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有女重长成》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农家有女重长成》 作者：木子韧青 文案： 韩路重生了，重生到了自己九岁的时候。 上辈子活成了自己眼里的女王范，旁人眼里老剩女。这辈子父母安康，弟弟争气，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一下，所以，那个谁谁谁，你怎么还不到人家碗里来？╰(￣▽￣)╮ 重生种田文，慢热，流水账，家里长短，鸡毛蒜皮，女主很有自知之明，不能富可敌国，也不能称霸天下，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 1. 重生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夏季的清晨七点钟在农家来说已经不早了，鸡、鸭、猪已经饱餐一顿，天亮就下地开始劳作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回家准备早饭。 一缕缕的清烟飘荡在逐渐闹腾的村庄上，空气中弥漫的不是煤炭刺鼻的味道，而是记忆中熟悉的燃烧草木的味道和早饭的甜香。 韩路躺在靠窗的床上，能清晰的看到外面的天空，摇摇欲坠的帘子一点也没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门口传来声响，紧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很快，堂屋在外面的锁也响起了开启的声音，脚步声随之而来。 悉悉嗦嗦的动静接连不断，韩路在心里默默数着：淘米、添水，馏馍，接下来是烧火,风箱的嗒嗒声传入耳朵…… 看着头上能看到瓦片的屋顶，虽说后来盖了新房，但这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不容错认。如果还存着疑惑，墙上的日历，一天天的翻过，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谁做梦梦境里记时这么精确的？若说是回光返照这也过得太慢了点吧？ 三天了，韩路还是没有一点真实感，她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还在医院奄奄一息静待死神，感受着什么是人死如灯灭，想像着天堂地狱的样子，下一刻就回到了九岁，回到了这个伴随自己成长的小院。难道说人死不是进天堂或地狱而是回到了过去，那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疯狂？还是说，自己中了头彩，被独独一份的馅饼给砸到了？ 这是烧了什么高香还是无意中抱了哪个神仙大腿…… 泛滥的各种重生穿越小说，对活了一把年纪的韩路来说当然是不陌生的。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作者yy的幻想之作会真的出现并发生在自己身上。按照常理，主角们会重生或穿越都是有任务的，要么争霸天下，要么报仇雪恨…… 看看自身，这可怜的小身板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有看到一点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虽然没有面黄肌瘦也只是可以看而已，更别提那什么让人畅通无阻的金手指了，所以说书本里都是骗人的！！！ 再说抱仇雪恨，她一个安份守已的小老百姓真的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意念强烈到能让灵魂回到过去呀！还是说念叨几句物价飞涨，抱怨几声钱难挣都能引起这么大的回应？ 很快，熟了的早饭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听着肚子传来的咕咕声，韩路无奈地想，自欺欺人还是要不得的，虽然不知道怎么就莫明其妙的回来了，可是也不能再死回去不是前世-----可以这么称呼吧，虽然自己对于走过的路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和遗憾，但是既然老天愿意让她再做修正，还是很乐意接受的。毕竟谁也不会嫌日子太好过 踢了踢睡在脚头的肉团，换来的是肉团挪了挪地方。继续踢，继续挪，很快就挤到了墙边。半坐起身，韩路看着依旧睡得香的肉团，夏天薄薄的毛巾被盖在鼓鼓的肚子上，随着呼吸起伏着，长大就不可爱的小屁孩，小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通往堂屋的帘子被人撩了起来，挂在了墙上的挂钩上，进来一个眉目秀美的女人，看到韩路半坐在床上，愣了下，“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还烧不烧啦？”走上前，摸了摸韩路的脑门，松了口气，“总算退了。那赶紧起来，要吃饭了，少见起这么早呢！”略带沙哑的声音透着笑意，还有一丝不容错认的调侃。 好吧，韩路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个三催四叫是叫不起床的，这个习惯可就是面前的人从小给一手养出来的。更别说这两天因为受的震惊太大直到今天才缓过来了。 回来这两天，韩路一直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敢说太多，看母亲一日三回的喂自己吃药，想是生病了。还好，这个时间能让自己缓冲调节一下，再怎么样，韩路也不敢现在去给父母说，你们的女儿是从十几年后死了又回来的，真这么说了，家人肯定会认为是被发烧给烧傻了。 应了一声，韩路拿起床边椅子上的衣服，慢吞吞地穿着，边打量着做好饭正在打扫卫生的母亲。诚然，母亲张英年轻时虽称不上大美人，秀丽的五官还是很出挑的，现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加上平时的注意，穿着干净而得体，整体看着相比同齢人而言要年轻几岁. 墙上挂着日历，韩路知道自己现在只有九岁，母亲还没有经历以后的辛苦，虽说这时候的日子也不是多好过，但对于只有两个孩子又有庄稼可以维持生计的家庭来说，只要不缺吃，其他的暂时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既便是以后家里的条件不好了，母亲似乎也没有让韩路姐弟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这点从韩路上辈子直到离家出外，还不知道怎么洗衣服就能见微知著了。 夏天的衣服单薄，很快就穿好了。韩路看着床边的鞋子，久违的手工扣带绣花鞋还真考验韩路那穿了十几年皮鞋的审美观，面无表情地穿上，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韩路的家是北方平原典型的小院落，大门连着一道围墙圈着后面的三间瓦房，坐北朝南，厨房坐东朝西，在正屋的侧面。这栋房子还是韩路的爷爷为了韩路的父亲韩海结婚盖的，普普通通的屋子，他们一家四口住了将近二十年。韩路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不是母亲做的好吃的油饼---虽说那真的是难得的美味，而是每逢下雨天和弟弟韩栋满屋找哪有漏雨声，通知母亲拿东西来接，锅碗瓢盆齐上阵，然后在那雨水滴在盆里的或清脆或沉闷的声音中进入梦乡。 站在院子里，韩路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清晨的空气还略带丝凉意，混合着早饭的香气，就算习惯了汽车尾气和雾霾，身体还是比较欢迎这种空气的进入啊！ 张英提着扫帚走出堂屋，看到韩路仰着头傻站在院子里，疑惑道：“路路，你傻站着干啥呢？没睡醒？赶紧洗洗要吃饭了。” 韩路回头应了一声，慢吞吞地拿起门口盆架上的塑料盆去压井边接水洗漱。太长时间没有接触过了，一时间还有点使不上力，好在，身体的惯性还在，清澈的水流顺利淌到了盆里。清凉的地下水还带着点泥土的气息，扑到脸上，让人忍不住的精神一振，昏沉了两天的脑袋似乎也开始清醒了。取下挂在绳子上的毛巾，在盆里漂了漂，擦干净脸，又放回原处。 伸了伸懒腰，看着刚升起还不刺眼的太阳，终于相信，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张英利落得把院子给打扫干净，扫帚放到墙角，抬头一看，哭笑不得，自己女儿洗好脸，直直的看着天，不知道又在发什么呆，“路路，你不会是发烧给烧迷糊了吧？咋傻傻愣愣的不知道动，赶紧的，把你弟叫起来，要吃饭了，我去喊你爸，快点啊！”说着，推开大门就走了出去。 韩路吐了口气，还好没让她去叫父亲回来吃饭，不然，她该怎么解释睡了两天不知道庄稼地在哪了的问题，难道真的给烧傻了？这真不是个好借口…… 韩路家三间房屋，中间堂屋，两边一间父母住，一间她住，顺便放粮仓，布局简单，分工明确。 走进里屋，床上的肉团还沉浸在梦乡里，睡得香甜。记忆里，这肉团一直是和母亲睡，直到上了学前班才给踢了出来。昨天晚上睡前还是自己一个人的，想来是母亲早起，怕他一个人滚到地上，给抱过来的吧。 弟弟韩栋，继承了母亲的长相，四岁的小奶娃，笑起来单侧有个深深的酒窝，别提多讨人喜欢了。韩路撇撇嘴，可惜也就这几年，再大就到了人烦狗厌的年龄了。 伸出手，捏住了床上睡得都打起小呼噜的人的鼻子，心中默数：一，二，三…… 很快，一只肉嘟嘟的手就阻止了韩路的行为。韩路看着睁开眼，还没回过神的弟弟，扯了扯他的耳朵，“懒虫，太阳晒到屁股了。”貌似有点耳熟，母亲叫自己起床是怎么说的来着？ 拿起旁边的衣服，给还没完全清醒的弟弟穿着，九岁的韩路可能对给小孩子穿衣服不太熟悉，这可难不到活了一把年纪又回来装嫩的韩路，即便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夏天的衣服很好穿，韩路很快弄好，把韩栋抱下床，套上鞋子，看他还是睡眼惺忪，拉着他走到洗脸盆前，拧了把毛巾，给他把脸擦干净。 沁凉的毛巾总算让迷糊中的肉团精神了，看着正把毛巾放回绳上的韩路，晃晃地走到跟前，“姐，你昨儿都不跟我玩……”，粉嫩的童音里夹着丝委屈。 瞬间，让韩路那颗披着绿漆的小心脏颤了颤！ 2. 第二章 无题 韩路看着才到自己腰部的弟弟，从小韩栋就爱跟在韩路身后，父母太忙，只能让小小年纪的韩路带，这在农村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了。 小孩子都喜欢装大人，哪有几个肯乖乖带拖油瓶玩的？所以一到农忙收庄稼时，小孩子为了摆脱弟弟妹妹的纠缠，威胁、利诱、恐吓，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别的不说，韩路就用要去和小伙伴们一起捉妖怪做理由，顺利摆脱拖油瓶，并让他心甘情愿向父母说不要跟着姐姐玩，免去了韩路的一顿责难。 当然，现在的韩路是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了，只是重生本就匪夷所思，又加上身体的不舒服弄得自己神智不清，现实和梦境都还没分清，哪还有精力去做其他？ “姐昨儿生病了，没能跟你玩，”韩路蹲在弟弟面前，微仰着头对韩栋说，“今天陪你好不好，等吃过饭，想玩什么都行，好不好？” 韩栋看着面前微笑的韩路，小孩子独有的敏感发觉姐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眨了眨眼，“好。” 和韩栋五岁的年龄差距，没有产生距离，反而因为只有姐弟两人，感情更加的亲厚。韩路不知道别人家的兄弟姐妹之间有的动辄打骂，牵连父母，是怎么相处的，她和韩栋之间别说小时候，就是直到她死之前的上辈子，两人也没有过什么隔阂，这是她躺在医院里，看着韩栋废寝忘食，日渐消瘦只为找到能让她再多活些时日的方法时，最欣慰的事了。 第2节 其他的方面好不好暂且不说，家人，是韩路短暂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所在，也所以，在临死前，她虽然遗憾自己活得短了点，却不后悔。 牵着韩栋的手，往堂屋走去，本来已经模糊的记忆，很快被屋里数十年如一日的摆设唤醒了。简单的家具全都是母亲的陪嫁，伴随着韩路的幼年、童年、以及少年，让现在的韩路回想起来，对比十几年后的物价飞涨和偷工减料，不免要感叹一下东西的货真价实和物美价廉。但要说这三间房屋里最值得说道的，不是那些和房子对比高大上的家具，也不是条几上那个让她们姐弟爱得不行的二十一寸黑白电视,而是贴在堂屋墙上当壁纸的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和书柜里一摞摞纸质精美的儿童读物。 八几年乡下的房子还没有后来的水泥大沙，更别说什么石灰粉刷了，砖块砌在里面，再用泥土掺草木糊在外面，是大部分农家选择的做法，有条件的人家会买来各种印刷的字画再贴上一层装饰，以达到美观，条件不好的，连中间的夹山都没有，用高粱杆绑在一起就能做成隔断。韩路家人口少，虽然不至于为温饱发愁，但也没有多余的钱去置办这些字画。 好在，韩路的父亲韩海写得一手好字，街上最便宜的白纸买回一叠，学生时代的毛笔翻出来貌似还可以用，再来一瓶五毛钱的黑墨水，万事俱备，选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然后，一面集楷书、行书、草书为一墙而又泾纬分明的墙纸热腾腾地出炉了。 看着不管是纸张还是墨色都还很新的墙纸，韩路抽了抽嘴角，以她现在的眼光当然不会再如同小时候一样嫌这白底黑字的没有别人家花花绿绿的好看，相反，让现在的韩路选择，一面素雅的墙面比起不知所云的五彩缤纷，很明显选择前者。只是，再次看到这些，韩路不得不说，心里有点小不平衡，想起自己那一手经过临时抱佛脚后勉强能见人的字，只能感叹，遗传基因有时也不是那么强大的。 让韩栋坐在凳子上，韩路坐在他对面，“栋栋，妈去叫爸还没回来，等她回来咱们再吃饭，咱们还要等一会儿。” 韩栋乖乖坐着，点点头，肉嘟嘟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可爱的让人想去亲一口。当然，韩路也这样做了，亲过之后，不禁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长大了之后的韩栋别说亲了，头发都不让碰一下，说是弄乱了他的发型。 倒是韩栋，惊得瞪大了眼，不过也是，农家人都比较含蓄，别说韩路了，记忆里，就是母亲在韩栋三岁之后都很少再亲他了。 伸出手，捏捏那软呼呼的脸蛋，韩路那颗熟女的心终于得到了满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身体变回了萝莉，不代表心也回到了小时候，顺手再揉了揉头发，无视韩栋疑惑的表情，愉快地拿本画面精美的书，“姐给你讲故事等爸妈回来啊！”随手翻了一页，配合着插画和文字，讲了起来。 一个故事没有讲完，大门外就传来了声响，一个戴着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男人扛着一把铁锨走了进来，母亲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跟着。 男人走进院子，把手里的铁锨放到门后，走到盆架旁，洗了洗手。转头看向屋里坐在桌边的韩路，道：“不是说不烧了吗？怎么看着还有点愣愣的？”说罢，用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到韩路跟前，抬起手，牚心按在了韩路的额头上。 井水洗过的手还带着凉意，被那丝凉意惊回了神，韩路才发现她看着父亲愣住了。 微仰起头，韩路答道：“已经好了，我妈都看过了，就是头还有点晕。”说罢，撒娇般地搂住了父亲，掩住了眼角的湿润。这是年轻的父亲，不是那个满头花白，自己身体不好，还在她病床前颤抖着手安慰她，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受尽生活折磨的父亲。 前世的生活虽说韩路并没有什么遗憾，毕竟，生老病死，乃正常规律，非人力可抗恒。但看着鲜活站在面前，笑着看着她的家人，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回到了过去，韩路现在由衷地感谢。 张英跟在后面，看韩路抱住了韩海，笑着道：“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还在撒娇呢，可都是大姑娘了。” 韩栋看到张英，忙张开了手，“妈，我也要抱，姐抱爸了，妈妈要抱我！”边嚷嚷，边踢腾着小短腿。 “好，爸爸抱姐姐，妈妈抱栋栋。”张英上前，抱起韩栋，顺手颠了颠，“栋栋饿不饿？咱们吃饭了，今天有咸鸭蛋吃。” 韩栋一听有咸鸭蛋，乐得在张英怀里麻花似得扭，“要吃，要吃鸭蛋。” “那栋栋坐下等会儿，妈妈去拿，和你姐一人一个。”张英把韩栋放到凳子上，转身往厨房去。 韩海揉了揉韩路的头发，“头晕就坐着吧，我去端饭。”看韩路点了点头，捏了下韩栋的鼻子，扔下句“小懒猪！”也去厨房了。 早上的饭很简单，大米煮的稀饭，馒头，配上自家腌的咸菜，还有两个青色的鸭蛋。 张英把早饭在桌子上摆好，伸手把碗里的鸭蛋拿出来，腌的鸭蛋是用在农忙时来不及炒菜时吃的，现在还不到抢收庄稼的时候，张英就煮了两个，在韩路和韩栋一人面前放了一个，对韩路道：“这两天你都没好好吃饭，赶紧把这给吃了。”说完，把咸菜拉到了她和韩海的面前。 家里的鸡蛋和鸭蛋都是自家养的鸡鸭下的，鸡蛋留着平时亲戚来了，或者过节时吃，韩路记得，每到她和韩栋生日时，母亲会煮上两个，一人给他们一个，她和韩栋还会煞有介事地分出哪个大，哪个小，是谁的生日，大的就归谁。鸭蛋则攒着，在农忙前在坛子里用盐加草木灰腌上，到了收庄稼时，腌得蛋黄金黄流油，做饭时煮上，即省事，又美味，算是给家里劳动力的额外小灶。 韩路低着头，之前的不真实感彻底烟消云散，看着母亲边吃饭边给父亲说些什么，父亲听着，时不时接上两句，韩栋的小胖手把蛋壳剥得坑坑洼洼。她再次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年轻的父母，还是小屁孩的弟弟——就该是这个样子，自己记忆里的那些，似乎只是她发烧做的一场梦。 “姐，你咋不吃呀？”韩栋剥好蛋，抬手去拿馒头，看到韩路低着头，面前的饭一动没动，有点纳闷，平时姐姐都是和他抢着吃的，今天他都剥好了，怎么她还没吃呀？ 张英听到说话，抬头看见还没动筷的韩路，“还难受呢？” 韩路眨了眨眼，“没有，就是闻着鸭蛋有点腥，不想吃，妈你吃了吧！” 韩海也放下了筷子，“睡两天了，也没吃什么东西，也难怪没胃口，那把稀饭喝了吧。”说完，看到条几上放着的白色搪瓷杯，“要不，爸把糖拿来，你喝甜的？” “不用了，我喝淡的就行，就着咸菜。”然后把咸菜碗挪到了桌子中间。 韩栋听到甜的，一手抓着馒头，一手挥舞着筷子，“我要喝甜的，我要喝甜的……” 张英顺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喝什么甜的，再吃糖虫就把你的牙全吃光，你啥也吃不了！”说完，把韩路面前的鸭蛋拿过来搁到了韩海碗里。 韩路笑着看韩栋挨了一巴掌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夹了一筷子咸菜填进了嘴里，一股呛楚从舌尖直闯鼻腔，眼里从醒来就一直忍着泪水争先恐后地顺着脸颊往下流，韩路咧咧嘴，朝惊讶看着她的父母说：“妈，你啥时候腌的咸菜，这豆子也太冲了吧？！” 3. 第三章 无题 吃过饭，张英利落地收拾了碗筷，很快洗涮干净出了厨房。擦了擦手，对韩海道：“我看路路还有点没精神，要不，让她在家再休息一天，明天再去上学？” 韩海沉吟了一下，“也行，我跟她老师说一下，这一次好几个学生发烧的，听说别的学校里也有，到现在没查出具体原因，还是小心一些好。” 走到里屋把备课用的书拿上，临出门了，看韩路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无精打彩地发着呆，上前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慰地道：“好好在家再歇一天，多喝点水，别忘了吃药，明天好了就去上学。” “好。”韩路点点头，乖巧地答应，目送韩海出去。 韩海是八十年代农村少有的文化人，在这个青壮年普遍大字不识几个的闭塞村落里，他高中毕业的学历说出去绝对值得骄傲的，要不然就凭他家里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哪个姑娘会嫁给他！ 咳！这上面的话韩路可没胆说，还是在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后，母亲说起女孩子要找个什么样的过日子，才说起来的。 韩路的爷爷有四个闺女，就这一个儿子，从小虽说家里穷，可是上面有几个姐姐，再加上当爹的一心盼着望子成龙，韩海也没吃过什么苦，家里的重活、累活更是没让他沾过手，只让他好好用功，希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韩海也没有让家人失望，从上学起就是名列前茅，四邻八乡都知道韩家村里出了个才子，以后没准能成为这乡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为了供韩海上学，韩路的爷爷早早就把四个闺女嫁了出去，男方给的聘礼全用来给韩海花用了，出门子时的嫁妆寒酸得都让人笑话。可人老爷子一点也没觉得丢人，走出门腰板挺的笔直，只等着韩海光宗耀祖的那一天。 只可惜，不知道是老天觉得韩海的日子过得太过顺遂，忍不住想使个绊子，还是他太过倒霉，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到了验证的时候，一朝鱼跃龙门，他却在高考当天病倒了，上吐下泻倒在了考场上，被送到了医院。 醒来时，一切都晚了。韩路的爷爷憋了一肚子火就等着狠狠揍这个不争气的混小子一顿，可到了医院一看，自家儿子只一夜工夫就脱了像，脸色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圈，这巴掌怎么也打不下去。出了门，逮着韩路奶奶就发了火，问她给韩海前天晚上吃了什么东西，让孩子吃成这样！ 韩路奶奶也傻了，只说想着儿子要高考了，就到街上卖了斤猪肉，一家人谁都没舍得吃，炖了一大碗给韩海吃了。谁曾想到，夏天天热，东西不好放，那卖肉的看韩路奶奶不是镇上的人，又眼生不像个经常买肉的，就把前天剩下的肉卖给了她。 韩路爷爷不舍得打儿子，打媳妇也没用，最后恨得跑到镇上把那卖肉的摊子给掀了，发话道，只要这人还敢卖肉，他见一次掀一次，连村支书拿着那卖肉的礼去到家里管闲事都没用。 只是，就算是天天去掀人家摊也没用了，事已至此。韩海出院后，韩路爷爷的意思是再复读一年，明年接着考。可韩海不同意，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的他心高气傲，哪怕高考失利不怪他，他也不接受复读，只说出路不止高考一条路，任凭人怎么劝也不听。 最终，老子拗不过儿子，韩海还是没参加重考。在家歇了两个月，刚好赶上大队里办小学，顺理成章地当了老师。 “路路，我把药放在这儿了，等会儿水凉了你别忘了吃。”张英端着水杯走过来，把药和水都放到韩路旁边的桌子上道。 第3节 韩路眨眨眼，回过神来，道：“好。” 韩栋拿着把小铲子，在院子里不知道玩什么，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张英转了一圈，看没什么要忙的了，从里屋把针线篓拿了出来，拿把凳子坐在了门口的荫凉处。 麦子快要割了，趁这会儿还不到忙的时候，把不能穿的衣服拿出来缝缝补补，到了农忙时就能穿着下地。 韩路面不改色地把药吃下去，水都没有多喝几口——任谁能在把药当饭吃过半年后，再怎么难吃的药都不会在话下。 水杯放在一边，眼神落在门边的张英身上，都说遗传很奇妙，韩路也这么觉得，她除了长相上能看出像这夫妻俩外，其他的是一点也没遗传到。韩海写得一手毛笔字，村里要出个什么公告，学校里要写个什么东西，不用说，没第二个人选，就连每年过年前，她们家都是最热闹的，等着让写春联的能挤一院子。张英则是心灵手巧，不管什么旧衣服，碎布头，到了她手里，总能给做出点什么东西来，从小到大，韩路很少穿新衣服，家里的衣服全是旧衣服改的，这曾是她最大的怨念！ 这两样，是无论如何在韩路身上也找不到的，她的字从小都是豪放得除了她自己，没几个人能认得出来。而针线活，除了在张英忙得顾不上时，着急玩，缝过几个沙包之外，就再也没动过针线了，曾经风靡一时的十字绣够简单了吧？那也不行，最简单的花样到她手里也一团麻，不知道从哪下手。 看着张英穿针引线，时不时搭个话，也不敢多说，到现在脑子还有点昏，怕说错了。 在韩路的记忆里，她上学时请假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的，如果学生有满勤奖话，那绝对每回都有她。除了初中，因为沙眼请过一次假做手术外，整个小学期间就只在三年级请过一次病假——应该就是这一次了。 说起这次病假，也是无妄之灾，本来是无病无痛的去打疫苗，谁知打过之后，反而有了事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还没有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因为不是每个打针的人都有不良反应，为了不引起恐慌，到最后这件事知道的人也没几个。学校是高发区，老师们到后来都知情的，韩路也是在事情过后，父母的谈话里才知道的。 韩栋在院子里玩厌了，拎着他的小铲子，一蹦三跳地跑进屋里，“姐，你别老坐在屋里，跟我去院子里玩吧！” 韩路伸手擦了擦韩栋额头上的汗，把旁边的杯子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张英抬头看看快要找不到树荫地的院子，等韩栋喝完水，道：“别出去了，你姐生病了，不能在太阳下晒，就在屋里玩。” 韩栋忍不住扁扁嘴，可是也知道妈说的是真的，就不再坚持。 韩路看他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手痒地捏了捏，在韩栋反应过来之前撒手，指着不远处挂在墙上的书包，道：“栋栋，把书包给我拿过来，再到里屋书桌上拿本图画书，咱俩都看书吧，一人一本。” “好。”韩栋眼睛一亮，转身就到书桌上找去。 张英拿针在头发上抿了抿，笑睨了她一眼道：“你就懒吧！” 呃…… 她能说是习惯使然吗？ 韩栋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抓着本书，晃晃悠悠走过来，等韩路接过书包，不等她打开，就把手里的书晃得哗哗响，“姐，讲故事吧，讲这个，这上面的好看，” 韩路叹气，把书包扔到一边，抱起韩栋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无奈道：“好，咱们讲故事。” 翻着书里画质精美的童书，韩路忍不住还想叹气，要说这家里最败家的是谁，当仁不让，绝对属一家之主韩海老师。 乡下人花钱都恨不得一分钱能掰成两瓣花，不必要的东西能凑和就凑和，绝不会乱花钱。可韩海不是，也不能说不是，只是说花钱的方式不一样，他不在乎几天吃一次肉，穿的衣服只要干净也不在乎好坏，按说这样的人也没什么花钱的地儿了？但是！他不爱吃穿，他爱买书，而且是好书，地摊上的书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那种爱。 以前只是买些自己看的书，自从有了韩路姐弟，各式各样的童书开始往家搬，隔三差五往镇上跑，有事去县城就更不用说了，家里没有的，让人从外面带的事也不是没做过。 好在，母亲脾气好，家里有几亩地不愁吃，父亲也不吸烟不喝酒，就这么一点爱好，就随他了。 唏里哗啦把一本书翻完，韩路一摊手，“小白兔把大灰狼赶跑，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好了，讲完了。” “哦。”韩栋接过书，翻了翻，眼睛落在放到一边的韩路的书包上，兴奋地道：“我不看这个了，我要看姐的书。” 韩路好笑，故意道：“看我的书？你连学都没上，我的书你看得懂吗？” 韩栋不服气，“我当然能看懂，我都能认可多字了。”说完，从书包里抽出本书，道：“不信，我认给你看。” “好呀好呀，你认吧！”韩路逗他。 “1，2，3，4，6，8，9，0，……”韩栋一板一眼地念，韩路在一边乐得不行，数字，数字，也算是字，没错。 “你好好念，我也要看书了。” 熊孩子之所以被称为熊孩子，就是其难以预料性，不等韩路有动作，韩栋把书一扔，道：“我不要念，我想写字！” 作者有话要说：等到要上传时，才发现这一章不知道弄哪去了，文档里明明标的是三，里面的内容居然是二，哭死，只好重新再码，可是天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原来写的是什么！！有没有和后面的存稿连上，有没有漏洞出现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居然赶着点发上来了 4. 第四章 无题 韩栋一脸认真，韩路也很无语，念个数字也就算了，你一个学前班都没上的人都知道要写字了？莫非这就是学霸的世界，从小就与凡人不同。 韩路翻出本练习册，又打开文具盒抽根铅笔，递到韩栋手里，把小凳子拉过来，让他坐下，然后指着空白的一页，道：“好了，写吧！” “你没有起头。”韩栋看着干干净净没一个字的纸上，迟疑了一会儿，仰头指责道。 韩路望天，默默地接过笔，在本子最左上角写了个“大”字，然后，把笔还了回去。 看韩栋真的低着头，像模像样地写起字来，安静乖巧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在头顶上揉一把，韩路微微一笑，把桌上的课本拿了过来。 屋子里一时只有针线穿过衣服的声音和翻书的声音。 温度慢慢上升，院子里的鸡鸭也开始闹腾起来，张英抬头看看快要移到头顶的太阳，把手里最后两针给走完，把针线篓收好，拍拍身上的碎屑，对韩路道：“晌午了，你们俩在家，我去菜园里找些菜。” 韩海走进家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大女孩坐在一边看着书，小男孩趴在桌上一本正经地写字，不知不觉坐姿越趴越低时，就会被旁边的韩路拉着衣领给纠正过来。 听到脚步声，韩路先抬起头来，经过一个上午的适应，她的情绪已经完全调整了过来——反正就不把年轻的父母当做同龄人，而自己不要脸的真的只有九岁，看到韩海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们，道：“爸，回来了？” “嗯，”走到桌前，摸了摸仍埋头认真写字的韩栋的头，看到韩路手里拿着的书，温和道：“病还没好，先不急着看书，明天到学校如果跟不上，放学回来咱再补习。” “哦。”韩路乖乖把书放下，她已经知道了课本的进度，至于韩海说的课程跟不上，这个，还是不要把实情说出来的好。 “栋栋，你在写什么”韩海蹲下 身子，笑着问头也不抬的韩栋。 韩路也好奇地凑过去，刚才只注意不让韩栋趴得太低，根本没注意他是不是真的在写字。 “写大。”听到韩海的问话，韩栋抬起头，粗短的手指点在本子上，大声道。 “哦？是哪个大，栋栋知道吗？”韩海接着问。 “知道，是大小的大，姐姐大，栋栋小的大。”粉嫩的童声一板一眼地道。 第4节 韩路闻言微扬眉，还真知道，不是好奇写着玩的吗？ 小字格的本子上，已经写了一小半，一笔一画不是很工整，但是看出来写得很认真。 “栋栋真棒，写这么多就好了，剩下的明天再写，咱们先去洗手好不好？”韩海鼓励韩栋道，孩子太小，不能长时间写字，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好，姐你给我收好，我明天还要写。”把铅笔和本子放在桌面上，韩栋看着韩路道。 “知道，保证明天完璧归赵。”韩路挥挥手道。 “咦？路路，你们老师都开始教这个成语了吗？”拉着韩栋走到门口，韩海惊奇地转身道。 呃，没有吗？那这个是在几年级学的？她怎么会记得啊？ 韩路愣了愣，眼神扫过旁边的一个书封面，镇静地道：“那本《中华五千年》上看的，我用的不对吗？” “用的很对。”韩海点头，不再说什么，继续给韩栋洗沾上铅笔粉的黑手。 韩路呼气，真不能低估一个老师的职业敏感，难道以后说话也要注意？ 过了不多久，韩路再次回到三年级一段时间后，才知道，当时韩海问的意思是，完壁归赵这篇课文是在课本的最后了，怎么她们的语文老师课程进度讲这么快吗？ 至于她想的露馅什么的，后来才想明白，只要不是她自己说出来，哪怕是有一天她做出什么出人意料惊世骇俗的举动，父母就算是认为她得了精神病，恐怕也不会往重生上面去想，或者说，她真说出来自己是重生的，父母也会真认为她是受了刺激，疯了。 不过，以上这些，纯属韩路闲着没事，想得太多而已。毕竟她这种经过各种奇葩网络小说熏陶过的脑洞是几十年前民风纯朴的农村无法相比的。 —————— 第二天，张英做好早饭，才习惯性地去叫韩路起床，刚走进堂屋就看到韩路从里间走了出来。 “真是这几天睡太多了吗？平时都会赖会儿床的。”张英还不太习惯自家这一向贪睡的闺女变得勤快了，笑着道。 “嗯。”韩路抓了把头发，含糊不清地应了声，要是她还能在心里有事的情况下睡到自然醒，那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赶紧洗脸去，我去看看你弟醒了没。”张英伸手把韩路头顶乱翘的头发拨正，道。 应了声，韩路晃悠着去洗漱。 吃饭时，只有韩路姐弟和张英三人，没看到韩海。 “妈，我爸呢？”韩路问道。 “他有事出去了，让咱们先吃，锅里给他留着饭呢。”张英一边把勺子放到韩栋面前的稀饭碗里一边道。 “哦！”韩路默默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等三人吃过饭韩海也没有回来，张英把碗筷洗好，解下围裙晾到绳上，一回头看到韩路还坐在屋子里一动不动，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路路，你怎么还没去上学呢？” “我爸不还没回来的吗？我等他一块去。” “等你爸？你不都嫌你爸去学校的晚，每次都早早就走吗？”随手拿过绳上的抹布，张英擦着条几上的东西道。 “……那我今天就想和他一块去！”带着几分撒娇和不讲理。 要不然还能怎样？难道实话实说，您闺女发一场烧，把脑子烧糊涂了，连自己上学坐在哪个位置都忘了，所以要去晚一些，等同学都到了，才好确定？ “好，只要你愿意，以后都和他一块去我都没意见。”张英失笑道：“不过，你们这些学生也真是奇怪，每天都一个赛一个的比着谁去学校早，离上课早着呢，也不愿意在家，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还能是怎么想的，莫名其妙的攀比较劲呗！谁先到学校，就会有一种微妙的自豪光荣感，也不知怎么来的，反正到最后就都这样了，一个个吃过饭早早就往学校赶，弄得家长还都以为自家的孩子上学很是积极。 韩路在心里静静腹诽道，想当初她年少无知时，也是恨不得就住在学校里，每天能第一个出现，可是，谁让家里有个和她一个学校的老师，上课时间再清楚不过了，张英每天按正常时间做饭，除非是不吃饭自虐地往学校跑，否则根本就没可能在人都没到时，出现在学校里，反倒是每次到校时，班里人都已经坐齐了大半，然后听着别人一副得意洋洋的口气说着他是来得如何的早。 好在，这些事情只发生在小学里，到了初中，这种幼稚的行为就停止了。 想当初，这真是让她无比的怨念呢，直到现在，她只记得所在班级大概的位置，也忘了自己坐在哪儿，却清楚地记得每天想要第一个到学校的执念。 “路路，怎么还没去上学，这都快要打预备铃了吧？”韩海推开大门，从院子走过来，看到安稳坐着的韩路道。 “我等着和爸你一块去呢。”韩路眨眨眼道。 感觉有些惊讶，不过韩海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那行，我吃点东西，咱们就走。” 夏天的饭菜凉的慢，张英把留好的饭菜搁在锅里盖好，现在拿出来还有余温，韩海三两口吃了馒头，又把碗里的汤喝完，顺手把碗刷出来放在灶台上，从里屋拿出两本书夹在腋下，一手取下墙上挂着的书包，道：“走吧，别迟到了。” 韩路跳下凳子，和张英打个招呼，跟在韩海后面走了出去。 回来的这几天，除去躺在床上的前三天，只有昨天是下了地的，不过也只是在院子里转了转，张英没让她出门，外面的世界对于韩路来说是陌生又熟悉，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她也只是重生不是失忆，说是一点也不记得，那就太夸张了，但是毕竟有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再加上她离开时，村里的变化相比较小时候也算是日新月异了，现在一下子跳过了发展中，重回到解放前，她还真得好好适应一下。 跟在韩海身后两步的位置，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遇到韩海和人说话时，她就站在一边微笑，低头，装腼腆。 不过，这么一路走下来，韩路发现遇到的人她居然能认出一大半，虽然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但是相貌真的都能对上号。 成年人的相貌不像小孩子变化那么快，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那也要看是针对谁，想想日后那些长残了的童星们，相比较，时间只是让她记忆里的这些人青丝变白发，容颜老去。 学校离韩路的家不远，走路大概也就十五分钟左右，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校门口，韩海不时回应着路过学生的问好，把手里的书包递给韩路道：“进教室吧，下课时别忘了来我这儿喝水。” 医生交待要韩路这几天多喝开水，教室里可没有，也只有老师办公室里才有暖瓶。 点点头，韩路接过书包，顺着校园里的林荫路走去。 5. 第五章 无题 韩路记得小学里有十几个班级，除了只有一个学前班外，其余的年级都是两班，囊括了周边村子里所有的学龄孩子，至于幼儿园什么的，呵呵，这个真没有，所以，韩栋小朋友四岁的高龄还在家里撒尿和泥玩。 不过，再见到这所被冬青和松柏簇拥着的学校，韩路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成年后也曾经回来过几次，只是那时候校园里从她进校一直到毕业四季都威蕤葱茏的绿植们和一排排的红砖青瓦的房子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两层小楼和在阳光下刺眼的水泥地面，附近村子里的孩子们不是被父母接到了城市里去上学，就是送到了私立学校里，曾经朝气蓬勃的学校，犹如垂暮的老人在苟延残喘，哪怕它有崭新的楼房和广阔的操场。 第5节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班级门口，门框上横着的牌子上清晰地显示着三年一班。 满屋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听不清都说得是什么，快要上课了，人都规规距距地坐在各自位子上，但不防碍他们趁老师没来前继续交流昨天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电视剧，在这个彩色电视还只存在听说里的年代，只有黑白两色的屏幕也挡不住小伙伴们的热情。 书包斜挎在肩上，韩路站在教室门口愣住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老师都要来了，还有这么多空位，按照常理不是应该就空出一个她来得最晚的吗？然后她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坐下，再慢慢重新认识这些认不出来几个的老同学们。 可是，现在最后一排，中间第三排，还有吃粉笔沫的第一排，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位置啊？ 最后一排排除掉，除非她记忆有过断片，否则她的学生生涯里从来没有坐过那个代表身高优势的位置，至于第三排和第一排，天知道她真的想不起来。 不过，等等，第三排空位的同桌刚刚低头没看清楚，貌似是个男孩子？！ 韩路长出了一口气，拎着书包往第一排走去。 她记得很清楚，关于男女生混坐这项改革是从她五年级开始的，在此之前全是男男桌和女女桌，偶尔出现了单数，就让一个人坐，从没有例外，这算是上学时比较特殊的事件。曾经还和好友调侃过，在不知道有男女之防的时候，身边全都是同性，等到了青春期，小心脏开始萌动了，突然身边坐的全换成了异性，这酸爽，那个想出这个方法就为了不让上课说话好好学习的老师真是善解人意。 不过，现在却帮了韩路的大忙，她决定再让调座位她一定不会嘲笑他的。 拉开凳子，把书包放入课桌抽屉，同桌的女生正趴在背后的课桌上和后排的同学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坐了个人。韩路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桌面上打开的书本，从书包里掏出一样的，并在记忆里搜寻书本主人的长相。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略显急促的铃声响起,提醒着要上课了。 打预备铃了，班里聊天的声音瞬间静了下去，等了一会儿没见老师进来，很快又响起了低分贝的嗡嗡声。 李艳意犹末尽地结束话题，转过身来时吓了一跳，惊道：“韩路，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说话？” “刚到，还没来得及说话铃就响了。”韩路笑道，面前这个圆脸话多的同桌逐渐和记忆里的面孔重合。 “你来这么晚啊？我今天来时学校里都没有几个人呢！”李艳说完才想起韩路有几天没来上课了，又接着道：“你病好了吧？你不知道，你没来这几天，班里也有好几个请假的，都是生病了，现在还有没到的呢。”然后示意韩路看后面的空位。 “已经没事了。”韩路顺着她的示意回头看了看，发现在靠墙不明显的位置里也有两个空位，刚才没注意。 “听我爸说，这次好多人生病好像是打疫苗引起的，韩路你是不是也打了？”李艳的父亲是她们村里的电工，除了修一些日常遇到的小问题外，也代收电费，在没有电脑也没有自动收费系统的村里，挨家挨户抄电表收电费的电工是个累活，但在有心人的眼里也是个肥差。 电工每个月都要到镇里对帐，所以，相比较村里没有事情不出门的人来说，消息要灵通的多。 “对呀，我上个星期打的，预防什么的我没记住。”韩路点头道，就算是曾经的韩路知道打的什么针，现在的韩路也不记得。 “那就对了。”李艳同情地看着韩路，“幸亏我怕疼没打，要不就太倒霉了。” 韩路苦大仇深地表示赞同，“你太幸运了。” 不一会儿，上课铃响了，一位三十多岁微胖的女性手里拿着书走了进来。 把书放到讲台上，一抬头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韩路，崔婷玉停下翻教案的动作，关心道：“韩路身体好了吗？” “已经好了，谢谢老师。”韩路扬着笑脸道。 “那就好，要还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你缺了几堂课，要是今天的听不懂，晚上回家让你爸再给你讲讲。”崔婷玉对这种自然的尊重和礼貌觉得很是受用，不自觉又多说了两句。 “好。”韩路重重地点头。即便是装得再像，她终究不是九岁的小姑娘，面对老师不会有畏惧和胆怯，加上相比熊孩子不自觉的多礼，由这个九岁的皮囊做出来，还真是意外的让人喜欢。 崔婷玉不再说话，翻到该讲的课本页数，开始了上课。 “下面咱们开始上课,把课本翻到第六课,…………” 韩路依言翻开课本,顺便把作业本也找了出来,不知道自己缺了几堂课,又不能问老师和同学,但是看作业本就没错了。 坐在第一排的好处是听得清,看得准,坏处就是想开个小差,做个小动作都不行。曾经天真的以为拿书挡一下老师就看不到了,后来才发现那真是现实版掩耳盗铃——别看只有一尺高的讲台,站到上面那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以为的隐密的动作就只是你以为的,没有当场揭穿只是老师懒得做而已。 端正地坐在位子上,韩路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看着黑板。 崔婷玉停下写板书的手,转过身,扫了一眼教室,目光落到韩路身上时,不自觉停顿了下,带上了几丝赞许,随后抬手,将手里的粉笔头快狠准地扔了出去。 “张旭阳,把刚才我讲的这一段朗读一遍!” 瞬间,全班的焦点都从讲台移了过去,韩路也跟着看过去,就见最后一排座位上,一个胖胖的男生脸上顶着个白色的粉笔印慢慢站了起来。 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在同桌的帮助下,顺利把课文给啃啃巴巴地念了出来。 崔婷玉意味不明“嗯”了一声,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再上课不好好听课,就把书桌里的东西给交上来。坐下吧!” 敲了敲黑板,把注意力拉了回来,崔婷玉接着讲课。 张旭阳韩路一脸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讲解,一边在脑子里回忆有没有记得这个人。 太过久远的记忆里,能留下印象让人一眼就认出来的,都逃不了以“我”为中心。喜欢的,讨厌的,高兴的,伤心的,崇拜的,自卑的,总之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事不关已的哪会占到大脑的内存 所以,这个张旭阳,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张旭阳吗 “铛铛铛,铛铛铛……” 下课铃响起,崔婷玉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把书放到讲桌上,道了声:“下课!”就离开了。 韩路眨眨眼,慢吞吞地合上书,小学的课程只有语文和数学两门,上午下午各三节课,一个老师上半天,简单又明了。 课间休息十五分钟,没等韩路把书放好,李艳已经急急忙忙地从她背后挤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喊道:“快点韩路,咱们去跳皮筋,晚了地方都被人给占去了。” “好。”韩路点头道,示意她先走,跟在李艳身后站了起来,不过,没等她走出教室,就被人叫住了。 6. 第六章 无题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比较旺盛,老师前脚走出教室,后脚教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想想工作时,十五分钟的时间似乎喝杯水的功夫就没有了,怎么也理解不了这时候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除了上个厕所还可以再玩得满头大汗跑回来!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路!” 韩路愣了一下,转过身,身后隔了两张课桌,张旭阳站在过道里朝她招手。 第6节 看见韩路没有出教室,张旭阳快步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韩路,长出一口气,道:“这书先还给你,放我那儿上课我忍不住老想看。” 韩路条件反射地接过,听了张旭阳说的话,低头一看,嗬!真够怀念的,沉甸甸的硬皮书,封面上是颜色明艳的山水,三个大字印在上面——西游记,还是儿童版的! 不怪韩路记得这么清,韩海是个爱书之人,家里的书不管是大人的还是孩子的,都是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从不允许乱丢乱放,或是胡乱撕毁,韩路姐弟的书更是按顺序从小排到大。这本西游记之所以她能记得,是因为这本书有上中下三本,而其中两本都被她弄丢了,只剩下一本孤零零地躺在书架上,在她没住院之前,收拾房间的时候还翻出来过。 韩路低头摩挲着书,没等她触景生情感怀一下,就被张旭阳打断了:“那个韩路,这是先还你,不过,星期天的时候你可还得借给我,我拿回家看。” 默默翻个白眼,韩路抬头,道:“好。”随手把书塞进了桌肚里,然后看着张旭阳恋恋不舍地回到座位上。 本来还在想着自己以后的同学里还有没有叫张旭阳的,看现在这个样子,韩路想应该是没有了。虽然样子不太像，但这么小就有这个自制力,那以后能从小胖子成为高富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等韩路出了教室门,外面已经玩得热火朝天了,不过本来她也没打算去跟李艳她们跳皮筋。就算这个身体再怎么灵活,她的心理也是个熟女,让她去扎堆又蹦又跳,韩路觉得这需要时间适应。 学生的教室会跟着年级变化,老师的办公室不会,数年如一日的在一个地方办公。转了个弯,韩路抬头打量着周围,初夏的校园里一片青翠,修剪整齐的冬青和松柏在阳光下让人看着心旷神怡,一排排教室中间全是用红砖铺就的小路,因为踩的时间长了,已经没有了原本的颜色,看着青黝黝的。路两边裸-露出来的泥地上种着些生命力旺盛不怕旱涝的花草,也不讲究什么位置,哪有空位往哪塞,和着两旁的冬青,看起来一片蓬勃生机。 校园里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只在老师办公室旁边的路边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据说是在办学初始的时候就种下的,惟一的一棵,就是为了方便打铃。高高的树枝上挂着个大大的铜铃,手指粗细的绳子晃晃荡荡地垂下来,在风中来回打着转,时不时发出细碎的“铛铛”声。 以前的韩路总感觉打铃是个很神圣的事情,怎么做的就能把铃声打得让人一听就知道是要上课还是下课呢那时候她和小伙伴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早早的来学校,趁老师们都没到时,轻轻地抓着绳子晃几下,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过过瘾。 沿着小路,韩路边给记忆里的情景作对比,边想着自家老爹似乎就在前面的办公室。 路过办公室的窗户下,踮着脚尖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人。刚把脚收回来,想着是不是先回教室,就感觉头顶被人按了一把,惊得韩路急忙转了过去。 “路路,是不是要找你爸爸”李志把手从小姑娘头上拿开,看韩路受惊的样子,感觉挺好笑,道:“怎么吓成这样上课开小差被崔老师逮到了”说完,示意韩路跟他一块进屋。 “没有。”韩路立即答道,跟在李志后面进屋,看到一张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搭了件眼熟的衣服,走过去,坐了下来。 “那你刚才怎么心虚成那样!”把手里的教案放到桌子上,李志故意逗着韩路道。 “我那是惊吓,不叫心虚。”韩路解释道,“是老师你故意的。” 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着话,真是不能更可爱了,李志忍下笑意,道:“是,我错了。”接着话锋一转:“说了多少次了,别再叫我老师了,我又不教你,叫我叔叔就行了。” “好,叔叔。”韩路乖乖地道。 “这就对了。想着你爸死活不同意让你认我做干爹,我就一肚子火,要不然,我也有贴心小棉袄了。”李志一脸哀怨地道。 “什么贴心小棉袄”韩海从门外进来,刚好听到这一句,顺口问道。 “说你呢,让路路做我干女儿多好,你这家伙还不同意!”李志道。 “想认谁就找谁去,我没意见。”在门口的盆里洗掉手上的粉笔沫,韩海边擦手边道。 “真的”李志不相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转身对静静坐在一旁的韩路道:“路路,叫叔叔爸爸,做叔叔女儿好不好” “不好!”韩路干脆利落地道。 “为什么啊”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李志意外地道。 “我有爸爸了,要是再叫别人爸爸,我爸爸会难过的。不过,叔叔,就算我做不成你女儿,我也会像对我爸爸一样对待你的。”韩路认真地道。 是的,这会儿工夫,韩路已经想起这人是谁了。和韩海是同事,关系又好,还让韩路姐弟从小叫叔叔这么洋气称呼的人,只有一个。 办公室静了几秒,接着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说的真好。韩海,你这女儿的话说得真是让人听着哪都舒服!”李志原本只有三分的意思,现在也变成七分了,可惜人小姑娘都这么说了,只好作罢,笑着对韩路道:“那咱可说好了,怎么对你爸怎么对我。” 韩路重重点头。 韩海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怎么看都像是骄傲。 “前两天你生病,你叔叔去看你了,家里的饼干就是他给你买的。”看到桌上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韩海拿起桌下的保温瓶,又倒了半杯到里面,感觉是半温,递给了韩路,道。 韩路接过杯子,歪头对李志道:“谢谢叔叔。” 李志摆摆手:“不用客气。”说完,问韩海:“没事了吧” “没事了,让多喝开水。”韩海道,然后看着韩路:“喝完水就回教室,马上就要上课了。” “好。”韩路把水喝，杯子放到桌子上,站起来对李志道:“叔叔,我走了。”得到李志的点头,然后对韩海道:“爸,放学我来找你,咱们一块回家。”说完,不等韩海回应,就朝教室跑去。 “路路这小病一场,看着比以前懂事了。”李志看着门口,感叹道。 “有吗”韩海摇头道:“没发现,就知道比以前粘人了。” 以前别说放学了,就是上学也从来没和他一块来过,现在都会等他一起走了。不过,没有哪个当父亲的会嫌弃女儿粘着自己的,这句话就不用说了。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说是自习,其实就是把当天学习课程的随堂作业给做了,老师在讲台上坐着,管着纪律。 看着作业本,韩路无比庆幸自己穿回来时是上的三年级,天知道她二年级时的数学老师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布置无比多的家庭作业,让学生回家做,说是巩固练习。要说长大后讲起小学时代最让人深恶痛绝的事,非此事莫属,一学期几乎天天挑灯夜战的经历让韩路现在这颗无比坚韧的心脏想起来都接受不了。还好,现在的她不用再重复一遍。 晃着手里的铅笔,韩路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都不是赶紧把身边的同学给熟悉起来,而是怎么把字写得和作业本的前一页一样,人有点变化还可以说是长大懂事了,这字体一夜之间变得太夸张了,可怎么圆过去呀 放学后,韩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临放学时,校长召集各班的班主任开会,韩海让她先和村上的同学一块回家,韩路不愿意,就让她在这等着。 等韩海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小小的韩路趴在桌子上,正聚精会神看着手里的书。 “在看什么”拿起椅子上的外套,韩海边穿边道。 韩路举起书,书皮朝外晃晃,合上书,放回原处,拿起一旁的书包,准备回家。 “能看懂吗”看到是自己桌上的一些资料书,韩海诧异地道。 “还可以,有些不太懂。”韩路眯眼笑道。 “不急,那是五年级的,等你学到,还得两年。”韩海温声道。 “嗯”了一声,韩路没再说话。 第7节 7. 第七章 无题 韩路家乡地处平原,四月底五月初的时节里,满眼望过去,一眼看不到边全是青里带黄正在抽穗的小麦,像是铺天盖地的毯子,围住了村庄。 微热的风从田里吹过,再扑到人脸上,带着麦子还未熟的清甜味。 地头边的小河沿上,长得高大笔直的杨树种在路两旁,茂盛的树叶在风里哗哗的响,正午的阳光从头顶穿过树枝直照下来,只在地上留下几个斑驳的亮点,一点也没显出威力。 韩海不是多话的人,两人走在路上就问了几句韩路的学习情况,怕她几天没上课,跟不上进度。 韩路可不敢说这些课程对现在的她来说根本是小菜一叠,只是说昨天预习过,上午学的语文,还可以听懂。 韩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打算到了晚上,看看数学作业做得怎么样再说。虽说现在韩路的成绩还算不错,也没有出现偏科的情况,但自家女儿自已知道,只观察平时看的书,就知道,她偏文轻理。 韩路看韩海不再说话,也静了下来,只默默看着路两边。 靠近村子的树下,三三两两坐着聊天的人,看到走近的韩家父女,陆续打着招呼,韩路跟在韩海后头喊人并记人。 老师对于这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来说,是值得尊敬的文化人,地位可媲美村里的支书。毕竟村长也只是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老师则关系到自家孩子的未来,这些人到中年大字不识几个的庄稼汉看着粗糙,心里却是明镜一样。 当然,这些话也不是韩路自己想的,是她记忆里一个村里敢和村长叫板却在她父亲面前一句粗话都没有的爷爷辈人说的,让她记忆深刻。 也因为记得清,所以知道,学习且努力学习是一无所有的农家子弟唯一出路,才会在辍学时,被父亲眼里的失望压得连头也不敢抬,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路路,想什么呢怎么也不知道喊人了”韩海轻拍了下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韩路,道。 韩路惊了一下,收回了思绪,抬头看到父亲面前站着的是刚还出现在她脑海的人,只是比起记忆里的苍老,看起来要年轻不少,晒得黝黑的脸上带着笑看着她。 “三爷。”韩路喊人。 “哎。”韩东答应道,从手边的竹筐里拿出两根黄瓜,塞到韩路手里,道:“刚从地里摘的瓜,路路放学该渴了吧,先吃着。” 韩东和韩路爷爷是堂兄弟,比起韩路爷爷就一根独苗,到了韩海这里还是独苗一根,韩东家里算是人丁兴旺,兄弟四个按方向排名,东西南北,到了儿子这一辈,也是一家几个大小伙子,站出来连村里最是无赖的地痞也不敢惹,直到儿子又有了儿子,才因为计划生育要的少了,但也是一家两个,算是村里韩家分支大的了。 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黄瓜,韩路连忙推让,“三爷,我不吃,你拿回家给小琴她们吃吧。” “筐里多着呢,吃不完。”韩东指指竹筐道,看韩路还是不肯拿,板着脸道:“作啥假三爷给你两根黄瓜还不能接着是咋的!” 韩海闻言,拍拍韩路的肩膀,道:“三爷疼你,你就接着。” 韩路扬起笑脸,脆声道:“谢谢三爷。” 韩东拉长的脸也收了回去,笑眯眯地点头。 转了个弯,已经能看到家门口了,韩路被手里的黄瓜弄得手心痒痒的,刚从藤上摘下来的瓜身上全是坚硬透明的小刺,握在手里带着微微的酥麻,引得她不自觉地低头看。 韩海看她老是低头,还以为是嘴馋想吃了,道:“今年还没吃过吧你三爷家黄瓜种的早,咱家的还要等几天。”说罢,从韩路手里拿过一根,用掌心搓了搓,黄瓜刺从头捋下来,一干二净,又递了过去,“吃吧!” 韩路接过,看看继续往前走的韩海,略带纠结地盯着手里的瓜,现在的她当然没有那么馋,不过貌似记忆里的她是挺馋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把菜地里只有一拃来长的瓜和半青不红的番茄摘下来,而被张英追得满村跑了。只是她现在纠结的不是馋不馋的问题,而是这连洗也没洗过的,能就这么吃了吗 “怎么不吃”韩海看韩路盯着手心犹豫不决的样子,感觉好笑,道。 “那个,爸,这不用洗洗吗”原谅她一个被未来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彰显人类智慧的各式各样的药剂给逼出强迫症的人,瓜果蔬菜不用水给洗个三五遍真心吃不下去啊! “这生个病还懂得讲卫生了”韩海调侃了一句,才接着道:“自己菜地里种的,没打农药也不上化肥,就这样吃也没事,不想吃就擦擦口水等到家洗洗。 “噢!”韩路默默低头。 韩路家在村头,胡同的最前面,院墙前面是一片空地,离老远都能看到大门口的动静。 韩栋蹲在路边的树荫下,低着头专心地盯着脚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声音愣愣地抬起头,见是韩路和韩海,兴奋地扑了上去:“爸,姐,你们怎么才回来” “放学晚了。”说着,韩路晃晃手里的黄瓜,道:“吃不吃” 韩栋看到黄瓜眼睛瞬间亮了,猛点头:“吃!”说罢,拉着韩路就往院子里去,边走边道:“我跟咱妈去菜园找菜,妈都不让我摘黄瓜吃。” “说什么呢”张英系着围裙,倚在厨房门口,对走过来的姐弟俩似笑非笑地道,很显然,两人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没等韩路开口,旁边的韩栋举着小胖手,献宝一般地对张英道:“妈,你看,有黄瓜!” “看到了。”张英没好气地道,然后问韩路:“哪来的啊” “走到村口时,三爷给的。” “嗯,他们家种的早,咱家的再过几天也能吃了。一人一根洗洗吃吧,看把你馋的!”说完,对跟在后面的韩海道:“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农家的饭菜很简单,忙的时候,馒头夹咸菜再喝碗白开水,就是一顿饭,怎么简单怎么来。杀鸡、包饺子之类费工夫的饭,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来亲戚时才会上桌。就是在韩路没回来之前的二十年后,肉什么的已经不稀罕了,几菜一汤也不是会经常出现在饭桌上的。这不关乎是有没有钱,贫穷或富有,只是精打细算了一辈子,饭菜好坏对于这些辛苦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没多大区别,只要能饱腹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清甜的黄瓜下肚,反而勾起了韩路的饥饿,也就是因为第一天上学校,心一直吊着,没工夫想其他,要知道以前,每次放学回家,她们姐弟俩都像是饿狼一样,满屋子的找吃的。 钻进厨房，热气裹着香味扑鼻而来，韩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伸长脖子看着正盛饭的张英道：“妈，做的什么呀，这么香？” “我看你是饿了吧”张英把手里盛好的碗放到锅台边，用勺子在锅里搅了搅，撇出上面的鸡蛋添到碗里，才示意韩路端走，“烫着呢，慢点。” 切得细细的手擀面里打上自家养的鸡下的蛋，再洒上青翠的葱花，什么调料都不用放，只放点盐，再在出锅时浇点香油，都能勾得人停不下嘴。 韩路吹着气，把一碗面条吃完时，韩栋的碗里还剩大半，看她又从厨房盛了满满一碗出来，张英忍不住了：“路路，你病刚好，别吃撑了，想吃妈明天再做。” “没事，我就是感觉好久都没吃妈你做面条了，馋得狠了。” 上辈子十几岁就离家，只在逢年过节里回来过，一年也就在家待个几天，每次回来，张英都恨不得一天有八顿饭不重样的做，面条这种家常便饭都不会端上桌。等到她在城里有了住处，韩栋考上了大学，张英的身体也因为年轻时的过度辛劳早早垮了下去，再后来把父母接到了身边，可也不舍得让她弯着佝偻的腰去做碗面条，每次问想吃什么的时候，韩路总是拣一些不费时也不费力的让她去忙活，然后吃得津津有味。 “这几天只吃点清汤寡水的，可不就是嘴里淡。不过，那也不能吃太多，现在不显，等一会儿吃完了再闹着肚子疼！”前半名还带着心疼，后一句已经强硬了起来，说完，也不等韩路反应过来，把桌子上的碗伸手端了过去，往旁边坐着的韩海碗里倒了一半下去，剩余的半碗才递了回去。 “妈——，”韩路拉长了音，“我还没吃饱呢！” “碗里还有呢，赶紧吃。” “爸——” 第8节 韩海看着碗里多出的饭，再感觉一下已经吃饱的胃，轻咳了声：“嗯，听你妈的。” 8. 第八章 无题 放学铃已经打过一会儿了，老师布置过作业后也离开了，班里乱轰轰的，全是着急忙慌往家跑的。 韩路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课本，没一点着急的样子，旁边火急火燎往书包里塞书的李艳看不下去了，“韩路，你干什么呢？不赶紧回家，都赶不上看电视了。” “我一会儿要等我爸，你先走吧。”韩路站起来让出过道。 “你爸也真是的，干嘛非要和他一块回去？”李艳书还没装好，就提着书包往外走，道：“那我先走了，你回家要是看不上了，等明天来了我给你讲讲。” “好。”韩路笑着挥挥手，目送李艳狂奔出教室。 等韩路走出学校大门时，校园里除了值班等着关大门的老师已经没什么人。 回到家，张英还没做饭，夏季的天长，农家习惯看天吃饭，只要还有亮光就总能找出活干，只有天黑了才会在家忙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韩路把书包放在一边，开始翻书桌下面的柜子。 屋里的家具都是张英的嫁妆，全是韩路那个做生意的舅舅买的，据说还是从外地运回来的，真假韩路不知道，不过这个书桌她从小用到大，倒是够耐用的，也从来没在别人家里见过类似的。 以韩路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个家真算得上家徒四壁，斑驳的墙面，漏雨的房顶，惟一一件电器——二十一寸的黑白电视——也是个二手的，按理说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可越是这样，越是显得屋里的几件家具熠熠生辉，光芒万丈，宽大的书桌，高高的柜子，父母卧室的床头柜，还有有名的三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 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你爸除了盖个空壳房子，还让人住不安生外加搭了个人外，其余全是我给补齐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的韩路该想的，她现在要想的是，上一年级的时候发的描红本给塞到哪儿去了？ 柜子里的书整理得规规距距，按大小厚薄井井有条地排列着，最里面是放的都是些韩海的大部头书，可能是时间久了，书页在些泛黄，拿到手里也没有看上去重。 外面一层没有找到，韩路就把翻过的都抱了出来，摞到了一边的地上，继续往里翻。 韩海走进屋里，看到的就是半个身子钻进桌子底下，把书扔的满地都是，不知道在找什么的闺女。 “路路，不写作业，在这儿找什么呢？”韩海走上前，蹲在一边把手放到柜门顶上，看着她找道。 听到声音，韩路小心翼翼地把头从柜子里退出来——这个柜门因为找书从小到大不知道后脑勺碰到过多少回了，这回是真长记性了——感觉头顶蹭到感觉不太对劲，抬起头，正头上韩海收回的手，摸摸头，傻笑。 “笑什么呢？前断时间刚碰到头还哭鼻子呢，现在又忘了？！”韩海直起身子道。 韩路装傻，忙转移话题道：“爸，我以前学校发的描红本你放哪儿了？我记得你给收起来了。”并且在韩栋上学时，给再次利用了。 “怎么想起来找那个了？你又不写。”韩海疑惑地道，不怪他这么想，他结婚晚，韩路的出生可说是满怀期待，宠得没边了，这在普遍重男轻女的乡下是很少见的，就是在韩栋出生后，也没见有偏移，张英有时还会说韩路几句，韩海却是一句重话也没有，遇到姐弟俩有矛盾，还会让弟弟男子汉让着姐姐。 所以在韩路表达过对练字没有兴趣，伸着小手噙着泪花说手疼的时候，韩海把什么望女成凤都抛诸脑后了，赶紧吹吹，说不想写就不写了，把作业写完就行。 也所以，她省下来的描红本最后全给韩栋用了，到最后，一家四口里，她的字是最拿不出手的，就连不爱看书的母亲写出的字也比她端正。当然，到了后来，因为字体太丑，签字太丢人而又在下班后勤学若练这些事就更不用提了。 “那个，我现在不是又想写了嘛。”韩路低头道，说完不等韩海回应，接着道：“爸你不知道，今天老师让我们班里的张红玲上黑板上答题，夸她不仅写得对，字还可工整了。” “噢？是不是老师把你俩都叫上去了？”看韩路头又低了下去，韩海好笑地道：“所以你不服气了，想着亡羊补牢，重新练习了？” “本来就是，再说，你字写那么好，我在办公室里翻你和李叔叔写的教案，我们老师和李叔叔都没你写的好，我作为你女儿，字却那么差，也太给你丢人了。”韩路头也不抬地说，习惯了隐晦地捧人，这么直白的马屁拍下来，九岁女孩说出来是天真可爱，可怜她一个这么大岁数的人说出来还真脸红。 显然，韩海被自家小棉袄的话说得是心花怒放，拉开柜子上面的抽屉，从一摞崭新的作业本下面抽出了两本描红本，递给了韩路：“还低着头呢，不好意思了？”看韩路接过，道：“还打算明年你弟就能用了呢，既然你想写就写吧，练字什么的，愿意写就行，写多少算多少，等你把这两本写完了，我到镇上看看有没有专门的字贴，给你买回来。” 抓着手里的本子，韩路觉得喉咙有点堵得慌，这就是她的父母，虽然不富裕，但是却从来没有让她们姐弟感觉到任何匮乏，就算是再辛苦也宁愿苦自己，而不愿委屈了子女，所以才会在韩路中考时掷地有声地道：“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让你去上学！”在韩路不参加高考偷偷跑回来时，巴掌扬了几扬，最终也没落下来，只是在一夜间老了几岁。 韩路眼弯弯地笑着，挥挥手道：“那爸你可别忘了，您闺女能不能青出于蓝可就看你了。” “是。”韩海笑着摇摇头，“写完作业再练吧，别作业多写不完了。” “不带打击我积极性的，我要先练字再写作业。”韩路不满地道，跳下凳子，把门口的帘子掀起来，“您赶紧去帮我妈干活去，不能拖我后腿。 “好好好——，你写，我这就走。” 看韩海出了门，韩路长出一口气，这只是掩饰个字迹就这么难，可怎么好？不过，再想想，作为一名小学三年级的九岁女娃来说，除非自己脑残到非要显摆自己与众不同，除此以外，惟一能暴露的也就是字迹了，其他的性格、说话什么的，潜移默化之下也不怕什么，毕竟她是回到九岁，又不是借尸还魂！ 拿起笔，左边放着作业本，右边放着描红本，一笔一划地开始了努力奋斗之路，只不过，人家是努力向上，而她是努力向下。 作者有话要说：本月最后一天，双更，可有人看？虽然摊子前很冷清，不过还是想振臂高呼：走过路过的盆友，请让我看到你的双手！！！ 9. 第九章 无题 “轰隆隆隆…………”沉闷的雷声从远处隐隐传来，带着风雨欲来的感觉。 韩路从梦中猛然惊醒，睁开眼，屋子里一片昏暗，一道闪电划过，隔了几秒，声音逐渐变大的雷声跟着到来。伸手抓过枕边的闹钟，伸着外面闪电的光，看到时针直直地指着三点。 听着外面愈来愈强的风刮过树梢，“哗哗”做响，窗户上糊的透明塑料布也被吹得时不时鼓起，“啪啪”地敲在窗棂上。 翻了个身，却没有了一丝睡意，正想习惯性去开灯，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学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睡不着就起来工作。 韩路瞪着眼，看着外面闪过的一道道闪电，心里默数着和雷声之间的距离，正从开始的十慢慢数到五，还想着雨到几会下来呢，听到隔着堂屋父母的房间里传来了动静，灯光透过门帘模模糊糊的。 张英被雷声惊醒，想着房顶上有几处还没来得及修补，碰到雨小还好，暴雨可就糟了，再也躺不住。起来拿了几个塑料盆准备好，把堂屋里的灯打开，盆摆好，摸黑进了韩路的房间，没有开灯，就着堂屋传过来的亮光把盆放到大概位置上，转身就要出去，却被吓了一跳。 “妈。”韩路看着张英忙活，忍不住叫了声。 “哎呦！”张英惊得直拍胸口，压低声音道：“你个死孩子，吓我一跳！” 韩路坐直身子，把房间的灯拉亮，道：“你做什么？” 第9节 “外面要下雨了，拿盆接一下，别把粮食给淋湿了。”张英把盆的位置对着房顶又挪了挪，看韩路一脸精神没一丝困意，道：“你怎么不睡？被打雷吓着了？” “没有，可能是前几天睡得太多了，突然就醒了睡不着了。”把被子拉高，韩路含含糊糊地道。 “瞎说，小孩子有什么睡不着的。”张英可不信，认定韩路肯定是听到这么大的雷声害怕了，转身回到他们房间把灯给关掉，给韩海说了一声，又走了回来，“打雷都是打坏人的，不用怕，妈陪你睡。” 然后，没等韩路反应过来，就睡到了外侧，提醒还坐着的韩路：“把灯关了。” “哦。”韩路拉了下贴着墙的灯绳。 “睡觉吧，不用怕。” “哦。”韩路躺下，把被子拉好，闭上眼睡觉。 于是，从小了小学就再也没和父母一起睡过的韩路，在二十多年后又一次有了这种待遇。 初夏的雨来得急走得也急，一夜的暴风骤雨到天亮时已全部停息，天空蓝得看不到一点杂质，太阳刚刚出来就亮得晃眼。 韩路深吸一口气，拿毛巾在刚压上来的井水里泡了泡，稍拧拧，覆在酸涩的眼上，清凉的感觉让人精神一振，缓解了一些不适。 “路路，洗好脸就过来吃饭了，下雨路上有泥不好走，你上学要早点去。” 应了一声，把毛巾挂好，往屋里走去。 没有胃口地挑着碗里的粥，韩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韩海皱眉道：“路路不舒服吗？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 “没有，就是没睡好。”低头嘟囔了一句，韩路掩饰性地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吃过饭，换上胶鞋，没有休息就往学校去，雨天的路不好走，不早点出门到学校都有可能迟到。这时候还没有开始实施“要想富先修路”的政策，除了镇上的街道是柏油路外，下面的村里全是土路，天晴时没觉得什么，顶多就是坑坑洼洼不好走，到了下雨后，地上的泥水经过络绎不绝的行人的踩踏，堪比黏土，能站着一会儿不动，再想拔出来不使点劲都别想。 出了村子，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大部份都是往学校去的学生，看到韩海胆大的打个招呼，胆小的头也不抬只顾走路。 韩路紧紧抿着嘴，脸色苍白，眼睛里还有一夜没睡留下的血丝，看起来比吃饭时似乎还要疲惫几分。出门时她还跟在韩海身后，到了大路上就紧紧地贴在了韩海身边，看到陆续打招呼的学生，更是牢牢地拉住了韩海的胳膊，手使劲地拽着，都能看到手上隐约的青筋。 韩海感觉到不对劲，看看紧紧抓住他不放，满脸苍白的韩路，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疑惑道：“不发烧啊，路路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你给爸说。” “我没事，就是……，”韩路深吸一口气，想着要怎么说消除韩海的担心，垂眼看到自己微微有些发抖的手，又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 “咔嚓！”离他俩不远处，一棵成人手腕粗的杨树似乎在昨晚被雷给劈中了，从离地两米处应声而断，不是太茂盛的树冠软软垂在地上，树叶上残留的雨水洒在走在附近的学生身上，引起一阵惊呼，好在树小，也没人走在路边，走到附近的人只是受了点惊吓。 韩路顺着声音看到这一幕，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就连牙齿也不自觉开始打架。 这时候的韩路觉得自己就好像灵魂与身体分离了一样，明明心理上知道要做什么，知道怎么样避免灾难，一切如计划好的进行，就万无一失，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她都能听到自己脑袋里的小人在怒吼：你个胆小鬼！那也没用。 “我……我……，”韩路努力深呼吸，想控制自己，却力不从心，反而抖得更厉害了，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韩海见情况不妙，抱起韩路就大跨步往家跑，飞起的泥点溅得满背都是。 张英锅还没涮好，就看到大门被人“嘭”的一声踹开，刚出门的韩海抱着韩路冲了进来。 “不是刚走吗？这是怎么了？”张英扔下手里的抹布，上前惊慌地道。 “你先别急，去拧个毛巾过来。”把韩路放到凳子上，韩海朝张英道。 不等韩海话音落地，张英就往院子里去，把毛巾按进水盆里，赶紧拧好，递了过来，连自己的袖子半截泡在了水里也顾不上。 看着韩海把韩路脸上的冷汗擦掉，只看着那张小脸更是煞白，张英急得直打转，“这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韩海把桌子上的水杯端起来，喂韩路喝了几口，看她有些缓过来了，才对张英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你看着她，我去诊所里看看先生来了没，实在不行，咱们就送镇上！” “好，你赶紧去吧！”张英把韩路接过抱在怀里，手心贴着额头只觉得一片冰凉，督促韩海赶紧走。 “不用……，爸，你等等……，”韩路喝了几口水，感觉似乎缓了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里的汗，指尖还有些颤抖，但话已经能慢慢说。 “路路，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啊！你爸这就去找先生，别怕啊！”张英看着怀里终于开口的女儿，急得语无伦次。 “妈，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爸，你也不用去诊所，让我喝口水，歇一会儿就好了。”虽然说话还是有气无力，但好歹能把话给说完了。 韩海皱眉看着，怎么都觉得韩路这不像个没事儿的样，道：“你小孩子懂什么，生病了就得看，在家等着！”说完，勿勿出门。 见劝不住韩海，韩路也不再坚持，对还是一脸焦急的张英道：“妈，我真没事了，你也别担心，要不信等先生来了就知道了。” “没事就好，”张英轻拍着韩路的背，道：“不过，还是看看比较放心。” 点点头，韩路不再说话，只在张英一下一下规律的安抚中，平缓着呼吸。 如果说时间和阅历真能让人成长得无坚不摧、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那韩路觉得有点太高估自己了。上辈子在商场厮杀，以为已经能做到处事不惊，遇事也能理性衡量得失，再谨慎做出决定。可谁想，回到了小时候，就连承受力也也随之降低了，要知道，前世就连遭人背叛，经济遇到危机，她都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和人谈笑风声，只在事后设局，让那人再不能翻身。 而现在，只是事前预防，一切还都在她掌控中，却被吓成这样，真是愧对韩家列祖列宗。 大门又被推开，韩海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提着药箱的村口诊所里的大夫。这位大夫可算是看着韩路长大的，也不能这么说，满村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要问村里的小孩，最讨厌的人是谁，非他莫属，谁让见他就没好事，不是打针就是吃药。 从韩路有记忆起，许新量的诊所就在，一直到长大，这村里的很多东西都变了，可是这个诊所就一直矗立在村口，连位置都没有变过。 “许先生，你给看看，吃饭时还好好的，刚出门还没走到学校就这样了。”韩海边走边道。 张英看到大夫来了，连忙松开揽着韩路的手，坐直了身子。 许新量放下手里的药箱，打开温度表，示意张英给韩路夹在腋下，抬起韩路还有些冰凉的手看了看，抬头眼睛在她脸上打了个转，道：“突然发生的吗？昨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张英一只手按着韩路的胳膊，怕体温表滑落，道：“昨儿个好好的，没发现什么不舒服，就是今天夜里打雷似乎有些吓着，后半夜没怎么睡好。” “早上吃什么了？”让韩路把嘴张开，检查了一下口腔。 “就喝了一碗稀饭，连馍也没吃。” “嗯。”许新量点头，拿出听诊器听了下心跳，表示没什么问题，让张英取出体温表，看了看，道：“没有发烧，其他的大问题也没有，就是有些上火，还有些低血糖。”说完，对上韩路的眼睛，顿了顿，又道：“而且你这闺女不是昨天夜里没睡好，是这几天夜里都没睡好吧？” 第10节 10. 第十章 无题 把先生送出去，韩海回到屋里，把开的药放到一边，先去倒了杯开水，里面加上白糖，端到桌子上，道：“先把水喝了，等一会儿再吃药。” 虽然韩海看着很平静，但是韩路还是能听出他语气里压抑的火气，默默喝了几口水，一边在心里想着等下要怎么说，事情都这样了，再装作若无其事似乎也不大可能了，父母这关就过不了。 有点烫的白糖水滑进胃袋，仿佛连神经都熨贴了些，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她从小就有低血糖，只要没休息好，或早饭不吃，中午就很容易晕，那时候张英还很自责，说是肯定因为怀孕时营养不良才会这样的。在家时一直比较注意，到了工作后，因为知道没有人再跟在身后督促，就算时常顾不上吃早饭，抽屉里的糖果和点心却从来没有断过。 等韩路把水喝完，韩海把一边冷着的开水对进去，示意她把药吃了。没什么大毛病，许新量就开了些清火安神的药，然后让韩路注意休息。 水也喝了，药也吃了，韩路悄悄抬头看看一脸严肃的韩海，不自觉地挺直腰背坐好。 “路路，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对你很放心，可是，你这次就太让我失望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和你妈说，为什么要闷在心里？”韩海说完，看韩路头垂了下去，不自觉放松了语气，“你虽然才九岁，但我相信你知道轻重，碰到你解决不了的事了，怎么办？那就让父母帮你解决啊，我们是一家人，是没有秘密，什么事情都能说的家人，你懂吗？” 韩海说完，就不再开口，屋子里一片静默。他从来就是这样，从不会大声呵斥，或强要人去做什么，他只会把该说的说完，并相信她不会让他失望。 韩路低着头，一开始只是默默掉泪，听了韩海的话，心里莫名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抽咽声逐渐大了起来，一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英看到急了，拿起门口的毛巾边擦泪边对韩海道：“孩子正不舒服呢，你好好问，别这么大声，绷着个脸再吓到她了。” 韩海无奈，也只能不再说什么，安慰韩路别哭，真不想说就不说了，只要她身体没事就行。 “不怪……嗝……爸，是……嗝……我不好，我想给……嗝……你们说的，可是怕你……嗝……们不相信我。”抽噎着把话说完，韩路脸憋得通红。 “慢点说，不着急，先喝口水顺顺气。”张英拍着韩路后背，让她慢慢喝水。 “我从生病好了，到这几天，夜里就一直没有睡好，总是惊醒，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我想告诉你们的，可是我又怕你们问我原因不相信我，我不知道……嗝……怎么说？”说着说着，就又要哭出来了。 “不怕不怕，路路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可是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事情也解决不了啊！”韩海温声道，他弯腰看着韩路，“不管是什么原因，路路相信爸好不好？” 韩路抿抿嘴，垂眼道：“就是在生病那几天，昏昏沉沉的，老是做梦，看不清是什么，就感觉是同一个，直到快好了又做了梦，才看清楚。”说完，抬眼看看眉头皱起来的韩海，又看看张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梦见爸被树砸住了，再也不能走了！” 看着哭得惨烈的韩路，韩海一时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好气，弄了半天就是因为做了个不着边际的梦？！ “路路，梦都是假的，都是反的，不是真的，你别怕。” “不是，就是真的，梦里就是在打过雷后你去学校，被雷劈过的树倒了砸到的，爸的腿断了，还送去了医院，妈还借了好多钱，家里都没有人，奶奶也病了，爷爷也不管我还要把我送姥姥家，我不要爸的腿断！！”韩路闭着眼，边哭边说，没注意到张英越来越凝重的表情。 “你说你梦到你爸去了医院，我还去借了钱，还有什么？”韩路愣愣摇头，“没有了。” “你不会也相信梦吧？”韩海看张英这么慎重的样子，好笑道。 “可是，她一个小孩子就算是做梦，也不会梦得这么详细吧？”张英慢慢道：“打雷，树断，借钱，如果不是路路说这是她做梦，我都感觉像是她亲眼看到的一样。而且，” “你梦见了好几次？” “嗯，前几次可模糊，每次只看到一棵树倒了，最后一次才都看清，可是病好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梦到了。” “那是因为你病好了以后，就没再好好睡觉了。”韩海教训道。 “韩海，你说，路路这是不是真有什么托梦给的警示。”张英信神，家里常年供着观音菩萨像，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不忘上香，对鬼神很是敬畏，偶尔梦到去世已久的韩海的奶奶，都觉得是提醒，会到坟上去烧些纸钱祭拜。 韩海虽然受的教育不低，可是身在农村，就算知道什么请神算命都是假的，也免不了听到些奇奇怪怪的事，听多了立场也不是很坚定，不相信，但也不批判。 而韩路，就算是以前不信，在自身经历了匪夷所思的事后，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一定是，妈你每月都给菩萨烧香，菩萨一定是感动了，才会提前让我们知道，好让爸能躲过去！” “哪有你说的这么灵，要都是这样，菩萨得忙成啥样？”张英伸手点了下韩路，没再说什么，但是能看出来，她没把韩路的话当成胡言乱语。 “就算是真有什么警示，也不能老待在家里不出去呀，学校还是要去。”他不是冥顽不灵的人，也知道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是科学解释不了的，就算梦是真的，那也不能杯弓蛇影得连门也不出了。 “路路在家休息，下午再去学校吧！”韩海说完到里屋换衣服，张英也跟了进去，道：“要不你上午也不去了，让人给代课，下午再去。” “不行，我刚去诊所时碰到班里的学生，让他帮我跟李志说，只让他代了一节课，现在不去要赶不上了。” “可是，路路说的话还是让我不放心。” “那我就不走大路，走小路，小路两边可都是种的麦，没什么不放心的吧！”韩路换好衣服出来，看张英还想说什么，直接打断道：“咱也不可能因为这没影儿的事连门也不出吧？如果真是神仙显灵，那我相信他托梦是让我避开，总不能是让我知道再故意撞上吧？！” 说完，走到韩路身边揉揉她的头顶，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道：“你已经把事情都说出来了，就没事了，爸会注意绝对不会被大树把腿砸断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才会睡不着，可是因为没有发生的事弄得自己生病就太不应该了。” 看韩路低着头不说话，又道：“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杞人忧天的故事吗？你当时听了还笑话那人傻，可是你现在不就和那个杞人一样了吗？” “我知道了。”韩路低声道。 “我知道路路是个好孩子。你要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能解决就找爸妈，但是绝不能让它影响到你。” “好。” “等一下去床上睡会儿吧，不许睡不着了，等我回来会检查的。” “我送你。”看韩海要出门，韩路瞬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跟在他身后走到大门口，看着他离开。 韩海走到路口，转身看了下身后，张英和韩路站在大门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静静看着他，脚下忍不住顿了一下，朝一边更显泥泞的小路走去。 看韩海走远了，张英拉着韩路进屋，把床铺好，示意韩路上去睡觉。 “妈，栋栋呢，怎么没看见他人？”韩路脱下外套，放到床尾。 “夜里打雷也惊了一次，就让他多睡会儿，谁知道到现在也没醒。”把被子给韩路盖好，摸摸她的头，道：“睡吧，晌午我叫你。” 等韩路睡醒时，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是被外面压低的说话声给吵醒的，本来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拉紧了弦，哪可能真的睡得人事不醒。 正想起来，听到父母的对话，又躺了回去。 “你说什么？”张英忍不住抬高了嗓门，想到里屋还睡着的韩路，强压下声音道：“学校里有学生受伤了，就在咱村前面的大路上？！” 第11节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双更来着，可是第一更貌似没人看…… 顺便怨念一下，为什么大姨妈来会膝盖痛，这是什么谜之痛点？？？ 11. 第十一章 无题 张英在厨房忙活，心不在焉地烧着锅，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大门推开的声音，赶紧走了出来，就看到韩海一脸的奇怪表情，说不上是后怕还是庆幸。 没等她开口问什么，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烧火棍给扔了。 “别一惊一乍的，说不定是巧合呢？”韩海把她拉进屋里，道。 “我才不相信什么巧合，你给我说得清楚点。”张英深吸一口气道。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那个学生就受了点惊吓，身上也就一点擦伤，没什么大碍。”韩海轻描淡写说完，就被张英瞪了一眼，无奈接着道：“我到学校时都快上第二节课了，没进办公室就进了教室，到放学时才听到四年级的班主任说，他们班一个男生在咱们村前面的路上，被昨天夜里一棵雷劈过的树倒地时挂倒了，受了点伤。那孩子我也认识，今儿在路上还和我打招呼呢，也算他命大，只要再走的慢一步就被拍在树下了，我回来时路过看了看，那树有半抱那么粗，不知道这么粗的树怎么也会给雷劈断？！” “你还有心思关心树，你没发现这个情形和路路说的一模一样吗？”张英听得心惊胆战，哑着嗓子道。 “你想多了吧？路路可没说有学生也受伤。”韩海不以为然地道。 “可是，你刚也说了，你和那学生在路上碰到了，如果不是路路不舒服你把她送回来，那会不会就应验了？如果你当时在旁边看到了，你……”会怎么做？张英眼眶瞬间红了，话也说不下去。 不用张英说明，韩海也知道她言下之意。不论前者，如果真被拍在树下，那是他倒霉，无话可说，可如果他是在旁边，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发生危险，而无动于衷的，所以后果可想而知。 “咳！这都是咱们的假设，没有什么依据的，别多想了啊！”韩海也说不出自己绝不会见死不救的话，只得柔声安慰张英。 “我没有多想，我也不是要你见死不救，我只是想着，如果今天真的发生了像梦里那样的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娘仨要怎么办？”张英擦擦眼角道。 韩海不语，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不亚于这个家的天塌了下来。 “行，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行事会多想想，不会让你担心。”为没有发生的事认错，韩海觉得他道歉的技能更熟练了。 “说话一点也不诚心，去去去，烧锅去。”张英没好气地把手里的棍子塞给韩海，赶他去厨房。 “我去烧锅，你干什么啊？” “我去给菩萨上香，这次肯定是神明保佑，明天我再到集上买些纸和票子，去坟园里也给烧烧。”张英边翻抽屉里的香和蜡烛边道。 “这种没边没影的事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出去可别乱说。”韩海提醒她。 “我知道。那路路怎么办？”张英担忧地道。 “我也正担心呢，咱这个闺女心思太重了，人家小孩子做个梦转头就忘了，她可倒好，能愁得几天睡不着。”韩海摇头无奈道。 “就这样儿吧，谁也别提这事儿，她过几天看看我没啥事，没准就把这茬给忘了呢，毕竟托梦什么的，不管真假都不适合让孩子太过关注，晚上你再陪她睡几天，别让她再胡思乱想。”韩海叮嘱道。 听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有说话声，韩路在被窝里长出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只觉得现在的她才算重新活过来一样。 天知道，当她发现自己看着事情快要发生，却无能为力的一刹那，心里是多么恐惧，怕得无以复加。她怕费尽心思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前世经历过的一切，今生还是如常；怕再次看到母亲柔软的手变得粗砺，手心长满厚茧，青丝早早变成白发；怕看到父亲拖着不便的腿努力想要做些什么减轻家里的负担，却发现百无一用是书生，离开了讲台，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她更怕她的重生让一切都成了不确定，老天爷会不会开个玩笑，让灾难从别的什么地方降临。 好在，老天没有那么残忍，而她的重来也没有变成笑话。 前世的父亲离倒地的树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当看到树下站着一个学生，疑似要被压住时，毅然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结果被救的那个男孩只是被树梢挂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而他却绊了一跤，被压断了右腿的膝盖。 这件事除了彻底让韩路家的生活陷入困境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救的那个男生的家里并不领情——伤得太重，以当时的医疗条件根本不可能恢复得和从前一模一样，而一旦承认韩海是救自家孩子伤的，再不闻不问，只怕脊梁骨都能被白眼戳断，医药费这个无底洞也不是一个只靠几亩地养活一家几口的农家承担的，索性就当不知道，反正自家孩子也只是被树枝挂了一下，受点轻伤，根本不需要谁去救。 所以，在韩路哭诉她的梦时，提也没提还有别人的事，要不然照韩海有点烂好人的脾性，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韩路虽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好的人，可伤天害理的事也从没做过，只是这世间的事，还是以直报直，以德报德的好，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要做的也就是当前世的一切都不存在，用不着恨谁，当然也用不着对谁另眼相待好心的去提醒。 前世韩海的腿受伤，张英把家里亲戚朋友能借钱的全都借了一遍，背的债直到韩路辍学出外两年后才还清。韩海当然也不可能再当老师，再说也只是个民办的，都不用请示什么。他在家休养的半年后，政策下来了，有能力的民办教师通过考试全部可以转正。韩路不知道当父亲知道这个消息时是怎么想的，但当她青春叛逆时，想起这些事情心里是怨恨的。 而现在，重新开始，前世的一切再也不复存在！ 韩路穿起衣服，跳下床朝厨房钻去，喊道：“妈，你做好饭了没？我快要饿死了！”声音大得吓了他们俩一跳，原本还在想着韩路要是再问起要怎么说的韩海，冲张英打了个眼色：看，就说是小孩子，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一觉啥事儿都没了吧？！ 吃过饭，韩路照常跟着韩海去学校，走到路口，韩路拉着韩海走旁边的小路，韩海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天是周五，现在的学校还没有开始实行双休，每个星期六的上午还要上半天课才会星期。周五的下午，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有作文课开始，就惯例全用来写作文。 到了学校，班里还是说得热火朝天，看到韩路进来，李艳赶紧朝她招手：“韩路你可来了，你这生病刚好，怎么又请假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夜里打雷吓住了，早上起来有点头晕。”韩路把书包放进桌肚，掏出语文书放到桌子上。 “对呀对呀，昨天的雷太响了，你晚上是不是也看《聊斋》了，里面的妖怪出来就这样的是吧？我睡觉的时候就害怕，跟我妈睡的。”李艳拍着胸口道，没等韩路接话，后座的人拉她接着讲电视，一转身又趴了回去。 小学的作文课很是按部就班，每次的作文题目都在课后作业上，全是命题作文，从不会出现自由题材。 这时候的孩子，除了课本以外，很少有课外读物，认识的字都是有数的，三年级的小萝卜头能把作文本写完一页都算不错了，反正在韩路的记忆里，有些男生对着作文书上照抄一篇，只要不是太过份到连不符合正常逻辑的东西都不知道修改，老师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反正也没想过能从九岁的孩子里培养出个文豪，也就听之任之了。 崔婷玉第一节课把课本内容讲完后，留下二三节课让学生写作文，把题目写在黑板上，就不再管了，坐在讲台上看着不让人乱说话捣乱。 韩路把用过的作业本翻到背面，看着黑板上题目发愁，虽说她已经把作文本上以前写的都拜读了一遍，可还是没有自信能写得和以前一样。 也因为家里有个老师，她的作业不管是语文还是数学，看到不会的，宁肯空着也不愿意去抄别人的，不是她多么的高风亮节，而是韩海晚上会时不时地拿着她的作业本抽查作业，他也不挑对错，看顺眼哪个就提哪个，答错了倒没什么，怕的是明明本子上写对了，检查时答不出来可就说不过去了，韩海不经常生气，就是生气也不会打人，可就是一个不经常生气的人冷下脸来才最可怕，就连作文也是，她一个写作文有时还会用到拼音的人还是不要去考验身为老师的阅读面有多宽记性有多好的好。 12. 第十二章 无题 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题目——我爱的植物！然后听着崔婷玉讲怎么写，从哪开始，“写一些家里面种的花草，形容一下它的外观，为什么喜欢它，实在不知道怎么写的就写地里种的玉米小麦菜园里的菜都行。” 这时候学校里的老师真正是师范学校毕业的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附近村子里有些文化知识的人来教，良莠不齐，有能力的少，只会拿着书照着教案读的多，在小学时还不怎么看出来，因为小升初时是一锅端的全都上。到了中学差距就出现了，只会照本宣科的老师教出了只会照本宣科的学生，不会自主思考和学习。中考时成绩感人，升学率惨不忍睹！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的韩路能关注的问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打着转，想着怎么写才能和之前的作文看上去不是两人写的。 经过这几天每天放学的练习，她的字虽然比着之前有变化，但却不会让人太过惊讶了。当时崔婷玉看到她交上来的作业还特意问过她，韩路只是语焉不详地道了一句：“我字写得太差了，现在练习呢！”就没再多说，而崔婷玉也以为是韩海嫌自家闺女字太丑，逼着她写的，毕竟韩海的字写得好全校都知道，而韩路的字写得差，这个……，全班都知道。 周五下午的第三节课是老师例会，崔婷玉交待班长注意课堂纪律，就往校长室去了。班里刚开始还好，一个个装模作样的写作业，看过了一会儿，老师真的走了，就连教室外面也看不到人，说话起逐渐大了起来。 一旁的李艳翻着作文书，想找出篇类似的看看，翻了一遍没找到，趴到桌子上也有点泄气，接着想起了什么，胳膊肘推推韩路小声道：“韩路，你爸不给你买过几本作文书吗？带了没，借我看看。” 从抽屉里拉出一本，递给李艳，韩路继续和作业本大眼瞪小眼。 李艳接过书，翻了翻，看到真有描写植物的，赶紧拉拉韩路，“这书上有好几篇呢，咱俩一人抄一篇交上去吧？” “你抄吧，我还要再想想。”韩路有气无力地道。 第12节 “为什么啊，这书老师肯定没看过，咱抄的时候再改一下不就行了。” 咱们老师没看过，不代表别的老师也没看过，别忘了她们家就长驻一位呢。不过，这些话韩路想想也就算了，不会真的说出来，再说这作文不是她不会写，真照她想的写出来不定吓着谁呢！ “抄的又不是真的，万一考试也考这个，上哪抄去啊？我还是自己写吧。”圆珠笔在手里打了个转，韩路道。 李艳愣了一下，想想，把手里的书还了过去，对上韩路疑惑的眼神，道：“我也自己想着写吧。” 韩路笑笑，把书放回去，不再说话。 例会结束时已经快到放学时间了，老师们三三两两的回办公室的回办公室，进教室的进教室，崔婷玉要把东西放到办公室，路上碰到韩海，两人聊了几句，看到韩海手里的教案，道：“韩路这一段时间写的字很有进步，你还真是教女有方。” 韩海微怔，笑着道：“小孩子没长性，还要让崔老师你多费心。” 回到办公室，看到李志，韩海道：“刚刚想起件事，你明天回镇上时，帮我带两本小学生用的字帖。” “怎么想起买这个了？给路路的？” “嗯，她这两天练字很认真，我想着描红本已经不适合了，就让她用字帖练吧。” 李志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星期六的上午，还没到放学时间，都感觉学校里的气氛燥动得很，到了最后一节课时，还在听课的除了坐在前几排，老师眼皮子底下不敢动的，后面的人急得书包都收好了。好不容易盼到放学铃响，老师就要离开教室，这时候最怕就是那些不开眼的。 “老师，你还没布置作业呢！” 瞬间，班里静了一瞬，韩路嘴角抽了抽，就知道会是这样，怎么发现每个班里都会有个这样的人，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恨得人牙痒痒，她都能感觉那一瞬间怨念有多强烈。 崔婷玉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道：“真的要我留作业吗？” “真的。”稀稀拉拉的声音。 “那就留吧，从第一课抄到第六课，课文一遍，每课的生字两行！”说完，绝尘而去，留下一片哀嚎的教室。 吃过中午饭，韩路就拉开架势，准备写作业，惊得韩海以为看错了，问道：“路路，你不先去玩一会儿，现在就要写作业了？” “早写完早了，明天可以玩一天。”韩路头也不抬地道。 “那你写吧，累了就歇一会。”韩海不再说什么，抱起想要往前凑的韩栋，放下帘子，走了出去。 小学生的作业不算太多，之所以觉得多是因为一心二用，想着赶紧写完好出去玩，也就愈发的写不完。 韩路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写完，抬头看看表，已经快要四点了，把书本整理好，放到书包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除了手有点酸，坐这么久什么事也没有，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掀起帘子，走到堂屋里正想倒杯水喝，就看到韩栋从外面一个人走了回来，朝他招招手，道：“栋栋，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咱爸呢？” “被大伯叫走了，让我先回来。”韩栋道。 “哦，来喝口水。”把水杯递到韩栋嘴边，韩路没问是哪个大伯，反正这村里和韩海同龄的，不是叫大伯就是叫叔。 “姐，我不想喝水，我饿了。”韩栋皱眉，不加糖的水一点也不好喝。 “就喝三口，喝完我去给你找吃的。”韩路道，看着韩栋自己数着喝了三口，接着她把杯子里剩的喝完，拉着韩栋进厨房找吃的。 锅里掀个遍，除了一盆快要开的和好的面以外，连个干馒头都没有。韩栋见什么也没找到，委屈得直噘嘴。 韩路无奈，“咱妈去哪儿了？”写作业时没觉得，现在才想起来，一个下午都没见张英的身影。 “妈吃过饭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 “那走吧，咱去爷家要点吃的。”韩路蹲下，摸着韩栋的头顶道。 韩路的爷和奶住得离她家不是很远，就隔了一个胡同，其实在她们村里，只有一个儿子的家庭是很少在儿子结婚后分家的，一般都是儿子多的，老人觉得顾不过来，为了避免纷争，索性才分开各过各的。 韩路也不知道她爷是怎么想的，反正在韩海结婚前就盖好了房子，结婚后就在新房开了火，除了逢年过节，或是亲戚来了一起吃顿饭，平时从不在一起。 进了胡同，就看到奶奶正坐在门口，手里还在纳着鞋底，看到韩路姐弟，也没站起来，只是冲韩栋招招手，“栋栋，过来，让奶看看。” 韩栋一溜小跑过去，韩路跟在后面慢慢走。农村老头儿老太太总是重男轻女的多，一视同仁的少，对孙女是这样，对儿媳妇也是如此，觉得辛苦养大的儿子成了别人的，横鼻子竖眼的挑人的错，只是孙女毕竟算是自己人，比对儿媳妇这个外人又要亲些。 “奶，我饿了。”韩栋窝在奶奶怀里，道。 “栋栋饿了啊？可不能饿着咱的小肚包，奶给你拿好吃的。”韩路奶奶把韩栋放一边，站起来看着走到跟前的韩路道：“你妈呢？小孩都饿了，她去哪了？” “我妈有事出去了，家里馍都吃完了。”韩路道。 “出去也不说一声，馍吃完都不知道蒸？！”韩路奶奶嘴里嘟囔着，往屋里走。 韩路就当没有听到，拉着韩栋跟在后面进去。爷奶家住的也是三间瓦房，只是盖的时间长了些，看着比韩路她们家的旧。 韩路站在堂屋里，没跟着进里屋，知道进去也会被赶出来。忍不住的韩栋跟在了奶奶身后，韩路也没管他。 不一会儿，韩路奶奶手里拿着一包方便面走了出来，道：“这还是你三姑前几天来，拿了几包，我也没留她多少，就剩下这一包了，给你弟吃吧，你要是也饿了，灶屋还有馍，你去拿个吃。” 韩路装作没看到韩栋嘴里塞得鼓鼓的，道：“我不饿，给栋栋吃吧。”说完，看看屋里没人，问她奶：“我爷呢，不在家啊？” “出去了，不知道在哪打牌呢。” 从奶奶家出来，韩路一直没说话，连韩栋也安静了下来。出了胡同，韩栋回头看看，见看不到人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个糖，递给韩路，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姐，给你吃，奶不让我说，非塞我嘴里，我趁她不注意拿了两个装兜里了。” 韩路失笑，“我不吃，你吃吧。” 韩栋见她不吃糖，把手里拿着的方便面给她道：“那你吃这个。” “真给我吃？”韩路逗他。 “嗯……”韩栋一脸不舍的样子，想了想道：“你掰开，咱俩一人一半，不过得一样多。” 第13节 韩路彻底忍不住了，怎么以前没发现韩栋小时候原来这么可爱？！拧了拧韩栋的脸，道：“都给你吃，姐晌午吃的多，现在还不饿呢。” 13. 第十三章 无题 回到家，张英已经回来了，看到韩路姐弟拉着手回来，韩栋嘴里塞得鼓鼓的，手里还拿着包吃的，皱眉道：“哪来的吃的？” “栋栋饿了，去奶家，奶给的。”韩路走进屋，就看到桌子上铺满了金铂纸，旁边还有一摞摞印着玉皇大帝头像的百元大钞，张英拿着剪刀把金铂纸裁成大小一样的长条，问道：“妈，你干什么呢？” “去去去，小孩子别管这么多！”挥挥手，张英对韩栋道：“栋栋，你手里的方便面跟你姐一块吃，等会儿妈忙完了就做饭，给你蒸糖包和咸卷。” 闻言，韩栋嘎嘣几下把嘴里的糖块给咽下去，把方便面递到韩路手上，道：“姐，给你，我一会儿要吃糖包，要吃好几个。” 韩海刚进门就听到韩栋嚷着吃，上前扯扯韩栋的耳朵道：“还吃呢，再吃就成小肥猪了。” 张英见韩海回来了，把手里的剪刀递给他道：“你回来的刚好，把这铂纸给我剪剪，我去做饭。” 走到盆架旁洗手，张英回头看看韩路姐弟没注意到这边，对韩海道：“你看咱妈，孩子饿了去找吃的，就给了栋栋一个回来了，好像路路就不是她亲生的一样，这偏的也太过了吧？让孩子咋想？” “她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才知道，家里以后备点吃的别饿着他们了。”韩海皱眉道。 “本来还有些饼干，都被栋栋吃完了，他守着吃的就不肯吃饭，我也没再买。”拿过一旁的围裙穿上，忍不住又抱怨一句：“咱家也不是像别家，孙子孙女一堆，就他们两个，怎么也不知道疼？孩子虽小可啥都知道，以后不孝顺也怪不了谁！ “说什么呢？”韩海斥道。 张英白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韩路咬着半块方便面，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和韩栋逗趣。 张英是个自尊心很强又护崽的人，前世韩海出事后，那一段时间是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了经济收入，少了个劳动力，还欠下了对于当时的家庭来说巨额的债务。家里虽说有几亩地维持生计，可留下几口人的口粮，再交上公粮，剩下的别说还债，连平时开支都顾不了。 两个上学的孩子还有一个休养期的丈夫，没有办法，张英只能到窑厂里上工，那些粗重得男人都嫌累的活，她生生地抗了下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做好都顾不上吃，拿着馒头就走，到了中午，韩路放学她也到了家，洗洗手就开始做中午饭，饭后把锅涮好，晚上要吃的饭准备好放进去，等韩路放学回来了，加把火就能吃，也不用等她，夏季的天那么长，每每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晚饭吃过也歇不了，要把全家的衣服都洗出来，还要给韩海用中药敷腿。等到全都忙完，已经到了深夜，第二天还要早起，就这样日复一日。 就是这样，张英也没让韩路吃过什么苦，韩路记得很清楚，在她上初中以后，有次四姑看不下去了，当着张英的面数落她：“你看看你这闺女给惯的，路路都是大姑娘了，你就不能让她干点活？除了会烧水馏个馍连个稀饭都不会打吧？我们村上的那谁谁，还没她大呢，可是啥都会弄，不知道给她爸妈省了多少心，你跟人家比比，啥都不会以后嫁出去也是受气的命！” 当时张英是怎么说的？“我的孩子我乐意惯着，再说家里也没她干的活啊，重活她还小，做饭我随手就做了，洗衣服我自己都要洗，多洗两件少洗两件也没差，除了这些也没啥可做的了！” 四姑当时气得表示就算张英把孩子宠得上天，她也不管了。 张英是真的觉得不能屈着孩子，没让他们姐弟饿着冻着，学费也是早早准备好，从不拖延。而韩路也是真的晚熟，直到慢慢长大，经历了很多事后，才知道当时的家里是有多么逼仄，母亲又是靠着多强的毅力撑了下来。而对当时的她来说，除了父亲不再是老师，家里的变化并不大。，后来，韩路每每想起这时的事，都恨不得能穿回来，狠狠呼自己两巴掌，看能不能打醒那个吃饱傻乐没心没肺的人。 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韩路的爷奶都没有出头。张英忙得顾不上做饭时没有；家里捉襟见肘，一分钱掰成两次花的时候没有；农忙季节，韩海帮不上忙，张英一个人把粮食往家扛的时候也没有； 韩路也不明白，爷爷奶奶只有一个儿子，而在没结婚之前也疼得跟眼珠子一样，怎么结过婚就撒手什么也不管了，就算觉得是儿媳妇抢走了儿子，可遇到事情时，怎么还这么拎不清！ 韩海孝顺不会说父母的不是，张英更是倔脾气——你愿意来帮忙我感激你，你不来我少了你也不会怎么样——从不会低声下气去跟韩路奶奶说软话。 韩路一直觉得这样的母亲心里一定是怨恨的，可是她没有。 韩路奶奶去世前的半年一直缠绵病榻，几个姑姑来看过几次，却从来没有说过要把她接走伺候的话，张英每天给她端茶倒水，擦洗身子，甚至在有事外出时，都会嘱咐韩路看着时间去给奶奶喂药。比起村子里那些有几个儿子，却被儿媳妇动辄打骂，看着脸色吃饭的老太太们，韩路真心觉得她奶奶上辈子应该是做了不少好事。 曾经，她也问过母亲，被爷爷奶奶这样对待，她就没有怨言吗？ 母亲笑道：泥人还三分土性呢，何况是人。只是做好应该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别人怎么做，谁又能管得住！ 所以在后来，各种好媳妇电视大火时，韩路都没什么感觉——戏剧来源于生活，诚如是！ 把晚饭做好，张英把糖包和咸卷放到韩路姐弟面前，又从坛子里夹出些咸菜，和韩海坐在桌边，就馒头吃。 韩栋捧着个糖包，怕里面的糖太烫，小心翼翼地吸着，吸完了糖就掏里面的芯，留下外面的皮扔到一边。 张英看见作势要抬手拍韩栋，谁知韩海顺手拿起填到嘴里吃了，然后问韩路道：“路路，咸卷的皮儿也不好吃，来，我给你吃了。” 韩路咧嘴，猫着腰把手里的馍皮儿扔给韩海，躲过张英的手，和韩栋挤到一起，嘻嘻哈哈地笑。 张英收回手，没好气地道：“你就惯吧！” 吃过饭，把桌子收拾好，张英把裁好的金铂纸整齐放上去，拉了个凳子过来，两张纸上下重合，开始折叠，叠好再吹口气，一个圆滚滚的元宝就出来了。 韩路在一边看着，也坐了过去，“妈，我也帮你叠。” “你会吗？”张英头也不抬地道。 “当然会，这都不用学。”跟着张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来，虽然不如她叠得好看，但还算有模有样。 张英看她真能叠好，就随她去了，不再说什么。 韩路说会真的不骗人，前世把父母接出来后，张英敬神的习惯也没有改，初一十五照常烧香，家里也时不时看到这些东西，只是张英平时心疼她的工作忙，从不让她帮忙，只有偶尔聊天时叠上几个。 韩栋嚷着要电视，韩海把电视打开，却看到韩路连头也没抬，顿时惊讶了：“路路，你平时不是最爱看电视的吗？明天不用上学，怎么居然不看了？” “我不爱看电视，但我爱学习。”吹了口气，韩路满意地打量着手里的元宝，道：“我作业都写完了，爸你要检查吗？” “真的？”韩海半信半疑地拿过书包，平时韩路都是怕他检查作业，怎么今天上赶着让检查了？ 韩路不理他，只专心着手上的动作，发现身边没了动静，抬头一看，母亲也正盯着电视，动也不动。 好奇地瞄了一眼，看惯了后世高清彩色，眼前这个晃动着雪花声音还模糊不清的电视还真是不习惯。正在分辨里面演的是什么，就听到一声呵斥：“妖怪，快把我师父放了，饶你不死！“瞬间明了！ 韩栋坐在小板凳上看得全神贯注，张英折几下抬头看一眼，再折几下再看一眼，道：“这个唐僧长得还真是不错，也怪不得妖精都想把他抓走。” 韩路低着头，顺嘴道：“那是啊，能过就过，不能过了还能吃肉！” “扑哧！”张英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小孩子懂什么啊？哪听来这样的话？” “本来就是，你看不都这么演的嘛！”韩路努力装出无辜的样子。 “你都看过了？”韩海拿着作业本过来，随口问道。 第14节 “呃……，没有，不过和书上写的差不多，妖怪还没书上的多呢。”这个倒没错，八六版的西游记只有二十多集，是没有出来几个妖怪。 “怪不得不想看呢，都知道了觉得没意思是吧？” 对以前的韩路来说意思大了，对现在的她来说确实是没意思。傻笑了两声，韩路迅速转移话题：“爸，作业你检查完了吗？” 14. 第十四章 无题 韩海把手里的作业本放回书包里，听到韩路问作业检查得怎么样，点点头道：“缺了几堂课也没怎么退步，值得表扬，而且字体写得也比以前工整多了，不错。” 韩路悄悄吐口气，道：“你放心，以后会更不错的。” 韩海“嗯”了一声，看了看桌上的表，道：“时间不早了，这集看完就关电视啊！” “不关不关，我还要看。”韩栋耍赖。 “今天的两集都放完了，接下来就不放了，明天咱再接着看。”韩海安抚他。 “不要，我就要看。”韩栋不依不饶。 “还看是吧？那明天我带你姐去姥姥家，你就不要去了。”张英手里的动作不停，淡淡地道，瞬间让撒泼的熊孩子转了性。 “那我不看了，妈你也带我去姥姥家，我想姥姥了。”去姥姥家就表示会有很多的好吃的，傻子才不去呢。 韩路在一边听着，只觉得韩栋这会逗人开心的优点还真是从小就有。 “让你爸带你洗洗，然后睡觉，谁先收拾好我就带谁去。” 闻言，韩栋赶紧跳下凳子，拉着韩海就往外走，“爸，快点给我洗。” 看着一动不动的韩路，张英道：“你也去睡吧，这些我一会儿就弄完了。” “上午睡过了，现在还不困，再说叠这个还怪有意思的，妈你就让我再玩会儿吧？”韩路故意撒娇道。 “呸呸呸，童言无忌！什么再玩会儿？这是能玩的东西吗？刚想夸你懂事呢，说话就没有一点忌讳！”张英伸手在韩路头上轻拍了下，数落道。 “我知道了，下次不说了。”韩路低头认错，见张英不再追究，接着问道：“妈，你叠这些元宝，是不是烧给我姥爷的？” “是啊，快到你姥爷周年了，平时也没空去，就趁星期天去看看。”张英沉着声音道，手指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说你姥姥也担心你，前天她在集上碰到咱村里的人，还问你好了没呢，明天去让她看看好放心。” “我也想姥姥了。”韩路觉得鼻子也有点塞。 “我还不知道你们哪，什么想姥姥，是想着姥姥的吃的吧？”张英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想吃的不假，可是想姥姥也是真的。”韩路嘟囔道。 张英叹了口气，“你要是长大了还能记得这些，也不枉她这么疼你们！” 也不怪她这么说，乡下人说：外甥儿是舅家的狗，吃饱就走！乍一听觉得很难听，实则话糙理不糙，现在虽说全国计划生育，可除了公务员家里是独生子女，像她们家只有两个孩子都很少，上一辈更不用说了，根本不可能像后世一样两边的父母都围着一家的孩子转。孙子孙女都多，老人也不能全顾得上来，小时候孩子小，人也年轻，多跑几趟都没事，到了孩子渐渐大了，老人也跑不动了，再到了外地工作，一年到头也不回来，想见就更难了，那时候自家的父母都顾不上看，哪里还会想到小时候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姥姥。 “我会记得的。”韩路底气不足地道。 等到韩海把韩栋哄睡，她们两人也忙得差不多了，张英拿张不能用的纸把桌上的碎纸屑搓一块，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又找了个袋子把辛苦一晚上的成果装起来，对韩路道：“去洗洗手。” 等到韩路洗着时，又扬声道：“多洗几遍，手的沾的全是金星，不好洗。” 答应了一声，韩路换盆水接着洗，洗好把水倒掉再接上新的，洗把脸又对着压井冲冲脚，扯过旁边的毛巾擦擦手，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天空。 农家的人都比较节约俭省，没有人会长时间开着灯泡浪费电钱，平时进进出出都不会忘了把灯关掉，所以过了八点基本上已经看不到几家有亮光了，到处都是乌漆抹黑的，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真是一点也不夸张，绝不是后世半夜睡觉不拉窗帘不戴眼罩都睡不着能比的。想想那个到处雾霾肆虐，光害严重得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个星星的天，再看看这个满天星斗，连银河都清晰可见的夜空，韩路真觉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回屋钻到床上，韩路习惯性拿了本书想要翻两页，张英擦着手走了进来，看她还不睡觉，道：“晚上别看太多书，累眼，你想像你爸一样也戴上眼镜是吧？明儿白天再看。” 默默把书放下，韩路拉过被子，道：“妈你不用睡在这儿，我没事了，夜里栋栋再哭着找你了。” “真哭了再说，明年就要上学了，到时也得把他给撵出来。”张英没理会韩路说的话，径自伸手把灯关了，躺到旁边。 听着耳边轻浅的呼吸声，韩路叫道：“妈。” “嗯？” “妈。” “嗯！” “妈。” “睡觉！”在裹着韩路的被子上拍了一巴掌，张英没好气地道。 韩路无声地笑笑，闭上眼，不知不觉睡着了，听到韩路的呼吸变得规律，张英试探着喊了一声，见没有反应，轻叹口气，才跟着睡觉。 一觉睡到天亮，等到早上韩路醒来时，张英已经把饭做好了，就连韩栋也起来了，兴奋地在院子里撒欢，要不是张英想让韩路多睡会，不让他去闹，只怕他早就满屋疯了。 伸了个懒腰，韩路只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劲，跑出去刷牙洗脸，顺便把手上的水珠弹了韩栋一脸。 看她起来了，韩栋都没顾上抗议，只拉着韩路道：“姐，你可起来了，赶紧吃饭，吃完饭去姥姥家。” 韩路歪着身子被他扯进屋里，打击他道：“看到桌上的表了吗？短的那根不指着十，妈是不会走的，所以你不用这么着急。” “啊？现在还不到八呢，不是还要很久？！”韩栋小眉头皱了起来。 “是呀，不过你如果好好吃饭，我就可以早点去。”张英拿着小馍筐进来，道。 韩栋不情不愿地坐下，抓起糖包狠狠咬了一口，张英来不及阻止，就见韩栋把刚吃进去的东西迅速吐了出来，咧着嘴就要大哭。 “别哭，哭了就要在家。”一句话止住哭声，张英端起桌上的凉茶倒进韩栋嘴里，不忘说他几句：“让你不小心，不知道里面的糖烫嘴啊，这下好了吧！” 韩栋眼里噙着泪，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可怜，韩海走进来问：“怎么样，没事吧？” 第15节 让韩栋张大嘴看了看，张英道：“没事，饭已经做好有一会儿了，不怎么热，没有伤着。” 韩海点头，对韩栋道：“慢点吃。” 韩栋委屈地应了声，感觉嘴不疼了，慢慢吃了起来。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家里是韩海比较好说话，只要不是很过份的事，说出来他都会答应，而张英则是一言不和就动手，可就算这样，遇到张英不同意的事韩路姐弟都敢讨价还价，磨着她答应，到了韩海这里，一句不行，他们俩连气也不敢吭一下。 吃过饭，在韩栋不停的催促下，张英终于决定早点去，家里只有一辆二八式的自行车，只要技术好，前面横杠上坐着韩路，张英抱着韩栋坐在后面，绝对可以胜任。只是走亲戚哪有空着手的，这么一来就没有地方可以带东西了。 张英让韩海去前面二爷家借了一辆，两孩子都坐在前杠上，后面的位置装上昨天叠好的元宝，准备走到街上再看着买点东西，把门锁好，一家人就出发了。 等到姥姥家时，还不到中午，韩路跳下车子，揉揉坐了一路被前杠艮得都麻木的屁股，决定回去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要坐前面了。 韩栋早一步被张英抱下车子，脚刚一沾地就一溜儿小跑往院子里钻，边跑边喊道：“姥姥，姥姥，我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瘦小，看起来很是精神的老人从屋里闻声走出来，看到朝她跑过来的韩栋，笑了，连忙上前抱住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栋栋娃啊！来让姥姥抱抱。” 张英推着车子跟在后面，道：“妈你别抱他，他现在又重还皮得很，把你衣服都踢脏了。” “男孩子皮怕什么，衣服脏了再洗就是了。”姥姥不在意地道。 “姥姥！”韩路从车后走出来道。 “哎呦，路路也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病都好了吧？看看，都瘦了！”姥姥看到韩路，赶紧朝她招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埋怨张英道：“你看看你怎么带的孩子，胳膊细得跟柴火棍似的。” 张英只当没听到，反正每次见到两个孩子，老太太都要埋怨几句，已经习惯了。 韩海把自行车上的东西取下来，拿进屋里，和老人打招呼：“妈！” “哎！”韩路姥姥笑着应了声，让他们两个大人想喝水自己倒，就拉着韩路姐弟去了里屋，打开床头的大箱子，笑眯眯地道：“路路，栋栋，想吃什么，自己拿！” 韩路在那一刻，清晰地看到韩栋的眼里暴出了精光！ 作者有话要说：数据貌似比上一篇还要差， 自戳双目中…… 15. 第十五章 无题 韩路姐弟一人抱一包吃的回到堂屋坐好，张英看到了对韩路姥姥道：“妈，你别这么惯他们，什么东西都给他们留着，现在一说到来看你，那口水都能滴下来。” “我一个老婆子能吃多少，看着他们吃我也高兴。”韩路姥姥道，转头对坐在一边的姐弟道：“多吃点，到走时再让你妈给你们带点回去吃。” 韩栋听了重重点头。 要问小时候的韩路和韩栋，最喜欢的人是谁？那非眼前的人莫属，原因就在这里。别人家走亲戚是送吃的，他们家上姥姥家是来带吃的！ 韩路有一个没一个地吃着袋里的葡萄干，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屋子。虽然只有姥姥一个人住，但里面收拾得却很是干净，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只在后墙上挂着些字画，两边的夹山墙上各有几张照片。 条几的一边放着一个暖瓶和几个杯子，还有些不知道喝没喝完的葡萄糖麦乳精的瓶子，中间摆着几个神像和香炉，里面的灰堆得满满的，看得出来上香人非常虔诚。一旁还有一个二十寸左右的黑白相框，韩路乍一望过去，对上里面笑得很是慈祥的老人，愣了愣。刚才在墙上没有看到，还在纳闷，原来是放在这里了。 相框里的人是她姥爷，去世的时候韩栋还没有出生，韩路也还小，已经不大能记起老人的相貌，只是看到照片时才有些印象，觉得老人好像一直就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从小到大，然后又回到这里，从来没变过。 韩路看着相片里老人带着笑意的眼，在心里默默地问好，如果真的有神明在上，她在此希望老人能放心，这一世的她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家人，不会让姥姥经历了丧夫之痛后，还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 “去你大哥家看看吧，他前天刚回来，说不准啥时候就又要走。”韩路姥姥跟闺女聊了一会儿天，想起来了，道。 “大哥回来了？”张英惊讶地道，她这个大哥长年在外，过年都不一定回家，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嗯，说是这段时间闲了，就回来看看。把你带的东西拿些过去，虽然他那里啥都有，总归是你这当姑的心意。”说完，韩路姥姥就站起来去拿东西，手碰到装着元宝的袋子顿了下，挪到一边，把下面的吃的拿出来。 “韩海，你先带他们去大哥家，我等会儿过去。”张英道。 “好。”韩海接过东西，喊上姐弟俩往外面走去。 等看到人都出去了，韩路姥姥才问道：“怎么了？” 张英把前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后道：“我昨儿个到神婆那里去问了问，也没敢说太多，就说做了个有提醒的梦，那神婆就说是快到我爸周年，他回来了，给我做提醒呢。” 韩路姥姥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过一会才拿起条几上的香点燃了插进香炉里，对着韩路姥爷的照片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算这老头子有点良心，不枉我给他上这柱香。当初那么多媒人来求亲，长得好的，家里富裕的，什么样的没有，他偏偏非是答应了韩家村里的，要人没人，要家没家，说是人有文化，看着也忠厚老实，可是有什么用，你这结婚后，也没见享多少福，每天起早贪黑地忙。” “妈，你别这么说，当初也是我答应的，再说，韩海对我还是很好的。”张英看她妈又翻起了老黄历，赶紧阻止道。 “是呀，韩海也就这一条让我看着顺心。”韩路姥姥感叹，接着话锋一转：“幸亏这次没事，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她一共有四个孩子，张英是最小的一个，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都吃不饱饭的那几年也没让她饿着过，一心都想给她找个好人家，谁知到最后还是不能事事遂人愿。 “我给你说就是因为没事了，再说那神婆也说了，家里也就这一个大灾，过了就没事了，以后都会平平安安。” “这些人的话听听也就是了，不能全信，让韩海以后做什么事都注意些。”韩路姥姥虽然信神，却也不盲目，活得岁数大了，经历得事也多，只要不是榆木脑袋，总是能活得通透明白的。 “知道了！”张英答应道。 韩路的舅舅家就在姥姥家后面不远，是现在村子里少有的水泥盖的房子，虽然还不是后世普遍的两层小楼，但是用青砖铺就的院子和房屋前面延伸出来的抱厦还是足以在村子里鹤立鸡群。 韩海推开大门，喊了声人，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出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白白嫩嫩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特别惹人注意，认出韩海，惊喜地叫道：“姑父，你来了，还有栋栋和路路。”说完转过头就朝屋里喊：“妈，爸，是我三姑父来了！”然后就上前拉着韩路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紧接着屋里又走出个齐耳短发的中年女子来，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打扮很是干净利落，笑着走上前接过韩海手里的东西，道：“路路爸爸来了，赶紧进屋。听着刚才的声音就耳熟，一时也没想起来是谁，看来还是来得太少了！” 热情接待也不忘再挤兑人几句，她这个妗子的嘴从来也没饶过谁。后来看《红楼梦》，当王熙凤出场时，韩路脑海里浮现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了。韩路在后面跟张灵丽说着话，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不答，看到人出来赶紧喊人：“妗子。”韩栋也跟在后面喊。 “好好好，路路栋栋也都来了？都进屋啊，别在外面站着了。”韩路妗子招呼着人。 韩路舅舅家的堂屋是后世流行的客厅雏形，没有夹山做隔断，在小时候的韩路看来真是又大又宽敞。屋子里摆了一套沙发，条几上还有一台二十一寸的彩色电视，正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对于没见过彩色电视的人来说简直是稀奇的不得了，韩栋小朋友就是。 “姐，你看，是彩色电视。”韩栋惊奇地道，连声音也忘了压低。 张国梁从里屋出来就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笑了：“栋栋喜欢看电视是吧？等会儿让你灵丽姐给你放动画片看。” 韩栋赶紧点头。 第16节 “大哥。”韩海道。 “大舅。”韩路道。 “都来了，英子呢？怎么没看到人？”张国梁是个身材很是魁梧的男人，长相上和韩路姥爷有七八分像，刚刚四十出头的年纪两个鬓角已经有了些白发，但却丝毫不显得苍老，反而让他添了几分魅力。 “我妈在和姥姥说话，让我们先过来了。”韩路仰着头看着面前的帅大叔道，心里还在纳闷，小时候看到舅舅时是这样的吗？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再看看从进门就一直盯着电视不转眼珠的韩栋，就明白了，小时候的她眼里应该也和现在的韩栋一样，除了吃的就是玩的，哪有什么审美观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啊？ “这样啊。都坐下吧，灵丽，给路路他们拿点吃的。”说完，张国梁随手把桌子上的遥控器给了韩路，“想看什么电视自己找吧。” 韩路接过来，随便换了个台，就放下了，张灵丽手里拿着两个易拉罐也走了过来，“路路，栋栋，给，我爸回来时带的，你们尝尝，可好喝了！” 韩路接过，看看罐子上三个大字——健力宝，真是觉得好怀念。这个时候应该是健力宝和麦乳精最火的时候，可惜到了二十年后，这些东西已经很少人知道了。 “我来帮你们打开，看，使劲拉着这个环，就能开了。” 韩路依言打开，又把韩栋的打开，喝了一口道：“嗯，真的很好喝。” 张国梁递给韩海一根烟，被韩海拒绝说是不会抽烟后，道：“不抽也挺好，我这是抽习惯了，一天不抽个两包，做事都没精神。”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罐茶叶，“来尝尝这茶怎么样，一个朋友给的，说是不错。” 韩路喝着手里的饮料，看到身边的两人都盯着电视，谁也不再说话，满意了——就不相信有不爱看《济公》的孩子，然后专心看向在沙发那头喝茶聊天的两人。 韩路以前对这个舅舅的印象很淡，只听母亲说过父亲出事需要的医疗费张国梁出了大半，并从来没有提过要还钱的事，还是父亲觉得不好意思，总是在有结余时还上一点，张国梁也没说不要，还了就接着扔到一边，困难了就再帮上一把，倒是她那个妗子在舅舅去世后，经常话里有话说些人欠债不还的话让韩路印象深刻。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舅舅去世是在她上初中二年级时，按时间来算就是在三年后！ 16. 第十六章 无题 韩路的姥爷生前是县政府大院里的厨师，这在他活着时足可以算是个铁饭碗，也凭着这个，在那个青黄不接，处处闹饥荒的年代里让一家几口吃饱穿暖。 听母亲说，原本姥爷是一心想让大舅接他的班的，虽不能大富大贵，但维持一家温饱是不问题，可是大舅却对做厨师一点兴趣也没有，反而对做买卖很热心。也是他赶上了好时候，没用几年，生意就做得很是红火，也忙得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 也许是年轻时操劳太过，还没到不惑之年的大舅就因病去世了，家财散了大半，人也没治好，虽然大表哥中学毕业就没再上学一直跟着大舅做生意，但却没遗传到大舅生意上的天赋，一直是平平无奇，维持着生计。 现在的韩路不敢保证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也不敢自大的认为就凭她对未来的那一点预知就能肆意妄为，蝴蝶效应可不是说笑的！ 只是，放着大腿不抱是傻瓜，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去往好的方向矫正还是可以试试的。 不一会儿，张英过来了，冲张国梁叫了声大哥，张国梁摆摆手，让她坐下。两人年纪差了十多岁，张国梁十几岁就出外打拼时，张英也就跟现在韩路差不多大，对于这个最小的妹妹，他一向是很疼爱，每次回来都不忘给她带些新奇的东西，直到结过婚才算了了。 韩路妗子从厨房拿了块肉去水井旁边洗，张英看到忙过去搭把手，韩路妗子也没推辞，让出个位置道：“昨儿个买的肉还没吃呢，咱上午就包饺子，等会儿我让灵丽去街上买点卤肉什么的，他们俩要是想喝酒就喝两杯。” “不用这么麻烦，每次来都让嫂子你忙前忙后的，随便做点吃就行。”张英把盆里的水换掉道。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你们也轻易不来一趟，来了嫂子连顿好饭都管不起了？” “是是是，嫂子你这张嘴我也说不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张英笑着求饶，拿着肉就往厨房走。 韩路妗子擦擦手，把屋里的张灵丽喊出来，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她道：“骑车子到街上去买些熟菜回来，快去快回，别瞎溜达。” 张灵丽不情愿离开电视，道：“怎么让我去，我姐呢，让她去呗？” “我要是能找到你姐还会叫你？”韩路妗子点点她的头，道：“快去吧，回来零钱都归你了。” “哦。”张起灵这才高兴起来，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走。 屋子里韩路捧着饮料，侧耳专注地听着韩海和张国梁说话，韩栋看得眼也不眨的电视她连看也没看一眼，不一会儿张国梁就发现了，笑道：“路路，不喜欢看电视吗？我和你爸聊天你能听懂吗？” “能啊！”韩路干脆地道。 “哦？”张国梁扬眉，“那你说说我们都聊些什么了？” 韩路看看张国梁，再看看一句话也不说的韩海，深吸了口气，道：“大舅在和我爸说在省城要不要买房子的事，我觉得可以买。” 两人被一脸煞有介事样子的韩路逗笑了，张国梁道：“为什么你觉得可以买？” 韩路不知道前世现在的大舅有没有在省城买房子，也或许是买了后来又卖了，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大舅是因为什么原因买的，而现在她要插一脚，并且让他印象深刻。 “因为现在上学的人多啊，那以后考上大学的人肯定也多，我玉丽姐不就要中考了吗？我以后也是要考大学的，大舅你如果现在在省城买了房子，那以后我去上学就有地方住了。”韩路努力装着天真可爱的样子道。 张国梁和韩海对视一眼，张国梁继续逗她道：“哟，你现在才上几年级啊，三年级有吗？都想着考大学的事了，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能上省城的大学？万一你成绩不好没考上呢？” “不可能，我肯定能考上的。”韩路下巴微抬，满怀信心，然后又接着道：“而且，大舅我看到书上省城里的人住的都是高楼，一层一层的，这不好。” “为什么不好啊？”韩海道。 “一层太挤了，连个院子也没有，都没地方出去玩。像咱们家里多好啊，自己的地，想盖多高盖多高，所以，大舅，你还是在省城买块地吧，然后多盖些房子，到时候我和栋栋考上大学都能住进去。”说得好像考大学就像吃饭喝水，只要想分分钟到手一样，一旁看电视的韩栋听到自己名字，愣愣地回过神来，看没他什么事，又转了过去。 “嗬？这话说的，考学买地跟上街买菜似的。”张国梁对韩海道：“你这闺女有志气，想得也够长远。” 考学韩路是不知道，上辈子没机会体验，不过买房子，比起二十年后那窜上云霄的房价，现在的价格真可称得上白菜价没错。 “好，让大舅好好想想，争取让咱们路路考上大学后能住上咱自己的房子。怎么样？”张国梁可不是无的放矢，他是个生意人，做事总是以利益当先，房子的事他考虑了很久，和韩海聊天也只是闲聊，没想着他能说出些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毕竟他只是个老师，也没有出去过，见识有限，只是没想到这个才九岁的外甥女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心底的想法有了个模糊的计划。 “嗯，大舅你可得快点，玉丽姐下半年都要上高中了，再晚了就来不及了。”韩路小大人样，一本正经地道。 “看看，这都安排上了。”张国梁解决了心底的一件大事，心情很好，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外甥女也更添了几分喜爱，道：“行，都听你的，过几天我回去了就买！” “买什么啊？”张英走进来，收拾桌子准备吃饭，听到张国梁说话，以为韩路让他给买什么东西，皱眉道：“路路，不能跟大舅乱要东西啊？” 韩路哑口无言，只觉得膝盖疼。 “这可不能冤枉路路，咱路路刚才不仅帮我解决了一件大事，还真什么东西都没有要，你等着，我下次回来送你个大礼物！”说完，就出去准备洗手吃饭了。 张英一脸疑惑地看着韩海，韩海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再询问地看看韩路，也是一脸懵懂，算了，大哥肯定是在开玩笑，吃饭要紧！ 把韩路姥姥喊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坐好。 第17节 张国梁心情好，拿出了一瓶白酒，韩海也不想扫兴，陪着喝了些，张国梁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问照顾韩栋吃饭的张英道：“英子，要不要喝点？” “好啊！”张英二话没说地答应，顺手拿过了旁边韩海的杯子。 韩路闻言，差点被嘴里的饺子噎着，怎么忘了自家老妈年轻时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主。 “妗子，我玉丽姐呢，怎么没有见她？”韩路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问道。 “她啊学校补课呢，这不是快要中考了吗？星期天也不让休息，今儿个一大早就走了。” “真惨！”张灵丽夹了筷子牛肉，道：“还好我才上初一，中考早着呢！” “说什么呢？”韩路妗子拍了下张灵丽，道：“你下午去你姐学校一趟，给她送点东西，这又得几天不回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 “知道了。”张玉丽有气无力地道，看到韩路看过来，扮了个鬼脸逗笑了她。 吃过饭，一家人逗留了会儿，才要起身回家，张国梁让韩路妗子收拾出了一大包的吃的，让张英带走，张英不要，他道：“东西又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俩孩子的，再说家里又不是没有了，你跟我客气什么？！”最后，只得收下。 到了韩路姥姥家，老人又给了一袋。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来，走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再带走，甚至比来时还要多，这绝对是韩路童年里最经常出现的事。 星期天总是过得很快，睡了一觉韩路又要开始了她再次的学海生涯。 吃过早饭，和韩海一起出门，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到校时间刚刚好的方式，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小学生，更没兴趣早早地去学校和同学一起跳皮筋玩沙包什么的，再加上李艳她们也都以为韩路不能早点来上学是因为韩海，经常还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对此她觉得一切刚刚好。 到学校时，大门口已经看不到几个学生了，倒是老师都在陆陆续续的到来。韩路跟在韩海身边，和碰到的老师问好，这时，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在身后响起。 韩路习惯性避让，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小路路，早上好。” 回过头来，看到李志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支地，朝韩海点点头，对韩路道：“路路，看到我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叔叔好！” “嗯，你也好。跟你爸一块去办公室，我给你一样东西！”说完，朝韩海挥挥手，“我先去停车。”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想，是每天写多少一次性给发出来，还是到三千发，不到就等第二天，一更两更不确定？！哪个更方便呢？ 17. 第十七章 无题 跟着韩海进到办公室，李志也刚好把车子停好走了过来，看到韩路，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两本字帖递给了韩路。 “星期天在家整理东西，翻出了这两本东西，刚好你爸让我给你买字帖，我想着避免浪费就带来了，你看看合不合适，不喜欢了下次我给你买新的。” 韩路随手翻了翻，是后世流传很广的楷书帖，一本已经写了几页，一本还没有写过，封皮上写着名字——李穆，字体带着些稚嫩的潇洒，和里面的临摹很不一样。 “不用了，这就很好，谢谢叔叔。”韩路笑着道谢。 “不用客气，反正在家放着也是放着，这叫物尽其用。”李志坐在办公桌后面，拿出水杯放到桌子上道。 “是李穆的吧？”韩海道。 “嗯，没错，那小子说是练楷书练烦了，他妈刚买回来没多久就被他扔到一边没再动过。” “路路，记得你叔叔家的李穆吗？现在镇上读五年级，过年时你们还见过的。”韩海看韩路似乎没想起来，提醒她道。 “嗯，记得。”韩路恍然，年少时的样子她已经模糊了，倒是在成年后见过一面，有些印象。 韩海准备着等会儿上课要用的东西，道：“下次见了别忘了跟他道谢。”见韩路点头示意知道了，问李志：“你早上从镇上来的？” “是啊，一大早就起来了，饭也没吃，就在街上随便买了点。”李志扭扭脖子，叹息道：“你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韩路见两人聊天，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道：“爸，叔叔，你们忙，我先进教室了。” “好，去吧。” 韩路抱着书沿着校园里的林荫小道走着，脑子里想的就是最后一次见李穆时的情景，那还是要把父母接走的前一年，她过年回来，陪母亲上街，碰到李志父子，匆匆打个照面。 自从韩海出事，李志也被调到镇上工作后，两家的来往不再频繁，关系也就渐渐淡了，虽然过年时都不会忘了去各自家里坐坐，可也就仅限于此了。更别说他们这些小辈，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情谊当然也比不了大人的深厚，而且李穆后来上了大学，而韩路又早早辍学，再见面也只是比陌生人好上一些罢了。 踏着预备铃走进教室的韩路获得了全班同学的注目，看到不是老师后又各自散去，继续之前的话题。 “韩路，你的作业做完了吗？我只顾着玩呢，还差一点没写完，怎么办？”李艳看到韩路，忙问道。 “我的写完了，我爸在家不写完作业他是不会让我玩的。”韩路拿韩海做挡箭牌，这样仇恨会拉得少一些，说不定还会有些同情分。 “啊？我刚刚问了几个人，都说这次作业太多，没有做完，你居然写完了！”李艳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不过转念又一想：“你也够可怜的，在学校有老师盯着，回到家还有你爸看着。” “是呀，要是我爸不是老师就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韩路苦着脸道。 “哎哟，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说是这么说，李艳还是喜滋滋地道：“不过，我爸还真是不太管我，我上次考试不及格他都没有打我。” “要是我爸也像你爸这样想就好了。”韩路叹息。 “哎，不说了不说了，我还是趁老师没来之前现补点吧，没准一会儿能蒙混过关呢。”李艳掏出本子，对着书本奋笔疾书。 韩路拿出等下上课要用的书，也不再说话，小孩子总是觉得大人在他犯错时能宽宏大量不计较就是疼爱，却不知道那在她眼里是天大的事，在某些父母眼里可能还没有他正在打的那副牌重要。 不出所料，崔婷玉刚进到班里，就开始检查作业，韩路在第一排首当其冲，崔婷玉翻着作业本点点头，表示赞赏，然后接过了李艳的本子，也该她幸运，崔婷玉只翻了前面几页看了看就放下了，后面空白的页面没有翻到就往下一桌走去。 成功躲过一劫的李艳长出一口气，开始有心情说悄悄话：“韩路你看后面的李云，我刚才问她作业有没有写时，她还告诉我说只顾着玩没有写，现在给老师的是什么？不就是写个作业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语气很是愤愤不平。 韩路笑笑没有说话，谁说小孩子没有心眼的，有人就有计较，就有比较，这个不分大小，刚出生的婴儿都知道用哭声来获得抱抱。只是成人想要的东西多，玩得也比较高端，小孩子争得东西比较幼稚，让人看着感觉好笑，其实说白了大家半斤八两。 检查过程中，每发现一个没完成的，崔婷玉就让人站到讲台上去，等到全都检查完，讲台上已经陆续站了十多个，个个低着头。 李艳气还是没有消，继续跟韩路抱怨道：“你没来前我可是把全班都问了个遍，可多都说没写的，可是现在你看，居然就只有这么几个，这人都太虚伪了！” 你也太无聊了！有那个时间自己作业早就补完了。韩路腹诽。不过也能理解，小孩子的虚荣心，只是以前遇到的都是作业写完故意去问那些没写完的好得到满足感，当然像李艳这样没写完想多找些一样的，来个法不责众的也是不少。 第18节 开始讲课，为了不影响学生听课，崔婷玉让这些没做完作业的学生全一个个站在了教室最后面，贴着墙听课，韩路回头，后面立了一排，很是壮观。 现在已经快要到五月中旬了，地里的小麦都开始泛黄，只要不下雨，让太阳暴晒几天，用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放麦假收庄稼了。 农村的假期不像城里，一年只放寒暑假，乡下的假期是跟着地里种的粮食来决定的，除了一年固定的寒暑假，还有麦假和秋假，也不多，各一个星期，全家老小齐上阵，大的上地干活，小的在家看孩子，没一个闲人。 韩路放学回家，手里拿着这次考试的卷子，也没让韩海看，随手塞进了书包里，一路上韩海也没问，一直到了家里，韩海才轻咳了一声道：“路路，不是考试了吗？把你的卷子让你妈看看。” 韩路嘴角抽抽，她都不相信崔婷玉会不把成绩跟自家老爹说，不过想想，偶尔还是要满足一下为人父母的虚荣心。 “怎么了？考得不好吗？”张英正在做饭，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过韩路递过来的卷子，疑惑地道。 “双百分啊，真是难得！”张英看着卷子上的分数，惊喜道：“哎呦韩海，咱这闺女除了学前班考过一次双百就再也没有了吧？今儿这是怎么了？” 韩栋听到张英这么说也忍不住了，拉着她的衣角蹦着道：“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看什么？这是你姐的卷子，你再给撕烂了，想看，等你上学了也考个这样的好好看。”张英没好气地拍了下韩栋的头，说是这么说，还是递了过去。 “路路这半学期确实是有进步，中考考得不错，我也很意外。”韩海笑着肯定，自家闺女自己了解，韩路的成绩一直不错，但也只是不错，称不上最好，这次确实是出人意料了。 “等会儿我去煮俩鸡蛋做为奖赏，明天咱们镇上逢会，给你一块钱去叫上你那玩得好的小伙伴一起去赶会吧？！”张英也很高兴，大方地道。 “妈，我上学了也考一百分，我明儿个也要去赶会！”韩栋一听张英这么说，赶紧打蛇随棍上。 “你啊，等你上学了再这么说吧，明儿个你就乖乖地跟着我，哪也不能去。”张英拿过他还抓在手里的试卷，还给韩路道。 农村的一切都是随着地里的庄稼转，放假是为了收庄稼，镇上的会是为了让人准备收庄稼的工具，就连全世界通用的公历在现在的村子里，除了村支书和学校里的老师清楚之外，没几个人感兴趣，倒是问起农历多少，什么节气，除了小孩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韩路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赶会了，不仅是因为学校能放假一天，还因为从来不会给他们零花钱的父母会在这一天给他们钱让他们去买些喜欢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不加限制。 清晨，一家人早早起来做饭，张英看着吃过饭了也没有一点要出门找朋友意思的韩路，纳闷地道：“路路，你怎么不去找你玩得好的那几个人一起去赶会啊？” “我不想跟她们去，我要跟你们一块去。”韩路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地道。 “这可稀奇了，你平时赶集都不喜欢跟我一起，今天都给你钱了，怎么想起来跟着我了？” “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给你的钱不够？”韩海在旁边道。 “没有，我就是不想走路去，跟着你们能坐车子。”韩路无奈，只得编了个理由。不过，这也是实话，对于习惯了出门开车、打车、公交车的韩路来说，四公里的路程不亚于洪水猛兽，还没走腿就软了。 “这样啊！”张英本来是不打算骑自行车的，不好存放是一，也带不了多少东西，家里收麦的工具有些都要换了，要在会上买不少东西呢。 “你带着他们俩先走，自行车放李志他们家，我推着架子车去，买了东西也好放，到了街上我找你们。”韩海决定道。 “嗯，就这么办！” 这倒是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18. 第十八章 无题 张英推出自行车，韩栋坐在前面横杠上，等张英骑上开始走了，韩路小跑着侧坐在后面座位上，一串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毫无压力。 张英扶住摇晃的车头，“路路，你坐好了没？我要走了。” “好了，走吧！”韩路两手牢牢抓在座位下，窄窄的土路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一个不小心都能把人给颠下来。 “姐，你可得坐好，万一掉下来就找不到了，会被妖怪抓走。”韩栋坐在前面也不老实，扭着头试图和韩路说话，还用的是张英吓唬他的话。 “还是你赶紧坐好吧，你姐能找到回家的路，你就不一定了！”张英空出一只手把韩路掰回去。 “对呀，而且妖怪都喜欢白白嫩嫩的男孩子，就像唐僧那样的，所以栋栋你可得小心哦。”韩路坐在后座，看着两边缓慢过去快要能收割的一眼忘不到边的麦田，心情愉快地道。 “啊？妈，我不要被妖怪抓走，妖怪吃人，我不要被妖怪抓走！”韩栋晚上刚看到西游记里三打白骨精那段，吓得捂着眼不敢看，现在听到韩路这么说，瞬间炸了，在前面晃得车子直打转。 “不吃不吃，你姐骗你的。”张英伸手给了后面的韩路一巴掌，安慰他道。 “就是，骗你的，妖怪都喜欢吃大的，你这么一点哪够吃的，要吃也得等你长大了。”韩路挨了不痛不痒的一下，不走心地道。 “好了，都别说了，你俩吵得我脑袋疼，我看你们谁乖到了街上我就给谁买炒凉粉吃！”一句话立刻让韩栋的嘴合上了，再也不说一句话。 每到农忙季节时的会都算是个大会，四里八乡的人都会赶到，除了固定每年都有几台大戏要唱，大多数人还都会到庙里去拜拜，祈求保佑风调雨顺。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主夫主妇们能挑些家里马上就要得到的农具，也给孩子买些米团、烧饼什么的，平时不经常吃的东西；小孩子则是兴奋能看到好多平时见不到的新鲜东西；老人们更别说了，拿着个小马扎，早早地坐在戏台前等着开场了。 平时冷清的路上，现在络绎不绝的全是人。 “路路妈，带着孩子去赶会啊？” “是呀，大娘你这是去卖菜吗？怎么没有早点去。”张英碰村里的人打着招呼。 “种得太多了吃不完就到会上随便卖卖，不用去太早，到时候找个地儿就行。”一个和韩路奶奶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推着架子车和张英说着话。 “行，那你慢点，我先过去了。” “奶奶，我们先走了。”韩路坐在后座上等张英过去了才看到人，和老太太道，得到一个笑眯眯的点头。 说是老太太也就是六十出头的年纪，只是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显得人很是苍老，韩路走过去后才想起来她是经常和自家奶奶在一块闲唠嗑的那个，只是在记忆里她没有奶奶那么好的福气，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没有一个愿意养她的，自己在村头盖了间茅草屋住，可怜老太太把地分给了三个儿子，自己却没有了吃的，只能每年打出来粮食，一个儿子家背回一袋，再种点菜维持零用。总说是养儿防老，可是儿子多了，老了反而更孤苦无依。 越接近镇上，人就越多，大大小小的摊子生生把街道延伸了几百米。张英看车子已经骑不进去了，就让韩路下来，她推着车子走。 韩路一手拉着车后座，防止被人群挤走，一边打量着两边熙熙攘攘的人流。街头上的摊位大部分都是卖农具的，各种筐、篓、扫帚、锨、钗什么的，满地扔的都是，被一双双粗糙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着，想挑出不容易发现的瑕疵。 “路路，咱们先把车子放你叔叔家，妈再带你们出来逛。”张英回头大声对韩路道，没办法，到处是讨价还价的声音，正常的说话声根本听不到。 韩路点点头，帮张英推着车子挤出了人群，朝旁边一条人不怎么多的街道走去。 这是一条小街，离镇上的学校不远，两边摆的摊位上全都是些笔和本子之类的，就连开着门的店面里卖的也是类似的东西。街上买东西的身边都还带着孩子，想是趁着会上东西便宜，多卖些放到家里。 “路路，家里的本子还有吗？不够的话等会儿就提醒我再买些。”张英看着两边猛然想了起来，道。 “数学的倒还有，语文的不多了。”韩路想了想道。 第19节 “嗯，知道了。” 拐过一个弯，张英在一扇涂着红漆的大门前停了下来，把韩栋抱下来，她上前叫门。 韩路已经忘了自己小时候有没有来过了，想着就算是来过也已经没有了印象。 来开门的是个和张英差不多大的女人，微卷的头发，修剪得弯弯的眉毛，再加上身上合-体的衣服，让韩路都觉得眼前一亮。 看到张英瞬间笑开了，“嫂子来了，我刚才还在跟李志说，你们要来赶会怎么会不来家里坐坐，这可不就来了。”穆卿收拾得很洋气，看着好像很有距离感，但是一说起话这种距离感就消失了，柔声细语的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 “来街上总要来麻烦你，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张英道。 “看嫂子你说得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看到站在一旁的姐弟，穆卿道：“这是路路和栋栋吧？几个月没有见都长这么高了。” “穆姨！”韩路道，身后的韩栋看他姐喊也跟着喊道。 “哎。”穆卿答应道，正想说什么呢，看看旁边道：“你看看我这人，光顾着说话，也不知道让你们进屋咱好好说。” 上前接过张英手里的车子，边走边道：“嫂子你们进来歇会儿再去街上，等会儿我去买点菜，中午就在我们家吃。” “那可不行，这我都过意不去了，哪还能在这吃饭呢。”张英推辞，李志他们家住在镇上，吃穿用度都得用钱，老师的工资又低，哪能让他们破费。 “好好，不吃饭，水总要喝一杯吧？”穆卿也不再坚持，拉着张英进屋坐下，倒了杯水，又从柜子里拿出两瓶娃哈哈，递给韩路姐弟，道：“一人一个，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这可是只在广告里才见到的稀罕东西，韩栋眼睛都直了，农村的小孩子虽然没喝过，但是绝对听说过，就像后世的肯德基、麦当劳一样，可能要到县城才能吃到，但不妨碍人对着电视流口水。 韩路把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前世韩栋曾经有段时间被网上传的寻找小时候的味道给洗脑了，买了一堆已经快要绝迹的吃的回来，说是要弥补遗憾，还分给了韩路一半，虽然在她看来，是他吃不下去想要找人帮忙，别的东西都不说了，就这个娃哈哈她喝了两瓶，感觉味道还不错。 “李穆呢？不在家吗？”张英看屋里就穆卿一个人，问道。 “在房间里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刚才李志让他出去办点事，他都不去，李志自己去了。”穆卿摇头道。 “李穆下学期都要上初中了吧？孩子大了想法也多。”张英想了想道。 “是呀。”穆卿想起了什么，看着韩路姐弟道：“嫂子你要在会上买东西吧？他们俩个呢？” “跟我一起啊，路路太小，我也不放心她自己出去。” “你要买的东西多，还要顾着孩子多不方便啊，让李穆带他们姐弟去玩吧，你也能腾出手来。”穆卿道。 啊？张英愣了愣，想想这样也不错，只是：“李穆愿意吗？半大小子可是最不耐烦带孩子的。” “没事，我去跟他说。”穆卿说着就站起身，朝院子东侧的房间里走去。 他们家的房子有些像是四合院的样式，除了大门口用的是围墙，其余三面都盖了几间房间。一边看起来是李穆在住，另一边则是厨房和杂屋间。 穆卿敲敲门走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已经和她差不多高的男生，身姿挺拔，黑色的短袖，深色的裤子，脚上是双白色的运动鞋，以韩路的眼光来看也不算过时。 “英姨，您来了。”李穆走到张英面前道。 “嗯，李穆你在写作业吗？要是在忙就不用听你妈的，让他们俩自已去玩就行。”张英笑着道。 “没事，作业都写完了，我也想到街上逛逛，刚好带着他们。”李穆嘴角微弯，白皙的脸上还带着些圆润，快到变声期的嗓音有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虽然没有笑，但是让人觉得他没有一点勉强，很乐意的样子。 “那好吧。”张英也确实觉得带着孩子不方便，看李穆也不反对，对韩路道：“妈去买东西，你们跟着你穆哥出去玩，要听话知道吗？” 韩路是很不想答应，跟着一个玩起来连自己都能忘了的小男孩出去还不如她自己带着韩栋去逛街呢，可是想也知道张英是不会同意的，比起她这九岁的外表，快要有成人高的男孩怎么都比她要可靠，更何况李穆从小是在街上长大，不用担心会迷路。 “我知道了。”韩路眼弯弯地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单机游戏玩得还很嗨的我也是奇葩…… 存稿彻底结束，为我的勇气可嘉鼓掌！！！ 19. 第十九章 无题 韩路记得她曾经在父母聊天时听他们说过李志的事，讲起来算老套，就是富家小姐看上穷小子的故事，这类事从古到今都被人们翻来覆去的演，长盛不衰，只是比起戏剧里的各种冲突，现实有时候更为简单美好。 李志的老家离韩海他们村不远，李志的母亲在他出生后，因为月子里没有好好休养，太过劳累落下了病根，家里就他一个孩子。李志也是从小寒窗苦读，最后考上了师范，想着能在毕业后在家乡的学校教书，还能照顾父母。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和穆卿同是师范学校的学生，两人一来二去看对了眼，穆卿家在省城，家里条件也好，父母怎么也不肯同意自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女跟着个一穷二白的农村小子， 可是再强硬的拒绝也挡不住穆卿的倔脾气，不管父母怎么说非要跟着李志，就算是在农村也心甘情愿，没办法，最后还是疼爱女儿的父母先服了软，不然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还真断绝关系了不成？ 就算如此，穆家父亲到底是憋着气的，他教了一辈子高中，要说关系还是有的，可硬是没出手帮一点，就看着李志和穆卿回到镇上，安家落户。本来李志夫妻都是公办教师，在镇上一块上班也是挺好，可是韩海所在的学校因为人手不够，只得向上面的学校借调，这一借调就是好几年，李志每天早早起床去学校，晚上再骑车回镇上，逢到天气不好就到父母家去住一宿。 李志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不舍得他走远，可是也知道人家一个城里来的姑娘嫁到他们家是委屈了，隔三差五的到镇上送些吃的，再看看大孙子，心里也是高兴。碰到村子里有人说些不中听的闲话，也不恼，只是道：我儿子儿媳妇吃的是商品粮，拿的是铁饭碗，人家那双手是教书的又不是干粗活的，我一个糟老头还没死呢，有手有脚的哪用得着人家伺候，儿子儿媳妇围在身边的不是没有，倒是能找出一个像李志媳妇这样的啊？听得旁边说酸话的人哑口无言。 穆卿虽说是城里长大的，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很是通情达理，在家里重活李志不舍得让她干，逢年过节带着东西回到了李志父母家，倒也不会当甩手掌柜看着人忙活，眼皮底下的活顺手就做了，比李志还勤快，加上是老师，也不怕人，看到人就先打招呼，村子里看她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再没遮拦的人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说些浑话，本来还想着看笑话的人眼睁睁看着人家日子过得合合美美，城里媳妇也没有受不了苦抛家弃子，倒是自家三天两头不清静。渐渐的，眼红的人少了，羡慕的人多了，有些父母也会指着自家小子的头道：“有本事你也好好上学，以后找个像你叔家的城里媳妇。” 韩路看看跟在身后两步远的李穆，面无表情的男孩静静站在那里，他们走他也走，也不说去哪里玩，不像是带他们逛街，倒像是看（三声）着孩子逛街。 穆卿说也要去街上看看，把他们俩扔给李穆就拉着张英走了，留下他们仨站在街头面面相觑。 韩栋跟李穆有些陌生，也不敢往前凑，只紧紧拉着韩路的手一刻也不松。韩路也不知道顶着这张脸怎么跟李穆相处，只好不管他，反正她也记得路，要是李穆不耐烦自己走了，她也能找回来。摸摸口袋，里面只有早上张英给的一块钱，这让她逛什么街？ “走，栋栋，你想吃什么？姐给你买去。”韩路豪气地道，引得韩栋立刻喜笑颜开。 街上的人比他们刚到时要多得多，本来就窄的街道上水泄不通，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这时候的会上其实没什么好玩的，除了各式各样的农具，连吃的东西花样都很少，更别说其他什么好玩的，可就是这样，对于没什么娱乐的小孩子来说也是很值得期待的。 “姐，我吃米团。”米果沾上糖浆再滚成圆球状，大大小小串在一起高高挂起来，很讨小孩子的喜欢。韩路拉着韩栋挤过去，问道：“多少钱一串？” “五毛。” 捏捏兜里的钱，韩路看看旁边袋子里还没串成串的米团，道：“我不要一串，就要一个多少钱？” 卖米团的是个老太太，本来想说不卖散的，可看看不大的小姑娘一手拉着弟弟，一只手还圈着惟恐被人群给碰着了，眨着眼看着她，不自觉道：“两毛。” “那我就要一个。”韩路递过去那一块钱，接过米团给韩栋道：“给，快吃吧。” 第20节 “妞妞，你不吃吗？还有这么多钱，自己买个吃呗？”老太太把找的钱给她，笑着问。 “我不吃了，剩下的钱还要给他买东西。”韩路实话实说道，只是这话从大人嘴里说出来没什么，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心头一软。 “真是个好妞妞，给，这个送给你吃吧！”老太太从袋子里拿出个小小的不太圆润的米团给韩路，这种都是串出来不好看也卖不出去的，有买得多的就稍带送人了。 “谢谢奶奶。”韩路接过，笑眯了眼。 看看手里散发着米香和甜味的米团，韩路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习惯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都快成本性了。 “姐，我吃完了。”韩栋拉拉韩路的衣角，仰着脸道，小小的脸上沾满了米粒。 “还要吃吗？我还有一个。”韩路把他脸上的米粒摘下来，道。 “不吃了，我要吃炒凉粉，妈说要给我买的。” 一口把手里拿着的米团吃掉，韩路拉着韩栋努力往卖凉粉的地方挤去，小吃摊都集中在戏台附近，方便听戏的人不回家了买些吃。 戏台搭在不靠近街道比较空旷的地方，远远看到高高的戏台尖，韩路就不再往前挤了，前面全是一排排拿着小板凳聚精会神听戏的，挤进去就不好出来了。顺着两边人少的地方，韩路仗着人小，拉着韩栋见缝就钻，很快就挤到了小吃摊前。 五毛钱一份的凉粉人家可不会分开了卖，韩路要了一份，在小桌子旁坐好，让韩栋吃。 数数手里的钱，只有三毛了，再看看吃得头也不抬的韩栋，觉得他吃得也差不多了，应该饱了。擦干净韩栋吃得油亮的嘴，韩路摸摸他圆鼓鼓的肚子，道：“栋栋，咱们买两个冰棍吃，然后就回去好不好？” “嗯。”韩栋点头，觉得跟着他姐来赶会比跟着他妈来要好，能吃到可多好吃的。 韩路皱眉看看不远处推着箱子的冰棍摊，离凉粉摊不远，可是不顺路，她拉着韩栋过去，买了还得再绕回来，不拉着他去，人这么多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她又不放心。 踮着脚看看四周，也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她记得奶奶是最爱听戏的，每次都是一场不落地看完，怎么今儿个没见到人，是坐在前面了吗？余光扫到身后不远处的身影，韩路愣了一下，刚才买过米团时，她就回头看了，没有发现李穆，还以为他跟着嫌烦，已经走了，怎么这会儿又出现了？不过，管他呢，现在出现刚刚好。 韩路挥挥手，等李穆看过来，指指不远处的冰棍摊，又指了指还在吃的韩栋，等李穆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三步两步挤了出去。 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三个冰棍回来，看到李穆正从兜里掏出手绢擦着韩栋油乎乎的脸和手，韩路觉得自己的手也有些难受，可是没办法，她一个用习惯纸巾的人还没有养成带手绢的习惯。 韩栋虽然和李穆有些认生，但也知道这是认识的人，乖乖地坐着不动让他擦。看到韩路回来，立马跳了起来：“姐，冰棍。”刚刚到夏天，天气也就中午这会儿热，张英如果在是不会允许吃的，所以也不怪他这么兴奋，原谅韩栋小朋友上次吃冰棍还是在一年前。 韩路给韩栋一个，又拿了一个递到李穆面前，“给你吃吧！”李穆坐着还没有起来，韩路站着刚好平视。 李穆没说话，微微笑了一下，接了过来。 韩路把剩余的那根填进嘴里，只觉得满是甜蜜素的味道，原本还打算剩余三毛钱能给韩栋买根两毛的绿豆冰呢！ 牵着吃饱正心满意足啃冰棍的韩栋回去，不想再走主街上去人挤人。镇子小，就一条南北贯穿的主道是最热闹的，除此之外就只有三条小街道，菜街、布街和李穆他们家门口那条靠近学校的街了。 “那个，有没有近路回去？前面太挤了，不好过去。”韩路问走在他们身后的李穆，人家也挺尽职尽责地跟着出来一上午了，却连句话都没搭上，回去万一家长问起来也不好交差啊，韩路吸着冰棍觉得自己年龄变小了，连心地也善良了不少。 “从前面那条路穿过去，就能看到我家。”李穆快走了两步指路，然后看着咬着冰棍也不忘牢牢拉着弟弟的韩路道：“你们不再玩了吗？现在就回去家里没有人啊？” “不玩了，栋栋吃饱了，我也没钱了。”韩路三两口吃完，把棍给扔掉，道。 我有，你要用吗？李穆摸摸口袋里特意回家拿的钱，却没有问出口，身为独生子女的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和这么小的女孩子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把男主拉出来遛遛，下次出现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20. 第二十章 无题 回到李穆家里，张英和穆卿都没有回来，李穆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等他们都进了屋，又从柜子里拿出饼干和娃哈哈，放到韩路姐弟面前，道：“你吃点东西，英姨等会儿就该回来了。” “谢谢穆哥。”韩路笑眯眯地道，神色自若得看不出一点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倒是李穆耳朵有些红了，再怎么不爱说话，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身边都是同龄人，乍一碰到个小女生笑得甜甜的喊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模糊想道：过年时看到韩路似乎和现在不太一样，笑得也没有这么好看。 等到张英和穆卿回来时，就看到屋子里三个半大孩子，李穆在一边看书，韩路和韩栋坐在凳子上看电视。 “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都买了什么啊？”穆卿放下手里提着的菜，问道。 “我吃了米团，还有凉粉，姐还买了冰棍！”韩栋迫不及待地道。 “我走了才想起来忘给你钱了，你有钱吗？买这么多。”张英看着韩路，好奇道。 “有啊，早上你给我了一块钱，刚好全花光。”韩路自豪地道。 “咱们路路真不错，一块钱能买这么多东西呢！”穆卿跟张英对视一眼，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两人心知肚明，看韩栋肚子吃得圆圆的，就知道肯定东西都进他嘴里了。 快到晌午了，张英把在街上买的一些糕点放下，就要带姐弟俩走，却被穆卿挽留非要让吃过饭再走，直到张英道韩海还在街上等着，架子车上全是在会上买的家具不好过来，才算作罢。 送走了张英母子，穆卿拉着李穆跟他聊天，问他都带着韩路姐弟玩什么了？等李穆把经过讲了一遍，穆卿都有些目瞪口呆，道：“儿子，看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让你带弟弟妹妹玩都不会？” 李穆想说他会，他看到韩路身上只有一块钱时，就赶快回来把他的零花钱都带上了，可是没想到根本就没用到。 “你什么也没做，路路就把栋栋照顾得很好是吧？” 李穆沉默点点头。 “你比路路要大，怎么还比不上人家小姑娘呢？”穆卿摇头。 想了想韩路一路上拉着韩栋，手都没有松过，李穆继续默认。 “唉，这就是一个孩子的弊端，看来等你爸回来要跟他好好说说，之前还说要认路路做干女儿呢，不知道怎么没有信儿了，我也想要个贴心小棉袄！”穆卿嘀咕道。 李穆静静坐在一边，听到母亲的话也没开口，只是在心里想着，小孩子似乎也没有同学说得那么恐怖，如果有个像韩路那样的妹妹追着叫他哥，似乎也挺好的，他肯定能像韩路照顾韩栋一样照顾她。 张英在街头找到正在等他们的韩海，看车子上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跟来时一样，带着韩路姐弟骑自行车先走一步，让韩海推着车子跟在后面。 回到家太阳已经偏西了，韩路走到路上时，被张英塞了一个烧饼说是先垫垫，也都消化了。张英煮点米汤，拌上咸菜，和韩海一人吃了个馒头就去地里忙了，留下姐弟俩让他们看家。 现在离收麦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大人们已经开始忙了，这时候可没有大型收割机之类的东西，能前面收着后面就能装袋拉回家。所有的程序全都是人工，人工用镰刀一趟趟的割，然后再用架子车一车车往晒场上动，接下来还要晒干，用石碾子一圈圈地碾进行脱粒，选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扬场脱壳。 第21节 如果天公作美，不算接下来的种玉米，半个多月的时间应该能做到收仓，而一旦下雨，就惨了，眼睁睁看着辛苦打出来的粮食被泡得发芽的事太多了。 所以，趁着学校放假的这一天，要赶紧把地里的油菜收了，晒场收拾出来，学校不到忙得不行时是不会放麦假的，而且如果全部事情都挤到那一个星期也做不完。 大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小孩子则是闲得无所事事，韩栋跑了一上午，喝了碗米汤就睡熟了，剩下韩路一个人在屋里打转。如果是之前的她，怕是早早就跑出去找小伙伴玩了，可是现在的她别说是出去玩了，除了班里的同学，其余的小伙伴也只是打过几个照面，连话都没有说几句。 把书柜里韩海的教案给找出来，大致地翻了翻，韩路开始想自己计划的可实施性。 原本她只是想着能让父亲躲过一劫就行，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其自然，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父亲习惯每天上课下课，再种种庄稼，教教孩子，一家人温饱有余，富余不足，在打工风潮还没有流行开来时，这样的家庭确实是值得人羡慕的。可是韩路知道这一切都是假像，用不了几年，农村大量的人开始往城市进入，乡下人的腰包慢慢鼓了，同时辍学率也在逐年增加，读书无用论传得之广让每个寒窗苦读的学子都觉得花十多年去上学属于是白白浪费时间，不如早早出去打工，自己挣钱，反正就算是考上大学也是要工作的，早出社会还能多学些经验。 韩路后来想想，都觉得那时候的人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迷了心窍，最后才明白，一切不过是贫穷惹的祸，穷怕了才会在看到挣钱原来那么容易时一窝蜂地冲，不顾后果。也所以，后来的家乡虽不属于贫困地区，却是留守儿童和老人最多的地区，那些虚幻的繁荣都是用背井离乡换来的。 前世的母亲也曾出外打工过，只是在工作半年后，实在想念他们姐弟，请假回来了一趟，回到家看到穿得脏兮兮的姐弟，还有韩栋看着她陌生的眼神，瞬间崩溃，发誓再也不要丢下孩子出去。而在韩路高三时，家里也实在负担不起两个孩子的学费，她选择了默默辍学，加入了南下打工的队伍。 现在的韩路知道就算她清楚未来的走向也无能为力，在时代的巨轮面前，一切不自量力的行为都是在螳臂挡车。她也顾不了太多，惟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扭转她们家未来的方向，如果再重来一次，到了最后还要因为钱的问题，学业再次半途而废，她一定要买块豆腐当场撞了。 韩路觉得，这辈子她一定要上无可上，学到再也不想学了才能毕业，方能不辜负重活这一次，对得起自己。 看着手里五年级的教案，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在镇上看到的景象，韩路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学校里的课又上了几天，终于宣布放假了，一望无际的麦田已经变得金黄，有些性急的人家都收了大半，开始在晒场里碾了。 张英为了节省时间，一大早就把炉子的火生起来，把锅准备好放到炉子上，进里屋拍拍睡得迷迷糊糊的韩路，让她注意着，锅滚了就把火封住，然后看着韩栋别让他醒了找不到人哭闹，就拿着镰刀匆匆往地里走，韩海这时候已经到地里麦子都割一趟了。 韩路使劲睁开眼，看看枕边的表，还不到六点，起来看看睡得香甜还打着小呼的韩栋，把他往里面挪了挪，然后才出去开始洗漱。 太阳还没出来的清晨空气里带着丝凉意，韩路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接了盆水洗洗脸，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进厨房看看烧得通红的炉火，饭熟了才能关火，还得等一会儿。炉子里烧的蜂窝煤都是张英去街上买的散煤，回来兑上黄土和水自己打的，除了农忙季节为了赶时间和过年时亲戚来了做菜方便，平时从来不烧。 韩路盯着炉火出了会神，想起来母亲曾经让她看着锅，却一不小心睡过了头，锅里的水都煮干，最后一家人连饭都没吃，而父母一人拿着一个馒头就上地里的事。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谁年少时没做过几件蠢事呢——回屋拿了个凳子出来，又顺手拽了本书，坐在厨房门口——重要的是要知错能改，则善莫大焉！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我这么勤劳，你们怎么忍心保持沉默(┬＿┬) 21. 第二十一章 无题 夏收的田地里一片热火朝天，到处是埋头干活的人均匀散开，站到高处就能看到，大块的地因为每家人的干活快慢不一样，被分成一个个泾渭分明的小方块，参差不齐的有点像是俄罗斯方块，清楚自家地位置的人，从头数过去，能清晰看到远处那忙得头也不抬的小黑点是谁家的父母。 韩路一手拉着韩栋，一手还提着个大水壶，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跟路上其他脚步匆匆的人形成强烈对比。 “路路，上地给你妈送水啊？”三爷韩东拉着装得高高的架子车从旁边走过，看到韩路道。 “是啊，三爷你一个人吗？三奶奶怎么没在后面帮你推着？”韩路看着那一大车子都感觉沉，路过一个小坑洼时，车子晃了晃，让韩栋站到一边，她站在后面道：“三爷，这里不好走，我帮你推一下。” 这时三奶奶拿着条毛巾从后面赶了上来，看到韩路在推车，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你小孩子没什么劲儿，这车子沉万一退回来再把你碰倒了。”等车子过去了，才指着三爷骂道：“你个老头子，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心急，让你等我一会儿你都不等，自己拉着车就走，有本事你也别让我给你推，自己上去啊？” 韩东也不说话，埋头走自己的，听着三奶奶的唠叨，往晒场里去。 韩路拍拍手上的灰，拉着韩栋：“走吧。” 他们家地的位置，韩路只记得大概，要是没到农忙季节，让她分辨这长得都一样的土地都谁是谁家的，肯定是做不到，但是现在家里的大人都在地里忙，想找到就轻而易举了。 到了田间，张英带着帽子，身上穿了件破旧的衬衫，捂得严严实实的正埋头割麦。反手一把抓住几垄，镰刀轻轻挥过，看起来很是轻松麦子就倒地了，似乎不费什么劲，可只有干过的人才知道，从早到晚，重复着这一个动作，到了第二天，如果是没干过的人基本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而像张英他们一天下来，晚上胳膊也是酸疼，只是习惯了，也都不把这点疼放在眼里。 韩海在一边把割下来的小麦用钗一摞摞堆在车子上，直到堆得再扔不上去了，才把绳子抛过去，牢牢地捆好，拉到离家近的晒场上。 “爸，妈！” 听到声音，张英回过头，看到韩路拉着韩栋站在地头，用脖子里的毛巾擦擦脸，走过来道：“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们送水。”扬扬手里的水壶，韩路道。 “怎么送来了？我还说等这车拉到晒场，回家去喝呢！”张英接过水壶，对姐弟俩道：“地里热，别在这待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回去也没事，我帮你们干活呗！” “你能干什么啊？”张英失笑，“把你弟给看好，别让他乱跑就是帮忙干活了。” “知道了。”韩路有气无力地道。 “回去看着点路，车上的麦子装得都高，视线不好，你注意别给碰着了。” “好。爸，我回去了。”韩路答应，跟也走过来喝水的韩海道，得到一个点头。 走到半路，碰到了总一起玩的小伙伴，和韩路一样大的年纪，但是个头要高出半头，扎得高高的头发上，还缠了根粉色的发带，看到韩路跑过来，发带也一飘一飘的，相比起韩路的黄瘦，她已经有了些少女的样子。 “韩路。”韩彩霞跑过来，喘着气道：“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呢？也不出来玩了，前几天去镇上赶会，我到你家去找你，也没找到。” “我不知道你会来找我，那天我跟我爸妈一块去的。”韩路看着眼前的人跟记忆里做着对比道。 “跟爸妈有什么好的，什么东西也不能买。”韩彩霞甩甩头发，忍不住道：“你看我头上的发带，就是那天我妈给我钱，我自己买的，好看吗？” “嗯，好看。”摸摸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韩路羡慕道：“可惜我没留头发，买了也没办法用。” “别让你妈给你剪头发了，女孩子还是留头发比较好看。”看着韩路只到耳朵的的头发，韩彩霞有些得意地道。 “我回去跟我妈说，下次就不让她再剪了。”是的，韩路的头发一直到初中以前都是张英给剪的，就用家里那把大剪刀，也多亏张英技术还算不错，从没有剪得参差不齐，顶多也就是两边不对称，而韩路也是超级晚熟，在别的小姑娘都到了开始懂得爱美的年纪，她还一脸懵懂，有件衣服穿就行，从来不挑，至于好看不好看，抱歉，从来没想过。 所以，前世韩路的头发一直都是半长不短，从来没有长过肩膀。刚开始是张英给剪成啥样就是啥样，后来则是习惯了短发。惟一的一次过界，还是在张英出去打工的那半年，头发是长了，可虱子也出来了，回来一看，嫌弃得差点给她剪成光头。 “嗯，到时候咱俩一块去买头花。”韩彩霞看看她拉着的韩栋，“你还要带你弟啊？小孩子最烦人了。明天我去你家找你玩，你等着我。” “我这段时间考试都考得不好，我爸不让我老出去玩，让我在家写作业，你作业写完了吗？”韩路在心里手掌合十，真对不起老爹，让他背个锅。 第22节 “啊？我没写呀，不过放假作业老师也不一定检查。”韩彩霞皱眉，“你爸怎么管你这么严？那你写作业吧，我去找别人玩。”小孩子对老师有种天生的畏惧，就算是一个村里的经常见也是一样，就怕被问起学习怎么样？考了多少分之类的，所以听到韩路这么说，立马熄了想去玩的想法，至于到韩海面前帮韩路去抗议，想都不要想。 “嗯，你去玩吧！”韩路垂头丧气地道。 等韩彩霞转身走远了，韩路晃晃韩栋的手，一脸笑地道：“栋栋，走，咱们去菜园里摘番茄吃。” 韩栋一脸迷惑的表情，似乎在纳闷他姐怎么一会儿不开心一会儿又高兴的，不过也就是一闪而过，听到说去摘番茄，拉着韩路的手就往前跑。 菜园里阡陌交纵被整齐地分成了几块，种一些常见又好活的时令蔬菜，别看就这么小小的一块地，种的菜一家人都吃不完，根本不需要再去到街上买。 一畦畦的豆角、黄瓜、番茄，还有些葱和青菜，在太阳下显得水灵灵的，足以看出种菜人的悉心照顾。 没有拿篮子，摘的菜也不好拿，韩路看看垂得到处都是的豆角，把发痒的手放了下来，还是让她妈带着篮子来摘吧。 扒开长得枝繁叶茂的番茄，除了一些半青不红的，下面全熟的也不少，红红的挂在那儿，看得人直流口水。 “嗯，栋栋，把你衣服兜起来。”韩路看看身上的衣服，再看看韩栋已经弄脏的短袖，朝他招手道。 韩栋听话的上前，拉起衣服露出下面白嫩嫩的肚皮，然后看着韩路把摘的番茄都放进去，很快衣服就堆不下了，他吸了口口水，道：“姐，放不下了。”韩路这才停下欲罢不能的手。 随手拿了一个，在韩栋衣服上蹭了蹭，递到他嘴边，道：“给，吃吧。” 赶紧咬了一口，韩栋口齿不清地道：“我手空不出来，没办法拿。” 韩路也抓了一个，一口下去酸甜的汁水就流了出来，能看到里面软软沙沙的瓤，听到韩栋说话，道：“没事儿，我喂你吃。” 然后，路过的人就看到小男孩可怜兮兮两手紧紧抓着衣服，兜着一包番茄，惟恐不小心手松给掉下来了，大点的姑娘一手一个番茄，吃得很是惬意。 “路路，你做什么呢？怎么这么欺负弟弟？！” 韩路噎了一下，差点呛住，抬头看过去，就见路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一脸不赞同地瞪着她。 咽下嘴里的东西，韩路笑着道：“爷，你也来找菜吗？”像是根本没看出来老人在不高兴。 “你是当姐的，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弟弟拿东西，自己在一边吃，这么大了也不懂事！”韩路爷爷没理韩路的问话，指责她道。 您老只看到我吃，是没看到韩栋满脸的番茄渍是吧？韩路咽下冲到嘴边的话，告诉自己淡定，现在的她是面前这人九岁的孙女，不是别人。 “我没带篮子，摘的番茄没地方放，就让栋栋用衣服兜着了。” “你自己没有衣服吗？你两手空空，让弟弟拿这么沉的东西，也太不像话了。”韩德正听了韩路的解释也没松开紧皱的眉。 韩路看看自己身上的确良材质的上衣，再看看韩栋的衣服，别说她身上的衣服没有弹性包不了这么多番茄，就是她同样穿着棉质的衣服故意使唤韩栋又怎么了？再说她一个女孩子知道害羞不想掀着衣服，抱着一包东西招摇过市，还不行了？ “一点也不沉，不信你问栋栋。”韩路无辜地道，然后，低头问韩栋：“栋栋，番茄沉吗？” “不沉，我还能拿的比这多呢！”韩栋紧紧抱着自豪地道。 “你……”韩德正气结，对着说话不配合的人，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 “爷，没有事我们就先走了，你也赶紧去找菜吧，你家做饭真早，我爸妈不忙到天黑还回不来呢！”韩路一脸天真地说完话就拉着韩栋走了，留下韩德正想着这句话怎么都觉得不中听。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都没有人愿意写个评论啥的，和我唠唠吗？ 22. 第二十二章 无题 夏天的天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中午时还万里无云，阳光照在人身上，火灼一般的疼。刚吃过午饭，没等人趁着这会太阳毒在家睡一会儿，就看到一片乌云被风赶着，飞快地遮住了太阳，天迅速暗了下来。 “韩海，快点起来，快到晒场上把晒的麦子给收回来，要下雨了。”张英刚把厨房收拾好，就看到外面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赶紧进屋，把才睡着的韩海给叫醒了。 摸着眼镜戴上，韩海看看外面昏暗的天，穿上鞋，抓起袋子扔上车，就往晒场里赶去。才都扬干净的麦子再晒一天就可以入仓了，要是这时候被雨给淋了，就白忙活了。 “外面风大，你们俩就在家好好待着，千万不能出门。”张英匆匆叮嘱完姐弟俩，拿着木锨和盆小跑跟在韩海后面。 “轰隆隆……”低沉的雷声从远处传来，闷闷地从耳边滚过。 “姐，打雷了。” “嗯，你害怕吗？”韩路伸出手捂在韩栋耳朵上，道。 “不害怕，妈说打雷都是打坏人的，我们都是好人，不用怕。”韩栋扯下耳朵上的手，仰头道，和张英相像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惊吓，倒全是好奇，“姐，打雷是像西游记里一样吗？那雷公是怎么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 “呃——，雷公是神仙，所以他知道啊！”韩路也无言以对，不负责任地道，反正就算是她忽悠，也就是这两年了，等韩栋上了学，想再说些什么骗住他就没这么容易了。 “要是我也能像神仙那样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好了。”韩栋小大人一样的感叹道。 “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做什么？” “那我就跟好人玩，不跟坏人玩。” “行。”韩路摸摸韩栋有些刺刺的头顶，道：“等你好好上学，长大就知道了。”知道这世上的人从来就不只是分为好坏。 等大雨哗哗地泼下来时，韩海也把晒场上最后剩下的麦子给拉回来了，冒雨把车上最后一袋给扛进屋里，接过张英递过来的毛巾，擦着满头满脸的雨水坐在一边喘气。 “还好收得及时，要不然这么大的雨要是淋了，非得发霉生芽不成。”张英站在门口庆幸地道。顺着屋檐垂下的雨帘模糊了视线，这才一会儿工夫，院子里的水已经淹过了地面，大滴的雨狠狠砸在地上，溅开一个个水泡，喜得院子角落里的用栅栏圈起来的几只鸭子“嘎嘎”乱叫。 “是啊，我看了看，这也算是晒干了，等到天晴直接入仓也没事。没把麦子给淋了，这就算是好雨，等两天就可以犁地了。”韩海把毛巾挂起来，到里屋换下淋湿的衣服。 “你明天就去学校吧，也没什么事了，就别老让人家给你带课了。”一个星期的麦假结束了，地里的农活也还没干完，没办法韩海只能让人给带了一天课，这又刚好赶上星期天，总算是忙完了。 “知道了。”韩海换好衣服出来，觉得有些安静，回过头就看到韩路姐弟俩一个抱一本书，头对着头正看得入神，有些惊讶，轻轻走了过去。 韩栋手里拿的是本绘画书，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旁边那个，韩路手里拿的是他很久以前给她买的一本数学习题，这本书买的时候他只翻了翻前面，感觉适合低年级的学生就买下了，回来以后才发现，里面从易到难的数学题范畴一直延伸到初中，题型很全，但都只各占一小部分，他看的时候只是刚好翻到前面小学部分而已。 买回来后，韩路也很少翻，里面分类不太细，也不适合平时练习，除了韩海偶尔会在里面挑几个例题上课时用之外，就一直扔在那儿，只是今天她怎么想起来了，还很认真的样子在做题？ 韩路咬着手里的笔，心思从习题上收了回来，这道题的难度应该不会超标，让父亲稍微讲讲就表示能听懂也不会让他觉得奇怪吧？ 第23节 感觉身边站了个人，韩路抬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韩海，微皱眉道：“爸，这道题怎么看不太明白？” 韩海接过书看了看，有些惊讶，这些题已经超出了韩路三年级的数学范围之外了，四年级快要结束时才接触到，算下来已经是五年级的习题了。把前面做过的习题韩海又翻了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韩路把前面的全做完了，虽然偶有做错，但这也足以让他惊叹了。 “路路，这本书你什么时候做的？” “就在前几天放假的时候，还有这个星期天，我看着栋栋没事做，就翻出来看看。”韩路摇着笔，眼睛眨啊眨的，乖巧地道。 “这上面的题你怎么做的，能看懂吗？”韩海太奇怪了。 “有些不太懂，不过我在书柜里找到一本四年级的数学课本，把上面的例题都看了一遍，就差不多了。”韩海现在虽是五年级的数学老师，也就是这两年才开始的，以前韩路刚上学时，他教的可都是四年级，教案和课本到如今也都在书柜里放着。 小学的数学没有那么高深，只要习题里不绕弯子，基础打得好，看着例题做作业也不是不可能，韩海自己也知道，只是：“我记得你数学一直不是强项，除了这次期中考试是满分，以前可都没到过九十分。”言下之意就是，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还不是都怪你。”韩路撅嘴道。 “怎么这也能扯到我头上？”韩海哭笑不得地道。 “我刚会说话你就教我背唐诗，刚会数数就开始加减法，加减法学会了开始背乘法口诀，你自己算算从开始到我上学都学了几年了？三年级以内的数学题你早就教过了好吗？”韩路直言不讳道，无视韩海脸上越来越奇怪的表情。 “你是说我以前教给你的你都学会了？那你怎么从来也没跟我说过？” “说这个做什么？跟你说我都学会了不还是要上学吗？”纳闷的语气让韩海无言以对。 “那你怎么每次考试成绩也只是中上，没见你全做对？！”韩海已经相信了韩路的话，只是心情有些复杂，故意问道。 “呃——，不就是因为题太简单了，然后就想着赶紧做完交卷可以出去玩，就粗心大意了。”韩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直接就是咕哝着出来，还是让韩海听了个清楚。 “你啊！”韩海不知道自己是好气还是好笑，亏得他一直担心韩路的数学不够好，现在发现原来是他杞人忧天。 韩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韩海的表情，发现他没有生气的意思，赶紧表态道：“爸，我保证，以后考试绝对会好好看题，不再贪玩。” “所以呢？”韩海声音拉长道。 “所以，这道题是怎么回事，老师给讲讲呗？” “哈哈哈……”韩海大笑出声，“真不愧是我的闺女！”惊得张英和韩栋同时抬头，看发生了什么事。 韩路握着笔，也跟着傻笑。 她跟韩海说的这么多，基本上都是事实，韩海结婚虽然早，但是一直到结婚两年后才有了韩路，看到是个女孩，韩路爷爷奶奶都不太高兴，却一点也没影响到韩海。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抱闺女，穿衣服换尿布这类的活做得比张英还要熟练。也不管襁褓里的小婴儿听不听得懂，晚上睡觉一天一个故事雷打不动，所以当韩路八个月就开始呀呀学话时，韩海总认为是他的功劳。 会说话后韩海就更来劲了，唐诗宋词儿歌，数数加减乘除，想起来什么教什么，这种热情一直延续到韩路五岁，上了学前班，张英再次怀孕才算结束。 也所以，韩路上学后，对于老师教的东西学起来真是不费什么劲，无意识的隐瞒也是因为懵懂，加上有些畏惧韩海，和小孩子惯有的偷奸耍滑，觉得只要父亲每次问的功课全会做就算交差了，还能多出更多的时间和小伙伴们出去玩，不能更好了，结果就这么阴差阳错过去了。 不过，这只是在小学，到了初中，这种优势就没有了，算是和班里同学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为此韩路还因为不习惯突然紧张起来的学习，有段时间的成绩特别差。后来语文书上学到《伤仲永》时，她一度觉得那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作者有话要说：呃……… 23. 第二十三章 无题 农家的生活琐碎又杂乱,除了一年到头雷打不动的播种收割，其余的时间只要你不想闲着，总是能找出一推不得不干的事。是去拾掇庄稼还是在家待着？地里的菜要不要浇水？三姑六婆闲聊天好像很热闹也去聊聊？能不能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就看家里的主妇够不够勤快和会不会过日子了——一根路边拾到的麻绳或是棍子,都能在需要时派上用场。 家里堆着的各式各样的农具,地里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反正在韩路的记忆里,父母一年四季很少有闲着的时候。一地鸡毛般的日子考验的是家里主妇的持家能力,不过,刚脱离了饥寒交迫生活的人们通常在意的是地里的庄稼能打多少粮食,至于谁家里收拾得利亮干净,谁家里邋遢得连让人下脚的空儿都没有,是没有人关心的。 张英从偏屋里把满是灰尘的犁子拉出来，擦干净放到一边，准备吃过饭就到地里去。 天气越来越热了，太阳挂在天上，似乎要把地面上所有的水份都蒸发殆尽才善罢，祼-露着短短麦茬的地里刚被前几天下的一场暴雨给淋透，就又接受这毒辣温度的洗礼，地表的水份被猛烈暴晒后，变成灰白色的泥块微微裂开，露出下面深色湿润的泥土。 这个时候土地的商是最好的。土壤里的水份足够但又不会沾脚，温度也适合种子发芽，正适宜犁地种庄稼。 大门被人推开，韩德正背着手走了进来，“路路妈，在忙呢？” “没忙啥，就是该犁地了把犁子拿出来。爸，你有事吗？屋里坐着说吧！”看到韩德正过来了，张英洗洗手，道。 “就是该犁地了，韩海天天要去学校，帮不上忙，我和路路奶奶两个人也不好拉，你吃过饭没事就去地里，别让我再喊你了。”韩德正也不进屋，就站在院子里说话。 拉过毛巾擦手，张英淡淡地道：“知道了。”说完，端起水盆把水倒进了鸭圈的水槽里，转过身就见韩德正皱着眉头还站在门口，疑惑地道：“爸，你还要说什么吗？” “咳！也没什么，就是让你好好管管路路，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照顾弟弟，栋栋也是个傻的，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这样可不行。你要是带不了，就把栋栋送我那儿去，整天被个丫头片子使唤算怎么回事？” 张英越听眉头越紧，等韩德正说完，僵硬地道：“我知道了。吃过饭我会早点去地里。”也没说清是知道要管教韩路，还是知道要去地里干活。 韩德正眼里闪过不悦，母女俩真是一个德行！也不再说什么，只道：“是东地，别忘了。” 看着韩德正离开，张英抿抿嘴，把刚听到话抛到了脑后，继续捯饬拉出来的犁子，看有没有哪个地方需要修理，别干活坏在半道上了。 中午，韩海父女放学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手擀的面条煮熟后再过一遍凉水，捞出来浇上加了香油的蒜汁拌匀，上面再铺上切成细条的黄瓜和荆芥，韩路饿急了能吃两大碗。 “你慢点吃，锅里多着呢！”张英看韩路吃饭都替她噎得慌。 不爱吃面条的韩栋看到他姐吃这么香也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筷子，往嘴里扒。 “我回来时，看到地里已经有人开始犁地了，咱家什么时候开始？”韩海吃着饭，问道。 “本来是说下午上地呢，都跟二大娘说好了，地跟她们挨边就搁一块干了，用咱们家的犁子，她们出两个人加上我，也省事儿。”张英擦擦韩栋下巴快要滴下来的菜汤，道。 “本来说？那现在呢？”韩海敏锐地感到媳妇心情糟糕，不太对劲。 “爸上午来了，说是下午他也要犁地，让去东地。” “就因为这？”每年农忙时都是要去帮忙的，也不是从今年才开始，韩海不认为张英会现在才想起来生气。 “你要是不想去，我去跟爸说，早上早起来一会儿，我去帮他干。” 第24节 “你少找事了，这样一弄不更显得我这个儿媳妇懒惰，连帮爹娘干活都不愿意。”张英瞪着韩海道。 “那要不这样，你下午去东地，我去跟二大娘说，咱换到明天早上，你在家我去地里。”韩海想了想，这算是两全其美了。 白了韩海一眼，张英没再说话。 韩海摸摸鼻子，看到韩路好奇的眼神，斥道：“赶紧吃饭！” 吃过饭，张英让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都赶去睡午觉，她把锅刷好，又把鸡鸭都喂了一遍才回屋。 韩海正拿着本书看，见张英进来了，把书扔一边，道：“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爸还说什么了？” 闻言，张英解围裙的手顿了一下，压抑的火气瞬间冒了出来，“你爸妈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都习惯了，他愿意闲着我就是累死也没找过他，用得着我时再怎么辛苦我也不说什么，反正他是长辈，怎么做都有理。可是，你知道他今天跟我说什么吗？居然说让我管好路路，说是她欺负栋栋，让我如果管不了就把栋栋送去让他带，不能让丫头片子天天使唤得团团转。你听听，这是个当人爷的该说的话吗？就算是再怎么重男轻女，那总是他的亲孙女，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韩海听得眉头紧皱，道：“是不是路路做什么让他看到了？” 张英没好气地道：“谁知道呢？你也不是不知道路路就喜欢故意逗栋栋，说起照顾弟弟，咱村里有几个闺女能像她这样，上次去赶会你忘了？就一块钱还让栋栋吃得饱饱的，她自己饿着肚子回来了，要不然栋栋会这么黏着她，姐弟俩玩闹不是很正常吗？你看看隔壁那姐弟俩整天打得鬼哭狼嚎似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们姐弟那样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韩海安慰她，“俩孩子这么好你有什么好气的，爸说就让他说，他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让栋栋交给他带，我找机会也跟他谈谈。” “算了，你找他谈他肯定又以为我说什么了！”张英发了一通火，气也消了，她早就对韩路爷奶的某些言论和做的某些事免疫了，只是不牵扯孩子一切好说，一旦说到孩子身上火气就会被带出来，韩海也就遭池鱼之殃。 “看不起女的？再怎么厉害的男人还不都是女人生出来的，倒是他自己生啊！哼！”张英斜睨了韩海一眼，傲然转身进里屋了。 韩海被那一眼看得身上发寒，跟在后面陪笑道：“不生气了啊，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没跟你说呢！” “什么好消息？”张英拿梳子梳着头发，不感兴趣地道。 “今天学校开会，说是上面下来了通知，民办教师只要能通过考试，可以全都转正。” “真的？”张英惊喜道，韩海教了十多年的学了，现在还带的是五年级，可也没什么用，教得再好，说出来也不是正式工，干的活不比人家少，工资却少得可怜，一旦有个什么事，连个保障也没有。 “嗯，真的。”韩海点头，故作淡定。 “唉，总算是有件好事让我高兴了。”张英扔下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海道：“别高兴得太早，你要是考试通过不了，可就别回来了！” “遵命，夫人！” ———————— 天气炎热，连树上的知了叫起来也无精打采的，地里的玉米苗已经有半人高了，在烈日下奄奄地打着卷。 风调雨顺的季节里，地里的庄稼真可算是见风长，一夜之间都能长高几寸，看着特别喜人。 这一学期快要结束了，学校里已经通知了期末考试的时间，只是在统一考试前，镇里还有一场抽考，也不知道是检验学校的教学质量还是老师的教学能力，各个学校都包括在内，每班选出十多个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可以是单科，也可以双科，去镇里参加考试，结果怎么样韩路从来不知道，反正成绩从来没有公布过，只是听说成绩最好的学生，会给其班里的老师奖金 老师一早就公布了名单，韩路语文数学都榜上有名。她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她现在的成绩可比前世还好了那么一点，前世那每次考试都只是中上的成绩老师也没落下过她。 临放学前，崔婷玉站在讲台上，把准考证发下去，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注意事项，惟恐哪个学生没听清楚，漏掉了什么。 “回家先把书包整理好，除了笔和准考证还有草稿纸，其他都不用带。准考证是最重要的，谁要是忘了拿，可是不让进教室考试的，到时候别哭着找带队老师，找也没有用。”最后又着重安排了几个考单科的学生，别记错时间后，才宣布放学。 抽到的同学暗暗得意，回到家可以跟父母炫耀，没抽到的同学也一个个急着往家赶，明天都去考试了，他们这些人就可以白得到一天假，还不用写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评论，还是说我遇到的小天使都是高冷范的？？？ 24. 第二十四章 无题 回到家，把第二天要到镇上考试的事跟张英说了一下，张英问清楚出发的时间，才点头道：“知道了，明儿个我早点起来做饭，吃饱才有精力考试。” 这时，韩海从门外走了过来，韩路看到了，道：“爸，我刚才去找你，没找到，就自己回来了。” “嗯，我在校长室呢，下次找不到我就直接自己回来。” “哦。我明天要去镇上考试，你们年级是你带队吗？”一个年级一个带队老师，韩海是五年一班的班主任，应该也会去。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明天我要去县里，带队的是二班的班主任，不过，我跟你李志叔叔说过了，他今天不回镇上，明天让他带你去考试。”韩海伸手推了推眼镜道，明天参加考试的都是小孩子，为了以防万一，都是让家长给送到镇上，考完试再接回来。本来说好五年级是由他带队，刚好可以带着韩路，谁知道会和老师转正的考试撞到了同一天，张英也走不开，没办法，只好麻烦李志。 “知道了。”韩路点头，不过这时候有什么大事需要韩海到县城的吗？算算时间，似乎前世关于老师转正的消息就是这时候开始散出来的，难道……，“爸，你明儿个去县城干什么？你等我考完试再去呗？我争取考个好成绩，然后你带我出去玩作为奖励！” “呵——，想得真美！”韩海笑道，“你成绩好是应该的，至于出去玩，要等下次了，爸明天是有大事，不能耽搁。” “好吧，祝你马到成功！”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这辈子的父亲终于不用再被困在床上，任病痛消磨掉他的志气，一天天萎靡下去，而是终于能靠真材实学，光明正大得到他应得的一切。 “你个小鬼灵精！”韩海被韩路一句话逗得心花努放，轻捏了捏她的脸道。 第二天，韩路被闹钟叫醒时，还不到六点，张英已经把饭都做好，端到桌子上了，看到韩路起床，道：“赶紧起来洗脸吃饭，别一会儿再让你叔叔等。” 等韩路洗好脸，来到桌前一看，嚯！一碗煮好的鸡蛋摆在桌子上，旁边是绿豆稀饭，还有烙的葱花油饼。 深吸了口气，韩路忍着口水道：“妈，你不按日子过了？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 “说什么呢？”张英顺手要往韩路头上拍一巴掌，想起什么，又收了回来，“你和你爸一人两个鸡蛋，取个好兆头。” 抓块还有些烫手的油饼狠狠咬了一口，韩路含糊地道：“妈你是想让我考俩零蛋回来吗？” “哎你这孩子！”张英手痒得直想呼过去，忍了忍道：“让你说啊，我现在不打你，等到你真给我才考俩零蛋回来，我攒一块儿打。” 韩路咬着饼，嘿嘿傻笑。 “妈，我爸呢？” “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等一块油饼两个鸡蛋再加一碗稀饭下肚，韩路觉得她有点撑着了，伸头看看镜子里下巴已经有些圆润的小姑娘，再次肯定，再怎么吃不胖的体质，在美食面前那都是浮云。 放下筷子没一会儿，李志就来到了，韩路不用招呼自动拎起书包站到了他自行车旁。 第25节 韩海和张英也跟着出来，让李志吃过早饭再走，被他笑着拒绝了，和韩海说了句一切顺利，就骑上车子走了。 “路路，我先带你去我家，我家离学校不远，你和李穆一块儿再去学校，他今天也要考试。”李志蹬着车子道。 “好。”韩路坐在后坐上，脆声道。 到李志家时，他们家正在吃早饭，看到韩路来了，穆卿站起来上前拉着她道：“路路来了，赶紧坐下，刚做好的饭我给你盛。” 韩路赶紧推辞：“不用了穆姨，我在家吃过了。” “今天考试呢，都吃什么了？”穆卿让她坐下道。 “我妈给我煮了俩鸡蛋，说是好兆头，希望我能考一百分。”韩路乖巧地道。 “咳！”李志笑了，道：“俩鸡蛋哪算是好兆头，再加上根油条才算。李穆，别只顾着自己吃，给妹妹夹一根。” 韩路咬着手里的油条，只觉得要是考试考不好，都对不起她吃的这顿饭。 考试八点半开始，韩路和李穆八点出门，时间算得刚刚好。穆卿笑着跟韩路挥手：“路路别紧张，你肯定能考好的。”然后又对李穆道：“考完试等着路路，带她一块回来。” 两人告别穆卿，沿着街道往学校里去，镇上一共有两所学校，中学和小学，各占街道的两头，李穆他们家正处在中间，非常好的地理位置，上哪所学校都很方便。 这次全镇抽考，人比较多，就连中学也给占用当考场了，韩路就被分到了中学的考场里。 一路无话，韩路不知道要说什么，李穆也是保持沉默，到了学校门口，韩路看到了认识的人，朝着挥挥手，对李穆道：“我看到班里的人了，先过去了。” 李穆点点头，“考完试我还在这儿等你。”说完，就朝来时的路走去，又被韩路叫住了：“你今天不是也考试吗？” “嗯，不过考场就分在了我们学校。”然后不等韩路说出既然如此，考完试就不用再过来了的话，转身就走了。 李艳等到韩路过来，不等她跟带队的老师打完招呼，就迫不及待地问：“韩路，刚刚和你一块来的那人是谁啊？你们家在镇上还有亲戚啊？” “不是，那是李志老师的儿子，我爸有事不能送我，刚好李老师顺路，就带我来了，怕我找不到学校让他儿子给我指路。”韩路道。 “李志老师啊，听说他老婆城里来的，长得可漂亮，是不是真的？”李艳一脸的好奇。 “是不是城里来的我不知道，不过长得好看倒是真的。”韩路道，然后不等李艳再追问，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来的，是你爸送的吗？” “是啊，把我送到这就走了，说是去街上逛逛，过会儿来接我。我就抽中了一门语文，结束得早。” 韩路点点头，这时带队老师开始让学生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带齐，并提醒他们考试时的一些注意事项，谈话顺势结束。 先考的语文，第二场才是数学。这些题对韩路来说是毫无难度，当然就算是她考个满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毕竟她本身就是个作弊器。 惟一有难度的就是作文了，要写出小学生的感觉，又不要太流水账，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数学考试时，韩路早早就交卷出了考场，没有急着出校门，围着学校转了一大圈，到处看了看，才走出去。看到等在外面的带队老师，韩路上前，把他想知道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喘口气到旁边休息。 “给你。”一双白皙匀称的手伸到她面前，手心里放着几颗奶糖。 韩路眨眨眼，收回散空的视线，抬头对顶着一张和他名字差不多的脸的李穆弯眼笑笑，伸手拿过奶糖，道：“谢谢。” 李穆摇摇头，道：“走吧，咱们回去。” “好。”韩路去跟带队老师说一声，就很快跑了回来。 两人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地往家走，韩路剥开糖纸，把奶糖扔到嘴里，浓郁的奶香瞬时弥漫了整个口腔，忍不住眯眯眼，嗯，久违的大白兔！ 回到李穆家，李志夫妻都在，看到两人回来，也没问考得怎么样？只忙着拿了些吃的喝的放到桌子上，让他们两个吃。 韩路看着时间还早，就想要回家，跟李志说不用他再送了，她跟着带队老师走就行，反正那老师的家离她家也不远，到了自己走回去就好。 李志不同意，说道：“你爸把你交给我，我得负责把你再安全送回去，走吧，送你回家。” 穆卿本来还想让李穆留韩路吃过饭再走，一转身，就看不到李穆人影了，嘀咕道：“这男孩子就是没有小姑娘讨人喜欢。” 刚嘀咕完，就见李穆从里屋拿了个盒子出来，递给韩路：“这个给你。” 韩路看着那铁盒子上两只和手里奶糖上一模一样的兔子，摇摇头：“我不要。”一盒子奶糖，这得多贵啊？就是在后世也不便宜好吗？ 穆卿扬眉笑了，道：“路路，给你就拿着吧，那还是前段时间李穆姥姥给寄来的，李穆也不爱吃，就一直放在那儿，我也没想起来，你要不接着，可就要放化扔掉了。” 韩路抿抿嘴，接了过来，脸上绽放个大笑脸，道：“谢谢穆哥！” 李穆点头，一言不发。 送走韩路，穆卿一脸坏笑地看着李穆道：“那盒奶糖你都是自己放着的，也没吃多少，就这么送出去了，心不心疼？”她母亲心疼外孙，隔一段时间就会寄些东西过来，衣服、吃的，应有尽有，李穆看到喜欢的就会收到自己房间去，不爱吃的才会放到柜子里，家里来了小孩子好拿出来招待，反正这些东西也都是他一个人吃，穆卿也就随他去。 李穆板着张脸，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穆卿以为他现在又后悔了，也不再逗他，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了一句：“妹妹喜欢！” 穆卿愣了愣，想想韩路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韩路：捧脸，弯眼笑，看我吃得这么饱，你们不想说点什么吗？ 李穆：嗯，留评论！ 作者：233333333（这人疯了……） 25. 第二十五章 无题 小孩子喜欢玩是天性，没有哪个孩子愿意看着外面的大好天地，自己整天闷在屋里，特别是农家的，虽然没有各种各样新奇的玩具，但是野地里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漫山遍野的可以撒欢，一年四季都不带重样的。 所以，每年的暑假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比过年时的寒假要受欢迎。你说还有暑假作业？别闹了，开学都升班了，老师也换了，没人检查的好吗？ 地里的玉米正一天一个样的往上窜着长，家里暂时也没什么活好干，家长们不再忙得焦头烂额，脾气也不再暴躁，看到整天不着家的泥猴时动辄打骂的举动就少了。 村头的路口是闲暇时候的村人最喜欢去的地方，地方宽敞，两边就是商店和诊所，刮风下雨了还能进去避避。树荫下三三两两坐着纳凉聊天的人，老年人围在一块打纸牌，年轻点的在诊所门口打麻将，每个人面前都堆着多多少少的糖块作为输赢的彩头，一毛钱五块的糖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拿出一块钱玩上一天也不成问题。 张英旁边放着针线箩，手指上戴着顶针正在纳手里的一双鞋底，时不时和旁边的人聊着天。 第26节 坐在这边的人都是些婶子大娘，手里没有一个闲着的，不是在做鞋面，就是在打样子，跟那些不时哄笑一声的大老爷们对比强烈。 “路路妈，你咋还纳鞋底？累手又不好穿，去街上买些泡沫底子回来上鞋，针好进穿上也轻便。”住在韩路奶家前面的三婶子扭头看到张英手里的鞋底，大惊小怪地道。 “都快纳好了，也不费事。这还是之前纳了一半剩下的，我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做好了不定谁还能穿呢。”张英把针尖在头发上抿抿，笑道。 “还是你能干啊，韩海在学校教书，这地里家里可不都得你一个人，还得带俩孩子。啧啧！” 张英闻言，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三婶子见没人接腔，不甘心地又道：“还是这分了家好啊，顾上自己就好，哪像我，老头老婆子都挤一块，虽说能帮着干活忙时还能看孩子，到底也不如自己一家人过得舒心。”| 张英没接话茬，只是低头纳了两针才道：“孩子都大了，地里活又不多，也还好。” 三婶子撇撇嘴，压低声音道：“你就是太好脾气了，韩路奶奶天天啥事也不干，你也不让她帮你干点活，要是我家那老婆子也这样，早就把她撵出去了。” 旁边的二大娘听不下去了，扬高声音道：“他婶子，说什么呢？人家韩海是读书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然后对张英道：“路路妈，咱可不能好的不学学坏的，让人给戳脊梁骨。”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学坏的？谁是坏的呀？你给我说清楚！”三婶子直起身子，瞪着眼睛道，一副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谁说的我就说谁，我指你名道你姓了？”二大娘低头“咔咔”地剪着布面，头也不抬地道。 “你……！”三婶子气结，正要破口大骂，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示意她看看前面打纸牌的人，一口气噎了回去，把地上的针线胡乱塞进筐里，站起来提着嘴里不干不净说着什么，气冲冲地走了。 “你别搭理她。”二大娘看着三婶子走远的身影，不屑地道：“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的好，不使着法子鼓捣点事就心里不舒服，看到别人家里要是三天两头的不安生，估计吃饭都能多吃两碗。” 听到她这么说，旁边正在唠着东家长西家短的人也逐渐噤了声，一时场面静了下来。 张英笑着应了声，二大娘说话直爽，再怎么泼辣的媳妇只要说得不中听都敢直接怼上去，这可不是她莽撞，而是人家有底气。她家的大儿子在镇上做生意，小儿子现在外地上大学，二大爷在大队里工作，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村官，再加上平时也是个好说话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人，村里的小媳妇们基本没人愿意得罪她。 “妈！”韩路带着韩栋从村前面的树园子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个铁罐子。 “路路，带着弟弟去哪玩了？”二大娘看到韩路，向她招招手道。 “去树园里挖知了猴了。”韩路乖乖走过去，站在她面前道，还递过去罐子让她看。 二大娘伸头一看，小半罐的知了猴在罐子里挨挨挤挤地乱爬，道：“挖这么多啊，真能干。” 韩路抿嘴笑笑，很是安静文气，旁边的韩栋不乐意了，挥着手里的小铲子，嚷嚷道：“二奶奶，我也挖了可多，都是我挖的，我姐都不敢伸手捏。” “是，你也可能干，晚上让你妈给你炒了吃。”二大娘捏捏韩栋肉呼呼的脸，忍不住对张英道：“你这闺女是真听话，放假还知道带着弟弟玩，我家的文秀比路路还大呢，推开碗就往外跑，就怕我说出让她看弟弟的话。” “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她这是被黏上甩不掉了。”张英不客气地道。 “妈，我饿了。”韩栋挤到张英身上，撒娇道。 “别靠这么近，拿着针呢再扎着你。”张英赶紧把韩栋推开，听到他喊饿，也不纳了，针线什么的收起来，端着针线箩，跟二大娘说了声就带着姐弟俩走了。 “妈，咱晚上吃什么啊？”韩栋看着半罐的知了猴，直流口水道。 “回家把知了猴扔到盆里洗洗，我给你们炒着吃。”张英看着韩栋的馋样，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哇！” 韩路咽了口口水，觉得她也有些饿了。 民以食为天。这个时候的农家物资匮乏，想吃个鸡蛋都得是算着日子，肉就更别提了，两三个月看不到荤腥都是很正常的事，家里喂的鸡鸭不到生病了或是老得下不动蛋了，也没人会舍得杀了吃。 越没有越是馋，小孩子就千方百计地找吃的，春天树上的榆钱、槐花、地里的荠荠菜，夏天小泥坑里的泥鳅、树园子的知了猴，秋天还有满地乱蹦的蛐蛐，这些都不能逃过他们的手掌心，只有不喜欢吃的，没有不能吃的。 我大华夏吃货基因是刻在骨子里的。 韩路记得有一年花大姐特别多，到处飞得都是，她就逮了一堆给当时正在烧火的张英看，张英随手就放在了灶门口烤熟给她吃了，味道她现在已经忘记了，只知道当时吃得挺香的。 后来，张英听说花大姐女孩子吃了会满脸长雀斑，还担心得不得了，再也没敢让她吃过。 晚饭时候，一大碗香酥焦脆的知了猴让韩栋吃得一脸满足，直嚷着明天还要再去捉。 ——————— 随着园子里的知了猴越来越少，树上扰人的蝉声也渐渐听不到，没了东西吃的韩栋盯上地里刚刚可以煮着吃的嫩玉米时，学校里开学的日子也快要来临了。 日子越来越近，韩路就觉得她越是焦躁，虽然面上一切如常，可是心底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 就在她想着，随便找个理由跟韩海说，然后，不管撒泼还是撒娇，都要让他答应时，就有个上好的杆子递到了她面前，让她顺着就能往上爬。 吃过早饭不久，太阳还没发挥出它的威力，张英把院子收拾好，然后对韩海说要去地里看看玉米长得怎么样了，顺便掰几穗回来吃。 韩栋听到了，根本等不到张英回来，非要也跟着去，牛皮糖似的丢都丢不掉，张英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推出自行车，把他抱上去，骑车子带上他。 韩路整个暑假的日常就是练字，看书，带弟弟。看书柜里的各种书，以韩海的教课书为主，各种大部头为辅；带韩栋出去玩，通常是她注意安全跟在后面，韩栋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期间韩彩霞来找过她几次，可是发现每次来找韩路她都要带着韩栋和她们一块玩后，就很少再来了。 李志拿来的两本字帖也让她写得差不多了，几个月下来，字体算是勉强能见人，和前世有几分相像，但又不全像，糊弄韩海是不成问题。 韩海几次看到韩路在翻一些长篇小说，只在第一次问过她能不能看懂，得到肯定回答后就再也没管她，在他看来，书没有适不适合之说，只有看不看得懂，愿意看就看吧，能多认识几个字也不错。 倒是教课书被韩路翻过后，韩海哭笑不得的发现上面每课的课后练习都被她填好了答案，幸好这些都是之前用过的四年级的，现在用不到，要不然，让他怎么拿着去讲课！粗心大意的他也没有发现以前一到星期天就找不到人影的闺女这一个暑假都很少早出晚归。 等张英带着韩栋出门后，韩路照常把没看完的书翻了出来，封皮上《三侠五义》四个字闪瞎人眼，找到昨天看到的地方，边纳闷她怎么以前没发现书柜里还有这么好看的书？ 没等她看完一章，大门口传来了动静，李志推着自行车出现在门口，看到坐在院子里韩路，故作神秘地道：“路路，赶紧喊你爸，我带来了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祝我敬爱的老师节日快乐！！！ 26. 第二十六章 无题 第27节 韩路闻声走出来，把李志让进屋，坐在椅子上，韩路又倒了杯水端过去，然后，眼含希冀地望过来，等着李志说话。 李志大摇大摆坐下，慢条斯理地喝口水，然后又打量着墙上的字画，并点评一番。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自己先笑了起来：“你看看你们父女俩想知道又不问的样子。” 韩路仗着人小一点也不掩饰，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叔叔，你是不是骗人的，其实根本没什么事要说？” “你的激将法没用，我不上当。”李志摆摆手，道：“事是真有，还跟你有关。” 韩路愣了一下，看看不自觉皱眉的韩海，跟她有关？难道不是跟父亲有关吗？心不由地沉了下去。 “当然，也有跟你爸有关的。”李志又补上一句。 “好了，你就别逗她了，什么事赶紧说吧？”韩海忍不住道。 “唉，真没意思。”李志感叹完了才道：“你都猜出来了吧？教师考试通过了，今天消息才到了镇上。” 还以为李志要再卖些关子，没想到这么轻易说了出来，韩海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明白什么意思，瞬时站了起来，喜道：“真的？” “当然。”李志道。 一旁韩路跳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回去，虽然对父亲的能力有信心，但是也不敢保证就万无一失。只有她知道她的心脏现在跳得有多激烈，她又有多担心她这只蝴蝶扇起的风起不到什么作用。而现在证明，所有的努力都是有用的，生死可以被重置，命运也可以被颠覆。 韩海到底是成人，不会太喜形于色，很快压下了心底的喜悦，问道：“你刚才说还有件事是关于路路的，是什么？” “就是上次的抽考。”李志这次不再故意掖着，直接道：“我早上去教研室有点事，看到考试成绩出来了，就顺手翻翻，咱路路的名字就排在前面，我一眼就看到了。” 朝韩海伸个大拇指，道：“你这闺女不错，全镇三年级第三名。” 韩海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个成绩惊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意再也遮不住，看看旁边似乎还没回神的韩路，道：“嗯，考得是不错。” 韩路一副茫然的样子回过神，看看李志，又看看韩海：“啊？”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下面。”李志一句话再度吸引起父女俩的注意力，道：“教研室里的一个批改语文卷子的老师看到了路路写的作文，觉得很不错，知道我认识你就想让我问问，愿不愿意把那篇作文投稿投出去？” 这回韩路是彻底的愣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韩海沉思了下，问李志：“作文你看了吗？觉得怎么样？”能投稿当然是好事，不提稿费多少，一旦被录用了，绝对是小学成绩里亮眼的纪录。只是，水平到底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万一退回来了，担心会打击韩路的积极性和信心。 “看了，我觉得很不错，立意新颖，整体也不落俗套，要不是我确定，还真不敢相信九岁的孩子能写出这样的作文。”李志刚评论完，就看到了韩路拿在手里的书，扬了扬眉道：“不过，现在我非常坚信了，她平时在家都看这样的书吗？” 韩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笑了：“什么都看，不过这本书是才翻出来的。” 被两人讨论的韩路表面冷静，内心则正在咆哮，这次玩大了，没想到啊！不过再一想想她接下来的计划，又觉得是老天在帮她。 韩海没看到作文，不知道写得到底怎么样，但是他相信李志的眼光，听到他说得这么肯定，也觉得试试似乎也没什么坏处，反正韩路也不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等到真的发表了再告诉她，也不会空欢喜一场，便道：“你看着办吧！” 李志看看一脸迷糊的韩路，又听到韩海说得含糊，也明白了，不再多说什么，道：“我知道了。” 这时，张英带着韩栋从地里回来了，车头上挂着的篮子里还装着几穗顶着青缨的玉米，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车子，觉得眼熟正要问，就听到了李志的声音。 “李志来了？”把韩栋抱下车子，张英走进屋。 “嫂子。”李志站起来，笑着对张英道：“我今天可是来报喜的，嫂子你中午可得管饭。” 把刚刚说的事又跟张英说了一遍，只略过了韩路的作文没有提。果然，张英听完，眉梢眼角一脸的喜悦掩也掩不住，道：“还真是来报喜的，什么也别说了，嫂子这就上街买菜，今儿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说完，进屋拿了个袋子出来道：“我走镇上喊上穆卿和李穆，中午都来这儿吃。” “这个就不用了，穆卿带着李穆去他姥姥家了，还没回来。”李志忙道：“我现在是孤家寡人，嫂子你做我一个人的饭就行了。” “去他姥姥家？这都快开学了，该回来了吧？”张英问道。 “来得及。”李志不在意地道：“过年的时候放假短，天气又冷，坐车也不方便，他姥姥心疼外孙从来没让那时候去过，所以暑假穆卿都会带李穆回去住两个月，每年都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张英点头，道：“那行，你们先聊着，我去买菜。” “还真去啊？”李志看着张英推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走了，道。 “让她去吧，反正也不用上课，今天咱兄弟俩好好喝一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稳重的人也不例外。 中午时，一桌子的菜又让韩路目瞪口呆了一回，红烧肉、糖醋排骨、鲫鱼豆腐汤，还有几盘看起来清脆爽口的凉菜，张英牛刀小试，展示了一把身为大厨家的闺女应该有的厨艺。 本来在喝酒的李志和韩海最后也没喝多少，都只顾着吃菜了。 韩路打了个饱嗝，看看一个人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满脸笑意的母亲，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吃过饭，等李志告辞走了，韩栋也睡着了，韩路磨蹭着走到韩海身边，道：“爸，跟你商量个事！” “嗯？什么事？说吧。”韩海温声道。 “我想上五年级，不想上四年级了。” 没想到韩路会说这个，韩海愣了一下，没直接斥责她异想天开，而是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直接跳级可不是小事，学校里从来都是成绩不好的留级生多，跳级的还一个没有过。一年的学习进度不是说你几次考试优秀就能忽略过去的。 “我不是随便说说，我想很久了。”韩路一脸慎重地道：“爸你四年级的教科书我都看好几遍了，课后练习题的答案我也都写在上面了，你可以看看我是不是都写对了。如果四年级教的东西我都已经会的话，那再学一遍不是浪费时间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会几道超纲的题就是全会了吗？跳级没有那么简单。”韩海不知道怎么给韩路解释，难了怕她听不懂，说简单了又说不明白。 韩路已经做好了韩海不会轻易答应的准备，退一步道：“要不这样，爸你就按四年级的程度给我出一张试卷，如果分数让你满意你就让我上五年级。” “你为什么想要跳级？你以前上课都不好好听讲也从来没想过跳级，怎么现在有这想法了？”韩海没有立即答应，他奇怪韩路的突然转变。 韩路觉得她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自作自受的感觉，被韩海知道自己以前都不好好学习简直就是错误，以后都有可能时不时给拎出来说说，可是不让他知道，想要跳级就更不可能。没办法，只得下猛药，道：“以前是觉得都会了不用再学，可是现在我发现接触未知的东西也挺有意思的。再说，爸，你真的要让我在四年级把已经会的东西再学一年吗？你就不怕我再待一年到了五年级都不想学了？” 没错，这也是韩海犹豫的原因，身边一个教学时间不短的老师，他太明白学习是有惰性的，一旦习惯了不动脑就有优异的成绩，习惯了凡事只出三分力被人说聪明人不用多学就能拿高分，到了真正遇到难题时，冲劲和灵气已经被消磨得不剩什么了，力不从心破罐破摔居多，发奋图强从头再来在少。 韩路看韩海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就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道：“爸，你就试试吧，如果我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异想天开，你别忘了你可是五年级的班主任，到时候你尽可以把我还踢回四年级去，我绝对半句话都不说。” 韩海深思了很久，最后看看眼巴巴盯着他的韩路，沉声道：“让我想想。你也做好准备，我随时可能让你考试，但不会给你预习的时间。” 第28节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都没有哪个好心的小天使愿意跟我聊聊，安慰一下失意人吗？我这么软萌可爱又勤快，暖床叠被会做饭！ 27. 第二十七章 无题 七夕，古时称之为女儿节，现代则被精明的商家捧为情人节。 七月七，在农家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不用隆重地烧香拜神敬天地，但是奢侈一下以示敬重还是必要的。刚好也不到秋收的时候，闲着的主妇们都在盘算着吃点什么打打牙祭。 韩路觉得整个一年大大小小的节日算下来，七夕是最有意思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风俗，在她们家乡过七夕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家里做顿好吃的，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顿饭也就了了，基本上每家都是这么过的。再来就是独属女孩子的，找够七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每人从家里带些面粉、鸡蛋什么的，然后还要到别人家的菜园——自家的不能进，去偷些用到的菜，重点是被偷的这家如果发现了也要当作没看到并且不能骂，拿到其中一家，一起包饺子，再选出七个饺子里面包上七样东西——针、线、辣椒、钱等等等等，都带着美好的寓意，一人挑一个，吃到什么样的就代表着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人，或是过什么样的生活。 每年这个时候，有小姑娘到家来找自家闺女时，再坏脾气的母亲也不会加以阻拦，而且一群人笨手笨脚在大人指点下勉强做出能下肚的饺子后，留下一地狼藉的厨房却不管等着人收拾，平时不能忍受脏乱的主妇这时候也不会发任何脾气，反倒都是留出空间让她们随便糟蹋，第二天花上半天时间再去整理。 当时只是觉得好玩，长大后回忆起来也只会感到好笑，而那种饱含期待和祝愿的心情怕是只有自己做了母亲有了女儿后才会知道。 这种待遇韩路只享受过一次，还是在上了初中后，现在啥也不会做只等着吃的她，可没人愿意来找。 把思绪拉回来，韩路从屋里挪到正在择菜的张英身边，从地上抓起一把韭菜边择边问道：“妈，中午你做什么饭？” 张英把手里择好的韭菜叶上面干枯的掐掉，道：“包素饺子吃好不好？” 韩路想想炒得金黄的鸡蛋配上翠绿的韭菜，再加上泡软的粉条，被擀得薄薄的面皮包着，一口一个吃下去，在口水分泌出来之前，赶紧道：“好，多包点。” “行，知道你吃得多。”张英说出口后，才想起来，道：“这一段时间你胃口不错啊，以前还挑食，现在什么都吃了。” “那是因为妈你做的好吃。”韩路拍了记马屁道。 “少来，说得跟以前吃的都不是我做的一样。”张英笑话她。 韩路默默不语，真相总是在不经意间泄露。前世虽然后来把父母都接到了身边，但她也更加忙得不可开交，早出晚归，为了不让父母饿着等她吃饭，总是打电话说在外面吃过了，等到最后终于累倒，躺在了病床上时，有时间可以吃到，却已经吃不下了。 “不过，多吃些饭还是好的，你照镜子看看，现在这小脸比以前是不是要好看多了？”张英看韩路不说话，自己笑着道。 现在的韩路比刚回来时干瘦的豆芽菜要好一些，身上虽然还是瘦小，但脸上有了圆润感觉，一个暑假没有出去疯玩，好像还白了，再加上内在的灵魂换了，一双眼看着人时既不闪躲也不怯弱，整个人站在那里显出了水灵灵的感觉。 “我们班我最矮，总是坐第一排，我都快坐烦了。”韩路嘟囔道。 “第一排看得清，有什么不好的。” 第一排当然好，但是从小到大总坐第一排就不那么好了。韩路想想自己前世只有一五八的身高，和为了撑起气场，从来都没有脱下过的高跟鞋，觉得以后的饭量还可以再加一点。 —————— 立过秋后的天气，虽然白天炎热依旧，但到晚上已经不需要再借助扇子才能入睡。 韩路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起来精神抖擞地跟张英打了个招呼，吓了她一跳，笑骂道：“做梦偷吃鸡了这么高兴？！” 韩路只笑不说话。 “不就是开学吗？现在是高兴，用不了几天就又盼着星期了。”张英边摆碗筷边道。 韩路还是傻笑，张英也忍不住了，对进来的韩海道：“你看你这闺女，八成是乐傻了，我看你还是别让她上五年级了，就这样的，说是跳级生都没人相信。” “别啊，妈，我只是高兴开学，绝对没有高兴上五年级。”韩路赶紧绷着脸道。 “那算了，反正我还没跟校长说，刚好不用提了。”韩海也煞有介事地道。 “别啊爸——”韩路的可怜相换来父母的相视一笑。彩衣娱亲算什么，韩路只觉得她更不容易。 吃过饭，没有耽搁就往学校去，韩路没有往四年级的位置走，而是跟在韩海的身后，他去哪就跟到哪。 韩海回过头，看着韩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好笑，道：“别老跟着我了，先去五年级班里找个位子坐。”然后，冲她晃晃手里的卷子，“我把你的卷子拿到校长室，能不能同意我可说不准哦！” 韩路忽略掉韩海下一句话，不等他说完，转身就朝五年级的方向跑去，很快身影就不见了。 韩海看她走远，才笑着摇摇头，往校长室走去。说是这么说，但他敢肯定校长看了这张卷子绝对不会说什么，毕竟学校里出现任何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都让他面上有光，更别说跳级生，足以让他在全镇的校长们聚在一起开会时，昂首挺胸！ 韩路进到五年一班，里面虽然全是新生，但都是从四年级一个班里升上来的，彼此都很熟悉，正聊得热火朝天，说着整个暑假都做了些什么事。看到韩路进来，发现是不认识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不知道这个明显比他们都要小的学生进来干什么？直到有认识她的人叫住了她。 “路路，你来找你爸吗？他还没来。”一个女声从教室后面传来。 韩路顺声看过去，找到个皮肤黑黑，头发还有些发黄，细细一束扎在脑后的女孩子，正笑着跟她招手。 “琴琴姐。”韩路走过去叫了一声。这是她三爷韩东家的孙女，比她大一岁。 “你爸一会儿应该就会来了，你要在这儿等他吗？还是先去你班里报名？”韩琴拉着她道。 “我在这儿等他。” “来，坐这儿。”韩琴闻言往里挪了挪，空出个位子，拍拍凳子道。 等韩路坐下，韩琴的同桌用胳膊肘轻轻捣捣她，低声问道：“她是谁啊？” “咱班主任家的闺女。” 第一天上学，都不怎么正式，也就是发发书，排排座位什么的。上课铃打过好一会了，韩海才出现在班里，扫了一圈班里看到他再没有人说话的学生，习惯性清清嗓子道：“一个个出去，前低后高在走廊里站好，咱们把座位排好就开始发书。” 都习惯了这种方法坐位置的学生闻言自觉地出去排好队，韩海前后绕了一圈，纠正了几个前后顺序，就让他们鱼贯进教室，在适合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韩路跟着韩琴出去，到了外面就分开了，自动站到了前面，和她站在一排的女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见老师都没有说什么，便朝韩路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最矮的学生坐在中间，稍高一些的坐在两边，新学期刚开始的座位都是这样，但也不能保证一直是这样，碰到坐在中间却不好好学习，反而还会影响到别的同学的人，长得再怎么矮小也不妨碍老师把他发配边疆的决心。 韩路乖乖坐在第一排，静静地不说话，一边看着韩海招呼坐在后面的几个男生去帮他搬书，一边感受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眼光。 和她坐在一起的女生被后座的人轻轻戳了下后背，见老师不在，怯怯地露出个笑，问韩路道：“我叫李佳莹，你叫什么？” “我叫韩路。” 第29节 “他们说你是班主任家的闺女，是真的吗？”李佳莹见韩路很好说话的样子，接着问道。她平时没什么朋友，同学都嫌她胆小也不喜欢和她一块玩，有什么事也不跟她说，她知道这些还是因为看她和韩路坐在一起，周围的同学好奇才告诉她让她问的。 “嗯，是的。”韩路大方地道。 话一出口，瞬间让旁边支起耳朵听的男生女生们眼里多了一层敬畏，没办法，谁让老师是比父母更能让他们听话的人，父母说的话不想听了还当作没听到，老师的话却是一个字都不会漏掉，弄得某些父母被自家孩子气急了，都能脱口说出告诉你们老师的话。而且刚才看班主任这么严肃的样子，那做他的闺女岂不是整天都像是在学校一样，想着想着，眼里又多上些同情。 “那你不是应该上四年级吗？怎么……”没等她问出口，韩海领着去搬书的同学回来了，一摞摞散发着墨香的课本堆在讲台上，依次往下传递。 确定每个同学的课本都到手了，韩海拍拍手，吸引全班的注意力后道：“每个人把自己的书都保管好，别还没上课呢再弄丢了，上午没什么课，等会儿就放学。到了下午，每个同学来得时候都记得从家里带些铲子、扫帚和竹筐之类的，一个人一样别忘了，咱们要打扫校园。”说完又补了一句：“书就不用拿了，明天才正式上课。”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天使宝宝周日好！jj又不定时抽风了…… ps：这种一个人玩单机的滋味还真是酸爽！！！ 28. 第二十八章 无题 在韩路的小学生涯里，每年的暑假开学最深刻的一件事，不是发新书，也不是开心一个暑假没见的小伙伴又聚在一起，而是雷打不动的薅草，整理校园。 经过两个月的骄阳和雨水，校园操场上本来干净平整的泥地上，成了野草的乐园，没人管的情况下疯狂肆意生长，长得高的都到人半腰了。除了成为荒郊野地的操场，别的地方也没幸免于难，就连铺着砖头的小路上，各种草都从缝里顽强地钻了出来。 这时候，人多力量大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一个班划分出来一片区域，整个校园忙得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在家里原本懒得连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小伙伴们个个脸通红，一个比一个干得起劲。 韩路拿着铲子，专心挖着草根，对周围不时的指点和窃窃私语，置若罔闻。 吃过中午饭到学校时，碰到了李艳跟几个原来的同学，看到韩路，就问她上午怎么没有到学校，知道她跳级到了五年级后，一时脸上又是不信又是惊诧，韩路也没有多说，告别她们匆匆走了。 到了要开始干活时，又发现她们班分到的位置和四年二班要整理的地方交界，曾经的同学看到原本应该在一个年级的韩路现在比他们高一级，再在知情人的解释下，知道了怎么回事，忍不住好奇，都议论纷纷。 只是，议论得再怎么热烈，对韩路来说也不造成半点影响，小孩子好奇心重，但是忘性也大，用不了两天，就会转移注意力，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不再感兴趣。 正式上课后，韩海原本还在担心韩路会跟不上学习进度，或是和这些不熟悉又比她大的同学相处不好，可是不久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除了不够活泼，喜欢静静坐着看书，不大爱和同学一起到操场上疯跑，其余也没什么，女生们拉她一块玩，也都笑嘻嘻地加入。 学习上也许真的是她小时候打的根底比较好，反应能力和接受能力比起班里学习最好的学生也不遑多让。私底下他问了问语文老师，也是对她赞不绝口，说是韩路的词汇量非常多，理解能力也特别好，写得几篇作文都是被当作范文在读。 到此，韩海是彻底放心了，偶尔面对学校同事的调侃也会笑着肯定。 开学后的第一个节日就是教师节，提醒莘莘学子们别忘了老师的辛苦教导。不过这时候的节日还没有后来让人重视，也没有特意放假一天以示提醒，所以学生不记得，老师自己也不当回事。 教师节过后，就是中秋节了，比起老师们的惨淡，这个表示团圆的日子是全民庆祝。特别是嫁出去的闺女，是一定要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送月饼的，要不然父母家和自己都会被人耻笑。而且家里有闺女送过的，被问起来也特别自豪，抬高声音说着闺女和女婿都送来了什么东西。 张英选在一个星期天，一家四口在街上买了月饼，又割了些肉，骑着车子去了韩路姥姥家。 姥姥家一切如常，就是韩路大舅又出门了，，妗子带着孩子也去娘家了，姥姥忙着要去买菜被张英拉住了，最后让韩海烧火，张英下厨，把带来的肉给剁剁，包成了饺子，一家人饱饱吃了顿。 饭后，韩路姥姥还念叨着，来一趟不容易，也没让他们吃好之类的，让一旁的张英揉着韩栋吃撑的肚子听得直撇嘴。 记忆里，韩路姥姥这么多的外孙里，最疼的就是韩路姐弟。当父母的总是会不由自主对最小的孩子加倍疼爱，看张英的日子过得这么苦，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地里家里两头忙，生活又拮据，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把别人送来的东西自己不舍得吃都给送过去，既能省几个买东西的钱，又不会委屈了孩子。 韩路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在张英出外的那半年，她在学校上课，家里没有人，门被锁上了。姥姥下午提着一包东西到她家找不到人，又不放心把东西放到别人家，竟打听着到了学校，不知道韩路在几年级，就一个班一个班地趴在窗户上看，好不容易找到了，也顾不得里面正在上课，就站在外面从窗户缝里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件的塞给了她，全班同学包括老师课也不讲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事后想想，可能是老师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竟都没有想起来阻止。 韩路姥姥一辈子虽然吃穿不愁，但是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特别是后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算是最难以承受的打击，都没有把她打倒。大舅去世时，所有人都担心老太太千万别也一个想不开跟着去了，但是没有，除了背弯了些，头上白发更多了，她甚至表现得比韩路妗子更镇定，入棺时，没有让任何人伸手，她给大舅擦洗了脸，换了衣服。 后来，韩路妗子心情不好时，会时不时说些难听的话，张英姐妹看不过去，曾要把她接走，一人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也不过就是多一碗饭的事。可是韩路姥姥不同意，只说韩路妗子也是心里苦，发发牢骚，说出来倒好受，却一个字也没提自己。 什么样的母亲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张英骨子里不服输的坚韧就来源于韩路姥姥。所以不管生活再怎么艰难，也从不在韩路姐弟面前诉苦，只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孩子生活得好。 长大后的朋友在知道韩路小时候的生活情况后，都大呼不相信，说是人家穷人家的孩子都早当家，哪里见过她这样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收拾家务做饭都不会的。 韩路只是笑着不说话，她见了太多指着孩子的脑袋道：我每天省吃俭用、起早摸黑地干，好吃的不敢吃，衣服都没买过，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不听话怎么对得起我的母亲，相比之下，她真的觉得自己不仅不穷，还很富足。 —————— 过了中秋节，日子就过得快了，大人们忙着掰玉米棒，搓玉米粒，砍玉米杆，盖玉米垛。小孩子们忙着在不长的秋假里赶紧玩，快点玩，早出晚归，不是提着个瓶子去抓蟋蟀，就是看谁家的红薯在地里还没收，捡小的扒几个，找个背风的地方拾些柴火，烤着吃。 等到秋风转凉，把小麦给种到地里，时间更是打着转的往前奔，很快就到了庄稼人最为悠闲的季节。 当然，这只是针对除了干农活，其他一概不管的大老爷们而言，勤快的主妇们依然有干不完的事。 家里的冬衣要选个好的天气都拿出来晒晒，棉裤棉袄孩子穿上小的，该拆的拆，再絮些棉花添上点布，又能穿一年。 种下的麦子暂时不用管，只要一场大雪，明年的收成就不会差。菜地里的白菜快要包心了，把收红薯余下的藤秧剪成适中的长短，用来捆白菜，省下了绳子。萝卜也快要收了，要选个地方，准备好工具，挖好不深不浅的坑，萝卜拔-出来就要赶紧窑，这样吃起来才能水灵灵的新鲜，不会糠了心。还有和萝卜长得差不多的蔓茎，不比萝卜娇贵，他是做咸菜的主料，去皮切块切丝，晾个半干，加上煮好的黄豆，能干的主妇都知道自家人的口味，加上或多或少的调料，再封到坛子里，吃时加上香油，就稀饭别提多香了。 别看这些事看起来好像只是闲时打发时间的小事，到了冬天，大雪封地，交通不便也没有大棚蔬菜，就靠着家里囤的菜过整个冬天了。 冬天不经常下雨，但只要下起雨来就是刺骨的寒意，甚至不如下雪时好过。韩路听着外面雨滴落在封着窗户的塑料布上的声音，不像夏季的雨密集又清脆，反倒是闷闷的。冬天的风见缝就钻，越是小的缝隙进来的风越是刺骨，天刚刚转凉，韩海就把房子里的窗户都重新糊了一遍，半透明的塑料布蒙在窗户上能看到外面天气的明暗却看不到好坏，但却挡风又保暖。 韩路打着哆嗦把棉袄穿到身上，然后长出了一口气。习惯了四季有空调，不分冬夏的日子，猛的一下回到了这四季分明的时候，真是不好受，成熟的心智不是说可以排除万难吗？怎么没有人告诉她还会如此怕冷？ 把棉袜套上，再把厚厚的棉鞋穿上，絮了很多棉花的鞋子虽然看起来很是笨重，但挡不住人家暖和，也就不计较美丑了。韩路跳下床蹦了蹦，感觉适应了温度，才撩起帘子走出去，被门外的冷风一激，不自觉又打了个冷颤。 冬季天亮得晚，再加上下着雨，已经快要七点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张英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哆哆嗦嗦站在门口的韩路，顺手摸了下她的衣服看看厚薄，才道：“我烧的有热水，赶紧去刷牙洗脸，等会儿水再凉了。” 韩路嘴都不敢张，就怕冷风顺着进去了，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把手插-进袖子里，弓背缩脖地往厨房走去，什么前世刻意锻炼出的形体气质，别说这些在父母面前都不需要，就是有也早被呼啸的北风吹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到吃的，总觉得下笔少了没感觉，写得多了又有种舌尖上中国的感觉，我一定是中毒太深了，等会儿让我再看一遍去…… 29. 第二十九章 无题 吃过饭，韩路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天发愁，不大不小的雨天快亮时才开始下，现在也只是让地面上湿润，还没有积水，但是看这慢悠悠的架势，下个一天都是有可能的，脚上的棉鞋现在可以穿着去上学，到了放学时可就没办法回来了，自家做的鞋子，除了薄薄的泡沫底有着微弱的防水能力外，上面全是棉布做的面，见水就透，火烤都不容易干。 可是让她穿着连层棉都没有的胶鞋去上学，就算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不会怎么样，但那脚冻时猫咬般的痛觉还是不好受的。说来说去，还是她越活越娇贵了。 算了，想想以前的她都能坚持过来了，没道理现在反倒做不到了。转身从床底下找出胶鞋，脱下脚上暖得热乎的棉鞋，依依不舍地穿了进去。 “路路，要走了，你做什么呢？”韩海拿着伞进来道。 第30节 “这就走，在换鞋呢。” “换什么鞋啊？现在外面还能走，把你胶鞋拿着，放我办公室里，到放学时再换上。”韩海头也没抬地道。 “啊？”韩路看着脚上的鞋傻了。 “啊什么呀？”抬头看到韩路已经换好的鞋子，韩海失笑，“换好就算了，把棉鞋带着吧，到学校再换。平时看你也是挺机灵的，怎么有时候就不知道转弯呢？我在学校呢，怎么就想不起来？” 那是因为你以前不在，我都习惯了。韩路苦着脸，感觉两只脚都是空荡荡，冰冰凉，站起来拉着韩海就往外走，“爸，赶紧，我们去上学。” 到了学校，在办公室里换上棉鞋，韩路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原地跺跺脚，看到韩海旁边的桌子才想起，问道：“爸，好久都没见李叔叔了，他在忙什么？” “噢，他又调回镇里了，前几天刚走的。” 韩路点头，看来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还是没变。 到了教室，看着里面的座位，默默加上一条：变了的还有现在坐的位置，韩海依然在任教，而她则早早升了级，所以那个独立特行要让男女生混坐的老师是还没来吗？还是被她的小翅膀给扇去了别的地方？ 坐到座位上，李佳莹对她笑了笑，她也回了个笑。小孩子心思简单，做什么事都不会拐弯抹角，喜欢一个人就是每天下课拉着一起玩，讨厌一个人则是恨不得全班的人都隔离他。好在，前后者韩路都没幸遇到，身边班主任家的千金，女生们当然不会讨厌她，但是说到和她关系有多好，倒也没有，不是她做不到，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下课时一起玩玩，偶尔讨论一下放得正火的电视，让韩海知道她没有孤立也不孤僻就可以了，真要整天形影不离，上个厕所都要手拉手，就有些为难她了。 上午的课程是语文，张芳拿着书走进教室时，一脸的笑意。不等班长喊出起立，就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等班里的同学都安静下来，张芳手放在讲台上，掩不住兴奋地道：“今天老师有个好消息要宣布一下，咱们班里有位同学的作文被新一期的《作文周刊》给刊登了！” 班级里安静一下后，才有嗡嗡的声音响起，对于小学生来说，作文能不胡编乱造写完整就是不错了，作文书上的作文除了需要时用来借鉴，平时也没什么用处，现在突然听说自己班里的同学写的作文居然上了作文书，那种惊诧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韩路！” 听到名字，韩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张芳笑容可掬把手里拿着的书递给她，道：“写得不错，继续努力。” 韩路慢了半拍接过书，半个学期都过去了，还以为当时被李志拿去投稿的作文被退稿了，谁知道会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 看到老师把书递给了韩路，下面的同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说原本是因为韩海才会对韩路客气几分的话，那现在对她就是敬仰了，人家一个比他们小的跳级生，不仅学习成绩好，还能发表作文，这对于习惯了按部就班，知道自己学习就是为了识几个字，出外不会是睁眼瞎，中学毕业就可以辍学，对上学也没什么激情的农家孩子来说算是个不小的震撼。 人都有惯性，如果一直都处在一个圈子里，没有人出去，也没有人进来，会一直相安无事，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风景，也不会去想外面有什么样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围着他们在里面打转的圈子是牢不可破的，他们出不去，也没人可以出去，这个圈子就是世界。而一旦有人出去了，且做出了只在想像中才会出现的事，让他们知道原来围墙不是坚不可摧，那些遥远的似乎永远也触摸不到的东西，他们也能做到得到，那种冲击的力量是难以预估的。长大的成人想得太多，明知道缺口就在眼前可能还会退缩以求安全，可是孩子不会，他们只知道前面是没有见过的新奇世界，而他们现在就在门口。 现在正在滔滔不绝的张芳没想到，在办公室里备课的韩海也没想到，这一届的学生不是他们教的最用心的一批，也不是最聪明的一批，但却是对学习最有热情，且长大后，目前为止的毕业班里成就出乎意料的一批。 每个毕业班的照片都会挂在校长室里，学校扩建后最后又换到了会议室，不管在哪，这个班级的毕业照总是被人单独介绍，并让人惊叹。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就连始作俑者韩路也不会想到以后的这些变化是由她开始的。 韩海是数学老师，消息知道得晚了一拍，直到韩路放学到办公室里找他，又碰到张芳对他说恭喜，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笑意瞬间到了眼底。 回到家告诉张英，她正在准备做饭，听到韩海这么说，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过递过来的书，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还抱怨道：“这么大的事居然还故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哪有故意瞒着你，当时李志说时我也没想到会真能成，就想着没必要都知道，就连路路也是不知情的。”韩海哭笑不得地道。 “嗯。”韩路赶紧点头。 “算了，这么好的事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张英大度地摆手，然后扫视了一圈院子，道：“有好事就要庆祝，韩海，把那只尾巴上有簇白毛的鸡给我抓过来，这么长时间都不下蛋了，今天咱们就炖了它。” “妈，你不是说留着等过年时再杀的吗？现在吃了过年吃什么？”韩路疑惑地问。 “你管那么多呢，反正不会饿着你。”张英找了根绳子，准备逮着了栓住，闻言好笑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妈你不觉得我们家这段时间好事就一直不断吗？要是每次都这么大吃大喝的，是不是不太好？”韩路说完，又转向一旁抓鸡的韩海道：“而且，爸，你也得管管你媳妇，这么不会过日子可怎么行？” 韩海才把鸡给抓到手里，就听到韩路说的话，瞬间笑喷，正在垂死挣扎的鸡见有机可剩，爪子使劲一蹬，就飞了出去，站在了不高的墙头上，发出咯咯的胜利声。 张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闺女给调侃了，恼羞成怒地上前，边伸手边道：“你翅膀硬了是吧？牙尖嘴利的连我都敢说！你别跑，给我过来，三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 韩路见势不妙就往韩海身后钻，一旁的韩栋看着觉得好玩，也跑了过来。一时间，不大的院子里乱成一团。 到最后，鸡也没吃成，时间太晚了，现在做等到下午上课也吃不到嘴里。像这种养了几年的母鸡，不炖一个上午，肉根本就咬不烂。 张英把鸡拴在一边，在韩栋垂涎三尺的目光中保证，明天上午就能让他啃上鸡腿，才算安抚住。 等到第二天，韩路放学刚走到胡同口，就闻到了浓郁的鸡汤香味，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正宗散养长大的下蛋鸡，这味道绝不是后世三月出栏，毛都没长齐的小雏鸡能比的。 跑在韩海前面赶回家，手都不洗就往厨房钻，差点撞到张英，惹来轻轻的一巴掌呼在身上。 “给，先把这个鸡肝吃了，肉还要等一会儿。”张英揭开锅盖，金黄色的汤正咕嘟咕嘟的滚着，从里面把最好熟的鸡肝捞出来，分成两半给姐弟俩吃。 好不容易饭做好了，张英拿了个海碗出来，盛了满满一碗放到一边，问韩路：“你爸呢？让他把这碗给你奶家送去。” “不知道去哪儿，我刚才看到他出去了。”韩路盯着锅，漫不经心地道，她不需要顿顿无肉不欢，也不算多么馋的吃贷，以前忙起来的时候，一天三顿吃外卖都能下肚，可是现在看着这一锅的肉，现次肯定她人变小了，自控力也弱了。 “那这怎么办？等你爸回来再送好了。”张英皱眉想想，反正她是不想去。 韩路吸吸鼻子，看看张英盛出来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吃的肉，道：“我去送吧？” “这么烫你小孩子端不了，等你爸回来吧！”张英犹疑地道。 “没事，你把碗放到小盆里，我端着盆就可以了。” 张英依言把碗放进去，看韩路端起来不会被烫到，才不放心道：“那你慢点走，送到就赶紧回来，碗到下午再去拿。” 韩栋看碗里的肉一直都冒着热气，只能看不能吃，也待不住了，嚷道：“我也要去！”张英不耐烦地挥手，随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饿了，啃不了鸡腿让我找点别的吃…… 30. 第三十章 韩路小心翼翼地端着盆，慢慢走着，韩栋在前面跑，鸡汤的香味飘了一路。 路两边坐在自家门口吃饭的人看到走过去的姐弟俩，再吃口碗里的饭，刚才还挺香的现在吃着怎么这么寡淡？ 第31节 “路路，端的什么啊？这么香。” “我妈炖的鸡，让我给奶奶家送去。”韩路扬声道。 等韩路走过去了，路边的人才议论纷纷，一个道：韩海家的能干又孝顺，对韩海父母也算是没说的了，不知道韩德正烧了什么香得了这么个儿媳妇？ 另一个年轻媳妇接道说：好有什么用，没看人家都不稀罕，地里忙时就想着让儿媳妇去干活，连孩子都不知道看，像这样的老婆子就是对她太好了，才惯得她上天！ 就是就是。旁边一个连声赞同，道：现在她还能干得动，把自己当老佛爷，等到年纪大了，要人伺候时，看韩海家的会不会管她！ 越说越远，越扯越兴奋，从谁家儿媳妇又跟婆婆吵架了，到哪个婆婆被赶出去一个人住了，村子就这么大，只有不想说的，没有不知道的。 韩路可不知道一句话能起这么大的作用，不过如果知道了，她可能回答的声音会更大一点。 到了奶奶家，看到大门关着，厨房的烟囱也没有冒烟，想着应该是正在吃饭，让韩栋上前把门推开，韩路小心地走进去。 “爷，奶，我妈炖的鸡，给你们送来。”韩路看着脚下的路道，一抬头，看到院子里停着两辆自行车，惊讶道：“奶，家里来亲戚了吗？” 这时，韩栋已经跑着钻进了屋里，回过头对韩路道：“姐，是三姑来了，还带了可多好吃的。” 然后，韩路就见看到他们过来要拿着带来的东西往里屋放的三姑被韩栋拉住了手，装作不知道怎么回事，喜道：“三姑，你来了，我姑父来了吗？” 韩路三姑镇定自若地放下手里的东西，随手塞到桌子底下，道：“来了，在厨房里端饭呢。” 堂屋吃饭用的小桌子上摆着几盘还没动筷的菜，韩路看看没有地方放她手里的汤了，眨眨眼道：“呀，奶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我妈都不知道你们来了，不过赶得也巧，这碗鸡汤就当给你们加菜了，要不然，人家知道了还会说到了娘家嫂子都不管饭呢。” 没等韩路三姑接话，一个比韩海大几岁，个不太高，看着很是精明的男人从厨房端着两碗饺子进来了，道：“路路栋栋来了，刚做好饭，在这吃点吧？” 韩路刚想说不用了，从三姑父后面冲出来一个身影，嚷嚷道：“爸，你把我的碗给我，我自己端。”没看到站在旁边被挡住的韩路，眼看就要撞上去。 韩路手里拿着没来不及放下的盆子，就见一个比韩栋还要壮实的身影扑了过来，躲都躲不过，这一下要是撞实了，非得给两人都洗一个鸡汤澡不成，当即立断，腿上带点劲，伸脚把来人给顶到了一边，顺势滚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三姑在旁边看到韩路把自家儿子踢到了地上，连忙厉声道，把站在身边的韩栋随手推在一边，身子重重擦过韩路，就赶紧去抱地上的田明。 本来才好不容易站稳的韩路，被三姑又撞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个踉跄，但是手里装得满满的鸡汤顺势洒了出来，汤里一层的油腻腻滑滑的，一个抓不住，连盆带碗扔了出去，全洒在了小桌子上，鸡汤更是溅得满屋都是，一个凄厉的哭声瞬时响起。 “韩路！”愤怒的声音连着“啪”的一声，巴掌落在了韩路脸上，起了五个手指印，足以说明打的人是多么愤怒。 在碗脱手的那一刻，韩路就退到了韩栋前面挡住了他，自己把脸扭了过去，三姑背对着她，三姑父则还端着两碗饺子，站在门口，就只有被她踢到一边的田明坐在地上还没起来，刚好就在桌子旁边，被溅了几滴汤在脸上。 刚出锅的鸡汤，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油封住温度，就是在冬天，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会凉下来，落在小孩子的脸上，很快就红了起来。 “妈，疼，我脸上疼！”田明哭得撕心裂肺，在三姑怀里挣扎，抱都抱不住。 “不疼，妈给吹吹，不疼啊。”三姑打了一巴掌之后，还不解气，一边瞪着韩路，边往田明脸上吹着气，柔声哄着他。 厨房里的韩路爷奶听到动静，赶紧出来，看到屋子里乱成一团，桌子上做好还没吃的菜也全毁了，不由得惊怒，“怎么回事？” “爸，看看你的好孙女，把田明踢到一边就算了，还把鸡汤给泼到了他脸上，这万一要是留了疤，可让我怎么活啊？”三姑安抚着田明，向韩德正哭诉道。 “别说这个了，严重吗？赶紧送诊所里让先生看看去。”三姑父这才反应过来，把手里的碗放到一边，就要接过田明去诊所。 “这么烫的油滴在脸上，你说严重吗？”三姑瞪了一眼三姑父，让他把田明小心地接过去，然后上前拽住韩路的胳膊，拉着她就往门外走，边走边道：“走，找你妈去，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教的闺女？” 去诊所要路过韩路家门口，三姑父抱着田明也跟在后面，还有看外孙哭得凄惨，又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韩路爷奶。 路两边正在吃饭的人看到刚刚才走过去的韩路姐弟被她三姑给抓着胳膊跌跌撞撞地走着，脸上带着个巴掌印，后面她三姑父还抱着个正哭得大声的孩子，爱凑热闹的天性让他们连碗都不往家送了，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张英，你出来！”三姑一脚把大门踢开，拉着韩路走进去，看到一脸莫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张英，一把把韩路推了过去，“看你养的好闺女！” 张英顺手抱住被甩过来的韩路，疑惑地道：“怎么了？不是让她给妈去送饭吗？”说完低头才发现韩路半边脸已经肿了，眼角还带着泪，别提多可怜了。 “三姐，发生什么事了？”韩海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也一眼看到了韩路的惨状，眉头皱了起来。 “我先不跟你说，走，咱们去诊所，要是明明脸上有个万一，我饶不了你。”三姑指着张英道。 张英看看韩海，让他抱着已经吓傻呆呆跟在人群后面，想哭又不敢哭的韩栋，拉着韩路跟在三姑后面，往诊所去。 诊所里的先生中午回家吃饭去了，门锁着，一行人到了门口，不等韩德正说话，旁边已经有好事者骑着自行车去喊了。 三姑气冲冲地走着，看到先生不在，更是火大，嘴里开始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张英听不下去了，上前要看看抱在怀里的田明怎么样了，却被三姑推到了一边，“看什么看！” 三姑父看不过去，对张英道：“韩路把鸡汤弄洒了，烫到了田明。” “不会吧？”张英不相信，韩路这一段时间做事都非常稳重，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毛躁事。 “什么不会？难道是我自己把汤弄翻烫着明明，来冤枉她？”三姑一听张英这么说，声音又大了几分，对着围观的人道：“我家明明好好的，她上前把他踢倒，不等我把他抱起来，又把鸡汤洒在了他身上，这么小的孩子你说要是再落下疤，以后可怎么办？” “路路，是照你三姑说的吗？”张英抬起韩路低着的头，这会已经肿起来老高的半边脸，加上手指造成的淤紫，看起来触目惊心，旁观的人看到都忍不住直吸冷气。 “我没有……”，韩路的泪从眼里成串的往下掉，边抽噎边道，她现在是真疼，生理反应控制不了。 “你还敢狡辩，我一个长辈还会胡说不成？咱爸妈还有明明爸可都在旁边看着呢，不信你问他们！”三姑气势汹汹地反驳，伸手指着旁边站着的韩路爷奶，对张英道。 张英看向韩路爷爷，韩德正皱着眉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虽然他没有看到具体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田明被烫伤了是事实，韩路看着没伤没痛的，就只有脸上被她三姑打的一巴掌，事情经过很是明显。 张英虽然心疼闺女，也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会儿韩路也哭得说不出话，只能先看田明伤得怎么样，回家后再问她是怎么回事。 “先生来了。”一旁有人说了声。 许新量饭还没吃完，就被人拉着来了，看到门口围了一圈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把车子扔到一边，就赶紧打开门，把医药箱先提了过来。 “来，都让让，我看看。” 围在一起的人自动散开，张英也拉着韩路让到一边，只留出韩路三姑和三姑父抱着还在啜泣的田明。 31. 第三十一章 第32节 农闲时候的人最爱做的就是看热闹，不管是婆媳吵架还是夫妻反目，只要不是自家后院着火，都是茶余饭后的一出好戏。去请先生的人从村子里穿过，再回来时，身后就跟了一串。 许新量打开医药箱，看田明脸埋在韩路姑父怀里不抬起来，身上也看不到哪有伤痕，问道：“伤到哪了？” “脸上被鸡汤给烫了，您赶紧给看看。”韩路三姑急忙道。 “脸烫着了还搂这么紧，不让透气是嫌烫得轻吗？”许新量扔下话，就示意韩路姑父把怀里田明的脸给露出来，三姑也上前帮忙。 拿棉球轻轻擦擦田明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下，许新量皱眉道：“烫着哪了？” “就是脸上啊，孩子哭着喊疼，都差点背过气。”韩路三姑道，看许新量没有动作，直接自己伸手过去，捧过田明的脸，道：“不就是这……”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没什么事，可能就是鸡汤溅到脸上，不多，温度也不高，当时感觉到疼，过会儿就没事了。”许新量直起身，把手里的棉球扔到一边，淡淡地道。 这时，围观的人也看到了，田明一直埋在他爸怀里哭，还真没人看到到底伤得怎么样，只听他妈嚷着有多严重，现在把脸转过来了，只见白嫩的脸上别说烫伤，连个红印都找不到。 韩路姑父这时也感到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道：“我看他哭着喊疼，只顾着把他赶紧抱过来，都没有看伤得怎么样。” 韩路三姑还在不依不饶，“真的没事吗？会不会回到家水泡再起来了，那鸡汤洒到地上，可还冒着烟呢！” “真没事，不信你问问你家孩子，脸还疼吗？” “明明，告诉妈，现在怎么样了？”听先生这么说，她赶紧轻声问田明。 “不疼了，妈，我饿了。”田明看着周围这么多人，怯怯地道。 “好，咱去姥姥家吃饭。” 许新量没再管那一家三口，正准备收起医药箱，余光扫到站在一边的韩路，打量了她一下，走上前抬起她下巴，看了看肿起的脸和满头的冷汗，目光落在了她有些湿润的袖子上。 张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先生正在检查，往旁边让让，又把话咽了下去。 轻轻抬起韩路的左胳膊，许新量把她的袖子慢慢地卷上去，手腕上几个蚕豆大小的水泡在阳光下透亮，一眼看到，心脏都忍不住缩了下，张英低头，倒抽了一口冷气。 韩路站在靠近人群的地方，许新量把她的胳膊露出来，周围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本来看事情落幕，就要各回各家的人，又都收回了脚。 “怎么会这样？”这回换张英愤怒，她虽然护崽但不护短，孩子做错事照样会教训，可现在明显是跟说的不一样。 本来就要走的三姑，听到张英说话，回头看看也愣住了。 韩海把韩栋交给一旁的人看着，拉着韩路的手看看伤势，眉头越收越紧，“路路，你说到底怎么了？爸妈都在这呢，给你做主。”一向宽厚，从来不爱斤斤计较的人也生气了。 你说韩路不懂事，把你家孩子烫伤了，好吧，不管是故意还是无心，孩子伤了我都认。可是现在，田明好好的，不红不肿连皮都没破，倒是韩路脸肿得老高，身上还被烫得这么严重。这种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做法，哪还有一点做人姑姑的样子？ 韩海从来都感觉他对上面几个姐有着亏欠，平时说些什么不中听的了，笑笑当作没听到，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居然都欺负到孩子头上了！ “我不知道路路也烫着了，她都没有说。”三姑解释道。 “就是三姑烫得我，我根本就没有踢明明，也没有要烫他。”本来一句话都不说，只低头哭的韩路听到她三姑这么说，冲口就道，清脆的童声虽然带着丝哭过的沙哑，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穿透力，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别胡说！”三姑怒道。 “你闭嘴！”韩海道。 “我妈炖了一上午的鸡汤，都不让喝就先要我给爷爷奶奶送去，我到了他们家才知道三姑来了，桌子上摆满了菜，我找不到地方搁碗就一直端着，明明跑过来差点撞到我，我怕烫着他才把他挡到一边，可是三姑看明明摔倒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推了我一下，碗里的汤洒出来，我烫得受不了才把碗给扔掉的，而且我扔的时候怕再烫着人，扔得可远了。”一席话说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个字多余，连声抽噎都没有，站得远远的人都听得到。 “爸，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看着地方扔的碗，没想到还会烫到明明。”韩路说完，又加了一句，哭得红肿的眼，再加上已经泛紫的脸，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惟恐是自己做错了，让韩海心疼得不行，本来还想大事化小，现在也打消了心思。 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这么小的孩子被烫到了，没有赶紧把碗扔掉，还忍着疼怕再伤着人扔个安全的地方，多难得啊，结果没落着好，还被打成了这个样子。看看毫发未损的田明，再瞧瞧韩路脸上，胳膊上的伤，这是丝毫没留手啊！众人看韩路三姑的眼神慢慢变了，别说这是一家人，自家的亲侄女，就是个外人，也不应该这样做！ “不是，不是她说的那样。”韩路三姑分辨。 “不是哪样？是路路没给爸妈送汤，还是你没推她？”韩海的眼神暗了下去，如果只是小孩子的纠纷，他出头是不应该的，让张英来说比较合适，可是现在明显不是。 “她踢了明明，我才急的，再说我也没有推她，再怎么说我也是她姑，哪会故意烫她。” “你没听路路说吗？她是怕烫到明明才让他躲开的。你没推她？你这么大的人，不用推只是轻轻擦一下，这么小的孩子能站住吗？现在想起来是她姑了，打她那一巴掌时怎么没想到。”韩海的气愤一点点消失了，语气很是冷静，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给张英让她擦擦正在涂药的韩路脸上的汗。 “韩海！你别太过分，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的，你还想怎么样？来，我站在这儿不动，你给打回来！”本来还有些过意不去的三姑，被韩海说得没了脸面，恼羞成怒道。 “我不敢怎么样，只是觉得有些话不如现在就说出来的好。”韩海淡淡地道，然后，看着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韩德正，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正在犹豫间，听到了韩路的一声痛呼，和张英的轻声安抚，轻咬牙根，坚定了下来。 “爸，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几个姐姐也为了我付出许多，自从我不听你的，坚持不再复读，你就对我很失望，觉得我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老师，一辈子也不会有大的出息，丢了你的人，让你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你对我有意见，三姐也看我不顺眼，觉得我让她出嫁都被婆家人嘲笑，最后我这个弟弟却什么都没能给她带来。连带着对张英韩路也是，她们是我的家人，咱们一家人，可有哪里对你不住？农忙时，我在学校，只要你说一声，张英自家地里的庄稼不收就先顾着你们，除了上学，别的孩子玩得再开心，路路都在家带弟弟，没麻烦过妈，在你们眼里却还是看她们不上。 既然她们不好，你们身为我的父母和亲姐，又对我做过什么？结婚前就把房子盖好，婚后给了一袋麦子就让我们自力更生，爸，那是冬天，离下一季收成还得等几个月，你以为一袋麦子打出来的面够我们俩个人吃到新麦下来吗？最后，还是张英厚着脸皮去到娘家要吃的，勉强撑了过去。你再看看，咱这一个村里，有谁家只有一个儿子却分家过的吗？让我背个不孝的名声你就好过了？我知道你要强，好胜，觉得一辈子的心血没能得出个结果不甘心。现在我就当着大伙的面说了，我心甘情愿当个没出息的老师，一辈子没出息也认了，可即使我再窝囊，也没有老婆孩子让人看不起，任人欺负的道理。你把我当儿子，咱们就还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你不愿意，我照样会奉养你百年，给你养老送终。” 说完，抱起包扎好伤口的韩路，问过注意事项，大步走了出去，张英也抱着韩栋跟在后面，留下面色各异的众人在窃窃私语和一脸铁青的韩德正。 韩德正上面四个女儿就这一个儿子，再怎么恼怒他一意孤行不听他的话，也终究是有个限度，看他找媒人到张英家求娶就知道了——那时候的张英可是四邻八村里有名的能干闺女，谁知道结婚那一天，张英父母让媒人带话，说既然给小两口盖了新房就是打算分开过了，那收的礼钱当然也得归人家，以后红白喜事好还礼。 专横独断了几十年的韩德正也就在自己儿子身上服了次软，现在一听，才过门的儿媳妇就敢做出这样的事，那还得了，一怒之下，既然分就分个彻底，什么也不管，让他们自己过去。 哪知道这个他自己选的儿媳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家里家外打理得妥妥当当，硬是没有低过头说句软话，连带韩海也跟他疏离起来，他更愈发地看她不顺眼，对着和她脾气一模一样的亲孙女也是一样。 关系就这样一直僵直下去，等到想缓和时，找不到理由，有了时机，又拉不下脸，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前世，韩路爷爷是在睡梦中过世的，因为太过突然，天亮才被韩路奶奶发现，硬气了一生的老人，到死也没能和韩海说上一句暖心的话。 而如果韩路姥爷地下有知，自己疼爱有加的闺女就因为他无心的一句话，才没过门就跟公婆有了嫌隙，不知道会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固定更新，两更就一更中午十二点，一更晚上十点，如果只有一更就在晚上了 谢谢小天使的贴心提醒，么么么么哒！ 32. 第三十二章 围观的人慢慢散了，谁也没有当面说些什么，倒还安慰了韩德正几句，说韩海现在气头上，说起话来才不管不顾，等到气消就好了。 韩德正阴沉着脸不说话，现在说得好听，背过身不定编排什么呢，想到要被村人指指点点的笑话，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几分。 第33节 “爸，你看韩海说的什么话？”韩路三姑不满地道，“我是他姐，你是他爸，当着这么多人……” “你给我打住！”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韩路奶奶也赶紧跟在后面，留下三姑夫妻俩面面相觑。 把韩路轻轻放到椅子上，张英赶紧拧了把毛巾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脸上刚涂过药还不能碰。 “路路，还有哪儿疼，给妈说。”张英看着闺女发白的嘴唇，红着眼眶道。 “没事了，妈，抹了药已经不疼了。”脸上做不了大动作，韩路扯扯嘴角安慰母亲。 张英听了，心里更难受了，转身看到桌子上盛好的鸡肉，气不打一处来，就要端起来倒掉：“我是撞了哪门子的邪才会想着要炖鸡，要不然，路路也不会遭这罪。”被韩海拦下了，把她按到凳子上，道：“本来是件好事，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你拿做好的饭出什么气？” “什么好事？昨个还说这段时间发生的都是好事，我看全是些糟心事，先是生病躺了这么长时间，再是被烫成这样，那碗里盛的可满是油的汤，我想着就剜心的疼！”张英憋了一肚火找不到地方撒，韩海撞到了枪头上，说着说着，泪就要下来。 “我刚才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以后不会了，再有什么事你就等我回来，别再让他们姐弟去。”韩海淡淡地道，父子血缘，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没有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一说，真遇到事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今天把话说明了，也是想让村人和他父亲明白，就算他是儿子，但他更是有媳妇孩子的一家之主。 张英听了默默不再说话，她也知道韩海说出那一番话多不容易，当着众人的面跟父亲争执掀自家伤疤，不是逼急了他也做不出来。 “妈，我饿了。”韩栋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道，他能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但是饿了一上午的肚子正咕咕叫。 “好了，别再想了，喂孩子吃饭吧！” “路路怎么办？脸肿成那样，怎么吃饭？”张英拉韩栋在桌前坐好，给他围上小饭兜，道。 “先别吃油腻的，等下午我再问问许先生。”韩海皱眉，看韩路嘴都不太好张，道：“家里的饼干还有吧？用开水泡泡给她吃，直接咽下去不会扯到脸。” “好。”张英让韩海喂韩栋，注意别让他被骨头卡住，她站起来去拿碗倒开水。 乱七八糟的一个中午下来，除了韩栋，谁也没吃好。韩海饭都没吃，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赶去学校了，让韩路在家休息。张英更没心思吃，别说是鸡肉，现在就是龙肝凤胆在她面前，也吃不下去。草草地收拾了桌子，让韩栋在一边玩，就看着韩路的伤口为难。 脸上的伤只要注意，很快就能下去，没有破皮也就不会留疤，就是手上的伤不好处理，伤在左手腕上，虽然不影响右手的动作，但是穿脱衣服时太不方便，现在是冬天，穿得都是里一层外一层的，一个没看到，就怕碰到了。 韩路伸着手，细声细气地道：“妈，赶紧的，我胳膊都冰凉了。”汤是顺着袖口灌进去的，里面的都被棉衣给吸了，所以才会只烫了手腕，刚刚上药包扎时也就把袖子卷了起来，现在在家肯定是要把衣服换掉的。 绷着脸，找出干净的秋衣，把袖口撑得大大的，好让韩路的胳膊进去，又把自己穿的棉袄拿了过来，宽宽松松不会碰到伤口。看着裹在棉衣里更显瘦小的闺女，张英让她坐到床上，拿被子围了一圈，道：“乖乖在床上待着，困了就睡一觉，饿了喊我，我就在外面。” 等张英出去，一直不说话的韩栋磨蹭着走过来，想伸手摸摸韩路的脸，又不敢，轻经在缠着纱布的手腕上吹吹，小声地道：“姐，疼吗？” “疼，特别疼！”韩路做不出太大的表情，只皱着眉头道。 “那我再吹吹。”韩栋又吹了两下，道：“姐，我不喜欢三姑了。” “嗯？” “以后我长大了，绝不让人欺负你。”小眉头紧锁，韩栋趴在床边，盯着纱布道。 “嗯！”我相信，我知道你做得特别好，韩路用完好的手轻轻摸着韩栋的脑袋。 现在韩路的脸上针扎般的疼，手腕上的火辣辣的灼烧感更是让人难以忍受，如果不是前世在医院习惯了身体上的疼痛，只怕根本撑不到最后。她心里却非常清醒，如果今天的事，开头是她没有想到的，那结尾就是在她预料之内。 鸡汤当然不是她故意弄洒的，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做法太不符合她一贯的审美。她只是在明知道躲不过的情况下，顺势把事情闹大而已。 她当时是真心的怕烫着田明，也不会拿小孩子当□□，只是在被三姑撞了烫到自己时，明明可以咬着牙把手里的盆安全放下，却故意扔到了桌子上，就因为不把那些人给惹毛了，那她的伤就白受了，视若不见的爷爷不会帮她说话，而三姑也有一百个理由可以对母亲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才会烫到。 让三姑知道没人受伤，只有她的宝贝儿子哭得凄惨，她才会乱了阵脚，然后得理不饶人。 别问她怎么会知道三姑的反应，因为前世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只是那是一碗已经不太热的水，且没有任何人受伤，所以韩路也就头上挨了一巴掌，都没被父母知道。 韩路三姑父是个木匠，手艺不错，家里条件比起只靠几亩地的大部分村人都要好一些。前世家里最困难时，三姑父也曾伸出过援手，虽然不多，过后三姑也总趾高气扬地提起，但在那时候，人人避之惟恐不及时，雪中送炭总是让人感激的。 所以，在韩路爷爷去世后不久，三姑父看出外打工的人都腰包鼓鼓地回来，给家里盖起了新房，买了家电，而他却渐渐闲了下来——人都去买家具，不再让他做——就动了做生意的心思。 韩海当时虽然行动不便，走不了远路，但是毕竟识字算数还是可以的，就被大队的支书给招了进去，写个公告算个账什么的，不是正规的村干部，只能算个打杂的，每个月有些补贴。韩海的学不是白上，确有真材实学，而有能力的人就算残废也是能让人看起的，更别说明眼人都知道他的腿是怎么伤的，所以跟大队里的人关系处得很好。 三姑父看准了这一点，就让韩海做保证人，他去跟队里一个专门放-贷的人贷了款。农村放-贷都是要求知根知底的，要么是相信你的为人，要么是相信能力，一穷二白想贷钱，就是利息给得再高也没人会给——本钱都会一去不返，谁会稀罕利息，都有七缠八绕的亲戚关系，也不可能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把手砍了，孩子卖了来抵债。 张英当时不同意，她清楚虽然三姑父有手艺，但并不是很踏实能干的人，总喜欢夸夸其谈，有些好高骛远，现在一下子借这么多钱，万一要是生意赔了，根本就还不起，说不定还会连累中间人。 可是经不起三姑父三天两头往家跑，韩海也是个宽厚的，想着家里困难时人家都帮了一把，现在只是做个保证，都是一家人，就算平时有些口角，遇到事时还是要相互扶持，不顾张英的反对，还是答应了。 放贷的人看在韩海的面上，把钱贷给了三姑父，还把利息给减少了。 头两年还好，利息按时返还，也就没说什么，到了第三年生意开始入不敷出，到年底连利息也还不出了。本来都是乡里乡亲，要说这一年手头紧也不是不能宽限，可当时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是韩路三姑父从开始做生意就没挣过钱，现在外面背得全是债。放贷的人一看势头不对，既然能放贷就不是吃素的，大年三十，一群人围在了韩路三姑家门口，嚷着让还钱。三姑父一直缩在家里，面都不敢露一下，三姑最后被逼急了，竟直接喊道：他们没钱，谁写的保证找谁要钱去。 那一年的春节，韩路家里爆发了她有记忆以来最大的争吵，张英气得抱着韩栋回娘家了，除夕夜只有韩路和韩海两人大眼瞪小眼。也就是那时候，张英怒极口不择言之下，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家里又是个什么情况。 韩路三姑的一句话让他们这个刚刚有些起色的家再次被拖下了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写感情线犹如老牛拉车，碰到撕逼什么的，简单是文如泉涌，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个安静又不善言辞的女子…… 还有，我错了，我根本用不到存稿箱，写好就忍不住发了好吗？ 33. 第三十三章 彼时的韩路正在县城读高三，成绩还算不错，韩海对她寄于重望，半个月才回家一趟的她，听到什么都是张英说的，更是报喜不报忧，生怕她上学乱了心思。 如果不是事情发生在过年时，恰好被她知道了，韩路不敢想父母是不是还会瞒着她，甚至让她一无所知地去上大学。 学校寒假结束，虽然张英被人劝着从娘家回来了，还安慰韩路不要想太多，好好上学就行了，家里有他们呢！只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当然也就不再是张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村里像她这么大的闺女出外打工都已经好几年了。 再然后，每次回家时，她都能感觉家里沉闷的气氛和父母之间日渐频繁的争吵，终于到高考时，她接受不了父母整天愁得日夜难安，还要再为了她高额的学费四处奔波，在同学们都进考场时，她悄悄搭车回了家。 父亲的难以置信和母亲的嚎啕大哭，她已经快要模糊了，只记得韩海并没有打她，只是怒极之下，把韩路三姑父告到了镇上，原本他一直撑着也就是因为三姑父私下来找他说，钱很快就会还上，不会让他为难，现在却发现连自家闺女都被祸害了，终于忍无可忍。 在派出所里，就算是韩路三姑再怎么撒泼耍赖，也没有人会听，韩海的好人缘也显了出来，大部分的大队干部都为韩海作证，连放贷的人也说逼着韩海还钱，也只是想给他施加压力，欠债的并不是他。 最后一切尘埃落定，但错过的事已不可能重来，面对父亲歉疚的眼神，韩路心里也不是滋味，父母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限，却还是觉得对不起她。最后挥挥手，让正在上初中的韩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也跟着加入了出外打工的时代洪流中。 第34节 -—————— 垂下眼，韩路冷冷盯着手上裹得严实的纱布，现在她提前让两家撕破了脸，父亲也不再需要他的雪中送炭，事情如果还像前世一样发展，她也不相信父亲会再次做保证人，就算他宽宏大量不计较，别忘了还有个护崽如命的母亲，就看今天这一出和她身上的伤，她确信母亲会见三姑一次恨一次。 村子里的事，发生的快，被人遗忘的慢，闲着没事的人为了打发时间总会三天两头的提起，翻来覆去的议论。 韩海的形象也在人们的嘴里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以前看来只是个好好先生样的文弱书生，甚至干农活都不怎么在行的老师，那现在就是个有担当又明事理的汉子。人就算是天生欺软怕硬，基本的道德还是懂的，平时再怎么说谁家的媳妇厉害，管得家里孩他爸连话都不敢说，公婆吃个饭都要看她脸色，或是谁家当家的在家里吆五喝六的，爹娘说什么是什么，媳妇受气也不见出头时，心里总是会带着些鄙夷。 而韩海即没有一味听媳妇的，也没有言听计从地愚孝，就算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了笑话，可事后反而让人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特别是村里干部知道他已经是正式老师后，更是高看他几眼。 小孩子新陈代谢快，伤也就好得快，韩路都没怎么在家休息，等手腕上的水泡瘪了下去，就去上学了，反正左手也用不着，平时小心一点就好。张英本来还想着让她在家多待几天，可是看她每天在家发呆，也很无趣，到了学校就在韩海眼皮底下，也就同意了。 等到进入了腊月，渐渐有了年味，韩路算是彻底解脱了，不再做个除了动嘴，连作业都不让写，洗个脸抹个美加净都要人代劳的米虫。也亏得她表现一向好，也不知道韩海是怎么跟语文老师说的，明明是伤了左手，居然连右手写作业的资格也给取消了。 手腕上结的痂已经落了，露出下面比旁边皮肤白嫩得多的新皮，和一些不怎么明显的疤。张英看到留了疤，心里难受，自责道：“我一天三遍地按时抹药怎么还会落疤，明明许先生说不严重，不会有疤的。女孩子身上有个疤多不好看，还是在手腕上。” “没事的，长长就会淡了。”韩路不在意地道，又解决了一件心病，这点小疤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别说是手上，就是在脸上，以后还可以做磨皮修复。 “你这闺女，别的像你这么大的人都知道爱美，收拾打扮了，怎么你还没开窍呢？”张英看韩路一脸的不在乎，也被冲淡了心情，恨铁不成钢地道。 韩路嘿嘿笑了两声，不接话。要不然说什么？她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用张英用旧衣服改的，或是自家扯布做的，难道要说这些宽松胖大，颜色灰暗的衣服对她来说没啥区别，穿哪件都一样，没必要挑挑选选？ 腊月，是农家最为热闹又喜庆的时候，从进了月初就要开始准备淘麦打面，为年节的煎炒烹炸做准备。然后是腊八，吃了腊八粥年就到眼前了，家里的主妇也彻底忙起来了，要准备炸馓子蒸馒头，还要置办各种年货，时间惟恐不够用，只是对眼巴巴盼着放寒假的孩子来说，就有些度日如年了。 再怎么困难的家庭，也会在平时省下些钱，好让年过得不那么拮据。这似乎是一种习俗，人们相信年过得富足，年后的生活也会过得富足。 不过，这些都是大人操心的事，孩子们只关心家里都买了哪些好吃的，能收到多少压岁钱，而自己又能偷偷留下多少，上交多少。 一个正月不能理发，张英让韩海带韩栋到街上剃头匠那里推个平头回来，又在家烧了锅热水，准备给韩路剪头发。临要动剪刀了，她又有些犹豫了，一直都给韩路剪短发是因为她的头发又硬又毛燥，留长了自己不会打理，肯定会打结梳不通，才会总不顾她的反对剪短。可是现在看看，手里的头发还是很硬，但是顺滑了不少，女孩子大了也总是长头发好看些。 “妈，怎么了？”韩路规规距距地坐着，看张英没有动作，疑惑道。 “路路，要不咱不剪了，留长吧？” “先剪了吧，明年就要上初中了，到时候再留。”韩路想都不想地道。 “嗯，也行。”张英想想也是，同意道。 腊月二十一领通知书，韩路不负众望地拿着奖状回了家，让墙上的光荣勋章又多了一个。 主妇们开始每天往集跑，今天买些菜，明天买些肉，再后天买些门画红纸鞭炮什么的，反正跟着村里的婶子大娘，每天都有事要忙。不知道是不是韩德正被韩海在人前说了一通感觉下不来台，以前每年都会让张英去帮忙炸东西蒸馒头的，今年也没再来喊，张英也就当作不知道。 过了二十八，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大年三十了，也到了韩海要忙的时候。这时候印刷的门对还没有盛行，家家户户贴的对子全都是手写，能写的自己下手，不会的就让人帮忙，所以每年韩海这两天都能从早忙到晚，性-急的人家更是提前几天就把纸给送来，就怕人多写不了了。 二十八一大早，韩海就早早地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墨水毛笔都准备好，噢，还有裁纸的刀片，以防有些人连纸都不裁就给拿来了。 吃过早饭不一会儿，就有人拿着红纸到了，也不用多说什么，把纸铺在桌子上，笔走蛇龙，一副对联一气呵成，很快就能完成。大部分都是些每年都不会有大变化的吉利话，偶尔碰到家里人名字起得适合的，韩海也会给加到对联里，图个喜庆。 大年三十贴对联，别人家都在噼里啪啦的话鞭炮，表示对联门神灶王像什么的都已经都弄好，就要开始下饺子了，韩路家的院子里还是满满的人。 直到过了晌午，才把最后一家人给送走，韩海伸个懒腰，扭扭脖子，让韩路把自家裁好的纸给拿过来，蘸好饱满的墨水，写下一副对联：路通八方家和睦，栋顶天地世事明，横批海晏河清！ 吃过中午饭，休息了一会儿，韩海提着张英准备好的篮子，被同辈的人给叫走了，要去坟园里请祖宗们回来过年。现在这件事还是他在做，等到韩栋再大一点，就要换人了。这种事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丁去，很少有让女孩子去做这些的，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原因，可能是男孩自古都是子嗣兴旺的象征，更能代表血脉的延续。前世韩栋还太小，张英就让韩路去了，平时路过都会加快脚步的她，在对着一个个坟头说着都要回家过年的话时反而不再害怕，好像面前不是让人畏惧的地方，她也真的在请自己的亲人，和请爷爷奶奶没有两样。国人对祖宗的敬畏和亲近是浸在血液时的，所谓传承，当如是。 年三十的晚饭早早就做好了，吃过饭，放上关门炮，大门不到第二天放开门炮前是不能开的。张英把买的瓜子，糖块，还有自家炒的花生，都放到一个大托盘里，摆到桌子上，开始了守岁。 电视里几十年不动地放着春节晚会，本来只是打发时间看了几眼的韩路发现居然还挺好看，虽然舞台灯光都不如后世，但是挡不住节目比后世好啊，连韩海说让她猜谜语，猜中了有奖都没能打动她。 不到十点，刚开始还兴奋得满屋打转的韩栋已经困得眼都睁不开了，张英把他放到床上，感觉自己也有些困，看看外面盯着电视眼也不眨的父女俩，叮嘱他们记着看完了电视就把她叫醒做年夜饭，也只得到一声从鼻子里出来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十万字了，男女主居然话都没说几句，你说虐不虐，虐不虐？太虐了！ 眼高手低啊！明明看文时恨不得男女主第一章认识，第二章交往，第三章就能羞羞羞。 ps：收藏一天涨一个，是为了让我每天都有动力吗？那我觉得动力还可以更大些哟！(☆_☆) 34. 又见大舅 每年的年夜饭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韩海在放过炮开了门后，就去韩路奶奶家请父母过来，谁知却吃了个闭门羹，任他在门外怎么喊，院子里连个灯光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回去，到家对上张英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道：“可能是气还没消，不愿意来，不来就算了，等天亮了咱一家再去给他拜年。”说完，把盘子递给张英让她盛菜，又道：“之前爸妈在时，等你忙完去吃时菜都凉了，这次就咱们一家四口，等着你一起开饭，谁也不能先动筷。” 敬了天地，烧了纸，一家人才坐在桌子前开饭。这个年对他们三人来说，可能就是个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年，对于韩路来说，却是意义重大。 四口人吃得吃不下才放下筷子，韩路谄媚地道：“妈，你做饭比村里的大厨都好吃！” “是吗？你说得再好听，压岁钱也是得上交的。”张英一脸的不为所动。 “你想哪去了？我是真心实意，又不是为了压岁钱。”韩路不满。 “那就好。”把用过的筷子收到一起，初一不能干活，这些都要等到初二才能洗，看到韩栋的饺子碗里什么也没有了，连汤也不剩一口，忍不住要拿筷子敲过去，又生生忍住了：“韩海，再往栋栋碗里盛点饺子，年年有余呢，吃这么干净做什么？” 小孩子不能熬夜，饭后，张英给了姐弟俩一人一个红包，就打发他们去睡觉了，天亮时还要出去拜年，不睡会根本不行。然后只留了韩路屋子里暗着，把院子和屋里的灯都打开了，离得老远都能看到灯火通明，提醒来人家里人已经起来了，准备好花生瓜子，等着干儿子干闺女上门拜年。 被张英叫醒时，天刚蒙蒙亮，韩路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堂屋地上一层厚厚的干果壳，揉揉眼道：“妈，哥跟姐都来过了吗？” 农家盛行认干亲，没有结婚的小伙子都能有几个干儿子，所以张英也算是儿女成群，光是认的干儿子就有三个。 “来过了，你先醒醒神，等会要去跟爷奶奶们拜年了。”张英把几盒馃子拿到里屋，每年她都是等这几个孩子来过后，才会出去拜年，就怕他们来了找不到人。 以往每一年的除夕夜都是伴着大雪一起过的，今年年前下了几场，到过年时倒是阳光灿烂的，满天星星还在闪着微弱的光，不到最后一刻不肯隐去身影。韩路深吸了口带着硝烟味道的清冷空气，一团白气吐了出来。 “栋栋，你的压岁钱呢？”逗着眼还睁不开的韩栋道。 正在低头打瞌睡的韩栋听到说话，瞬间睁大了眼，问张英：“妈，我的钱呢？” “在你兜里呢。”顺手拿了条围巾给韩路围上，抱起韩栋，就往外走，韩海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到了韩路爷爷家，屋子里坐满了人，韩德正的辈份比较长，所以村里同姓的，都会到他家来坐坐，说些拜年的话。 第35节 看到韩海一家四口来了，也都知道他们家刚发生过纠纷，一个个提出告辞，很快屋里的人都走光了。 韩路奶奶想上前接过韩栋，看了看韩德正，手又收了回去。 “爸，我们来给你拜年了。”韩海当作没看到，温声道。 “嗯！”韩德下垂着眼皮，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韩路拉着弟弟往前走了一步，弯膝磕头，道：“给爷，奶奶，拜年。”韩栋也忙见样学样，穿得圆圆的身子，一个磕不好就滚到了一边。 “哎呦！我的乖孙，磕什么头，再摔倒了。”韩路奶奶也不管了，上前抱起韩栋，拍拍他衣服上沾的泥土，“路路也起来吧，地上凉。” 等韩海一家出门时，韩德正也没说几句话，到了大门口，韩路奶奶追上去，塞给了姐弟俩两个红包，对一脸平静的韩海道：“你爸他就是驴脾气，你别放到心上。” “知道了，妈你赶紧进屋吧，外面冷。” 看着一家四口的身影走远，韩路奶奶轻叹了口气。 等到韩路跟着父母把长辈们都走了一遍，口袋里已经塞得鼓鼓的了，不过不是压岁钱，全是些糖果瓜子之类的。这时候家里都不富裕，就手里有个零用钱，再多也没有了，小孩子的压岁钱都是五毛一块的，不过也都不嫌少，反正谁家都有孩子，人家给多少，再还回去多少，都是套路。 “姐，为什么没有兔子糖？”韩栋把口袋里吃的都翻出来，放到桌子上，一个个扒拉，找了一圈失望地道。 韩路翻白眼，李穆给的那盒奶糖让韩栋吃过后，就念念不忘，张英把过年用的糖果买回来，就被他给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还委屈得不行，最后还是给了他五毛钱让他去小卖部，才转移了注意力。现在又在找，他是对吃的有多执着？再说那么贵的奶糖谁家会大剌剌地摆在桌子上任人吃。 初一在家走村上的一些亲戚，初二就是回娘家了，韩路把她那些都快记不清样貌的表姐表哥们一次认了个全。 大舅过年也回来了，给所有的外甥儿，不论男女，一人五十块压岁钱，惊得小屁孩都不敢拿，赶紧上交给了各自的父母。 倒是韩路处变不惊地装进了自己口袋，被张国梁看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外甥女如果不是张英的孩子可能他都不会注意到。可自从上次她说的话被他听入耳后，再看到不自觉会多关注几分。 “路路，这钱不给你妈了吗？打算怎么花啊？”张国梁笑眯眯地道，手里夹着支烟，桌上的烟灰缸里也是满满的烟头。 韩路轻拍拍口袋，知道自己想要改变什么，就得让这个大舅对她印象深刻，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起码在她记忆里，和这个大舅每次见面他从来不会主动问什么。 “不给我妈了，不就是五十块钱吗？我留着买东西都不够呢！”韩路豪气地道。 “哦？”张国梁乐了，吸了口烟，弹弹烟灰道：“那你是准备买什么？说出来听听，要是不够，大舅再给你钱。”这次回省城，刚好赶上政-府鼓励市区开发，下达的政-策也非常优厚，如果不是他留了心，只怕就会错过了，现在把合同顺利拿到了手，面对韩路是心情大好。 “让我想想。”韩路煞有介事地考虑，惹笑了旁边的人，她眼睛在桌子上打个转，然后眉头越皱越紧，道：“大舅，你很喜欢吸烟吗？” “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张国梁才道：“因为大舅要做事，不吸烟就没精神。” “那你要吸很多吗？” 韩路眼里的担忧多得张国梁都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认真道：“一天两包。” “啊？”韩路听了，低头不说话。 “怎么了？路路不喜欢大舅抽烟吗？”张国梁疑惑，询问地看看旁边坐着的韩海，得到了一个摇头。 “不是。”韩路抬头，道：“烟盒上不是写着吸烟有害健康吗？而且我看好多书上也说吸烟不好，容易咳嗽还会生病。” 呃……，张国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说他不咳嗽？总不能给小孩子说他有烟瘾，戒不掉吧？正想着呢，喉咙里就一阵麻痒，忍不住咳出声：“咳！咳……” 背上被小拳头轻轻规律地拍着，张国梁缓过来，侧头就看到韩路站在他身边，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皱眉看着他，满脸的不赞同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似乎在说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让他直想笑。 “这跟吸烟没关系。”张国梁解释，谁知韩路根本不答话，就直直地盯着他，小孩子特有黑白分明的眼珠里似乎藏着一汪潭水，好像只要他再说一句肯定的话，就会流出来。 “好吧，跟吸烟有关。”张国梁投降，以为接下来韩路就会说出不让他吸烟的话，小孩子总是想当然的认为别人都要照他说的做，而他也想好了怎么把她打发走。谁知出乎他的意料。 “能不能少吸点？不用减太少，只要比现在吸得少就行？”韩路咬着嘴唇，小声怯怯地说道：“我害怕大舅生病了，书上说吸烟生病可难受，要吃好多药。” 张国梁看着那双带着怯意又执拗的眼，只觉得心瞬间变得软软的，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虽然他家里有两个女儿，但可能是他很少在家的关系，玉丽和灵丽跟他都是敬畏有余亲近不足，更很少对他撒娇，说出让他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现在突然面对韩路直白得理所当然的关心，和因为害怕他不敢多说的委屈模样，立时了悟天下男人面对娇滴滴的闺女时，那不能打又舍不得骂的为难。 “那少吸多少呢？”韩路大舅又有了逗弄她的心情。 “十根。”韩路答道，然后又想了想，不等大舅说话，连忙又道：“二十根，不能少了。”很是理直气壮，好像是她要戒烟似的，一根都不退让。 说完，惟恐张国梁不答应，追加条件道：“大舅，你一定要听我的，我学习成绩可好了，以后我上了大学，有本事了，就去帮你干活。” “哦？哈哈哈……”张国梁大笑出声，“你上次说要去省城上大学，要我赶紧盖房子，这次又说大学毕业了去帮我干活，你这小学没上完，就把十年以后的事安排好了啊！” “我人小，但是志气大。”韩路昂首挺胸地道，然后，晃着大舅的胳膊，咕哝着道：“所以大舅，好不好嘛？” “好好好。”张国梁只觉得心脏都酥酥的，把自己卖了还要帮忙数钱的关心也就在孩子身上才有了，忙不迭答应道。 “那咱们拉钩，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要不然让我知道了，我就不去找你，让你损失一位人才。” “哈哈，是不是人才我不知道，不过这脸皮有多厚我是知道了。”韩路大舅好笑地伸出手和韩她拉钩。 “路路在家很少跟人这么亲近，跟我撒娇都很少，没想到和大哥你这么亲，我都要嫉妒了。”韩海笑着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韩路这么执着让张国梁少吸烟，不过总归是好事，所以他也就一直没说什么。 “是吗？外甥儿亲舅，很正常嘛！”韩路大舅把手里的烟头按熄，拍拍手道。 “我去找大姐玩！”韩路不再多待，丢下句话，头也没回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睡午觉，快要困死了，一下午都感觉在梦游，明天不确定能不能两更，我努力试试…… ps：今年什么馅的月饼好吃？ 35. 又到夏天 蹲在正玩得开心的表哥表姐们旁边，安静做个游戏桩子的韩路，看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跑跳着，想着自己刚才的表现能起到多大效果，愈发觉得做演员的不易，不过她好像更惨，人家演员好歹还有个剧本参考，她却只能察颜观色，临场发挥。 后世的穿越小说里，主角个个身怀王八之气，一鸣惊人后，众人倒头就拜，就算不是升级流，想要改变个什么事，也是轻而易举，随口一说，立竿见影，怎么到了她这里就那么难呢？莫非这就是主角和草根的区别？ 大舅是个精明能干又刚愎自用的人，想要他做些什么改变除了旁敲侧击外加以情动人，她还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方法，更主要的是他们俩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有办法也实施不了，照这样下去，再用不了几年，前世的一切又会重演了。 第36节 她现在家人的眼里还只是个小屁孩，就算聪明了一些，但也不超过孩子的范畴。要是她现在敢对大舅说：你快戒烟吧，上辈子你就死在了这上面，再每天烟不离手，迟早还会重蹈覆辙。或是温和些的：大舅，吸烟多了会生病，你要多注意把烟戒了吧？只怕张国梁听了只会哈哈一笑，当作小孩子的孩子话，听过就算，半点不会放在心上，而她也会被张英暴打一顿——敢在大年下说些不吉利，还不懂礼貌的话，不是皮痒是什么？ 改变前世的轨迹不是那么好办到的，特别当这个轨迹是由人的习惯造成时，就更困难。张国梁不是她的父母，对她说的话不会像韩海他们那样重视，习惯了发号施令更不会接受一个孩子的指手划脚，她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只希望大舅能不把刚才的事当成她的胡搅蛮缠，真的会减掉一半的烟量。 尽人事，听天命。当然，张国梁如果只是随口糊弄她，她也无能为力，只能认了。 正月初八开学，在开学前，韩路就没在家吃过几顿中饭，全都奔波在串亲戚的路上，等到把她几个姨和两个在家的姑们都走一遍时，假期也结束了。 值得说道的就是在去四姑家时。大姑和二姑因为嫁得远，逢年过节的就很少来，三姑四姑嫁得就在韩路他们村附近，两家离得也近。韩海拿了两份礼品带着韩路到她四姑家，然后让四姑的大闺女拿着其中一份送到了韩路三姑家，他却没有过去，结果，三姑把东西收下了，人没有露头。 回到家后，才知道李志一家来过了，韩栋手里拿着个汽车玩具，一口一个的穆哥，让韩路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跟李穆认生的他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亲了？ “这个给你，听你穆姨说是李穆从他姥姥家拿回来的。”张英说着，递给韩路一个盒子。 韩路接过一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还有几套娃娃的衣服。抽抽嘴角，觉得李穆口味真重，男孩子居然会喜欢娃娃，没见韩栋也只是伸头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走了，不过她也不会歧视，毕竟稀奇古怪的人多了，跟娃娃结婚的人也不是没有。也再次感到李穆姥姥对外孙的疼爱，还真是生冷不忌，要什么给买什么啊，真不怕宠得给长歪了，不过再想想李志夫妻俩，觉得长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本来第二天要再去李志家回礼的，可是还有一个姨家没有去，就打算让张英带韩路去看她姨，韩海带着韩栋去李志家，昨天两个人相处得很好，都是男孩也能一块玩。 韩栋一听，顿时也不黏张英了，上前抱着韩海嚷着要去找穆哥，恨得韩路一把拧在他脸上，“一个汽车就把你收卖了，我这么疼你怎么不见你对我这样？”惹得他扁着嘴就要哭出来。 张英见势不妙，赶紧让韩海先走了，她瞪了韩路一眼，也进屋准备东西出门。 一个寒假没见的同学，再见面时都胖了一圈，韩路也觉得她似乎长高了些，刚入冬时的衣服再穿上已经有些小了。 班里乱哄哄的，个个都在说着吃什么好吃的，得到了多少的压岁钱，李佳莹看着安静坐在位子上看书的韩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明明韩路跟她说话总是笑笑的，也不像班里其他女生一样会故意不跟她玩，可她还是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原本还想着终于能有个好朋友，最后也打消了念头。不过，半个学期了，也没见韩路跟哪个同学很亲近，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有时出去玩，有时就坐着看书，似乎有没有找她，和班里同学关系好不好都不在意，不像她总想着能和女生们玩，却总也没人愿意带她。 同桌怎么想，韩路可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没办法帮助她，明白自己不会讨所有人的喜欢，并且学会自己找乐子这件事，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 她现在想的是，终于快要毕业了，她能做的事也就会更多。现在学校还没有开始实施六年级，不用再在小学待一年真是万幸，她可不想再跳一级了，毕竟她只打算让父母觉得她是有些小聪明，而不是天才，要不然等长大后，就真的成了伤仲永了。 生活一日复一日的重复，农家要做的永远都是那些事，对于有些老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改变过，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其实想想，做学生和种地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播下种子等待收获，只是庄稼当年就能看到粮食入仓，而大部分学生都看不到自己丰收的那天就半途而废了。 正午的太阳从偏南移到头顶时，夏季就到来了，理所当然地所有人都循着规律忙碌，只是韩路今年不再只是帮着父母减负，而是添了些忙。 韩栋小朋友已经五岁了，说好再开学就要上学前班，别看只有一年，现在的他可不是跟在韩路身后的跟屁虫了，而是喜欢跟着小伙伴们满村跑，只要能在吃饭时回家，不去河边玩，张英根本不管他去哪儿了。 韩路也在家里收完麦子种下玉米后，告诉父母，她要到镇上读初中，而不是上直升初中。 整个乡镇，除了镇上的学校之外，下面的乡里也都各有各的学校，按距离来算，初中离本来上的小学也不远，升学又都是连锅端，不会留级，所以很少有跨校的。 现在韩海和张英听到闺女说不上乡里的初中，要到远得多的镇里去上学，都不镇定了。 “不行。”张英率先反对，“离得太远了，你又比别人早上一年，我不放心。” “你妈说得是，咱离得远，你要是到镇上就得住校，你妈肯定会担心得觉都睡不好。”韩海也点头。 要的就是你们不放心。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韩路睁大眼，努力说服父母道：“爸妈，我不是随便想想的，我是想了很久才跟你们说，反正我学习成绩也挺好，到哪儿上学都一样，在镇上还能学习独立能力，多好啊！” “那也不行，到了学校要自己打饭，自己洗衣服，你会干什么啊？再说万一有个头疼发烧我都不知道，怎么想都不行！” “爸——。”韩路求救地看向韩海。 “咳！”韩海轻咳，张英说得很对，这么小的闺女突然离家，还真是让人不放心，可是韩路说得也有道理，孩子再小也是要长大的，没有一直在父母身边的，只是：“不是父母不答应，主要是你比同班的人都要小，当时答应你跳级也是想着，反正到了初中也是每天都要回家，村里也有一路的，可以相互照应。现在你突然说去镇上，到了镇上学校里也没个熟悉的人，你自己知道往哪摸吗？” “我当然知道，就算找不到，李志叔叔现在不就在镇上吗？”韩路拉出李志，虽然她根本就不会麻烦到他，可是谁让他比自己要值得信任呢，先用了再说。 “他是在镇上，可你还能总麻烦人家吗？”张英皱眉。 “初中每个星期都能回家，你们没事就能去看我，还不让我试着住校，到了高中半个月回来一趟，还是在县城去一趟都不容易，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我干脆初中上完就在家待着好了，哪也不去，你们也不用担心。”说完，一扭身就跑了出去。 韩海和张英站在屋里，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天使中秋快乐！ ps：说五仁月饼的是认真的吗？以前别人问我爱吃什么味的，我都不敢说自己喜欢吃五仁的，害怕被嫌弃::>_<:: 36. 又见初中 韩路跑出去，偷偷笑了一下，就往村外的小河边走去，韩栋跟小伙伴出去时，她听到有个大点的孩子似乎说要去捞田螺，河边不太-安全，她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至于父母那边，也就是腾出空间让他们好好商量，她是一点也不担心，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坚持的事情，韩海最后总会答应。 屋里，张英眼睁睁看着韩路跑走，道：“咱这个闺女脾气变大了啊！” “女孩子嘛，长大了都会这样的。”韩海道：“她说的事你好好想想，虽然镇上是远了些，但是教学质量也比乡里的要好，子女迟早都是要离家的。” “你同意了？”张英诧异，韩海可是比她还要宠闺女，居然会同意韩路离家。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你没发现路路特别有主见吗？她决定的事有几件不是必须要完成的！”韩海无奈，孩子不听话了头疼，孩子太懂事也是头疼，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可是，想着她这么小，我怎么都觉得不放心！” “她既然说出了口，就是有心理准备，再说她成绩好，老师也会多照应的。”韩海开导她，“要是真逼着她到乡里，万一生气再来个叛逆，学都不好好上了，不是得不偿失嘛？” “不会吧？”张英想像不到自家乖女儿叛逆的样子。 “这不是比喻嘛，我也相信她不会的。”就看韩路那每走一步都有计划的样子，韩海还真相信她，就连这次跨校，他也不相信她是临时起意，肯定是早就打算好的，要不然不会连前段时间班里的女生邀她一起去中学熟悉环境，都给推了。 “所以，你就开始准备她上学的东西吧，等她回来就告诉她。孩子该上中学了是件开心的事。” “知道了。”张英还是不愿意，但也没办法，儿大不由娘真是一点没错。 过了父母这一关，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考完毕业试后，韩海就带着她到镇上的中学去报名了，因为不是直升的学校，档案不是直接转过来，中间就需要一些周折，好在父亲是老师，很多事会方便一些。 不像直升的学校，不计较学生成绩好坏，想跨校念书的，成绩不好人家还不好好收，毕竟谁也不想多出来个学生不能为校争光还拉后腿的。这些对韩路来说都不是事，去办公室里报名时，刚好碰到了之前推荐她投稿的老师，更没想到她是初一年级的班主任，看到韩路的资料就想起来了，再一听说她报了名是打算来上学的，都没经过校长，直接就把人给拦下了，让韩路开学到她班里，还亲自带她到寝室看看，让她在人还都没来，先给选个喜欢的床位。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韩海才把事情告诉李志，被他责怪说太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说，他也能帮点忙。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他拍着胸口向不放心的韩海保证，会看好韩路，让她绝不会被人欺负。 第37节 李志调回镇里以后，就进了教研室，没再回学校工作，相比之下，在教研室里比当老师要轻松些，并且有升迁的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 只是这次他夸口的话没有说出多久，韩海的心还没放到肚子里，韩路在学校就出了事，差点被请家长。 刚开学不到一个星期，班里的同学名字长相都没有认全，第一次离开家的半大孩子们还在适应着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学着去打饭，洗衣服，在人多的寝室睡觉。 虽然有同学晚上会因为想家而哭吵得大家都没法睡觉，但韩路觉得还好，毕竟谁都有脆弱的时候，偶尔还会出声安慰一下，同是女孩子，一看安慰她的比自己还要小，也会不好意思，心理上反而好受了些。 寝室都是以前的旧教室改的，也不按教室分，而是一个住满了再往下一个里面进，从初一到初三，哪个寝室里都是混着住。 班主任吴秀云对韩路很关注，但是她除了是班主任还带了别的班的课，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随时注意，好在，她也看出来韩路不是让人操心的人，独立性很好，适应能力也很强。 事情发生的这天是星期六，刚离开家没几天各种不适应的新生们，好不容易盼到了星期，就等着老师一声令下，就能夺门而出。 韩路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上画着，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老师出去了，让班里的同学自己做作业。 不知道算不算缘份，她现在的同桌还是李佳莹，当时在班里见到时，别提对方有多难以置信了，就连她这颗老心脏都惊讶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突然在一群陌生人里见了个熟人心情放松，不等韩路问话，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起来，还让韩路怀疑怎么一个暑假没见，李佳莹话变多了，说得也流利了。 李佳莹的父母是镇上做生意的，因为太忙没办法照顾她，就把她送到了姥姥家，小学也是在那儿上的，直到要上初中了，父母才把她接了过来。 问韩路怎么会在这儿时，她随口说不喜欢乡里的学校，李佳莹也没追问，她习惯了别人给她个理由就行，从来不问真假。 “韩路，等会儿有人会来接你吗？”李佳莹看老师还没回来，小声问道。 “嗯，会来接。”想着是不是要跟父母说给她一辆自行车，以后她自己回去，这样总是来回的接送，也挺麻烦，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要是放学人还没来，你就先去我家呗。”她家离学校不远，所以她不用住校，站在楼上就能看到学校的大门。 “不用了，我怕人来了找不到我。”韩路拒绝，朝她笑笑表达感谢。 “哦。”李佳莹有些失落，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只有韩路好好跟她说话，没有嘲笑过她，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 “韩路，我们算是好朋友吗？”李佳莹有些胆怯地问，明明她比韩路要大，但在她面前从不敢大声说话，她以前以为自己是胆小，可是再次做了同桌后，发现韩路不论是跟老师还是同学说话从来都是一脸笑意，不卑不亢，小小的身子头却仰得高高的，才明白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嗯？”韩路停下笔，疑惑地侧首，不明白李佳莹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当然是了，你为什么这么问？”虽然她不喜欢小女生黏腻的友情，但是李佳莹话不多，人又乖巧，最主要是不会缠着她做些无聊的事，要不然她分分钟能跟她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韩路在心里想着，猛然发现她现在的想法似乎跟后世的某些渣男如出一辙，不过还好，她是女的，也没有变弯的爱好，这辈子只能做个损友，不太可能成为渣女。 “没什么，只要是就好。”李佳莹摇头，抿嘴笑了笑，埋头写作业了，让韩路一脸莫名。 放学铃终于响了，班里的同学瞬间少了一半，韩路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写作业，没有一点着急走的样子。现在人这么多，父亲说过他来接时大概要晚会儿，在学校门口傻站着，还不如待在班里呢。 李佳莹坐在她旁边，也不着急收拾书包，见韩路看过来道：“我陪你一块，反正我离家近。” 韩路笑笑，不再说话。 等到把一门的作业都写完了，韩路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站起身准备离开。电子表是开学的时候张英给买的，说是让她在学校能看时间，也正好能遮住她手腕上的疤，虽然她觉得后者才是主要原因，谁让母亲对外表总是斤斤计较，冬天的时候每天少抹一回美加净都不行。 两人刚走出教室门口，就看到走廊尽头气势汹汹走过来一群人，看到韩路，前头一个大喊一声：“韩路，站住，你别走。” 37. 又见李穆 韩路看着走过来的人，里面有男有女，前面领头的那个最是眼熟，好像是跟她住一个宿舍，但是二年级的。 不怪她认不出来，又不是正规的学校宿舍，最多只住八个人。老教室改造的寝室里面排排放全是床，只在中间留了一个能过人的小道，全加一块住了二十几个人，挤在里面的想要进去，都得踩着外面的床才可以。再加上每次晚自习回去后，人碰人的都忙着洗漱赶紧睡觉，早上起来时又是睡眼惺忪，除了知道自己两边睡的是谁之外，能认出她是一个寝室的就很不容易了。 李佳莹拉拉韩路的手，有些担心。 “怎么了？有事吗？”韩路看着一脸不善的来人，淡淡地道。 “韩路，你把东西给我交出来，我可以不告诉老师。”崔玲玲下巴微抬，骄傲地道。 “你们勒索同学，还要告诉老师？”韩路一脸的不能理解。 “谁勒索同学了？你胡说什么？”和崔玲玲一起的一位男生气急道。 “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韩路纳闷，“莫非你真勒索同学被老师抓住过？”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你……”男生脸胀得通红，却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让韩路感叹战斗力太差，不知道是跟来干什么的。 “跟她废话什么？”崔玲玲斥了一声男生，看着韩路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乖乖给我，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你们离开我也可以当作没发生过。”韩路强硬的话出口，让旁边的李佳莹都出了身冷汗，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大胆。 “你……”崔玲玲气结，身边的人都是对她巴结奉承，现在她捏着韩路的把柄，她居然还敢这么对她。 “我什么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就滚，别耽误我回家。”学校就是个小社会，虽然里面的人年纪小，但是该有的心思都不会少，对于那些看她小或不顺眼就想欺负的人，不把成绩单扔到他们脸上，再让他们知道她不是个软蛋，这事儿还真没完。 “还是你们想打架？”韩路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短短的刀片，家里裁纸用的被她拿了出来，还用油纸仔细擦过，反射着阳光晃进眼里扎人的疼。 “韩路，你怎么会随身带刀片？”李佳莹惊呼，只觉得这一会儿功夫的事情就颠覆了她的观念，上学不就是好好学习的吗？怎么会有电视里出现的镜头！ 当然是为了有备无患，顺便吓唬人。前世就听说镇上的中学里虽然教学质量好，升学率也不低，但相对乡下学生的纯朴无害，这里大部分的学生父母忙着做生意，也不认为学习有多么重要，就造成他们见识多却难管教，特别是香港电影盛行的现在，谈恋爱被请家长和拉-帮-结-派的事时有发生。上辈子的韩路是个乖乖女，这些事情当然也就不会传到她耳朵里，还是出外打工后，碰到个镇中学毕业的学生，两人聊起来才知道的，当时她惊讶得以为自己和他处得不是同一个地方，只是名字恰好相同而已。 现在她到了这所学校，虽然不想着欺负人，但要是被人给欺负了，就太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而且不像小学生被人碰一下都要找老师，半大孩子自尊心强，认为遇到事情要按自己的方式解决一切，要是谁随随便便就天天让老师给做主，是不会被欺负了，但也同时被鄙视了。她没想着在学校称王称霸，可是处处被人看不起使绊子也是件很糟心的事。 越想越头大，为什么她要在这里玩过家家啊？明明她只想当个安静的学霸！ 崔玲玲他们也愣住了，这个看着瘦小又穿得士不拉叽的乡下人居然敢说要和他们打架？！她不是学习成绩很好，让吴老师到了别的班还赞不绝口吗？这种书呆子他们见多了，都不用说些什么只要看他们人围上来就吓软了，怎么这个和别的不太一样。刀片他们书包里当然也有，可那都是用来吓唬人的，再没有脑子也不可能真学电影里打架啊！ 气氛一时僵住了，这时一个女孩子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吴老师还没出学校，现在正往大门口走。” 崔玲玲一听，立刻来精神了，一挥手，“走，咱们找老师去！”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韩路：“你不会是心虚怕了吧？那也晚了！” 呃……，台词不对啊，这些人真是有事找她，不是找借口来欺负人的？算了，反正下马威早晚都会来，错有错着，经过这一次应该没人会再来她眼前晃了。韩路随手把刀片塞-进书包，对一脸胆战心惊的李佳莹笑着摇摇头，示意她没事，然后跟在崔玲玲他们后面，施施然往校门口走去。 吴秀云推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口，正要走却被一个学生拦了下来，也不说什么事，就拉着车子说让她等一会儿，所以那一群学生走过来时，她一眼就看到了，眼神扫过围在中间的韩路，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她问向领头的崔玲玲，这小姑娘父母都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不知道怎么疼孩子，就拼命的给钱，身上拿的钱让她这老师看了都皱眉，出手也大方，身后就常跟着一帮学生，但是太过份的事倒没做过，可能做了但他们不知道，所以老师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第38节 “老师，韩路是小偷！”崔玲玲迫不及待地说出口，还得意地看了韩路一眼。 闻言，吴秀云皱眉。韩路也皱眉，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 “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吴秀云的声音严厉起来，随便诬陷学生是小偷可不是小事，事情要是解决不好，这污点会一直背着。 “杨雪跟韩路住一个寝室，床还是挨着的，今天早上她的东西不见了，肯定是韩路给拿走了。”崔玲玲振振有词地道，把身边一个低头不说话的女生推了出来，“不信老师你问。” “杨雪，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秀云不相信一个成绩这么好的学生品德会有问题。 被老师点名，杨雪的身子不自觉颤了下，头也不敢抬，低声说：“就是早上我出门时，寝室里人都走了，只有韩路一个人在里面，放学我回去找东西时，已经找不到了。” 语焉不详的话让吴秀云想了一下才明白，“是什么东西丢了？” “一个发夹，我爸妈从外面带回来，我送给杨雪的。”崔玲玲抢先道。 “那也没有证据说就是韩路拿的，你说韩路是最后一个走的，可是你肯定不是第一个回寝室的，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是她？” 杨雪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崔玲玲看不下去，道：“因为只有韩路看到杨雪把发夹放到哪儿了。再说，一个发夹也不值什么钱，整个寝室就属韩路穿得最土最难看，她肯定是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东西，才会拿走的。” 谁说孩子是最善良的，最天真的，最无害的？别说什么童言无忌孩子不懂事，往往是纯洁可爱的孩子才能做出最最残忍的事，大人们栽赃陷害还会讲对策想后果，小孩子则是因为一已好恶，就理直气壮，丝毫不会考虑对人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放学已经好一会儿了，现在还没走的就都是回寝室收拾东西，或等着父母来接的，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这边，听到崔玲玲的话，一时大门口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了韩路的身上。 “你这闺女怎么说话的？”张英骑着车子匆匆忙忙地赶来，还没下来就听到有人这么说韩路，车子也不管了，立时冲了过来。 在学校侧门口正聚精会神玩着手里游戏机的李穆也被这句话惊回了神，皱眉看了看，正要走过来，就见张英到了，他收起游戏机，慢慢走近人群。 “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是父亲来接她的吗？怎么会是母亲来。 张英不理韩路的问话，问站在一边像是老师的人：“这位是老师吧？我是韩路的母亲，韩路是做了什么事，让这位同学这么说她？” 吴秀云看到有家长出现，也感到有些头大，更别说这位家长看着就不好糊弄。把事情三两句话解释一遍，道：“事情就是这样，不过我还没问过韩路。” “我没有拿什么发夹，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不见。”韩路在众人的打量下也不局促，腰背挺直，似乎对身上穿的衣服是好是坏，是新是旧，根本就不在意，直直地望着吴秀云，一字一句地道。 “这位老师，我也不相信韩路会拿同学的东西，这件事肯定不是她做的。”张英的语气也是斩钉截铁。 “不是你拿的还会有谁？”崔玲玲叫道。 不理崔玲玲的叫嚣，韩路继续道：“吴老师，我可以让你们检查我的书包和床铺还有教室里的课桌，如果真有什么不是我的东西出现，不管是什么，我都立即退学，但如果找不到，最后证明我是被冤枉的，那我要求这些人在全校师生面前对我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宽带出问题了，到现在才修好。不要走开，等我吃过饭，等会还有一章！ 38. 又见道歉 一言出口，四下更静了，吴秀云见家长来了就头大，想着赶紧把事情大事化小，现在发现韩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居然想把事情闹得更大，头突然疼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让我给你道歉！”崔玲玲明白韩路的意思后，立刻不愿意了。 “原本只要现在当着老师的面给我道歉，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既往不咎，但现在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东西。”韩路丝毫没被惹怒，看看自己被淹没在人群里的身高，跑到校门口的传达室里搬出把椅子，整个人跳了上去，站得高高的，清清楚楚的话从嘴里流畅倾出：“我是初一二班的韩路，这几位同学说我偷了同学的发夹，现在我当着老师和各位同学的面，把话说出来。如果能在我的书桌、书包和床铺，包括我身上找到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说明我品行低劣，我会自愿当场退学，绝不给学校抹黑，并毫无怨言。但要是没有找到，我要求这几位诬陷我的同学在全校师生面前一个个给我道歉。” 说完，对着傻眼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崔玲玲他们居高临下地道：“如果你们现在就后悔了，也可以，当着现在这些同学的面站过来给我道歉，我也可以勉强接受。” 张英震惊了，围在旁边的同学们震惊了，就连吴秀云也没有想到，看起来文静秀气，不爱多说话，没开口就先笑的韩路居然能做出来这样的事，缓过来后就有些生气了：“韩路，你下来，这是学校你干什么呢？” “老师，是他们先来冤枉我的，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他们泼脏水吧？那我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待下去，同学们又会怎么看我？！”韩路从椅子上跳下来，张英上前扶住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那个急起来架都不会吵只知道哭的韩路，软软糯糯的闺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要不然，就算了……”杨雪也怕了，本来她就只是崔玲玲的小跟班，给她跑跑腿买个东西什么的，要真是闹大了，崔玲玲不会怎么样，但她回到家少不了一顿毒打。 “什么算了？我不道歉，我要求检查！”崔玲玲打断杨雪的话，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这可是你说的，找到任何东西你都要退学！”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一口气冲上来就不管不顾，不让韩路服软她也太没有面子了。 “当然。”韩路点头。 “你们想造反吗？我同意了吗？”吴秀云怒了，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回事，什么事情都敢自己做决定，还有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 “老师，不管您同不同意，这件事都非做不可。”韩路冷静地道，那一刹那让吴秀云觉得她面对的不是个十岁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吴老师！”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韩路看过去，就见背着黑色书包的李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儿，对上她的视线，轻点头示意，然后道：“吴老师，我也觉得有必要检查一下，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去喊我爸。” 崔玲玲一听李穆也这么说，精神立刻就振奋了，她跟李穆是一个班里的，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帮她说话的，再加上青春期少女那些不可说的小心思，更是觉得不能让他给看低了。 吴秀云不说话，她当然知道李穆父亲是谁，要是把李志叫来，这件事就成学校丑闻了，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人是肯定丢尽了。 “好，咱们去检查。”没有理李穆，吴秀云点头道。 “老师，先说好，你可是公正人，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要监督执行。”韩路站在原地不动。 还公正人？现在的孩子心眼都这么多吗？吴秀云觉得韩路太得理不饶人了。现在她算是看出来了，东西韩路是肯定没有拿，才会这么有恃无恐，步步紧逼。 “不只是吴老师，我们这些看到的同学也都会监督，毕竟学校是大家的，没有包庇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老师。”李穆一句让人听不出立场的话瞬间让周围的同学也沸腾了起来，听到了吗？这不是那两个人的事，这是我们全部人的事！刚刚开学还没收回心的少男少女们觉得自己瞬间充满了正义的火花。 “就是，老师，你要做主。”崔玲玲也义愤填膺地道。 吴秀云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巴巴给人出头，都掉坑里了还嫌不够深，恨不得再挖几锨。 看到老师点头同意了，韩路一把拉过晕头转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李佳莹，低声说了句话，李佳莹点点头，转身跑走了。 “老师，咱们先去检查课桌。”韩路拉着张英退后一步，让吴秀云走到前面。 “路路？”张英欲言又止。 “妈，你别担心，这些人总爱欺负人，我要给他们一个教训！”韩路爱娇地晃晃张英的胳膊，嘟着嘴道。 张英也不再说什么，人都有息事宁人的惯性，但一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来了还不知道自家闺女被欺负成什么样呢，又硬下了心肠。 第39节 走到最后面的李穆看了看李佳莹跑走的方向，转个身，也跟了过去。 女生寝室是由之前的老教室改造的，一排排低矮的砖房，用围墙圈了个小院子，既保证了学生安全又能让住校生晾些洗好的衣服被单什么的。 李佳莹把管寝室钥匙的老师叫过来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她一急也忘了自己手里拉着的是老师，拽着就跑了起来。到了门口，想问是不是有人进去了，也说不出来，只道：“你们……你们……” “我到时门口还没有人，也没有人进去。”一个男声传过来，李佳莹猛回头就看到在校门口帮着说话背着黑背包的男生背靠着墙壁跟她说话，手里的游戏机还响着通关的声音。 “李老师，我在这儿等个同学，就看到一群人围在这里，似乎在等什么，我就在这儿看了会热闹。”李穆随手关了游戏机，对李佳莹拉过来的老师道。 被迷迷糊糊拉来的李老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李穆说话，点点头道：“上学还带着游戏机，小心我告诉你爸。”然后就被李佳莹催促着锁上了寝室的门。 事情的结果不出意料，把韩路的床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任何东西，就连别的床铺上会私藏的小零食和坐在床上吃饭撒的馒头渣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里干干净净，没一件多余的东西。 崔玲玲不相信，目光扫向站在门口的几个人，李佳莹这会儿也不结巴了，抢先道：“老师锁门了，你们到了才打开的，没有人进来。” 闻言，她不甘道：“老师，韩路的书包还没有检查！”一副不查出点东西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韩路也不说话，取下肩上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床铺上，还顺势抖抖，表示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和每一个学生包里的东西没有两样，只除了有两本厚厚的大部头书让吴秀云不自觉多看了两眼，“韩路，这两本书你现在已经在看了吗？” “嗯，觉得挺有意思，就是不太能看懂。”韩路有些羞赧地道。初一开始看红楼梦还是修订版的，不知道会不会让老师觉得太过早熟？ “老师，她书包里有刀片！”跟在崔玲玲身后的一个女生喊道。 “嗯？刀片？”吴秀云回过头，“刀片怎么了？” “来上学时削笔刀找不到了，就随手拿了家里的刀片先用用，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这刀片也是哪个同学丢的？”韩路一脸的疑惑，天真无邪地问。 听了这话的人不由自主看看床上的一堆东西，还真没在里面找出削笔刀。 “不是，她那刀片是……”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敢跟老师说刀片是用来吓唬同学的，被老师顺势问下去，是想都被叫家长吗？ “是什么？”吴秀云问。 “没什么，她看错了。”旁边的同学急忙道，崔玲玲也没有说什么，她又不傻，诬陷同学还可以说是关心朋友，一时心切，要是被老师发现她们学着电影里的人威胁同学就不是一个道歉能解决的了。 吴秀云皱眉，知道她们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道：“既然没有找到，就说明韩路同学是无辜的。大家散了吧，都各回各家！” 崔玲玲虽然满心的不甘愿，但也无能为力，狠狠推了把杨雪，是她说只有韩路一个人在屋东西肯定是被她拿走了的，她才会帮她出头，结果却是这样，转身气冲冲地跑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被喊住了。 “吴老师，现在是星期六咱就不说了，你要是见了校长别忘了说，在星期一的早操后，我希望能看到这些人的道歉。” 每天的早自习前全校的学生都要到操场上跑步，结束时校长也会传达些通知什么的，是再好没有的道歉场所。 “你休想！我是不可能道歉的！”崔玲玲回头，狠狠地瞪着韩路道。 “那是逼着我退学吗？妈，咱走吧，回家跟我爸说一声。”韩路也不意外她的回答，都没有争论，整理好书包，挽着张英的胳膊道。 张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跟老师打招呼，一句话也没说，两人径直走了出去，李穆看事情结束了，看了一眼吴秀云也出去了。 吴秀云对上李穆临走前意味不明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心虚，想说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杨雪几句，却不知道从哪说起，最后只迸出一句：“熊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突然发现我现在两篇文的收藏加一块居然到三位数了，莫名有些小开心，我凑是这么容易满足！ 就是不知道这文完结时，单篇收藏能不能到百，我会努力的！！！ 39. 又见妹妹 张英母女出了校园，跟走在后面的李穆告别，谁也没有心情多说什么，就各自走了。 李穆看着走远的身影，眼里有些困惑，低头想了想，转身往教研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韩路坐在自行车后座都在等着张英的盘问，却什么也没有等到，从来不能忍受孩子受委屈的母亲这次居然一直保持沉默，一句话也没问。 到了家，有些忐忑的跳下车，看张英沉着脸把车子停好，也不开口说话就进了里屋。对上韩海询问的眼神，一时也不知道从哪说起。 “你打算怎么做？”听完韩路说的话，韩海久久没有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反正她们不跟我道歉，我是不会答应的。”韩路嘟囔。 “怎么不答应？不上学吗？”韩海追问。 “不上就不上，大不了我还到乡里的学校去，凭我的成绩到哪儿也不怕人不要。” “韩路！你太骄傲了！”韩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好成绩是值得自豪，但什么时候成了你威胁人的工具了？”几句声色俱厉的话说完，看韩路垂下头，整个人沮丧又委屈，韩海忍不住缓了口气，“你今天太冲动了，再怎么生气也不应该把退学挂在嘴上，你不确定自己有多大的筹码就下这么大的赌注，太冒险了。万一学校根本不理会你，也不打算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你要怎么做？” 韩路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周一跟你一起去找你们老师谈谈，你不可以再任性了。”韩海也知道自家闺女是受了委屈，温声道。 “路路哪里任性了？你也是，不许去！”张英掀起门帘从里屋走出来，一脸的愠色道。 “不去？真要人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道歉啊？” “那又怎么了？冤枉了我闺女还不能道歉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能大事化小就别闹大，让那些学生在老师面前道歉就行了，没必要弄得这么大。”韩海无奈，不是他不想，只是他更明白当众道歉就等于学校承认自己管教不严，窝里斗后当众道歉更不亚于自揭疮疤，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让外人看笑话，根本是不会同意的。 “大事化小？当着同学的面把脏水往路路身上泼时可没人想着大事化小。”张英想起那些学生说的话和看过来的眼神，心里就跟刀搅一样，才几天啊，在家乖巧的闺女就变得那么咄咄逼人，要说不是受环境影响，谁信啊？ “那你想怎么样？”看张英怒气还没消的样子，韩海也不再说火上浇油的话，顺着她道。 “就按路路说的，必须让学校学生都知道，咱闺女不是好欺负的。”想也不想地道，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要是他们不同意，咱就给路路转回来，反正我看他们学校里能教出这样的学生，估计老师也不怎么样，住的也是乱七八糟的。回来前还要让他们学校给出个证明，别让他们藏着捂着不说，让路路换了学校还背黑锅。” 第40节 “你从回来就不说话，就是一直在琢磨这些？”韩海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家闺女被人冤枉，要是最后还是她给退学，说出去怕都没人相信她是清白的。 “这些还不够吗？就照我说的做。嫌弃我闺女穿得难看，有能耐比成绩单，糊他一脸。”别人说她什么都能忍，就是提到孩子，一丝不好都接受不了，更别说这次还是因为看不起才惹出的事端。 张英说完独自生闷气，过了一会儿，抬眼打量韩路。快要长到肩膀的头发不再毛燥，柔柔顺顺地用个发夹夹在两边，白皙的脸上有些婴儿肥，还没有长开的五官里最出挑的就是那双眼了，黑亮有神，笑起来弯弯的像是里面有一汪潭水。身上的衣服是扯布做的，样式有些老气，但还算合身，也穿得干净，怎么看都是快要长成大姑娘的样子，水灵灵的多讨人喜欢。可是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给嘲笑？她想着想着，只觉得火气又上来了！ 韩海也在一边不说话，低头思考着对策，能答应道歉当然好，可是万一不答应，难道真要再转校？就算学校肯写证明，但也挡不住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爸，妈，我觉得学校会答应道歉的。”韩路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过去，轻声道。 韩海疑惑地接过来，翻开看了几眼，脸色变得慎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完，道：“你什么时候写的？” “就是暑假啊，本来就想着让老师给指导一下就投出去的。”韩路让父亲看的是一篇作文，一篇绝不是初一水平能写出来的作文。 “爸你明天带着这篇作文去学校，学校应该会同意吧？毕竟我可是能为校争光的。”韩路话没有说完，言下的意思相信韩海能明白。如果吴秀云同意了道歉，作文也就不用给她看了，到时候韩路会在指导老师后面写上她的名字，作文发表了，她也能有嘉奖。如果她不同意，就把作文给她看，告诉她，她会失去一位好学生。本身就是韩路占理的情况下，相信老师也不会故意助纣为虐，弃她不顾。毕竟她可没有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到那几位的照片。再说一时的面子受损，操作好了都可以变成学校严格要求自己，重视学生的成绩同时更注重品德教育，绝不姑息养奸，这么说出去保准能获得一片掌声，更何况还有她送上的大礼。 韩路觉得自己太贴心了，台阶都给他们铺好，如果学校里的人还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冥顽不灵宁折不弯，呸，顽固不化，那她也没办法，大不了改变计划，再回到乡里的学校来，反正路都是人走的，条条大道通罗马，活人哪能被尿憋死！重来一次还不如前世过得肆意，她干脆一头再撞死算了！ 韩海深深看了韩路一眼，直把她看得心恍恍不安，小声道：“爸，怎么了，我做错了吗？” “没有，明天我就去镇里。”韩海收回目光，这些事应该只是巧合，韩路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这些东西。想到这里还是不自觉皱起了眉，能在发生这些事时，就提前想到学校的反应，还能做出相应的对策，这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未免太过聪明了些。慧极必伤，想得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 在星期一早上，镇里的第一中学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校的事情。对从来没有见过类似事情的学生来说，足以津津乐道好久好久。 原本跑完了步，就等着收队回教室的学生们见没人离开，还以为校长又要有什么新的指示，正交头接耳地等着呢，就看到几个学生有男有女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站在中间，然后一个瘦小得像是小学生的女生被老师叫了过去，站在那几人的面前。 闪瞎眼的一幕发生了，校长居然还贡献出了他的喇叭，保证每个人都能听清说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 韩路镇定地站在台上，看着崔玲玲冒着火光的眼睛，听完了她的道歉语，淡淡地道：“我接受。”下台时，她看到队伍外面站着几个面生的人，其中李志就在里面，见她看到了，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回到班级所在的地方，韩路再次被行了注目礼，校长也开始了他的训话，大概意思就是学生的职责是学习，但不仅限于成绩，还有品行，学校绝不会放松对每一个学生的教育，有错就要改之类的，比她之前想的更简单易懂，轻易把知道内情的人对学校管理的怀疑转移到偶尔监管不力并及时改正上，印象立刻就不一样了，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聪明人多。 底下的人现在可没心思听他说话，都在压低了声音讨论。 “卧槽，那是咱们班的崔玲玲吗？她不是一直都很嚣张的吗？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道歉，还是在全校人面前？”男生甲一脸看错人地道。 “你没有看错，我也看到了。就是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居然让那么爱面子的校长也没阻挡？”男生乙拍拍甲的肩膀道。 “这是重点吗？难道不是该好奇被她道歉的女生是何方神圣吗？”男生丙不能理解。 “嗯，这个问题也很重要，知道了以后看到她一定要绕走，千万不要得罪她。”男生甲深沉地道。 “这个是得好好想想，不过那女生看上去好小，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是。”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穆接了句。 “就是，从来没见过啊，是不是欺负小学学生被告到学校了？”男生丙随口说道，然后才想起他说话前李穆似乎说了什么，把对话回想了一遍，惊道：“卧槽，李穆你认识那女生啊？” “嗯！”李穆点头。 “谁啊？她是谁啊？”甲乙丙都凑了过来，满脸好奇。 “我妹！” 作者有话要说：新闻上看到一个艺人突然去世了，还那么年轻。又是抑郁症，突然想起了哥哥，唉…… 40. 又见穆姨 新学期，要问学校里哪个学生最出众，最为人所知，所有人都会指着初一二班让你看。 韩路同学一战成名，就连隔壁的小学都知道了中学里有个身高全校最矮，但是脾气全校最大的女生不好惹。 如果这些对一些习惯打架旷课的学生来说不算什么，反而激起了同仇敌忾的斗志，想着有时间再找韩路聊聊的话，那接下来发生的事足以让他们不再招惹她。 校长在全校师生面前，拿着手里的喇叭，唾沫横飞嘶声竭力地宣布学校拿到了县初中生作文比赛的一等奖。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女生大大方方地走上前，站在了校长身边。 瞬间，议论声又大了一个分贝。 “我说上次校长怎么会同意当众道歉，原来是有原因的。”一个戴着眼镜，自认为看透一切的女生道。 “嗯？什么原因？和这个有关系吗地？”旁边一个脸圆圆的女生疑惑地道。 “当然，如果不是成绩好，能为校争光，校长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怎么会答应。” “这么说，成绩好还真不错，要是我们碰到那些事只怕连私下里的道歉也没有，就不了了之了。”圆脸女生羡慕地道。 “你都不会觉得不公平吗？”眼镜女生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公平？”不解地问。 “又不是只有她被人欺负，凭什么她就能得到当众道歉，老师对学生有偏见，成绩好了不起啊？”一脸的愤愤不平。 “可是成绩好是很了不起啊！”圆脸女生满眼迷惑，他们是学生，要的就是成绩，成绩好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 “算了，跟你说不明白，你太单纯了！”眼镜女生转身不再理她。 早操过后，全校师生都知道了，这个韩路——是的，名字已经被人记住了——脾气虽然不好，但学习绝对是很好的。 学校里的混混欺负人也是有条件的，要么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胆小又懦弱，打了他也不敢告诉老师；要么是成绩不怎么好，老师对他印象也不深刻，班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欺负就欺负了，也没人帮他出头。 韩路这种像鞭炮一样不能碰，一点就着，偏偏还能让校长见了都会和蔼可亲地问几句最近学习怎么样的学生，没有哪个人脑袋被驴踢了主动去找不自在的。 第41节 然后，韩路就过上了如愿以偿的初中生活。 班里的同学原本看她那么小就不太找她说话，现在就更是离得她远远的，惟恐不小心惹着她被老师骂了。直到慢慢发现，她并不会随便发脾气，相反，脾气还挺好，有人试探着跟她借作业，笑眯眯地二话不说就递了过去，一点也没有优秀生的高傲，并且不管别人说什么，作业还是电视剧，甚至女生私下里偷偷传的言情小说，她都能聊得上来，渐渐，人缘也好了起来。 也许是青春期的原因，在小学里没有觉醒的男女意识，同学之间打打闹闹你追我赶很平常的事到了初中一下子销声匿迹了，男女生之间没有了肢体接触，说话似乎都是僵硬的，女生要是和哪个男生多说了一句话，回到座位上绝对会被好友起哄，然后又羞又恼地满教室追着打。 调皮的男生也会故意翻到书本里写了生理健康的那一章，大声念出来，问是什么意思，在女生的脸红里哈哈大笑。 让韩路直觉得年轻就是好。早恋成了校长开会时要严守死防的词，只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早恋早恋，不提早开始还叫早恋吗？ 情书是表达暧昧最好的工具，男生对着书选篇中意的情书，再找个字迹写得好嘴巴又严实的同学给抄下来，叠成精致的形状，偷偷塞到喜欢的女生课桌里，有时都不用写名字，只留下个落款，这样被退回来时，还能给下一个心动的女生——就是这么豪爽，天涯何处无芳草，绝不会为情所困。 别问韩路是怎么知道的，她会告诉你她就是那个字写得好嘴巴又严实的同学吗？ 天知道她第一次被拜托这样的事时，有多惊讶。也是她年龄太小，正常入学的年纪又跳了一级比起班里动辄七、八岁才上学前班的同学来说小了不是一点，班里的女生已经开始发育了，只她虽然不再是营养不良的豆芽菜，那也只是相比以前，跟别人当然没法比，所以男生才会找上她？真是一点也不值得高兴！ 她当然知道早恋会有情书，虽然她不管前世还是这个今生刚开始的初中都没有收到过，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走路？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被赋予了各种美好的情书，没准还是那女生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居然是找人代笔，还是从书上抄的，韩路只觉得她的双眼都要被那本厚厚的情书大全给闪瞎了。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第一个勇敢的男生给开了头，然后发现没被老师发现，也没有同学说三道四后，韩路的作用又被发掘出来一个，反正以她看来就是变相的过家家，空闲时就当练字了，只是写得多了以后，她觉得知道这么多情话如果还像前世一样单身，那就真是暴殄天物太浪费了。 “韩路，你哥来找你了。”靠窗的同学看到外面站着的李穆，都不用他说话，扬声对低头写作业的韩路道。 手里的笔顿了一下，韩路不着痕迹地翻个白眼，抬起头脸上已经带上了笑，朝窗外的李穆笑笑，扔下笔走了出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他俩的人见了连名字也不喊了，都是你哥或你妹的称呼，明明她在学校连话都没有和他说过几句，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弄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真是亲兄妹，被人解释后纷纷恍然，然后让她想反驳都无力。 也是托了年纪小的福，要是别的男女生这样哥哥妹妹的叫，早就被暧昧眼光给埋了，没准老师都找来谈话了，哪像他们，不仅没有人会往别的方向想，吴秀云有次看到了，还直接道：“韩路，赶紧的，别让你哥等。”更像是过了明路般。 “穆哥，你找我啊？”韩路也不是爱计较的人，叫就叫了呗，李志夫妻对她都挺好，反正她也没有哥，便宜他了。 “走吧，去我家吃饭。”李穆脸上虽然没带笑，但表情却很柔和道。 “我不去了，还有作业没写呢，等下去饭堂吃就好。”现在是中午，离家近的都回家了，教室里剩下的都是住校生。 “真不去？”李穆微皱眉。 “下次吧，你跟穆姨说我下次一定去。”李穆经常会来叫她到他家吃饭，十次里她也就去一、二次，穆卿和李志都要上班，她也不是小孩子，没有去麻烦人家的道理。 “那我走了，下午我把英姨给你送来的东西带来给你。”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我妈？等等！”韩路飞快跑回教室，把桌上的书扔进桌肚里，又跑了回来，笑眯眯地道：“咱走吧，几天没见我也有点想穆姨了。” “嗯。”李穆点点头，觉得妹妹就是跟别的女生不一样，笑起来甜甜的，受欺负了也不会哭哭啼啼的，他最不喜欢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人了，她这样就很好。 到了李穆家，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停放着家里的自行车，韩路快走几步喊道：“妈！” “在这呢！”张英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她走过去，看到母亲正在火上炒菜，冲正在切菜的穆卿道：“穆姨。” “哎，路路回来了，赶紧去堂屋看电视吧，你看我这做饭不在行，让你妈在这吃顿饭还要她下厨。”穆卿笑着跟韩路说话，顺道自嘲。 “咱们谁跟谁啊，说这见外的话。”张英把菜盛到盘子里，看韩路还站在门口，道：“怎么还在呢，出去吧，你又帮不上忙。”然后，又跟穆卿聊了起来。 韩路默默回到堂屋坐下，看到桌子上盘子里有牛肉干，顺手连盘子抱了过来，边想母亲怎么会这个时候来镇上，边看电视。 等到听到穆卿喊了一声“开饭了。”她才回过神来，看看手中盘子里满满的包装纸，再瞧瞧旁边坐着的李穆干干净净的脚边，只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抽风了，迅速把盘子放下，道：“我去端饭。”往厨房走去，边告诫自己：不能因为当小孩子时间长了就真的同化了，也不能感觉跟人家熟了就真当自己家了，这是不对的。 吃过饭，还不到上课时间，张英在穆卿说话，道：“你下午就去学校吧，我等下再到街上看看。” 穆卿点头，让她不用着急，多看几家再做决定，让一旁的韩路听得是云里雾里。 “妈，你想做什么啊？”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妈挂念你，想在街上找家店面做点生意，也好就近照顾你。”穆卿回过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知道了韩路学校的事后，都感觉心里难受，更何况是亲妈，眼看着孩子过得不好自己却无能为力，只怕滋味更不好受，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韩路没心思想她妈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这也是她下一步计划，只是：“那我爸怎么办？”韩栋反正是学前班，转学也好转，只是韩海呢，可是还要去学校的。 “不就是镇上到家里吗？又不远，你叔叔都能两头跑了几年，你爸怎么就做不到了？！”张英毫不在意地道。 呃，好吧，孩子放中间，丈夫两边站，母亲威武！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不知道忙的是什么？又为什么忙？啊—— 完了，我肯定也被感染了！！！ 41. 又见电话 张英是个心里装不住事，说风就是雨且雷厉风行的人，自从看到韩路在学校过得不好后，哪怕是后来得到了道歉，老师也对她各种照顾，但每个星期回来她都会觉得自家闺女瘦了，问起在校怎么样？得到的回答都是很好，她也感觉是强颜欢笑，为了不让家人担心。 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了几夜后，偶然看到街上一家门面前挂着出租转让的牌子，立时一道灵光闪过，是啊，怎么没想到呢？在家里面天天担心闺女吃不好睡不好，跟同学相处不好，那就离得近些，时时看着，不就行了。 至于开什么店，做什么，这些暂时都不在张英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知道这么做解决了她的头等心病，其余问题都是次要。 当场也忘了自己到底是来镇上干嘛的了，骑上车子就往家赶，到家水也不喝一口，就向韩海宣布她的决定。韩海一开始也被媳妇想起一出是一出给吓到了，可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再听了张英的想法，也觉得这个事情可行。 现在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过了，很快人就不会满足于将收入都寄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上，现在已经开始有人出外干活就为了挣钱，可想而知，用不了多久这样的人只会更多，他们一家四口是不可能出外了，但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需要花用的地方只会更多，现在靠着地里的粮食和他的工资还能勉强维持，可也没什么结余，有个急事都会捉襟见肘，到了韩路上高中，甚至大学时要怎么办？未雨绸缪是很有必要的。 想法毫无异议地通过，接下来要想的事就是要做什么了。这句话似乎哪里有些不对？韩路星期六回来，一进家门就被告知了这件事情的结果时，也这么想，正常来说不都是想好要做什么，然后才决定开店的吗？怎么到了自家这里，都是倒着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帮上什么忙？午饭还没吃完，就看到张英推着车子又要往镇上去，韩路赶紧把碗里的饭扒完，擦擦嘴，上前拉住了车子后座：“妈，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好好在家歇着。”张英皱眉，好不容易回来又跟着出去掺和。 “我去帮你掌眼啊，我现在对镇上可比你熟。”韩路满脸正经。 “你懂什么啊，还帮我掌眼。”张英好笑。 “让她去吧，没准路路眼光跟你不一样，还能看出点什么呢？”韩海帮腔，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自家闺女以后绝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现在就是一肚子的心眼，不过女孩子聪明总比太实在了好，心眼多就多吧！ 张英无奈，佯怒道：“赶紧的，走吧！” 第42节 她前几天来来回回地跑已经看了几家店面，位置有好有歹，这次再去，就是想问问价格，再从中确定。 现在的镇上虽不比后世的繁荣，但已渐有雏形，只是随着发展，渐有旧的东西淘汰，也有新的东西时兴。就拿现在的布街来说，可算是街上最热闹的地方了，不管逢集还是背集里面都是人满为患，可是用不了几年，就调零得只有老太太们才去光顾了，旁边一条本来人烟稀少的街却因为开了几家新潮的服装店而红火起来，后来街道扩建，布街因为老旧拆了修路，衣服街却被修得道路宽阔又干净。 不过，就算是韩路知道后来有哪些地方会变得热闹也不会真的建议张英去租，毕竟那都是十几年后的事，现在把店开在那是想在门口逮鸟玩吗？在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的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母亲现在这么做，就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惊喜了！ 张英选中的几家店地理大小都差不多，就是位置都不同，有两家在主街道两边，问了下房租，韩路觉得真是便宜，不过看看母亲的脸色，知道按现在的物价来说，绝对不便宜。还有两家在和主街交叉的街道上，十字路口附近，不如主街热闹，但人流量还算不错，两边是一些摆摊卖鞋的和日常用品店，房租相比主街要少一些。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韩路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这条街她在学校空闲时已经逛了好多遍了，就连卖什么的比较多都有数。张英则是做着对比，并注意观察两边的店面。 “妈，买袋洗衣粉吧？还有洗头膏，家里也快没有了。”转转眼珠，喊住前面的张英，韩路道。 这时候的日化店就像是个杂货铺，除了不卖五金和文具，其余的都卖。长长的玻璃柜台围住后面的货架，想要什么说一声，老板站在里面给你拿过来。 盯着后面的货架上看看，韩路没找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堆得乱七八糟的商品没有按品种摆放，她还在一盒牙膏的旁边看到一瓶杀虫剂，还有不知道多久前吃完饭没刷的碗，里面落了一层灰尘。 东西买好了，母女俩又一路无话回到家时，刚刚黄昏。张英把东西扔到一边，就钻到厨房做饭去了，让韩路去看电视。 吃过饭，张英宣布，她已经想好了，卖衣服或是日用品店，二选一。 韩路对母亲做出的决定一点也不意外，只看她今天关注的店面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还有一分是因为张英的性格。或许是出嫁前的生活比较优渥，就算是现在的生活拮据，在吃和穿上不是很宽裕，但母亲总是尽量用有限的东西做到最好。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以前过年时，没有太多的钱买菜，为了不显得寒酸，母亲就会把仅有的食材用各种方式做出来端到桌上，那时候她最好奇的就是明明家里就那几样东西，母亲是怎么做到一桌子菜的？ 还有衣服，家里一年到头也添不了两件新衣，但不管谁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没钱给韩路新衣，女孩子穿得太灰暗了又不好看，就买些绸带或流苏，做出各种花样缝在旧衣服上。 不论再忙，头发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穿得大方，从来不会蓬头垢面的出门，冬天没有热水，也不忘早晚洗脸，再抹上五毛钱一袋的雪花膏，就连眉毛什么时候也不会杂乱，结婚前的小眉夹一直用到现在。 “我今天在街上逛时，仔细想了想，你还要去学校，如果开店也只能我一个忙，所以，需要力气的和用到各种工具的不适合，打个烧饭炸个油条什么的虽然好学，但那最少也得两个人，也不行，看来看去，就只剩下卖个衣服或是什么小东西了，这两样我也比较有兴趣。”张英慢慢地对韩海道。 “租金问了吗？怎么说的？”韩海问。 “都问了，相中了几个地方，你明天去看看，就可以定了。” “家里钱够吗？要是不够我去跟前面二大娘家借点。”终于说到了主要问题。 “不用了，二大娘家用钱的地方也多。家里的钱先用来交定金，我前天已经给大哥打过电话了，把情况给他说说，他答应寄钱回来。”张英脸色也淡了下去，她这个出嫁的闺女不能孝敬父母，还总让家人接济。 屋子里不再有人说话，一时陷入了安静。 第二天，韩路大舅又把电话打了过来，支书家的喇叭喊着让韩路妈去接电话时，他们还正在吃早饭。 张英匆匆地赶去，不一会儿满脸笑意地回来了，带了一个好消息：“大哥问了问街上的情况，我把想法跟他说说，他让我开日用品带化妆品店，说是他在省城的一个朋友就是批发这个的，可以从他那里拿货，进价可以便宜不少。” 这可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再没有这么凑巧的事了。韩路看着父母讨论得兴致勃勃，也忍不住高兴，喝着稀饭，忖道：“莫非这就是否极泰来，重生的康庄大道要由此展开了？” 其实她一直不解，太多的穿越小说里，主角前世穷困潦倒，或是不得志郁郁寡欢，怎么重活一次就无所不能霸气侧露了？仿佛到处都是机遇就等他撞到，满地都是黄金就等他踩到，待遇这么好，怎么她就遇不到？几岁十几岁的人就能开公司，成富翁，真的不是搞笑的？再说，又不是孤家寡人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他这么厉害他父母知道吗？不是所有重生者的父母都是极品，更多的是像韩海张英这样，为了孩子可以有无限潜力的，你都把事情做完了，让他们做什么？年纪轻轻就开始养老吗？ 最开始她也想过，是不是能利用先知，做些惊世骇俗的事？可是后来，看到只要她能让前世的轨迹稍稍倾斜，事情就能大不一样时，却觉得这样就好。她喜欢看到父母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去奋斗，去尝试些没做过的事，不是她不能让父母衣食无忧享清福，只是比起无所事事，这种去努力并得到的成就感更让人满足。 把碗扔到一边，韩路打个饱嗝，觉得自己稀饭喝到脑子里了，才会想些有的没的。伸了个懒腰，好吧，她承认，说来说去她就是懒，外加想起那些有金身的同类们心理不平衡，嫉妒了！ 作者有话要说：重生必走之路——发家致富开始了！！ 好吧，我承认，写得真是文笔差又没新意…… 42. 又见开业 现在时间是刚收过玉米，把冬麦播种到地里后，正是家里最清闲的一段时间，所以村里人看到张英天天的往镇上跑，也觉得很正常，毕竟韩路在那上学呢，没想过要问什么。直到见十天半个月还不消停，才好奇地问出口，张英也没瞒着，反正早晚都是要人知道的，干脆地道，她要在街上做些小生意，就近照顾闺女，现在店面已经找好了，正在整理。 众人哗然，习惯面朝黄土背朝天追求安稳的村人对做生意的人有种不由自主的敬畏，总认为太过冒险，人都想着赚钱，可哪有什么事是稳赚不赔的，万一赔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还不如有钱自己放着安全又保险。 听到张英居然决定做生意，羡慕者有，说酸话者有，不看好者也有，不过她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下了决定任谁说也不动摇。 期间，一直很少再到韩路家来的韩德正听到了村里人的闲聊，知道了消息，怒气冲冲来证实，确定是真的后，勃然大怒，指着张英说她心太野，一个女人家不好好在家种地带孩子，净想些不着调的事，抛头露面的到街上做什么生意，韩海当老师的脸面都让她给丢尽了。 当时，张英正忙得不可开交，韩路大舅给她寄回来了一些照片，全是省城日化店里的样子，她正根据家里的情况让人看着整，根本没有心思跟韩路爷爷说什么，更没闲心让人再看笑话。韩德正说的话她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冒了，反正他也不可能让韩海和她离婚，想说就随他说吧，就算他真能提出来，也得看他儿子会不会照做。 韩德正看张英居然都不说话，火气越来越大，甚至扯到了韩路身上，说她一个闺女家，要上学随便上上也就算了，还跑到镇上去，现在连张英也跟着走了，下一步是不是也把韩海拉着，让他们老两口无人送终？ 张英看他越说越不像话，也不跟他争论，二话没说就叫出了韩海，然后说有些地方还没弄好，匆匆走了。 韩德正有些尴尬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韩海，一肚子火像是被泼了碗水，只余一股黑烟。 店面没选在主街，选在了十字路口，上面住人，下面开店。当时韩海来看过后，也没立即下决定，而是看了看周围环境，又问了问韩路的意见。 韩路道：“当然是选路口，离学校近，我上学放学也方便，而且到时候，妈你进些好看的小饰品什么的，我让我的同学们都过来。”主街热闹但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太过杂乱，十字路口没主街热闹却是年轻小媳妇们来得最多，而且路口出去不远，就是学校所在的街道，刚开始知道臭美的小女生可是有钱又有闲，只要店里的东西可以讨她们欢心，天天上门都不是问题。 “那就路口了，相信我闺女的眼光。”韩海拍板。 “妈，我看到隔壁也在出租，你干脆两间都租下来，咱们文具饰品衣服洗衣粉什么都卖，肯定会有人来买的。”韩路眼闪闪地道。 “你心真大。”张英点点她额头，“我也考虑过，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哪看得过来这么大的地方，还是先慢慢来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韩路不语，差点忘了这一茬，现在雇人来帮忙的还很少，都是忙的时候让家里亲戚闲了过来帮忙，父亲现在是正式老师，别说现在生意还没开始，就是生意红火，母亲也不会同意他不教学了来做生意。算了，就先这样吧，等到母亲尝到嫌钱的乐趣，不用她说，自己都会想办法的。 张英一天几趟地来回跑，要盯着装修还要到市里看各种货架，饭都吃不好，很快有些瘦了，但眼睛却亮了很多。韩路觉得她姥姥那边的血液里肯定都有工作狂的基因存在，她，母亲，还有大舅就是最好的例子，就像张英，平时看不出来，也就是干活麻利些，可碰到有事情需要忙时，那真是越忙越精神，丝毫不知道累。当初她刚开始创业时，也是这样，别人看她都觉得累得够呛，只有她知道自己有多亢奋。 等到韩路再看到店面时，已经装修完毕了，万事俱备只等商品到来上架。只能说母亲和大舅不愧是亲兄妹，平时看不出来，但看到里面的装修，就知道有些人做生意的眼光是与生俱来的。 大舅寄过来的照片她也看过了，就是后世精品店的雏形，十几年后到处有监控电子码的时候可以实施，现在全部照搬有些不切实际，所有东西都摆在手边任人挑选这种事，还是不要轻易考验人的自觉性的好。 张英也很聪明，有了对比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也不会一味地跟现在镇上的店面千篇一律。大舅寄回来的钱也让她底气很足，店里根据卖的东西不同，选了各式各样的货柜和架子，还有些造型别致的桌子，贵重且需要人讲解的还是在玻璃后面，精巧的小东西选出样品固定在架子上，看她眉飞色舞地讲解着，韩路突然觉得老感安慰——这什么鬼？虽然还有不足，但绝对是她现在想到的最好的。就是看母亲花钱豪爽的样子，她是真的相信了姥姥说的闺女出嫁后就没享过福的话，什么精打细算会过日子根本不是她的本性好吗？只是被逼无奈罢了。 张国梁有自己的货车在天南地北的送货，他知道自己妹妹没有经验，就让他的朋友选出一批卖的好的东西，送到货车上，顺路送到了县城，让张英去取，省下了不少事儿。 除了这些，取货时，张英又顺便在县城逛了逛，选了些日常用品让人打包，直接雇了辆车，一起送到了镇上。 利用星期天，一家人全都上手，就连穆卿也来凑起了热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把商品往货架上摆。韩路打磨了十几年的审美终于派上了用场，本来她是负责递东西的，不一会儿张英发现经过她调整的摆设都非常顺眼，只觉得自家闺女眼光真不赖，就让她站在一边负责动嘴，顺便看着韩栋别让他乱碰，他们三个大人上货。 第43节 忙了一天，才算是把所有的东西各就各位，把地上扔的绳子袋子包装纸什么的收拾干净，然后所有灯都打开，照在四面刷得雪白的墙上，映得屋里一片明亮。张英嫌灯泡的光太昏暗，就在天花板上东西南北各装了一个日光灯管，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她的巧思，就算有日光灯照着，可是边边角角里还是有阴影，这时候的家里又没有小射灯，张英在市场上看到有各式各样的小台灯，灵机一动，卖了一堆回去，当时正好正在扯电线，就加钱让人给多排了几道，加上开关，现在摆好了商品，再根据台灯不同的样子放在边角上打开，瞬间让人眼前一亮，既是装饰，有人相中了还可以卖。 “我说嫂子，你这小台灯是专门用来照明的吧？别说，你这样一摆，我都想买了。”穆卿看着干净亮堂又别致的店面，手也有些痒了，直顾着忙活，也没仔细看，现在整体瞧下来，先不说东西，就看这摆设也让人忍不住进来看看。 “咱这小地方比不了省城，自己瞎折腾的，你要是喜欢哪个，尽管拿去。”张英不好意思道。 “可别，咱这还没开张呢，不能说这样的话。”穆卿忙摆手，接着问道：“价钱你都记住了吧？明天就要开业了，你一个人能忙过来吗？” “本来我也在发愁，路路说不用把价格定太乱，差不多的东西就把价格统一，然后都写在小牌子上，挂在墙上，让人不用问就知道多少钱，我一想也是，已经让韩海都写好了，等会儿吃完饭就开始弄。” “就跟省城的超市一样吧？”穆卿看向韩路，赞道：“路路这脑袋瓜就是好使，聪明着呢！” 正打量四周想着还有什么要调整的韩路闻言，低头羞怯地笑笑，没有说话。她除了多了十几年的经验以外，真是什么也没有，最起码如果她现在所处在母亲的位置上，不一定有她做得好。 “嫂子，我走了，来时李穆也要来，我怕他粗手粗脚的弄坏了东西就让他在家待着了，李志有事也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不看着他连饭都不知道吃。”穆卿解下身上的围裙道。 “辛苦一天了，可不能就这么回去。”张英拉住她道：“今天咱们谁也不做饭了，忙活了一天，叫上李志和李穆，咱去食堂里吃饭去。” 穆卿推辞，可是还没拗过张英，无奈只能回家喊上李穆，和刚到家不久的李志，两家人在食堂吃了顿饭。 张英原本想拿瓶酒让韩海和李志哥俩儿喝点，被拒绝了，只说高兴时以茶代酒都能醉人。吃到一半，李志拿起茶杯对韩海道：“之前是我镇上学校的两头跑，现在我安定了，又换你开始，因为这个咱难兄难弟以茶代酒也得喝一个。来，敬自己！” “说得好！”韩海也难得豪气地端起茶杯碰了一下，“还要敬能顶半边天的巾帼们！” “没错！干杯！” 农历十月十八，良辰吉日，宜开张，嫁娶！英姿精品店开业大吉！ 43. 又见同学 韩路一上午在座位上都坐立不安，想着张英一个人在店里，又从来没有接触过生意，会不会手忙脚乱，要是没有人进去买东西她会不会心焦？心里七上八下，脸上总算是还能保持平静，老师提问的题也能流利答出，得到一个满意的点头，没砸了她好学生的招牌。 只是，在放学铃响的那一刹那，就扔下笔跑出了教室，让没反应过来的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快速穿过人群，韩路三步两步的走到路口才缓下脚步，地上还有早上开业放鞭炮留下的炮衣，红色的碎纸在风里翻滚，现在已经快要一点了，街上除了放学的学生，已经没什么人。走到门口，两扇擦得透亮的玻璃门紧紧关着，透过门能看到张英一个人坐在桌子后面一动不动。 “妈？”韩路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喊。 “啊？”张英回过神，看到韩路道：“放学了？”声音出口一片嘶哑。 “妈，你嗓子怎么了？”韩路走上前，皱眉道。 “没什么，就是话说多了。”张英也才发现，轻咳了两声，不在意地道。 “人很多吗？”店里大部分的商品都是不能拿的，相中了哪个从下面的柜子里取，所以她也看不出到底卖了多少，只是觉得门口放着一些东西似乎少了。 “扑哧！”张英被闺女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逗笑了，拍拍桌子下面锁着的抽屉道：“钱都在这儿呢，也有人上门，除了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外，一切都很好。” 韩路长出一口气，忙谄媚地道：“我就知道我妈最能干了，没人能比得上。” “少糊弄我，新店开门，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有心理准备。”张英斜了她一眼道：“再说，你真当你妈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没嫁给你爸前，你大舅的店里我也是经常去的，生意上的事我又不是没见过！” “所以我说你厉害一点也没说错啊！”韩路随手拿了个桌上的糖剥开扔到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妈，这糖是哪来的？” “一大早去买的，看到有抱小孩的就拿两个给人家，也能让人知道有新店开门。”张英在账本上记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道。 韩路听了差点被噎到，“妈，你怎么想到的？” “这有什么好想的，想让人进来买东西不先给点甜头怎么行？就算不来也能留个好印象，人情往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韩路咽了口口水，智慧在民间，诚不欺我！ 正说着，门被人推开了，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咦，这儿有个新开的店，看着挺好看的。” “就是，你看墙上的那个发箍像不像电视里戴的？” “哎，还真是，还有那个耳环也是，咱拿下来看看。” 韩路看着其中一个眼熟的身影，扬了扬眉，有些冤家路窄啊！ 崔玲玲伸手要取架子上的发箍，发现拿不下来，扬声道：“老板！” 韩路示意母亲坐着，她施施然地走了过去：“喜欢哪一个？” “怎么是你？”崔玲玲惊讶地看着韩路，道：“这是你家的店？” “是呀，”韩路笑道：“相中了哪个，可以给你便宜。” 崔玲玲眼里冒过怒火，咬了咬唇，伸手拉住站在一边的同伴道：“不买了，咱们走。” 旁边的女生没反应过来，差点绊倒，这么一耽误就没有冲出去。韩路松开扶着女生的手，对一脸愤慨的崔玲玲道：“真的不要吗？我家的东西可都是从省城来的，别说镇上了，就是县城也不一定有，而且东西不多，你要是现在走了再想要可就没了！” 小女孩心思单纯，虽然看到韩路勾起了旧恨很生气，但毕竟还爱美，听她这么说，也有些犹豫。 韩路见势把她从门口拉了回来，好声好气地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之前的事生气，可是你想想，要是你被冤枉了会怎么做？没有拿别人东西硬说是拿了会不会生气？我又不像你们从小在街上长大，我可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猛的一下子被人说是小偷也是懵了，情急之下才会说出让你们道歉的话。” 让崔玲玲坐下，看她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接着道：“我知道你也是讲义气，不是故意和我为难，只是为别人出头才会被连累，可是这样，我反而觉得你很够朋友。咱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过节，纯属是误会造成的，你要是觉得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说完，从柜子里把崔玲玲相中的发箍拿出来，递到她手里，一脸诚恳：“这个发箍送给你，算是赔礼。” “我不要！”崔玲玲还没见过这阵势，有些手足无措，把韩路的手推开，僵硬地道。 “拿着吧，要不然我也会过意不去的。”韩路强硬但小心地把发箍戴到崔玲玲的头上，然后推她到镜子旁：“你看，是不是很好看，咦，这样看起来好像是情深深雨濛濛里的如萍呢！” “是吧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刚刚就在想像哪个人，就是没想起来。”一旁的女生恍然，对一脸纠结的崔玲玲道：“韩路说的也对，你都是为了帮杨雪，再说事情都是杨雪说的你也是不知情，说来说去，都是被她害的，反正你现在也跟她绝交了，韩路也跟你道歉了，你就别生气了。” 第44节 崔玲玲想了想，脸色依然不好，道：“我把钱给你。” “说了是送你的，我可不要钱。”韩路佯装生气：“就当是朋友送的礼物，你要是不想要就出门扔掉好了。” “好了好了，收下吧。”女生笑着劝道：“你们这好像是电视里的情节啊，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是不是很像？” 韩路笑着点头。 崔玲玲摸摸头发，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再说什么，只看看四周，道：“那我们走了。” 韩路笑着把人送出去，挥挥手让她们有空来找她玩，才关上门走回来，想着要让母亲在门上挂个铃铛什么的，有人来了好有个提醒。 “那不是上次诬陷你的学生吗？什么时候你们关系这么好了？”默默观察事情发展，一句话都不说的张英看人走远了，道。 “反正她都当众道过歉了，我再给她赔个礼也没什么，以后还要让她来咱家买东西呢！”韩路笑得一脸狡猾。崔玲玲心地不坏，只是电视看多了，又因为有钱身边的同学都捧着她，才让她骄横霸道，这样的人顺着毛捊，一捊一个准，她们现在小本生意，最不能做的就是得罪人，更别说像崔玲玲这种散财童子样的，得罪了她，她能让一大帮同学绕着店门口走，不过，她这样的人也有优点，就是讲义气，认可了，你敬她一尺她会还你一丈。跟谁都能过不去，就是别跟钱过不去，五斗米面前都是要弯腰的。 “你个小鬼灵精。”张英看她脸上真的没有一丝不快，笑骂道。 “英姨，我来给你送饭！”李穆手里提着个保温盒，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韩路也在，愣了一下，下意识看看饭盒道：“路路也在啊？” 张英赶紧接过，道：“怎么把饭都送来了？我一会儿随便做点吃就好。” “店里刚开业，你又只有一个人，我妈怕你忙不过来，顾不上吃饭。”李穆说完，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不知道路路也在，就只带了一个人的。” “啊？”听到自己的名字，韩路忙道：“我就不用了，等会儿到学校吃就行，饭堂还没关门呢。” “就是，李穆你不用管她。” 李穆沉默了一会儿道：“让路路跟我去家里吃吧？” “不用不用。”韩路摆手，看李穆还是一动不动，从凳子上跳下来就往门外跑，边走边道：“妈我回学校吃饭了，穆哥你也赶紧回去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这闺女……”张英摇头，对站着的李穆道：“李穆你也回去吃饭吧？要不然赶不及到学校了。” 李穆点头，跟张英告别。回去的路上，他想，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太客气了，这个习惯不好，怎么样才能让她喜欢到他家吃饭呢？低头看看手腕上的表，这个时间点，饭堂里有饭也是锅底吧？能吃饱吗？真是太让人操心了。妈也真是的，怎么没想到路路也会在呢？想着想着，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下午，大课间时，韩路揉揉正在咕咕叫的肚子，想着是不是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回来，要不然撑到放学还有两个小时，有点太过残忍。从店里回来时，饭堂里的饭都盛完了，剩下的锅底她也不想吃。早知道就准备些吃的放在桌肚里了，等会一定要多买些，以备不时之需。 “韩路，你哥让给你的。”一包吃的伴随着声音落到了她面前，打开一看，几包饼干还有一瓶喝的，韩路立时有了流泪的冲动，雪中送炭啊！ “韩路，你哥送的什么啊？让我们也吃点呗？”后座的男生笑着道。 “那是我哥，送的当然是给我吃的，你想吃啊，下次也叫哥，看他会不会给。”韩路一脸的得意。 “那还是算了！”男生摸摸鼻子，道。虽然李穆总来找韩路，但同是男生他们还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在韩路面前都能调笑，到了他哥面前，却是问什么答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44. 又见弟弟 天气逐渐转冷，呼啸的北风像小刀般，刮到人的脸上刺得生疼。不管大人还是孩子脸上都冻得通红，皴得红一块黑一块的。 这时候店里卖得最好的就是润肤的美加净和治冻疮的凡士林，便宜又好用，几乎家家户户都得备上几个。 店里已经开业有半个月了，经常来赶集的人也发现路口新开了一家店，里面收拾得明亮又干净，不管什么时候进去，柜台都擦得锃亮，而且卖的东西也不贵，里面的老板娘说话总是笑眯眯的，大娘婶子的叫着，看到抱着孩子的，店里有什么就塞什么，瓜子糖块，跟看见自己孩子似的。 在这个需求大于供应，还不提倡服务至上，也没有什么顾客就是上帝说法的时代，好多店都是拽得二五八万，心情不好或被问得多了就爱搭不理的，爱买不买，你走了还有别人来，东西不愁卖。现在碰到个说话好听，总是笑脸迎人的，忍不住就想想家里还有什么缺的，一块儿都买了。 学校里的女生是最爱跟风的，看到别人有一样新奇的东西自己没有，怎么也要买个不一样的回来，同样，街上哪里新开个什么店，她们也是最灵敏的。崔玲玲也不小心眼，看着头上的发箍，再感受着旁边女生羡慕的目光，大方地说是在路口店里买的。她回家后，想想韩路说得也对，要是她被人冤枉不闹个天翻地覆都不行，根本不可能道歉这么简单，反过来想想，她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主要是她被小人蒙蔽造成的，反正她现在也不让杨雪跟着了，再说韩路这人好像也不错，就做朋友吧! 想通了的崔玲玲或者说被韩路洗脑成功的崔玲玲，开始三天两头的往店里去，张英虽然觉得这闺女说话不中听，但也不会真的跟个孩子计较，看她来得多了，还会送些小东西给她。原本只是嫌半长不短的头发碍眼，随便拿个黑卡子把头发别起来的韩路也每天不重样的戴些别致的发夹。很快，学校里的女生都知道了那家东西好看又独特的店是韩路家的，不知道的人看韩路戴的东西也会忍不住打听，好奇去看看。 韩路大舅把东西送回来时，怕张英不懂，除了进货价，还写上了零售价，就怕她不会定价格，高了或低了。商品是从省城直接来的，张英到市里和县城看到有差不多的东西都做了对比，发现要比韩路大舅发过来的东西贵一些，本来还有些纳闷，省城消费高怎么反而便宜了？回头一想就明白了，这些人的东西也都是在省城进的，再批到下面的乡镇，不加钱是不可能的，都是为了赚钱，这么一算她卖的价钱只是比市里的进价贵一些，但绝对比镇上的要便宜。 不过，她也知道对街上老住户来说她们是新来的，太过特例独行容易让人红眼惹事端，本来还想着她大哥是不是把价格定得太高了，现在才知道是眼光长远，最后索性买了一堆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买过东西后送上一个，既加了好感也不费啥事。 韩路下了晚自习后，回来看到张英正坐在床上，对着一堆瓶瓶罐罐想着什么。她现在虽然还没从寝室时搬出来，但是住的次数却不多了，张英把楼上房间给隔成了两间，还跟在家里一样，她单独一间小的，父母和韩栋住大的。 把书包挂到墙上，韩路问：“妈，我爸没回来？” 张英回过神，“我看外面天不好，怕会下雪就没让他过来，天冷再冻着你弟了。” 现在一切还没安顿好，韩栋小朋友就还在家上学前班，孩子还太小，这样来回奔波大人能受得了，小孩子却不行，把他放到家里让韩路奶奶带老人肯定是愿意的，但张英又不放心，就想着等到上小学了，就接到镇上来，让韩海一个人跑就行了。 “外面走道炉子里有热水，赶紧洗洗脸泡泡脚睡觉。” “哦。”韩路收拾好，趿拉着鞋走到张英床前，盘腿坐了上去，凑近了道：“妈，你在看什么呢？让我也瞧瞧？” 张英回头看到韩路脸上还有没干的水迹，随手把手中瓶子里的东西抹到了她脸上，没好气地道：“洗了脸不抹东西，是想让脸皴吗？” 闻到脸上不是天天用的香味浓郁的美加净，而是很清新淡雅的味道，努力搓着脸道：“这是什么呀？怎么没见过。” 这可不是骗人，她对于现在用的护肤品，除了知道一个经久不衰的大宝天天见，就是印象深刻后来销声匿迹的小护士，前者是广告太深入人心，后者是因为那是她小时候用过最贵的香香。 “上次你大舅一起发过来的。”张英把瓶子递给她道：“咱进了一些家里常用的抹脸的，不知道怎么还有几瓶这个，这都要补货了，这几个还没开封呢，我今天跟你大舅打电话，他说他也不知道，不过他把那个批发商朋友的电话给我了。” “然后呢？”韩路追问，肯定还有下文，要不然母亲也不会苦恼。 “我给他打过去，那人说这几瓶是省城里卖的很好的护肤品，送给我用的，也可以试着卖，不能老卖些不值钱哪都能买到的东西。”张英皱眉，“我问了问价格，这一瓶就能抵几瓶的大宝了，能好卖吗？” 当然好卖。韩路咽下脱口要出的话。要问什么人的钱最赚，后世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能告诉你：女人和孩子。现在乡下的人因为挣钱不易，虽然还不舍得花钱，但是镇上的人不一样，他们赚钱容易，相对花钱也大方，窥一斑而知全豹，看那些爱美的女生来的次数，就知道个大概了，只要能吸引她们到来，东西就不会愁卖。 “这几瓶都是吗？”韩路看看瓶身上的字，不知道的牌子，标明是面霜，还有个透明的瓶子不用说就是柔肤水了。 “面霜和什么柔肤水都是一样三瓶。” “妈，我给你想个法儿，这几瓶东西你自己用两瓶，再去给我穆姨送去两瓶，剩下的两瓶就摆到外面柜台上，很显眼的地方，让人一眼就能看到。”韩路转转眼珠道。 “给你穆姨送去可以，她这段时间帮了不少忙。我就算了吧？现在用的东西就比以前用的贵多了，没必要再用这个了。”张英摸摸脸犹豫道。 第45节 张英的皮肤很好，白皙干净，不管农忙时晒得多厉害，只要一个冬天就能恢复过来，很是让村里的小媳妇们羡慕。 “妈——，你现在可是老板娘，自己都不用，怎么卖啊？人家问你这是什么？用了什么感觉？你一问三不知，谁会要啊！”韩路无奈，努力说服她。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这瓶都开口了也没人会要，你留着吧！明天拿到楼下，有人问了还可以给人试，这两瓶新的给穆姨送去。”不等母亲再说话，韩路干脆利落地把柔肤水也给打开了，扔给她，把剩余的给放到床头。 “你这败家闺女——，”张英阻拦不及，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路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书上连这些都有写吗？” “当然，书上什么没有？不过不是课本，是我跟同学借的一本讲商人传奇的小说。”韩路睁大眼睛道，“再说，你不看看我是谁家的人？大舅和你都这么厉害，我这叫遗传！”说完瞎话再顺手拍马屁。 “还有写这些的书啊？过两天拿回来让我也看看。”张英毫不疑心，她也知道自家闺女什么稀奇古怪的书都看。 “啊？哦！”韩路答应道，觉得脚趾头突然有些疼。 以前星期天是韩路着急忙慌往家赶，现在是韩海带着韩栋来镇上，不管谁在路上跑，日子是往好了过就行。 星期六的下午，是店里学生最多的时候，附近村里的女孩子都会趁休息到街上逛逛。张英怕小孩子添乱，让韩路领着弟弟出去玩。韩路也不说她能帮忙的话，带着吃饱喝足的韩栋，拎着两瓶护肤品，晃晃悠悠地往李穆家去，口袋里还装着张英给的两块钱。 虽然还没有算过账，但看店里东西逐日减少，也知道这开业的一个月生意不错。摸摸口袋里的钱，就是这个用钱打发孩子的习惯是真不好，回头得跟父亲说一下，要是日子好过了，但是把前世挺拔直溜五好青年的韩栋小朋友给养歪了，她哭都找不到地方！ “姐，我闻到好香的味道。”韩栋吸吸口水，看到不远处正冒着青烟的摊子，道：“是炸糖糕的，我想吃。” “没钱。”韩路拒绝，出门前刚吃过饭，还喝了瓶娃哈哈，现在哪还有肚子吃，再吃多了伤着胃，又要几天不好好吃饭。 “有，我看到妈给你钱了。”韩栋不依，快要六岁的小朋友绝对不好糊弄。 “你肚子现在吃饱了是吧？”韩路没办法，蹲下来看着韩栋，得到点头后，语重心长地道：“肚子吃饱了就不能再吃东西了，要不然吃下去的饭会在肚子里打架，而且还会越长越胖，就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一样，变成一头大肥猪。” “你骗人，才不会。”韩栋睁大眼控诉道。 “我怎么会骗你，电视里是不是猪八戒吃得最多？别人用碗他有盆？” 韩栋想了想不说话了。 韩路拉着他的手愉快地往前走，感叹，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也越不好哄啊！ 45. 又见游戏 到李穆家时，穆卿正在洗衣服，看到韩路姐弟让她们自己进屋，她把衣服晾上就好。 韩路也没进去，就站在堂屋门口和穆卿说话，倒是韩栋趁她松手，哧溜一下就窜到了旁边李穆的房间门口，推门就钻进去了，她喊都没来及。 “让他去吧，李穆整天一个人在里面也不知道捣鼓什么。”穆卿笑着阻止韩路，擦擦手，领韩路进屋坐。 “穆姨，这是我妈让我送来的，她本来想自己过来，可是抽不开身，就让我送来了。”韩路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道，“你上着班呢，还时不时赶去帮忙。“ “什么啊？”穆卿笑着接过，打开一看，愣住了，“你妈这是做什么？这东西多贵啊？”她不是没见过东西的人，这个牌子的东西她在李穆姥姥家她嫂子的梳妆台上见过，对省城里的人来说不算太贵，但是在镇上来说，绝对不便宜。 “我不能要。”穆卿推回去。 “你不要我怎么回去交差啊？我妈肯定会说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韩路苦着脸道。 “那也不行。”穆卿摇头。 “嗯——”韩路看穆卿坚持，想了想道：“要不这样，穆姨你皮肤这么好，用了这个肯定会更好，你们学校里的老师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在我家买的，这样总行了吧？不让你白用，你可是要当模特的！” “你这脑瓜里整天都想的什么呀？”穆卿被逗乐了，看着韩路眼神灵动，还带着些狡黠的样子，简直不能更喜欢，恨不得搂进怀里揉揉，她也这么做了，“怎么这么可爱！” 韩路一个不留神就被穆卿抱住了，只觉得她身上有种书本和不知名香味混和的味道，说不出来的好闻，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等到穆卿松开时，看到韩路脸上微带害羞？，忍俊不禁地道：“行，我给你当模特，让人都去买这个。” “也不用很多，店里进得不多，你和我妈用了就剩下两瓶了！”韩路有些不好意思，老实地道。 “傻孩子，没了可以再进啊，只有发愁卖不出去的，哪有发愁不够卖的！” 韩路听了傻笑。亏得现在人心纯朴，没什么弯弯绕绕，要是在以后商品爆炸的时代，这么做肯定会让人觉得别有居心，但是现在还不会。再说两家关系比起前世还要更胜一筹，是真正的投缘相交，张英做时没想太多，穆卿也想不到这些，韩路人小鬼大的几句话说明，倒令穆卿恍然，而不会反感。 不一会儿，有人来喊穆卿，说是找她有点事，穆卿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扬声叫房间里的李穆，让他带着韩路玩。 “不用了，穆姨，你去忙吧，我也回店里帮忙去。”韩路道，她一个外表上的半大姑娘，跟一个青春期男生有什么玩的？ “不急，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匆匆走了。 “路路，来这边。”李穆在房间里喊。 “哦。”应了声，韩路走过去，他们家她也来过不少回了，但李穆的房间她从来没进过，青春期的男生都脾气古怪，还注重隐私，谁知道他会不会也这样。 在半开的门上轻敲了下，推门进去，屋子里很干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和乱扔的衣服，不大的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书桌和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满满的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刚刚还在纳闷韩栋怎么进来就没了动静，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大一小两个男生一人握着一个手柄，正在打游戏，书桌上的小电视里，熟悉的小人正上窜下跳地摘蘑菇。 “你先坐，我带他玩了这一局。”李穆抬抬下巴，示意韩路。 屋子里就一张凳子，现在韩栋屁股下面，李穆站在他身后，要坐下只能坐床上了，韩路觉得不太礼貌，就走到书架前看看都有什么书。这个书架太惊人了，占了整整一面墙壁，如果李穆真的把上面的书都看过了，那她还真得重新对他定位。 “没有，上面有很多都是从小到大的课本，还有我爸妈的书都在里面，我看的书只有一部分。” “嗯？”韩路疑惑回头，李穆正两眼盯着电视，似乎感到她的目光，飞快侧头看她一眼道：“你不是问我书都看过了吗？” 咦？她问了吗？不是在脑子里想想吗？算了，这不重要。从书架上抽出本描写痴男怨女某瑶女士的书，翻了翻，真是久违了，可惜这书写得不合她口味，从来一本没有看完整过，倒是电视剧看过几部。 “你喜欢看这样的书吗？” 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韩路深呼吸，怎么没发现李穆有突然说话的习惯？微转身，看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放下手柄，换韩栋在惊险地打单人，现正站在她身后，看到她手里拿的书，开口问。 韩路微扬眉，想说什么，看到他眼里似乎有不赞同，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道：“这书不好吗？班里有好多女生在看呢！” 第46节 “也不是不好，只是不适合你看。”李穆皱眉。 “啊？”韩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名想笑，忍下笑意道：“那我适合看什么样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这样的。” 李穆表情之认真，让韩路觉得再逗下去似乎太不应该，笑道：“你放心，我不喜欢看这样的。” “嗯！”李穆点头，那些都是母亲的书，他看到班里有女生在互相传阅时，好奇翻看过后就扔到了一边，他理解不了里面整天为了爱情哭哭啼啼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也理解不了看书看得哭哭啼啼的女生们是怎么想的，看到韩路翻着这样的书时，突然不想让她看，只模糊觉得万一现在天天笑得开心的妹妹，看了这样的书，变得像书里的人一样爱哭，或是像班里的女生那样做些奇怪的事，可怎么办？就算他相信，韩路哭了也会很可爱，但还是不哭的好。 “穆哥，快来，又要死了。”韩栋慌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要按哪一个了。 李穆走过去，帮他过了关，把难易度又下调了一格，让他自己玩，自己转身推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手拿着凳子，一手抱着个放着桔子和苹果的水果盘走了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韩路面前，又从书桌抽屉里拿了两包奶糖和牛肉干，堆在一起，道：“你就坐在这看书吧，渴了还是饿了这都有吃的，哦，对了，”说完想起什么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个暖瓶和两罐饮料过来了，“这个椰子汁很好喝，不过现在喝有些凉，我给你们放到热水里温着，等会儿就可以喝了。” 韩路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忙进忙出，这画面转变得有些快啊，之前还是沉默寡言有问才有答的，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无微不至？！感觉好不习惯。不对，似乎之前李穆对她也不错，虽然话不多，但行动绝对不少，所以，是整天被穆姨念叨，真把她当妹妹了吗？这么一想，倒也可以，反正不出意外的话，李穆将来是没跑儿的青年才俊，未来的成功人士，现在就把关系打好，肯定要比以后再打牢靠得多，嗯，就这么办。 “好，谢谢穆哥。”韩路甜甜地道，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儿。 等到穆卿回来时，打开门就看到自家儿子坐在床头看书，韩路坐在书架旁看书，身边还放了一堆吃的，屋子里起落有致的游戏声是坐在桌子前的韩栋制造的，他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一脸的紧张，三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她推门都没有听到，微微笑了下，轻轻关上门，悄悄离开了。 回到家时，韩栋还是表情激动，手舞足蹈，看到韩海就冲上去，开始讲述他的辉煌战绩。 “爸，我妈呢？”韩路问。 “在楼上做饭呢！”被韩栋缠着的韩海抽空答。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闲着没事做她就开始翻柜台后面的账本，因为店里东西太琐碎，每卖出一个都要记也不可能，就只是晚上数一下抽屉里的钱记个总数，这让韩路看起来也特别快，一边翻一边在脑子里默算，到最后一页时随手写了下来，然后习惯性地减去房租和本钱，愣住了。 老百姓的收入很好算，只要知道当年粮食的收购价，再算下自家地里除去交的公粮还有多少斤，半年的收入就出来了，下半年也是如此。 玉米不知道，现在的小麦是五毛钱一斤她很清楚，学校里经常会碰到没有饭钱，拿粮食来抵的学生，上初中一学期的学费是二百四——义务教育还没开始，学费还得自家出——所以这开业一个月，挣了一千块不到，是多还是少？ 46. 又见过年 转眼又到年节时，过年前的一个月彻底让张英忙得没了脾气，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跟韩路妗子商量，能不能把韩路姥姥接来，也不用老人做什么，只要在店里坐着看看就行。 韩路妗子在知道张国梁没跟她说就借了一笔钱给张英后，还有些不高兴，后来去了几回镇上，看店里生意还不错，慢慢就不说什么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也没反对，说只要老人愿意，她没意见。 韩路更是放学就往家跑，不到打预备铃不回去，张英刚开始还不同意，总念叨让她去上学，可看她成绩一直稳定，自己又确实忙不过来，也就不再提了。 店里的货早早就补齐了，上次那两瓶让张英发愁的护肤品在穆卿用过后不久，就来了一位老师给买走了，过后，也有几个人来问，就是店里有人看到摆得显眼的瓶子，也表现出了兴趣，知道是老板娘用的，还有些遗憾。 张英对生意可谓一点就透，这次不用别人再说什么，进货时大手笔地让人再多发几种，只是收到后，对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吸冷气，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不过，没让她想太久，就连韩路想找机会跟她说说那些瓶瓶罐罐都没机会，因为出去打工一年没有回来过的人都陆续回家过年了，嫌弃家里东西太土该有的都没有的洋气闺女们在看到这家堪比外面精品屋的小店时，眼立刻亮了，不等张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的，已经销售一空，比之前她用的还要贵的一些护肤品本来想着不好卖，也在试用后，陆陆续续被买走了。 英姿精品店在镇上彻底打响了名头，乡下村里的人知道这家的东西便宜老板娘为人还好，街上闲着没事的主妇们则是知道这家店里的护肤品很不错，贵虽然贵，但是有效果，没看见人学校里的老师都去买的。 出外的姑娘们，越接近年底回来得越多，看到小姐妹们用的东西，都忍不住心痒，打听到店里，却被告知已经没有了，都有些不满，脾气好的失望也不说什么，脾气不好的就会说些难听话。 韩路在期末考试之后就没回过村里，早早晚晚地跟着忙，她人小，嘴又甜，还会根据不同的人介绍不同的东西，有她在，让张英重重松了一口气。 看到这种情况后，她跟张英商量，是不是可以再进些货。张英摇头，说她打过电话了，批发商那里已经放假了，只有几个值班的，不再发货。 韩路想了想，问姥姥，知道大舅还没回来后，喜道：“不用让他们准备太多，只要一些紧缺的就行，然后让大舅给带回来，姥姥说，大舅买了辆车，会开着回来。” 张英觉得也行，就跟张国梁打了电话，把事情说说，张国梁一听就知道这主意不会是自家妹妹想的，倒有可能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外甥儿女，哈哈笑道：“看起来你这生意不错！没问题，我去跟老霍说，让他连夜加班，明天我就给你带回去。” 到了腊月二十几，张英就让韩海不要再来镇上了，他们虽然在这做生意，但是年还是要回家过的，她走不开，只能让韩海回家打扫卫生，收拾屋子，年下需要的或炸或煮的肉、鸡之类的，她就在晚上空闲时在这里支个锅弄，反正天冷东西也耐放，到时候再带回家。 一直到大年三十下午，把店里全都打扫一遍，贴上对联放了鞭炮，张英才带着韩路关门回家。 韩海虽然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人，但有一点很好，绝不大男子主义，分得开轻重，也不认为事情分什么男女。不像有的男人，自己没本事，还看不得自家媳妇儿能干，在外只会吹牛装孙子，在家别说做饭，油瓶倒了都不扶，媳妇儿去地里干活，回来得再晚也得自己做饭，洗衣，他却坐到椅子上装大爷。韩海知道张英要比他辛苦，这几个月也比他挣钱多，却从来不会说什么，偶尔张英忙急了，冲他发脾气，他也不会对呛，只是好声安慰她。 地里的冬麦不需要人照料，张英自从开了店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韩海虽然放学就会到镇上，但碰到下雪刮风，怕韩栋生病，也不能冒行，他也不是没干过活的人，所以家里一直保持得很干净，并且提前就把棉被都晒了一遍，争取让媳妇儿和闺女回来能睡个好觉。 张英回来后，都顾不上喘口气，就让韩海烧火，她开始准备家里的年夜饭。 韩路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打开，给韩栋看刚买的新衣服。往年是想买没条件，今年是有条件了却没时间，还是两人走到街头，看到一家服装店正要关门，张英才想起来两个孩子还没添衣服。 张英是忙忘了，韩路则是没想起来，现在的她只是个初中生，不用穿得多好，镇上的衣服也满足不了她被训练得挑剔的眼光，根本不会在意是不是要买衣服。前世家里条件不好，她穿衣服也不讲究，只要能穿就行，从来没跟人攀比过。直到出外，手里有了积蓄，想要自己做些什么，才开始从头收拾自己，买了大量的时尚杂志做对比，根据上面的模特选出适合自己的风格，作为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自己华丽变身。 “是买的新衣服！”韩栋小朋友遗传自母亲的爱美，是从小就能看出来的，见韩路拿出的衣服，把玩具扔到一边，就扑了过来。 把他的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的毛衣，去年母亲织的，现在穿身上有些小了，也没顾上补。韩路抖开手里有着卡通图案的棉袄给他穿上，拉上拉链道：“嗯，很帅。” 韩栋美得正对着镜子自我欣赏，张英两手面粉地走了进来，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打量一下：“嗯，是挺合身，不过只能穿一年，明年就小了不能穿了，早知道就买大一号。” 嗯，这是家里人买衣服的习惯，正在长身体孩子的衣服能穿三年是最好的，第一年有些大可以穿，第二年正合适，第三年穿着小了，但是不明显还能将就，买的衣服太过合身对他们来说是浪费，绝不符合投资报酬率。 所以，韩路之前每次去做衣服，张英都会跟裁缝说，做大一些，初中时的衣服在她出外以后，有次回家翻了出来，发现除了袖子短了点，身上居然还有些大。当然，这也可能说明她自从初中以后就没有再长高了。 “试试就算了，等会儿还要脱下来，要等到吃过年夜饭才能穿，要不然都弄脏了。”从屋里拿瓢面走出去，张英道。 “哦！”韩栋有气无力地道。 虽然今年家里的收入多了，但因为主厨太忙，导致他们家的年夜饭一点也不丰盛，和去年差不多。不过因为心情好，所以也没有人计较，就是在吃完饭后，张英才道：“咱到初五以后才开门，这几天在家我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韩栋欢呼，韩路不相信，这几天走亲戚都忙不完了，哪能有时间做饭？！ 照例在快天亮时，一家人去到韩路爷奶家拜年，韩德正打量下张英身上还是去年的衣服，依旧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倒是韩路奶奶问了句生意怎么样，张英笑笑说还可以。 村子里的人虽说在镇上能经常看到张英，但人家在忙，真能说上话的时候很少，现在看到她回来了，纷纷跟她打招呼，说些做生意操心又累都瘦了之类的话，张英笑着回应。 小媳妇们注意到虽然她穿得也不怎么样，还是去年的衣服，但脸上气色却很好，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看起来更是光滑水润，连眼角本来有的细纹也不见了，整张脸找不到一点辛勤后的憔悴。在一家人走远后，围在一块偷偷议论这脸上是不是抹了什么东西？ 第47节 每年的走亲戚都是老样子，你来我往，新的加入，老的可能一年就见这一次面。到姥姥家时，最显眼的就是大舅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了，周围一堆的孩子稀罕的打圈看，韩栋坐在车子上看到了，踢腾着腿要下来，一分钟都不能等。 韩路对车子不感兴趣，但是她对车子的主人关注，对张英道：“你们先去姥姥家吧，我看着他。”就跟在韩栋身后跑了过去。 让韩栋自己在外面跟小孩子玩，她推开门进了大舅家，屋子里有些静，正想着是不是没人在家呢，就听到里屋传来一声斥责：“你太胡闹了！” 是大舅的声音。韩路站定，扬声道：“大舅，妗子，在家吗？我是路路！” “路路来了啊？进来吧，都在屋里呢！”韩路妗子的声音从屋里响起。 韩路推开堂屋的门进去，就看到大舅一脸怒色地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不知所措的妗子，灵丽坐在她妈身边，看到她冲她挤挤眼，三个人坐了一排，只有玉丽表姐坐在对面沙发上。 47. 又见辍学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滞，韩路没敢开口，这时候要是转身走开，似乎更尴尬，就挑了个门口的位置静静坐了下来，视线悄悄在屋里打个转，在桌上烟灰缸里顿了下，收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 “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的。”张国梁压了压怒气，道。 “为什么？”张玉丽觉得委屈，“别人都可以，我怎么不行了？” “别人那是条件不允许，生活所迫，你呢？家里有让你操过心吗？” “那我不上了，不就帮你省钱了，还能帮你做事，有什么不好？” “我用得着你省那点钱？”张国梁被气笑了，“帮我做事？你能做什么事？你是懂财务还是会管理？还是要去拉货送货？” “你净挑些我做不到的说！”张玉丽眼圈红了，忍着泪道：“村里的小闺女不都出去了吗？比我还小初中都没毕业，不也好好的？也没像你说的什么都不能干。” “看你那点出息！”张国梁被她一句话气得想要打她，看能不能把她打醒，被身边的韩路妗子死死拉住，劝她道：“听你爸的，这都是为你好。“ “你们总说是为我好，可我却没觉得哪一点好。不就是不上学了吗？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退学。我也不要你们管，过了初十小珍她们就要走了，我爸不愿意要我，大不了我跟她们一块去。”张玉丽擦擦泪，说出的话带有赌气的意思，但也不难听出是早就想好的。 “我真想知道你这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张国梁拍着沙发，“好好的学不上，在家连地都不扫，你就这么想进厂里给别人干活？人家闺女进厂是因为交不起学费，或是成绩不好，才不上的。你呢？你缺哪一样？就因为看别人穿得花枝招展，讲着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美好，就让你觉得学习太枯燥了，动心了？那她们有没有说过赶工时一天只睡六个小时，除了吃饭其余的时间都在车间，别说洗脸刷牙，连上厕所都要跑着去的时候更多？” “也有清闲的，她们说流水线上只上八个小时就好。”张玉丽嘟囔。 “你知道是做什么吗？就说八个小时好？行，你不是会叠什么星星纸鹤吗？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除了中午吃饭半小时之外，其余的时间都给我坐着叠星星，一天不做够八个小时不能停下，如果你能坚持到小珍她们走的那一天，还说要退学，我就答应你。”张国梁从桌上烟盒里抽出根烟，点燃吸了一口，道。 “我……，”张玉丽还想争辩，被母亲使个眼色，不情不愿闭上了嘴。 “大舅，玉丽姐为什么不上学了？上学很好啊！”韩路在一片安静中开口了，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不懂事的天真。 “她？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弹弹烟灰，张国梁犹带怒气地道。 “你一个小孩儿懂什么呀？”张玉丽不敢对她爸呛声，听到韩路说的话就把火撒到了她身上，不满地道：“你现在上中学了吗？等到了中学十多门课，你再来给我说这样的话。” “可是我现在就在中学啊，你们不知道吗？”韩路疑惑，“我妈的店都开了几个月了，就是因为我在镇上，她不放心啊。” 听她这么一说，其余几个人都想了起来，只知道张英在镇上开店，居然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为啥？他们以为只是为了挣钱，突然想做生意了。张英则以为他们都知道，也就从来没提。 “路路，你不是应该上五年级吗？怎么上初中了还在镇里？”张灵丽替大家问了出来。 “我把四年级跳过去了，到镇里是因为我听我爸说他们学校里考上第一高中的特别多，我想到那里上高中。”韩路道，就算她对第一高中不感兴趣，从现在起也要感兴趣了。 “你都计划好了？”张国梁不敢相信，这么小个人从小学都开始想要上哪个高中了？ “嗯！”韩路点头，然后问一句话不再说的张玉丽：“姐，你现在是高中，到了外面都是做什么啊？是不是像电视里那样，坐在办公室里？” “不是，就是进厂干活。” “为什么不进办公室？听说里面冬暖夏凉，还可轻松。”好奇的语气。 “因为我不会办公，我也不懂，那是大学生会做的事。”张玉丽有些不耐烦。 “这样啊。”韩路也不再追问，低头沉思道：“我明白了，就像如果我是小学生就不能做中学生能做的事，你是高中生就做不了大学生的事，可是万一你出去了发现高中生能做的事你不喜欢，又遇到一件你可喜欢的工作，但是人家只收大学生，怎么办啊？”说到最后，一脸的担忧。 “那就不做呗！”毫不在乎的语气。 “路路，你不用管她。”张国梁安抚韩路，然后沉下脸对张玉丽道：“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个孩子想得透，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就进房间叠你喜欢做的星星去，再把路路说的话好好想想，如果出去了发现不喜欢叠星星，喜欢的工作又做不了时，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会不会甘心？” 等张玉丽气冲冲地回了里屋，张国梁对她招招手，“过来，路路，坐大舅这儿。” 韩路妗子看闺女走了，也站起来跟了进去，边让张灵丽去把吃的拿出来。 韩路乖乖地走过去，喊了一声：“大舅。” “你上初中了？学习能跟上吗？”如果说刚开始出外时，张国梁对知识持的是不屑一顾的态度，觉得能认识字会算数就行，大学生不也没他能挣钱的想法的话，那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的想法也变化得越大，对知识也越加敬畏。以前还能只要不怕吃苦，凭着一股闯劲总能出头，现在随着时代发展，知识变成了生产力，科技越来越先进，你以为能认识字会写名字找得到家就能出去挣钱了？那是被家里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老人给吹出来的，真实的情况是一批批的大学生涌出校园，足以挤得这些既没学历也没技术的人靠出卖劳力赚取微薄的工资以顾温饱。 他不是看不起出卖劳力的人，他自己都是从那做起来的，有什么资格歧视别人？只是在明白了学习的重要后，发现自家闺女却天真得愚蠢，就难以忍受了。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手下人的学历也会越来越高，本来还想着闺女大学毕业后能去工作，现在倒好，才上到哪就嚷着要帮忙？她能做什么？被人知道老板的闺女只能做个打杂的，他这脸都丢尽了！ “还可以，可能初中比较简单，没有玉丽姐高中的课程难。”韩路坐下道。 “别听她瞎说，成绩好的学生到哪儿都不觉得难。”张国梁把烟头按进烟灰缸，正要再抽一根，就对上了韩路直直瞪着他的眼，手不由得停了，若无其事地把烟盒往旁边推了推，“你高中都想好了，是不是大学也都考虑过了？”外甥儿女对一切都显得胸有成竹，让他不由多问了一句，他现在也没什么想法，只指望家里能多出几个大学生。 “不是都跟大舅拉钩了吗？我要去省城上大学，然后去帮你。”韩路疑惑，然后不高兴地道：“是不是大舅说话不算话，故意骗我的？” “没有，没有。”张国梁没想到这孩子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当真的，忙把桌上的烟盒递给她看：“咱当时说好一天只抽一盒烟，你看，我今天这一盒还没抽完呢。” “那是因为现在是上午，一天还没过一半。”韩路两眼控诉，摆明了不信。 要是换个人这样质疑他，张国梁早就发火了，可是看这么小个孩子把说过的话当真，一板一眼的还是为他好，就说不出什么重话，看到拿着吃的进来的张灵丽，朝她招手道：“不信我说的，那你总该信你姐的吧？你问问她我是不是一天只抽一包？” 得到张玉丽的点头，韩路才算相信，咕哝道：“这还差不多。”说完又抬头对小表姐道：“玉丽姐，你也得负责监督，咱们努力都考上最好的大学，要是大舅不听话，咱们谁也不去找他，让他找别人后悔去。”说到最后已是得意洋洋。这时候做生意的最相信的就是自己人，用人惟亲，虽然她只是画了个饼，但经过刚才的事，相信能让大舅听到心里。 “哈哈哈，都敢威胁我了？那还真得照做啊！”张国梁一扫刚刚心里的气愤，大笑起来，“要是你和玉丽真能考上好大学，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给你们一人留一个好位置。” 张玉丽本来还在犹豫父亲会不会生气，不敢附和韩路的话，现在看到他这么高兴，重重地点头：“嗯，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还会看着我爸……”后一句话对上张国梁的眼神，不由得低了下去。 第48节 张国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比韩路还要大几岁的闺女怎么说起话还不如小的大胆大方？都说应该穷养儿子富养女，可看看面前两人的穿着，外甥女的虽然干净，但绝比上自家闺女，这是哪个地方出了错呢？ 48. 又见毕业 韩路初中的最后两年，是学校老师最郁闷的两年，当然不是因为她——作为一名年年榜上有名的三好学生，她简直就是学生的楷模——是因为连年增长的退学率，让校长头上本来茂密的头发渐成稀疏之势。 似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大梦初醒一样，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美好，挣钱多么容易，谁谁家的几个闺女都出去了，回来拿了多少多少钱。而随着外出人员带回来的钞票，各种只在电视上看到的东西也很快充斥了这个贫穷闭塞的乡镇，只觉得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周围迅速发生着变化，原本彩色电视都是只有几户人家才有的东西，现在已经不稀罕了，你家是二十一的？我家就能买个更大的。 刚开始的外出是初中毕业了之后，考不上高中没有事情做才无奈下的决定，最后演变成了上学做什么？反正也考不上大学，几何物理化学根本用不到，还不如早点下学去挣钱，想做什么做什么。 本来还想让自家孩子继续上学的父母看到别人家孩子出去一年，回来大张旗鼓地盖房子，不知不觉间村子里就矗立了几幢楼房时，也忍不住动心了，盘算着家里的孩子都谁到年龄了可以出去，没到年龄的是不是长得显大，能不能找到不需要身份证的地方。 青春期的女生正到爱美的年纪，看到同龄人都穿得洋气，上街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自己却只能面对着枯燥乏味的课本，想着下次考试能不能及格，心理也不平衡了。 学校里开始不管是初一初二初三，过了年开学时，每班都有几个不再来的。你说不满十六周岁没有身份证？别傻了，小作坊里根本用不到好吗？！ 最多的一次是在韩路初三，老师让一人交二十块钱的资料费，到第二天，班里一下子少了将近十个人，是因为家里连二十块钱都拿不出来吗？不是，这只是个让他们不再坚持到毕业考试的借口罢了。 这两年最郁闷，是不是两年后就都知道了学习的重要，不再轻言退学？不是，是两年后，学校里的老师都习惯了。 这是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韩路不知道，她只知道对于后世那一双双期盼父母回家的眼睛来说，这不是个能让他们喜欢的时代。 中考结束后，韩路美美地睡了一天，就去店里帮忙，直到快要开学了，还没有到学校去看过，通知书都是李志路过给送来的。 大量的人外出，很快带动了镇里人的消费能力，整个乡镇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现在张英把店隔壁的门面也给租了下来，两间店中间打通，专门卖护肤品之类的东西，另外的一家店则以精美的礼品饰品为主，偶尔出去进货看到有好看的衣服，也会选些适合自家人和老顾客穿的，既不发愁卖不出去，也因为特别更能拉拢人气。她本来想着是不是再开家服装店什么的，后来想想算了，这样走少而精的路线，比大众风格能让经常来店的人满足，也吸引更多的人到来。 韩路也发现，现在的母亲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了，如果说以前她还要不着痕迹地提醒什么的话，那现在就是没有用武之地了。除了没有经过后世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洗礼过之外，其他方面毫不逊色。 最起码这个类似饥饿营销的方式，就没有让店里的生意下滑，反而让人以成为英姿的老顾客为荣，哪怕刚开始的初衷是由于人手不够才误打误撞。 “路路，你快要开学了，真的不用去收拾东西吗？”张英在柜台后面手里噼里啪拉地按着计算器，头也不抬地道。 “有什么好收拾的，明天要走，今天晚上再收拾也不晚，再说还有好几天呢！”韩路趴在桌子上道，边翻着杂志，现在虽然没有那些重得吓死人，里面除了各种奢侈品就是广告的时尚书，但是手里的这本就很好啊，里面衣服有些保守，更适合镇上的人，后面还有其中某一件衣服裁剪的步骤，不枉她费尽心思地找出书号，让邮局每个月送来。 “先说好，我可不帮你收拾，你自己弄。”张英提前说明。 “知道了，你是大忙人嘛！明天不是要去省城吗？晚上我连你的行李也一块给整理了。”韩路摆摆手，又想起了道。 “嗯，也行，冬季的货要订了，这次得去两天呢。”张英停下手中的动作。 “放心去吧，店里有我呢，刚好你回来我开学。” “我当然放心了，你要是去上学了我才操心呢！”一语双关，现在闺女整天在身边打转还不明显，到了高中就得半个月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适应。两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张英对这个做起生意来比她还老练的闺女了解，刚开始怕她学业重还总在店里会撑不了，后来发现她简直是乐在其中，就随她了。 “那要不我不上了，在家打理店。”韩路故意道。 “那我会先打断你的腿！”眼里带着笑意，佯怒道。 “就知道是这样。”韩路嘟囔，看到旁边站着笑着听她们说话的阿香，招招手道：“香姐，你过来看看，这件衣服是不是很好看？” 店里现在有两个店员，都是家里弟妹太小，父母身体又不好的，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只能找个近的，能挣钱还可以照顾家里。阿香比韩路大了二岁，八岁才上学，初一没上完就来店里了，现如今快要一年了，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为人实在，张英也很喜欢她。 “就是这个，颜色也很亮是不是？给我妈穿应该可以吧？”韩路等她走近，指给她看。 “嗯，是好看，你眼光好。”阿香点头道。 “妈，这个，去省城看到类似的就买下来，你穿肯定好看。”韩路把书举高了让张英看。 “这个颜色是不是不适合我？都快四十了还穿得花花绿绿的，不好吧？”张英犹豫。 “你不说四十了谁会知道，再说绿到四十红到老，怎么不适合了？”韩路说得没错，现在的张英一点也看不出年龄，愉快的心情加上适度的保养，还有吃不胖的体质，让她的脸似乎定格在了三十出头，甚至比刚开店时还要年轻。 “你现在可是店里的招牌，不打扮得洋气好看，是不行的。”韩路犹在振振有词。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从开始就这段词，到现在还是，就不能换换？”张英最受不了韩路这样说话，明明她也是很讲究的人，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穿的衣服就全变成闺女给挑了，刚开始是她太忙没时间买衣服，最后干脆成了韩路在家看到杂志的哪个衣服好看，让她进货时顺便就进回来了。也拜她眼光好所赐，进回来的衣服总能让人眼前一亮，慢慢就传开了，英姿老板娘不仅皮肤好，挑衣服的眼光也是很好的。 “可是管用啊！”韩路抬头看看表，“爸是不是在家呢？要做晚饭了，我回家看看。” “你等会儿和我一块走，让阿香和小娟先回家，天黑了不好走。”张英也看看时间道，虽然夏天天长，可是让两个十几岁的闺女家一个人回家也是不放心，所以尽量让她们早点回去。 等张英把账目算好，正要关门时，韩栋过来了，推开门道：“妈，做好饭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去？” “这就走了。”让韩路拿上钥匙，她去锁门。 在店开了大半年，店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后，他们就在李志的帮助下在镇上租了房子住，店面楼上做了仓库。 现在镇上可没有小区或是家属楼，全是一处处和村子里一样的独立院，就李志家那样的，一家四口住着很方便，除了离李志家远了点。 穆卿知道后还抱怨，说怎么不找个离她家近的，相互有个照应。当时张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找不到合适的，只能安慰她找这个也不远，都在一个镇里。 房东是个退休的老师，儿子在外地不回来了，要把老两口也给接走，本来是不想出租的，不缺那两个钱，再碰到个不靠谱的把住了几十年的房子给弄坏了。听说韩海也是老师后，才改变了主意，房租也没多要，就说让他们爱护房子别糟蹋就行。 “栋栋，你今天都干什么了？”走到路上，韩路问，韩栋已经快要九岁了，开学该上三年级，现在镇上的小学，穆卿就要做他下学期的班主任了。 “没干什么，就跟几个同学玩。”韩栋踢着脚下的石子道。 “快开学了，明天我带你去卖几件衣服吧？我要是走了，咱妈那么忙，才想不起来呢！” “别光说你弟，给你自己也买几件，别的小姑娘都穿得花红柳绿的，看你这衣服上面连个花都没有！”张英听了韩路的话，看不下了道：“你说你这不给自己上心，只喜欢给别人买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知道了。”韩路也不争辩，反正母亲也不是真的让她非穿不可，比起那些花花绿绿挑战审美的衣服，她觉得她一直素着就挺好。 49. 又见送饭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张英就匆匆往店里去了，留下他们三人在家。 第49节 自从韩栋在镇里上学，又租了房子后，除非是天气不好，道路泥泞以外，韩海就很少在家住了，就连家里的地也让给了别人种，只在农忙时到韩路爷爷家帮帮忙，其余都不再管。 韩路爷爷开始还对他们不种地了表示不满，可也知道没人会听他的，又发现镇上生意还不错，逢年过节都会给他拿些钱送点东西，慢慢也就不说什么了。 韩海现在是学校里最受器重的老师，快要开学了，他早早就去了学校。韩路原本还想是不是可以问问李志，看能不能也想办法把父亲调到镇上来，谁知道刚开口试探，就被挡了回来，说是他从教书就在那里，除非是不教了，否则就不会离开。 韩路只好放弃，未来什么样谁也说不准，就走着瞧呗。 把母亲下午出门要带的东西都找出来，昨天特意听了天气预报，说是过两天有降温，外套也要带两身，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零碎东西，等到全部收拾好，已经快要十点了。 “栋栋，走了，咱买衣服去。”拉上箱子拉链，韩路扬声对堂屋里打游戏的韩栋道，得到了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嗯”！ 从里屋走出来，在桌子上捏了颗葡萄，手里剥着皮道：“走了，妈中午就得坐车走，我还要去店里，时间不够了。” 韩栋还是无动于衷，两眼紧紧盯着屏幕，这回连吭也不吭一声了。 韩路把葡萄吃完，擦擦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喊一声：“韩小栋！”然后在他茫然的视线里，扬眉温柔地道：“要走了。” 韩栋宁愿他姐吼他都不想看到她这么温柔，乖乖关掉开关，跟了上去。 姐弟，大部分的姐姐最后都会被逼成泼妇祸害别的男人；兄妹，则哥哥最后都训练成了体贴好男人便宜了别的女人； 几家店逛下来，已经快到中午了，童装店里的老板对韩路比对张英都熟，知道他们姐弟的衣服从来都是闺女来买，看到韩路过来，不用说就把刚进的衣服拿了出来。别看她人小，眼光却刁得很，一点也不糊弄，这次敢让她吃了亏，她就敢再也不登你家门，就是同样的衣服你卖便宜了，她也宁愿买贵的。时间长了，街上的人也都知道了，英姿店里的老板娘说话好，但她那个闺女却是一点也不好惹，没看见坑过她一次的那家童装店里再也没做过她的生意，每次看她大包小包地从门前过，童装店老板娘的眼都要红了，可是也没辙，只让另几家偷看乐。 看看买得差不多了，韩路就想让韩栋把东西拿回家，她直接去店里，还没等她开口，一个微带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路路，栋栋！” 韩栋迅速转身，就扑了过去，看那样子都有喜极而泣的趋势：“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怪他看到李穆高兴，韩路只会压榨他，对他打的游戏也没兴趣，哪像李穆什么都能跟他玩一块，还能指导他。 有时韩路也会纳闷，明明相差了几个代沟，也没见李穆对别的男孩子关系很好，看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怎么就对韩栋这么包容，她身为他一母同胞的亲姐，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揍他一顿，却从来没见李穆对他发过脾气，当然，也没对她发过脾气。莫非，他们俩长得特合他眼缘？ “穆哥，你回来了？”李穆暑假都会去他姥姥家，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也知道他每年都会去，从无遗漏。韩路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只是这次两个月不见，看起来长高了不少，笔直站在她面前，都有些压迫感了。 “嗯，回来了。”摸了摸韩栋的脑袋，顺手接过韩路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回应道。面前的少女穿着白色的短袖，和粉绿色的七分裤，脚上一双白色的凉鞋，除了鞋子上有对装饰的蝴蝶结外，其余再无多余的东西，头发扎成马尾，阳光洒在上面，闪着细碎的金光，发尖时不时轻轻扫过肩膀，让人忍不住手痒地想抓一把，一句话不说，只俏生生地侧头看着他，清新得像是春天树上的第一颗嫩芽。 其实韩路的五官并不是很出众，就连韩栋的也比不上，他像母亲，她倒是和韩海很像，只是一双眼睛黑亮有神，就像是浸在水里的玻璃珠，再配上脸上白瓷般透亮的皮肤，笑起来明眸皓齿，让人觉得很舒服。 也不在意他帮忙拿东西，甩了甩手，韩路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离开学还得几天，我还以为你要再等几天呢！” “昨天下午。提前回来整理些东西。”顺着韩路的步伐往前走着，李穆伸手按着韩栋的后脑勺，把他从路中央拉了回来，没说早回来是因为韩路第一次上高中要提前去报名的事。 “哦，赶得还挺巧，我妈下午要去省城，等她回来我就要去学校了。” “嗯！” 韩路侧头等不到下文也不在意，反正她都习惯了，倒是看到两人肩膀的距离，忍不住道：“穆哥，你这个暑假长了多少啊？” “我没量，不知道。”李穆也侧头看了过来。 “我暑假也长了吧？就是不怎么明显。”韩路抱怨，没再长高两公分是她上辈子百戳不爽的痛点，这辈子总算是突破了一六零的大关，可是能再长高点她也不嫌弃啊！ “这样就挺好。” 顺着肩膀往上看，韩路的头顶正好到他的下巴处，道。 “这样是挺好，但我不介意更好。”韩路看看手表，道：“穆哥我要去店里，你去哪儿？” “现在去店里？中午怎么吃饭？” “我妈中午要赶车，现在做饭来不及了，我去看看她吃什么，买点吃。”说完，伸手要接过李穆手里的袋子，被他避了去。 “买的饭不好吃。”李穆皱眉，想了一下道：“你去店里给英姨买吃的一份就行，我把这些东西送到你家，然后带栋栋去我家吃饭，到时候把饭给你送过去。”说完又加了一句：“吃不好会长不高。” 啊？韩路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听了李穆最后一句话，二话没说，挥挥手，转身就走。 李穆看着她马尾甩啊甩走远的背影，低笑一声，对韩栋道：“走吧，去你家。” ——分隔线—— 夏季的中午骄阳似火，除了需要急用的人，否则没人会选这时候上街，所以张英都会让阿香和小娟回家休息，下午两点过后再来。 张英吃过饭，回家拿了行李就急急忙忙走了，留下韩路一个人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开始拿拍子打苍蝇。 李穆把饭送来时，她刚想睡着，听到声音一个激灵就精神了起来，正要打招呼，看到是熟人，就又瘫倒了下去。 “是困了吗？吃过饭再睡。”把饭盒摆到桌子上打开，筷子递给她，道。 “好香啊，穆姨做的什么？”被香味勾起了食欲，韩路接过筷子，伸头看道。 “红烧鸡块，还有炒青菜，是我爸做的。”把米饭推到韩路面前，李穆微笑道。 “叔叔的手艺见长，快赶上我妈了。”韩路扒着饭，不忘空出嘴道。 “是，比不了英姨做饭。你别说了，赶紧吃。”李穆看不下去道。 把带来的米和菜吃个精光，韩路拿着饭盒到门口洗干净，还给了李穆：“好了，你可以回家交差了。” 接过饭盒放到一边，李穆道：“我暂时不走，你不是困吗？中午没什么人，我看着店，你睡会儿。” 吃过饭的午后，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两边的店大部分都半闭着门。 呃？吃饱喝足，看看柜台后面的躺椅，是分外的诱惑，再看看静静看着她的李穆，韩路觉得这个事情真不能拒绝。 经过三年的相处，如果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喊李穆这一声哥是真值。坏处就是她真把他当哥了，同时形象也是一点都不剩了，谁会在自家人面前端着啊？ “谢谢穆哥！”韩路眉眼弯弯地笑着道完谢，就快速钻到了柜台后面，露出头扔下一句：“有事叫我。”就又缩了回去。 迷迷糊糊睡着时，被热醒了，努力挣开眼抓过旁边的扇子，就又睡了过去，扇了几下都不知道，只知道时不时有凉风拂过，还有压低的说话声，因为知道身边有人，反而睡得很香。 韩路迷迷糊糊再转醒时，无意扫过墙上的表，瞬间睡意全没了，“我怎么睡这么久，都快三点了？完了，这让我晚上还怎么睡？” 第50节 李穆坐在一旁，翻着手里的书，听到韩路说话，眼里闪过笑意，没有开口。 站起来，随手把睡乱的头发扎好，看到柜台上放得好好的扇子，疑惑了一下，余光扫到店门口的车子道：“香姐她们来了吗？” “嗯，到了，我让她们去隔壁了。”说完，把手里的书合上，提起饭盒就走了出去。 50. 又见三姑 张英走的这两天，韩路没事就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有人上门时才会精神振奋地跳起来，惹得阿香都笑她。没办法，天气太热，书看不下去，杂志又快翻烂了，对电视节目又不感兴趣，要是有台电脑就好了，可是再一想，有电脑那网速也会是像蜗牛一样，还是算了。 韩路觉得，她一定是被这种安逸的生活给麻痹了才会这么不思进取。等她这么说出来后，却被阿香否决了，她看着韩路认真道：“你别胡说，我没见过比你再能干的小闺女了，能上学考重点高中，初三功课那么多，还有时间看店，英姨在不在都不影响，你要是不思进取，那我们算什么啊？” 闻言，韩路愣了好一会儿，确定阿香是真心实意这么想而不是刻意说的，才恍然，原本在她看来像是无所事事的生活，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很能干了吗？不过再想想，阿香辍学的原因是家里那个动不动趟床上起不来，干点活就嚷着腰疼腿疼的父亲说是给下面的弟妹省学费，也就了然了，比起勤快能干，可能混吃等死更让她深恶痛绝吧？ 这些是听张英说的，都是四邻八乡的人，多少人一辈子就在这些地方打转，阿香来店里后，家里的情况都不用她去打听，就有人自动告诉她了。 怕说多了再碰到她疮疤，笑了笑，韩路没再说这个话题。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可以说看一个人未来过得怎么样，看看他父母就知道了。绝大多数人重复着父母走过的老路，不是说做父母做什么他也做什么，而是阶层、收入和习惯不会有太大改变。只有极少数意志坚定的人会打破桎梏，成为截然不同的人。有人说父母一辈子种地，我可是从来不种。那只是这个社会的变化给你带来的错觉，而不是个人做出的改变。 多少人年少时痛恨父母的不称职和无能，信誓旦旦地说长大后要怎样怎样，只可惜都抵抗不了骨子里的惯性，所以到了最后，懒汉的儿子还是懒汉，赌鬼的儿子也很快学会了赌博，看着母亲被打发誓以后要善待妻子的人也在一怒之下抡起了拳头。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流传下来的市井大白话才是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夏天最忙的时候就是早上十一点前，和下午三点以后。吃过韩栋送来的饭，现在店里只有她一个人，韩路把另一间店面的门从里面挂上，待在这一间里吹着风扇昏昏欲睡。其实中午没什么人，韩海也说过让她回家吃饭，休息一会儿再来就行，可是她随了张英，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心里有事的时候别说睡，坐都坐不住，无奈之下，也只得随她。 门口玻璃上的铃铛被推响了，韩路从柜台后探出头，看到来人，嗓子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三姑，天这么热，你怎么有时间来了？”走出来，脸上挂着淡笑，韩路道。 “这不是刚好路过，就过来看看。”韩路三姑除了眼角的皱纹清晰了些，其余没什么变化，说完，打量了下四周，嘴里发出说不上羡慕还是嫉妒的啧啧声，见两间屋里只有韩路一个人，道：“你妈呢？这么大的店怎么只有你一个孩子在这儿？这样做可不行，怎么你爸也不管管她！” 性格这东西是很难改变的，除非是经历了重大变故，要不然也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说法，所以可见，让人改变比江山换人坐还要困难。听了三姑的话韩路就知道之前的事她似乎没放在心上，要不然不会说话还带着颐指气使的优越感，即使是现在她们家情况大不如前时。 “我妈出去了，不在，你是找她有什么事吗？”把桌子上晾好的水倒了一杯递给她，韩路道。 “不是说了吗？刚好路过。”可能是觉得跟个孩子没什么说的，随意应付道，坐到风扇前喝了口水，发现什么味道也没有，立刻又有话说了：“白开水啊？你妈也真是，生意做大了也不知道喝些好的，韩海每天镇上村里来回的跑，放学了不还得过来帮忙啊？说话多，不能老喝这个啊！”说完，有些嫌弃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你爸呢？也不在家。” “不在。” 韩路不再说话，既没问她一个人骑着车子什么也没带，做什么去了能大中午路过这里？也没说韩海现在兼任学校的会计，放学了已经很少会再来店里，而且也用不到他；更没说就因为说话多才会喝白开水，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个对嗓子好。 觉得风扇似乎不够凉快，伸手又加一个档，韩路三姑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妈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有。”韩路看她也不需要招呼，抬头发现靠近门口的货架上落的有灰尘，起身拿过抹布去擦，头也不回地道。 韩路三姑不再说话，一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叮铃……”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看看需要什么？”来人一抬头，她才发现这姑娘长得很漂亮，就是脸上两边脸颊有些发红发肿，衬着别处光滑白皙的皮肤，乍一看很是触目惊心。 “店里老板在吗？” “出去了，不过我是卖东西的。” “能看看我脸上怎么办吗？”姑娘也不管面前只是个小孩子，有些可怜地道。 从开始卖护肤品，就遇到过各式各样的皮肤问题，更别说前世还在美容院待过了，所以韩路一眼就看出她脸上是因为很少见太阳，猛的一下暴晒被灼伤了还有些过敏。 引领人到柜台，韩路从后面打了盆水，示意她先洗脸，脸都这样了居然还涂粉，是有多爱美，不过没说出来，只道：“你是不是出去玩了？” 李媛媛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道：“嗯，上午一直在太阳底下，就刚刚才回家，休息了一会儿就成这样了，诊所里给开了些消炎防敏的药，路过你这儿，我就进来看看。” 清凉的水舒缓了脸上的灼痛，让她长出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皮肤太嫩了，被晒伤了还有些过敏，消炎药你接着吃，我再给你拿瓶抹脸上的，明天脸应该就没事了。”韩路从货架上拿了瓶东西下来，道。 “真的？”李媛媛有些意外，可是看小姑娘胸有成竹的样子，莫名又觉得可信。 “当然，咱们店里的东西可是镇上最全的了，什么没见过，你这就是小意思。”韩路一脸不在意地道，想让个新顾客信任她，披着个小孩子的皮囊还真是麻烦。 “这是什么？”好奇看着手上的东西，问道。 “舒缓的面膜。”说完，韩路问道：“你家有冰箱吗？”现在冰柜满大街都是，家用的冰箱倒还少，看她穿得挺好，家庭条件应该不错。 “有啊，怎么了？” “那太好了，你回家后把它放冰箱里半小时再用，效果会更好，如果你发现明天早上起来有改善，可以再过来，我再给你拿些别的。” “为什么现在不给我拿？”李媛媛觉得这小姑娘一本说话的样子太好玩了，道。 “你还没用过，心里肯定不相信，等你用了相信了我再给你拿，不是更好。” “这倒是真的。”李媛媛乐了，问了问价格。 韩路说了价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个效果好，但是有点贵，还有比这个便宜些的，你要看吗？” “不用了，我相信一分价钱一分货。”李媛媛爽快掏出钱，递给韩路道：“我回家试试，如果真的好用，明天我会再来。” “嗯，好，明天我等着你。”送李媛媛到门口，目送她离开，边想着她身上的香水挺好闻的。 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就看到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已经走了的三姑，瞪大眼睛看着她：“路路，你卖的是什么东西？就那么一小瓶怎么这么贵？” “抹脸的。”韩路简单道。 “什么抹脸的这么贵？都是有钱烧的了，像我冬天两块钱买一盒用着也挺好。现在的闺女啊……”说完，看看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不由得嘀咕道：“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第51节 韩路也不管她，随便她看，现在店里只有她一个人，谁知道要是说了什么话惹着她了，会不会撒泼什么的，真把店里东西给摔了，可找不到人赔钱！ 不过，三姑的来意她大概清楚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年节走亲戚都很少说些好听话的人无缘无故突然出现，除了有事相求还真想不出别的。 算算时间，前世让父亲做担保是在一年后，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提前了？不过，这次看样子应该不是再让做担保，而是直接借钱了！ 51. 又见借钱 韩路三姑第二天上午又来了一趟，进来看看张英不在店里，连声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了，韩路也就当做没有看到她，继续忙自己的。 李媛媛刚一开门就过来了，脸上已经比昨到好多了，除了还有些不太明显的米粒疙瘩外，红肿消下去了很多。 看到韩路就叫道：“哎，小姑娘，你看我脸上是不是还要抹什么东西？”她说话虽然不是普通话，但用词却很少有乡语，一听就知道是从外面回来的。 韩路笑着迎上去，看了看道：“恢复得很好，让你来也不是还要你抹舒缓的。” “那是什么？”李媛媛纳闷。 “昨天我看你脸上有化妆，就猜你平时有这习惯，但是化妆前不做好补水保温脸就容易干，会缺水和过敏，所以才让你过来的。”韩路娓娓道来。 然后，阿香就看到长得很是洋气的姑娘一脸笑意地提着包东西走了，临走前还问了韩路的名字，说她还要在街上住一段时间，有空会来找她玩。 “看什么呢？”在她面前挥挥手，韩路疑惑道。 “没什么，就看那女的穿的好看。”阿香不好意思道，然后看韩路在账本上记好数，期期艾艾地开口：“路路，能不能给你说件事？” “什么事？说啊？”翻了翻本子，韩路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不解地道。 “就是，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跟人介绍东西，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但轮到我就不知道从哪开口了。”阿香有些羞愧，自己比她还要大，却还没人家做的好，只能做些杂活，大事却帮不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音，阿香给韩路找台阶，低声道：“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就算你真跟我说，我也不一定能学会。” “不是，香姐，你误会了。”韩路带着笑意道：“不是那个，是我有些惊异，也在想怎么跟你说会比较好理解。” 阿香惊喜抬头，别看韩路比她小，但说起办事说话，两个她加起来也比不了她，所以她从来不会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也没什么诀窍，就是多看多听多练就行了，店里各式各样的说明书你都记熟练了，就知道怎么说了。”韩路从柜子里拿出一摞的产品手册，挑出几种常见的递给她：“这些东西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你从来没有提过，我也没有想起来，等我妈回来我会跟她说一声，你有时间也问问小娟，想看的话随时可以来拿。”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阿香感激地道。 韩路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如果人有改变现状的决心，就不会找不到方法，怕的是只会一味埋怨，深陷泥沼而不自知。 张英回来时已经过了中午，风尘仆仆地到家，洗了个澡饭都没吃就到了店里，也不翻账本，反正她对自家闺女的能力放心，从包里掏出一本计划书一样的东西看了起来。 韩路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都没能让她发觉，大概知道了上面写的是什么，韩路开口道：“妈，这是那位霍老板新出的模式吗？” 说起大舅的这个朋友，也是个很有魄力的人，看他刚开始发货就敢给张英免费送几套护肤品就知道，虽然是有向张国梁卖好的意思，但眼光也是有的。 随着她们家的店进的货越来越多，霍老板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现在看来他是不满足单纯的日化用品，而是看中了未来的美容市场。 “吓了我一跳！”张英拍拍胸口，回头瞪她一眼道，随手把计划书递给她道：“你再仔细看看，这是针对县市级的地方，咱们这小地方实施不来，再说要不是看在你大舅的面上，咱这小店在他面前哪能露脸！” 以前定货都是电话里说，也没有时间跑到省城，这次定的货多，张英也动了去看看别人家是怎么经营的念头，才趁韩路还在家抽空去了，现在看来，受的打击还不小。 “妈，你去一趟不容易，见我大舅了吗？”以现在的乡镇的发展看来，这个计划书里的东西确实有些早，暂时不用管它，遂转移话题道。 “哪有时间见他，总共就一天时间，除了开会就是在各个店里转悠。”张英有些没好气，要强的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不如别人，现在看到外面的世界，更觉得自己像是井底的青蛙。 “妈，其实现在不能按计划上的走也是好事。”韩路道。 “我知道啊，咱们这里消费水平和接受能力都达不到。”虽然有些不好受，但是该明的事理还是要懂。 “不是，是没有懂行的人。消费水平和接受能力都可以培养，但是没人懂可就不行，虽说刚开始有人会下来培训，但人家也不是一直在，待十天半个月就走了，以后还得看咱们自己的。” 张英已经习惯了韩路偶尔的语出惊人，也不在意，反而在细细想了她说的话后，点头道：“是我太心急了。” “不急，咱要是在县城，就非常合适了，不过趁现在，妈你可以让霍老板寄些资料给你，多了解，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的店面就能变得更大了。”说到最后已是豪情万丈。 “嗯，没错，听你的！” “不过，现在我要给你泼碗冷水了。”韩路看着门口道。 “什么？”顺着闺女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韩路三姑正在门口停车子，“她怎么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来借钱的。”眼睛看着外面，朝三姑笑笑，韩路嘴唇微动道。 韩路三姑在门外就看到张英坐在里面，停好车子三步两步地推开门，扯着笑脸道：“路路妈，你回来了，去哪儿了？我昨天来找你就没找到人。” 对着从来没有说过软乎话的人，即使再勉强，说出来的话也不是那个味。张英露出个淡笑道：“三姐一向很少来和我说说话，我也不知道你昨天会来。”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韩路三姑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道：“这不是看你忙，都没时间好好说话吗？韩海在家吗？我怎么也没看到他？” 韩路这才想起来，搬到镇上后，她爷爷奶奶从来都没有来过，所以根本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要不然三姑也不会总来店里找母亲，早去家门口堵父亲去了。 “我这刚回来，哪知道啊！三姐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反正也没外人。”张英也知道她的心思，淡淡地道。 话刚说完，就被韩路扯着袖子轻拉了拉，她侧首，看到闺女朝四周转转眼珠，然后轻摇了摇头，瞬间明白了：她这个三姐蛮横起来可是谁都拉不住，跟邻居发生矛盾了跑到人家家里摔东西的事也不是没做过，万一惹怒了她，这满店的玻璃瓶，后果不堪设想。 “哦，我想起来了，韩海下午没什么事，现在应该是在家，你要是想找他就去家里找吧，我带你去。”张英对低着头的韩路三姑道，说完就让韩路拿锁，准备关门。 “啊？去你家啊？那这店里关门啊？那这万一来人了，卖不了东西，不是少赚钱了？”韩路三姑抬头看到母女俩已经要锁门了，有些心疼道。 “那也没办法，这不是你来了吗？”张英没什么表情地道，她就是小心眼又记仇，到现在她看到闺女手腕上的跟周围皮肤不一样的疤还是会难受，更何况这个长辈从来也没说过一句抱歉的话，事后更没看过一眼。 到家时，韩海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看到三人回来，只微惊了下，就招呼三姐坐下了。 时间跳过了半个小时，这时韩路三姑终于把正事说完了。 第52节 “三姐，你的意思是姐夫也想要做生意，在街上开个家具店？”韩海问道。 “嗯，这两年人生活都好了，找他做个架子车小板凳的人也少了，他到镇上看了很长时间，发现卖家具的生意还不错，这又是他的老本行，就想着你这生意做得久了，能不能拿些钱出来，也不是借，就当是入份子，到时候年底赚的钱咱们两家分。”韩路三姑刚开始说话还有些低，习惯了抬头说话，一下子在韩海和张英面前请求些什么，真是不习惯，说到最后，不知不觉又硬气了，特别是说到年底分钱时，更是一脸的得意，似乎这是天大的好事。 而韩路只觉得人没有无耻只有更无耻。连借钱都不借了，直接入份子？她这个姑父真是想得够精的，当她们家人傻钱多吗？她们家现在找不到一个多余的人，谁会跟在身后盯着账？就算只是月月查账，三姑也肯定会说都是亲戚，连信任都没有。到了最后，赚多赚少都是他说了算，多了承他的情，少了也不能细问，就是赔了都只能打落牙齿肚子里咽——做生意本就有赔有赚，只许赚钱不许赔钱吗？这是嘴边的话，三姑随时能说出来。 入份子做生意是个好主意，但适合选对了合作伙伴后，而不是明知是陷井还跳下去，上演现实版东郭先生和狼。 52. 又见开学 听了韩路三姑说的话，半晌，韩海低头沉思不说话，张英静静坐在一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三姐，这事让我跟路路妈商量一下，毕竟不是小事。”过了一会儿，韩海道。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要不是咱一家人，明明爸也不会这么做，别的人想拿钱入份子他还不同意呢！”韩路三姑不满，说完又开导道：“你是当老师的，有文化，可不能头发长见识短分不清好歹！” 这话里意思明白的就差提着韩海耳朵说，让他有些主见，别什么事都听媳妇的。 “行，我知道了，我好好想想，过两天给你答复。”韩海也不接她的话，道。 “别过两天啊，这事是宜早不宜晚，明明爸把地方都选好了，就等着交定金租下来呢！” 所以，是家里连定金都没有吗？还是想空手套白狼？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果然！韩路忍不住伸手拉住张英的手，换来她疑惑的侧视，似乎是看到了韩路眼里的担心，无声地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韩海把他三姐送到门口，被她看了看身后，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你们家的钱谁管着呢？” “没有人管，有多少钱我们俩都知道。”韩海皱眉，还是勉强道。 “这可不行，现在不比以前，我看你那店里每天来来回回的钱也不少，你可得长点心，大男人家不能把钱都给自家媳妇管，自己没一点主见。”韩路三姑听了自家兄弟的话，忍不住急了，道：“都是咱们家的钱，怎么能让一个外人管！” 到底谁跟谁才是外人？韩海压下怒气，对犹在对他说些怎么把财政大权要回来的三姐道：“你赶紧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说完，也不管她什么反应，径直回了院子。 “咱可是亲姐弟，你可不能有了钱就只顾自己过得好，不管别人死活了。”韩路三姑一肚子的话没说出来，看韩海进去了，又扬声道了一句才推着车子走远。 “你想怎么做？”看韩海进来了，也听到了韩路三姑说的那句话，张英脸上看不出情绪地问道。 “入份子不是简单的事，这个就不用考虑了。”韩海沉吟了一下道。 “总算你教书还没把人给教傻。”张英冷冷扔下一句，接着道：“只可惜你姐认为你是傻的。” “孩子还在呢，说的这是什么话。”韩海哭笑不得。 “反正是事实，还怕人说？你问问路路是不是这样看的！” “嗯，三姑眼神不太好，明明我爸是这么英明神武，目光如炬！”韩路点头如捣蒜。 “你少来添乱！”韩海笑斥了她一句，对张英道：“那明天我就告诉她，咱们不入份子，让她找别人。” “不入份子就能跑掉吗？接下来就是借钱，而且会是一大笔钱。”张英嗤笑，道：“先说好，家里的钱我是用来养孩子不是用来当包子的，路路马上要去县城，高中是什么样咱们还不知道，消费肯定低不了。家里的房子时间长不拾掇，里面也不能住人了，店里冬季的货也要上，到处都要用钱，我可没有多余的钱做善事！”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一点不借是不是也不太好？”韩海也有些为难，张英对他三姐本来观感就不好，经过几年前的事后，更是见面没说过几句话，可他很清楚三姐的为人，要是一点没有绝不肯善罢甘休，准会把爹娘都给叫来。 张英不开口，过了一会儿，说了个数字，道：“就这么多，多了没有。” “还要打借条，省得到时候不承认。”韩路趁机道。 “你见过借条长什么样吗？”韩海笑话她，然后点头：“我看也行，明天我回趟村里，当着爸妈的面说。”他只是宽厚，习惯善意对人，但不是不知轻重的愣头青，被人刺激两句就不知道东西南北，如果说本来还有心多借些给三姐，那在他听了她说的话后，也彻底打消了念头。有些人的自私真的是永远不会变，不盼着弟弟过得和美只恨不得能生出点事的亲人还算是亲人吗？ 看看正绷着脸和闺女说些什么，又被三两句话逗笑的妻子，韩海也忍不住微笑，这才是他的家人。 韩路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她多虑了，如果经历了这么多事，韩海还会做出不计前嫌的事，那他就不只是个好人，而是头顶光环的滥好人了。 ——分隔线—— 接下来的事情是怎么发展的，韩路已经不知道了，因为第二天她就拖着大包小包要去高中报道了。 张英早饭都没顾上吃，看着屋子里的行李，不时地问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带？衣服够不够穿，床单被子怎么样？弄到最后恨不得再打开全部检查一遍。 “妈——，”韩路拉长声音，无奈道：“你出去的行李都是我给你收拾，你还担心我会整理不好自己的东西吗？” “可是洗脸盆，水桶什么的，真不用带吗？你人生地不熟的知道上哪买吗？我早就说让你没事就先去学校认认路，你非是不听，在家待一个暑假门都不出。”张英的担心又转变为滔滔不绝的念叨。她也知道自己有些焦虑，可是一想到闺女长这么大没离开过家，现在突然就不在身边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县城虽然不远，可是也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在那儿能不能吃饱睡好？闺女又比同班的人都要小，跟同学相处会不会闹矛盾？怎么也放不下心，根本也不想想自家闺女在初中三年混得如鱼得水，从来没让她操过心。 韩路朝天翻了个白眼，冲站在一边沉默的李穆轻抬下巴，示意他上。 李穆眼里闪过笑意，对还在团团转的张英道：“英姨，你忘了我也在学校吗？路路不知道的我都知道，到时候我会照顾好她的。” “就是，差点把你忘了。”张英闻言松了一口气，道：“你是个懂事的，我就把路路交给你了，星期了你可得好好的把她带回来。” “我知道，你放心吧！”李穆郑重点头。 “好啦，妈，你再说下去，快赶不上车了。”韩路拉着还想要说什么的张英，塞给她一个包裹，自己提了一个就把她往外推，催促道。 “哎，还有呢，被子！” “我拿着呢！”韩海无奈道。 去往县城的车发车点就在镇上，几个人到时车上还没有几个人，把行李都扔到车顶上，张英问道：“李穆，你爸妈没来送你啊？” “没有，我带的东西不多，就没让他们来。”指了指上面一个拉杆箱，道。 不想让爸妈在太阳底下站着，韩路跳上车就赶他们回去，韩海看没什么事情了，点点头，让她照顾好自己，拉着依依不舍的张英走了。 老旧的公交车上座位很少，就又在中间的过道里放了个长条板凳，能多坐些人，看着不大的空间里，不管有多少人售票员都能把人塞上车，这时候的车都是私人承包的，也不怪人家想多拉几个人挣钱。 选了个前排的位置，李穆示意韩路坐进去，他坐在外面，这样等人多的时候他会挡在外面不让人挤到她。 过了一会儿看车子还有没启动的迹象，就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两瓶饮料回来，给韩路一瓶果汁，他自己喝了瓶矿泉水。 第53节 “穆哥，学校附近有网吧吗？”喝了口果汁，韩路看着上面的牌子，想起来问道。 “网吧？你想去上网？”李穆扬眉道，两人之间离得很近的距离，能清晰看到自己在对方眼里的身影。 “嘿嘿，那个，书上不是说上网很好玩吗？能知道很多新鲜的东西，还有聊天什么的！”韩路抱着果汁，弯眼笑道。 李穆眉心微眉地想了一下，道：“你要是想去我到时候带你去，里面不是只有学校的人，你一个女孩子不能自己去。” 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不可能阻拦住，还不如他带着，她这么爱干净，网吧里面乌烟瘴气，也许去了几次后就没有兴趣了。 “好。”韩路点头，还以为李穆会不同意呢，想着要是不同意她就自己去，反正位置再变也就是学校旁边，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要知道说上网会变坏可是这时候最流行的话了。 现在县城里网吧已经开始遍地开花，在相关政策没有下来前，生意是如火如荼，说是不满十六周岁不许进入，可是敢在学校周围开店，老板是不会把钱往外推的。 前世她上高中时，网络聊天刚开始，虽然班里的男孩子会经常说自己取了个什么男孩，什么少年的名字，但对于是乖乖女的她来说，和陌生人聊天是难以想像的，偶尔有女生约她去见识一下，都被她婉拒了。 一直到出外打工，刚开始是和村里的女孩子一块在工厂上班，在下班出去玩时看到好多电脑培训的广告，才萌动了去学的念头。没有听朋友的劝告，说是不好学或是学了也没什么用之类的话，回厂后就找车间主任商量，能不能这一段时间只上夜班，白天去培训班里上课。 车间主任也很喜欢这个不爱说话，看起来稳重文气的女孩，问了原因后，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记得刚开始时让背打字的字根，为了不浪费白天的时间，她就把小纸条放到工装口袋里，一边干活嘴里还念念有词，同组的人都说她魔怔了。 想着，手不自觉开始乱动，注意到李穆的视线，韩路傻笑：“手酸！” 53. 又见网吧 刚开学的校园里一片朝气蓬勃，看什么都好奇的新生给学校增添了不少笑声。 韩路对这一切已经驾轻就熟，所以才会执意不让父母送。报过名，李穆帮她把行李都拿到宿舍楼上，又带她去吃饭，买了些生活用品才离开，走之前让她把床铺收拾好了睡一会儿，想出去转转也别出校园，他到晚饭时候再来。 比她早来的一个女生看着李穆走远的身影羡慕地问韩路：“是你哥吧？对你真好。” “嗯，是呀。”韩路笑笑，没再多说什么。高中的宿舍环境比初中要好一些，但也只是一些，除了床铺换成了高低床，屋子里留出了过道，连个柜子都没有。 屋子里并排放了八张床，也没贴床号，来得早的人想睡哪张随便挑，来得晚的就只能捡剩的了。现在屋子里只有她和那个女生两个，绕了一圈，她挑中了里面靠窗，旁边还有插座的下铺位置。 三两下把床铺都整理好，又跑到宿舍楼外转转，搬了几块砖回来，摆在床底下，把行李放上去，到外面水管处洗洗手，大功告成。 旁边的女生眼睁睁地看着她忙活，然后再看看自己乱成一堆，猪窝样的床铺，道：“你好厉害，你不是刚开始住校吧？” “我中学时也住校。”韩路简单道。 “我也是啊，所以我妈才把我丢下什么不也管就走了。”女生哭丧着脸道，说完，又笑了起来：“我是李谖谖，高一二班的，你叫什么？” “韩路，高一一班。” “咦？听说咱们学校是按成绩分的班，你在一班，肯定成绩很好了。”李谖谖惊叫。 “是吗？我不知道啊！”韩路疑惑。 “你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我告诉你，……………………” 然后，随着下午学生陆续的到来，韩路的午觉就这么被破坏了。 虽然提前了一年入学，除了同学不太一样之外，其余的似乎没什么变化。不过让她疑惑的是，在偶尔看到一些眼熟的同学想起来是前世比她高一级的师兄师姐后，她才想起，前世似乎没在学校看到过李穆。 按说以他的成绩，不可能考不到第一高中来，时间来算是她上高一他则面临毕业，那也不可能从来没见过，连名字也没有听过，除非他不在这所学校。前世不在，怎么现在会在？这也是她引起的变化吗？应该不会，她只是影响家人，还没有这么大能量改变别人的决定。 高一在高中三年里面相对松散，经历了初三天天考试做题，甚至觉得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就适应了，由简入奢易嘛！ 学校走读生也很多，晚上的教室里都是在校生在自习，刚开始还规规距距的男生，没过多久就开始打着暗号往外面窜了。别以为按成绩分班，就全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十五六岁的男生正是精力旺盛，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一道围墙可拦不住。 中间不回家的星期天有半天休息时间，别的女生都三三两两出去逛街了，韩路却早早等到李穆班前，准备让他带她去网吧了。 不是她不能一个人去，而是怕被李穆发现了，万一告到母亲那里，就不好说了。虽然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但还是小心为上。 “哦——，李穆，有女生找你哦！”靠窗的男生看到韩路，问清楚她是来找李穆的，意味深长地扬声对坐在后面的人道。 班里的女生看到李穆放下笔往外走，也各个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生。 “怎么了？”李穆把她拉到走廊一边，问道。 “就是问你下午有没有事？我想去网吧。”韩路微低头，不好意思地道。 “没什么事。”李穆想了一下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收拾下东西，咱们先去吃饭。” 再回到教室时，看到李穆开始整理课桌，坐在前桌的候博手指夹着笔，贼笑着转身趴在后桌上道：“这是准备做什么去？美眉相约，心情不错嘛！” “心情好是真的，不过应该把你口里的美眉换成四声。”李穆淡然地把书本收好，拍拍候博的肩膀，出了教室。 “换成四声？什么四声？卧槽！妹妹？！”候博惊了，“什么时候连这家伙也染上认妹妹的恶习了？” 学校里的饭不算太好，可也没有差到难以忍受。前世吃了三年，能再次吃到还真有些感慨。 两人随便吃点，就往学校外面走去。通往外面的林荫路上，全是三三两两出外的学生，偶尔还有几个步履匆匆的老师。 学校附近的网吧往往都隐藏在小胡同里，有招牌的少，没招牌的多。李穆熟门熟路带她到一家门口什么也没挂的店面门口，顺着旁边的小楼梯走了进去，对身后的韩路道：“这家我经常来，老板人还不错。”重要的是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推开门，韩路看到里面是个不大的空间，整整齐齐摆放了十多台电脑，收拾得还算干净，只坐了两三个人，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坐着个年轻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正叼着根烟打游戏，看到李穆进来，懒散地抬抬手就当打招呼，“开学这么久了，你小子怎么才想起来我这儿？” “最近有些事。”李穆道，拉着韩路走过去，“我妹，小女孩好奇，带她过来看看。” “你妹？你居然有妹妹？什么妹？”意味不明地说完，李繁打量了下韩路，见是个很清秀干净的好学生，当即变了语气道：“妹妹，随便玩儿，相中哪台机子哥给你开。” “谢谢，就靠窗那台就好。”韩路也没被他说得局促，大方地道。 李繁有些意外，正想站起来，被李穆制止了：“我去帮她开，她没玩过。” “行，你去吧，过会儿咱俩来一局，老规距！” 第54节 “没问题。”说完就带韩路往窗边去。 “什么老规距？”韩路好奇问，这网吧里电脑挺新的，就是老板不像个生意人。 “就是在电脑上打游戏，我赢了上网不要钱。”李穆按下开机键，示意韩路看，道。 “这么好啊？不过真没看出来你打游戏这么厉害。”李穆一看就是让老师很放心的好学生样子，还真是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之前暑假在姥姥家经常玩。”李穆解释。 现在上网的费用虽然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夸张，但对于学生来说经常来也是不小的开支，这老板居然会这么做？“嗯，真是性情中人！”韩路评价，语气一如武侠电视里的隐世高人。 李穆失笑，等电脑开了机，把桌面上的图标简单介绍下，鼠标的操作说说，又让韩路试试，就离开放手让她自己摸索了，没提聊天软件的事，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的！ 韩路正襟危坐，一下一下按着鼠标，看到电脑反映出李穆在网吧老板隔壁坐下了，才迫不及待打开了搜索引擎。 不想着发家致富扬名立万的重生者不是合格的重生者，做出混吃等死这种浪费资源之事犹如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不可饶恕的。所以，韩路觉得她要奋起。 作为一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满脑子想法却不可能实施的学生党什么是她能做的？不用说，就是眼前这个了。 前世今生做了两辈子的爱书之人，还有什么比在网站里写文更能让她信手拈来的？网络小说虽然在有些人眼里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作品，但不能否认他发展迅猛的活力。存在即合理，世间东西总是有人喜欢有人贬斥。 想当初压力大时，最喜欢的就是闲暇时看小说消遣了，从开始的荤素不忌到后来有格调地挑选，她可谓是目睹了网络文学从开始一本小说行天下，到后来百花齐放，有时看得心痒，也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能写点什么？可是再看看桌案上的工作，又把念头按了下去，只是给喜欢的作者多扔打赏，作为鼓励。 所以，她对什么题材是下一个流行，什么情节吸引人，是如数家珍，一清二楚。如果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这都做不好，她确定死后无颜面对众多重生前辈，虽然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的她已经很无能了。 这么做，说白了就是沾了重生的福，这种开挂的作弊也属于不要脸的性质，根本和那些一无所知的人不在一个起跑线，就算赢了也不算光彩。不过，韩路最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她不会把后世封神的那些文提前写出来，这是对那些作者最基本的尊重，虽然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了那什么还想那什么，有些矫情，但这是她的底线。 后世脑洞大爆发时，多的是冷门又不讨喜的题材被淹没，在那个作者遍地走的时代可能扑街了，但是放到现在就不一定了，同样的题材都能有人写得被人追捧，有人写得乏人问津，可见事在人为，更别说她还比别人多出来几十年的经历和思想，这些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有了这些或许她这只蝴蝶能带来不一样的风暴，让后世的文学审美发生变化也不一定！ 54. 又见谈话 第一次去网吧韩路只大概浏览了一下现如今的小说网站，事实如她所料，比起后世浩如云烟的作品，现在的网站就是个兜里只有两三个铜板的穷光蛋，包括最早的某点都是，更别提她经常出没的绿吉吉了，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也没有细看就退出了，又去申请了个企鹅号，要不然问起来这么长时间都做什么了？不好回答。然后，就对李穆说想回去了，并暗自决定下回要自己一个人来。 没有高三的学业重，高一的生活可谓按部就班，同学之间虽说还是有差距，良莠不齐，但比起初中时要好得多，最明显的就是没有中二的学生分不清电视和现实。不过相对，这时候的打架、勒索、恋爱什么的，就不是过家家了，她几次看到一个宿舍的女生晚上不上自习，偷偷化好妆，溜出了校园，来接她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比起这些个别的事例，大部分的男女生都知道考上重点高中不容易，学习归学习，只是课本之外比起初中时要更大胆奔放，就算有老师整天耳提面命，也阻止不了校园里满满的青春躁动。不再是悄悄把情书塞到书桌里，而是变成了当面表白，特别是偶像剧的盛行，更是为少男少女们的心头添了把火。 不过，这些韩路自认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在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话时，真是一脸呆滞，满头雾水。 班主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性，姓林，不像初中班主任的和蔼可亲，这位林老师素来以棒打鸳鸯闻名，最有名的口头禅就是：“你们现在恨我没关系，长大后就会感谢我的。” 韩路慢慢走到办公室，一边想着自己最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来这儿喝茶？难道是偷着上网被发现了？现在学校管得很严，正在抓典型。不过再想想，也不可能，自从告诉李穆她有了企鹅号后，就互加好友了，还被迫签了不平等条约，其中就包括不能单独去网吧，如果一定要去就只能去第一次去的那家，发现违备一次，就再也不能去，如有再犯，则通知家长。 天知道，她当时一定会脑子抽了才会答应，这哪是找了个哥，这是找了个爹啊！所以，鉴于她都是和李穆一起去的，现在他不在这儿，那就不是被逮住了。 “咚咚咚！”轻敲了敲半开的门，韩路乖巧地道：“老师，您找我啊？” 林老师正在写东西，听到声音抬头，看是韩路，笑着朝她招招手道：“韩路啊，进来吧！”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学生，成绩好还不惹事，一看就是乖乖女，老师说什么都能听得进去。 老师谈话都有开场白，不会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都会聊些学习、生活、习不习惯之类的，然后才会说到正题上。 “知道你一切都能适应就好，老师最怕的就是一些学习成绩在初中时很好的学生，到了高中承受不了压力，成绩渐渐下滑了，我问过你那几科的老师了，都对你赞不绝口，你可千万不能辜负老师们对你的厚望。”林老师一脸的语重心长。 “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韩路重重点头，所以来找她不会就是上政-治课，闲聊天吧？ “咳，接下来我说的事呢，希望……”没等林老师把话说完，就被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林老师，你找我？” 韩路愣了一下，李穆怎么会来？看老师样子也不是逮着他们的证据了啊？ “刚好，李穆也来了，我就一起说了。过来，李穆，来这边。”林老师让他过来，和韩路一起站到她面前，停了一会儿，想想要怎么说后，才又开口：“你们两个都是老师喜欢的好学生，特别是李穆，你明年就要上高三了，要考大学了，以你的成绩要是不出意外，绝对能上一个很好的大学，所以你一定要谨慎才行，心思不能被外界的事物影响。” “韩路也是，虽然你成绩很好，但是一班可是人才济济，没有差的，高一的学业虽然不重，但也是稍不注意名次就会下滑的，要是落后到一定阶段，就很难再补救回来，到了高二分班时，就会从一班里分出去，想想是不是觉得很丢人？” 韩路不语，怎么越听越像是被揪住了小辫，说的人话里有意，听的人懵懂不明，所以是谁理解有问题？ “老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绕弯子，我们也听不懂。”李穆淡淡地道。 “咳，就是有同学说你们俩关系密切。”林老师轻咳了一下，然后又道：“我是当然不相信的，也相信这些虚假流言都是捕风捉影，但是无风不起浪，可能平时你们的行为举止让同学们起了误会，我知道你们是一个地方的，关系要比一般同学好，但是毕竟男女有别，既然有同学反映就要注意一下，别再起了误会。” 对于怎么样让这些不懂事的小情侣分开，林老师自认经验丰富，成绩差的可以直接说请家长威胁，拍桌子训斥都可以。但是针对成绩优异的学生，只能慢慢的来，既不能让他们心里不舒服起了叛逆心理导致成绩下降，也要轻轻点出，暗示他们，事情老师已经知道了，但不会告诉家长，更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但同样你们这种行为也是不对要制止的。 大部分的学生听了这些话，都不会说什么，只是低头说知道了，就会乖乖退出去，毕竟双方都没有说破，学生也知道轻重，真是屡教不改的，再实施下一方案。 林老师说完，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等着两人低头说是。 “老师，你误会了，韩路是我妹妹！”一语出口，惊得一口水没有咽下去的林老师立刻呛了出来。 “什么？咳……，学校里是不承认这些哥哥妹妹的关系的。”这些学生拿着干兄妹什么的当幌子当他们不知道吗？ “是真的，韩路父母平时比较忙，她从小就经常在我们家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往我家打电话，给我妈打也行，你知道她们学校电话。”李穆面不改色地道。 韩路悄悄在心里竖大拇指，什么叫会撒谎？这才是！七句真，三句假，就是真的跟穆姨打电话，也只会证实他说的是真的。 “是这样吗？韩路。”林老师一脸严厉地问道。 “是真的，老师，所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韩路一脸的懵懂，疑惑地问道。 “老师，韩路上学早，中间又跳了一级，所以比同班的人都要小。”李穆眉头微皱，认真地道，话里的暗示足以让听明白的老师羞愧。 啊？林老师也愣了，怎么也没想到找学生谈话，最后出了这么个结果，低头看看韩路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她，清澈的眼底，找不到一丝不满，只有满满的疑惑，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失妥当，也庆幸刚才没有把话说得太白，要是一个天真的好学生因为听了她的话而起了什么心思，才贻笑大方呢，想着自己似乎太草木皆兵了，也难怪李穆看她都有些不高兴了。 “没事了，我找你们来就是了解下你们学习和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现在没事了，你们回班里吧，快要上课了。”林老师摆手，让他们出去，她觉得自己需要压压惊。 “可是，老师，你刚刚说，有同学看到我跟穆哥怎么了？”无邪的嗓音足以让想歪的人去面壁思过。 第55节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老师已经批评教育过了。”林老师随口糊弄过去道。 “老师，要是我有哪里做错了，你可一定要跟我说，我爸从小就让我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我不能让他失望。”韩路一脸诚恳，说到好好学习时，脸上似乎都发着光。 “没有，你做得很好，你爸爸会为你骄傲的。”林老师愈加的过意不去，真心道。 “嗯，谢谢老师，我们回班了。” “老师再见！” 等两人走远了，林老师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心里在想是哪个人谎报军情，是有心还是无意？ 两人出了办公楼，四下无人，李穆低声道：“林老师一定很少去初中，所以她不知道初中里面十二、三岁谈恋爱的女生大有人在。” 已经十四高龄的韩路闻言，满眼纯真问号地道：“可是，穆哥，你说的话我还是听不懂耶！” 李穆摸摸她的头顶，但笑不语。 55. 又见传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过多久，枯燥学习之余对小道消息异常灵敏的同学们都知道了这件事，虽然细节不太清楚，但是两人能毫发无损地从林老师手里出来，并且事后一切照常，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就够让这些只敢远远相看，话都不能多说两句的小情侣们兴奋的了，瞬间都觉得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只有几个知情的人还持怀疑态度，其中就有同宿舍的李谖谖。韩路性格平和，李谖谖热情活泼，两人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关系维持得还不错。 这天下了晚自习，屋子里的人都陆续去洗漱，韩路提前回来了，已经坐在了床上在看书。李谖谖一手拿着刷牙杯，一手抓着毛巾擦脸，看到她把手里的东西随便一放，就凑了过来。 “韩路，学校里传得火热的消息，你作为当事人不解释一下吗？”一脸的八卦表情。 “什么？”韩路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再好的想法如果没有变成现实的能力都属于痴人说梦，只是发表了几篇作文和下笔写长篇小说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一个弄不好就会眼高手低，所以她向语文老师借了关于写作的书来了解一下，语文老师知道她曾经的成绩，二话不说就给她了，还让她有什么不懂随时可以去问她。 “你少装傻了，就是你和你那个哥啊，居然能逃过林老师的辣手摧花，安然无恙，够牛的啊？”李谖谖佩服地道，青春少女哪个不怀春？就是空有贼心没贼胆。 “你都说了那是我哥，林老师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是你们想多了。”韩路无奈，可见还是学业太轻，才会让这些人碰到点事就像打了鸡血般亢奋。 “真的？你们之间没有除了兄妹以外的关系？”李谖谖半信半疑，不过再仔细想想，是挺不寻常，如果真是偷着谈恋爱，人家都是恨不得捂着藏着，生怕被人发现了，人前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哪里有像他们这样像是生怕人不知道似的，而且，号称火眼金睛的林老师也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当然。” “所以你对你哥有人暗恋他也没意见了？” “啊？”韩路慢了一拍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惊讶地抬头：“不会吧？难道你……” 李谖谖愣了愣，才发现她的话挺让人误会的，脸瞬间红了，忙不迭地道：“你别瞎想，不是我，是我们班里的一个女生。” “你们班的？”韩路好笑，“她暗恋人你怎么知道了？” “还不是知道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学校里现在说什么都有，她是怎么也不相信你们俩真有什么，所以才……”李谖谖说着也觉得不好意思，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所以，才让你来探我口风？！”韩路下结论，继而又道：“你回头转告她，喜欢谁想追尽管去，我是他妹不是他妈。”小姑娘挺有心思，知道让人过来直接问她，少男少女的感情多脆弱，如果碰到两个真是在谈恋爱的，没准经过她这一闹，就直接黄了，然后她就能如愿了。 “噗！韩路你太逗了，那我明天可就这么说了。”李谖谖笑得没心没肺，“没准用不了多久你就有嫂子了。” 韩路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对哼着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被人表白的李谖谖道：“不过，这种事以后还是能不给人转达就别转达的好。” “啊？韩路你说什么？”李谖谖迷惑回头。 “算了，没什么。”韩路摇头，接着低头看书，吃一堑长一智，不吃几次亏怎么知道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少沾为妙，好在她和李穆之间是真没什么，如果碰到两个私下有暧昧的，被李谖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自己男朋友有人暗恋，她还帮忙传话，再好的关系也会断了。 李谖谖眨眨眼，韩路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没等她想明白，思绪转到明天又兴奋起来，莫名有种红娘的责任感。 韩路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不管那个暗恋李穆的女生是接着暗恋还是变成明追，都已经跟她没关系了，所以这个递到她面前的一包零食还有散发着香味的信是怎么回事？ 现在是中午，学生们吃过饭都回宿舍休息了，校园里少见的安静，韩路把一道题做完才去吃的饭，然后走到女生楼下，就被拦住了。 “那个，韩路，你能不能帮你把这封信交给李穆，谢谢你了，这包零食是给你吃的。”林琅一口气说完，不等韩路有反应就就像后面被人追似的，飞快跑走了。 留下韩路抱着一包东西，傻眼了。 回到宿舍，面对众人打探的目光，和李谖谖让人不忍直视的贼兮兮的笑，把东西扔到一边，扯开被子，睡觉。 ———分隔线—— 晚自习时间，韩路又出现在网吧里，没被林老师找着谈话之前，她几乎隔一天就会来，谈话后，为了避风头，已经有几天没来了。 李繁看到她，习惯性地往她身后看，没看到人，纳闷道：“怎么就你一个？李穆呢？他怎么放心了？” “他有点事，过一会儿来。” “就知道，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三八，好像我这里是龙潭虎穴会吃人一样！”李繁忍不住多说一句。 韩路笑笑没有接话，这里肯定没什么，但是外面就不一定了。这是条不靠街的小胡同，白天倒还好，到了晚上路灯昏暗，就算她心理强大，但奈何硬件不足，还是小心为好。 “妹妹，看你也不像是喜欢跟人聊天的，也不打游戏，你这么喜欢上网都干什么啊？”李繁问，也不怪他好奇，主要是像韩路这样的太少了，来上网的女学生也不是没有，但没几个像她这样的。 “看书。”韩路老实道。 “啊？”李繁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瞬间觉得好学生的世界他永远也理解不了，所以他高中上完没再上简直是明智之举，带着敬畏道：“啊，那你看吧，不打扰你了。” “可是，老板你不也挺喜欢在网上看书的吗？上次我来时你看得聚精会神，我说话你都没听到。”韩路把网页打开到一个小说网站里。 “我看的啊？那都是打打杀杀的，和你们好学生看的故事书不一样！”不以为然地说完，瞄到韩路的电脑屏幕，惊了：“卧槽，你也看这种书？” 韩路点头：“挺好看的。” 等李繁有些飘的回到座位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文静秀气成绩好的女生告诉他，她喜欢看男人争霸天下收后宫花心滥情到他这个男人有时候都看不过去的热血文，还是让他有些难以置信。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看到推门进来的李穆，他略有些牙疼地对他道：“你这个妹妹真是不可貌相，品味挺特殊。” 第56节 李穆看看他，又看看专心对着电脑的韩路：“我知道。”害李繁又被噎了一下。 戴着耳机听着音乐，韩路用鼠标慢慢往下滑，一目十行地看着屏幕。可惜现在的手机还只能打电话发短信，要不然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多好，也不用来这里。 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到李穆，摘下耳机，韩路笑眯眯道：“你来了。” “嗯。”李穆在旁边的位子坐下，打开电脑，看下时间道：“再一个小时回去。” “好。”韩路说完，戴上耳机，继续与外界隔离。 李穆看到她打开的是网页，自己这边的企鹅号上显示的她是离线，也不再说话，开始查一些资料。 两人离开时还不到九点，这对网吧刷夜的人来说，还没开始，不过韩路也知道适可而止，能从来没被逮住过就因为错过了其他学生偷偷来上网的高峰期。 已经进入了深秋，夜晚的风吹到身上有了寒意，韩路把手插-进口袋，紧了紧衣服，李穆侧首看到，快走了两步，挡住了左前方吹过来的风。 “穆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啊？”胡同里有些安静，韩路就找些话说，想起离开网吧时无意间看到的他的屏幕，再摸摸她书包里的那个烫手山芋，莫名就问出了口。 “怎么会这么问？”李穆停下脚步，眉头微皱，在网吧门口的灯光照射下，平时有些冷淡的相貌，突然有了温润的感觉。 还真是有点帅啊！韩路感叹，不像韩栋长大后的精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矛盾味道，带着少年的阳光还有些脱离了毛燥的稳重，穆姨还真是会教育孩子，能吸引女生也不奇怪，她敢说那个把她当信使的女生绝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 “没什么，就是好奇，就像老师说的，如果你真有了女朋友咱们俩就要保持距离了，以免她吃醋。”学校里韩路敢肯定没有，就他们俩这见面频率，如果哪个女生能忍住只能说修养够高，就是不知道网上…… “没有。” “那企鹅上呢？我刚刚看到你在跟一个漂亮女生聊天，不会是……”韩路觉得她一定是被李谖谖感染了，才会问这么八卦的问题。 “是我舅家的表妹，下次介绍你们认识。”没等韩路说完，李穆一句话解决，然后教育她：“网络上的人鱼龙混杂，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聊天，更不能随便开视频。” “知道了。”韩路嘟囔，想着是不是现在赶紧把书包里的信给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 “嘿，哥们，借两个钱花花！” 56. 又见家长 他们现在刚好走出了网吧门口灯光的范围，出了这个没有路灯的胡同，就能看到学校的大门，拦住他们的人站在墙角，走到跟前出声了才会让人发现。 透过两旁房子里的灯光，韩路能模糊看到他们吊儿郎当的站姿，和转过身来嘴里吸着的烟头，两个男人，听声音年龄不大，应该是在网吧把钱花光了，就想在路上逮个学生要点钱。这种事她之前也听说过，但从来没想到会运气这么好让她碰到。 “哟，还是对小情侣？小美眉，要不要跟哥出去玩？”两个男生靠近，一个嘴里调笑道。 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李穆就把韩路拉到了他身后，紧贴他后背，听到男生的话，她都能感觉到他突然的紧绷。快速在周围看了一圈，想找出些顺手的东西当武器，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都是学生，没有钱。”李穆语气冷静地道。 “没钱？骗谁呢，我可是看着你从李繁那出来的，他那上网比这儿附近的都贵，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吧？！”其中一个把烟头吐掉，想抓住李穆的衣领威胁，走近了才发现身高不够，气得吐了口痰，随手推了他一把道：“赶紧的，哥们儿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见血就快点掏钱。” 韩路抿嘴，虽然没遇到这样的事，但破财消灾的道理都懂，反正她口袋里也没装多少钱，就给他们好了，正想给李穆暗示，就感觉垂在身边的手被人轻轻抓住了，一根手指在她手心滑动。 “我们是李繁的朋友，去那儿玩他不收钱，所以真的没有。”李穆拖延时间，身后的手快速地写着。 “李繁的朋友？”说话的那人半信半疑，看李穆一脸镇定，也有些信了，但想想输掉的钱，忍不住咬牙道：“要是平时就算了，但今天老子不爽，天王老子的朋友也不行，快点掏钱，要不然就不客气了。” 你跑？韩路仔细分辨手上的字，这意思是趁这两人不注意让她先跑走？她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韩路看看挡在她面前一直抽烟，时不时低声咳嗽没有开口的人，心里有了计较。 “我……我这里有钱。”韩路怯怯地道，手却重重抓了李穆的手一把。 “还是小美眉识相。”男生甲一听眉开眼笑，示意站在她面前的人收钱。 那男生抖索着把烟又填嘴里，准备伸手，这时韩路脚下像是踩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那人愣了一下，伸手就要扶，被扑过来的韩路瞄准位置狠狠地踩在了脚掌上，膝盖顺势顶起，嘴里的烟头也被抓走随手按了下去，男生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脚掌、下身和脸上分不清先后同时传来巨痛，忍不住惨叫出声。 男生甲也愣住了，然后就感到鼻子一疼，一股热流涌下，“他妈的！”伸手就要反击，腹部就又被踹了一脚。 李穆在韩路说话时，就在全身戒备，不过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踩脚，抬腿，按烟头一气呵成，等他把另一个人打倒时，她已经快跑出胡同口了。 李穆也不恋战，迅速抬脚赶上，一把拉住韩路的手腕，两人快速跑到学校门口才停了下来。 韩路弯腰喘气，上辈子总是一个人，苦练防狼术却从来没有用到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正要说话，下巴就被人抬了起来，对上李穆压得低低的眉毛和晦暗的眼，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似乎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李穆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放到这张已开始展现锋芒的脸上很有些压迫的气势，更别说压制性的身高。 “我错了。”韩路立即认错，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了，认个错也没什么。她不是没脑子，要不是看到拦她的男生连吸烟都在咳嗽，手还在颤抖，确定是个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新手，她也不会这么鲁莽地冲上去，重来一次已是雷劈般的机率，她可不敢保证还会有下一次，小命还是要爱惜的，不过，这些就不用说了……吧？ “你……，”李穆的怒火都被韩路的道歉噎了回去，只觉得像是手上拿着个水晶球，放也不是摔也不是，只能小心翼翼捧着，这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他不知所措，只得紧紧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那个人站我面前手抖得烟都差点拿不住，一看就是害怕，又只比我高那么一点，我才会那么做的。”韩路说完偷偷抬眼看看他，又补了句：“再说你不是还在的吗？所以我才敢嘛！”她都这么狗腿了难道还不行吗？ 不过，李穆照顾她是因为穆卿的叮嘱，她这么听他的是为什么？绝对不是因为从小装乖习惯成自然了。 不过，没等她让李穆消气，就等来了更大的怒火。 “李穆？！韩路！你们在做什么？” 看到来人，韩路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大字——完了！ ——分隔线—— 第二天一大早，张英和穆卿就坐第一班车赶了过来，走到坐在办公室里见到她们过来赶紧站起来的两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圈，张英长出了口气：“你们没事吧？吓死我了！要不是晚上没车，我昨天接到电话就要过来了。” 穆卿比她又冷静些，板着脸问李穆：“怎么回事？你可从来没被请过家长，这次怎么会让老师这么急给我们打电话？” 昨天接到学校老师语气严肃的电话时，别提她有多惊讶了，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没让她操过心，怎么会在高中上了一半时让老师把电话打到家里？ “妈，穆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韩路低头认错。她也没想到昨天晚上居然是林老师值班，而她没去班里，反而转到了校门口，才会正巧撞到他俩，之前的事刚过去，就又逮到他们私自外出，彻底惹毛了她。瞒不过去两人只好说好奇去上网，其他什么也没说，不过就这些也足以让她震怒，根本等不及第二天，就把电话打了出去，今天一大早就又把他们叫来给思过了。 第57节 “路路乖，你刚来上学，能有什么错。李穆，你说？”穆卿安抚完韩路，问一边的儿子。 “是韩路和李穆家长到了吗？”林老师拿着书从外面进来，看到屋子里的人问道。 “是的，您是林老师吧？我是李穆母亲，这位是韩路母亲，两个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林老师让她们都坐下，才道：“两个学生都很优秀，学习成绩也都是名列前茅，这些虽然都很重要，但是孩子行为习惯爱好方面也要注意才行。” 张英和穆卿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不解，张英道：“老师，他们两个哪个地方做错了，你说，我们家长一定配合。” 说到这里，林老师过了一夜消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道：“知道我昨天是在哪看到他们的吗？校外。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了吗？去网吧。别的学生都在班里上自习，他们两个居然偷偷溜出去上网，这种行为太可恶了！并且，我到班里的同学那里了解过，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做，他们这是属于惯犯！”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穆卿知道上网，张英却不太了解，疑惑地道：“老师，上网怎么了？不好吗？” “当然不好！”林老师瞬间激动了：“你们不知道，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而且网吧里面鱼龙混杂，都是些小混混地痞流氓在那儿，有几个好学生会去的？更重要的是上网会上瘾，像吸毒一样的瘾，戒都戒不掉，你们没见过不了解，但我知道啊，多少品学兼优的学生因为学会上网开始流连网吧，连学都不上了，成绩下降，跟着社会上的人鬼混还惹事生非，最后被学校开除，好好的学生变成了社会败类，国家蛀虫，前程毁在自己手里。我不是危言耸听，这是血一样的事实，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玩火自焚，他们不懂事，不明白轻重，但是我们知道，所以咱们一定要携起手来，让他们迷途知返，网络就是个无底洞，绝不能越陷越深，要不然以后你们就不是来学校了，就得去派出所里见他们了。” 穆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张英也是脸色发白，看看老师，又看看坐在旁边低着头的两个孩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怎么也不明白两个人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被老师说得那么严重！ “老师，这件事我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跟他们单独谈谈。”穆卿冷静地道。 林老师想想昨天看到的画面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再看这两们家长的关系似乎真的很好，进来前她也听到了李穆家长说的话，韩路从小在他们家应该不假，遂摇摇头，把话咽了下去，“没有了，你们请自便，这次一定要让他们认识到自身错误，痛改前非。也是学校管理松懈，以后也会严加注意，跟家长全面监控。” 这时候是上课时间，宿舍里面没有人，四个人来到韩路宿舍里，张英还有些慌乱，穆卿已经一切如常，对站着的两个人温声道：“坐下吧，这不是你们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看到前几天的新闻有感而发，没想到在这个离了网络就没法活的时代，居然还会有父母把子女送去所谓的“戒网所”！ 真庆幸在十几岁谈网色变的时候，偷偷去上网被老妈逮到也只是训斥一顿，差点被揍没有揍，果然我妈不够爱我！！！ 57. 又见说教 韩路觉得她一定是重生的人里最无能的一个，没有之一。怎么人家想做个什么事都容易得像是吃瓜切菜，到了她这里想要奋起就这么难呢？所以老天爷的心也是偏的吧？要不然就是她的重生是个意外，挂在哪个神仙的衣角上不小心蹭进来的，所以别说金身、金大腿、金手指，连脚趾甲也没有！ 乖乖坐在床上，然后偷偷看了眼李穆，一脸的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 “穆卿，他们这事儿很严重吗？老师说得我听着怎么怪吓人的。”张英满心的焦急和担忧，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嫂子，你先别急，让我来。”把张英劝到一旁坐下，才转过身来面对两个孩子。 “知道错了吗？”穆卿问。 韩路正要回答，就被李穆抢先了，干脆地道：“知道。” “错哪儿了？” “不该去上网。”这次韩路低声道。 穆卿听了不置可否，道：“李穆，你说。” “不该让老师发现，还惊动了你和英姨！” 啊？韩路这会儿也忘记她正在忏悔了，瞬间抬起了头，怎么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嗯，你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还做不好，真是让我没想到。”穆卿点头，李穆一声不吭。 张英看着急了，“穆卿，你这……” “嫂子，你等我问完。”穆卿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然后弯下腰问韩路：“路路，上网好玩吗？” “也不是都好玩，有些就不好。”韩路一时摸不清状况，老实道。 “那你都是做什么？聊天？玩游戏？还是看电影？” “都不是，就是查一些资料，看看书，偶尔看电影。” “学习呢？最近学习怎么样？老师讲的都能听懂吗？” “嗯！能听懂！刚过了期中考试，成绩还可以。”韩路这时要是再不明白穆卿的意思，就太对不起她的智商了，提前想了不知多少种情景，这是她最没有想到的一种，瞬间这个穆姨的形象在她眼中简直高山仰止。 张英在一问一答的对话里也冷静了下来，听这话的意思穆卿是赞同孩子上网的，怎么和林老师说的不一样呢？ 穆卿点点头，回头对不解的张英道：“嫂子，那位林老师的话太过偏激，有些矫枉过正了，你听听也就算了，可不能真往心里去。现在很多地方办公都换成了电脑，它不只是让学生来玩游戏的，它是以后所有人都会用到的工具。” “那林老师说的？”张英也有些迷惑了。 “李穆从上初中，就在他姥姥家接触这些东西了，你看他有像林老师说的那样吗？还有路路，成绩还是很好，人也仍旧乖巧听话，这几次回家你有发现她什么不好的变化吗？”穆卿不愧是老师，几句话下来就打消了张英的不安，让她能静下心好好想想。 确实，她刚开始还担心闺女离家会不适应什么的，但几次星期回来都是乐呵呵的，一进家就往店里跑，让她在家休息都不肯，说起话来还是头头是道，懂事又贴心，没发现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这上网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英彻底不解了，从林老师嘴里听起来简直让人深恶痛绝，仿佛世间最肮脏的东西，犹如猛虎，让人避之惟恐不及，可是按穆卿的说法，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嫂子，事情都是两面的，有利就有弊，咱们的孩子你要相信他们，不会做出像林老师口中那样的事，我刚才问的你也听到了，两个孩子也就坐在这里，你是相信一个外人还是他们？”穆卿道，两个孩子都处在叛逆期，正是心思敏感，反弹最厉害的时候，听完那位林老师满含鄙夷的话她都忍不住发火，更何况他们！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安抚他们，再来别让张英想歪了，最后才是对他们循循善诱。 “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相信他们。”张英也觉得林老师说的话太难听，一时着急也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家女儿会成为那样的人，现在听完穆卿的话，终于松了口气。 “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喜欢，也得学会分辨善恶好坏，咱们又不可能把他们给关在真空里，而且我相信有父母做榜样，再桀骜不驯的孩子也会知道轻重的。这两个孩子从小没让咱们操过心，老师们说起来也是赞不绝口，就连这次林老师这么生气可有说他们除了偷偷上网，还做了什么违反校规的事？” 张英默默想想，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我不否认有像林老师说的那些学生，可我相信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对学习没有兴趣或是父母从小对他们疏于管教，咱们可以引以为戒，但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李穆上了高中就跟我说他大学要报关于电脑的专业，所以他喜欢往网吧里面钻，我都知道，我相信他也不会耽误学习，因为那是他努力的动力，他看到的越多会越发现自己知识的贫乏，才会逼迫自己学更多，当然，他要是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承认技不如人，比不了别人自甘堕落，我也只能承认教子无方，。” 一席话说得张英脸色好转，韩路也是目瞪口呆，什么是伟大的母亲，这就是啊！话里带着骄傲、认可，最后再来点激将，足以让做错事单纯的他们听得热血沸腾感激涕零。见多了因为孩子上网跑到网吧捉人，撕打、哭闹、谩骂着恨铁不成钢的父母，乍一见到这么开明的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果然，有文化的母亲都是如来佛祖，任熊孩子再怎么翻，也逃不出手掌心。 “而且，我相信路路也是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才会总去的吧？”穆卿话锋一转到韩路身上，至于自家儿子敢带小姑娘去的事她等会私下再单独说。 张英闻言带着询问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身上。 第58节 “那个，我对写作感兴趣，老师说的都有限，网上有很多这方面的能人在一起交流，我想看看他们怎么说，所以才去的。”反正她们都知道她在初中大大小小发表过几篇作文，这么说也不算撒谎。 “所以，你看嫂子，咱们差点错怪了他们。”穆卿笑着道。 “那刚才你就应该跟林老师说清楚，你听她说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人听不下去。”张英皱眉道。 “每个人的想法是不同的，林老师先入为主的想法已是根深蒂固，而且你看她那生气的样子，咱们要是再帮着孩子说话，只怕会火上浇油，还是先让大家都冷静下来再说。”她没说完的是，身为老师传道解惑，要有海纳百川的精神，可以不了解新事物，但不能因为不了解就一味的贬低他，想想她那满满不屑，好像看到病毒的语气，穆卿觉得自己头上的老师光环都暗淡了。 “那现在怎么办？”张英现在也接受自家孩子没做错什么，反而是好学又勤奋，心情立马开朗了。 “让他们去跟老师道个歉，以他们的平时表现，老师不会太计较的。至于以后，就尽量少去吧，别再让逮住了。”穆卿沉吟了一下道。 “这样下去，岂不是把孩子学习给耽误了？”张英反过来有些急了，她虽然不像穆卿见多识广，但也不是迂腐的人，更何况穆卿说得这么明白，两个孩子都是在学一些学校教不了的东西，为以后做准备的，现在要是给断的，不是太可惜了。望子成龙这件事天下父母是一家，只是方法不同罢了。 “那也没办法，以后再说吧！”穆卿也很无奈，本来之前说好李穆的高中是到省城上的，那里的教育和硬件设备都要好，兴趣也能得到发展，谁知最后他又变卦了，说是人生地不熟不想去了，明明每年暑假在姥姥家大院里和同龄人玩得挺好的，孩子大了心思多，也就随他了。 “不如，咱们自己买台电脑给孩子们用？”张英想了想，试探地问。 “什么？”一语出口，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 “不行吗？既然是为了孩子好，学校又不支持，咱们就自己想办法呗！”张英越想越觉得方法可行。 “这……”穆卿有些犹豫，话是这么说，可是要做起来却不容易，她那个疼爱外孙的母亲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不想太特例独行就不了了之了。 “咱们在县城没有房子，电脑买了也没地方搁啊，总不能摆在宿舍吧？”那绝对是公然挑战学校权威，只怕再是老师心尖尖上的学生也不行。 “总能想到办法的，我回去跟韩海商量一下。”张英果断的性格又发挥了作用，道。现在韩路三姑在家闹得不可开交，有钱给闺女花也比扔水里强。 “我有地方可以放。”一直保持沉默的李穆突然开口道。 “是吗？那就这么说吧。”张英也不问是哪儿，看看时间道：“上午都过一半了，我看你们也别进班了，天凉了，给你们买几件衣服去，中午再好好吃一顿，你看这两人都瘦了。至于那个林老师，等回来了再去跟她道歉吧！” 张英把心头大事解决了，护孩子的心性又占了上风，怎么想都觉得自家闺女没犯什么错，反而像是受了委屈，三言两语就把行程给安排了。 穆卿也没意见，然后就见本来是来教育孩子的两个母亲带着子女高高兴兴地出门购物吃喝了。 走在中间的韩路只觉得这世界变化太快，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所以说，母亲才是她的金大腿吗？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韩小路发现真相！o(≧v≦)o~~ 58. 又见表白 两个不像话的母亲带着孩子吃饱喝足回到学校后，叮嘱他们别忘了跟老师道歉，就提着手里的大包小包说说笑笑打道回府了。 毕竟都是老师的心爱学生，换成别的学生可能会大肆批评，好达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但是好学生总是有特权的，被严词警告后，写了份保证书，就放他们回去了。 两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韩路自己是经历的事多了，顽强可比小强，自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但看到李穆作为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怕是第一次被批得这么厉害，居然还是面不改色，不由得有些好奇：“穆哥，作为一名好学生，这么频繁被请去喝茶，什么感想？” 谁知，李穆只是侧头淡淡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又转了回去。 不会吧？还在生气？这么小心眼会没人喜欢的好吗？ 韩路腹诽，然后想起她似乎有件事还没有做，盯着李穆的背影过了几秒才恍然，背包里还有封饱含纯情的信呢，现在是送出去的好时机吗？算了，不管了，早给早了，又不是她写的还要挑黄道吉日送，她可不想回去再看到李谖谖那欲语还休的样子。 “穆哥，等等我。”韩路快走几步跟上他，从书包里拿出信，递给他道：“给你。” “什么？”李穆垂眸。 “我哪知道啊？给你就接着呗！”然后是看还是扔就不管她的事了。 “你写过这么多，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李穆静静地道。 “啊？” “还是说你之前是负责写，现在连送也包揽下来了？”看着她的眼里像是余怒未消，又像是别的。 “咦？你怎么知道我写过这些？不对，不是这个，不会是你之前收过的情书里有我写的吧？”韩路惊了，有这么巧的事吗？一般来找她的都是男生，写的字太丑不能见人，女生也有吗？她怎么不知道。 “你魅力大到男女通吃了？”应该不会有哪个男生用她代笔的情书给同□□？太惊悚了！ 李穆深吸一口气，一把夺过信，压低声音道：“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韩路摇头。 “让你送信不用贿赂你吗？”李穆眼眯了起来。 “哦，她给了我一包零食。”韩路不在意地道，那些东西她根本不喜欢吃，要不是那女生给的太突然，这封信她都不会收，想退回去又怕弄得女生下不来台，送情书亲手给才有意义好吧？让人代送算什么？看了那么多电视也不知道跟偶像剧里面学学！ 李穆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底忽明忽暗，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信道：“下不为例！”说完转身往前走，走到一半又转了回来，“这几天不要来找我，我在生气。” 韩路嘴角没忍住上扬，生气还提前给说明？不会是想让她哄哄吧？不过再想想李穆那张脸，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分隔线—— 张英回到家，看到韩海已经回来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路路出了事，我怎么还有心思在学校，要不是真的走不开，我就跟着一起去了。”韩海听她声音有些哑，倒了杯水递过去“怎么样？不是什么大事吧？” “没什么事，是他们老师大惊小怪。”张英一口气把水喝完，道。 韩海听张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脸色越来越严肃，道：“我也觉得他们老师做事太欠缺考虑，可是你贸然买台电脑过去是不是也不太好？” 他经常会在报纸上看到关于网吧种种骇人听闻的传闻，虽然大部分都是环境造就的，不应该怪到几台机器上，但是同样也说明了网络上的复杂性。老师的行为固然不值得提倡，作为自制力差的学生来说，有规距总好过没有限制，肆无忌惮不是自由，规则内才是自由，他怕有了电脑那两个孩子就没了限制，反而不好。 “有什么不好？难道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天赋被消磨掉？”张英瞪眼，“我知道你不放心什么，不就是怕路路没有自制力沉迷上网，学习下降吗？那李穆接触几年了，也没见人家成绩下滑，反而更知道学了。”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韩海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家闺女从小到大贴心得让他们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过，现在因为这么个值得鼓励的爱好还被请了家长，简直让人不知道是该夸她好还是骂她好，要不是情况特殊，别说张英，他听了都恨不得把她喜欢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去。 第59节 “人跟人怎么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那也是别人，我闺女就是好的。”张英蛮不讲理，然后又道：“实话跟你说吧，你三姐不是一心二心地盯着咱家那点钱吗？居然能让你爸出面不同意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翻盖，就为了把钱拿出来给她，她那脸是有多大？不让我盖房子我钱就给她的？想的可真美，我有钱还找不到地方花了！” “怎么又绕到这儿了？”韩海哭笑不得，“不是都说好了，不管她怎么说都不会给的吗！” “那她天天找上门我也心烦。”张英朝他翻个白眼，“我想过了，这次我给闺女买电脑，下次我就去县城看房子，不让我盖房子我还不能买了，有能耐她让人卖房子的也别卖给我！” “你能不能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我说的是真的。”张英一脸认真，“路路毕业后用不了多久栋栋也会上高中，学校里的环境你也知道了，我今天也看到县城里很多学生是走读的，以后等栋栋上学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不如早做打算。而且，我跟大哥闲聊时，也听他说过，省城的房子已经涨价了，保不准咱这小县城也会涨的。” 听到这儿，韩海也不再说什么了，父亲一心帮着三姐，不让他们把旧房子拆了是事实，他做初一也不能怪别人做十五，倒是韩路大舅：“大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嗯，恢复得挺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过好在命保住了。”张英心有戚戚地道。 “太突然了，怎么也没想到一场感冒会引发肺部病变！” “是啊，好在医生说他最近两年吸烟有了控制，才没有再度恶化，要不然留下嫂子和几个孩子可怎么办？还有我妈，再来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非倒下不可，这烟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英越想越觉得后怕。 “你跟路路说了吗？她跟大哥感情好，应该让她知道。”韩海说完想起来几年前韩路非要让张国梁少吸烟的事，忍不住疑惑，怎么觉得她似乎早知道一样？转念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应该是见他不吸烟才会见大舅吸那么多看不下去。 “没有，我只顾着急呢，哪还能想起别的。这个星期她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再告诉她吧！”说完进屋去翻电话本“大哥不在省城，张勋还在呢，他电话我给记哪儿了？” ——分隔线—— 韩路看着面前一脸期待望着她的女生，再次感叹她怎么就跟这些事纠缠不清了，这姑娘也是，在宿舍楼下堵人成习惯了吧？ “我已经帮你转达了，结果怎么样，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林琅一听喜出望外，笑着道：“谢谢你，我下次从家带好吃的给你。” 韩路连忙制止，从口袋里掏出钱给她，“这是上次你给我零食的钱，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虽然东西都分给宿舍的人吃了，但这种事还是不要开头的好。 “你这是做什么？说了送你吃的给我钱干什么？”林琅脸上的笑淡了，她从小娇生惯养，脾气直爽，看到韩路这么做不高兴了。 “如果下次你还想让我做什么事就把这钱收了。”韩路正色道，虽然就算她收了，也不会有下次了。 “好吧。”林琅不情愿地接过，她知道韩路和李穆经常在一起，听李穆班里的同学说他对她很好，现在还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敢真的得罪她，不过，以后没准她们可以做好朋友呢，这么一想就又高兴了，“韩路，晚上咱们一起吃饭吧？” 韩路也不懂她脸上一会阴一会晴的在想什么，“不了，我习惯一个人吃饭，先走了。”不管林琅在想什么，她都不想掺和进去，一大堆的事没有做呢，她现在没心思和谁做好朋友。 一个男生低着头从旁边跑过去，韩路疑惑地回头，这个瘦弱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两天后，晚自习，李穆看着把他叫出来的女生，倚在楼梯上，一言不发。 “那个，李穆，我是林琅，就是让你妹给传信的那个。”林琅拉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等了两天没有动静，她也忍不住了，就在李谖谖的怂恿下，鼓起勇气来了。 “嗯！”李穆简短地道。 听到只有一个字，林琅的心里凉了，她到底是不习惯低声下气，一口气冲上来道：“我喜欢你，能不能跟我交往！” “不能。”李穆轻叹了口气。 她听到拒绝眼圈瞬间红了，委屈地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但是进学校后，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上了，好不容易表白，却被这么轻易的驳回了。 “因为我们不合适。”他没用什么现在不想谈恋爱，只想上大学之类的话来当借口。 “怎么不合适了？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林琅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顺着少女的脸落下来。 插-在口袋里的手摸到手帕，手指动了动又放了回去，李穆站着不动道：“不用试就知道了，你会遇到真心喜欢你的人，但不是我。你回去吧，一会儿老师就要来了。”说完，转身走了。 留下林琅哭泣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 作者有话要说：哀悼我那连表白都没有的初恋！::>_<:: 猜猜李小穆为什么叹气？ 李穆：跟你有关吗？（冷漠脸） 木青：当然有关，我可以决定你接下来是多叹几下还是少叹几下！（傲娇脸） 59. 又见晕车 回到班里，刚坐到位子上，前座的候博笑得一脸暧昧地转了过来，“出去做什么坏事了？” “你说呢？”李穆拿起笔接着演算刚才被打断的题，头也不抬地道。 “我又没有千里眼，哪知道啊？”候博不满，然后道：“你说咱俩也差不多吧？也不比你少个眼睛多个鼻子的，怎么就没有小美眉来找我呢？一个个眼神也忒差了，候哥我也是很帅的好吧？” “出家人不可贪恋红尘，纠缠于儿女私情，紫霞都跟西洋武士走了，你还是断了念头吧！”李穆怜悯地道。 “呸呸呸！你才当和尚呢，就你这不动凡心的样儿上辈子不是和尚就是太监！”候博也乐了，凑近了问：“不过，说真的，从高一到现在我也见不少女生跟你表白了，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现在不趁机谈个恋爱什么的，到了高三可就没时间了，不在高中开始一段供以后回味的青涩恋情，岂不是太可惜了？” “为什么恋情要以后用来回味？喜欢了一直继续下去不就好了。” “高中的恋情有几个能延续到以后的，大部分不用到大学就分开了，你不会是想一个恋爱定终生吧？那多没意思啊！”说完，候博不怀好意地笑了，“李穆，没看出来，你还挺纯情的！” “嗯，你滥情！”李穆淡淡地道。 “我那是多情，可惜就是没人懂得欣赏，哎，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候博一脸遗憾，随手抓了本书当扇子摇晃。 “你得了吧，人家李穆是洁身自好，你是什么啊？得亏是没女生喜欢你，要不然你就是花心大萝卜。”候博的同桌是个女生，一直在埋头写作业，听到这话也忍不住了，扭头扔下了一句，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不带这么污蔑人的，我怎么花心了？你们女生就是肤浅，看人家长得白点、个子高点、成绩好点，就说他哪都好，说不定他一肚子坏水呢，只是你们没看到。” “人家有这些是一肚子坏水，你看种-马小说那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喽？”女生嗤笑道。 “那当然。”说完，候博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看什么？你偷看！” “就看那几页我都恨不得洗眼了，还偷看，你可饶了我吧！”女生装模做样的揉揉眼，“现在看黑板都看不清了，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60节 “你懂什么啊？你看最后了没有？人男主那都是迫于无奈，有些他根本不想的。”候博解释。 两人争论着逐渐转了回去，李穆的耳边终于清静，笔下写着写着，不自觉停住了。 而韩路这边，却让她恨不得把耳朵塞上。 下了晚自习，她刚回到宿舍，就被李谖谖神秘兮兮地拉到了一旁，张口就问：“韩路，你哥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知道啊！”一看这样子韩路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一脸疑惑地道。 “如果没有他为什么要拒绝林琅啊？她长那么漂亮！”李谖谖不解。 同学，他没有喜欢的人不代表就要来者不拒，也不是长得漂亮就会让所有男生都喜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跟他也就是上了高中我妈让他照顾我才熟悉的，以前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对他还真不了解。”所以，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再来找她了。 “这样啊，那算了，我等会儿再去安慰安慰林琅，你不知道，她哭得可伤心了，真是动了真情了。”李谖谖有点失望，不过很快打起了精神，觉得自己有责任不能让林琅因为失恋而消沉下去，对韩路道：“我去看看她，你回屋吧！” “好的。”韩路脸上带着关切，重重点头，挥挥手。 回屋把自己扔到床上，把头埋到枕头里，祈祷接下来不要再有什么事找到她。 星期五的下午，韩路挤在公交车的一角，晃晃悠悠地往家赶。虽然天气冷，塞得水泄不通的车里味道也不好闻，又因为有几个带孩子的，怕冻着了孩子生病，连窗户也没让打开，各种气味混和在一起让从来不晕车的她也有些不好受。 “是不是晕车了？”站在旁边的李穆感觉到不对劲，低声问。 “没事。”这时有人喊着要下车，司机猛踩下刹车，正强压下的恶心感又瞬间涌了上来。 李穆板着脸在她背上轻轻拍着，看到有人下去后，空座旁边一个坐着的大娘迅速挪了过来占领了，那本来就是中间的长板凳，不分座位数，多坐一个少坐一个都行，忍不住皱眉，见韩路难受得都要站不稳了，道：“大娘，我妹妹有点晕车，能不能往里面去一下，让她坐下。” “小闺女家的身体好，你再等会儿啊，我这腿吊了一路了，正胀得厉害呢，让我松快松快回回血。”大娘也没当听不见，只是笑吟吟地道，动都没动一下。 韩路拉拉他的衣服，示意自己没事，现在是下午，中午吃的东西早就消化了，也吐不出什么来，忍一会儿就好了。 李穆抿抿嘴，没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地拂过她的背。 站在车门口白白胖胖的售票员看不下去了，扬声道：“大娘，让人家坐下吧，这俩学生上车时车上可还没人呢，后来人多他们心好把座位让出去了，看人闺女难受的，咱也心疼心疼。” 没等大娘接话，旁边也像是学生的女生红着脸站了起来，道：“让你妹妹坐这儿吧，我快要到家了。” 李穆朝她感激地笑笑，道了声谢，扶着韩路坐了过去，他扶着座位后背，站在她旁边。 坐下感觉好了一些，对女生低声说了谢谢，韩路一口气没喘完就闻到旁边人身上浓烈的烟味，这搁平时没什么，但是现在就感觉刚压下去的难受又翻了上来，忍不住朝外侧了下头，感觉额头触到了旁边人衣服，正想移开就闻到那人衣服上有洗衣粉的清香，忍不住深吸了口，悄悄抬头看，李穆手搭在她座位靠背上，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没发觉。 一边是熏人的烟味，一边是好闻的清香，傻子也知道往哪靠。韩路一点点挪过去，车子一个颠簸，她身子倾斜头抵在了他胸腹间，没等她抬起头来，就感觉后脑多了只手，轻轻地压在上面，力道不大，意思很明显，就让她靠着。 男生的身体温暖又柔韧，衣服满满是太阳晒过后干净的气息，韩路顺从地不动，都说是兄妹了亲密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那就这样吧！反正她还没成年，男女授受不亲的事等两年再说吧！ 感觉靠在身上的重量突然加重了，李穆在她背后轻轻拍拍，没有得到反应，知道韩路可能是睡着了，眼里多了丝笑意，看到刚刚让座的女生似乎想要说什么，朝她歉意地笑笑，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声，又指指脸埋在他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女生忙不好意思地笑笑，摇头示意没什么，不再张口，只一双眼睛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想看出他们是哪个学校的。 韩路被叫醒时，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忙摸摸嘴角，发现没有流口水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睡在人家身上一路已经不好了，再把口水滴上去，她就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看到背包在李穆手里，她赶紧跳下车接了过来，笑着道：“谢谢穆哥，那我先走了。” “嗯！”李穆点头。 家里一切如常，晚上吃过饭，从韩路上了高中后，平时只是问问她学习情况的韩海破天荒让她把书包里的作业拿了出来，给他检查。 韩路心知肚明是因为请家长的事让父亲对她的学习不放心了，也不说什么，大方地连刚发下来的考试卷也一起都给他了。 韩海仔细看完试卷，放下了心，闺女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这是他最欣慰的事了，既然她还有心力去学些别的就学吧，不能拔苗助长，但是如果有天赋却思想古板给耽误了，就太可惜了。 临睡时，张英告诉她，明天要去姥姥家探望大舅时，韩路愣住了。 “大舅怎么了？”按时间来算，前世的大舅这时候已经卧床不起了，难道这次还是躲不过吗？ “没事，你不用担心。”张英看出了她眼里的惊慌，安慰她道：“就是做了个手术，现在家休养，已经没事了。” 韩路这才觉得猛跳的心脏缓了下来，虽说她的重生并没有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只看现在健康的父亲和充满干劲的母亲她已经对神明感激不尽了，对于大舅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她一点信心也没有，只是尽她所能去做些改变，大舅能听当然好，但以他的固执就是随口敷衍她也不意外，现在乍一听到似乎结果还不错，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说什么好。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能活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韩路莫名对大舅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60. 又见表哥 翌日，让韩海在家，张英带着韩路一大早就走了。 到大舅家时，先去看了姥姥，老太太精神还好，看到韩路笑开了，起身就要进屋去拿吃的，被韩路拉住了手道，要去后面看看大舅。 韩路姥姥看看比她都要高的外孙女，拍拍她的手道：“长大了，也懂事了。” 姥姥领着两人去了后院，妗子不在，进门就闻到满屋的中药味，因为房间通风好，倒也不怎么难闻。三人进了里屋，看到大舅似乎睡着了，就都放轻了脚步，上次看到大舅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只是大半年没见，原本魁梧的身子已经瘦得像换了个人。 张国梁正半倚在床上闭目养神，感觉到有人进屋，睁开了眼，见是张英正要开口，就看到 她身后还站着韩路。 “大哥。”张英看他醒了，上前扶起他，把枕头垫在他身后。 “大舅。”韩路也走过来，满眼的担忧道。 “来啦。”张国梁坐起来，指指旁边的凳子笑道：“坐，路路这是星期了吧？” “嗯，大舅你这是怎么了？上次来你还好好的呢！”韩路乖乖坐下道。 “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小手术，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张国梁不在意地道。 “你都瘦这么多了，还说没事？！” 第61节 “哈哈，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妈还在呢，让她听了难受。”张英听他不着调的话皱眉道。 “是是是。”张国梁赔笑，然后对韩路道：“我这次病了以后是彻底没地位了，你看连你妈都敢对我大小声了。” “那是因为家里人都担心你，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好在大舅你是吉人自有天相，以后肯定做什么事都会一帆风顺的。”韩路真心道。 “咱路路说话就是好听，大舅信你的。”张国梁被韩路说得满脸笑意，不过这个外甥女倒真是他的福星，这次生病会差点没命也是他没有想到的，手术前都签同意书了，还以为没命再推出病房了，谁知道会死里逃生，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医生也很惊讶，最后详细问了他的情况，得知最近几年吸烟量减少后，对他笑道：“世间很多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同样的病情有人痊愈，有人可能恶化，我也不知道你是属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最近几年的吸烟量减少让情况没有那么糟，也可能跟这个没有关系，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少吸烟是个好习惯，希望继续保持。” “听你妈说你对电脑感兴趣，昨天张勋给我打电话，说是已经给你看好了一台，这两天要是再送货路过县城就给你送去，当大舅送你上高中的礼物。”张国梁对韩路温和地道。 “这可不行，电脑这么贵的东西哪能让你送，说好了我把钱打给张勋让他买的。”张英不赞同，买这么贵的东西嫂子肯定有意见。 “你看他敢不敢要你的钱。”张国梁板起脸，“我给自家外甥女买东西贵怎么了？只许你这当妈的买我做舅舅的就不行是吧？” “不是。”张英无奈。 “那就这么定了。”说完，就看到韩路妗子端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张英母女招呼了声，把药放到了床头。 相比姥姥的气色，韩路发现她这个妗子的脸色反而不太好，也可能是刚才在门外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这些也不是她能操心的了，大事她可以想办法，这种小情绪就没辙了。不过大舅会在这个时候送她电脑，应该是医生对他说了什么，他联想到她身上了。 ——分隔线—— 张国梁说话算话，回到学校没两天，就在往家的例行电话里，听到张英对她说，明天表哥张勋会把电脑送到学校门口，让她注意着，还把张勋的手机号给了她。 挂了电话，韩路就往李穆班里跑，因为当时说的时候没在意，她也不知道李穆说的有地方到底是哪儿啊？ 李穆班里的同学对她已经很熟悉了，不等她开口就帮着把人喊了出来。 听了韩路的话，李穆低头想了想，拉着她一起去了办公室，他要找的地方就是他们班数学老师的家。 数学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士，姓陈，妻子是高一的历史老师，夫妻俩在学校教了一辈子书，有一个儿子，刚刚考上大学。 陈老师是个特别开明的人，惟一的儿子就是因为当时特别迷恋电脑，大学也是报的计算机，所以他对上网倒不像别的老师看的偏激，反而很宽容。 陈翔比李穆高两级，两人认识就是在网吧，别的高三的学生在学校努力学习呢，他一个人跑出来钻网吧打游戏，两人兴趣相投，一拍即和。 因为父母都是老师，所以住的是家属楼，就在学校旁边，在没毕业前，他经常拉李穆到他家吃饭，毕业后，李穆才去得少了。 陈老师对李穆印象也很好，很喜欢这个稳重聪明的学生。听了他的来意，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答应，但是我有条件。“ 韩路和李穆对视一眼，李穆道：“您说。” “学生好学这个我支持，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在学校里，要不然你电脑学得再精，没有好的成绩不能考上大学继续深造，那也没有意义，我说的对吗？”陈老师把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慢慢地道。 “是，您说得对。” “所以，就以你们俩现在的成绩为底线，如果以后发现成绩有所下降，那么我会阻止你们上门。你们考虑一下还要不要放我那儿。” 李穆看向韩路，见她不反对，遂道：“我们没意见，什么是主要什么是次要，我们还是能分清的，谢谢老师。” “不用客气，陈翔一年也回不了家两趟，家里就我和他妈两个人，你们来了还热闹些呢！”陈老师听了李穆的话，眼里也多了几分赞许，说话也不再严肃。怪不得儿子说李穆的心比他的还要大，就看这敢跟老师谈条件的魄力确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连他身边这小姑娘也是不怯不惧，不容小觑。 第二天，吃过午饭，韩路跟张勋打电话，确定了他的时间，然后说了地址，就跟李穆一起到陈老师家楼下等着了。 不一会儿，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开了过来，在她身边停下了，副驾驶的座打开，从里面出来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瘦瘦高高，看到韩路，笑出一口白牙：“路妹妹！” “哥！”韩路笑着跑过去，这个表哥她这几年加一块也没见过几次面，大舅还总能在过年时看到，他有时过年都不回来，前世因为大舅去世太过突然，他又做了几个错误的决策，最后导致生意很快缩水，就再也没能有什么起色，反正直到她病故时，还在听母亲念叨。今世有大舅在一旁教导，应该不会再碌碌无为了。 驾驶座上的人也下来了，帮着把电脑给搬到陈老师住的三楼，又负责安装好，因为他们家里就有电话，调试了下确定可以使用，朝张勋点点头，提醒他时间，就又下去了。 张勋和韩路聊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要走，说是赶着送货，再不走赶不上下一个点了。 临关上车门时，张勋又探出了头，抬起下巴点点一旁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的李穆问道：“妹儿，这人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当然不是。”韩路意外，“我妈没跟你说吗？” “好像说了吧？我没听清。”张勋想想，然后顶着一旁冰冷的眼神道：“你还小，不懂，找男朋友不能光看外表帅，还得要看内在，像你哥我这样的就最能吸引女孩子。” “所以，哥你是在教我早恋吗？” “呃，算了，这事过个几年再考虑也不晚。”张勋这才想起来小表妹才上高一呢，要是被他三姑知道他说了这些话，耳朵非得扭一圈不可，“我走了，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再见！”韩路挥手。 刚要再上楼，就看到从旁边一栋楼里走出个很眼熟，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几本书的年轻男人。 “王老师好！”两人打招呼，这人是今年才进学校的老师，教高二的物理，代过韩路她们班几节课。 “你们也好，快要上课了，在这做什么呢？”王景随口问道。 “找陈老师有点事，这就走了。”李穆道。 “那行，我先走了，你们也别迟到了。” 下午第一节就是物理，下课铃响，王景走出教室后，候博忍了一节课的话终于憋不住了，压低声音道：“李穆，我今天无意中看到你去陈老师家，还鬼鬼祟祟，说，干什么去了？” “在陈老师家放了台电脑。” “卧槽，你太牛了！”候博惊了，“这种事你是怎么办到的？” 李穆保持沉默。 “不过，你为什么放陈老师家？虽然你和他儿子关系挺好，但是他都上大学了。”候博不解，“你不是应该放在王老师家吗？他离学校也近，还是单身，最重要的是他大学学过计算机，你不是还经常问他问题吗？放他那里才更合适吧？你要是跟他说，他绝对不会拒绝还会帮你保密。” “不合适！”李穆摇头。 第62节 “为什么？”候博疑惑，他一直觉得李穆的脑子比别人多长了几个弯，做事情总让人猜不透。 “就因为单身，所以不合适。” 啊？候博一脸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韩小路：王老师年轻、帅气、学识渊博！^_^ 李小穆：不开心●︿● 木青：脑补是病，得治！ 61. 又见省城 冬去春来，时光匆匆，少年们感叹日子过得太慢，想着快点长大，老人叹息岁月如白驹过隙，已经能看到尽头。 又是一年暑假时，韩路把东西整理好，只把随身要穿的衣服装时箱子准备带回家，大件的东西准备放到陈老师家。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她和陈老师夫妻关系愈加亲密，本来就很会察颜观色，再加上嘴甜会说话，让只有一个儿子的夫妻俩每每感叹应该生个闺女。 陈老师家是三室两厅的构造，一家三口占了两间，还有一间做了书房，电脑就放在了那里，李穆后来按县城租一间房的费用，把钱给了他们，陈老师也没故作清高的不收，算是达成了默契。 刚开始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就隔三差五去，可是这种事怎么可能一直瞒着，没过多久就被林老师发现了，却不能做什么，人家父母都不说什么，还大力支持，他再怎么看不下去也无计可施，倒是在陈老师面前发过几句牢骚，然后看着他找出来的成绩单保持了沉默——在实力面前，所有的反对都无效，最后也只当视而不见 说是给两人用的电脑，其实大部分都是韩路在用，偶尔李穆会和她一起去，她在书房，他在客厅陪陈老师下棋或聊天，其余的时间里都是把韩路送到楼下，他就拐到李繁那儿去了，约好要回去的时间，在楼下等着。 韩路有时也觉得太过麻烦，学校就在家属楼隔壁，除了路过一个胡同口外，连个弯都没有，一条大路，但李穆坚持，她也不是不识好歹，也就默领了情。 时间能固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了，开始按照事先列好的大纲一点点真充内容，把小说发布上去。 一开始没多少人看，是她预料到的，万事开头难，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轻易能成功的，如果你感觉似乎很容易，那是因为后台的努力你没有看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好在，她不是真的少年人，经过各种大浪的人这点事情还不放在眼里，依然按照定好的时间慢悠悠每天更新，半年多了也逐渐积累了一些读者，开始在底下催更打赏。 因为是未成年，所以在网站找到她要签约时，她在家翻出了韩海的身份证给填了上去，反正现在还没有以后管理得严谨，也没有人会打电话过来核实。 暑假时李穆又去省城了，听穆卿说好像是他姥爷给他找了个什么老师要上课，开学就要上高三了，居然暑假也不能休息，韩路一边感叹成功人士的不易，一边感叹自己的太过松懈，作业早早写完了，第一个文在放假前也已经填完，在家不方便也没打算再开坑。 不过她也没闲着，本来张英是打算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在县城买房的，被她给阻止了，县城的房子虽然能升值，但是受发展限制，升值空间不大，再说如果父亲一直待在学校里，母亲也不会走得太远，她和韩栋各自在县城上完高中，也可能不会再回去，买了房子也是闲着养灰，没有人住还占笔钱。 有这个想法，不如就做场大的，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现在舅舅在省城应该已经进军房地产了，虽然不知道生意做得怎么样，但是眼光是错不了的。 把相关的利弊给一条条解释清楚后，韩路给母亲建议了两条路，一是要买房就首先考虑省城，为以后做准备，没准韩栋小朋友以后上了大学就在外面安家落户了，要早做打算。说完，一旁刚刚过了十岁的生日的韩栋朝她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跑出去了。 二是镇上的街道肯定会扩建，趁现在没有扩建时先拣些犄角旮旯给占下来，到时候不管是占地赔偿还是自己用，都是超值划算的，这样就算以后父亲退休前都在家教书，母亲不做生意最起码能做个富足安乐的地主婆也不错。 说是二选一，但韩路相信只要母亲跟大舅去商量，大舅绝对会给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英已非昔日阿蒙，对自家闺女语出惊人也早有了解，听了她的话，深思了一会儿，就全明白了，当即立断就跟张国梁打电话问情况了。倒是韩海对她说这么多表示疑惑，问这些都是哪学来的？ 韩路眨眼，道，谁让你们不上网呢，上面可是什么都有，看得多了知道得也就多了呗！说完不等他再追问，就钻到屋里听母亲打电话去了，留下韩海笑着摇头。 一切在她预料之中，张英刚把意思说出来，张国梁就拍板两件事要同时进行，省城买房可以，但镇上扩建的事也不能耽误。 张英担心钱不够，张国梁问清楚她有多少积蓄，哈哈大笑，让她不用担心，别说她有店铺可以贷款，就是不贷款，直接按揭也足够了。 张英问清楚情况，也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就准备过几天带着韩路一块儿去省城看房子，临要走了，看看自从放了暑假就整天不着家的韩栋，扯着耳朵拉了过来一起带走了。 省城离镇上有半天的车程，本来还不情愿出门的韩栋在坐上车后，就兴奋了，开始不停地问东问西。 中午过后坐的车，临到天黑才终于到了。韩路看着夜幕笼罩下的城市，她在这里奋斗，拥有事业，到最后病逝，事隔几年以全新的面貌又回到这里，想着前尘往事不真实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路路，走了，发什么呆？”张英一手拉着东张西望的韩栋，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喊道。 “哦，这就来。”韩路回神，拉着箱子跟上。管它是什么，就算现在是一场梦，在没醒前她都要一步步走好了。 出了车站门，吵吵嚷嚷的声浪瞬间涌了过来，车站外面总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些声音聚在一起，声音低了都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哎，妹子，坐车吗？去哪啊？” “住店不住？干净又便宜。” 张英一路摇头，拉着两个孩子穿过人群走到大路上才喘口气停下来，正想着是不是打个电话，就听到一个男声：“三姑！” 张勋把车停在路边，边往上拿行李边道：“有点事给耽误了，又遇到堵车，三姑你们等急了吧？” “没有，我们也是刚到。”张英等他把行李放好，坐上了副驾驶座，让姐弟俩坐在后面，“路路，栋栋，怎么不喊人哪？” “哥！”韩栋看到张勋开车来，眼睛都亮了，闻言干脆地道。 “哥，”韩路也喊，“哥你现在都不用靠内在也能迷小姑娘了。” “哎呦，我是真喜欢听我妹说话，就冲你这句话，等下想吃什么，哥请客。”张勋乐了，拉上安全带，对后视镜道。 “我这次来是有正事，张勋你可不能带着他们胡闹。”张英也笑了。 “我知道，办正事跟吃喝玩乐不冲突，是不是栋栋？明儿我带你去游乐园坐摩天轮怎么样？” “好！谢谢哥。”韩栋兴奋得都快坐不住了。 “不用客气！” 张英看自家儿子高兴劲儿也笑着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咱先去吃饭，我爸已经在饭店等着了，吃过饭我再带你们去酒店。”张勋利落地转个弯道。 “怎么去酒店？你们那住的地方不是挺大的吗？”节俭惯了的张英一听住酒店，不由得皱眉。 张勋嘿嘿一笑，“地方是挺大，可是条件不是差吗？都是些工地上的大老爷们进进出出，也不讲卫生，怕您住不习惯。” 第63节 张英想想也是，点点头。 张国梁只在家里休息了半年就又闲不住了，病了一场也知道自己身体不比以前，烟是彻底戒了，酒也喝得少了，虽然看着还是很消瘦，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对于张英母子的到来，他很是高兴，本来张英就是兄妹中跟他关系最好的，韩路有心无意地又帮了他不少，不知道是不是福祸相依，之前只是签下合同一直没动静的那块地，在他病好后，突然接到通知，说是很快就能动工了，再看到韩路只觉得这个外甥女每次都能给他带来好运。 摆了一桌饭菜，又特意点了几道小孩子喜欢的甜点，一家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吃撑了，特别是韩栋，坐了一下午的车本来已经累了，现在看到好吃的更是狼吞虎咽，明明都吃饱了，还抱着一盒冰激凌往嘴里填。 饭后，张国梁跟张英聊了一会儿，看到孩子已经昏昏欲睡了，就道，明天一大早让张勋接她们，现在早点回去休息。 送到酒店后，张勋本来是想定两间房，却被张英拒绝了，两个孩子都是半大，让谁单独睡她都不放心，反正标间里面两张床，也有单独的卫生间，出门在外，将就几晚也没事。 张勋无奈，只好照办，把房卡给张英，让她们早点休息，说好第二天来的时间，就开车走了。 一家三口进了房间，洗漱完，韩栋眼睛已经挣不开了，让他自己睡一张，张英和韩路睡一张，一夜无话到天明。 第二天，韩路刚刚起床，张勋就到了，说是带他们去吃省城有名的早餐。本来还想赖会儿床的韩栋一听有吃的，不用人喊就醒了，大呼小叫地往卫生间跑。 省城里的早饭口味偏重，油炸面食和咸汤为主，从小吃惯了馒头稀饭，韩路以前在这生活那么久也没习惯，总是选些包子粥之类的，现在隔这么久没吃到了，反而有些想念。 倒是韩栋吃得香，辣得直吐舌头，咬口饼还是接着喝。 吃过饭，几人坐上车，张勋熟练地启动，道：“三姑，你之前都是有事才来省城，没怎么好好转过，这买房子可不是小事，咱们今天什么也不做，我就带着你们看看各处的位置，心里好有个底，然后回去再仔细想想做决定，怎么样？” “行啊，你看着办吧。”张英道。 韩路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跟记忆里的样子做着对比。 有些地方几十年如一日的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比如那些偏僻又落后的乡村；有些地方只两三年，就让来人再也找不到曾经到过的地方，比如高速发展的城市；反正韩路是觉得这个城市永远都在建设，盖房、修路、建地铁，机器的轰鸣声和飞扬的尘土似乎就没有安静的一天。 车子驶过一座设着钟表的塔楼，时针刚好指着九点，清脆的钟声响起，回荡在半空。张勋把车速降低，道：“那个是五四塔，下面就是步行街广场，咱们的车子不好停，等回头我带你们来逛逛。” “不用，你也有事要忙，等咱们看了我带他们随便玩玩就行。”张英过意不去，张勋有多忙就看过年都不回家就知道，现在还空出时间带他们出去，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也不能太过分。 “三姑，你可别这么说，你不知道我爸他一年到头也不给我放假，我可就趁您来这回，能好好歇歇了，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又得回去做牛做马了。”张勋苦着脸道。 “你这张嘴油腔滑调的也不知道像了谁？”张英被逗笑了。 张勋笑笑，不再说话。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把这个比起五年后都要缩小不少的城市大概逛逛，还是可以的。一路上张英仔细听着张勋讲解，时不时点头。韩路则是忙着认路，后世比较繁华的地段现在都在哪里！只有韩栋最无所事事，刚上车时的新鲜感已经全部消失了，整个人趴在座位上，萎靡不振。 不过，现在没人管他，张英也知道能早一天看完就早点看完，不说家里还有事，就是这个侄子的事也不能耽误太久，人家说两句客套话她总不能就当真。吃过中午饭，看张勋没说什么要休息的话，拉着一脸不情愿的韩栋就又上车了，继续往下看。 一直到夜幕降临，这一天的行程才算是结束，看看已经摊在床上不动的自家儿子，张英自己也觉得腿脚酸胀，只有张勋和韩路还一脸的精神奕奕，张勋是习惯了，韩路则是兴奋，直到现在她才有种身为重生者终于可以捡漏了的扬眉吐气的感觉。 “三姑，咱们今天看的差不多了，明天再看下细节，要是决定买哪里就差不多可以去售楼处看看了。我看栋栋跟着也挺无聊的，要不然明天我再找个人带他们俩出去玩玩，不跟着咱了吧？”张勋把几人送到房间，道。 “不用再麻烦了，明天就让他们在屋里吧？”张英有些犹豫，看韩栋这样子不忍心再让他跟着，但是也不想麻烦张勋再找个人来。 “对，哥，明天你带些好吃的过来，我们就待屋里玩。”韩路转转眼珠，看看两人的表情道，一脸的嫌弃像是谁要是再让她出门就跟谁急。 “那好吧，不过你们可不能出酒店，万一迷路了就找不回来了。”张勋觉得这样也行，只是看些房子位置什么的，没有小孩子会感兴趣，等过了这两天，再好好带他们出去玩。 “嗯！”韩路点头。 第二天，张英前脚出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乖乖地待在屋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出门，就在屋里吃东西看电视，韩路乖巧点头答应，后脚看她走远，不可能再回来了，就一跃而起，对还窝在床上没起来的韩栋道：“韩小栋赶紧起来，我带你出去玩！” 韩栋乐得赶紧穿衣服，要走了才想起来，一脸怀疑地道：“你带我去哪儿玩？你有钱吗？” “放心吧，饿不着你的。”韩路检查下背包里的东西，按着他的头，把他推了出去，随手拿起房卡，走到楼下放到了前台。 两人出了酒店，韩路走到最近的公交站牌着找路线，这个酒店的位置算是有些偏，在靠近市区外围的地方，公交车虽然多，但是要到她想去的地方还是得转车的。 “姐，咱去哪儿啊？”夏日的太阳，在早晨就显出了他的威力，韩栋躲在站牌后面道，昨天在车上坐了一天，开着空调也没感觉到热，现在只出来这么一会儿，就快要汗流浃背了。 “去一个又凉快又好玩的地方，还有好吃的。” 听了这话，韩栋才不作声。 不一会儿，公交车来了，把事先准备好的硬币投进去，找了个座位拉韩栋坐下，韩路继续津津有味地观察着外面的景象。 “这就是你说的凉快又好玩的地方？”韩栋一脸不满地指控他姐。 “对呀。”韩路无辜地道，“这栋楼里可是省城最大的图书馆，里面空调全天开放，最上层就是卖各种美食的，不出门想吃什么吃什么，这种天气来这里不是最合适的吗？” 韩栋想了一会儿，道：“有肯德基吗？”总是看电视里广告说多么好吃，他还没有吃过呢。 “当然，还有麦当劳，中午咱们一家买一个，比一下看哪家的好吃。”韩路想着小孩子就是好哄，拉着他走了进去。 推开玻璃门就感到一阵舒爽的凉意夹带着书籍的墨香扑面而来，本来不高兴的韩栋看到满眼的书也惊呆了，不用韩路说就不由自主走了过去，作为一名学霸级的人物不喜欢书是不可能的，进来前的闹脾气也只是因为这地方和他想去的不太一样而已，韩路意料之中，微微一笑，也跟了过去。 把他领到青少年区，拿了几本书，又买了杯饮料，让他在阅读区坐下，低声道：“你哪里也别去，乖乖在这儿看书，想去卫生间了就在旁边，我去那边看书，要是找不到我也不用急，我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就会回来。” 韩栋的心思已经全放到了面前这些只听过没见过的书上面，根本没有心思听韩路说什么，直到被她拍了一巴掌，又重复一遍才敷衍道：“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等韩路离开，他脑子里才模糊闪过一个念头：他姐不也是第一次来省城吗？怎么对这里很熟悉似的？不过，没等他再想，视线已经粘在了书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韩路先到工具类书籍处找到省城的地图，仔细和记忆里对比那些现在还很陌生但将来却很熟悉的地名，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就从背包里拿出笔和本子写下来，后面备注上只有她能看懂的标志。 这些原本不在她的计划当中，她有自知之明，那些一夜暴富，从赤贫变成有钱人的设定不适合她。她只想着小富即安，能让父母这辈子健康安稳到百年，不再为钱发愁，也不再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就很满足了，而韩栋，前世家境贫寒，上了大学就靠奖学金不再让她寄钱的弟弟，她相信今生也会过得很好。她就不说了，前世什么都没有她都能笑到最后，今生握着一手好牌就更没有输的可能。 可是她既然改变了开头，就猜不到结尾了，母亲的魄力超乎她的预期，事情的发展也让她始料未及，不过，她到底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天上要掉馅饼她接着就是，哪怕最后是陷阱她也会把它变成个聚宝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说服舅舅了，希望她之前做过的各种铺垫能让她说话的份量加重，要不然看到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她一定会吐血三升！ 李穆从书架上抽出本书，随便翻了翻，又放了回去，想着换个楼层看书，余光扫到一个略熟悉的身影从身边闪过，抬头想看时，已经看不到了。 第64节 “李穆，看什么呢？”穆曜从后面拍了下他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有一排排的书，什么也没有。 “好像看到个认识的人。”李穆疑惑。 “你这一年就来这一趟，哪有可能认识什么人？眼花看错了吧？”穆曜笑他。 “嗯！”点点头，不再想了，道：“去楼上吧。” 手扶电梯升到顶时，李穆抬腿站好，正要往里走，不在意地低头，透过安全网就看到了一楼的阅读区里正埋头苦读的身影，愣了一下，迅速转身绕到旁边的下楼梯上，也不管后面穆曜的喊叫，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下去。 “韩栋，你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都是同时上传的，分开合并好像没啥区别，一章看完是不是更过瘾？（其实我是想省个标题和提要这种事我会说吗？<(￣︶￣)>） 62. 又见买房 韩路把写好的笔记收起来，找了本感兴趣的书正看得入神，就感到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下，想着是不是韩栋找来了，边道边回头：“韩小栋，你胆子大了，敢不听……”话没说完，断了，眨眨眼笑得一脸阳光：“穆哥，怎么是你？好巧！” 李穆眼里也是满满的笑意，扬着嘴角道：“是挺巧。” 穆曜在旁边看得一脸好奇，忍不住道：“李穆，这小美女是谁啊？也不介绍一下。” 看到韩路好奇的眼神，李穆顿了下简单介绍道：“这是穆曜，我表弟。韩路，我们俩家父母是好朋友。” “哦——，原本是青梅竹马啊！”穆曜恍然，挥手打招呼：“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韩路亦微笑大方道，眉眼干净，让穆曜不禁嘀咕这个邻家妹妹一点也不像是从穷乡僻壤来的。 “穆哥，你怎么也不问我怎么会来省城？”把手里的书放回去，韩路领他们往韩栋方向边走边道。 “我刚刚看到韩栋了，他都说了。” “怪不得，我还以为你先看到我能吓你一跳呢！”韩路不在意地道，来时她就在想会不会碰到李穆，不过再一想省城那么大，想特意遇见一个人哪儿这么容易，也就把想法扔一边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李穆不说话，倒是穆曜在心里道：没先看到也吓一跳了。他跟李穆同龄，说是表弟也从来没有喊过，不过这个在他看来是闷-骚，却被他爷爷称赞是稳重的表哥貌似对这貌不惊人的小姑娘很看重啊。 “姐。”看到韩路过来，韩栋激动地挥手喊，被她一个噤声的动作给卡住了脖子，暑假的图书馆里到处都是安静看书的人，声音动作大一点就显得很突兀，也会影响别人。 韩栋看看周围，怕韩路当众训她，嘿嘿一笑，看到后面的李穆忙道：“姐，我遇到穆哥了。” “我看到了。”韩路没好气，也没再说他什么，教育弟弟这种事还是不要当着外人面的好。 “你们今天打算做什么？”李穆问。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书的。”韩路答。 “姐，我饿了，咱们去吃东西吧？”韩栋摸着肚子道。 韩路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感觉韩栋看到李穆更是有一肚子的话要分享，在这里说话也会打扰到别人，问道：“我们去吃东西，你们要去吗？” “走吧，你们刚来不熟悉，我带你们去。”说完，帮着把韩栋看的书放回原处，顺手接过韩路的背包。 没人搭理的穆曜自动跟上，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悠，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一走进顶层就闻到了各种饭菜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本来还不怎么饿的韩路也觉得肚子有些空了。 “韩栋，你想吃什么？”李穆问。 韩路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连句带姓称呼韩栋了，少了些对待小孩子的随意，多了些平等的尊重，韩栋怎么想她不知道，不过看他答应得那么干脆应该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 “肯德基。”韩栋指着不远处一脸慈祥的白胡子老头儿道。 “你呢？”问韩路。 “一样吧！” 四人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下，李穆也没问姐弟俩要吃什么，就拉着穆曜去点餐了，两人站着排队，穆曜低声道：“你都不问人家要吃什么，点了万一不喜欢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韩栋就是新鲜好奇，按广告上的点就行了。”李穆看着柜台上面的套餐名道。 “那个韩路呢？” “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穆曜不再说话，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两人端着两个堆得满满的餐盘回来了，放到桌子上，让他们喜欢什么吃什么。韩路有些口渴就伸手去拿饮料，被李穆的手挡下了，然后把自己餐盘上的递给了她。 韩路以为是杯果汁，接到后里感觉有点烫才发现是杯热奶茶，小心捧着暖暖自己一进空调屋就有些凉的手，冲他弯眼笑笑。 前世工作忙时仗着年轻身体好，来着例假照样冷饭冷饮冷水澡，租的房子连个热水器也没有，急着要出门时来不及等热水烧好洗头，就直接对着水管冲的事也不是做一次两次，然后，报应就来了，本来不知不觉就会来的大姨妈开始变得脾气暴躁，每次来不让她抱着暖水袋在床上躺上一天都不肯善罢甘休，后来再怎么调理注意保养吃中药也没办法了，弄得她最后看到大街上怀孕的女子眼里都能透着绿光，不是嫉妒人家快要生宝宝，而是羡慕人家怀孕了就不会来大姨妈了。 所以，这次她发誓要从源头开始抓起，反正她也不是小女生，对冰激凌的兴趣不大，不过，如果在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生不如死后还能对冷饮爱得坚定，她也会双手抱拳说声佩服。 吃过饭，外面正是骄阳如火，四个人没一个想出门的，本来就是到图书馆来看书的，要不然也不会碰到。问了韩路要回去的时间，就各自散开，去找喜欢的书看了。 傍晚时，四人手里都多多少少地拿着几本书出了图书馆，韩路跟李穆他们告别，带着韩栋就要去对面等公交车。 李穆问清楚他们住的地址，有些皱眉，道：“到酒店要转车，而且现在是交通高峰期，车上人多，我送你们吧。”说完也不等她反对，看到是绿灯，径直虚揽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 到了酒店时，张英正在门口急得来回转圈，要不是韩路走时给前台留了话，她还以为看着精明的闺女被人给拐走了呢，不过知道是她自己出去的，也没让她放多少心，两个半大孩子又是人生地不熟，初次来到这大城市，能不能分清东西南北还不知道呢，等会儿回来非得狠狠揍一顿不成！ 越想越急，正想着再往前走走时，猛一抬头就看到韩路姐弟正说说笑笑地往这边走来，让她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就想伸手，近了才发现姐弟俩旁边的两个男孩似乎是跟他们一块回来的。 “英姨！”李穆道。 张英愣了一下才看出来是谁，惊讶道：“是李穆呀，这一个月不见看着更精神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第65节 虽然学校推崇的是成绩，但是人都是视觉动物，没人会虐待自己的眼，特别是当一个成绩好穿着又清爽的学生让苦口婆心劝大家不要太过在意外表的老师也会不自觉多些印象分。李穆在学校里的男生中穿着打扮也算是出挑的了，要不然也不会吸引那么多女生的好感，只是为了不惹人注意，穆卿给他挑的衣服都是大众款，到了省城才会可着她的眼光选。 “妈，我带栋栋去图书馆看书，遇到了穆哥。” “那可真巧，走走，咱进屋说。”张英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么大个城市居然会遇到。 “不了英姨，今天太晚了，再不回去我妈该担心了。” “那行，我们还要在这待两天，你有空就来玩啊。”张英点头，没说要去看穆卿的话，她们虽说关系好，但这毕竟不是自个家，谁知道突然上门会不会让人为难。 “好的英姨，我们走了。”李穆说完，给韩路姐弟摆摆手，转身就走了，少年挺拔的身姿举手投足间带着潇洒不羁的味道，让人能不自觉多看两眼。 “李穆这孩子长得就是不错，站有站相的，直溜得跟刚长成的小杨树似的，让人看着就喜欢。”张英忍不住感叹。 “妈，那我呢？”韩栋看张英夸李穆，也凑上前问道，没眼色的样子让韩路都想捂脸，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想往枪口上撞的。 “你？”张英斜睨了他一眼，“你就是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三天不打，你都不知道往哪儿长了，进屋再跟你们算账！”最后一句是对两人说的，说完就往房间走了。 孩子大了，迟早是要飞的，张英也不可能真因为这件事就把姐弟俩打一顿，何况韩路好好的出去，也把弟弟给毫发无损地带回来了，但是念叨一场是跑不了的，好在被韩路用问话给及时打断了。 “妈，你今天又去看了这么久，怎么样？心里有底了吗？” “没有。”张英皱眉，买房子她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哪知道里面的这么多弯弯道道，需要考虑的问题千奇百怪，让她始料未及。 “没事的。”韩路安慰她：“买东西嘛，一回生二回熟，咱们明天去找大舅，把你的想法跟他说说，看他怎么想的。” “还一回生二回熟，说得跟上咱店里似的，这两样能一样吗？”张英好笑，“不过，跟你大舅商量商量倒是真的。” 夜里，韩路听着身边母亲辗转反侧的声音，知道她是心里有事睡不着，一时也想不到开解她的话，只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第二天，照例是张勋来接他们，不过这次不再是去看房了，而是到张国梁的公司。 车子在一个不算新的小区停了下来，韩路下车，看看两边的地理位置就知道这里面住家户肯定还没有小公司多。 现在的省城还是以老城区为主，新城区刚开始建设，让人进去就出不来如同迷宫一样的cbd现在只有几条小街道，时不时还能看到附近村子里的人开着三轮车慢慢地经过。 张国梁刚开始是以长途跑车发家的，有了钱后就又买了几辆货车，雇人去开，慢慢地发展到后来郊区办了工厂，现在开始试水房地产。 从电梯出来，张勋打开楼梯对着的门让他们进去，里面是一个大房间，被分隔成一个个格子间，有十多个人正在忙碌，看到张勋过来，都笑着打招呼。 韩路大舅就在房间尽头的单独办公室里，他们进去时他正在打电话，看到他们示意先坐，他把电话打完。 韩栋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这会儿进屋倒是不自觉安静了，韩路打量着四周，屋子里摆设很简单，就一张办公桌，旁边有个放资料的柜子，还有一组待客用的沙发和饮水机，再无他物，连个成功人士专有的有来显示身份的书画书架和大部头书都没有。 “怎么样？这两天看的？”张国梁挂了电话，接了两杯水，又从饮水机下面拿出两瓶牛奶递给韩路姐弟。 “不怎么样，看得我头都要大了。”张英喝口水道。 “这才哪到哪啊，可不能大。”张国梁哈哈笑。 “我当时想着相中哪了就买呗，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事。” “你这是刚接触，觉得麻烦，其实想通了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你在家开店买东西差不多。” “也许吧。”张英心有戚戚地道，“反正现在家里房子不盖了，我和他爸以后就住镇上，他们姐弟就让在省城工作，也当是有个落脚点吧，总比租人家房子强。” “想好买哪种了吗？”张国梁问。 “没有，现房价高，期房我心里又没底。”也不怪张英这么想，房子在国人心里就是一辈子的家，她又不炒房，再慎重都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你现在买房子并不是等着住，大可以把它当作投资，省城房价会越来越高是一定的事，也许过几年你这房子没自己住就转手卖了赚钱呢？” “可以吗？”张英有些怀疑，习惯了店里的小东西买进卖出，不知道这房子买进卖出是怎么样的。 “可以的。”韩路在旁边道，“而且咱们最好不买新房子。” 两个大人听到韩路插嘴，也有些惊讶，不过都知道她说话很有章法，张英也没有斥责她，倒是张国梁笑着鼓励她道：“路路，说说看，为什么不买新房子？” “因为用不到啊！我开学才上高二，再加上大学四年，算下来要住上房子最少还要过六年，栋栋就时间更长了，现在挑的位置好，没准以后就变了呢？”韩路一脸的认真道。 “那你说怎么办？”张国梁制止张英说话，追问道。 “其实我觉得买郊区的民房就挺好。” “真是小孩子家的说胡话，要是买民房还不如回家自己盖呢！”张英还以为韩路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呢，谁知道说出这种孩子话。 “大舅，你说呢？”韩路问一言不发的张国梁。 “说说你的原因，让我听听。”张国梁不敢相信这外甥女的眼光会这么毒，饶有兴致地道。 “来的时候，我坐在车上看到现在东区正在开发新城区，是吧？”得到点头肯定后，她接着道：“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往省城来，既然老城区住不下了，肯定会往旁边延伸，现在那些地方都是些小村落，房子绝对要比城里的便宜得多，现在买下等以后开发到时，价钱就会涨上去，到时候不管是转手买掉还是政府赔偿都要比买新房划算得多。” “你想得是很好，但是现在开发到的地方价钱也不便宜，没开发到的先不说有没有人卖，就是有地方你怎么肯定政府以后就一定会开发？万一用不到呢？不就砸手里了？” 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想得这么长远，张国梁压下心底的惊讶，淡淡地问。 “那就自己住呗，以后省城肯定会建地铁什么的，再不济我到时就近找工作，也能省个租房钱，大舅，这就跟你做生意一样吧？生意赔赚没人事先知道，类似赌博，输赢自负。”韩路一摊手，这动作她做出来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现在没人在乎。 “呵，你这心大也够宽的，把积蓄都压在没影的预想上，是挺天真的。”张国梁道。 “虽然天真但是不代表没有实现的可能，就是这个省城以前不也没人知道吗？旁边就是三朝古都，谁能想到不过几十年能发展成这样，以后还会越来越好。”为什么人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就是因为后世人上帝视角觉得那么一目了然的事，在当时看来就是灯下黑，只有少数人能看明白提前下手。 “你找好地方了？”张国梁看她说得一板一眼的，似乎下了工夫，随口道。 “找好了。”韩路干脆地道，从随身书包里拿出昨天在书店买的省城地图，放到张国梁身边，指着上面有些偏僻的角落道：“就是这里。” “为什么选这里，这离市区也太远了！”张国梁以为她是说着玩的，谁知道东西都拿好了是有备而来，对她的想法也越来越好奇，看到她指着的地方皱眉道。 “便宜嘛，而且我觉得以后这里肯定会开发到的。”她要怎么给大舅说这里以后会是cbd的范围内呢？ 第66节 “你又没去过这里，怎么知道的？” “前天大哥开车带我们有经过，我看到路边有挂着房屋出售。” “你们前天怎么会走到这边来？”张国梁问张英，这地方怎么看都不顺路。 “好像走了，这地名看着眼熟，前天有一段路出现故障给封了，张勋就绕了路。”张英有些迟疑地道。 张国梁不再说话，在心里细细地把事情给梳理了一遍，看韩路说话的样子应该是之前就对这些东西有了解，发现这地方有出售也是路过，可是仅凭一眼扫过就能在回去后找到地图，然后说服大人，这事情换个眼光毒辣的生意人他是一点也不意外，可是发生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就有些骇人听闻了，难道这世上真有天才？他觉得每见一次韩路都让他刮目相看一次。 “有写多少钱吗？”张国梁不抱希望，这地方虽然偏，但总归是在省城附近，价钱高了没人会要，价钱低了也不会卖的。 韩路说出个数字，道：“写了，应该是家里急需用钱。” 张国梁听了陷入了沉思，按说这价钱还算合理，甚至是有些偏低的，只要没什么问题买下来也未尝不可，只要房子没什么问题就行。 他是个生意人，惯会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商机，所以他会在几年前就把韩路说的话听进去，现在也是，只要是可行的，谁说的都不重要，当然韩路的行为也值得他深思。 “你把大概位置说说，让张勋去跑一趟，要个电话什么的。”张国梁道。 “我有。”韩路一听有戏，赶紧翻出笔记本递给大舅，笑得谄媚地道：“大舅，我记下了。” 张国梁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63. 又见做客 事情最后顺利结束，圆满得让韩路都觉得不真实，本来她还在想说服了大舅要怎么让母亲点头，没等她开口，张国梁了解完情况后就跟张英说了。 “路路的想法看着异想天开，但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因为拆迁一夜暴富的人不是没有，但同样花了大钱投资最后血本无归的事更多，你现在买市中心的房子真要是等着房价涨了想着赚钱也可以，左右是赔不了，但是如果是这处房子你给买下来，以后真是开发到了，和现在花的钱比起来没准真能一本万利，当然也可能开发不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你仔细想想。” 张英低头想了一会儿，对张国梁道：“如果是大哥你会怎么做？”她再没遇过这种事，趋利避害的天性还是有的，所以拿不定主意时，就想知道如果是个生意人会怎么做？她也相信张国梁不会骗她。 “如果是我，我就会买下，但是这有风险，所以我不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上面，它赚了当然好，赔了也就当是教训。”以他的身家，说出这样的话是很中肯的，既没夸大其词也给张英提了醒。 “那就买下吧！”张英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光，而且我还年轻，就算是赔了以后也不是就不干活不挣钱了，反正房子也是给他们姐弟买的，既然路路也同意那就这样做吧，真是最后血本无归大不了让他们自己挣钱买去。” 张国梁赞赏地点头，接着道：“还有就是，你带来的钱交房子首付是够了，但是这种房子是要一次性付清的，不够的钱我可以拿出来，你要是怕买了不值可以当咱们两个买的，以后不管是赔是涨按现在占的比例算就行，你现在心里可能也会踏实些，当然还可以当做是我借给你的，怎么样都行，你看着办。” 韩路听了这话差点忍不住要上前一把抱住大舅，如果有评选中国好舅舅的节目，她绝对给张国梁去报名，什么是善解人意，这就是啊！ 这次张英想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当我借的吧，这样我会心安理得些。”赚了当然是很好，万一赔了这样做她会好受些。 张国梁没再说什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至于以后这花小钱买的房子差点能抵上他大半身家，就是他也没想到的事了 那家出售房子的牌子已经挂了很久，房主已经不报什么希望，本来嘛就是一处破旧院落，想买房子的人也是想买幢新房子，谁会愿意花钱买了房子还要再掏钱自己修缮？可是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出此下策。 张国梁给房主打过电话后又让人打听了一下情况，得知这房主兄弟两个，他是老大，弟弟也就是二十多岁还没结婚，这处房子本来是打算重新整过给弟弟当新房的，谁知道在跟朋友出外时遇到车祸，车里的朋友当场死亡，弟弟也受了重伤，急需大笔医药费，家里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哪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病重，无奈之下才挂上出售。好在，房主自己还有一处院子，一家几口住在里面，弟弟最后痊愈了还可以住到他那里，而同意房子出售弟弟也是点了头的，要不然张国梁可不敢买，这一个弄不好以后可就纠缠不清了。就算这样，他也找了律师咨询了里面的问题，一切按照正规程序走完，又拿了东西送到村支书家让他给做了见证。 说起来简单，要全部做完也要个几天，不过这些事就不是韩路该操心的了，用不着她在旁边指手划脚张国梁就把一切做得妥妥当当。 知道韩路来省城没什么事，就是陪张英来的，待不了几天就要走，李穆隔了一天就来带她们出去玩了，乐得正嫌无聊想回家的韩栋一蹦三尺高。 游乐场一天，动物园一天，眼看就要回去了，还没有去看穆卿，张英不适合去，但要是知道都在省城连孩子也不去看看就太说不过去了，临走的前一天韩路姐弟俩跟着李穆去了他姥姥家。 李穆姥姥家住得是个中高档小区里的独栋别墅，是李穆舅舅在父母退休后专门买来把父母接过来一块住的。 “我家里就只有姥姥姥爷还有我妈在，舅舅舅妈都上班去了。”走到门口，李穆道。 “哦。”要说紧张韩路倒不会，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推开门，李穆扬声道：“妈，路路来了！”闻言，穆卿没有出来，倒是客厅里坐着的两位老人扭过了头。 走出玄关，韩路没来得及打量屋里的摆设，就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道：“穆穆回来了？”抬头看到沙发上一位头发花白脸色红润的老太太满脸笑容地看着她，旁边坐着的应该是李穆地姥爷，正在看报纸。 “姥姥，姥爷，我回来了。”李穆拉着两人站到老人面前道：“这是韩路韩栋，我妈说过的，他们来省城玩，我就带他们来咱家做客了。” “姥姥姥爷好！”韩路甜甜地道，李穆的姥姥看着很是和蔼可亲，就是姥爷有些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 韩栋也见样学样，笑起来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很能讨老人喜欢。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来姥姥给你们糖吃。”年纪大了就喜欢长得水灵又机灵的孩子，李穆姥姥笑眯了眼，伸手拉过韩栋，把桌上放的吃的往他手里放。 “来到这儿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李穆姥爷点头道，他听闺女说过韩家，知道他们两家关系不错，对姐弟俩也多了些随和。 “嗯，谢谢姥姥姥爷。”韩路接过李穆姥姥递过来的吃的，眼弯弯地笑道。 “姥姥，我妈呢？”李穆没看到穆卿，问道。 “知道这两孩子要来，出去买菜去了。”韩路姥姥道，说完冲李穆道：“你们小孩子就别陪我们了，去楼上玩去吧？等会儿你妈回来了我叫你。” 韩路冲老人笑笑，就跟着李穆上楼了。这幢别墅面积不是很大，里面的装修也是以简单大方为主，一家人住刚刚好，虽然没见李穆的舅舅和舅妈，但是能跟父母住在一块，还能答应每年大姑子还都要回来住两个月，由此可见，他们家的氛围应该是很好的。 楼下是客厅餐厅和厨房还有老人的房间，二楼就是各个成员的卧室了，李穆的房间跟他在家里的差不多，除了书桌上多了台电脑，让韩栋一进门就盯上了。 “书架上的书你随便看，我带韩栋玩会儿游戏。”李穆把她拉到窗边坐下，指着墙边的书架道。 韩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由得笑了，李穆应该也是想起来了，嘴角也扬了扬。 “知道了，你快去吧，没看韩栋眼巴巴等着呢。”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有轻微游戏打斗的声音了。 韩路站在书架前浏览着面前的书，这里的书应该是李穆从小到大每个暑假过来住时看的了，上面各种书籍都有就是没有跟课本有关的，还有几本初级编程的书放在最边上，看出来是经常在看。 随意抽了本书翻看，正看得入神，就听到门被推开，一个声音传来：“李穆，你把人带回来见家长了”抬头对上韩路的眼，一个“吗”字才被吐了出来，瞬间带上了笑：“韩路妹妹，你来了？哦，还有韩栋小朋友？” “你好。”韩路合上书，站起来道。 第67节 “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听我姑说你都差点做她干女儿了，以后也可以叫我曜哥。”穆曜大大咧咧地道。 韩路笑笑，没有说话。 穆曜凑到电脑前，道：“在玩游戏啊？李穆你让让，这游戏我玩得比你好，我带韩小栋玩。”听韩路叫过两次，他觉得这名字真是朗朗上口。 李穆让开，听他按着鼠标嘀咕：“这音效开得太低了，我跟你说韩小栋，这游戏声音开大了玩着才过瘾，要不然没感觉，现在是不是比刚才要好多了？”音箱里激烈的声音让人听得热血沸腾，韩栋看得两眼放光，重重点头。 游戏的声音过大，让人看书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韩路放下书走出去，趴在小阳台上看着外面。这个房子面积不大，但是设计很合理，每个房间采光都很好，且还有一个小阳台，因为是二楼，看到的地方并不远，不过地理位置好，再加上这时候还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阻挡视线，空气也不是雾霾笼罩，总体来说还不错。 李穆走过来，也学她趴在栏杆上，侧着头看着她，只是个子太高，看上去让她觉得有种莫名可怜巴巴的味道，韩路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在想什么？”姿势的关系，让李穆的声音低低压在胸腔里，带着很温柔的味道。 韩路摇头，意思是没什么，顺便让自己清醒，她一定是换地方没睡好才会胡思乱想。 两人不再说话，屋子里开着空调，阳台外的玻璃封闭了起来，能模糊从上面看到照出的影像。 “穆哥，你开学就要上高三了，有想过考哪个大学吗？”为了避免自己再想什么不该想的，韩路找话题道。 “想过，不出意外应该就在这座城市了。”李穆缓缓道，然后问她：“你呢，有想过吗？” “说不定我们还会做师兄妹，我以后也报省城。”韩路笑，“其实你成绩那么好，考q大b大也不成问题的。” 李穆摇头：“h大也是重点大学，虽然父母没有说过什么，但家里就我一个，如果早晚都要回来不如就在这儿了。” “我没你想的多，我就是喜欢这个城市，所以别的地方再好我也没兴趣了，其实说白了就是懒，相中哪个地方就不想挪窝。”韩路伸开胳膊做出个拥抱的姿势，这个城市有很多不足，但是承载了她前世的喜怒哀乐，别的城市再好，也是别人的城市。 “从一而终吗？这个习惯也挺好。”李穆眼里的笑意加深了。 “嘿，这成语似乎不是这么用的吧？”韩路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哦，我语文不好，路路的语文好跟我解释一下这个词用到什么地方最合适？” “这是形容男女感情忠贞……”看到李穆眼里的笑她才反应过来他故意逗她的，遂板着脸道，“穆哥，你变坏了，你的形象是可靠的大哥，这样长歪可不行。” “是吗？我尽量！”伸手把她脸颊旁边垂下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没等她反应过来，李穆收回手插-进口袋道：“咱们下楼看看吧？我妈应该回来了。” 韩路眼里闪过疑惑，点点头，没说什么。 楼下，穆卿正在厨房择菜，看到两人下来，笑道：“路路来了，栋栋呢？怎么没看到？” “在楼上和穆曜玩游戏呢。”韩路走过去帮忙，道。 “不用你，跟李穆看电视去，等会儿饭好了我叫你。”穆卿不让她帮忙，赶人道。 “电视不好看，这么长时间没见穆姨了，我想和你聊聊天。”韩路晃着穆卿胳膊道，小女生甜甜的话让人觉得心都要化了。 “好好好，那你把这些青菜给捡出来就行，鱼啊肉啊什么的放着别动，等会儿我来弄。”穆卿招架不住，只得道。 李穆看她们俩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没再开口，转身到客厅陪姥爷看电视去了。 “穆姨你要下厨吗？”不是她好奇，而是据她所知，穆卿的厨艺数十年如一日的没有长进，难道她们家里的人吃不出来。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些简单的我还可以，复杂的就不行了，我把东西都准备好，让李穆姥姥来做，老太太手艺好着呢。”穆卿有自知之明，也不觉得在小辈面前说这些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正她不说韩路也知道。 两人说说笑笑地把材料弄好，穆卿扬声道：“妈，菜都切好了，您来做吧！” 李穆姥姥脚步利索地走过来，嘴里唠叨道：“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连个菜都不会做，都是李志惯得你，下次来我非说他不可。”这些话每年都要说几遍，可到了下一次依然照旧，她也只是习惯性说说，真要自家闺女学做菜她就不会自己站在这儿了，毕竟没有哪个当娘的会嫌女婿对自家闺女太好了。 老太太进来，抬头看到韩路也在，不再说什么，只笑道：“小姑娘家的怎么也进来了，去看电视吧，一会屋里都是油烟。穆卿也出去，在这儿净添乱。” 拉着韩路出来，穆卿往客厅去，边走边道：“老太太干活麻利，谁在她旁边她都嫌碍事。” 韩路抿嘴笑笑，没接话。 饭做好了，穆卿让李穆喊楼上两个人下来吃饭，看着手里的碗筷问道：“妈，我哥回来吗？” 李穆姥姥端着盘菜出来，“回来，他和你嫂子出去办事，路过家门口，刚刚打过电话了。” 正说着呢，大门被推开了，进来一男一女，道：“好香啊？妈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抬头看到餐桌前站着的韩路，微愣：“今天家里有客人？” “你妹朋友家的孩子，来省城玩。”李穆姥姥道，对站在一边的韩路道：“韩路啊，这是李穆舅舅和舅妈。” “舅舅舅妈好！” 穆臣和妻子对视一眼，觉得这小姑娘还挺机灵，脸上露出笑容道：“你也好，欢迎来做客。” “去洗手吧，可以吃饭了。”李穆姥姥催促道。 韩路维持着笑脸，脑海里则是一连串炸弹被引爆，在看到穆臣的瞬间就一片空白。 居然是穆臣？穆臣居然是李穆的舅舅？穆臣的妹妹居然是个小镇上的小学老师？这确定不是小说情节吗？ 她一直都知道李穆姥姥家的条件很不错，看李穆平时穿的衣服就知道了，全都是些在县城都买不到的牌子，当然学校里不是他一个人在穿，只是山寨和正版别人看不出来，她还是能分清的。看到他们住的房子时，也没感到意外，这是能提前预想到的，但是只想着家庭条件好，家人相处氛围也很少见，就是没想到他舅舅居然会是穆臣。 前世也算是商场中人的她看到这个省内建筑行业的龙头老大都是在电视上，并且是经常，所以才会在看到时一眼就认出了，现在的穆臣比她记忆里要年轻一些，可能是在家里的缘故，周身气势看起来也很温和，一点也没有商场大佬的样子。 可能是韩路的眼神泄露了什么，让洗手出来的穆臣发现了，看着呆呆站着的小姑娘道：“怎么了？你认识我吗？” 闻言，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韩路心里一惊，不好意思地道：“没有，就是看舅舅好像电视里的大老板，有些惊讶。” 穆臣听了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什么大老板，充其量是个小生意人。” 您要是小生意人，那她之前就是个摆地摊的了，韩路腹诽。 64. 又见聊天 第68节 .穆家人在饭桌上没有食不语的习惯，反而都说着当天的见闻。 韩路左边是李穆，右边是韩栋，安静地扒着饭，听到有人说话就抬头看看，时不时抿嘴笑。 穆臣注意到了，在心里点头，能跟穆卿关系很好，看出来家教不错，说话大方，也没有乡下孩子初进城的畏缩。 “韩路是吧？别只吃饭，多吃点菜。”李穆舅妈对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挺有好感，对李穆道：“照顾点人家，初来乍到的有点拘束吧？” “谢谢舅妈，我不客气。”韩路说着，夹了一筷子鸡肉到韩栋碗里，眯眼笑。 “不用客气。”李穆舅妈看韩栋一脸茫然地从碗里抬起头也乐了，这姐弟俩一个机灵一个憨厚，但都挺有规距，“是暑假来玩的吗？人生地不熟的让李穆和穆曜带你们去，他们俩整天不着家。” “前两天穆哥带我们去了好几个地方玩，不过我妈是来办事的，明天就要回去了。”韩路道。 “路路，你们明天就要走了？怎么不再多待几天？”穆卿听到了，停下筷子道。 “房子买好了，后续事情有我大舅盯着呢，我妈还挂念家里的店，就想早点回去。” “是来买房子的？买的哪个地方？咱们这旁边有新开的小区就挺不错的。”李穆舅妈好奇地问。 “这旁边太贵了。”韩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眨眨眼道：“我大舅出的主意，买的是郊区十里屯的民房。” “十里屯？”穆卿想了想，道：“那离市区还有段距离的吧？” “嗯。”韩路点头，“我大舅说反正还要几年用不到，买了就搁那儿。” “你大舅也在省城？做什么的？”一直没说话的穆臣开口问。 “做生意的，叫张国梁，舅舅你认识吗？”韩路两眼瞪得圆圆的，带着好奇问道。 穆臣沉吟，“好像有些耳熟，下次再见就认识了，你大舅眼光不错。”政府正在计划建造cbd的事，真的通过了肯定是沿着新城区开发的方向往外延伸，在没有任何风声的情况下能提前下手，不是广撒网就是眼光好了。 “舅舅你都这么说，那肯定是错不了。”韩路弯眼，不管有没有用，先替大舅把好感度刷刷，没准真有生意往来也能先有个好印象。 “吃菜。”李穆往韩路碗里夹些杏鲍菇，“多吃点。” 韩路不爱吃肉，惟对菌类情有独钟，看到这个离她太远没有吃到的菜到了她碗里，脸上的笑没收回来，朝李穆晃晃，埋头吃起来。 吃过饭，几个小的帮着把碗筷拿到厨房，李穆舅妈边穿围裙边道：“放这就行，都出去玩吧！”说着戴上手套，打开了水管。 韩路跟着出去，不都说豪门是非多吗？果然是编剧脑洞大。穷人家里极品亲戚不见得少，大富之家也不都是勾心斗角，钱不是万恶之源，人性里的自私和贪婪才是！ 大人们都去午睡了，几个半大孩子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本想吃过饭就告辞，可是韩栋一脸的恋恋不舍，穆曜又故意说游戏下面的关卡有多好玩，听得他更是眼巴巴的。 “你带韩栋去你房间玩吧，现在外面温度高，等凉快了我送你们回酒店。”前一句是给穆曜，后一句是对韩路说的。 韩路看看窗外刺眼的阳光，想想要在没有空调的公交车上蒸一个小时，点头答应了。 “赶紧的，曜哥，咱们接着玩。”韩栋一看他姐答应了，兴奋地拉着穆曜往楼上跑。 “走吧，去我房间，想睡觉还是玩会儿电脑都可以。”李穆视而不见听到他这句话穆曜挤眉弄眼的表情，径直领着韩路回了房间。 “唉，韩小栋，看着李穆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怎么就那么不顺眼呢？”穆曜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关上了门，才道，说完看韩栋两眼的问号，长叹一声：“众人皆醉我独醒啊，我祝愿他踢到铁板！” “要睡觉吗？”李穆问，铺着蓝色被单的床铺在午后的空调屋里分外诱惑。 “不了。”韩路摇头，“好几天没上网了，我上网玩会儿。”平时再怎么嘻笑玩闹，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个人床铺这种东西，不是关系好到一定程度真不能随便侵占。她记得曾经看过一篇帖子，就是一个女孩哭诉说是在男朋友床上发现了女生的长发，然后被告知是好朋友睡过床留下的，问网友他们是不是有暧昧关系，当然这件事不会发生在李穆身上——至少现在还不会，只是说明人对私人领域的看重是不受情绪控制的。 李穆不再说话，帮她把电脑打开，自己拿了本书坐在窗边看，一时屋里只有空调转动的声音和电脑的嗡嗡声。 韩路熟练地登陆网站，看到完结文下面点击和留言多了不少，还有些打赏。 打开留言一条条看过，大部分的读者都是很可爱的，韩路已经逐渐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作者白天累成狗，晚上还愿意挑灯夜战，只为了不辜负这些可爱的人的期待。当然，说难听话，甚至是人身攻击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对韩路来说不痛不痒，当着她的面说可能会怼回去，网上就算了，借用一句名言：谁知道网络那头是人还是狗！ 邮箱提示有新邮件，是网站编辑发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开新文。韩路回信，告诉他还要等一个月。虽然有些存稿，但是并不足以撑到开学，为了不断更还是等回学校吧！ 把最近几天脑子里捊的大纲给码到邮箱草稿里存起来，近期的新闻也都翻了翻，干完了正事，韩路把页面又返回到网站首页，想看看上榜的文都有哪些。所有的圈子都是一样，别以为只有时尚圈才有流利趋势，网络文学的流行趋势之快，分分钟逼死作者，不过天下文章一大抄，抄来抄去炒冷饭，看看瞧见开头就能猜到结尾的八点档就知道了，无外乎总是那几样。不过就像时尚圈的流行是一个圈，土得掉渣的衣服有些人穿上就是引领复古风一样，写手圈里拼的除了创意就是实力，旧瓶装新酒，只要酒够香够醇，能醉人，新瓶还是旧瓶是没人在意的。 这个网站虽然是男女混合的文学网，但看首页就能看出来，网站首推的是男频，女频只占了三分之一还不到。这也不能怪他，趋势如此，不过用不了多久，相信首页就会完全变个模样，即使他不换，主打女频的文学网也会堑露头角了。 找了个眼熟作者的文打开看看，不知不觉看入了迷，等到把更新全都看完时，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挺久，回头看到窗边已经没人了，李穆什么时候出去了她都不知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口渴，想着是不是下去倒杯水喝，然后就要拉韩栋回去了。 轻轻拉开门，走廊上静悄悄的，不知道大人们是没醒还是已经出去了。李穆的房间在最里面，沿着走廊出去尽头才是楼梯，韩路慢慢走着，到穆曜房门口时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模糊的游戏声，快走到楼梯时，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加快了步子。 “我说，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就不怕被人看出来？”穆曜背靠在楼梯拐角处的栏杆上，要笑不笑地道。 李穆站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杯子，慢慢喝了口里面的水，他旁边还放着个杯子，正冒着氤氲的热气。 “我又没遮掩，怕什么人看出来。”他淡淡地道。 “哎，你还有理了？你不隐瞒倒是跟人家说呀？”穆曜少年心性，闻言不服道，等了一会儿看李穆不说话，不怀好意地笑了：“我知道，你不就是怕把窗户纸捅破了，再被拒绝没面子吗？我才发现，原本你还是个胆小鬼。” 李穆继续喝水，不置可否。 “你不会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吧？”穆曜打量了下他周身，嘀咕道：“你们学校的女生也太没眼光了，不过没关系，要不要我传授经验给你？” “谢谢，不用。” “不用客气，咱俩谁跟谁呀！”穆曜哥俩好地道：“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多练两回就好了。” “什么事一回生两回熟啊？” 听到声音，两人迅速回头，就看到韩路站在楼梯口好奇地看着他们。 “穆曜在说教韩栋打游戏的事。”李穆道，上前走了两步，踩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刚好和站在上面的韩路平视，望着她有些疲乏不自觉带些可怜意味的水润双眼，微扬嘴角道：“怎么出来了？” 穆曜冲刚好把韩路挡得严严实实的李穆背影撇撇嘴，说得这么快不就是怕他给说出什么吗？他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第69节 “有点渴了，出来倒水喝。”韩路不用仰视就能看到李穆眼里，莫名觉得这样看他跟她平时看不太一样，似乎眼神里多出些东西。 “给你倒好了，刚好可以喝。”把放在一边的杯子拿过来，递到她手里。 温热的水里加了蜂蜜，韩路喝了一口，笑弯了眼。 李穆手指动了动，背在了身后。 目睹这一幕的穆曜只感觉他的眼疼，比看了夏日正当午的太阳还难受。 65. 又见三姑 韩路把水喝完，李穆把杯子接过，对穆曜道：“你去把韩栋喊出来下楼吃些水果，我等会儿送他们回去。” 穆曜抬手表示ok。 “走吧，”李穆示意韩路先走，“我妈出去了，等她回来跟她说一声再回去。” 韩路点头。 下了楼，李穆去厨房洗杯子，出来时端着盘还带着水滴的新鲜葡萄放到韩路面前示意她吃。 刚吃了几个，穆曜带着还意犹未尽的韩栋下来了，看到桌上的葡萄，他摘了一个扔嘴里，含糊地道：“这葡萄不甜，不是有提子吗？怎么没一起洗点？” 李穆剥着葡萄皮，没抬头地道：“没找到。” 闻言穆曜差点被葡萄籽呛住，两样水果放在一起的，他眼神是有多不好才会只看到这个没找到别的？ 韩栋也抓了串吃，边往嘴里填边道：“我姐喜欢吃葡萄，不爱吃提子，穆哥知道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穆曜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不就是重色轻义嘛，他懂的。 韩路也觉得这葡萄酸甜合适，忍不住多吃了几个，听到几人说话，疑惑地道：“怎么了吗？”她从小就不喜欢吃提子，这事家人都知道。 “没什么，穆曜不爱吃这个，不用管他。”李穆道。 “哦。”韩路不说话，喜好不同，不用强逼。 一盘葡萄吃完，收拾好桌子洗洗手，几人正坐在沙发上闲聊，穆卿推门进来了，手里提着个购物袋，看到沙发上的几个孩子笑道：“都下来了？李穆厨房里有水果怎么不拿出来吃？” “已经吃过了，正要跟穆姨你告别呢！”韩路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让她坐下道。 “天还早呢，不再玩会了？” “不了，明天一早的车，回去看看我妈还有什么事要弄的。”韩路坐在她旁边乖巧地道。 “那好吧，”穆卿从旁边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韩路道：“这些吃的走的时候带着，路上吃。” 韩路也没推辞，大方地接过：“谢谢穆姨。” 穆臣夫妻去上班了，本来还想跟两位老人说一声的，他们也出去了，穆卿让她不用在意，以后有机会还会来的。 送姐弟俩回去穆曜没再跟着一起，和穆卿站在门口目送三人走远后，伸胳膊没大没小地搭在他姑肩膀上，仿佛牙疼似的道：“姑，李穆对你这朋友家的女儿一直都这样吗？” “当然不是。”穆卿皱眉。 “哦，那你就不觉得奇怪？”穆曜追问。 “就是因为奇怪才让李穆照顾着她啊！” “啊？”穆曜傻眼，没看出来她姑思想这么前卫。 “你不知道，李穆以前可不会照顾人了。”穆卿边往屋走边道：“这就是独生子的弊端，跟你一样的。人路路可是才几岁就把栋栋照顾得好好的，我觉得这样不行，就让他跟路路学着，没想到这孩子也挺好，不像有的孩子那么霸道护食，还真一点一点知道了，你看他现在跟那姐弟俩相处得多好，想当初可是跟在人家身后一上午连句话都不会说的。”说到最后颇有些自豪之感，独生子女教育不易啊！ 穆曜只觉得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也难道李穆那小子那么明目张胆毫无忌惮，原来是奉旨耍流氓！真牛！ 韩路姐弟被送回酒店后，晚上又跟张国梁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席间只说了些趣事，没有提穆臣的事。先不说穆臣现在还没有达到前世的高度，就是成了后世省城说一说二的人物，也不适合跟大舅提起，反正已经在穆臣面前留下了印象，以他对自家妹妹的看重，再次听到大舅的名字应该能记得，顺其自然就好，真是上杆子攀关系，反倒落了下剩，给人处心积虑之感，再说大舅能跟穆臣达成合作更上一层楼固然好，真没有关系也没什么，水满则溢，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很好了。 张国梁也不再把韩路当小孩子看，为了不让张英惊讶，只是不经意间问了些事情，像是大人对晚辈的打趣。 韩路也是拣能说的说了些，反正未来几年国内形势都是一片大好，只要不是故意撞枪口，依大舅的精明是不会行差踏错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往家赶了，省城发往镇上的车一天只有两班，早上从省城出发，中午再回来，县城里车次倒是多，但还需要坐公交车倒车，一般都嫌麻烦。 至此，省城之行算是结束，并且是圆满结束。 回家后，张英像是被省城之行刺激到了，也知道有些事宜早不宜晚，没怎么休息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在镇上物色合适的房子，正街两边的不考虑，只在不起眼的小街道上转悠，韩路也在家人聊天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张国梁在他们回来前，曾单独跟张英聊过，让她有事情可以多听听韩路的意见，不过没说为什么，只是说韩路这孩子有灵气有远见。 张英也清楚自家闺女是个有主见的，每次做出的惊人之举当时让人难以接受，事后想想总是在情理之中，所以对她的话也更加重视，所以没过多久，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英姿的老板娘一向精明又能干，这次不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把那条烂河沟旁边的两间破房子给买了，买就买了吧，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就放在那儿也不管，真是有钱烧的了。 卖房子的是镇上有名好吃懒做的一家人，临街有店面，那两间是父母没去世前住的，偏僻不说还挨着河，夏天河里扔的垃圾惹得苍蝇乱飞，根本没人会靠近，现在听说居然有人会愿意买，迫不及待地把烫手山芋扔了出去，钱拿到手后，更是把这当成稀罕事炫耀，直说该他发笔小财，没想到两间破房子也有人要，很快这件事就不只是在镇上传了，连经常来赶集的人都知道了。 韩路三姑知道后，又跑到韩德正面前哭诉了一场，说韩海把钱买了两间破房子也不把钱借给她。韩德正现在村里也有些焦头烂额，原本村里人看在他是韩海父亲的份上也都对他高看两眼，知道韩海转了正，现在还做了学校里的会计，张英的生意在镇上做得也是红红火火，就算知道韩海当众闹过一场跟他说起话来也会不自觉地捧着他，俗话说父子哪有隔夜仇，连村支书见了他也会客气地喊声叔再让支烟。 可是这些情况在他拦着不让韩海盖房子非要让他把钱借给韩路三姑后，一切都变了，乡下人没有太多文化，可是眼不瞎，养儿防老的习性更是刻在骨子里，但还没有听说只管女儿连儿子房子都不让盖的，这是不让儿子回家呢，小孩子都能看出来，韩海家那三间屋子因为太长时间不拾掇，除了重新再盖，已经没法住人了，更何况还听说，张英也愿意借钱，只是韩路三姑嫌少，非要人留的房子钱也拿出来，韩德正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拦着人不让扒房子是村人看在眼里的，所以，这哪是疼闺女这是明晃晃地赶儿子啊，人老糊涂疯魔了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心一意为别人家着想，自己儿子连个家都没有，十里八乡也找不出这样的事。慢慢地，村人看见他面上依然说得好听，背地里的唾沫星子都快把人淹了。 韩德正是想着韩海有工作，店里生意也好，就算是暂时不盖房子，等两年也可以盖，先把钱借给老三，又不是不还了，谁知道事情根本不照他想的走，没让韩海盖房子，韩海连家也不回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他也不是没看到，爱面子了一辈子最后却被人戳脊梁骨，更是让他难以忍受。 看到韩路三姑又来哭诉，一肚子火全冲她发了，说他老了不中用了，说的话也没人愿意听，让她跟谁借钱找谁去，他什么事也不管了，说完，推门出去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要他拉下老脸去到街上跟儿媳妇闹一场不成？在村子里丢人也就算了，再跑到镇上让人嚼舌根，别说老三不做生意也饿不死，就是真吃了上顿不下顿也是她家的事。 韩路三姑也傻眼了，没办法只能再去找张英，张英倒也爽快，见了她，二话没说把刚买的房子地契拿了出来，说要钱没有，全用在这上面了，要是不嫌弃，尽管拿走。 要是个临街的店面，韩路三姑是真敢顺坡下驴，可是这是两间位置破旧又脏得没人愿意去的老房子，她又不是张英，脑子坏了才会掏钱买下。去问韩海，韩海也无奈，说除了事先预留给她的钱，真没有余钱了，别看房子不好，可人家还要求一把付清。 韩路三姑一脸恼恨的走了后，韩路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谁知她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不要脸程度，没两天，三姑父找上门了，这次不再提借钱的事，张嘴就让韩海做保，他要跟别人借钱。 事情绕了一个弯，有些事又回到了原点。只是这次三姑父不是好言好语地跟韩海商量，而是话里话外带着自家人不愿意帮他，外人都能拉他一把的埋怨，似乎韩海不愿意把钱借给他，要是连别人借钱给他也不愿意，不肯给他做保，就是枉为亲人，太不仁义。 第70节 66. 又见开学 这次别说韩路，就是一向脾气好得不行的韩海听了这话也气笑了。之前他就跟韩路三姑说过，准备的那笔钱帮不了大忙，但是燃眉之急还是能用的，借出去后就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给，言下之意就是真不还也没什么，反正他和张英也没打算再要回来。他们找的房子房东他也认识，到时候找他谈谈，看能不能把房租少点什么的，平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开口。 结果，这些他们看不上眼，别人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贷在他眼里就成了雪中送炭，做出这种事是该说他蠢呢，还是蠢呢？ 别说他们都各自成家，就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还是说他这个三姐和三姐夫之前做过什么对他大恩的事让他无以为报，恨不能倾家荡产以为报。 不用韩路开口，韩海大发雷霆，他又不傻，做保人惹一身腥的事还少吗？除非真能保证人品，否则谁会愿意伸这个手，就是这样，财帛迷人眼的事也不是没有。所以这个三姐夫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人品好到会让他二话不说理所当然的为他签字，还是说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以为他还是那个老好人，会为帮不了他们而愧疚，用一家老小来赌他能成为有钱人的可能？ 自作聪明不可耻，自作聪明到认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就他一个聪明人就是愚不可及了。 被韩海一席话说得羞恼交加的三姑父头也不抬地走了，临走时恨恨地丢下一句：“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看不起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等我有钱了看你们还会是这副嘴脸！” 如果只是这样，韩路觉得三姑父这种有钱就是欠他的样子虽然可恶，但也不是没有，仇富但又不愿意努力恨不得自己一夜暴富的人比比皆是。 这时，一真在里屋没有露面的张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钱，道：“这还是之前说要借给你们的钱，是不是就不要了？” 三姑父踌躇了一下，愤愤地走上前，一把从张英手里把钱拽过来，愤愤地道：“为什么不要，这是你们应该的！”说完，嘴里不干不净地走了。 看，什么是出力不讨好，升米恩斗米仇，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怎么总有人觉得世界皆他妈要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我一定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把钱给他。”张英在钱出手时就后悔了，看着三姑父走远的身影直想把手给剁了。 “算了，钱给就给了，下次再碰到村里的人，你就顺口说出去，别咱给了钱还不落好，说得咱为富不仁，不愿意拉亲戚一把。”韩海安慰她。 韩路在心里点头，谁说老实人不会玩心眼，那只是不想。 “妈，就当是花钱买心静，闹腾一年了，除非是三姑他们不愿意做生意了，要不然应该是不会来了。”韩路说完看看时间，“穆姨不是约你了吗？现在到时间了吧？” “我都给气忘了，穆卿也要去看房子呢，我得赶紧走了。”说完，张英对镜子梳梳头发，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穆卿刚从省城回来没两天，就听说了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家花钱买破烂的事，还特意来问过张英，说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被张英解释过后，也觉得她做的事可行，穆臣就是做这行的，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回家跟李志商量一下，全家一致通过，所以才有了让张英去看房子的事。 在镇上的人知道城里媳妇教研室里李志家的也捡偏僻处买了两间房子后，倒是有人看出了什么想跟风，只是生意人都精着呢，房子坐地起价的事接二连三发生，再加上过了一段时间跟风的人没看出什么端倪，又发生了别的新鲜事，这件事也就慢慢都放弃了。 事后，韩路想想，她这个三姑简直堪称神助攻，每次出现都能刺激得母亲去做些事情，比她说的话都管用，就是一块万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么一想似乎这些糟心事也不怎么糟心了。 ——分隔线—— 暑假结束了，懒散了两个月的莘莘学子们又要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了。 高二刚开学不久，就开始分班考试了，韩路不偏科，文理科的成绩都差不多，班主任建议她报理科，说是到时候上大学专业好报，以后找工作也好找。 不过韩路自己知道，她理科成绩好，一方面是因为她底子还行，另一方面是沾了重生的光，前世她就是听了老师的话进了理科班，虽然成绩还可以，不过比起数字她其实对文字更感兴趣，重生一次还是顺应喜好更重要，老师虽然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勉强她。 李穆进了高三就开始忙了，虽然刚开学，教室后面已经挂上了倒计时的牌子，每天减少的数字让经历一次的韩路看到都不自觉心跳加快。 韩路又开始往陈老师家跑，老师们对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成绩说话，保证书只要她没毕业就有效，发现成绩下滑不用别人开口，陈老师就不会给她开门，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种乐趣，考试结束先挑出韩路卷子给批改，然后再拿她的当模版。 陈翔放假回来时，了解了情况，大呼牛-逼，特意给李穆打电话，说他青出于蓝胜于蓝，被李穆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噎了回去，临挂电话还在嚷嚷，说是时间不凑巧，没能认识韩路深表遗憾。 李穆还是老样子，每天送韩路到楼下，不过不再去李繁那里，而是回教室自习，到了时间再过来接她。 韩路怕影响他学习，说过要不然她也不来了，被李穆淡淡的一句：等你上了高三，就是想来也来不了给堵了回去。 韩路想想也是，等李穆上了大学，她也要高三了，不说她还有没有精力，只怕到时候她成绩再稳定，老师们也不会同意了，哦，没了接送恐怕李穆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李穆班里的同学就看到每天的晚自习李穆都是最后一个进班，头一个离开，不管有没有老师在，老师也对他视而不见，从来没有过问。 有同学好奇，问跟李穆关系好的候博他都干什么呢？是不是谈女朋友了天天来去匆匆。然后被候博鄙视后也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要真是谈恋爱老师会不知道，还任其发展？爱情的幼苗早就夭折了。 至于候博，如果他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李穆的心思就不是眼瞎是脑残了。有哪家的哥哥对妹妹这么尽心尽力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别说这还是个没血缘关系的，就是亲哥也没这样的。也就老师好骗，居然被他的花言巧语给糊弄过去了，还成了人追妹子的□□。 不过看到韩路懵懂的样子，每次他都忍不住同情李穆，喜欢上一个年纪小的妹子没什么，喜欢上一个年纪小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子也没什么，喜欢上一个年纪小从小一起长大最重要是把人家当妹妹照顾了这么多年还不表白人家还不知道的妹子就太惨了，因为你对她好她习惯了，你对她不好她很快会发觉，而你还不能轻易表白，怕把平衡打破了，人家来一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你这多年心血就全白费了，也怪不得牛逼如李穆也不敢轻举妄动，想想都替他觉得虐，天涯何处无芳草，独独选了朵自带隔离的，近不得远不得，每次想到这他因为被李穆完虐成绩而起的郁闷就会轻很多——考场得意情场失意嘛，多正常的事。 考过期中试，天气就进入了寒冬，上午的课结束，韩路出了教室才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把外套的帽子带上，她小跑着往饭堂走去。 出了教学楼，走到通往饭堂的大路上时，看到前面围了一堆人，不知道在做什么，隐约能听到一个男人很激动地在说些什么。因为韩路不喜欢人挤人，所以总是在人走得差不多时才会出来，这时候教学楼已经没什么人了，大概都在前面看热闹呢。 她正想绕路去饭堂，却见前面的人群里冲出一个穿着黑色棉被的中年男子，他出了人群，朝周围看了一圈，就径直往韩路面前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来人握住了肩膀，手劲之大让她穿着厚衣服都感觉到疼。 “同学，你认识梁益吧？知道我闺女梁益吧？”男子一脸急切地问。 韩路忍不住皱眉，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觉得这男子有些怪，表情狰狞，眼睛里全是血丝，像是喝醉了酒，但是身上又没有酒味，她被晃得难受，强开口道：“我不认识，你可能认错人了。”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闺女梁益，可是全校第一名考进来的，怎么会有人不认识她，你应该认识的，你必须认识她。”说到最后，男子满脸强硬，手上更是不自觉用力。 韩路觉得她肩膀上肯定手指印已经出来了，正想着怎么老师还没有过来，她是不是要自救时，听到旁边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爸！” 67. 又见熟人 男子听到声音瞬间抬头，手指也不自觉放松了，韩路趁机跑到一边，揉揉肩膀缓解疼痛，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离人群不远，站着一位女生，身上穿着件黑色的羽绒袄，半长不短的头发贴在脸上，站在雪地里，毫无血色的脸在黑发黑衣的映衬下，让人有一种比雪还要刺目的感觉，反倒忽略了她的长相，乌沉沉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有微急的喘气让人知道她是跑着赶过来的。 男子快速走过去，一把拉住了女生的胳膊，兴高采烈地对围观的学生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闺女，她叫梁益，梁同良，是好的意思，益也是好的意思，就是说我这闺女是双倍的好，你们居然还说都不认识她，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她可是全校第一…………”女生面无表情地被他拽着，像是没有生气的布娃娃，垂眼看着地面。 男子说什么，韩路已经不在意了，她的注意力吸引在女生和身边人的谈话上。 “这人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同学甲疑惑地道。 “当然不对劲了，这是个神经病。”另一个看热闹的显然知道内情，不在意地道。 第71节 “真的假的？怎么跑咱们学校来了？” “绝对真实，被他拉着的女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这种事基本每年发生一次，以后你们就习惯了。”知道内情的学生看身边的人都好奇地看他，更是得意道：“我和梁益是初中同学，她在我们学校可出名了，不过不是因为成绩，而是她这个神经病的爸。她爸平时看着挺正常，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犯病，还总爱到学校来找梁益，初中三年我见了二次，初一初二各一次，没想到到了高中还能找过来。” 此话一出，旁边同学纷纷都露出同情的目光落在女生身上，摊上这么个父亲算她倒霉。 韩路看看垂着头除了喊了一声爸，吸引男人注意力外，就一直没说话的女生，正被男子拉得脚下踉踉跄跄地跟同学介绍，期间头也没抬一下，似乎不知道同学是怎么看她的，或者她知道了却不在意。 终于有老师闻讯赶来了，男人一看见老师来了，就更激动了，把女生扔到一边，拉着老师的手不松，“老师，这是我闺女梁益，成绩是不是很好？以后是不是能考上重点大学？她的名字就是我的心血啊！” 老师为了安抚他，时时点头肯定，边说边把他往校园外拉。男子听到老师认可更高兴了，松出一只手把旁边的女生又拉过来道：“梁益，你可得听老师的话，老师说的都是对的，听老师的你以后就能上大学。”似乎把女生当成刚上学的小孩子一样哄着。 女生依旧沉默，老师见状想把男子拉她的手松开，就又好言说了几句，男子一手拉着老师一手拉着女生，三人停停走走地往校门口挪，围观的学生也越来越多，跟着看热闹。 “梁益！”略带沙哑的焦急女声从校门口传来，一个衣着朴素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匆忙跑了过来，门口传达室的大爷端着从饭堂打的饭不明白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事发生了，随手放下饭盒也过来了。 女生听到声音才侧头看了过来，那双眼太晦暗了，韩路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绪。 女人跑过来，厉声对男人说话，让他把手松了，男子似乎很听女人的话，没说什么就乖乖松开了手，女人一边向老师道着歉，一边拉着男人的胳膊不放手，像是怕她一个不注意再跑了。 很快，女人拉着男人推推搡搡地走了，临走前叫了一声女生，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叹了一口气。 老师训斥着周围的学生，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不用说就各自散开了，只是时不时回头指指点点站着不动的女生，和同伴说着什么。 老师想安慰女生，也不知道从哪说起，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快去吃饭，别往心里去。 韩路也转过身，正想走，被人喊住了，回过头，看到这个叫梁益的女生站在她身后。 “对不起，刚刚让你受到惊吓，我向你道歉。”女生清冷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也不带解释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致歉。 “没关系，我也没被吓到。”韩路忽略疼痛逐渐加剧的胳膊，微笑道。 女生不再说话，只是微微低头，停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梁益，她想她记住这个名字了。 “路路，你有没有怎么样？”李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刚到饭堂就听到她的同学说她被一个神经病攻击了。 “没事啊？你怎么来了？” 李穆上下打量她，确定看不出什么，才松了一口气，把她头顶上的雪花拂掉，刚刚动作间帽子脱落了，又往前拉拉，确定把脸都围住了，才道：“听到你同学说的话，就过来看看。你还没吃饭吧？咱去饭堂。” “好，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吗？” “土豆炖鸡。” “啊？现在去肯定被抢完了！” “不会，我让候博先去打着了。” 身后，大雪飘飞，很快把路上的踩得杂乱的脚印给盖住了，只留下一片洁白。 平时到了这个点的饭堂已经没几个人了，今天大概是下雪又看了一场热闹，饭堂里学生还很多，都正兴致勃勃地聊着天，韩路走过不时能听到几个“神经病”“年级第一”的词。 候博已经吃过了，正守在一份土豆炖鸡面前等着，看到两人过来，忙挥挥手，等他们走近，才疑惑地问：“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怎么都来得这么晚？”他刚过来就被李穆拉着打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一场误会。”韩路下意识想起女生那双眼，不想多说什么，随口道。 “哦。”候博也没追问，他还在想着教室里的没写完的作业，“你们吃吧，我先回教室了。” “嗯。”李穆点头，等韩路坐下，道：“你等一下，我再去打份菜。” 两人正在吃着，那个叫梁益的女生也从门口走了进来，旁若无人地把衣服帽子上的雪给抖掉，又从口袋里拿出包纸巾，擦干净脸上的雪水，像是没发觉全饭堂的学生都在对她行注目礼，径直走到打饭窗口，打了份饭也没选偏僻靠角落的位置，而是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开始安静吃饭，对身边突然低下去的谈话声置若罔闻。 李穆察觉到韩路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道：“在看什么？” 韩路觉得不太礼貌，很快把视线收了回来，夹了块土豆到嘴里，道：“就是觉得那女生心理素质真好！”十几岁正是自尊比天高的时候，据她听到的似乎这种事她每年都会经历一次，就是这样居然没有长歪，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发泄抗议，貌似还成绩优异，让她也觉得佩服。 “嗯。”李穆没说什么，只是把菜里的土豆挑出来夹到韩路碗里，又舀了些汤汁让她拌饭。 吃完饭，韩路放下一直支在桌上的胳膊时，才感觉手臂连接肩膀处因为这个动作疼痛加剧，微顿了下，就若无其事地收拾碗筷去洗了。 晚上回到宿舍，脱下厚厚的衣服才发现手臂两边各有一个触目惊心的青紫手印，韩路动动肩膀，男人的手劲再大也只是伤着表皮，不会伤着骨头，也就不再在意，只是她被握了一会儿就这样，就是不知道那女生一直被攥着手腕会是什么样！ 没过几天，这件事已经很少再有人提起，高中生除了学业紧张，心智其实也趋向于成人，除了一开始因为惊讶流言传播得快之外，再往后就不会再关注了，毕竟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虽然还会在闲谈时说起，却不会做出把人当成异类看待，所有人避而远之的幼稚事情，成人的世界是靠实力说话，成绩也是实力的一种。 慢慢接近年关时，又连续下了几场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应该会很好。 快要期末考试了，所有人都在加紧复习，韩路这天因为有作业没有写完，在教室里晚自习，正在埋头做题，感到门被推开了，一股冷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让坐在前排的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韩路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瘦瘦的个也不太高的男生，有些局促地道：“李娟今天没来上自习吗？” 因为他没对着谁说，班里自习的学生都没有开口，让他更有些手足无措。 韩路回头看了一圈，道：“今天没看到李娟，可能是在宿舍。” 男生闻言看向她，眼神有些闪躲，像是不习惯与人对视，低声道：“谢谢。”说完转身走了，这时后面的一个男生口气不善地道：“喂！门关上。” 本来已经走了两步的男生，又赶紧倒了回来，轻轻关上了门。 68. 又见过年 韩路看着已经走远的人，回头问李哲——就是语气不善的男生：“这人是哪班的？怎么没见过？” “二（八）班的，跟李娟是一个村的，经常在晚自习的时候来找她，你不经常来所以没见过。”李哲晃着手里的笔道，八班里的学生全是成绩不好又没什么后台的，这些尖子班的人说起来都带着不屑。 “这人我知道，高一的时候听说他跟一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整天旷课，学校本来都想找个借口把他给开除了，可是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改邪归正了，突然之间学也不逃了，课也好好上了。”又一个男生凑了过来，做题太无聊，聊会儿天倒能提精神。 第72节 “就他那熊样儿，跟人混一块也就是个当出气筒的料，肯定是受不了了，灰溜溜回来了。”李哲把手里的圆珠笔按在桌子上，清脆地弹跳在空中，再伸手接住。 “哲哥高见。”男生笑道：“没准还真是，你们没看到他下巴不明显处有个圆形的疤吗？据说就是惹外面大哥不高兴了，人家正吸烟呢，顺手给按的，就是有了这个以后，才开始天天到学校报到了。” “切，窝囊废，真够丢人的。”李哲很看不起这种人，鄙夷地道。 韩路若有所思地转过身，照这么说，就不是她看错了，这人真是之前意图对她和李穆抢钱的那人？真不想到居然还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不过怎么按他们说的，这人吃了这么大的亏没想着报复居然还学好了？果然青春期的男生不能以常理诊断，就是身后这两个谈论着各种小道消息，消息比她还精通的文科男生也是让她不能理解。 韩路不知道的是，前世这个男生也如今生一样被人拉着在小巷子里对过往的学生进行勒索敲诈，不过不知道是说他幸运还是不幸，第一次顺利把钱拿到手了，从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又陆续抢了几笔，数额也越来越大，尝到了甜头的混混逼着他开始向过往的女人下手，终于踢到了铁板，被人赃俱获，混混把一切都推到了他身上，顺利逃脱，他却被学校开除，以抢劫罪进了监狱。 不过，这些事前世作为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韩路是不知道的，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入狱事件在她看来就是离她很遥远的新闻，听过就算，连打听的心思都没有。 知不知道也没关系了，蝴蝶的翅膀都能引起一场风暴，偶尔的举动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高中的生活总的来说是枯燥乏味的，有人形容自己是只会做题的机器或是上了发条的行尸走肉，可是离开学校后，又会忍不住怀念这种只要学习，其余一切都无关的日子。最好的时光里我们埋头苦读，只为了成就以后最好的我们。 韩路的高中生活在进入高三后，终于有了真实感和紧迫感。前世的她没有参加高考，虽然对自己平时的成绩有信心，但还是忍不住会对没有做过的事感到忐忑，也就愈加慎重的对待，她可不认为有了对未来的先知就可以对大学无所谓了。 网上的又一篇文完结后，她就对编辑说了要一年不会再出现，还被大惊的编辑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她要跳到别家？虽然韩路的文一直不算大火，但也是因为网站里女性作品本就不多，连带了女性读者也比不了男性读者的缘故，编辑很清楚，现在各种文学网纷纷开始冒出头，韩路要是去到别家主打女性的网站，绝对会比现在还要受欢迎，只是网站一直说要把男女频分开，可就是没见动静，他心急却无计可施。 韩路没有详细解释，她跟这个编辑不算太熟，当时签的是书本约，不是作者约，所以她要是真想另起炉灶，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 李穆很顺利地考入了省城的h大，暑假都没在家过，就被他姥姥接走了，说是提前熟悉环境，天知道，他从小到大每年都要去，有什么可熟悉的？ 开学不久，李穆的电话就打来了，是用手机号，上大学后穆臣送他的礼物，让韩路有点小羡慕，不过回头想想，现在的手机除了多个企鹅号的功能，其余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因为韩路的学习紧张，再加上接电话也不方便，记下了李穆的手机号也没什么用，只是在跟父母打例行电话时，偶尔会跟他打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学生时间真是宽松，不管她什么时候打过去，李穆总能第一时间接到。 第一学期就虽忙碌但还不算太紧张中渡过了，放假回家时，韩路拉着行李箱独自往车站走，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手生得厉害，似乎上一次这么拉着行李箱一个人出门是在很久以前似的。转念一想，可不是很久以前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上高中两年，每两个星期的一趟回家和放假时的大包小包李穆都在旁边，从来没有缺席过一次，摇摇头，韩路笑自己太矫情了。 挤在公交车的角落里，周围依然是各种混杂的气味，韩路低头把鼻子埋在了围巾里，明明她跟李穆用的洗衣粉是一起买的同一个牌子，怎么闻起来的味道不太一样！ 过年了，店里也到了最忙的时候，韩路每天还是和在学校里的作息一样起床，吃过早饭就跟张英去店里开门。本来张英还想着是不是再找个临时工来帮几天忙，可是看韩路忙起来比她还要有条理，再找的人一时也摸不清门道，也就不提了。 只不过几年的时间，原本破旧落后的小镇被越来越多外出的人给带动得飞速发展了起来。辛苦一年在外省吃俭用挣的钱就等着回到家再花，现在的镇上街道依然很窄小，但两旁的店面已经是今非昔比，细细观察，县城里卖的东西都能在里面找到。 张英是打算把店面重新装修的，虽然因为平时很注意卫生，店面看起来还是不错，但她的视野已经不是那个满足眼前的小生意人了，觉得是时候把日化店扩大，改成专业皮肤护理了。 韩路算算时间，知道小镇的扩建就快到时候了，街道上这些小道消息也是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的就是不知道会怎么扩建，是不是要把现在的店面拆掉。 韩路问张英有没有听到传言，张英也是犹豫不决，最后韩路建议，装修得再好的房子总归是房东的，倒不如把钱给省下来，等到镇里确定扩建后，用来盖那两间快要被人给遗忘了的破房子，盖成上下四层，想做什么都有了。 张英也觉得有道理，此事按下不再说。 一家人一直忙到大年三十才算消停，反正临着街，东西都是现成的，韩海现在不在村里住了，对联也不用再写，省下了不少时间，母女俩没空，办年货的事就交给两父子了。 曾有村子里的人给张英通气，说是韩路爷爷现在已经服软了，虽然嘴硬，但是也私下悄悄打听盖房子的事，看来是同意让他们回去把房子给扒了翻盖了。 张英直截了当地道，盖房子的钱借了一部分给韩路三姑，剩余的全用来买那两间小破房子了，当初以为韩路爷爷不让他们回家了，迫不得已想着不能无家可归，被人漫天要价也咬咬牙给买下了，现在就是让他们在村里盖房子也没钱了。 那人也是跟韩路爷爷关系好，来探口风的，听张英这么说，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李穆一直到二十九才回来，韩路还没有见过他，就听穆姨说他放假到他舅舅公司去实习了。张英在一旁听了感慨，才大一就去实习，你倒是真舍得。 穆卿笑道，说是实习，其实就是玩，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好奇瞎凑热闹。 韩路听了默默不说话，以她对李穆的了解，他明显比她更像重生的，每走一步都有计划，会把放假的时间拿来玩，放到别人身上正常，放到他身上就是反常。 除夕夜，他们在镇上没什么熟人，也不用早早起来去拜年，一家四口准备好满桌子的好吃的，一起说说笑笑边看春晚边守岁，等到十二点，放了鞭炮，张英做了丰盛的年夜饭，一家人吃得饱饱的，给姐弟俩发了压岁钱，又聊了会儿天，消了饱才去睡觉，准备到天亮再去李志家拜年。 大年初一的早上，难得是个好晴天，启明星还在微微发白的东方亮着，张英和韩海一人提着一件礼品，韩路和韩栋穿得厚厚的跟在后面，准备出门。 到了李穆家门口，地上的炮衣还很新，像是刚放过不久的样子，韩栋嘀咕：“叔叔家不会是才吃年夜饭吧？” “你穆哥的爷爷奶奶今年没在老家过年，都给接到这儿来了，老人身体不好夜里也吃不下去饭，年夜饭到天高吃才正常，你小孩子懂什么？！”张英把手里的东西换了只手拿，韩栋赶紧缩到韩路身后，被她斜睨了一眼：“大年下的我又不打你，你躲什么？” 韩栋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 69. 又见礼物 四人进了大门，院子和屋里的灯还都开着，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电视声音。 “叔叔，穆姨，来跟你们拜年了。”韩路先开口道。 听到声音，穆卿和李志开门出来了，穆卿笑着迎上前：“刚还说要去你家呢，倒让你们赶了先。”说完，接过了张英手里的东西。 李志跟韩海简单说了两句，韩路跟韩栋也凑上前说些吉祥话，惹得穆聊没进门就把红包给掏了。 “咱们两家谁跟谁啊，今年大爷和大娘也来了，更得我们先登门了。”张英也笑道，进了堂屋，和韩海走到椅子上坐着的两位老人面前微弯下腰道：“大爷，大娘，过年好，来给你们拜年了。” 李穆爷爷和奶奶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看到韩海他们来拜年，就要赶紧站起来，被张英轻轻扶着又坐了下去，只重复道：“过年好过年好，不用拜年！” 韩路韩栋也甜甜地喊了声“爷爷奶奶过年好”，被老人塞了个红包。 “穆姨，我穆哥呢？”韩栋打量一圈屋子没见着人，问道。 “刚才还在呢，是不是回屋了？”穆卿也纳闷，正说着呢，李穆推门进来了，修身的大衣，下面是条牛仔裤，脚上一双板鞋，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彻底没有了高中生的样子。 “英姨，伯父，新年好！”李穆走到韩海夫妻面前，微躬身道。 “新年好。”张英笑呵呵地道，打量了他一下，对穆卿道：“李穆看着好像又长高了，不过怎么瘦了？” “男孩子长大了都这样，别看栋栋现在还胖乎乎的，等到抽个的时候说长可快了。”穆卿不以为然。 大人们坐在一起聊天，小孩子们也插不上嘴，就坐在一边吃东西，李穆对穆卿道：“妈，我带栋栋回我屋玩。” “嗯，去吧！” 第73节 两人走到门口，李穆侧身看了眼韩路，对视了一眼，韩路乖乖起身跟了过去。 “穆哥，新年好。”进了屋，韩路笑嘻嘻地道。 “新年好。”李穆手指微动，想把韩路略长的刘海拨到一边，最终没有动作，只是微笑道。 “穆哥，大学好不好玩？”韩栋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好奇地问。 “还好，比高中要好些。” “真的吗？可惜我还要好几年呢！”韩栋算算时间，最少还得六年。 “不急，到时候大学肯定会比现在还要好。”李穆道。 韩小栋觉得被安慰了，李穆从抽屉里拿出盒智力组装玩具让他玩，说是新年礼物，更是美得他见牙不见眼。 “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韩路看他低头聚精会神地摆弄玩具，笑着评论道。 “在你心目中呢？”李穆问，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丝笑意。 韩路眨眨眼，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等她想到什么，李穆又从抽屉里拿出个盒子递给她：“形象有没有高大些？” “当然。”韩路接过道：“您的伟岸身影一直无人可及。” 李穆失笑，空出来的手终于落在了韩路的头上，手指拂过发顶，轻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现在可以打开吗？”韩路问。 “随时可以。” “算了，还是回去再开吧，让我再期待一会儿。”韩路说完，皱眉想了一下：“可是我都没有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不用了。”李穆摇头。 “那怎么行？”韩路瞪眼，沉吟了一会儿道：“要不这样，你送我礼物，以后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李穆哭笑不得：“你最近是不是看《倚天屠龙记》了？” “你又不是张无忌那个朝三暮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韩路翻白眼，“不同意是吧？以后可别后悔！” “同意。”李穆无奈，反正他也不会真让她答应什么事。 回家后，韩路才把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一个女式手表，精致的表带，乳白色的表盘上除了三个表针外只有几个简单的数字，整体看上去简洁大方，即使是学生戴上也不显突兀，不会有装成熟扮大人的感觉。 表是放在礼盒里的，只有表盘正中间有个不起眼的标志，韩路认识这个品牌，知道是个走中档价位的品牌。 韩路皱眉，虽说中档价位对于学生来说也不便宜，但也不是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事，如果是个高价位的就直接退回去了，现在不高不低的让她怎么做？ 无意识地把表拿出来，在手里翻来覆去，视线扫过表带，愣了一下，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仔细找了一下，在表带不起眼的地方刻了两个小小的字母，不注意根本不会看到。 hl！ 是她名字的首音吗？韩路疑惑。不过如果名字都刻上了，就真的不能退回去了，算了，以后再回送他个东西吧！ 没把亲戚走完，韩路就提前去学校了，高三生没有任何抗议的权力，一切的辛苦都是为了高考时能多考几分。 李穆比她走得还要早，也就相当于他们只在大年初一时见了一面，就各自奔东西了。 又重新感受了一遍睁眼做题，闭眼背单词，做梦都在考试的高强度高压力的压榨后，韩路终于要奔赴考场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学校还特意开了次高三学生的家长会，说了些考试前的注意事项，让家长密切关注孩子的情况，到了检验结果的时候了，学不学的已经不重要了，保持放松正常发挥最要紧。张英更是提前几天就来到了县城，找了家宾馆住下，就为了安抚自家闺女的情绪，怕她到了考场发挥失常了。 考试的前一天，张英想让韩路跟她睡在宾馆，可是又怕换了床，闺女睡不好，让她回学校，又担心她紧张没人在身边安抚再失眠了，纠结得不行。 倒是韩路已经调试好了自己的心情，被张英愁得紧皱眉头的样子逗乐了，笑着安抚她：“妈，你要相信我，我从小到大成绩可都是名列前茅的，这次考试也一样，来，放轻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要去高考呢！” 张英也笑了，知道自己太过紧张了，拍拍她的手道：“就是，我闺女从来都是好样的。” 最后，张英还是让韩路回学校睡了，只暗自想着明天早上是不是借宾馆的厨房做些早饭给送过去。 韩路回到学校，刚走过传达室，就被大爷叫住了，“同学，是叫韩路吧？有你的电话。”这个总是被老师闲聊时谈起的学生，让他也给记住了。 电话？韩路愣了，想想，忍不住笑了，这时候会给她打电话的人不用说就知道是谁了。 “刚打过的，我让你班上同学去喊你了，没想到你从外面回来了，等一会儿吧，一会儿就打过来了。”传达室大爷一脸和蔼地道。 “不用了，大爷，我给他打过去。”韩路笑着道，拿起话筒拨下那串记得清清楚楚的号码。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听有些失真，“喂，路路！” “你怎么知道是我？”韩路眼弯弯地道。 “知道我手机号的没有几个人，会用这个电话给我打过来的，除了你我想不起来还会有谁！”李穆的声音像是贴在她耳边说的，似乎能感到嘴里呼出的热气，韩路换了个耳朵接听，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你在做什么？”韩路听到电话那边刚刚还很吵，这会儿就变得很安静。 “没做什么，刚才在宿舍，现在出来了。”李穆靠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望着外面的天空道。 两人又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韩路没提明天就要考试的话，李穆也没说，只当是闲话家长，聊些琐事。 等挂断电话时，韩路才发现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不禁失笑，看来说是不紧张都是骗人的，要不然怎么会变得这么能说，拉着李穆聊这么久。 把电话钱给了大爷，韩路一身轻松地往宿舍走去，决定早睡早起。 另一边，李穆挂断电话回了宿舍，被屋子里竖着耳朵等的几个人同时攻击了。 “哟，看这一脸春情荡漾的表情，说是没□□谁信啊？”正在玩游戏的男生一脸愤愤地道。 “居然刚上大学就开始谈恋爱，对方还是个没毕业的小姑娘，这简直就是残害国家幼苗！”另一个正坐在桌子上看书，也鄙视道。 第74节 “最可恶的是，我们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听老师的，光知道死读书，不知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呢？”最后一个趴在上铺，捶胸顿足。 “两手都要抓？”玩游戏的男生愣了一下，游戏也不打了，不怀好意地道。 “两手都要硬？”桌子旁的男生也跟着接了一句。 “我还不知道，原来老三你有这种癖好！”一直没出声的李穆最后接了句。 “卧槽，你们太猥琐了。”上铺的男生恍然大悟道，“这都能想歪，你们的思想太不纯洁了！” “走吧，晚饭时间到，今天我请客！”李穆道，顺势结束这歪楼的谈话。 “这还真是有情况啊？”几个人一听李穆请客，赶紧换衣服找鞋。 李穆拿过钱包，嘴角微勾。 作者有话要说：李穆：二十万字了连个小手都没拉到，你是不是恋爱无能？ 木青：嗯，这个，那个……，要从长计议……（蹲墙角，泪流满面，我是后妈！） 70. 又见大学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韩路两世加起来第一次上大学，觉得还挺新鲜，虽然这大学城前世也经常会路过，但跟作为里面学生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高考过了没几天，老师就让填志愿了，韩路想也没想就全填了h大，韩海问了她好几遍考试的情况后，又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是不是多填几个学校，以防万一。 韩路也知道父母心里担心，才想这么多，没说什么，照他们的意思改了一下。 可以查分数那天，韩海早早坐在电话旁，开始一遍遍播，怎么也打不通，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最后好不容易打通了，知道了分数，才长出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张英在一旁急得不行，还以为是真出了什么岔子，过了一会儿，韩海才慢慢道：“过了，h大！” 穆卿知道后，还想让韩路暑假去省城熟悉环境，到了开学就都适应了。张英本来也在考虑，可是没想到都一直没动静的街道扩建突然开始实施了，事情乱麻一样，她要忙着外面的事，店里就没人看了。 韩路也不打算提前去省城，那地方熟得跟她家后院一样，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家看着随时提点母亲怎么盖房子呢，这可是让她妈成为ceo，当上小富婆的重要事情。 在新街道规划好后，买了快三年偏僻得都要被人给遗忘的两间小房子正好处在街道边上，不是在主街中心，而是有些偏后的位置，就这也让张英乐坏了。房子后面的臭河沟给填了，原来是河岸的地方全划分成了商业街，并且下了通知说是靠着谁家的房子可以优先购买，张英眼疾手快，把房子后面的一片位置也给买下了，后来翻地契时才知道，买时虽然说只有两间房子，可实际上那是一块正常大小的宅基地，只是地契上写得不清楚，也就是说看似只有两间房子的大小，其实两边的空地也包括在内，算下来一共有四间，再加上后面的院子，不说是做点什么，就是加上一家大小的住处也足够了。 这消息一出，前房主不乐意了，想反悔说他只卖了两间，另外两间还是他的，可是白纸黑字全写着呢，又被叫到派出所教育了一顿，也泄气了，回到家只在父母牌位前埋怨说他们临死前也不说清楚，让他把个金母鸡给白白送人了。其实他倒是冤枉了他父母，那块地是祖产，房子两边的位置都被以前队里挖河给占用了，谁会想到镇上扩建居然会填河呢！ 公家办事，总是事前想得时间长，真开始动工了，倒还挺快的，只是暑假两个月，比以前宽了两倍还要多的街道已经修好了，两边的绿化什么的也做得有模有样的，张英在开始修路时，就找了工人把房子拆掉，准备盖新房子了，现在眼看韩路就要开学，房子虽然只是个毛坯房，但大致框架已经完成，只需要时不时来盯着装修就好。 去学校报名时，韩路没让父母去送，别说她大舅表哥什么的都在省城，还有个李穆前几天就打电话问过了她什么时候去，他在校门口等着，就是没这些人，她一个前后年龄加在一起快比父母都要大的人也没有让人送的道理。 张英觉得韩路在高中三年住宿生活都过了，不能到了大学反而变得生活不能自理了，也同意了，反正这边把韩路送上车，那边张勋就在车站等着呢。 倒是韩海在报道的前一天晚上，到韩路房间看看她收拾好的东西，欲言又止的。 “爸，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韩路问。 “没什么，你一直都没让我操过心。”韩海话语里带着感慨还有儿女长大终要离家的不舍，这个闺女从小就乖巧懂事，别人家的孩子还有个青春期叛逆期什么的，她倒好，四平八稳地长大，有时候想为她做些什么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就是……”韩海不知从哪说起。 “？”韩路疑惑。 “就是，大学不比高中，都是大人了，老师也不是什么事都管，所以……”韩海看韩路还是一脸不解，换了语气道：“路路，你上学早，又跳了一级，比同班人小，到了大学还是先以学业为主，其他的事不用想太多，再过两年也不晚。” 韩路恍然，好笑道：“爸，你想太多了，我没想着谈恋爱。” 韩海似乎也觉得跟闺女说这个不适合，轻咳了声道：“谈是可以的，但是你现在太小，等你再大些吧！” “知道了。”韩路答应。 韩海可能是当老师的缘故，还是比较开明的，前世她到最后也没个男朋友，父母也只是私下里叹气，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什么，更没把她的条件明码标价去相亲。不过像这样的父母毕竟是少数，更多的父母是上学时不让谈恋爱，工作了赶紧催着结婚，好像对象是超市里的商品，想要就有，随意挑选似的。 韩路收起发散的思绪，看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想起自己还要去图书馆看书，把桌上的课本收进书包，转身往门外走去。 快要到中午了，韩路看看和饭堂处在两个方向的图书馆，决定还是先吃饱再看书比较有动力。 掏出手机，按下宿舍的电话，接通后，韩路道：“我要去饭堂吃饭，有没有要带饭的？” “不用奉承我，这些我都知道，说吧，都要带什么？”韩路笑。 “好的，我知道了。”说完，挂断电话。 手机是张英拿钱让张勋给看着买的，用来联系比较方便，并且规定一个星期必须往家打一个电话。 背着书包提着袋子回到宿舍的韩路受到了热烈欢迎，她们宿舍只住了四个人，还来自不同的系，不过好在人还都不错，相处起一个月下来没发生什么矛盾。 “韩路，你辛苦了，赶紧坐。”一个长得小巧玲珑的女生接过她手里装着饭盒的袋子，拉过一旁的椅子，一脸狗腿的道。 “我就是帮你带份饭，你这殷勤得我毛骨悚然哪！”韩路被她拉坐下，双手抱胸故作惊慌道。 “她那么做可是想让你以后吃饭都想着她，要不然以她死宅的性格有一天饿死在屋里也不稀奇。”说话的女生长得瘦瘦高高，一头短发，说话向来以噎死人不偿命著称，不过为人很是仗义。 “孟歌，孟哥，要不你帮我带，我不但殷勤，我还以身相许怎么样？”短发女生叫孟歌，因为性格的原因，相熟的人会调侃她孟哥，小巧的女生笑着偎过来，娇滴滴地道。 “咦~~，”孟歌抖了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把林琳推到一边，冷淡地道：“没有兴趣！” “真的不考虑吗？人家可是什么都会做哟！”林琳一脸娇羞，非要凑过去，不一会儿孟歌的脸就绷不住了，两个女生嘻嘻哈哈地挤成一团。 “杨矇呢？怎么不在？”韩路看屋里只有她们两个，道。 “哦，你打过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找她，出去了。”孟歌恢复一脸平静，拉过饭盒准备吃饭道。 “啊？可是我卖了三份饭。” 第75节 “没关系，我可以吃两份。”林琳也抽出筷子道，“我早饭也没吃，现在快饿死了。” “活该！”孟歌道，“见过喜欢看书的，但没见过看书看得废寝忘食，没课就不出门的。” 林琳塞了一嘴饭，含糊不清地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反正饭可以不吃，小说不能不看。” “我真怀疑你高三是怎么熬过来的，总不能也是抱着小说不放手吧？”孟歌怀疑道。 “当然不是。”林琳一脸委屈，“就是因为一年没看了，所以才要补回来嘛！” 韩路笑着看她们斗嘴，别看她们这样，感情反而是四人里最好的，韩路则是习惯先与人为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和她们相处还算融洽。 书包里的手机响了，韩路拿出来，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按下了接听：“喂！” “吃过了，现在宿舍。………… 下午去图书馆看书，…………… 好，到时候见！” 挂断电话，抬头看到两双闪着光芒的眼，韩路愣了一下道：“干什么？” 林琳咬着筷子，满眼都是八卦，道：“又是计算机系的那位师兄吧？” “对啊。”韩路大方点头，第一天来报到时，就是李穆送她上来的，当时就跟她们几个见过了。 “这位师兄对你可真够关心的。”孟歌也道。 “我们高中就是校友，家也在一个镇上，你们不都知道吗？”韩路拿起书包，边往身上背边道。 “你这是上哪？” “去图书馆查些资料。”韩路拉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屋里两人面面相觑，交换着各自能懂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李小穆：我居然没出现，不开心！ 71. 又见同学 h大绿化很好，路两旁全是长得高大茂盛的树木，秋高气爽的天气里，走在树荫下踩着脚下飘落的叶子，看着头顶上蓝得清透的天空，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韩路到图书馆门口时，抬手看了下腕上的表，白色的表盘上时针还没走到两点，想着李穆应该还要等会儿到，就自己先进去了，挑了几本要看的书，选了个明显的位子坐下，让人一进门就能看到。 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看到重点就记下来，聚精会神做一件事时，时间总是过得最快。韩路把一本书翻完，随手放到一边准备拿下一本时，才发现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察觉到韩路抬头，李穆把放在桌子上的酸奶往她那边推了推，示意她喝，就继续低头忙碌了。 韩路微抿嘴，把酸奶喝完，也跟着继续看书，两人从头到尾没有交流，却显得一切很圆融自然，有种悄然流露的默契。 五点多，韩路把桌上的几本书都看完了，收拾笔记放进书包，准备把书还回去。 “要走了吗？”李穆低声问。 “嗯！”韩路点头。 李穆不再说话，在她离开后，也站了起来，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等着，看韩路过来了，道：“饿了吗？咱们去吃饭。” 两人走在路上，闲聊着班里的事，林荫路上的多是成双成对的男女，不过已经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只是一个暑假，本来让父母和老师严防死守惟恐越雷池半步的男女防线到了大学已经成了默许的规则，所以说恋爱什么的，年龄永远不是问题，地点才是硬伤。 一个抱着书的男生从两人对面跑过去，又很快退了回来，拦住韩路，一脸惊喜地道：“韩路，你是韩路吧？” 李穆皱眉看着男生拉着韩路胳膊的手，道：“同学，男女有别。” “啊，不好意思。”男生这才发现他还拉着韩路，忙松开手抓抓头道：“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我是徐乐，小学我住我姥姥家，总是到你家借书看，你忘了吗？”徐乐道。 “没忘，我知道你是徐乐。”韩路淡淡地道，相比徐乐的他乡遇故知，她平静得有些太过正常，不像是见到儿时玩伴，倒像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我好认，从小到大没怎么变，倒是你，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要不是暑假去我姥姥家，听说你也考到了h大，我就是遇见你也不敢认。”徐乐没有发觉韩路的冷淡，只以为是女孩子的矜持，犹处滔滔不绝：“想当初我比你还高一级呢，谁曾想你居然跳级了，初中高中就再也没见过你，我还在纳闷，去你家也没找到人，说是搬到镇上去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先走了。”韩路礼貌地道。 “啊？”徐乐愣了一下，想起他也还有事，道：“没事，我这也有事要走，有空我去找你，咱乡里考上h大的不多，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韩路没有接话，徐乐也不以为意，跟两人挥挥手，大步走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都没有再说话。 韩路平复着心情，或许是今生的很多事都改变了，再见到徐乐已经没有愤怒和恨意，当然也不会有高兴，即使知道这个徐乐不是前世的他。 前世韩海就是为了救他才会被砸断的腿，郁郁一生。也许是人小没有说话的权利，也许是大人说了什么让他照做，反正在出了事后，本来很喜欢往她家跑的徐乐再也没进过门，而在小学毕业后就迅速被父母接走转了学校，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倒是在长大后，韩路以往每年春节都在家待不了几天，只有一次在家时间长了些，居然看到徐乐拿着东西来看韩海，问了张英才知道，徐乐大学毕业工作后，每年春节来看他姥姥，都会带些东西，来看看韩海，也不说什么，通常放下东西就走了，韩海也觉得事情过了这么久，再说事情也不能怪孩子，就没把人往外撵。 韩路当时看到就火冒三丈，什么也不说，拎着徐乐拿来的东西当场扔了出去，徐乐似乎也没有想到，涨红了脸，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但却一直不走，说是要得到韩家人的原谅。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帮腔，说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徐乐不愧是大学生懂得知恩图报，不能再不依不饶。 韩路瞬间就怒了，指着徐乐的鼻子道：“善心多到没处用了就去大街上帮助乞丐，到我们家惺惺作态给谁看？我爸救你那是他自愿，落得个行走不便也没怪过谁，你们家当初都说了不关你们的事，推得一干二净，现在冒出头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终于良心不安了？怎么？想来我家找慰藉求心安哪？我家不是教堂没有救赎的能力，也没有圣母。”说完，韩路轻蔑地打量下手足无措的徐乐嘲讽道：“想体现你大学生的品德高尚你找错地方了，你不欠我们家什么，也不用寻求原谅，既然该出现时没出现，就永远不用出现，你的到来只会提醒我们做下的事是多么愚蠢和不值得。” 事后回想，她当时说的话确实有些过火，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徐乐一家人的做法虽说有让人诟病的地方，但也情有可愿，毕竟韩海并没有真的救到徐乐，他们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可以理解。 只是情感不受理智控制，特别是家人的命运因为这件事全改变后，每每想起来还能保持心平气和的那是圣人。 经过此事后，韩路咬牙交了房子首付，迅速把父母接了出去，她知道父母没有怨恨任何人，但要说心里没有芥蒂也不可能，她不想被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说些人家都来赔礼了，架子还摆那么高给谁看，也没真救到人，怪他人倒霉之类的风凉话，逼着做违心的谅解给人看。 不恨他，同样也不想见过他，所以不用求原谅，也没有所谓的相逢一笑泯恩仇！ 就是因为看得清楚，所以重生后，韩路只是让韩海避了过去，其余的事一概不提，也不打算做什么，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前世在没发生这件事之前，她跟徐乐因为都喜欢看书，算是很好的玩伴，他经常往她家跑着去借书，今生她早早做了改变，只是没想到还会在大学里碰到他。 第76节 “那人是你小学同学？”李穆能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等了好一会儿才道。 “是，时间太久了，他要不说他名字，我都忘了，不知道他怎么还记得。”韩路平静地道，对别人来说才不过六年，对她来说就太长了。 李穆看看韩路经过军训也没有晒黑的白皙皮肤，没再往下聊，转移话题道：“你的电脑不是说让你表哥给顺便带回来吗？什么时候到？” 高中毕业了，放在陈老师家的电脑却还没有搬走，前几天张勋开车回家了，还说可以帮韩路捎过来。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是韩栋不乐意了，说是我爸不让他去网吧，也不在家装电脑，我妈说把那台旧的搬回家给他用，让我买台新的。”韩路说着心情不由地变好了。 “决定什么时候去买？”李穆问。 “这个星期吧，昨天我妈把钱打过来了，就是不知道计算机系的这位师兄能不能屈尊陪同？”韩路歪头笑道。 “乐意之至。”李穆微躬身，做了个绅士的动作。 星期六下午，没等韩路出门，李穆就在宿舍外面等着了，宿舍的人都在，看到韩路要出去，杨矇开口道：“韩路你出去也不换身衣服吗？” 杨矇是个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很漂亮的女生，长发披肩也很会穿衣，刚开学不久，已经有不少男生来搭讪了。 韩路看看镜子，白色长袖，牛仔裤，板鞋，很正常，还要换什么？ “你那个校友在学校可是很受欢迎的，听说不少女生都暗恋他呢，你跟他出去怎么也收拾一下吧？”杨矇恨铁不成钢地道。 “不用。”韩路笑道，转身就走了。 李穆站在路边的树下，静静看着楼梯口，看到韩路脚步轻盈地走下来，嘴角微扬，上前接过韩路的书包，顺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好，道：“洗头了？” “嗯，还有些不干，就没有扎。”韩路扬扬手上的发圈道，说完才发现李穆身上也是白上衣配牛仔裤。 “我出来时室友还让我换衣服呢，说是我穿这一身跟你在站一块有些丢人。”韩路觉得好玩，笑道：“由此可见，你现在威名远播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说来让我听听？” “这样就挺好。”李穆知道她在故意调侃，没有接话，只是道，少女最美好的年纪，犹如微微含苞的菡萏，俏立在清晨的薄雾里，最简单的颜色也掩不住散发出来的清气。 “走吧，咱们去看电影！” “咦，不是买电脑吗？” “现在还早，电影看完再去电脑城。” “…………” 作者有话要说：韩小路，快到碗里来…… 72. 又见电影 周末的街道上，到处是拥挤的人潮，韩路和李穆从公交车上下来时，韩路被身后的人挤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被李穆一把拉住。 “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到人的男生忙道歉。 “没事。”韩路转转脚踝，发现没有扭伤，不在意地道。 李穆拉着她避到一旁，等人都下完了，低头询问，确定没事后，走到她左手边隔开了人群。 “现在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韩路打量着路两边，道。新城区日新月异，老城区倒是十年如一日，这条商业街周围遍布吃喝玩乐买的各种设施，最早的百货公司就开在这一片，现在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生意兴隆，丝毫没有几年后因查出假货而人可罗雀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吧，要是没有想看的，咱们就出来。”李穆注意着两边的人流，不在意地道。 闻言，韩路从下往上看了他一眼，这么随便真的好吗？却看到李穆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和已经褪去青涩显出男人坚毅的脸庞。 不看路的结果就是又被人撞了一下，李穆赶忙扶住她，看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伸手环着她肩膀把她半揽在怀里帮她避开旁边的障碍，带着一块走。 在被扶住的瞬间韩路就反应过来了，只是身体习惯大于脑袋反应，没等她想明白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意了，就被看不下去的李穆圈在了胳膊下。 这时的鼻子里除了闻到街道两边各种小吃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想深吸一口气看是不是原来的牌子。 “穆哥，你换洗衣粉了？”韩路问，话出口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什么？”人声吵杂，韩路的声音又不大，李穆只感觉她好像说了什么，却没听清，低下头问。 韩路抬头，她还被他的胳膊揽在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韩路看到小小的瞳孔里映出自己带着微笑的脸，视线收近，李穆的眼底带着询问，似乎还有笑意。 “我问你今年多大了？”韩路道。 “二十。”李穆说完继续往前走，一点也不好奇韩路怎么突然问起他的年龄。 韩路不说话，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三魂七魄分开了一样，一半在身体里跟着李穆往前走，一半在身体外面，旁观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到了电影院，因为是周末，售票台前排了长长的队，李穆问韩路想看什么？韩路打量了两旁的海报，看到有部很有名的电影在上映，她在电视上看过，就伸手指了指。 李穆没说什么，让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他去买票。 周围全是亲密坐在一起的情侣在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露出甜蜜的笑或女生娇嗔几句，也有父母带着孩子来的，只不过在满是情侣的大厅不容易看到。 韩路把视线移到队伍中间的李穆身上，不再是少年人单薄的身体，肩宽腿长的身材让他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发现到，简单的衣服却掩不住身上的沉稳气质。一直没有注意看过，现在把李穆跟旁边年轻情侣中有些毛燥的男生比，她才发现这个她看着长大的男生（似乎哪里不对）已经在不知不觉变成了有些陌生的样子，也不对，好像是自从上了大学后，只是一年没见，李穆就突然间收起了高中的样子，过渡也没有的整个人就沉淀了下来，当然，他之前也没有很跳脱，所以她才会没发现吗？ “哎，看到没？前面排队的那个男生好帅！”离韩路不远两个女生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偶像的海报，看到前面排队的人一个女生拉着另一个道。 “那多人你说的哪一个？再怎么帅有我偶像帅吗？”女生同伴不屑地道。 “就是那个个子挺高，穿白色上衣的，一眼就看到了。”女生指着，看同伴没兴趣，批评她道：“偶像帅有什么用，只能看看饱眼福，你也不可能跟他谈恋爱，现实中的帅才是帅，能看又能摸。” “你怎么知道能摸？万一人家有女朋友呢？” “随便说说嘛，不过道理还是对的，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会来电影院的，除了咱们这些被学校摧残的花朵来透气外，都是情侣来秀恩爱了。”女生泄气道。 “别说了，人家走过来了。”同伴提醒她。 第77节 “这有什么？他也不知道我是说他的，不过刚才还以为只有背影好看，转过身脸长得也不差啊，就是不知道他女朋友长得怎么样？”女生咬着饮料吸管，嘀嘀咕咕地道。 然后，就看到男生拿着两张票，径直走到她们旁边的桌子旁，低头跟一个女生说些什么，女生的长发简单束在后面，身上是和男生相似的白上衣牛仔裤，似乎是感到有人看过来，侧首往这边看了一下，五官不是很让人惊艳，倒是皮肤够白，眼睛漂亮，看着眉清目秀的很舒服。感觉到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女生疑惑地转向同伴。 “还看呢？刚才咱们说的话肯定都被人家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呗，我又没说什么，不就夸她男朋友长得帅吗？她应该感谢我。” “走啦走啦，电影要开始了。”两个女生说说笑笑地离开。 “在看什么？”李穆顺着韩路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空空的桌椅。 “没什么。”韩路摇头，“几点的票，还要等吗？” “不用，快开场了，我去买些喝的，你想喝什么？” “奶茶。”韩路笑笑，前世她饮食不规律，胃经常会造反，碳酸饮料什么的很少碰，慢慢也习惯了，就是现在很注意三餐也对它不感兴趣了。 不一会儿，李穆提着爆米花和薯片，还有两杯喝的回来了，把两杯喝的递给她，空出胳膊环在她背后道：“走吧，可以进去了。” 找到座位坐下，韩路随手拿了杯饮料出来，吸了一口，皱眉道：“什么味道？” 李穆拿过另一杯饮料，就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下递给她，“你的是这杯，店里的奶茶没有热的了，就给你买了杯柚子茶。”说完接过韩路手里的杯子，看也没看就把吸管填进了嘴里。 韩路抿嘴想说什么却没开口，只默默喝了口手里的柚子茶，温热的液体进入喉咙，有些苦有些酸，还有些甜。 电影散场，两人走出影院，里面一片昏暗，刚旁观了一场爱恨情仇，看到外面依然阳光灿烂，有种恍名隔世之感。韩路摇头笑自己想太多。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韩路问。 “去电脑城吧，出来时刚好赶上吃饭，咱们在外面吃了再回学校。”李穆道。 韩路没有异议，两人到站牌前等公交车。 一辆黑色的车慢慢经过公交站牌，就要驶过去时却突然停了下来，车窗摇了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的脸露了出来：“李穆？你在这做什么呢？” 听到声音，李穆侧头，看到来人，拉着韩路走到车窗前简单道：“跟朋友看电影。” “哦！”来人听了意味深长在李穆拉着韩路的手腕上打了个转，摆手道：“没事，就是以为你昨天熬了一夜，今天会在宿舍睡一天呢，没想到会在这看到。”说完，打了个呵欠：“要不是我妈非让我出来，我准备睡到明天早上再起床的。” “真是老了，跟你们没法比，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来人说完，摇下车窗开车走了。 “你昨天很晚睡吗？”韩路目送车走远，问李穆。 “也没有，上午睡了一上午呢。”李穆轻描淡写道，从上了大学后，他就跟着穆臣开始接触些商业上的事，随着他的逐渐熟悉，穆臣让他做的也就越多，基本上除了课业之外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本来是周末很轻松就能完成的事，他想空出一天，就只能让人陪他加班了。 “走吧，车来了。”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过来，两人随着人流上车，车厢里的人接踵比肩，韩路站在车窗前，李穆站在她前面，用身高和胳膊给她围了个空间，不会被旁边的人挤到。 电脑城离商业街不远，他们只坐了几站就下了，进了门李穆熟门熟路的带韩路上了三楼，里面一排排的房间鳞次栉比，让人猛的一看简直眼花缭乱，不知道往哪看。 李穆径直走到一家店面不大，装修简单大气地店里，对柜台前正在忙碌的老板道：“王哥。” 被他称作王哥的人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脸上就带上了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道：“李穆，你小子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了？” “我朋友想买台电脑，过来看看。”李穆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道。 “这小姑娘是吧？”王哥打量下他身边的韩路，“是你学校的吗？看着真显小。” “老板好。”韩路道。 “你也好，不用客气，跟着李穆喊我王哥就行。”王哥摆手笑道，一看就是个很圆滑的生意人。 韩路笑着点头。 73. 又见表姐 周末的店里生意很好，这一会儿功夫就又有人上门了。 王哥招呼着来人，对李穆道：“你自己随便看，反正店里有什么你都清楚，小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看好了给我说。” 李穆点头，让他去忙。 “穆哥，你跟这老板挺熟的啊？”韩路好奇地问。 “舅舅公司用的电脑都是王哥这店里的，别看他这店面不大，生意做得却不小，我高中毕业的暑假就在他这儿打了两个月的工。”李穆看着柜台两边摆放的电脑道。 “是在这儿啊？”还真出乎韩路的意料，她还以为李穆实习就是去穆臣公司看看转转呢，不过再想想他平时的习惯，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嗯，在这儿能学到很多在学校里没有的东西。” 王哥送走顾客，一脸笑地转过来，道：“怎么样？有看中哪台吗？” 李穆低头看向韩路，韩路无辜地摇头，她又不是学计算机的，虽然电脑办公前世都操作很溜了，但遇到故障也仅限于一些声卡显卡动了之类的小问题，至于里面关于配置什么的，对不起她是文盲。 “那就这台吧，款式新颖，配置也不错，你平时也就是上网看个电影什么的，等到以后想玩游戏了也能带动，回去我再给你下几个文字处理软件，比之前电脑上的要好用。”李穆想了想道。 韩路有个优点，就是对于不懂的事从来不会乱开口说什么，听李穆这么说，毫无异议地点头了。 王哥在旁边看着，一直没说话，看两人决定好了，才道：“你们是坐公交来的吧？明天是周日，要是你们都在校，我就明天下午让人给你送去安装好。” 两人都没有意见，韩路拿出钱包，问清价格准备付账。 王哥看了眼一直站在韩路身后的李穆，说了个价钱，比韩路预料的要少不少，她知道这是看在李穆或者说是穆臣的面上，也没说什么推辞的话，打开钱包给钱走人。 等出了电脑城，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街道上似乎比白天还要热闹些，到处都是牵着手的情侣和一家人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 第78节 韩路笑得像偷了鸡的狐狸，站在马路牙子上，晃了晃钱包道：“走吧穆哥，想吃什么我请客，我妈给的钱剩不少呢。” 李穆失笑，让她注意脚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走吧，这附近有家饭店做的菜还不错。” 到了地方，韩路才发现是家石锅鱼店，生意还挺好，隔着玻璃看里面人坐得七七八八了，没多少空位。 两人进了店，服务员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看到只有两人，引他们去了个靠窗的卡座。 李穆点了条重量适合两人吃的鱼，又点了些配菜，然后问韩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韩路摇头说没有了。 服务员送上壶茶离开，韩路环视一圈饭店，大厅上空飘有淡淡的蒸气，空气里没有一丝腥气，满满是鱼肉鲜甜的味道。 李穆倒了杯水推到韩路面前，道：“之前来过一次，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等会试试，要是不合口味，咱们下次就不来了。” 韩路垂眸喝了口水，没有说话。 没有点主食，两人把鱼和配菜吃了个精光，又喝了碗鱼汤，韩路放下筷子觉得自己吃撑了。 要结账时，没等到韩路拿出钱包，服务员已经把小票送来了，看着李穆伸手接过，她又默默地把钱包收了回去。 出了饭店，韩路心不在焉地看着路边，然后就皱起了眉，那个当街和男生举止亲密的女生似乎是张灵丽。 张灵丽比她大两岁，现在上的是大二还是大三？过年时去姥姥家，听大舅说过她成绩不太好，虽然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却只是个三流院校，而且大舅因为表姐张玉丽早早辍学打工最后大着肚子回家发了一场脾气后，似乎说过让她在校不准谈恋爱的话，韩路对大舅的做法不予置评，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真是拦也拦不住的事，不过，韩路看着张灵丽身边那男生在路灯下依然色彩夺目的头发，小表姐身边这男生看起来还真是挺时髦的。 张灵丽似乎感到有人在看她，也朝旁边张望，猛的对上韩路的视线，惊得她下意识就想往旁边躲，没来得及动作，就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站在韩路身边，两人亲昵地说着什么，让她松了口气。 韩路跟李穆说了两句，再回头看时，张灵丽已经拉着男生走了，走出不远，回过头，看到韩路还在望着她，露出个羞涩的笑，做了个手势挥挥手，被男生搂着腰走远了。 到学校时，还不到宿舍关门的时间，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地走着，喝的鱼汤过了这一路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回去洗洗漱漱就能直接睡觉。 “在想什么？饭店出来都没怎么说话，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李穆问，低沉的声音和着夜色似乎有种说不上的情绪在里面。 “不是。”韩路摇头，她喜欢吃鱼，点的配菜也都是她爱吃的，就连晚上很少吃的主食也没点，哪里还会有不合胃口一说？ 她只是在想张灵丽离开时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下次带你去尝尝别的，学校旁边也有家鱼做得挺好。”李穆道。 韩路想说什么，抬头看向李穆，对上他含笑的双眼，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张灵丽什么意思。她一直不明白刚开始张灵丽是很担心她看到那一幕，明明就想躲开了，怎么会突然变得坦然，没有装作没看到，还主动跟她打招呼？原来是看到李穆跟她在一起，以为她也谈恋爱了，现在相互都有把柄在手，才有了底气，觉得她不会去告密。 真是！韩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她大舅那样矫枉过正的，就是她谈了恋爱以她父母的行事风格，也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更何况，她跟李穆也………… 也什么？韩路停住了，不可能？还是不会发生？还是没有那回事？ 安静的路上，能听到不远处宿舍楼的喧哗和两边草丛里的虫鸣声，韩路侧头，李穆依然走在靠路中间的位置，微错后半步，带着种守护的感觉。 看着这一切，韩路不自觉皱眉，一时不知道在心里是何感觉。 “到了。”李穆停下脚步道，“赶紧上去吧，跑了一下午该累了，早点睡，明天电脑送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咦？”韩路回过神，“我忘记给老板留电话了。” “我知道。”李穆把手背在身后，微抬下巴朝宿舍楼点点，“回去吧！” 韩路回到屋里，林琳依然坐在电脑前纹丝不动，只有眼珠在屏幕上左右滑行，听到有人进门，忙里偷闲瞟了一眼，道：“韩路你回来了。” “嗯。”把背包扔到一边，韩路扑到床上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的？出去时还挺高兴的，回来怎么半死不活的？精气被吸走了？”孟歌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用耳机听歌，看到韩路的样子，摘下耳机道。 “哥，你说得这么含蓄韩路听不懂的。”林琳眼睛忙碌，耳朵也不闲着地道。 “那你怎么就懂得这么多反应这么快？” “那必须的，要不然我从小学就开始看的言情小说不都白看了，论起经验我绝对是囊括古今包揽内外，无人能出其右。”林琳自信满满。 “纸上谈兵的经验吗？”孟歌闲闲地道。 “纸上经验也好过没有经验，像韩路一看就是白纸，什么都没有。” 韩路无语，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被鄙视了，她还无言以对，因为人说得让她没有话可反驳，她还真是没有经验，别说上床，就连接吻都没有，两辈子的初吻到现在还留着说出来还真是件丢人的事，不过，如果有一天林琳知道她看到的小说就有她嘴里零经验的人写的，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猛地坐起身，韩路换上拖鞋，钻进了卫生间。 “你干什么啊？”孟歌被她吓了一跳。 “你们慢聊，我去洗澡。”韩路觉得她的脑子需要清醒一下，再把三魂七魄聚齐了想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韩小路：谁说我不开窍的，明明是作者不让开窍。 74. 又见抄袭 清早的饭堂，座位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说话的人都很少，偶尔有几个聊天的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说话声音压得很低。韩路坐在桌前安静的吃早饭，宿舍里的几个人还在呼呼大睡，她喝了口粥，想着等会儿要给她们带什么回去。 一个男生端着餐盘站在她旁边，道：“我可以坐这儿吗？” 韩路慢慢抬头，看到徐乐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比门外清晨的阳光还灿烂，道：“随意。” 徐乐无视旁边空荡荡地位子，一屁股坐在韩路对面道：“韩路你平时也都起这么早吗？大一的课业不重，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睡懒觉呢！” 如果是个陌生男子说出这种像是两人交情很好的话，是会让女生觉得失礼的，但也许是徐乐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也或是他的脸给人的感觉是很清爽很阳光的样子，居然让人觉得能接受。 韩路没说话，只一口一口喝着碗里的粥。 “韩路，是不是咱们几年没见了？我感觉你变了好多，不是相貌，就是性格变了，你以前话可多了，你就不好奇我当时跟你一个年级的，明明你跳级比我高一级了，为什么咱们现在会同是大一的学生吗？”徐乐也不在意她的冷淡，滔滔不绝道。 “不好奇。”韩路收拾碗筷，站起身走到窗口买下三人份的早饭，朝徐乐轻轻点头：“我先走了，你慢用。”说完，走出了饭堂大门。 第79节 徐乐抓个包子咬了口，疑惑地看着韩路的背影，女生长大后脾气都会变得这么奇怪吗？和小时候真的是一点也不像，不过韩路冷淡的样子倒是跟小时候不小心把借她的书给撕坏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生闷气的样子一样，那时候只要他道歉，保证下次不再弄破，她就不记仇了，下次还把书借给他，这次又见面肯定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了才会说话有些拘谨，嗯，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到了中午，韩路跟几个一块下课的同学正坐在一块吃饭，徐乐又端着餐盘凑了过来。 “唉，同学，那边有个空位，你能往里面挪一下吗？”徐乐站在桌边，满脸带笑地对坐在韩路对面的女生道。 徐乐长得是很讨喜的相貌，不是帅得让人犯花痴的那种，而是笑起来会让女生觉得可爱不自觉对他宽容。听到他这么说，几个女生对视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各自站了起来道：“不用了，我们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徐乐笑眯眯地朝离开的几个女生挥挥手表示谢意，然后坐下扒了口饭，正准备说什么，视线扫过韩路的餐盘，惊讶道：“咦？韩路你居然在吃香菇？我记得你不是很讨厌吃的吗？有次我去你家时，还看到你妈硬逼你吃，你吃下去就跑到外面吐得稀里哗啦的。” 韩路夹了块香菇淡定地吃下去，他不说她都快忘了，那是上辈子八岁还是七岁时的事，乡里下的通知，让村子里种植香菇，说是到时候能高价回收，然后很多人家都开始忙碌，张英也不例外，不过因为手头不宽裕，只投了很少钱。本来说得都挺好，谁知道到了香菇丰收时，来回收的人却没了影，本来是村里集体在一块种植的，最后只得谁家种的谁家拿回去，随便是自己吃还是拿到街上买。 香菇种植要保证温度和湿度，所以要经常烧火进行加热，那段时间，村子里走到哪里都能闻到木头腐朽的味道，吃饭时更是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飘出一样的气味，让韩路怎么闻怎么觉得像是地里打的杀虫剂的味道，所以看到母亲炒好的菜是死活也吃不下去，最后被逼得没办法，捏着鼻子咽下去就吐了，从此以后张英再没逼她吃过，后来，家里的餐桌上也很少再出现有香菇的菜了。 不过，在离家后，偶尔想家了或是累得撑不住了，反而会想念香菇的味道，时间久了，居然对各种菌类都喜爱起来，要不是徐乐说出来，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对面前的菜有多么深恶痛绝。 “曾经讨厌，不代表现在也不喜欢，就像你以前很喜欢看的书，现在也看不下去是一样的。”咽下嘴里的菜，韩路慢慢地道。 “哦。”徐乐不再说什么，只埋头吃饭，过了一会儿又抬头有些困惑地看着韩路道：“我之前有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他的记忆里他跟韩路一直相处得挺好的，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好像是他上学路上受到惊吓在家休息几天后，再去找她玩，她还是很爽快地把书借给他，却不再像以前一样让他待在她家看，而是让他带回家看完再送回去，当时他不解，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最后看到她跳到了五年级又到镇上读初中，还以为是她爸逼着她学习，才会如此。可是这次再见面，韩路的表现却和之前如出一辙，丝毫没有看到童年玩伴的喜悦，反而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没有。”韩路摇头，就算是有不高兴的事，也跟现在的他没有关系，所以她才会坐在这里而不是恶语相向。 “那怎么……？”徐乐追问，不过没等他问出口，就被来人打断了。 “哟，是李穆家的小师妹，你好呀！”来人嬉皮笑脸地打招呼。 “你好，师兄是来吃饭吗？”韩路微扬嘴角，这人是李穆宿舍的室友，见过几次，当时李穆介绍时说她是高中的同学，然后他们几个看到就喜欢这么称呼她，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听着还真是觉得当时自己的听觉神经和大脑肯定没连到一块。 “要不然呢？又没有妹子愿意跟我来联络感情。”李一帆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打个哈哈道，然后看了眼墙上的表道：“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跟李穆那小子送饭，再不去怕他要饿死在宿舍了，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说完想了一下，嘀咕道：“不过他说要吃什么了吗？算了，随便打点好了。” “师兄，等我一下。”韩路站起来，跟在李一帆后面走到窗口前对打饭的师傅道：“西红柿鸡蛋，还有红烧排骨各一份。”路过徐乐身边时，轻轻点个头，就跟李一帆一块出了饭堂。 “师兄再见。”韩路说完转身走了。 李一帆看看手里的饭盒，再回头瞧瞧饭堂，摇头笑笑。 下午下了课，韩路回了宿舍就没再出去，晚饭都是让孟歌给带回来的，一直就坐在电脑前忙碌，把自己近一年忙里偷闲写下来的文字给输进去，准备选个良辰吉日开新文。 她前两天电脑刚安装好就登上网站看了下，近一年没有露头了居然还有读者惦记着她，时不时留言说些什么时候再回来的话，让她看了觉得心里暖暖的，倒是网站的编辑，不知道是不是认定她已经去到别的网站了，一封邮件也没发，如果她再发新文，会不会吓一跳认为她突然又诈尸了？ 坐在她对面依然几月如一日的在网上看小说的林琳嘴里轻轻骂了一句脏话，引得其余三人侧目。 “看小说就看小说，咱别太投入好不好？”孟歌坐在床上看书，听到了道。 “就是嘛，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杨矇对着镜子贴面膜，不敢大声说话，微张着嘴道：“对着人家的喜怒哀乐有什么好激动的，还不如自己去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亲自感受呢。” 听到她这么说，其余几个人都没有说话，进入大学才几个月，杨矇就已经常常是到熄灯时才回宿舍了，说这话倒是让人没法反驳。 “你们想太多了，我不是看小说太投入，而是被人脸皮的厚度给惊呆了。”林琳放下鼠标，转过身不满道。 “书里的反派吗？都是假的，作者写出来用来同仇敌忾的。”孟歌翻了页书道。 “比那些恶心多了。”林琳愤愤不平地道，“在网站上看到一篇付费的文，点开发现里面大段大段的全是复制粘贴另一本书的，不知羞耻拿着别人的辛勤成果当成自己的，居然还用来赚钱，这人的脸是真够大的。” “你怎么知道？”孟歌一听好奇地下床，韩路也走了过来，只有杨矇还在照镜子。 “他复制的那篇文我刚好看过，作者好像是叫什么峰回路转，一年前就完结了，根本不是这个什么梦什么紫的。”林琳指着屏幕道，韩路看着无比眼熟的首页，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更耳熟的名字。 “峰回路转？你看的不是女生小说吗？作者还有男的啊？”孟歌问道。 “就是个笔名，谁知道是男是女，文写得好看就行了，谁在意那个。”林琳不在意，然后皱眉：“不过这个人就太过分了，不会写就别写呗，抄袭还能上首页要付费阅读，人原作者还是免费让看的呢，” “也可能是原作者不出名，这个人名气大，就像你说的一年前的文了要不是被人重新加工重见天日，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发霉呢，你生什么气，没准原作者也要感谢这个什么梦让他写的文能让更多人看到呢。”杨矇把面膜揭下来扔到垃圾桶里，轻轻按摩着脸，轻描淡写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都是前一天最少存稿一章，偶尔打了鸡血写嗨了就是两章放入存稿箱，昨天出去一天，导致现在是裸-奔状态，(┬＿┬) 75. 又见喜欢 “放屁！”林琳气得猛地站了起来，身后在椅子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怎么说话的？”杨矇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生气道。 “你怎么说话的！”林琳个子小巧，气势却不小，指着杨矇大声道：“要照你这么说人人都去抄袭，谁还愿意付出时间精力去写？只是因为不要脸就可以窃取别人的成果当成是自己的，这和抢劫做小偷有什么区别？不，比那还让人恶心！” “你是作者吗？你知道人作者是怎么想的吗？在这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有什么用，没准作者躲在电脑后面为自己能引发舆论而偷笑呢，说得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不都是为了出名为了钱吗？”杨矇不屑地拍着脸上的精华道，语气就像是说那些疯狂追星的脑残粉一样。 “为了钱有什么可丢人的？付出劳力得到回报天经地义，人家写出了我喜欢的故事，我乐意花钱买，你清高你视钱财如粪土，那你那一堆化妆品和衣服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你花钱还要跟父母要呢，居然好意思说别人！”长相甜美，说话从来没大声过的林琳口齿伶俐地回击让杨矇无话可说。 “我不跟你吵，作者在你眼里是神，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为了个不认识的人争论，我真是疯了。”说完，走到床边躺下，“刷”的一声把帘子拉上，与外界隔开。杨矇自持身份，懒得和林琳计较，在她眼里林琳就是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屁孩，只会在小说里找存在感，居然为了个消遣跟她翻脸，真是脑子进水了。 “你……”林琳还是气不过，被孟歌拉住了，她想了想扶起倒地的凳子，重新坐下道：“不行，我要在峰回路转下面留言，告诉他一声，还要在这个梦紫下面揭穿他。” 孟歌对网络小说不太懂，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看林琳活力十足没事了，拍拍她的肩膀，又缩回床上看书去了。 韩路也回到电脑前，打开网站，点开了首页上的一篇文，看了几章，除了名字有些改动外，其余的真可以说是照搬。关上网页，重新登陆账号，看到后台果然多出了一条留言，语气很是激动，让她赶紧找编辑，还出了几个主意让她能啪啪打脸的。 这个叫四棵小树苗的名字韩路很眼熟，经常能在留言中看到，只是没想到会在现实中遇到，还是她的室友，这种中彩票的机率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也是让人惊讶，不过身为作者，能亲眼看到喜欢自己的读者为自己据理力争，那种感觉真不是一句开心或欣慰能表达的。 忍不住带上了笑意，韩路打开邮箱，给编辑发了封邮件说明情况，并附上了自己的企鹅号。 不一会儿，企鹅号上就有了好友验证提示，韩路点击接受。 ——分隔线—— 第二天，早晨，韩路照常按平时的习惯起床，轻手轻脚地洗漱好，悄悄地关上门，去了饭堂。 第80节 刚打好饭坐下，就感到一个身影停在了她身边，韩路皱眉，只当是没看到，却闻到对方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头也不抬地道：“对不起，这里有人了。” “那我换个地方坐。”对方道。 “好啊。”韩路咬了口饼，笑眯眯地道。 来人顿了一下，接着坐在了她对面，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把道：“没抬头怎么知道是我？” 韩路吃着饼，朝李穆弯眼笑，咽下去才道：“我不知道啊！” 李穆不再说话，起身要去窗口打饭，被韩路叫住了：“再打碗喝的就行了，我买了饼和鸡蛋。” 闻言，李穆眼里多了几丝笑意，深深地看了韩路一眼，韩路无辜地瞪着他，轻笑一声，去打了碗粥端过来。 韩路低头伸手拿个鸡蛋剥皮，她是真不敢肯定李穆会来啊，不过，就算他不出现，饼和鸡蛋她也可以打包带回宿舍，所以也不会浪费的。 之后，李穆接连几天都和韩路一起吃的饭，早中晚一餐不落按时出现，中间有几次碰到徐乐，他似乎想说些什么，被李穆一句：“同学，那边还有空位。”给挡了过去。 而随着两人的进进出出，韩路觉得关注她的人似乎也变多了，走到路上都有人在指指点点的，她觉得自己太敏感了，还当作笑话说给孟歌听，却被她像看白痴一样的嘲笑了：“韩小路你还真是迟钝，李穆虽然在学校里不算什么，但在他那个系里还是很吃香的，你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被人当猴看很奇怪吗？” 韩路惭愧，继而开始反省，自己一事无成，李穆已经开始发光发亮了。 这天，韩路下课比较早，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吃饭时间，她打算先回宿舍一趟，走到楼下正要上去时，被人给喊住了。 “韩路！”两个女生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你们是？”韩路转身疑惑地问。 “咱们能不能聊聊，我有些事跟你说。”其中一个里面穿着裙子，外面套了件粉色大衣的女生道，旁边站着的女生一身的运动装牛仔裤看着倒是很普通。 这次应该不是让她递情书了，韩路头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你要聊什么？”韩路率先走到路边的草坪上道，这里空旷离主道也不远，远处走来的人影都能清晰可辨。 女生看看四周，似乎对这个地方不太满意，可是看韩路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换地方，只得作罢，听了韩路的疑问，低头沉吟了一下，牛仔裤女生像是跟她打气一样晃晃她的胳膊，才抬头抿唇道：“我就是想问你跟李穆是什么关系？” “我跟李穆是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韩路脸上多了几分微笑，只是看在女生眼里像是在嘲讽一样。 “你不能因为和李穆是高中同学就一直缠着他，他很受老师器重，你知道他平时有多忙吗？你居然还要他跟你一起吃饭？”女生脸微微涨红了，却还是坚持道。 “你都知道我跟他高中就是同学还说这些做什么？”韩路稀奇道：“他再忙也愿意陪我吃饭我有什么办法！” “你太过份了。”女生似乎也没想到韩路会说出这么任性的话，可是再恶毒的话她又说不出来，只会重复着太过份了。 旁边的女生看不下去了，道：“就算李穆把你当妹妹照顾，那你也不能得寸进尺，都是大学生了，又不是小孩子要时刻有人在身边，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和事情要做，你老缠着他算怎么回事？” 韩路也没想到李穆和她高中的兄妹论到了大学还会被人知道，不过想想他们高中里考上h大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真想知道关于李穆的事用心打听一下也很容易。 “你就说想追李穆，嫌我碍事不就行了，绕这么大的圈子做什么！”韩路懒懒地道，话音落地，先开口的女生脸更红了，这次是害羞。 “就是嘛。”后一个女生见韩路态度软了下来，又看她青涩得像是没毕业的高中生，接着道：“上大学就是要找个喜欢的人谈恋爱的，你哥这么优秀喜欢他的人可不少呢，你这做妹妹的可要有眼色，不能惹你未来的嫂子不开心，要不然李穆也会不高兴的。”自以为幽默地说完，捂嘴笑了起来。 “所以，这也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嫂子了？”韩路扬眉道。 “当然，我们霏霏追她的男生可是排成排呢，都是很优秀的男生，等你以后也想谈恋爱了，让她跟你介绍些好的。”女生语气亲昵地对韩路道，不知道是不是真把韩路当成小孩子糊弄，还是自以为是惯了。 “是吗？让我想想，追你的男生很多，其中还都很优秀？”韩路问叫霏霏的女生。 “骗你做什么？以后霏霏真和你哥成了，可就是一家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然会为你着想。”没等霏霏有动作，牛仔裤女生迫不及待地道，似乎想拉近距离，争取韩路的好感，一口一个你哥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小姑子和未来嫂子聊天呢。 “好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韩路笑了，继续道：“可是你却相中了李穆，也就是说李穆比追你的那排成排的男生都要出色？！”说是疑问，其实也是定论。 霏霏迟疑，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是啊，我们霏霏也是很优秀的，所以只有她能配得上你哥。”女生仍在喋喋不休。 “既然他这么优秀，比你身边所有人都要好，肥水都不让流外人田了，那我为什么要把他让给你！”韩路一句话让两个女生都呆了，牛仔裤女生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愣了一会儿才尖声道：“你们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妹吗？” “随便说说骗老师的话你也相信？”韩路说完就走了，走了两步转身又补上一句：“要不然怎么能光明正大在老师眼皮底下谈恋爱呢！” 76. 又见电话 看韩路转身走了没再回头，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最后那个牛仔裤女生才反应过来，恨恨地道：“这小丫头人不大心倒不小，就她那没发育完全的样子拿什么跟你比。” 脂粉未施素面朝天的韩路在这些比她大两岁的女生看来确实是不入眼的，霏霏咬着唇，垂眼想了想道：“你说她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在高中……” “肯定是骗人的。”牛仔裤女生斩钉截铁地道：“高中管得有多严谁不知道！李穆的同学也说他们是重点高中，有点蛛丝马迹老师都会消灭在萌芽期，敢在老师眼皮底下早恋？我看她是想多了，肯定是高中时李穆比较照顾她，让她有了小心思，到了大学看别人成双入对的，她就不自量力想跟李穆假戏真做了。” “是这样吗？”霏霏不确定，明明韩路比她要小，可是刚刚的谈话却有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且看她笃定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心血来潮的异想天开。 “相信我，绝对是。”女生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他们除了吃饭你有见他们还有其他的亲密举动吗？没有是不是。所以咱们可不能让韩路给骗了，她就是想故意扰乱你，然后来个捷足先登，所以接下来你要抓紧时间去表白，一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一个身材相貌俱佳的美女，我相信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的。” 霏霏缓缓点头，似乎在考虑可不可行。 韩路走到主道上，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女生已经走远了，她的余光扫到不远处树后的身影，脚下没有停顿，径直上楼回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杨矇在，看到韩路进来，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自从经过上一次和林琳的争吵事件后，宿舍里的气氛就怪怪的，杨矇跟林琳之间态度冷淡，对韩路和孟歌不知怎么也是爱搭不理的。林琳长相可爱性格却很执拗，更何况她觉得和杨矇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说话更好，孟歌则是爱说不说，韩路与她更是没有交情好到要去逗她开心的地步，更何况杨矇当着她的面说的那些话，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所以，现在就是她们三人一切如常，一旁的杨矇则是自处一个世界，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她们故意抱团排斥她呢。 孟歌对此发表意见：“从小被父母当公主供着习惯了，还以为这是她家后院，所有人都要仰望她呢，初期妄想症，多受几次打击碰几次壁就好了。” 韩路把背包放到一边，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时间，倒了杯水端过来，慢慢喝着。 一杯水喝完，杨矇也化好了妆，打开衣柜换好衣服，背上包就出门了，屋里残留着未散的香水味。 从头到尾表情没什么变化的韩路打开企鹅号，看到留言不自觉皱起了眉，沉思了一下，没有迟疑地打开搜索，敲下前世经常出没的女频网站。 第81节 所谓以直报直，以德报德，以德报怨的事可能有，但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就连被尊为圣人的原作者都做不到，何况她自认凡人，只是总有些事不关已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说些大义凛然的风凉话，其实是断章取义拿着鸡毛当令箭连原话的意思都没弄明白。 以原来的名字申请账号成功后，把存稿按以前的习惯上传，正要按下关机键，就看到企鹅号跳了跳，点开一看，是李穆发过来的，说是中午有事，让她自己去吃饭。 回复后，韩路关上电脑，寻思着吃过饭就直接去图书馆，可以泡里面一下午。 能有大把的时间耗在书本里，不管今夕是何夕，是件很奢侈的事——对韩路来说，可能是前世消耗太过，现在的韩路对目前这种安稳平静，在别人眼里有些无聊的生活节奏感到非常满意，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报，至于再做个比前世更彪悍的女强人称霸商场什么的更是想都没想过，似乎经历了一场生死，身体里的能量也消失殆尽了，她现在的目标是做前世没有做过的事，顺便当个混吃等死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米虫。 背包里的手机震动时，韩路正看得入神，等到旁边的同学提醒她才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抓着书包快步走了出来。 拿出手机，忍不住笑了，是张英打来的，这可是她能不能实现目标的关键，不能得罪。 “妈——”韩路拉长声音，眉眼带笑，原本只是中上的五官因为这不常见的笑染上了一层丽色，让不经意注意到的人看呆了。 “路路啊，你没在上课吧？”张英有些担心地问，怕打扰了闺女上课。 “没有，下午没课，在看书呢。”韩路站在路边的树下，随手揪了根草茎在手里转啊转。 “那就好。”张英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打电话跟你说一声，家里的房子都装修得差不多了，明天我要去省城看看，你有空了就陪我出去逛逛。” “好呀。”韩路迅速在脑中想着日期，“明天是周六，我没有课。” “我知道，本来我还想着大学里学业重，是不是连星期天也不休息呢？” “就是不休息，母亲大人大驾光临我也得抽出时间侍奉左右啊。”韩路笑道。 “贫嘴。”张英也被逗笑了，“那就这样，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嗯，好的。”韩路心情很好，挂了电话，脸上的笑也没收起来，深吸了口带着枯黄落叶味道的干爽空气，忍不住伸直胳膊做了个拥抱蓝天的动作，一阵秋风吹过，把她的头发扬了起来，又轻轻落在肩上，抬头看到图书馆前的玻璃门倒映出她的身影，做了个鬼脸，电视剧里唯美的画面，现实里做出来真像个神经病。 只是旁观者不这么认为！徐乐呆呆地看着站在树下，微扬着脸笑得恣意的少女，只感觉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像是要蹦出来一样。他以为在知道韩路上镇里上学后，他拼命努力学习，是不想被这个童年的玩伴撇下太远，跳级和她在同一年考上大学哪怕不是一个学校也只是想着哪一天再见面时能笑着对她说：“嘿，怎么样？没想到吧，你还是没能甩开我，咱们还是同一级。” 这些，似乎成了他这几年学习的动力，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韩路会报哪一所学校，也没有想过世界这么大，如果她过年不再回老家，又要到何年何月他的这句话才能真的说出口？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个念头，明明他从小到大的朋友那么多，怎么就她让他惦念如斯？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姥姥家装作不经意问出口，知道韩路也考上了h大时，他有多高兴！开学后的时间，除了一开始的新奇后，他就在各个地方转悠，想着什么时候能来个不期而遇，韩路一定还会笑得和小时候一样。 可是现实不尽如人意，遇到了，也说话了，但却不是他想像的那样，韩路的冷淡让他无所适从，他甚至连改变现状都做不到，因为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想想上午在路边听到韩路跟两个女生的对话，徐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恍然明白，他是不是已经来晚了？ 看韩路没有注意到他，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徐乐忙出声叫住她：“韩路！” 韩路停下脚步，疑惑地侧头，看到是徐乐，眼里残余的笑意很快消失了，嘴角微弯道：“有事吗？” 看到这一幕，徐乐莫名觉得嘴里有些发苦，想问什么却也知道韩路什么也不会说，只得压下情绪低声道：“你上午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难道还要我重复一遍？”韩路淡淡地道，她跟那两个女生说话时，就看到徐乐站在路边，不过当时没在意，没想到他听就听了，居然会再来跟她证实，莫非h大风水不好，才会男女皆八卦？！ “不是。”徐乐有些无措，拦住韩路是一时冲动，问她的话却是上午之后就一直在喉咙打转的。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韩路见他不说话，就想离开。 “别！”徐乐急道，看见韩路眼底隐约的不耐，感觉嘴里的苦涩似乎漫延到了心里，不过还是开口道：“你能不能先别跟李穆告白？” “为什么？”韩路不解。 “能不能让我也追你，过一段时间你再决定和谁交往？”长这么大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徐乐耳朵有些红。 韩路彻底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徐乐会说出这种话，头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男生，惊讶地发现现在的徐乐和她前世最后一次见时相貌居然有很大变化。 77. 又见误会 那时候看到徐乐就会压不住恶劣情绪，但是也知道他戴着眼镜，身形消瘦，脸上有些尴尬，看她的眼神也有些闪躲，丝毫没有现在这种阳光干净，就算是不好意思也坚持望着她眼睛的样子。 看来，蝴蝶翅膀的威力是针对所有人的。 “不能。”韩路摇头。 “为什么？”徐乐追问，“我现在虽然比不了他，但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比他还要优秀。” “不是这个。”韩路知道眼前这个并不是前世的他，可是她也知道，就算是没有李穆，他们两个之间也不可能发生什么，除非她失忆，像所有的狗血情节一样相爱相杀。 “我们不可能，不管有没有别人。”韩路不会对不知情的人恶语相向，更何况是在别人对她抱有情愫的情况下，所以她一直都是对徐乐保持在点头之交的距离外，没有再进一步。不是她心怀怜悯或是故作姿态，而是觉得一份真心不能加以回报也不该肆意践踏，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谁又天生应该喜欢谁对谁好？ “为什么？”徐乐似乎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其实他也知道他没有希望，只是说出口了就难免怀着一丝侥幸，想着万一呢？ “没有为什么。”韩路道：“我不会说出以后做朋友之类的话，如果可以，我们以后只是小学同学就好。”说完，就离开了。 回了座位上，韩路也没有了看书的心思，把书还回去，背着书包回了宿舍。 把自己的情绪放到一边，思绪沉到电脑文档里，等室友回来时，一篇存稿已经快要完成了。 林琳进门，先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才跑去倒水喝，一杯水下肚有了力气说话：“妈呀，渴死我了，中午的菜太咸了，我一下午口干舌燥。” “下次别忘了带水杯。”韩路提醒她，林琳不爱喝饮料，平时都是水杯不离身的。 “就是走得急，忘了嘛。”林琳说完，坐到电脑前登陆网站，嘴里嘟囔道：“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峰大大真的封笔了，不再露面了。”刚说完，就看到了她的留言下面有作者回复，有些纳闷：“咦，大大已经知道了？留了微博地址和论坛链接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林琳一拍桌子，“不愧是我喜欢的作者，做事够爽快。”心情激动之下，一把拉过刚进门的孟歌道：“来来来，你看看这个，前几天我说那个叫梦紫的抄袭，今天原作者就把他给挂出来了，不仅做出了对比图，还把他当初列的大纲和写时查找的哪些资料，来自哪里为什么那么用全贴在论坛上了，这可是网站最热闹的地方，这下好看了，看这下面的跟帖，怕是不仅梦紫要被人唾骂就连网站也要把读者付的钱再给吐出来了，活该，让他往钱眼里钻没有道德操守。”一脸的幸灾乐祸。 “这个是什么？”孟歌不经常上网看小说，听了也只是挑挑眉，觉得作者还算有性格，看到主帖下面还有个链接好奇道。 “我点开看看。”林琳点击鼠标，看到打开的网页差点蹦起来，“哎呦，我还真小看他了，这可不是网站那个小论坛，这是全网各种大神闲来爱逛的地方，居然在这也发了一份，这是想让抄袭的人混不下去啊。” “有什么混不下去的？隔着电脑谁认识谁是谁，换个名字，重新申请个帐号，到哪都能照样混得风生水起。”孟歌一针见血地道。 “没错，你说的让我无言以对。”林琳听了瞬间泄气了，软趴趴地瘫在桌子上瞪着电脑道。 “你也不用难过，这样的人总归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努力写好故事不屑抄袭的人。”韩路安慰她道，版权观念淡薄至此，除了心大些找个靠谱的网站其他能做的也很有限。 第82节 “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些。”林琳打起精神，“我看看峰大大在微博说了什么。” “绿吉吉？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林琳自言自语，看了微博内容，又根据上面的链接打开网站，“大大心灰意冷一怒之下跳到这边了吗？” 屋子里的两个人也都习惯了林琳的一惊一乍，不在意地各忙各的事。 韩路仔细看了看绿吉吉的签约条款，点击了同意。作者换个名字还可以继续躲在电脑后面，就是不知道网站的名声臭了后，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洗清？ 晚饭时间到了，韩路还有些资料没有整理，就让孟歌吃过后给她随便带些，她则继续在电脑前忙碌。 “你整天噼哩啪啦的忙些什么？”林琳好奇地看过来，然后被满屏的历史朝代时间表给看花了眼。 韩路面色自若地敲着键盘道：“课后作业。” “你们中文系也太变态了，还好当初我爸让我报我宁死不屈。”林琳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倒是孟歌有些不信，不过不爱多说话的性格让她没说什么，只是拉着林琳出门吃饭，不让她再窝在宿舍发霉。 吃过饭，韩路一直忙到八点多，终于把时间线给排好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洗漱，手机响了。 “在做什么？”李穆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上网呢。”韩路一手拿手机一手关电脑。 “下来吧，我在你们楼下。” 韩路走到阳台往下看，李穆站在路灯下，朝她挥了挥手。 “好。”挂断电话，韩路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走了出去。 “她干什么去？”林琳从电脑上抬起头，正好看到韩路出门。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说呢？”孟歌刚洗过头，正用毛巾擦湿发，听到她问话，随口道。 “不是，我怎么感觉她有种慷慨就义的感觉，是我看错了吗？”林琳疑惑。 “没有，我也这么认为。”孟歌甩甩头发，平静的道。 “算了，不想了。”林琳不解也懒得想，“我还是接着看小说吧，峰大大的新文好好看，我要做他的死忠粉！” 韩路走到楼下，看着李穆站在路灯下望着她，灯光从他头顶洒下来，脸上照出明明暗暗的阴影，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韩路莫名觉得心跳加速，喉咙有些发紧，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居然紧张了，从没有想过面对这个她看着长大的男生会出现这种情绪。 “走吧，咱们到那边走走。”李穆等她走近，温声道，等韩路走过，才迈步走到她侧面，在路上慢慢走着。 “你今天没去饭堂吃饭。”李穆问道。 “嗯，有点事，让室友给带的饭。”韩路低头看着脚下随着脚步两人长长短短变化着的影子道。 “下次可以跟我说，我给你送过来。”李穆语气自然地道，像是室友不能随意使唤，而他可以随叫随到的意思。 “哦！”韩路不知道要说什么。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走到路尽头，前面已经没有了路灯，一片小树林是情侣们约会的圣地。韩路想要转身回去，却被李穆喊住了。 “韩路！”昏暗的路上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听到李穆的声音有些暗哑。 韩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这似乎是李穆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 “对不起！”李穆的声音很轻，里面像是愧疚也像是不安。 韩路没想到李穆会道歉，虽然她不知道为了什么，但也许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纷乱的声音，平静地道：“没关系，不过我能知道原因吗？” 李穆顿了下，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还是咬牙道：“我不能把你当妹妹照顾了。” “呵，真巧，我也从没打算把你当我哥。”韩路的心绪被那声带着距离的称呼和一句对不起彻底打乱了，闻言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只是里面满满的负气和嘲讽让她说出口就忍不住想捂上耳朵，不敢相信这么幼稚的话是她说出来的。 “我想回去了。”韩路低声道，或许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想想下午她对徐乐说的话，应该很快就会用到她身上了。 “你不问我原因吗？”李穆似乎把最难的话说出口了，语气轻松了不少。 韩路叹气，反正已经丢人丢到家了，也不差这一次，无视自己胸口传来的窒息感觉，轻快地道：“这有什么不好猜的吗？肯定是你女朋友看不下去了，下通牒让你我保持距离呗，我懂。”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拉住了胳膊。 “什么女朋友？什么保持距离？你在说什么？”李穆不解。 韩路本来在努力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听到李穆这么问，却一下子清醒了，她本来就是理智大于情感的人，只是事情超出她意料太多，才会有些失控，有些小心地问道：“是我说得不对吗？” 她感觉不对劲了，李穆也明白了，把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瞬间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别的。 “韩小路，你没把我当你哥，那准备把我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论不分男女有表白经验的重要性！ 78. 又见母亲 韩路听了李穆的问话，脑子一下子卡住了，连怎么反应也忘了，谁让见惯了风雨，连面对死亡也坦然以对的她在感情面前就是个连初中生也不如的新手呢。 “我想回去了。”同样的一句话，前一句的想回去带着心灰意冷的失落，这一句的想回去则是莫名的小羞涩。韩路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这么扭扭捏捏真不是她的作风，可是这会儿在这种暧昧未明的气氛下，她还真是大方不起来。 李穆看着垂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女生，只感觉自己事前的所有担心和疑虑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了，以为只是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守护着，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蜕变，由青涩变得迷人已经是件很美好的事了，现在才发现，原来两情相悦才是美好的极致。 “你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李穆往前走了一步道，就着昏暗的灯光能模糊看到韩路头顶的发旋。 是啊，她知道了，终于知道了。 “如果我还不知道呢？”韩路轻声问，只觉得心里软软的，满满的。 “那我就开始追你了。”李穆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轻轻在发顶吻了一下。 第83节 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了呢？韩路想追问，又觉得这种假设毫无意义，事实就是，她没有喜欢上别人，而他喜欢她！ 感觉头顶像是什么东西一触而过，抬头发现李穆的手握在她的肩上，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像是快要把她拥到怀里的样子，却又带着克制的距离。 韩路抬眸，李穆的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像是夏日月夜下的海洋，深沉而又温暖。 “现在呢？我知道了。”韩路直直地望进那双眼里道，两人之间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轻轻扑在脸上。 “那我就开始吻你了。”李穆道，最后几个字轻得像是呢喃，说完后缓缓靠近，快要碰触到时，停了下来，看韩路没有闪躲和抗拒，温柔地吻落在了她的嘴唇上，虔诚得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韩路能感觉到李穆的吻落下来前的迟疑和慎重，是给她反悔的时间吧？怕她把这一切当成一时的好奇。 很热，平时看着稍薄的嘴唇落在上面却是温暖柔软的，不像她的，只是深秋，脸颊已被秋风吹上了凉意。 直到韩路的嘴唇被染上了暖意，李穆才稍稍离开，细碎的吻落在眉间额头，扶着肩膀的手落在身后，微一用力，高高大大的身体把韩路整个人严密地包裹了起来，轻叹了口气，满意地道：“我的！”那语气像是终于得到心仪已久的宝贝。 韩路抿嘴笑了，垂在身旁的手慢慢上移，环在了李穆的腰身上，感觉到他的身子僵硬了一瞬，然后又放松了下来，只是抱着她的手臂更用力了几分。 “走吧，快到熄灯时间了，我送你回宿舍。”过了一会儿，李穆松开她道，下滑的手顺势握住了韩路的手，有些冰凉的手被整个包在了宽大温暖的手心里。 韩路点头，两人往回走，走到路灯的范围下，看着手拉手的影子，孩子气地晃了晃牵着的手，影子也晃了晃，笑出了声才发觉自己这行为有多幼稚。 算了，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好歹她也是个编织爱情的写手，就不要试图挑战这句话的正确性了。 李穆微笑看着她，等她玩够了才道：“明天是周末，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呀，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明天我妈要来省城。”韩路想起来道。 “英姨要来？” “嗯，镇上的房子已经大致弄好了，她这次来应该是跟谈加盟的事。”韩路说完，问道：“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是我们。”李穆道。 “我们？”韩路疑问。 “是啊，我们要去约会。”李穆轻描淡写地道，“不过，英姨来了，陪她比较重要，反正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比较敏感，总觉得说开了后，李穆对她不管是态度还是说话似乎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却没让她感到不适，也是，想想他这段时间的潜移默化，除了感叹自己迟顿之外，也只能说李穆的温水煮青蛙用得好，让她就算心理上还没明白，身体接触却已习惯并对他却毫无抵触，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嘴上不承认，身体却很诚实？！ 韩路被自己的想法雷得打了个哆嗦，不过，她自己也清楚，她算是防备心理比较重的人，如果不是李穆这几年一直在她身边，恐怕换个人就不可能这么顺理成章，前世被人指指点点的说嫁不出去到最后也没有妥协，不可能重活一世一切都变好了，人反倒变得将就了，所以这算是歪打正着？或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在想什么？”看韩路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李穆问。 “在想，你以后会不会有一天对我说，你还是把我当妹妹，是你弄错了。”韩路道，如果真有这一天她还真想像不出来她会做何反应。 “那是我该担心的事吧？”李穆停下脚步，“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在我表示不想把你当妹妹时，你告诉我只是把我当哥。” “所以，你会放开我吗？” “不会。” “为什么？电视里不都演的男生忍痛放手，只为了让女生幸福。” “因为我不认为有谁能比我更能让你幸福。” 韩路回到宿舍，刚洗漱完，就到熄灯时间了，躺在床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心跳有些快，枕边的手机传来震动，打开一看，是条信息，李穆发来的：“早点睡，晚安！” 韩路回了条信息，把手机放到一边，拍拍胸口，要淡定，要冷静，要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要……，算了，还是睡觉吧！ 第二天，韩路被生物钟叫醒，悄悄出了宿舍，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了路边倚在树上戴着耳机的李穆。 李穆也看到了她，摘下耳机走过来，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道：“走吧，去饭堂。” 韩路被动地走着，扭头看着他清爽的侧脸道：“你等好久了吗？怎么没在饭堂等着？”平时偶尔一块吃饭都是在饭堂见面的。 “不久，我知道你起床的时间。”李穆直视着前方，摇了摇牵着的手，“现在关系变了，相处方式当然也不一样了。” “要我做什么吗？”韩路虚心问道。 “不用。”李穆笑了，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眼底，“你要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周末的早上校园里静悄悄的，阳光照在一脸宠溺的男生和低头微笑的女生身上，画面美得像是一幅画。 ——分隔线—— 张英为了节约时间，一大早搭车到县城坐的车，到省城时刚好中午，出了车站，韩路已经在等着了。 “妈，我来帮你提。”韩路接过张英手里的手提包，“你该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张英没有异议地递给她，里面就是一些洗漱用品，也不沉。 母女俩好久没见，有说不完的话，虽说电话里经常聊，那也比不了当面说话自在。等饭菜端上来的间隙，张英打量着韩路道：“像是长高了，脸也长开了些，也没变瘦，看起来你还挺适应。” 想不适应都难。韩路给张英倒了杯水，笑着道：“嗯，我可是遗传了您的好皮肤，百毒不侵，冷热不怕。” “净胡说。”张英板脸斥道，说完也绷不住笑了，韩路的五官像韩海比较多，明明是女孩子却还没有韩栋长得精致，好在长了身好皮肤，白皙干净也不容易晒黑，再加上秀眉漆目，行事说话不怯不惧，不经意间，已是亭亭玉立了。 “妈，你跟人约好什么时候了吗？”张英是来谈护肤品加盟的，以前都是以日化线加主，现在有了房子，空间也大了，经过这几年的了解，觉得时机也可以，就想打造镇上的第一家专业美容院。 “约好了，明天上午。”饭菜上来了，张英夹了筷韩路喜欢吃的菜放到她碗里。 “那我明天陪你一块去吧。”韩路想了想道，“下午咱们去逛街。” “我有衣服，不用买了。”张英道。 “天快变冷了，给我买。”韩路头也不抬地道。 第84节 闻言，张英看看韩路身上的衣服，点头：“都是大姑娘了，是要多买些。” 母女俩吃饱喝足，歇了一会儿，就往商业街的方向走去，周末的大街上人流熙攘，韩路挽着张英的胳膊，一边看着两边的店铺，还不时注意着脚下，脑子不由得想起了上次跟李穆出来时的情形。 她从小带韩栋养成的习惯，不论跟谁出门，去哪里，记路名看红绿灯照顾身边的人已经成了本能，要不是那次实在人太多，被路人撞了几下，她可能还反应不过来，她跟李穆在一起时居然是从来不带脑子的。 所以，才会发觉两人之间过于亲密时，没有立即拉开距离，而是继续保持最平常的原状，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观察了两人一天的举动，最后得出结论，不是李穆不懂得男女有别就是对她别有用心，而她不排斥他的亲近，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照顾却不会有什么负担，结论是什么不言自明。 拉着张英避开一个横冲直撞的孩子，进了旁边一家店：“妈，咱们进去看看。” “这里面的衣服有些老气吧？不太适合你。”张英皱眉。 “我看到有件衣服你穿刚好，咱们去试试。”韩路推着她往里走，“试试不要钱，不好看咱不要。” 结果就是，一下午的街逛下来，韩路没买两件衣服，倒是张英从上到下买了不少。 吃过晚饭，韩路把张英送到酒店，说好第二天的时间，才坐车回学校。 到学校时已经八点多了，赶在熄灯前又写了章更新放存稿箱，才去洗漱睡觉。 躺到床上，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睡意，想起手机还在包里，伸手从里面翻出来，就看到有一条信息和一个未接来电。 她手机习惯设震动，总是在包里，随时都能感觉到，今天可能是在逛街，所以没有注意到。 都是李穆发来的，一条是晚饭时，问她在哪儿，吃饭了没，电话则是在八点打的，那时她应该是在车上没听到。 披了件衣服，韩路轻手轻脚地推开阳台的门，按下了拨号键，很快，就被人接听了。 “喂，你回来了吗？”李穆的声音比白天听着更显低沉。 “嗯，回来了，手机是震动，所以没有发现信息和电话。”韩路解释。 “我应该跟你一块去接英姨。”李穆道，没想到韩路会回来这么晚。 “我跟我妈去逛街，你跟着做什么？”韩路笑。 “明天还要出去吧？什么时间？”李穆转移话题道。 “我妈跟人约的十点，我八点半要从学校出发。” “嗯，我知道了。”李穆道，正想说什么，敏锐地听到电话里有风声，“你是在外面讲电话？” “嗯，她们几个都睡了。”韩路拉拉衣服道。 “赶紧进去，下次像这种情况给我发信息就好。”隔着电话韩路都能想像他说这话的表情。 “好，我挂了。”韩路回到屋里，正要上床，就听到隔壁床上林琳一个翻身坐直道：“说，跟谁打电话呢？” “你没睡着啊？”韩路把自己用被子包起来，只露个头道。 “别转移话题，我昨天就觉得你不对劲。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悄悄发生了？”林琳强势逼供道。 “你都说不为人知了，我说出来岂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再大的伤害我也能承受。”林琳拍着床板坚强地道。 “李穆跟你说了？！”一直没说话的孟歌突然道。 韩路愣了一下，孟歌面冷心热，以前偶尔也会调侃她几句，现在开口是怕她跟李穆之间不是她们想像的那样，担心林琳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才会冒出这句听着没什么的疑问，如果李穆没挑明，或是她的回答是不知情，那孟歌应该就会阻止林琳说些鲁莽的话了。 “嗯，昨天说的，我们现在交往。”韩路很欣赏孟歌的行事，坦诚道。 “难为他能忍这么久。”孟歌评价道。 “我就说吧，哪有同学之间是这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有奸_情就是有奸_情。”林琳一听就激动了。 “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以为已经睡着的杨矇突然发脾气，语气不佳地扔出一句。 林琳想说什么，被韩路“嘘“了一声给阻止了，气不过地重重翻了个身。 “哎，善良就是吃饭时别在嘴馋的人面前吧唧嘴，我们都是好人，睡觉吧！”孟歌语气淡淡，波澜不惊地道。 林琳床上发出几声压抑的笑，杨矇想发火却不知道说什么，憋了一肚子闷气。 79. 又见生意 翌日，韩路依然按时下楼，准备先去吃饭，然后再出去酒店和张英会合，刚走到楼下就愣住了，李穆还站在昨天的位置上，还是戴着耳机在等她。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我要出去吗？”韩路走到他面前，仰头问。 “今天是周日，路上人多车也多容易堵塞，我送你们去。”李穆道。 “那咱们现在做什么？”韩路转转眼珠。 “时间还早，现在出去跟英姨一块吃早饭怎么样？”李穆含笑。 韩路听了眼弯弯地乐了。 “上去拿东西，天天吃学校里的早餐快要吃烦了吧？”李穆示意她上楼。 韩路往回跑了两步，又转身朝他晃晃大拇指，表示欣赏他的善解人意，李穆做了个不胜荣幸的举动，眼神温柔。 出了学校门口，李穆拿出把钥匙按了下，不远处的一辆车立即响了。 “穆哥，你什么时候考的驾驶证？”韩路稀奇地走近，没问车子哪来的，有个商场强人的舅舅，就算是他说这是穆臣送的，也没什么好惊讶。 “暑假里。”李穆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她坐进去。 第85节 “你暑假可真够忙的，工作考试两不误。”韩路赞叹，所以说别羡慕别人拥有的多，那是付出时你没看到，天道酬勤是不变的真理。 “那是因为你不在。”李穆不在意，侧身给她系安全带道。 语焉不详的一句话让韩路觉得脸有些烫，撩人技能真的是能自带的吧？所以秒懂的她脸红心跳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李穆给她系好，正要发动车子，看到韩路缩在座位上，眼眸低垂，睫毛轻颤，晨光下能轻晰看到少女粉嫩的脸上茸茸的，透着不易觉察的红晕。 伸出手在她微凉的脸上划过，保持着系安全带的距离低声道：“我说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脸红了。” 韩路咬牙，不甘示弱地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润润的，瞪着一脸无辜的李穆道：“穆哥，你变坏了，这习惯不好，要改。” “嗯！我尽量。”李穆微笑，坐直身子点火。 “是一定。”韩路补充，她虽然生理年龄小，但挡不住心理年龄老啊，被人一句话给撩得说不出来话，简直愧对韩家列祖列宗，“那个，我爸说我太小，来学校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慎重考虑男朋友。”韩路不要脸地装嫩道。 李穆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下，在红灯前停下车子，转头看着她叹气道：“所以啊，我现在不就在争取表现吗？以防万一也能让英姨帮我说些好话。” 韩路听了忍不住笑了，没说如果是他只怕她们家没有人会反对。 快到酒店时，韩路先给张英打了个电话，知道她已经起来了，正要准备吃早饭，就把车停在酒店附近，三人一块找了家干净的早餐店。 张英电话里知道李穆已来了，看到他时也没有惊讶，问了一些他的近况，也说了些家里的事。穆卿当时看张英买了两间小破房子，也觉得可行买了两间，虽然没有张英现在的房子面积大，但位置不错，反正他们也不是自己住，已经盖好租了出去。 李穆专注地跟张英说话，时不时答上几句。 三人吃过早饭时，已经是八点多了，大街上行人和车也逐渐多了起来，怕堵车误了时间，张英就说早点去，要起身拦出租车，被李穆阻止了。 车停在酒店旁边，李穆和韩路步行到酒店门口接的张英，张英以为他们是坐公交过来的，也没问，哪能想到李穆是自己开车来的。 “李穆啊，这车是……？”张英不懂车牌，韩路也从来没跟她说过李穆姥姥家的情况，所以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懵了。 “我课余时间开始工作了，这车是同事的，怕你们今天出门不方便，就借来用用。”李穆避重就轻，拉开后车门对韩路道：“你跟英姨坐后面说说话，地址给我就好。” “你还真是能干，这才是大二吧，工作已经找好了！”张英对学校里的情况也不了解，只听到李穆已经开始工作了觉得这孩子真让人省心，在他们眼里不管什么能有个工作就是好的。 您眼里的优秀在他看来连开始都算不上，韩路腹诽道。虽然不知道前世的李穆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但是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平庸之流，毅力能力，他一样不缺，还有穆臣这座大山，天时地利人和可是全占齐了。 张英坐进后座，瞥见关车门的韩路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们韩路也不差，当初可是刚上初中就在店里忙活了。”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不是自家的，再说自家孩子也是没让她操过心。 韩路差点被口水呛到，护孩子到这地步也是够了，想开口说什么，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又咽了下去，在父母心里怕是生意做得再好也比不了自家孩子懂事优秀来得好，说就说吧，反正车上也没外人。 抬头正好跟后视镜里的眼睛对视，李穆笑着道：“嗯，路路很好。” 张英要加盟的公司还是她一直合作的张国梁的朋友霍老板，这人为人还算不错，不管是看在张国梁的面上还是手段圆滑，反正这几年下来，双方合作很是满意。张英也不是小心眼爱挑剔的人，只要产品质量过硬，价格合理，就不会这山看着那山高惹得两边都不痛快。 公司在写字楼林立的商业区，韩路下车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算是cbd建成前省城里最黄金的地段了，能在这个地方租下办公区，看来这个霍老板生意做得不错。 “英姨，你们上去吧，我找个地方停车，你们下来时跟我打电话，我再过来接你们。”李穆道。 “这怎么好意思？”张英觉得有些不妥，哪能真把人孩子当司机使唤，“要不你跟我们一块上去？” “你们有正事我就不打扰了，不用担心我，我刚好到附近有些事。” “那好，你忙吧，我们不急。”张英也知道让李穆跟上去不太合适，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再坚持。 李穆点头应是。 一旁没有开口的韩路眯眼看着旁边大厦顶层巨大的招牌——大商集团，不用说就是李穆他舅已经开始斩露头角的公司了，可能李穆也没想到会是来这里。 笑着跟李穆摆摆手，韩路跟张英走了进去。 看大厅里的楼层分布图，雅诗国际就在大楼的第十层，因为是周末，大楼里好多公司都休息，所以显得有些冷清，电梯里只有母女两人。 雅诗国际占了一整个楼层，所以出了电梯门，一眼就能看到公司的招牌，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白领坐在前台后面，正在写着什么，感觉到有人走近，微笑着站起来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你好，我跟霍总有约。”张英道。 “您是张女士是吧？霍总一直在等您，这边请。”前台走出来，朝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看到韩路轻轻点头示意，走在前面带路。 办公区里只有寥寥的人在忙碌，似乎是感觉到两人的视线，前台边走边解释道：“今天是周日，同事大都在家休息，只有他们这些刚出差回来的和明天要出差的人还在工作。” 走到挂着总经理牌子的门前，前台轻敲敲门：“霍总，您约的人来了。”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中等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满脸笑容大步走了出来，看到张英爽朗地道：“张老板来了？这换了办公室你还是第一次来吧？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让人去接你？” “我这大周末的来打扰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还能再麻烦霍总你。”张英笑着跟他寒暄。 “可不要说这见外的话。”霍东祥说完招呼张英进来：“赶紧进来坐。”看到她身边的韩路疑惑道：“这位是？” “我闺女，在h大上学，小孩子好奇我就让她跟着来了。”张英道：“路路，叫霍总！” “霍总好！” “叫什么霍总啊，叫伯伯就行。”霍东祥摆手，豪爽的举动很能引起人的好感，对站在旁边的前台道：“倒两杯茶来，给小姑娘倒杯果汁。” 三人在沙发上坐定，不一会儿茶水就送进来了，韩路低头啜饮着果汁，边打量着办公室里摆设。 80. 又见谈判 霍东祥是个很有生意头脑并长袖善舞很世故的人，他公司前身就是以贸易为主，接些日化线的品牌，往下面的市场去铺货，后来发现女人的钱好赚，而且渐渐的爱美的女性已不满足于自己在家涂涂抺抺，开始追求专业的产品和更贴心的服务时，当即立断另外又开辟了专业的美容院线，高价从一线城市聘请培训老师，训练出专业的美容导师和销售人员，先从自己的旗舰店开始，一步步向外发展，最后不满足于做代理，又建立了自己的工厂，集研发销售培训于一体，现在公司不算后来又跨越的领域，光是专业美容线的各种配备已是在省城首屈一指。 这些张英大概是不懂的，她只知道跟这个霍老板从几年前就开始打交道，为人不错，做生意也豪爽，至于他生意具体做的有多大，还真是不清楚。 不过韩路却都看到眼里，如果说进门前她对霍东祥的好感有一分，那现在就有三分了。看他办公室里的各种东西就知道他不仅是只专注在美容线上，还有其他的生意做得不错，即便如此，他一个大老板居然会亲自接待母亲一个小镇里的小老板，不管是看在大舅的面上还是因为几年交道打下来有了交情，这种为人处事的方式都让人赞赏。 家里的店面已经装修成了加盟店的统一形象，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上货了，张英虽然做了几年护肤品的生意，但对真正的专业线只是了解个皮毛，这次来除了是了解打款金额的各种优惠政策，再来就是问问扶持的力度，生意都是一通百通的，再不了解也知道像她这种刚开始没什么经验的新店如果没有一个负责任的后盾，第一炮打不响以后想翻身就难了。 第86节 韩路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人谈话，打款的金额分一二三等，和配送的产品还有进行培训的人员相挂钩的，韩路听母亲说话的意思应该是倾向于第二套方案，虽然没有第一套的力度大，但比第三套划算，最主要是价钱适中，家里盖房加上装修，花了不少钱，这一次差不多把积蓄全投进来了。 视线划过墙上挂着的照片，韩路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在两人谈话间隙中轻轻地道：“妈，其实我觉得第一套方案就挺好的。”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和，但吐字很清晰，贸然开口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也没有忽略过去。 张英现在听到自家闺女的话已经不再当成小孩子的信口开河了，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遂不再开口，示意她说来听听。 霍东祥看到这一幕感到有些惊讶，以为这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只是跟母亲撒娇，想着好玩来见见世面，可是看张英慎重的样子，怎么觉得她说话很有分量的样子。 韩路没有开口，只是微笑询问地看向霍东祥，她很清楚她的样子就是个小孩子，张英相信她，但别人可不这么想，为了不显得轻狂引人反感，还是先给足霍东祥面子的好。 “有什么想法尽管说。”霍东祥笑着点头，觉得这小姑娘稳重大方还有礼貌。 “嗯，那我就说了，哪里说的不对伯伯你别介意。”韩路道：“妈，咱们是新店，也是镇上的第一家专业店，所以很多事没办法借鉴别人的经验，只能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第二套方案虽然合适，但是配备的培训人员太少下店的时间也太短了，咱们店里招的小姑娘都是新手，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如果不能把一切学会熟练操作，只怕等培训人员走了顾客也不愿意上门了。” 张英只考虑了打款金额的问题，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现在听韩路一说也觉得是这个理，如果顾客一开始习惯了培训人员的手法，等到人走了，自家的人一上手只怕就会得罪人了。这也不能怪她想不到，经验都是阅历换来的。 霍东祥听了韩路的话哈哈一笑，对张英道：“你这闺女可以，心思够慎密的，想得周到。你接着说？”后一句是对韩路说的。 “我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可能有些过分，伯伯你听了也别生气啊！”韩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霍东祥眼里闪过精光，笑着说不会。 “咱家从开店就跟伯伯您合作，几年下来咱们之间也很了解，我是想着能不能看在老客户的份上把第二套方案里的配备人员和下店时间改成第一套方案里的，这样会让我妈觉得心里更有底，现在她是两眼一抹黑，就靠伯伯给指路呢。” 张英想着应该可行，合作了这么久，霍东祥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她之前只想着自家店里人学会了就行，所以没往这上面想，却忘了学会和熟练操作还差了一段时间。 霍东祥低头沉思了一下，道：“你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就算你不说，真下到店里，没确定你们能自主操作时，我也不会真的不讲情面非要人撤回来的。你应该还有没说的吧？” “嗯，伯伯慧眼。”韩路笑得有些难为情，道：“走第二套方案，却让您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我也觉得很过意不去，其实第一套方案是最合适的，配送的产品多，也不让您为难，就是刚装修了店面，怕是没有这么多钱打款。” “您看这样可以吗？咱按第一套方案签合同，先付您第二套方案的钱，等到开业后凭您的产品和我们家店在镇上的号召力生意肯定差不了，到时候再把剩余的款项给您打过来。”韩路知道面前这人算是生意上的老狐狸了，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了出来。 张英有些皱眉，这办法可谓是两全其美了，就是不知道霍东祥会不会答应！ 霍东祥听了韩路的话，好一会儿没说话，眼里精光湛然，要不是看张国梁现在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两人的交情还算可以，张英跟他合作时间也长了，一家新开的店根本用不着他亲自接待，只随便一个业务员就可以了。 不过张英虽然生意做得不错，但还比不上她的闺女让他意外，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条理清晰，语气表情拿捏全是恰如其分，他很确定第一个要求只是她用来抛砖引玉，目的是让他答应第二个方案，如果不是事先安排好的，那只能说这小姑娘心肝剔透，不容小觑。 霍东祥的视线比张英脸上划过，看她一脸深思的样子应该不是事先就知情，能把合同谈得刚刚好压在底线上，这眼光手段还真不是个刚上大学的小孩能做出来的，应该是无意吧？ 张英在考虑可行的可能性，霍东祥则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保持沉默，韩路双手相握有些拘谨地低着头，眼底则是一片平静，她知道这是霍东祥故意施加压力，也为了让她们觉得这要求过分不容易办到，不过她很确定他会答应，做生意嘛，都是套路。 “哈哈哈，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妹子，你这姑娘以后了不得。”霍东祥也没再卖关子，直接道：“小姑娘第一次来都叫了我伯伯，总得给点见面礼，就照她说的吧，先付一部分，后一部分的款项等开业后再结。” 张英也没想到霍东祥会这么容易答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你还真答应了。” “哪里，不说咱这几年的交情，就是我跟你哥那也是老朋友了，这点忙还是要帮的。”霍东祥豪气笑道。 韩路也笑，生意人，人情钱财两不误，嘴上说得要好听，同样该拿的钱一分也不会少，并且千万不要以貌取人，霍东祥表现豪爽不拘小节，只怕是内里算盘打得比谁都要响。 “快要中午了，咱们一块吃个饭，我跟你哥打个电话，我跟他也好久没见了。”霍东祥说着就要掏手机。 “我哥出差了，不在市里。”张英忙道。 “这样啊。”霍东祥有些遗憾，让他们兄妹见一面，趁热打铁还可以让张国梁觉得欠了他人情，下次有事也好开口，“那咱们去吃，只能说他没口福。” 张英要推辞，却被霍东祥说不给面子，只能答应。 临出门时，韩路像是突然想起来道：“伯伯，你们的培训人员也是分不同等级的吧？” “是啊，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会给你们配备最优秀的。”霍东祥道。 “真的吗？我看到墙上照片，有的姐姐还都学过整体造型设计呢，刚好我家楼下要做日化和服饰，您到时候别忘了让这几个姐姐一块来。”韩路一脸惊喜，很意外的样子。 张英纳闷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做服饰，不过却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霍东祥深深看了韩路一眼，虽然有些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笑意淡了几分，道：“行啊，到时候我安排两个，她们以前可是只去县级以上城市。” “嗯，真好，谢谢伯伯。”韩路像是没看到霍东祥的脸色，笑得甜甜地道，张英觉得是不是有些过分，被韩路悄悄拉了下手。 到了楼下，霍东祥的车就在旁边的停车外上，按开车锁，要她们上车去饭店。 韩路正要跟李穆打电话，就看到他从大门口走了过来，朝他招招手。 霍东祥看到了，知道是开车送她们来的朋友，见只是个毛头小子，就让一块去饭店。 李穆也没推辞，开了车跟在后面，倒是霍东祥看到他开的车，多看了一眼。 饭店不是很大，不过生意很好，这才刚到饭点，门口的车已经停了不少，其中还有不少让人咋舌的豪车。 霍东祥停好车，说道：“别看这饭店不大，菜做的是真好，看看这门口停的车就知道了。”一句话即显示了身份也显示了诚意。 四个人走进门，进了个小包厢，服务员把菜单送上来，霍东祥让递给张英，张英摆手，韩路笑着接过道：“我来吧。”然后点了两个张英喜欢吃的菜。 李穆倒是很坦然，一点也没有蹭吃的局促，也点了两个，把菜单递给了霍东祥，霍东祥又报了几个菜让服务员下去了。 韩路左边是张英，右边是李穆，听了他报的菜名忍不住笑了，是她爱吃的，悄悄伸出手指在桌布的遮掩下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却猝不及防被他反手握在了手心。 “还不知道小伙子怎么称呼？”等菜的空档，霍东祥闲聊道。 “霍总叫我李穆就好。”李穆道。 “还在上学是吧？”霍东祥以为张英跟李穆说过他，所以他知道他，也不在意。 两人聊着，韩路倒有些好奇，她很确定没跟他说过霍老板的姓氏，李穆怎么知道的？ 桌子上不是学生就是女士，不用喝酒，生意也谈好了，一顿饭吃吃聊聊宾主尽欢。 出了饭店门口，张英还要再回公司签合同，要配备的东西也要做个了解，怕晚上耽误两人回学校，就想让李穆带韩路先回学校。 第87节 正要说话，从大门口又出来一群人，个个西装革履，不过还是能看出前面两个气度非凡的是主事的，两人互相握了握手，其中一部分人就先离开了。 霍东祥一眼就认出了还停在门口的人，想着是不是上前打个招呼，不过两人只在商业酒会上见过一次，应该不会记得他。 还在犹豫，就看到来人大步朝他这边走来，有些意外地赶紧迎上去，掏出名片道：“你好穆总，我是雅芳国际的霍东祥。” 穆总接过名片道：“你好。”然后不等霍东祥说什么，就朝他身后道：“是吃过了还是没吃呢？” “舅舅。”李穆上前走了一步，道：“吃过了，正要走呢。” “舅舅好。”韩路笑道：“我是韩路，还记得我吗？” 穆臣脸上的表情温和了几分，道：“记得，听说你也在h大上学呢？” “嗯，大一。”韩路点头，挽着张英的胳膊道：“舅舅，这是我妈，来省城办事的，我们俩不太熟悉路，就让穆哥带着来了。妈，这是穆总，是穆姨的哥哥。” “你好。”穆臣道：“我经常听穆卿提起你，不着急回去就让李穆带你到处看看。” “你好。”张英虽然不知道穆卿哥哥是做什么的，不过看霍东祥对他说话的样子应该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今天辛苦李穆了，定好的明天回去，不能再耽误了孩子学习。” 穆臣点点头，对李穆道：“有空回家一趟，姥姥想你了。”然后朝他们示意，弯腰进了旁边的一辆车里，一行人很快走了。 “路路，你跟李穆回学校吧？我下午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再耽误你们回学校了。”张英道。 “可是，这里离酒店还挺远，晚上也不好打车。”韩路想了一下道。 “没关系。”霍东祥热情地道：“你们回学校吧，等到忙完我开车送你妈回酒店，尽管放心。” “这怎么好意思呢？”张英觉得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就这么说定了。”霍东祥拍板，然后语气和蔼地道：“李穆是吧？路上开车小心。” “嗯，知道。”李穆道。 “妈，我走了，到晚上我给你打电话。”韩路搂着张英胳膊晃了晃道，本来还想着叮嘱母亲两句，签合同时别松口什么，现在看来是不用了，霍东祥应该是不会再私下动什么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论有个舅舅的重要性！ 81. 又见回家 韩路坐在车上，看李穆熟练地操控方向盘，忍不住有些眼馋，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碰过车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开？ 感觉到韩路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打转，李穆在红灯前缓缓停下，“想学开车吗？等下找个空旷的地方我教你。” 韩路要答应，然后想想又泄气了：“还是算了，身份证没满十八岁，就是学会也开不了。”而且，万一把这车给碰了，她是赔啊还是不赔啊？还是等可以领驾照了去祸害驾校的车吧！ “没事，先学会到时候再去驾校也一样。”绿灯了，李穆挂档踩油门，“这车有保险，就是撞坏了也不要你赔。” 韩路想翻白眼，才几天就原形毕露好吗？兄妹和情侣差别太多她是不是可以申请退货！ 车子转了个弯，看到不像是回学校的路，韩路疑惑问：“咱们不回学校吗？” “晚上再回去，好久没去看姥姥了，现在有空去看看他们。”李穆目视前方，道：“姥姥知道你也在h大，还念叨过几次呢。” 韩路沉默，明明不是第一次去，莫名有些小紧张是怎么回事？ 午后的省城交通少见的畅通，车子很快就驶到了小区里，李穆把车子停在了车库里，为韩路拉开车门道：“车子放学校不方便，咱们回去时打车吧！” 韩路点头，又不是演电视，需要整天开着车在校园里招摇过市，看李穆拿出钥匙开门，问道：“家里没人吗？” “这个时间姥姥姥爷应该在睡午觉，老人家睡觉浅，醒了就不容易再睡着，自己开门就好。”李穆推门示意她先进去。 韩路走进去，真心觉得穆臣对李穆很好，要不然以她对李穆的了解是不会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自然的。 “你先上楼，我去倒杯水。”李穆指着楼梯，说完笑着加了一句：“应该还记得是哪个房间吧？” 这回韩路是白眼也懒得翻了，转身给他个背影，轻手轻脚地往楼上走。 李穆屋里的摆设似乎还和以前一样，除了床铺换成了冬天用的，连阳台上的几棵植物位置都没变。 韩路走到阳台上，趴在栏杆上往外看，只是两年时间视线所及已经到处是高楼林立了，越来越像她熟悉的地方。 李穆拿着两杯水走进来，递给她，没有说话，也看着外面的天空。 韩路喝了口水，想起件事：“怎么一直没看到穆曜，他不在吗？” “穆曜报的帝都的大学，没在省城。”李穆道：“说是在这待了十几年，没什么意思，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舅舅就随他了。” 想想穆曜有些跳脱的样子，这话还真像他说出来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有些暖洋洋的，让人不自觉地犯懒，韩路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困了吗？要不要睡会儿？”李穆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问。 “不要，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韩路道。房间朝阳，初冬的阳光斜照在屋里的木地板上，显得很温暖，“我去找本书看。” 李穆任她在书架上翻找，推开门走了出去，不一会拿着几个坐垫进来了，放到阳光照到的地方。 李穆姥姥睡醒后，看到玄关上挂着李穆的钥匙，知道是外孙儿来了，想是知道他们在睡觉就没有出声，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走到楼上问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门是关上的，李穆姥姥轻轻推开，正要说话，看到坐在地板上身影愣了一下，男生女生各自手里拿着本书聚精会神地在看，似乎没注意到门开了，慢慢把门又关上，她悄悄走了下去。 “怎么下来了？李穆不在房间吗？”李穆姥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一个人下来，问道。 “在呢，不过还有个姑娘也在里面，俩人正在看书，我没惊动他们。”李穆姥姥若有所思地道。 “哦，可能是同学。”老爷子不在意地抖抖报纸。 第88节 李穆姥姥没说话，又不是小孩子，谁会把同学带到自己房间还举止亲密地坐在一起？算了，都是大人了，就算是交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 李穆在他姥姥关门时就发现了，不过看老人走了，也就没站起来，侧首看看低头看书一无所觉的韩路，伸手抚在她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发顶上。 “怎么了？”韩路察觉到他的动作，转头问道，扎成马尾的发梢轻巧地滑过肩膀，垂在脸侧。 李穆摇头，韩路也不在意，随着太阳的西斜挪了下位置，左右打量一下，看李穆收回手继续专心看书，拉着垫子转到他背后，靠了上去，坐在地上很舒服，但是脖子垂久了难受，还是有靠背比较好，名副其实的“靠背”！ 李穆眼睛盯着书，一大半的心思却都在旁边的人身上，猜到她的举动，忍不住绷紧了脊背，感到一个温暖的身体靠了过来，甚至能感觉到韩路仰头蹭了蹭，似乎在找舒适的姿势，头发擦在他脖子上，带来的麻痒电流一样从皮肤直传到心底。 无声地叹气，李穆把书扔到一边，长腿微屈让她靠得更舒服，微微抬头，眼底的笑意纵容又无奈。 “咦？打扰你看书了吗？”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地问。 “没有，看累了，歇一会儿。”李穆声音懒懒地道：“把你看的书给我念一段吧？” “哦。”韩路手里的书哗啦哗啦翻了几页，拉长了声音：“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她是想故意调侃李穆的，所以念得摇头晃脑，一咏三叹。 “是什么意思？”李穆声音里带着笑意问，“我这个学计算机的没有听懂。” “就是夸你长得又高又帅。”韩路头也不抬地道。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在向我表白呢！”李穆有些遗憾。 韩路这才反应过来，前几句是说男子怎么好的，后一句则是讲女子的相思，连在一起对李穆念出来，可不就是表白的吗？ “你不是说没听懂吗？”韩路倒打一耙。 “前面都没听懂，就听懂后面一句，加上你的解释就全懂了。”李穆镇静地道。 你懂得可真是地方，韩路无语。 笑闹了一场，李穆说老人应该起来了，他们下去看看。 到了楼下，看到李穆姥爷在沙发上坐着，两人走过去，李穆叫了声姥爷，老人脸色温和地点头，视线落在韩路身上，李穆道：“这是韩路，之前暑假来过的。” “姥爷。”韩路道。 “嗯，我记得。”李穆姥爷打量了她一下，“在h大上学，有空常来家里玩。” 韩路笑着点头，正说话呢，李穆姥姥从厨房走了出来，知道跟李穆在房间的是韩路，在心里笑自己想得太多，连声说韩路女大十八变，让她不敢认了。 “李穆，去超市买些菜吧？晚上吃过饭再回学校。”看到厨房里的菜不多了，李穆姥姥道。 李穆点头道：“好，你说都要买什么，我记下来。” 找笔记下要买东西的清单，李穆拉着韩路出门了，小区附近设施齐全，有大型的购物超市，所以不用开车，时间也早，夕阳很好，两人慢悠悠地走着。 这边是高档小区，绿化很好，公路边的树叶大部分都落了，这里面还随处可见一些长青的树木长得郁郁葱葱。 “姥姥身体真好，这么大年龄了做起事来看着还是风风火火的，年轻时一定是巾帼不让须眉。”韩路看着路边的一棵松柏树道。 “舅舅本来想找个保姆在家做些家务，怕累着老人，可是姥姥闲不住，也不喜欢生人在家，舅舅也没办法只能依她。”李穆的声音里有很深的孺慕之情，这两个从小对他疼爱有加的老人在他心中的份量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所以啊，你要常回来看他们。”韩路微笑，背着手倒退着看着他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让人不可预知的事情，子欲养而亲不待就是徒留后悔了，人总会老去，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做到事后不后悔，至于遗憾则总是难免。 李穆怕她跌倒，伸手拉住她，就没再松开，晃晃交握的手道：“嗯，我们一起。” 现在他们还没有走出小区，韩路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小别墅，道：“我以为你是要和我保持距离的。” 李穆彻底哭笑不得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保持距离？” “那个……，”韩路语结。 “路路，你还太小，我虽然不会刻意说什么，要人尽皆知，但也不会故意装出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那不是为你好，那是没担当，再说我们是会一直在一起的，家里人早知道也好，晚知道也好，都是没有区别的。”李穆郑重说完又补了一句：“我爸妈没事，不过，英姨和伯父晚些知道也行。” 说是这样说，不过今天在饭店吃饭时，李穆给韩路夹菜倒水什么的做的别提多顺手了，只是张英是习惯了，根本没往别的方向想，霍东祥则是觉得在长辈面前这么做应该是都知情的，只是两个小辈，他连调侃也没说一句。 本来还有些感动的韩路被最后一句神来之笔给逗笑了，“放心，我爸不会揍你的。” “李穆！”一个惊喜的女声从旁边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82. 又见情敌 听到声音，两人看过去，韩路扬眉，还是个熟人呢！ “李穆，你回来了？”曾找韩路谈过话的叫霏霏的女生一脸惊喜站在路边，见李穆看到了她，快步走了过来。 “我昨天碰到你姥姥，她还说你周末有事不回来呢。”霏霏眼里只看到李穆，身边的人扫都没扫一下，韩路觉得自己应该是隐身了。 “刚回来，现在要去超市。”李穆扬扬和韩路拉在一块的手道。 霏霏只顾着跟李穆说话，根本没注意他身边的人是谁，现在猛然看到韩路站在他身边，两人十指紧扣，心瞬间落了下去。 “这不是你高中师妹吗跟你来家玩啊？”霏霏强颜欢笑，眼睛里还带着希翼。 “路路是我女朋友。”李穆淡淡地道，“我姥姥想跟她说话，所以就带她来了。” 李穆的话中间稍停顿了一下，知情如韩路听的是李穆姥姥之前就认识她，所以想和她说说话，不知情如霏霏听到了，想的则是原来他们不仅交往，还已经发展到见家长了。 “原来你们真的在高中就开始了？！”霏霏脸色苍白，谁会带刚交往的女朋友回家？还以为是韩路骗她的，没想到是真的。 李穆听了她的话有些皱眉，不过没解释什么，只礼貌地道：“我们要走了，姥姥还在家等着。”说完，稍一点头，牵着韩路走了过去。 韩路一言不发地被他拉着走，快要出小区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霏霏低着头，有些失落的样子。 周末的超市到处都在做促销，热闹非凡，李穆推着车子走过一排排货架，对比清单，挑选要买的东西，韩路则是东张西望，无所事事。 第89节 买了一些调味品，就径直去了蔬果区，韩路看李穆身高手长地站在一群家庭主妇里仔细挑选的样子简直无比顺眼，索性趴在推车扶手上，看他选蔬菜。 “穆哥，你看起来很有经验啊？经常来吗？”韩路歪头问。 “也没有。”李穆拿个袋子把挑好的菜装进去，递给韩路，“在家时碰到姥姥来买菜就会跟着来拿东西，听得多了就会了。”李穆姥姥就穆卿一个闺女，还嫁得这么远，虽说一年也会来住两个月，那也弥补不了对父母的歉意，李穆从小就被教育要孝顺长辈，再加上两个老人对他是百般疼爱，他潜意识里会有连母亲的孝道一块尽了的想法，所以只要有空，就会陪姥爷下下棋，陪姥姥逛逛超市。 “你真贤惠。”韩路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菜放到车里。她上辈子好多事情不会做，这辈子也没打算把自己变得万能，不会的依然不会，除了经常买水果知道些挑水果的技巧外，买菜做饭什么的，不能说不会，要不然早饿死了，只能说一般，能做熟能下肚，好吃没有难吃谈不上。 “我当夸奖了。”李穆很淡然，把要买的菜选好，推到称重的地方排队，“我听英姨说从来没让你下过厨房，家里总得有个会做饭的，不能老是在外面吃。” 韩路觉得真是够了，他们是才确定关系两天她没记错吧？为什么有种经历恋爱长跑快要变成老夫老妻的感觉？ “穆哥，我今年多大你知道吧？” “知道，年底成年。”把打好价格的菜一袋袋放回去，李穆道。 “所以，你想得真长远。”韩路推着车子边走边道。 “还好，明年我会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到时候就要自己开火了。”李穆跟在后面闲闲地道。 韩路没问原因，大学对很多学生来说还是象牙塔，是学习知识的，步入社会是毕业以后的事，但对一小部分的人来说，未来早已经拉开帷幕了，毕业典礼从来就不是提醒人开始行动的号角。李穆会越来越忙，在学校住也会越来越不方便。 “大二不就可以出去了？你怎么没有搬？”韩路疑惑，这人办事争分夺秒的，不会白白浪费一年时间。 李穆眼含笑意，伸出手指轻轻擦过韩路的嘴角，“嘴边有刚刚试吃的饼干屑。”说完，接过她手里的推车，气定神闲地往前走了。 明明什么也没说，为什么她觉得像是什么都说了？韩路伸手背擦擦嘴周下巴，她可真不小心，连吃切成小块的饼干都能沾上碎屑。 出了超市，广场上的活动正到高-潮，为了让更多的人参与，主持人在台上说得声竭力嘶唾沫横飞。 韩路好奇，盯着看了一会儿，像是婚纱影楼在做宣传，只要有情侣上台，并且做出指定的动作，会送出一个大玩偶和影楼专用的代金劵，已经有不少情侣上台然后女生抱着玩偶高兴地走了。 “你想要？”李穆看她站着不动，问道。 “你会上台？”韩路反问。 “虽然不喜欢，但也能接受。”李穆想了一会道。 “不巧，我既不喜欢也不接受。”提起个小袋子，空着的手拉拉李穆的袖子道：“走啦。” 李穆轻扬嘴角，看了眼台上有些狼狈的男生，快步跟了过去。 到家后，李穆和韩路做的事前工作，把菜都清理干净，李穆姥姥在旁边唠叨说平时都是李穆姥爷做这些，干活毛燥，每次做完她都要再做一遍，李穆姥爷在客厅听着不时地咳嗽。 晚饭时，穆臣夫妻也回来了，看到两人倒是不惊讶，可能是想到了。饭桌上穆臣问了几句韩路学校里的问题就没再多说什么，韩路吃着碗里李穆时不时夹过来的菜，边听着他们聊天。 直到快吃完了，穆臣问，记得她们家以前在郊区买过民房？ 韩路答是后，像随口说了句，让她有时间去看看。 韩路笑着答应，今年都到冬天了也做不了什么，明年应该就可以做些什么了。 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告别，拦了辆出租车往学校赶，车里很温暖，韩路看着两边闪烁的霓虹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等到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趴在李穆的腿上。 “靠在肩上睡得不舒服。”李穆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车里车外温差大，韩路又刚睡醒，“等会儿回去就早点睡吧。” 韩路深吸了口气，只是小睡一会儿就觉得精神十足，甩了甩宽大的袖子：“这会儿不困了，今天的更新还没写呢。” 看到李穆眼里的不赞同，道：“学校有熄灯时间，你还担心我熬夜不成？” 李穆笑着摇头。 回到宿舍，韩路先给张英打了个电话，确定了合同内容是之前敲定的，没什么变化。张英还有些疑惑，说霍东祥变得很好说话，一些小优惠她都没提就全给完成了。 韩路笑着安慰她别想太多，她们家的店上的可全是雅诗的产品，开些方便门也是应该的。然后就把她关于店里的想法跟张英说了一下。 四层楼，每层都有一百个平方左右，现在占用的只是最下面两层，二楼是专业美容，一楼原本是打算还走日化的，但现在韩路改变了主意。 女人爱美是天性，除了追求完美的皮肤其次就是漂亮的衣服，也可以说这两者不分伯仲。既然有地方，有条件，还有霍东祥公司的人员支持，开一个让女人从里到外可以完成华丽变身的女子会馆完全可以。 这些条件在城市里不算什么，但是在一个人们刚刚知道赚钱，并且不知道怎么花钱的小镇上绝对是会引起轰动的。 最起码，在前世韩路最后一次回去，镇上已经有了美容院和不错的服饰店，却也没有两者合在一起根据每个人的条件扬长避短进行搭配的综合店，至于后来又有的各种巧立明目的美容项目，不用考虑，先做好眼前就行。 张英听了韩路的想法，知道这样下来店里有些东西就要舍弃了，不再是个杂货店，但同时档次提升了很多。当初计划的就是空出一楼，所以二楼装修精致，一楼还有些空旷，现在只需要再重新装修一下，就基本有了韩路说的雏形。如果是老店会有顾虑，但她们这是从零开始的新房子，怎么做都不为难。 现在是农历十月底，计划新店是在十二月初，出外的人员都已经陆续回家时开业，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按韩路的想法实施，那要做的除了培训店里的小姑娘，还要来省城看衣服，既然走的是精品路线，就不可能卖些地摊货和大众款，霍东祥马上就要让人下店了，张英分-身乏术，根本不可能再省城镇上两头跑。 韩路让她不用担心，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她会在周末的时候去逛市场，然后把买好的衣服让跑省城到镇上路线的客车带回去，张英要做的就是把做好宣传，并且把房子打造得上档次。 张英也知道自家闺女的眼光一向很好，这件事自己去做都没有信心，但是韩路绝对没问题，是的，张英现在已经对自家闺女的能干免疫了。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韩路终于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虽然还不尽完美，但已是眼下能做到的极致，不过，随着店面越来越大，是不是要跟母亲说让香姐学着管理了？ 83. 又见进货 韩路挂断手里有些发热的电话，拉开阳台门走进屋里。 “才送回来就又打这么长时间电话，要不要这么如胶似漆啊？”林琳坐在桌前调笑她。 省城冬天冷，阳台封闭得不错，韩路说话也不是像小女生的嗓音上扬尖利，所以只能看到她在一直打电话，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韩路笑笑没有解释，看还有点时间，就打开了电脑。 “刚谈恋爱都这样，等过一段时间新鲜感没有了，自然就没这么多话说了。”正对着镜子在脸上拍拍打打的杨矇觉得林琳有些少见多怪，略带不屑地道。 林琳皱眉，她是有事说事，从来不会生闷气记仇的人，可是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杨矇说话就开始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样子，语气不明显，她又没有孟歌的反应快，总也找不到话反击。 第90节 韩路没有接话，只是拍拍林琳的肩膀，做了个根本不在意杨矇说什么的表情，顺手捏了下她的脸就去卫生间洗漱了。 林琳不满，“韩小路，你是不是忘了我比你还大呢，不要随便对我动手动脚，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韩路洗漱完出来，从包里拿出来霍东祥临出门时送给她试用的护肤品小套，刚好从家里带的东西用完了，拆开包装往脸上抹。她全身上下最让人羡慕的就是这皮肤了，干净通透，护肤品用什么都行，不会过敏当然也看不出效果好坏。 杨矇把自己的脸倒饬好，看到韩路拆开的盒子，忍不住把脖子伸长了，盯着包装道：“这才开始交往东西就买上了，听说李穆家条件不错，给你买这东西看样子也不便宜吧？”酸溜溜的语气掩都掩不住。 “嗯，是挺贵的。”韩路随便拍了两下，笑得一脸满足地道。 杨矇没趣地转身回床上了。 韩路打开文档，里面还有几天的更新，但她习惯了存稿，有时间写就写点，一开始可能只是兴趣，但这几年下来，已经变成了习惯，每天不写就难受似的，所以看到文下的读者担心断更什么的，真是多虑了。 手指翻飞，写得正流畅的时候，企鹅号传来震动，随手点开，是李穆发来的：“要熄灯了，赶紧睡觉。” 瞄了眼右下角的时间，还真是到点了，回了个笑脸，点击保存，刚按下关机键，屋里灯就灭了。 可能是车上睡了会儿，躺到床上也了无睡意，抓过手机又把企鹅号登上了，后世五花八门的软件都还没有问世，想打发时间都不知道干什么。 已经过了喜欢跟陌生人聊天的年龄，所以韩路的企鹅联系人里没有几个人，且都是认识的。头像大部分都灰着，只有李穆的还挂在上面，显示电脑登录。 “为什么你还在线上？”韩路发消息过去，莫非他有事又出去了？ “在宿舍，用的是笔记本。”李穆似乎知道韩路想问什么，很快回了过来。 “我以后也要买笔记本。”韩路配了个抓狂的表情。 “好。”简单的一个字连个符号都没有，没等韩路回话，又传来一句：“你习惯早起，别熬夜，乖。” 明明只是个文字，因为脑海里浮现出说的人的表情，韩路莫名觉得脸有些发热，趴在枕头上蹭蹭，知道李穆肯定是有工作要忙，回了个晚安，把手机扔到一边，深吸一口气，扯过被子蒙头盖住，睡觉。 第二天开始，韩路同学悠哉游哉的大一生活宣告结束，除了正常的上课时间，下课时间要看的书不能少，该写的文不能断，这些以外，她开始疯狂翻阅时尚杂志，虽然这几年她没被外界五花八门的流行给冲昏了头脑，经过历练的眼光和审美也还犹在，但就是因为那些在她看来有些非主流的时尚让她敬谢不敏，所以她的衣服都是以简单大方为主，在别人眼里一点也不出挑。 这些自己穿喜欢就好，都无所谓，可是现在是要开店，要选择款式别致，但也要迎合大众口味，要不然卖的东西自认为再好，顾客不买账等于白搭，总不能像后世某些导演一样，被人说几句电影难看就说人观众不懂艺术吧？她们家只是个小生意人，没有这么清高，做不出把顾客往外推的事，也所以，曲高和寡的道理她比谁都要懂。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不能单纯以自己的审美来行事，还要看如今最受欢迎的是什么？就拿最普通的牛仔裤来说，裤脚从宽变窄就是一个流行，满大街小脚裤的时候，你穿着条看不到鞋的阔腿裤哪怕自我感觉再良好，只怕也没人会说好看只会觉得你老土，当然明星除外。 把近一年的各类杂志都翻了个遍，周末就再也见不到她人影了，韩路开始往各个批发市场里钻。好在省城的批发市场扎堆，都集中在一块，不用坐车东南西北的乱窜。 其实韩路并不属于天生对时尚很敏感的人，她只是比较善于观察和总结，再加上买得多了能分辨出衣服材质的好坏而已。 批发市场开门早，早上四五点就营业了，连着一个月里四个周末，室友都睡得正香，韩路就早早起来出门，前两天都是在闲逛，了解情况，开店讲的是长久，能找到合适的进货点是最好不过了，总不能像买菜似的每个摊子都拿几个吧？那样容易良莠不齐也耗费精力。她想过是不是像美容院一样找个不错的店给加盟了，最后想想又放弃了，加盟店固然省事，衣服质量有了保证但款式容易僵化，她们走的是量身打造的路子，如果穿得千篇一律岂不是砸了招牌？开业能不能轰动就看这一次了，掉以轻心图省事是大忌。 韩路骨子里有种杀伐决断的果敢，要不然也不会孤身一人咬牙拼博，前世拿到报告知道自己命不久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寻求活下去的方法，而是把手里的事一件件全都理好，写好遗嘱，交待清楚，才去的医院，或许她也知道进去就不可能再出来，就算是家人一直安慰她说会好也一样。 这种性格落实到买东西上，就是干脆爽快，四个周末，只用了中间两个，四天时间韩路就把衣服定得差不多了，走得是精品路线，屋子里就不用堆得到处都是，一件衣服只拿个两件，好点的一件就行，要的不是满大街的人都来买，而是让买了衣服的人穿出去很自豪，觉得独一无二。 最后一个周末韩路去选了些搭配的饰品，用来画龙点睛，女人买衣服都有过这种经验：本来一件可不起眼很普通的衣服，配上项链或是帽子，立时就会变得与众不同，所以，由此可见首饰的重要性。 等到买好送到车站时已经是下午了，经过这几次的送货，韩路跟车上的司机也熟识了，看到她过来，就笑着下来开行李仓的门：“今天怎么就你自己过来了？” “东西不多，我自己就可以了。”韩路把打包好的箱子推进去道，前两次因为衣服面积大，就让店铺里的人帮忙送过来了，他们经常从车上往下面的县城送货，比她做得熟练多了。 “还是老规距，到了镇上跟我妈要钱。”韩路拍拍手上的灰尘。 “行嘞。”司机爽快地道，跑镇上路线的都是老家附近的人，刚开始不认识，送了一次货后就知道了，当时跟张英聊天，知道这些都是她闺女一边上学一边去市场进的，还很惊讶，连说她心够大的，对自家闺女也是放心，不过跟韩路说过几次话后，觉得这闺女年龄虽小，说话办事倒是挺稳重，一点也不像是小姑娘。 关上仓门，司机跟她闲聊：“你家的店我路过一次，那装修是真不赖，整个镇上头一份，生意肯定差不了。” 韩路有些腼腆地笑笑：“我还没见到呢，也不懂，不过你见多识广都这么说，应该是挺好的。” 司机哈哈一笑，“那是，我去的地方是够多的。” 韩路眼弯弯的没说话，这司机哪都挺好，就是话有些多，还爱听好听的。 包里的手机发出震动，韩路朝司机抱歉笑笑，朝旁边走走，按下了接听：“喂？” “在哪呢？”李穆问道。 “在车站呢，这就要回去了。”韩路踢着脚下的小石头道。 “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快要到了。”手机里能听到隐约的喇叭声，应该是在路上。 “好。”韩路挂断电话，对司机挥挥手：“伯伯，我先走了，麻烦你了。” 司机正在吸烟，闻言连声说没事，让她路上小心。 在门口等了不久，李穆开车就到了，按下玻璃道：“上车。” 车站门口不让停车，韩路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车子平稳地驶出，轻巧地拐个弯，上了主干道。 “穆哥，你今天不忙了？怎么有时间来接我？”韩路系上安全带道，快到年底的关系，李穆也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不知道穆臣具体都让他做什么，但应该是没把他当学生看，使唤起来毫不心慈手软的。 “我再不出现，怕被人忘了。”李穆扶着方向盘，一脸平静地道，似乎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如果忽略话里那淡淡闺怨的话。 84. 又见火锅 车里静了一瞬，韩路嗤地笑了，虽然周末没在一起过，但平时还是会一起吃饭，见面的频率有点像关系没点破前的相处。 “为什么我听出了闺怨的味道？”韩路调侃他道。 “你听错了。”李穆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有眼神很是温和。 “好吧。”韩路点头，看了眼行驶的方向：“咱们去哪啊？” “快到晚饭时间了，咱们去吃饭。”李穆在红灯前停下，侧头看着她道：“你前天不是说想吃火锅了吗？” 第91节 韩路心里一暖，眯眼道：“穆哥你记性真好。” 李穆嘴角微扬，伸手轻轻抚过韩路的额头，绿灯亮了，车子缓缓滑过。 吃火锅最适合聚餐时吃，人多热闹，吃的菜式也多，两个人去吃，点不了多少东西就饱了。 到了地方，韩路才发现是她多虑了，李穆带她来的是个类似情侣火锅的店，每份东西都装得很精致，就连餐桌也没有很大的，小小的桌子配着靠背沙发，有情调还保证隐私。 点菜时，韩路都没有开口，李穆就全点好了，等服务员走了，韩路胳膊支在桌子上捧着脸道：“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她说的是实话，从小到大他们一起吃饭的次数也不少了，但是韩路还真没注意过李穆喜欢吃什么，以前是不在意，确定关系后再去注意，却发现吃饭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至于他，似乎不挑食。 “那你来找吧！”李穆眼眸深沉地看着她道。 “啊？”韩路愣了。 “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你却不知道我的，这样对我似乎不公平，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来解谜吧！”李穆倒了杯果汁，递到韩路面前。 “这样啊？”韩路眼珠转了转，说不出的狡黠和精怪，“如果一直发现不了怎么办？我没有发现你有特别讨厌的东西。” “不会，我也有喜恶的。” 韩路眨眼，为什么她在李穆的眼里看到了期待？所以这是在争取存在感吗？说得这么隐晦真是不容易让人发现！ “好，我会努力找谜底的。”韩路歪头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幅度太大衣袖下滑露出手腕上的表。 “不用说得这么慷慨激昂。”李穆把她举起的手按下来拉好袖子，手指在已经不太明显的伤疤上轻轻滑过，“我对吃的不太执着，真发现不了也没什么。” 韩路的视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白色的表盘被衣服盖住了，只看到隐约的边缘，笑道：“你记不记得当初你送我表时，我还说过要答应你一件事呢！” 李穆也笑了，“所以你真的不是那段时间武侠剧看多了吗？” “当然不是。”韩路正色，“为了显得我重视，我还可以再答应一个。”话说出口，一脸的严肃就破功了，笑嘻嘻地看着李穆。 李穆摇头，“你就算答应再多也没用的，一个和十个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韩路蹙眉。 “因为我用不到。”他所做的一切都以韩路愿意为前提，而不是让她想着为了承诺去完成什么，如果是那样这么多年的守护就成了一场笑话，他的骄傲绝不允许。 韩路垂眸不说话，抓过果汁喝了一口，只觉得平时酸甜的味道今天喝起来太过甜了，视线扫过手腕，“说起来，我后来才发现这表带上有hl的字母，是我名字的缩写吗？” “嗯！”李穆也端起果汁。 “哦，原来不是咱们两个人姓的缩写啊？”韩路有些遗憾地道，然后就看到向来镇定自若的李穆被果汁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 韩路眼神无辜地把纸巾递过去，总是让她一个人说不出来话是不对的！ 一顿饭吃得韩路心满意足，出了饭店，满身的火锅味也没冲淡她的好心情，坐进温暖的车里，往学校的方向驶去，两边的店铺上到处张灯结彩，最不济也贴着红衣白胡子老头的画像——到圣诞节了，韩路问李穆：“你今年还是到年底回家吗？” 快到腊月了，再有差不多二十天就要放寒假，她肯定是踩着放假的铃就要往家赶的，就不知道李穆是不是跟去年一样要到大年二十九才到家。 李穆没有说话，似乎在沉思。 韩路也没追问，见他不开口就把心思转开了，凝神想着还有什么事是她遗漏的。再有几天家里的店就要开业，她让韩栋拍过彩信照片发过来，虽然模糊不清，但也能看到里面布置得很不错，霍东祥派下去的人确实有真材实料，没有故意拿二流的人去糊弄母亲，果然知道她们和穆臣似乎有关系后，让他变得慎重和忌惮了。所以狐假虎威还是有好处的，不过这算背靠大树好乘凉还是扯虎皮拉大旗？ 到了学校，李穆把车停好，两人步行往宿舍楼的方向走。省城的冬天干冷干冷的，从开着空调的车里出来，让韩路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手插-进外套口袋。 李穆帮她把外套的帽子戴上，从她口袋里拿出左手握着放到自己大衣口袋里，声音低沉地道：“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块回家。” 帽子遮住了韩路的耳朵，她愣了一下才听清李穆说的是什么，空着的右手把帽子往下扒扒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有事嘛，我就是随口问问。” 夜晚的寒风呼啸而过，把韩路的头发扬起遮住了眼睛，李穆侧身挡住风口，轻轻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把另一只手也握在掌心，两人面对面站着，路灯下能看到他的眼神里还有些阴郁：“不能陪你回家，你这几个周末忙着东奔西跑我一点忙也没帮上，真的不怪我吗？” “你确实也帮不上忙嘛！”韩路脱口而出，说完后发觉这话有歧义，晃晃两人交握的手道：“我知道你也很忙，比我还忙。” “可是别的男生都对女朋友很体贴，我是不是对你还不够好？”李穆摇头，声音里有些不确定。 韩路这才发现李穆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觉得让她一个人出门是对她的亏欠，了悟了这一点，韩路的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有些酸有些胀，难以言表的滋味缓缓漫了出来。 “你不是别的男生，我也不是要男生随传随到的女生，我不需要你每天帮我打开水记笔记占座位做这些琐事，这些事我自己都能做，而你有自己的事忙，也没必要把时间用在这上面来表示对我有多看重。如果只是为了两个人去约会把你要忙的正事给耽误了，我才会觉得你不够好，你现在这样就很好。”韩路说的很慢很认真，没经历过这种事，她不确定是不是把想法表达清楚了。 她虽然不知道李穆在穆臣的公司忙些什么，但很确定穆臣应该没对他有优待，而是当成普通正常的员工，不，应该是比正常的员工还要严厉。再说，她虽然每个周末都是早早出门，但回来的也早，市场下午三点多就没人了，打包送货什么的也不用她，她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就好，这种情况下难道让她学别的女生非要男生抛到手里的事来陪她逛街吗？想想就觉得接受不了，更何况李穆是真的有事在忙而不是抱着电脑打游戏。 对一个人好虽然行动最重要，但绝不是仅限在这些琐事上，如果无视别的付出，只一味钻在为什么不能时时陪在身边的牛角尖里让两人越走越远实在是得不偿失。 “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感到被安慰还发现自己才是被冷落的那个？”李穆的话里多了点笑意，他确定韩路是真的这么想，而非故作大方口是心非，或许连她的父母也不了解韩路的性格有多冷静自持。 “你肯定是没理解对。”韩路望着李穆的眼，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李穆慢慢弯腰，抵在韩路的额头上，鼻尖碰着鼻尖，两人呼吸相融，轻笑了一声，灼热的唇落在韩路在夜晚更显清亮的眼上，“所以，这双眼里会一直有我。”唇渐渐下移，“嘴角的笑也是因为我。” 明明是肯定的话里却带着不安。再怎么心智成熟，未雨绸缪，他总归是第一次，越是重视越会患得患失，韩路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李穆从来都不认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韩路会是被爱情迷了头脑的人，相反，他有可能才是。 “还好，我遇到了你。”李穆低声道，要不然肯定会被女生嫌弃不够体贴打光棍也不一定，而韩路则是会被说不解风情，现在是负负得正。 “你早就遇到我了。所以，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吗？”韩路眨着眼道，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这么冷的天人都缩在屋里，没事不会出来。 李穆失笑，“当然不是，还有件事没有做……”最后一个音消失在两人相触的唇间。 ——分隔线—— 过了几天，韩路算着时间，开业那天晚上往家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直到宿舍都熄灯了，张英才把电话回了过来。 “路路，我今天差点被吓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木青：韩小路，你真是不解风情！（痛心疾首中） 韩路：怪我咯？ 第92节 木青：怪我。（墙角默默画圈圈） 85. 又见恋爱 张英的语气里还有些心有余悸，让韩路听得一惊，赶紧从床上下来，随手抓了件衣服，走到阳台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韩路急问。 张英这才发现她的话容易让人误会，连忙安慰她道：“没事没事，就是今天开业人太多了，出乎意料，吓了我一跳。” 韩路松了一口气，调侃她：“妈，你以后可要当大老板的人，这么不淡定怎么行？” “是是是，我没见过大世面。”张英心情很好地道。 “我爸呢？” “还在店里算账呢，我站了一天，先回来了。” 韩路和母亲聊了会儿，知道今天店里人流量还可以，又问了问雅诗公司培训人员的情况，确定他们会在腊月中旬左右回省城，到那时候已经开业一段时间了，就是他们走了应该也能顾得过来了。 韩路叮嘱张英，如果有顾客做护理尽量让店里的人动手，培训人员只需要解决顾客的疑问就行，要不然两边做的感觉不一样，等他们走了，顾客会不满意，有落差心理。 张英表示了解，店里美容师练习时就是在她脸上，所以有什么不一样她是最清楚的。 说了一会儿就挂了，反正是木已成舟，有什么问题她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不要问得太多比较好，培训人员见多识广，就是有突发情况相信他们也能很好解决。 很快放假时间就要到了，校园里的气氛都有些躁动起来，韩路连载的小说本来是想在放假前给完结的，谁让她有强迫症，如果更了一半回家了，怕是会整天想着，虽然家里有电脑也联网了，但她不确定自己能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静得下心来更新。 设想的很好，编辑的一个邮件给打破了。说起来，韩路是很让人省心的，在家时父母省心，在校时老师省心，在网上写小说都不用人催每天按时更新，且保质保量，所以收藏与日俱增也是很正常的，除了签约时和编辑打了个招呼，其余时间都没让人费心过。 邮件内容出乎她的意料，大意是说她连载的小说网站有意向出版，让她暂时停掉更新。韩路前世经常混在这个网站，知道他们制度还不错，所以签约时为了省事，直接签的是全约，所有和作品有关的事宜都由网站代理。确定事情属实后，韩路把全文又修了一遍，打包发给了编辑就没再想这事，全部心思放在了整理行李准备回家上。 “韩路，你要去饭堂吗？”林琳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也要去是吧？等我一下。”韩路把阳台上晒干的衣服收回来扔到床上。 “不是，你要去就给我带份回来，我现在已经饿得走不动了。”林琳可怜巴巴的瞅着她。 “活该！谁让你午饭不吃的？”孟歌没好气地道。 “不是要回家了嘛，人家想减肥。” “你就是减下去，过个年也会再胖回来，何必？”孟歌说话毫不留情。 “哥，是事实也不用说出来啊，赶紧的，你们走不走啊，再不去我就要把桌子啃了。”林琳饿得两眼冒光，看什么都像是吃的。 “给，我这还有包饼干，你先垫垫吧，要不然我怕你撑不到我们回来。”韩路从抽屉里拿出包饼干扔给她。 “韩路你真是好人，我爱死你了。”林琳一把接过，撕开包装。 “我是好人我知道，爱死就不用了。”韩路换掉脚上的拖鞋道。 “其实我不只是胃里饿，我是缺少精神食粮。”林琳吃了几片饼干感觉缓过来了，也有劲头说话了：“之前因为一个小说作者抄袭的事我跟杨矇还怼了一回你们都知道吧，就我又追了峰大大的新文，本来说好这几天就全部更完我就可以安心回家的，谁知道突然停了，说是要出版，可怜我还等着结尾呢，再也等不到了，我现在是做什么都没心思了。” 韩路有些心虚，忘了自己屋还有个忠实读者呢，现在要是突然跟林琳说她追的就是她的文，好像不太合适，还正撞到枪口上，算了，还是等书出来了，送她一本希望到时候不会太生气。 跟孟歌一块来到饭堂，两人边吃边聊，韩路从来没问过孟歌她们家是做什么的，不过想着应该是家庭条件不错，她的衣服不是什么名牌，但质地都不错，平时别看她说话直接，却从不骂脏话，就是生气的时候也没有，而且看事情很有见地，韩路跟她聊天很能说到一块。 “看门口。”孟歌夹了筷菜，低头吃着道。 “怎么了？”韩路有些疑惑，装作不经意视线扫过，看到杨矇和一个男生拉着手走了进来，她身上穿了件白色短款的羽绒服，这么冷的天下-身穿了条短裙和看着就很薄的打底裤，脚上是双高跟靴子，长发散着披在肩上，本来长得就漂亮，精心打扮后更是亮眼，娇笑着跟男生说话，在一众包得严实的人群里很是惹人注目。 男生的穿着也不像一般男生那样不讲究，衣服整洁合身，他似乎习惯了这种注目，一点也没有不自在，让杨矇找个地方坐，他去打饭。 “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会坐这儿。”孟歌目不斜视地道，她们俩坐的桌子前后左右都有空位置。 韩路不说话，继续安静吃饭，只是手里的动作加快了。 “韩路，孟歌，你们也在这吃饭呢。”杨矇惊喜地走过来，“那我跟我男朋友也坐在这里好了。” 男生端着饭过来了，杨矇向他招手：“向越，这边。” 韩路和孟歌默默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等男生走近，杨矇迫不及待地道：“这是我男朋友向越，学得也是计算机，今年大三，比韩路你男朋友大一级。” “向越，这是我室友，孟歌和韩路，韩路的男朋友是你们系的李穆，你认识吧？” 向越听了，打量了一下韩路，眼神里闪过轻蔑，李穆一向眼高于顶的，没想到找的女朋友却不怎么样，脸上却挂着客套的笑道：“你们好，矇矇平时在宿舍劳你们多照顾了。” “不用客气。”韩路扯扯嘴角，她也不想说话，可是孟歌装没听到，她要是再不开口似乎太尴尬了些。 “这两天你们选个时间，让向越请吃饭吧？怎么样？”杨矇笑得一脸甜蜜，前一句是和韩路她们说的，后一句则是问向越。 “没问题，想吃什么都可以。”向越眼睛看着杨矇温柔地道，“我希望你能吃胖些，这样就没人来跟我抢了。” “讨厌啦。”杨矇羞红了脸，娇嗔道。 “咳！我吃好了，林琳还在宿舍等着，我去给她打饭。“孟歌扔下筷子，起身道。 “等等我，我也去。”韩路也站起来，朝两人点点头追孟歌去了。 “哎，那吃饭的事？”杨矇问。 “再说吧！”韩路摆手。 出了饭堂，两人都有些忍俊不禁，“那两个人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演偶像剧吗？”孟歌撇嘴。 第93节 电视里的对白听着唯美，但只适合旁观，出现在现实里，分分钟落一地鸡皮疙瘩。 “杨矇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怎么没听说。”韩路疑惑，以杨矇的性格，交了男朋友，应该恨不能昭告天下。 “我也是刚知道。”孟歌随口道，然后两人恍然：那就是刚确定关系，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她们闯上了！ “看他们那粘乎劲还以为交往一段时间了呢，才确定关系就要请咱们吃饭，要不要这么心急？” 韩路觉得孟歌说的好笑，谁知她话锋一转，指到她的身上：“不过，你什么时候跟李穆说，让他请我们吃饭？” 韩路脸上的笑僵住了，“那个，你刚才不还说不要心急吗？” “是啊，不要心急，可是你们都粘乎几个月了，以李穆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换别的人请，欠着心里怪难受的，所以呢，什么时候？”孟歌淡淡地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要请别人呢。 “放假前应该不行了，他这段时间都挺忙的。”韩路想了想道：“要不就过完年吧，到时候我跟他说。” “都行，有得吃就好，时间你们随意。”孟歌道，然后扬眉看着韩路：“不过，他一个大二学生有什么可忙的，连饭也不在一块吃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不想跟我一块吃饭啊？” “哪敢？我是受宠若惊！” 两人说说笑笑，快要走到宿舍楼下，一个身影从后面跑过来。 “韩路。”徐乐站在韩路面前，还有些气喘。 “有事吗？”韩路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笑意问道。 “那个……”看韩路对他很是和颜悦色，徐乐忍不住有些雀跃，“我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咱们可以一块。” “不用了，我还没确定。” 感觉到韩路的冷淡，徐乐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春运人多，你一个女孩子拿着东西不方便，两个人也好相互照应。” “谢谢，我有伴了。”韩路说完，对站在路边避嫌的孟歌道：“走了。” 徐乐垂头丧气，韩路是提醒他，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吧？ 86. 又见回家 省城离韩路她们家只有四个小时的车程，车次也很多，所以不用提前买票，只在回家的那天早起一会儿就好。 表哥张勋打来电话，问韩路什么时候回家？可以坐顺风车。 韩路问了下大舅回家的时间，张勋道他们早一天晚一天都没事，只要韩路不在省城逗留，放假走就能赶上。 所以，韩路现在就在校门口等着张勋来接。 明明是上午，天空却灰沉沉的，不过这丝毫没影响到韩路心情的明媚，和旁边站着面无表情的李穆形成强烈对比。 在韩路又一次探头看向路口时，李穆伸手拉过她，一只手扶在后脑固定住她的头，低头有些压迫地看着她：“这么着急离开，我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韩路眨眼，视线有些闪躲，傻笑道：“没有，我其实可不想走了。” “撒谎！”李穆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也笑了：“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是该想了。”而且，韩路很看重家人他是知道的，就算他和她一块长大，现在又在交往，只怕在韩路心里，他的重量也远远比不上她的亲人，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们两个的名字会在一个户口本上。 韩路重重点头，就算她本来不想这会儿也是想的。 “你确定什么时候回去了吗？”韩路问他。 “没有。”李穆脸上的笑淡了，眼神里有些愧疚。 “晚些回去也好，反正我是要到店里帮忙的，你就算回家咱俩也见不上面。”韩路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道。 李穆好笑，顺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把，“你这安慰真是别具一格。”语气里带着欣慰还有些失落。 韩路不解地望着他，李穆轻声叹气，别说她不明白，就是他自己也理不清。 想看到她神采飞扬，哪怕不是因为他；却又想得到她的全部关注，不想被别的东西分走丝毫； 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路边，张勋从车上下来，左右张望，韩路看到他，跳起来挥挥手。 “走吧！”李穆拉着箱子，两人走过去。 张勋看到李穆还模糊有些印象，知道他是韩路的高中同学，两人点头示意，没等他接手，李穆就把行李箱放进了车里。 “路路麻烦你照顾了。”李穆道，说的话让张勋不自觉扬眉。 转身看向韩路：“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韩路点头。 风势有些加大了，看样子是想下雪，“赶紧进去吧，外面冷。”李穆把韩路的帽子整整，示意她上车。 然后看着车子越走越远，直到转弯看不到了，才往学校里走去。 车里，张勋看着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的人影，问韩路道：“小表妹，我才是你哥，我没记错吧？” “当然。”韩路道。 “那刚才那小子一脸拜托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我照顾我妹还要他提醒吗？”张勋转个弯，不满地道。 韩路装傻，迅速转移话题：“哥，你们今年怎么回家这么早？” “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暴雪，你大舅怕到时候不好回家，反正现在工人也都放假了，不怎么忙，干脆早点回去。”张勋利落地打着方向盘。 提前打了电话，到了大舅住的地方时，张国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旁边还站着张灵丽。韩路跳下车，打了个招呼，帮忙把行李装上去，一行人就往家赶了。 第94节 张灵丽和韩路坐在后座，不知道是不敢在父亲面前多说话还是因为其他，看到韩路只是羞涩笑笑，就没再开口。 张国梁问了问韩路在学校的情况，韩路简单说了些。路过正在开发的东区时，韩路看到工地上到处挂着大商的标志。 “大舅，这东区开发得差不多了吧？”韩路问道。 张国梁正看着窗外沉思，听到韩路的话，道：“明年夏天就差不多了。” “我听一个同学说东区开发后，还会往外延伸，说是政府已经决定要建cbd了。” “你同学？”张国梁从后视镜里和韩路对视，现在他生意越做越大，虽然是比不了穆臣，但是身上自有一种威势，敛下笑意时会让人不由自主跟着严肃起来，“他家是做什么的？” 韩路像浑然不觉，也可能是知道却对她没影响，依然眨眼笑道：“是在大商里面，刚才我看到工地上的开发商名字才想起来的。” “嗯，这件事早就有传闻，不过不知道具体情况。”张国梁收回视线，他年初时跟大商公司打过交道，大公司吃肉，像他们这小公司渴点汤就饱了，项目结束时，大商的负责人对他们还算满意，也许年后可以再试着接触，现在大商的发展势不可挡，逐渐把同类公司都甩下了，建造cbd不能一家全揽，也能占个大头，他还是早点见机行事的好。 韩路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以大舅听一想三的性格，应该有决断。 走到半路时，天上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担心下大了不好走，他们没在服务站休息，午饭也没吃，一直往家赶。 到了镇上时，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韩路让张勋在路口停下，还有不远她自己走过去就行，现在除了镇上的是水泥路，村子里还都是土路，怕再耽误一会儿车不好开了。 张国梁也知道，点头让车子停下，张勋下车帮她把行李拿出来，张国梁摇下车窗道：“慢点走，跟你妈说我们有空再过来。” 韩路笑着点头，目送车子转个弯往旁边的路上走远，才把帽子戴上，拉着行李箱往店里走。 只是半年不见，街道两边窄小的房子已经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全是三层四层的楼房，只是有些还都是毛坯，有些盖好了还没人入住，不见后世的热闹景象。也是，除了自己的房子想做生意的准备装修，其余租户应该还在观望。 拐了个弯，韩路就看到自家的店了，在一众灰朴朴的水泥房子里看到一幢装饰得喜气盈盈的店面无疑让人眼前一亮，英姿女子会所六个大字占了三层楼的高度，远远就能看到。 在门口铺的小垫子上跺跺脚上的雪，没等她推门，里面有人看到已经把门拉开了，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笑着道：“欢迎光临，进来看看需要什么！” 韩路眨眨眼，失笑，拒绝来人帮她提箱子，自己提着进去了。屋子里开了空调，很是温暖，她摘下帽子，正要说话，就见二楼下来一个人，抬头看见是她，惊喜道：“路路！你回来了？！刚刚你妈还在念叨你怎么还不到呢？” “嗯，我刚到，香姐你在忙吗？”把箱子放到角落，韩路笑道。 “哎哟，看我，只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阿香一拍手对旁边站着的小姑娘道：“小慧，赶紧上去，把展柜上的套盒拿着。” “那这下面就没人了。”小慧迟疑地道。 “这不路路在吗？她做事比我都周到，赶紧的，人在上面等着呢。”说完不等韩路有反应，扔下一句：“路路你看着店，我们先上去了，你妈等会儿下来。”就又匆匆跑上去了。 韩路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楼梯，把有些湿的外套脱掉挂在一边，开始在店里转悠。 货架上的东西看不出什么，都摆得整整齐齐，灯光照射下看不到一丝灰尘，衣服就很明显了，进了多少货她再清楚不过，现在看着有些稀疏的衣架，韩路觉得她可能高估了女人对好看衣服的抵抗力。 不想再开行李箱拿衣服，韩路随手从衣架上取了件黑色外套穿在身上，感觉头发有些湿，也散了下来，对着镜子梳顺。 张英陪着一位顾客从楼上下来，边走边道：“你今天先试试，明天要是感觉还可以，就再过来，气色好了过年也高兴。” 顾客点头，抬眼看到旁边背对着她们的身影穿着的衣服挺好看，问道：“老板娘，这是你家营业员吧？” 张英迟疑，人都上去了，还以为门给挂上了，怎么还有人在下面？ 韩路正对着镜子拨头发，听到后面的说话声，笑容可掬地转过身：“是，我是营业员，你喜欢哪个我给你拿。” 张英看是韩路愣了一下，听到她说话没吭声，只是上下打量着她。 “你身上穿这衣服是卖的吧？我看你穿挺好看，给我闺女拿件试试。”顾客走过去，摸摸手感，发现质量还不错。 “当然可以。这衣服就一个码，你先拿回去，不合适明天再拿来就行。”韩路从旁边拿了件新的，递给她。 “行，你这衣服款式不错，我闺女总是嫌弃家里衣服不好看，连街都不愿意逛，明儿我带她过来看看。”顾客接过衣服，跟张英打了个招呼推门走了。 韩路看了眼母亲看她没说什么，就笑着把人送到门口道了声慢走。 “妈，这人是老顾客吧？”要不然张英不会提也没提给钱的事。 “嗯。”张英心不在焉地点头，视线还在韩路身上，“她就在这镇上不远，不用担心赖账。” 87. 又见相亲 明明才只是一个多月没见，张英觉得自家闺女像是一下子变了好多，黑亮的头发散下来披在肩上，白皙的脸上一双眉眼分明，似乎少了些圆润下巴尖了些，屋里温度高，平时颜色有些淡的嘴唇也显得很是红润，穿着件很挑人的黑色大衣，侧首微笑站在她面前，竟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不是相貌，而是周身的气质，像是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韩路照照镜子，里面的人沉静地望着她，下巴微抬，恍惚让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勾唇笑笑 ，果然人靠衣装，脱下衣服挂好，“我记得这件衣服就进了两件，我还是脱下来吧，别一会儿再有人来了想买，嫌弃我穿过了。”说完把挂在一旁脱下来的羽绒袄又套到了身上。 她怕冷，冬天的衣服全选的是宽大保暖的，反正是在学校，正好的年纪里也不用特意打扮，衣服厚了头发就碍事，随手用皮筋绑得高高的挽了个丸子。 张英走过去，拿着衣服看了看，“这件衣服不少人试了，只是都说穿不出效果就没卖出去，我看你穿挺好，这件留着自己穿吧。” “不要，卖了能赚钱，给我穿做什么，我有衣服。”韩路前世穿够了高跟鞋和各式需要时刻端着的气质款衣服，对现在这个年龄能穿得像个球一样而不会让人侧目满意得不得了。 “你现在是大姑娘了，这种只喜欢买不喜欢穿的性格是不是要改了？”张英看她像是在看扶不上墙的泥，刚才看到的气场气质什么的，绝对是灯光给的错觉，这个包圆了的邋遢姑娘才是真实的。 “我上学呢，不用穿这样的衣服。”韩路不在意地道，以后有的是时间能穿这些衣服。 外面雪越下越大，楼上的顾客陆续下来也都走了，张英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这时候也不会再有人上门，就让几个店员打扫完卫生先回家了，都是在这附近村里住，怕天黑了有雪不好走。 不一会儿，几个小姑娘就都走了，阿香最后到楼上检查了一遍，要走时被张英拦住了：“阿香，你离家远就别走了，今天跟路路睡一屋吧。” 阿香想推辞，韩路笑着拉住了她：“香姐，咱们半年没见了，你都没话跟我说？晚上咱们睡被窝里聊天。” 阿香抿嘴笑笑，这会儿倒没有了韩路刚进门时的干练，她看看店里只有她们三个，从一旁柜子里拿出笔记本，对张英道：“你们说说话，我去楼上看笔记，培训老师教的东西还有好多没记住。” 看阿香上楼了，韩路道：“香姐变化挺大的。”想想刚进店时的腼腆，现在已经隐隐有独当一面的架势了，和她一块进店的女孩早就离开了，只有她一直还在。 “有人给她提亲，他爸也想让她早点嫁人，她是死活不同意，正僵在这儿呢。”张英叹气道。 第95节 年节是相亲定媒的高峰期，一家有女百家求，谁家闺女到年纪了，不用出门在家坐着就好，不同的媒人带着不同的适婚男子上门让相看，条件好的女孩，一天都能见几个。两人随便聊几句，如果感觉不行就找个理由打发了，感觉可以，就找媒人问问家里情况，各方面都满意找个日子下礼，这就是定下了。所以每逢过年前后，都能看到陌生的男子在村里进进出出，闲着没事的婶子大娘们坐在村头，对着过往的人评头论足，讲着这是谁家的新亲戚。 韩路没有说话，习俗就是如此，虽然她也不喜欢，但却没资格对别人这么做说什么。 靠墙设了个不大的前台，收银记账什么的都在这儿，韩路过去，坐在凳子上，找出计算器道：“我把帐算算咱们就回家吧！” 张英点头同意，想着走到熟食店时买只鸡回去，给闺女补补。 韩路噼哩啪啦的按完，问道：“妈，咱开业到现在收入多少钱了？” 张英笑着说出个数字，韩路听了微扬眉，不是太多，但在可接受范围内，点头道：“还可以，足够付公司余款了。” 说完，看张英笑而不答，灵光一闪韩路惊讶：“付过余款还有这么多？！”果然经济的推动女人功不可没。 张英走近，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会收入这么多，前几天晚上算账时还以为是你爸算错了，不过东西是有数的，到最后才敢相信。” 韩路开解母亲：“美容院就是这样，前期进钱快，但是后期服务时间也长，有人买一次东西可能一年都不会再消费，但店里的支出费用可是一天也不会少的。” “我知道，公司老师也是这样说的。”张英点头，“现在有可多都是从外面刚回来的小姑娘，想收拾得好看去相亲，等到过完年人都走了，肯定就不会这么热闹了。” 韩路心里有底，就算到时候没有现在热闹，生意也不会差了。 把帐本整理好，喊上阿香，三个人锁好门就往家走。这块店面后面原本是臭河沟的地方张英也买下了，是想盖成自家住的房，只是全部心力都放在前面的店面上，后面到现在还荒着，反正现在的院子住的也舒服，时间久有了感情，不着急搬走。 张英半路去熟食店买了只鸡，回到家时韩海已经把饭做好了，韩路叫了声爸，韩海接过韩路手上的箱子道：“算着时间该到家了，没见你回来，我又跟你大舅打了电话，他说都到家一会儿了，我想着就是到店里了。” 韩栋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跟阿香打了个招呼，道：“姐，你回来了？”快到变声期的声音已有些沙哑。 韩路上下打量着他，男孩子个窜得快，这才半年没见又长高不少，她的个子算是突破了一六零的大关，卡在一六三上不动了，韩栋看样子也会比前世长得高，不过，“韩小栋，你这头发不剪是想留着过年吗？” 张英走过来一脸了然地道：“我让他去剪他不听，说是我不懂得欣赏，就等着你回来欣赏呢。” “我不跟你们说，咱们性别不同没办法沟通。”韩栋不屑地吹口气，额头上的头发轻轻扬起又落下，让韩路觉得手发痒。 韩路深吸一口气，青春期的熊孩子只能顺毛捊，不过，貌似前世今生她都不知道叛逆为何物，就是李穆，也没见他青春期怎么犯二啊？可见中二病严重的多半是闲的。 “你穆哥过几天就回来了，你说他见了是欣赏还是嫌弃？”韩路淡淡地道，小时候韩栋最崇拜的是她，说一不二的，到镇上后就变成了李穆，事事向他看齐，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韩栋怀疑地看着韩路，像是在确定她说的真假，最后脖子一扬，“那就等穆哥回来，他说不好看了我再剪。” 韩路顿时忍不住了，伸手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半长不短的头发立时变成了鸡窝。 韩栋气得要跳脚，作势伸手，被韩路轻易躲过转身进了厨房，然后一脸不满地对着镜子整理去了。 阿香在一边羡慕道：“他们感情真好！” “好什么啊，两个人要是都在家就没个消停的。”张英道，虽然是否认的话，但脸上的笑意透着自豪掩也掩不住。 吃过饭，张英让韩路洗漱完就赶紧去睡觉，坐了半天车也该累了。韩路答应着，等坐到被窝里才想起来还没跟李穆发信息，从包里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到家了。” 信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音，“嗯，早点休息。” 韩路惊奇，“怎么回这么快？没在忙吗？” “你走后我就一直注意着手机，如果再收不到信息，我就要把电话打给英姨了。” 明明是平铺直述的语气，也没有指责，为什么她莫名有些心虚和愧疚？没等她回信，新信息又来了：“今天累了吧？早点睡。” 韩路扁扁嘴，发了个晚安过去。 阿香走过来，坐到床上掀开外面的被子，看韩路盯着手机嘴角带着笑意，忍不住问道：“跟谁发信息呢？不会是男朋友吧？” “你猜。”韩路把手机扔到一边，笑嘻嘻地道。 “我哪知道？不过人家都说大学是恋爱的天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阿香脸上闪过一丝向往，垂眼道。 “只要有男有女就有谈恋爱的，哪分什么天堂地狱。”韩路道，“就是家里相亲不也有个相处过程，只是一个以结婚为目的，一个是感觉为重。” 阿香感到好笑，“明明我比你还大呢，怎么你倒给我说教起来。” “我说的不对吗？”韩路坐起身道：“大学里谈恋爱的多，一是因为到了高中绷得太紧，突然一下子放松没人管了，又都是同龄人，激素作祟，还有就是接触的东西相同，有共同话题，每□□夕相处的没感情也能处出感情，你只听说大学恋爱的多，毕业就失恋的更多。”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一定要知道自己要什么，不想恋爱就把时间放到学习上，不想结婚就做出成就堵住说闲话人的嘴，遇到事情自己做决定是最过瘾的，就算会有遗憾，但能保证事后没有悔不当初。” 阿香听了不由得沉思，过了一会儿深深看了眼韩路，带着笑意道：“你这话是给我说的，还是说自己呢？” 韩路钻进被窝里，晒得蓬松的被子全是太阳的味道，深吸一口气，只露个头在外面笑眯眯地道：“共勉！” 伴着外面簌簌的雪落声一夜好眠，天刚蒙蒙亮时，大门被人拍响了：“韩海，赶紧起来，出事了！” 88. 又见去世 韩路被惊醒时，听到堂屋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里屋关着门，只听得隐隐约约，抓过旁边的手机看看时间，才早上六点。 大门响起关闭的声音，韩路正要起床，就看到张英进来了，弯腰找什么东西，“妈，谁来了？”韩路问。 “你醒了？”张英看韩路被惊醒了，直起身道：“你二奶奶家的大伯，说是你爷夜里突然去世了。”说着话，声音平淡脸上也没有悲痛的表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感情好坏也是互相给予的结果，没人会自虐得非要吃力不讨好，更何况也不欠他的，韩德正从来不拿正眼看她一眼，她也不认为自己应该为他的去世表现得多伤心。 韩路心里惊了一下，又重重落下，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前世韩路记得她爷是在她上高中后不久去世的，也是在冬天，这一世好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连她爷去世的时间也延后了两年。 “你爸回村了，我等会儿也回去，你先在家待着。”张英把雨鞋拿出来穿上。 “我跟你一块回去吧！”韩路掀被子起来。 “不用，外面天还不亮，你弟还睡着，等到天亮了你让阿香去店里开门，你跟你弟再回去。”张英想了想道。 第96节 韩路点头，看张英拿着围巾出门，让她路上小心，张英摆摆手，匆匆出去了。 韩路又躺了一会儿，也睡不着，干脆起床，雪下了一夜，房顶院子里厚厚的一层，这会儿还星星点点的洒着，把暖瓶里的水倒出来洗脸刷牙，又烧了一壶灌进去，拐到厨房里做早饭。 做好早饭，阿香也起来了，韩路走到韩栋房间叫他起床，本来还想赖床的他一听韩路说爷去世了，一个翻身就起来了。 吃过饭还不到八点，韩路跟阿香说了下情况，让她在店里招呼着，这两天要辛苦她了，阿香听了赶紧摆手，道她知道张英一直没把她当外人，让韩路尽管放心。 三人出门，一个往店里去，姐弟俩往村里走，家里现在有辆电动车让韩海每天上下课，但雪下得太厚出了镇子的路也没有修，根本不能骑，两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徒步走。 大冷的天走到村里也是满头大汗，雪已经停了，村口站着人在三三两两的聊天，看到姐弟俩也没像以前逗趣，只让他们赶紧回去看看。 到奶奶家门口，几个堂爷和堂伯都在，韩海正跟他们说些什么，韩路上前打了招呼，韩海就让他们进屋了。 韩德正的遗体放在堂屋地上，已经用被子蒙上了，只隐约看到头顶，韩路拉着韩栋走过去，跪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不管他生前如何，人死为大，就让她以孙女的身份送他最后一程。 里屋，韩路奶奶坐在床上，旁边站着张英还有几个堂奶奶陪着她，正在说着韩路爷爷的去世。 “昨晚上也没说有哪儿不得劲，还吃了半个馍喝了碗稀饭，吃过饭我让他泡泡脚，他嫌水不够热，非要我又去烧水兑进去，夜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谁知天明人就不在了。” 四奶奶安慰她：“这样也好，不遭罪，他都快八十了，没病没痛的算是喜丧。” 韩路喊了声奶奶，又叫了几个堂奶奶，现在没人有心情说什么，都只是简单答应一声，张英看他们脸上还有没干的汗，怕再吹风着了凉，让他们往里站。 作为儿子儿媳妇，韩海和张英根本没有时间伤心，大大小小的事都等着他们去办，村子里有专门红白事的管事，写出个章程让他们跟着照办就行，倒是没有韩路姐弟什么事，就在屋里陪着奶奶。 不到中午，三姑和四姑也到了，在遗体前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又陪着韩路奶奶说说话，四姑看到韩路问了几句，三姑是看也没看一眼。 下午，二姑也到了，大姑因为离得太远，身体又不好，都没让她知道，只把电话打给了大姑父。 韩海正在问管事的还有什么要办的，韩路走到跟前，让他进屋一趟，说是几个姑姑找他。 走进屋，屋里就只有韩路和她几个姑在，张英跟人上街买东西还没有回来，韩路奶奶在偏房里跟堂奶奶们缝孝衣。 看到韩海进屋，韩路三姑板着脸道：“让你进来就是想问问这丧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韩海皱眉。 “以前丧事都是家里当儿子的一力承担，现在不是规距不一样了，有些人家都是闺女出钱儿子办事，所以才想问问你咱家要怎么做，也好跟家里人说让他们准备。”四姑看看旁边的二姐三姐都不说话，无奈开口道，她们来了就要守到出殡后回家，为了防止谁家多了谁家少了闹别扭，只有几家商量好了才能通知家里人。 “你们怎么说？”韩海平静地问。 三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韩路三姑按捺不住了，抬着下巴道：“养老送终本来就是当儿子的事，我们这些嫁出去的闺女能做的也有限，大姐没来，现在各家也都不宽裕，要我说就是谁家有钱就多出点，说什么闺女出钱？那是人家有钱出得起。” 韩海听了没说话，看看另外两个人也是一言不发，眼神暗了下来，“不用了，就算你们不说，我也没打算让你们拿钱，至于你们应该走的礼数，这就不用我说了吧？不嫌丢人可以什么都不用拿。” “你全包了？不用跟张英商量吗？别到时候因为钱的事闹得你们两口子吵架。”韩路三姑含沙射影地道，话刚说完就感觉韩海的眼神带着怒气看着她，让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是我们家的事，就不用三姐操心了。”韩海语气冷淡地道：“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不让我们拿钱，那礼单上怎么写？”韩路三姑索性豁出去了，追问道，礼单都有专门的人登记，要是传出去几个闺女居然没人上礼，以后怕是没脸来走亲戚。 “实事求是的写，那都是以后要还礼的，三姐是想让我为了你的脸面好看做假吗？”对于一向温和的韩海来说，这已算是少见的难听话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做假怎么了？难道不是为了咱家的面子着想？！”三姑愤愤不平地道。 “三姐，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四姑觉得不太妥当，犹豫地问。 “有什么不好的？！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到哪儿都能说理。”三姑横了她一眼，“咱都有一家人了，手里没余钱也总得为自家孩子着想，韩海家生意做得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钱对他来说又不算什么，二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都是做生意，看着张英的店越开越大，她们家好不容易借钱做的生意却每况愈下，心里就愈发的不平衡。 二姑慢慢地点头，四姑迟疑了一下也不再说什么。 韩路站在角落，看她们商量好了才走了出去，期间她没说话，除了四姑时不时看看她，其余人都当她不存在，没有一点要避嫌的样子。 棺材已经放到了堂屋当中，寿衣也摆在一旁，这些东西都是在生前就预备好的，韩路看着安静躺在地上的韩德正，心底一片平静。如果她都能死而重生，那人应该是有灵魂的吧？就是不知道硬气了一辈子到死也没跟儿子说一句贴心话的爷爷，是不是看到了刚才的这一幕，望着条几上黑白相框里那个一脸严肃的老人，现在地下有知不知道会怎么想？ 张英匆匆地从街上回来了，看到韩路问道：“你弟呢？” “不知道，在外面吧！” “天快黑了，你俩回镇上吧，明天也不用过来，小孩子帮不上忙，到后天一大早再过来。”张英安排道，她和韩海是不能回去的，随便凑和着住就行，两个孩子可没地方睡，这么冷的天再冻出个好歹来。 韩路点头，出门去找韩栋。 出殡这天，大路上的雪还都没有化，只是胡同里来来回回的人多，已经全踩成了泥泞。所有的亲戚都来了，包括李志和韩路姥姥那边的，韩路和韩栋跟在父母身后，一趟又一趟地出门接客，每出去一次膝盖都要跪到泥水里，虽然来人有的会阻止，但总有顾及不到的，出殡时更是三步一拜五步一磕，等到入土为安，一切结束回到家时，韩路只觉得两条腿已经麻木了。 张英回到镇上就赶紧烧了一大锅的姜水，倒进两个大水桶里，让韩路和韩栋泡腿。 韩路把母亲久不穿的棉袄和棉裤套上了，宽宽大大的轻轻一捋就到腿弯，张英看着韩路冻得通红的膝盖，心疼得差点红了眼，拿着热毛巾轻轻地敷在上面，想说什么，看看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的韩海，又咽了下去。 “妈，你腿也冻麻了吧，桶里还有空儿，赶紧的！”韩路怕母亲心疼之余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忙招呼她道。 “你先泡，锅里还有水。”张英把毛巾递给她，让她自己敷，站起来问韩海：“要把妈给接过来吧？什么时候？我提前收拾屋子。” “明天我去问问。”韩海沉吟一下道。 老太太一辈子以夫为天，对韩路爷爷的话再不满也不敢说什么，现在丈夫不在了，除了跟着儿子也不可能让她自己过。 韩路感到腿恢复了知觉，脚也热呼呼的了，拿着毛巾擦干水，正伸长了脚踢啊踢，就听到大门响了，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咦！穆哥，你回来了？”韩栋惊道。 89. 又见谈话 韩路正伸长了腿晃，听到韩栋说话猛的一惊，抬头就看到原本还要过几天才回来的李穆就站在门口。 赶紧收回腿，蜷在椅子上，看看自己身上胖大的墨蓝色棉裤和大红底的花布袄，韩路莫名有些羞涩，脖子往下缩了缩，道：“你怎么回来了？” 第97节 “嗯！”李穆简单道，视线在韩路身上打了个转，看她一切如常，“没什么事了，就提前回来了。” 张英从厨房出来，看到李穆忙招呼道：“李穆回来了，怎么不进屋里坐？！” “英姨。”李穆也觉得自己来得似乎有些唐突，抿嘴道：“我听我妈说了，您别太伤心，我回来的晚也没帮上什么忙。”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早就有心理准备，再说你一个学生也没用到你的地方。”张英道，说完冲泡好腿一动不动的姐弟俩瞪眼：“洗好就赶紧去床上捂着，是嫌冻得轻是吧？” 韩栋撇嘴，站起来趿拉着鞋回房间了，临进去前跟李穆做了个手势，李穆点头。 韩路也要找鞋，却发现鞋不见了，正要让她妈给她找一双，李穆推门进里屋拿了双拖鞋出来，放到她面前，顺手得跟在自个家似的。 韩路不说话默默穿上鞋回房间坐到被窝里听外面的人说话。 “伯伯，您节哀。”李穆对韩海道。 韩海点头，作为长辈关心道：“今年回来得挺早。” “嗯，事情不多就早些回来了。” 张英把桶里的水倒掉，准备提进厨房，对李穆道：“不用陪我们说话，去找栋栋吧，他早就盼着你回来了。” “嗯，好。” 韩路听着外面静下来了，觉得干坐着有些无聊，就想下来找本书看，刚掀开被子，李穆就进来了。 “你下来做什么？” “呃，没事做，想看书。”韩路腿垂在床沿道。 “先坐好。”李穆上前让她坐好，又把被子掖掖，确定没有哪里透风才问道：“想看什么书，我给你拿。” “不用了，来，你坐这儿。”韩路拍拍床边道。 李穆坐在床上，顺手拿过旁边的枕头垫在韩路背后，让她靠得舒服些。 “穆哥，你是知道我爷去世的事，才提前回来的吗？”韩路手指在被面上胡乱划着道。 “嗯，不过我今天来得太欠考虑了。”李穆皱眉，有些尴尬地道，刚到家就跑来了，只顾担心也忘了想合不合适。 “不会，我爸妈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才来的。”韩路微笑道。 李穆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有些犹豫地道：“你跟你爷爷感情不好吗？”他从来没听韩路提过她的爷奶，只知道她们家孙辈里就韩路姐弟两人，作为被两边老人惯着长大的他想像不出爷奶不疼孙儿是怎么样。 “不好。”韩路没有隐瞒，干脆地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李穆是以后有可能成为内人的，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从小到大我爷没主动关心过我一次，在他眼里我从来是可有可无的，除了血缘上的关系之外，我不认为我们有其他感情上的联系，所以他的去世我也确实做不出悲恸的样子。”假惺惺的掉几滴泪当然可以，但韩路不觉得在李穆面前用得着。 李穆听了低头不说话，只是表情更严肃了些。 “是不是觉得逝者已逝，我说的话有些过份，甚至薄情又冷血？”韩路带着嘲弄道：“有因才有果，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难道会有不经过培养就深厚的感情？同理，我也不认为他对我弃如敝屣，我还要对他敬爱有加。”需要尽到的责任都不打折扣的尽到了，没让人在背后笑话，还在隐隐作痛的双腿就是证据，其余的，真心还是假意想必她爷地下有知也不会在意。 韩路的声音都没有抬高，语速也不快，如同平时聊天般的语气，没有义愤填膺，只是娓娓道来，反而让人更明显察觉出她话里的凉意。韩路也不知道怎么会说这些，也许是压抑久了想找个树洞，也或许是觉得在李穆面前不用隐藏，当然故意的成份也不是没有，让他知道她这个在他眼中惹人喜爱的妹妹，不仅没有温良大方还睚眦必报小心眼！ 一时，屋里陷入了安静，只听到两人隐约的呼吸声。 谁说只有李穆会不安，韩路苦笑，同为爱情新手，什么阅历理智都是虚的。 “我在想——”过了一会儿，李穆抬头，眼里还着深思，“我爸妈应该是喜欢女孩多过男孩的。” 嗯？韩路不解怎么话题一下子跳这么远，顺着他的话道：“所以呢？” “所以，以后家里只要一个女孩就好，这样她既能得万千宠爱，也不用担心别的孩子受到冷落。”李穆表情很是慎重。 韩路翻个白眼，“叔叔和穆姨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好吧？而且，我还是未成年，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嗯，他们知道你给这么高的评价一定会很高兴。”李穆笑着点头，伸手按着韩路的后脑勺，探过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个吻，“傻姑娘！” “路路，给你个热水袋放在脚边。”张英推门进来，看到李穆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在栋栋那屋呢，原来在这跟路路说话呢。” 李穆镇静地收回手，转身接过张英手里的热水袋，道：“英姨，把这个给我，你去忙吧。” 张英不疑有他，也习惯了两个孩子感情好，转身又走了。 李穆掀开被子把热水袋放进去，手不经意碰到韩路的脚，脸色不由得凝重，伸手把冰凉的脚拢在手心，感到韩路的闪躲，道：“别动。” “痒。”韩路笑道。 “不暖过来，到晚上更痒。”李穆轻斥，等到感觉脚重新变暖了，才把手拿出来，让韩路脚抵着热水袋。 经过这一闹，刚才的话题也顺势打断了，李穆看着垂眸不说话，包在被子和棉袄里更显娇小和苍白的韩路，轻笑道：“路路，你是在害怕吗？” 韩路不说话。 李穆抬起她的下巴，深深望进她的眼里：“你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却偏偏说了这么多，你是故意的是吧？” 空着的手轻轻在韩路额头上弹了下，李穆好笑道：“我是该说你低估了我还是该说你高估了自己呢？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怕我比你还了解，所以下次自我批评前先经过我的同意，我允许了并确认属实再开始，要不然我会说你诋毁我女朋友。” 说完，俯身把她抱在怀里，轻轻亲了亲韩路的发顶，安抚地拍着她后背，叹道：“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还挺开心的，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会忐忑不安。” 韩路乖乖趴在他胸口，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李穆把被子重新掖好，“我妈还不知道我着急跑出来干什么呢！” 韩路笑着点头，在李穆开门时又喊住他：“去看看韩栋，让他赶紧把头发给剪了，我整天看着手痒。” 李穆扬眉，失笑点头。 过了几天，韩海回到村里把韩路奶奶家里余的粮食拉到街上卖掉，卖的钱交给了老人，家里除了这些粮食值些钱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把衣服收拾收拾，就把老人接到了镇上。 第98节 张英在韩路的房间又放了张床，把被子提前晒好，让韩路奶奶睡，到此，事情算是全部安顿好了，春节也近了。 新店的生意在春节前更是火爆了一把，本来只是来做个脸，不屑在家里卖衣服的姑娘们看到不比城里逊色的款式也忍不住想试试，美容师们在楼上服务，衣服就全交给韩路了。 店里暖和，韩路也不穿厚重的羽绒服了，选了个百搭的打底套上，头发利落地挽个丸子在头顶，正值青春连妆也不用化，只涂上粉色的唇蜜，在店里挑些不起眼的外套穿上，本来朴素的学生样立刻变得洋气起来，眉眼顾盼间神采飞扬，然后，张英在旁边就看到本来没人问津的衣服，在韩路穿上后，销量直线上升，一天下来她光衣服就换了好几套。 “妈，这是穿版，衣服挂着是死的，只有穿在身上才看出来效果，女人又都是虚荣爱美，没人会承认自己穿上不如别人穿上好看。”韩路眼弯弯的跟张英道。 刚从外面回来的姑娘都不差钱，只要衣服喜欢且特别，力求在相亲时能展示出最好的一面。韩路根据她们自身的条件推荐衣服，总能让她们满意而归，在春节关门前店里的衣服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 最后算帐时，张英看着那个数字瞪直了眼，高兴之余给阿香包了个大红包，其余几个姑娘给了个稍小的，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回家过年了。 剩下一家四口，不，现在是五口总算能好好歇歇了，从开业到现在张英的心一直是吊着的，现在也是彻底放下了。 90. 又见争执 韩路奶奶是个典型的农家老太太，一辈子以夫为天，从不违逆。虽然跟儿媳妇孙女不亲，但对惟一的儿子孙子还是疼的。 在村里还有些农活可干，到了镇上也不让她做什么，整天坐在太阳底下跟人晒暖聊天就行。早上晚上一家五口在家吃饭，张英也不管她，想搭把手就搭，不想伸手就做好了喊她，张英只尽到自己的本份，既不捧着她也不会说些指桑骂槐的话，别人该有的老人都不缺，谈不上相看两厌，但一天到晚也说不上两句话。 中午忙得回不来做饭，就让韩海做了送过去，或是韩海也忙就直接买着吃，韩路奶奶有时也会嘟囔，一个女人家整天不着家，连饭也不做，让丈夫上班还要做饭像什么样，故意说给韩海听，韩海只当没听见，最后变本加厉，吃饭时也开始说些让人听了不舒服的话，一次又在饭桌上说些不着调的，让韩海直接拍了桌子。 “妈，你搬到镇上吃的用的穿的住的这所有全新的都是你这个儿媳妇起早贪黑挣来的，要依我一个月的那些工资别说天天有鱼有肉，就是两个孩子的学费都不够，你要是觉得这日子不如在村里好过，明儿个我还把你送回去，每个月给你钱你自己过。” “不是。这男主外女主内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让个女人整天抛头露面也不好看，要不你就不教书了，去店里招呼着，让张英在家做饭收拾家，你可比她有文化，生意肯定能做得更好。”韩路奶奶总觉得张英现在手里有钱变得强势了，听三闺女说他家生意做得不小，这大钱张英全揽着都不在儿子手里，让她总是不安心，也顾不得一家人都在，只想着为儿子好，劝道。 闻言，韩路头也没抬，只吃着碗里的菜，还抽空给母亲夹了个鸡翅，张英也是一脸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倒是韩栋一脸诧异地看着理直气壮说话的奶奶，不知道她哪来的立场说这些话。 “我去店里？”韩海气乐了，“别说我打算教一辈子书，就是我不教书我也有自知之明不是做生意的料，再说你知道店里是卖什么的就让我去？”不等韩路奶奶再说什么，他接着道：“妈，我们家就这样了，你要是真看不惯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丑话说到前面，跟村里的老太太比比，张英对你算是不薄了，不缺你吃不缺你喝也没让你干活，你要是非听外人的闲言碎语回来给自家人找不痛快，我真的会把你送回去，到时候看看那些说着为你着想的人会不会养你百年！” 韩路奶奶看儿子不跟自己站一边，而且说的话也不像是随便说说，不敢再开口，接出来时她还跟村里那些被儿媳妇赶出来单过的老太太们说是跟儿子享福去了，在她们羡慕的眼神里走的，现在要是再被送回去，还不让人给笑话！ 看没人说话了，张英若无其事地道：“路路，再去盛碗饭，你爸碗里的都凉了。” “好。”韩路放下筷子，起身去了厨房。 每年春节都是大同小异，要做的事总是那些，只是饭桌上的菜一年比一年丰盛，显示着日子一年比一年有盼头。 韩路奶奶在镇上过年，年后的亲戚当然也是来镇上看她，导致韩路家比往年要热闹一倍不止，亲戚们带来的礼品包括三姑四姑拿来的，张英丝毫没动，全堆在韩路奶奶床头了，随她是送人也好自己吃也罢，反正是不会主动提出让她拿着去回礼的，当然她也不在意。 过了初六，李穆就准备回校了，比着正常开学时间要早，但已经比去年又多在家待几天了，韩路在店里打扫卫生，准备开门营业，趁母亲不注意，钻空跑去了车站。 穆卿也在，正拉着李穆叮嘱些什么，看到韩路过来了，笑道：“路路也来送你呢，这女孩子就是贴心。” 李穆看着逐渐走近的人眼底笑意加深了。 韩路走上前，乖巧地道：“穆姨。” “哎，路路是来送李穆的吧？听你妈说你们今天开门营业？”穆卿问道。 幸福的女人都是相似的，就像面前的穆卿这样，长年教书，让她身上的气质平和又温婉，白皙的脸上只有眼角有些笑纹，反而更添几分可亲，母亲也是不显老的，只是做生意的人眼神里会不自觉透出精明，到底不如穆卿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韩路想着，儿子争气，丈夫疼爱，就算生活在小镇上不如城市繁华，但谁说穆卿过的不是让女人羡慕的生活？！ “嗯，正打扫卫生呢。”韩路对上李穆的眼，闪躲了一下看着穆卿道。 “那行，你们聊着，家里还有亲戚没走呢，我先回去了。”穆卿拍拍韩路的手道，没再跟自家儿子说话，转身就走了，反正李穆平时没让她操过心，之前出门都没有让送过，这次也是要出来买东西才顺便送到车站。 两人目送穆卿走远，李穆温声问：“什么时候回校？” “过完十五，可能还是搭我大舅的车。”韩路道，去姥姥家拜年时已经问过了，大舅他们是过完十五走，和她回校时间差不多。 “挺好，比坐大巴车方便。”李穆点头，伸手轻轻把她因为打扫垂下来有些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到省城了就给我发信息，我在校门口等你。” 韩路点头。 旁边的汽车发动响了，李穆手指动了动，似乎还想做什么，却忍住了，手插-进口袋，道：“我要上车了，你回去吧。” 韩路想等车开了她再走，被李穆摇头阻止了，“不管任何时候都要是我看着你走。” 韩路垂眸，突然倾身过来，抱了李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松开胳膊跑走了，跑了几步没回头抬起手挥了挥，左右摇摆的马尾昭示了主人的好心情。 李穆嘴角微扬，直到韩路转过路口不见了身影才抬腿上车。 回校前，韩路跟张英重新把店里的制度定了一遍，镇上的店面里做事的都以熟人或亲戚朋友居多，所以行事都很随便，但她们家不一样，现在三楼四楼还是空着的，以后肯定还会招更多的人，如果不提前定好规距，养成习惯，怕是以后想管也无从下手且还会遭到抗拒。 正月十六，一大早张勋就开车到了，车上还有张国梁和张灵丽，没怎么寒暄，直接把行李放车上，韩路坐进后座，就出发了。 下了高速，进了市区后，韩路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回音，忍不住笑笑，把手机收起来。 抬头看见张灵丽带着好奇和探究看她的眼神，两人眼睛对上，张灵丽转移了视线。 这个小表姐在两人都小的时候跟她关系还是不错的，长大后见面少了才关系慢慢疏远，现在再见面连话也聊不了两句了。 “大舅，玉丽姐过年来了吗？我有几年没见到她了。”韩路看了眼张灵丽问道。 “没有，长途跋涉的过年坐车也不方便，我就没让她来。”张国梁道，语气里能听出对这个闺女的失望。 张玉丽找的男朋友是在厂里认识的，家在外省，交通也不顺畅，当初张国梁不同意她的婚事，说是她连男孩的家都没回去过，根本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让她再考虑考虑，可是张玉丽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嚷嚷着有情饮水饱，就是穷山僻壤她也不嫌弃，反正是嫁定了，如果张国梁不同意，她就大着肚子住下，看看是谁丢人。 不得不说，只长年龄不长智商这事是很正常的，张国梁当时气得够呛，打消了先去男孩家看看情况的心思，反正她也说了不管怎样都会嫁，顺遂她心愿答应她出嫁了，因为距离太远，根本没法送亲，张国梁就直接在家办了酒席，算是宣告大闺女出嫁了，连亲家的面都没见过。 韩路妗子心疼闺女，怕她怀孕坐车颠簸，让他们暂时住下，怀孕里注意事项多，她当妈的好伺候，玉丽男朋友挺好说话，也没反对，说是父母心疼儿媳妇一切以身体为重。 等到小两口一直住到生产后，满了月抱着孩子回家，张玉丽打电话来哭诉才知道，什么心疼儿媳妇，只是因为没条件，让张玉丽一话成真，确实是个小山沟，连电都是刚扯上的。 好在，玉丽男朋友对她确实不错，婆家人就差把她供起来了千依百顺，结婚时张国梁又给了她一笔钱，所以她哭诉一场后，也安生了下来，不过，韩路听母亲说，年前似乎又打电话来，不知道是钱花完了还是怎么了？要闹着离婚回来。 “嫁远了是挺不方便的，不过还有灵丽姐呢，她以后肯定能找个近的男朋友，让您不挂念。”韩路笑着道。 第99节 “远的近的都无所谓，甚至有钱没钱都没事，只要为人上进、正干，我就放心把闺女交给他。”张国梁叹气道。 张灵丽听了咬嘴唇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91. 又见做客 到市区后，已经快到中午了，去学校要先经过张国梁他们的住处，在那儿下车吃了午饭，张国梁回住处，张勋开车送她们俩回学校。 到学校后，韩路跳下车拿了行李，拒绝了张勋要把她送到里面的建议，挥手目送车子离开后，拉着箱子往校园走。 吃饭时给李穆发过信息，说是要晚会儿到，让他不用等，不过他没有回，不知道是不是在忙。正想着呢，手机响了，是李穆打来的。 “喂？” “在哪呢？”李穆问。 “学校门口，刚下车。” “站着别动，我这就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韩路左右看了看，很快李穆从校门外大步走了过来，到跟前一手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握着她的手道：“走吧！” 是往校外走，韩路也没问，跟着走了一段距离，眼看拐到一个家属楼了，才道：“咱们去哪儿？” “把你卖掉！”看韩路什么也不问就跟着走，李穆难得玩笑道。 “哦，那一定要找个有慧眼能识宝的，别让我明珠暗投。”韩路一本正经地道。 “真不谦虚，还有要求吗？” “有啊，能识此宝者分文不收，不识此宝者万金不卖。”韩路煞有介事。 家属楼全都是多层，也没有电梯，李穆领她到三楼掏出钥匙开门，屋里开着暖气，一进门就感到一股热气扑来。 把行李拉进来，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到韩路面前，道：“还有吗？” “当然。”韩路抬下巴，“我的要求很多的，不过……”说完一半微微一笑，轻踮脚尖在李穆嘴角碰触了下，移到他耳边道：“如果有个姓李名穆的，那就再好不过……” 李穆低沉的笑声响在韩路耳侧，“路路，你胆子变大了。”竟然能说出类似调-情的话，不过应该是无意为之。 “我一直胆子都不小。”韩路一脸纯洁地道，只许他把结婚什么的挂在嘴边，就不能让她偶尔过分一下？ “这倒是真的。”李穆点头，两人居然站在门口聊天，而韩路还维持着踮脚的姿势。 “好累，我要换鞋。”韩路脚跟放下来，低头找鞋，然后只觉身体一轻，已经坐在了鞋柜上。 “那这样呢？”李穆抬手把她抱起放到鞋柜上，变成了两人等高，眼底带着深深的温柔道：“不会让你累到。”说完，缓缓落在韩路唇上。 这次不再像是前几次单纯的贴着，似是带着急切，李穆等到韩路的双唇被吮吸得嫣红，都沾染了独属于他的气息，仍持续一下一下的啄吻着，试探着渴望更亲密的接触，悄悄探出舌尖，发现并没有遭到阻止，轻轻舔舐着任他长驱直入的温暖所在，逗弄着青涩的柔软和他一起共舞，制造出供两人日后回味的美好。 屋里一时安静无声。 等韩路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她努力平复着呼吸，觉得脸还在发热，面前的李穆却连呼吸也没变一下，只是眼睛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李穆轻抚下她的脸，眼底满是温柔，垂手把她的鞋脱掉，拿起地上的拖鞋穿上，然后抱韩路下来：“还没正式开学，宿舍里没暖气也没热水，什么都不方便，这两天你先住这儿吧！” 韩路脚落地，才有心思打量房间，两室一厅的格局，装修也很简单，但是该有的家具家电摆设全都有，除此外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你从宿舍搬出来后就住在这儿吗？”之前说的是大三搬，这看样子是提前了。 “是这儿，不过暂时还是以住宿舍为主。”李穆领她到沙发上坐下，到饮水机上接了两杯水，一杯加了蜂蜜递给她，“把水喝完去洗个澡，坐车应该也累了，一会儿小睡一下，晚上去姥姥家吃饭。” 李穆姥姥一家对她挺好，过完年与情与理都要去看看，遂点头，喝完水，从行李箱里找出换洗的衣服，抱着进了浴室。 本来还觉得自己不困的韩路，在洗过热水澡吹完头发后有些昏昏欲睡了，钻到被窝里沉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被子的味道好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 李穆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一下，轻声道：“好梦。”然后关上门，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这房子虽然是两室，但只有一间卧房，另一间做了书房，只是书房里的沙发可以做成折叠床，显然一开始这都是有计划的，只等以后某人跳进来。 韩路睡醒时已经四点多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揉着眼从卧室出来，客厅里没看到人，接杯水捧在手里，走到另一间房间门前，轻敲了敲门。 “进来。”李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韩路推门进去，发现里面是间书房，李穆正在电脑前忙碌，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韩路，站起身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又从旁边拿了个毯子盖到她腿上：“才起床，别冻着了。” 看看只穿了一件毛衣的李穆，再低头瞧瞧自己身上厚厚的棉睡衣，韩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成了易碎品，眯眼笑笑，不过这感觉还挺好。 “稍等一下，咱们就走。”李穆抚过她才睡醒有些蓬松的头发道。 韩路点头。 出门时，李穆在毛衣外面穿了件大衣，更显得肩宽腿长玉树临风，韩路还是厚厚的羽绒服，包得像正月十五刚吃过的汤圆，两人手拉手走在街上，不时引来路人的好奇回头。 “他们一定是在想，这位帅哥眼神不太好，找的女朋友忒不修边副了些。”韩路歪头打量着玻璃橱窗里两人的身影，笑道，李穆周身的气质更显沉稳，已不见了学生的青涩，像是已经踏上了社会工作的人，而她穿着笨重的雪地靴，裹着羽绒服，要不是两人牵着手，怕是没人当他们是情侣。 李穆把牵着的手装进上衣口袋，这个动作使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看着韩路脸上已经逐渐绽放的神采，眉梢眼角的光华不需要用衣服衬托已遮挡不住，低声道：“不会，他们是在羡慕。” 进家门前，韩路先到超市买了些礼品，过年后上门拜访空着手总是不太好，李穆听完笑了，既没说不用买，也没说买什么，只悠闲地跟在她身后。 韩路横他一眼也不管他，太贵重的东西不合适，当然她也买不起，最后选了些适合老年人的东西，又买些水果，两人提着直奔小区。 提前打过电话，到了时一家人都在，才过完年公司不是太忙，穆臣难得准时下班，穆曜是学校开学时间晚，所以还要在家住几天才会走，看到两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 他们一家人对韩路印象很好，看到她拿着东西过来，韩路姥姥直夸她懂事，穆臣在一旁点头，这姑娘做事稳重举手投足不骄不躁，他这种常年在生意场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是真心还是假意，有所图谋还是虚意讨好一眼就能看出。而且，他相信韩路不会不知道他现在的公司名声，但是在公司招标遇到张国梁时却没听到他提起关于穆卿的话，甚至连试探也没有，如果不是他清高到不屑攀关系来当生意的敲门砖——这显然不可能，张国梁一看就是很精明的人，那就是韩路压根没对他提过关于他们家的事，这点让他对韩路又加了几分好感，也明白了为什么穆卿对她很是疼爱，连李穆对她也是关怀有加。 吃饭时，一家人围在一块说说笑笑，对于李穆时不时夹些韩路够不到的菜到她碗里，几个大人已见怪不怪，倒是穆曜惟恐天下不乱，左右看了看道：“李穆，就咱一个小区的霏霏，跟你一个学校之前老爱来找你玩的女生，前两天我碰到她还问我怎么没见你呢？” 第100节 李穆姥姥一听也接话道：“哦，那姑娘还特意来跟我拜年呢，长的好看，说话也是娇滴滴的。” “就是那个，说是一直没见李穆，委屈的不得了。”穆曜添油加醋道。 “李穆，你跟她？”李穆姥姥人老心不老，听出来穆曜话里有话，疑惑问道，不过她也知道外孙儿已经这么大了，不管是喜欢别人，还是被别人喜欢都很正常。 “我跟她不熟。”李穆淡定地道，从穆曜筷子下夹过一只虾，慢条斯理地吃了，“而且我现在正在追一个女生，你们可不能害我失恋。” 穆曜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被噎着，一直没说话的穆臣开口：“谈恋爱了？” “是。”李穆放下筷子道，他对这个舅舅有种亦父亦师的感情，对他很是尊敬。 “到这个年龄了很正常，但是要注意分寸，别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穆臣想起新闻上各种插足劈腿的事件，皱眉道。 “我知道。”李穆点头道。 韩路头也不抬的扒饭，李穆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居然没有一个人把他说的女孩往他悉心照顾的韩路身上想，穆曜除外，听到李穆这么说，他忍得筷子都要咬断了。 吃过饭，聊了一会儿天，两人要走，李穆姥姥唠叨着：“家里什么都有，怎么就偏偏要住到学校那边去，吃饭什么的也不方便。” 李穆微笑听着也不反驳。 “我记得你们学校正式开学是在后天吧？那韩妹妹晚上住你那儿吗？你那可就一张床。”穆曜坐在沙发上，咬着个苹果含糊不清的道。 话音落地，一家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门口两人身上。 “宿舍暖气还没开，让她一个人住小区我也不放心，书房的沙发是折叠床可以睡。”李穆镇静自若解释，没遮没掩的，一片光明正大清风霁月，足以让多想的人感叹自己思想不纯洁，当然，知情的人除外。 李穆姥姥点头，“小姑娘家的是得注意安全，外面冷，你们早点回去吧！”说完还有些欣慰，李穆转眼已经长成会照顾人的大人了。 穆曜狠狠咬了口苹果，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就是没人看出来？果然世人皆醉惟他独醒！ 92. 又见三年 春去冬来，光阴流转，学校里每年都上演着相同的一幕，将要毕业的人依依不舍，初进校园的人满眼好奇，一批批的人走进来又走出去，最好的年华最放肆的青春都留在这里。 韩路敲击着键盘，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耳朵里还听着林琳的碎碎念。 “韩路，你是不是太过份了？”林琳在屋里转着圈道，脸上的表情像是开心又像是懊恼。 “是，我过分。”韩路手下不停，点头道。 “你是不是太不仗义了？”林琳继续批判。 “是，我不仗义。” “瞒我这么久有没有感到过意不去？”林琳转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批判立刻变成逼问。 韩路停下动作，慎重地想了想，诚恳地道：“没有。” “没有就好……”林琳顺口说完才反应过来，立时火气又变大了：“没有！你居然都没感到过意不去？！” 一旁看热闹的孟歌看不下去了，拉过林琳安抚道：“韩路逗你玩呢，消消火。” “我才不要消火，她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居然现在才知道她的底细，瞒了我这么久，我的火暂时是消不下去了。” “底细？说的我跟奸细似的。”韩路笑眯眯地道，“生气呢？” “是啊！”林琳骄傲地扭头。 “那作为赔罪，我给你看还没传上去的结尾？”韩路问。 林琳转过头，怀疑地看她。 “再加上下篇的存稿？” 林琳的表情变成了考虑状态。 “出版的全部实体书？” “我都有了好吧！”林琳翻白眼，看着她每次都数着日子去书店等出版，居然都不告诉她，想想还是生气，“把我买书的钱还回来！” “对不起，货物售出，概不退还。”韩路知道林琳并没有真生气，只是一时惊吓过度，“不过，我诚心请林琳姑娘一同共进晚餐以示赔罪，还望您一定要给小的赏脸！” “那要看吃什么？”林琳表情冷淡，只是眼底有隐约压抑的笑意。 “必须是火锅。”韩路严肃地道，林琳一个江南姑娘，却独独对火锅爱得热切，从来只要辣锅，鸳鸯锅看都不带看的。 “成交。”林琳喜笑颜开，拍拍韩路的肩膀道：“前几个也别忘了，咱们一项项来。” “遵命。”韩路摇头笑。 林琳的习惯很好，知道韩路每天都对着电脑敲打，却从来不会看她在做什么，除非是韩路让她看，所以阴差阳错的直到快毕业了才偶然发现韩路就是她追了几年文的作者，惊讶可想而知，换成个心眼小的怕是要当场翻脸了。 “不过，出版社都会寄样书过来，为什么我从来没发现？你故意藏起来了？”林琳还是不甘心，问道。 “呃，我写的地址不是学校。”韩路眨眨眼道。 “那是哪……”林琳咽下没说出来的话，不是学校就是李穆那儿不然还能是哪儿？ “立刻马上就要出去吃，我现在无比需要美食来填补我这颗受伤的心。”林琳咬牙道。 韩路孟歌对视一眼，笑了。 “杨矇呢？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喊上她一块？”韩路问，宿舍里她们三个关系很好，倒是杨矇一直跟她们不远不近的，最后这一年更是经常不在宿舍，话都说不了几句，只是总归是住在一起这么久，吃饭不叫上似乎不太合适！ “现在又不是冬天，你忘了上次喊她去吃火锅她是怎么说的了？“林琳撇嘴，然后捏着嗓子道：“我不喜欢天热的时候吃火锅。切！吹着空调吃火锅才叫过瘾呢！” 第101节 “她好像跟男朋友同居了，你没发现她的衣服都不在宿舍，应该不会去的。”孟歌道。 韩路想想也是，点头：“那就咱们三个吧。” “李穆呢？晚上他也下班了，不喊上他？” “不用，他今天要加班。”韩路毫不迟疑地道。 “你们俩也是奇怪。”孟歌道：“你看这满校谈恋爱的，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进行负距离接触，不知道为酒店宾馆增加了多少收入，你倒是好，大好的条件却不利用，整天跟我们这些单身人士在一起，李穆居然不说什么，也不采取行动，我都不知道是应该佩服他还是鄙视他！” 孟歌的毒舌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又更上一层楼，堪称杀人不见血。 韩路傻笑，这些事两个人知道就好，她才不要反驳。 三个人说说笑笑出门，往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上去，黄昏的林荫道上很热闹，不时能看到嬉笑追逐的身影。 “看看人家那鲜嫩的模样，瞬间觉得自己已垂垂老矣。”林琳摇头感叹，“明明感觉才进校呢，这一眨眼就要离开了。” “不想离开也行啊，像韩路一样选择留校。”孟歌揪了根草茎咬着，潇洒随意的动作很吸引人的视线，不时有走过的小女生指指点点。 “算了吧，我又没有她的成绩优秀，申请留校老师一定以为我吃错药了。” 林琳做了个陶醉的表情：“虽然不舍得离开，不过我更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啊！” 韩路微笑着，为了避免再引起不满，她只听不说就好。 “你确定是喜欢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坐在电脑前幻想世界？”孟歌怀疑道，大学四年里没事从不出门，毕业就不喜欢宅了，说出去还真没人相信。 “那个，人家不是想谈恋爱了嘛。”林琳一脸娇羞，“我又不喜欢比我小的，满校园的雄性虽多却没一个是我的菜，工作了就不一样了，想找个合适的还不容易？！” 孟歌嗤笑，真那么容易看对眼就没有那么多大龄未婚男女了！不过，这既然是林琳的美好愿望还是不要戳穿了。 小吃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林琳看着两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强忍着口水，还是留着肚子吃火锅的好，这些东西等出了火锅店再吃也不迟。 三人选了家最受学生欢迎的店，里面强劲的空调开着，让人一进去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林琳深吸一口空气里麻辣鲜香的味道，满意地道：“就是这儿了。” 点了一堆爱吃的菜，锅里的红油一滚，林琳迫不及待地往里面倒，又留出一半下到了菌汤里。 “韩路你就是本省的人，这里吃饭口味我觉得也挺重的，怎么你还没有我能吃辣呢？”林琳不解。 “我也喜欢吃辣，不过像你这样从头吃到尾全是重辣的，别说是我就是孟歌也接受不了啊！”韩路把果汁打开，三人的杯子都倒上。 前世生活忙碌，饮食极不规律，而她又属于那种心里要是有事吃饭都没心思的，总想着忙完再吃也不晚，导致后来胃病频发，不能吃辣不能见冷，吃多了或是吃急了随时就会造反，当时不以为然，认为年轻能扛住，结果就是导致彻底罢工。 现在不再虐待自己的胃，一日三餐按时，什么都能吃了，却不敢毫无节制。 锅里的食材熟了，三个女生也不顾忌形象，出手下箸稳准狠，大快朵颐，等到把点的菜吃完，已经都撑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了。 韩路冲服务员招手，点了壶酸梅汤一人一杯慢慢喝着消食，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手机铃声响了，韩路从包里拿出来，按下了接听。 “喂？” “跟室友在外面吃饭呢！” “嗯，好。”韩路挂断电话，抬头看到两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疑惑道：“怎么了？” “你说韩路这从确定关系到现在快要四年了吧？”林琳没骨头似的趴在孟歌身上，“按说这新鲜感早就该谈了，怎么他们俩看着还那么粘乎呢！” “他们俩还是高中同学呢，照你这么说七年之痒都到了。”孟歌嫌弃地把她推一边，道。 韩路保持沉默，她的私事不喜欢大肆宣扬，也不喜欢说些跟男朋友相处的细节或是做了什么关心她的事之类的，总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事，没有讨论的必要。都说人以群分，她们三个气味相投，应该也都是认为关系好归好但私事不开口就互不干涉的原因，从不会打着为你好的牌子指手划脚，所以同处一室，她们也不知道她在写小说，只是偶尔会说些关于她和李穆调侃的玩笑话，像现在这样，算是……呃！另类的关心？！ “我们没有很粘乎吧？最起码没有咱们这几年目睹的各种浪漫情节和二十四孝男朋友粘乎。”韩路忍不住道，她和李穆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特别亲昵的举动，顶多也就是拉手什么的，所以不明白林琳怎么会这么说。 林琳和孟歌对视一眼，林琳拍拍韩路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妹妹，我们说的是诚于中形于外的自然流露，不是哗众取宠的表面功夫。“ “这点你家李穆做得不错，让他继续保持。”孟歌淡淡地道，这对她来说已是难得的肯定。 韩路感受到两人的关心，缓缓笑了：“我会转告的。”她对朋友从不强求，四年时间，除了学习知识，交到知己好友也算意外之喜。 出了饭店门，韩路道：“我要出去，你们回宿舍吗？” “当然不回。”林琳拉着孟歌，左右张望道：“火锅消化快，我现在胃里已经有空间装别的了。” 韩路跟她们摆手，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93. 又见拆迁 韩路走进离校不远的小区里，从楼梯上到三楼正想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李穆头发还湿着站在屋内，看样子是刚洗过澡，从鞋柜里拿出鞋放到地上，顺手接过韩路的包挂在旁边。 韩路低头换鞋，鞋柜里一直都是四双拖鞋，冬天夏天一人各两双。 李穆弯腰轻嗅韩路的头发：“吃的是火锅？！” “你闻到了？”韩路抬起胳膊凑到鼻子上，“味道是挺大的。” “去洗个热水澡吧！”拉过韩路的手感觉指尖有点凉，夏天吃火锅空调肯定调得低，李穆知道她容易手脚冰凉，遂道。 “好。”韩路走进卧室找衣服，这几年要说住在这儿的次数并不多，每次来李穆都会把床让给她，自己去书房，所以平时很少来，反正两人天天都在学校见面，直到李穆毕业后，她来得次数才慢慢多了，衣服也顺理成章地占了半个衣柜。 李穆看她进了卫生间，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些，倒了杯奶放进微波炉。 不一会儿，韩路擦着头发出来了，穿着棉质的长裤短袖，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照射下像是上好的瓷器，被热气熏蒸过透着淡淡的粉，没有惊艳，没有诱惑，整个人站在那儿，黑白分明的眼珠望过来，从里到外只让人想到干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干净。 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坐在沙发上吹头发，李穆在旁边看笔记本电脑。等吹得差不多了，韩路伸手抓了把李穆的头发，觉得还潮潮的，示意他低头帮他吹干。 李穆也不看电脑了，低着头，高大的身子佝偻着配合韩路的动作，吹到后脑勺时索性往后挪了挪，抱着韩路的腰趴在了她的腿上。 第102节 她的头发是又粗又硬的那种，好在保养得不错，也没有烫染，不怎么毛燥还算顺滑，李穆的头发则是又密又软，跟他的人一点也不像。 关上吹风机，韩路轻轻拍拍动也不动某人的后背，“好了。” 李穆含糊地应了一声，依然纹丝不动，等了一会儿，没等她再催，双手使个巧劲，韩路发现自己瞬间从坐变成了躺，李穆半趴在她身上，笑得温柔好看。 姿势的关系，韩路的头发全铺在身下，李穆的头发则软软垂在额头，相比平时精英的模样显得小了几分，韩路不怀好意的伸手，使劲揉了把，然后满意了。 李穆无奈地任她妄为，只是在韩路要收回手时，一把抓住了，然后放到自己肩膀上，道：“这才是正确的姿势，下次别忘了。” 韩路的手在李穆颈后缓缓收紧，两人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眼底闪着狡黠道：“姿势正确后要做什么？” 李穆笑声低沉，韩路能感觉到他挨着自己胸腔传来的隐隐震动，“当然是做正确的事。”这句话是贴着韩路的嘴唇说的，温热的气息扑在唇上带来阵阵酥麻，话落，轻轻含住了她嘴角的笑意。 李穆的吻很温柔，明明气场看着很强势，亲吻她时却不疾不徐，像是惟恐她有一丝不舒服。韩路玩心大起，在他将离未离要退出时轻轻在他舌尖咬了一口，然后报应来了，本来是春暖花开，瞬间变成了狂风骤雨，等到结束时，吃麻辣火锅都完好的嘴已经变得嫣红，连触觉似乎都降低了。 当然，李穆也没好到哪儿去，头垂在韩路颈窝喘气，闻着从肌肤上传来的馨香，只觉得心里的猛兽快要关不住了。 韩路感觉到了什么，直直躺着一动不动，李穆平缓了呼吸，坐起身把已经变得可以入口的牛奶端过来放到茶几上，伸手把韩路拉起来，惩罚式的轻捏捏她的脸，苦笑：“别高估我的自制力，它现在正逐日下降。” 韩路装作没听懂，伸手拿过牛奶杯子，喝了一口挡住有些发烫的脸。确定关系将近四年，却一直没发展到最后一步，说出来只怕都没人相信。 牛奶喝完，韩路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把杯子拿到厨房洗了，放到一边，扯了张纸擦手。厨房里的厨具都是近一年才慢慢添置的，包括屋子里一些小的摆设，和阳台上的几盆绿植，东西不起眼，却让这房间变得温馨。 韩路进书房找了本书，顺手拿了笔和纸，看书时想起了什么可以随时记下来。不只是外面，书房内也有了变化，本来靠墙的书架上放的满满都是李穆的书，现在也空出了两层，摆着这几年韩路出版的小说和平时爱看的书，跟上面几层厚厚的工具书放在一起，看上去居然感觉很和谐。 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一个看书，一个对着电脑，韩路时不时写写画画，不经意抬头看到李穆专心望着屏幕的脸，有些出神，想起吃饭时孟歌说的话。严格算起来，从高中离家住校开始，她跟李穆这样相处真的是有七年了，似乎并没有感到厌倦或是腻烦，倒恍然有种小夫妻过日子的错觉。 察觉到韩路的视线一直盯着他，李穆侧首才发现她在望着他发呆，不禁有些好笑，问道：“在想什么呢？” 李穆的声音低沉柔和，突然开口也没惊醒她，韩路顺口道：“在想咱们俩结婚是不是就这样。”说完，才回过神，眨眨眼保持面部平静，看着李穆听了她的话缓缓扬眉。 “当然不是这样的，这都不算开始。”李穆笑道：“等你毕业了咱们就去跟家里父母坦白吧，希望到时候英姨和伯伯不嫌弃我是个连房都没有的穷小子。” “没关系，我有房就行了。”韩路豪气地道。 “所以，路路，你这是在求婚吗？”李穆惊讶。 “你想多了。”韩路抬手看书，“赶紧努力工作挣房子钱。” 李穆失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把注意力继续放到屏幕上。 大一下学期，韩路就去自家买的郊区民房那儿看了看，比起村子里动辄五层六层的小洋楼，她们家买下就没再管的小院子荒废得简直拉低整个村子的形象。 cbd兴建的消息还没有传得人尽皆知，但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并做好准备了，韩路的记忆里这个村子算是在整个商业区开发完后的最外围，地处比较偏僻，刚开始谁都没有想到会拆到这边，直到最后要通过地铁站才下了通知，不过也因通知紧急，根本没有留时间给村民往自家院子里加盖房子的机会，按拆迁比例当然分到的房和钱相比别的早就知道的村庄要少很多，最后这件事都闹上了报纸，好一阵都沸沸扬扬，连电视台都介入了，所以才会让韩路对村名印象深刻，极力让母亲买下。 算算时间，应该用不了两年了，虽说这么做有些投机取巧，但想想已经在持续上涨不见回落的房价，如果什么都不做，再拿半辈子的辛苦去卖套房韩路觉得自己白活了。 快放暑假时，她抽时间跑去找了张国梁，这次也不旁敲侧击了，直截了当地说了来意，道有很多城中村已经陆续拆迁了，她们家的民房是不是也可以做准备了。 张国梁虽然眼光不错，但绝没有韩路经历过了解得清楚，他只是知道商业区要建是肯定的，但具体到什么地方却不敢保证。不过，他已经不再小瞧自家这外甥女，经过这几年的接触，他知道韩路从来是心里有底才会把话说出来，绝不会信口开河。所以，慎重考虑后，觉得就是把民房给重新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算最后轮不到拆迁，出租给进城务工的人也很不错，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盖好房后顺利拆迁得补偿。 到目前为止，张国梁对此还是持观望态度的，不过看着韩路笃定的表情，他隐隐觉得事情一定会按照她设想的进行，如果是这样，那张英这笔投资做的堪称一本万利了。 本来张英是打算把家里店面后面的空地盖成自家住的小楼的，被张国梁一个电话阻止了，把情况说了一下，让她好好考虑。 张国梁问过韩路，怎么这事她不自己跟张英说，倒让他打这个电话，韩路嘿嘿一笑，道大舅您比较有威信，逗得张国梁哈哈大笑，揭过不提。 韩路当然是有意的，如果要盖房子，张英在家招呼店不可能来这边看着，她也要上课，而大舅有自己的施工队，这事先给他通气，再让他解释给张英，剩余的事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不过一码归一码，所需的费用她也会让母亲提前准备好的。 其实张英已经把那处院子差不多忘了，本来嘛，当初韩路跟她说是等以后升值的，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现在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哪还会挂心这个！所以，根本不知道，有一大块馅饼已经快要落到头上了！ 94. 又见故人 韩路暑假回到家，还没缓过来，就被张英拉着开起了家庭会议，主题是讨论房子盖在镇上还是省城的可持续发展性，不出意外，全票通过赞成把钱用在省城。 张英最后一边算着费用一边想着家里有多少余钱，忍不住抱怨：“按说咱们从开店到现在这都将近十年了，生意一直还算不错，怎么算起帐来手里还是紧巴巴的，这钱都去哪儿了？” 韩路只笑不语，知道母亲就是随口唠叨，并不是真的不满。不过，想想还真是如此，前几年挣的钱本来是想在村里盖房的，却被三姑给搅和了，最后一气之下被韩路怂恿到了省城，接着新房没买到，买了处旧房还欠了大舅一笔钱，也幸亏有张国梁的帮忙，回到镇上才能把现在店面用的地段给占了。后来几年，挣钱加上要还大舅的帐，好不容易有了积蓄又全砸在了新店上，房子、装修还有加盟，一串事下来又掏空了，好在用的是大舅的施工队，他只收了工人的费用，连材料都是进价，要不然只怕母亲更是牙疼。 只是，把这些事想了一遍，韩路发现她重生以来，什么大事都没做，倒是跟房子杆上了，全部事情用六个字就全概括了——买房子盖房子，可至今别说家财万贯，连住的房子都还是租的，细思之下，简直无颜愧对。 盖房子很快，不到年底一幢五屋楼房就竣工了，就算明知道是用来拆的韩路也没让大舅真给盖个空架子，用的材料一般但该有的全都有，地基照样打的坚实，刷了墙壁安了水电铺了地板，韩路就挂牌租了出去，虽然这边偏僻房租也很低，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空着不也是空着，挣个零花钱也好。 随后两年，风言风语一直不断，眼看cbd已建出雏形，却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直到村里的人都灰心了，却在一夜之间看到自家的墙上出现了鲜红的拆字，没等人反应过来，通知下来了，让村里人赶紧搬离，原定的地铁线出现问题，线路改变要从这边经过，择日就要动工，根本不像别的村拆迁前给了几个月的缓冲时间。 大四下学期，事情的发展如前世一样，除了赔偿款和安置费，按原来房子的面积一比一给新房，韩路家五层楼上下加起来不到七百平方，补偿的新房没有太大的，全是八十平到一百二十平左右，这样算下来他们家可以分六套房子。 张英知道消息时，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说赔偿款和安置费已经不是小数目了，只这几套房子按市价算下来就让她难以置信了。她不是贪心不足的人，所以理解不了那些钉子户要天价的心理，她只知道这相比当初花的钱已经赚了太多太多，多到让她惶恐，半夜睡醒都要把韩海叫醒，问是不是她做梦呢！ 一切手续都办好，合同也签好，张英终于感觉真实了，回家后就跟韩路姐弟把话说开了，她和韩海是不会去省城的，一个守着店面一个守着学校感觉挺好，六套房姐弟两个一人一半，具体细节到房子下来时再说，但大致就是这样，不会因为儿子女儿的就偏向谁。 所以，相比李穆毕业后开始创业，整天起早贪黑的忙，直到现在公司各项工作才步入轨道，韩路大学没毕业就有房子在名下，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分隔线—— 周末，韩路一个人窝在宿舍里正在修新文大纲，电脑提示收到了新邮件，是编辑发来的，有些纳闷，一般有事都在企鹅号里说了很少会用到邮件，这次是有什么事吗？ 点开一看，原来是她其中一篇小说被影视公司给相中了，想买下版权拍成电视剧。当初签约时韩路只签了书本约，并没有影视约，所以才会被编辑询问。其实这种事很多公司都是私下找作者单独谈的比较多，因为很多作者都是一心码字不闻窗外事，对卖版权的事及价格并不了解，有些还对自己没信心，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参卖成萝卜价，而网站里有专人负责，很少会有让影视公司有捡漏的机会。 韩路回复了邮件，影视改编她没意见，但是如果只是看中了小说在读者中的影响力，借此赚收视，最后电视剧空有其名，内容却改得面目全非就恕她不能答应了，毕竟她现在也是不差钱的人了嘛，没必要把自己的心血送出去让人糟蹋然后看着堵心。 刚点了发送，手机就响了，李穆在楼下等她，看看镜子里身上有些皱的短袖，从衣柜里挑出件及膝连衣裙换上，合身的剪裁勾勒出少女纤细窈窕的身姿，韩路对着镜子满意地转了个圈，脚步轻盈地往楼下走。 楼下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李穆手插-在口袋里，斜倚着车旁，看到韩路下来，打开了车门。 校园里不让久停车，韩路快走几步坐进车里，对启动车子的李穆道：“不是说今天有急事吗？现在是忙完了？！” 第103节 “嗯，一些突发事件，已经没事了。”李穆道，车子速度平稳地穿过校园，汇入了外面的车流中。 周末的街道上到处是人流车流，好在没出现堵塞，车子很快驶到了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李穆停好车，两人拉着手跟旁边的情侣一样，缓慢没有目的地逛着。 韩路看着两边，像这种普通情侣之间很常见的约会，她和李穆之间却很少有，他们之间最常有的约会方式就是两个人缩在家里，一个看书一个用电脑处理工作。 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李穆，气宇轩昂青年才俊一个，只是……，韩路摇头叹道：“幸亏你遇到的是我。” 李穆看了眼周围，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晃着两人握着的手，笑着点头肯定：“嗯，谢谢你不嫌弃。” 韩路也忍不住笑了，女生是很奇怪的，既想要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又希望他能儿女情长，男朋友肯努力求上进固然开心，但又会觉得他整天忙着工作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真是一心围着自己转也会嫌弃没能力不知道为两个人的未来着想。 “前面那家甜品店里的蛋糕你很喜欢吃，咱们进去看看吧！”李穆看了下不远处道。 现在刚下午三点多，刚好有点饿了，韩路点头，正要往前面走，看到路口走过来一个女生，挨个走到行人面前说着什么，身上穿的衣服很普通，头发也有些乱，脚上的鞋沾了一层尘土，看着有些狼狈。 “你好，我第一次进省城，包被人偷了，能不能帮忙借我些钱，让我凑个路费回家？”女生的声音说得很急促，满脸的焦急看着也不像职业骗子，虽然有些人犹豫，但大部分的人都拿出了钱，一块两块居多，五块十块的少。 以韩路的位置能很清晰看到女生的脸，五官没有任何修饰但也掩不住清丽，是那种落到人群里都很容易发现的类型，挺得直直的腰背能看出她骨子里的傲气，就连说谢谢也没见她弯腰低头。 李穆见韩路停住了，有些疑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了快走到他们面前的女生。 “你好，我是第一次来省城，包被人偷了，钱包身份证都在里面，你们能不能借我些钱，让我凑个路费回家？”女生对着李穆把话重复了一遍，这一会儿的经验告诉她，男生会更乐意帮她。 “你现在手里有钱了，怎么不打个电话回家，让他们给你打钱过来？”没等李穆拿钱包，韩路淡淡地道，语气里既没有好奇也没有怀疑，只是直述事实。 “我家是乡下，没有银行，再说我刚到省城，也没有□□。”女生看了眼没有任何动作的李穆，不好意思地道。 “那你手里的钱也差不多够买车票了吧？”韩路抬下巴示意道，就她这看的一会儿里，女生就收到了三个十块的，还有一些五块一块的更多。 韩路说的话很正常，但听到女生的耳朵里就有些刻薄，明明是差不多的年龄，看着她身上款式面料都显示不便宜的裙子，再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的，女生脸上挂着的表情有些僵了，“你知道我家是哪里的吗？” “不知道，只是听你说话的口音应该离省城不远。”韩路轻描淡写道。 “那你可能是听错了。”女生强笑道，然后说了一个地名，虽然没出省，但已是在两省交界处。 “是吗？”韩路不置可否，从包里拿出五十块钱递给女生，“再加上这个应该够了。” 明明韩路的动作和表情都没有半点不屑，女生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低到了尘埃里，一直以来虽然焦急却丝毫没感到难堪的脸也有些涨红了，心底油然升出不满：有钱了不起啊，拿我寻什么开心？只是投了个好胎而已，谁比谁高贵？！ “不用这么多，再有一点就凑够了。”女生咬着嘴唇道，眼睛在李穆脸上停顿了下，衬着一身的风尘仆仆更显得可怜，男生都有些英雄主义看到她愿意慷慨解囊，而同行的女生为了表示善良也往往不说什么，别看她只要了这一会儿，这招屡试不爽，她的车费在没来这条街时就要够了，只是她不打算回家而是想要些住宿的钱然后慢慢找工作。 “剩余的钱去吃些东西吧！”韩路把钱递给她，拉着李穆转身走了，女生似乎愣住了，一声不吭。 “你认识她吗？”等两人进了甜点店，坐在椅子上，李穆问。 “不认识。”韩路望着玻璃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这一世不会认识。 95. 又见曝光 服务员过来问想要什么，并推荐了店里的招牌冷饮，被李穆拒绝了。 “我要一杯。”韩路心情有些烦燥，用冰冷静一下似乎不错。 “不用。”李穆阻止服务员，“一杯咖啡，一杯热牛奶，再加份芒果布丁蛋糕，谢谢。” 服务员看了看两人，礼貌笑笑离开了。 李穆看着垂眸不说话的韩路，伸手抬起她下巴两人对视，柔声道：“想吃冰就再过几天吧，我可不想到时候你肚子疼得冒冷汗，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眼神却闪过一丝深思，不明白刚才的女生怎么会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韩路望着李穆眼底的关心，脸不自觉有些红了，嘟囔道：“就那么一次，你记得还真清楚。” “一次就够了，你还想总是啊？”李穆手掌抚在韩路头顶，带着丝心有余悸道。 大三的某一天，正在教室上课，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韩路没拿伞也没带手机，一路跑回了宿舍淋得全身湿透，本来想洗个热水澡就没事了，谁知热水器出了故障，等了好一会儿才有热水，没有感冒实属万幸，当天晚上，林琳心血来潮想吃冰淇淋，孟歌附议，最后韩路抗议无效，一人一桶吃了个痛快，到了夜里，韩路本来还要等一个星期才到访的亲戚提前到来，她满身冷汗蜷缩在床上，吓得林琳和孟歌赶紧给李穆打电话，送到校医处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简单说了句：“回去多喝热水。”就要打发他们走。 李穆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奄奄一息的韩路，很是怀疑医生的水平，结果年轻的医生也是暴脾气，觉得自己的医术被鄙视了，然后就披头盖脸教训了李穆一顿：“这女生是你什么人？哦，女朋友，你女朋友体质虚寒，一到冬天手脚冰冷，平时尽量少吃冷的，这些你都知道吗？知道？！知道你怎么不注意？你要是照顾好她，她至于疼成现在这样？不去反省自己居然还敢来质疑我的诊断！” 现在想想当时李穆少见的手足无措的模样韩路还觉得好笑，不过也从那时起，平时一起吃饭时，他比她还要注意，几年下来，连她的生理期是什么时候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穆哥，你会不会觉得咱们这样很没有新鲜感？”韩路挖了勺送上来的蛋糕到嘴里，芒果的清甜立刻溢满整个口腔。 “你指的是什么？”李穆伸手拭过她嘴边的奶油，道。 “就是从小到大再到老身边一直是同一个人。” 李穆低笑，“文艺的说法是每个人生来就是半圆，一辈子都是在人海里寻觅另一个半圆，如愿的寥寥无几，我多幸运，早早就遇到，对我来说，新鲜的意思是和我的半圆一起做从没做过的事，而不是跟无数个半圆做重复的事。” “嗯，说的真好，赏你口蛋糕吃。”韩路挖了一大勺蛋糕递到李穆嘴边，觉得心底的烦燥一扫而空，不是强制的冷静，而是暖暖甜甜的。 “好吃吗？”韩路笑眯眯地问。 “挺好。”李穆点头。 “那就再一口。” 街道上，因为堵车而停下的穆臣不经意扫视车窗外，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你呢？以后会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吗？”李穆把蛋糕咽下去道。 “我这人属蜗牛的，反应能力不够敏捷，这样的速度对我来说刚刚好。”韩路笑。 李穆望着韩路，她看着随和且平易近人，似乎跟谁都能相处得很好，但其实真正的朋友也就那么二个，如果不是和她从小就认识，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怕想让她接受他也不会这么容易。 “接下来要做什么？”韩路喝口牛奶冲淡嘴里的甜味，问道。 “有部新上映的喜剧电影评论不错，咱们去看吧！”李穆迅速过滤了一下电脑上看到的信息，否决掉之前的决定道。 第104节 韩路没意见，她在电脑上看到过宣传。 从电影院出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韩路被李穆拉着随人潮慢慢走着，到广场上时人群分散，韩路余光扫到旁边一片五光十色，抬头就看到广场上流光溢彩，白天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鲜花造型在夜晚灯光的照射下，恍如仙境，到处是情侣在拍照，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不时发出惊奇声。 “你怎么知道今天有花海灯光秀？”韩路疑惑，她可不相信李穆带她来是心血来潮，然后运气好就看到了，明明早上还说有可能要忙到晚上的。 “听公司的人说的。”李穆拉她到身侧，以免被乱窜的小孩子撞到，没说为了能有时间带她来，把一天的工作压缩在了六个小时内完成，连午餐都是订的外卖，在办公室里边工作边吃的。 正说着，李穆的手机响了，他拉韩路退到路边，放到耳边接听，韩路想往旁边站站，被他拉住了。 “喂，舅舅。”是穆臣的电话。 “在外面，嗯，和路路一块。”李穆接电话的姿势很闲适，一手拿手机一手把韩路的手握在掌心，大拇指在纤细柔软的手指上轻轻摩挲。 “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李穆道：“舅舅说有事找我，让我抽空回去一趟。” “那你现在去吧，别让舅舅等。”韩路看了眼时间，道。 “不急，我跟他说了咱们俩在一起呢，吃过饭我把你送回学校再过去。” “还有，我手机里面对你来说没有秘密，所以你用不着回避，听到没有？”李穆伸手揽着韩路的腰，把她整个人收在怀里，额头抵着韩路，直直望入彼此的眼底。 韩路点头，李穆收拢胳膊，把她缓缓抱紧，下巴抵在韩路发顶，两人的身影映在绚烂的花海灯光前，形成一道美丽的剪影。 饭店是李穆提前订好的，坐在位置上能清楚欣赏到外面漂亮的灯光，景美人帅饭香，即使李穆点了盅她不喜欢的药膳汤，韩路也丝毫没嫌弃地喝完了。 吃过饭，李穆送韩路回到学校，就驱车往姥姥家去，到了小区看了下表，已经快到九点了。 进了家门，姥姥姥爷还有舅舅舅妈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穆一一叫了人，没看到穆曜，问道：“姥姥，穆曜呢？” “吃过饭就出去了。”李穆姥姥忍不住念叨：“小曜也跟你学会了，这几天正嚷着要搬出去呢，说是住在家里不方便，家里什么都有，怎么会不方便呢？” 李穆识趣的不接话，从茶几上果盘里插了块水果递给姥姥。 “妈，穆曜大了，您就别提他操心了，我算着他都在家待不了半年，能住一年已经不错了。”穆臣道，他这个儿子能力是有的，就是性格有些毛燥，不如李穆做事稳重，想到这儿，就记起了下午看到的一幕，那似乎不是稳重人应该做的事，眼里带着探究落在了安然坐在老人旁边的李穆身上。 “李穆，晚饭是跟韩路一块吃的吗？我听着那边挺热闹的。”穆臣问道，身居高位久了，只是闲话家常都让人不自觉认真对待。 “嗯，在五四广场旁边，那边今天有花海灯光展。”李穆对此已经习惯，直视着舅舅道。 “今天是周末，怎么也不带路路过来家里？我有段时间没见她了。”姥姥听到韩路的名字道，老人的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总归是年龄大了，早在两年前做饭已经开始力不从心，现在家里也找了个保姆照顾老人。 “过两天我带她来看您。”人老了和小孩一样，会不自觉粘人且话多，李穆温声安抚姥姥，没有一丝不耐。 “行，什么时候来提前说，我给她做好吃的。”姥姥听了有些高兴。 “韩路今年就要毕业了吧？她有什么打算吗？”穆臣问。 “她留校申请已经通过了，不出意外以后还是在h大。” “真不错，h大留校一向很严格的，看来韩路学习挺优秀。”一直没说话的舅妈听了赞叹道，身边有朋友家的孩子托人找关系留校都被驳回了，韩路居然能通过让她有些惊讶。 “嗯，她一直都很好。”李穆嘴角微扬道。 穆臣也觉得韩路这姑娘不错，正要点头，可一看李穆的表情不由得拧眉，这话他不是第一次从李穆嘴里听到，以前总以为是兄妹感情好，但这次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把手里的报纸叠好放到一边，穆臣站起身道：“李穆，跟我来书房。” “好。”李穆点头，拍拍姥姥满是皱纹的手，“姥姥，我去书房，您和姥爷早点睡，不用等我。”说完，等姥爷回应了才往书房走。 “今天太晚了，我去把你房间给收拾了，明天吃过早饭从这去上班吧？”姥姥追问。 “好，明天我想吃鸡蛋饼。”李穆想了想道，引得姥姥脸上笑开了花，连声道：“好好，还要加点葱花和火腿。” 姥姥年纪大了总怕给人添麻烦，但凡能被人需要，就很开心，李穆点点头转身往楼上去。 96. 又见坦白 李穆推开书房门，穆臣正坐在书桌后面翻资料。 “舅舅。” “坐。”穆臣示意，等李穆坐下从书桌里拿出棋盘，走过来：“咱爷俩儿好长时间没下棋了，今天让我看看你棋艺进步了没有？” 李穆恭敬点头，两人摆好棋盘，开始你来我往的进攻防守，但因为都是心里有事，下得比较随意。 穆臣手里摩挲着吃掉的棋子，头也不抬的问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公司的事都上了轨道，比之前要轻松些。”李穆伸手走了个车，道。 “你小子！从上了大学你有空就往我公司钻，想做什么我也依着你，就等着你大学毕业后能去帮我的大忙呢，好不容易毕业了，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了，自己成立公司，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说着训斥的话，但语气里的笑意和自豪却很明显，他对李穆和穆曜可以说付出的心血是一样的，看着他长成有志气有抱负的男子汉，虽然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欣慰。 “穆曜的能力不比我差，有他进公司帮您分担，您没发现最近您回家时间都早了？”李穆避重就轻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进大商，不是没有能力，事实恰恰相反。穆曜是确定毕业后进公司的，虽然穆臣对他和自己儿子一视同仁，但不代表下面的人也会这么想，为了避免发生不愉快的事，破坏了如今的情况，他在快要毕业时就明确跟穆臣说明了自己要创业。 “算了，我年纪也大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虽然从没挑明过，但穆臣也明白李穆的心思，他清楚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所以李穆提出创业，他考虑一下就同意了，并以个人名义给他投了资。 “舅舅您正值壮年，我们才需要您的提携。”李穆嘴上说着谦虚的话，手里却不迟疑，穆臣的马被他利落地吃掉。 “公司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就跟我打电话。”穆臣舍马保帅，卒子直攻李穆的老将。 “商场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部分都认识我，没有人会故意为难。”李穆神色自若，没有因为自己披着穆臣外甥的光环而觉得不好意思，光环只是让他比别人起步更容易，能走多高多远是由他的能力决定。 穆臣很了解李穆的性格，也不再说什么，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咱们说完了公事，接下来聊聊私事，说吧，你跟韩路是什么关系？”毫不拐弯抹角，没给李穆准备的时间。 李穆没有立刻说话，把一步棋下完，抬起头也不闪躲直视着穆臣道：“就是舅舅您想的那种关系。” “你！”穆臣没想到李穆说的这么直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这男女谈恋爱是他们自己的事，他这个做舅舅的也没说话的立场，只是：“你想好了，那不是别的姑娘，那是你妈当闺女一样疼大的，要是你只是一时兴起，最好赶紧停止。” 第105节 “不是一时兴起，是深思熟虑过的。”李穆道，口吻平淡，但里面的慎重让人听得很清楚。 “深思熟虑？”穆臣不信，“你之前还说过在追一个姑娘，你姥姥后来也问过你几次，你不还说相处得很好，前几天你姥姥还念叨说怎么也不见你带人回来看看，现在你跟我说和韩路是深思熟虑过的？！” 李穆听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词，最后放弃道：“没有人，一直都是她。” “你是说你要追的姑娘就是韩路？没有别的人？”穆臣被气笑了，“瞒得不错啊，一家人都没看出来。” “舅舅，这件事您得先替我保密，别让我妈知道了。”李穆请求道。 “怎么？现在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是。”李穆苦笑，“我倒不怕我妈，就是担心她一时激动在路路父母面前说漏了嘴，现在路路还没毕业，我是想等她毕业在两家父母面前一块说开的。” 穆臣摆手：“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掺和，只要你不是一时冲动就行。”要不是对韩路印象不错，他们两个的关系又太奇怪，他一个做长辈的问小辈感情的事做什么？ “谢谢舅舅，那我不打扰您了，您早点休息。”李穆道。 “哎，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对人家小姑娘起心思的？”穆臣难得好奇道，这好好的兄妹怎么就突然变成情侣了？ 李穆笑了，“这件事舅舅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说完，轻轻关上书房门离开了。 “臭小子。”穆臣笑骂，看起来是蓄谋已久，就是不知道自家妹妹知道干闺女变成儿媳妇时，是什么心情！ ——分隔线—— 面临毕业的大四生已经各自找工作了，有的已经开始实习，宿舍里的两个人也忙得只有晚上才见一面，最清闲的就是韩路，当然这是相对林琳她们的早出晚归而言，事实上她这段时间算是大学四年最忙的。 几天前编辑已经发来了确认信息，说已跟影视公司达成了初步协议，后续问题会亲自跟她联系。 韩路看着电脑屏幕，考虑是不是要再开个微博号，她有小号是用来浏览各种信息的，跟笔名捆绑的倒是没有。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韩路接听。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韩路女士吗？”是个女声，说话干脆利落，没有常人爱带的拖音。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星宇影视的，想跟你谈谈关于小说改编的事，你今天有时间吗？”女声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说出了来意。 星宇影视的公司好像是在s市吧？韩路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迟疑地回道：“有时间，你是在z市吗？” “是的，我在五四街，你看是我去找你，还是让你过来一趟。” “我去找你吧，地址给我。” 约好的地点是五四街上一间咖啡馆，韩路从那边路过几次，照照镜子，觉得身上的衣服见人不算失礼，随即下楼，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何夏阳本来是出差的，却临时接到通知让她绕到z市，来谈一部小说的改编，在没打电话之前她已经把原作先看了一遍，刚开始还嫌公司有些小题大做，看完后却改观了，连她这不经常看小说的人看了都有些意犹未尽，也难怪这本书在网上那么火，而公司对此这么看好。 抬手看了眼表，约好的是四十分钟后，现在刚过了三十分钟，手指轻敲桌面，忍下打开笔记本处理事情的冲动。 “你好，是何女士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何夏阳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长裙，头发挽成丸子，皮肤白皙的女生站在桌子侧边，笑看着她。 “我是，你是韩路？”何夏阳有些迟疑，她脑海里想过能写出这种作品的作者是什么形象，但绝不是眼前这样的，像是刚进大学的新生。 “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韩路表示歉意道。 “不会，你太客气了，快请坐。”何夏阳虽然惊讶，但也很快调整了情绪，招来服务员，点了喝的，并没有一下子进入正题。 “冒昧问一下，韩小姐你的年龄？”何夏阳问道，不是她好奇，而是韩路看着太显小了。 “叫我韩路就好。”韩路微笑，“二十二岁，已经成年了，这点请放心。” “抱歉，我是没想到能写出那么大气作品的作者居然这么年轻。”何夏阳道。 “我就当这是你对我另类夸奖了。”韩路调侃道，丝毫没有紧张的拘束，像是跟朋友聊天，让何夏阳对她的初始印象不错，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但是说起话来倒是进退有据。 有了良好的开端，下面的事就好谈了，关于星宇出多少钱买走版权已经跟网站商议好了，这次见面主要是讨论作品改编，只要韩路点头，就可以签合同了。 韩路知道自己的小说虽然情节不错，但支线方面有些单薄，她最怕的就是影视公司强行补充支线部分，本来是分开行进的剧情，非要弄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为了狗血而狗血，最后把主线也弄得面目全非。 何夏阳明白韩路的担忧，因为有太多小说改编只是为了吸引书粉，内容则是挂羊头卖狗肉，最后粉丝不满，作者背黑锅。 “所以，你有什么要求？”何夏阳问。 韩路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她要参与编剧，可以有别的编剧，但既然她是原作者，支线部分就要由她来完成，这样既能保证作品完整性，也能避免电视剧出来改得连她这个亲妈都不认识。 何夏阳知道公司对这个版权很看重，而且韩路提出的要求并不算过份，她觉得公司应该会答应，遂很客气地跟韩路道别，道会尽快给她答复，到时候去了s市，一定好好招待她。 韩路目送何夏阳离开，才缓缓从椅子上起来，往门口走去，刚刚出去就被人喊住了。 “请等一下。” 是刚刚为她们桌送饮料的服务员，也是十多天前在街上碰到凑路费回家的女生，化了淡妆穿着干净合身的工装，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跟那天的模样判若两人。 97. 又见背叛 这个时间点，咖啡馆里客人不算太多，女生指着门口的韩路跟经理说了些什么，经理点点头，她很开心地走了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女生笑吟吟地道，像是丝毫不担心韩路会忘记她。 “你在这里工作？！”韩路也没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家又过来了，知道她那天凑的不是路费而是生活费。 “嗯。”女生点头，“我叫林采采，谢谢你那天帮我，我现在有工作了，把钱还给你吧！”然后就去掏口袋。 第106节 韩路一言不发，也没阻止，然后就看到林采采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一遍，抬头脸微红地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今天没带钱，你明天还会来吗？” 韩路嘴角带着丝浅笑，像是讽刺又像是不在意：“大概不会。” “那你什么时候会再来？”林采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感觉你长得好看，人还善良，我在省城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你会嫌弃我只是个服务生吗？” “我不会嫌弃任何努力工作的人。” 听到韩路这么说，林采采脸上的笑立刻加大了，喜悦道：“你愿意跟我做朋友了？” 这打蛇随棍上的技巧用得太显生涩了。韩路淡淡开口：“你该进去了。”两人站在咖啡馆门口侧边，已经有几个人推门进去，里面的服务生也在跟林采采招手暗示。 林采采也看到了，微皱眉头有些不舍地道：“你别忘了过来啊，下次我请你喝咖啡。”然后进去了，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韩路还站在玻璃门外，笑意灿烂地使劲挥了挥手，像是她真的对韩路满怀感激，并很开心再见到她跟她认识，热情直接得很容易让人对她有好感。 如果韩路不是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的话。 坐在回校的出租车上，韩路闭眼半靠着椅背，上次见到林采采因为太过突然还有些情绪波动，现在则是一片平静，不，心底的快感是存在的，尤其是看到她对自己刻意交好却不会再如她所愿时。她可没有一笑泯恩仇的大度，也不会因为一切倒带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说什么那只是前世的她，如今她什么都没做对她不公平之类的白莲话，脏了自己的手不至于，她只想看看这个前世在自己背后捅刀背叛她的人，在没有了自己的悉心教导和帮助，还能不能达到前世的光鲜高丽！ 当初韩路刚从工厂离开，只身一人到省城，没有文凭没有学历，连一技之长都没有，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看到美容院里招聘，想着也算个技术，硬着头皮去了，本来店里是不招学徒的，她向店长保证如果一个月不能把所有的东西学会，并让顾客满意，不用别人说，她自己滚。 店长大概是没见到这样死皮赖脸的，同意了，一个月后考核，她顺利留下。虽然韩路不上学省下了学费，且每月往家寄钱，家里情况有很明显的好转，但还不够，因为韩栋已经上高中了，她除了要提前为他准备好大学学费，还要为将来打算。 美容院白天上班时间晚，她就去批发市场挑些东西，每天早早起床去早市摆地摊，刚开始不懂，一早上也卖不了多少，后来慢慢了解了，生意才好起来。 有了些积蓄后，她辞掉了美容院的工作，开始一个人独自打拼，吃过的苦不足为外人道，好在她遇到的人都还不错，只是吃苦没吃过大亏。 遇到林采采是在饭店，她请人吃饭，付过账后把钱包随手落下了，出门开车也没想起来，被当时在饭店当服务员的林采采追上送了过来，她要给她钱，被拒绝了，却期期艾艾地道能不能跟着她工作，她不想当饭店服务员。 事后想想，林采采应该是看她的穿着和开着的车才会这么做的，当时为了不让人小看，在面子上砸了不少钱。 她看林采采长得好看，人也机灵，又帮了自己就同意了，林采采嘴甜，整天姐长姐短的叫，做什么事都想着她，出去逛街都不忘给她带个小东西，慢慢两人感情也越来越好，听她说也要每月往家寄钱供几个弟妹上学，就让她搬来跟她一块住，反正她也是一个人，也能让林采采省下房租费。 住在一起后，韩路也没把林采采当外人，吃的穿的用的没分过你我，刚开始林采采只是个空有外表的花架子，她教她穿衣打扮，逼着她学习知识，慢慢地就像打磨过的明珠开始展露光彩，开始有不错的男士约她，就连合作伙伴也会时不时开些跳槽的玩笑，林采采每次听到总是亲密挽着她的手，说些感激她的话，并表示永远都不离开，然后得到那些人或真心或客套的夸奖。 事实上，除了父母家人是无条件地对自己着想，哪有什么感情是不变的，更别提这份感情一开始就带着功利的目的，之前的坚定也只是因为算盘打得比较精，条件不足以打动她而已。 没过多久，一份关系到她接下来一年是吃糠咽菜还是大鱼大肉的合约被林采采轻易卖了出去，要不是合作商跟她关系很好，及时给了她消息，她辛苦了几年的心血只怕会全付诸东流，即使如此，也只是没让她伤筋动骨，亏损是可以想像的。 现在她还能把摊牌时林采采的话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打扮入时，眉眼精致的女子满脸不屑地道：“别说什么你对我好，给我穿的衣服用的护肤品不都是你不要的？也没见你特意给我买过，哦，后来买了，那是因为我给你创造价值了。同样每天都跟你一样起早贪黑，累得像条狗，凭什么你就能买房子买车我就只能每个月领些少得可怜的工资，连几件名牌都买不了？这些我早就受够了！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也有能力，除了没资金我哪点不比你强？不过，现在资金也有了，就当是这几年我为你做牛做马辛苦的报酬。来省城的第一天我包被人偷走，我在街上一个个跟人像个乞丐一样要钱时就发誓，一定要在这个城市有一席之地，这些年从没忘过！” 林采采包被偷流落街头的事韩路听她提过，当时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她提起时一脸感激，说着世上还是好人多，还说她真幸运能遇到韩路，却原来到最后她的一席之地是用所有好心人的善良给铺就的，而她踩在脚下并不领情还认为别人亏欠了她。 农夫与蛇是韩路小时候的启蒙故事，没想到在她长大后才终于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林采采知道韩路并不能拿她怎么样，告她都找不到证据，大摇大摆离开后，做起了和韩路一样的生意，她也只会做这个。 韩路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是把心思更多放到工作上，成功让林采采撑了不到一年宣告关门。她的能力韩路很清楚，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之前都是韩路挡在前面让她高估了自己，一旦离开了熟悉的行业她什么也不是，就是进到别的同类公司以她的能力也只是做个基层，当然，如果她找到强大的靠山韩路对她也可能无能为力的。可惜，有钱人不全是色迷心窍的周幽王，找个金丝雀逗逗开心可以，拿钱出来打水漂的事没人愿意做，更何况在知道她之前的事迹后。 没过多久，林采采坚定站着的一席之地就崩塌了，韩路只是个小商人，只手遮天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也就是尽量不让碍眼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蹦哒，如果林采采不想离开省城，好好的安份守已，哪怕是找个有钱人嫁了一步登天再反过来报复，她甘认倒霉都不会说什么。只是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林采采运气太坏，接受不了失败又无力回天，更不愿意去做她看不起的工作，最后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城市，临走时，给韩路发了条信息：我不服！韩路没有回，看完就删了。 “姑娘，到地方了。”司机停了车，看后座的人没动静，只得喊道。 韩路从思绪里回神，才发现已经到校门口了，看了眼打表器，从包里掏出钱递过去，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睡着了，钱给你不用找了。” 下了车，顺着林荫道慢慢走着，快到宿舍楼时，不经意抬头看到站在树下像是在沉思的李穆，夕阳洒下，在他身上镶了道金边，明明是冷淡的表情，却让人觉得温暖。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头发现是韩路，眉眼随即放松了下来，缓缓走过来，轻轻弹了下韩路的额头：“出去怎么也不接电话？” 啊？韩路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有未接电话，眨眼傻笑：“那个，不小心调静音了，没听到！” “下次出门要跟我说一声，要不然联系不到你我会担心。”李穆手指抚过韩路的额头道。 “担心什么？我一个新时代的大学生还能被人骗走不成！”韩路故意道。 “是呀，万一骗走我上哪儿再找个这么合心意的？！”李穆顺着她的话，眼里满满温柔笑意。 98. 又见故意 李穆难得下个早班，两人都不想出去吃，就转道去了超市，准备买了菜自己回家做。 这个时间的超市里多是上班族下班经过来逛，一眼看过去不乏打扮干练的白领丽人，只是西装革履的男士不多见，李穆穿着笔挺的衬衫推着购物车，倒是引起了不少年轻女生的偷瞄。 “想吃什么？”李穆停在蔬菜区，侧首问旁边的韩路。 “红烧排骨，香菇菜心，西红柿鸡蛋。”韩路笑眯眯地道，两个人不用做太多，三个菜加一个汤就足够了。 “冰箱里还有鸡蛋，买些别的菜就可以了。”李穆拿了袋子装好西红柿，然后去看青菜，韩路从前面提了袋香菇扔到车里。 菜买好了，又在水果区买了些水果，正值时令的葡萄还带着青翠的叶子，看着让人直流口水，韩路催促道：“咱们走吧，我饿了。” 路过奶制品旁，想起家里的牛奶也快喝完了，李穆提了箱放进车里，又顺手拿了盒奶片递给韩路：“饿了先吃这个。” 韩路接过打开，道：“来，张嘴。” 李穆停下脚步，等韩路把奶片填他嘴里，才继续往前走。 “好吃吗？”韩路自己也吃了一个，问道。 “好吃，下次再来多买几盒放家里，等到你饿的时候吃。”李穆点头。 服饰区里正在做促销，营业员看到走过来的两人，迅速判断出两人的关系，满脸笑容地上前：“两位是情侣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笑更灿烂了：“今天咱们的睡衣一件九折两件七折，两位要不要看看？特别是这个款式很受欢迎，非常适合二位，夏天穿再合适不过了。” 那是两套情侣睡衣，顺滑的面料摸上去凉凉的，在屋里穿确实挺舒服，只是，韩路犹豫，男士款的是短袖和长裤加睡袍，女款的则是长度到大腿的吊带配睡袍，对于习惯了穿长裙，睡衣全是穿着出门都不会让人侧目的她来说，这衣服都不知道怎么穿。 “女款的里面有没有像男款一样的？”韩路问。 营业员笑了：“女生穿这样才好看，和男款一样可没人喜欢。”她看出了韩路的迟疑，道：“不信你问你男朋友，而且这款睡衣有好几个颜色，你皮肤白绝对是穿哪个都让他看直了眼。” 第107节 韩路抽抽嘴角，正要拒绝，一直没开口的李穆低沉的声音响了：“家里的睡衣是去年买的，棉质的不经洗，都变形了。” 营业员眼睛一亮，赶紧道：“咱们这睡衣绝对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手洗悬挂晾干，什么时候都跟新的一样。” 韩路斜睨了李穆一眼，说得这么可怜是什么意思？ “就歉鲅丈桑械拇蠛牛闹泻拧！焙飞焓种傅馈 “好的，这就跟您装起来。”营业员喜道，想说男女选不一样的颜色也可以，抬眼看了下微笑的男士，又把话咽了下去，笑道：“两位慢走，收银台有小礼物赠送，别忘了拿。” 收银台前，韩路看了眼金额，正要刷卡，李穆就把钱包递过来了：“给你！” 韩路自然地接过钱包，把钱递给收银员，东西装好正要走，又被叫住了：“两位，这是送你们的小礼物。” 韩路对这家超市的贴心叹为观止，这也太为人着想了，不过谁说买情侣睡衣的就一定会用到这东西？ “还有别的东西吗？”韩路问。 “呃？”收银员也没想到会被拒绝，毕竟买了睡衣的情侣还会特意来找这个，歉意笑道：“没有了！” 好笑看着的李穆伸手接过，礼貌道：“谢谢。”然后随手装进口袋，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揽着韩路的肩往出口走去，语带笑意道：“再不离开，后面的人就要抗议了。” “而且，就算现在用不到，回家研究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韩路以为话题就此打住时，李穆弯腰在耳边道，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嘴里吐出的热气，直到回到家里她的耳朵还透着粉色。 把袋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两人到厨房分工合作，他们的厨艺半斤八两，倒没规定谁必须做什么，只是韩路收拾过带血腥的鱼啊肉啊什么的之后，吃饭总会减点胃口，李穆发现后，就没让她再动手，慢慢地就变成了他洗菜，韩路下厨。可喜可贺的是近半年来她的厨艺比着之前有很大的进步，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张英做饭很不错，耳濡目染之下想做饭难吃也不容易，之前是一个人吃饭懒得费心思，现在有人捧场心情当然是截然不同的，而大厨的心情更是直接影响菜的味道，要不然怎么都说家常菜好吃，那是因为家常菜是做给家人的，而不是客人。 韩路把米蒸上，抱着胳膊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李穆穿着黑白格的围裙站在水管前哗哗的给排骨冲水，配着身上精英的打扮似乎也不显得违和，反而更添一丝成熟，很有居家男人的风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韩路按下拍照，这时李穆刚好侧头，像是发现了她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望着镜头，灯光笼在他身上，像打了一层柔光。 韩路捧着手机，心跳得飞快，完了，整天都在一起，她居然还会为色所惑！ 李穆看她表情有些不对劲，把排骨放在一旁沥水，擦了擦手走过来道：“怎么了？”说完从韩路手里拿过手机，愣了一下：“拍得不错。”而后扬眉看向她：“只是一张照片你脸红什么？” 韩路努力睁大眼，黑白分明的眼里清澈见底，“你看错了，灯光的关系。” “嗯，你口水流出来一定也是灯光的关系。”李穆把手机放到一边。 韩路才不上当，扯过一条碎花的围裙套上，愤愤不平地道：“就算我真的流口水有什么不可以吗？然后，你可以出去了！” 李穆摇头：“没有，欢迎垂涎，不胜荣幸。”笑着拉上门，走了出去。 菜色简单，但是因为旁边坐着的人反而吃出了无上的美味，两个人把饭菜消灭光，李穆去厨房洗碗，韩路去浴室洗去身上的油烟味。 李穆端着洗好的葡萄出来，就看到韩路身上穿的还是以前的睡衣，把手里的葡萄放到茶几上，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拉她到沙发上坐下，轻轻给她擦着湿发，道：“怎么没穿新买的睡衣？” 韩路很确定李穆是故意的，把乱糟糟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眼睛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李穆疑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真要我穿吗？”韩路问，像是李穆说是，她就回去换一样。 李穆沉默了一下，手里的毛巾重新罩在韩路头上，挡住了她的视线，“乖，还是再等等吧！” 韩路低头偷笑，就知道会是这样，虽然不知道李穆在坚持什么，但这种珍而重之的态度却让她感动，他或许没什么甜言蜜语，但是点点滴滴的细节足以说明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底最柔软的位置里。 “好了。”知道韩路并不喜欢吹风机，李穆把头发慢慢擦干，起身把毛巾放回卫生间。 “过来吃葡萄。”韩路招手，剥了皮往嘴里扔了一个，皱眉道：“有点酸。” 李穆摘了一个吃了，疑惑：“还好吧，不是太酸。”买的时候他特意问过，没选酸的。 “真的，不信你再吃一个。”韩路振振有词。 李穆依言又吃了一个，还是摇头，“你洗澡是不是刷牙了？” “没有啊。”韩路眨眼，“要不就是只有一个酸的让我吃了？欺负我呢！” “那就把它的兄弟姐妹全吃了报仇？”李穆指着满满一碗葡萄道。 “那个等会儿再说，现在是有难同当时间。”伸出胳膊，轻轻搭在李穆肩上，韩路靠近了呢喃道。 李穆沉沉的笑了，声音里全是悦愉，低头道：“我很乐意。”然后缓缓印了上去，轻轻地探寻，缓缓地舔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引导着，逗弄着，像是两条鱼在水里嬉戏。 不知什么时候，韩路已经完全坐在了李穆的腿上，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胸口，灼热的唇滑过嘴角、含住耳垂，慢慢往下游走，在白皙的颈侧留下一串嫣红的痕迹，微微刺痛的感觉让韩路忍不住叫出声，婉转甜腻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李穆从来没发现他每天都用的沐浴乳和洗发水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居然是如此魅惑，也或者跟外物没关系，韩路素净着脸，穿着也跟性-感、诱惑搭不上边，却让他觉得她的每一个丝每一毫，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无比贴合心意，难以想像如果这个人不是自己的，他会是怎样？ “或许今天真的要感谢超市的贴心了！”他声音沙哑地开口道。 99. 又见惊吓 韩路一动不动趴在李穆肩膀上，听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并没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反而收回了握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让她平缓呼吸。 “我愿意的。”韩路抬头，望着李穆比平时更显深沉的眼，晦暗的眼底还有未消的火光在闪烁。 “我愿意。”韩路重复，如果世上除了父母，真的还有谁会对她呵护备至不求回报，那一定非面前的人莫属，就像他渴望她一样，她也同样期待更亲密的接触。爱情真是奇怪的东西，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却像是植入了彼此的灵魂里，只允许更深的纠缠，直至最后融为一体，不允许再度分开，那足以让人撕扯得血肉模糊痛不欲生，他可以为她奉上全世界，只愿她平安喜乐，她亦对他的情绪感同身受，不舍得他受一点委屈。 李穆抚在韩路背上的手轻轻停了一瞬，看着韩路水润的眼里还带着羞涩的认真，眼底最后一丝火光逐渐消失，笑意浮现出来，眼睛重新变得清明，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我很开心你信任我，我也敢保证我的自制力绝对撑不到洞房花烛夜那一天。” 韩路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李穆话里的意思，不解地看着他。 “但是，我希望那是在咱们得到父母和亲人的祝福后。”李穆捧着韩路的脸，郑重地道：“让家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以后的人生也会一直陪伴着走下去，这是我的坚持。” 韩路明白，这种坚持源于对她的尊重。 或许她是传统且守旧的，在她心里，不能得到父母认可并祝福的婚姻是不可取的，再甜美的爱情如果跟亲情起了冲突，她舍弃的绝对是爱情，庆幸她的父母都是真的为她着想，而不是自私自利拿子女当工具，不过反过来，如果遇到的极品父母，她或许就爱情至上了。 但他不是别人，其实李穆和她都知道，如果是他，她的父母怕是不会有意见。 第108节 韩路倾身过去，在李穆的唇上落下一吻。 手机铃声打断了一室旖旎，韩路强自镇定地跳下来，从茶几上拿起手机递给李穆，自己窝在一边剥葡萄。 “妈。”李穆道，是穆卿打来的电话。 “吃过饭了，嗯，挺好的。” “过几天我会回家一趟，提前跟你说一声。”李穆说完按下了免提。 “怎么这时候回来，有什么事吗？”穆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惹得韩路纳闷抬头，不知道李穆干什么。 李穆笑看了她一眼，口气随意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带女朋友回家认认路。” 韩路一听，惊得葡萄也不敢吃了，就怕噎着呛着让穆姨听出声音了，屏息听着那边怎么说。 电话里静了一瞬，穆卿的声音再度传来扬高了不小：“你交女朋友了？！怎么没听你舅舅说。” “我交女朋友跟舅舅有什么关系？”李穆道：“过几天我就带她回去了，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行啊，我把房间整理好，等着你回来。”穆卿想再问仔细些，转念一想这人都带回来了，以李穆的性格怕是认定了，好与不好等看了人再说吧！就问起了别的：“路路快毕业了吧？她要回来吗？” “嗯，我们一起回去。”李穆道。 穆卿以为他女朋友跟韩路认识，也没往别处想，“知道了，你工作也别太累，注意身体。”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即使像穆卿这样放养着儿子长大的母亲在李穆离家后也免不了每次打电话都要唠叨几句。 等李穆挂了电话，就看到韩路缩在茶几旁，抱着个玻璃碗，里面已经剥了半碗葡萄瓤，旁边一小堆皮儿，好笑地抽了张湿巾给她擦手：“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我妈都恨不得你是她亲生的，你紧张什么？就算是紧张也应该是我，我觉得你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揍我一顿，说我居心叵测什么的。” 韩路乖乖伸手让他擦，想了想李穆说得也有道理，别说她爸，怕是两家人都会这么认为，瞬间觉得被安慰了，伸手拿了根牙签，扎颗葡萄递给他：“没关系，我会跟他们说咱俩以前是清白的。” 李穆接过，笑而不语。 “我是不是也要打个电话？”韩路寻思，本来她是想着到了家，两人一块站在父母面前坦白就好，现在想想，似乎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比较好，惊喜这种事不是随便可以有的，不过这事对她父母而言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 “去打吧。”李穆抬头看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英姨应该还没休息。” 韩路抓过手机，心里莫名有些忐忑，谁让她没有经验呢，盘腿坐在沙发上，听到接通的声音，不自觉挺直了背。 接到电话时张英正坐在床上看电视，看到韩路的电话很是高兴，问了一串关于毕业的事，韩路一一答过，知道店里生意一切正常，家里也没什么事后，仍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知女莫若母，张英虽然开心跟闺女说话，但韩路有心事的样子还是能听出来的，也不问，作势要挂电话：“路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哎，妈，等一下。”韩路忙道，看了眼静静望着她的李穆，垂眸道：“妈，过几天我带男朋友回家给你们看看。” 张英正等着韩路说什么呢，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等明白是什么意思，怔忡了一下，才道：“啊，交男朋友了？”又停顿了会儿，问道：“他对你好不好？” 韩路能听出母亲声音里的低落，努力轻快地道：“对我很好，你放心，我可是您闺女，谁敢欺负我！” “那就好。”张英扯扯嘴角，看到韩海进屋，对韩路道：“你爸来了，我把电话给他。”然后，韩路就听到那边有隐约的说话声，很快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喂，路路。” “嗯，爸。” 韩海习惯性清清嗓子，道：“听你妈说交男朋友了？”得到韩路的回应后，沉默了一下才道：“你长大了，谈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那男生对你怎么样？” “很好。”韩路觉得喉咙有些哽咽。 “我闺女这么聪明，眼光也错不了。”韩海推了推眼镜道：“男生哪儿的人？离咱们家不远吧？” “不远，就咱家附近的。” “那就好。”韩海点头，然后又补充道：“远近都没事，现在交通方便。” 韩路眼眶发热，却又有点想笑，明明是怕她以后嫁远了，却又担心她多想。 挂了电话，韩海看着背靠墙发呆的张英，“闺女交男朋友了，这算是好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张英白了他一眼：“你笑得出来，倒是笑一个给我看看？！” 韩海苦笑：“我也想闺女一辈子待在咱们身边，可是这不现实，不趁现在年轻找个合适的，你总不能让她以后成了老姑娘随便找个人凑合吧？” “我知道。”张英叹气，“所以我不也没说什么吗？明儿就把房间收拾出来，屋子里全都打扫一遍，也不知道那人是做什么的？” “应该是大学同学吧？”韩海想想道，“不过不管是做什么，只要对闺女好就行，咱们也就看这一点了。” 张英点头，愣了一会儿神道：“我总觉得咱路路还是小孩子，整天围在我身边转，怎么一下子就长大到可以嫁人了呢？” 韩海不语，也是心有戚戚，安慰张英道：“交男朋友也不一定要结婚，现在城市里都是三十多才结婚的，要咱路路也那样，还能在家好几年。” 谁知张英听了直瞪眼：“那可不行，三十多结婚生孩子都是高龄了，多伤身体，而且还不容易恢复，早结婚身材恢复好，母体也好调养。” “那你是想路路早结还是晚结？”韩海哭笑不得。 “只是带男朋友怎么就结婚了？”张英不满，“你别跟我说话，我烦！”说完，趿拉着鞋去开抽屉。 “你不睡觉干什么？”韩海问。 “我看看照片，我记得路路从小到大的照片我都收在这里面了！”张英扒拉着抽屉，嘀咕道。 —— 韩路握着手机抱着膝盖，怏怏不乐地望着前面，李穆过来接过手机，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轻轻晃着一句话也没问。 把脸埋进李穆怀里，韩路闷声闷气地道：“我后悔打电话了。” “这是早晚的事，英姨和伯伯疼你，不管你什么时候说他们都会难受的。”虽然韩路没说原因，但凭着支字片语李穆也能明白韩路父母的感受，要是以后他宠了二十年的女儿跟人走了，想想都不能忍受，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他们见了我们就会好的。” “我现就在想，还好那个人是你。”韩路脸贴在李穆胸口蹭蹭。 第109节 夜深了，韩路要回宿舍，李穆道：“就睡这儿吧，反正明天是周末。” “书房里的床不好睡。”韩路摇头，看李穆那么高的个子蜷缩在小床上，都替他难受。 “可是……”李穆指指她的脖子，轻咳了声道：“这样回去，怕是会被你舍友围观。” 作者有话要说：论生儿生女的不同！每次看到婚礼上新郎家热热闹闹，新娘家冷冷清清，都感觉心酸！ ps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老司机，她们活泼又聪明，她们美丽又灵敏，她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jj大森林…… 100.又见家长 第二天，李穆起床时，早饭已经做好了，屋子里弥漫着香味，环视一周，在阳台看到了韩路，正在晨光下伸伸胳膊抬抬腿的做简单锻炼，听到后面的动静，灿然一笑：“你起来啦？” 太阳光穿过少女柔美的曲线投进来，与笑脸一起映入视线，让李穆微微眯眼，像是被光线刺了一下，点头：“嗯，你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韩路把上扬的胳膊收回来，走进来道：“习惯了，到点就醒。” 吃过早饭，韩路以为两个人可以窝在家里一天不用出门时，却被从厨房出来的李穆推进了房间：“换衣服，咱们出去。” “干什么啊？”韩路让他推着走，脖子往后扭着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李穆拉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长裙递给她，然后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韩路夏天的衣服以短袖长裤长裙居多，到膝盖上面的短裙基本没有，更别说短裤了，因为这一点，经常被林琳唠叨她保守，韩路对此保持沉默，衣服是穿来自己舒服，又不是让人看的，嗯，主要是她想让看的那个人从来没说什么！ 简单大方的长裙配上双小白鞋，对镜涂上薄薄的口红，昨晚刚刚洗过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韩路轻转个身，裙摆微扬，发丝飞舞，看到李穆眼里的欣赏，忍不住弯眼一笑。 李穆上下打量一下，又从衣柜里拿了条薄披肩出来，挂在手弯上，另一手拉着韩路往外走：“你怕冷，那地方屋里空调开的低。” 韩路坐在车上，看着他们去的方向不是平时常去的几个地方，李穆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也不像是要给她解惑的样子，遂也不再问，反正到了就知道了。 “哦，对了，你身份证一直都是在包里吧？”李穆间隙看了眼韩路背在身上的包，想起来问道。 “在呢。”韩路点头，然后开玩笑道：“怎么？你要带我去登记结婚吗？” “嗯。”李穆点头，“然后我被咱们两家父母联手打断腿！” 韩路“扑哧”一声笑了，如果他们敢这么做，这真是很有可能的事。 路上交通还算不错，没怎么堵，就是有地方在修路，绕了些路，车速慢下来，韩路看着车窗外，两边全是刚盖好的大楼，路上人流也不多，不像是热闹的商业街。 “到了。”李穆拐了个路口，在路边停下车子。 韩路下车，就看到他们站在一个装修气派的门楼前，惊讶道：“你带我来售楼处干什么？”这路两边还不是太热闹，让她一下子没认出来，看到售楼处大大的牌子才想起来，这小区有名得简直让她想装不知道都不行，曾经她就因为这里环境好，想买这小区开发的期房给父母住，谁知都没抢到。 “当然是买房了。”李穆把披肩给韩路穿上，拉着手走了进去，屋子里开得足足的冷气让人觉得仿佛里外两重天，宣告着财大气粗不差钱。 面积很广的大厅里正中摆着微缩模型，工作人员各个都是走路带风，脚步匆匆忙得不可开交，韩路抬头看向李穆：这不像是开售营业的样子啊？ “先生，女士，你们好，我们这里还没开盘。”一个工作人员看到他们走了过来，训练有素的脸上挂着恰当的微笑。 “麻烦你，我们跟李总约好的。”李穆礼貌地道。 “好的，这边请。”把他们领到会客室，又倒了两杯水，轻轻关门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满面笑容推门进来：“你小子是嫌我不够忙吧？我这快开盘了你还来凑热闹？！” “李叔。”李穆站起来，这个李总是穆臣的得力大将，有能力对他舅舅也是忠心耿耿，他在大商工作时跟他经常接触。 “坐下坐下。”李总看着很是豪爽，挥手示意李穆坐下，和韩路点头示意，迅速打量了一番，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拟好的合同，你看看。” 李穆接过，顺手给了韩路示意她签字，谁知她一动不动。 李总看了看两人，心底有了计较的同时也有些惊讶，这是一掷千金为美人？没想到李穆这么稳重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穆，你们坐着，我先失陪了，这两天忙得是焦头烂额，周末都走不了，一会儿不定又有什么事要找呢！”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李总起身离开。 “麻烦李叔了。”李穆送他出去，等李总走远关上门走了回来。 “说吧，你想做什么？”韩路往旁边挪挪，拉开距离道。 “你不都猜到了！”李穆好整以暇地喝了口水。 “嗯。”韩路点头：“所以我不明白嘛。”李穆是知道她们家拆迁分的有房的，到明年就下来了，这个时候还带她来看房并让她签字就太奇怪了。 “路路，我是个男人。”李穆靠近了她，握住韩路的手，声音温和且坚定：“过几天去见父母，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能让他们放心把女儿交付，并让你一生安心依靠的人，我要让他们看到我的实际行动。”说完，话锋一转，带着笑意道：“而且，你的那几套房子面积小，以后住不开不说，离学校也太远，交通不方便，你总不想以后上下班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吧？这个楼盘是请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为了打响名气为后期的开发打基础，全是现房开盘，我去看过，里面的环境和房间的布局都很好，咱们从家里回来后就可以开始装修，最迟年底就能入住，还是你想让我继续睡书房？” 韩路撇嘴，虽然她也知道那三套房子加在一块也买不了这楼盘里的一套房，但好歹那也是让不少人奋斗一辈子的目标，能别说得这么嫌弃吗？ “你是全款付吗？”韩路说着从桌上拿起合同，快速浏览，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再拒绝似乎就有些矫情了。 “不是。”李穆摇头，“虽然给的是内部价，但我的钱也只够首付，其余的每月按揭。” 韩路看了看合同上的金额，只是首付已经快抵上别的房子的全款了，想想银-行-卡上的余额，似乎她现在也是小富婆了，开口道：“我卡上有些钱，要不……” 没等她说完，就被李穆打断了，他伸手抚过韩路的脸，微笑道：“不用，你的是你的，我的还是你的，都一样，乖，快签字。” 然后，韩路的名下又多了一套房，李穆除了要按月付贷款外，跟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从售楼处出来后，李穆的心情很好，坐到车里，手扶在韩路后脑勺上，倾身过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韩路感受着眉间的灼热，微微垂眸，嘴角的笑意经久不散。 —— 回家的时间是临时决定的，本来定好的日子因为韩路收到星宇影视的电话而推迟了，等她从s市转了一圈回来，李穆又忙了起来，终于可以回家时，已经比原定时间迟了半个月。 第110节 为了不让父母老挂念着，他们都没提具体时间，也没让人来接，下车后，一人拉一个箱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等到晚上，我带我爸妈去你家。”李穆一手扶着箱子，一手插-在口袋，长身玉立站在路边。 韩路点头，跟李穆告别，照例去了店里。 张英看到韩路回来了，话也没说就先往她身边找，结果没看到人，疑惑地望着闺女。 “他先回家了。”韩路解释道。 闻言，张英吊着的一口气稍稍松了一点，看来这男生还真是这附近的，那等下可得问清楚是谁家的，到时候要找人好好打听打听。 不过，没等她细问，店里就又忙碌起来，直到关门也没能坐下歇一会儿，回家路上，张英买了些凉菜，到家煮了个汤，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晚饭，只是除了韩路奶奶饭量照旧，其余三人都胃口不佳，韩栋时不时抬头欲言又止的，看看张英和韩海，又把话咽了下去。 倒是韩路吃了不少，没办法，还不知道过一会儿是什么情况，多吃点也好保持精力。 吃完饭，韩路奶奶回了房间，堂屋里只余一家四口，张英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三双眼直直落在韩路身上。 韩路正要开口，大门被敲响了，张英跟韩海对视一眼，不知道晚上还会有谁来？ 韩栋跳起来去开门，然后喊道：“妈，是穆哥一家来了。”张英听了赶紧走出去。 “嫂子，这大晚上的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穆卿道，李穆走在她身后看到张英喊了声英姨。 “这有什么，我们也刚吃过饭。”张英笑道，然后看向李穆：“李穆什么时候回来的？真巧，我们路路今天也刚到家。” “巧什么啊？他们俩一块回来的。”穆卿看到屋里就韩路一个人，问道：“嫂子，跟路路一块回来那姑娘呢，怎么没见到？” “什么姑娘？就路路一个人啊！”张英不解。 “李穆，你不是说女朋友跟路路在一起吗？”穆卿皱眉，不明白他撒这种谎做什么！ “妈，我只说让你们来路路家，其余都是您多想了。”李穆无奈，上前几步拉过静静在一边保持沉默的韩路，站在四位家长面前道：“爸，妈，英姨，伯伯，我跟路路在一起了！” 101.又见发怒 夏天的夜晚天气闷热，吃过晚饭人都习惯出去纳凉聊天，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门外路上不时有人群走过的说话声。 李穆的话落地，几个大人都愣住了，互相看看，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和不解：什么是在一起了？ 倒是韩栋，一双眼贼溜溜地在李穆韩路身上转了一圈，伸手指着惊呼：“你们居然在谈恋爱？！” 一语惊醒四个觉得不对劲的家长，谁让李穆的兄长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让他们从来没往别的地方想过，现在突然得知这个消息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路路，你弟说的是真的？”张英没提李穆，问道。 “英姨，是真的，我们……” “我没问你。”张英脸色不好地打断李穆的话，对韩路道：“说话啊，哑巴了？” 她是很喜欢李穆这孩子，懂事稳重还上进，偶尔也会想路路以后找的对象会不会像他这么优秀，但这不代表他突然变成自家闺女的男朋友她就能开心接受，尤其想到高中时这两人就一起离家住校，大学在同个学校也就算了，关键是听穆卿说李穆大三过后就在外面租房住了，当时说是兼顾上学和工作，现在想来全是疑点，她虽然在家做生意，但韩海喜欢看新闻并且很关注各类大学生活报道，她也知道大学生并不是如他们想的那么单纯，只是那时自家闺女才多大啊？张英想想只觉得心底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滋味，竟不知是希望韩路承认好还是否认好。 “是，我们在交往。”韩路抬头道，声音虽轻，却吐字清晰，眼里的认真让张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张英想到的这些，韩海也能想到，立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看。 穆卿和李志快速对视一眼，一个箭步上前，穆卿的巴掌狠狠拍在了李穆肩上，让他身子倾斜了一下，骂道：“你个混小子，你英姨和伯伯那么信任你，让你照顾路路，你是怎么做的？今天要不说个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 穆卿的语气很是严厉，下手也没留情，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显，就是赶紧解释，别让韩路父母心里有疙瘩。 李穆站在张英韩海面前，微微躬身，带着慎重和恭敬道：“英姨，伯伯，我知道这事对你们来说有些意外，但我不认为我有错，因为我不会再遇到另一个路路，路路很好，我想照顾她一生。” 张英看了一眼韩海，这要怎么说？是说他就是做错了还是说自家闺女不好？别说她把李穆当自家孩子看，三个孩子的相处一直看在眼里，就是别人这么说也无言以对，她不满的是李穆的隐瞒，而不是对他这个人不喜。 “我们不是认为你做错了。”韩海清了清嗓子道：“确实是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太过意外，我一直以为你是把路路当妹妹的，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在交往？你确定这不是经常在一起年轻气盛形成的错觉吗？”为人一向温和的老好人在韩路的事情上，说话也不由得变得犀利。 穆卿和李志在一边保持沉默，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男方理亏，感情的事他们既不能帮着儿子说话也不能去说他做错了，只能这样看着。 李穆抬头，他知道张英虽然看着生气，那只是一时震惊，倒是韩海，如果不能让他打消疑虑，即使他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以后也会对自己抱有成见。 “伯伯，我大学已经毕业，也工作二年了，我知道怎么区分两者的关系，路路是伴侣不是妹妹，这点我比谁都清楚。”李穆直视着韩海道。 韩海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路路上大学以后。”李穆道：“伯伯英姨，我不想骗你们说我们刚开始，虽然这样显得真诚，但我更想让你们感觉到我们的认真，三年的时间足以让我们明白彼此是对方想要携手走下去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在这三年里面发生什么事导致分手了，这件事我们就没有必要知道了是吧？”韩海淡淡地道，话里的尖锐不言而喻。 “我不会让您说的事发生的。”李穆道，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屋里的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坚定。 一时，房间里不再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凝住了。 韩海把李穆当成普通晚辈看，是绝对找不出什么错的，人品能力都无可挑剔，但当这个晚辈变成闺女的男朋友立时就变得不一样了，现在这孩子把两家父母叫到一起，态度真诚又坦荡，而且看他父母的反应应该也是不知情的，不是独独把他们一家蒙在鼓里，这让他心底的不舒服消了大半，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要拿什么态度对待他。 “我觉得穆哥和我姐在一起很好啊，，你们不觉得吗？”韩栋在一旁从头看到尾，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压抑不住的兴奋，忍不住道，要说谁能配上他姐，那必须是穆哥啊，不，是他姐高攀了人家，李穆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超越。 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为人父母总是想得多，考虑得深，深怕闺女受了委屈，哪怕是两家熟悉得像一家人也不例外。其实张英也知道，把事情摊开了一点点考量，就是满大街的打着灯笼找恐怕也没有比李穆他们家更让他们放心的了，也是因为拿李穆不当外人，才会一时接受不了，毕竟这种家贼难防的感觉让人也开心不起来。 “你看，怎么都站着呢，穆卿李志，你们坐啊。”张英心情平复了些，才想起来招呼人。 “这天也晚了，我们就不坐了，今天他们坐车累了，让路路赶紧休息吧！”穆卿忙道。 张英看看闺女，下了车就在店里忙活，脸上是有些疲惫了，也不再说什么客气话，遂道：“那我送送你们。”谁也没提俩孩子的事是个什么结果。 “韩海，明儿我弄几个菜，咱哥俩喝几蛊。”临出门时，李志对韩海道。 韩海沉沉地应了声。 第111节 李穆也跟着道别，对上韩路的视线，眼里闪过笑意，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走在回家路上，穆卿又一巴掌拍到了李穆背上，怒道：“你长能耐了是吧？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说一声，亏得你伯伯脾气好，要不然揍你一顿也是活该。” “妈！”李穆苦笑，“要是你们先知道，英姨他们会更生气的。” “你还有理了？！”穆卿瞪他。 “李穆说得对，如果不是看咱们也不知情，韩海的火气会更大。”李志点头道。 “那是，自家水灵灵的闺女不知道被人惦记多久了，是个当爹的知道了都得火冒三丈。”说完，穆卿看着李穆：“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交往三年？打人主意几年了？”自己孩子自己了解，李穆从来都不是突然开窍就马上实施行动的人。 “妈，这个不重要，你还没说对这个儿媳妇满意不？”李穆转移话题道。 “你不就是知道我们不会反对还会乐见其成，才敢先斩后奏来这么一出！”穆卿板着脸道，然后又忍不住笑了：“儿子，眼光不错。” “嗯，遗传。” “就是方法笨了点，这点不知道像谁。”李志背着手，叹道。 穆卿不屑，说她儿子笨，当初不知道是谁在李穆姥爷面前连话都说不囫囵！ —— 人送走后，张英把一脸不满的韩栋赶去睡觉，就连韩海也避开了，堂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人，韩路盘腿坐在椅子上，知道母亲有话要说。 “路路，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张英坐在旁边，询问闺女。 “我的想法很简单。”韩路沉吟了一下道：“如果一定会有个人跟我结婚、生子、过日子，那我希望那个人是李穆。” “像你爸说的，你从小就跟李穆认识，他又对你照顾有加，以后你遇到别的男生会不会觉得这不是你要的？”张英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本来两家关系很好，因为儿女的事，最后由亲家变仇家可不是危言耸听。 “妈，你最近看什么电视剧了？”韩路好笑道，这种对不起，我只是把你当哥哥|妹妹，之前是我弄错了的情节连她这个写小说的都嫌拉低智商不用的，“你了解我，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更何况这是人生大事，我不会弄错的。” “而且，妈，李穆从小到大的表现您都看在眼里，对我对栋栋怎么样您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他，您想我还能再找到一个这样待我的人吗？”韩路抱着腿，下巴垫在膝盖上，歪头问母亲。 张英不语，就是因为明白，这不都是默认的态度了吗？只是，她皱眉：“我听穆卿说过，李穆大三就在校外住了，你们那时候都确定关系了，那……” 余下的话没说完，韩路已经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笑着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张英点头，小年青正值血气方刚时，不是真的在乎一个人怕是做不到这些。 “哦，对了，跟你们看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哦呵呵呵呵，以后就是光明正大秀恩爱了！（→_→说得好像以前有躲躲藏藏似的） 102.又见吃饭 韩路跳下椅子，进屋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母亲。 张英疑惑地接过，只看了两行就睁大了眼，抬头看看一脸平静的韩路，扬声道：“韩海，出来一下。” 等人走出来，就把手里的购房合同给了他，韩海皱眉看完，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买房子？” “是李穆买的，只是签了我的名字。” 不是结婚后买，也不是签两个人的名字，再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刚才怎么没提？”堂屋和里间就隔了一扇半掩的门，母女俩的谈话他都听到了，如果说本来心底还有不满和疙瘩，那现在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了，再看到手里的合同，明白怕是李穆真对他这闺女上心了。 “或许是他认为比起你们的认同，这只是他规划里的一步，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吧！” “还没开始胳膊肘就往外拐呢？”韩海抖抖手里的纸张，带着不甘道：“他那是笃定我们反对也无效，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再怎么温文尔雅的男人在遇到闺女恋爱这件事上，都会有蛮横不讲理的一面。 “那爸妈你们会反对吗？”韩路也不在意父亲的气话，笑问道。 “先别管我们，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以为你能躲过去。”韩海把合同扔到桌上，问闺女：“我们又不是老古板，当初你上大学时我也没说不让你谈恋爱，怎么就瞒着不让我们知道呢？” 韩路摇头：“没有特意不让你们知道，只是顺其自然，你们没看出来我们也没说。那时候我刚成年，他也只是个大学生，怕你们觉得是小孩子一时冲动，玩的不长久的过家家，也是不想让你们操心，现在我确定留校，他的事业也有了基础，不管是哪个方面条件都成熟了，才决定告诉家人。” 这里面如果说有什么私心，那就是李穆的骄傲让他不想一无所有时站在她父母面前，这点韩路一直看在眼里，却从没点破。 韩海听了没说话，连隐瞒的理由都是有理有据，他们也没有中途分手，现在连房子都买了，他又不是真是看李穆不顺眼，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了好了，这都几点了？都睡觉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张英看事情都说开了，催促两人去休息。 “把合同收好，明天拿去给你穆姨看，这事得让他们知道。”韩海转身回屋，头也不回地道。 “哦。”韩路忍不住偷笑。 第二天，一家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除了韩栋走时挤眉弄眼有些亢奋外，父母都是一脸平静，韩路跟着张英去了店里。 晚饭时刻，没等他们到家，穆卿就把电话打来了，说是家里饭菜做好了，让他们赶紧过去。 张英说让韩海去就行，她还要给韩路奶奶做饭，被穆卿一句话给挡了回来——她已经让李穆给老人把晚饭送过去了。 韩家四口到时，穆卿正在桌子上摆碗筷，李志和李穆父子俩在厨房里忙活，看到他们到了，赶紧招呼着坐下。 “李穆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张英看到像模像样切菜的李穆，问道。 “我也惊讶着呢，”穆卿笑道，拿了两袋零食递给姐弟俩，“他说是老在外面吃不卫生，自己会做比较方便。” “英姨，伯伯，你们来了。”李穆端着盘菜走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嗯，来了。”韩海淡淡应了声。 张英看了眼像是随意放在韩路面前的盘子，那是自家闺女最爱吃的菜，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这么多菜够了，告诉你爸别忙了。” 第112节 “好。”李穆点头，转身回了厨房，不一会儿李志擦着手出来了，从里屋拿出一瓶酒，边打开边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咱哥俩儿今天得多喝几杯。”话刚说完，就被穆卿在桌下猛踢了一下，即使这是双方默认的事，现在也不适合说得这么直白，没看韩海脸色还不怎么好呢？ 李志手里动作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张英笑着打圆场：“行，今天我跟穆卿都不说啥，你俩尽兴，喝醉了让李穆扶他回去。”既然木已成舟，两家关系又好，就没必要再有什么不情愿的做派，昨天她跟韩海聊了半夜，抛开私人情绪，不管从哪个方面讲这都是件两厢圆满的事。 “就是这么说的。”李志乐了，拿过酒给韩海满上。 “李穆呢？怎么还没过来？”张英问。 “在做汤呢，不用管他。”李志摆手：“也不用管我们，我俩喝酒，你们吃菜，来，咱走一个？”最后一句是跟韩海说的。 韩海拿起酒杯，跟李志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路路，去厨房看看，别让李穆忙不过来。”张英侧身对坐在旁边的韩路道。 韩路愣了一下抿嘴笑了，站起来应了一声，往厨房走去。 “我这闺女被惯坏了，厨房也很少进，我之前还担心她这工作了能把自己饿着呢。”张英对穆卿道。 “不会做饭有什么，我这一辈子也没学会，家里有一个会的就行。”穆卿能听出张英话里的意思，倒了杯饮料给她，缓缓地道：“嫂子，我知道两个孩子这事有些突然，别说你们，就是我和李志也吓了一跳，但我不得不说，这对我来说真是个惊喜，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路路这闺女，这以后真成了一家人，那跟我亲生的有什么区别？你们也是看着李穆长大的，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张英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要说了解那是真找不出比咱两家更知根知底的了，李穆那也是没说的，路路他爸就是太意外了，才没转过弯来。” “路路爸疼闺女，这都是知道的，这也就是李穆，换了别人不得打一顿。”穆卿笑道。 正说着，李穆端着汤过来了，韩路跟在后面。 “赶紧都坐下吧，不用管你们的爸，咱吃咱们的。”穆卿道。 桌上泾渭分明，李志和韩海喝酒聊天，说着教育上的事，两人本就意气相投，话越来越多，酒也下去的快，这边张英和穆卿说着话，偶尔问些李穆和韩路工作上的事。 李穆依然时不时夹些韩路爱吃的菜给她，并没有因为两边家长都在旁边而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收敛，动作自然随意，一看就是习惯为之，张英刚开始还看一眼，后来也就不在意了，只是，明明是情侣间才有的气氛，为什么以前就从来没想过呢？ “兄弟，我跟你说！”两个男人的酒量都不是太好，这么一通喝下去逐渐都有了些醉意，话也多了起来，李志拍着韩海的肩道：“我这辈子做的最自豪的事就是娶了个好媳妇，生了个好儿子，而儿子现在也有了让我们满意的对象，不是我自夸，这满镇上也找不到几个像李穆这么出息的。” 韩海喝酒上脸，这会儿已是通红，听了李志的话，不满道：“我闺女也不差，从小到大没让我和她妈操过心，乖巧懂事成绩还好，以后就是大学老师了，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咱俩都强，你能找到这样的？” 张英和穆卿面面相觑，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夸自家孩子吧？韩栋从来没见过他爸这一面，抓着个鸡腿边啃边看，吃得是津津有味，韩路埋头吃菜，掩住上扬的嘴角，间隙灌了口李穆倒好的果汁。 “嗯，找不到。”李志点头：“就是我这没闺女，不知道养闺女是什么样？” “好，也不好。”韩海摇头，“闺女贴心啊，就是看着从围着我转的小粉团一点点长成大姑娘，只觉得时间还短呢，这一转眼就成别人家的了。” “没成别人家的，这不还是咱家的？”李志安慰道：“你忘了，当初我想让路路当我干闺女，你还不乐意，现在俩孩子在一起了，不就是你多个儿子我如愿以偿嘛！” “儿子？”韩海拍拍桌子，“既然是我儿子，那以后要是做出什么我看不惯的事，我可是不手软。” “那是应该的。”李志眉开眼笑，冲李穆道：“来来，给你伯伯敬杯酒，咱这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不说两家话。” 李穆把韩海的酒杯添满，恭恭敬敬地举杯站在他面前，低头道：“伯伯，我敬您，谢谢您愿意把路路交给我。” 韩海也站了起来，很是郑重地道：“照顾好她！”然后干了杯里的酒。 韩路差点被果汁给呛到，刚才还在想她爸是故意借酒放话呢，现在是确定他喝醉了，要不然只是敬杯酒，怎么弄得跟送她出嫁似的！ 酒足饭饱，两家人坐着闲聊，现在话都说开了，气氛也变得不一样了，张英低声示意韩路把房子的事说说，毕竟不是小事，他们也要表个态。 韩路眨眼，这要怎么说？正好李穆看过来，她做了个房子的口型，想问他有没有跟家里说。 李穆摇头，被穆卿看到了，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李穆道：“前几天定了套房子，用的是路路的身份证，她问我有没有告诉你们。”语气云淡风轻得好像那不是房子，只是菜场买颗白菜。 “这可是大事。”穆卿凝眉，“李穆你得慎重，要不然后续事情很麻烦。” 张英看了眼韩海，两个人都没说话。 “我知道。”李穆若无其事地道：“是现房，大商特意打造的精品住宅，位置、布局、小区环境和周围配套设施我都了解清楚了，交通也很方便。” “那就好。”穆卿点头，对儿子的能力还是放心的，然后对张英道：“这房子要是不错，以后就能给他们当婚房，两个人年龄也到了，现在买都有些晚了，不过好在是现房，不用等。” 李穆从口袋拿出手机，不一会儿，韩路收到一条信息：别让英姨想太多，以后我的银-行-卡也是要上交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李志：□□？是什么东西？ 穆卿：房子签媳妇名很正常啊，没毛病！ 103.又见朋友 韩路和李穆没在家待多长时间，就被电话给催走了，父母们也知道两人现在都忙，都没说什么，张英还抽空做了些耐放的吃食让他们带着，韩路嫌麻烦说她平时可以去饭堂，被张英瞪了一眼，道饭堂里能跟这个比？再说也不是给她一个人的。 回到省城，韩路整理行李，把一包东西扔给了李穆：“我妈给你做的，怕你忙着工作饿着了！” 李穆打开包装仔细的袋子，里面还真有几样是他爱吃的，一样样放进冰箱道：“别忘了替我谢谢英姨。” “亲自道谢更有诚意。”韩路把两人的衣服挂进衣柜，随口道。 “好。”李穆从口袋拿出手机，电话拨了出去，“喂，英姨，我是李穆。” 韩路抬头，这人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啊？ 李穆冲她摆手，继续道：“没事，就是跟您说一声，我们已经到了，让您放心。” “嗯，好，我知道了，路路在呢，让她给您说话。”说完，把电话递给了她。 韩路接过电话，一手拿着一手继续整理衣服，张英又叮嘱了几句，就挂了。 把手机扔给李穆，韩路笑着问道：“由不为人知变成光明正大，请问有什么感想？” 第113节 李穆沉思，“这个顶多算是过了明路，咱俩的名字没出现在一个本上，就谈不上光明正大。” “哦，那你加油。”韩路弯腰在床上叠衣服，闻言头也不抬地道，然后就感觉一个重心不稳，被人从身后轻轻推倒了，用的是巧劲，韩路落在床上时刚好仰躺着，随即一个身影扑了过来，把她牢牢压在身下。 “你做什么？”韩路伸胳膊圈着李穆的脖子，一脸无知的问，如果眼底没有笑意会更有说服力。 “庆祝。”李穆手肘撑着身体，望着身-下女孩眼里闪烁的光芒，缓缓俯身：“祝贺离你完全属于我又近了一步。” “那恭喜你了。”韩路手指轻轻拨弄着李穆后脑短短的头发，轻笑呢喃。 “谢谢。”带着满足的叹息，薄唇缓缓覆盖在微翘的温暖上。 —— 虽然是在父母跟前都报备过了，但两人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李穆更忙，而韩路更闲——因为快放暑假了。 不过没等她清闲几天，星宇公司就来了电话，让她把签约的小说的支线部分都给补上，编剧已经开始写剧本了。 这是韩路第一本要搬上荧幕的作品，她很是看重，再加上星宇虽然现在业内并不出名，但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为精品电视剧的金字招牌，拍出的剧不管是什么题材总能引起一片好评，这让她更期待成品出来的样子。 所以，一个暑假每天李穆出门上班，韩路就抱着电脑打字，本来说好她没事做就负责新房装修的事，也全交给了设计师。 这天，韩路依然窝在沙发上跟情节死磕，手机响了，她顺手拿起，看也没看放到耳边：“你好？” “韩路，是我，你在忙吗？”一个柔柔细细的女声传来，依然带着轻微的怯意。 韩路拿开手机，看了下上面显示的名字，微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名字直接接了。现在不忙，你说。” “我也没什么事，就想你要是不忙咱俩见面聊聊吧？我请你吃饭。”女声有些小心翼翼地道。 看了眼时间，快到晚饭时间了，韩路干脆地道：“好啊，咱们约在什么地方？” 挂了电话，韩路给李穆发了条信息，换下身上有些皱的衣服，就往跟李佳莹约好的地方去。 韩路是在回省城的车上和李佳莹遇到的，她在前面，韩路和李穆坐在靠后的位置，直到下车时她被喊住，才认出来面前的女生是她坐了三年同桌的初中同学。 初中毕业时，她俩一个上的是一高，一个进了三高，偶尔放假时李佳莹也会去店里找她玩，韩路忙着看店，她就一个人坐在旁边，上了大学后才彻底断了联系，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 李佳莹对遇到韩路也很惊喜，她知道韩路在省城，还是去她家店里听老板娘跟人聊天时听到的，原本还想问韩路母亲要韩路的联系方式，但怕太冒失没敢开口。 车站前也不是叙旧的地方，两人匆忙交换了电话号码就各自离开了，韩路这一段时间太忙也没想起来，今天算是两人相隔多年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韩路出门刚好赶上下班高峰期，整整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才到，下了车打量下周围，正要打电话问李佳莹在哪，就看到饭店门口的人影很眼熟。 “你在外面做什么？怎么没在里面等？”韩路走过去，看到真是李佳莹站在那儿。 “韩路，你来了。”李佳莹羞怯笑笑，除了五官长开了，性格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并没有因为年龄增长而改变，“我怕你找不到地方，就在这儿等你。” “路上堵车，早知道我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韩路歉意道。 “没事。”李佳莹不在意地摇头，“咱们进去吧！” 两人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韩路和李佳莹同桌三年，要说关系好得亲密无间是真没有，只是比普通同学好一些，不过韩路初中高中六年还真没有要好的朋友，这么算下来，似乎也就是这个总爱黏着她又不爱说话的同桌关系近一些。 “你是在省城上的大学吗？居然一直没有遇到。”韩路问。 “不是，我是在x市上的学。”李佳莹解释道：“我男朋友现在省城，我就跟他一块来了。” 说起男朋友，她脸上的笑变得很是甜蜜，李佳莹的长相柔美，性格又软，是那种很讨男生喜欢小鸟依人的类型。 “真好，祝福你。”韩路诚心道，多的是毕业说分手的，能坚持走下去的很少。 “谢谢。”李佳莹嘴角的笑变得有些苦涩：“反正我是一个人，到哪里都一样。” “你父母呢？他们不是在外地做生意吗？”韩路疑惑，高中时就听她说父母到外地了，大学要考到他们在的城市。 “他们……去世了，还有我弟，出了车祸。”李佳莹低声道。 韩路静默了一下，伸手拿过桌上的纸巾递给她：“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李佳莹拿纸巾擦擦脸，扯扯嘴角道：“这是我大三时候的事，两年了，我已经习惯了。”性格原因，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玩得很好的朋友，小学时是班里女生欺负的对象，初中和韩路做同桌是她最开心的三年，倒不是韩路对她有多好，但就是让她觉得可靠信任，似乎什么事都可以跟她说，不用担心会被嘲笑。 韩路也不知道怎么说，遇到这种事不管有什么言语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给她倒了杯热水，“以后都在这里，没事可以来找我聊天。”可能是她太过怯懦又爱围着她转，她对李佳莹的感觉很奇怪，当然不会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倒像是她小时候照顾韩栋的感觉，这么说也不准确，只是李佳莹对她没恶意，她也习惯了跟着她。 “嗯。”李佳莹点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韩路笑了，夹了筷菜到她碗里，“快吃吧，都要凉了。” 两人快吃好时，李穆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他刚从公司出来，刚好可以接她回去。 韩路报了地址，抬头看到李佳莹好奇的眼神，无奈道：“想问什么问吧？” “嗯，你真的和李穆在一起了？”李佳莹问了，得到韩路点头的肯定回答后，眼睛不由得亮了：“真是没想到，不过韩路你人这么好，李穆会喜欢你也很正常。” 韩路不置可否，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收到好人卡，还是被老同学发的。 付账时，韩路要掏钱被李佳莹阻止了，也就没再坚持，李佳莹递过钱等着找零，韩路视线扫过她打开的钱包，里面有张合照，男生似乎有些眼熟。 等她接过找的零钱，韩路随意道：“钱包里的照片是你男朋友吧？长得挺帅的。” “嗯。”李佳莹羞涩地笑笑。 韩路不再说什么，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李穆就开车到了，她示意李佳莹上车道：“走吧，先送你回去，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跟你们不顺路。”李佳莹摇头。 “没事，你都说我是你好朋友了，总不能连送你回家都不愿意吧？”韩路打开后车门，对李佳莹太过小心的性格也很无奈。 李佳莹有些开心地笑了，坐上车报了地址，对李穆道：“师兄，我是韩路的初中同桌，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第114节 李穆看了眼后视镜，随即收回视线，道：“我记得，你家离学校不远。” 李佳莹点头，然后就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坐着。 到了她住的小区外，李穆停下车，李佳莹跟他们道谢后就往里走，看到门口路灯下等着的人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韩路坐在车里，看到李佳莹亲密地挽着男人的胳膊，笑着指着他们的车说些什么，男人低头听着一脸的宠溺。 不远的距离能清楚看到两人的表情，韩路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身影，忍不住皱眉：居然真的是他！ 104.又见爱慕 路边的灯光从韩路的脸上掠过，明明灭灭，她视线放空地看着前方，从记忆里抽丝剥茧，拼凑曾经没放在心上的事情。 “你说，”韩路被对面来车的灯光晃得微眯了下眼，道：“如果知道有件不好的事要发生，但又不确定会不会真的发生，要怎么做？” “那就提前预防，静观其变。”李穆停在红灯前，转头看向韩路问：“是刚才你同学旁边的男人吗？” “你怎么知道？”韩路惊讶，她似乎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你看见他后，情绪才有了变化。”李穆伸手拨了下她的头发，然后启动车子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李佳莹太单纯，而那个男人看着很世故。”韩路曾经见过那男人和他的妻子，站在他旁边的女人绝不是李佳莹，而她也听说，这男人是二婚，利用原配妻子出人头地后很快离婚，选择和真爱在一起，但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原配什么样，她知道的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看今晚李佳莹的表现，怕是很喜欢这个男朋友，前世韩路根本就不认识她，难不成她就是这男人不为人知的前妻？ “别想太多，你同学是成年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李穆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如果真的不放心，就经常保持联系。”韩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既然这么说想是真知道了什么。 “也是。”韩路点头。 回到家，韩路进屋随口问：“你晚饭吃的什么？”等了一会没听到回音，疑惑望去。 “我还没吃饭。” 很平淡的直述却让韩路听出了委屈，“扑哧”她乐了，笑道：“辛苦你了，去洗澡吧，前几天包的饺子还有，我去给你下碗。”说着推他到卫生间，还很体贴地关上了门。 这边饺子刚盛到碗里，李穆洗好也出来了，全身上下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边走边擦着头发上的水。 好一幅美男出浴图！韩路压下脑海里不纯洁的思想，先发制人问道：“怎么没穿衣服？” 李穆停下手里动作，静静看着她道：“你只让我进去，没给我拿衣服。” 韩路被噎了一下，走进房间拿了李穆平时洗澡后穿的衣服出来，双手奉上，“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穆穿上衣服把浴巾递到她手里，拍拍她的头道：“没了，不过下次把称呼给叫对了，爷有赏！”然后，径直走到饭桌前，吃他的晚饭兼宵夜。 韩路翻白眼，“李穆，你这得寸进尺要不得！” “嗯。”李穆招手，“来，赏你个饺子吃。” “啊，香菇的就剩一个了，留给我。” —— 等到秋风转凉的时候，新房的装修终于告一段落，这天，李穆接到设计师的电话，说是已经全部完工，让他去验收，他看了眼时间，挂了电话给韩路打了过去。 韩路接到电话时，手头的事情还没做完，就让李穆先过去了，她搭车随后就到，然后就赶紧抱着资料往教室跑，她的这个教授什么都好，如果能不这么丢三落四总是十万火急让她送东西就更完美了。 教室里大部分的学生都听得昏昏欲睡，一个男生正趴在桌上拿书挡着脸梦周公，被旁边的同学轻轻撞了一下给惊醒了，一脸迷糊地道：“要下课了吗？卧槽，哪来的美女？” “给老师送资料的，看着和咱差不多，应该也是学生吧？”旁边是男生一个宿舍的，都是大一刚入学的新生，凑近了八婆地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你的审美？身材苗条皮肤白气质佳。” “没错，还是你了解我。”男生一巴掌拍在哥们肩上，“等我们成了请你喝酒。” “喂，你也太心急了吧？万一人有男朋友呢？h大一向男多女少，像这样的女生不可能没人追。”男生朋友只是让他看美女提神，没想到他居然认真了。 “所以才要早下手，就算有男生在追她，但肯定没有像我这么优秀的。”男生自信地道，他家境好，人长得也帅，女生要求的不就是这两样吗？ “行，你牛你上。” 韩路把资料交给教授，确定后面没她什么事了，就拦了辆车往小区去。小区离学校不是太远，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和李穆的公司也顺路，这应该是确定买时就考虑到的。 出租车停在楼下，韩路下车看到李穆的车停在旁边，就径直刷卡上了楼，出了电梯看到新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模糊的女声。 白露是个小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最擅长的就是温馨简约而实用的设计，室内设计师说起来光鲜，其实就是和人打交道，工作琐碎又麻烦，她有实力且长相漂亮，跟客户也能保持良好的关系，在业界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她一直想找一个和她旗鼓相当能力卓绝的男人当男朋友，只是当她遇到时却发现她是为这人来设计新家的。 “……基本上就是这些，您看还有哪些需要改动的吗？”白露对正打量四周的李穆道，嘴角的笑很真实，不是平时面对客户时的客套和精确，眼底带着隐约的爱慕落在男人英挺的脸上。 “白设计师的能力有目共睹。”李穆道。 “叫我名字就好，总是叫职称我有种上班面对领导的感觉。”白露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李穆有了心思，说起来他们见面次数并不多，有问题了才会见面讨论，似乎是从每次修改图纸，每个家居摆动都是以他嘴里露露为主后，听到这个和她一样的名字，里面带着的温柔和深情总让她忍不住心底一颤，时间久了，她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自己是他嘴里的露露该有多好？甚至会有妄想，从来只是听说却没见过真人，或许根本没有那个人？或者她就是那个人呢？小说里不都有这样的桥段，男人让女人帮忙设计房子，最后告诉女人这是他们以后的家！ 李穆没有说话，视线落到客厅里一些小摆件上，别的房间也有类似的东西，“这些东西似乎不是我要的？” “是我摆的，这样会更显得房间温馨，不那么单调。”白露笑容里有些羞涩和开心，没想到她的小心思被注意到了。 李穆皱眉，正要说什么，余光扫到站在门口的身影，立时眉眼舒展，也没抬腿过去，只是微扬下巴带着笑意道：“怎么样？” “很好啊……”白露的笑忍不住变大，然后就看到李穆越过她，往门口走去，搂着一个女生走了过来，才反应过来不是跟她说话，心瞬间沉到谷底。 “看起来不错。”韩路的视线从白露脸上扫过，对李穆道。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李穆的眼神亮了几分，也让白露的心情更是酸楚，小说都是骗人的，相信小说痴心妄想的她更是白痴，不过她更想知道什么样的女生能让李穆这样的男人对她捧在手心，视线落在韩路身上，浅咖色的毛衣配着长裙，没染没烫的长发柔顺落在肩上，脸上脂粉未施，不就是个黄毛丫头，白露有些不屑地想，摸着自己脸上精心描化的妆容，心底却更不是滋味。 “我是白露，节气的那个白露。”白露伸手。 韩路扬眉，“韩路，不过不是节气的那个。” “这些全是，”停顿了一下，把“你男朋友”四个字咽下去，白露才道：“这全是按图纸的要求做的，没有一点改变。”所以何止是不错，是她和李穆这几个月的心血，居然被她坐享其成的一句带过。 第115节 韩路被李穆揽着看了一圈回来，疑惑道：“图纸是按我的喜好画的，房子也是这样装的，我知道啊，怎么了吗？” 白露闭口不言，只觉得有些委屈，忍不住看向李穆，却看到李穆抚过韩路的头发，摇头：“没怎么，你喜欢就好。” “是不是很快就能搬了？”韩路也看了两眼多出来的小摆设道。 “用的材料都是很好的，没什么化学残留，通风半个月就可以了。”白露道，她总觉得这女生对李穆的态度很随意，像是根本就不在乎一样，正常人看到男朋友准备这些不都该欣喜若狂了吗？她怎么会这么冷淡？肯定是不喜欢李穆吧？没准只是为了他的钱，这些李穆知道吗？ “还是等时间久些吧，反正也不急着入住。”李穆摇头，韩路体质寒，这房子里有暖气，开始供暖时再搬刚好。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我会再跟你联系。”李穆对白露道。 “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白露有些失落，拿起包准备离开。 “哦，对了。”李穆指了下旁边的摆件，“这些东西我们可能不需要，过两天我把它们快递到你公司。” “这些东西真的很适合这房子，你们不考虑一下吗？而且是没有算到装修费用里的。”白露咬唇道，就当她的私心，让李穆看到这些东西能想起她也好。 “不用。”李穆坚定地道。 105.又见聚会 韩路抱着书走在校园里，明明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一副秋高气爽的暖色调，今天就变成了寒风刺骨，像是一夜之间跨了两个季度。 手机“滴滴”的响了，打开一看是企鹅群。 孟歌：“为了庆祝姐的工作顺利转正，晚上我请客，不能去的请举手。” 不一会儿，林琳的消息蹦了出来：“我我我，必须去。” 韩路微笑，这两人毕业后都留在了本市，让她的生活热闹了不少，不过为了顺利渡过试用期，她们已经好久没聚了。 韩路：“在哪儿啊？” 孟歌：“巴蜀人家，晚上六点，嗯——请随意带家属，因为我带了。” 林琳：“什么意思！！！你居然有男朋友了？现在还不到光棍节呢，为什么我要受你们的虐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一个个感叹号代表的震撼。 孟歌：“冷静，想想巴蜀的火锅，那一盘盘等你临幸的美食，有没有觉得心情好点？” 林琳：“这还差不多，算了，你们只管秀恩爱，我要和美食长相厮守。” 孟歌：“那就这么定了，晚上见。” 韩路收起手机，没想到一向冷淡的孟歌居然也有了男朋友，今天应该是想带给她们看看的吧！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束包装精美的鲜花出现在韩路面前，她抬头，就看到跑得满头大汗的男生双手捧着花，道：“送给你。” 韩路摇头：“我不要。” 男生急了：“为什么？我在女生宿舍下面找了你好久都没遇到你，现在好不容易见了你，送你束花怎么了？” “我男朋友对花粉过敏，你找不到我是因为我不住宿舍。”韩路直白地道。 男生没想到韩路会拒绝得这么不留余地，一时愣住了。 “韩路。”一个熟识的研究生师兄骑自行车喊她，然后递给她一个袋子，“在校门口碰到李穆，他让我给你的。” 韩路接过一看里面是件外套，笑眯了眼，拿出来穿到身上，对师兄道：“谢谢，我先走了。” “客气。”研究生师兄目送韩路走远，上下打量捧着花僵立在路边的男生，道：“大一的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二以上的同学不论男女都不会这么做。”师兄抬抬下巴指着远去的韩路，道：“认识她吗，你就打算追？” “喜欢就行，追了不就认识了。”男生语气不善地道。 “还挺理直气壮的，你这喜欢真够特别，行，祝你好运。”师兄冷笑一声，准备离开。 “哎，你还没说为什么大二的就不会这么做？”男生急问。 师兄骑在自行车上单脚支地，回头道：“因为有自知之明。人品能力性格长相，没有一样能赶上要追的人现有的交往对象，那得有多大的自信和多厚的脸皮才能鼓起勇气去表白？” “你……！”男生还没被人这样贬低过，不由得涨红了脸。 “哦，别误会，我没说你，我只是在回答你问题的答案。”师兄轻轻一蹬地面，自行车离开了。 韩路两人到饭店时刚好六点，初冬天黑得早，路边的各色灯光都已经亮了，她站在门口等李穆停好车一块进去，就看到林琳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快步往这边走。 “妈呀，今天温度太不正常了，我现在恨不得披棉袄。”林琳身上穿的是衬衫和半厚的外套，根本不挡风。 韩路冲走过来的李穆摆手，拉着林琳先进去了：“你应该在办公室里备件外套。” “在公司倒还好，不过现在知道了。”林琳觉得鼻涕快流出来了，在饭店前台拿了张纸巾。 孟歌定的是包间，等李穆进来，报了名字服务员领他们敲门进去，里面孟歌和一个男士已经等着了。 三双眼睛，除了李穆和对方点头示意，韩路和林琳都是直直地望过去，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孟歌这么正式介绍出来。 “咳，我介绍一下，这是王斯尧，我男朋友，是个律师。”孟歌淡定自若，一点也没有初为人女友的羞涩，“这边是林琳，韩路，及韩路的男朋友李穆。” “你们好。”王斯尧长相文气，戴副眼镜，看着很是温雅有礼，一点也不像是在法庭上跟人唇枪舌战的律师，对他们点头道：“你们都是小歌的好朋友，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你们照顾她。” 这话听着怪怪的，林琳疑惑地望向孟歌，孟歌不情愿地道：“他是我高中同学，之前在b市，我毕业后才过来的。” 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林琳看看身边的两对情侣，扁嘴：“老师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第116节 三个人时间长没见，有说不完的话，两个男士互相客套几句后就保持了沉默，这是女朋友的闺蜜聚会，他们只是背景板。 李穆捞出几个丸子和菌类，滚过蘸料后放到韩路碗里，抬头看到正往孟歌碗里夹菜的王斯尧，两人相视一笑。 林琳有美食吃着，心脏变得强大无比，视而不见无意秀恩爱依然让人睁不开眼的两对，下筷如飞，吃得停不下来。 “对了，韩路，我前两天刷网页，看到你的有本小说要拍电视剧了，是不是真的？”林琳把烫得正好的毛肚填进嘴里，满足地咽下去道。 “是真的，合同已经签过了。”韩路吃着碗里总也不见少的菜，不抬头的道。 “还没宣布主角是谁，网上都快吵翻了，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说来听听。”林琳好奇道。 韩路叹气：“我只负责写，连编剧都是另有其人，还真没有内-幕消息可说。” “没关系，你这小说这么火，只要拍的电视剧不是有碍观瞻，就能捧红演员，然后到了下一本你挑我的偶像演男主好了。”林琳挥舞着筷子道。 “然后让韩路钦点你做女主。”孟歌顺嘴道，咬了口鹌鹑蛋发现不好吃，随手放到了王斯尧碗里。 “可以吗？”林琳捧脸眨眼道：“潜规则也没关系的。” “这个可以有，不过你得等我成了编剧界言出令行的无冕之王，如果到时候流行奶孙恋的话。”韩路笑道。 “哇，韩路你怎么也变坏了，这说话风格向孟歌靠近啊。”林琳大笑，三个女生乐成一团。 吃到尾声，韩路出来上卫生间，卫生间在走廊尽头，门口边还有个小阳台让人可以吸烟什么的，洗过手她倚着栏杆透气，正准备离开听到有人压低了声音靠近，似乎在讲电话。 “嗯，要晚些回去，有应酬，…… 你不用等我，天冷，你早点睡，……，我知道，不会喝太多的，嗯，挂了。” 火锅店里应酬，真够不拘一格的，韩路嗤笑。转身从阳台一角出来，想要回包间，就看到卫生间门口站着两个熟人，跟李佳莹关系亲密的男人正恭敬地站在王斯尧面前，手里还握着一个手机。 韩路想想刚才听到的电话内容，放缓了脚步，王斯尧看到她，冲她点点头，对男人道：“都是来吃饭的，也不是在律所，你回去吧！” 男人离开后，韩路走过来，道：“王律师，这人是你们律所的？” “是的。”王斯尧礼貌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韩路摇头，“只是听到他跟女朋友打电话报备说是在应酬，有些好奇哪家公司行事这么特别。” 王斯尧失笑：“他只是实习律师，我这半个老板都在陪女朋友他也不会太忙，而且我们律所很正常。” 韩路笑笑没再说话，路过大厅口，扫视了一圈看到自称在应酬的男人对面坐着个女生，两人聊得很开心，她不由得眯眼，是她蝴蝶翅膀的原因，还是林采采一直瞒着她，这两个人怎么会这么早凑到一块？ “路路，在看什么？”李穆见她长时间没回去，出来找看她站在大厅口，疑惑问道。 “看那个。”韩路也没避他，示意他看。 李穆也看到了，不过没说什么，只拉着她回包间，“先不管那个，主食好了，你去吃点。” 吃过饭离开，因为他们不顺路，就由王斯尧开车送林琳回去，林琳对不用再被冷风吹感到很满意，挥手各自告别。 她们三个的关系一直是这样，保持距离有各自的空间，在需要时也会不遗余力帮助。 回到家，洗过澡，韩路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把今天听到的事情跟李穆说了一遍，若有所思地道：“忘了问孟歌她男朋友在哪个律所了，要不再给她打个电话？” “这个行吗？”李穆递给她一张名片，接手她头上的毛巾。 是王斯尧的名片，“当然可以，你俩什么时候交换的，我怎么没看到？”韩路翻看着上面的信息道。 “在被你遗忘的时候。”李穆看头发擦干了，收起毛巾道：“早点睡，咱们明天要去家居城。” “去那儿做什么？”韩路的思绪还停在名片上，闻言愣愣地问。 “当然是准备搬家了，还是你想在这间只有空调没暖气的屋子里过冬？”李穆扬眉。 “去，咱一大早就去。”韩路傻笑，想起书房里的床，“这次就不要买沙发床了，一点也不实用。” “嗯，一张大床就够了。”李穆说完去卫生间挂毛巾。 韩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觉得脸有些热。 106.又见无耻（捉个虫） 第二天，室外的温度依然不高，宣示着冬天彻底的到来，但是太阳露脸了，让人心理上安慰不少。 韩路穿上毛呢外套，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等她的李穆，长裤，羊绒衫，外面是件修身的短款皮衣，少了几分平时穿正装的严谨和稳重，腰背挺直站着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怎么了？”关上门，两人往楼梯走去。 “在想我眼光真好。”韩路站在高一阶的楼梯上，拍拍李穆的肩膀道。 “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衣服？”李穆慢悠悠下着楼梯道。 “嘿嘿。”韩路笑了，“当然是说衣服。”说完，三两步跑完剩下的楼梯，站到太阳下冲他招手。 李穆眼神温柔地看着，也加快了脚步。 两人买东西都很有效率，韩路负责挑，李穆负责提，原来只是想买两张床放到主卧和客房，然后再挑些床上用品，最后林林总总的零碎东西都买了一堆。 接待他们的导购员很是开心，原本还想着年轻的小情侣只是逛着好玩，买些小东西，没想到是个大主顾，只这些东西加起来就能让她提成不少，脸上也更加殷勤：“两位要是累了，可以到咱们设的餐厅里吃些东西，这些小东西要是不想拿着，也可以和您买的大件东西放在一起，明天一块给您送过去。” “麻烦你了。”韩路点头。 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两人就到导购说的餐厅里去吃饭，饭后又去买了些精巧别致的摆件，出了家居城已经快到黄昏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商场里开着空调，猛的一出门只感觉里外温差特别大，李穆道。 “好。”韩路站在门口道，目送李穆去了停车场。 第117节 一个中年男人从旁边走过来，手里夹支烟，停在韩路不远处打电话，闻着飘过来的烟味，韩路不适的侧头，往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撞到了人，并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 “对不起，我没有看到。”韩路忙道歉，看到地上有些透明碎片，旁边滚着个装饰用的水晶小狗，耳朵已经摔掉了。 “呀，碎了。”一个女声不舍地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没关系，咱再回去买一个。”男声安慰她道，没人理旁边道歉的韩路。 “不好意思，多少钱买的，我赔给你。”韩路说着就打开了包，然后听到女声惊喜道：“怎么是你？” 韩路抬头，呵，昨天刚见到的熟人，扯扯嘴角道：“真巧，会在这里遇见。” 林采采也没想到碰坏她东西的是韩路，虽然只是见过两次面，但她认定了韩路是面冷心热的人，只要跟她打好关系绝对是有好处的，立刻也不再管地上刚才还在心疼的水晶小狗，拉着韩路的胳膊道：“姐姐，你怎么也不去找我了？上次你也没告诉我你电话，我可一直等着你呢！” 韩路装作不知道旁边男人用带着审视的视线打量她，嘴角的笑深了几分，也没有拉开林采采，道：“这段时间有事在忙，没时间过去，不过以后就能去了。” “那就说好了。”林采采喜道：“姐姐你电话多少我记一下。” “我手机丢了，新号还没办，等我办好了去找你。”韩路说完，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这位是？” “这是陈涛，我朋友。”林采采的口气里有掩也掩不住的自豪和得意，“陈涛，这是一个好心帮过我的姐姐。” “朋友？我看是男朋友吧？”韩路故意道，林采采听了没有反对，脸上泛起了红晕。 陈涛虽然见过韩路两次，却都没有看清，第一次是在车里，昨天是在走廊上灯光昏暗又只扫了一眼，这时也只当是个陌生人，绅士地伸手：“你好，我是陈涛，初次见面。” 韩路顿了一下，伸手和他一触即离，淡淡道：“韩路。” “姐姐，你今天都买了什么？这里面的东西好贵，这个小狗都要好几百块。”林采采嘟着嘴道，不是心疼几百块的小狗被摔坏了，而是炫耀她也能几百块买个小东西了，却不自知。 “没事的，过两天是你的生日，这就当是送你的礼物，咱们一会儿再去挑一个。”陈涛温柔地道。 “你对我真好。”林采采撒娇道。 “你看我也太不小心了。”韩路皱眉，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你生日那天我送你件礼物吧，你说是哪一天，我提前准备。” 林采采很开心，她没有学历也没有能力，但她能找到像陈涛这样的男朋友，自然也能跟韩路交好，彻底脱离了现在的圈子，到那时候能遇到比陈涛更好的也说不定，这么一想，只觉得这只小狗摔得太值了。 “下个星期三。”林采采道：“我那天上早班，可以早点下班。”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韩路说完看向陈涛：“女朋友生日，陈先生也一定会到场吧？” “当然。”陈涛点头，对林采采道：“咱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我一定会给你个惊喜。” 韩路勾了勾唇角，佯装看了下手表，对两人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星期三下午我会提前去店里找你的。” 林采采笑得甜甜的，“嗯，姐姐慢走，我等着你。” 韩路冲陈涛微点头，转身推门走了出去，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上，很快离开了。 陈涛看着那辆车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由得问林采采：“那辆车你见过吗？是谁的？” “不知道。”林采采有些羡慕地收回视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出入有车接送，“可能是姐姐她男朋友的吧？我见过一次，长得高高帅帅的，很年轻有为的样子。” “高高帅帅都是骗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年轻小男生能开得起这样的车只能是富二代，看着年轻有为，其实都是绣花枕头，你可别被骗了。”陈涛一副看破世情，语重心长的样子道：“真要说起来，还是咱们这些从农村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更可靠。” “嗯，没错，要是咱们也有他们的出身，绝对是比他们做得还要好。”林采采晃晃陈涛的胳膊，道：“我相信你以后肯定能成为很有名的大律师的。” 陈涛拍拍她的手，只笑不语。当个给有钱人服务的律师有什么好的？等到他把李佳莹手里的钱给哄到手了，他也去做生意当老板，再也不受现在让人呼来喝去的鸟气，而且依他对法律的熟悉，打个擦边球还不是轻而易举，做生意成功的有钱人哪有几个清白的？ 不过李佳莹外表柔弱，内里却有主见，那笔数额不小的钱是她家人去世的赔偿金，她从来不动用，要让她愿意给他还得想个办法才行，反正她的家人都死了，钱不花难道留着做纪念吗？等结了婚看她还怎么分你我，理所应当就得拿出来帮他。 说起来当时也就是清楚这一点才愿意追的她，要不然依李佳莹小家碧玉的姿色根本不是他的菜，至于眼前这一个，陈涛看着林采采明艳的五官，徒有其表的女人，一直养着也没什么，哪个有钱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到时候让她不用工作养尊处优，她会愿意的。 李穆转着方向盘上了主干道，才开口问道：“刚刚在跟谁聊天？”他车子开过来，就看到韩路站在玻璃橱窗后在跟人说话，原本他也想下去的，却注意到她背在身后的手晃了晃。 “昨天在巴蜀看到的那两个。”韩路道，静了一瞬，突然笑了，“原本还想是不是需要用到孟歌她男朋友呢，这下不用了。” 李穆只稍微想一下，就清楚事情原委了，道：“你要跟李佳莹揭穿她男朋友吗？这种事往往是吃力不讨好，最后怕是连你们的友情也会断了。” “我知道啊。”韩路懒懒地道，“所以我让李佳莹自己亲眼看，如果她能接受并原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不知道前世李佳莹的结局是怎么样，但想来不会太好，她见过陈涛带着应酬的太太，精明能干长袖善舞，听人说曾是陈涛的合作伙伴，两人算是强强联手，李佳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的对手？ 她作为朋友，能做的有限，生活是自已过的，她能让李佳莹知情，不蒙在鼓里，却不能替她做决定，甚至李佳莹不管做了什么决定，都没有她置喙的地方。 命运可以改变，但归根究底，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外人做得再多，自己只装看不到也是徒劳，悲剧是重演还是避免是由性格决定的，而不在外物。 韩路拿出手机，找到李佳莹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佳莹，在做什么？” “没事，你在家？怎么没和男朋友出去玩？” “周末还加班呢，真辛苦。你星期三有空吗？有家咖啡馆做的甜点很好吃，咱们一块去吧？” “嗯，好的，到时见。” 107.又见揭穿 韩路挂上电话，望着车窗外发呆，李穆伸手拍拍她，安慰的意味很明显，韩路抬头冲他笑笑：“我没事。”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扔到一边，韩路换个话题：“明天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去新房那边等他们把东西送过来就行。” “没事，在家一样可以办公。”李穆道。 家居城的工作人员很有效率，早上他们还没出门就接到了电话，说是确定他们在家就要送过去了，两人开车赶到时，刚好同时到达。 第118节 李穆帮着把大件的东西运上去，两个安装人员见状赶紧接过，让他在旁边看着就行，他们规定严格，要是收到投诉，这个月资金就没有了。 新房里空空如也，连瓶喝的都没有，韩路到厨房找出还没用的电水壶，涮洗干净，接了壶水烧上，又从柜子里拿出杯子。 负责送货上门安装的是两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出了电梯就从口袋里拿出鞋套换上了，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皮肤黝黑，手上还有着厚厚的茧子，说话带着很重的乡音，看到韩路递过来温热的水，手赶紧在身上擦了擦才接过。 “那个姑娘，厨房在哪儿？咱们把杯子给洗了。”喝完水，其中一个不好意思地道。 “不用，给我就行。”韩路接过，看到他们的工具包里有透明水杯，里面还有小半的水，道：“师傅，把杯子也给我，帮你们添满吧！” “谢谢，谢谢，那麻烦你了。”他们干的也就是卖力气的活，家里还有老老小小要养活，平时连瓶饮料都不舍得买，都是在出租屋里烧好了水带着，夏天还好，最怕冬天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不用客气。”韩路笑眯眯地道：“售后询问电话打来时，我会记得给好评的。” 安装人员走时，不用提醒就把包装垃圾也带下去了，韩路在屋里环视一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围裙和抹布，递给李穆：“开始干活吧！” 李穆摇头，接过围裙给韩路穿上，又从昨天买东西的袋子里翻出加棉的橡胶手套给她戴上，然后按了下她的头顶道：“你去擦，记得用热水。” 韩路乖乖站着让他给穿戴好，然后就看到李穆转身抱着一推新的床单被罩进了洗衣房，她眨眨眼，原地蹦了两下，拜某人监督所赐，她家亲戚现在来时都是悄无声息的，让她都差点忘了。 李穆把要洗的东西扔进洗衣机，又拧了个抹布出来：“你擦客厅就好，别的地方我来。” 装修验收前，房子已经被家政公司清洁过，现在也就落了一层浮灰，不费什么事就擦好了，然后，韩路就被安置在客厅大大的落地玻璃前，抱着杯热水晒太阳，看着李穆动作麻利地擦完家具洗床单，空隙时间擦地板。 所以说，男人不会做家务什么的，要么是懒——这是心理问题，要不然就是笨——智商问题。 —— 韩路到达咖啡馆时刚刚五点，即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店里的顾客不多，她一走进去，就被林采采看到了。 “姐姐，你来了。”领她到座位上坐下，林采采高兴道：“再过半个小时就下班了，你先等我一会儿，要喝什么？我给你拿。” 韩路随意点了一样，“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林采采把喝的送来就离开了，就算她很想和韩路聊天，也得等下班后。不一会儿，韩路看到李佳莹出现在玻璃窗外，忙朝她挥了挥手，李佳莹看到了，推门走了过来。 “这家的小蛋糕做的很好吃，你尝尝。”韩路招过服务员，让李佳莹点了甜品和饮料。 “快到吃饭时间了，现在吃了估计晚饭就吃不下了。”李佳莹这样说着，却没拒绝，她本来也很少拒绝人。 “晚饭还要过会儿，你先吃，我等下介绍个人给你认识。”韩路把送上来的蛋糕推到她面前，没看到林采采，应该是去换衣服准备下班了。 李佳莹也确实饿了，一块蛋糕很快吃完了，正捧着饮料和韩路闲聊，换好衣服的林采采过来了，贴身的短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腿上是打底裤配半高跟短靴，手里拿了件外套。 “姐姐，咱们走吧！”看到多出个人，林采采有些疑惑：“这位是？” 韩路简单介绍了两人，并随口提了和林采采认识的经过，对李佳莹道：“本来是约你出来聊天的，但没想到和林采采的生日撞上，就干脆凑一起了，你也别老在家，要经常出来看看。” 李佳莹习惯听韩路的，几年没见这毛病也没变，她也确实对z市不熟，遂点点头，对林采采笑笑。 林采采则更高兴，对她来说认识的人越多越好。 三人离开咖啡馆，林采采在前面带路，边走边道：“我男朋友定好了饭店，咱们先去，他去取了蛋糕就过来。”然后问韩路：“姐，你应该把你男朋友也叫来的，人多热闹嘛。” “他忙。”韩路道，在心里玩味着林采采这一段时间的变化，前世的她可没有这么肤浅，刚见面时还有些傲气，现在也消失殆尽了，只是遇到的人从她变成了陈涛，轨迹不同了，连性格也不一样了吗？也或许林采采原本就是这样，前世的骄傲是她给予的。 “我还不知道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呢？”林采采犹自问道，她现在觉得自己和韩路她们站在了同一个高度上，没有了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男朋友是个律师，在家很有名的律师所工作。” “哦，他就是个普通上班族。”韩路说完，侧头低声问跟她并肩走的李佳莹：“你男朋友呢？你有没有跟他说一声？” “我说过了，刚好他今天要加班也不在家。”李佳莹道。 定好的饭店在一个小巷子里，离大路有段距离，三人进去坐下，正值饭点，饭店里人手不够都在忙，等了一会儿也没有服务员上前招呼，林采采不耐喊道：“服务员！怎么来人也不知道招呼？！” 李佳莹生性腼腆，在这种场合大呼小叫的虽然不是她，也觉得不好意思，拉拉韩路：“陪我去卫生间吧？” 韩路点头。 两人出来，林采采已经在点菜了，看到她们道：“我男朋友让咱们先点着，他这就到，你们看看都想吃什么，随便点！” “不用了，今天你是主角。”韩路看了眼李佳莹，李佳莹摇头，她道。 菜上得有点慢，第一个菜端上来时，没等她们动筷，一个男声从旁边传来：“怎么坐在这儿了？不是说的进包间吗？” 林采采放下筷子，开心地站起来，上前挽着来人的胳膊，爱娇地道：“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好久了。” “路上堵车，不过我买了你爱吃的蛋糕赔罪。” “陈涛？！”李佳莹的座位背对着门口，听到声音，看到林采采的举动，才想着应该是她男朋友到了，犹在好笑，这声音可真像陈涛，却没想到哪里是像，根本就是本尊，告诉她在加班的男人现在搂着别的女人笑语晏晏，殷勤备至。 “佳莹？！”陈涛只是余光扫到桌子旁还坐了两个人，却没看清是谁，只当是除了韩路，还有林采采的朋友，怎么也不明白李佳莹怎么会坐在这里？她不爱交际，平时没事也不出门，和林采采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有凑到一块的可能。 “你不是在加班吗？怎么会在这儿？”李佳莹性格内向，但智商正常，更何况事情摆在她面前，想想林采采说过的话，男朋友，律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认识？”林采采疑惑。 陈涛这才发现他的胳膊还被林采采拉着，连忙抽出来，急道：“佳莹，你听我解释！” 真是每个误会桥段里必不可少的一句，李佳莹苦笑，只可惜她不是女主角，可能连说我不听我不听的资格都没有，紧紧握住忍不住颤抖的手，深吸一口气道：“好，你说吧！” “我……”陈涛词穷，这种证据确凿的事要怎么解释？上前一步，想拉李佳莹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放软声音道：“对不起，佳莹，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李佳莹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心软好说话，只要他认错赔礼，再说些好听的，她绝对会退让，不再追究。 “陈涛，她是谁？你是什么意思？”林采采也看出来了，自己男朋友原来是有女朋友的，现在揭穿了把她扔到一边，温言软语地道歉去哄别人，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李佳莹从小到大没发过脾气，也没和谁大声说过话，现在她满腔愤怒，却说不出口，心里压抑到极致，不止双手的颤抖漫延到腿上，就连牙齿也忍不住打架。 第119节 “是啊，她是谁？人家问你呢！”李佳莹努力控制住自己，一字一句慢慢地道。 “我对她就是逢场作戏，我爱的是你，你一直知道的。”陈涛深情款款地道，看也没看林采采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还是适合简单粗暴，阴谋诡计什么的真心不会！ 108.又见闹剧 正值饭店里热闹的时候，他们又没在包间，一时间，离得近的人察觉到不对劲，都在看着这场闹剧。 “陈涛，你个王八蛋，什么逢场作戏？你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林采采也懵了，她没想到陈涛会这么对她，就算他真的另有女朋友，但是她比李佳莹年轻漂亮，怎么也应该是扑到她面前求原谅，怎么会在那个长相不如她，性格又无趣的李佳莹面前低声下气？ “什么追你，明明是你自己硬贴上来，我怎么会看上一个端茶倒水的服务生？”陈涛满脸不屑地道，此话一出，林采采的脸色变了，原本想上前问问的饭店服务员闻言撇撇嘴，又退了回去，打破了东西照价赔偿，他一个小服务生就不去凑热闹了，反正单已经下了，吃不吃都要付钱。 “你敢骗我！”林采采尖叫一声，扬手要打他，被陈涛握着手腕甩到了一边，这才想起手里还一直提着蛋糕，赶紧扔到地上，语带嫌恶地道：“咱俩没什么关系，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说完，去拉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动的李佳莹，想着她没有立即离开就是会原谅自己的意思，也是，这个城市她离了自己也无处可去，他算是她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佳莹，咱们走吧！”陈涛道，李佳莹是他未来能不能发达的重要条件，他父母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他上学上，根本没有能力再为他创业做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离开了，虽然可惜了林采采，但世上漂亮女人多的是，再说只要能哄住李佳莹，回头再让林采采回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陈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也很好哄？”李佳莹低头道，舌头僵硬得吐字都有些不清楚，坐在她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韩路察觉到不对，伸手想安抚她，被她紧紧地拉住了，这才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且一直抖个不停。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这里人多，咱们回家，我跟你慢慢说好不好，要是你气不顺，打我一顿都行。”陈涛被围观的人盯着脸上挂不住，垂头弯腰地柔声说话。 “没这么想就对了。”李佳莹借着韩路的手站起来，道：“我要走了。” 陈涛想去扶她，被李佳莹避开了，这才注意到她握着韩路的手，不禁道：“你和佳莹是什么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韩路淡淡地道。 “你设计我？”陈涛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一遍，李佳莹不可能突然和林采采认识，只除了这个韩路，把她们连到一块。 “我认识你吗？”韩路嗤笑，“一个是我朋友，一个是我同学，陈先生还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她的声音没有压低，一句话足以满足大厅里竖着耳朵听的所有人的好奇心。 “走吧！”李佳莹有些难堪，低声道，韩路扶着她慢慢离开。 “佳莹！”陈涛要跟上去，被服务员喊住了：“先生，还没结账，或者是这位女士结？” “我没钱！”林采采大声道，咬牙瞪着陈涛。 “多少钱？”陈涛看看没走远的两人，气急败坏地掏出钱包。 “四百二十块。” “给你四百，菜我们也没吃。”陈涛付过钱，拨腿就去追，林采采见状也跟了上去。 “佳莹，你去哪儿？你跟我回去吧？夜深了外面不安全，我会担心。”陈涛一把拉住正要上出租车的李佳莹，哀求且不忘表示关心。 “是啊，我能去哪儿？这个城市我除了你还能有谁？”李佳莹喃喃道。 “对啊，咱们有话回家说，好不好？”陈涛看她似乎被说动了，喜道。 “所以，这就是你有恃无恐的原因吗？”李佳莹控制着颤抖把陈涛握着她胳膊的手拿开，低声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李佳莹在陈涛面前从来是唯唯诺诺，说一不二，这算是她对陈涛说过最重的一句话了，陈涛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没再死缠烂打，看着李佳莹坐进车里，拉着车门含情脉脉道：“你不想看到我，那我让开，但你不管去哪里一定要给我发个信息让我放心，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咱们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饭店，你要相信，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我会一直等你的，在咱们的家里。”说完，没关车门，等着她的反应。 李佳莹身子颤了一下，却没有动，只是对司机道：“开车。” 陈涛深情地望着远去的车，直到看不到了脸上才重新变得面无表情，瞪着跟过来的林采采凶神恶煞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林采采本来还想撒泼哭闹，却被陈涛的表情吓到了，嗫喏道：“是姐姐带过来的，说是她朋友。” 陈涛皱眉，李佳莹交际圈子他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和同事的关系也是泛泛，只模糊听她说过好像遇到个初中同学，当时他心不在焉也没细问，难道就是韩路？今天的事情莫非真的是巧合？ 李佳莹坐在车上一直没说话，即没歇斯底里也没哭闹骂负心汉，甚至连眼泪都没有，只是一直没有停下的身体让人知道她没有表面的平静。 “两位去哪儿？”前面开车的司机问。 “找个酒店停下就好。”李佳莹抬头道，望着车窗外飞逝的灯光，有些迷茫。 “师傅，去大学路。”韩路开口道，继而拍拍李佳莹，“去我那儿吧，你这个样子住酒店不行。” 下了车，韩路扶着李佳莹上楼，没等她掏出钥匙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李穆站在门后，看到两人的情形，询问的看向韩路，韩路摇了摇头。 “你们？”李佳莹没想到李穆也在，她是最怕麻烦别人的，不顾自己周身的狼狈下意识就想离开。 “别想太多，进来吧，你现在需要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韩路拿出备用拖鞋给她，然后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又去热了杯牛奶端过来。 温热的液体流入胃袋让李佳莹一直惊惶不安的心慢慢定了下来，双手捧着杯子，颤抖的身体也缓缓恢复平静，抬头打量着周围，小小的房子收拾得干净温馨，目之所及的物品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单身女子的住所，没有看到李穆，她小声问道：“李穆呢？我在这儿是不是不方便？” “他在书房。”韩路看她好些了，拿出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拉她到卧室，“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今晚跟我睡。”从衣柜里拿出睡衣递给李佳莹，又推她到浴室，“去洗个澡，睡衣是我刚洗过的，柜子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有什么话咱们出来再说。” 热水让她的神经不由得放松，苍白的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等她出来，韩路把吹风机给她，吹干头发，李佳莹坐在温暖干燥的被窝里，一个手机伸到她面前，“把你明天的假请了，好好休息一天。”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她一一照做，信息发送出去，李佳莹愣愣地出神，不一会儿，韩路也穿着睡衣进来了，掀开一边的被子坐进去，关掉大灯，只留下暖黄的床头灯，温声道：“睡觉吧！” 韩路从头到尾没说什么安慰开解的话，这反而让李佳莹感觉安心，甚至庆幸还好有韩路在，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就算发现陈涛劈腿，最后也可能是她灰溜溜低头回去。 闻着被子里散发出的阳光晒过的香甜，和耳边清浅的呼吸声，李佳莹一直紧缩的心突然空了，这种自然又自在的关心她有多久没遇到了？原本想着会彻夜难眠，却没想到一觉到天亮。 李佳莹起来时，韩路已经不在了，打开房门，闻着空气里早饭的香味她才感觉到饥肠辘辘，想起来昨天下午除了一块蛋糕之外什么也不吃。 韩路正在餐桌上摆碗筷，李穆走到她面前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地板和桌子上，镀上一层金黄，明明是简单的画面，却温暖得让人移不开眼。 李穆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李佳莹，轻轻点头：“早。” 韩路也看到了，微笑道：“赶紧去洗脸刷牙，可以吃饭了。” 李佳莹坐在桌前喝粥，默默地看着李穆把韩路不吃的蛋黄吃掉，又夹了块饼让韩路苦着脸吃掉，然后收拾碗筷到厨房去洗。 第120节 上班时间到了，李穆提着个小行李箱出门，韩路让他等一下，又从屋里翻出个薄围巾给他，说了句路上慢点，李穆点头，在韩路额头轻触了一下，转身下楼了。 “韩路，李穆怎么提着行李？是不是因为我在这儿？”李佳莹不安道。 “当然不是，他是要出差，早就定好的行程。”韩路不在意地道，李穆出差是真的，但是晚上就能赶回来，昨天商量好的，让他这几天先住到新房里去，反正那里面什么都齐全了，就是没有李佳莹的事，他们也是打算这几天搬的。 李佳莹很缺乏安全感，可能是小时候被同学孤立形成的，再加上家人的骤然去世更是让她无所适从，韩路很清楚李佳莹对她有种奇怪的依赖，虽然不知道怎么来的，但她真心希望她的依赖能让她选择出和前世不一样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你们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行事小心翼翼，讨好着所有人，接收到一点善意恨不得把心送上，零花钱都不敢跟男朋友（老公）开口要！ 109.又见无耻 “你在家休息，冰箱里有吃的，桌上有水果，书房里还有书，我的笔记本也在书房，想看电影自己找。”韩路看看时间，她也要走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别迟到了。”李佳莹听着韩路的叮嘱，心底觉得暖暖的。 “嗯，中午我带饭回来吃，给你尝尝我们学校的招牌菜。”说完，关门离开了。 李佳莹在屋里转了一圈，回卧室拿起手机，没电已经关机了，怪不得这么安静，充电器就在包里，她突然觉得没有必要，晃到阳台上，趴在栏杆上往外看，虽然是萧瑟的冬日，但灿烂的阳光却让人感到舒适，深吸一口气，对自己的平静感到不可思议。 中饭是韩路带回来，两人在家吃的，到了晚饭时间，韩路拉李佳莹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女人心情不好时，除了买买买，就是吃吃吃了，如果不见效，那就是买的不够多，吃的不过瘾。 李佳莹很久没有过这种轻松无所顾忌的感觉了，家人还在时，她也就偶尔会跟同学一块出去，后来，就彻底没有了，生活里只有陈涛。 两人从街头吃到街尾，一人抱一杯奶茶回家，瘫在了沙发上。 睡觉时，李佳莹把手机充电开机，一连串的信息提示涌了进来，全是陈涛的电话提醒和信息，挨个往下翻看，曾经让她沉迷的甜言蜜语再次看到却少了几分悸动，空余一些酸涩。 第二天，两人同时出的门，各自离开，就算生活再怎么天翻地覆，工作依然得继续，爱情没有了只是心死，面包也没有就太可悲了。 下班回来，李佳莹对韩路道：“今天在公司门口见到陈涛了。” 韩路一点也不意外，陈涛打不通电话，也不知道人在哪里，除了去公司堵人，他无计可施，扬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跟他说分手了。”李佳莹轻描淡写地道，她一直以为就算有一天她和陈涛分开了，肯定是陈涛厌烦她了，却没想到最后这句分手会是从她嘴里说出来。 “他肯定不愿意。”韩路盘腿坐在床上道，两人都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外面冷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是啊。”李佳莹扯扯嘴角，“他从来没在我面前这么哀求过，第一次腰弯得这么低。”说完抬头，眼神炯炯地望着韩路：“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韩路表情不变，“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分手。” “真话呢？” “再找一个。” “你这人……”李佳莹失笑，虽然笑得有些勉强，“我以为你会劝我想开点，原谅他。” “你想太多了，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他的，世上好男人那么多，我为什么要你去跟一个人渣凑一块？” “是啊，我又何必在一颗树上吊……”似乎有阴影，李佳莹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明天是周末，你陪我回去收拾东西吧！” 第二天，李穆不放心，由他开车送过去的，两人上楼收拾东西，他在楼下等着。 陈涛没有想到李佳莹会这么坚决，前脚说分手，后脚就来拿行李，让他措手不及。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要做什么，只紧紧跟在李佳莹身边，说着认错道歉保证以及有多爱她的话。 只可惜，性格一直软弱任他拿捏的李佳莹这次居然铁了心肠，丝毫不为所动，只简单整理了些当季穿的衣服，就提着箱子下楼了。 陈涛跟着下去，仍试图能让她回心转意，见自己好话说尽李佳莹都没看一眼，压抑的怒火也冒了出来：“李佳莹，你就是在利用我对不对？” 李佳莹愣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就是在利用我。”陈涛见她停下了，冷笑道：“我遇到你时，是你家人出事的时候，你当时精神差点崩溃，我对你嘘寒问暖百般照顾，你就是把我当作救命稻草了，死死巴住，现在你没事了，眼界也宽了，就想甩了我另攀高枝了是吧？” 什么叫颠倒黑白信口雌黄？这就是！明明是他劈腿在先，现在竟都成了她的不是，李佳莹没想到陈涛会这么不要脸，咬牙道：“明明是你背着我找了别人。” “可是我都道歉了，也保证以后不再犯，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这种事哪个男人没做过？别人不都过得好好的！”陈涛说着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我接受不了。”李佳莹摇头，或许以前她发现了会打落牙齿和血吞，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只要人在身边就好，但现在她不会了，见识了别人的爱情，再回头看这个自以为是的嘴脸，如果这也是爱情，只怕会玷污了这个词。 “你接受不了？”陈涛看李佳莹冥顽不灵，气急败坏道：“如果不是你不让我碰，我会去找别人？说什么守丧三年，你就是脑子有问题，一个大学生居然会有这么封建的思想，说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而且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吃素还不让我吃肉啊？” “还有，我明明给你说过，我想创业，你手里有那么一大笔钱都不拿出来，死人留在心里就好，钱是给活人用的，你看着我在单位被人呼来喝去每月领那么一点工资，却不为我着想，你还说爱我，看我穷困潦倒你自己坐拥巨款，这就是你的爱？” 李佳莹胸口急速起伏，身体又不自觉哆嗦起来，口齿不清的吼道：“那是我家人的赔偿款，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饿死也不会用。” “你可拉倒吧，还不是看我人老实任你怎样不说什么？”陈涛不屑，“想分手可以，给我青春损失费和精神损失费，不然想都别想！” 李佳莹看着这张贪婪又丑陋的脸，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她当初得瞎到什么程度才会跟这么个人在一起？ “你别太过分了。”韩路轻拍李佳莹的后背安抚她，皱眉道，这人的无耻真是刷新她的认知。 “你闭嘴，我还没找你算账，要不是你，我和佳莹还好好的，你个臭-婊-子，居然敢给我设套，看我不打死你！”陈涛不相信世上有这种巧合，即使真的有，也不妨碍他把怒气撒到韩路身上，说着，就扬起了手，没等落下去，就被察觉到不对劲赶过来的李穆握住了手腕。 “路路，报警。”李穆眼里闪过寒光道：“跟这种败类有什么可说的？！” 中等身材的陈涛根本不是李穆的对手，骨子里的欺软怕硬面对李穆的气场更是不自觉瑟缩了下，又挺起身子，色厉内荏地道：“报警我也不怕，我在这女人身上耗了两年，这是我应该得的。” “陈涛，如果你还想保住工作，就别这么说。”韩路没想到他居然会打女人，忍不住对他的厌恶又深了一层，他不是总想着出人头地吗？那就用这些压制他，让他明白差距。 “你什么意思？你要去我单位做什么？”陈涛惊疑不定道，他空有抱负却实现不了，如果连工作也失去，就完了。 “我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打个电话你明天就不用去了，你信不信？”韩路拿出手机晃晃。 第121节 陈涛眼神闪烁，他不敢赌，他输不起。 “以后别再缠着佳莹，律师的圈子小，z市也不大，总能碰到的。”说完，韩路拉着李佳莹上了车，李穆提着行李跟在后面。 陈涛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对上李穆回头的视线给定住了，居高临下眼神里的不屑和轻蔑清楚地告诉他，如果他敢轻举妄动，他真能让他在z市待不下去。 坐到车上，李佳莹问韩路：“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这种人胆小怕事，我就是吓唬他。”韩路随口道。 李佳莹看看后视镜里李穆微扬的嘴角，觉得这应该不是随便说说。 把她们送到小区，李穆就开车走了，李佳莹知道这是怕她不自在，韩路的关心从来不是在嘴上，这是她在初中就清楚的。 再进这个屋，只觉得像是脱胎换骨一样，心底的难过和伤心随着陈涛说的这些话，彻底烟消云散了，回头想想，甚至不明白自己当初是喜欢他什么地方，难道真是如他所说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真庆幸，你没有劝和不劝离。”李佳莹轻声道，脸上又有了微带羞涩的笑。 “如果我劝和，你就会回头吗？”韩路问。 “会。”李佳莹肯定地道，“不是有你在，我或许连离开都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木青：我错了，我有罪，儿子，我对不起你…… 李小穆：面无表情中…… 110.又见亲密 “我没有跟你说过吧？我家人出事时，我也在车上。原本是说好一起出去玩的，却撞上了失控的货车，我和我妈坐在后排，他们三个当场死亡，我被我妈护在身下。你相信吗？我除了头部有些脑震荡以外，全身毫发无伤，当时，医生都不相信，只说是奇迹。” “可是我一点也不开心，如果我的苟活是用家人的离开换来的，我其实更愿意跟他们一块走。” 李佳莹抱腿坐在沙发上，眼神放空，面无表情，是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 “我的世界一下子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李佳莹眨眨眼，看向韩路道：“你知道的，我自卑又胆小，不善于和人交际，父母向来只顾着做生意，我都不知道他们对我是责任还是真的爱我，最后我知道了，可是这代价也太惨重。” 说着，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却一滴泪也没有掉下来，从在医院醒来知道噩耗时，她的泪腺就像是枯萎了，再怎么伤心眼睛里也是干的，“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陈涛的，也或许他说对了，我真的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我不敢相信最爱我的人离开后，还会有人愿意对我好，他稍稍显露关心，我就紧紧抓住了。” “我为他做饭洗衣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最后一年实习的工资自己没花过，全用在了他身上，几个月后，他要求同居，我也同意了，但是我不能忍受亲人刚离开自己就沉浸在肉-体的欢愉里，哪怕他说这样会减轻我的痛苦也不行，最后他退让了，我知道这样有些对不起他，就更加倍的对他好，来到z市后，每个月的工资除了留下生活费，其余的全都交给了他，有时候买了东西超支了，我宁肯中午饭不吃，也不敢向他伸手再要钱。” “他曾经跟我提过，说是律师出头太难了，想去做生意，以后让我过好日子，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银行里那一串数字不是钱，那是我家人的命，如果我用了它们，就感觉像是用他们的生命，用他们死亡的代价换来自己的幸福生活，这样我会比死还难受。试探了两次，见我不为所动，他也就不再提了，我一直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他会心怀怨恨。” 李佳莹扯个笑脸，只是看着比哭还让人心酸：“如果不是我坚决分手让他急了说出这些话，怕是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可能他当初愿意和我在一起，就是在打这些钱的主意，本来也是，我长相一般，性格沉闷，除了血缘羁绊，哪里有值得人去爱的地方？” “不是的。”韩路握着她的肩膀，迫使李佳莹抬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长相柔美，性格沉静，并且还有主见——从你能拒绝陈涛的要求就能看出来，只要你愿意，外面有太多优秀的男生喜欢你这样的女孩，你很好，人渣则是让你变得更好的垫脚石，经历了这些，你才会找到更好更适合自己的，你不用整天战战兢兢，他也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而不是其他。” “真的吗？”李佳莹迟疑。 “是真的！你父母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只为了让你活下去，你身上寄托着他们所有的希望，这是他们对你的爱，你以后也一定会遇到一个能像他们这样对你的男生。”韩路坚定地道。 前世的李佳莹应该也是这样，一门心思扑在陈涛身上，只围着他打转，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劈腿，而陈涛也成功隐瞒到结婚后，作为一个心思不正的律师，他有太多的方法从李佳莹手里把钱掏出来，经历了亲人的过世和爱人的背叛，最后李佳莹会是怎样，韩路想都不敢想。 李佳莹像一个飞蛾，很容易被热源吸引，如果今生没有韩路，即使她提前发现了陈涛的出轨，可能也会选择忍气吞声，谁让他是她惟一能贪恋的温暖，就算明知道后面可能是万丈深渊，会导致粉身碎骨也一样。 “我真应该谢谢你。”李佳莹脸上的笑温柔了几分，“不，是谢谢你们，你和李穆，你们之间的相处自在又舒适，让人看着忍不住羡慕向往，两厢对比之下，一个婚前就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留恋！” 这间屋子就这么大，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她当初以为是两人同居，到书房去找书看才发现是同屋不同床，两人居然到现在也没有越过最后那道线。这种事的主动权从来都是在男人手里，一个男人要多珍惜一个女生才会如此，想想陈涛在她还没走出伤痛就提出的要求，再次肯定他大概从来没有爱过她。 “这么想就对了。”韩路微笑，“你以后也会遇到让你想起就会开心的那个人。” “嗯，”李佳莹点头，“这些话闷在心里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突然说出来觉得轻松多了，我没事了，你不用陪我，去陪李穆吧，周末把他一个人扔到一边，好像不太好。”她知道怕她不自在，李穆住在了别的地方。 “那好吧，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韩路道，李佳莹表现得洒脱，只是不想把难受表露在她面前而已，有些人只会在独处时舔舐伤口，“你先别急着找房子，刚好这里我们要搬走，你要是不嫌弃就先住下，这边交通什么的也挺方便，就是不知道离你工作的地方远不远？” “不是太远，”李佳莹还不习惯有人事事为她着想，“谢谢你，韩路。”总说这样苍白的话让她有些羞愧。 “那就努力活得好一点，这样我的付出才有价值不是？”韩路玩笑道。 李佳莹笑了。 韩路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打车往新房去了，折腾了大半天，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到了地方，打开门，屋里空无一人，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冰箱里依然什么也没有，厨房里的东西也是打扫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韩路转了一圈，看来李穆只把这当成睡觉的地方了，恐怕这两天的饭都是随便买着吃的。 把衣服收进主卧的衣柜里，韩路拿着钱包下楼了，小区附近就有大卖场，这没有人气的房子还是需要美食才能填补。 提着两大袋东西回来，屋里依然静悄悄的，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韩路看看时间，到厨房去大展身手了。 李穆从电梯里出来，敏锐地感觉自家门口有些不对劲，虽然没有任何灯光泄露出来，却让他的心忍不住跳了一下。 掏出钥匙开门，果然，客厅开着小灯，为晚归的人带来一丝暖意。加快脚步走进来，屋里没有人，只在餐桌上留着盖好的饭菜。 李穆扬起唇角，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大灯关着，屋里只开了床头灯，韩路倚在床头已经睡着了，手边还扔着本书。 小心地走过来，把书拿起放到一边，李穆慢慢拉起被子把韩路的胳膊放进去，却惊醒了她。 “你回来了。”韩路迷迷糊糊道，睡眼惺忪的样子让李穆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压低声音道：“嗯，我回来了，你接着睡。” 弯腰在韩路额头轻轻吻了下，把被子掖好，李穆悄悄退了出来，到外面的卫生间里洗漱。 听到轻微的关门声，韩路眼珠转了几下，眼睛睁开了，看看床头的表，已经十点多了，居然这么晚才回来，这太打乱她的计划了，不过还可以补救！ 跳下床，脱下穿在外面的棉睡衣，对着镜子照了照，嗯，差强人意！ 李穆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就看到让他心跳加速的一幕，韩路发丝微乱地站在卧室门口，身上是那件从来没穿过的丝绸睡衣，黑色的面料贴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明明只露了小腿和脖子，就连略低的胸口也被头发半掩住了，看在他眼里，却美得惊心动魄，李穆从来不知道，只是黑白两种颜色，也能对他造成极致的诱惑。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李穆开口，沙哑的声音划过韩路的耳膜，让她不自觉颤了下。 韩路倚着门框，水润的眼里带着羞涩，嘟嘴道：“我当然知道。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李穆笑了，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室内，昏黄的灯光下更添几分旖旎。 第122节 放下毛巾，李穆一步步缓缓走过来，韩路觉得那脚步像是踏在她的心跳上，一下一下。 上前横抱起韩路，轻轻放到床上，手指沿着她的额头下滑，摩挲着灯光下更显细腻的脸颊，拇指擦过红润的唇瓣，听到韩路的呼吸急促了一下，李穆低头：“我当你准备好了。” 韩路伸胳膊圈住李穆的脖子，扁扁嘴道：“你可真啰嗦！”李穆望着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睛，清澈地倒映出他的身影，温柔而虔诚地印上一个吻。 冬天真是个适合以各种方式取暖的季节，特别是对情侣而言。 111.又见求婚 清晨，韩路醒来时，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懒懒地翻个身，床头的表上显示现在是早上八点，居然会睡到现在，莫非生物钟也知道她运动过度起不来？ 身上很清爽，昨天到最后她已经昏昏沉沉的了，只模糊感觉似乎李穆帮她擦洗过，想到这儿，韩路伸手轻轻拍拍有些发热的脸，两辈子了才遇到这种事，真没什么好羞涩的，不过，感受一下有些酸沉的腰，如果刚开荤的李穆也能像她一样矜持就更好了。 动作缓慢的下床，主卧有附带的卫生间，韩路进去洗漱，看着镜子里照出的人影，嫣红的嘴唇，粉嫩的脸颊，找不到一丝晚睡后的蜡黄和憔悴，吐出嘴里的泡沫，韩路对着镜子扮个鬼脸。 裹着睡衣，韩路开门出去，正好跟推门回来的李穆打了个照面。 李穆放下手里的早餐，抱她入怀，微笑着在韩路额头吻了一下，“怎么起这么早？还想让你多睡会儿呢！” 韩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那个，我饿了。” “买了你喜欢吃的，过来尝尝怎么样。”拉她到餐桌坐下，李穆拿出早餐递到韩路面前。 两人安静吃着早饭，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韩路默默想着。 吃过饭，韩路抱着电脑继续她的更新，现在她在网文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每个文都能引起一堆读者的追捧，不过这些读者里一部分讨论作品，一部分则是对她的私人情况感兴趣，谁让她从来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呢，个人资料也是低调的廖廖几句，网站贴吧里还就她的这些事情专门讨论了一次，黑粉说她无盐长得丑，甚至说起这么个笔名有可能是个男的，可喜可贺的是喜欢她的读者还是比较理智的，任那些人上蹿下跳，只把作品甩过去，她们看的是书，又不是追星还要看脸，就算是作者长得丑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这让看到的韩路甚感安慰，只是不加最后一句就更好了。 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韩路忍不住挪挪身子，坐在旁边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脑的李穆余光注意到她，侧头问道：“怎么了？” 韩路皱眉：“腰有些酸。” 李穆勾唇，眼里闪过隐秘的喜悦，把电脑推到一边，拍拍腿道：“来，我给你按按。” 韩路怀疑地看他，转过身趴在了李穆腿上，脸正对着他的小腹，下意识换到外面，随口问道：“你在忙公事吗？” “不是。”李穆道，修长匀称的手指沿着韩路的背往下按，轻重有序。 “咦，你居然按得还挺好，什么时候学的？”韩路有些惊讶，视线扫到李穆没有关闭的电脑屏幕，不由得消了音。 “我妈颈椎不好，当老师的职业病，在家时偶尔会帮她按。”李穆道。 “先不说那个，你先说说你电脑上是什么？”韩路惊了。 李穆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正常，温声道：“我没有经验，怕让你不舒服，所以就看些资料。” 这种事居然也要查，韩路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羞有甜，涨得满满的，转头把脸埋进李穆怀里，闷闷地道：“不用看了，你做的很好。” 李穆把韩路转过来，轻轻把她抱到膝上，抬起她不知是害羞还是不透气捂的有些发红的脸，微笑道：“这是对我的肯定吗？” “是啦是啦，”韩路索性破罐破摔道：“肯定一定以及确定。” “路路，你脸红了。”李穆道。 韩路眯眼，伸出手指顺着李穆的下巴、喉咙，一点点往下滑，来到胸口轻轻地画个圈，满意地发现他的心跳快了一拍，手指持续往腰腹行进，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才停下来，扬眉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总欺负我是不对的。” 李穆努力板着脸，“嗯，我错了。”然后看着韩路露出得意的笑，倾身过去吻住她的唇，满足地道：“以后只让你欺负我！” 两人在家里窝了一天，工作效率却是创了历史新低，吃过午饭，索性都把电脑扔到了一边，泡上茶，拿上点心和水果，木地板上铺了条毯子坐在上面晒太阳。 韩路拿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看到好玩有意思的地方就读出来给李穆听，李穆头枕在韩路腿上，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闭目养神，耳边听着她或舒缓或轻快的声音，心底一片柔软。 从果盘里拿了个桔子剥开，韩路尝了一瓣觉得酸甜可口，顺手往李穆嘴里填了一片，“好吃吗？” “好吃。”李穆咽下去，伸手按了下耳朵。 又喂李穆吃了一片，韩路捏了下他饱满的耳垂，“怎么了？” “没事，突然耳朵有些痒。” 韩路低头去看，耳朵里什么也没有，散着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了下来，让她眼前一亮，“我给你打耳朵吧？”说完，兴致勃勃地把书扔到一边，从头上拨了根头发下来，小心地捻在一起。 “什么打耳朵？”李穆睁开眼，看到韩路的动作有些疑惑，从小早熟被放养的他还真没见过这种事。 “等下你就知道了，来，侧一下脸。”韩路捏着捻好的头发道，李穆闻言顺从地照做。 “要是感觉不适应，你要跟我说。”得到李穆的点头，韩路小心地把头发探进去。 “这样可以吗？” “嗯。” “要不要再深一些？” “嗯。” “舒服吗？” “嗯。” “轻重怎么样？” “嗯。”李穆只在刚开始惊了一下，接着就闭上了眼，全程都是用鼻音应答，慵懒磁性的声音让韩路也觉得耳朵有些痒了。 “好了，转身换另一只。”韩路轻拍他的肩膀，李穆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乖乖把头从外面转到面朝里，闻到熟悉的馨香，索性伸胳膊抱着面前柔软的腰肢，蹭了蹭道：“开始吧！” 韩路被李穆那满含深意的眼神看得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直到感受到腰间有灼热的呼吸，才福至心灵瞬间了悟，脸轰的热了，手也僵住了，她居然把昨天夜里李穆说过的话都重复了一遍，怪不得他表情那么奇怪，这思维发散得也太广了，让她以后还怎么直视掏耳朵！ 第123节 “怎么停了？”感觉到她住手了，李穆问道。 “想象力太丰富了不好。”韩路嘟囔。 “嗯。”李穆认同，头也没抬依然抱着她正直地道：“所以路路，你是想到了什么？” 韩路抬头，把李穆环在她腰上的胳膊拿开，轻轻抽出腿让他枕在垫子上，手里的头发故意扫过李穆睁开带着明显笑意的眼，扬眉道：“想到可以做晚饭了，姑娘我就不奉陪了，爷你下次请早。” 李穆坐起身，看着韩路往厨房走，轻笑道：“姑娘？我以为是夫人或是太太！” 韩路停下，回头含羞带怒地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没说，皱了皱鼻子，脚步轻快地进了厨房。 晚上，外面太冷，睡觉太早，两人找了个老电影躲在被窝里看。 李穆把韩路抱在怀里，头放在她肩膀上，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里的悲欢离合，脑子里转着念头。 电影结束，韩路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就看到李穆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疑惑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在想什么？” 李穆被眼前纤细白嫩的手给引回了心神，伸手抓住扣在掌心，拉到嘴边亲了一下：“好香。” 韩路被他下巴扎得有些麻痒，想收回手却被李穆握着不放，好笑道：“咱们用的东西是一样的，不信你闻闻自己身上。” “不是。”李穆摇头，手上用力，韩路一个惊呼，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韩路被李穆紧紧抱着，两人都没有动作，只是心跳的频率逐渐趋于一致，李穆的神情也变得坚定。 “路路，我们结婚吧？”李穆道。 嗯？韩路眨眼：“我以为你的计划是再过两年。” “是呀。”李穆低头，额头抵着，深沉的眼底里是要溢出的温柔，望着身下依赖望着他的韩路，忍不住在她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可是想到不能和你光明正大共处一室，要在父母面前保持距离，就觉得不能忍受了。” “我现在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愿意嫁给我吗？”李穆知道韩路每本书的销量都很好，正在开拍的电视剧也在网上炒得很火，男人的自尊作祟，本来他是想着等他事业更大一些后才会说出这句话的，却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所有和怀里人有关的事情都是能让他退让的。 嗯——，韩路佯装考虑，看到李穆的表情居然真的有些紧张后，笑了，“好啊。” 下一秒，她的手指上就被套上了东西，韩路呆了一下，看看大小合适的戒指，愣愣地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毕业时，本来是想当订婚戒指的。”李穆握着她的手欣赏，点头道：“果然，这双手戴上戒指更好看。” “看来是早有预谋。”韩路哼道。 “被你发现了。”李穆微笑：“晚了，已经被我套牢，现在是我的了。” “路路，我爱你，倾我一生。”李穆凑到韩路耳边，轻声郑重道。 “我也爱你。”韩路脸上缓缓绽放笑容。 然后，韩路就被激动的李穆诱哄着把下午的对话角色互换又上演了一遍，只是这次韩路没能用单音给糊弄过去，而是逼着说了详细感受。 112.番外：婚礼 理想很美满，现实很残酷。 李穆原本是打算在过年时跟两家父母商量结婚的事，选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举行典礼，谁知刚跟穆卿提个开头，就被她给打回了。 “恐怕不行，儿子。”穆卿眼带怜悯地看着李穆：“我跟你英姨聊过，路路刚刚毕业，哪怕是知道嫁到咱家和在她家没什么两样，也是会想让闺女在家再待一段时间，再说栋栋明年要高考，他家店面里闲置的三楼四楼要装修，你还是不要开口的好，路路妈有一堆的理由打发你。” 李穆皱眉。 穆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也就是再等一年的事，明年肯定能把你们的事办了。” 李穆沉默不说话。 果然，张英看到韩路手上的戒指后，提也没提结婚的事，倒是韩海说了句：“李穆向你求婚了？” “嗯。”韩路乖乖点头。 “不急，你还小，再等一年也好。”韩海淡淡地道，虽说现在也是一年到头不在家，但没举行仪式就感觉不一样，这算是对当父亲的一点安慰。 韩路倒是没什么感觉，倒是李穆知道后表情又木了几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发生的事倒是不少。 韩栋顺利通过高考，成了一名新鲜大学生，报志愿时，韩海并没有多加干涉，随他愿意，但谁让韩栋把李穆当成偶像呢，立志要看看偶像上的大学是什么样，也报了h大。 开学提前到学校熟悉环境后，提着行李被李穆接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在屋里转了一圈，坐到沙发上，胳膊搭在韩路肩膀上，挤眉弄眼地道：“姐，我这样住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满是阳光的气息，加上像母亲的精致五官，也没有像前世过多背负期望而变得早熟，整个人很是飞扬跳脱，是很能吸引女生的那一类。 “知道你还住进来？”韩路才不管他，专心看着手上的东西。 “你怎么能这么说？”韩栋不满，“我可是在关心你。” 韩路斜眼看他，“不是趁机要压榨我？” “当然不是。”韩栋嚷嚷道，就算要压榨也是找穆哥，他可比他姐好说话多了。 “韩栋。”李穆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电脑，“这个笔记本我不经常用，你先用着，到时候觉得不好使了，再去买新的。” 韩栋喜出望外，迅速从沙发上跳起来，接过还很新的电脑，笑得一脸狗腿：“谢谢穆哥，你放心，你们的事我会保密的。”说完，就溜进了房间。 李穆笑着摇头，看到韩路手里拿的文件，“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随着韩路作品改编的电视剧的热播，并刷新了收视率，捧红了一批演员后，她其余的作品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不过她跟星宇合作还算愉快，也知道他们对剧本和演员的把控都很严格，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后来保证质量的招牌，所以知道他们有意向继续拍她的作品后，很快就同意了，现在手上拿的就是合绕鹕洗蔚陌嫒u延茫獯味嗟目刹皇且坏恪 “没什么，”韩路把合同递过去，让李穆看，“就是接下来的时间，要经常去s市了。”这部不再是青春都市剧，而是古装宫斗，里面人物多台词也多，星宇征求了她的意见，要她和另两位编剧一块主刀。 第124节 “去吧，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李穆快速浏览后，看没什么问题，抬头道：“反正今年也没什么事要忙了。” 韩路忍不住笑了，为他话里未尽的意思，站起身轻踮脚尖在李穆脸上吻了一下：“听说拍婚纱照很麻烦时间还长，咱们什么时候抽空去提前拍了吧？” 李穆眼睛一亮也笑了，伸手抱住韩路：“好。” 两人的婚纱照倒没怎么折腾，相处久了，举手投足间尽是默契，根本不需要摄影师指点什么，一个转身，一个微笑，定格下来都是唯美的瞬间，最后摄影师叫着让他们随意就行，他只管按着快门，明明两个人连亲吻的动作都没有，但是从镜头里看过去，就是让人觉得甜蜜和幸福。 照片出来后，影楼的人跟他们交涉，希望韩路两人同意拿他们的照片当宣传，这次的费用会给他们全免，被李穆拒绝了，望着照片上巧笑倩兮的韩路，更是丝毫没有考虑。 又到一年结束时，张英和韩海终于点头同意了婚事，两家按农家的习俗找了媒人，下好彩礼，再去合两人的生辰八字算日子，定好良辰吉日这亲就算是结下了。 算好的日子有两个，一个是五月，一个是腊月，张英属意后者，年底外出的人都回来了，会比较热闹也喜庆，李穆倒没反对，只是道：“路路怕冷又爱美，礼服要选保暖又好看的。” 一句话让张英改了主意，家里办婚礼席天幕地的，冬天又冷，一生一次的婚礼还有录像什么的，要是穿得像个球还有什么美感可言？ 五月，春暖花开气候宜人的季节里，两人的婚礼如期举行。因为两人的情况比较特殊，除了在家里按仪式走了一遍外，还要在市里再宴请一次宾客。 韩路什么都经历过了，独独结婚是头一遭，饶是一向冷静的她也不由得有些紧张，李穆倒是表现得很镇定，只除了有两次问话时答非所问以外。 农家也有闺女出嫁穿婚纱的，只是张英对结婚当天穿得一身白没有好感，最后索性婚纱也不穿了，定制的中式婚服，喜庆又精致，皆大欢喜，只等到了市里再入乡随俗办场西式的。 伴随着一阵阵的鞭炮声和一声高亢的“送入洞房”，韩路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本她真的嫁人了，抬头看看一身喜服更显丰神俊朗的李穆，嫁给这个待她如珠如宝的男人！ —— 家里的婚礼结束，带着两家的父母到市里，穆臣对这个惟一的外甥儿一向疼爱，早早就定好了酒店，把喜帖散了出去。 李穆的公司已在业界斩露头角，他俨然也成了前途无量让人不敢小瞧的商场精英，知道他和穆臣关系的人更是想尽办法想捞到一张请帖，和大商搭不上关系，先和李穆打好关系也不错。 星宇公司的人不知道怎么也知道了消息，不仅何夏阳来送上了礼金并且代表公司又送了一份外，连前一部电视剧和这一部宫斗戏的几个演员也过来了，让韩路一脸惊讶。 “你不用感觉奇怪。”何夏阳对韩路印象很好，韩路去s市几次都是她招待的，要不然公司也不会让她来，闲聊似的道：“这些原本都是二三线的演员，被你的作品捧红了知道过来表示一下也是应该的，他们还指望着能出演你下面的作品呢。” 韩路无语，是她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 她现在休息室里，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和何夏阳闲聊着，旁边是穿着伴娘礼服的孟歌和林琳。 “韩路，没想到李穆居然是穆董事长的外甥儿，那可是大商啊，居然从来没听你提过，你这算不算嫁入豪门了？”林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韩路正在被按着涂口红，没法开口说话，孟歌接话道：“大商是大商，李穆是李穆，你想太多了，就算他是大老板的外甥儿，咱韩路可是以后的名编剧，有才有财有貌。” “我就是惊讶一下嘛，这种小说里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现实里。”林琳扯扯身上裙摆道：“反正他们两个又没人在意这些。” “你这两个朋友挺好。”何夏阳倚着梳妆台道，多的是闺蜜相互比较暗中嫉妒的，能有两个这么护短的真不错，不过她确实也被婚礼的排场惊了一下，原本以为韩路只是小康家庭，没想到新郎的背景这么大，大商近年来如日中天，她在s市也听过的。 韩路眨眼，表示赞同。 “姐，你好了没？”韩栋穿着合身的正装，很是青春帅气，一进门就让屋子里的几个女子眼前一亮。 “韩路，这是你弟啊？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刚说完，就被孟歌轻踢了一下。 韩路已经习惯了，化妆师示意她可以说话了，开口道：“嗯，他长得像我妈。” 她们几个都见过张英了，听韩路这么一说，发现确实如此。 “三位美女姐姐好！”韩栋嘴甜地道，逗得三人都乐了，“我带表姐来看我姐。” 韩路这才发现韩栋身后还有个穿粉色衣服的身影，张灵丽走上前，微笑道：“路路，恭喜你，也祝福你。” “谢谢。”上前拉张灵丽坐下，韩路开心道：“姐，真高兴你能来，我大舅呢，到了吗？” “在前面和三姑说话呢，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张灵丽显得很稳重，比起之前像是换了个人。 “没什么可忙的。”韩路环视休息室道，孟歌他们感觉到两人有话说，站到了门外。 “我看到了新郎照片，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位吧？”张灵丽带着羡慕道。 “嗯，”韩路点头，既然张灵丽提到了，她也就顺势问：“你现在……” “早就分了。”张灵丽脸上有丝苦涩，“我还得感谢你当时看到没有告诉我爸，当时我和他在外租房同居，后来找到更漂亮的，就分了，要是这些被我爸知道了，只怕会更让他生气。” 都说闺女是爸妈的小棉袄，她姐姐出嫁后除了要钱时会打电话外，其余时间根本不会联系，每到逢年过节，她爸总说就当只生了一个闺女，如果知道这个闺女也不争气，怀孕被人甩了，自己一个人去做流产，想想都可悲，替她爸难过。 “没事的。”韩路安慰她，“以后你找个让大舅满意的，你过得幸福他就很高兴了。”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张灵丽叹道，她只是打掉个还不成形的婴儿就难受了很久，难以想象要是以后自己长大成人的孩子做出像她这样的事得多伤心？设身处地想想，有很多事就都理解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婚礼快开始的时候，张灵丽就离开了，化妆师和伴娘进来看看有什么遗漏的。 门口传来说话声，“新娘打扮好了吗？新郎要进来了。”这带着调侃的语调，一听就是穆曜的声音。 “好了好了，让新郎进来吧，我们先出去。”三人识趣地走了，把空间让给新人。 李穆看着坐在椅子上侧头微笑望着他的韩路，有些痴了，明明证领了，天地拜了，洞房也进了，可看到这么美好的人披着白纱在阳光下对着他笑，却还是忍不住心底悸动。 “路路，你今天好美！” “你今天也很帅。”韩路站起来，整理了下李穆的领结，两人相视而笑。 李佳莹坐在宴席一角，听着周围一些好事者的闲聊由一开始的麻雀变凤凰，在看到几个自家孩子在追的明星居然是为新娘来的，又从别人嘴里知道新娘的事后，慢慢转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由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这么优秀的人居然是她的朋友！ 韩路本来是打算让她当伴娘的，只是她清楚自己在人多的场合不够落落大方怕为婚礼添上了瑕疵就拒绝了。视线扫到宴会厅外庭院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李佳莹皱眉站了起来，虽然知道这人不可能在今天做些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走了出去。 “你怎么在这里？”李佳莹问，她有将近一年没有见过陈涛了，z市不大，但是刻意躲着一个人时，足可以一辈子碰不了面。 陈涛还在探头往里看，听到声音惊了一下，回过头见是李佳莹，脸上一喜：“佳莹，我就猜你在这里。”说完，上下打量着她，发现一年没见，李佳莹变化不小，小礼服配上合宜的妆容，居然比之前漂亮很多。 第125节 没等李佳莹说话，王斯尧走了过来：“东西送来了吗？” “送来了。”陈涛忙从公事包里拿出文件连同笔一块递过去，王斯尧签过字又放了回去。 “没事你就先回去吧。”王斯尧道，然后看向李佳莹：“李小姐，新娘要扔捧花了，你不去看看吗？”韩路带李佳莹和朋友聚会过，他去接孟歌时有过几面之缘，对她的事了解几分。 李佳莹也看出来陈涛是来送文件的，他身上有些皱的西装似乎还是她买的那件，只是不复平整，脸上的表情也带着疲惫，丝毫没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看着他这样，李佳莹居然觉得心情很好。 果然，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陈涛没想到李佳莹会和王斯尧认识，那王斯尧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之前的事？原本有心想和李佳莹多说几句也有些迟疑不定，眼睁睁看着人头也不回的走远。 一声惊呼，李佳莹捧着手里的花愣住了，旁边也传来了欢呼声，也来凑热闹抢捧花的林琳拍拍她，笑道：“恭喜你，下一个结婚的人就是你了。” 李佳莹有些哭笑不得，她现在已经对恋爱恐惧了，林琳的祝福怕是不能实现。 “这位女士，手机是你落下的吗？”一个气质温和，身材修长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部女士手机。 “啊，是我的，谢谢。”李佳莹头也不抬地接过，她被林琳扯着来抢捧花，手忙脚乱就把手机放下了。 等男人走远，李佳莹正要转身离开，手机传来震动，一个信息进来了。 “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她抬头，不远处，男人站在草坪上，微笑朝她挥手！ 酒店大厅，徐乐望着照片上的一对新人，久久没有动作，两人穿的是白色的婚纱礼服，拉着手看着前方，配着身后如火如荼的枫林，新娘浅笑，新郎只是微扬嘴角，却让每一个看到照片的人都得承认这是一对壁人且非常相爱。 徐乐在被韩路拒绝后不久，就知道了她和李穆之间的事，他看到过两人相处时的情景，知道自己怕是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只是，偶尔心里会有不甘，如果韩路没有早早离开，他们还像小学时那样相处是不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就会是他？就像她和李穆不就是从初中才开始熟悉的？明明他比他还要更早认识韩路不是吗？ 所有一切，在这场婚礼面前都成了痴心妄想，其实他很清楚，就算没有这场婚礼他和韩路也是不可能的，韩路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他的冷淡和抗拒，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 那就这样吧，那个说起话来神采飞扬表情灵动的小女生会永远留在他记忆里，这个笑得甜蜜的女子不会跟他有丝毫关系，她的幸福已经有别人给予！ “先生，您是来参加婚礼吗？请往这边来。”服务生看他一直望着照片，身上穿的也是正装，上前询问道。 “不是。”徐乐回瘢贸霰负玫睦窠鸬莨ィ奥榉嘲镂宜鸵幌隆！ 服务生点头接过，想问名字，却发现人已经走了，只在角落看到个小小的徐字。 113.番外：徐乐篇 番外一 前世徐乐篇 韩路死了。 这是徐乐三天前就知道的消息，却到现在也没办法接受。 小时候他不懂事，家里大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知道韩海为了救他被遭受了无妄之灾，却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以为和自己一样是只是皮外伤，被父母迅速接走时还懵懵懂懂的不明所以。 直到后来，听到父母私下里支字片语的聊天，模糊知道了后果的严重性，也忍不住胆怯了，父母这么着急把他接走是不是怕他被警察抓走？再后来，就算每次过年时去看姥姥，从韩路家门前过，都加快脚步赶紧过去，可是走到转弯处又控制不住回头，想知道韩路现在怎么样，再看到他还会不会兴致勃勃地告诉他，她又看了什么好玩的书？ 这件事发生时，父母只当他不懂事也不记事，很快就会遗忘，从来没有问过并开解过他，而他又无人可问，任凭心里的犯罪感逐日增加，人也不再像小时开朗阳光，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只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学习了，父母也只把他的变化当成了学业太重，而没有想到其他。 慢慢长大了，知道这件事无关律法只在人心道德，也明白了父母当时那么做的心情，他没有立场去置疑他们的做法，只是心底的沉重更深了一些，特别是知道自从那件事后，韩家的生活就每况愈下，韩路明明可以上个好大学，却不得不出外打工后，更是整个人都沉默了起来，连收到心仪大学的通知书也没能高兴——这些原本是韩路轻而易举也可以得到的。 大学四年，他拼命努力，早早就开始实习，同学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拼命，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么做的原因，如果他不再依靠父母，有了独立的经济能力，是不是就可以做些想做的事，比如去帮助韩路？ 大学毕业的第一年，过年时，他提出去探望韩海，母亲激烈反对，父亲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最后母亲也没拦住他。 在一众两层小楼房里，韩路家还是小时候低矮简陋的三间房子是分外的显眼，出乎他的意料，韩海并没有把他赶出来，张英脸色虽难看也没说什么，韩栋更是根本就不认识他，还以为他是父亲曾经教过的学生，趁着过节来探望。 几人之间无话可说，韩海张英没提以前的事，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出了门才想起来，忘记问怎么没看到韩路了！ 第二年，他照常去探望，终于看到了韩路，这时候的韩路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模样，个头还是小小的，却气势凌人，不仅把他带的东西扔了出去，还被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顿，让他不要再出现。 他怎么会不出现？能再看到韩路他不知道有多开心！从小到大因为负罪感他心思都在学习上，从来没和女生接触过，只有韩路被他一直记在心里，别说只是骂一顿，就是打一顿他都是愿意的，且心里还会觉得好过。 可是韩路不这么想，把该说的话说完后，就任他狼狈地站在外面，关上了大门。 旁边看热闹的邻居纷纷安慰他，说他做得仁至义尽了，韩海也没做什么，腿断也是因为命不好该是这样，还说别看韩路小时候上学成绩好又懂事，女孩子长大了心就野了，连工厂也不待一个人跑到省城去，出去这么几年也没见给家里盖房子，倒是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甚至有人嘀咕，女孩子能做什么，不定挣的什么钱呢！ 虽然知道人惯爱踩低攀高，这些话故意说给他听的，却没让他心里好受，反而更堵得透不过来气，出外打工的姑娘像韩路这么大的早就结婚了，也怪不得别人会恶意揣测，只是他不相信那么骄傲的韩路会变成为了金钱而低头的人。 可是，看着淹没在楼房里的小院子，他也不敢肯定了，人是会变的，万一她也变了呢？ 等到他再次来，已经人去房空，邻居用说不上羡慕还是嫉妒的语气道：“韩路把人都接走了，说是在省城买了房，省城的房子多贵啊，她一个小闺女哪来这么多钱？不知道从哪来的呢！” 当晚，他带着东西和两瓶好酒去了跟韩海关系不错的一个村支书家，村支书对两家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几杯酒下肚，从头说了一遍，包括这几年韩海家的情况，还有韩路在外的事。 明明两瓶酒两人喝完了，离开时村支书已经醉得神智不清，他却无比清醒，韩路还是他记忆里的韩路，不，甚至比他想像是更加优秀，如果她的前半生遗憾是他造成的，他亏欠了她，那用他后半生来弥补好不好？ 他的事业并不在省城，回去后他开始把工作往z市转移，留合作伙伴坐镇后方，合作伙伴不理解，他只说感觉z市发展快速，他也去分杯羹，结果毫无异议通过。 到了z市，等到他把一切安顿好，开始去慢慢接触韩路，他不敢冒然出现在她面前，想着润物无声的靠近，等到她发现时，应该能明白他的用心。 制造过几次巧遇，却都被韩路无视过去了，也帮她解决过几次麻烦，事后却发现就算没有他，韩路也不会吃亏，他在她面前似乎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仅有一次，他看到她从饭店出来，脸色煞白，抱着肚子蹲在路边好久，他就坐在不远的车里，却没有勇气走下去，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拦了辆出租离去。 家里人开始催婚，他从小到大身边从来没有过女孩子，父亲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让他哭笑不得，但是，他能说什么？心仪的女子甚至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见了面怕也只会对他恶语相向。 从小到大，他眼里看到的女生只有韩路一个，让他放弃她随便再去找个女子将就他做不到，总觉得既然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那再坚持几年也无妨，反正据他的观察，韩路也是独身，连个亲密些的异性朋友都没有，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躲过父母的唠叨的，但既如此，那就耗下去吧！ 一天又一天，他在z市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感情却还是一片空白，他承认自己胆小，现在还能在韩路身边远远看着，他怕两人见了面在韩路眼里只能看到厌恶和躲避。 期间，他又看到过韩路两次脸色难看，满头冷汗缩在路边，小小的身躯似乎更显羸弱，就在他决定不管是韩路对他是怎么厌恶都要迈出第一步时，合作伙伴那里出现了变故，匆匆忙忙上了飞机，想着回来时一定要站在韩路面前，任她如何都接受，只要她愿意让他出现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个普通朋友能关心到她也好。 第126节 三个月后，当他风尘仆仆赶回来，家都没进，就去找韩路，却被告知，韩路已经去世了，她的家人抱着她的骨灰回了老家，准备葬在自家地里。 他不相信，明明三个月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突然，他跑到韩路病逝的医院，去问主治医生，得知她是胃癌，劳累过度，长期饮食不规律造成的，医生遗憾地道，这种病都是年轻人仗着身体好不放在心上，，其实早发现治愈力是很高的，可惜送来时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回天乏术。 胃癌？所以他之前见到的几次韩路抱着肚子满头冷汗不是生理期而是胃疼！可是他做了什么？他胆小，他懦弱，他连上前也不敢只眼睁睁看她离开，却什么也没做。 回到家他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连去祭奠的勇气也没有，世事没有如果，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是他没有想着时间还很长，没有给自己找借口，而是在来到z市后就义无反顾地到韩路面前去，或是在发现她身体不舒服时就直接上前，送她去医院，是不是后来这些就不会发生了？她还会好好的活着，哪怕还是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也好。 第一次，他这么厌恶自己！ 后来，他见到了韩栋，这个长相帅气和她一点也不像的年轻人很是行事很是沉稳，知道他是谁也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事，而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朋友招待。 他告诉他，父母都留在老家了，怕他姐一个人在家孤单，他会继续帮她打理生意，毕竟这是她留下的唯一东西，他姐临走前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没让家人操一点心。 他接过韩栋递过来的茶，听着他说些韩路生前的事，眼里的泪猝不及防落在了水杯里，是啊，她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安心走了，可是他怎么办？ 她这么好，余生这么长，是不是连下辈子相遇的机会也没有了？ 114.番外：前世篇 番外二李佳莹篇 李佳莹是在家人忌日这天，去坟前祭拜后遇到这支送葬队伍的。 没有唢呐吹打，没有鸣锣开道，也没有披麻戴孝的人，只有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个骨灰盒，遗像上是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姑娘，微微笑着，一双眼睛黑亮有神。 农家的规距，这个时间点来下葬的只能是没出嫁的姑娘，年纪轻轻，真是可惜了，李佳莹想着，然后又忍不住苦笑，自己已经够惨的了，居然还有心思可怜别人，这姑娘去世还有人伤心，哪一天她要是死了，只怕连个送葬的人也没有。 葬礼很简单，入土为安后，送葬的人离开，只有年轻男子还站在小小的坟茔前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着，提着个水壶来了。 亲人下葬，要由子女晚辈们上茶后才算结束，这对夫妻应该是这姑娘的父母，按说这是不合规距的，可是也没人在乎。 李佳莹站在不远处，望着腿脚不灵便的父亲颤颤巍巍地把水沿着坟浇上一圈，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然后换头发花白的母亲，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抹着眼泪，最后是年轻男子，应该是去世姑娘的弟弟，最后母亲把坟茔周围的杂草又都收拾了一遍，三人才慢慢离开。 等到彻底看不到那三人，李佳莹看看手里篮子里还有些纸钱，抱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想法，来到了这座新坟前。 把纸钱点着，看着飞舞的纸灰，李佳莹悠悠道：“咱们都是孤身一人，你是自己离开，我是一个人在世上，不知道咱俩谁比较惨一些？这些纸钱就给你吧！” 今天的这一幕莫名让她有些触动，对着一个不认识的坟说话对别人来说或许有些恐怖和难以想像，但对她来说，死人比活人更让她觉得安全，只见过活人之间心思狠毒不死不休，可见到有鬼伤害活人，如果真有鬼出现，对她来说也是好事，她有多久没见家人了？怕只怕父母也嫌她窝囊，不肯见她。 “应该是我比较惨。”李佳莹用树枝拨着纸钱让它们燃尽，“你好歹还有父母家人为你伤心，我却是什么也没有，所有的亲人都丢下我走了，以为找了个男人可以靠得住，下半生不再孤单一人，却没想到遇到的是中山狼，把父母留给我的钱都搭进去了，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一个人灰溜溜回到老家，说起来真是丢人哪！” “他们怕是对我失望透顶了，这些年连做梦也没有见过，你要是在地下遇到我家人，就替我跟他们说一声，我虽然之前寻过死，但既然没死成就会好好活着，逢年过节清明重阳的总得有个人给他们烧些纸钱祭拜一下不是？他们用死换来的钱我没有保住，但护住我的这条命我要是再不知珍惜，就是死了也无颜见他们的。” “你是韩家村的吧？刚才看你父亲有些眼熟，说不定咱们小学时还见过面呢，没想到那时候不认识，现在居然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跟你说这么多你也别嫌烦，就当我花钱买天聊。”李佳莹说完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我走了，以后来看我家人，我会记得多带些纸钱给你也烧点，希望咱们下辈子都能有个好结局，不再受这辈子的苦。” “你是谁？”年轻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看到正要走的李佳莹疑惑道，“你认识我姐吗？”他姐的朋友不多，他从来没见过这个。 李佳莹茫然，她认识吗？她不认识，“我是你姐的小学同学，路过来看看她。” 年轻男子扫过她手里提着的篮子，还有地上燃尽的纸灰，郑重弯腰：“谢谢你！” 说完，年轻男子对着小小的土堆道：“姐，我明天就要回z市了，爸妈会经常来看你的，之前你总是忙得不着家，现在能歇歇也挺好，下次换我给你带好吃的，你等我回来啊！”佯装轻快的语气像是寻常离家时的告别，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和哀痛。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李佳莹转身离开，明明还很年轻，肩膀却已不自觉佝偻了起来，慢慢往路上走。 一阵微风吹过，新翻的坟茔前纸灰被吹得到处都是，像是无数黑色的蝴蝶在漫天飘舞，很快消失了踪迹，什么也没有留下。 —— 李穆番外 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点了，打开灯，脚步声回荡在室内，明明不大的房间却显得很是空旷，李穆对此已经习已为常，去浴室洗漱出来，拿过手机，看到上面有个未接电话，是他妈打过来的。 “喂，妈，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头发擦得不滴水后，就把手巾扔到了一边，专心跟母亲说话。 “你不也没睡呢，干什么去了？不会又是才从公司回来吧？”穆卿的声音有些低沉，让李穆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 “没有，洗澡呢，没听到手机响。”李穆避重就轻，母亲总是说他忙起工作来就废寝忘食，每次打电话都要唠叨几句。 “我知道你事业心重，全部心思都在工作上，你不找女朋友我也不逼你，可身体是本钱，总得注意吧？”穆卿根本不信他的话，想说他几句，声音也不自觉急切起来，让李穆忍不住皱眉。 “妈，你怎么了？”他高中就来了z市，没有住在姥姥家，而是选择了住校，母亲一直都相信他的自立能力，平时也就是提醒，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静默了，过了一会儿，穆卿的声音传来，“你爸一个朋友的女儿去世了，比你还小呢，说是平时工作忙不注意身体，等到发现已经晚了，夫妻俩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儿子，怕是就撑不住了。” “妈，你别想太多。”李穆好笑，“我每年都做体检的，你忘了？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你别听风就是雨的。” “我知道。”穆卿道，“就是事情太突然了。” “是我爸的哪个朋友？”李穆随口问。 “之前在小学教书的同事，姓韩，小时候还经常有来往的，他家出事后才慢慢淡了，你记得吧？” 李穆迅速在脑子里回想，似乎有印象，好像前几年回家时，跟他爸在街上遇到过，模样已经忘了，只记得是个清秀干净的女生。 “有点印象。”李穆顺着母亲的话道。 “小姑娘小时候可招人喜欢了，谁曾想……，连婚也没结呢，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穆卿感叹说完，话锋一转，“我听你舅妈说，想介绍不错的姑娘给你认识，被你拒绝了？” “妈，你刚刚还说不逼我。”李穆哭笑不得，他前前后后也谈了几个女朋友，可都是在交往一段时间后觉得他把工作看得太重，没把自己放在心上，选择和平分手，他也不强求，好聚好散，结果一直独身到现在让家人看不下去。 “我是不逼你，但你也不能不当回事，总不能一直这么单下去，孤家寡人一辈子吧？” “好，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李穆看看时间，“妈，很晚了，喝杯牛奶睡觉吧，别胡思乱想。” 第127节 挂了电话，李穆进了卧室，想看会儿书，拿到手里却看不下去，或许见见舅妈提的姑娘也可以，如果各方面合适，结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过的。 父母的感情固然让人向往，但他对此却不执着，他甚至想像不出来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为之 倾注一生，奉献全部的热情。 那就这样吧，他是市侩的商人，不讲风花雪月，爱情不是他生活的全部，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生活或许才是适合他的。 115.番外：打脸篇 番外婚后生活 韩路抱着一包还冒着热气的糖炒粟子从电梯里出来，边走边从包里拿钥匙，打开门，客厅里亮着灯，却没看到人。 把包挂到门后，换上毛绒绒的拖鞋，走到书房前，能听到里面传来轻微敲击键盘的声音，轻轻推开门，韩路讨好地道：“我回来了！” 李穆正坐在书桌前忙碌，听到声音抬头看到韩路一脸谄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怎么没提前打电话，我好去接你。” “不用，吃饭的地方离咱家不远，我就自己回来了。”本来是说好今天两人出去吃大餐呢，没想到临下班时，被同事拉着去聚餐，让已经到家的李穆独守空房，“你晚饭吃的什么？” “冰箱里有食材，随便做了点。”李穆起身走近，闻到空气里的味道，“买的什么？” “粟子，还热着呢，你赶紧吃，我先去洗澡了。”韩路把纸袋递给李穆，转身去了浴室。 等到她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李穆坐在客厅沙发上，正盯着笔记本看什么，茶几上一堆剥好的粟子肉，旁边一堆空壳。 “在看什么？” 韩路走过去，李穆把电脑挪到一边，顺手接过她的毛巾，另一只手拿了颗粟子肉填到她嘴里，擦着韩路的头发道：“访谈视频，已经出来了。” 犹带温热的粟子肉吃到嘴里软糯香甜，韩路一时没听清李穆说的话，低头任他擦头发，伸手拿了两颗一人一个，嘟囔道：“让你吃的，都给我干什么？” 李穆含笑张嘴咬过韩路手上的果肉，没有说话。 一个擦头发，一个喂食，不一会儿一包粟子就见底了，把最后一个给李穆吃了，韩路抓抓头发，接过毛巾挂到卫生间。 再出来时，电脑里传来说话声，声音还有些熟悉，韩路走近，惊讶：“居然是今天播出来吗？” 是个访谈视频，电视台访谈韩路的视频，已经录过半个月了，她也没在意，没想到李穆一直关注着。 李穆拉她坐到沙发上，两人看着视频里的韩路接受主持人的访问，“感觉怪怪的。”韩路不自在地道，这种自己看着自己在屏幕里谈笑风生，普通人还真是不适应。 “不会。”李穆不自觉摩挲着韩路的掌心，微笑道，屏幕里的人和坐在他身边的似乎有些不一样，平时韩路是有些慵懒的，在学校里也不用像公司上班一样，所以很少能看到她打扮成这种成熟优雅的样子，像是换了一个人，让他有些新奇。 由韩路参与编剧的电视剧开播在即，因为她之前太过低调，在网上有关于她的猜测不管好的坏的一直没有停止过，而这部电视剧的投资非常大，星宇公司高层很是看重，何夏阳跟她商量，可不可以也站到台前，不用到处跑电视台，只要接受一次采访就行，反正她又不是真的无颜或是人妖不能见人，这样既能造势还能宣传，顺便让那些总是爱拿作品和作者扯到一起指手画脚的无聊人士闭嘴，一举数得。 韩路倒对别人的看法无所谓，反正那些人也只是图一时痛快，并不能把她怎么样，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好歹这电视剧她也出了力，星宇给她的版权也够高，要是什么也不做似乎也不太对，但是她还是觉得何夏阳对她抱的期望太大了，她不是明星，哪有什么号召力，顶多也就是吸引些书粉，而这些人见不见她真容都会贡献收视率的，这么做根本是多此一举，倒是她的真容不可能讨所有人的喜，反而会让极端的人有弃剧的可能也不一定。 何夏阳对此不置可否，在她看来，就算是金钱都有人嫌铜臭，有人为了反对而反对很正常，只要利大于弊就行。 “当时你都在场，怎么还要看？”韩路莫名尴尬，嘟嘴道，是在s市的电视台录制的，当时李穆说他刚好有事也要到s市，就陪她一块去了，录完节目两人逛了街吃了何夏阳推荐的好吃的，就回来了，也没见他办什么事。 “不一样的。”李穆伸手把韩路揽到怀里抱着，看了下进度条，下巴垫在韩路颈窝，示意她道：“我喜欢看这一段的。” 韩路疑惑看过去，她不是明星，访谈也不会长篇累牍，讲了些关于写作和看到自己作品出现在电视上的感想就差不多结束了，只是最后主持人又问了个私人问题，让她满足读者的好奇心。 “我看到你的手指上带有戒指，你已经结婚了是吗？”屏幕里，主持人问，得到韩路的点头后，她接着道：“真是没想到，因为看着你年龄不大，说真的，我也是你的书粉，一直以为作者会是个生活阅历很丰富的成熟女性，刚看到你时让我也大吃一惊。能说说写出各种爱情故事的你选择的是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吗？” “就是一个普通人。”韩路微笑，侧坐在沙发上身体倾斜出好看的弧度，精巧的鞋跟在裙摆下若隐若现，依然长发披肩，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因为皮肤好，只打了一层粉底，在现场的强光下，更显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比起漂亮的主持人，她身上又多了些淡然如水的气质，让人模糊了她的年龄。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恋爱结婚，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其实挺乏善可陈的。”韩路摸着手上的戒指道，眼里不自觉的温柔让听到的人会心一笑。 “平平淡淡才是真。”女主持接道：“你先生一定对你很好。”说完，视线扫了下面一下，气质卓然的男子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眼也不眨地望着聚光灯下。除了韩路的长相让她惊讶以外，就是她的婚姻了，早早结婚不算什么，但找的爱人不仅长相出众看起来事业有成的样子，且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就让同人女人的她不由得羡慕了，这世上总有人像是上天的宠儿，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她却能随手可得，让人连嫉妒都提不起心劲。 “嗯，他对我很好。”韩路点头，说完又故意加了一句：“不过，我对他也不错。”小女人心性展露无遗，让人不禁好奇她遇到的是什么样的男子。 女主持笑了，问了个俗套的问题，“如果要你现在对他说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韩路沉吟，转头望着前面，像是不习惯镜头，视线并没有对准正在工作的摄影机，嫣然一笑宛如那人就站在她面前：“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庆幸的事，如果可以，我希望在五十年后还能对你说这样的话。” “这表白太含蓄了。”女主持故作不满，看了眼台下听到韩路这么说，眼底笑意加深的男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空窗太久了，也许她也该找个人好好谈场恋爱，“那有什么要对你的读者说的呢？” 韩路像是才找到机器的正确位置，扬起笑脸对着镜头挥手，“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陪伴，请相信美好的爱情不仅只出现在书里，也会降临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祝愿每个怀抱真诚的姑娘最后都能收获自己完美幸福的结局。” 两人看着屏幕里的访谈接近尾声，李穆按下暂停，贴近韩路耳边低声道：“当时我以为你会敷衍过去的，你不知道当我听到时有多开心。”他们都不是高调的人，他没想到韩路会真的在节目里说这些，或许别人觉得太过含蓄，连句我爱你都没有，但他知道，这是韩路的承诺。 “事实嘛，为什么不说。”耳朵里的热气让她不自觉颤了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韩路婚后才发现耳朵太敏感了真不是什么好事。 下巴在那逐渐变粉的耳垂后面蹭了蹭，李穆满意地看到韩路连脖子也红了起来，收紧怀抱，闻着她头发上的馨香，抓过她交握在身前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同款的戒指是灯光下相映成辉。 “执子之手。” “与子携老！” 气氛刚好，李穆正想把韩路抱进卧室，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一室的温馨旖旎，是韩路的手机，她跳起来拿过看到是林琳的电话，弯腰在李穆脸上亲了一下安抚他的不悦，划开接听。 “啊啊啊啊！”没等韩路说话，林琳激动的声音就传来了，连坐在一边的李穆都听得一清二楚，“韩路你今天的访谈太棒了！我可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刷论坛，那些见不得别人好总爱恶意揣测人的脸怕是要打肿了，我都替他们疼的慌！你不知道，贴吧里现在还在盖着楼呢，那些刚开始还蹦跶着美女配肥猪的黑子们在看到最后的摸头杀和背影杀后连头也不敢露了，所有人都对光棍节还要被强塞狗粮表示不满，但如果能多一些镜头，再多吃两碗也不是事啊！还有你！不知道作为单身狗今天已经被关爱很多次了吗？你居然还在电视里公然秀恩爱，而我这个知情人士在论坛里任他们猜测却什么也不能说，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啊啊啊……” 说到最后，林琳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了，韩路这才反应过来，她这个好友是她的忠实读者，平时闲暇下来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论坛里和人互怼，不过，“什么摸头杀背影杀？”她们俩看的是同一个节目吗？ “节目最后的彩蛋啊，要不是我一直看到最后还发现不了呢，现在论坛都快疯了，都在微博艾特电视台求正面照，我知道，可是我就不说，啊哈哈哈……”林琳笑得得意又猖狂，她知道韩路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弄得她在论坛和人怼都憋屈，现在终于能扬眉吐气了，一扫平日怨气。 “节目最后？”韩路看向李穆，李穆点开播放，女主持在说广告词。 “你自己在家吗？怎么没出去玩，今天街上有活动呢！”韩路跟林琳闲聊。 “出去做什么？宣告自己是孤家寡人吗？”林琳没好气地道，“孟歌和佳莹都有约会，明明是光棍节，为什么我单身狗一人在家，你们有对象的还要去外面秀？！” “我没有，我好好在家呢。”韩路无辜，李穆招手让她过去。 第128节 “是是是，你最善良。”林琳言不由衷地道，“不跟你说了，我要接着跟他们喷，有空再聊。”说完，把电话挂了。 韩路失笑，凑到电脑前，李穆接过她的手机，按下了静音。 屏幕上是录制结束，她从台上下来，李穆也从角落里走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她歪头笑着和他说话，然后，两人牵手离开。这些动作他们习已为常，没感觉有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上的，居然也剪了进来，好在，没有拍到李穆的正脸，只能看到三分之一的侧脸和把半休闲的衣服穿得气宇轩昂的背影，后期做得很好，慢放的镜头让人仿佛能看到围绕两人周围的粉红泡泡。 “拍得不错。”李穆评论，没有拍到他的正脸让他很满意，但是韩路的表情却清楚拍了下来。 “居然没经过我们同意！”韩路不满，就算不认识的人看了也不会认出李穆，但还是有种隐私被冒犯的感觉。 “打的擦边球，看在剪辑得可以的份上就算了。”说完，李穆一个公主抱，韩路离开了地面，到了他怀里，“李太太，今天可是节日，咱们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了吧？” “可是今天是光棍节！”韩路搂着李穆的脖子，忍着笑意道。 “对呀，感谢你让我以后都不必过这个节日，庆祝一下吧！”李穆温柔地道，说完，低头轻吻韩路的额头，脚下却不迟疑地快步进了卧室。 窗外，广场的上空突然绽放出耀眼的烟花，还有隐隐约约的欢呼声！ (end)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