力极好,即使不靠威压,姚浅也能看到顾陵就站在人群最后的拐角处,他看向她,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种眼神太过熟悉,对视一秒后,反而是姚浅先移开了视线,心头的跳动仍然不止,姚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发现顾陵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侍从们小心翼翼却又不敢移开眼的看着姚浅,狂热的就像是宗教分子,自然也就没有发觉顾陵的来去。 他们的主子突破了大帝!这种骇人的威压,只要是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比起其他帝国的那些所谓新生大帝,不知道要厉害多少! 姚浅对这种狂热的目光有些微的不适应,好在原身的沉默寡言是出了名的,众人也没有一直围观的打算,恭恭敬敬的行礼过后,就按着管事吩咐下去了,只是脸上还带着兴奋的潮红。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大帝突破之后一般会举行招武宴,一方面显示自己的能力,震慑四方,一方面挑选一些得用的人才收入麾下,扩充自己的势力,只是姚浅不太乐意办,她不需要显示自己的能力,晋阶时的威压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她也不需要扩充什么势力,龙腾帝国国情特殊,只要她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一整个帝国就是她的后盾,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即将到来的帝国比武。 三大帝国也分高下,因为有两位老牌资历的大帝坐镇,龙腾帝国一向是第一,第二的是龙岳帝国,他们拥有一位和龙腾帝国两位大帝同时期的老牌大帝和他的弟子,一老一幼两位大帝同样撑起了整个帝国,第三的则是近些年来异军突起的青龙帝国,他们的情况有些特殊,国君是位实力很强的大帝,更让人惊讶的是,青龙帝国几乎有皇族血统的人都是高阶武者,皇室中一共有六位少帝,最年轻的少帝只有二十岁。 同为帝国,除去名号上的纷争,实际上的关系却友好的多,这片大陆十分广阔,小国林立,龙腾帝国和龙岳帝国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青龙帝国更是远在苍兰之巅,龙腾帝国真正的敌人是周边的宁国。 宁国的少帝并不是刚刚突破,他其实已经突破了将近百年,直到他最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突破大帝的契机,宁国才把消息放了出去,这次帝国比武,原本宁国是想攒攒人品玩个大的,没想到他们那边还没消息,姚浅反倒先突破了。 少了先声夺人的震慑,宁国索性也放开了,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把少帝登基的资源补给上去,然后在姚浅突破后的第三天,宁国的少帝也突破了,不过他的威压并没有蔓延多远,只是出了宁国边界,蹭上了龙腾帝国周边的几个小城池。 第156章 武道至尊 姚浅其实一直惦记着远在清源城的炼丹大帝传承,她知道以顾陵的天赋,只要拿到传承就能速成,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敢让他那么轻易的就把传承拿到手。 虽然顾陵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还没有长成后期那种泯灭人性的样子,可是姚浅还是不能冒这个险,这次帝国大比却不一样,最短的帝国大比持续了三年,最长的十一年,而根据系统给出的资料来看,即使没有她这个bug参加,这次的帝国大比依旧持续了七年多,早就超出原本轨迹里顾陵拿到传承的时间。 气运这种东西不是说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顾陵远在天边,如果这个时候有个气运很浓厚的人从那里经过,到了时间该出世的传承就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别人的,姚浅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绕路经过清源城,掰正变态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传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这次的帝国大比选在苍兰之巅的青龙帝国举行,按理参加大比的武者们可以乘坐飞行灵宝或者妖兽过去,从龙腾帝国到青龙帝国只需要短短四五天,速度十分快,然而现在姚浅已经登基,想去哪里不过一个念头的事情,她惦记着清源城的传承,主动提出护送帝国的武者们前去,居然挣了不少声名。 姚浅不太认识姚家的人,但是姚家的武者们都认识她,姚家被灭门的事情发生过后,她把姚家人和那些武者签订的霸王条款都抹消了,除去一些实在心灰意冷不愿再留在王城的,大部分武者都选择留了下来,签订正常的契约。 跟在姚家身边的是两位凝神十阶的高阶武者,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看上去颇为俊俏的青年,这次姚浅出来,除了带上顾陵,只带了这两个人,原本走在豪华无比的武者队列中还有些不自在,然后第二天,姚浅就发现所有的武者全都换上了简单大方的装束,队列里的侍从被遣回了大半,车队也不像初时那样亮得闪瞎人眼了。 “主子言传身教,那些人竟然也真理解了,”中年男人李循笑着捧了姚浅一句,“武者质朴,还是要不忘初心才好。” 姚浅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看李循,不是很想告诉他,她一点也不质朴,被顾天倾捧在手心里养的那些年,她可小资了。 顾陵正架了火准备做饭,闻言只是淡淡道:“想太多,他们只是不敢而已。” 大帝只带了几个仆从,高阶武者们美妾在抱,侍从成群,又不是嫌弃自己脑袋上的那玩意太重了。 李循愣了愣,不得不说顾陵的话虽然不中听,可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 清水注入一半,葱姜下锅,白皙如玉的手掌翻飞间刀光电闪,一块雪白的妖兽肉被剔去大半腥血,然后落进锅里。 李循看得心一抽一抽的疼,无数次张口想要提醒顾陵,那是金线豚身上最好的一块肉,他剔掉扔在一边不用的腥血能在王城买个像样的房了,这种肉虽然好吃,但是一般都是用来给炼丹师炼丹的好吗!这种能提高突破几率的珍稀兽肉,高阶炼丹师用它都是按两来算的! 姚浅浑然不知这些日子她已经把姚家人辛辛苦苦攒了十几年的小金库吃了大半,她给管事下的命令是顾陵用什么食材随意拿,顾陵对高阶食材一窍不通,也就真的随意拿了。管事的也想过上报,可是随后就传来了自家主子突破的消息,几人面面相觑,只以为自家主子这样吃法是有深意的,顿时不敢再多言。这次顾陵跟着姚浅出去,受宠程度可见一斑,管事们更是可劲的把珍稀食材往他怀里塞,让他务必喂饱自家主子。 金线豚肉本身带着一股河鲜的清甜,又有凝而不散的海鲜香气,剔除腥血之后更是清澈回甘,加上顾陵这些日子被无数种珍稀食材锻炼出来的厨艺,香味散发出去,周围扎营的武者们默默抬头仰望,暗戳戳放出威压,想看看是谁家在做饭,却又在接触到那股可怕如深渊的大帝威压之后含泪退回。 却不是人人都这样识趣,锅里的金线豚汤还没熟,一股不弱的威压忽然从几人身后席卷而来,巧巧的避过了姚浅外放出的威压,威压感知下,锅里的香味简直就像扑在鼻尖似的。 “果然是好东西。”不远处一座车架内,醉醺醺的武者抱着新得的美妾,咬上对方皎美的嘴唇,含糊不清道,“小馋猫,在着等着,爷让人给你拿来。” 美妾晃晃身子表示不依,玉手柔柔的推了推武者,“爷去给奴家拿嘛,奴家乖乖的,就在这等。” 武者醉醺醺的笑了笑,双手肆意的在美妾身上揉搓了几把,掀开帘子,下了车架。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顾陵的金线豚肉已经熟了,他熟练的给站在一边的姚浅盛上一碗,连汤带肉,金线豚本就只有半臂大小,给姚浅盛了一碗之后,只剩下三个人的分量,姚浅端着碗,看着李循犹如望见她吃源晶的眼神,眨了眨眼睛。 “小陵,给李循和阿七也盛一碗,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陵显然对小陵这个称呼有些意见,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勺子下锅,刚要盛汤,后背搭上一只手。 “来两碗,我付钱。”顾陵刚回头,一股酒气迎面而来,后退一步才发现是个醉醺醺的高阶武者。 武者确实是很醉了,他连身上的威压都维持不住,站在那里,还摇摇晃晃的,整个人好像从酒坛子里泡了一天一夜似的。 姚浅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武者的等级不低,大约有凝神八九阶,这在一般的武者里已经很难得了,摇摇头,示意李循把人带走。 熟料武者被李循拉住,顿时发了彪,醉醺醺的扯着李循的手大喊大叫,挣扎间一脚踢上了地上架着的锅,滚烫的汤水顿时向着顾陵而去,姚浅见状,顿时什么也顾不得,几步上前把顾陵护在怀里,武者还要再闹,被李循一个手刀打晕。 “没事吧?”姚浅拉过顾陵,上下察看了一番,见他面色不变,这才放下了心。 顾陵似乎怔愣的眨了一下眼睛:“主子,你被烫伤了吗?” 姚浅想说自己身上威压护体,还有天人境修为,怎么可能会被……然后她就感受到面部颈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李循默默的看了看姚浅,又默默看了看顾陵,闻讯赶来的武者们默默看了看姚浅,又默默看了看顾陵,他们好像……知道的有点多了。 姚浅抹了把脸,功法运转一个周天,被烫伤的皮肤顿时恢复了原状,在顾陵清澈的目光下,她艰难的解释了一句:“我只是害怕来不及,我皮糙肉厚,挡一下没什么的。” 顾陵平静的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姚浅觉得心里很虚,总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歧义,又补充道:“我只是一时情急忘了,刚才事情发生的太快,我……” “主子,别说了,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顾陵打断她越抹越黑的解释,深吸一口气,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他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姚浅,姚浅觉得心里堵得不上不下的,特别蓝瘦,特别香菇,看着吃瓜群众那一脸的我懂我懂我都懂的,狠狠憋了一口气。 武者的插曲其实没什么可说的,这人路上经过一户人家,看上这户人家的姑娘生得美,花了点钱把人弄来当妾。这世界武者地位崇高,纳个妾本来挺正常的事情,他却不知道这姑娘本来有个青梅竹马,他一来把两人生生拆散了,姑娘心里恨透了他,这些天许多高阶武者聚集在一起,她就想了个法子想让这武者犯事。 这次其实是临时起意,本来她只是想把人灌醉了方便行事,却正好听见外头有人谈起那锅让人垂涎三尺的金线豚肉,便打定主意想让武者得罪大帝,这姑娘不懂武道,本来是成功不了的,谁知道就这么巧,武者的威压晃晃悠悠,巧巧的避开了姚浅。 这事姚浅没关注,只是后来在别人口中得知,那武者虽好色,但人不坏,知道真相之后,给了姑娘些银钱做补偿,让她回去找青梅竹马了。 这件事情带来的最大影响,应该要说是那些吃瓜群众看她和顾陵的眼神都变了,如果说以前只是单纯的羡慕嫉妒顾陵能跟在她这个大帝身边做厨子,现在踏马浑然一副我们被虐狗了的样子,只要她和顾陵同框,这些人就要捂眼睛。更有几个眉眼俊俏的青年武者明里暗里朝她示好,每个人都是那种很想进姚家门做个妾的渴望模样。 第157章 武道至尊 外人的想法其实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姚浅发现顾陵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也算让姚浅认清楚了顾陵的为人,他和原本轨迹里的黑化白莲花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和人相处时不卑不亢,对自己分内的事情精益求精,她给他的功法对天资的要求不高,但是练起来很辛苦,这也能进步神速,充分说明了顾陵的勤奋。 姚浅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并不以武道境界论英雄,事实上顾陵身上的这些特质对姚浅来说,比起那些天资很高却醉生梦死的高阶武者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把顾陵当成和自己平等的存在,就不能太过随意。 顾陵很烦恼,他活了二十七年,几乎一生都活在压迫和耻辱之下,姚浅是他的转机,遇到她之后,他的人生才开始变得自在轻松,他曾经暗暗发誓,如果日后真的有像姚浅说过的那样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加倍的补偿回去,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对方竟然对自己抱着这样的心思! 那个恶毒的女人的谩骂几乎伴随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几乎努力说服自己不去在意,顾陵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听进去了一部分,弱者天生就是强者的附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厌恶宋娇,正如厌恶自己的父亲,可是姚浅…… 想到那张只是清秀却依然耀眼夺目的脸庞,想到那些故作不关心却处处照料的小动作,想到那天她护住他时慌张到手足无措的拥抱,他有些迷茫,迷茫中却又慢慢坚定。 姚浅本来还在思忖着要如何把这件事情混过去,等过了风声再和顾陵好好的开诚布公的谈一场,没想到顾陵却比她果决得多,夜阑人静之际,他抬脚进了她的房间。 武者车队这时停留在楚城,楚城的城主热切的招待了他们,姚浅的住处自然是最好的,是宋武花了一大笔钱从一个高阶武者那里买来的园子。楚地建筑风格精致,亭台楼阁层次分明,占地面积也很大,只住进了姚浅主仆四个,反倒有些不搭。 顾陵的脚步声姚浅早就听到了,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去给他开了门。 见到姚浅,顾陵愣了愣,眼前的女子显然是刚刚沐浴过,头发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她的眸子清澈又明亮,透着一股高阶武者才有的气势,硬生生的把只是清秀的面庞衬托到了惊艳的层次,被那股逼人的视线凝视,顾陵忽然感受到了心头一下有力的跳动。 仿佛有什么一直在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懒洋洋的睁开眼,又被惊艳,抖抖毛,仰天长啸一声,诉说它的兴奋和渴望。 姚浅眨了眨眼睛,“进来吧,正好我也想和你把一些事情说清了。” 顾陵抬脚进了房门,姚浅左右看了看,顿时尴尬起来了,她刚刚是在洗澡,大帝的修为就这点好,浴桶搬来,冷水灌满,一抬手水就烧开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身边跟的都是男人,她已经很久没有洗一个舒服的澡了。 目光落在还散发着热气的浴桶上,屏风边缘的衣架上还挂着几件轻薄小衣,顾陵像触电似的收回视线,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姚浅白皙的脖颈和露出来的一小片缩骨,心里有一个声音忽然提醒道:她里面什么也没穿! 这种突如其来的念头让顾陵有些唾弃自己,他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视线下移,姚浅却没发现他的纠结,给他倒了杯茶,宽松的外衣下滑,又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小臂来。 顾陵简直浑身都在发烫,他并不是一个好色的男人,论长相,宋娇比姚浅好看得多,又惯会伏小做低,时而温柔刻骨,时而傲气凌人,很能满足男人的征服欲,这也是她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重要原因。相比之下,这位不过双十年华的大帝要逊色得多,她甚至连如何表现自己的关心都不会,可就是这种笨拙,让顾陵在对上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之后,都不太忍心说出自己的答案。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姚浅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除了被人看见浴桶有些不自在外,她自在极了,浑然不知自己穿着遮盖到脚踝的外衣都能被保守的古人当成一种羞涩的邀约。 顾陵定了定心神,看着姚浅的眼睛,却又恍惚了一瞬,他只能别开视线,深吸口气,道:“主子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梦里看到的,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姚浅没想到顾陵会问这个,预知梦的事情本来就是她瞎编出来的,顾陵的未来她也的确知道,可是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男人真的会变成那种得势便猖狂的黑化白莲花吗?她有些不确定。 斟酌了一下,姚浅挑拣着说道:“你前半生饱受欺凌,三十岁后被人陷害,由此入魔,后来你机缘巧合得了一份很好的传承,你便用来做了恶事,我梦到这些,打听到确实有你这么个人存在,觉得是上天预警,所以把你带到身边。” 顾陵似乎也猜到了一些,笑了笑,说道:“原来我还有翻身的一天。” 姚浅见他既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不敢置信,对他更高看了几分,想到自己的任务,她真诚的拍了拍顾陵的肩,“我和你相处了这些日子,清楚你不是这种人,这次来楚城,也是为了替你拿回传承,但上天预警不能不当回事,我可能还要看着你很久。” 顾陵深深的看了姚浅一会儿,才低声道:“多谢。” 传承这样的大事更加重要,顾陵来时就有些迷茫,见姚浅不提起,不知怎的也就没有再开口,问了些有关传承的事情,然后就离开了,两人约好趁着明日楚城武者报名的时候一起去探传承之地。 直到顾陵走后,姚浅才从扯谎的不自在中醒过神,不由感叹自己的谎话真的是越编越顺畅了,关上门,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和顾陵把话说清楚了。 不过,那种冷静自制的态度,顾陵他……大约也没有把这个误会放在心上吧? 楚城的强者不算多,但是帝国大比比的却是各国各个境界的武者的强弱,即使是炼气境,也要选出最强的才能参加,这就有些耗费时间了,平时一般都是大帝先行,高阶武者一路收拢随行人员,最后才到的。 姚浅身份特殊,这种小地方的比武自然不必出席,快到中午时就和顾陵两个人去了那处传承之地。 第83节 系统给的资料说的很清楚,姚浅很快就找到了地方,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顾陵已经不是当初连飞行妖兽都无法乘坐的废物,没多久,妖兽下落,两人来到了清源城附近的那片山崖下。 山崖不算高,高阶武者不带威压从上面摔下来都不带伤筋动骨,却是曾经那个废物顾陵的噩梦,姚浅四处探了探,果然找到了一处不算隐蔽的山洞。 然后她就傻眼了,山洞周围的结界已经被破坏,拉着顾陵走进去之后,果然啥都没有了,守卫的药兽被杀死,血流一地,不光是传承,连原本轨迹里顾陵没有带走的夜明珠都被撬走了。四处的珍稀药材被洗劫一空,那些带不走的生根在这里的灵草索性就被一把火烧掉,顾陵曾经感叹过的万年石钟乳直接被切走,就连用来跪谢师尊的蒲团都没了!这哪里是接收传承,分明就是洗劫墓地! 顾陵拧着眉头,四处看了看,然后目光转向姚浅,没有大起大落后的歇斯底里,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自嘲的笑容,“时也,命也……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 这话听起来很像自我安慰,姚浅顿时心疼了一波,她按住顾陵的肩膀,对他说道:“不,这就是你的东西,没人能抢走,在这等着,我会替你抢回来。” 她的神色无比的认真,都说男人认真起来最有魅力,这话其实是不对的,只要是强者,认真起来总有一种别样的魅力,这种被人庇护在羽翼下的感觉……意外的不让人难受。 顾陵弯了弯唇角,这时角落里陡然一道黑光如闪电朝着二人背后袭来,他来不及反应,猛然将姚浅扣在怀里,生生抗住了那黑光一击。 喉头顿时一股鲜血涌上,顾陵一口血吐在了地上,血竟然已经是黑色的了,他眼神涣散了一瞬,看了看姚浅,似乎是想提醒她小心一些,可还没说出声,人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姚浅压根没反应过来,事实上大帝的直觉是很精准的,可是那道黑光的速度却是连大帝也无法在第一时间里反应过来的,这种水准压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顿时明悟过来,这是那位炼丹大帝的机关! 山洞里的机关应该是有发动条件的,毕竟原本轨迹里顾陵来去自如,根本就没有这一出,从现在的情况看,这机关的敌对目标分明就是传承被接收之后,除去得到传承之人外的所有人! 顾陵这个原本的拥有者被袭击,姚浅更是受到了重点招待,好在她有大帝境界,一开始只是没有反应过来,有了警惕之后,她抱着顾陵辗转腾挪,不过几息就出了山洞。 第158章 武道至尊 顾陵被击中的正是背心,顾不得许多,姚浅一把撕开他的衣服,却愕然发现,他的后背结实有力,偶尔几道伤疤交错却不显得难看,但是新伤,却是一道都没有的。 姚浅察看了一下顾陵的情况,他的脉象很乱,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在冲撞着,面色也渐渐开始发青,显然状态并没有显露出来的那么好。 她不是炼丹师,只能暗暗咬牙看了看那个该死的山洞,抱着顾陵招来妖兽,妖兽也感受到了主人压抑的怒火,努力飞的更快。 虽然对顾陵有姚浅看护还会受伤表示震惊,但是李循很快就安排下去,宋武送来了全城最好的大夫,这次武者大部队里也跟了几位德高望重的炼丹师,这些人先后到来,却又无功而返。 他们根本查不出顾陵受了什么伤,事实上他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甚至有人暗戳戳的在想,是不是这位顾公子在和陛下闹脾气,故意这么做的,可人就那么静静的躺着,没多久面容就泛上死气。 姚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任务倒在其次,这次是她一定要去给顾陵找传承,如果不是她,顾陵还好好的,要是顾陵真的就死在了这里,她根本没办法原谅自己。 帝国大比近在眼前,再不启程就要迟到了,大帝迟到没什么,其余的那些武者们迟到却是要被取消比赛资格的,姚浅守着顾陵,根本没人敢来劝她,武者们不敢擅自做决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楚城城主的身上。 宋武的内心很是复杂,当初把人送到王城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一个落魄城池的废物居然能得到大帝的垂青,他不是没有儿子,那些小家伙们这些日子里简直望穿秋水,想要见大帝一面却无果,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也没办法想象一位尊贵的大帝竟然会是个情圣。 顾陵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姚浅心里十分难受,觉得是自己害了他,这时楚城城主求见,她原本不想见的,可是毕竟住着人家的房子,也不好真把主人家赶出去。 宋武进来的时候姚浅正在给顾陵擦脸,对姚浅来说并不算太亲密的动作,也只是为了稍稍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点,看在宋武眼里,简直就是震惊,一位尊贵的大帝,竟然亲自动手做这种下人才做的事情! 他默默的在心里给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俊美青年安上了一个正宫娘娘的头衔,暗暗想道,如果这位顾公子能醒过来,那真是天大的福分。 “城主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姚浅放下手里的活计,看向宋武,宋武是个很面善的中年人,身上的气势还算摄人,大约是武圣级别,他恭谨的垂着头。 “陛下有所不知,楚城距离苍兰之巅有很长的路程,除高阶武者外,大部分的低阶武者都无法承受传送阵和高阶飞行妖兽带来的身体负荷,所以需要及早上路,因为……顾公子的事情,没有您的命令,我们并不敢擅自离开……” 宋武把话说的很直白,姚浅沉吟了一下,“这样,让李循带着他们先走,等顾陵好一点,我再跟上。” 顾陵看上去简直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只有一口气还微弱的存在着,身体里的那股冲撞力变得越来越强,有时候姚浅都在怀疑,会不会某天这股力道会化身成为一个妖孽,撕开顾陵的身体冲出来。 宋武纠结了一下,还是劝道:“陛下,别的先且不论,这次帝国大比,各国的炼丹师也会参加,与其让顾公子留在这里,不如陛下带着他去苍兰之巅,也许能够找到救治顾公子的人。” 姚浅顿时想起那个窃取了顾陵传承的人,炼丹大帝的传承属于速成法,只要气运足够,智商足够,肯下工夫,短短几个月掌握并不是难事,凭什么本来该是顾陵的东西被人掠夺,而他就要无声无息的在这里死去? 她要带着顾陵去苍兰之巅,她要治好顾陵,从山洞的情况就能看出那个窃取传承之人的心性,如果他真的速成了,不可能不去参加帝国大比,她要在帝国大比上,狠狠的把这个人的头打飞,替顾陵出一口恶气。 帝国大比历来是这片以武为尊的大陆上最大的盛事,上一届帝国大比的举行地正是龙腾帝国,仗着双子大帝的威名,龙腾帝国狠狠的出了一把风头,这次轮到青龙帝国,举国上下……并没有什么感觉。 青龙帝国曾经是一个小国,处在周围各个大国的夹缝中求生存,那个时候他们还不叫青龙帝国,而是青龙国,青龙国国土面积狭小,国家越过越穷,并没有哪个大国吃饱了撑的去侵略他们,于是几千年也就这么混过来了。直到某一天,来自西方的铁蹄踏上了苍兰之巅,周围的大国被打败,国库被强行打开,金子被抢走,贵族被送上断头台,平民被一车一车的拉走充作奴隶,本着肉少也是肉的原则,西方的侵略者很快剑指青龙国。 青龙国举国上下都愤怒了,他们要我们干活!还不给吃饱!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给钱!国君当即嚎叫着组织兵力,要坚决抵抗侵略者,然后没等人凑齐,西方的铁蹄就踏进了这个贫穷却和平的土地,昏庸了一辈子的国君在断头台上忽然福灵心至,大叫儿子救命,侵略者们都笑了,还有人说把这个国君的儿子拉出来看看,一起砍了。 侵略者们打开了皇宫里那座百年未曾开启的宫殿,然后全军覆没。 头发乱蓬蓬的太子穿着一身破布从宫殿里走出来,身上散发的气势却不容置疑,就在国破家亡的前一刻,他登基成帝。 苍兰之巅的人们这才想起,许多年前的青龙国并不像近百年来这样贫穷到了可怕的地步,青龙国每一个百姓都勒着肚子拼命挣钱,原来为的不是国君,而是他们无声无息闭关了百年的太子。 青龙国成了青龙帝国,百姓们敛财的恶习却从未停止,他们的皇室有六个少帝,六个!哪个登基不要钱?据说其中有两位亲王少帝早就到了武灵境十二阶巅峰,但是他们没有钱!没有钱就不能登基!不能登基就没有大帝!没有大帝他们就没有钱! 这个时候帝国大比选在青龙帝国办,绝对是对青龙百姓们最深的恶意了。 姚浅带着顾陵来到青龙帝国,差点没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一踏进青龙帝国的国土,就有人来替他们引路,本来挺正常的事情,他们呼啦啦一大群人也来到了驿馆,然后引路的大臣就笑眯眯的开口了。 “陛下,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地方了,所以收费也是很高的,当然,陛下能来是我们的荣幸,所以陛下的一应花销都算在国库的花费上,只是这次贵国来了一共一千三百五十二名武者,您看,我们也不容易……” 姚浅沉默了一下,龙腾帝国百年前办帝国大比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不过当年的盛景很多人都津津乐道,她也知道一些,当初各国武者齐聚龙腾帝国,龙腾帝国展现了一个帝国该有的风度,上万武者的花费全部包揽,这些还只是小节,比武场地更是青金石铺地,期间资源无数,任由取用,这样的花费持续了整整十年,也没见龙腾帝国伤筋动骨。 堂堂一个帝国,竟然能穷到一脸理直气壮的要求来客花销自理吗?这种天老大地老二钱老三的态度,真的是一个帝国该有的吗? 姚浅来时并没有带太多的钱财,她根本也就没想到这一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人,知道这里大部分的武者都不缺钱,少部分的那些人,她现在派人回去取钱还能赶得及,于是对接引大臣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只是你也说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是让他们自己选择住在什么地方吧,毕竟不是人人都承担得起这里的花费,嗯?” 接引大臣被说破念头,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大约是觉得姚浅性子和善,他还压低声音对她道:“陛下说的是,只是千万看好您手下的武者们,不要让他们贪图便宜住到王城的百姓家里,大部分的驿馆收费高,可是不会要求客人打碎一个杯子要赔一个和杯子等重的黄金。” 姚浅囧了一下,身为帝国的大臣,这么说自己的百姓真的好吗?不过他还是很郑重的感谢了接引大臣的提醒,毕竟要在这里住很久,万一闹出什么不愉快就不好了。 因为花费很高,加上青龙帝国给她安排的是驿馆最好的地方,住下几个人绰绰有余,姚浅也就没再花冤枉钱让顾陵住在别处,正好方便照顾。 第159章 武道至尊 顾陵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他不再是他,有时他身份高贵不可逼视,有时他落魄犹如路边野狗,无数的面貌,无数的经历,几乎要将他的大脑涨破。 他试图清醒过来,但脑海里那些记忆不断的纠缠着他,纠缠着,仿佛想得到他的承认,他奋力挣脱却未果,只能静静的沉沦,一段段的人生悲喜各异的播放着,他有时一生征战,有时生而高贵,有时从泥潭而上,一步步成就自己,如果说这些人生总有一个共同点的话,那大约是胜利。 无论多强的对手,无论多乱的世道,无论多卑微的人生,他总是在嬴,区别只在艰难和轻易之间。 他看到了自己,确切的说,是自己的未来,他看着那个叫顾陵的男人欣喜若狂的得到了那份传承,然后速成,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法子所谓试探人性,不出意外的失望,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力量的懦夫,肆意挥霍,然后耀武扬威。 顾陵觉得自己讨厌这些人生,不是说不辉煌,也不是说不让人兴奋,而是这种仿佛被什么冥冥之中的东西控制的成功,他不喜欢。 他能感受到那些急迫的想要进入他的脑海的记忆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他看到了那个同样姓顾的男人的一生。 第一眼在记忆里见到那双眼睛,他就隐隐约约有了一种感觉,那个人是他自己,而不像那些企图让他认可的记忆一样套了个像他的空壳子,他看着自己出生,长大,外出游历,然后遇到了一个姑娘。 顾陵不太能形容出一个姑娘给人的感觉,只是他看到她,心中便有了一丝欢喜,她悄悄看他时他会不自觉展露出最完美的仪态,她看着别人时他强忍着心里的妒嫉,他为了她一点点的改变,把自己变得适合她,然后,得到她。 顾陵真的觉得自己抱着和记忆里的男人一样的感觉爱上了这个姑娘,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然后在发现真相之后陡然震动,心脏几乎停跳。 他看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合适的代替品,他强迫自己下刀,然后慢慢适应,看着她逐渐红润的脸色,他又渐渐觉得他们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翻看着这段人生,顾陵的心情起起落落,他时而为那个脆弱的魂灵心伤难过,时而安静看着仿佛人间炼狱的试验场。 顾陵以为死亡就是结束,没想到却是另外一个开始,他看着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相遇,完美的过程,让人留恋的结局,整个人就好像被从泥潭里捞出来之后洗干净,放进蜜罐里泡了很久。 经历过痛苦,忽然有个冥冥之中的存在又向他展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甜美,仿佛是暗示着什么,又仿佛一场言笑晏晏的威胁。 姚浅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在顾陵床前睡着了,她揉揉眼睛,却见顾陵躺在床上,眉头轻挑,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说过,等你醒了,我还在你身边,没有食言。”顾公子弯了弯眼眸,眉眼里氤氲着一股清清淡淡的笑意。 姚浅直愣愣的看着他,过了很久,才颤抖着声音道:“顾天倾……” 顾天倾的脸庞还泛着青气,可是他的眼睛十分明亮,看着姚浅,仿佛久别重逢一样,贪婪的看不够似的看着她。 姚浅一把抱住顾天倾,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可是当她真的把人抱住的时候,听着他的心跳声,耳边传来他轻轻的叹息,她除了落泪,什么也做不到。 “虽然我说过,想哭就哭,可是我身上的毒再不解,你就要为我哭一辈子了,我可不想让这么漂亮的媳妇当寡妇啊。” 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姚浅这才注意到怀抱里的身体非常的瘦,这些日子顾陵根本滴水不进,若非他之前有了些武道底子,早就死了。 姚浅连忙擦干眼泪,几乎有些手足无措,眼圈红红的,想起这些日子那些炼丹师炼药师们的结论,她更想哭了,几乎是拖着哭腔道:“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没人看得出来,不知道怎么解,是不是,是不是顾陵已经死了,你才过来的?我害怕,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真的害怕……” 顾天倾抬手按上姚浅的脸庞,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轻声叹息道:“别怕,这世上没有什么毒是我解不了的,帮我找些东西来吧,那些炼丹师用的药材,这里的丹药,最好有些入门的资料,我保证,很快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夫君,嗯?” 姚浅不知道顾天倾前世的那些本事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能施展出几分,她心里很害怕,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强行忍住了,没有将自己的担忧展露出来。 她把带来的所有钱财都翻出来,委托那日的接引大臣给她找来最好的药材,丹药,炼丹师的秘籍,以及最好的材料做的丹炉,无数的天材地宝如流水一般送进了驿馆。渐渐的有流言传出,说龙腾帝国的那位新晋大帝因为心爱的侍君中毒,人已经不清醒了,甚至有人说那个侍君其实早就死了,大帝还抱着尸体不放手。 顾天倾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超乎想象,他用自己的血做实验,反反复复的测试出了那道黑光里蕴含的毒物,并且在翻阅了几本炼丹师的资料之后,迅速的掌握了炼丹的诀窍,按照他的话来说,只是把药方里的药换一种形式煮熟,而他恰好很会掌握这种能力而已。 姚浅从前没有接触过炼丹师这个职业,不知道顾天倾的行为有多么的逆天,但是如果随意换上一个对炼丹有研究的武者,就会知道,顾天倾简直就是一个妖孽。 妖孽顾天倾在醒来的第十三天替自己解了毒,顺便炼出了几炉不知名的丹药,姚浅有些疑惑,问他这些丹药的用途,顾天倾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来。 “那道黑光里的毒素挺有意思,我仿照着做了一点,这一炉是原版的,有解,这三炉是我改进之后的,现在还没有解药。” 顾天倾一般不说无解这个词,因为只要他存在,无解本身就是个悖论。相处那么长时间,姚浅已经能在心里把他的话翻译过来了,简单来说他的意思就是,这个黑光毒素是垃圾,我已经解开了,改进版的除了我之外没人能解,而我现在不想炼解药,那就是无解。 顾天倾说这话时云淡风轻,但是眉眼间的矜傲挡也挡不住,明明在装逼,可就是要表现出一股大局尽在掌握的气度,还真是……可爱。 姚浅原先以为黑光毒素是传承山洞的原主人留下的,可是按照顾天倾的说法,这毒素源于一种简陋的制毒手段,他根据提取出来的毒素试验过很多次,方子是好方子,只是炼制的人水平不到家,不可能是一位炼丹大帝的手笔,更像是速成法,姚浅气得直咬牙,那个人窃取了传承还不够,还要把之后来的人一网打尽才更罢休! 顾天倾并不觉得他受到了伤害,如果不是这次受伤,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顾陵是失去了记忆的他,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他,一个不完整的顾天倾,根本就没有守候她的能力,为此他宁愿受些折磨,何况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也根本称不上什么折磨。 毒素被完全清除之后,顾天倾渐渐的能够下床走一走,因为这些日子的虚耗,他浑身上下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等到渐渐恢复,他的长相已经潜移默化的和前世相似起来。 顾陵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和顾天倾长的并不像,直到这些日子显而易见的变化,姚浅才渐渐发觉,顾陵的面部骨骼和顾天倾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五官的形状有了些微妙的改变,整体看上去就没了一丝相似之处,但是顾天倾醒来之后,每天睁开眼睛的一点点小变化,从前的面容竟就慢慢回来了,连最亲近的李循都没发觉太大改变。 事实上这些天李循的眼睛珠子一直都呈现着快要掉出来的状态,先是顾公子醒来,然后就像是鬼上身似的要求最好的药材和丹炉,他知道这位顾公子从来没有接触过炼丹一道,甚至在看那些低级的入门书,而主子竟然也眼睛不眨一下的千金豪掷,他以为这只是顾公子临终的心血来潮,甚至还有些同情,然后他的脸就被打肿了。 谁来告诉他,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炼丹的人,为什么上手就能炼丹,毫无阻碍的处理高阶药材,明明是新手却能随手招来丹火,那种冒着金白色的火焰他见都没有见过!更重要的是,连帝国最强大的圣者炼丹师都亲口鉴定的无、解、剧、毒,他都随手解了啊! 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就好像踩过一只蝼蚁,他原本惊喜的表情都木在了脸上。 第160章 武道至尊 最近的流言传的很火,青龙帝国的人虽然爱财,但给姚浅安排的地方确实不错,大帝威压笼罩之下,即使再八卦,也没人敢靠近一点,撩一撩老虎须。 这直接造成了……李循憋的很辛苦,天知道他每次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时多想把顾公子的炼丹炉糊上那些人的脸!瞎了你们的狗眼!如果他不是在做梦,那么顾公子至少也有圣者炼丹师的实力! 这是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武者想要晋级,除了天赋和战斗之外,还需要补充能量的晶石和丹药,世家垄断晶石,炼丹师垄断丹药,想要晋阶,除了投靠世家之外,还有效忠炼丹师这个选项。 自从上一位炼丹大帝踏破虚空而去之后,炼丹师这个行业就很久没有出过少帝了,三大帝国九大世家整片大陆,登记在册的炼丹师不超过三千名。龙腾帝国拥有四位圣者炼丹师,这在帝国中已属前列。 炼丹师对天分的要求极高,高阶的炼丹师数量极为稀少,相应的,他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如果姚浅不是大帝,她同时请十几位圣者炼丹师一起诊治病人的行为已经算得上侮辱,自然,在不少高高在上的炼丹师心里,她的这些行为早就是侮辱了。 这些日子的流言久压不下,其实也有为这些炼丹师鸣不平的意思:既然一位尊贵的圣者炼丹师已经判定这人无药可救,那就该放弃才是,还要找那么多位圣者同时诊治,大帝知道她浪费的这些时间,够圣者大人们炼制出多少颗珍贵的丹药吗? 对此一无所知的姚浅抱着失而复得的顾天倾,简直一刻也不想放他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要有怎么样的幸运才能在和心爱的人过完一辈子后,还有下辈子的时间继续厮守,她就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他似的,顾天倾也看着她,眼里温温柔柔的,像是最清澈的雪泉化开蓝天时那一抹水晕。 进来的时候大帝正抱着顾公子谈笑,李循觉得自己敲门的姿势不太对,但是他依然顶着压力进门,像只低垂着头待宰的鸭子:“陛下,今天晚上青龙帝宫大宴,您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出门了,大宴再不去,外面的流言就要传开了。” 第84节 沉迷顾天倾无法自拔的姚浅眨了眨眼睛,问道:“如果是小事的话……” “不是小事!”李循忍不住打断道,然后他顿时反应过来,露出了一脸“我的脖子还在不在脑袋上”的懵逼表情,见姚浅没有生气反而示意他说下去,这才松了口气,恭谨的说道:“帝国大比已经开始了半个月,青龙帝国,龙岳帝国,以及宁国的陛下都已经露过面,只有我们龙腾帝国没有,陛下,哪怕不为我们的武者想一想,您想想顾公子,外面传言他早就死了,您难道不想带着活生生的顾公子出门吗?” 姚浅想通了,有些愧疚的把李循扶了起来,看了一眼顾天倾,顾天倾朝她无奈的笑了笑,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不想出门,只是看姚浅这失而复得之后寸步不想离开他的脆弱模样,又好气又心疼,只得随她。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这么自私的,我只是太高兴了,今天晚上我会去的,嗯,宴会可以可以带上顾……小陵吗?” 李循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当然可以,上次的事情让我们得罪了不少炼丹师,正好可以借着宴会致歉,听闻最近大比上出现了一个年轻人,炼丹水准很高,据说已经是准圣级别,有陛下在,拉拢的可能性又多了一……” 坐在床边的顾天倾忽然笑了起来,李循条件反射的把目光转向他,只见一张俊美如谪仙的面容上,薄唇微勾。 姚浅前面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只注意到了李循说的那个年轻的准圣炼丹师,她和顾天倾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拍了拍李循的肩膀,“好了,别说了,我会去的,这个年轻人你替我留意。” 李循忙不迭的应声,走出房间的时候长出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老了二十岁。 李循走后,顾天倾开始炼丹,和一般的炼丹师需要助手和极度安静不同,顾天倾炼丹的时候一点不怕人在旁边看,有一回李循在花园里撞见他炼丹,吓得脸色都白了,顾天倾却在切菜,和丹炉并排放着的,是他给姚浅做饭的锅。 姚浅勾着头好奇的看,却见他取了几样不是太珍贵的药材,处理方式也和平时炼制那些普通毒丹不同,她看向顾天倾,眨了眨眼睛。 察觉到她的疑惑,顾天倾把手里处理好的药材放在一边,抬手招来丹火加热丹炉,一边解释道:“这是晋级丹,最低等级的,成功之后我就是低阶炼丹师,然后再炼一炉,就是高阶,炼制出圣级丹药就是圣者,少帝级就是少帝,大帝级就是大帝,书里是这么写的。” 姚浅默默的看了看被顾天倾丢到一边的《炼丹常识初级概要》,看了看一脸认真在炼丹的顾天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就静静坐在旁边围观。 低阶的晋级丹炼制的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丹炉打开,一炉十六颗丹药颗颗饱满圆润,开炉的那一刻微光一闪,顾天倾身上的气息顿时就有了变化。 一股由内自外的药香从顾天倾身上散发出来,和姚浅见过的那些炼丹师不同,顾天倾的药香竟然和前世相差无几,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抬手一道劲风把低阶武者眼里珍贵无比的晋级丹扫到一边的盘子里,然后继续开下一炉。 炼制高阶丹药的过程竟然比初阶的丹药快得多,顾天倾挑出高阶药材有条不紊的处理,加热丹炉,捏丹诀,这一次比上次足足快了一刻钟,开炉的瞬间,一道金光笼罩顾天倾周身,比之前更浓郁的药香把顾天倾弄的仿佛一个行走的天材地宝。 仍然是十六颗丹药,却是武圣级别的晋级丹,能让高阶武者打破头的圣级晋级丹被毫不留情的扫到了盘子里,和低阶丹药放在一处,眼见着顾天倾还有再开一炉的打算,姚浅连忙道:“你忙什么?今天过了还有明天,你晚上不和我去宴会了?” 顾天倾按住她的手,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轻声道:“我没事的,晋阶的过程很顺利,我还跳了一阶,趁着现在有时间,去挑一身漂亮的衣服吧,我感觉至少今天晚上你可以带着一个少帝炼丹师去参加宴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姚浅也不好再拦着,前世的顾天倾虽然没有武功,可他医毒双绝,走到哪里都是人们敬畏的对象,也许,他早就厌恶了这样被她养着,没有能力的日子…… 顾天倾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的耳垂,惩罚性的揪了一下,“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对着别人低头而已。姚儿,记住,有些事情,即使你做错了,也不要对着别人低头,因为我会心疼的。” 他轻轻的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戏谑道:“先收点利息,等会儿……” 姚浅红着脸别过眼,却又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气息带动,忍不住朝顾天倾那边看去。 这股玄而又玄的气息在大帝的威压中渐渐升腾起来,仿佛滚水里溅射开的油花,渡过了最初的微弱,开始全方位挥发扩散。姚浅再去看顾天倾处理药材的动作,那几乎已经不能算是处理药材,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独特的韵律,特制的刀尖下,被分解的药材简直就像是在颤抖着跳舞。 顾天倾微微低着头,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玄奥,他的动作总是那么简洁,简洁到姚浅觉得她接手过去就能做似的,然而细一回想,他的每一个看似简洁的动作竟然又繁复到无法用肉眼分辨的地步,姚浅只是看了一半,就觉得眼睛发晕。 看得出来,顾天倾炼制这炉少帝丹游刃有余,他甚至还给姚浅比了个手势,催她去换衣服,好像丹炉里的不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少帝丹,而是他正在做的晚饭。 姚浅看得出来顾天倾是认真的,拗不过他,只得转身翻找起衣服来,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本该穿的鲜艳一点,可是大约考虑到身份,衣柜里的衣服大多数都是深青或玄墨色的衣裳,连裙装都少有,姚浅勉强挑了件红色的,急急的换好,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顾天倾的丹药正好炼到尾声。 顾天倾丹诀念完,一片沉寂,姚浅正要上前,忽然一股冲天白光升腾而起,整个丹炉碎裂开来,白光把顾天倾包裹其中,姚浅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发现,驿馆的天花板被白光冲碎了。 时值傍晚,大比还未结束,大部分的武者都聚集在比武场附近,一人忽然惊叫出声,众人看去,只见一道白光如腾龙而起,直上九重云霄。 第161章 武道至尊 和武者的晋阶不同,炼丹师的晋阶在于炼制出对应等级的晋阶丹,而圣者成丹便如晋阶武圣,除非离得近了,否则是感受不到异状的。少帝级别的丹成时结成丹云,丹云越高,证明这丹药的等级越高,自从最后一位少帝炼丹师晋阶大帝踏破虚空而去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丹云了。 即使没有见过,可那冲云而起的丹云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那隐隐约约的腾龙之象,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丹云来处。 顾天倾收拢起丹药,这一次要比上次的十六颗少了很多,只有五颗,能让武圣晋阶成少帝的晋阶丹终于入了他的眼,他一抬手,把这五颗丹药……放到了另外的盘子里。 感受到身体里充沛的能量,顾天倾抬手释放出了一丝丹火,出乎意料,他的丹火一点变化也没有。 炼丹师的丹火是伴生的,从前的顾陵一直没有去检测过炼丹师资质,也就无从发现自己的丹火,顾天倾醒来之后,照着炼丹师入门功法,不多时就把丹火激活,按理丹火是会随着炼丹师的升级而晋阶的,但是顾天倾没有。 “这是炼成了吗?就这么一颗,吃下去就能从武圣变成少帝?” 姚浅好奇的把盛着少帝丹的盘子拿过来,因为原身过于变态的天资,姚家人一直都在偷偷克扣龙腾帝国给她分配的资源,姚玲玲和她两个哥哥就是这么被丹药灌成武者的,她还从来没见过高阶的丹药长什么样子。 顾天倾正在准备下一炉的材料,闻言解释了一下:“一看武者积累,二看丹药品质,这些还没有测试过,不过应该大部分的武圣都可以,不太确定。” 即使顾天倾这样说,但是姚浅还是诡异的从他脸上看出了“这个世上有用了我的丹药还不能突破的废物吗”这样的疑惑。 姚浅也是服气的,她把丹药放到一边,坐到顾天倾身边看他炼丹,为了不打扰他,还把威压收了回去,却不知道此时此刻驿馆外面已然炸开了锅。 丹云呈腾龙之象! 腾龙直上九重云霄! 不是一柱!前后四柱! 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少帝级别以上的炼丹师成丹之际会有丹云毕现,一柱丹云代表成丹一颗,刚刚那种气息,明明就是一位圣者晋阶少帝!这位殿下不仅仅炼制出了一颗少帝丹!整整四颗!四颗! 整个比武会场都沸腾了,无数股威压朝着丹云来处蔓延而去,却又同时被一股丹火灼伤,吐出一口血来。 受了伤的武者们不见怨恨,反而更加疯狂,仅仅只靠着丹火就能循着威压伤人,这果然是书里描述过的,炼丹少帝该有的实力! 保护了脆弱的圣者炼丹师那么多年,人们都快忘了,万年前那个武圣不如狗的年代,哪怕是四五位大帝加起来,也不敢打一位炼丹大帝的主意。 青龙帝国的人反应最快,他们不缺少帝,但是非常缺一位有可能晋阶成大帝的炼丹师!龙岳帝国的人反应也很快,武圣这种东西哪个国家都有一大片,可没有几个真的能成少帝的,如果能得到刚刚的那四颗少帝丹…… 只有宁国的人脸色最难看,他们穷尽资源,好不容易才供养出了一位大帝,上面需求的多了,下面得到的就少了,不少宁国的武圣就因为在自己的国家得不到相应的资源而选择离开,算起来,他们根本就连四个武圣也凑不出来! 各怀心思的人很快就来到了驿馆外面,就连几位只是露了一面就再也没出现过的大帝也来了,更多的还是圣者炼丹师们,有人羡慕有人妒嫉,还有人藏着些小心思猜测是哪位圣者晋阶了,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一副准备好了来恭喜的模样。 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位炼丹少帝既然在帝国大比上炼制出了少帝丹,那么就一定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得到他该有的荣誉,可是就连大帝都亲自来了,那位少帝还是没有出现。 宁国的大帝最沉不住气,没有谁比他更希望举国上下只有自己这一个宝贝疙瘩了,而且他已经登基,自觉没有半点有求于一个少帝的地方,便开口道:“这里是谁的住处,叫他出来。” 李循看着乌压压的人头,咽了咽口水,他其实一点也不意外顾公子造成的轰动,任谁和顾公子认识久了,都会觉得无论他做到了什么都很正常,可是他真的没想到,竟然几位大帝都来了。和自家主子不同,这些大帝即使是最年轻的,身上的气势也不容忽视,只是被宁国的那位大帝略带不耐的看了一眼,他就觉得腿肚子发软。 青龙帝国的国君是个面容沉稳的年轻人,他抬手按住了宁国大帝的肩膀,微笑却不容置疑道:“这位陛下,注意你的说辞。” 他登基日久,又是国君,只是淡淡一句话,就镇压住了这些人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是给龙腾帝国的那位陛下准备的住处?”青龙国君看向李循,面色沉稳,“还请通报一声,我们只是来拜访一下那位炼丹的殿下。” 李循忙不迭的去通报了,他也算是一个高阶武者,然而在这些真正的强者面前,他只有唯唯诺诺的分。 还没到门前,姚浅就已经发觉了李循,给他开门,李循进来之后,气还没喘匀,一抬眼就看到顾天倾在炼丹,顿时整个人都懵逼了。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竟然打扰了一位炼丹少帝! “别害怕,他没事的,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姚浅看向自己这个平时沉稳可靠的下属,总觉得他今天画风不太对的样子。 李循战战兢兢的看了看顾天倾,发觉他真的没有露出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吞了吞口水,看向姚浅,迅速的把话传完。 “陛下,顾公子刚刚丹云冲天,消息已经掩盖不住了,青龙国君带着好几位大帝一起来了,就在外面,说要见顾公子。” 姚浅回头看向顾天倾,顾天倾面色有些发白,出了一额蒙蒙的汗,不过还是给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没事,姚浅顿时放心,对李循道:“现在还不行,告诉他们,顾公子在晋阶的关键时刻。” 李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顾公子不是已经晋阶了吗?怎么还要晋阶?他张了张嘴,却忽然想起来,少帝之上,还有大帝! 李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房门的,他觉得自己在梦游,狠狠掐了一下大腿,顿时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派去通报的侍从一脸魂飞魄散的表情回来了,他身后并没有跟着人,显然,里面的人不愿意见他们,炼丹师果然是这个大陆上最嚣张的职业,区区一个少帝,竟然连大帝的面子都不给! 宁国的大帝当时脸就有点绿,李循走到近前,他直接把他的脖子凌空掐住,冷声道:“倒是架子大,不知道区区一个新晋的炼丹少帝,能不能抵抗得住在座这么多位大帝的怒火?” 李循被掐着脖子提起,脚尖不沾地,顿时窒息到脸色发青,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陛下说……顾公子他,在晋阶……” 龙岳帝国的两位大帝对视一眼,一个看上去年轻些的大帝顿时一个抬手就把李循放了下来,看也不看宁国大帝难看的脸色,问李循道:“那位殿下在晋阶?他不是刚刚才突破了少帝吗?可有把握?” 李循喘一口气,“回陛下,其实我们顾公子很早之前就应该是少帝了,前一段时间顾公子中毒,主子请了很多炼丹师过来医治却没有办法,顾公子醒来之后就替自己解了毒,而且他这些日子炼丹毫无阻制,手法十分熟练……” “嗤,炼丹师在炼丹的时候不能被人打扰是常识,编瞎话也要靠谱点。” 一个年老的圣者炼丹师打断他。 李循摇头:“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撞见顾公子炼丹很多次了,顾公子从来没有责骂过我,也没有炸过炉,陛下说顾公子在晋阶,顾公子就是在晋阶。” 一个面容十分年轻的高阶炼丹师笑了笑,仿佛不经意的说道:“见你一口一个顾公子,这位殿下年纪不大?能有这样的成就,看来一定是得到了某位炼丹大帝的传承呢,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李循想要反驳他,顾公子炼丹时行云流水,那股自然而然的姿态不是作假的,怎么可能是走了捷径,可是他根本拿不出证据来,只能看着周围的炼丹师们都露出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毕竟……传承这种东西,是可以抢的。 第162章 武道至尊 周子敬觉得自己很幸运,在死去之后还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在那个魔鬼还没有得到力量之前,他去了那个传说中的山洞。 作为顾陵的助手,他其实是没有炼丹师天赋的,但顾陵是个狂妄的人,看谁顺眼就让谁一步登天,只用了一颗丹药就让他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炼丹师,周子敬最初是感谢顾陵的,可是顾陵一次醉酒后,说出的真相却让他遍体生寒。 炼丹大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给一个陌生人留下传承,得到传承之人必须答应他早就设定好的条件,这份传承才能真正属于他,而万年前那位大帝正是他周家先祖。大帝的条件是让顾陵找到他的后人,确保他们家族的传承无忧,当他成为炼丹师,亲口对顾陵表达了谢意之后,那份传承真正的属于顾陵了。 周子敬直到死都不甘心,他是大帝的后人,那份传承本来就应该是他的,顾陵那个无耻的小人不仅掠夺了属于他的东西,还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对他施恩,而且他允诺给他的好日子根本就没过几年,那个疯子竟然灭了世。 周子敬重生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先祖的传承,有了祖先的指引,加上身体里的血脉,大帝传承自然很轻易的到手,周子敬恨透了顾陵,知道他不久之后就会来到这里,索性下了狠手,可是没想到,顾陵竟然会傍上一位大帝! 周子敬暗暗咬牙,看着逐渐散去的丹云,心里像是梗了一块大石头,莫非这个疯子的气运就这么好,没了他先祖的传承,竟然还得到了别的传承吗? 李循没办法反驳,青龙国的一位少帝却是嗤笑道:“是不是得了传承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传承是你们的吗?不是就闭嘴。” 怎么不是我的了?这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周子敬想要大声的吼出来,可是却只能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武者们面面相觑,不得不说这位少帝说的很有道理,能成为武者,就意味着没有炼丹师的天赋,这份传承和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关系的,何况就算有交好的炼丹师,谁又能保证替这位炼丹师夺了传承之后,还能再出一位炼丹少帝? 于是众人保持着沉默,没有一个人离去,其实大部分的武者都不太相信里面的那位殿下在成为少帝之后能立刻突破大帝,但没关系,一位炼丹少帝值得他们这样等待。 顾天倾炼丹的手法一直没有变过,他重复着那个简单的过程,姚浅注意到他的动作要比之前那几次慢得多,就好像空气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阻碍着他一样,他处理药材的动作仍然是那样完美无缺,只不过是慢动作版本的。 她有些担心,却也不敢像刚刚那样随意打搅他,目光死死的锁在他身上。 掌心丹火烧灼着冰莲花,一滴滴晶莹剔透的冰水落进丹炉,带起一股青烟,微微的蓝光附着其上,丝丝缕缕的冰莲纹渗透进半成品的丹药中,直到莲纹布满又暗去,顾天倾才把融化了一半的冰莲花放到一边,抬手盖上丹炉。 “这就可以了吗?你觉得怎么样?”姚浅紧张的看着他。 顾天倾点点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脏污,顿时像个洁癖似的眉头微皱:“我先去换身衣服,大概等我换完衣服,就……” 他话没说完,丹炉炸了。 顾天倾回过头,正好一道金光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进去,两道白光冲天而起,直接掀翻了驿馆的屋顶,白光冲击到一半,陡然震动一下,一股庞大的金光升腾而上,很快取代了白光,扶摇直上九重天。 猝不及防被金光糊了一脸的姚浅顿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陡然从顾天倾身上蔓延开来,却不是武者登基成帝时的威慑,罡风犹如清风,裹挟着灵药的芳香肆意延伸至大陆各处。 忽然,极寒之地春风过境,干旱之地细雨无声,瘟疫蔓延之地一息之间恢复生机,受过暗伤的武者沉疴尽去,无病无灾的人们精神焕发,大帝丹成时的丹云持续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才在众人留恋的目光中渐渐归于平静。 等在驿馆外的众人都惊呆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里头的那个面都没露的人,竟然真的成了大帝,刚刚的金光柱可是有两颗!两位大帝,足以改变大陆布局! 同盟之间眼色频传,提出过质疑的人不敢再做声,即使是宁国的那位大帝也识相的闭上了嘴。炼丹师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习惯了对那些武者高高在上的态度,忽然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存在,而这个人有可能会打破万年来的平衡。 第85节 无论各自心中打算,众人面上都是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就连几位大帝都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顾天倾洗了脸刮了胡子换上干净的衣服,见姚浅一直好奇不已,他无奈的摇摇头,把两颗大帝丹揣进她的口袋里,拍拍她的脑袋:“好了,等回来慢慢看个够,我们要迟到了。” 姚浅把手里的大帝丹拿着看,和其他的晋阶丹不同,大帝丹通体纯金,透着光看能见到一层浅浅的冰莲纹,换一个角度冰莲纹的颜色就变一个色度,简直就像是一个工艺品,而这丹药本身散发出来的香气也让姚浅莫名的有些垂涎,顾天倾道:“想尝尝看?嗯,我放了冰莲花,味道应该不错。” 姚浅被他身上焕发的土豪之光吓了一跳,使劲摇摇头,“不行,不行,这是能让少帝晋阶的丹药,我已经……” 她话没说完,一颗滚圆的丹药已经进了口,冰莲花特有的清甜在嘴里化开,随即一股草木清香接上,呼吸间都能闻到的香气一路滑进肺腑,化成一股舒适的暖流,抚慰了她过度练武造成的,每一条经脉上的暗伤。 如果说一定要评价一下大帝丹的味道的话,姚浅只能说……像顾天倾的味道。 回过神,看着掌心里剩下的一颗大帝丹,姚浅顿时心疼的就要裂开了,她这辈子头一次奢侈到这样的地步! 顾天倾浑然不觉得自己败家,反而像是狗摇尾巴似的看向姚浅,眼巴巴的,“不加冰莲花,味道会很难吃,我刚刚好不容易才调整到你喜欢的口味。” 所以,那些慢动作似的纠结,那些反反复复让人提心吊胆的过程,那几乎占据了一半炼丹时间的冰莲纹烙印,都只是为了让大帝丹的味道更好吃一点? 汝甚叼,令尊知否? 姚浅也是没脾气了,只能把剩下的一颗大帝丹握紧在手里,警惕这个败家子趁她不注意又塞进她嘴里,败家子只好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好了好了,外面很多人,不要闹,”顾天倾揽过姚浅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 姚浅看傻瓜似的瞥他一眼,顾天倾立刻反应过来,讨好的说道:“我也是你的,姚儿。” 刚刚突破的威压还未曾散去,四周游离的药香愈发浓郁,仿佛在显示着主人的好心情,比之常人更加敏锐的几位大帝却不约而同露出了怪异的神色,因为在他们感觉来,这股威压的主人,貌似好像大概在……发骚。 骚进了骨子里的顾天倾心满意足的跟在姚浅身后走了出来,他身上散发着的药香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只要是离他近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气息是多么诱人。 即使大部分都抓心挠肺的想试探顾天倾的来历,可这里是姚浅的住处,即使再急切,青龙国君还是撑住了,对着姚浅露出笑容来:“陛下亲临鄙国,实在是鄙国之幸,不想陛下还带了一位尊贵的炼丹师,不知这位陛下……” 顾天倾道:“我姓顾,顾天倾,久仰各位大名,姚儿怕见生人,这些日子多有怠慢,我替她赔个不是,尤其……是各位圣者。”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的不客气,几位曾经明里暗里对姚浅表示过不满的圣者炼丹师脸都气绿了,却无法反驳,当初他们见这个人身中奇毒,然而以他们的能力却没办法医治,只有联合起来一起咬死这人无药可医,没想到才过半个月不到,这人醒了不说,竟然还自己给自己解了毒,这些不算,他竟然还成为了大帝! 究竟是什么传承能这样速成?即使是最心如止水的炼丹师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了。 这时一道尖锐的几乎变形的声音响起,“顾陵!你真的是顾陵,快说!你的传承是不是从我周家那里偷来的!” 顾天倾眯了眯眼睛,看向声音来处,见是个面容十分年轻的高阶炼丹师,挑了挑眉,顿时笑开了。 “我有说过,我叫顾陵?” 第163章 武道至尊 周子敬心中陡然一慌,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说道,“原本我不想将此事公开的,诸位还请评个理,在下先祖周承,乃是万年前一位……” 顾天倾不耐的打断他,“寻常人说先祖,需要追溯到万年以前吗?我若说万年前我先祖乃是天帝,你又从何考证?” 周子敬脸色难看起来,出过一位大帝之后,他们的家族就败落了,顾陵这分明是给他难堪,只是他实在看不得这人高高在上的嘴脸,尤其是在知道真相之后,哪怕是个死,他也要把这个人的真面目给披露出来! 顾天倾见他神色愤恨,不由有些奇怪,他目光转向众人,挑起眉头,“你们认定我得了他先祖的传承?” 这话几位大帝都插不上口,他们是武者,多年来武者从不掺和炼丹师之间的恩怨,一位看起来年级不轻的圣者炼丹师摇摇头,说道:“陛下的传承从何处来,这是陛下的机缘,传承既然到了陛下的手里,理应和后人无关。” 这人应该是德高望重之人,见他开口,几名炼丹师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有附和,顾天倾却笑了。 “我从未见过什么传承,倒是这个人身上丹火虚浮,应该是近期用了什么速成的法门,正好我这里有样东西,让各位过过目。” 周子敬大声的说道:“顾陵!你又耍什么鬼把戏?难道你还想蒙蔽这里的诸位大人吗?” 顾天倾将目光转向他,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困惑意味,“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你对我哪来这么大的恨意?而且我说了,我不叫顾陵。”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瓶,指尖微动,几位炼丹师手里就多了一颗乌黑滚圆的丹药,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大部分人的脸上都露出犹疑的神色,显然,他们都是被请过来医治过顾陵的人。 顾天倾道:“我的确曾经到过一处传承洞府,不过那里早就被毁坏,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被带走,不能被带走的都被烧毁,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被人用这种毒袭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一众炼丹师都是见过周子敬炼丹的,他炼丹的手法其实很差,但是他身上好像有着一种莫名的天赋,还经常提出一些偏门的理论,让人大开眼界,他整个人表现的就像是专研理论的天才。 周子敬被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平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眼神,忍不住大声喝道:“那是我先祖的传承洞府,你去做什么?还说不是去偷传承的!快把传承还给我!” 顾天倾根本没看向他,他挑起眉头,轻声说道:“你们觉得什么传承能让一个人这么快成帝?” 传承其实只是知识传承的一种方式,某位大帝在踏破虚空之前,会将自己过往练武或者炼丹的记忆复制一份取出,然后设立洞府,将记忆封存,再留下一些宝物,设定开启传承的条件,对于接受传承之人的考验。 传承只是因为历史更替才显得宝贵,比如周家的那位大帝,他留下的是无数的丹方和天材地宝,这在当时只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然而在万年后圣者炼丹师成为金字塔顶尖的落魄年代,这些就成了无价之宝。就像顾陵拿出来的那副能让普通人拥有炼丹师天赋的丹药,这在万年前根本不算什么,但万年后,丹方早已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中。 所谓速成,也只是相对于自行摸索修炼之人而言,这些记忆是前人早就走对的路,所以被称为捷径,炼丹大帝的捷径自然能很轻易的让一个普通人在短时间内成为高阶炼丹师,就像武者大帝悉心教导一下,能很轻易的教导出高阶武者一样,不过也仅此而已。 上一世的顾陵能够成为大帝,是因为他把这份传承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的抓住,他体会到了力量的重要性,再加上他强大的天赋和气运,这些缺一不可,可是寻常得到传承的人,没有人能这么快。 周子敬脸都气得扭曲了,看着顾天倾怡然的面庞,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那你是怎么成帝的!” 顾天倾似乎顿了顿,目光转向周子敬扭曲的脸庞,忽然笑了,“如果我说,我本来就是呢?” 青龙国君忽然脱口道:“踏破虚空!” 大帝踏破虚空之后往往就再无消息,普通人不知道,只以为他们去了更高等的世界,但是当他们这些积年的大帝隐隐约约能碰触到一些规则的时候,才能明白一些东西。 不是那些踏破虚空的大帝不想回来,而是他们还没有回来的实力,只有掌握了踏破虚空的能力,才能在时空中来去自由,真正成神。 顾天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看向周子敬,轻声道:“你既然说我夺走了你先祖的传承,那我不做点什么还真是对不起这个名声。”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握,即使是大帝都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压迫,周子敬仿佛察觉了什么,转身就想跑,然而他还没有跑出半步,一道鲜红的血线从他后脑处疾射而出,落在顾天倾掌心里,慢慢变成了一颗巴掌大的红色圆球。 周子敬仓皇回头,那,那是他先祖的传承! 顾天倾握着红色圆球看了看,然后揣进了口袋里,周子敬脸色白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家不可能有两位大帝,周子敬这个明明得了先祖传承的人反倒来污蔑别人偷了他们家的传承,这下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侮辱一位大帝的后果无法估计,顾天倾此举,竟然也没人觉得不对。 青龙国君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对顾天倾道:“是某管教无方,竟然在青龙国的国土上出了这种事,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顾天倾摆摆手,他回身握住姚浅的手,给了她一个微微得意的笑容,眨了眨眼睛,说道:“走吧,累了一天了,陛下的晚宴我和姚儿都很期待。” 众人其实一开始是打着看看大帝丹再说话的念头,没成想被周子敬这个智障搅了局,虽然不太甘心,但还是露出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倒是几个大帝因为青龙国君的那句踏破虚空,心中各自思量。 青龙帝国简朴的一如既往,即使是几位大帝齐聚的夜宴也没什么排场,从后宫妃嫔到皇室女眷都是一副清汤挂面的模样,不过提供的饭食还算不错,即使大部分都不是昂贵的高阶兽肉,但味道很好。 觥筹交错间无数道视线在姚浅和顾天倾两人身上来来回回,自觉不着痕迹的打量,姚浅本来有些不自在,但是看着顾天倾吃的畅快,慢慢的也放松下来。 “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姚浅有了些开玩笑的心思,“之前我要是带你来了这些地方,都怕你掀桌子。” 顾天倾顿了顿,说道:“人是会变的,习惯也是可以改的,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他这话说的莫名,姚浅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恐惧,空荡荡的恐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些什么,然后顾天倾握住了她的手,有些轻佻的说道:“只有我对你的心是永远不变的,哪怕再过几个纪元,我只要见到你,肯定就能认出你。” 姚浅看着他,他说话的语气总是很撩人,让人分不清楚是情话还是实话,索性就什么也不想,不去分辨。 偷得一时欢愉便是一时吧,她看不见未来,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将来是否会后悔,只求现在,此刻,他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周子敬的事情告一段落,几位大帝的讳莫如深更是让众人对这位新晋大帝的危险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同时别的方面不敢想,某些方面想得就更多了。 姚浅有些心塞的看着许多夜宴上的美人明里暗里给顾天倾暗送秋波,不仅仅是闺阁女子,还有一些英姿飒爽的女武者,她们看顾天倾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块肥肉。 顾天倾笑眼弯弯,看向姚浅,低声说道:“吃醋了?你眼神都变了,是不是发现我的好,想把我关在房间里,一辈子只能看你一个人,一辈子只能被你……” 姚浅瞥他一眼,随即一拍桌子,身上威压骤起,隔绝了所有明里暗里的视线,一把将顾天倾的脖子按低,吻上他嘴唇。 这个吻强迫意味十足,顾天倾只是愣了愣,就举高双手,一副全然的受害者模样接受了这个吻,如果他笑的不那么冶浪的话。 一吻毕,姚浅放开顾天倾的脖子,把威压收了回来,顾天倾低喘几声,俊美如谪仙的面容上满是难耐的渴望,任谁都能看出刚刚的……激烈。 第164章 一笑封疆 晚宴结束的很快,事实上基本过了这个晚宴,就没有姚浅什么事情了,帝国大比的是武者实力,到了大帝这个等级,谁高一点谁低一点简直一目了然,武者的比斗自然和他们无关。 姚浅只是粗粗一打量,就知道自己此刻的实力应该和青龙国君相差不多,比起龙岳帝国的那位年轻些的大帝要好一些,总体来说,应该算是中等,这在刚刚突破的武者中是很不寻常的,就像宁国的那位新晋大帝,他身上突破的气息还没完全散去,在实力超过他很多的人面前,简直就像一只白白嫩嫩的幼崽。 真幼崽姚浅丝毫不掩饰身上的霸道威压,压得宁国的大帝几乎抬不起头来,众人都知道龙腾帝国和宁国的恩怨,自觉的不去掺和,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更关注的人。 离席的时候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上来道别,重点都放在了顾天倾身上,其实如果今天的临阵突破,这次晚宴本该是姚浅的独角戏,毕竟几位大帝里只剩下她还没有露过面,姚浅本人却不太在意这一点,就像顾天倾说的那样,她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她都快要忘记了,最开始其实是顾天倾不喜欢,可是和他相处得久了,在改变了他的同时,她自己也在慢慢的向他靠拢,就像成了世上另外一个顾天倾,不过,谁又能说这不对呢。 帝国大比整整持续了十六年,最后计算得出的结论,青龙帝国总体实力要比龙腾帝国强上一些,因为这十六年间青龙帝国又有两位亲王登基的缘故,风头一时无两,龙腾帝国又比龙岳帝国要强,龙岳帝国之下,宁国的武者甚至没有排上大国的名号。 自然,这些排名是不算上顾天倾的,万年前炼丹师的威名实在太响,而且也没人傻到会去得罪炼丹师,所以顾天倾的名头一直都很响。 姚浅也曾经试图察看任务进度,但是没什么用,顾陵的好感度一直停在那里,按理说顾陵变成了顾天倾,灭世肯定就不存在了,但是系统一直没有联系过她,也没有过任务完成的提示,就像是和顾天倾的那一世,这种bug让人害怕,却还是忍不住放开自己去享受这些偷来的时光。 武者的生命要比普通人的长了太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是系统给的,和顾天倾的这一世只生活了不到五百年,某一日睁开眼,姚浅发现自己毫无预兆的回到了系统空间。 系统空间仍然是那副样子,姚浅有些愣愣的站到光圈前,迟疑了很久,还是没把顾天倾的事情问出口,怀着一点犹豫中莫名期待的心情,接受了任务,去到下一个世界。 熟悉的晕眩感传来,姚浅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下的柔软,知道自己现在正躺在床上,顿时放下心,把这次的任务资料载入。 这次的世界还算是个比较普通的世界,没有武道,没有玄幻的功法秘籍,有的只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世道。 前朝开国三百余年,国祚走到尽头,按理会有一位盖世英雄揭竿而起,建立新朝,又或者被臣子推翻,直接改朝换代,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前朝灭亡是因为最后一代昏君把自己作死在了妃子身上,皇室已经单传数代,到了昏君这一辈本就艰难,结果昏君十八而逝,连个鸡毛都没留下,偌大的王朝竟然找不出一个继位者,内阁主政十二年之后,子民们竟然也就习惯了没有皇帝的生活,就这么过了下去。 姚浅来到的时间点正是昏君去世之后两天,皇室的最后一个继承人死亡前一百天。 而这位皇室继承人兼她这次的任务对象,也不是死于什么宫廷政斗,而是……战死的。 作为皇室第二顺位继承人,燕南疆的正职是一位久在边关的大将军,昏君去世之后,内阁翻遍了皇室祖宗十八代,用了无数时间推理排列组合,好不容易才查出皇室好几十年前还有一个流落在外很多年的皇子。 因为当年皇子这玩意还不算珍稀物种,走失的还是个残疾,当年的皇帝派人找了两年就没再找下去,内阁臣子们几乎把自己埋在当年卷宗里,派出去的探子查断了腿,好不容易才查到,当年小皇子走失后被一户燕姓人家收养,居然还有一脉留在人世!正是当朝正二品大将军燕南疆! 内阁大臣们顿时打了鸡血一样的派人去边关请大将军归朝,结果半路上边关的战报传来,说大将军战死,群臣都懵逼了,这事先没说好啊!好好一个王朝没有外敌没有内鬼百姓和谐安生臣子也安分,连个权臣都没有,结果忽然有一天你告诉我皇室血脉断了,这还怎么玩啊! 内阁主政了很多年之后,当年的忠臣逝去,新晋的臣子一个个都起了心思,没多久王朝分裂,演变成了真正的乱世。 姚浅这次的任务对象燕南疆正是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本来大气运者不出意外都是会笑到最后的,燕南疆这一出真的纯属意外,他祖父被燕家收养,却并非是收为养子,而是下人。他出生时就是燕家的下人,后来上战场也是为了替燕家小少爷挣军功,这在官宦人家是很正常的事情,让经过训练的下人顶替自家子弟姓名去从军,挣了军功之后再从中操作一番,让自家子弟得到军职,一般军中人不敢得罪官宦,发现这种事也不会声张。 只是后来燕南疆升的太快,又得了统帅的赏识,燕家人再想做些什么也来不及了,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小少爷。 所以燕南疆本名根本不叫燕南疆,该英年早逝的人也不是他,可惜他顶替了燕南疆的姓名,也就在某种意义上和他的命格相连,他得到了燕南疆的命格,自然,燕南疆的生死大劫也被他挡住。 姚浅这次的身份是燕家大房的小姐燕芊,燕家大少爷去得早,按照辈分,她要叫燕南疆一声叔父,但其实她和燕南疆没什么血缘关系,平时也不是很亲近。 姚浅醒来的时候正是清晨,燕芊是个颇为娇蛮的大小姐,和二房里几个记名在燕南疆名下的姐妹们关系不是很好,她就像一只骄傲的斗鸡,看了谁都要上去啄几口,正是因为这人嫌狗厌的德行,她不知道被谁下了药,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烧,姚浅来的时候人刚刚断气。 接收了燕芊的记忆,姚浅才发现这位在原本轨迹里几乎是用来拉低智商的大小姐其实一直在被不着痕迹的排挤,她像个刺猬一样见谁就刺是因为压根没人把她放在心上,她贪财的名声几乎传得毁了闺誉也是因为经常断顿,简直是比顾画屏还惨的小可怜。 起身的时候还有些晕眩,比起二房那几个小姐的前呼后拥,燕芊房里只有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正是爱玩爱闹的年龄,也不是说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小女孩贪玩,很少做事情。 姚浅回想了一下,燕芊已经连续吃了两顿冷饭,因为天比较冷,她根本也没吃下多少,中午燕南疆大军回京,府上早就备下了丰盛的宴席,也不知道是谁要整治她,如果燕芊没死的话,可以想见她会在宴席上出什么样的洋相。 第86节 姚浅深吸一口气,翻了翻衣柜,竟然没找到一身合适燕芊穿的衣服,燕芊生的一副绝色容貌,加上泼辣的性格,最适合艳丽的颜色,但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她衣柜里竟然都是些怎么看怎么小白花的衣物,换一个人来必定穿的清新脱俗……清醒脱俗个鬼啊! 好在她不是燕芊,姚浅仔仔细细的选择了一套浅白搭配鹅黄的衣衫,并没有上妆,燕芊年方十六,正是清纯可人到气死西施的年纪,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气质,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姚浅会这么用心不是莫名其妙的,顾天倾已经跟了她两世,她有种莫名的感觉,她和他的牵绊还没有结束,这次的任务对象是顶替了别人名字的,而他本名随祖父,正是皇家姓氏,姓顾名长安,这个巧合太让人遐想。 燕芊的容貌说起来是她原本的样子有些相似的,却是高配和低配的区别,姚浅有些不安,如果那个燕南疆真的是顾天倾的话,他还能认出她来吗?就算认出了,这张比她美得多的面庞,他会不会更喜欢?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两个小丫头才打打闹闹的进来,见到姚浅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不由一阵后怕,机灵些的连忙上前,一嘴的好话。 燕芊说起来泼辣,却不会和十来岁的小孩子计较,换了姚浅自然也不会,她换好衣服就推开了房门。 第165章 一笑封疆 燕家说起来来历不凡,祖上曾随高祖打过天下,获封靖国公,本朝按例三代一削,传到现在还是一门权贵。 燕南疆原本不想回府,从军十几年,他回来的次数很少,外人看来他有妻有子,父母皆在,可是他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属于真正的燕家二爷的,京城人多口杂,因为他的存在,那位他曾经随侍的二爷不得不避去了老家,也十多年没能回来了。 燕家夫人不喜欢他,长子早逝,次子就是她心头一块肉,否则当初也不会让他顶替上战场拼命,谁知世事难料,造成了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局面。 从吏部衙门述职出来,燕南疆本来准备回城外军营,不成想燕家老祖宗亲自让人传口信来,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回府坐坐,让人说闲话。 燕南疆应下了,心中却有些腻烦,他知道武将不比文职,即使是元帅回朝也要处处低人一等,和燕家的面子总是不能撕破,万一闹大了,欺君之罪谁也担当不起,但不好受却是真的。 想起燕二爷给他留下的妻妻妾妾,和一帮压根不知道自家爹是谁是儿女们,他更头疼了,二夫人倒还端庄,那些妾室却清楚燕二爷在老家也没少纳妾,没了指望,索性每次他回府都来自荐枕席,因为家中下人清理了一波,更是恼人。 “将军,您要是不想回去,我跑一趟,就说户部留将军验看军粮,反正回去了也是吃冷眼。” 亲兵是知道这事的,燕家是前朝遗族,有给家生子背上刺字的习惯,军中洗澡就是那么一回事,不少军中兄弟都见过,奴代主从军这事不少见,心思灵的怕是早就知晓,但见过的十几年交情的兄弟了,他也不太遮掩。 燕南疆摇摇头,拍拍亲兵肩膀,“总还是要回去一趟,不然外人说闲话,这里不比西北,被有心人盯上就不好了。” 亲兵垂下眸子,颇有些不忿的说道:“都怪那个燕二爷,将军都三十好几了,还没说上一房媳妇,人家好人家的姑娘一听将军家里有妻,就没下文了,想好好处处说明情况都不成。” 燕南疆颇为好笑,“行了,我都没急,你们急什么?你要是不想跟我回府啊,找个地方下个馆子,钱算我的。” 亲兵吞了吞口水,他虽然经常说京城这不好那不好的,可京城的馆子是真好吃,就是太贵。 燕南疆素来没什么排场,也就是在西北的时候小心些,到了京城天子脚下,随行的护卫也就留在了军营,燕家看门的下人盯了半天才算放人进门,暗暗在想这哪儿像个大将军啊。 原身是被毒死的,姚浅自然不敢在燕家放下心,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平时和原身交恶的几个二房小姐,初步判定这几个人应该没有嫌疑。真正下了毒的人,看到她活生生的进门,第一反应应该是惊疑不定,而不是一脸厌恶。 姚浅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燕家夫人身边的丫鬟引她去到座位上,和平常差不多,主位偏斜一点,十分符合燕芊大房嫡女的身份,然而姚浅落座,看了看四周,立刻明白,这座位头顶正对吊悬的蜡座,桌上鱼尾点席,算是最好的座位里面的最坏。 但是姚浅对这个座位却是满意得不得了:因为她旁边就是燕南疆!一个人吃饭的习惯是不会变的,如果燕南疆真的是顾天倾,哪怕他变成了个秃顶将军肚臭脚丫中年大汉,她也还是可以靠着一顿饭的时间认出他来! 怀着一点期待的心情,姚浅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倒是燕家夫人看了她好几眼,见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哗众取宠,眼里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的。 燕家同样单传了好几代,燕家老太爷去世之后,燕家老爷燕承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当初也是他做主从一群家生子里选中燕南疆代替燕二爷上战场的,照他的话说,这小子眼里有狼性,能成事。 结果事成大了,为了不犯下欺君之罪,只能把自家宝贝蛋送回老家,逢年过节乔装成庄子管事回来住几天,每次有同僚夸他儿子如何如何战功彪炳,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知道燕南疆要回来,燕夫人气得几天没吃下饭,然而府里主事的还是燕家老祖宗,即使再相看两厌,众人也只能乖乖等着燕南疆回府吃饭。 “我可跟你说,我爹是朝廷封赏的大将军,正二品,威名在西北能止小儿夜啼,待会儿见了我爹,可别吓哭过去!”边上的二房四小姐得意洋洋的挑着眼尾,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明丽,眼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二房几个公子小姐有大有小,最大的是个庶子,燕二爷早年还在府里的时候生的,最小的是燕二爷发妻周氏的嫡出小少爷,刚刚七岁,之后的那些都是他逢年过节回来睡在妾室屋里播下的种,因为逢年过节燕南疆也是要回来的,倒也没人发觉什么。 姚浅今天分外沉默,只是时不时的打量一下外面,燕芊父母双亡,最听不得别人提这些,平时一点就着,今天这样,燕四小姐以为她是被自己刺了痛处,顿时更加得意。 周氏怀里的小少爷燕念经不得饿,一桌子菜摆在面前却没人动弹,伸手就要去抓面前的白云凤爪,被燕老爷一筷子打在手背上,“没规矩,你爹还没回来。” 七岁大的孩子正是人憎狗厌的年纪,何况平时被一大家子女人宠惯了,燕念顿时扯开嗓子嚎哭了起来,一边嚎,一边眼泪汪汪的要老祖宗,燕家老祖宗顿时就心疼了,瞪了燕老爷一眼:“小孩子懂什么?多大的人了还和孙儿计较!” 见有老祖宗助阵,燕念顿时嚎的更起劲了,他年纪小,手背上被打了一下,两条红红的,惹人怜爱极了。 燕南疆进门时正好就对上了燕念大张的嗓子眼,他顿了顿,当没瞧见,也不要丫鬟带路,叫了声爹娘祖母,解下披风,直接就走到了空座位上坐下。 姚浅本来还在纠结燕南疆是不是顾天倾,然而他一露面,这纠结也就不存在了,燕南疆几乎和顾天倾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黑了些,结实了些,眉梢多了一条伤疤,除此之外,仍然是一张什么都没变的俊美面庞。 姚浅心跳如鼓,忍不住把目光落在燕南疆身上,见他从进门到落座就是没看她一眼,显然是没认出她来,不由有些失望。 从军多年,燕南疆的警惕性非常高,身边的视线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着痕迹的打量一下,见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八成是他的便宜女儿,大约是出于濡慕之情,她一直在看他,想想自己从军这么多年,要是有孩子,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年纪,心中不由软了软。 燕南疆落座,燕家老祖宗吩咐开席,一直嚎哭的燕念有了凤爪吃,也不哭了,众人心思各异的吃饭,谁也没出声,姚浅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一双筷子稳稳的夹着块碧玉牛乳糕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上。 头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这么多年没见你了,还是这么瘦,好好吃饭。” 姚浅一抬头,燕南疆收回筷子,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心下惊疑,以为是自己表现的不对,于是又给加了点戏,僵硬的扯开一个慈爱的笑容,“怎么,爹爹都不认识了?” 姚浅沉默了一下,夹起糕点咬了一口,燕南疆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他把目光转向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周氏,周氏低头,小声说道:“夫君三年未归,怕是记错了,这是大哥的女儿芊芊。” 燕南疆顿了顿,竟然也不觉得尴尬,摸了摸姚浅的头,给自己圆场:“原来是芊芊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一转眼长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你是云儿呢。” 被遗忘的四小姐露出委屈的神色,然而燕南疆四处看了看,也没从这些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们里找到他的云儿,只得不尴不尬的笑了笑,埋头吃饭。 姚浅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顾天倾没有认出她来,她反而觉得特别好笑,嘴角也忍不住的上弯。 下人们不知内情,只以为燕南疆在边关久了,连女儿也认不出来,都在忍笑,燕夫人却当即撂了脸子,燕老爷按住她的手,燕家老祖宗见二人模样,冷哼了一声,一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渡过,大约真的吃饱了的,除了饿着肚子的姚浅,也就只有一直在埋头吃饭的燕南疆了。 吃饱喝足,燕南疆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顿时觉得自己很有格调,然后他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一口喝完,才看见正在漱口的众人,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茶杯放了回去。 第166章 一笑封疆 燕家老祖宗慢条斯理的漱完口,目光掠过一脸尴尬的儿子,和明显露出厌恶之色的燕夫人,微微拧起眉,但立刻,她和颜悦色的对燕南疆说道:“边关太平着,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吧,你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都是按着你的习惯来的。” 燕南疆有心推却,燕母却沉下脸色来,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横亘,“疆儿别再推辞了,仔细惹你母亲伤心,这么多年没回来,不住些日子像什么话?” 边关刚刚迎来一场大捷,确实太平不少,何况他也只是个将军,离开他仗照打,燕南疆只好起身抱拳行了个武人的礼节,应下此事。 姚浅不着痕迹的打量一下燕母,见她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隐隐带着些异色,顿时眨了眨眼睛,原本轨迹里燕母是最想留下燕南疆的人。她比燕家夫妇聪明得多,知道燕南疆不会甘心长期为人替身,特意找了娘家的侄孙女儿入住燕府,想用美人笼络他,可惜正赶上燕芊横死,又有流言说是燕南疆为了燕家家业谋害侄女,怕惹是非,燕母才放燕南疆离开的。 本来不觉得,联系上燕南疆,姚浅才发觉燕芊的死或许并不是小女儿家之间争风吃醋那么简单,是有人想让燕南疆离开京城? 姚浅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身旁的燕南疆,在他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光亮,背后那股隐隐的寒意才慢慢的消散。 燕母想要笼络燕南疆,给他安排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原来的屋子早被十分有种猪天赋的燕二爷弄得乌烟瘴气,燕母给燕南疆安排的是燕家长公子,也就是燕芊生父生前住的地方,因为已经空了十几年,并没有晦气一说。 如果说小儿子是心头肉,那么大儿子就是心头一道还在流血的伤口,肉已经割掉了,却比什么都疼,燕夫人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看着燕南疆露出满是恨意的眼神,仿佛他占据了天大的好处。 燕南疆摸了摸鼻子,被看两眼又不掉肉,不疼不痒的,反而是不用睡燕二爷的屋子更让他高兴点,当即点点头。 “都听祖母的,我待会儿让亲兵把我的行李收拾回来,只是大约住不长,天一冷,那帮蛮人就来抢粮。” 要是能成的话,两三天就能成事,燕母也不在这事上纠结,反而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看得燕南疆心里凉飕飕的,不过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燕府上下这些老弱病残还不够他一只手砍的,顿时也觉得安心,收拾收拾就住下了。 说是让亲兵来收拾,其实只是拿上了几件衣服并一些公文,在军营吃穿都不愁,他又没媳妇,俸禄没地方花,这么多年也没几样随身的东西,燕府里准备的齐全,燕南疆也不多计较。 燕家长公子英年早逝,当年倒也是个才子,推开正院大门,光是书房燕南疆就看到了不下三间,里头满满当当,看得人眼睛发晕,不由得开口道:“真有人能把这么多书都看完?居然还有医术,还这么多!” 下人也是这几年新来的,闻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燕南疆,说道:“二爷忘了,大爷是元政九年的状元郎,这些都是大爷小时候看的书了,大部分的都在大小姐那儿呢……” 燕南疆不太喜欢燕家,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闻言并不觉得有什么,却好奇的多问了一声,“大小姐她也喜欢看书?” 下人心说大小姐肯定学富五车啊,和二房几位小姐吵起来的时候,她一个人能顶五六个,还常常把几位小姐气得直哭,但面上还是露出小心的神色来。 “大小姐平时最喜欢看书,这里的书大小姐都看过,夫人说这是生女如父,欢喜着呢。” 燕南疆一看书就头疼,但是不妨碍他尊重读书人,边关人才奇缺,一个秀才都能当文书,状元郎那是想都不敢想,没想到自己这便宜兄弟竟然是文曲星君下凡,他顿时觉得手里的书都沾了仙气。 看完书房,燕南疆就不需要下人带路了,这院子处处都很雅致,但也能看出来紧急打扫过的痕迹,比如还在用熏香熏着的房梁,显然是临时换上的床帐,但比军营里好多了,燕南疆抬手摸摸柔软的不像话的床榻,有些忧虑的动了动老腰,总觉得今天的觉大概会很难睡。 最让他满意的还是推开门就能见到的院子,院子挺大的,四面没什么障碍,正好够他活动,不知道是那位状元郎本就文武双全,还是燕家人吩咐的,院子边上放着兵器架,刀枪棍棒样样俱全,掂量一下,竟然还是很不错的兵器。 姚浅原本以为只有每天去请安的时候才能拼人品见一见燕南疆,单独相处更是困难,没想到一推开窗户就瞧见燕南疆在下面的院子里虎虎生风的练武,他身姿挺拔,手里一把画戟舞动,在夕阳下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燕芊的房间正是二楼,偏北的窗户斜正对着燕南疆的院子,因为常年不见光照,小楼靠院子的这一面布满了青苔蛛网,这扇窗户也许久没有打开过了。 姚浅站在窗前,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燕南疆,顾天倾以前说,他不练武是因为没有那个资质,而一件事情,他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所以不屑去练武,她曾经在顾天倾炼丹的时候在他眼里看到过一种光亮,现在在练武的燕南疆身上,她同样看到了。 那是一种坚定不疑的信念,仿佛只要他做了,就一定会是最强的那个。 她几乎看得呆了,反而是燕南疆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一抬头就看到了二楼窗边站立的少女。 燕南疆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他收起画戟,把刚才练武练到高兴时一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上,虽然他里面还有件贴身的,在西北哪怕是最害羞的女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他还记得,京城的姑娘是连男人露个脚丫都不能看的。 姚浅一点害羞的感觉也没有,顾天倾那身禁欲的神医皮囊下,每一寸她都看过,燕南疆哪怕是壮实了点,对于早就看过不下千百遍的失足少女来说,也没什么可好奇的。 毕竟是女儿家闺阁,二楼建的不高,燕南疆微微抬头,对她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也住在这里,吵着你了?” 姚浅摇摇头,低头朝下看,她中午换了发式,两边发丝垂在脸颊畔,看上去十分温柔可爱,她轻声说道:“你在练武吗?练的真好。” 燕南疆怕尴尬,没提两人间的叔侄名分,姚浅索性也不提,只是用晶亮亮的眼神看着他,她知道顾天倾嘴上不说,其实最受不了她崇拜的目光,每次她用这种眼神看他,都能让他暗地里高兴好久。 果然燕南疆老脸一红,眼神都漂移了一瞬,显然是被她的恶意卖萌伤得不轻。 “没,没什么,也就是瞎耍几下,这里没个人对练,显不出水平来。” 燕南疆轻咳了一声,假装自己很低调。 姚浅忍住笑,认认真真的说道:“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陪你来几场?” 燕南疆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能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没等他回绝,姚浅朝他十分萌萌哒的眨了眨眼睛,说道:“等我一下,我换身轻便的衣服。” 说完,也不等燕南疆反应过来,她转身关上了窗户。 燕南疆握着手里的画戟,上下看了看,把画戟放回兵器架,取了一把看上去很轻薄的长剑,剑锋有些锋利,他把长剑又放回去,拿了一根长棍。 棍类兵器只要掌握好力道,点到即止的话,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也不容易出意外。 燕南疆完全把姚浅当成了个顽皮的小姑娘,虽然有些任性,但想想还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输了之后会不会哭闹起来,他这样想着,半点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在微微上扬。 姚浅换衣服的时间并不短,想要找出一件又适合打斗又好看的衣服实在有点困难,不过好在燕芊容貌明丽大方,即使衣服不是最完美,也挺好看。 两个小丫鬟早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姚浅还是选择从二楼跳了下来,好在二楼不高,找好平衡,跳下来不难。 燕南疆看到姚浅这标准的跳窗姿势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闺阁姑娘家,但是看到她拿起双剑的起手式时还是惊讶了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长棍微斜向下,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姚浅练过武,但这具身子没有,娇嫩的手掌握着剑时明显的有些别扭,如果不是考虑到体力问题,姚浅本来想用最顺手的枪,但是燕南疆显然也没有用出全力,还算得上公平。 第167章 一笑封疆 历来兵家一寸长一寸强,可若是双方旗鼓相当,短兵也就算不上短处了,姚浅耍了个剑花,迅速逼近,燕南疆微微一顿,侧身避过的同时手中长棍一横。 转眼兵刃相交五轮,燕南疆也起了兴致,叫了声好,再度上前,姚浅微微喘息,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燕芊的身子不算好,尤其燕南疆是个高手,想要跟上他的反应确实有点困难。 眼见接招越来越吃力,姚浅果断后退几步,喘着气摇摇头,“我不行了,没力气了。” 第87节 打得正到兴头上,燕南疆几乎眉头一皱就要开骂,待到抬头才想起来眼前的不是他帐下将领,而是京城的闺阁小姐,那一丝火气顿时消了个干净。 “已经很不错了,这是大哥从前教的?”燕南疆把长棍放回兵器架,看着姚浅,眼睛里带了丝探询,“虽然看不出路数,不过似乎是大家剑术。” 姚浅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瞎练着玩罢了,二叔才是真厉害,我都听云妹妹说了,二叔的威名在西北能止小儿夜啼呢!” 燕南疆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微妙,他能听出来姚浅说的确实是真心话,以前军营里的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有人吹说是女人有多崇拜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兴致来了还能吹出一段风流韵事,可大家心里都清楚,稍微有些见识的女人喜欢的都是那些能诗做画的文人秀才,没想到竟然还真有女人崇拜这些玩意儿。 见他僵住不动,姚浅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燕南疆连忙回过神,说道:“不,只是觉得杀人这种事情没什么可夸耀的。” 真的战场上,杀人并不如砍瓜切菜,纵然个人能力再强,也扛不住对方一群人一起上,普通的士兵一场战役能杀掉两三个人已经算是英雄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堆积起将军的威名,可这威名也沾染了太多东西。 姚浅跟着燕南疆把双剑也放回兵器架上,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二叔杀人值得夸耀,而是二叔守卫边关十几年,威名震慑来敌,西北妇孺皆知,这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 燕南疆不知怎的心中一股暖流划过,他看了看姚浅,嘴角上扬,比起那些一个比一个浮夸的便宜女儿,他更喜欢这个侄女,甚至有种“如果这是我女儿就好了”的心思,也许这样他们能更加亲近一点。 “太阳下山了,我那两个丫头肯定回来了,”姚浅看了看窗户,露出犹豫不舍的神色来,“二叔,我下次还能来看您练武吗?整天闷在家里很无聊的。” 燕南疆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毕竟他不是她的亲二叔,孤男寡女本就不该私下来往,可是看着那双充满了憧憬的双眸,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把那句不行说出口。 不说话就是默认,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姚浅弯了弯嘴角,不给燕南疆说反对的机会,一转身,如同一只灵巧的小老鼠一样上了二楼,翻窗进去了之后,还站在窗口,对着燕南疆挥挥手。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燕南疆无奈又好笑的对她点点头,系上披风,离开了院子。 初战告捷,姚浅翻了翻好感度页面,足足二十点,确认了燕南疆对她的友好态度,接下来她要做的就不是单纯的刷好感了,按照原本轨迹,燕芊身死,燕南疆在燕府待的束手束脚,一接到边关的信就找了个借口走了,他走后不久,一直被内阁封锁的昏君驾崩的消息传了出去。 原本只是小乱,得知了这个消息,蛮夷人顿时沸腾了,几十个部族加起来,想趁火打劫一把,边关将士们拼死才守护住了疆土,很不幸,燕南疆就在拼死的那一波人里。 姚浅原本的打算是如果燕南疆有顾天倾的记忆的话,她可以跟他坦白一部分,让他自己选择,可是燕南疆现在是个土生土长的土著,可能明知自己会战死,也不会后退一步,那就只有她想法子拖住他,不让他走了。 “小姐,老祖宗让人来,说要把我们院里的厢房收拾一下,给李家的表小姐住。” 小丫鬟其中的一个跑过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来,“老祖宗还让人送了很多东西,说是让小姐和表小姐好好相处呢!” 姚浅顿时了然,她这里和燕南疆的住处只隔一堵墙,确实是近水楼台,想要燕南疆和那位表小姐培养感情,自然住得越近越好。 说是表小姐,其实那位李家的表小姐是燕芊的表姑,之前也定过亲事,只是快成婚时生母去了,守孝守了三年,没成想三年刚过,父亲又惊马摔死了,男方等了三年,没想到还能出这事,加上觉得这家姑娘命硬,婚事也就此作罢,拖到现在二十六七,还没嫁出去。 李家也是一门大族,一般情况下燕家老祖宗的盘算是断不能成的,可是李小姐父母双亡,顶着命硬的恶名,早就恨嫁得不行,何况说是妾,和正妻没什么分别,那些摆设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虽然燕南疆年纪大了点,可她也不是十五六的黄花大闺女了,这已经是她能抓在手里的男人里最好的选择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同意。 厢房收拾的很快,为了让李小姐住得舒服,燕家老祖宗特意给她安排了四个大丫鬟,六个小丫鬟,又拨了许多赏赐下去,一时间厢房竟然要比姚浅的主卧还要热闹些。 姚浅本来以为她的这位准情敌至少会来拜访她一下,可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有情商这种东西,李小姐压根就没出过厢房门,倒是她的几个丫鬟跑来跑去,姚浅深刻怀疑她这院子的情况都被那位李小姐摸清了。 燕家老祖宗年纪毕竟大了,记得燕芊的院子和燕南疆的相邻,却忘了厢房偏远,就算把脖子伸长了望,从燕南疆的院子角度来说,也只有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哪怕她不要脸皮的弹个琴唱个曲,那边都可能听不见! 大丫鬟回来之后,贴着李小姐的耳朵说了几句,眼神也很无奈,这院子格局就是这么坑,几间厢房在最里面,又偏又远,离那院子最近的反而是侄小姐的房间,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那院子的里面。 李小姐眉头皱了皱,她一向不是很喜欢族里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她年纪不轻了,和她同龄的几乎都已经嫁人生子,还比不得她漂亮的手帕交有的在宫里都做了主位,只有她,每次宴席都只能不尴不尬的梳着姑娘头,和这些几乎小了她一轮的小姑娘坐在一起。 “你去,挑几样首饰给侄小姐送去,就说许久没见了,等会儿晚上我找她说说话,被褥衣裳都备着,一会儿送来。” 李小姐对着镜子梳发,她相貌端庄,梳起姑娘头来有些别扭,盘起来梳成妇人头就很漂亮。 大丫鬟连忙低头,说实在的,自家小姐的打算有些无耻了,可是她们又能怎么样呢?这是最后一搏了,如果嫁不成燕大将军,那小姐这辈子就算是毁了,堂堂李家大小姐,总不能落到给人做续弦或者是嫁个寒生的地步。 住进了她的院子,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拜访她这个主人,姚浅本来以为是李小姐情商低,可没想到用过晚膳后反而来了个丫鬟送东西,说她们家小姐待会儿过来和她说话。 大大小小六七个盒子,钗环配饰都挺贵重,至少对燕芊这种被苛待惯了的失宠小姐来说很贵重,姚浅也不推辞,倒要看看这李小姐到底玩什么把戏。 事实证明她真的不应该多想的,姚浅衣衫整齐的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来就开她窗户,看了看露出满意神色,然后仿佛一副恩赐嘴脸兴致缺缺的和她说话的李小姐。 扯了一会儿话,在姚浅的不合作下,李小姐脸皮再厚也接不下去了,索性也不和她废话,唤了丫鬟进来收拾床铺,十来个丫鬟齐上阵,姚浅被生生挤到一边。 “我们家姑娘身子寒,最受不得阴冷,老祖宗交代说这里的房间任姑娘住,对不起侄小姐了。”一个大丫鬟还算是好心,给了姚浅台阶下,“厢房那边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侄小姐还是移步吧。” 李小姐哼了一声,把自己常用的脂粉放在收拾干净的梳妆台上,首饰盒也摆了上去。 自己这边两个豆芽菜似的小丫头,对方整整一个足球队,在不能抬手把那个讨人厌的表姑打个半死的情况下……还真是只有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了。 姚浅妥协了,“你们把我的东西都搬过去吧,要收拾的和刚才一样才行,不然我一定会告诉老祖宗的!” 李小姐压根没理她,让人把靠着燕南疆院子那边的窗台收拾齐整,几个大丫鬟一起忙活,良久才有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搡着出来,把她的东西搬起来。 第168章 一笑封疆 被抢了房间,姚浅其实并不担心,她的身份说坏也坏,说好也好,至少以燕南疆的性格,和名义上的侄女相处起来还能算是融洽,但是她那位表姑就不同了,表兄妹在古代算是最暧昧不清的关系,他只怕要避之不及。 李小姐的厢房被收拾的很干净,因为动手的都是小丫鬟,房间里的大物件也就没有搬走,说起来倒是她占了便宜,不过这便宜占的也不是那么甘心罢了。 姚浅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房间各处,发现这里地势确实不太好,伸长了脖子才能看到燕南疆院子的一角,索性把大开的窗户关上。 直白勾引算什么情趣,自家的男人自家心里清楚,哪怕老夫老妻了,他也还是喜欢欲拒还迎那一套,即使没了记忆,这男人的劣根性总还是在的。 燕南疆躺在床上打了个喷嚏,手里的话本翻了一页,说来也蹊跷,他平生最讨厌读书,但从小就爱看话本,尤其喜欢晚上躺在床上撑着头看,这姿势不是很舒服,但他就是习惯,一个营帐的兄弟曾经笑言过他看书的模样别扭的很,好像怀里有个人似的。 十几年戎马生涯,要说没想过女人是假的,虽然顶着燕家二爷的身份,不能娶妻,但燕家也没拦着他纳妾,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些年过来,就是没遇上一个可心的。说起来都好笑,他这能当人爹的年纪,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话本里书生小姐凑成对,一直牵线搭桥的丫鬟也如愿成了妾,燕南疆却觉得有些没意思,这话本写得好,书肆里供不应求,他原本也觉得好,尤其这小姐的刻画入木三分,张扬又直白可爱,偶尔撒起娇来更是动人,可看到后来小姐和丫鬟同侍书生时,他就有些不得劲起来了。 写书的这些穷酸八成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位千金小姐,就像他白天见过的那个侄女,娇中带蛮,蛮而不横,笑起来如同一汪春水,瞪起人来也好看,那种带着点崇拜看人的眼神更是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像这样的姑娘,谁娶了她不把她放在心尖上爱着护着,眼里心里只剩下她?这又岂是那些立志为人妾的丫鬟所能比拟的? 想的多了点,燕南疆也不禁出了神,他也想过自己喜欢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可无论怎么幻想也少了几分□□,可就在白天,他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一只扑火的飞蛾带动烛火,燕南疆飘远的神念也被拉了回来,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在想一个小姑娘,还是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他不禁老脸一红。 索性睡不着了,燕南疆披衣下床,原本只是想出来走走,可远远瞧着那边窗户还有亮光,不知怎么的就提了白日的画戟来。 月光袅袅,带着冬夜微寒的风,白日里一点点的声响都在深夜里放大,尤其是兵器舞动的声音,燕南疆起初只是为了发泄精力,可是看着那边窗户隐隐约约传来女子说话声,他脑子一嗡,顿时更加卖力。 李小姐明知这会儿开窗会给底下人留下不端庄的印象,可是她实在忍不住,独守空房那么多年,她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高大俊美的良人入梦,燕家二爷她是见过的,一个被掏空了身子的老男人,倒是年幼时曾经见过的燕家大爷,一身书生清贵气,眉眼她现在还记得清晰。 虽然老祖宗说过燕南疆相貌堂堂,高大威武,可是不亲眼瞧一瞧她总是不放心,何况他既然明知她没睡下还半夜出来练武,可见是起了心思了,她只是瞧一瞧人罢了。 怀中一点微妙的心思,李小姐把屋子里灯火挑亮,袅袅来到窗边,微微低垂着眼,开了窗。 正巧这时燕南疆收戟,一抬头就见开着的窗,他愣了愣,正要避开,毕竟白天和半夜是不一样的,可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挪不开视线,然后他就看到了窗前明显矮了一头的身影和更加婀娜的身姿。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燕南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那并不是白日里的小丫头,顿时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他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李小姐呆呆的立在窗前许久,才摸了摸自己红晕满布的脸颊,煞是娇艳动人。 第二天燕南疆才从下人的口中得知是燕府姻亲家的小姐入住了,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表小姐住进府里要抢孙小姐的房间,但不妨碍燕南疆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侧院去,他实在不太想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相邻住着。 燕家老爷在朝廷里领着二品的爵位,这其实也是燕南疆立功无数却还是二品武将的原因,子不越父乃是古礼,燕家老爷平时不用上朝,但是两个月一次的内阁朝会是一定要去的,正好燕南疆回府,府上一时就有了两个要上朝的主子,比平时热闹得多。 燕家老爷是很不喜欢燕南疆的,一是心疼儿子,二是心疼自己老脸,每次被同僚拉着恭喜,他都觉得自己脸疼,如果燕南疆真的是他儿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可被人指着另外一个男人说什么雏凤清于老凤声,他觉得自己没有打死燕南疆,简直是四十多年修养的完美体现。 陛下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听说上个月才得了一对西域姐妹花,姐姐能歌,妹妹善舞,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之后就再也没上过朝,就连两个月一次的内阁朝会都没有到场。不过这事不是燕老爷这种干吃俸禄的勋爵能置喙的。 燕南疆却不同,他是代表西北将士上京述职的,六部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军粮没批下来,阵亡将士名单交上去之后说要核对,可一直没信,这边不批复,抚恤金就发不下来,他已经准备了折子打算当着陛下的面请命了,可他竟然连朝会也不来! 燕南疆不顾燕老爷使眼色,朝前一个大步站了出来,对着几位阁老行了个礼,眉头一挑:“末将燕南疆,奉命上京述职,另元帅吩咐末将顺路押送来年的军粮,以及西北军将士的抚恤事宜,如今上折三日有余,陛下迟迟不见,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简直可以拖出去斩了,但他说的事却不是小事,按理哪怕再是昏君,像将士抚恤这样的事情也是要当天回复,次日处理的,可……几位阁老互视一眼,都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谁又知道呢,年纪轻轻的陛下早就死在了那对姐妹花的床上,死的时候甚至都没穿裤子,陛下无后,皇室无人,他们这些日子都快要把典籍翻烂了,已经商议准备去一趟龙兴之地,也不谈什么皇室血脉,只要姓顾,和皇室沾亲带故就行。 也确实是疏忽了朝中大事,一位阁老叹气,“事情我知道了,这事立刻办,不能寒了西北将士的心,陛下他……重病缠身,这些日子怕是上不了朝了。圣旨已下,今后朝中一切事务,由内阁商议处理,直到陛下病愈。” 这话说的没几个人信,十八少年精力猛如虎,只怕不是重病缠身,而是佳人缠身,几个老臣一脸无奈的神色,燕老爷等一干勋爵互相看看,却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燕南疆听出了阁老话里的无奈,却也和大部分人一样认为是昏君老毛病又犯了,醉死在温柔乡里不肯起来,顿时脸色很不好看,只是他毕竟是人臣,目的已经达到,不好再说什么。 回府的路上燕南疆还是很生气,不想和燕老爷一道回府,索性骑着马打市集上过,毕竟天子脚下,来来往往的行人里骑马坐轿的都有,官员也不少,他这样一身盔甲的,竟然也不太显眼。 市集上人来人往,由于将近年关,卖桃符的,卖糖果的,卖红灯笼的到处都是,吆喝声不绝于耳,走着走着,燕南疆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亲兵牵着马,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脸色,开口道:“将军,看情况咱们回不了西北过年了,这街上热热闹闹的,不如买几个桃符灯笼回去,挂院子里也好看。” 燕南疆想说燕府里会准备,可是想想每年燕二爷回府之后的冷遇,他摸了摸鼻子,下了马。 “将军?” 燕南疆道:“找个地方拴马,买几个桃符回去挂。” 亲兵哎了一声,喜滋滋的去了,将军素来大方,他这次说不定也能蹭些年货回去过个好年。 亲兵去拴马,燕南疆不好走远,四处看了看,不知怎么的就摸到了一边的首饰店里,一抬眼,直愣愣的盯着摆在架子上的一根碧玉桃花簪,许久,才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把那个,包起来。” 第169章 一笑封疆 燕府一贯是热闹非凡的,尤其是在李小姐来了之后,大概是为了给她和燕南疆多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年前这段其实还算忙碌的日子里,不过小半个月就办了四五次宴席。 姚浅和燕南疆是没什么相处时间的,可就是这样,她也能发觉他的视线常常在她身上打转,仿佛追寻她的身影成了本能似的,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哪怕是有人全程看着他们两个人,只怕也找不出一点怪异来。 这次中午的宴席大部分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燕老爷回来的比想象中要早一点,燕南疆没跟着回来,燕母即使再想拉拢燕南疆,看到在乡下整整一年,变得又瘦又黑的孙子,还是说不出话来了,用帕子擦擦眼角,“南疆有事,我们先开席吧。” 燕二爷一路上风尘仆仆,这才洗了个热水澡,和宠爱的姬妾好生亲热了一番,心情正好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名字,却不是在叫他,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他语气里带着不满道:“老爷都回来了,他能有什么正事?” 燕夫人握着儿子的手一点也不想放,闻言也跟着斥道:“就是,整天不知道忙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孝顺爹娘,真是在边关待疯魔了。” 几位年纪轻些的公子小姐只知道这个庄头很得老祖宗疼爱,燕夫人更是喜欢他,虽然不满,也没有明说,李小姐却有些不乐意,她最是看不起这个废物表兄,听到他这样说,顿时冷声道:“二表兄乃朝廷大员,又是奉命上京,如何就没正事可干了?难道像某些人专会嘴上讨好卖乖,才是有正事可干?” 燕二爷一抬头,脾气顿时上来,抬手把面前的菜盘子砸向席上,一阵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李小姐吓得有些傻了,燕老爷反应过来,一句逆子卡在喉咙里,却看到自家儿子即使洗干净了还是掩盖不住风霜的脸,心也软了,口中只是道:“莫要闹了,静儿是客人。” “客人,谁的客人?瞧她那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窑子里跑出来的姐儿呢!燕老爷,把你的眼睛擦干净好好看看,这个贱人在燕家的地儿都敢和我这么说话,她是明儿要进宫当贵妃了还是马上要嫁给燕大将军当宠妾了?啊!” 燕二爷原本就是纨绔子弟,回了老家更成了乡下一霸,说起话来自然荤素不忌,李小姐听得只恨不得当场给他个嘴巴子,然而唯一能给她做主的燕母一向心疼孙儿,本来要教训燕二爷的燕父猛然听了一句燕老爷,顿时五味杂陈。 见没人来教训自己,燕二爷的胆子顿时大了,他冷笑一声,指着李小姐,目光却看向自家祖母,“老祖宗,当初您说要把这个女人嫁给我,我嫌她长得丑,现在不嫌了,您能给我和她做个主,把她许了我吗?” 他瞥一眼妻儿,扯开一个自嘲的笑容,“反正我都快四十岁了,妾室不少,还没个嫡妻。” 燕母看了看面露屈辱之色的李小姐,心里的天平其实已经偏到自家孙子那里去了,她让侄孙女去讨好燕南疆,为的是讨他欢心之后让他能照顾燕家,照顾她孙儿,可是这个女人还没过门都这样能落她孙儿面子,一看就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要是真嫁给了燕南疆,反而坏事。 说是这样说,却不能立刻表现出来,燕母只是淡淡道:“撤下席面,再换一套来,已经这样了,正好等等南疆。” 燕二爷笑了笑,目光在李小姐身上打了个转儿,眉眼微微上挑出一个不屑的弧度。他是真不知道这女人在清高个什么劲儿,或许在她见过的那些千金小姐里,她长得算是拔尖的,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长的好看的女人,不拘哪里的青楼画舫,随意拉出几个头牌来,个顶个的色艺双绝,又会讨好男人,像这种自命清高的货色,他见得多了。 姚浅本来不该和李小姐坐在一起,可是也不知道这位李小姐从哪里知道座次,她还没入席的时候她就已经坐了过去,她只好挨着她坐下,燕二爷那一个菜盘子是冲着李小姐砸的,作为前排吃瓜群众,她被面前的热汤溅起的汤汁淋了半个肩膀,只得去换衣服。 知道今天是燕二爷回来的日子,燕南疆刻意很晚才回来,却被告知宴席还没开始,都在等他,他实在不太想去凑这个热闹,只得推说路上遇到了故交,喝了几杯酒。 第88节 燕家几人并不是真的要等他,眼见着燕二爷又要发飙,燕夫人连忙让下人退下,燕二爷冷哼了一声坐下了,李小姐气得发抖,却只能忍下来。 如果李家是当年的李家,即使她四十岁也不愁嫁,可是她爹去世之后,李家的家主就换了人,她曾经把一家姐妹得罪了个干净,新晋的家主正是一个被她弄得失去清白的族妹的父亲,如果燕家再不给她活路走,她只怕就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燕南疆回了院子,亲兵把买来的年货放下,“燕二爷回来,我们也快成了这里最不受待见的人了。” “本来就是最不受待见的人,我跟人家又没有什么关系。”燕南疆摇摇头,“且就这么混着吧,元帅说等时机到了,就为我向朝中陈情,要是陛下开恩,我也就能好过些了。” 亲兵小声的说道:“陛下肯定能开恩,元帅说过了,边关离不开将军的。” 燕南疆低声笑了,战场上的事情哪有谁离不开谁的,少了谁仗都照样打,元帅这样说,其实只是为了开导他,让他放宽心罢了。 这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听上去就像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克制不住才发出的声音,燕南疆顿时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谁在里面,出来!” 帘子轻动,姚浅咬着唇,手里还抱着刚刚换下来的衣物,她穿了身厚实的棉袍,裹得只露出半张脸,能看得出来那是件男人的衣物。 燕南疆和亲兵说话的地方是一间平时用来当仓库的房间,燕南疆没有用燕家的下人,这也是他们一路说话过来没有防备的原因,没想到却被人听了个正着。 顶替之事乃是大罪,即使是被燕家人听了去,燕南疆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他深吸一口气,打量着这会儿明显不该在这里的少女,语气里带了些许探询,“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这谁的衣服?” 姚浅尽力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说实在的,即使燕南疆表情再吓人她也害怕不起来,对着这张脸,她简直都想笑出声。 “我,我刚刚在席上被弄湿了衣服……”裹着厚厚冬衣的少女低下头,不安的揪着衣角,小声的说道:“我本来想回院子换衣服的,可是表姑她出来的时候把院门锁起来了,我没地方去,衣服弄得湿透了,又很冷……” 说起来这确实是巧合了,姚浅也没想到她就是来换个衣服都能遇上燕南疆,还听到了秘闻,她本来可以躲在里面不出声,没人会想到,但是为了进一步发展,她还是“意外的”发出了声音。 燕南疆目光落在她怀里的衣物上,果然上面一大滩汤汁晕开,面色不由缓和了些,“刚刚的事情,就当作没听见。” 姚浅连忙点头,“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欺君之罪可是要牵连九族的……不,不对,我的意思是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有!” 被她紧张的模样逗乐,燕南疆不由笑了笑,“别怕,只要没人刻意上报,这种事情很常见。对了,你说表姑把院门锁了是什么意思,那不是你的院子吗?” 亲兵对这个明显的扯开话题有些囧,然而看这小姑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也觉得自家将军该安抚下,抱着一点小心思,他悄悄的蹭出门外。 姚浅余光早注意到了这个偷溜的亲兵,暗暗点了个赞,随即拿出了平生最好的演技,微微低垂着眸子道,“老祖宗把我的院子给表姑了。” 除此之外,一句多言也没有,然而结合昨天晚上的窗前身影,燕南疆已经脑补得透彻,顿时脸色不太好看起来。 说到底他和燕家只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之间的合作,没什么交情可言,燕家养他长大,他替燕二爷上战场已经算还了恩情,他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和燕家人无关,利用他一次两次这可以不计较,但是想要通过操纵他的感情来操纵他,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姚浅点到即止,转而把话题扯到了燕南疆的身上,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露出一个有些迷茫又莫名清澈的神情,“所以,你不是我的二叔?” 第170章 一笑封疆 燕南疆觉得……嗯,有点尴尬,有什么比被人当面拆穿身份更尴尬的事情呢?只是对着那张迷茫的小脸,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愉悦。 他克制不住的想要抚摸一下小姑娘的脑袋,手伸出去才觉得不妥,正要收回,小姑娘已经把头抬起来了,看着他,声音软软的,仿佛还有一丝委屈。 “今天席上的那个人,才是我二叔吗?”姚浅抬头看着燕南疆,难过的说道,“你很快就要走了吗?” 燕南疆连忙说道:“不会的,没有那么快,你说你在席上看到……二爷了?你这一身汤是他泼的?” 姚浅低下头,踢了踢脚边不存在的石子,噘着嘴嘟囔了一句,“二叔他……我不喜欢他,要是你真是我二叔就好了。” 燕南疆顿时觉得哭笑不得起来,伸出去的手顺势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头发,才缓声道:“二爷这个人脾气坏了点,总会有人教训他的,别难过了,嗯?” 姚浅眨了眨眼睛,“要是燕二爷某天走在路上被人打断腿的话,我可不知情的!” 聪明的小丫头,燕南疆无奈的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跟我来吧,等你表姑回来不知道要多久,你这一身汤汤水水的不赶紧洗了,当心发臭。” 姚浅弯了弯眼睛,抱着衣服跟在燕南疆身后,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你不是我二叔,那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没人的时候我要怎么叫你呀?” 燕南疆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好半天才道:“我一天是燕南疆,就一天不能有自己的名字,问了也没什么用。” “可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姚浅绕到燕南疆前面,直视着他的眼睛,燕南疆也低眼看她,两人目光相对。 良久,燕南疆才低声说道:“我姓顾,顾长安。” …… “顾长安!” 一位阁老推开堆积如山的卷宗,近乎癫狂的念出了这个名字,他周围的几位阁老已经对顾这个字有了条件反射,顿时纷纷靠拢过来。 “孙老,可是有什么发现?”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挤开众人,凑到了孙老身边,顿时也成了第二尊雕像。 孙阁老抖着手捧起了卷宗,一字一句的念出声,“顾哑郎,瑞元九年入西平府燕氏奴籍,面有红斑,声哑,腿有疾,生年不详。” 当年小皇子是和太子起了争执之后离宫出走,皇家族谱上记载他面生红斑,声哑,却没有腿疾,何况小皇子是识文断字的,怎么也不会被卖做了奴隶,还上了奴籍,众人面面相觑,对于先帝,也就是当年的太子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然而这并不是重点! 孙阁老拿起一直紧握在手里的卷宗,往下念了下去,“顾南,瑞元十九年生人,卒于延宁六年,西平府燕氏家生子,延宁三年生一子,得家主赐名长安。” 几位阁老纷纷反应过来,“延宁三年生人的话,也就是说这位殿下今岁三十有四!” 和顾氏皇族的子嗣单薄伴随着的是顾家人顽固的长寿基因,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众人都没能想到昏君竟然只折腾了十八年就死回去见高祖了,三十四岁对他们来说,简直年轻的不能再年轻了,就像高祖,他三十四岁的时候打下了天下,然后当了五十四年的皇帝。 不说内阁握着卷宗喜极而泣,当天下午就起草了一份昏君遗诏,自然,继位之事也不是穿身龙袍就完事的,在这之前,内阁特意派了人去燕府探听风声。 当年顾长安顶替燕二爷上战场的事情其实不算秘密,只是后来闹出的动静太大,世家大族都会干一点的龌龊事变成了欺君之罪,亡羊补牢之下,燕府把所有知情的下人都遣回了老家,紧急让燕二爷离京,所以顾长安是顶替了燕二爷的身份没错,但是燕二爷是在京城逍遥了好几年之后才离开的,所以他顶替的却是另外一个下人的身份。 内阁查的很快,这也是因为平时和他们很不对付的锦衣卫出了大力,天子走狗说起来威风,但主子没了,走狗就是落汤狗,锦衣卫再也不敢作威作福,这阵子为了找点有顾氏血脉的人差点没把整个京城掀翻,就连先帝曾经一夜恩宠过的花魁都查了再查,确保那花魁后来生下的孩子和先帝无关才作罢。 燕府做事本来就不太严谨,这点小事自然逃不过号称能查清你三年前一顿晚饭吃的是什么的锦衣卫的法眼,都没过第二天,黄昏时内阁就得到了全盘消息,从顾长安这个人出生到上一顿午饭没吃都记的清清楚楚。 孙阁老当场就拍了桌子,手心拍的通红,眼里都带泪了,他不敢置信的用八十岁老头绝对扯不出来的嗓门叫道:“他们竟然欺君罔上!用家生子替上战场!”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一个看上去不超过五十岁的阁老轻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孙老,重点,重点。” 孙老哦了一声,拿起资料,眼里的痛心几乎都要溢出来了,他叫道:“而且竟然还让长安殿下上战场,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的啊……” 说着说着,他眼里就落下来了,“二品武将……还全是凭着战功得来的,燕家人根本就没帮我们殿下打点过,边关那种地方,边关那种地方……” 他竟然有些说不下去了,想起早晨那个器宇轩昂敢于和内阁众人对视还丝毫不失气度的武将,他简直想回到那个时候,扑通一声跪下,抱着他的大腿狠狠哭上一场! 顾氏皇族人丁稀薄到别管多卑微的出身,只要能产下皇子,花魁都能一夜封皇后,早就没有什么庶出不庶出的概念,这样一想,当年太子早生十几年,出生就封了太子,后来皇后才生下天生残疾的小皇子,算一算,这位殿下还是顾氏九代嫡出!多么尊贵的身份! 一位阁老擦了擦眼泪,当即决定明年的西北军费增加三成!感谢西北军没让殿下战死沙场!否则顾氏皇朝就真的完了! 知道了早晨那位武将就是他们寻找已久的小皇子,内阁众人顿时哭声一片,要知道西北军一向穷,每年上京就一句话,钱。他们这些官员,尤其是管财政的,烦他们烦的不得了,每次西北军来化缘都不给好脸色,最近这几年自家殿下升了二品武将,一直被派来要军费,他们也不知道给了他多少闭门羹,当时不觉得那个高大的年轻人被远远甩在轿子后的身影多可怜,现在想想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孙老哭得不能自已,好半天才缓过来,袖子已经擦眼泪擦到湿透了,他把资料拿开,再看一眼他觉得他还得哭。 “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请殿下回宫,国不可一日无主,遗诏已经起草完毕,我看再选几人与我同去燕府一趟,宣读如何?” 哭成一片的内阁顿时安静下来,一位阁老忽然说道:“孙老,此事毕竟太过突然,我看是不是先私底下告知殿下一声,以免殿下忽闻此事,难以接受?” 孙阁老摆摆手,“无事,我看这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去燕府,晚上就能迎殿下入宫,明日早朝正好把登基大典办了。” 孙老的提议可谓十分紧迫,众人其实都明白,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他们被这件事情折磨得太久,就连晚上回家做梦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生怕睡梦里把陛下驾崩的事情泄露出去,知情的锦衣卫更是连家都不能回,三人一组日夜互相监视,吃住不离,为了确保事情不被泄露,陛下的尸身都只能留在专门宠幸宫人用的承露殿中,好在现在是冬天。 这些日子他们几乎连党派斗争都没了,那些曾经幻想过的,找一个有顾氏血脉的人来当作傀儡操控,掌握大权什么的,终究只能想想而已,他们踏马根本就找不出一条顾氏血脉! 知道是顾长安的时候,其实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西北军远在边关,和他们这些党派完全没有关系,或者说有关系也是平时上门来讨饭,这家多给了一点,那家少给了一点的关系,也就是说除了西北军的势力,即将继位的新君身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势力,他们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彼时燕府正在上演一场闹剧,李家小姐完全没想到外祖母竟然真的会起了心思让她嫁给燕二爷,哪怕是当年燕二爷还没有妻儿的时候,她都瞧他不上,现在他有妻有子,连身份都让别人顶替走了,她反而要嫁给他? 李家小姐气得回了院子就让人收拾东西,自然是叫不动的,她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剩下的那些都是燕府的下人,见指使不动她们,她索性就让自己带来的两个丫鬟动手,却没想到燕母让人把她拦住了,她那好叔叔竟然还同意了! 第171章 一笑封疆 李小姐在院子里闹翻了天,姚浅一点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她可以待在燕南疆这里,反正只有一墙之隔,随时都可以走人。 平时这院子没人来,也就是亲兵和顾长安两个人住在这里,好在是两人大男人住着,西北军中没有奴仆,哪怕是将军,也只是吃住不需要亲自动手罢了,亲兵这种兵种十项全能,没一会儿就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洗澡水。 “有事叫我一声就行,换洗的衣服在屏风架上,浴桶边上两桶滚水,水冷了可以自己添,当心烫。” 姚浅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说实话,燕南疆这副君子模样可比从前死皮赖脸要缠着她洗鸳鸯浴的时候要顺眼得多了,当然,也更诱人了些,只是想到这具身体并不是自己的,刚刚升腾起来的那股……嗯,不可言说的感觉又恢复了平静。 其实她也不知道顾天倾为什么会有把她的身体变回原样的能力,她记得挺清楚,第一世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正常的身体一样,即使衰老的很慢,但那也是在符合正常规律的衰老着,第二世她成为大帝之后,顾天倾再折腾回来的身体就真的有了大帝的寿命,身体里的力量也没有少,不过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顾天倾不说,她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热水蔓延过全身,姚浅忽然发觉她手臂上的一颗痣消失不见了,那是燕芊原本就有的,不算小的一颗痣,绝不可能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她顿了顿,抬起一条腿,朝膝弯处看去,只见白嫩嫩的膝弯交接处多了一小片浅红色的胎记,仿佛天生就在那里似的。 姚浅每天早晨都注意观察过自己的脸,但是大冬天的谁也不会没事把自己脱光了一直看,所以这些变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还真不知道。 和系统联系不上,姚浅索性也歇了这份心思,她本来也不是真心要做什么任务求长生,最开始只是不甘心自己的人生还没开始就结束,后来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轮回,她渐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活着变成了一种习惯,直到她遇到了顾天倾,她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 燕南疆和亲兵两个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带了姚浅回来,两个人把正堂腾出来给她洗澡,这大白天的也不好就这么扔下客人回房间,而且燕南疆也不放心,只得呆在院子里,不远处的吵闹声一声声的传过来,即便两人再不想听也被灌了满满四耳朵。 好一会儿,亲兵才干巴巴的说:“燕二爷真的是好眼光啊……” 燕南疆对亲兵的前途很是看好,附和着点点头,“真勇士也。” 李家小姐哭闹的声音简直能震破人的耳膜,不是说别的什么,主要他们也见过李家小姐,长得倒是不错,只是对有权有势的男人来说,世上长得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完全没必要娶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回来添堵,就李家小姐这个战斗力,他们就为燕二爷点蜡。 说话间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传来,间或夹杂着几声对于燕家祖宗十八代女性长辈的问候,说实在话,真的有几分凄厉,亲兵犹豫了一下,说道:“将军,看样子李姑娘是真的不想嫁给燕二爷啊。” 燕南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亲兵一时语塞,他想说李姑娘喜欢您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燕家人人都敬畏您几分,帮李姑娘也只是说句话的事情,可是看着自家将军那一脸的莫名其妙,他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喜欢一个人是自由,可被喜欢的人难道欠了喜欢自己的人吗?也许自家将军才是对的,这一切原本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燕南疆并不知道自己随意一句话就让下属脑补了那么多,听着隔壁院子一声比一声刺耳的尖叫怒骂,他揉揉耳朵,说道:“明日要是还不消停,你就去一趟城外军营,收拾收拾,我们去军营住。” 亲兵啊了一声,朝正堂的方向瞄了瞄,被燕南疆一巴掌打在头上,“看什么看!燕姑娘在里面洗澡呢。” “不,不是,将军,”亲兵捂着头,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是说您不管燕姑娘啦?这燕府您又不是不知道,一贯捧高踩低的,燕姑娘无父无母,一个人在这里,您舍得啊?” 燕南疆顿住了,他想说我和燕姑娘又没什么关系,可是一想起那双清澈中带着亲近,亲近中带着一点欢喜的眼睛,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良久,就在亲兵以为燕南疆不会回答的时候,一声低低的男声响起,“那就在这里再住一阵子,住到……燕姑娘出嫁。” 这话里精准无比的带着三分怜惜三分怅然三分不舍一点迷茫,听得亲兵都想哭。 说话的当儿,忽然有人来通报,说是内阁的几位大人来宣旨,燕南疆有些不明所以,军粮军饷抚恤金的事情是需要宣旨没错,可那一般都在朝堂上当场宣布,宣旨宣到官邸算什么事?他又不是西北军统帅。 谁知步子没走几步,院外忽然传来吵杂的声响,亲兵快步去溜了一圈,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将军!那几位阁老一并来的,都红着眼睛,手里还捧着圣旨,老爷脸上的表情就跟死了娘似的!” 燕南疆愣了愣,但还是整理好衣物,在内阁众人来到正堂前拦住了他们,虽然有些尴尬,他还是堵在正堂外面,先一步跪下。 “末将西北军副帅燕南疆,见过几位大人。” 打头的孙阁老差点没把手里的圣旨摔出去,他用八十岁的老头儿绝不会有的速度在燕南疆跪下去的前一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殿下折煞老臣,殿下折煞老臣!” 燕南疆被几位阁老强行扶起,目光瞥见人群中显得格外僵硬的燕老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不容置疑的扶起了孙阁老,“阁老不必行此大礼,不知阁老为何唤末将为殿下?” 燕南疆不禁猜测龙椅上那位是不是又抽了风,下旨封了他一个异姓王?至于自己本身身世不凡这件事,是完全不计在他的考虑中的,毕竟从一出生他就知道,自己祖上三代都是燕家的下人,生而为奴,如果不是顶替燕二爷上战场,他其实连参军的资格都没有。 孙阁老擦擦眼泪的工夫,一位看上去不超过五十岁的阁老握着燕南疆的手,十分粗暴的回答了他:“殿下!您是顾氏皇族血脉啊!” 第89节 即使之前就有了猜测,燕老爷的脸色还是变得很难看,他想起这些年和燕南疆之间僵硬的合作关系,想起最初他打的如意算盘,想起自家老娘自作聪明弄出的美人计,他整个人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阁老们根本就不会在意一个好几代有名无实的勋爵在想什么,他们热切的看着燕南疆,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英明的君主一样。 孙阁老好容易把眼泪擦干,打开圣旨,对着燕南疆用征询的语气说道:“殿下,这是先帝遗诏,按例是要……” 燕南疆懵逼着跪下了,他之后,除了宣旨的孙阁老,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方于朕弥留之际,闻先祖仍有后人在世,此实天教顾氏不亡,今传位于君,万望守家国社稷于外,护黎民苍生于内,钦此。” 很简单粗暴的传位诏书,话语简洁到就像是燕南疆拿着刀逼昏君写出来的玩意儿,然而这份全体内阁一起拟出的遗诏,它的真实性却不容置疑。 燕南疆懵逼着成为了新晋皇帝,他看了看孙阁老,看了看一脸激动的内阁众人,看了看同样一脸懵逼的亲兵,他简直觉得是不是昨天睡觉没醒过来,倒不是惊喜的,而是惊吓。 内阁众人一点也不觉得惊吓,折腾了那么久,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能把陛下驾崩这种事情瞒上整整一个月!现在终于尘埃落定,别管皇位上从此坐着的是人是狗,只要这条狗有顾氏血统,那他们就能愉快的玩耍下去了! 燕南疆起身,众人却跪下了,孙阁老手里捧着遗诏,深深的叩首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跟着叩首,一句万岁刚还没出口,正堂的大门却忽然打开了,门已经很老了,就这么推开,发出的响动不轻,即使是孙阁老也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了看,然后所有人就呆住了。 发丝湿透的娇美少女一手推门,一手擦拭着头发,她臂弯里搭着好几件衣裳,隐隐约约的亵衣布料依稀可见,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男人衣物,脸上的表情很是放松,好像这不是一个男人的住处,而是自己家一样。 第172章 一笑封疆 姚浅是真不知道,按照系统给她的资料,内阁知道燕南疆的身份是在他离开京城之后,这会儿年关都还没过,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就这么上门了,没有一点点防备之下,她推开门就对上了跪了一地的老头。 她抱着衣服,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燕南疆,看了看满脸泪痕的阁老们,然后目光落在满眼悲催的燕老爷身上,半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燕老爷总算还记得这是自己孙女,加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喝道:“衣衫不整的像什么样子!这位是陛下,还不来见礼!” 姚浅顿时反应过来,把手里的衣物往身后藏了藏,但她是真的没反应过来怎么刚刚还在和燕南疆说话呢,一个错眼他就登基了,冷不防孙阁老忽然开口道:“陛下,不知这位姑娘是……” 燕南疆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孙阁老说的是什么,目光落在少女茫然无措的面容上,再看看她湿透的头发,换下的衣物,众人了然的眼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若是换了一个人来,被这么多人看到这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情况,是必定要对姑娘家负责的,只是他如今身份特别,只要一句话,这里没人敢多一句嘴,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原本让一个女子在他住处沐浴这种事情就已经很出格了,更出格的是还被这么多人一起看见了,要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就罢了,可他刚刚才清楚自己对燕姑娘的喜欢,只要一句话,即便她再不乐意也只能嫁给他,成为他的女人。 燕南疆脸上的犹疑已经明显到燕老爷都反应了过来,看了看自己相貌出挑的孙女儿,再看看新晋的君王,饶是他年纪不轻,也不由得狠狠悬了一口气。 孙阁老脸上笑眯眯的,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不仅皇帝的人选有了,连皇后的事情也不用操心了。和前朝不同,本朝严禁后宫干政,皇后一般都是小家之女甚至平民出身,若有勋贵女子被君王看上,那就是一个家族沉寂的开始,所以选秀时经常会有秀女刻意避见君王的事情发生。 偏偏皇帝们也不是傻的,比起束手束脚的小家碧玉,贵女显然更符合他们的胃口,所以一个有了皇后的皇帝势必要比单身的皇帝更受百官的欢迎。 燕南疆并不知道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既然知道自己是顾氏最后一条血脉,那他也不会矫情的不去当这个皇帝,该他的就是他的,无论是责任还是其他,可是他真的没想到,当上皇帝的第一时间,他要处理的就是这样一件事情。 姚浅也反应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看向燕南疆,这个相貌熟悉俊美的男人微微低眼看着她,神情和从前一模一样。 说实话,他现在把她带回宫的话,无疑会给她减少了很多麻烦,可是这样,她却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顾天倾了,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是她知道顾天倾一定不会这样做。 几位阁老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这点弯弯绕,他们也不多话,只是静静的等着燕南疆开口,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是燕府的小姐,不慎弄脏了衣物,天寒地冻,我这里路近,让她进来暖暖身子。” 说完,他看向亲兵,亲兵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燕姑娘只是来暖暖手脚,暖暖手脚。” 见这情况,谁也不好再说什么,哪怕燕老爷再想扯着自家孙女儿的衣服让他们好好看清楚,也没人会这么没有眼色。 姚浅朝燕南疆看了一眼,也许该说是顾天倾,他也朝她正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燕南疆走了,天黑下来的时候,姚浅的院子也空了出来,两个小丫鬟慌里慌张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燕二爷还在府里,李小姐却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姚浅觉得又困又累,索性什么都不想,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夜对她来说只是一场大梦,对整个朝堂来说不亚于天翻地覆。朝臣们早已习惯了每次早朝在宫门外站上一刻钟,等内宫太监传旨说陛下身子不适,然后一起去往内阁议事,谁也没想到今天第一个流程就出了事! 朝臣们已经快忘了上一次踏进宣政殿是什么时候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的站位,折腾了好一会儿,忽闻一声陛下驾到,两侧帝王仪仗起,华盖下一个陌生的男人上前,毫不犹豫的坐上了龙椅。 朝臣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是跪还是站,但是内阁可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孙阁老一步上前,手里圣旨抖开,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齐齐跪了下来。 宣读的自然是昏君遗诏,说实话,顾家人的面貌还是很好辨认的,明眸亮眼,高鼻薄唇,眉毛微微上扬,这也是众人发觉穿着龙袍的男人不是自家陛下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原因。 不是没人认出来龙椅上的人是近日归京的二品武将燕南疆,只是内阁的声望太高了,在他们没有表示反对前,并没有人愿意抢先一步成为靶子。 孙阁老也没有忌讳,在征询过燕南疆的意见之后,内阁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真相公布出去,并且当场处理了几桩家奴顶替主家上战场的案子。 本朝的官僚体系有些特殊,这也是内阁在没有皇帝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运作下去的原因,与此同时……燕南疆发觉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小事内阁全权处理,大事内阁商议完毕之后能提出好几种解决方案,利与弊都写的清清楚楚,而且这竟然还不是架空他,在内阁成立之后,皇帝就没什么需要忙的了。 当初在军中元帅一脸严肃的教育他的那些朝廷党派斗争,他连个毛都没看见……如果两个老头儿各自带着一帮老头儿天天争谁的主意更利国利民也算是党派斗争的话。 这种每天早晨去宣政殿坐上一个时辰,每天晚上花一个时辰批阅内阁已经下了注解的奏章,剩下的时间全都可以随意的生活……真心很不错。 然后有一天,孙阁老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陛下,您该娶妻了。 一时间,燕南疆的脑海里无数的宫斗政斗党派斗争呼啸而过,他保持着一百万分的警惕看着孙阁老,然后孙阁老用一百万分谨慎的语气说道:“上次燕府的那位姑娘,您喜欢吗?要不,就定了吧?” 燕南疆整个人都不动弹了,他看着孙阁老,曾经看过的话本里无数的阴谋诡计浮现在脑海,雪白胡子的老头儿仿佛看出了他的警惕,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您安心,老臣家里没有孙女,内阁大部分的同僚家中都没有适龄的女儿。” 知道是自己反应过激了,燕南疆揉揉鼻子,有些尴尬,只是想起燕府里那个小姑娘,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孙老,其实呢,我是很喜欢燕姑娘的,可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她要是不想嫁给我,我总也不能勉强她。” 孙阁老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活久见了,他侍奉过三朝天子,哪怕就是那位被称为痴皇的英宗,当初爱上一位清倌儿的时候,纠结的也是祖宗家法,而不是人家姑娘会不会喜欢一个年轻俊美身材高大坐拥四海的君王这种根本称不上问题的问题! 慈祥的睿智老者面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孙阁老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燕南疆就又开口了,“我比燕姑娘大那么多,都可以做她爹了,而且不通文墨。孙老,你知道吗,燕姑娘的学识很厉害的,我就会看看话本,听听说书。她的武艺也好,女子里很少见,我都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孙阁老几次想要说话,然而燕南疆一说起来就没完,时而怅然若失,时而又痛苦于自己晦暗的心思,时而又仿佛入了迷似的讲着他们的初遇,孙阁老总有种眼前的人不是皇帝,而是自家年少慕艾的大孙子的感觉,简直想哭。 回想了一下当初安慰大孙子的情景,孙阁老纠结的伸手拍拍自家陛下的肩膀,露出一副慈祥长者的表情。 “陛下,您是顾家之后,堂堂皇嗣,喜欢一个女人,要是连挑明心思的勇气都没有,那还做什么顾家人呢?哪怕最后燕姑娘不愿意嫁给您,您至少也争取过,不会留遗憾啊!” 燕南疆被拍了肩膀,也没管孙阁老反应过来时大变的脸色,反而出了神,孙阁老说的对,就算明知会被拒绝,总不能连争取都不争取,他和燕姑娘之间的差距是有些大,可这不是他后退的理由。 第173章 一笑封疆 自从燕南疆离开之后,燕府就陷入了人心惶惶之中,他们犯下的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都不够,这是要灭九族的,燕二爷也不折腾了,这件事情里大概唯一获益的人就是他,只是对他来说究竟是恢复身份好一点还是别的什么,就不好说了。 一个年过得毫无滋味,真相大白之后,燕家人几乎都不敢出门,孙阁老把事情说的太清楚,原先和他们交好的那些勋爵人家全都和他们断了往来,李家更是气得就要上门来骂了。他们简直不能理解燕府到底是什么运气,交了八百辈子的好运,府里藏了位顾氏后人,又倒了八百辈子的霉运,在一开始就断了交好的机会。 儿子恢复身份的好消息根本不能带给燕家夫妻一点点的安慰,燕老爷现在几乎不敢上朝,每次远远的看到高位上的身影他就腿软,想起自家人是怎么对燕南疆的,他更是没了半点指望,就像脖子上悬着把刀,他几乎都想直接喊出一句要杀要剐一句话,可是终究没有那个勇气。 怀着侥幸的心情等着悬而未决的刀锋是件很折磨人的事情,没过两个月,燕老爷整个人都像老了十岁,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府邸上下噤若寒蝉。 和燕二爷一样,姚浅也得到了一点好处,她搬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收拾过,房间比以前要舒适得多,因为李小姐并没有把燕母赏赐的东西带走,正头疼着的燕母在姚浅询问这些东西怎么处理的时候直接摆摆手送给了她。 燕芊被苛待惯了,还没怎么用过好东西,姚浅用的倒是顺手,她又清楚燕南疆即使没有过往的记忆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比起人心惶惶的燕家人,她要自在得多。两个月过去,渐渐恢复原本面容的她看上去并没有没有难看,和从前相比只是眉眼清淡了些许,稍稍用些妆容就能掩饰过去。 这也让姚浅松了一口气,燕芊的长相很明显就是她的高配版,骤然改变的话,倒是没人会觉得她换了个人,大概只是会觉得她长得……越来越丑了,这种事能避免过去自然再好不过。 她算是发现了,只要有顾天倾在,系统给的资料基本上也就只能做个参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顾天倾就像是命定的主角一样,不管怎么走都是顺风顺水,就像这一世的燕南疆本该战死疆场,但是现在他好好的坐在龙椅上,边关的变故也没有发生。 不用操心任务,要操心的就只剩下自家男人了,姚浅掐着日子算,内阁整肃朝堂需要一个月,让文武百官习惯龙椅上换个人需要一个月,加起来两个月,要是两个月之后燕南疆还不来找她,那她简直可以洗洗睡了回系统空间。 好在燕南疆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日中午照常推开窗户,姚浅一低头,就瞧见窗下站着个傻大个,对她露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笑容来。 燕南疆生得是真好,尤其从军多年练出来一身漂亮的腱子肉,隔着薄薄的衣衫,透着直白的诱惑,可那是在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姚浅有的时候也很困惑,为什么别人家的神医高冷得要命,自己家的这个就爱说爱笑不走寻常路,哪怕当了将军也没个冷脸,总是不时的出卖自己的酒窝。 姚浅默默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按理她要跪下来请安,但是这会儿她站在二楼窗户边,跪下来底下就见不着人了,哪怕把本朝的礼仪翻烂了,也找不出个应对的情况,毕竟,也没谁家的皇帝会站在姑娘家楼下等人行礼不是? 索性装傻,好在燕南疆也不在意这个,他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冒着汗的手掌心里托着一个长长方方的小盒子,深吸一口气,说道:“燕姑娘,这是给你的。” 姚浅觉得自己就这样伸长了手去捞很损坏形象,瞧见四处无人,索性翻下窗户,轻轻巧巧落在燕南疆面前,接过他手里的盒子。 “这是什么?给我的?”姚浅眨了眨眼睛,“我的生辰已经过去了,就在一个月前。” 燕南疆啊了一声,抓了抓后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年前我听人说燕姑娘的生辰将近,所以买了这根簪子想,想……结果这些日子太忙了,今天才腾出空来见燕姑娘。” 无论是封建还是开放的朝代,送姑娘家发簪都只有一个意思,燕南疆说着说着,脸上就烧了起来,他又恨不得低下头,又舍不得把视线离开少女娇俏的脸。 深吸了一口气,燕南疆定定神,正色说道:“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燕姑娘的,但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燕姑娘喜欢得没办法了,我比燕姑娘大了一轮,按理不该如此肖想姑娘,燕姑娘如果觉得冒犯,那边就是兵器架,只管挑了顺手的来打我便是。” 他抬起头,双目澄澈,“我只是想要燕姑娘一个答案,我心悦佳人,佳人如何看我?”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姚浅也就在上上辈子看过顾天倾露出这副认真的神情,很多时候,他都是玩世不恭的,甚至有些轻佻,想从他嘴里听到情话很容易,可像这么认真的,还真是只有第一世表白时有过。 燕南疆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到了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地步,姚浅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佳人说,愿意做你的家人。” 燕南疆足足愣了一刻钟才反应过来,姚浅抿着嘴弯了弯,打开盒子,里面正是一根碧玉桃花簪,做工很精致,就是料子不怎么样,她把头上的簪子去了,取了燕南疆送的那根,伸手要簪上去,却被他按住。 “我,我来。”燕南疆不容置疑的接过她手中的簪子,然后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表情目测了一下姚浅今天梳的发髻,手下很稳的替她簪了上去。 姚浅伸手摸了摸,她发誓,她这辈子就没把簪子簪得这么……方正过。 燕南疆也是收回手之后才发觉自己过于轻佻了,然而燕姑娘不仅没有生气,还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脸都红了。 姚浅掏了掏兜,掏出一只绣工精细的香囊塞给燕南疆,这是她闲得没事干的时候顺手做的,送出去后才觉得寒酸,她挠了挠脸,说道:“不是什么用心的东西,等我过几天给你做身衣服穿。” 轮回了那么久,姚浅其实是有几样手艺的,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琴棋书画都在跟着顾天倾过日子的时候丢还给先生了,也就一点女红还算拿得出手,说起来她都觉得脸红。但显然燕南疆不觉得,他顿时肃然起敬起来,“燕姑娘不光学识好,武艺好,竟然连女红都精通。” “好了,别夸我了,皇宫里要什么绣娘没有,就是个心意,等我做好了,你别嫌弃就好。” 姚浅低下头,踢了踢脚边不存在的小石子,整整两个月没见这张俊脸的,说实话还挺想的,她倒是想亲一亲再抱一抱呢,就怕他接受不过来。 燕南疆使劲摇头,他怎么可能会嫌弃燕姑娘做的东西,只要是燕姑娘做的,就是麻袋他也敢穿出去见人,谁说这不是龙袍他揍谁! 没有顾天倾的记忆,燕南疆君子得不得了,离得那么近都不知道上手,偶尔姚浅靠他近了点还会急急忙忙后退几步,和老流氓的顾天倾比起来,又禁欲又纯情,姚浅简直想把他扯进怀里上下其手……好吧,她目前还没那个能力。 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丫鬟寻找的声音,燕南疆按住姚浅的肩膀,说道:“燕姑娘,我回去就让内阁拟旨,立你为后,希望下次相见时,你已是我妻。” 他说的认真,尤其是说话时眉眼里带着的那种独特的气质简直让人沉迷,姚浅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咸猪手了,只能用最后一点矜持弯了弯嘴角,没想到燕南疆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低下头按住她后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姚浅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崩断了,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崩溃,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就地办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燕南疆却急急忙忙的松开了她,俊美的脸庞上带着一层薄红。 “是我冒犯了,只是想到再见姑娘还要等上很长时间,一时情不自禁……” 燕南疆话没说完,后脑被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不容抗拒的按住,姚浅踮起脚尖,仰起下巴,狠狠吻开他的唇,毫不犹豫的探出舌头,带着一股凶狠的气势席扫了他的口腔。 起初是怔愣,随后是沉迷,最后终于反客为主,愈演愈烈。 第174章 一笑封疆 燕大将军来的匆匆去的飘忽,愣是没一个人发现自家小姐闺房底下有个登徒子来了又走,这些日子连燕二爷也不折腾了,整个燕家上下活像是被提着脖子的鸭子,气氛诡异的很,姚浅懒得理这些人。 一说得有几百年没正正经经拿过针线了,燕南疆揣走的香囊只是草草的缝了个样子,连个绣花都没有,姚浅也有些心虚,顾天倾是个十项全能的人,这种全能体现在方方面面,虽然不会绣活,但缝缝补补的技能点显然被他练出来了,说起来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好像一直是她被照顾着。 再次拿起针线,手下的感觉变得有些陌生,燕芊也没怎么做过针线,主要是没那个耐性,姚浅觉得以自己从前的熟练度,想做一身男人衣物还不简单,可第一步就出了问题:燕府里每个月是有布料分配给各位公子小姐,但显然不会给没出阁的姑娘准备男人的衣物料子。 姚浅还以为事情要泡汤了,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下人把布料送上门,说是老祖宗让人送的,让小姐尽量做身衣物,要是不会还可以做个大概,让府里的绣娘再来润色。姚浅打眼一看,布料足足有二十多种,全是男人衣物的料子,还都是好料子,有几匹还是上好的贡缎。 送料子的是燕母身边的嬷嬷,脸上带着点笑模样,联想起燕府最近风声鹤唳的气氛,姚浅总觉得有古怪,从嬷嬷手里接过尺寸,她更加怀疑了,嬷嬷给的身高尺寸不过六尺有余,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而燕南疆身材高大,七尺近八,显然不是她们得知了燕南疆的事情来示好。 第90节 见姚浅目露警惕之色,嬷嬷笑道:“我的好姑娘哎,这可是大好事一件,府里不知道多少小姐羡慕着呢,您还不知道吧,您从前的未婚夫张大公子如今已出了妻孝,昨日托人带了话,说愿意娶姑娘做续弦,这续上的不是弦,是缘分啊!” 姚浅愣了愣,把燕芊的记忆翻过来看,果然是有这么一段,燕芊的父亲曾给她定下一桩极好的婚事,男方是内阁张阁老的孙子。没想到燕大公子英年早逝,燕家又一年不如一年,全靠在边关的燕南疆撑着几分体面,两家本就没什么往来,张大公子又和另一位阁老的女儿对上了眼,这桩让燕家上下面上都有光的婚事就不了了之了,燕芊的性格那么偏激,也有几分这里面的原因。 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家递来的橄榄枝自然不是空口说白话,内阁由六位阁老组成,朝纲事务全权管理,燕家犯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内阁肯求情,新皇脾气又好,压根没什么可怕的,事实上要不是自家孙子宠妾灭妻把孕中的妻子气得小产而亡,导致有头有脸的人家没几个愿意嫁女儿,张家也不会想起这桩不了了之的婚事来。 姚浅默默看着送布料的嬷嬷,直到对方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才轻声说道:“他们说什么时候来娶我?” “回姑娘的话,张家的媒人说了,新年刚过,正是喜庆的时候,越早越好,只是听内阁那边传话,说是陛下要立后,时间上可能要错过去,大概还要等到初夏。” 嬷嬷回着话,瞧着少女的脸色,不由松了一口气,暗暗在想莫不是大姑娘知道了如今阖府上下都要求着她,这摆出来的气势有点吓人啊。 姚浅没再说什么,让这些人把布料送进院子里,转身把门关上。 姚浅其实一直在怀疑原身被毒死是怎么一回事,原本轨迹里燕芊就是个小炮灰,自然没人去查证她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可是她既然来了,还占用了这个身体,就不能不去管这件事情,至少也要让有错的人付出代价才是。 燕芊活到十六岁,性格确实偏激,可真要说和什么人结下生死大仇,还真没有过,燕府里几个小姐虽然讨厌她,也不至于,或者可以说没那个能力下毒害她,燕夫人燕老爷怎么说也是她祖父母,就算因为长子早逝不待见她这个命硬的孙女儿,可下杀手还是过了,这次的婚约反倒很有几分可疑。 按照那嬷嬷的说法,张大公子比她大好几岁,如果他当年遵照婚约娶她的话,要等上好几年,但显然他没等得下去,如果说是因为婚约的原因要杀她,也不至于要等到婚约毁了亲都成了妻子死了再来害她,燕芊死的那个节点,发生的大事只有昏君驾崩没多久,燕南疆回府,张大公子出妻孝这三件事情。 自然,案子光想是想不出个花样的,姚浅把怀疑埋在心里,准备等到时候再查个清楚。 燕母让人送来的布料是真好,姚浅挑挑拣拣了好半天,才选出一匹墨色暗云纹的贡缎,取了红绸镶边,关上门就开始做绣活,看样子真的像安静待嫁的模样。 张大公子的身形和燕南疆差距是有些大,可压根没人在意她做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燕母让人送料子来,为的只是做个样子,真正要送去给张府的自然是府里专门的绣娘做的,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姚浅才放心大胆的把那矮冬瓜的尺寸丢在一边,给她高大英俊的情郎做衣服。 燕南疆回去就让孙老拟旨,整个人意气风发,要不是本朝新君孝期三年改三月,如今三月未过,他都恨不能立马拿着圣旨飞奔去燕家,自己宣旨了。 一个月的时间等的十分煎熬,几乎朝堂上没人不知道,自家陛下在潜邸时有一位倾心相许的姑娘,只是一直没有能娶,如今孝期一天一天过去,陛下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至于没能娶到心爱的姑娘的原因……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缩着头的燕老爷,眼里有羡慕也有同情,同情他们和陛下朝夕相处三十多年都没能留下一个好印象,羡慕的自然是陛下脾气极好,看上去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打算。 出孝的第一天清晨,陛下几乎是跑着来上朝的,官员们也很识相,没人用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来坏陛下的心情,纷纷推说无事启奏,燕南疆弯着眼睛,把孙老给拟的旨从袖子里掏出来了。 这些日子,百官都见过这份圣旨,陛下经常握着发呆,偶尔还会突然笑出声,实在是把一个热恋期的小伙子演绎的十分生动,不是没有人好奇过是谁家姑娘有这样的福气,然而每次问孙老,孙老都只是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传旨太监恭恭敬敬的从燕南疆的手里接过圣旨,一打开,顿时就被一片的溢美之词闪瞎了眼睛,他发誓,宣读圣旨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圣旨! 本朝文坛一向不推崇华丽的辞藻,一般书信更是有事说事简洁明了,尤其是圣旨,一百字以内的圣旨是常事,就他手里这么一大卷,起码得有上千字了,而且上千字里面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对皇后的承诺! 传旨太监用高亢的嗓音宣读着这份被后世称之为好男人模范条例的圣旨,却没发现底下燕老爷和一位阁老对视一眼,眼里充满了惊恐。 孙阁老淡淡的瞥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同僚,伸手拍了拍衣袖,他孙女儿多得数也数不过来,可也不代表他就不疼了,那丫头既然傻得到死都舍不得让人回来递个话,那他也不做恶人,至多是让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为她守一辈子罢了。 燕南疆的眼睛亮晶晶的,等到传旨太监一脸麻木的把读作圣旨写作婚前承诺的东西念完,他一伸手又把那份圣旨揣回袖子里去了,看向群臣道:“既然今日无事,那事不宜迟,朕这就去燕府宣旨,带皇后回宫,明日便举行立后大典。” 群臣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家陛下已经撩起龙袍下摆往台阶下走了,打扇的宫人都是愣了一下才追上去的,说实话,众人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说好的燕家一家全是恶人呢?说好的因为燕家才相爱不能相守呢?要知道自家陛下没被找回来之前可一直顶着燕家二爷的身份啊!合着就是不为燕家,自家陛下也娶不着心爱的姑娘,因为那姑娘名义上是他的侄女儿啊! 美好的爱情话本破灭了,只要一想到自家陛下顶着人家叔叔的身份就已经看上了美貌的侄女,在得势之后迫不及待的用强权占据了人家姑娘,原先的那种地主家的傻儿子终于要娶媳妇儿的心情变成了微妙的……大家都懂的男人的劣根性,这反差也太大了啊! 燕南疆可不理这些人的内心戏,出了宫门直接骑上马,手里的圣旨都快握碎了捏烂了,后面百官只好追着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第175章 一笑封疆 这些日子燕南疆不是没有来过燕家,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远远的看着那扇窗户,有了婚约盟誓,在婚前擅自见面不论对谁都是一种不尊重,他是想和燕姑娘好好过日子的,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心思坏了大局。 燕南疆每次来姚浅都是知道的,随着身体渐渐的恢复,她前世的力量也在某种范围内被带了回来,不说多厉害,但最起码的威压还是能延伸出燕府的。 奇怪就在这里,燕府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她都渐渐开始了如指掌,可不管是谁,哪怕是一个扫地的下人都对燕芊这个大小姐没有太多恶意,最多是讨厌她的性格,会在背后说几句坏话,可能做到无声无息的给她下毒,这必然得是燕府里的人,如果不是她的记忆清清楚楚,她都快要以为原身被毒死只是自己的臆想了。 燕南疆到门口的时候姚浅就反应过来了,不紧不慢的整理了一下手头的衣物,正正好咬断最后一根线,两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冲进来,大声叫道:“小姐,小姐!正堂那边叫您呢?说是要您去接圣旨!” 按照正常的流程,除了生下孩子被扶正为的妃嫔,所有的皇后都是在自家长辈接下圣旨之后被送进宫住上一晚,次日由甘露殿送往凤仪宫举办立后大典,皇后并不是在府里出嫁的。 姚浅也不多言,放下手里的衣物,简单的梳拢了一下头发,就跟着丫鬟来到了正堂,而燕南疆已经握着手里的圣旨,在一地跪着的燕家人中来回踱步了。 脚步声让燕南疆第一个回头,他的眼睛在看到姚浅时顿时亮了三个度,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前了好几步,看上去像是要扑过去似的,好在孙阁老一声咳嗽让他止住了脚步。 但是孙阁老的咳嗽也不是万能的,姚浅刚要弯身下拜,燕南疆一个大步上前,伸手就把人扶住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大礼,来,这是圣旨,拿着就好。” 姚浅看看燕家正堂成片的朝臣,总觉得这些人的眼神里已经明晃晃的带上了妖后两个大字,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一卷圣旨,上等蚕丝的面料还带着点汗意。 许多视线明里暗里的朝她看来,姚浅不用看都知道是哪些人,其实她也挺奇怪,立后这种大事,那位阁老竟然完全不知情,不是心大到一定程度,就是被人算计了,不过这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毕竟没有哪家姑娘会愿意被强迫嫁给一个丧妻的矮冬瓜还要让人指着脊梁骨说高攀。 燕南疆用行动证实了什么叫十万火急,把圣旨塞进姚浅手里之后,他直接拦腰把人抱起放到了马上,没有去看燕家人难看的脸色,直接打马出了二道门。 耳边风声猎猎,身前是男人结实的脊背,姚浅闭上眼睛,轻轻的抱了抱他的腰,手掌下的感觉很熟悉,也很安心。 漂泊了那么多年,只有在遇到顾天倾的时候让她有过这种感觉,他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看一眼就觉得欢喜,抱一下就觉得安心,长久相伴也不会腻烦,每天睁开眼睛就想看到他,偶尔离开一小会儿,好像做什么都没有了滋味。 姚浅总有一种感觉,她和顾天倾之间的缘分很奇妙,也许是因为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没有系统在,那种单纯的爱与被爱,她不是他的白月光,而是他的爱人,相知相遇相伴相守,出自真心。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终于停了下来,姚浅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是一处市井,燕南疆来时的衣裳已经脱下夹在了臂弯,早春乍暖还寒,他也不嫌冷,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带着她来到一间民屋前。 “这是我攒了三年的俸禄买的房子,买的时候我就想过,去他的燕家,去他的大将军府,早晚有一天我要带媳妇过来住。”燕南疆把姚浅抱下马,打开院门。 姚浅跟着他进屋,院子里种着几颗不知道什么的树,已经挂上了浅浅的绿意,房子是那种最简单的三间大瓦房带一个院子,看上去是有人经常打扫过的,虽然不太齐整,但至少干净舒适。 如果换了别家姑娘,好好的起驾回宫变成了退伍将军介绍三间大瓦房,绝对扭头就走,但是姚浅深知这男人的性格,他一贯是随遇而安的,甚至有些宅,也许很多人都想当皇帝,可对他来说,这大概真就是份没办法推卸的责任而已。 姚浅东看看西摸摸,最后指着卧房里的衣橱和床榻说道:“这些我看可以换成……嗯,你知道的。” 衣橱很小,只够放一个人的衣物,床榻也不大,两个人就睡不开了,燕南疆原本有些不安的神色顿时变得愉悦,他忍不住想要抱抱眼前这个脸色微红的少女,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天的吻,顿时也有些脸红了。 姚浅眨了眨眼睛,“你带我来这里,那些人怎么办?他们找不到我们会不会着急?” 燕南疆说道:“孙老会处理,我……我是想,燕姑娘……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燕南疆脸色微红,手忙脚乱的从箱子里掏出红烛,拿出嫁衣,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红烛看上去甚至有些廉价。 “我会给燕姑娘一场盛大的立后大典,但,但我们能不能就在这里成亲,就用这些……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是这是我想过很久的事情了,皇宫很好,可是这里是第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地方,我想在这里和燕姑娘成亲……” 姚浅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攥着红烛,拼命想要解释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在这里成亲,是不是还要在这里洞房?” 被心爱的姑娘掩盖不住的老司机气势一震,燕南疆愣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像只被提着脖子的鸭子啊啊的叫了两声,脸顿时红得要命,张着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姚浅也知道过火了,干巴巴的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嫁衣。 说起来她和顾天倾之间还真没一次像样的婚礼,第一次赶着百日孝,两个人穿了身红就算拜了天地,后来补上的也没怎么热闹,一场宴席到后来倒是让顾枫撑着肚皮整整吃了三天三夜。 燕南疆本来想避开,但是姚浅在他还没来得及走之前就大大方方的解开了衣带,美名其曰待会儿还是要看的,燕大将军深觉有理,然后红着脸转过身出了卧房。 燕南疆是下了早朝直奔的燕府,这会儿也才中午,大太阳底下,两人就在院子里拜了天地和父母高堂,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姚浅以为要来一场白日宣那啥,没想到燕南疆愣是红着脸出门买菜做饭去了,躺在床上连姿势都摆好了姚浅顿时懵逼了。 更懵逼的还是晚上,傻瓜一样的对着看了一个下午,对着那张俊脸倒是看不厌,可她要吃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再也没吃上过一口肉!尤其燕南疆这具身体大概是从小练武,肩宽腿长八块腹肌,就像是一碗油汪汪香喷喷的红烧排骨,比起顾天倾那身白斩鸡肉要美味得多! 然而燕南疆很紧张,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他甚至想要临阵脱逃了!姚浅一把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你别走,我喜欢你……” “燕,燕姑娘,我看我们还是等到明天……”燕南疆结结巴巴的说道。 姚浅抱着他的腰像只小猫似的磨蹭,“不要叫燕姑娘,叫我浅浅,不要叫姚儿,嗯,还是浅浅好听。” 燕南疆一听姚儿这两个字,心里忽然有了某种触动,他愣了愣,唤出了声:“姚儿……” 微微低沉的音调,尾音略微上扬,撩人得很,正是顾天倾最喜欢的叫法,他惯常爱在她睡觉的时候闹她,就是这样一声声的唤着姚儿,听得人耳朵都麻了。 姚浅的耳朵很诚实的红了一片,反应过来的时候抱着燕南疆的腰,磨蹭的更加厉害了,她有些恼羞成怒的在他腿上咬了一口,狠狠的,“不要叫这个名字,不觉得很像在叫小猫小狗吗?” 燕南疆愣愣的,他想说不觉得,这个柔软的音调从他口中发出来,一路软进了心底,将他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让他恨不能把她捧在手里里看着护着,一听就很珍贵的感觉。 姚浅挠了挠燕南疆的腰,也不玩什么欲拒还迎的架势了,她抬起头,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靠在他耳边说道:“我不想等什么立后大典了,我不是你的皇后,我要做你的媳妇儿,夫君,夫君……” 尾音未落,燕南疆低喘一声,把还在撒娇磨蹭的姚浅按在了床榻上,手指轻巧的解开嫁衣。 第176章 一笑封疆 有人说没情调的男人用一种姿势上所有的床,有情调的男人在一张床上用一百种姿势,但顾天倾是第三种,他在一张床上,用一个姿势,可以到天亮。 姚浅睁开眼睛就把顾天倾踹下了床,如果说男人也分级别的话,那顾天倾一定是那种最初级最适合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的。尤其是房事,顾天倾在体力方面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就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刻板,而且十分在意她的感受,从她的表情拿捏力道,完美的简直就像是机器人,只是当你沉醉在漫天的快感里时,一睁眼发现对方正冷静的观察你,简直就像是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顾天倾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好好的怎么就被踹下床了,但是他十分好脾气的拍拍灰站起身,柔声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去买点菜回来做饭。” 姚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欲求不满的气息,闻言眯了眯眼睛,抬手就是一个枕头,“你忘了什么事情不记得了?” 顾天倾接过枕头,表情有些疑惑,“我忘了什么?” “顾天倾!你好好看看你做的好事!”姚浅气得从床上坐起来,指着脖颈处的一片红痕,那都是一个个吻出来的。 昨天晚上她拼命的推他,说今天还要换衣服,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说早晨就给她涂药,保证会在立后大典之前不留痕迹,她气得没法子,只好狠狠的捶了几下埋在自己胸前的头颅。 雪白的肌肤上一大块连成片的吻痕,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出昨夜被翻红浪的情景,顾天倾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连忙背过身去。 “这里没有药材,制药也需要时间,好了,大不了今天我替你换衣服……” 话没说完,一滴鲜血溅在地上,顾天倾连忙捂住了鼻子。 姚浅气哼哼的把扯开的衣服穿好,一脚踹在顾天倾背上,“要吃灌汤包,还要豆浆和蒸饺。” 顾大厨乖乖的去买菜做饭,姚浅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气哼哼的,也不知道顾天倾怎么下的嘴,成片的吻痕挡也挡不住,要是昨晚也像吻痕一样霸道就算了,那种温柔到快感顶端还能冷静观察她的表情时刻调整动作力度的房事,真的是让人一点也愉快不起来。 更让人不能愉快的玩耍下去的是另外一件事,姚浅想起来燕芊的死,觉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就把事情跟顾天倾说了,本意是想让他帮着一起推断一下,然后两个人再一起查,结果她话刚说完,顾天倾放下筷子,用疑惑的神色说道:“你是怎么才想不到是那个李姑娘干的?” 姚浅整个人都不好了,上辈子的燕南疆不是这辈子的燕南疆,吸引力自然没那么大,李小姐不想嫁给他,于是害了燕芊,又散布谣言让燕南疆离京,整件事情唯一的受益者就是她。 她为什么就没想到! 姚浅闷闷不乐的吃完早饭,两人回宫,想起昨天的燕南疆来,顿时更不高兴了,骑在马上,她捏了捏顾天倾结实的胳膊,“你怎么就不迟点再想起来呢……” 顾天倾倒是不觉得姚浅喜欢燕南疆有什么,燕南疆和顾陵都是他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有了顾天倾的记忆的燕南疆,人的本质就是一段段记忆交叠出的个体,他只是轻轻的挑了挑眉。 “别想了,再怎么轮回,我也只是我而已,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姚浅想起初见时纯情的顾神医,好像这种说法也挺对?她顿时泄了气,趴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回了皇宫。 顾天倾没当过皇帝,但对皇权是没什么敬畏的,即便是皇帝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终究只是人而已,而只要是人,对他来说就没什么可怕的,所以他接受满朝文武朝拜的十分坦然。 阁老们尚且没反应过来自家陛下宣读完圣旨就找个地方和皇后成亲洞房了,心思转的快的就已经发觉了洞房后的陛下变得有些不对劲,燕南疆从前毕竟是臣子,让他堂而皇之的接受满朝文武的朝拜,这显然有些超出他的接受范围,这些日子以来,坐上龙椅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十分僵硬的。 然而眼前这货是谁啊?看那漫不经心仿佛对待小猫小狗的态度!看那俾睨天下好像绝世高手的眼神!他们……是看走眼了? 无论说是怎么说,立后大典总是不等人的,一个月前就在准备的仪式办得尤其隆重,如果不算上宫人在给新晋皇后换衣服时的惊吓,简直完美。 到了晚上,姚浅和顾天倾并排躺在龙床上看话本,外间春雨淅淅沥沥,檐角青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里的人武功不行,心思倒灵,话本也比别处的有意思。”顾天倾翻了一页纸,又被姚浅按住。 姚浅把头枕在他胸前,听着那一声一声熟悉的心跳,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想听你念了。” 顾天倾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翻开话本,从头念起,声音不轻不重,像是窗外落雨,一声声打在姚浅耳畔。 第91节 “你身上有死气,虽然已经很淡了,这次也是用了别人的身体吗?”不知道念了多久,姚浅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顾天倾忽然开口道。 姚浅惊了一下,心中咯噔一声,顿时睁开了眼睛,看着顾天倾,却见他面容沉静,显然不是很意外。 顾天倾按住姚浅的肩膀,动作很轻,却不容挣脱,“姚儿,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姚浅没想到顾天倾会这么问,可也是,她这样一世一世的借尸还魂,简直就像是妖物一样,会怀疑也是正常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什么,只是顾天倾不问,她潜意识里也就一直不说,好像就这么过着,她就成了一个正常人似的。 顾天倾的神色很认真,他认真的时候一贯是看不出表情的,姚浅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好深吸一口气,从自己死亡后遇到系统讲起,一直到这一世。 姚浅其实是很忐忑的,她在遇到顾天倾前并不是一张白纸,她有过泪流满面的初恋,有过一眼惊艳的男神,也有过避之唯恐不及的烂桃花,最后的最后,她遇到了他,安心的让人想就这样永远住下去的避风港。 顾天倾忽然笑了,大概是他一直很认真的在听的原因,他笑的时候那副认真的神情并没有变化,那种表情简直让人看了一眼就忘不掉。 “所以,你现在爱的人是我,没有旁人,对不对?”顾天倾轻声说道。 姚浅愣了愣,确认他是真的不生气,微微咬了咬唇,点点头,眼神里还是带着些许不安。 顾天倾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抱住她的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缓声道:“我不会生气的,没有遇到我之前的事情,这是没法控制的,别害怕,嗯?” 姚浅低低的嗯了一声,终于流露出几分担忧来,“我们,还能有以后吗?” 顾天倾弯了弯唇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姚浅的发顶。 系统空间,高速运行着的系统骤然停止,一瞬过后,无数的数据猛然清零,无数时空中,无数双眼睛陡然睁开又闭上,天地更新一元会。 姚浅还是很担心,不过偷得一时欢愉便是一时,只要想到她和顾天倾至少有一世的时间相守,很快也就放开了。 顾天倾实在是个很不适合当皇帝的人,没几年就有些腻味。正好在这时,苦逼的顾小枫又出生了,姚浅仔仔细细的比对过每一条痕迹,确认她生下的这个会瞪着眼睛啊啊大叫的胖娃娃真的是自家顾枫少年,顿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顾天倾了。 顾天倾的接受能力倒是很强,眼见着顾枫是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顿时就没了什么慈父情怀,等他小短腿够得着龙椅了,立刻把身上的龙袍扒下披在了他的身上。 皇后没当两年就成了太后,姚浅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顾天倾不耐烦当皇帝,顾枫倒是很兴奋,每天撑着小短腿站在小板凳上指挥朝政,架势摆得十足,如果不看他那两世加起来整整一个老头的年纪,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神童的样子。 姚浅本以为和顾天倾之间也就这样了,等一世终结,她还要回到系统空间,等待下一个轮回,看运气能不能遇上他,可……谁来告诉她,这一辈子活了五百年还没完是要闹哪样! 五百年后 又五百年后 再五百年后 再再五百年后 再再再五百年后…… 闹钟轻响,顾天倾轻轻的敲开了姚浅的房门,轻声道:“早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牛排!” 第177章 后记 时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轮回的时间太过漫长,他甚至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系统说他欠了很多的债,等到还清的那一天,他就能解脱。 欠债要还,时翎并没有争辩什么,在说不清多少的岁月里,他还清了系统说的债,然后系统问他,要不要去见一个人。 仍然是任务世界,虚假得可以,这些年时翎早就看清了,这些所谓的任务世界不过是三千世界的一个角落,甚至这个所谓超出凡尘的时空管理司,也不过就是管着一角天庭下的苍生。 他早就不必受系统的辖制,会选择一世世的轮回也只是因为百无聊赖,然而心中就是有那么一点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期待,支撑着他熬过数不清的岁月,然后,不经意的一瞥,他见到了她。 初见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然而他早就能看透灵魂,那具美丽却带着死气的躯壳下住着的只不过是个相貌清秀的女人,但那双眼睛,却让他一时失神。 无数的时空里,他遇见过无数的女人,有的风情入骨,有的纯真似水,有的娇嫩可爱,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女人,连他也说不上哪里好,可就是看着欢喜。 他想要她,这种感觉来的铺天盖地,甚至让他沉寂了不知道多少个岁月的心有些隐隐发烫,只要稍稍想象一下把她抱进怀里的感觉,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他不明所以,却本能的感到恐慌和紧张,他想对她好,然而却只会笨拙把金银玉石堆给她,连多看一眼都心慌。 系统对他说,这个女人是他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欣喜,他几乎是立刻冲了进去想要把人按进自己的怀抱,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明了自己的一切,他是真的想和她好好的,然而得到的只是警惕的目光,小心的试探,直到她消失在他眼前。 他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找,系统却拦住了他,然后给了他一段记忆。 存在了无数的岁月,时翎早就不再是肉体凡胎,他从灵修成精,从精修成妖,从妖修成仙,从仙修成神,一小段凡人的记忆自然无法影响他什么,然而闭上眼睛的那一刹,他却差点心神失守,被这一段短暂而疯魔的记忆给吞噬。 记忆里的那个人和他有着完全不同的长相,清俊到弱气,然而做出的事却让时翎这个经受过无数岁月洗礼的神灵都有些哑然,毁天灭地说起来容易,可哪里是区区一个凡人能做到的?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真的做到了,他想要一个人活,便杀人取材,以血换血,他不想再活,便要天地同悲,山河共殇,这已经不再是人的范围了。 记忆到了尾声,便戛然而止,时翎不由自主想要往下看,他总觉得一见这个男人就有种冥冥之中的触动,他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一定是有种某种关系的,系统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顾天倾,你本是第七天庭紫衡宫录下天官,与摇光仙子下凡同渡情劫,原本生生世世美满,不曾想第四量劫时你一念成魔,抛弃救世之身,毁天灭地。本该天地同诛,摇光仙子以本源为神祭,以仙身挽苍生,从此生生世世断仙缘,换你入时空司重修功德,这段记忆,乃是你们的孽缘。” 时翎怔住了,脑海中却忽然多出了许多记忆,那些都是他,却又不是他,有时金榜题名迎娶娇妻,有时一朝登基佳人在怀,有时淡饭粗茶幸福美满,唯独那一世,他疯狂得彻底。 无数的记忆追溯着往昔,记忆里的天庭从模糊到清晰,时翎忽然看到了自己,红衣官袍,面色清俊,身后跟着两列天兵打南天门过,远远的仿佛不经意的朝着仙子聚集之地看去,对上一双清澈带笑的眸子。 系统慢慢的显露身形,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微微抚了抚胡须,轻声叹道:“天官如今功德圆满,可以回上界去了,可老朽敢问天官一声,就这么回去,于心安否?” 时翎怔住了,良久,他轻声道:“她肯为我断仙缘,我为何不能为她弃仙身?” 老者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天官去罢,摇光仙子这一世生成万明福禄身,虽无仙缘,却有造化长生,世人皆求仙道,却不知有情人在一处,只羡鸳鸯。” 时翎愣了愣,忽然笑了,“我不羡鸳鸯,只羡自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大家看懂了吗?顾天倾那一世其实是时空司给浅浅和顾神安排的重演,顾神那时候没有记忆,到了顾陵的时候才渐渐想起来。 最开始的天官和摇光仙子因为那一世的毁天灭地各自分离,天官在无数次的轮回中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却在见到浅浅的第一眼就一见钟情,然后时空司让功德圆满的顾神去和浅浅过日子辣。 也就是说从顾天倾那一世起,系统和浅浅其实就无关了,之前的那些世界就是为了万明福禄身积攒气运修习长生,系统最开始提过任务的奖励是寿命,只是被浅浅给忽略了而已。 嗯,接下来是新文的文案部分: 《世子风流》 生在以武为尊的大陆,生就千年难得一遇的金龙真体,赵振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完美下去。 但是,忽然有一天,赵振发现,他是个女人。 《三界第一爹》 当年在修真界的时候,我爹说,想娶我女儿,先打过老子。 直到他带着我飞升,我都没能嫁出去。 后来飞升上界,龙王太子看上了我,要我当他的第三百八十二房小妾。 我看了看我刚刚飞升的爹,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嫁人的那天,我爹升级了。 …… 后来我们那儿十方天庭,我爹占了六个,别人叫他天帝。 嫁不出去的第627301年,想哭。 诶,好吧,懒得再去一个个数ab了,六号开文,在这之前看两篇文的收藏数量吧 第178章 沈魔番外 千年修道,一念成魔,有时候沈魔都觉得这个词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有人说他是寻天仙尊的恶念化身,但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他的一半神魂。 三千世界,无数时空,能与上界联通的所谓修真界也有数以千万,寻天仙尊出身不高不低,能够飞升上界,除去心境历练,便是那超出常人的天资了。他记得,那时的他是真真正正心如止水,即便是血缘至亲也无甚挂念,飞升得理所应当。 做了几十年修真界无上的天才,直到飞升,他方才瞧见天地之大,仙凡之别,好在他天资在上界也算优异,辗转入得名门,修行法术。 那时他入的是紫衡宫清远仙尊门下,十方天庭三十六宫,紫衡宫乃是三十六宫之首,那会儿仙尊还不像如今这样稀少,数得出百十来个,却也很难得才会收弟子,还是个下界升上来的人仙,明里暗里的,他受到了很多关注,清远仙尊担心影响修行,索性便让他不至金仙不出宫门。 紫衡宫很大,也很冷清,清远仙尊挂着地官之名,整日里却爱流连下界,天官不收弟子,不收随从,宫殿内外常年萧索着,他那时总还年少,虽然惦记着修行,却也寂寞极了,偶尔有人上门来,总是要偷偷跑过去看。 还在下界时,凡修对天上的仙子总是有很多向往的,他飞升时只瞧见接引女仙便惊为天人,后来才得知仙子越是修为深厚,越是美貌倾城,渐渐便也失了兴趣,直到见到摇光仙子。 在一众美貌仙子中,摇光仙子是最不起眼的,她生得只是一般清秀,却最是爱笑爱闹,旁家女仙见了天官总是脸红低头,十分矜持,她却毫不掩饰爱慕的神色,眼神直勾勾的,总让他想起凡间兄长的喜欢撒娇的小女儿,却也可爱。 那时他总觉得天官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摇光仙子相貌平平,可见修为一般,多年爱慕无果之下,他也还是有机会的,心中便存下一丝绮念。 直到那日,他偷偷藏下师尊给他的灵丹,想要送去给她,却正好撞见天官将她抵在紫衡宫的龙纹柱上亲吻,面容清秀的少女双颊遍布红晕,满是羞意的闭着眼睛,天官温柔的俯身亲吻着少女,却微微抬眼给了他一个眼神,冷若冰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无数个日夜的百转千回,无数次的幻想,仿佛一瞬间被什么给践踏了,原来一直在痴心妄想的人是自己,在他的设想里从来就没有天官的存在,因为连他自己都清楚,只要天官一个点头,他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尘土。 那时他的心境自然不如往后的,心神震动之下导致走火入魔,那也是他第一次出现神魂分裂的预兆,是清远仙尊出现,将他救了回来。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以为的,修为平平所以相貌平平的摇光仙子,其实是北极星君亲妹,虽然天身阴体无法掌控一方星辰,却也是仙子中少有的尊贵。在众人眼里,她和天官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等万世情劫后结为仙侣,天官这些年忙碌,也是因为要交代好宫中事务,才好下界轮回转世,渡万世情劫。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碎了,疼得想哭,原本以为是他的心,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的神魂。 沈魔的诞生,大约就是摇光仙子和天官下界那会儿的事情,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这份卑微而无望的暗恋,亲手把那段记忆从自己神识里割离,却未想过潜意识里的自己是不想丢弃这份记忆的,矛盾之下,本就受伤的神魂一分为二,那一半的神魂取了他丢弃不要的记忆逃离下界,自此游荡。 沈魔觉得自己挺像一只落水狗,本源割离了记忆,自然不知道他这一半为什么要离开,他离开的时候只是个半步金仙,仙人残魂乃是妖魔大补,无止境的追杀渐渐让他学会了吞噬别人的神魂来修行,那些神魂除去妖魔,还有许许多多同样起了贪心的修道者,他也便渐渐成了别人口中的妖魔。 有时候沈魔问过自己,是不是后悔过,为了生存,这些年他早就混成了最邪恶的妖魔,用过炉鼎,也出卖过自己,变得让自己都恶心,和越来越高不可攀的寻天仙尊相比,肮脏的就像是地底的老鼠,可他却很愉悦,那位即使再强,再目空一切,哪怕他所有拥有的东西都能把他比成残渣,他却唯独比他多了一样东西,这怎么能不让人开心? 所以他会好好活下去,只要他活着一天,那段记忆就属于他一天,若等到有一日他身死道消,再度纯白的神魂带着那段记忆回到本源,他倒是想好好看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寻天仙尊,是个什么模样。 第179章 一点感想+新文试阅(慎买) 回头看了一下才发现天生的后来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啊,感觉再写也没什么好写的了,但是答应了今天的更新,担心看不到的小伙伴们会心塞,把新文放在作者有话说里吧,因为晋江不能发空章,大概这章会有一两点这样,觉得买亏了的亲留个言,我发红包把晋江币还给你们。 嗯,这篇文写了好久了,最大的感想应该是读者吧,没来这里之前,一直听人说言情的读者很凶,可是看看文底下那些血雨腥风,我想再凶也凶不到哪里去了,说起来还有点不太风光,我几乎可以算是从耽美被赶过来的,上一篇文被骂的几乎不想再写了,但是也有很多小伙伴支持我,甚至许多从前不看言情的小伙伴们也过来继续陪着我,这篇文写到现在几乎没遇上什么糟心事,挺好,真的。 最开始也是委屈的,我从写文开始就是日更,除了特殊情况没有断过一天,旧文前一天完结第二天开新文,也没有抄袭过,没有黑历史,为什么会有那么莫名其妙的恶意呢,后来渐渐的也就明白了,不是读者太严厉,而是我的心境没有跟上成绩。写文两年,我觉得我大概是同一批的作者里走的最顺的之一,从开始写文到现在就我没有在意过收藏,很多作者哭文冷,我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大概也是走得太顺了,第一次感受到血雨腥风,我才会吓得那么不知所措。 那时候真的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看了免费章还来指点江山,然后有人说为什么一定要买了文才有资格骂你,我看到你那么多收藏,抱着期待的心情点进来,结果看到一团屎,我生气了,不能骂吗?我把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在这些留言上,和这些人争辩什么免费章什么v文,却没看到一个个买了v的读者离我而去,后来才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花团锦簇的数据并不能完全代表文的水平,我把自己看得太低,对自己要求太低,而且把心力放在那些本就对我抱着恶意的人身上,我永远也得不到什么,还会让喜欢我的人失望。 来到言情这边,一开始是不安的,是一部分从耽美追过来的读者支撑着我走过了最开始的艰难,其实我知道,看文看惯了,想改口味是很难的,很多熟面孔走了,留下的只有少部分,但是我喜欢这些少部分,我知道这些少部分的人会越来越多,嗯,写文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玄瑶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村口的王二狗子。 他们那个村子不大,上上下下百十来口,同辈的少年里就属他生得高大,皮肤黑黑的,上山能打狼,村里好多小姑娘都喜欢他,她每次见到他都心慌意乱得说不出来话。 后来青山派的仙长来挑选有灵根的弟子,王二狗子第一个站了出去,被查出了冰火双灵根,当即成了青山派的入门弟子,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女们被检验了个遍,除了两个四灵根和一个五灵根的,再无收获。 第92节 玄瑶就是那个五灵根的,听青山派的仙长说,五灵根是废灵根的一种,几乎没有修炼的机会,就算去了青山派,也只能从杂役做起。青山派的仙长是位面容清俊的青年,玄瑶说不上来对方给自己的感觉,但就是觉得很好看。 玄瑶喜欢王二狗子,但是她不想去青山派,她爹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教书先生,她在村里过的很好,一点不想去给人当杂役。还有青山派的仙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能感觉到,仙长是不想带她去的,他身上有一种暖暖的善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 王二狗子堵住了她,他虽然年少,眉眼间却已经有了一丝男人的味道,被查出冰火双灵根更让他显出几分气宇轩昂,他看着玄瑶,破天荒的露出了温柔的神色来。 “阿瑶,我去和林师兄求求情,你跟我一起去青山派吧?” 玄瑶摇摇头,她不想当杂役,她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秀才,又说过不会给她找后娘,村里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她,去了青山派,要离开她爹不说,还得让人使唤,就算她喜欢王二狗子也不会跟他走的。 自从早晨被检验出冰火双灵根以来,王二狗子还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他话语里顿时少了温柔,多了一丝强硬,“阿瑶,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你跟我去青山派,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玄瑶还是摇头,朝外面张望了几下,“你快走吧,我爹要回来了,要是让他看到你,肯定会打你的。” 王二狗子反射性的缩了一下脖子,随即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冰火双灵根的天才,青山派的几位都对他十分尊敬,那位主事的林师兄更是亲口说过要带他去见掌门,他哪里还需要害怕区区一个教书先生? 想到这里,再看看眼前少女如花面容,王二狗子的内心顿时一片火热,他上前一步就抓起了玄瑶的手,低声诱哄:“阿瑶,你跟我走吧,林师兄说过,像我这样的双灵根百年不遇,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玄瑶还从来没有和异性靠得这么近,呼吸间都仿佛带着王二狗子独特的少年气息,大脑都有些晕眩了,几乎要控制不住的点头,正在这时,一声大喝惊雷般响起。 “小兔崽子,放开阿瑶!” 玄瑶顿时醒过神,这时王二狗子已经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到门板上,揪起头发狠狠的朝着地面撞了。 “爹!爹,你别打他了!今天青山派的仙长来查灵根,他是双灵根!”玄瑶想起今天来村里的仙长,顿时什么晕眩什么爱慕都吓飞了,上去拽她爹的手,眼睛里都带上了泪花。 方寒右手握拳抵在唇畔,低低的咳了几声,苍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潮红,眼中怒火未散,见王二狗子还有力气挣扎,仍然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他胸膛。 “我不管什么双灵根不灵根,他既然敢欺负我的女儿,我就打到他脑子清醒为止!” 王二狗子被打出了火气,恶狠狠的想要挣扎,却再次被摁住脑袋砸在地上,真他娘的邪了门了,方寒明明是个药罐子,看着文文弱弱的主儿,他跟村里好几个地痞流氓一起围攻过他,却被他一个个打翻在地,险些没命。 玄瑶吓得魂飞魄散,想起青山派那些仙长们的排场,想起那几个仙长知道了王二狗子的灵根后恭敬的神色,她真的害怕她爹会出事! 王二狗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没了命似的大叫起来,“杀人啦!有人要杀我!仙长救我!仙长!” 方寒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眼里的红血丝渐渐褪去,一脚踹开被打成烂泥的王二狗子,把自家女儿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安下心。 “爹,你这次真的闯祸了,今天青山派的仙长……”玄瑶满眼是泪,无措的抓住了方寒的手,惊慌极了,“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对,离开这里。” 她急得想要推开她爹去收拾细软,方寒却握住了她的手,苍白俊美的面容上带出了几分冷意,“不用了,他们已经来了。” 玄瑶顺着她爹的目光看去,果然几个青山派的仙长已经走进了他们家的院子,走在前面的林仙长显然很是着急,待见到王二狗子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但是并没有生命危险时,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方寒拉了一下玄瑶的手,把她带到自己身后,玄瑶六神无主,死死的抓着她爹的手,惊慌的看着进来的几位仙长。 “仙长!这个人……咳咳,要杀了我!”王二狗子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来,虽然还有惧色,但底气已经足了十分。 林远是这一代青山派的大弟子,负责每百年一次的新弟子遴选,青山派不是什么大宗门,只能从周遭的村落挑选幼童入门,王二狗子这冰火双灵根别说是拿到整个修真界,就是在他们附近的几个大宗门都排不上号,但却已经是青山派能得到的最好资源。 几个师兄弟都是积年的人精子,怎么看不出来这个眼神不正的小子是因为调戏了人家女儿才被打的,可是……林远低低叹了口气,道:“此子已是我青山派中人,被殴打至此,先生可否给个说法?” 方寒咳嗽几声,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露出嘲讽的神色,“上了天,烂泥也还是烂泥,我能打他一次,就能打他十次,没什么可说的。” 玄瑶知道,她爹的病不能动气,每次和人动手都是为了她,可是为了她的名声,又从来不说,所以村里村外都传方先生喜怒不定,脾气暴躁,她咬了咬唇,把头从她爹身后伸出来。 “几位仙长,不是这样的,他,王二狗子他刚刚抓着我的手,我爹看了生气,才打他的……” 林远看了看一脸恼羞成怒的王二狗子,他知道自己是水木双灵根,功法偏柔,日后在青山派只怕还是得看这少年脸色,最好是和他打好关系,可是他做不来。 几个同行的青山弟子都能隐隐感受到大师兄心意,对王二狗子也就更加不忿了,这时忽然有个人开口道:“等等,这位先生今早没来测试灵根吗?” 女儿是五灵根,当父亲的有一半几率也身负灵根,王二狗子天资出众却心胸狭隘,大师兄放过了这对父女,但他日后学成大约还会回来找他们麻烦,如果眼前这男人也有灵根,哪怕只是个四灵根,他们也能找个借口把人远远的送去其他宗门。 方寒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只当他们和王二狗子一伙的,冷笑一声道:“什么灵根不灵根的,你们想护着他便护着,他要是再敢上门来,我打死他!” 那个出声的青山弟子被堵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了。 林远叹气,让人把地上的王二狗子扶起来,想要息事宁人,王二狗子虽然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天资出众,但是也不敢得罪这些浑身上下带着威压的仙长们,只好狠狠的咬牙,回头看了一眼方寒,眼里带着狠辣。 玄瑶吓坏了,揪着方寒的衣角就哭了起来,方寒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女儿掉眼泪,顿时面容软了,心也软了,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不要怕,他不敢再来了,别哭,爹爹护着你。”他轻声道。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