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攻略》 第1节 书香门第【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星光攻略》 作者:深浅叙 文案 在这个女神遍地的娱乐圈,楚冰的目标,是成为女上神。 ——不希望被谁看上,只想让看见她的人都想跪在地上。 一身演技,一腔孤勇,她是块棱角嶙峋的冰,娱乐圈的水再深再浑,她也终将搅个天翻地覆出来。在这条璀璨夺目的星途之上,没人能左右她前进的方向。 就算是苏凭这样温文尔雅又不要脸的衣冠禽兽,也不行。 于是若干年后,轩霆娱乐的一哥一姐虽然各自风生水起,手中奖项无数,但同门多年,从未在荧屏之上合作过。圈内圈外盛传两人王不见王,八字不合。对于这样的传言,当事人苏凭苏影帝的回应是风度翩翩的微笑,满脸高深莫测。 “你们说我和我老婆八字不合?” 《夺目星途》前传,单独阅读不影响观看。 每晚更新,养肥很快,架空都市,从一而终,甜宠不虐。 文章和专栏求包养求收藏……勾搭微博走起w是个温柔的话唠,喜欢在评论区聊天,欢迎一起来呀w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主角:楚冰,苏凭 【金牌编辑评价】 娱乐圈出道即封后的最强新人楚冰,遭遇载誉满身的国民星二代苏凭,两个旁人眼中的天作之合,却从相识起就开始不断产生矛盾与误会。冷静严谨遭遇玩世不恭,同门一哥一姐却多年全无同框,外界疯传两人私交全无,比岁月更温柔的爱情,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中悄然萌发生长,互相成长为彼此无法否认的依靠与支撑……通往巅峰的星途一路风雨兼程,两个骄傲到无法无天的人从相遇的一刻起,各自的人生轨迹就注定缠绕在一起。攻略星光攻略你都没有捷径可走,只有真心与努力,才能让全世界最好的一切等在光阴尽头。 文章行文流畅,作者笔触自然,主角性格鲜明,内容节奏紧凑,有条不紊、抽丝剥茧,将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在针锋相对后如何谨慎靠近、彼此承认、互相支撑、心心相印付诸笔端,人物塑造与电影情节颇有新颖之处,内容充实,积极向上,推荐阅读。 ================= 第一章 粉墨登场 度过了本世纪最大的金融危机之后,国内外被压抑良久的娱乐事业终于复苏,各类娱乐公司争相复苏涌现,犹如雨后春笋。个中发展最为迅猛的,是成功转型偶像肥皂剧的老牌公司轩霆娱乐,虽然还比不上以唱片起家的业界龙头锋辰,依然不容小觑。 此时此刻,轩霆正面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危机。 从轩霆的旋转门向里望,前台接待处站着个长相甜美的ol装丽人。小姑娘脸上带着隐约可见的忧郁,心事重重地发着呆,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察觉。直到来人在咨询台上轻叩了两声,方才骤然回神,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请问您……” 看清了来人的脸之后,小姑娘话音顿时一停,怔怔地看了来人两秒,方才把剩下的话喃喃补完。 “……有预约吗……” 这个女生,实在是太漂亮了。前台姑娘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一时间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往哪儿放。娱乐圈的美人她见过很多,但这个姑娘五官深刻,凤眼微挑,抬眸时恍然间如有艳光流转。火辣的身段玲珑修长,偏周身气质又极尽凌厉端正,连牛仔裤t恤衫和马尾辫这样的青春打扮,都没能将这种逼人的气势遮掩下去。 而且好年轻,她看着能有多大,二十岁? “和你们公司小王总约了下午三点在公司见面,麻烦知会她一声。”女生朝她轻轻颔首,声音如玉石相击,带着一点和气质很搭的凉意。前台姑娘连忙点头,拿起内线电话低声沟通一阵,将电话放下后,朝来人露出个歉意的笑脸。 “这位小姐,非常抱歉,我们小王总现在正在处理一项很重要的事情,能请您稍等片刻吗?我先带您去会客室,一会儿她处理完事情后会亲自下来,到时马上为您安排会面……” 小王总是轩霆的总经理王筠,董事长的独生女。平时不大过问公司事情,一般来讲非常难约。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怠慢小王总的客人,但是谁叫今天的事情这么特殊呢……前台抿了下唇,女生抬起细白的脖颈看了她一眼,凤眼微眯,前台心里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什么事情?” 没有被太过刁难,前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这件事不是什么公司秘辛,她也不犹豫,直接坦诚相告:“我们公司的当家小生今天要和公司解约了,好像是带着经济人一起出走……” 女生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将她的心事一语道破:“你很遗憾。” “……是的。”前台姑娘微微一怔,低下头无声笑笑,“他是个好人。” 这话的意思就很微妙了,女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旁边走了几步,在大厅角落里的休息区坐下。前台诧异地看着她,她也回过头看了一眼,下巴微抬,角度矜持而优雅,并会不让人觉得傲慢。 “不介意的话,我留在这里看个热闹。”她说,“一杯开水,谢谢。” 语气并不咄咄逼人,但很难让人拒绝呢……前台心下忍不住嘀咕,不敢干涉小王总客人的意愿,默默接了一纸杯开水送过来。走到女生面前的时候,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一楼里的不少工作人员也在偷偷关注她,来来往往总要不自觉向这边瞟上一眼。女生显然也发现了这种情况,向周围扫了一圈,从包里掏出一把细齿梳子。 前台好奇地看着她。 她原来是双腿交叠地坐着,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笔直端正地看向外面的车流,只留给众人一个弧度精致的侧脸,周身写满生人勿进。现在将腿放下,取下头绳,用梳子将头发梳成中分的黑长直,两侧长发从脸庞垂落下来,遮住凤眼上挑的弧度与过于凌厉的侧脸,接过前台手中的杯子道了声谢,双手握住纸杯,腿并拢侧向一边。 刚才的凌厉高冷仿佛骤然消失殆尽,她依然脸色淡淡地看着窗外,现在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了,气质与美貌似乎通通打了折,存在感大大降低,骤然由人群中的焦点变成了一个休息区的背景板。 前台姑娘站回咨询台后面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做到的,只是变了个发型而已啊!人的气场改变会这么大吗?!这女生不是普通人吧?但是这么漂亮,气场这么强,之前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不时往那边瞟一眼。不过很快她就没了这个功夫,电梯门打开,一行四人鱼贯而出,前当家小生罗铭走在最前,一手抱着自己的纸箱子,一手牵着自己的经纪人舒丽。小王总跟在他后面,不时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极力压制的黯然。总经理严钧走在最后,脸上春风得意,出来时不动声色地揽住了王筠的肩。 四个人,两对情侣,多角恋,高层变动,年度大戏。 前台姑娘屏住了呼吸。 四个人在大厅中站定,两两站在一边,各自面面相觑。严钧率先打破沉默,满脸惋惜地向罗铭伸出手:“罗铭,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轩霆的资源会让你有很好的发展前景,离开了这里,你以后恐怕很难有这样的发展了,我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谢谢严总经理的提醒,我知道。”罗铭笑笑,将手里的一纸箱子杂物放到脚下,握住严钧的手,平静地摇了摇头。 “轩霆对我的栽培,我会一直记着。只是我实在是不想继续下去了,辗转在各种狗血言情肥皂剧里当炮灰男二这种事情,即便再多人乐此不疲,我也不耐烦了。严总,我有自己的生活,不想档别人的路,也不想永远在别人的世界里当配角。” 这番话有多么一语双关,轩霆的人都知道。罗铭从轩霆出道不假,但王总放权,小王总不管事,能够小红一把都是舒丽为他拼下的资源,真就不关轩霆高层什么事。何况当时严钧总经理追求小王总,小王总又暗恋着罗铭。自从罗铭拒绝王筠,严钧抱得美人归之后,对罗铭的打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看严钧都让罗铭接的那些狗血神剧,那是一个有演技的公司当红小生应有的待遇吗?!而罗铭分明对王筠无心,严钧又何苦揪着罗铭不放,非要毁他前程?! 说完这番话后,罗铭放开严钧的手,和王筠短暂地握了一下,同样朝她笑笑。 “谢谢小王总能放我离开,也谢谢你能允许我带走舒丽。公司不允许艺人和经纪人产生恋情,我喜欢她很久,现在终于如愿以偿,我很感激。” 王筠看了看罗铭脚边的纸箱子,又看了看他始终牵着舒丽没有放开的手,眼圈悄悄一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舒丽在一旁冷眼旁观。她和罗铭同岁,同年进入的这个圈子,罗铭是她带的第一个艺人。然而早在罗铭混出名堂之前,舒丽就已经在经纪人圈混出了名气。她年纪轻轻,但手段了得,为罗铭撕下的资源和做的公关都让业界赞叹不已,是轩霆未来二十年的预备王牌经济,谁也没想到她会选择与罗铭一同离开。临别的最后一句话,她送给了严钧,朝对方淡淡莞尔,出口的话客气而疏离。 “祝轩霆早日找到新的接班人,我期待着那一天。” “这是当然。”严钧从刚才起就一直向旋转门的方向瞟,心不在焉地应付了舒丽几句,忽而眼前一亮,朗声大笑起来。 “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你们看,轩霆的未来,不是已经走过来了吗?” 包括前台姑娘在内,所有人都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朝旋转门看去。 而后除了严钧,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呆立在原地,震惊地看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向几人徐徐走来。 他看起来比罗铭还要年轻,五官也来得更为卓绝英俊,身上杂糅着少年与青年的复杂气质,唇角天生微微上翘,永远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从旋转门里走进来时,旁边有轩霆的工作人员小小地尖叫了一声,难以自抑地跑过来想要签名,来人一边走一边摘下黑超,长腿毫不停顿地笔直走过去,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带着温和的笑意闭了下眼,食指放在唇边摇了摇。 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流写意,天生是人群中永远的中心。 舒丽脸色惨然地看着来人渐渐接近,脸上种种复杂的情绪飞速闪过,最终融为一个苦笑。 “苏凭。”她叹息着说,“我一直在想,罗铭怎么说也算是当红小生,刚刚跻身二线,上升空间这么大,轩霆怎么会放入。现在终于明白了……能把你请到轩霆,我低估了严总经理的本事,愿赌服输,祝你好运。” 罗铭再怎么好,拿什么和还没有正式进入娱乐圈,就已经能够在这个圈子翻云覆雨的苏凭相比?罗铭这个人天赋虽然不错,人却太耿直也太天真了,在这个圈子里走得跌跌撞撞,绝对算不上顺利。 而苏凭……轩霆如今面临瓶颈,缺少新生代发展力量,想要走得更高,最好的选择,可不就是重金挖来发展前景极好的顶梁柱么?也许罗铭最近被打压得这么狠,就是因为严钧要逼罗铭离开,给这个真正的天之骄子让位…… 舒丽黯然垂眸,严钧究竟有什么本事,心有所属的王筠他能追到,圈内真正的明日之星苏凭他能签来。她和罗铭有错吗,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真正站定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苏凭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惊讶,挺拔地站在他们中间,给两方留下的都是侧脸。他先看了一眼严钧,唇角微微一翘。 “严哥不太厚道啊,叫我这个时候过来也没说原因。我今天过来时没做什么准备,真是大意了。” 他不知道自己被当枪用吗?是做什么准备,对严钧还是对罗铭?前台姑娘偷眼看向严钧,正巧见到严钧脸色一变,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以前所未有的低姿态,干巴巴地笑笑。 “事情太多,一时忘记了……对不住,下次注意。” 从来没见过趾高气昂的严钧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明明苏凭也没说什么重话。众人都沉默着,苏凭却已经转向他们,礼貌地稍稍躬身,很自然地朝两人伸出了手。 “虽然现在说好像不太合时宜,不过……恭喜,你们很般配,看起来也很恩爱。” 罗铭和舒丽俱是一怔,显然都没想到苏凭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罗铭之前没有和苏凭打过交道,闻言没有多想,听到有人夸他们般配让他很高兴,朝苏凭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牵着舒丽的手紧了紧。舒丽则第一时间开始分析苏凭的话,发现苏凭没有和严钧同仇敌忾的意思后也放松下来,回了个浅浅的笑容。 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友好,任谁也看不出苏凭和罗铭的立场截然不同。他们一团和气地说了几句话,苏凭在严钧微妙的脸色下浑不在意地说:“业界不是只有轩霆一家公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解约未必不是件好事。祝你以后一切顺利,不过……” “你运气很好,遇到了舒丽这样出色的经纪人。她能帮你在出道后的三年里都走得比较平坦,但现在这三年已经快要过去了……想要走得更远,你要付出更多,做好心理准备。” 他比罗铭高些,说话时微微低头看着他,瞳孔的颜色很深,显得极其专注。天生带着弧度的唇角微抿,语句间的停顿显得诚意十足。罗铭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因而极其诧异他会在这个时候跟他推心置腹的说这些,惊讶之余,忽而想起有关苏凭的一个传言。 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果然如此啊,明明他们现在站在了对立面,自己却还是要由衷地对他道一声谢。苏凭这个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实在是太会做人了……而这正是他所欠缺的。 罗铭和舒丽对视一眼,俱都认真地道了谢,两人又和苏凭交谈几句,不再和严钧王筠对话,相携朝轩霆大门走去。 而在他们背后,苏凭转过身,朝严钧轻轻扬了下眉,温文尔雅的气质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带上了几分随意与熟稔,唇角的弧度甚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雅痞味道:“签约吧?” 严钧的脸色本来有些僵硬,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放下心来,脸上浮现出轻松的喜色。前台姑娘被苏凭的笑恍了下神,忽而听到一声带着凉意的低笑。从刚才起一直低着头悄无声息的长发女生放下空纸杯,凤眼轻轻一挑。 “好演技。”她淡淡地说。 苏凭本来已经随着严钧走进了电梯,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忽然回过头来。两人的眼神在电光火石中骤然相撞,而后电梯门合上,只有小王总王筠的一声惊呼留在了大厅。 “楚冰?” 楚冰?!马上要走出轩霆大门的舒丽骤然停住脚步,罗铭也跟着停了一下,茫然地转头看她:“……谁啊?” “我竟然完全没接到楚冰要来的消息。”舒丽心事重重地抿了下唇,看了罗铭一眼,“苏凭在国内获得过的最高奖项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罗铭想了想:“千钟奖?少年英才嘛,当时不是都引起轰动了。” “恩。”舒丽点点头,回身向楚冰的方向投去深深一瞥。 “同样分量的奖项,这个叫楚冰的女生,在国外也拿到过一个。” 电梯门完全关严的瞬间,严钧看了看急忙去按一层键的王筠,又看了眼神色平静的苏凭,有点惴惴不安地轻声问:“苏凭,楚冰什么时候来的,你看到了吗?我怎么觉得她的语气不太对呢,你们之前认识吗?” 他是王筠的未婚夫,对楚冰的来头自然也很了解,总觉得刚才楚冰说的三个字听起来不太对劲。苏凭做出凝神思考的表情,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神色,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问。 第2节 严钧一呆:“……啊?真话。” “真话就是……”苏凭顿了顿,朝他露出个非常轻松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不算认识,之前只见过一次。不过这个人,我差不多算是得罪死了。” 第二章 票房剧毒 王筠这个人,实在很不小王总。 她进了电梯就按下了一楼键,坐到顶层又马上坐下来,亲自跑过来见楚冰。结果楚冰这个时候已经被前台领到了顶楼的会议室,她又不辞辛苦地重新坐上去,会议室的门一关,好半天没有消息,做事随心所欲,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苏凭的合同之前已经敲定好,今天只是正式过来签个字,很快就和严钧一团和气地走完了程序,两个人端着咖啡站在玻璃墙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合同白纸黑字尘埃落定之后,严钧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苏凭从极有来头的明日之星变成了他手下的员工,简直让他通体舒畅,说话也顿时不像之前那么客气,转而带上了点说教的意味。 “苏凭啊,虽然你现在已经小有成就,不过严哥虚长你几岁,有些经验还是得跟你介绍。”严钧伸手拍了拍苏凭的肩膀,意气风发地笑着,“首先的一点呢,就是轩霆有规定,绝对不允许内部恋情存在,无论是艺人和艺人、经纪人和艺人、还是工作人员之间,发现苗头就会被立即封杀辞退,无论当事人有什么来头背景。这个你知道的吧?” “是吗?这个倒是真不知道。”苏凭眸光微闪,端起咖啡杯掩住弧度稍扬的嘴唇,视线悠悠转向另一边。 “我还以为严哥和小王总是公司的一段佳话呢。” 严钧被苏凭一句话噎得进退不得,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方才尴尬地勉强笑道:“这个……这个是公司的特例,特例,呵呵。” 严钧差不多和罗铭同时进的公司,一个台前一个幕后,现在台前的那个卷铺盖走了人,幕后的那个已经官至公司经理,中间差着谁一清二楚。禁止办公室恋情这种话谁说都行,唯独严钧来说就是个笑话。这个话题被迫打住,严钧脸上的笑容稍敛,忽而隐约意识到一点。 他这次和苏凭洽谈合同,开出的条件优厚之至,连挑选剧本这种公司权力都咬牙放弃了,为的就是将苏凭拉拢过来,好顺利挤走罗铭。苏凭在接触过程中一直颇好说话,他虽然重视苏凭的发展前景,内心却对苏凭本人有点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个拿尽好资源的星二代而已,有靠山怎么都好发展,他自从追到了王筠,不也走得非常顺利?给他一个名导父亲和金牌编剧母亲,说不定他现在发展得比苏凭还要好呢。 但是从今天的接触看……严钧在心底细细思索,忽然发觉在签了约之后,苏凭似乎也变得不太一样了。要说哪里明显不同,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这个人…… 好像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拿捏。 严钧心中微沉,在志得意满中泛起一丝隐约的迟疑,又不愿多想。会议室门打开的声音及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严钧抬头看去,楚冰和王筠一人拿着一份合同,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楚冰在前,王筠在后。 严钧忙不迭地放下咖啡杯,大步上前就要去握楚冰的手:“楚冰是吧?久仰大名,真人比照片看着还要漂亮!欢迎加入轩霆,今晚我们去碧叶轩包厢,给你接风洗尘……” “谢谢。”楚冰朝他利落地稍一颔首,指尖在他的手上一触即离,在严钧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抽回手,从笑成一朵花的严钧身边经过,继续大步向前走,风一样地掠过了他。 “今晚有约了,不好意思。” 苏凭在严钧上前时没有跟着过去,端着咖啡杯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楚冰走路的姿势颇有特点,目不斜视,一举一动之间带着罕见的行伍气,偏又长着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于是便杂糅成了一种带着冰冷的美感,一见便很难忘记。咖啡杯抵在唇边,苏凭若有所思地喝了口咖啡,一抬眼却看见楚冰路过自己时,突然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什么也没说,带着自己的合同步履如风地离开了。 苏凭一口咖啡差点呛在喉咙里,严钧脸色微变地看着他:“现在还是下午,她这是什么意思,对我不满?走时为什么特意看你一眼?” “她应该是真的有约。”苏凭清咳一声,在严钧的注视中抬手摸了下鼻子,“看我一眼应该是因为……约她的人是我朋友,让我给你们解释一下吧。” “你朋友?!”严钧有些紧张地抬高了声音,“你朋友为什么挑这个时间约她?不是想挖墙角吧?她可是已经签完合同了的!” “那倒不是。”苏凭抬头看天,云淡风轻地安慰他,“我朋友只是在追她而已。” 严钧:“……啊?” 严钧:“……哦。” 这个话题的走向真是让人没办法接,严钧顾左右而言他一阵,终于找到了新话题。他凑到王筠身前,手臂亲昵地环上王筠的腰,探身去看她手上的合同:“和楚冰的合同这么快就签好了?没有就什么事项讨论一下吗?” “没有,楚冰人很好,也挺好说话的。”王筠娴静地抿唇一笑,严钧闻言看她,心说没看出来啊,楚冰居然很好说话?结果又听王筠随后道:“我觉得楚冰和苏凭的情况基本上差不多吧,给他们俩签的合同基本是一样的。” 一样的……严钧先是一怔,继而脸色一僵。 苏凭的合同不光待遇优厚,关键是有越过公司接剧本的权力,公司不得强行干涉!对着这样的合同,楚冰还会发难才怪!所以说实际上公司的两个最强新人,公司都管束不了?! 严钧暗暗咬牙。 没等他继续说出什么,苏凭忽而颇为意外地扬起眉,看了他们一眼:“轩霆之前一直走的,应该是周期短收益早的速红快餐模式吧?” 严钧心事重重地点头:“对啊,怎么了?” “也没什么。”苏凭颇觉有趣地顿了顿,笑而不答。 既然签都签了,白纸黑字在那儿,也讨论不出什么花儿来。不提严钧心中另有什么打算,总之他们又寒暄一阵就各自散了。苏凭两指夹着自己的卖身契回了车上,随手把合同扔在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平稳地发动了车子,边开边悠悠地叹了口气。 他要回父母家吃个晚饭,然后回自己的新家收拾东西。人生真是忙碌充实又驳杂,让怕麻烦的人心情并不怎么愉快。开到一半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苏凭带着蓝牙耳机接了电话,电话里迎面便是一声长叹。 苏凭顿时笑了:“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幸灾乐祸一边去。”江越在那边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苏凭啊,我现在对你的感觉……真是又爱又恨。” 苏凭:“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说你爱我?” “去去去,我又不瞎!”江越隔着电话骂他,说着说着,高昂的话音就慢慢落了下去。江越慢慢沉默下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带着涩意。 “我刚才……约了楚冰见面。” “恩,我知道。”前方红灯,苏凭踩着刹车慢慢停下来,看了眼红灯的秒数后又踩下油门,“你要是不打电话过来,我还以为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呢。” “没有,我带了份剧本给她,我家公司是主投资方,大ip大制作,从导演到班底都是最顶级的,顶着重重压力,把女主角留给了她。票房十拿九稳,肯定不会崩盘。”江越声音微顿,随后苦笑一声,“结果她拒绝了,然后说今晚有约,很快就离开了,走之前还给我们桌的咖啡买了单。” 现在天还没黑下来,晚上有约的借口,楚冰一下午就用了两次。苏凭避过这个问题不谈,只说前一个问题:“拒绝是正常的,哪怕她现在顶着票房毒/药的名头,恐怕也不会接受你的施舍,无论那看上去有多诱人。” “你很了解她?”江越皱眉。 “不是了解她,是了解一个优秀演员的骄傲。”苏凭耸耸肩,车子开到了自家小区车库。他拎着卖身契上楼,听见江越在那边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问。 “苏凭,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喜欢她?” “我算上今天才见过她两面,甚至都没正式说过话,谈喜欢与否太奇怪了吧?”苏凭失笑,边上楼边摇头,“我也再说一遍,父母说介绍认识,真的就只是认识,没有别的意思。男未婚女未嫁,你真爱她你就去追,不过我大概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你不跟我抢就是最大的帮忙了。”像是被他的回答终于激起了一点勇气,江越深吸一口气,总算有了玩笑的心思,“我可抢不过你。” “行吧,你加油上,死了兄弟给你收尸。”苏凭低笑,甩了甩手上的门钥匙,“楚冰的话,你如果打动不了她,估计自尽在她脚边都没有用。你要是理智尚存的话,听兄弟一句劝,我看你根骨不佳……唔。” 他话说到一半骤然停住,江越觉得他只是在恶趣味地调侃自己,但又经不起撩拨,忍不住追问:“根骨不佳然后呢?我就一点儿可能都没有了吗?” “这我也不知道。”苏凭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口的高挑倩影,慢慢地说,“要不然我帮你问问?” 江越只当他又在调侃自己,抱怨两句后就挂断了电话。苏凭放下手机,楚冰刚才听见声响后便转过头来,眼下正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三章 楚冰其人 场面异常尴尬,饶是八面玲珑如苏凭,也站在原地沉吟了好一会儿。 “如果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方式去做某件事情。”他突然开口,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楚冰看他的眼神从看一个笑话变成了看一个神经病,苏凭神色自若地走上前来,低头拿钥匙开门,大喘气地将后面的话说完。 “而其中一种选择方式将导致灾难,则必定会有人做出这种选择,比如我。”他耸耸肩,按下门把手,“我发誓我没有背后谈论他人的习惯,这是第二次和人说起你。” 然后两次都被正主听个正着,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楚冰稍稍侧身,给苏凭让出个开门的地方,闻言唇角一掀,撇出个寡淡的弧度。 “墨菲定律不是永恒的。”她说,“令人反感的性格才是。” 推开门扑面一股油盐酱醋的香气,夕阳将一切笼上暖融融的光晕。蜚声中外的知名导演苏瑞鸿坐在客厅沙发上,穿着老头衫专心致志地看报纸。厨房里油锅滋滋作响,金牌编剧徐宜初拿着锅铲探出头来,见到房门外并肩而立的两人,眼睛弯出好看的笑纹。 “小冰来了?赶快进来洗手吃饭,苏凭你带小冰过去。几百年没进家门了,还记得洗手间的位置吧?” 听听这称呼,真是分不出到底谁才是亲生的。苏凭一哂,也不辩解自己最近毕业季事情太多,理智地不去妄图顶嘴,默不作声低头换鞋。徐女士虽然比较易怒,但也比较好哄,见苏凭态度良好,气消了一半,象征性地瞪他一眼算作总结,又对楚冰灿烂地笑笑,回厨房继续炒菜了。 楚冰换好鞋站起身,看到徐宜初的笑容时动作稍停。苏凭敏锐地察觉了这个停顿,内心也觉得徐女士热情过头,出声替亲妈开解了一句。 “我妈为人处世比较随心所欲,还请你多担待。” 楚冰抬头看他,而后垂下眼帘,平静地应了一声。按照苏凭给她指的位置去了洗手间,苏凭收回手,坐到苏瑞鸿旁边,眉头带着些思索地稍稍拢起。 他五感一向敏锐,总觉得楚冰在门外似笑非笑看着他时,内里气定神闲,带着一点讥诮。而在见到徐宜初后,楚冰又看了他一眼,这一次讽刺意味不在,却来得更深更冷。 究竟哪里惹到她了?苏凭聪明了二十来年,少有这么不明就里的时候。 苏瑞鸿本以为儿子坐过来是要和自己说话的,结果好半天没听见动静,只得自行放下报纸:“还等着你开口呢,怎么了,不说话?看你和楚冰一起回来的,见面很顺利?你妈特别想让你们熟悉起来,我其实觉得晚宴见面太刻意了,不过拗不过她。” “恩?”苏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是,在门口恰好碰到的。” “见面不是很顺利,我们可能性格不太合。” “什么性格不太合,是人家看不上你吧?”苏瑞鸿嗤之以鼻,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真要比的话,楚冰的确比你强。” 苏凭扬起了眉。 “我有那么差吗,带出去也没有很丢人吧?”苏凭靠在沙发背上,不怀好意地看了苏瑞鸿一眼,“爸,还记得那一年痛失千钟奖的感觉吗?” 就知道臭小子会提这个,苏瑞鸿一时好气又好笑。三年前他筹拍了一部电影,惯用熟悉的班底,千挑万选的演员,夫妻时隔多年再度强强联手,投资方趋之若鹜,影迷翘首以盼。那时苏凭刚上大一,读着见鬼的国际关系学,有一下没一下地演着戏,拍电影跟玩儿一样,偏偏又演得很好。他有心拿这部电影给儿子铺路,结果苏凭轻飘飘地推了,自己跑去演了部小成本文艺片。 然后次年的千钟奖,儿子踩着双亲的头,摘下了千钟奖最佳男主角的桂冠。 苏凭拍戏以来,一直顺风顺水,这个奖项拿下来,更是将他天才的名头彻底坐实。他们夫妻俩虽然对苏凭无可奈何,心里却一直是极其为之骄傲的。然而此时此刻,苏瑞鸿摸摸下巴,沉着地摇了摇头。 “楚冰出色的方面和你的不太一样,她的更加难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在了解楚冰的过人之处前,苏凭先知晓了楚冰异样的原因——晚饭后几人收拾了桌子在客厅闲聊,徐宜初问候起楚冰的外祖父,温柔地拉住她的手拍了拍。 “总算是回来了,回来就好,以后见你父母也方便一点。小冰跟外祖父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很辛苦吧?我们跟你外祖父见过一面,人是很正直,但也太冷肃严厉了,脾气还不好……他同意你拍戏吗?我记得他以前挺看不上我们这行的。” “一直不同意,我去读表演系的时候在他书房外面跪了一晚上。”楚冰摇摇头,随即又说:“不过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毕竟当时没人觉得我能走这条路。” “事实证明,我可能也真的不太适合。” 徐宜初有心安慰,却又想起她如今票房毒/药的名头,一时间有些为难。最后什么都没说,仔细地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拨拢到耳后。楚冰大抵极其不习惯这样的接触,看起来有点僵硬,视线却不自觉地盯着徐宜初看了一会儿,自己发觉后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 苏凭一怔,已然明白过来。 一个严厉刚直的外祖父和一个热情唠叨的母亲,楚冰或许很尊敬前者,但应该同样十分渴望后者。而他为徐宜初的那句开解,无形中就像是在炫耀一般,实在是有些刺眼。 在一片各怀心事的沉默中,苏瑞鸿推了推眼镜,率先出声:“能拿下康菲斯特奖的最佳女主角,很了不起,没人能说你不适合拍戏。就算……” 他的视线在楚冰的脸上停了停,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委婉地问:“不过我听朋友说,你和不少同行……相处得不是特别愉快?” 这种消息,在人物词条里绝对不会写,知道的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徐宜初闻言有些惊讶,楚冰却笑了,眉眼舒展,不带任何其他复杂的意味,显得从容又美丽。 “不是特别愉快这个形容,用得太委婉了。我拿奖的电影是原住民题材,着重讲的就是种族问题的阴暗面,从筹拍开始就困难重重,在上院线之前都不确定能不能过审。上映之后影评界风风雨雨,毁誉参半,拿了奖之后个人页面被人攻击了,连着好几天都登录不上去。” “而且你们也看到了,票房惨淡到不忍心看,如果没有康菲斯特奖,估计最后会被定论为一部彻头彻尾的烂片吧。” 她今年二十岁,年纪轻轻,刚从科班毕业,到现在也只拍了两部戏。第一部戏让她展露头角,第二部戏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两部戏都无关情爱,拍得凌厉又尖锐,毁誉参半,票房惨不忍睹。 至于她是怎么强硬面对媒体、面对抹黑、面对一片谩骂声的,楚冰只字未提。但心里清楚,苏瑞鸿既然问了出来,肯定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苏瑞鸿叹了口气:“你性子太硬了,国外娱乐圈直白、复杂、残酷,你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的确是不让人放心……好在现在回国了,不管怎么说,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能帮着照应一番,挺好。但是你要知道,国内的娱乐圈可能和国外情况不同,但各有各的残酷法,像你这样,会吃很多没必要的苦头。” 第3节 “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我可能不会回国。其实不管在哪里,困难总是有很多的。既有外界的,也有我自己的。”楚冰没有多言,只是笑笑。 “但是我的目标没有变过,这里我要征服,那里我也要重新杀回去,从今天开始一点一点努力,总有那么一天。” 她把话说得这么狂妄,眼神却冷静而平淡,生生将豪言说成了事实,只等时间证明。 等从苏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夫妇俩美名其曰互相熟悉熟悉,将两个孩子一起扫地出门,楚冰站在门口,身旁站着本来不想动,结果被数落一顿后赶出来的苏凭,心中一阵无言。 有的人就是天生不对付,何必一味强求。楚冰招呼都懒得打,抬步就要离开,人已经向外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苏凭在她身后开口。 “江越给你提供的那个剧本,是他家公司的投资,和他本人没有多大关系。能把女主角的位置留给你,说明你已经通过了投资方的层层把关。所以你……” 楚冰回过头去,苏凭在她的注视中平静地说:“所以你不用这么避嫌,剧本挺不错的。” 楚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一边唇角轻轻向上一撇。 “因为我这张脸,很多人断言我不适合当演员,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五官太具攻击性,个人辨识度太高,什么扮相都容易出戏,戏路极窄。剧本我当场看过了,女主角是个相当艳丽的无脑花瓶。如果我在国内的初亮相是这个角色,那之后我想要跳出这个角色的束缚,实在是太难了。” “我不接剧本是因为不适合,没有任何其他原因。苏凭,我看不惯你的很多方面,而你最让我讨厌的一点……” “就是你的自以为是。” 楚冰凤眼微眯,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父母都在另一个城市,她在这里孤身一人,今天上午刚从大洋彼岸飞过来,还没来得及找住处。好在轩霆比较贴心,给她提供了一间高级公寓,楚冰来到小区,从门卫那里取回自己匆匆寄存的行李。房子在十九层,一梯两户,颇为宽敞。她白天寄存行李后就去了轩霆,这一天太过忙碌,还没来得及进来看看,等到了门口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没有房子的钥匙。 钥匙应该是去轩霆的时候拿,但她走的匆忙,没想到要去交涉这个。楚冰坐在行李箱上,有些疲惫地抬手抹了把脸,迅速冷静下来。 今天太晚了,先出去找个地方住,明天去把钥匙拿回来。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疏漏之后打算离开。刚要站起身,电梯门开了,苏凭抱着一纸箱东西,出现在电梯里。 一天碰见三次,饶是楚冰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她看着高扬起眉的苏凭,拧紧眉头问:“你是变态跟踪狂?” “不,是你的新邻居。”苏凭顿了几秒后才走出来,靠在电梯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不进去,你没钥匙?” 明摆着的事还问什么,楚冰没有说话,苏凭却从口袋里翻出个钥匙,在手上抛了两下。 “没带钥匙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没带呢?”他面带微笑地说,“你要是不说,我怎么知道我给你来送钥匙的行为有没有意义呢?” 公寓居然买在一起,轩霆脑子有病。楚冰深吸一口气,觉得与其被苏凭调侃下去,还不如直接出去住。苏凭却出乎她意料地没有再说什么,把钥匙和纸箱一同递给她。 “钥匙和生活用品,公司配备的,今晚先用着吧,不可心明天自己出去买。左面那间,采光应该没有右面好。我今晚不在这边住,你要是喜欢阳光足一点,明天我回来时我们换一下,我还没有住过,关系不大。” “你应该不是很想见到我。”见她接过东西,苏凭转过身朝电梯走,随意地朝后面招了招手。 “不过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日子还长,多多关照吧。” 他走的干脆利落,电梯门很快关上,指示灯一路向下。楚冰看了电梯片刻,拿钥匙开了门。三室二厅的房子,干净整洁,纸箱里未拆封的日用品一应俱全,样式颜色简洁大气,让她都颇为满意。楚冰将各个房间都转了一圈,推开卧室房门时忽而怔了一下,脚步停在原地。 正对房门的墙上挂着大幅的苏凭单人宣传照,小书柜里是几本精装书和刻录光盘,都是苏凭参演的电影。床头柜的相框里面放了照片,底下压着折好的字条。 楚冰拿起来打开,轩霆娱乐的字样映入眼帘。 轩霆倒也真的颇为有心,不知道是谁做的具体安排。苏凭显然还没进过房子,惊喜倒先让她领教了。 所以因为她没有钥匙,反而间接把苏凭赶出去了一夜。楚冰站在原地,一时间进退不得,想到客厅里的纸箱子就觉得心头发堵。 而苏凭甚至连退路都安排好了,只要她没发现异常,明天只管说自己不喜欢房间太亮,换房子就顺理成章。楚冰拿着字条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墙上朝她微笑的苏凭宣传照,良久后无声垂眸。 “自以为是。”她说。 第四章 八字不合 苏凭第二天回来得很晚,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才再次走进这个公寓。昨天他的事情也很多,没来得及从以前住的单人公寓收拾东西,索性必需品全买了新的。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后东西都给了楚冰,于是今天回旧房子收拾一番,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出了电梯才发现两间屋子的门都开着,苏凭看了眼手里的钥匙,意外地扬了下眉。 右面的屋子里飘出来炖牛肉的香气,看来楚冰是发现了哪里不对,今天就已经搬了回去。苏凭无所谓地耸耸肩,朝左面的公寓走去,带着零零碎碎的东西进门。沙发上坐着的人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看他。 四目相对,苏凭在门口站住,后退两步看了下门牌号:“不好意思,走错了。” “没有。”楚冰放下手里的书,视线在他脚边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上停了停,“我昨晚跟轩霆说过了,今早他们送了钥匙过来。钟点工下午来过,收拾打扫了一下屋子,可以直接入住。要是没吃饭的话,我那边炖了一锅西红柿牛腩,可以一起来吃。” 昨天和今天的待遇变化之大,仿佛这个人被穿越了一样。事出反常必有妖,苏凭谨慎地摸了摸下巴,探究地问:“你……” “算作答谢。”楚冰抿了抿唇角,平静地说,“我不喜欢欠人太多。” 那也行,领了情也好,多余的话再说就刻意了。苏凭一笑,没有再装傻充楞,只道:“晚饭的确还没吃,不过我有点东西要先收拾,麻烦你稍等一下。” 无所谓,你自便。楚冰点点头,稍稍拢眉,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个忙。想法刚起了个头,就见苏凭拉开行李箱,在里面掏了半天,翻出来一个上面印了许多个秋田犬头的抱枕,乍一看犹如一道黄光闪过,再一看精神污染之重前所未有。苏凭心情愉快地捏着其中两个狗头过来,把抱枕端端正正地摆到了她的旁边。 楚冰:“……” 她盯着抱枕看了一会儿,克制着抬手捂眼的渴望用力转过头,就看见苏凭又打开另一个更大的行李箱,从里面轻松地拎出一个折叠躺椅,轻车熟路地打开架好,放到了露天阳台上。 楚冰收敛心神,端坐在原处,断然将刚才帮忙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表情有些木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苏凭不断从行李箱里往外掏奇奇怪怪的东西,忙碌的一刻不得闲。又过了一阵却又突然自行站住,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摘下了自己双肩包。 “听声音又有什么东西被你抓坏了……旺财,你已经是个三岁的大姑娘了,不能学着自己懂点事吗?” 他边抱怨边将手伸进包里,抓住旺财柔软的后脖颈,把它拎了出来。 楚冰看着这只被叫做旺财的,通体雪白的碧眼波斯猫:“……” 整件事情的槽点太多,反而找不出什么特别值得单拎出来吐槽的地方。楚冰无声地看了正在喵喵叫的波斯猫半晌,中肯地说:“它好像不太喜欢你,很可能就是因为你给它取的这个名字。” 演员这个职业,天生就要一直忙碌奔波,鲜少有安定下来的时候。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能养活宠物的更少。虽然名字土到极致,但这只叫旺财的小猫实在很漂亮,就是看着不太好管。楚冰打量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它被苏凭拎在手上还不安分,挥舞着柔软的白色爪子,在空气中边喵喵叫边一通乱挠。 明明离苏凭的脸只有几公分了,怎么就不直接挠上去呢?楚冰心中遗憾非常。 “贱名好养活。从朋友那里接手它时它都要不行了……没人照顾,怪可怜的。我抱回来就没还回去,当初玩笑时这么叫着,不过后来发现它对这个名字也有反应,就这么叫着了。”苏凭随口解释两句,单方面结束和旺财的对峙,兴致颇佳地微笑。 “而且你不觉得。叫旺财这个名字相当不错吗?有没有从这个大俗即大雅的名字里,读出一些不羁和个性?” “只读出了你的恶趣味。”楚冰不置可否,看苏凭已经大致收拾完毕,起身向对门自己的公寓走。苏凭伸长手拎着旺财跟在后面,旺财锲而不舍地努力朝他挥着拳头。 叫声实在太过尖锐聒噪,楚冰从厨房里把西红柿牛腩端出来的时候,旺财攻击苏凭不成,正在郁闷挠桌。楚冰看着自己被划得东一道西一道的桌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能让它安静一会儿吗?” “性子太凶了,我也管不住。”苏凭耸耸肩,语气十分遗憾,面上却没有半分焦灼的样子,“我朋友要把它扔了也是因为它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价值七位数。” 潜台词是相较之下,划花她桌子已经是小事了?楚冰不置可否,拎起旺财,冷冷地和它对视几秒,平淡地说:“老实点。” 猫被她拎在手里,白白软软温热的一团,又圆又大的碧绿猫眼滴溜溜地看着她,粉色的鼻尖湿漉漉的,过了半晌,柔软绵长地叫了一声。 而后被放回桌子上时果然安静下来,蹲坐在苏凭手边,好奇地看着她。 楚冰轻飘飘地看了苏凭一眼:“你们家旺财还挺……通人性的。” 苏凭从那个微妙的停顿里,准确地读出了鄙夷嘲笑等一系列真实情绪,配合上楚冰似笑非笑的眼神,嘲讽之情表达得十分明显。苏凭抬头摸摸鼻尖,伸手戳了下旺财的后颈抱怨。 “养不熟的小东西。” 他戳完之后马上异常敏捷地收回手,旺财回过头就是一口,发现又咬空之后愤怒非常,但这次居然没有叫,虎视眈眈地看了他一会儿,一个猫自己在那里生闷气。 新的一天也在撸猫日常中度过,人生还是很顺利的。苏凭无视了旺财的内心想法,满意的收回手,夹起一块牛腩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眉毛一扬,又夹起一块西红柿尝了尝,唇角却是一弯。 “牛肉嫩而入味,西红柿绵软多汁,大师级水准。”他中肯地评价,似笑非笑地说,“楚小姐自己炖的?” 楚冰波澜不惊地抬头看他一眼:“碧叶轩叫的外送,我自己加热了一下,你有什么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吃就快滚。苏凭耸肩,表示自己不是来找事打架的,诚恳地道:“那你可以去投诉他们了。西红柿牛腩炖的虽然好,但米饭水放得太少,蒸出来的米饭不仅又干又硬,还有一股糊味,可想而知饭锅里是什么样的情形。碧叶轩也太不敬业了,就给客人吃这样的东西?” ……米饭是她自己蒸的。 楚冰从小到大都跟外祖父一起生活,外公严厉,名门的规矩也多,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进厨房。楚大小姐生平第一次做饭,被从里到外嫌弃得体无完肤。盯着苏凭看了半晌,自己也低头尝了一口米饭。 而后她放下筷子,板着脸说:“没有下次了。” ——没有下次把你当客人的时候了。 傲娇属性实在是太好懂了,一点挑战都没有。苏凭笑眯眯地拿起碗筷,在楚冰的食不下咽中,自己吃的写意自在,风卷残云,连带着糊味的硬米饭都吃了个干净。 吃了人家的饭,帮着洗碗的觉悟还是有的。苏凭洗干净碗从厨房出来时,看到客厅的窗帘被尽数拉严,家庭影院的屏幕上,一个带着锁链的女人抬起头来,身上满是生活艰难的苦痛痕迹,乱发之下,眼神不屈而凶相毕露。 他跟着看了好一会儿,这一小段镜头过去之后才赞叹着说:“关萍老师的演技实在出色,这部电影因为她的参演,才真正有了灵魂。” 这是部很老的华语电影了,关萍本人如今已经息影多年。楚冰听见他的评价,无声地点了点头,就听见苏凭又说:“不过这部电影的编剧是败笔,艰难世道过去之后,众人都迎来了新生活,所有人都过上了好日子,最后的落点极其伟光正……教育色彩太浓,带着那个时代显着的立场正确,作为电影角度来看,其实是一种败笔。” 他这番影评说得很中肯,这也是这部电影在业内的普遍评价。苏凭熟悉国内外电影史,这种东西张口就来,毫无滞涩。却见楚冰慢慢转过头来,幽幽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在幽暗的房间里看得不太分明。 “苏凭。”楚冰平静地说,“这部电影,我现在是第一次看。” 苏凭:“恩?” 苏凭:“……哦。” 剧透之仇不共戴天……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苏凭轻咳一声,表示等会儿可能有个客人要来,拎起家养旺财急忙跑路。刚站到门外,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响,他惊讶地回头去看,楚冰的脸很快出现在门口。 “我刚才踢翻了一个椅子,你听见了?”她问。 苏凭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于是收敛心神,简单地回:“恩。” “很好。”楚冰朝他点点头,冷漠道,“你和你的客人,十一点之后分贝麻烦不要超过这个程度,互相尊重,谢谢。” 然后她当着苏凭的面砰地用力甩上房门,巨大的响声把旺财都震得一哆嗦。苏凭蹲下身,安抚地摸摸旺财的耳朵,终于被它找准机会,一口咬在胳膊上。 “嘶……”苏凭倒吸了一口凉气,收回手苦笑,“你还真养不熟啊?这么凶,看以后谁敢娶你。” 旺财努力了一整天终于如愿以偿,现在心满意足,快乐地喵喵叫。它当然听不懂苏凭正在编排它,自顾自叫了一会儿,却是拱起身子,蹭了蹭苏凭的腿。 第五章 暗潮汹涌 晚上八点整,酒店金碧辉煌的宴客厅里,锦衣华服的俊男靓女拿着香槟,穿行在长桌间言笑晏晏。楚冰坐在角落的休息区,手里拿着一杯香槟充样子。宗瑶躲在一边偷偷观察了她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凑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期期艾艾地和她搭着话。 “冰姐现在需要什么吗?我帮你去拿。” 她是轩霆安排给楚冰的助理,在舒丽出走之后,业务能力也算是那一批里排得上号的。关键是胜在亲和力强,长于与人沟通。楚冰性格偏冷,王筠特意找她去谈过话,叮嘱了她好一番细节要求,弄得她异常紧张,唯恐哪里做得不好。她和楚冰只在之前见过一次,现在凑过来时心里也没什么底,已然做好了被楚冰无视的准备。 最年轻的康菲斯特奖最佳女演员啊……虽然不是国际电影界的a类奖项,也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宗瑶悄悄瞥了楚冰一眼,见她上挑的眼尾衬得凤眼愈发修长艳丽,皮肤在灯光下泛出细腻莹润的光泽。唇色是标准的正红,下颌到长颈的弧度尤其优雅,整个人看上去像精雕细琢而成的塑像,清冷美丽不可方物。 她宗瑶何德何能,有幸跟着这样潜力无限的艺人。就算楚冰是那种脾气差劲为人极品不好相与的女星,冲着这张脸,她也认了!宗瑶正在漫无边际地脑中跑马,忽然看见楚冰朝她摇了摇头。 第4节 “暂时不用,谢谢。” “啊?哦……哦好的!”宗瑶愣了一下后连忙点头,发觉楚冰好像不如传言中那么可怕,胆子便大了起来,坐在楚冰旁边,自然而然地挑起话头。 “冰姐,刚才严总经理问我,你回国之后的荧屏首秀挑好剧本了吗?挑好的话跟他报备一下,他今晚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提一提,为你们提前预个热。” 楚冰唇边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波澜不惊地点点头:“还没有,谢谢他的好意,告诉他不必了。” “哦……”宗瑶应了一声后就没了下文。她不是核心人员,不懂严钧这么拐弯抹角地问,是还惦记着合同上的剧本自主权,想要来碰碰运气,万一楚冰好哄的话依然可以插手干预。她只注意到了严钧说要推广他们,不由期待地捧住了脸。 “冰姐,你和苏凭是同一天签的约,是不是已经认识他了啊?对他初印象怎么样?我们好多人都是他的粉丝,知道他签了轩霆之后好高兴!可惜还没什么机会见到。” 楚冰和苏凭现在何止认识,说是朝夕相对也不为过。两人当邻居如今也有将近一个月,期间种种摩擦矛盾鸡飞狗跳数不胜数。楚冰昨天晚上推开阳台门收被子的时候,还看到旺财飞越过两间公寓的阳台,趴在她的被子上睡得正香,猫毛沾得到处都是。他们俩还在相看两相厌,波斯猫已经当自己有了两个家,每天忙着大肆搞破坏,挑战着她的忍耐极限。 而它的主人则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说苏凭真的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倒也没有,只是完全没觉得在楚冰面前要顾及自身形象,每天都活得十分随便。他是个颇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并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爱好与特长。楚冰有次因为工作原因见他,随口提起晚上有场流星雨,结果苏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居然拎出个精巧的小型天文望远镜…… 这个人真的是个演员吗?而且据说是个成绩出色的优秀演员,一直被称作天才?楚冰唇角稍抿,想了一会儿后实事求是地说:“有很多恶趣味,兴趣爱好和关注点都很奇怪,和传闻中的或是你们心中的,大概很不一样。” “我不太喜欢他。” “苏凭品味独特,恶趣味很多,这点大家都是知道的……”宗瑶眼神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比如他那只叫旺财的猫?或是没事干喜欢看八卦小报?抑或是嘴比较毒,喜欢看人吃瘪的样子?还是说他热衷于站一些不靠谱的cp,而且只卖安利不管售后?” ……很好,又知道苏凭几个变态的地方,楚冰面无表情。 宗瑶说着说着就把自己逗开心了,一个人在旁边乐不可支地比划:“这些不是黑点啦,冰姐你不觉得,其实这样的人才最真实吗?有自己的缺点和小毛病,但是无伤大雅,不像其他的明星表面上道貌岸然,爆出来的黑料丑闻能惊掉人的下巴,拼命藏着自己龌龊的地方,对着粉丝观众永远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苏凭可不是这样的,他活得多真实啊,而且很有趣。” “这也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系,他父母都是公众人物嘛,一出生就是星二代。小时候是国民儿子,初高中时是国民弟弟,大学之后是国民哥哥。可以说他就是被全国人民看着长大的。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很远,但苏凭他啊,和我们离得特别近。上大学选专业的时候,还发动态问过网友意见呢。” 宗瑶满足地叹了口气:“其实苏凭不是童星,他上高中的时候才演了自己第一部电影。但论国民度,前后加起来三代男星,无人能出苏凭其右。而且他不光长得好,性格好,演技也这么好,冰姐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他哪里惹到你了,我代他跟你道歉啦。” “替他道歉?”楚冰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垂眸,“所以你们都是他的亲妈粉,看他的时候就像看自己的一个亲人一样,对亲人的个性和脾气,抑或无伤大雅的缺点,当然是很包容的,甚至觉得距离就是这么被小毛病拉近的。” “恩恩!”宗瑶开心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反问:“就是这样啊,不然呢?” 不然?楚冰抬起眼,看向站在宴会厅一侧的苏凭。 今天是严钧和王筠订婚的宴会,轩霆上到高层大腕下到新人幕后,通通准时到场,给足了自家准老板面子。其他娱乐公司和媒体也都来了不少人,诺大的会场人头攒动,处处都很热闹。 然而大部分的年轻人都聚在了会场一侧,苏凭就站在这群男男女女中间,休闲西装轻松而不失正式,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上面两颗。他单手插兜,姿态随意地站定,噙着笑晃着手里的香槟杯,不常插话,倾听的姿态颇为认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他将金黄色的酒液一饮而尽,将空酒杯拿在手上抛了抛 ,潇洒地朝众人亮出个杯底。 一时间响起一片哄笑的嘈杂声与叫好声,年轻人仿佛永远是这么活力满满的样子,任谁见了也不会生气。许是楚冰的视线太过明显,苏凭从长桌上又取了一杯香槟酒,稍稍侧过脸,朝楚冰的方向微笑着举了举杯。 他也不知道之前喝了多少,眼尾带着些微的酒意。眼中眸光流转,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出惊心动魄的风流多情,又夹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春风意气,当真能误终身。 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宗瑶被苏凭的一眼看得脸红心跳,楚冰看在眼里,半晌无话。 “距离很近?很真实?”她轻声喃喃自语,摇头笑了起来。 “你们能这么想,他一定很高兴。” 她现在有点迷惑,不知道苏凭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聪明太过,但不喜欢的原因却又更加清晰了些。他们身上拥有相同的名号,被赋予相同的希望,甚至来经常被拿来比较,但归根到底,显然并不是同类人。 。 严钧说要给他们铺路,内里别有用心,外表当然也只能当个笑话看。不过只要今天出现在这场订婚宴上,也就相当于告知业内两位新人正式出道了,公众接到消息要晚很多,只能通过演员接的戏得到消息。楚冰的戏约还没有着落,晚宴散了之后没有多待,和宗瑶很快出了酒店门。 夜风扑面,吹得人也清醒起来。楚冰今天开了车过来,碰酒之后就把助理叫过来代驾。宗瑶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楚冰拉开后座的门,弯腰时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楚冰。” 这个声音最近实在很熟悉,楚冰站直身,微微皱眉看向苏凭。苏凭居然立刻看懂了她眼神中的好几层询问,从善如流,行云流水地说了一长串。 “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你走路的脚步声很有特点。本来要坐朋友的车回去,正巧看到你了,方便让我搭个顺风车回去吗?改天请你吃饭。” 刚才在如水的灯光之下,他的眉眼见尚带着微醺之色,现在在车灯的映照下,酒气却已经完全消失了。他说这番话时神色如常,毫无异样,不知道刚才演醉了几分。楚冰无可无不可地让开车门位置,在他坐进去才跟了一句挖苦。 “请吃饭都不约个时间,是不是太不走心了?” “没办法,我后天就要进组拍戏了,明天收拾东西,杀青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苏凭坐在她旁边,抬手揉了揉眉心,直到这时才显出一点隐约的倦意来。楚冰没有说话,苏凭却接着说了一句,让她的呼吸都停了一停。 “你呢?签约都一个月了,要演什么决定好没有?”苏凭轻描淡写地问,“当然,按你现在被暗中封杀的这个情况,接戏是比较困难。用不用我帮你一个小忙?” 楚冰猛地转过头去看他,声音因惊愕而有些尖锐。 “封杀这件事情,你怎么知道?!” 第六章 变相封杀 这种惊愕的语气与圆睁的双眼,在楚冰身上,实在是太少见了。苏凭缓缓地挑了下眉,视线默不作声地下移,在楚冰按住他胳膊的手上停住。 这一抓用的力气实在太大,细白的手背上青筋爆起,将他昂贵的西装袖抓出了细密的褶皱。楚冰在苏凭的视线中垂眸,红唇抿成一条线,慢慢松开僵硬的五指。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她深吸一口气,放低声音和姿态道歉,冷静与稳重似乎都在呼吸间逐渐归拢。苏凭目光微闪,有些遗憾这样生动的表情转瞬即逝,于是沉吟两秒,轻飘飘地扔了一句话出来。 “我知道你被封杀这件事,可能比你本人要早。” “这一点不难理解吧?”苏凭在楚冰灼人的视线中平静地说,“我爸好歹也是个在国际上有点知名度的导演,那边打招呼的时候,也跟我爸这边通过气。你和我们家关系不错的消息有人泄露出去了,我爸作为有很大可能考虑启用你的导演,是重点被叮嘱的那批。” “其实他们不用这么做的——我爸一直没碰到心仪的剧本,今年之内都没有拍摄计划。” 说苏瑞鸿在国际上只是有点知名度,实在是太过自谦了。苏导演今年刚刚四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发展事业的时候,被誉为这一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在国际上享有盛名。不过苏瑞鸿接到了消息是真,却并没有跟儿子说起,苏凭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从没在人前暴露过。 今天临时起意提到了一点,实在是极其意外的事情。楚冰如果就这件事去询问苏瑞鸿,穿帮就是分分钟的事。苏凭摸了摸下巴,决定转移重心,不动声色地又加了一个话题进来。 “你应该知道要封杀你的公司是哪家吧?蒙特影业,北美娱乐公司当之无愧的龙头,和院线的关系极其密切。他们手段不怎么高明,但是很有效,向各位大导演表明公司不愿意和你合作的意向,但凡有点野心的导演,都不会为了你去得罪蒙特影业这棵大树的。”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楚冰无话可说。她闭着眼靠上椅背,车窗外飞速掠过街灯与霓虹招牌,照在她脸上明明暗暗,将眉眼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晦涩。 “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得罪蒙特影业的吗?”苏凭微微困惑地问,“网上没有你出走前和前东家闹掰了的消息。” 楚冰在国外出道开始拍戏,签的就是蒙特影业。新人演员的经纪约只有两年,楚冰回国时已经期满,应该没什么法律问题,不知道怎么就把老东家得罪成了这样。楚冰从刚才起一直颇为沉默,听见苏凭的询问之后淡淡笑了一下。 “知道我康菲斯特奖的影后是截了谁的胡吗?”她只说了一句,苏凭瞬间了然。 在她那部毁誉参半的争议性影片拿奖之前,得奖的最大热门是蒙特影业力捧的公司二姐詹妮。这人是蒙特影业股东的女儿,难得在演戏上也颇有些天赋,比楚冰出道时间早一年,和楚冰的待遇堪称天上地下。这一次她携新作登录院线,成绩亮眼,颇受好评,评奖时打点了各个环节,最后不知怎么,最佳女演员的桂冠还是落到了楚冰的头上。 当时颁奖嘉宾拆开信封,拿出最后的结果,在名字念出口之前,詹妮已经在向四周微笑招手。而在最终的名字响彻全场之后,詹妮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僵硬地看着同公司的新人站起身,一步步平稳地走上颁奖台。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个词恐怕都不足以形容詹妮恼羞成怒的心情。 要是楚冰还在蒙特影业,詹妮恐怕反而不方便做得太明显。然而楚冰恰巧在这时突然回国,正中詹妮下怀,整个蒙特影业都在暗中动了起来,将自己昔日的艺人,这个美丽的东方面孔,旗帜鲜明地拒绝在门外。 而面对一个和平离开的新影后,谁又能想到,公司会一点旧情都不念,一点活路都不给人家留呢? “原来是这样的。”苏凭思索半晌,朝她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还没真正红起来,就已经给自己树了个强敌,楚小姐艺高人胆大,实在让人佩服。” 他平时在称呼上绝对不是这么彬彬有礼的人,叫她楚小姐时十成十没存什么好心思。楚冰转过头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无声地写满四个大字。 关你屁事。 啧啧,又恼羞成怒了,就此打住比较好。苏凭见好就收,作端正态度状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做?康菲斯特奖最佳女演员的名头,大概不足以支撑你扛过没有作品的一年。” “拍戏。”她沉默半晌,仰起脸陈述事实,视线定在素色的车顶上,语气颇为平静。 “康菲斯特奖的最佳女演员每年都有一个,类似奖项每年有九个。国际电影a类奖项每年五个,国内外大大小小的颁奖礼加起来,每年产生的影后都有二十多个。我身处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谁也不是非我不可。” 每年成功的影片能有几个?等着一部新作品为自己巩固神格的影后又有多少?而在无数个影视城剧组角落,不知多少年轻貌美的姑娘等待着一夜成名的可能。影后是她的起点,而现在有人要将她一辈子压在这个起点上头。 认输吗? 当然不。 这样的觉悟,楚冰很早就已经有了。只是蒙特这一次做的实在很绝,她这大半个月来反复想了很久,心中依然没有什么太好的对策。 影后这个名头,是她的冠冕,也是她的枷锁。不管她心里对这个奖杯看得有多轻,在国内娱乐圈的大环境里,依然抱有着外国月亮比较圆的想法。她的国外的这一经历,就像是给自己身上渡了层24k纯金,本该是各大导演趋之若鹜的对象,偏偏被人横加阻拦,现在空有地位报价,却无片约剧本,陷入了大导演不能请她,小导演请不起她的尴尬。 这样的局面,和变相封杀没有任何区别。楚冰一言不发,沉默地看向窗外,宗瑶刚刚还在庆幸自己遇上个脾气不错的年轻影后,现在就在偶像面前知道了一段业内秘辛,吓得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路途再长也有抵达的时候,何况公寓和酒店离得并不太远,他们陷入沉默后没多久就到了小区楼下。小助理逃一样地飞快跑了,两人一路无话地上到了十九层,苏凭出了电梯低头掏钥匙,一抬头发现楚冰正看着他。 “怎么了?”苏凭审视了一下自身,抬起头来坦然地看回去,“就算我长得很帅,你也不要这么眼都不眨地看着我吧?让我很有压力的。” 楚冰面无表情,声音平板地道,“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我。” 苏凭这下是真的有点惊讶了,他迟疑两秒,轻咳了一声,诚恳地说:“楚小姐,我卖艺不卖身的。” “……”楚冰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她瞪着苏凭的眼神仿佛能结成冰来,指了指他西装袖子上被她捏起来的明显的褶皱,语气不善道:“我的失误不用你来承担,西装外套给我,我熨好还给你。” 哦,这样。苏凭意外地看了楚冰两眼,笑着低头,将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她。楚冰伸出手去接,苏凭却没有马上松开手,而是饶有兴致地问:“你打算怎么熨?” 楚冰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一眼:“送去楼下干洗店。” “哦。”苏凭眼睛一转,笑容可掬地问,“所以楚小姐的失误不用我来承担,而是要让干洗店去承担了?” 楚冰:“……”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苏凭看着楚冰,非常笃定地想,那他在楚冰的眼里,一定永远是一具尸体,不过他不怎么确定他究竟是完整的一具,还是被肢解的一堆…… 楚冰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亲自熨好给你。”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用力扯过西装外套,转过身开门摔门动作一气呵成,关门巨响在楼道里久久回荡,足以印证主人心情。 。 当天回来时已经有些晚了,楚冰收拾东西后草草睡下,第二天果真开始研究西装的熨烫问题。她虽然对苏凭这个人极其不屑,但既然说到了就要做到。楚冰闭门不出,关在家笨手笨脚地研究了一整天,烫坏了两条自己的新裙子,终于将西装洗过烫好之后,打开紧闭的房间门走进客厅,这才听见外面传来的旺财绵长的叫声。 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挠门声,也不知道这猫在外面折腾了多久。 楚冰皱着眉走过去开门,想去敲对面的门让他把旺财拎回去。一低头就见旺财小小的白软身子印入眼帘,顿时微微一怔。 白色长毛的波斯猫脖颈上带着个漂亮的颈圈,上面挂着个金黄色的小铃铛。项圈上夹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潇洒的大字。 「提前进组了,旺财帮忙照看一阵,回来请你吃饭。」 提前进组?楚冰回头看了眼客厅茶几上的白色袋子,西装整整齐齐地叠好搁在里面,忍不住皱了下眉。 明明是拜托人的事情,语气还真是嚣张,也不给人拒绝的余地。楚冰双臂环胸审视着旺财,透过它去批判它的主人。旺财不明就里,碧绿的猫眼粉色的舌尖,乖巧地歪头看着她卖萌。楚冰视线移到它颈圈上挂着的铃铛上面,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明明自己是养猫的,不知道猫受不了铃铛的声音吗?楚冰蹲下身将旺财抱进怀里,伸手去取它的铃铛,碰到时才发现铃铛是不会响的,拿在手里时能依稀看到里面塞着纸团。 楚冰把纸团取出来打开,苏凭的字龙飞凤舞,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 「熨西装和照顾旺财的谢礼:我进组的这部戏女二意外有孕没能进组,两天内联系导演,有一争的实力。李升导演即将开拍的谍战电影女一,演技要求不高,但是影后加盟,应该会很欢迎。附上两位导演的联系方式,如果都不中意,可以去s城的创意展览周碰碰运气。」 「那里有许多还没有变成电影的剧本,通向截然不同的命运。曾经诞生过最顶尖的传奇,但距离那段辉煌的时期,已经久远到足以被人忘记。」 第七章 过气导演 s城的创意展览周,和s城街头巷尾的老房子一样,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但在更新更好的事物风潮冲击之下,重要性与影响力江河日下,正在逐年淡出人们的视线。 第5节 这个创意展览周,最开始是由电影协会官方牵头,在上个世纪国内刚刚开始涉足电影行业时,所做的一次伟大尝试。当时国内电影的发展一穷二白,一切东西都在借鉴海外。但技术的模仿尚且能被原谅,剧本这一类电影的内在核心照搬照抄却极为难看,也开拓不出国内市场,无异于自取灭亡。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电影协会开创了这个平台,专门筛选国内编剧本土化的优秀剧本。从时代风潮到古风武侠,都市转型到乡村生态,一应俱全,种类繁多,楚冰刚来时看的那部关萍的电影,剧本就出自这个创意展览周。而苏凭的母亲,现在的金牌编剧徐宜初,当年也是通过这个平台脱颖而出,是贴着展览周编剧标签的黄金一代。 据说当年每逢展览周期间,s市都会涌入大量求贤若渴的导演与寻找商机的投资商,堪称一场盛况。但近十年来,情况已经大不相同。随着电影市场发展的成熟,知名编剧人群固定,商业资本的堆积,都让投资方更加趋向于投钱打造一个明星班底,做稳赚不赔的便宜生意,而不是到这里淘些初出茅庐的新人新剧本。 尤其近年来,好几个投资商在这里赔得血本无归,更是让投资商和导演对这里唯恐避之不及,再也不愿提起。现在还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出身贫寒实在没什么门路的新人编剧,还有一些谈不来大投资商的落魄导演,犹不死心地在这里碰着运气,希望能重现这里当年的辉煌,成就一段新的传奇。 但是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没有大牌演员,知名导演,有多少观众愿意走进电影院?君不见现在的高票房影片都是大制作撑起,小成本的片子,能出头的又有几个?不是名导,没有大牌演员,投资商不看好,资金不到位,成片质量差,观众不买账,执导名声变差,这已经成了一个恶性的轮回,压得非知名导演喘不过气。 而成为知名导演的那些必须要走的过程,已经被市场和观众从源头掐断了。想要冲破这个噩梦一般的完整轮回,必然需要有人去打破这个规则,而打破这个规则的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反正这个人不是他,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创意展览周上。聂远平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在刺鼻的烟雾中眯着眼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展览周开办的第四十二个年头,会场地点从最开始的s市外宾酒店迁到新建的体育场,后来又从体育场搬到大学校园,现在连大学校园都进不去了,在老城区的一个会展中心开了这一届。场地破破烂烂,连空调都没有,不少人拿着桌上的剧本梗概扇着风,脸上皱纹里都夹着汗,比会场外树荫底下乘凉下棋的老大爷看着还落魄。 打眼一瞧会场里面,连个稍微眼熟点的业内投资商都看不见,在这儿例行公事心不死地耗一周,回去还是得为了拉投资四处当孙子。除了他们这些胡子拉碴的编剧导演,剩下的几乎都是一些闲着没事来看热闹的大学生,看看,这儿还有更过分的,有人把猫都带进来了,还以为自己来这儿春游呢? 哎呦,她还朝这边走过来了…… 聂远平皱了皱眉,将抽完的烟屁股扔到地上,用脚碾了碾。再抬头的时候,见那年轻姑娘果然站到了他面前,长眉凤眼,不苟言笑,五官美得凌厉逼人。肩膀上趴着的波斯猫和她一个德行,通体雪白,碧绿猫眼,一人一猫一起看着他,眼神里都带着一点打量。 “聂远平导演?”她看了眼旁边a4纸上打印的名字,平静地问。 这女生的声音很好听,如同上好的玉珠撞击在冰面上时,溅起的一点冰冷的飞屑。聂远平稍稍恍了下神,心里下意识想,一把好声音,也很贴脸,适合演那种很有距离感的高岭之花,台词功底好的话,现场收音就行,都不用后期另配。 回过神来时,聂远平脸色有点难看,一方面是热的,一方面也发自内心地觉得难堪。他好歹也曾经辉煌过,谁见他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聂导,然而连续几部片子票房惨遭滑铁卢之后,就门前冷落,无人问津了。现在还沦落到来这里撞大运,看到个漂亮点的就想着放在戏里如何,真是堕落。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禁更加难看了些,也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荒谬。他不知道这女生为什么站到他面前来,只是……他看了眼女生肩膀上的猫,忍不住有些讥诮地笑了一下。 “姑娘,你既然叫我一声导演,应该不是来叫我给你和你的猫拍合照的吧?” “……不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女生的脸好像黑了一下。然而下一个瞬间她的脸色就恢复如常,让他不敢确定他刚才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我叫楚冰,是个演员。”女生略过了他关于猫的话题,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了一句,拿起了他放在桌面上的剧本,翻开看了起来。 “听说聂导有新片的计划,我来看看剧本,评估一下合作的可能。” ……什么玩意儿?聂远平张了张嘴,颇觉荒谬地看着她。突然跑出来一个演员是什么情况,自己过来说要演他的戏?他现在已经落魄到了这个程度,是个人都敢来要角色?他有些生气了,紧皱着眉,手按上桌子就要站起来,视线触及桌子上的剧本,突然觉得一阵刺眼与心酸,按在桌上的手骤然失去了力气,怎么也拍不下去了。 他现在都已经沦落到,要把剧本梗概像小广告一样印一百份广撒网的程度了,被人轻视看不起,又哪有什么不对? 聂远平忽然觉得一阵无趣,一言不发地放下烟,也没心思管那女生在干什么。他低着头,看着桌子上堆成一摞的剧本发呆,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修长白皙,极为漂亮,按在他黑色的剧本封面上,色彩对比冲突强烈,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个好镜头。他心里下意识地浮现出这句话,自嘲地叹了口气。 这个自称楚冰的女演员,美是真美,按他的经验来看,也一定很上镜。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一个最美的花瓶,难道他也要走上这条曲意逢迎观众的路吗? 如果他愿意屈膝的话,现在又怎么会坐在这里。 “聂导?”带着凉意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聂远平一惊,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楚冰对他刚才的走神什么都没说,只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这个剧本还不错,如果拍得好,有成为经典的可能。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不是能谈一下合作的问题,首先试镜在什么时候;另外因为我的片酬比较高,想问一下您对演员片酬的接受范围大概在多少;还有就是为这部电影挑选的班底都是哪些。这三个问题,是我目前最迫切需要知道的,麻烦您加以说明。” “……”聂远平随着楚冰的叙述张大了嘴,四十多岁的邋遢中年男人,满脸茫然地看着她,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你谁啊?你为什么贵,你来找茬的吗?!” “因为我是第57届康菲斯特奖的最佳女演员。”楚冰站在他面前,对他的恼怒无动于衷,低眸看他一眼,眸中流转的神色带着一点骄矜冷傲,和她肩上的那只猫如出一辙。 “就算开出的价格再友情价,片酬也必须要在影后的档次上,不然我跟我的经纪公司也没办法交代。” 聂远平:“……” 康菲斯特奖他当然听过,今年的影后是个华裔,他在浏览新闻时也曾飞快地瞟过一眼。如今模糊的记忆随着楚冰的话慢慢浮现,聂远平咽了口唾沫,心慢慢提了起来,紧缩成一团。 今年康菲斯特的影后……好像真的叫楚冰,长相他只看过一眼照片,不太记得了,不过印象里,的确是冷艳美丽到无可挑剔。 不是吧,他眼前现在站着一个……国际影后? “……你好。”聂远平呆了数秒,想了一下楚冰说话的内容,再开口时声音都放低了一些:“那个,楚小姐,影后的片酬我恐怕是出不起……” “没关系,我可以带资进组,投资也可以帮着拉。”楚冰断然道,说话时声音毫无停顿,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显然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只等付诸行动。 聂远平被她豪气干云一句话噎住,看了她半晌,困惑地问:“那你图的什么啊?” “如果这部戏开拍的话,我要你启用你拍《归路》时的道具组,《远行》时的灯光师,《人间2》的后期。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请到李升导演《云水词》的化妆组。他最近也有新片要拍,可能请起来有些难度,希望聂导尽早下手。” 在聂远平越睁越大的双眼中,楚冰抬眸,视线相撞中满是野心勃勃。 “我图一部最顶级的制作,一部能让你和我都更进一步的,年度最佳影片。” 第八章 花开两朵 下午六点,苏凭拍完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镜头。刚刚开机不久,剧组的拍摄进度还不是很重,离最近的一场夜戏还有两天时间。随着导演的一声卡,剧组今天就此收工,工作人员一齐涌入拍摄场地搬道具,两人一组抬起大半人高的三彩花瓶,四人一组去抬沉重的红木书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胆战心惊。 电影的大制作体现在各种方面,比如现场用的道具花瓶真的是一磕就碎的白瓷,书架多宝格上放着的东西每样都不便宜。都是能直接放在大户人家书房里的东西,打眼看上去就名贵无比,拍出来更添三分贵气。力求让买票进电影院的观众只看到这些道具就大呼值回票价,让挑剔跟风的影评人和媒体无话可说。 一时间片场陷入一片忙碌,道具组在忙着搬道具,灯光组和摄制组在撤遮光板和摄影机,化妆组给排队等候的大大小小演员卸妆,导演是个暴脾气,声音时不时就要响彻场地,吓得不少人隔一会儿就一个激灵。 首席化妆师张瑜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爽朗大方,手底下干脆利落,比别人效率都高。她飞快地又给一个演员卸了妆,感觉不那么忙了之后抬头四顾:“除了苏凭还有谁没卸妆?过来我这里排。” 但凡拍这种群戏时,苏凭是从来不抢着卸妆的,一直发扬风格排在最后,圈内都知道他的脾气,也都不跟他太过客气。几个小演员听话地排到了她那边,张瑜扫了一眼,手底下动作没停,问左右:“你们谁给徐秋莉卸妆了?” “没人,她还在场地那边。”旁边的化妆师答她,似笑非笑地朝着场地的方向飞了一眼,“围着苏凭献殷勤呢,说是剧本有问题请教前辈。她比苏凭大好几岁呢吧,真好意思。” 徐秋莉是她们剧组新来的女二号,原定的女二进组前突然查出来怀孕,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还是没能进组,这个角色就临时空缺了下来。收到风声的各家经纪公司简直像是饿狼见到了肥肉,听说这几天导演的电话就没消停过,知道确定了徐秋莉替补才慢慢平息下来。张瑜不爱背后议论别人,闻言只是笑笑,心中却多少也有一些无奈。 她们正在拍摄的电影,是部名为架空,实则打着擦边球的历史向民国剧,讲述清末民初的商贾人家,几房年轻儿女的感情与时代命运。那个时代动荡、彷徨、坚韧、沧桑,男女主角是三房的一双儿女,一母同胞,原本关系甚笃,在大家庭里互相扶持,走得小心翼翼。 但在那个特殊时代的影响下,兄妹最终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痛苦过,挣扎过,困惑过,也曾放弃、背叛、决裂,吃尽苦头,代价教训都极为沉重。两人境遇慢慢变得天差地别,这对饱经沧桑的兄妹曾隔着满目疮痍的河山家国相望,最终还是没能重归于好,渐行渐远,再也回不了头。 这部电影想要拍好,男女主角在其中受到的种种折磨、动荡,都需要扎实的演技来进行呈现,否则不但不会让观众心生触动,反而会看一眼就觉得尴尬。因此选角选了很久,最终男主角从少年到迟暮都定了苏凭,女主角却是分了少年时期和中年时期两人共同饰演。这一次女二空缺之所以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就是因为这部戏和男主角实际上有感情戏份的,不是女主角,是女二号。 演技要求不算苛刻,又能和苏凭搭对手戏,这么好的事情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谁不想抢一抢试试?最终当红小花徐秋莉撕到了资源,其实并不让人觉得意外,只是想想徐小花拍一部戏就要和男主角传一次绯闻的传统,大家还是为苏凭捏了一把汗。 苏凭的形象这么积极正面,到现在为止从来没传绯闻当过噱头。要是不小心中了徐秋莉的圈套可怎么办?虽然其实不会有太多人当真,也让人觉得很倒胃口。 张瑜和苏凭不是第一次合作,向来交流愉快,私交相当不错,想了想后默不作声地对男三号齐湛招了招手。齐湛一边摘下戏里的平光眼镜一边过来,困惑地看着她,张瑜给齐湛卸好妆后才说:“你不是和苏凭关系不错吗,不找他聊聊天?” 齐湛和苏凭上部戏是搭的男一男二,电影风评很好,票房成绩极其亮眼,他和苏凭还被腐女恶趣味地凑做一对,腐向话题着实小红了好几个月。齐湛不是笨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朝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卸好妆后就连忙过去了,肩负着把徐秋莉从苏凭身边隔开的重任。 从化妆间出来一看,就发现是张瑜她们多虑了,徐秋莉虽然是和苏凭坐在一起,但苏凭专心致志地捧着手机,键盘按得飞起,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网瘾少年。虽然对徐秋莉也是和颜悦色,但明显一副我有事要忙您自便的架势,就算被拍照片也没有任何问题。想来也是,这么多年想贴苏凭炒作的艺人何止一个两个,他向来都能完美避过,足以见其功底。 他还穿着戏里的长衫,扮相是少年阶段在大院里韬光养晦的模样,比他真实年龄还小两岁,处在故作沉稳的弱冠之年。道具被撤得差不多了,他搬了凳子坐在一处树荫底下乘凉,斑驳的树影明明暗暗地洒落在脸上,眼眸低垂时温雅秀气,纯良无害,让齐湛看了一阵牙疼。 明明就是个大尾巴狼,怎么装小白兔装的那么像呢……简直毫无违和感……齐湛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和徐秋莉打过招呼后,把手伸到苏凭的手机上面晃了晃。 “和谁聊天呢,这么专注?”齐湛好奇地问。 苏凭抬头见是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朝他扬了下眉:“一个朋友。” 齐湛看得懂他眼里的意思——没事不要多问,知道的越早死得越快不懂吗? 好心当成驴肝肺,齐湛暗中瞪了他一眼。徐秋莉却显然没看到这层意思,不甘心被变相冷落,娇笑了一声后故作神秘地拖长声音:“什么朋友聊得这么开心啊,不会是心上人吧?” “怎么会?”苏凭眼神闪了闪,笑眯眯地说,“我的心上人不站在我面前吗?” 啊?!徐秋莉愣了一下,就见苏凭看着齐湛,笑得春风拂面。躺着也中枪的无辜路人齐湛先是一脸茫然,反应过来之后哭笑不得,随手给了苏凭一胳膊肘,自己忍不住也笑了。 徐秋莉不好再问,只得跟着两个大男人的情绪,附和着笑了两声。 。 苏凭在和楚冰聊天。 这是他进组的第四天,s市的创意展览周在今天正式开始。自从在片场看到徐秋莉之后,他就知道了楚冰选择的是哪一条路——李升导演的那个谍战剧,女主人设实在不够出彩,甚至还不如江越给她提供的那个大制作女一号。楚冰要是觉得那个不合适,这一个估计也不会接。相对来说,他剧组的这个女二号虽然戏份不多,但人设亮眼,更应该是她考虑的范围。 他倒是从没想过楚冰会看不到那个字条的可能,虽然藏在铃铛里本身算是一个考验,她要是不抱旺财,不去解铃铛,自然就看不到这个机遇。不过苏凭结合对楚冰的了解,非常坦荡地承认,尽管楚冰不待见他,但他其实还是挺喜欢楚冰的。 无关情爱,一个言出必行的御姐死傲娇,莫名还有点反差萌。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也让他觉得十分有趣,没事总想着逗一下看看。 所以他果真这么做了。 「冒昧问一下楚小姐。」苏凭气定神闲地打字,「你不来这个剧组是因为我是男主角吗?」 这件事是苏凭了解得不充分,徐秋莉动作极其迅速,在他进组那天就已经快要把这个角色收入囊中。楚冰联系导演了解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角色已经重新定下了。因而楚冰对他的问题觉得莫名奇妙,再一次肯定了他确实脑子不正常。 「你想多了,我不歧视心智方面有缺陷的人。」她的回复极其官方,字里行间都是冷冷的:「有时间关心这个,不如看一下我给你发的账单?除了旺财的日常猫粮和加餐伙食之外,你还要赔我一个它挠坏的布艺沙发。另外它拒不要我的助理抱,险些挠花人家小姑娘的脸,助理的精神损失费我也一起发给你了,你赔付之后我转交给她。」 「是吗?」苏凭漫不经心地质疑,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家旺财很乖的,平时连爪子都不伸,楚小姐不能因为它不会说话,就这么说它吧?」 你是忘了它挠你胳膊的凶残模样了吗?楚冰冷笑一声,懒得多说,给他发了张自己被迫带着波斯猫游走在展览周会场的照片。 苏凭几乎是立刻回复,感情真挚地赞美:「看上去它过得不错,这我就放心了。麻烦楚小姐费心多养一阵,账单尽管发给我,我会及时付款的。」 ……谁是你请的保姆啊?天天闲着没事替你养猫?!楚冰怒气横生,但苏凭撩完就跑,半点机会都不给人留。她放下手机时整张脸都黑了,聂远平和袁向东观察着她的脸色,不确定地问:“楚小姐?你怎么了?” 他们现在坐在s市老城区一家餐馆的包厢里,地方不大,胜在干净,菜的味道也不错。袁向东是聂远平的御用制片人,被聂远平一个电话连夜叫到s市,三人碰头商量电影大事。楚冰放下手机,脸色很快便恢复过来,平静地说:“没什么,刚才和一个脑神经可能有些缺陷的人碰上了而已。” 脑神经缺陷的人在你的聊天列表里?聂远平和袁向东古怪地看她一眼。袁向东人比较圆滑,随便打个哈哈就过去了,聂远平想了一会儿,忽然嘿嘿一乐:“诶我突然想到,你说的这个症状……年轻人的说法是不是叫脑残?” “老聂!怎么说话呢?!”袁向东大惊,连忙捅了老伙计一下。却见楚冰眼神古怪地看了聂远平一会儿,忽然很受启发地点了点头。 “这个词很好,你说得对。”楚冰笃定地说,看上去像是打开了某种新世界的大门:“生动形象,言简意赅,聂导的概况能力果然很强。” 聂远平和袁向东:“……?” 第九章 被动交好 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危险了,饶是粗神经如聂远平也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两个人干笑了几声后忙不迭地转移话题,这部电影目前唯三参与人员凑在一起,剧本摊在不太干净的圆桌上,严肃地谈起了电影筹拍的问题。 聂远平打电话让袁向东赶过来时,别的什么都没提,只说了一句「有个影后要来拍咱们新戏」,就让袁向东像火烧了屁股般坐飞机连夜赶了过来。现在坐定之后,袁向东终于听见了楚冰对于电影团队的几项要求,看着楚冰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楚小姐是行家啊。”他正了正神色,意味深长地说,心里对于楚冰的那一点怀疑顿时就散去了,开始真正重视起这个漂亮得过分的演员来。 《归路》是聂远平的电影中票房最好的一部,道具组在上映期间广受好评,身价往上涨了将近一倍,现在六年过去,已经是业内的一线团队;而《远行》是聂远平的上一部片子,票房惨败,投资商赔得血本无归,网路上把这个电影的方方面面都批得一文不值。 《人间2》的后期组是个很新的团队,至今没有接受过仙侠科幻类的复杂后期制作,在业界籍籍无名,也没有影评人对其做过什么评价;至于李升《云水词》的化妆组,上映时被人指出古装戏上妆力度不够,太过寡淡,把男女主的颜都化低了两个层次,被演员粉丝喷得体无完肤,现在随便一搜还能看见种种恶评,致使化妆组身价大跌。 但别人不知道,袁向东作为制片人,心里却完全是雪亮一片。《归路》的道具组是聂远平那部电影捧起来的,承老聂一份情,只要时间不冲突,他去邀约一定会答应;《远行》灯光组被票房连累,真实水平其实相当不错,只是普通观众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这些门道。 而《人间2》的后期,能力方面绝对不是顶尖的,但他们作为一个新团队,敬业态度实属业界一流,主动加班加点是常事,样片完成度极高,足见团队的认真;至于《云水词》的化妆组,倒的确是只擅长寡淡些的妆容,艳丽盛妆画得颇为奇怪,但他们这部戏,的确是没有盛妆镜头,用这个化妆组正合适,别人来反倒不一定会有这样的效果。 这些幕后团队的事情,很少有人关注,大家都一窝蜂地去请身价最高的,名气最大的,但最为合适的是什么,很多导演都未必清楚,想不到楚冰作为一个演员,研究得这么透彻。老聂心思直,遇事不多想,只当遇见楚冰是自己撞了大运。袁向东要精明许多,虽然楚冰没有多说半句,但他只从楚冰的这几个要求里,就可以明确地笃定一点。 楚冰这次来这个创意展览周,就是为聂远平而来。 袁向将有些激动的心情慢慢压下,克制地咳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忍不住加深了许多。 第6节 “这个要求很合理,我会尽力全部办到,就算有哪个组请不到,最终定下的团队也一定不会低于这个水平。我袁向东豁出去这张老脸,也一定把资金都拉到位。不过听说楚小姐表示可以带资进组,我们能请到你本来就是高攀了,这个资金实在不好意思作为对剧组的赞助,你在经纪公司那边应该也不好交代。为了合作愉快,这件事我就坦诚说了。” “谢谢你的坦诚。”楚冰看着袁向东,眼中掠过些许沉思之色,轻描淡写地垂下眸。 “那就作为我对剧组的个人投资吧,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在片酬之外,参与电影的票房分成。” “……啊?”袁向东和聂远平愣了一下,齐齐惊呼一声。 演员参与票房分成的情况不多,但是一直都有,并不会让人如此惊讶。让人惊讶的是楚冰既然已经这么了解聂远平,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聂远平定了定神,谨慎地问道:“楚小姐应该知道我最近几部电影的票房成绩吧?” 自从《归路》之后,他最好的票房成绩是回本,最不好的是上一部,所有投资方都血本无归,可能已经上了各大投资商的黑名单。如果这部电影也是这样的话,他已经落魄成这样,无所谓更差一点。楚冰却是加冕影后之后的首部作品,到时候名财两失,很可能一蹶不振。 “我不光知道聂导的票房成绩,也知道取得这种成绩的原因。”楚冰没有因为两人的质疑产生动摇,她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剧本梗概上,眼神里带着与年龄极其不符的通透与成熟。 “影响票房的因素有很多,剧本,导演,编剧,团队,演员,制作,还有一点运气。但我个人觉得,如果其他方面都尽力做到最好之后,运气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而我这个人。”她抬眸看向聂远平和袁向东,唇角微微一弯,“运气一直很好。” 每一部电影在拍摄的时候,都是带着雄心壮志的。但最后成片如何,还要经受市场的检验。聂远平这一次的剧本破釜沉舟,首次尝试拍摄大女主电影,多少是在连续折戟之后,选择破釜沉舟地转型。如今结果如何,他尚不知晓,也并不知道楚冰这样一个一番位女主,究竟能为这部电影带来什么。 但此时此刻,仿佛被楚冰平静面容下的野心与自信所感染,聂远平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袁向东清楚老友的心思,两人共进退多年,如今除了一起奋力一搏外不做他想,他一边为两人的狂妄与不知天高地厚摇着头,一边却已经在构想起来。 “明年年底几个大制作已经预定上映了,我们最好能赶在之前上映,避其锋芒。这么一想的话一个月内一定要开始拍摄,不然铁定来不及。算算申报项目和拉赞助,时间太紧了,男主角得先定下来。圈内年龄合适演技也合适的男演员不多啊,轩霆的苏凭和锋辰的魏泽做梦都不敢想,齐湛档期也挺满,一个月后进组估计没戏……” “之前我们俩说过的那个谁呢?”聂远平插嘴。袁向东几乎是立刻摇头:“他怎么可能?一个只演过狗血肥皂剧的电视剧演员,你让他演电影的男主角……” 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渐轻渐缓,闭上嘴自己凝神想了一会儿,慢慢抬手摸了摸下巴。 “他啊……我还真想联系一下试试。”袁向东沉吟着说,“虽然演的是狗血电视剧,不过在剧里演技已经非常出挑了。电影里大一番是楚冰,男一号人设不算复杂,他应该驾驭的住。之前是被经济公司耽误了,他现在不是自己出来单干了么,档期应该还空着。的确可以联系一下试试看,起码先试个镜?楚冰你怎么看?” 楚冰皱眉:“你们在说谁?” 聂远平一拍脑门儿:“哎呦,和老袁说话比较随便,一时没反应过来没说名字……罗铭啊,原先在你们轩霆,现在解约了,你没见过他吧?其实我们挺能理解轩霆的做法,如果赶走罗铭能请来苏凭,那晚行动一秒都是浪费时间。不过说实话,轩霆也的确是耽误了人家,打压得太过。要不是罗铭有个好经济人,他根本混出头的机会都没有。” “见过一面,不太了解。”楚冰不置可否。虽然刚来轩霆就见证了那么一番大戏,不过她不爱论人是非,也无意多加了解,对罗铭没有太多印象,更不知他演技如何。如果聂远平和袁向东都觉得他可以,楚冰也什么反对的理由,于是点了点头。 “试镜看一下,合适的话最好,尽快进组拍戏,到时候联系我。” 行。聂远平和袁向东痛快地点了点头,楚冰朝他们颔首道别后起身离开,一直蹲坐在桌脚下面毫无存在感的白毛波斯猫小碎步跟上了她,一人一猫离开了包间。 聂远平出神地看了楚冰的背影一会儿,收回视线后发现袁向东还在朝那个方向看,不由惊奇地推了他一下:“看什么呢老袁?人都走了。” “老聂啊。”袁向东被他一推后转过头,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刚才那只猫,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白色的碧眼波斯猫,是不是叫旺财?苏凭养的那只?” “啊?”基本不上社交软件的聂远平一脸茫然,“苏凭养猫了吗?” “今年年初养的,已经大半年了,晒猫狂魔,微博上一堆猫片,粉丝都在他微博上云养猫……”袁向东挠挠头,掏出手机点开苏凭的个人主页,“没认错,就是这只。怎么现在是楚冰带着?他们关系那么好啊?” ……等等,他们刚才说的罗铭,应该和苏凭关系很微妙吧?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件了不得的事,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与此同时,网瘾少年苏凭在拍戏间隙打开社交软件,惊讶地发现他和旺财上了热搜,点开一看才发现是这两天楚冰带着旺财在s市公然溜达,被粉丝拍下来发上了网,顿时引起了粉丝及路人关于这个漂亮女生的猜测。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大部分都在猜这是他的秘密女友,底下一大片粉丝陷入疯狂,满目哭号让以路人心态看热闹的他都惊了一下。 苏凭想了想,翻出轩霆给楚冰注册的社交账号看了看,发现楚小姐果然十分高冷,一条动态都没发过,页面空荡荡一片。要不是身份认证,活脱脱就是个僵尸号。他饶有兴趣地调出页面,轻飘飘地留下条动态后就退出页面走人,完全不管被他的消息轰炸得人仰马翻的灾后现场。 「苏凭v:看到不少人拍到了旺财和它的新欢压马路公然虐狗秀恩爱的照片,作为被它百般嫌弃的旧爱,心里着实很难过啊……统一回复群众提问,我拒绝接受旺财和@楚冰v 的这段恋情,除非它为爱私奔,不然还属于我,谢谢大家。」 第十章 狭路相逢 这条热门新闻的热度来得快,褪得更快,在苏凭神来一笔的动态过后,热门话题底下的评论瞬间就从一片哭声变成了哈哈哈哈。苏凭话说得很有技巧,不光撇清了自己的绯闻,还顺带将楚冰介绍了出来。不但没有被这条新闻的节奏影响,反而将计就计借力打力,看上去就像媒体送上门来用头条给他作宣传一样。 果然是苏凭的一贯风格,看到男神还在插科打诨那我们就放心了……粉丝关注他时日已久,自然知道旺财每天都在试图向苏凭发起决斗的现状。见如今只是帮忙照顾猫而已,顿时大乐,也有了横加调侃的心情。 她们排山倒海地在苏凭的动态底下留评之后,顺着苏凭的提示就去找照片中的正主。点进个人主页之后才发现,这个叫楚冰的姑娘实在太过高冷,除了能看出来是轩霆的艺人之外一无所知。不少人怀着好奇的心情随手输入名字搜索,顿时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影……影后?!比苏凭还要年轻的影后?! 康菲斯特奖不算国际的一流电影奖项,国内关注的媒体不多,其他人知道得更少。如今骤然发现楚冰的身份,粉丝们在惊愕过后,陆陆续续开始大喜。 新签来轩霆的影后代表什么?未来一姐!而苏凭是什么?现在已经是预备一哥了!果然地位能力相近的人才会成为好朋友,像她们这样的迷妹每天只能舔舔舔…… 粉丝们一边捧着心一边嘤嘤嘤,纠结的同时也很拎得清,知道苏凭要想在圈内过得好,不经营人际关系是不行的。现在和一个配得上他的人相提并论,不是很正常吗?总比以后天天和演员嫩模传些不清不楚的绯闻好吧? 苏凭之前虽然堪称朋友遍天下,不过因为交游很广,所以也没什么人被他重点强调过。如今总算出来一个,不仅粉丝们认为这是正主默认两人私交甚笃,连媒体也是这么想的,一时间关于这件事的新闻发了好几天,铺天盖地宣传轩霆的两个种子艺人私交甚笃。 轩霆正愁影片出来之前公关不起来,如今简直乐见其成,专门抽了人全权负责推进,全方位多角度深挖两人的交好历史过程,除了两个当事人外,许多人都为这件事忙得不亦乐乎。 于是楚冰几天之后随手上网,点开浏览器首页,迎面弹出来的新闻页标题几个大字明晃晃地摆在那儿,让她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神。 「轩霆内部大家庭!苏凭楚冰一见如故私交甚笃,共同遛猫羡煞旁人!」 楚冰震惊地盯着新闻页看了好一会儿:“……?!” 她这几天不在这个城市,回来后还没上过网,平时高冷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导致完全没有人来用这种八卦过来调侃她。是以在这个新闻都已经渐趋平静之后,楚冰才终于看到了这条新闻,得知目前在所有人的心里,她和苏凭相见恨晚,志趣相投,是关系一等一的好友。 楚冰将鼠标移到新闻页右上角的叉上,重重地按了下去,低头凉飕飕地看了旺财一眼。刚被宗瑶送过来的波斯猫才洗过澡,长毛蓬松,仿佛胖了整整一圈,香喷喷地趴在楚冰的左手手腕上,无辜地左顾右盼打哈欠,就是不看她。 这猫简直是成精了,苏凭到底怎么把它养成这样的。楚冰把左手抽出来,被旺财伸出毛茸茸的白爪子搭住胳膊,碧绿的猫眼看着她,委屈地喵喵叫。 楚冰皱着眉,试图跟它讲道理:“谁跟你主子一起溜你了,她们拍你时还连累到了我,你现在还好意思缠着我?” 旺财:“喵喵喵——” 楚冰:“放手,我也要进组了,明早就把你送到宗瑶那里去,苏凭杀青回来之后就去我助理那里接你。” 旺财:“喵喵喵——” 算了,我为什么要跟一只猫讲道理。楚冰拧着眉把自己的左手解救出来,合上电脑站起身。旺财也跟着站起来,弓身猫腰,尾巴高高翘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楚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猛地回过身来,横眉立目地一指蓄势待发的旺财,声色俱厉道:“站住不许动!” 她这番动作做得太过突然,旺财似乎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时间居然真的没有再动。楚冰快步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关紧房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外公家的家教极严,规矩甚多,她从小到大都没养过宠物。现在粗接触之下,觉得猫比人难对付多了。往常自己一个冷眼过去,一般人就知道该退避三舍了,哪像这种小生物一样,完全看不懂眼色,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厚着脸皮缠上来,撒娇卖乖求抚摸,偏又打不得骂不得,让她觉得很困扰。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调皮捣乱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至少比它主人可爱多了。楚冰洗完澡出来,拿毛巾擦着湿头发,快要擦干的时候,听到了久违的挠门声,估计是旺财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嫌弃的事实。楚冰想了想,开门放它进来,却没有搭理它,自顾自关灯睡觉。 过了一会儿,一团毛茸茸的温热躯体贴上她的脸,楚冰闭上眼,陷入了安静的沉眠。 。 不过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的,楚冰很快发现,事情并不如她单方面所期待的那样,很快平息下去,相反,因为她终于出现在人前,终于感受到了迟来的糟心。 聂远平和袁向东虽然连着几部电影的票房都一塌糊涂,不过从业多年,该有的门路都很齐全。大半个月的时间,《夜行》奇迹般地快速拿到了拍摄许可,演员和制作团队也在期间集结完毕。这部电影的故事结构并不复杂,演员需求数量不大,在讨论过后,聂远平更是将本就不多的演员再次精简,省下的经费都用在电影拍摄与制作上。 楚冰按照聂远平通知的时间准时进组,男主角比她来得更早,正和自己的经纪人说着什么,大笑的样子精神爽朗,神采飞扬。楚冰脚步不停地走过去,两人发现了她,停下话头与她打招呼。舒丽秉承着一个经纪人的本分,得体地站在原处同她握手,礼貌而不谄媚。罗铭和她打了个招呼,抬手挠了下脸,脸色稍稍一整。 “虽然已经见过一面,不过还是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罗铭,能通过聂导的试镜觉得特别荣幸。第一次拍电影,这方面你是前辈,拍摄期间还请楚小姐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楚冰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听罗铭没心没肺地惊讶道:“诶,苏凭家的那只旺财呢?大家不是都在说你在帮他养吗?我一直还挺想看一眼的……呃……” 楚冰无言地看着他,罗铭在舒丽的瞪视中生硬地转移话题:“……等有时间再说吧,不着急不着急。聂导说我们上午举行个开机仪式,下午就正式开机,赶时间没办法,不过还是以质量为先的,他说有什么问题上午赶快调整。” 拍戏时间紧张是客观现实,楚冰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要赶戏,闻言也不惊讶,环顾四周后却微微蹙眉:“聂导呢?” “他去隔壁剧组串个门打招呼。”罗铭耸肩,脸色有点古怪地说,“夏秋之交是拍戏旺季,我们剧组定时间定得晚,拍摄场地已经没有了。幸好隔壁剧组前期镜头基本拍完,大制作有钱任性,一个剧组的面积顶别人三个,能分一片空地出来。聂导厚着脸皮去要了过来,这才解决场地问题,今天过去正式谢谢人家一下。” “你要不要也去看看?”罗铭问她。 楚冰颇为莫名地看他一眼:“交际的事情导演来做就好,我为什么要过去?” “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罗铭耸耸肩,朝她身后的方向努努嘴,“喏,看那边,聂导把人带过来了。” 楚冰闻言转身,聂远平从不远处走过来,旁边并肩走着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蓄着络腮胡子,面相有点凶;另一个修长挺拔,气质清朗,身上还穿着民国时期斯文的长衫,行走时唇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好看的眼睛微垂,周身气质太过出挑,这么普通的动作做起来,依然仿若身在戏中,带着扑面而来的年代感徐徐行来。 罗铭低声道:“今年最大的制作阵容,《余温》,苏凭一番位,你不知道?” 她知道苏凭进组拍戏,但不知道是这一部,两人绝非能分享行程的交情,不知道才正常。楚冰双臂环胸,和罗铭站在一起,看着一行三人站在远处说话。而后《余温》剧组的导演和男主角转身朝自己的剧组方向走,聂远平则朝这边走来。楚冰抬头看去,正看见苏凭转身离开前,朝这边看了一眼。 他眼型生得极好,天生自带三分笑。看向他们时微微扬唇算作招呼,视线中却是一片风平浪静,仿佛对看到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带着一点漠不关心的凉薄。 他转身之后,罗铭轻轻呼出口气,耸着肩失笑:“网上之前还在传你们关系好,如果让媒体看到这个眼神之后,谣言能不攻自破了吧?我就说他怎么可能和你这么明显的示好,他这个人,看着好说话,其实对谁都很淡薄。” 楚冰无声扬眉:“这么可怕?”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混了好几年,从来没被人抓到过黑点?”罗铭摇摇头,感叹地说,“从不与人深交,所以从不暴露弱点。他这次对你的态度应该比以往更淡一点吧,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轩霆严总经理和小王总虽然订婚了,但其实是两派人马。你是小王总的人,而苏凭是严钧请来的,派系不和的关系很危险的,而他从不冒险。” 楚冰视线向那个青衫背影轻轻一扫,却是微微翘了下唇角,波澜不惊地摇了摇头:“没有人没有弱点,没有人从不冒险,传闻太神化他了。” “是吗?”罗铭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聂远平导演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跟楚冰打招呼。 “楚冰啊,”他慈爱地说,“我跟你说,苏凭不就在隔壁剧组拍戏吗?我顺口问他要不要来探个班,他同意了!说过几天就来!没想到人居然这么好说话?” 楚冰和罗铭:“……” 第十一章 雨夜横刀 虽然过几天来探班的话是放这儿了,不过对楚冰来说,苏凭来不来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左右跟她都没什么大关系,引不起她的注意。剧组当天上午举行了个简单的开机仪式,中午集体聚了个餐,下午直接开拍,一点花哨都没有,节奏万分紧张。 粉刷轻柔地刷过她的脸,楚冰睁开眼睛,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活动了几下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爆响。 陌生的剧组与片场,等待征服的新角色。楚冰站起身,衣摆在空中划出干脆的弧度,从化妆室中走出来,一步迈进重重镜头的包围中。 来来往往的人群熟悉又陌生,她面对着和从前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脸,演员这个名字却始终未变。无论前方有多少障碍,青云直上抑或百折千回—— 她都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无论有多路途艰险,人生只管一往无前。 。 《夜行》这部电影,讲述的故事和片名关系千丝万缕。女主角陆折情是个杀手,代号陆三,折情是她佩刀的名字。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杀手组织是她的家,折情是她的家人。她并不是组织里功夫最厉害的,却是最无情也最狠的那一个。在她的凶名与艳名都得到组织一致认可的时候,她被秘密分派到谢西辰那里,成为了他的暗卫。 她这些年来不知道为组织多少次行凶杀人,对主子谢凛的老谋深算与心狠手辣都十分清楚,万万没想到他的独子谢西辰是个单纯良善,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病秧子。谢凛是朝中大官,不忍让体弱多病的独子身陷名利场,自己培养了个养子为自己做事,府上人称二少爷。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谢西辰的替死鬼,现在看着风光的很,却是谢凛容不到最后的。 但人会有欲望,也会不甘心。谢凛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因而在将陆折情派到谢西辰跟前时,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若是为了西辰,你谁都可以杀得。” 这部电影名为《夜行》,描述了在夜色中最为神秘冷酷的一群人。关于杀手,自古以来影视作品中都有很多诠释。他们大多有着凄苦的背景,冷厉的手段,大部分不近人情,没有人性,拿钱办事。少部分那种人性觉醒厌弃自身的,最后都逃不出宿命的死字。这是个名字上都带着七分悲□□彩的职业,天然能够博取观众同情。 这样的设定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但却远不能让楚冰为之动心。让楚冰选择这部戏的原因,是在聂远平的《夜行》中,对杀手的诠释,和大众标准有着很大的不同。 核心区别概括成一点,就是不拿自己的三观与社会常识去判定别人可怜与否。陆折情有着极为标准的凄惨身世,也并没能逃过天命般的红颜薄命,但聂远平并不觉得她可怜,陆折情自己也不觉得。 她是个杀手,这是她赖以生存,并做得很出色的职业。她没有同情心,没有是非观,也没有天下苍生事关己身的觉悟,不会同情,不会怜悯,清楚自己的优势,为了完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她从未麻木过,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却做得义无反顾,也从不觉得亏欠。 听起来没有什么三观,却又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和恩仇义气。这是个极端漠视世俗规则的女人,唯一的准则就是自己心里的判断与道义。谢西辰温和、良善、正气凛然,永远行走在阳光之下,陆折情则冷漠、狠厉、助纣为虐,是围绕在谢西辰身侧的,永远与光共生的阴影。 一定要说的话,聂远平想要塑造的,或许说是个刺客更为准确。一生的光耀都集中在那惊心动魄的一刀,以血开锋,以命献祭,到头来一抔黄土埋骨,葬尽千秋旧事虚名。 除了剧情之外,罗铭饰演的谢西辰虽然是男主,但从头到尾,并没有让陆折情的性格产生任何崩坏之处,这也是让楚冰极为满意的地方。 比如在她成为谢西辰的暗卫之后,依然曾去为谢凛杀过一次人,情况突然生变,受了很重的伤。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自己住处时,意外发现谢西辰坐在她的房里。 第7节 见她满身是血地回来,谢西辰显然极其震惊生气。他紧紧抿住唇,脸上头一次没了惯常的温和笑意,深深地看了她许久,慢慢地说:“我不喜欢你杀人。” 而陆折情从柜子里拿出伤药,当着谢西辰的面毫不避嫌地撕开衣服,露出雪白一片的肌肤与上面斑驳刺眼的腥红,三下五除二自己涂伤药缠绷带,打理好后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你可以让主子把我换走。”她平静地说,“我只会杀人。” 她不问谢西辰为什么深夜想到来她的房间看她,也不问谢西辰说不喜欢她杀人,那是喜欢她哪点。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从来只想着分内之事,是个极其理智的聪明人。 这场戏在电影剧情中段,但提前到了开机第四天晚上拍。这是剧组的第一次夜戏拍摄,天上下着不小的雨。苏凭撑着伞走进剧组,风雨夜中慢慢行来,倒也颇为契合电影名。副导演将苏凭迎进来,朝着他有些惊讶地赶紧将他拉到屋檐下面避雨。 “怎么挑今晚来的啊?雨下得可不小啊。”他诧异地问,难掩心中好奇。 苏凭将伞收起来放到一边,闻言微笑着扬了扬手机:“《余温》剧组今天晚上原本有拍摄计划,结果因为下雨临时取消了。我当时已经在来的路上,听说你们今晚照常拍摄,就过来探班了。不耽误你们正事吧?我给剧组定了夜宵,排骨汤和小米粥,店家说保证送过来时还热着,大概半小时后送到。” “真的啊?!那真是谢谢你了!”副导演闻言又惊又喜,原本就友好的态度变得更加热络了一些。这一个举动看着不起眼,却无异于雪中送炭,现在整个剧组都还在片场奋战,下着雨又湿又冷,实在是承了他很大一个人情。圈内盛传苏凭极会做人果然不是空话,副导演亲热地和他说着话,看向片场中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今晚的拍摄可不太顺利,也不知道收工是什么时候了。已经ng了两次,雨中戏太消耗体力,也不知道楚冰还能不能继续坚持。” “今天的夜戏楚冰也有份?那正好,探班来得没毛病。”苏凭点点头,有些疑惑地问他,“说起来你们的进度这么赶吗,下雨的时候夜戏都不停?” “这可不是不停的事,是我们剧组就等着这场雨呢。”副导演叹了口气,自觉跟他亲近,将剧情给他介绍了一下,也不避讳自家剧组的问题。 “我们剧组经费有限,这场雨中武戏就是等着下这场雨呢,已经入秋了,天越来越冷,趁着现在拍完最好,不然之后再冷些,淋雨拍戏容易感冒,反倒耽误拍摄进度。今天要拍的是楚冰雨中刺杀人,结果行踪被组织的奸细提前告密,陷入包围,身受重伤,然后还有一场文戏,拍摄任务太重了。” “楚冰其实演得很好,也已经非常敬业了,但是雨中拍戏意外太多,第一场雨水溅起来糊住了镜头,第二场一剑刺中她胸口那场龙套演员刺的地方不对,血袋没破,现在马上又要来第三场,体力消耗太快,龙套侍卫都替换了好几个,楚冰又没法歇,上蹿下跳的看着都累……不过她武戏也很好啊,真是没想到。” “是吗?”苏凭闻言淡笑,视线投向在另一侧屋檐下补妆的楚冰。她已经又换了一套夜行服,盘腿坐在地上,膝上横放着道具刀,闭着眼,脸上薄薄地扫了一层妆,将她原本艳丽至极的五官化得寡淡了不少。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但是这个盘膝的姿势很标准,也很熟悉。 苏凭眼睛微眯,与副导演又寒暄几句后,慢慢走了过去。 “我记得你以前没拍过动作戏?”苏凭问,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楚冰正心无旁骛地想着剧本,骤然听见苏凭的声音简直万分惊愕,没有睁开眼睛,但眉毛顿时紧紧地皱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她不答反问。苏凭挑了下眉,态度良好地有问有答:“探班啊,代表轩霆前来慰问我司优秀员工,并代表个人向楚小姐致以诚挚的问候。” 化妆师工作本来也已经到了尾声,见苏凭过来更是加快了速度。三下五除二地弄好,朝苏凭灿烂地笑了笑后,带着其余一干人等悄悄退了下去——听听这熟络的语气!外界传两人私交甚笃的传闻果然是真的!!现在不走何时走,当电灯泡可是会被马踢的! 楚冰听见了周围人离开的声音,但是又实在不想搭理苏凭,于是继续默不作声地闭着眼睛,权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却听见苏凭突然问:“你这段时间见过李晋成?” 楚冰猛地睁开眼,苏凭见状轻笑了一下:“别这么惊讶,在圈内排得上号的武指就那么几个,这个时间不在剧组的只有李晋成。但是李晋成这个人规矩很多,比如绝对不上门去对演员进行指导,要演员登门去学,教得还不太细致,领会多少全看个人天赋。”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楚冰扬起眉。 “因为我在拍一部电影的时候,也上门找过李晋成去学动作。”苏凭耸肩,悠悠地说,“从这个方面来看,楚小姐可以说是我的师妹?真令人荣幸。” 楚冰眯起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慢慢扬唇,也笑了一下。 “达者为先,不知道这一声师兄,你能不能当得起。”聂远平的声音透过雨幕响彻片场,楚冰利落地站起身,从苏凭身边扔过时将折情从左手换到右手,刀鞘在雨中横划而过,斩起冷冽的水花。 “让开。” 第十二章 遇强则强 随着场记的又一次打板,这场夜雨横刀的戏码,进入了第三次拍摄。楚冰身上吊着威亚,暗色的钢丝勒在黑色的夜行服里,向前走了两步,进入拍摄范围。 陆折情背着刀,戴着斗笠,走得很慢,在夜雨中显出一种形单影只的纤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柔弱。她的动作太利落,向前走的每一步都长度相等,像是一架蓄势待发的机器,各个零件都压抑地紧绷着,只等待爆发的那一刻。 镜头一路拉近,从她行走的背影拍到她刀柄上缠着的布条,从她纤细的手指拍到她尖削的下巴。转过好几个视角之后,终于给了她一个正脸,陆折情微微抬起头来,露出斗笠下一双黑色的眼睛。 凌厉又冷静,凶狠又淡漠,这个眼神,只属于最优秀的杀手。 这一次执行任务的地点,是一户官宦人家的内宅。家主和谢凛在朝廷上属于同一个派系,这一次不知道涉及什么利益牵扯,让谢凛下了决心要灭这家满门。个中缘由究竟如何,陆折情不感兴趣。她紧贴着外墙站着,将自己完全缩进暗色的阴影。夜间巡卫的灯笼在雨中发出朦胧的光亮,由远及近,而后渐渐成为缥缈的一团。 模糊的灯光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镜头的视角切了个重重屋宇的远景。而后在淅淅沥沥的雨丝中,一道身影高高跃起,反手从背上抽出刀,刀刃划破雨帘,横劈出大片雨丝。镜头迅速拉近,陆三与她的折情一跃而下,无声地溅起漫天血花,飞快被夜雨稀释成暗色的一片。 她的眼中倒映出一道凛冽的刀光,脸颊溅上一点艳丽的猩红,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骤然起了变化。陆折情一击即中,毫不耽搁,在夜雨中快速狂奔,错身而过之时手起刀落,不带半点迟疑,唇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眼中却是光芒夺目,写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毫不顾忌的自傲,与对手中的刀全然的信任。 这种用鲜血与生命浇灌出的艳丽,美得令人惊心。 如何在威亚的绑缚下动作自如,是很多演员演了许多年戏也没能弄明白的事情。但楚冰做得极好,无论是最开始那惊艳的一跃,或是现在的疾奔与挥刀,翻墙越树,她的动作都极其完整连贯,有力量也有杀气。聂远平坐在取景器前,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依然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感到一种久违的享受与兴奋。 这种自己的想法能被演员完美执行出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聂远平之前合作过不少演员,但楚冰真正让他见识到了一个影后的实力,一个不用音效与后期渲染处理,甚至没有台词,只凭自己的动作张力,就能牵动起人的情绪与注意力,实在是让他为之惊叹。 她今年才二十岁,未来大好前程已经可以预见。他原本并没有太多信心,但是现在莫名相信,这部《夜行》,的确能改变他的导演生涯与命运。 这场刺杀戏在剧本中其实是场远景,考虑了演员的身体素质问题,除了被刺伤那一段之外,其余时候都可以使用武替。但见到楚冰的出色表演时,聂远平立刻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转而大量地运用起近镜头,着重拍摄起演员在动作戏特有的力量与美感。 他没有就这个问题特意跟楚冰沟通过,但楚冰显然非常清楚他的想法。在被拍到的特写中,楚冰只留了两个完整的正脸侧脸特写,其余时候几乎没有被拍到过完整的脸。刀,衣袖,飞扬的发尾,都多多少少地掩去了她五官的艳色,只有一双眼睛是永远露出来的,里面写满了一个女人的野心勃勃,生动到令人目眩神迷。 这场武戏能连贯拍当然最好,连不上分开拍也行。现在楚冰表现出色,聂远平也就一直没有喊停,场景切换到内宅,陆折情的行踪提前被人高密,家主带着重重侍卫聚集在内宅,请君入瓮,只等她送上门来。 前两次都是在这里ng的,剧组的所有人员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陆折情出现了,鬼魅一般无声地从墙上翻下来,落地时却没有马上行动。这片内宅里太静了,一个顶级杀手的直觉判断让她动作稍顿,随后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所有屋内灯火大亮,随着一阵喊杀声,好些个人马挥剑越出,齐齐向她冲了过来。 中了对方的埋伏。陆折情立刻反应过来,毫不恋战,迅速后撤,在包围圈中横劈竖砍,用折情挥出一条血路。然而她毕竟是人不是神,在重重包围之下被人找到破绽,对方满脸狰狞地挥剑而来,在她身上刺了一刀。 胸口很快有了大片濡湿的痕迹,在夜雨中显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暗色。陆折情反手一刀抹向对方的脖子,这一刀却是太重了些,直接砍向对方的脖子,力道丝毫没有减轻。对方是个群演,见状吓了一跳,拿着刀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一时竟忘了闪开。 虽然是没有开锋的道具刀,但砍在身上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事故。楚冰呼吸一紧,眼疾手快地伸手拎住他的衣服用力一拉,将对方拉了一个踉跄,刀挥在空处,带起一片冷雨。 聂远平屏住的呼吸这才放松下来,大声喊了一句卡,剧组的人连忙围上来,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聂远平赶过来,皱着眉看着群演,深深呼吸,勉强压住怒火。 “你当时想什么呢?!溜号?!这是拍戏你懂吗?!”最终他还是没能压住火气,冲对方大声咆哮,“以为你自己,整组人又陪你一起ng了一次!看你有做武替经验才让你演这个角色,不行马上换人!!” “导演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群演看面相已经不算年轻,被聂远平一番话吓得脸都白了,连连鞠躬道歉,赔着不是。他在各个剧组当群演跑龙套到现在,好不容易混到了现在这个剧组,虽说依然是个龙套,剧组也不恨阔绰,但这个龙套可是刺伤了女主角的!意义跟他之前演的那些都不一样!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下次机会是在什么时候?! 见对方表演得太过可怜,聂远平纵有满腔火气,也不太发得出来了。只是他心中依然气愤难平,正寻思着还要说些什么敲打敲打,冷不防听见楚冰的声音响起。 “聂导,也不能都怪他。”楚冰正在拿大毛巾擦道具刀斩情上的雨水,见聂远平闻言看过来,淡淡地朝他摇了摇头,“我也有错,那一刀挥太重了。” 这一点聂远平其实也注意到了,不过楚冰表现得太好,他不好意思鸡蛋里挑骨头。现在见楚冰主动提到这点,心中很是欣慰,于是借坡下驴地点点头,看楚冰的眼神中满是满意与和蔼,语气都放缓和了不少:“虽然是有点重了,但放在戏里是没什么问题的,下次稍微注意一下就……诶,楚冰?你怎么又跑雨里去了?” “雨下得比刚才大了一点,拍戏时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我过去感受一下。”楚冰回过头解释一句,走进了雨中,背后是一大片叹为观止的目光——好敬业!简直业界楷模!! 人家出了大力的大一番女主尚如此认真,龙套们和剧组其他人员更说不出一句抱怨。大家默默地擦着身上脸上的雨水,不时看站在雨中的楚冰一眼。 而后他们看到,一直在屋檐下悠悠旁观的苏凭,撑着伞向楚冰走了过去。 果然传闻是真的,两个人私交确实不错。不少人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谁也没有多想。 。 楚冰站在雨中,雨水顺着鬓角鼻尖流淌下来,看着有点狼狈。她的眼神却是平静而冷淡的,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与懊恼,无人看得分明。 她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感觉到头顶上的雨停了。楚冰看着眼前的雨幕顿了两秒,意外地转过身,看到苏凭微笑的脸后神色便是一冷。但苏凭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脸色,非常亲切地问她:“我给剧组订的探班餐到了,你要和排骨汤还是小米粥?” 楚冰皱眉,礼貌而冷冰冰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你在减肥吗?”苏凭有些惊讶地扬了下眉,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后理解地笑笑,以一种带着点安慰哄骗的语气说:“减肥不急在一天一时一顿饭,没必要那么严格要求自己吧?你其实也还好。” 身材火爆、□□、有腰有腿,第一次被人以安慰的语气说起身材的楚大小姐咬着牙,一字一顿:“排骨汤,多加肉,谢谢。” “汤在那边,自己去拿。”苏凭给她指了下方向,轻描淡写地说,“一起过去吧,别这么惩罚自己了,毕竟淋雨也改变不了什么。” 楚冰骤然抬头瞪他,微微抬高了声音:“我为什么要惩罚自己?!” 像是只被踩了尾巴,正在朝自己炸毛的猫一样。苏凭有些好笑的想,耸了耸肩,向那边正在擦头发的群演看了一眼。 “基本上所有的演员,拍戏时都喜欢跟优秀的演员对戏,因为对戏者的水平,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自己的发挥。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最好的表演无一例外,都诞生于两个同样优秀的演员之间,互相成就对方的经典。” “这条定律很多人都知道,但一般来说都不太明显。因为大家拍戏的时候,都是很认真的,也说不好和巅峰究竟差了多少。但你的情况和这不同,楚小姐……” “你很慕强。” 苏凭看着楚冰有些难看的脸色,一针见血地说:“刚才的表演很精彩,但不是你的极限。你拍戏时自我代入很重,刚才那一刀之狠,是一个人真的面临生命危险时才挥得出来的。所以刚才那个演员接不住,换成一般演员都接不住。因为刚才那个时刻,他在演戏,而你就是陆折情。” 他说得毫不婉转,但是句句属实。楚冰无话可说,只能用力转过头去。 苏凭颇觉有趣地笑了一下。 “不过我能接住。”他慢悠悠地说,眼中带着一点莫名的光泽,在楚冰骤然投来的视线中,将伞稍稍下垂遮住两人的脸,靠近些许,压低声音问她。 “楚小师妹,要不要和我试试?” “有什么不行?”楚冰沉默半晌,冷哼一声,扬起手上的刀。苏凭将长柄伞收起,仔细地折好,两个人在雨中对看了一眼,苏凭颠了颠雨伞,手反握住伞尖,信手一挥,伞柄带着凌厉的风声与雨丝从她的眼前划过,楚冰猛地向后一仰,一点水花溅进她的眼睛里,倒映出楚冰满眼的错愕。 苏凭一击攻出,垂着眸看了眼雨伞,而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勾了下唇。 这一眼带着冷静的狂傲,隐隐的凉薄与蔑视,让陆三与折情,都骤然兴奋起来。 这是个高手。 是个让她很难杀的人。 第十三章 天才之名 聂远平过去盛了碗小米粥的功夫,一抬头就发现楚冰和苏凭在雨中打在了一起。他手里还端着特意给楚冰盛的一碗排骨汤,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目瞪口呆地问左右:“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不是说两个人关系很好的吗,老袁难道是在驴我?! “啊?不知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一旁低头调试器材设备的摄影师随口应道,抬起头向两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而这一眼看过去,顿时让他呼吸一窒,而后摄影师猛地矮下身去,将摄像机对准两个人,一句话顾不上说,一秒钟不耽误地开始了拍摄。 聂远平见他这样反应,愣了愣,也定睛向雨中看去。这一看顿时再也移不开目光,《夜行》剧组几乎所有的创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无声而又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虽然女主角的职业是个杀手,但《夜行》这部戏,动作戏份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完整连续的动作戏只有两场,今天拍摄的这场雨中横刀就是其中之一。没办法,编剧和导演在敲定剧本的时候,当然不会想到陆三会由一个影后出演,影后还有这么好的动作功底。一般情况下,交由武替拍摄的动作戏不宜太多,不然模糊整部剧的重点不说,也会让观众对主角多多少少产生一些不满。 资金有限,演员裁定到最简,当然也没钱去请什么武功高强的反一搭戏,楚冰的这两场动作戏,基本上都是个人的表演秀。她今晚的表现实在太好,聂远平本来已经万分满意,然而现在见了楚冰和苏凭的交手,才恍然意识到楚冰之前的动作戏里缺了什么。 她缺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夜行》里当然也是有反派的,但这个反派是朝堂层面的,较量都是和谢凛之间的你来我往。而无论是这场夜戏,还是之后的那场动作设计,陆折情都是所向披靡的,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完成惊艳一刀,除了人数碾压之外没人能奈何她。这样的设计在业界非常普遍,倒也没什么不行,但是…… 聂远平眯起眼,深深地向雨幕中看去。 今年的第一场秋雨下得不小,在片场几架大灯的映照下,雨丝纤毫毕现,几乎要连成一条发亮的线。楚冰上一场拍完之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现在又在雨中站了这么久,如今全无沾衣不湿的美感,长长束起的马尾湿漉漉地贴在后背,多少显得狼狈。被水浸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将火辣的身材勾勒得一清二楚,也没了穿夜行衣隐藏身形存在的初衷。 但现在没人会注意这些。她下戏之后卸了威亚,做不出腾身跃起的动作,然而一招一式都带着千钧之力,每一刀都带着破空的风雨。 楚冰紧抿着唇,眼中亮得惊人,将原本便是盛极的容貌点染得更加摄人心魄。她一刀向前挥去,身体大幅度向后仰,避开横扫过来的伞柄,纤细的腰肢凌空完成一道漂亮的弧,腿猛地斜踢出去后径直下劈,想将悬在自己面上的长柄伞踹到地上。 苏凭手腕一转,做了个翻剑的手势,将原本向下的剑刃快速一转,伞身斜刺向楚冰的腿,竟是要趁着她踢出的腿来不及收势,生生将剑尖横在了她的落处上。楚冰不退反进,身子猛地向前倾,右手持刀扬起劈雨而下,左手突然掠过胸前,随后向前用力一甩。 而苏凭一秒钟都没有停顿,胳膊用力撞上楚冰的左手手肘,将她的左手整个撞得偏了个角度,伞也如影随影地跟了上来。从她的背后横刺向前,毫不犹豫,要将她透心刺个对穿。 “干什么,左手?”聂远平盯着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动作指导领会了他的疑问,飞快地接道:“掏暗器!这样才对,一个杀手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地杀人,跟人拼命哪有只用刀的,装什么英雄大侠!我等下一定得给她补两个动作——” 第8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这番话透过重重雨幕,传进了楚冰的耳中。在做出掏暗器的动作之后,楚冰又接连做了许多看着有点莫名其妙的动作,在暗器这个前提下,一切又都解释得通。淬了毒的飞针夹在指间,直袭被阻后扬手甩出;鞋尖上的刀片用力上踢扎进皮肉,脚在腰腹上空悬出一道缝隙后侧身拉拧,看不见的利刃在皮肉中狠剜一圈。 无所不用其极,一切都是武器。楚冰将陆折情的能力发挥到极致,横拉侧劈,奋不顾身,招招凶狠,完全是在以命搏命。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苏凭完全跟得上她的节奏,无论是她拍戏过程中掏暗器的神来一笔,还是全无商量的种种你来我往。甚至在楚冰做了脚上刀片刺入皮肉的动作之后,他的动作也在那一瞬间跟着滞了一下,随后的对招中忠实延续了这一战力变化,每次提拉拧身时牵动腰上的肌肉,动作都会短暂地稍稍一僵。 太厉害了,真的是太厉害了。楚冰的动作戏已经很让众人惊艳,但众人之前不太清楚她的拍戏经历,不知道她是这段时间专程去跟李晋成学了武打戏,更多的都觉得是她原本就会,也就对她的出色与优秀习以为常。 但苏凭这个人,大家都很熟悉,知道他只拍过一次武侠片,是他十六岁时主演的第一部电影,也是他的成名作。如今六年过去,这期间他拍了四部电影,没有一部涉猎武打动作题材。所以他的动作戏功底,六年过去了不但没有忘干净,反而越发成熟起来了?! “他在这场对招中,最厉害的不是武打戏的功底。”一直沉默拍摄的摄影师,在众人的时候突然开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凭最厉害的,是两个人现在打成这样,都一直没有挡住过楚冰的镜头。” 众人:“……?!” 对镜头的敏感度,固然可以后天训练,但最出色的那一批,只能是生而具有天分。即便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他依然不动声色地引导了尽可能多的镜头给楚冰,没有喧宾夺主地抢了女主角的风头…… 人家被称为天才,不是没有道理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想到了这点。 服气,现在是真的服气了。 两人在雨中的对打依然在继续,动作幅度之大,带起一团朦胧的雨烟。楚冰面色凝重,并没有在这场对决中占据太大优势,眼眸收紧,在苏凭又一次横伞而来时,忽而向长柄伞用力踢了一脚,借着这份力整个人跃起身,右手斩情与伞兵刃相撞,一击即离,收回伞的同时左手按上苏凭的肩头,整个人腾空而起,撑着苏凭的肩膀做了个后空翻,右手疾横,斩情抹向苏凭的后颈。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她现在可没在吊威亚!后空翻这个动作本来就危险,在雨夜里撑着人的肩膀做,未免也太冒险了!万一不小心伤了怎么办?! 苏凭和楚冰面对面,这份惊吓来得更加直接,而且楚冰的攻势还在继续,根本容不得他迟疑。他没有多想,反手握紧她的手腕猛地转身,楚冰失了着力点顿时下跌。苏凭伸长手臂,拉住手腕用力一捞,将楚冰带向自己,被她的冲力撞到在地,溅起大片雨水。两人圆睁着眼互相对视,视线中都是错愕惊吓兼而有之。 难为他被撞倒在地时还记得扣住楚冰的腰,护了她一下。楚冰自己身体素质确实过硬,如果不出意外,那个后空翻是能完成的,这场比试也就分出了结果。现在被苏凭拉了一下,跌坐在他身上,道具刀下意识地就挥在了他的脖子上方。苏凭躺在地上抬头看她,很无奈地笑了一下。 “好吧,你赢了。”他说,“楚小姐,你看着这么瘦,原来还挺沉的。” 被这样扑倒在地,即使是一片羽毛,也会变成一个秤砣。楚冰反应过来,虽然觉得自己能完成,但也知道刚才确实是自己打得太过入戏,冒险做了高难度动作,自知理亏,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利落地从他身上起来。起身时一不小心按到了他的腰,苏凭嘶了一声抱怨:“轻点儿,这里被你鞋上的刀片捅了,好歹算是重伤啊。” 被虚拟的刀片捅当然不是重伤,不过被撞了一下后骨头酸疼是肯定的。楚冰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见苏凭还没起身,又蹲下去看他,神色间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的紧张。 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却听苏凭对她说:“刚才最后几个动作,你在等下拍摄的时候不要做。” 楚冰原本低垂的眼帘霎时抬起,眉头迅速一拧。 “为什么?最后几个动作含金量才比较高,尤其是结尾那个空翻,等下换好戏装吊了威亚之后,我就可以……” “因为等下和你演对手戏的人不是我。这几个动作要求太高,你们今晚不可能拍得完。”苏凭打断她的话,平静地说,声音不大,却让楚冰顿时安静下来。她抿紧唇,这次看了苏凭很久,眼神有些复杂。苏凭没特意去看,坐起身时拿过刚才扔到一边的长柄伞撑开,举在两个人的头顶。 “等下要怎么拍,动作指导应该有新想法了。”他说,眉眼舒展,朝她展出个微笑的表情,“那边应该给你留了排骨汤,换好衣服后喝了吧,淋了这么久的雨,小心感冒。因为着凉耽误了拍摄进度的话,你们聂导要骂人的。”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夜色如墨。剧组的灯光在不远处闪烁,将伞下两张年轻的脸都映得很朦胧。楚冰微微垂目,撇头看向远处,过了一会儿又转过脸来,神色专注地盯着他。 被这样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饶是久经考验如苏凭,呼吸也在某个瞬间滞了一下。他询问地扬了下眉,就听见楚冰认真地问他:“大制作影片的优势之处,是不是就在于能够聚集到最优秀的演员?” 这个话题走向,他居然不是特别意外。苏凭微微一哂,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应该说是很多方面能做到最好,有更大的可能聚集到一批最有实力的人,或是最有潜力的人。但是影片的好坏与否也并不完全是靠投资决定的,你自己就是个例子吧?” “恩。”靠小成本影片拿了国际影后的楚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对他后面一番话什么感想,静了一阵后忽然道:“我原先觉得投资过少或者过多都不太好,少了捉襟见肘,多了牵扯太多,现在倒是觉得有必要试一试大制作影片了。” 试一试倒是没什么,但你这分明是一副跃跃欲试下战书的表情啊?苏凭失笑,忽而想起了什么,问她:“你这场之后还有没有动作戏?” 楚冰挑眉:“关你什么事?” 苏凭看她一眼,轻车熟路地挑衅:“楚小姐的实力,让聂导不放心排第二场动作戏给你?” “你是想打架吗?!”楚冰瞪着他。苏凭耸肩,在手机里翻了翻,报了一串号码给她。 “这是一个动作戏演员的联系方式,目前应该有档期,也不太贵,价格你们剧组付得起。如果之后还有动作戏的话,不妨叫他来和你演对手戏,效果应该不错。” 楚冰看他一眼,将电话记了下来。背好后抿了下唇:“从明天到你杀青这段时间,旺财的账单我就不发给你了。” 恩?苏凭看了她两秒才反应过来,楚小姐是拿猫粮钱来抵人情债了。他思索了片刻要不要说几句话怼回去,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顿时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凌晨两点,纵然她并没有显示出疲色,但人都是会累的。 “这么算是我占便宜了,毕竟谁知道旺财下一秒会挠坏什么东西……”苏凭站起身,朝楚冰晃了下手机屏幕,遗憾地摊了下手:“凌晨两点了,你们今晚拍完夜戏之后明天上午放假,但我明天上午还有戏要拍,看来探班只能探到这里了。” 他和楚冰并肩走到屋檐下,受到了英雄般的崇拜和礼遇。苏凭游刃有余地谈笑了一会儿,找到聂远平导演道别,自己一个人撑着伞走进雨里。 还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背后楚冰的声音响起。 “苏凭。” 他叫楚冰楚小姐、今天还多了个楚小师妹,玩笑的称呼叫得很多,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很少将楚冰这两个字叫出口。而楚冰在面对他时也很少叫名字,一般都是省略称呼直接说事,来得格外简洁利落。 因而现在听到楚冰说出苏凭这两个字,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的异样。苏凭转过头,楚冰已经换好了一套崭新干燥的夜行服,隔着一道雨幕,将一个保温杯扔给他。 “这是什么?”苏凭接住保温杯看了看,疑惑地扬了下眉。 “鹤顶红。”楚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转身走掉了。 聂远平导演的声音已经在片场重新响起,苏凭站在原地最后旁观了一会儿,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 板蓝根冲剂的味道甜里带着涩味,在舌尖留了很久。 第十四章 别有用心 虽然口头上说是代表轩霆过来的,但苏凭的探班悄无声息,除了小米粥和排骨汤的空碗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在报刊媒体上找不到一点影子,更别说传到轩霆高层耳朵里。不过想来也是,《夜行》剧组不光有她这个女主角,更有罗铭这个男一号,轩霆现在正紧锣密鼓地用解约风波黑他,怎么可能过来主动低头,苏凭借口编得实在太不走心。 可如果苏凭不会旗帜鲜明站队的话,那他那天片场初见时,摆出一副目空一切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楚冰难得遇到逻辑解释不通的事情,为人又比较喜欢钻牛角尖儿,一方面觉得他态度奇怪,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们确实不熟,那个表情也没什么特别。自己刨根问底地思索两天,索性直接去找苏凭不耻下问。 而在她的问题发出去之后,苏凭循循善诱地引导她:「那天我见到你是什么时候?」 楚冰皱眉,中午?具体时间谁记得清。 苏凭对她的记忆力表示肯定:「对,就是中午。那天你不是已经把旺财的账单发给我了吗,我还没转账给你不是?那天看到你,还以为你追债追到片场了呢,当然要装没看见你。」 楚冰面无表情:“……” 她深觉自己过来问的决定就是个错误,深吸一口气后回复:「说句真话又没什么,原因我都已经猜到了。」 「什么?说来听听。」苏凭不动声色地回她。 「你瞎。」 当他自己在骗傻子吗,神经病。楚冰关掉页面,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活动了一下手指后站起身,提着刀走进了拍摄范围。 罗铭那天说的话不无道理。她和王筠之前认识,签约轩霆是为了还她一个人情;而苏凭是严钧八抬大轿请过来的,利益将两个人密切地连在一起。虽然王筠和严钧现在是未婚夫妻,但日子还长,谁知道有什么变数,终归是各为其主。 既然立场不同,大家也就不要太过作戏,井水不犯河水多好。但苏凭真的过来探班的行为又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尤其是给了她赵一平的联系方式——这个人目前名气不大,片酬也不高,但进组之后楚冰和他试过戏,表演的确突出,聂远平为他单独修改了一次剧本,让他当了最终战和陆折情对上的那个人。 可想而知,这个角色的定位有多重要,并且是赵一平用实力为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这一剧情的升华,也让电影的更加合理完整。 而这个让电影更加完善的机会,是苏凭给的。 所以他到底在想什么,做慈善?又或者正常人没法理解神经病的思维逻辑?楚冰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又不甘心莫名欠下人情,最近想到这个问题脸就要黑一下。这次正好刀握在手上,于是将刀向地上重重一立,配合着她有些凝重与烦躁的表情,当真煞气十足。 戏还没有开始拍,罗铭上好了戏妆,正坐在书房里调整状态,冷不防听见她震刀的声音,惊得抖了一下,顺势用谢西辰的眼神幽幽看了她一眼:“折情,世界这么美好,即便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也不要自残啊。” 什么自残?楚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随后反应过来他那声折情既指人也指刀,纯粹是在调侃她。 楚冰哼笑,耸了下肩将刀横过来,二指并拢擦过刀面,抬头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凶相毕露,虎视眈眈,带着点评估的意味,仿佛在看一具尸体。这眼神是要杀人啊!要死要死要死……罗铭马上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心有戚戚地将头撇向一边。 他脸长得好,作为剧圈小生演技也够格,但转战大荧幕就多少有点明显的劣势。虽然人很谦虚好学,进步也很快,但楚冰作为一个国际影后,演技碾压他还不成问题。成功把人吓走,楚冰也开始调整入戏状态,在化身为陆折情的最后一秒想起什么,表情还是僵了一下。 罗铭调侃她,她能用实力碾压让他闭嘴。但偏偏那个最讨人厌的,她目前却没什么办法——是演员就用实力说话,不用演技碾压的打脸都不算打脸。楚冰慢慢呼出口气,闭上眼睛片刻后复又睁开,眼神沉静下来。 陆折情没有赢不了的对手,她楚冰也没有。 没有人能阻挡陆三持刀夜行,苏凭也不行。 。 关于楚冰和苏凭微妙的关系,严钧当然毫不知情。他在拍摄期间只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关怀慰问,以此算作探班。楚冰和他简单地聊了几句,放下电话后皱着眉抬手揉了下鼻子,又打了个喷嚏。 体质好是一回事,淋了一夜的雨拍戏又是另外一回事。好在她这次感冒并不咳嗽,只是有点受凉,时不时会打个喷嚏,并不影响拍摄进度。 见她返回片场,罗铭朝她熟稔地打了个招呼,从自己的桌上拿了保温杯和一次性纸杯递给她,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感冒还没好啊?舒丽今天泡的是乌龙茶,给你喝吧。” 他有点自来熟,不过并不让人反感,和现在外界漫天耍大牌传闻的形象截然不同。公众接触到的艺人形象永远是被包装过的,而这个包装的结果像是一道面具,慢慢的就会和自己的脸合二为一,再难摘去。所以即便是舒丽这样的出色经纪人,对外界的抹黑泼脏水也有些束手无策。没办法,三人成虎,而谣言的流传永远要比真相快得多。 楚冰接过纸杯和保温杯,拧开之后看了他一眼:“你没喝?” “不想喝。”罗铭苦着脸,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我爷爷特喜欢喝茶,导致我一直觉得茶水小马扎和下象棋的老大爷才是标配,对茶一直喜欢不起来……她让我一定喝完来着,你就帮个忙吧!我每天喝完都觉得嘴里苦一天……” 他和舒丽一个是镜头下的当红明星,一个是暗处默默无闻的经纪人,在一起后圈内普遍不太看好。但罗铭谈恋爱谈得很大方,平常毫不掩饰和舒丽的亲昵,相处模式不像是光鲜明星,更像是一对平凡普通,甚至有点女强男弱的小情侣。 和严钧王筠的相处模式截然不同,果然比那两人更像一对正儿八经谈恋爱的。乌龙茶泡得其实不苦,不知道加了什么,甚至带着一点清甜的香味。虽然泡茶人茶艺不精,但这份心意足以将技巧上的短处补齐。楚冰捧着纸杯,眼眸低垂,陷入一团温热模糊的雾气里。 外公喜欢喝茶,楚冰跟着他喝了很多年,已经很习惯这种清苦的味道。但她其实一直是很怕苦的,可惜她不是罗铭,没有一个心细如发的舒丽。 不过这倒也并不是很重要,毕竟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楚冰捧着纸杯若有所思,冷不防听见罗铭好奇地问她:“说起来你进组之前都没带个保温杯吗?我怎么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见你用过啊。” 她的保温杯……那天让剧组的人泡了杯板蓝根,然后给苏凭了,现在大概被苏凭扔在某个垃圾堆里,暗无天日地自生自灭呢吧。 楚冰的手立时顿住,她稍稍眯起眼,审视地看了罗铭两眼,觉得他的确问得极其无心之后撇过头:“做慈善了。” 罗铭茫然:“……啊?” 楚冰板着脸:“为智障儿童带来希望与健康,无偿捐赠奉献爱心。” 罗铭蒙圈:“……啊?” 它不就是个保温杯吗?!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谁信你啊?! 。 苏凭在片场中一片枪林弹雨中滚出来,造型狼狈地完成了这一场的拍摄。剧组今天的拍摄任务也顺利收工,苏凭顶着灰头土脸的扮相低头翻手机,看到楚冰的回复页面之后再无消息后,早知如此而又颇感有趣地笑了一下。 而后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苏凭?”在他身侧不远的徐秋莉连忙凑过来,一脸关切地抬手就要去摸他的额头,“感冒了吗?发烧没有,严不严重,我保温杯里还有热水,你喝了吧?” “应该没感冒,也不发烧,放心。”苏凭笑笑,从容地回应了徐秋莉,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手,朝一个方向信手一指,“可能是他在偷偷骂我呢吧?我等会儿打他一顿就好了。” 代表投资方过来探班,结果无辜躺枪的金主江大少:“……苏凭!我可都听见了!我现在真的在心里骂你了你听见了吗?” 苏凭眉毛一挑,悠悠叹息:“我把你当兄弟,结果你在心里骂我?” ……刚才没骂,现在是真的骂了。江大少嘴炮不过他,心里非常苦。最苦的是就这样还被苏凭敲了顿饭,两人坐在影视城一家颇有名的港式餐厅时,脸上都面无表情。 “男人的心胸不能这么小吧……”苏凭两根手指拎起菜单,打量了一眼菜品,嘴里啧啧有声,“不坐包厢是小事,但你我都吃不惯这个口味,何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呢?” 江大少翻白眼:“今晚必须在这儿吃,先忍着,没到开饭的时候。” 第9节 还不让人吃饭?苏凭耸肩,反正不太饿,索性陪他东一下西一下地聊着。这一等就等到了夜灯初上,江大少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表情突然一整,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他五官本就俊朗,如今眼神熠熠生辉,衬得五官都生动得几乎要发光。苏凭扬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江大少蓦然站起身,疾声叫出了一个名字。 “楚冰!” 苏凭一怔,迅速转过头去看,果然见楚冰站在餐厅门口,意外地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朝他们轻轻颔首,朝这边走了过来。 视线扫过苏凭身上时,寡淡,漠然,带着一点没有波澜的凉薄冷意,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苏凭皱起眉,神色稍冷,看向对面的好友。 “江越,你是来探我的班,还是知道楚冰在这里,所以来看她?” “知道她在这里拍戏,所以跟家里公司要求来探你的班。”江越坦率地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楚冰,动作幅度极小地朝他比了个请求的手势,压低声音快速地道。 “单独约她出来,她肯定不会答应的。苏凭,是兄弟就帮我这一次,行不行?” 第十五章 驱灾避祸 这间茶餐厅开在影视城附近,店内的隐秘性不错,即便坐在大厅里,邻桌之间也有大株的绿叶植物和零碎东西挡着,视线没办法一览无余。苏凭深深地看江越一眼,没有回他的话,只说:“这是你第二次为她求我了。” 这样的一厢情愿,有必要付出这么多吗?这个问题,苏凭没有问出口。毕竟江越上一次开口求他的时候,脸上的无奈与苦涩让他记忆犹新。平日里那么意气风发的人,也曾是在风月情场中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然而一旦陷入一场无望的单相思,就像是要把以前犯下的错、欠过的债通通补回来一样。个中苦处,旁人很难感同身受。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先动心先溃败,认真你就输了。 她很优秀,但是值得吗?久经考验而从未沦陷的苏凭不置可否,却是掉转视线,向朝这边走来的楚冰看了一眼。 她看起来很忙,走过来时还在低头看着手机,眉眼低垂,显出冷淡静漠的唇线与纤长浓密的羽睫。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跳动,手长得好看太占优势,每一个动作都像在跳一支指尖圆舞。江越迅速将旁边的凳子为她拉开,楚冰走过来,却不坐下,微微低头,看着他们勾了下唇角算作招呼。 “你们也在?真巧。” 她很少笑,如果说唇角弯起的弧度是温度,那她基本上常年处在冰点。现在能笑一下,简直要让江越受宠若惊。他带着些平日里绝难见到的紧张,谨慎却又热烈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真巧。”他说,声音微微发紧,“之前就听说你喜欢港式口味,一直在想着今天来能不能碰到你。没想到真的见面了,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她之前有跟人提起过这间餐厅,是不是碰巧和运气真是不太好说。楚冰不置可否,江越再接再厉,指了指身旁的椅子,朝她灿烂地笑了一下:“碰到了就是缘分,既然你一个人,我……们能赏脸请你吃个饭吗?我和苏凭。” 苏凭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喝茶,一直没有说话,突然被提及到,不由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楚冰完全没有看他,抬起手看了下腕表。 “谢谢,不过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今晚约了人,大概随后就到。” 江越下意识问:“你约了谁啊?我……我们和他认识吗?要不要一起拼个桌……” 楚冰扬了下眉,视线清冷地看过来。 江越骤然住了嘴。 他刚才为了给楚冰拉椅子站起了身,一直没有坐下。江越比楚冰要高不少,然而现在微微低头,视线落在地上,气势顿时生生矮了一头。楚冰看了他两秒,视线并不严厉,语气也没有起伏,出口的话却让苏凭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夜行》剧组今晚在这里聚餐,我提前过来探个路。这间餐厅档次不算太低,不适合一个人过来。现在还有空位,拼桌既没有必要,也坐不下。何况只有我们三个相互认识,如果让其他人坐过来,素不相识,吃起饭也尴尬。” “还是谢谢你的好意。”楚冰淡淡地说,声音不高,凤眼微微眯起。 “虽然你的每一条建议,都让我有点困扰。” 江越张口结舌,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没能说出口,徒劳地慢慢坐下。楚冰朝江越客气地点了点头,再没开口,双臂交叠,靠在绿植旁边站着,拿着手机的手腕自然垂下,随性中带着一点优雅。没过一会儿,茶餐厅果然探头探脑地进来了十几号人,楚冰走过去,这些人将她围在中间,簇拥着她向前走去。 说是簇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周围像是隔了层结界一样,没人站到一个很亲密的距离里。服务生将她们带到一个包厢门口,楚冰最后回过头,隔着几株高大的绿色植物,冲他们简单地颔首,径直走了进去。 江越的视线一直追到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低下头,忽而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苏凭放下一直端着的茶杯。 “是,不过你怪你。”他说,眼睛微微眯起,想起刚才听到的最后两句话。 他五感天生比别人来得敏锐,刚才隔着几张桌子,楚冰和剧组人员说的话,江越没听到,他却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完整。同剧组刚到的小姑娘感叹:「今天好幸运!冰姐怎么突然想起要请我们吃饭啦?还要我们尽快过来……」 而楚冰的回答没有丝毫停顿:「我喜欢请客。」 「哈?还有喜欢破费花钱的?」 「不,只是喜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只是从眼角眉梢,眼里心里,都写满了不喜欢你。”苏凭耸肩,悠悠地说,在江越的注视中想起楚冰的眼神,又补上了一句。 “当然,也不喜欢我。” 。 帮江越认清现实,大概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江大少东扯西扯,非要拉着他诉苦,从在国外对楚冰的一见钟情说到对楚冰资料的了若指掌,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痴汉属性。而后又非要拉着苏凭借酒浇愁,被苏凭灌醉之后瘫倒在桌子上,眼神放空,满脸被现实重重□□到体无完肤的表情。 把喝醉的人折腾回宾馆是件很困难的事,苏凭毫不犹豫地给他秘书打了电话,让他秘书为自家少爷去头疼。好在江越的秘书是个能干大事的,很快就派了辆车过来,找了两个壮汉,把自家爷搀了回去。 苏凭站在门口,目送汽车消失在夜色中,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掏出手机看了看。这一看就看了好久,苏凭站在原地很久没动,戴着鸭舌帽,穿得也很休闲随便,存在感颇低。《夜行》剧组十几号人呼啦啦地从他身边过去,一个都没发现他,吃饱喝足,乐呵呵地回剧组了。 楚冰结完账出来,倒是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不由一怔,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站在这里有碍市容,你自己没有这样的自觉吗?” “是门因为我蓬荜生辉吧?”苏凭向旁边走了两步,低笑一声:“晚上看你见我如见空气的架势,我还以为你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辈子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我一直有这种想法,只是目前还没有下定决心。”楚冰实事求是地说,双臂环胸看着他。 “第一次看到你们时就想问了,你和江越关系不错?” “还挺不错的。”苏凭说,“怎么了?” “希望你没有因为兄弟义气,答应他什么奇怪的要求,比如当个助攻之类。”楚冰挑了下眉,面无表情地说,“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有件事你说得对,要是打动不了我,自尽在我脚边也是没有用的。希望你能珍惜你朋友的生命,不要让他在我这里壮烈。也希望你理解我的态度,不要在江越面前表露任何跟我能说上话的现状。” 自尽这句话是苏凭说的,现在楚冰原句奉还,怼得苏凭完全没办法继续反驳。不过他也并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很快又将话题轻松地歪了个方向,假装刚才一直在讨论正事。 “人要送死,天可拦不住。”苏凭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想了想后问,“刚才好像你们剧的大部分主创我都没看见,导演也不在,所以你到底是都请谁了?” 楚冰的回答言简意赅:“关你什么事?” “除了你一个女主角,一个主创都没有,这样的聚餐还挺新鲜的。”苏凭意味深长地说,唇边带着笑意,“你不是见到江越之后,低头按手机那段时间,是在现从群里叫人来吧?” ……她还真是。 楚冰无话可说,只得继续面无表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莽撞发问的愣头青,在电影里一般活不过十五分钟,希望你记住这点。” “好吧。”苏凭耸肩,转眼却又问了一句。 “怎么没把罗铭一起叫下来吃饭叙个旧?” ……人家根本不想和你叙旧吧。 楚冰撇了下唇角:“我们剧组今晚拍夜戏,他的戏份比我早,想趁晚饭时间再熟悉一下。” 哦。苏凭点点头,看着她问:“所以你马上也要回去了。不再多聊聊?在这儿吹风还挺舒服的,带着点凉意,能让人清醒起来。” “我已经很清醒了,谢谢。”楚冰干脆利落地拒绝,朝剧组的方向走。苏凭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声地沉默下来。忽而感觉到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让他骤然从思索中抽离出来。 打开居然是楚冰的信息,冷淡而困惑地问他:「怎么还不走,你是新世纪的望夫石吗?」 苏凭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去,楚冰站在长街他视线的尽头,见他看过来,迅速转过头去。 苏凭顿时失笑,想了想后低头打字:「其实是有点不舒服,晚上吃的饭不合口味。你要是时间还来得及的话,陪我去吃碗牛肉面?」 楚冰:「……」 为什么要陪你,你是上厕所要手拉手去的小朋友吗?谁是你朋友啊?! 。 最后两个人还是一起去吃了牛肉面,就在茶餐厅附近,地方不大,分量充足。两个人坐在门口,苏凭眼前放着一碗牛肉面,吃得心无旁骛,都没工夫分心出来聊天说话。楚冰一边在反思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直到几个大嗓门出现,陆陆续续的惊叫声响起。 “我去,怎么回事?!刚和轩霆解约的小生罗铭被爆隐婚劈腿?!原配怀着孩子找上剧组,结果推搡争执中被推流产了?!就是今晚?!就在这个影视城?!” 楚冰猛然愣住。 周围的人群很快因为这一段惊叫而陷入沸腾,迅速地响起一大片爆炸式的嗡鸣声。楚冰僵坐在原地,陷入一片嘈杂模糊声音的包裹中,过了足足好几秒才转过头看向苏凭。 苏凭早已经放下了碗,迎上她的视线时眸光平静,对这件爆炸式的新闻毫不意外。 楚冰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地问:“你做的?” 苏凭摇头:“不,只是知道。” “告诉过罗铭吗?”楚冰看着他。 苏凭耸肩,坦诚地说;“商业机密,没法提前说明。我今晚问了你,但他当时在剧组,算是天意吧。” 楚冰慢慢眯起了一双凤眼:“所以你现在,等于是把我保了出来?” “是你自己的选择。”苏凭沉静地说,“当时你如果走了,我也不会拦你。” 好。楚冰又看了他几秒,垂下眸点点头。 “我不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人,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补。” 这番话话音刚落,苏凭抬头看她,就见楚冰站起身,一把掀开门上的帘子,快步走了出去。单薄的背影在夜色中快速消失,只留下依然在微微颤动的帘子,和巨大关门声的余音,在小小的面馆里,幽幽绵长地响。 第十六章 被动交恶 剧组门口的地上还留着一滩未干的血迹,在深沉的夜色与灯光中晕成暗色的一片。楚冰走进片场,鞋尖上沾了一点血迹,面无表情时眉眼深刻凛冽。在某个瞬间,特别像陆折情杀完人后独自离去的样子。 现在她手上没有拿着刀,刀上没有沾着命,却正踏进一场不动声色的硝烟烽火中,不见血的追魂夺命下一刻就来,和陆折情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见楚冰进来,剧组的大部分人都偷偷看她,脸上带着疲色,眼中带着打量。刚才剧组里情况混乱一片,偏偏女主角不在,现在记者刚走,她就立刻出现。结合她轩霆艺人的身份,不得不让人怀疑她其实知道些什么,只是一直隐而不发,没有声张。 毕竟能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哪有一个是笨人? 罗铭背对着她坐在休息区,身上还穿着戏服,被撕扯得皱皱巴巴的,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狼狈味道。舒丽、聂远平和袁向东都站在他旁边,谁都没有说话,其他人也不敢靠近那边,像是几人带着什么沾之即得的瘟疫一样,周围的地方空出一大片。 楚冰脚步未停,向那边径直走去。 那边的四人听见脚步声,都转过头来看她。楚冰休息的椅子罗铭附近,上面搁着她的剧本。楚冰将剧本拿在手上,坐下来,笔在手指间转了两下,翻到夜戏的那一页,做好记号后抬起头来。 “今晚的夜戏什么时候拍?”她平静地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原定计划是二十分钟后,不过看场地,好像准时开始有点困难。” 她对自己恰到好处的消失没有半句解释,对罗铭的情况也半句不问,冷淡高傲,一如她一贯为人。聂远平看了她一会儿后才意识到她在问什么,看了一眼罗铭,迟疑着说:“今晚的戏,恐怕是……” 无法拍摄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罗铭忽而抬起头来,“半小时后吧,人都在了,准备布景也不难。” 他出言打断了聂远平的话,随后便沉默下来,看着楚冰没有说话。楚冰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视线,罗铭撇过头,用力抬手抹了把脸,抚去脸上暴躁与疲色。 “对不起,我的问题耽误了大家的进度。”他深深呼吸,站起身来脱皱成一团的戏服,“备用衣服在哪儿?我换一套,化妆师呢?麻烦补个妆。” 第10节 毕竟都是聪明人,见事件男主角尚还能继续拍戏,别人当然也都二话不说,明面上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只是人心难测,每个人都在想些什么,谁都无从知晓。 聂远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迟疑了一下,低声嘀咕:“……这能行吗?” “演员拍戏,天经地义,有什么不行?”楚冰反问,将剧本搁到一边,利落地站起身。 “道具,妆化,也帮我上一下妆,谢谢。” 。 这一场戏,是在谢西辰和陆折情的关系中起到转折的一场,在整部电影中都很重要。因为女主角是杀手,这部电影的夜戏非常多,加上时间进度又很赶,拍到现在,大夜戏后的第二天上午也已经不放假了,个中疲累,谁跟组谁知道。 但是《夜行》剧组在赶进度时,从来没人说半个苦字,因为这部戏的男女主角,都实在是太拼了。 新一天的夜戏正式开机,罗铭换好戏服走在路上,青色儒衫,玉冠束发,腰间的扇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伞下露出一双澄清干净的眼睛。谢西辰走在微微泛湿的石板上,显得很高兴,不时回头看陆折情一眼。 “下雨了,你不撑伞吗?”他询问地看过来,陆折情简单地摇头。 “阻碍视线,不好拔刀。” 雨下得其实并不大,雾蒙蒙一片,夜色中甚至不太看得分明。谢西辰体弱多病,受一点凉回去都要病好几天,这一次晚上突然来了兴致要去散步,谁都拦不住,只能将他密实地裹了,又让陆折情贴身跟着。谢西辰捏着伞,看着她,试探性地将伞向她头顶举了举。 “陆三,淋了雨之后不难受吗?我这把伞不算小,要不一起打吧。” “不用了。”陆折情摇摇头,后退一步,精确地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无声地微微垂下头。谢西辰举着伞的手停在半空,孤零零地举着,一直没有收回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些受伤的神色,却是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两人站在原地僵持半晌,陆折情有些困扰地皱眉,最后还是出言解释:“我刚杀完人,身上有血腥味,你闻了会不习惯的。” “不是为我带上的吗?”谢西辰摇头,自嘲地笑笑,“陆三,我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血腥的味道有时候问得出来,有时候闻不到,这些,我都已经见过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陪你一起吧。” 他将伞合上,在陆折情不赞同的皱眉中微笑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没淋过雨呢。” 毕竟拗不过他,两人最后并肩而行,发梢衣角很快的带了湿意。谢西辰五指张开,挡在眼前,看向灰黑色的天空,像是被阳光刺伤到了般眯着眼睛。 “陆三,你好像一直觉得,我是那种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病秧子。但其实关于这个家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一直不愿意去多想,逃避去接触这些事情。总觉得要是不接触的话,是不是一切就都没那么复杂,我还是能安安心心地当我的少爷。” “可是哪有事情,是逃避就能解决得呢。” 所以?陆折情默不作声,谢西辰却在细雨中站住了,压抑地看了她很久,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最后在陆折情的淡漠里,只低叹着说了一句话。 “我什么都清楚,也知道是什么人守护我到现在。陆三……” “谢谢你。” 谢西辰没有看她,说这三个字时微垂下眸,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随着这最后一个镜头拍摄完成,剧组今晚就此收工,时针刚走到十二,居然比平常时候ng的次数还少。 临危不乱,超常发挥,想不到罗铭还是个压力型选手。两人并肩走去妆化室卸妆,罗铭在她身边自己想了一会儿,突然沉吟道:“我刚才很想说喜欢你的。” 楚冰一时不察,呛了一下:“……你女朋友就在旁边看着,请你注意一下影响。” “谢西辰啊,不是我,不要入戏太深。”罗铭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视线投向前方,云淡风轻地补充,“不过就我个人来说,也挺喜欢你的。” “你今晚还能过来,谢谢。出事时你和苏凭在一起吧?那家牛肉面很好吃,我以前经常去,和老板关系很好。” 看吧,世界就这么小,娱乐圈还要加一个更字,影视城就直接是一个村子。楚冰不置可否,没有回答,却听罗铭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是苏凭做的?” “他说不是。”楚冰言简意赅地回答,不添油加醋,只陈述事实,末了平淡地说:“自降档次去做这种事情,他应该还不屑于。” “你很了解他?”罗铭有点惊讶,“外界说你们两个关系好,我以为是媒体炒作呢。” “也算不上关系好。”楚冰摇头,无声地抿了下唇。 “只是知道赵一平曾经是《江湖》的武替,苏凭接这部戏时所有动作戏镜头都是自己来拍,赵一平在那部电影中就没能出头,导致现在依然不温不火。现在六年过去,他亲自推荐了这个人进组,给了他另一次红的机会。见微知着吧。” “最开始认识他时,我对他印象非常差。现在其实也说不上好,但多少能理解一些这个人的想法。你说得没错,苏凭这个人,看起来很亲切很好说话,内里其实是很高傲的。这种高傲来自很多方面,实力、地位、家世、长相、条件,他有很多可以吹嘘的优势,但这一切,比不过六年前拍摄的武侠片,一直保持到现在的动作功底。” “我很不喜欢天才这个词,好像用了就能弥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但很多人的努力程度之低,都远没有到拼天赋的地步。很多人总想从一个被推上神坛的人身上找出一些缺点,用来安慰自己人无完人。但是……” 楚冰停住话头,红唇微扬,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你应该,还不足以让他的这份傲气低头吧。” 罗铭愣住,哑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笑起来。 “原来你们私交真的不错。”他感叹地说,而后神色一整,郑重地道:“那明天媒体再跑来采访的时候,你一定要避开,不要出现在媒体面前,不要给媒体采访的机会。” “为什么?”楚冰眉峰微扬。 “你不知道吗?”罗铭苦笑一下,耸了耸肩,“今晚不知多少媒体守在附近,看到你照常回来拍戏,和我的交流也很正常,估计已经连夜发通稿,被划归到我的阵营里,和苏凭公开对立了吧。” 同一时间,齐湛的电话打了进来。苏凭按下接听,听筒里面传来齐湛毫不掩饰的惊叹。 “栽了吧凭哥?唯一被你发动态盖章和关系要好的同龄女演员,公然站到了你的对立面。想你苏凭八面玲珑,也有失手的时候?!” “是啊。”苏凭站在酒店的窗前,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最后垂眸,淡淡地笑了一下。 “可能终归不是一路人吧,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第十七章 峰回路转 头一天晚上夜戏时的平静,就像是狂风暴雨来袭前压抑的沉默。第二天一早,随着诸多网友打开新一天的热点头条,罗铭隐婚劈腿的消息立刻传遍大街小巷,无数人群情激愤,迅速掀起一股声讨罗铭的狂潮,声势排山倒海,几乎是立刻就将那一点微弱的质疑声压了过去。 平心而论,以罗铭的品性为人,绝对达不到这种墙倒众人推的凄惨境地,但他的公众风评实在是太差了。之前一直被轩霆安排着接狗血家庭伦理剧,虽然收视不错,但根本没能圈住什么铁粉。而平常出席活动跑通告时,自己的团队又实在很拖后腿。即便有舒丽始终在严格管理,但挡不住团队的大多数人别有用心,基本也将罗铭的形象破坏得七七八八。 前些日子他解约时,这些点滴积累的恶评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顿时如井喷般涌现了出来。纵然圈内人都对罗铭评价不错,但这是个为了钱什么谎话都可以编的年代,黑的能说成白的,好人能说成恶棍。可以说,从罗铭踏入轩霆,被王筠喜欢上开始,他的悲剧就已经开始了,严钧利用职务之便,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他下了多少绊子,现在正逢天赐良机,忙不迭一股脑全都使了出来。 要说罗铭做错了什么,可能错就错在他没那个心机,拒绝了轩霆小王总的示好。喜欢与否这件事情,并不能用利益衡量,但事关前途未来,很多人连自己都可以出卖。洁身自好历来是件极难的事情,因为总用那么一些时候,你明明已经足够努力,但命运还是说来就来。 第二天上午,还没到剧组开工的时间,片场外面就已经围满了前来采访的记者。影视城没有秘密,哪个剧组在这儿拍戏一目了然,不知道多少记者和狗仔潜伏在附近,只为了得到最新的第一手消息。楚冰坐在酒店里,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桌上,聂远平的声音唉声叹气地传出来,只是听都能感受到说话者浓重的心烦。 “不行,实在进不去,路被堵死了。工作人员勉强挤了几个过去,我和老袁都没能挤上前就被发现了。罗铭更不用说,露脸都不敢让他露……以前没觉得他这么红啊?!怎么出个事这么多媒体蜂拥前来,这待遇赶得上当红一线了吧?!” 罗铭的知名度,目前还真配不上这个阵仗。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穷追猛打成这样,显而易见。楚冰现在到底也是轩霆的艺人,多余的话不好多说,只问:“今天戏不拍了?” “这还拍什么啊。”聂远平又叹了口气,“先歇一天吧,避避风头……希望罗铭那边的结果能尽快出来。要说这件事虽然来得气势汹汹,但你还别说,舒丽还真是很有脑子,这种时候一句对罗铭的质疑都没有,昨天晚上大家都忙成一团的时候,她留了闹事孕妇的血样,今天去医院拿了患者资料,现在正去那女人的住处调查。条理清楚。手段干脆,罗铭能遇见她,也算是走了大运。” 和大多数经纪人不一样,罗铭拍戏的时候,舒丽也一直都在片场。楚冰和舒丽接触不多,但意外的很清楚她的性格。这个刚入行的年轻姑娘一头齐耳短发,强势却又低调,在片场存在感不高,但从没出过岔子,是个非常理想的经纪人人选。楚冰只接受了轩霆派的助理,经纪人还没有着落,对她多少有三分留意,现在听了聂远平的夸奖,并不觉得意外。 能让拒绝了王筠的罗铭对她一心一意、非她不可,果然并不是没有原因。虽然王筠是小王总,舒丽只是个小经纪人,但为人处世来说,舒丽这个人,的确比王筠靠谱多了。 聂远平又和她聊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楚冰放下手里的剧本,将挂断的手机拿回来。通话结束后,露出原本正在浏览的通信界面,因为她迟迟未回,助理宗瑶忐忑不安,以为自己的提议被楚冰不喜,紧张万分,自己絮絮叨叨地刷了好几页。 楚冰给她回了条消息:「你猜对了,今天剧组的拍戏的确被迫中断。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没必要来探班,拍戏期间没有必要。」 别人家的助理都是拍戏期间给洗衣订饭烧水按摩,虽然自己之前也觉得这样很辛苦,但自家女神这种完全不需要照顾的也不太好啊!显得她这个助理特别没有价值!当了楚冰的助理后每天只能负责养猫的宗瑶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回:「冰姐,旺财这两天有点躁动不安,可能是太久没见主人了,要不……我给你抱去,你看看它吧?」 我看它干什么?楚冰莫名其妙,皱着眉打字:「猫不是我的,你可以去找苏凭。」 我……我这不是看新闻你们最近关系破裂,让旺财给你们补救一下吗!我是为了你好啊冰姐!!宗瑶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有苦难言,觉得以楚冰的性格,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于是越发忧愁,想了半天后突然眼睛一亮。 说起来,找苏凭……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助理的消息终于停了,楚冰等了几分钟后没等到回复,于是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看起剧本。 虽然没有拍戏,但她这一天同样过得非常充实,一刻都没有停下,下去夕阳西沉时分,楚冰站在镜子面前,仔细看起自己的脸。 她是个演员,掌握五官的变化是项基本功,基本每天都要抽半个小时的时间,专门对着镜子练习微表情变化。这次的剧本《夜行》,陆折情是个面瘫,但面瘫不代表没有情绪,如何从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表现出情绪的波动与转折,是演员在演戏时的一项难点。 很多人拍了许多年戏,高兴了就是咧嘴,生气了就是瞪眼。无数个角色有着同一张脸,不仅塑造的角色不成功,也让观众很容易出戏,甚至会限制自己的戏路、百害而无一利,人人皆知,只是练起来也实在很难,需要对自己的脸了如指掌,掌控力极强。 楚冰从进入表演系学习的第一天就开始这么做了,到现在没有一天中断。她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眉目,微笑的弧度与下巴的俯仰,每一个角度都包括在内,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自我。练习将要结束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楚冰视线盯着镜子,拿起手机,将屏幕对准镜子,向镜中瞟了一眼。 而后她看到自己的眉,在看到来电显示上苏凭两个字的时候,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楚冰微微皱眉,接通电话,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电话那边苏凭的声音带着些许隐约的笑意,透过电话传过来时带着一点电流的沙哑,让她的耳朵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女人都是忘恩负义的吗?”他问,颇为浮夸地叹了口气,“昨天还说欠我一个大人情要还我呢,今天就和我旗帜鲜明划清界限,让我很受伤啊。” “我只听得懂旗帜鲜明划清界限那句。”楚冰板着脸,声调平平地说,“我没有,媒体写的东西你也信,这个智商被骗就不要怪别人了。” “好吧。”苏凭低笑,温和地说,“是我的错,别人说什么不重要,我应该相信你的。” 虽然一直被冠以国民称号,但苏凭在她面前一直太不正经,楚冰一直觉得所有人眼睛都有问题。然而此时此刻,他稍稍压低声音,混杂着笑意与略微的哑,如同在耳边低语时带起微颤的麻。楚冰神色微怔,看着镜中自己略微不自在的表情,忽然间有点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受欢迎。 被他放低姿态,带着点无奈的意味去哄,的确是让人非常、非常受用的。 但是……楚冰将手机拿开,看了来电显示一眼,依然保持着冷静理智,有些怀疑地问:“我觉得你今天说话怪怪的。冒昧问一句,你是突然吃错药了吗?” 果然这个女人根本就是软硬不吃的,摆高和放低姿态对她都根本没什么用。苏凭失笑,坐在车里,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旺财坐在一个大纸箱子里,半个月不见胖了一圈,雪白的长毛蓬松,看起来就手感极佳,头搁在纸箱的边缘上,歪着头,尖尖的耳朵里带着点粉色的细绒毛,不时伸舌头舔舔鼻尖,碧绿的猫眼圆溜溜地盯着他看。 有段日子没见,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一样,小没良心的。苏凭试探地伸手在它面前晃了晃,旺财张开嘴,露出几颗尖尖地虎牙,脑袋随着他手的移动摆来摆去,跃跃欲试想拿他的手指磨牙,不咬一口不罢休。 一切还和从前一样,苏凭满意地收回手,旺财却突然弓起背,从纸箱子里跳过来,伸出爪子搭住他的胳膊,眼神湿漉漉地趴在他腿上,温热柔软小小一团。 “可能吧。”苏凭抬手摸了摸波斯猫小小的脑袋,眼神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昨天是真以为你是要站在罗铭那边的。虽然觉得你不是那么古道热肠的性格,我也并不讨厌罗铭,但形势所致,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你知道,在我们这行,圈内人很难做朋友,大家彼此冲突的资源太多,总是处在一种竞争关系里,高低境遇不同,心态好坏也截然不同。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被人无限放大,引起别有用心的猜测和议论,而友谊向来经不起这种挑拨。我和你性别不同,冲突的资源被降到最低;演技在同一水平线上,不至于被对方甩得太远。”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可以做朋友的,如果就因为昨天的事从此疏远,很可惜。因为……” 苏凭闭上眼,坦诚地轻笑:“楚冰,我觉得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夕阳还剩下最后一道漂亮的余光挂在天空,房间里有些暗,镜子中的表情看不分明。楚冰抿唇,沉默片刻后转头看向窗外:“你是最近第二个这么跟我说的人了。” 恩?苏凭的手停在半空,慢慢眯起了眼:“第一个是谁?” “和你没关系。”楚冰轻描淡写地敷衍他,“而且谁和你是朋友,不要强行自来熟。” “不做朋友也不是不行。”苏凭悠悠地说,“我喜欢你,给我个回应好吗小师妹?” ……你狠。楚冰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算了,还是做朋友吧。” 那就这么定了。苏凭低笑,伸手虚点了下波斯猫的鼻尖,顺了顺它背后的毛:“有点没想到你也会服软。你助理下午把猫给我送过来的时候,我挺吃惊的。” “是她自作主张。”楚冰强调。苏凭不跟她争辩,只是问她:“你助理说旺财想主人了,但我看它也没怎么想我,可能是想你了。你现在要过来看看它吗?” 他将电话放到旺财嘴边,揉了揉旺财下巴上的软毛。旺财舒服地昂起头,楚冰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听筒中传来旺财柔软绵长的叫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甜得人心都软了。 第十八章 避无可避 楚冰今天片场放了一天假,苏凭晚上也没有夜戏要拍,两人商量了一下,约在了影视城一个私房菜馆见面。饭店老板据说是御厨后人,店面不大,但味道的确过硬,吃饭需要提前预约。墙上都是老板与各大明星的合照,来过影视城拍戏的二线以上明星,应该都来过这里。咖位再低些的,要是没人引荐,就不太能进去了,这个影视城苏凭不常来,但谜一般地和店老板也能说得上话,根本不知道他交际的边界在哪儿。楚冰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店面不大,没有包厢,好在桌椅分布得十分稀疏,也不至于被人打扰。 苏凭在安静的角落桌坐定,慢条斯理地翻着菜单,旺财被他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对着菜单上的鱼喵喵直叫。苏凭于是把旺财看中的糖醋鱼也加到菜单里,立起平板屏幕给旺财看。 “除了这道鱼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现在尽快说,一会儿不给你另点。” 旺财:“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第11节 “没有啊?那算了。” 旺财:“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今天也顺利完成了和宠物的亲密互动,苏凭心情颇佳地给楚冰发消息:「这家的糯米饭不错,不过饱腹感比较强,要试试吗?你比较喜欢吃素菜还是肉菜,汤要咸的还是甜的?」 字刚打到一半,椅子被人拖动拉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苏凭抬头,有些惊讶于楚冰的速度,刚要笑着开口,看清对面的人顿时微怔,停了一下后才微笑着抬了下眉。 “这么巧,徐老师也来这里吃饭?”苏凭眸光微闪,朝左右看了看,“你约的人还没来?让女士等可不是什么好行为,等人过来了我帮你说他。” 他对比自己出道早的演员,不管男女,不太熟的一律以老师相称,固然显得有点老气,胜在永远让别人挑不出错。关系好一些或熟起来之后就随意很多。只是虽然和徐秋莉一起拍戏这么久,这个称呼却一直被他坚持下来,始终没有变过。 徐秋莉坐在他对面,胳膊撑在桌上,双手抵着下巴,微歪着头看他。视线专注,笑容甜美,她是演偶像剧女主角走红的,这个动作做起来,的确娇俏逼人,颇为赏心悦目。 “说了多少次不用叫我老师,我哪儿能当你的老师啊?临时起意来吃晚饭的,可没有人等我。”徐秋莉鼓起脸抱怨,看着苏凭巧笑倩兮,微微探身,眼神楚楚地盯着他看,“结果一进门就发现你也自己坐在这里,真是有缘。一个人吗?有没有荣幸和你共进晚餐?” “荣幸之至,不过我倒不是一个人。”苏凭轻笑,从一旁的椅子上拎起旺财,搁在自己正前方。白色的波斯猫长毛虚胖,坐在桌上很大一只,几乎将苏凭的脸完全挡住了。旺财突然被不怎么温柔地拎着后颈毛移动,在徐秋莉的注视中不高兴地打了个哈欠,回身就去伸爪子抓苏凭的脸。 “有没有礼貌,还有别人在看呢。”苏凭捏住旺财的爪子,语重心长地教育它。一人一猫专心致志地进行不怎么温柔的交流,有意无意般将徐秋莉完全晾在对面。 徐秋莉笑容微僵,脸上的笑容几乎快挂不住。她忍耐地咬住下唇,仔细观察苏凭的表情,又觉得他耐心的样子不像作假。 苏凭热衷于在微博晒猫已经不是新闻了,对猫好一些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徐秋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重新换上一副笑脸,站起身走到苏凭身边,在他身侧弯下腰去,披散的长发倾泻下来,露出胸前傲人的曲线:“我还是第一次见旺财呢,长得真好看。怎么养的啊?这么灵气逼人……” 女人不择手段起来真是要命。苏凭在心中无声叹息,不动声色地将旺财往肩膀上举了一下。她身上的香水味太过浓郁刺鼻,旺财发出尖锐的叫声,一爪子就挠了上去。徐秋莉吓了一跳,踉跄了两步狼狈退开,苏凭抱着旺财迅速站起身,后退几步,离她远远地站好。带着安抚与夸奖意味地挠了挠旺财的下巴,苏凭抬头看向徐秋莉,歉意地笑了一下。 “看来今天这顿晚餐,我们是不方便约了。改天再让旺财跟你赔罪,我先带着它回去了,徐老师慢慢吃,这家招牌菜很不错,味道和卖相都很好,拍照发朋友圈的话我给你点赞。” 他快速而礼貌地说完就要离开,徐秋莉眼见事情一团糟,懊恼地一皱眉,决定直接挑明来意。她拢了拢自己的外套,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瞥了一眼坏人好事的波斯猫,扫兴地撇了撇嘴。 “把它先放在那儿吧,苏凭,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都这样了还在锲而不舍,真是让人困扰,用膝盖想也知道,她要说的话,肯定是自己不想听的那种。苏凭一哂,没有按她的话坐下,抱着猫双腿交叠靠在一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旺财柔软的长毛。 “旺财刚才受了惊,放手怕它又要挠东西,只能辛苦点抱着了。什么事?你说。” 徐秋莉咬牙,向四周左右看了看,声音放低,看着苏凭的视线带着点无辜与楚楚可怜,咬着唇委屈道:“苏凭,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儿躲着我,为什么?和我演对手戏,让你觉得不高兴吗?” 其实苏凭什么时候开始躲着她,甚至到底有没有躲着她,徐秋莉都不太能确定。她从进组时起就对苏凭曲意讨好,这些天也一直觉得自己做得不错,和苏凭已经颇为熟稔。剧组里除了之前合作过的齐湛,苏凭对其他人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区别,严格来说的话,对自己应该比对演女主角的演员要熟稔,毕竟她和苏凭演的是对手戏,不是吗? 然而虽然她自我感觉良好,但当公关团队发完了两人私交不错的通稿,要更进一步散播两人因戏生情的绯闻时,徐秋莉却惊讶地发现,她和苏凭对手戏拍了这么久,除了剧照之外,两个人私底下,居然完全没有称得上亲密的照片。 什么叫完全没有?意思就是,她连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照片都找不到。明明早知道要传绯闻,自己的助理一直在片场抓拍,但是拍的那些照片,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就这样放出去的话,要说两个人之间有绯闻,徐秋莉自己都不相信。 为什么?徐秋莉无往不利惯了,头一次心生出明显的无力感。对演员来说,曝光不够,绯闻来凑,她虽然正当红,但地位并不稳固,进组拍戏这段时间没有别的新闻,绯闻是一定要发出来搏版面的。苏凭比她之前的每一个绯闻对象条件都好,如果能贴上他,自己的关注指数势必能上升好几个百分点,而且他这么帅,假戏真做……不也很好? 可惜这段时间,她再迟钝也该看出来了,苏凭对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换句话说,人家根本看不上她。 清楚地认识了这点,徐秋莉眸色稍暗。苏凭这时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徐老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和你拍戏我也收获很多。躲着你从何说起,我们不光片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私人时间不是也见到了?” 这倒也是。徐秋莉甜蜜地笑了一下,再接再厉地垂下眸,失落道:“是吗?可是你看你,媒体探班时一口一个徐老师的叫着,粉丝们原先都以为我们关系好,现在都在说其实我们关系特别特别一般了呢。” “这个啊。”苏凭稍稍眯起眼,唇角轻轻一勾,看着徐秋莉,悠悠地说。 “当然是因为,我怕和徐老师传绯闻啊。” 徐秋莉内心深处的想法,苏凭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说出了口。徐秋莉张大嘴,虽然觉得他应该知道,但万万没想到他会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来,一时接下去所有的腹稿都被堵了回去,看着他,惊怔得说不出话来。苏凭眼尾带着三分温润,看着她轻描淡写地笑:“徐老师护花使者那么多,我还是个刚出道的新人,怎么敢加入这种修罗场里。” 不是不愿,是不敢。徐秋莉张了张口,徒劳地辩驳:“也不是……他们都是绯闻而已,媒体乱写炒作的,而你……” “我怎么了?”苏凭脸上浮现出微微困惑的表情,“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吧?徐老师的粉丝也会把我从头批评到脚的,我这个人比较玻璃心,听不得声讨,没办法。” 你怎么能和他们一样,你的条件何止比他们好了一个档次……你自身的资源,和你父母的资源,哪个女星要是拿到了,还不是从此一飞冲天?!徐秋莉已经忘了自己本来也只能贴边炒作,苏凭的资源不关她事,她像是突然被苏凭戳破了幻想,整个人都在巨大的落差中有些气愤难平,好像是被外界的言论阻拦了自己的前程一样。 苏凭也是为了避嫌,都怪外界乱说话,才让他对自己避如蛇蝎!如果不是因为言论压力,那自己是不是……是不是,也许是有希望的? 她忙着进行自己的内心活动,丝毫没注意到苏凭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一个演技不够精湛的演员实在很好懂,苏凭看着徐秋莉的脸色,就能把她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哑然之下,只能啼笑皆非地摇头,为她神一般的异想天开叹为观止。 就好像一个成绩吊车尾的学生,怪考满分的那个人抢了他第一名的位置一样。也不想想就算没了那个人,中间还隔着不知道多少个名次。那个位置,除了梦里,哪能轮得到你啊? 原本准备好的话是说不出来了,徐秋莉咬着牙站起身,抬眼看向苏凭,视线余光却正好瞥见不远处侧对着他们的位置,坐着一个人影。长眉凤眼,高挑美丽,双腿交叠,尖尖的高跟鞋将小腿拉成一个极其诱人的弧度,红唇衬得肌肤白皙莹润。明明穿得密不透风,攻击性极强的性感却扑面而来,让她眼眸都为之收紧。 楚冰?!她为什么在这里,难道她…… 徐秋莉隐约想到了什么,又觉得难以置信。她慢慢低头,看向苏凭怀里的旺财,波斯猫现在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碧绿的猫眼半眯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徐秋莉沉默片刻,勉强笑笑,朝苏凭告辞:“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明天片场见。” 这就走了?苏凭不动声色扬眉,目送她匆匆离去,视线在大厅内转了一圈,慢悠悠地抱着猫,坐到了楚冰对面。 松开抱着旺财的手时,苏凭第一次体会到猫科动物的撒手没。旺财敏捷地小碎步朝楚冰跑了过去,居然还知道踩在几盘菜中间的空隙里,蹲坐在楚冰面前朝她喵喵叫。楚冰伸出手摸了摸它背上的毛,旺财伸长脖子眯起眼,整个猫都是一个大写的满足骄傲。 如果旺财小姐是个人类迷妹,现在大概已经双颊绯红,心跳加速了吧,猫居然也有本命爱豆,还不是自家主子。果然在喵星人的世界里,主人这种生物,就只是用来铲屎的…… 楚冰面前摆着糯米饭和几道菜,卖相极佳,色香味俱全。银耳甜汤搁在一边,苏凭走过来时,正见她将汤盛了一碗出来,桌上的菜明显已经动了筷子。他拉开对面椅子坐下,边坐边半真半假地抱怨:“说好的冰释前嫌共进晚餐呢,居然都不等我一起吃?” “没人和你冰释前嫌。”楚冰抬头看他一眼,漠然指出事实,“我是来看旺财的,关你什么事。而且你不是正和桃花打得火热,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结束。万一你们情绪上来了离开餐馆去找个旅馆,我难道要一夜之后等你一起吃个早餐?” “天地良心,她是个女的,我怎么能打她呢?”苏凭无辜地说,满脸你太暴力了我们谈不来的纯良表情。楚冰懒得和他斗智斗勇,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 这方面苏凭倒是没说假话,这家店的确非常好吃。 苏凭点单时间比她早,不过因为提前说好了上菜时间,菜来得反而比她的晚些。两人点的东西很快铺满了一桌子,楚冰扫了一眼,看见两道上了两盘的菜后扬眉。 这家私房菜馆的菜单这么丰富,他们居然还点重了两道,什么鬼运气。 “你也喜欢吃这个?”她头也不抬地问,夹了一筷子到碗里。 “不,我不太喜欢吃甜口菜。”苏凭摇头,将旺财抱到一旁的椅子上,让它和楚冰分开一些,好让楚冰安心吃饭,“想起来你喜欢吃才点的。” 楚冰闻言眉头微皱,抬起头来看他。 “你怎么知道?” 苏凭有片刻沉默,而后弯了弯唇角,眼中却疏无笑意。 “……江越说的。” 江越有多了解楚冰?苏凭不太清楚。他将有关于楚冰的一切都放在心里,从不与旁人轻易说半句。苏凭还是上一次和江越一起,在港式茶餐厅遇到楚冰时,才知道楚冰的口味问题。之前一直没有刻意去记,但不知道怎么,今天点单的时候,莫名就想到了这点。 他将原因归咎于自己的圆滑与心细,内心却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究其原因,可能是那一晚留给他的印象太深。那一次酒会上,苏凭代表父母应邀参加,在衣香鬓影的大厅中游刃有余地谈笑风生,江越却一直压抑地沉默着,直到终于向他开了口。 “苏凭。”江越很久没有这么端正严肃地叫过他的名字,脸色有些苍白,眼中是让那时的他极为莫名的黯然,“你和楚冰……真的定下了吗?” 江越也知道?苏凭意外地皱了下眉。徐宜初没有跟他正式说过这件事,但这个消息他也听到了,自家亲妈有意给自己订个婚,对方是故交的女儿,名叫楚冰,也是个演员。 都什么年代了,素味平生,面都没见过,居然就产生了订婚的想法。他的家庭明明也不是那种封建旧式家庭,苏凭完全不清楚自家亲妈都在想些什么。但是…… 视线扫过江越苍白中带着紧张的脸,苏凭淡笑着朝他举了下杯。 “没有的事。”他平静地说,“捕风捉影的消息,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情,不要随便相信。” 但是,他的人生轨迹,从来不会交到别人手里,亲妈也不行。 “那就好。”听到他的回答,江越肉眼可见地长舒口气,仿佛骤然得到了解脱,眼中的光刹那见都被点亮。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凭,和他碰了下杯,猛地仰起脖子,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我跟你说过吗?我喜欢她,一直喜欢她。这辈子要是娶不到楚冰,人生就算白活。苏凭,我之前很怕你回答说是,如果那样的话……我恐怕,还是会从你手里抢。到那时即使是连兄弟都没得做,我也……” “在所不惜。” “什么样的美女让你栽成这样?”苏凭惊讶地扬眉,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 “喜欢你就去追,我抽时间跟我妈说一声,别乱点鸳鸯谱。我可不像你,不打朋友妻的主意。什么时候带着她来给兄弟们见见?” “别这么说,人我还没追到……”江越有点不好意思地辩驳,曾经也是万花丛中过的人,如今提起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看起来竟然有点拘谨。苏凭新奇地看了他一会儿,却见他忽而视线僵住,而后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 苏凭诧异地回过头去。 头顶金碧辉煌的吊灯慷慨地将金芒洒下来,点缀进长长的礼服裙摆。她的黑色长发在脑后盘成优雅的髻,露出天鹅般修长美丽的脖颈。少女在落地窗前站着,背后是一片深蓝色的天幕与月光,将她得轮廓勾勒得美轮美奂,红唇的弧度与眼底的冷意都让人移不开视线。流光溢彩的凤眼朝他们的方向看来,红唇轻轻一撇,露出个极尽冰冷美丽的笑来。 “晚上十点,夜深人静。”楚冰淡淡地说,视线带着讥诮扫过江越与苏凭,微微垂眸,朝他们遥遥举杯。 “果然是个做梦的好时机。” 。 事后苏凭认真回忆,扪心自问,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过分,如果他是楚冰,那就算这世界上只剩下苏凭和江越两个男人,他也不会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是以苏凭对初见面就把楚冰得罪死这件事毫无异议,最初也觉得并没有什么关系。 谁都不是流通货币,哪能所有人都喜欢。 这种漫不经心,在真正认识并了解楚冰之后,慢慢烟消云散,时至今日再回想起往事,已经让他恨不得时光能够重来。但毕竟这就是真实人生,好在楚冰并不斤斤计较,他们得以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相对坐着,以比较熟稔的态度聊着共同话题。 但这样的风平浪静下,暗礁与隐患半点不少。不提两个人的性格差异,王筠和严钧算一个主要矛盾,而江越横亘在两人中间,让苏凭每每想起都觉得心中怪异。他在说完江越两个字后便沉默下来,楚冰闻言点点头,继续动筷子,竟然一句相关的话都没有。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苏凭问她。 楚冰疑惑地抬头看他:“说什么?哦,谢谢,他有心了,细心体贴在我这里很加分。” “加分?”苏凭怔了一下,看着她问,“我以为你……不太喜欢他?” “我不讨厌对我好的人。”楚冰摇头,随后又说,“只是也不会因为这份好就以身相许。” “人生不过区区数十年,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没有必要的人身上,太不值得。我很渴望家庭,为了这份渴望,也会付出相应的谨慎。真正需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做的事情不多,值得花很长的时间去确定。”她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银耳,平淡而冷静地低头喝了一口。 “我不讨厌江越,但也谈不上喜欢。追我大概是件旷日持久的事情,这中间收不到回应,投资与回报也并不对等。所以希望你不要插手,不要揠苗助长,让时间见证,毕竟……” 她的动作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苏凭一眼。 “毕竟,你不是很期待,叫我嫂子的那一天吗?” 对,是他说的。苏凭跟着扯了扯唇角,头一次无话可说。 。 饭吃得再慢,总有结束的时候。临近尾声,两人相对喝汤。苏凭随口问:“罗铭那边事情怎么样了?” “他经纪人不错,希望明天能正常开工。”楚冰客观地回答,皱了皱眉,继续低头。忽而听见苏凭说:“肯定能开工,记者堵不了太久。不过你做好今晚回去被围攻采访的心理准备,算算时间,他们也该把你的位置摸得差不多了。” “采访时机灵点,不要泄露太多个人立场,更不要表态。” “说晚了。”楚冰放下碗,云淡风轻地说,“王筠之前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让我能帮就帮一点。轩霆那摊子事本来就都是严钧自己弄出来的,现在王筠想要补救一些,也很正常,虽然我觉得她这份马后炮也没什么意思。” “王筠让你帮罗铭说话?”苏凭愣了一下,随即不赞同地摇头,“明显着要得罪一部分人的事情,为什么要你去做?做了又不讨好,罗铭这一次想要翻身,太难了。” “我又不是你,打算八面玲珑首尾兼顾,对着个想要倒贴炒绯闻的也客客气气。”楚冰嗤笑一声,眯起眼看他。她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思路永远清楚冷静,看上去像是块不会融化的坚冰。只有在和她对戏的时候,才能一览无余地感受到她的热烈激情与一往无前。这些东西隐藏在她的骨血里,平常不太看得出来,但到底从未真正消失过。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谁在颠倒黑白,大家不是都很清楚么。” 这是个对规则严格遵守,但是对潜规则极其漠视的姑娘。但这个圈子像是个大染缸,这样的人进去,早晚是要吃亏的。这种坚硬的棱角也是他们的显着区别之一,苏凭坐在椅子上目送楚冰起身离去,在她的身影完全走出门后,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楚冰接起电话时的口气颇为复杂,并直率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有什么事情当面不说打电话说,你有病啊?” “这件事确实不方便在那边说:”苏凭幽幽地说,视线扫到角落桌里用餐的青年空桌,极淡地撇了下唇。 第12节 “我们被偷拍了,但是问题应该不大太,顶多是原本不熟现在撕破脸的关系而已。”他非常平静地说,内容却让楚冰听得皱眉。 “那个地方也能混进狗仔?”她拧着眉问。回答她的是一声低笑,苏凭的声音带着一点漠然,平静地说,“混是混不进来的,除非有人把狗仔带进来。” 谁会把狗仔带进来,又想拍到什么样的照片,这个问题甚至都不用多想,徐秋莉三个字足以回答一切问题。苏凭久经拍照考验,当然有本事让两个人同坐一张桌都找不到暧昧镜头。楚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三秒钟,还是对着电话低声咒骂:“我怎么觉得每次碰到你就没有好事儿?!” 这个……苏凭抬头看天,事不关己地无辜道:“概率学上是不可能的,只能说你对我的印象比较深刻吧。” 楚冰:“……” 果然人不要脸才是真的天下无敌,楚冰用力挂断电话,一个人气势汹汹地往回走。苏凭收起手机,虚点了一下旺财的鼻子,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听她的声音,我怎么觉得有人要倒大霉了?” 。 苏凭的猜测和预感都非常准确,楚冰回酒店去的路上果然撞见了大波媒体。众多镜头与话筒将她密不透风地围在中间,楚冰抬起眼,能看到包围着她的,这些兴奋到几近狰狞的脸。 “请问楚冰小姐,对于同组艺人罗铭的隐婚劈腿情况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楚冰瞥了提问的记者一眼,接过话筒,冷淡地说,“当然是用眼睛看。不然要怎么看,用耳朵?” 她这句话一出口,场面顿时一滞。可怜的记者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展开。不少记者从这一句回答中就开始清楚,楚冰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主儿,还有一部分人却不死心,还在勉强继续往下问。 “那……那楚冰小姐,你用眼睛看到的情况是什么呢,能跟我们讲讲吗?” “不能,当晚事发时我恰好出去吃饭了,什么都没看到。”楚冰耸肩,视线毫不停顿地掠过她,转向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群。 “还有什么?趁现在问。” 哪一个艺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不是巧笑倩兮,说话圆滑,百般讨好地和记者套近乎。偏偏这一位轩霆的新人影后,在国内名气还没混出来,架子已经这么大了。记者们不死心地又问了几个,都被楚冰轻描淡写地堵回去,一时憋屈异常。眼见着她已经快要走回酒店,保安已经蓄势待发地等在前面,终于有记者忍不住,在人群中趁乱高喊。 “请问楚冰小姐,坊间都传你和苏凭关系甚笃,但这次你又公开站在了罗铭这边。那么你和苏凭是不是已经关系紧张,你的选择是否也证明了轩霆态度的暧昧不清,想要苏凭罗铭两头都讨好?!”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尖锐,而且很带节奏。酒店大门近在眼前,楚冰站住,回身,视线在人群中锁定了一个缩头缩脑的记者,唇边掀出一个颇为不屑的弧度。 “希望记者朋友下次的提问有深度一些。”她慢条斯理地说,眸光流转,向摄像机镜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 “这种拉帮结派站队划界限的过家家游戏,我在八岁以后就不玩了。” 第十九章 一波三折 楚冰在把记者们全都怼了一遍之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宾馆,有条不紊地洗漱看剧本。三小时后被子一蒙倒头就睡,手机设了免打扰扔在一边,根本不在意外界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精神饱满地按时来到剧组,终于对上了满剧组的人生无可恋的脸。 “楚冰啊……”袁向东幽幽地看着她,张口结舌半晌,终于还是把所有的纠结都憋回了肚子里,有气无力地反过来安慰她:“你昨天行事的确是有点冲动了,那些记者就喜欢乱写,总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也不要影响……恩,拍戏状态。” 根本不敢跟这位大小姐说半句重话啊!袁向东有苦说不出。作为制片人,平常骂一两个不听管教的演员,简直是比吃饭喝水还要平常的事情。但这一位不光是片场的顶梁柱,还是影片的第二投资人,万一被说了之后脾气上来敷衍了事,到时候就不是被媒体骂两句那么简单的了,而是被媒体和公众追着骂到下一部影片上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鬼知道他和老聂到底还有没有下一部影片可拍。袁向东苦哈哈地和聂远平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可奈何。 楚冰本来正在吃苹果,专心致志,咬得嘎吱嘎吱响。听见袁向东的话后抬起头来看他,苹果堆在一边脸颊,鼓起来一小块,慢条斯理地嚼了一会儿后咽下,伸出手:“媒体说什么了?给我看看。” “……你还不知道媒体说了什么?!”袁向东张大嘴看她,被楚冰的心大惊得目瞪口呆。罗铭在送到剧组的早报中翻了翻,随手挑出一份递给她:“说你耍大牌目中无人什么的呗,都是套路,你懂的。” 果然都是套路,不过罗铭概括得太云淡风轻了。楚冰翻到娱乐版看了看,发觉她毒舌应对记者的新闻居然就在头版,居然把罗铭的事都暂时压了下去。标题起得噱头十足,内容字里行间满是冷嘲热讽,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人居然都能混进娱乐圈,我圈素质再创新低,仿佛之前娱乐圈曝光的种种丑闻,根本原因都是楚冰一样。 鬼知道你圈有什么素质可言,狗仔娱记又有什么立场跳出来主持正义。楚冰一目十行地看完,单手拎着报纸的一个角,转头看向罗铭:“还有比这写的更激烈的吗?” “有吧,反正中心思想大同小异,你拍戏间隙可以看看放松一下。”罗铭耸肩,在十来份娱乐报纸里乱翻,“有的报纸把你排在头版,有的报纸把我放在头条。我们剧组已经连着好几天承包娱乐圈头条了吧?真是太荣幸了。恭喜聂导,我们电影未播先火啊。” “黑红也是红是吧,我真是谢谢你啊!”聂远平不能拿楚冰怎么样,于是顺势踢了罗铭一脚。罗铭动作敏捷地躲开,搬着自己的凳子,像螃蟹一样横行到舒丽身旁坐好。舒丽正在打电话,根本没往这边看,突然见罗铭靠过来,于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罗铭缩着脖子,灰溜溜地连人带椅子又搬了回来。 “你这妻管严也是没救了!”聂远平本来也不是真的生他气,见状更是大乐,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调侃。罗铭抬手摸了下鼻子,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淡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从和轩霆解约到现在,时间没有多久,罗铭却已经经历了太多。他是凡事面上都不显的人,敬业、热情、脾气好,似乎是天生的乐天派,永远没烦恼。但内心深处究竟积蓄了多少烦躁、压抑与不甘,只有舒丽和他自己知道。 罗铭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把那泄露出的一点沉重与疲惫重新抹去,阳光灿烂地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楚冰看他一眼,视线扫过同样有点苦笑又有点感慨的聂远平和袁向东,平静地将报纸头版撕了下来。 “不痛不痒,随他去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那么说。有些不要脸的问题既然有胆子问出口,就要做好被人正面扇脸的准备。一次被堵要大写特写,但他们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被呛声这种事情……” “以后还会更多,早点习惯就好。” 她吃完了最后一口苹果,用撕下来的报纸把苹果核包起来,闭上一只眼睛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信手将纸团扔了出去。 空心入篮,完美的三分。 。 虽然黑红也是红,但是认真说起来,《夜行》剧组的确是非常倒霉的。本身剧组就没什么大咖坐镇,最初连场地都是厚着脸皮跟人要的,这么一个经费不足的小剧组,最近居然聚集了整个娱乐圈的焦点。这让历来拍戏期间都安静如鸡的聂远平心里惴惴不安,晚上睡觉都被吓醒过好几次。 罗铭的事情在经过最初的井喷式爆发之后,因为实在没有石锤和新料,最近几天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期。而楚冰则无缝承包八卦版头条,在公然怼记者的风波还没有平息之时,一个知名爆料账号又爆出了两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家中餐厅,主角是苏凭和楚冰。第一张照片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楚冰看姿势正向外走,回过头来看了苏凭一眼,眉头微蹙,眼神里满是凉意。苏凭微微抬头看她,眼神平静,脸上却难得没有笑容,气氛怎么看都极为紧张。第二张苏凭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楚冰却已经不见踪影,旺财的头从苏凭的衣摆出微微露出来一点,猫眼瞪得溜圆。 这两张照片一出,微博上苏凭的粉丝顿时炸了。 好家伙,之前媒体怎么说的来着??关系甚笃?!笃你大爷!!还说什么帮着照顾猫就是私交颇佳,亏我们还紧跟偶像脚步去粉楚冰,结果现在都快变成楚冰颜控了,媒体就让我们看这个?!有毒!洗脑包!都是骗人的!这明明就快要打起来了好不好?! 苏凭粉们感觉受到了欺骗,纷纷愤而怒起,手撕媒体。楚冰这时候也有了那么一小批粉丝,一部分闭眼吹她封后演技,一部分漫天吹她美颜盛世,还有一部分深信不疑她日天日地属性,居然也有那么一点战斗力,当仁不让地和苏粉产生了冲突。两位正主都还沉默着没有回应,两边的粉丝已经快要打得你死我活。 当然,同一时间,本次事件的两位正主,私底下也在(单方面)积极沟通。 「粉丝都说我们快要打起来了。」苏凭拍摄间隙摸鱼给她发消息,颇为苦恼地沉吟,「多想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打过了。」 楚冰:……这人有病吧。 楚冰不理他。 于是苏凭又发:「你不上社交软件看一下?你个人主页现在应该也炸了吧?」 楚冰漠然:「我屏蔽一切陌生人消息提示。」 苏凭点进楚冰的个人主页,看着楚冰主页耀武扬威的关注数零:「……」 一个如花年龄的貌美少女,活得未免也太无趣了。苏凭好一会儿没说话,楚冰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心情极佳地继续去拍戏了,状态全开,神挡杀神魔挡杀魔。聂远平把一条戏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最终还是觉得完全挑不出毛病,于是强行让她再拍一条,预备剪辑时用。 楚冰下了戏去看手机,意外地发现苏凭刚才又给她发了消息:「你关注我一下。」 楚冰不理他。 但是苏凭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很快又给她发了两张截图。一张是他自己发的一条新动态,发了张旺财的生无可恋趴桌.jpg,配图文字:大家不要多想。 第二张是她自己的个人界面,闪亮的已关注,让楚冰一阵咬牙。 楚冰之前登陆过一次账号,知道苏凭之前艾特她时没有关注她。现在发动态之后突然补了一个,除了恶趣味不做他想。楚冰点进苏凭的个人主页,盯着关注键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要拍下一场戏时才按了一下,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毕竟不是真的和他闹掰,之前欠他一个那么大的人情,关注一下也没什么。 苏凭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消息提示,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唇角稍稍一扬。 真是耿直的死傲娇。 他今天的最后一场戏已经顺利收工,正和往常一样,风度翩翩地等着其他人先卸妆。齐湛卸完妆路过他,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这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又算计谁呢?”他充满疑惑地嘀咕,“笑得这么阴险……” 两个人互相关注完毕之后,就各干各的事去了。至于社交软件上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与粉丝间的腥风血雨…… 楚冰:屏蔽了,没看。 苏凭:真有趣,呵呵。 。 这件事让楚冰又盘踞了好几天头条,但她人在剧组,众人都习惯了她的嚣张行事,居然渐渐被她洗脑,觉得她做出什么事都没什么可吃惊的;而苏凭受到的调侃和询问则要多些,不过他向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应付询问跟玩一样,从没让人真套出过什么话来。 这件事所产生的额外影响,楚冰是一星期后才发觉的。当天她像往常一样按时去了片场,刚进去就发现片场里多了个人。 片场多个人其实并不奇怪,但这个男人从气场到排场都太惹人注目。他看起来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高大俊美,黑发黑眼,眸色是纯正的黑色,五官轮廓很深,应该带点混血。他坐在楚冰常坐的位置旁边,被两个助理和三四个工作人员围在中间,见她进来,纯黑的眼睛向她看来,没有说一个字,却会让人觉得他在深深注视着你,等着你向他走去。 楚冰径直走了过去,目不斜视地掠过他,走向聂远平:“今天拍的场次有变动没有?” “呃,有。”聂远平挠了挠头,因为清楚苏凭来探过班,又不清楚两人现在的实际关系,一时觉得很难开口介绍。 “这个人是……” “谁?”楚冰平淡地问,像是在问这个东西怎么卖一样。 “楚小姐不认识?”围在男人身边的一个助理笑了,带着点骄傲地□□话来,微微昂起下巴:“这是苏凭的宿敌,楚小姐这下知道了吧?” “不知道。”楚冰看了助理一眼,波澜不惊地问,“谁?” “叶溯北!”助理惊讶地微微抬高声音,换来楚冰的冷眼一瞥。她微皱起眉,视线从助理转向袁向东,不耐烦地问:“谁?” “特邀出演。”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男人终于开口,叶溯北看着她,声音偏低沉,微哑,慢条斯理吐字时天生带着一点深情款款。 “五场给你做配的戏份,这是新剧本。” 在他开口之后,助理的气焰顿时收敛,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叶溯北话音刚落,她就上前两步,将蓝色的文件夹双手递给楚冰。楚冰接过来,只垂眸看了两页,就合上剧本,抬头看他一眼,只说了四个字。 “剧本不行。” 第二十章 主演邀约 尽管处境比较艰难,环境比较严苛,但《夜行》剧组,还算是比较顺利地按计划拍到了尾声。八拜都好了就差一哆嗦,聂远平几乎要开始烧香拜佛了,就盼着杀青前别再出什么大事,毕竟他是个可怜的中老年人,只希望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实在是惊不起更多的惊吓了。 不知道是他祈祷得太有诚意,还是背运走多了总会遇到点好事。杀青时间近在咫尺的时候,聂远平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当然,这个电话来自叶溯北。 认真算起的话,聂远平和叶溯北有着不浅的渊源。毕竟他最为成功的那部电影《归路》,叶溯北是里面的男二,正是这部影片,让他真正跻身一线行列。但时至今日,过了这么多年,两人一直没什么联系。因而这次接到他本人亲自打来的电话,聂远平还是十分惊讶的。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叶溯北居然主动提出要给他的电影客串。表示快要拍完了没关系,这不是还没拍完吗,他过去露露脸正好。 态度如此坚决急切,聂远平当然是立刻答应,连他要看剧本加戏的要求也一并答应了下来。他当时高兴坏了,有了叶溯北的加盟,总算有了个正面人气向的演员,宣传时多少能好写一些。然而他只顾着盘算叶溯北加盟的好处,根本没想到过楚冰会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剧本退了回来。 剧本不行。 聂远平眼前一黑,看着叶溯北助理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恨自己无法真晕过去。 要论圈内如今的当红一线小生,有几个名字是不得不提的:锋辰娱乐的当家小生魏泽,主攻电视剧,目前人气和演技在古偶圈都说一不二;轩霆娱乐的新任一哥苏凭,国民程度的知名星二代,作品不多,但每部都极其拿得出手,奖项票房双丰收,很多人说未来十年娱乐圈是他的时代,这个说法从未被任何官方认可,但流传甚广,公众认可度极高。 除了这两个人,另一个不得不说的一线小生,就是凌宇娱乐的台柱叶溯北了。魏泽是大学表演系毕业后直接签约锋辰,背靠这家圈内头一号的庞然公司,一路可谓顺风顺水;苏凭则是先从拍戏开始,当了好几年的半个独立艺人,今年刚刚签约,算是正式踏入了娱乐圈的大门。 魏泽和苏凭虽然势头大,但都时日尚短,而在他们之前,被叫了十年明日之星的小生,只有叶溯北一个人。 他是童星出身,从八岁参演了第一部电视剧开始,一路稳扎稳打,拍了二十年戏,演技的成长有目共睹,奖项也拿了好些个。私底下性格颇有些冷淡寡言,但一到了聚光灯下,天然就知道怎么展现出十足惊人的魅力,单论疯狂迷妹的数量,应该比苏凭高了不止一筹。 第13节 他出道这么些年,什么戏都拍,好的坏的,适合的不适合的,电影电视剧,都有涉及。魏泽和苏凭出现之前,叶溯北是人人称羡的励志典型;而当魏泽出现在古偶圈,苏凭开始拍起了电影,叶溯北的全面发展弊病就显现了出来——想要没有明显短板很容易,但是当真正有顶级实力的人出现,这种均衡的普通优秀顿时就变得尴尬起来。 叶溯北的公司和经纪团队对这一点当然心知肚明,所以就在今年,叶溯北终于敲定了以后的发展路线:以电影为主。 但是好电影就那么多,需要的主要男角色也是有定数的。这样的路线,就和苏凭的资源就起了冲突。所以最近这一年来,在许多有心人的有意推动之下,苏凭和叶溯北的宿敌关系就渐渐人尽皆知了。反正既然都是要混电影这一块的,性别相同,资源奖项早晚都要一争,从一开始就安上对手的名头,倒也合情合理,没什么太大不对。 关于叶溯北的这一番情况,楚冰遇见叶溯北的当晚才被科普的。 “所以还是电影圈的逼格高,叶溯北也准备来分一杯羹了。”舒丽结束这番极为基础的人物背景介绍,简短地做了个文意总结,“这个宿敌的名头是人为炒出来的,叶溯北要是打算专攻电视剧,现在和他是宿敌的就是魏泽了。不过实话实说,叶溯北在公众眼中,确实和苏凭是两类人。分别受努力派与天分派的拥趸,剩下的就不方便多说了。” “叶溯北还是挺厉害的。”罗铭真心实意地补充。他之前一直在拍电视剧,但资源还没到能和叶溯北一争高下的地步。三人坐在片场的休息区等着拍夜戏,罗铭今天戏多,拍得昏天黑地,正忙着吃盒饭加餐,努力地抽空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不过他来《夜行》剧组干什么?苏凭不就在隔壁剧组,想弄大新闻的话,直接过去找苏凭不就得了。” “一方面是明面不适合闹不愉快,另一方面……”舒丽看了一眼楚冰,意有所指地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叶溯北或者他的团队,应该会这么觉得。” “哦……”罗铭恍然地点点头,表示十分受教。他和舒丽关系亲昵,现在和楚冰一起拍了好几个月的戏,也已经很熟了,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想到什么直接开口就问:“那楚冰怼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如被他连带着也记恨上了之类。” “那也不会。”舒丽将罗铭的拍好的剧本页仔细夹到最后面,按顺序整理好后递给他,头也不抬地说:“人的思维观念挺奇妙的。一个平日里与人为善的人突然凶一下,大家都会觉得反感;但如果这个人一直是暴脾气,那众人对他的忍耐度就跟着相应提高了,比如觉得被他骂两句好像也没有什么。” 经过这几月和记者的针锋相对,记者们好像也已经习惯了楚冰的路数。除了提到她依然冷嘲热讽之外,已经不会拿她来当头版头条了,没有新闻价值。 楚冰在一旁看剧本,听见这句话后没有抬头,却是轻轻嗤了一声。 那声音似乎颇为风平浪静,仔细听来,却莫名觉得有一股压迫感,仿佛正在说:“看吧,我当初说的什么来着,这种事情,还是要习惯就好。” 仿佛冷淡中带着一点嚣张,实在引人注意得很。 罗铭一乐,转过头去关怀她:“说起来我还没问,楚冰,叶溯北给你的五场戏加在哪儿了,当你看了两页就退回去了?” 楚冰平常独处时也不怎么爱说话,但在演戏方向,向来不会吝啬口舌。她合上剧本,微微皱起眉,隔了几秒抬头看天。 “不知道是他哪个团队写的剧本,俗就一个字。”楚冰皱着眉说,双臂环胸,脸上的神色清清冷冷,“说是要加一个男杀手进来,是陆折情在训练期间暗中有点喜欢的男性,但一直没有说出口。后来这个男人死于觉醒叛乱,陆折情亲手杀了他,就这样。” 《夜行》剧组算是个权谋片,动作戏已经不算多,感情线更加不明朗,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做突出强调。体弱多病的少爷与冷面冷心的暗卫,感情最为外露的一幕,无非就是谢西辰在那个雨夜里,收起伞看着她的时候。那个时候谢西辰眼里压了太多东西,如果有谁再前进一步,那就一定是喜欢与爱了。可惜直到影片末尾,这样的机会,也再未曾来。 面对着这样一个感情线可以忽略不计的电影,叶溯北想出的新方法,是加一个感情戏角色,仔细想来,并不让人觉得意外。但罗铭在思考了两秒之后,也像她一样,耸着肩摇了摇头:“不是吧,叶溯北好歹也号称苏凭的宿敌,不说像他一样能把你打服,就连和你对招一回合的本事都没有吗?” 楚冰猛地皱眉:“你说谁被苏凭打服?!”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罗铭一头冷汗地连忙解释。舒丽皱起眉,警告地看了罗铭一眼让他闭嘴,抬起头向四周看,绝对意外地发现,叶溯北就坐在不远处。 这一次没了前呼后拥,一个人坐在监视器前,看他们白天拍好的、未经修剪润色的毛片。不知道看到了谁的部分,一个人反复地快退重放,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了多久。 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抓个正着这种事,实在是很让人尴尬。罗铭摸了摸鼻子,朝楚冰做了个自认倒霉的苦脸,故作镇定地继续坐着,直到聂远平喊他去拍戏,连忙一溜烟地跑了,舒丽跟着过去,临走时看了楚冰一眼,给了她个「你小心」的眼神。 小心什么,说他的哪句话是胡编乱造不成。休息区现在就剩下楚冰一个人,她低着头看剧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察觉到一片阴影落在了头顶。 “楚冰。”叶溯北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见她抬头,平静地朝她轻轻颔首。 “刚才跟聂导要了你和苏凭对打那场的视频,看了很久。”他说,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幽深一片。 “先说声抱歉,我查了你的资料。不过有件事想让你知道,我这次来这个剧组,就是冲着你来的。” “这次的剧本没能让你满意,我很遗憾。不过还是想问一句,我的下一部电影目前女主角没定,不知道楚小姐,有没有这个兴趣?” 楚冰双臂环胸,上下打量他两眼,微微挑眉:“什么类型的电影?” 叶溯北扬唇。他笑起来的时候果真极有魅力,可惜楚冰不解风情,只等他笑完之后的答案。好在叶溯北也没让她等太久,也只说了简短的四个字。 “恋爱题材。” 第二十一章 片场冲突 恋爱题材。 饶是冷淡从容如楚冰,听到这个回答后都沉默了一下。她以全新的眼光看了叶溯北一眼,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以为你在看过了我的片场状态之后,会打消原本的念头。” 虽然完全不加感情戏份的电影几乎没有,但就楚冰个人而言,她接触过的国内外大部分剧本,都不能归入这个范畴。 她在国外拍的两部电影,一个是文艺片,一个是真实事件改编的传奇剧,配角里能有一两对恋人就算加上了感情戏码。而这部《夜行》,罗铭饰演的谢西辰虽然号称男主,但戏份勉强只能占电影的三分之一,可能还没有他爹露脸的次数多,楚冰一番大女主单扛票房绝对不是虚言。 要说楚冰五官艳色逼人,放到娱乐圈也是处在食物链顶端的美女。但美女是分很多种类型的,有的甜美,有的性感,有的清纯,有的凛然。总之气质不同,给观众造成的观感也是不同的。有的美女一颦一笑都能媚得观众骨头酥,而楚冰则是片场稍一皱眉抬眼,不知道多少人吓得腿立刻就软了……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楚冰入行以来,到刚才为止,一个恋爱题材导演来碰运气的都没有。鉴于这种状况,只能得出如此结论:就像特型演员只擅长拍特型,拍其他类型的片子,看面相就觉得不大合适。而楚冰也是一样,她长得就不太像是个能拍恋爱题材电影的…… 楚冰虽然极其不服输,也争强好胜得厉害,但头脑十分清醒,知道演员的自身素质和气质,本身也属于个人条件的一部分。不要轻易尝试气质不搭的角色,就像颜值不够不要强演绝色美人一样,这不是退缩认怂,是自我认知清楚。否则自己演着别扭,观众看了也尴尬,何必多此一举,还要倒自己名声。 恋爱题材是什么类型的电影?我爱你你不爱我,你不爱我我要活不下去了,怎么办才能让你爱上我,我们相爱过分开过老死不相往来过,又或者甜甜蜜蜜秀恩爱秀得浑然忘我。楚冰回忆了一下恋爱题材的路数,下意识撇了下唇。叶溯北修长挺拔地站着,微低下头去看她。他眼神深邃,看人时天生带着眼中只有你的专注深情感,让不少来往走动的工作人员路过这里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向这边多瞟上两眼。 “我以为楚小姐会觉得,没有尝试过的事情,才更有挑战意义?何况这本来就是个影视作品中无法规避的题材,用这部戏给楚小姐做抛砖引玉的尝试,我觉得应该也很好。” 唔。楚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应了一声,没有多说话。叶溯北一开始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应,很快发现她是真的没有任何继续开口的打算。不由微微意外地扬起了眉。 “楚小姐还希望从我这里了解什么?”他态度不算热忱,但十分彬彬有礼。楚冰的眉毛扬起来,将手中拿着的剧本在他眼前晃了晃。 “要来约戏,总得让我知道大致的剧本吧。”她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远处的叶溯北助理,意有所指地抬眸看他。 “毕竟看你之前拿出来剧本的质量,还达不到我要的砖的级别。” 气场是真强,气势是真足,气焰也是真嚣张。叶溯北平日里是很不把媒体八卦放在眼里的人,但这次一见,发现媒体的报道这次居然也对了三分。他将来之前心中的那一点不以为然彻底收了起来,神色一整,却是对楚冰摇了摇头。 “抱歉,我签了保密协议,在楚小姐正式进组之前,剧本不能外泄。”他说,在楚冰有些意外的凝视中沉着冷静地回答,有条不紊地有扔出一句话。 “虽然剧本不能外泄,但是不知道陈寅培导演的名字,算不算得上够分量?” 陈寅培?楚冰眉心微动,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够,太够了。即便是她这个刚回国小半年、只拍了一部戏的演员,也知道这个名字。在国际影坛的芸芸众生里,真正算是排得上号的中国导演不多,至今依然活跃的,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三四个:上一代的扛旗导演顾蜚声是一个,这一代的继任领军苏瑞鸿也是一个。两人都是根正苗红的本土化路子,中国电影在国外拿的奖寥寥可数,基本都是由这两人捧回来的。 陈寅培则和他们都不同。他比顾蜚声要小些,比苏瑞鸿又大好几岁,时代与地位都不上不下,位置一度颇为尴尬。上个世纪末到这个世纪初,电影行业的变动很大,有跟着顾蜚声这一代坚持发展路线不动摇的苏瑞鸿,也有像陈寅培这样,另辟蹊径,选择重商业价值、轻艺术价值的发展方向,在经历了几次波澜起伏的成功与失败之后,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影迷观众都是有趋热性的,在巨大票房与两眼成绩的刺激下,无数观众走向电影院,产生排山倒海般的好评与差评。陈寅成最辉煌的成绩是去年凭借两步大制作影片,登上国际影坛票房的前五位。这是整个国内影坛的骄傲,不得不说,能用有一份这样的邀约,足以让许多演员做梦都能笑醒。 楚冰不是这许多人中的一个,但也有让她非常在意的事。陈寅成既然是个国际票房型导演,那应该已经收到过蒙特影业限制她发展的情况。楚冰的神色因为这个词而动了一下,斟酌后问:“当女主角?陈导为什么不自己联系我?” 联系演员这种事情,导演自己做得不多,更多的是交给助理处理。然而男女主角每部电影也就两个,按陈寅成的脾气与电影历来票房,这么不重视也很让人意外。 谁料叶溯北摇了摇头。 “抱歉,现在还不是女主角,我没法透露。如果想要当女主角的话,还要去一次半公开试镜。我是已经敲定的男主角,有推荐一名演员试镜的机会,我向陈导推荐了你。不过相信以楚小姐的实力,试镜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碟小菜,对吗?” 楚冰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喝了一纸杯清水。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叶溯北在楚冰身旁的位置上坐下,见楚冰没有反应,视线便也随着楚冰的注视,来到了正在拍戏的罗铭身上。 将近四个月的拍戏时间不短,进组时大家的短袖热裤都已经变成了棉衣,拍戏的演员却没有这个待遇,风里来雨里去,受的苦没有一分能够呈现在影视作品里。影片中的季节是夏季,谢西辰一身单薄的单衫,坐在窗前看书,纸窗外绿叶透出斑驳零碎的日光,他信手折了一枝新叶到桌上,顿时仿佛就连冷肃的房间,也满是春意起来。 他身体不好,不宜在外面久站,只得像这样般偷一点微薄的日光与春意,已然很是满足。他虽然病了很久,但总算也活到了快要弱冠的时候。再过几天他就要加冠了,他体弱多病,参加不了科举,经不住三天日夜兼程的大考,也无法封官致仕,糟蹋了父亲留下来的这一大家子。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他只能接受,也已经习以为常。 但所有人都告诉他,要让自己过得开心些。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可不可以,他弱冠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只跟父亲,彻底要下一个人? 一个满脑子打打杀杀,却让他只是看着都觉得安心的女人…… 意识到了自己想法的大胆,谢西辰一惊,做贼般地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却又抿着唇笑了一下,带着些窘迫,也有点自嘲,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声的坚持。 他想,谢西辰,你总要勇敢一些。 有人挑开书房的竹帘走进来,是他的贴身侍女柳月,抱着香炉过来,向他福了福身,细声细气地问他:“少爷,现在天还暖和,风也不大,看书看了这么久,要不要稍作歇息?” “也好。”谢西辰点点头,柳月向香炉里加了新的云片,白色的烟雾慢慢飘出来。谢西辰伏在案上睡着了,柳月看了他很久,最后对着熟睡的谢西辰福了福身,慢慢退了出去。 这一退便直接出了府,更名换姓,改头换面,带着细软远走高飞,再也没有回来。谢西辰被人发现时,脸上还带着单纯温和的笑意,身子却已经冷透了,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死去,死在离弱冠只有几天的时候。整个人生不过短短二十年,扛过了病痛缠身,没扛过人心难测。 “谢西辰死了。”楚冰在休息区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这时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她说:“陆折情也快了。” 这部电影离杀青果然已经很近了,这种情况,祝她拍戏顺利好像太奇怪了。叶溯北稍作沉吟,楚冰已经站起身来朝化妆室走去,已经要为下一场戏上妆换戏服。叶溯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楚冰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在陈导面前为我争取机会,试镜我会过去,但能不能合作还要看天意。对了,我智商测评的数值是一百四,不知道叶先生是多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她将问题问出了口,却并没有等待叶溯北的回答,径自转身离去。叶溯北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对她话里的意思心知肚明。 她是在说,觉得自己聪明可能没有问题,但觉得她是傻子,被人利用还感恩戴德,那就趁早歇了这份心思。这件事对叶溯北更有利两人都很清楚,多玩花样大可不必。 叶溯北垂眸,忽而慢慢地笑了一下。 。 叶溯北作为当红小生,当然也是个忙人,剧本被楚冰否决之后当天就离开了剧组,不过居然没被楚冰说得掉头离去,还是客串了一场的镜头。聂远平心中感激,看了新剧本也承认的确更为合理,就歇了找楚冰谈谈的心思,专心拍摄期电影的结尾部分来。 虽然按进度看,陆折情的确快要死了,不过因为最后的一场戏对天气和场地都有限制,必须是晴天剧组后面的那片大空地,需要提前申请,最近又连日阴雨,剧组补拍着杂七杂八的镜头,磨过了好几天,终于盼到了一个难得的晴天,整组人大清早就浩浩荡荡地去了,拉开阵势,都做好了拍一整天的准备。 却没想到拍到一半,另一个剧组突然向这边走了过来。袁向东一愣,迎上去一看顿时一惊:“张导?您怎么来这儿了啊?” “来这儿有戏要拍啊,我昨晚看今天终于晴天了,跟这边的管理人员打电话说我要来了。”张导客气地和他寒暄,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袁向东,顿时也是一惊,“诶,你们剧组……” “好几天前来这边申请的,他们昨天下午通知我们剧组今天用场地。”袁向东苦笑,在心里咒骂万恶的特权阶级。他和张导不太熟,只能无奈地看向站在张导背后的人。 这个人两边都算熟悉,如今撞了车,只能希望他来调节一下了。袁向东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苏凭,你看这……?” 第二十二章 杀青在即 连续几日阴雨天,实在很影响大家的心情,也给拍摄造成了很多困难。湿冷的南方冬季,晴天可遇不可求,许多戏只能在绿幕中进行,又给后期增加了很多工作量。这让暴脾气导演张盛很不能容忍,最近心情不佳,演员们在片场各个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随时都有可能被张盛骂得狗血喷头。 是以在天气终于短暂转晴之后,张盛立刻打电话给工作人员,定下了场地,去拍年前剧组的最后一场戏。现在已经是年末,拍完这一场,《余温》剧组要放一个过年假期,他们的电影进程已经拍摄过半,女主角从少女时期过渡到中年时期,演员也要从凌宇的新人沈嘉笙换成老戏骨程怡,现在收工,过年期间后期组加班加点剪片修片,有条不紊,两不耽误。 张盛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片子拍到现在也算勉强符合预期,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跟左右聊天。苏凭走在他身边,不时微笑着应和一句。临到了场地附近,苏凭眼风一扫,却是脚步放缓,低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个动作十分寻常,谁都没太注意,然而齐湛本来自己在后面走得好好的,不过是走了个神,一眨眼居然就发现苏凭走在了他的旁边。 “诶,你怎么落到这儿来了?”齐湛纳罕地用胳膊肘戳戳苏凭,抬起眉毛给他示意了一下,压低声音提醒,“徐秋莉占了你的位置,凑到张导那儿去了。” 她凑过去关我什么事。苏凭耸肩,继续八风不动地低头看手机,嘴唇几乎不动,用气音低声回答:“袁向东好像在前面,我们今天不一定拍得了。让导演去交涉,看不见我最好。”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的小演员,没事操什么导演的心。苏凭毫无此时应该站出来调和的高尚觉悟,乐得和齐湛一起看热闹。剧组前半部分的女主角、他戏中的妹妹沈嘉笙离齐湛很近,听到了一点他们说话,稍稍一怔,偏头看了过来:“袁向东……那个《夜行》剧组的制片?” “你怎么知道?”齐湛惊奇地问她。他们两个在这部电影中演对手戏,又是一起在年前杀青,四个月相处下来,已经很熟悉了。沈嘉笙抿了下唇,看了他一眼,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多说。 我觉得她最近几天都怪怪的。齐湛用眼神和苏凭交流,苏凭回以无声的提醒:你好像对她关注得太频繁了。 是吗?齐湛挠了挠头,想了想,没有反驳。 他们两个正在你来我往地看来看去,冷不防就听见袁向东在叫他的名字。看来还是没能躲过麻烦事,苏凭在齐湛同情的目光中走上前,张盛看他一眼,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 我们拍戏要紧,让他们剧组回去。 张盛哪儿都好,就是太过自我这点不太讨人喜欢。自家剧组拍戏当然重要,但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人家预约在先,今天又是先来,怎么看都不占理,还要让人家收拾东西离开,什么霸王逻辑,又不自己来说。苏凭心中腹诽,面上分毫不显,微笑着握住袁向东的手,开口第一句却并不是正事。 第14节 “袁制片手这么冷,是不是在外面待很久了?这片场地不提供热水,不过有自来水,可以自己烧。我们带了水壶来,等会儿让后勤烧几壶热水给你们送过去。天气湿冷,小心冻伤。” “苏凭……”袁向东愣了愣,顿觉一股暖意直冲心间,喉咙微动,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尽管心里清楚,人家只是太会做人,不是真的对他有多上心,但这样的关心来得太过及时,还是让他非常感动。 所以说苏凭的好人缘真的不是没道理的,袁向东另一只手附上苏凭的手背,拍了拍,言语中带了些情真意切,冲他叹着气点了点头:“是啊,大清早不到五点就来了,今天是我们剧组的最后一场戏,拍完整部电影就杀青了。这场戏难度很大,对群演的武打功底要求有点高,我们剧组的群演还是差点儿,现在正在想办法教。” “临时教哪能马上用,太仓促了。”苏凭摇头,没问为什么现在才发现群演不行,反正经费不够总会催生各种问题,这不过是其中一种。他顿了顿,征询地看了张盛一眼:“张导,既然他们是今天拍,我们只能改天再等了。群演现在也一起来了,不如先借他们剧组用一下?” 群演武打戏的好坏,对价格影响不大,只是需要花大力气去挑,尽早下手。名气越大的剧组越容易招到好群演,毕竟有点演技的人,都想去好剧组碰碰运气,万一被谁赏识了呢?是以《余温》剧组的群演,肯定比《夜行》剧组要好。张盛微愣,没想到苏凭会为袁向东说话,但苏凭是他的心头好,没必要驳他的面子,于是配合地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本以为他们是在抢地盘的,没想到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袁向东又惊又喜,却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连连摆手,又有点舍不得推辞,一时间话说得极为纠结:“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不过要是有了好群演,我们这场戏差不多就能过了,现在还是上午,一切顺利的话到中午我们就能结束了,不知道你们下午开始拍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等得就是这句!张盛眼睛一亮,立刻点头:“来得及,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上午拍,我们下午拍,那我们先进到场地把道具搁到一边,先让演员就位换好服装,等你们结束我们就开拍,这样不浪费时间。我们在旁边不影响你们拍戏吧?” 承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袁向东还能说会影响吗?也是连连否认。两人就场地问题迅速达成了一致,各自都感到比较满意,几乎是同时向苏凭投去了赞许的一瞥。 在齐湛肃然起敬的视线中,苏凭笑得礼貌而标准,多余的话一句不讲,深藏功与名。齐湛闲着没什么事干,于是多看了他两眼,恰好见到苏凭标准的微笑保持了一路,进了场地后四下一看,视线落在一个方向,笑容突然加深了许多,终于显出了三分真实的兴致盎然。 齐湛好奇地看过去,视线来来回回地扫了几遍,终于看到了苏凭的视线方向,是个粗布麻衣,带着斗笠,刚下了戏,正在喝水的人。 唔……女人。齐湛视线扫到对方的胸,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有点纳闷地想,这谁啊,装扮也看不出来,苏凭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因为看到了人家的……胸? 不是吧,没发现苏凭以前是这样的人啊。齐湛被自己的脑补惊到了,用看变态的眼神向旁边看去。 这一看却看了个空,齐湛茫然四顾:苏凭人呢?哪儿去了? 。 这最后一场戏实在不太好拍,又一次惨遭ng,楚冰下了戏,皱着眉拧开一瓶矿泉水。冬天的水冷得冰牙,她喝得很慢,若有所思地垂着眸。周围剧组的人来来往往,知道她有ng后回忆刚才表演的习惯,谁都没有上前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上突然被贴了一个温热的柔软物体,楚冰骤然回神,意外地转过头去,顿时发现了一个此时此刻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苏凭拿着一个裹了毛绒套的玻璃瓶,站在她身后,见她看过来,还好整以暇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楚冰:“……就说怎么感觉刚才片场有点吵。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看你是怎么死的啊,纪念学习一下。”苏凭笑眯眯地回答。楚冰眉头大皱,忍住朝他的笑脸上揍一拳的莫名冲动,凉飕飕地回他:“没看到剧本不要胡乱猜测,我好着呢。” “是吗?”苏凭无辜地说,“可他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他抬手指向身后,楚冰寻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看见已经壮烈牺牲的罗铭坐在旁边看她热闹,看她看过来,还没心没肺地朝她打了个招呼,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多说了什么。 ……这个猪队友,跟自己的冤家对头说什么话?楚冰看罗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尸体,冷不防苏凭又重新将杯子贴在了她的脸上。楚冰怒而转头,抬手就要把杯子拿下来扔到苏凭身上,苏凭却在她碰杯子时便松了手,让她自己拿着。 “上次来时占用了你的保温杯,这次人多眼杂,不方便拿回来给你,赔你一个新的。” 楚冰还保持着拿杯子的手势瞪着他看,几秒种后微微抿唇,扭头看向一边。 “……哦。” 有了这个保温杯做缓冲,他们终于能比较正常地说话了。楚冰戏服没换,身上的这件还染着血,与苏凭说了几句话后就去换衣服。换好戏服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件干净的粗布麻衣,带着斗笠看不清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美丽下巴。苏凭视线从她的下巴落到她手上,扫到手腕的时候微微一顿。 “手腕那里的伤口怎么回事?”苏凭收起笑容,眉头微皱。楚冰也抬手看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 “刚才拍戏时误伤到了,已经不流血了,没事。” “照顾自己都不会,你还是个姑娘家吗?”苏凭被她的话气笑了,朝她伸出手去。 “把手给我。” 第二十三章 意外变故 面对苏凭伸出来的手,楚冰没有动。 “干什么?”她问,双手交叠环在胸前,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苏凭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看,一副不解决这件事不罢休的架势。楚冰明白他是好意,自觉不太占理,片刻后便将视线转向一边,微微皱眉,轻声嘀咕。 “这双手是要入镜的,对打过程中也要出血。多此一举包扎太麻烦了,而且不划算,会给化妆师增加新的任务。我自己不小心弄出的麻烦,后果不需要别人一起承担。” 别扭要强到这个份上的,实在也很罕见,不过他居然觉得有点习惯了。苏凭心下一叹,摇了摇头,不和她再多废话,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楚冰一惊,第一反应便要用力挣脱,被苏凭轻描淡写地反手在麻筋上一按,手劲顿时就泄了下来。 “楚小师妹。”苏凭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达者为先,师兄的本事还是比你多那么一点儿。” 怎么就打不过他呢。楚冰内心咬牙切齿,怒气横生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撇过头去,脸色冰冷地看向四周遮遮掩掩向这边看的人群,视线简直可以杀人。不少人被她这么一眼瞪到,都讪讪地收回视线,暗骂自己要八卦不要命。不过这个时候,不少人也开始在心下暗自嘀咕: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样子,也不太像是……关系破裂的样子啊? 人是非常有多面性的,有比较怕死的,当然也有为了八卦可以完全不怕死的。楚冰对着零零星星的窥觑有气发不出,不由又瞪向苏凭,正见他动作流畅自然地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里面的一截白色绷带,利落地三下五除二拆了下来。 楚冰一怔,盯着他的手腕问:“受伤了?” “恩?没有。”苏凭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绷带,摇了摇头,“道具绷带,拍戏时有一段要把绷带露出来,先给你用了。” 楚冰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微皱着眉反驳:“我的戏手上会沾红颜料,杀青之后开始洗的话,下午你拍戏时应该不会干。” “是吗?”苏凭将绷带一圈圈均匀地绕在她的手腕上,他动作娴熟,类似的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做,闻言顿时失笑:“你还真的认真在想啊?” 不然呢?楚冰哼了一声。苏凭低笑,随即说道:“我还有多余的替换绷带,那这一条就送你了吧,以后《夜行》播出,它也算代替我,在电影里露了回脸。” 你苏凭会在意这么稀奇古怪的露脸?楚冰没有说话,看着他的动作,觉得该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一时陷入沉默。苏凭往常都是长袖善舞、面面俱到,鲜少让同伴陷入这样的窘境里,这一次却同样什么也没说。两人相顾无言,各自沉默,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究竟是怎样一番风景。 凛冽暮冬稀薄的日光里,艳光照人的姑娘摘了斗笠,露出尖尖的下巴与美丽冰冷的眼睛,微抬起头,看向她对面的男人,粗布麻衣与枯草的颜色混为一体,被泛黄的秋意点染,整个人都带着三分萧瑟。苏凭来找她时已经换了戏装,他年前最后一场是诀别戏码,这个时候已经吃了不少苦头。曾经吃穿不愁的少爷,如今连衣服都是破的,谁都能看出他处境艰难,只剩那一双眼睛中,尚有压抑不住的暗火,此时此刻,衣衫褴褛的落魄少爷,将绷带一圈圈缠在赴死杀手的手上。陆三的手腕缠着绷带,就像折情的刀柄上绑着布条,一点点将戾气与狠意压下来。楚冰的眼神带着些若有所思,目光却十分平静,不带一点杀意,两人之间似乎真的笼着一层淡淡的温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但看看现在的美丽画面,联想起以后两人的经历与结局,不少人心中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生离愁死别苦,两部电影合到一起看居然有这个效果,真是绝了。 这一幕看着长,其实苏凭的动作利落,绑好不过是片刻功夫的事,快到让人几乎来不及生出些许异样感,苏凭就已经放下了手。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或是和颜悦色交谈,看起来真的是纯正的友谊,和大家喜闻乐见的大种有很多不同。 大家都是业内人士,少有几个不是人精,见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借机炒作的意思,顿时也明白了他们的主张,都极为上地道对刚才一幕避而不谈。《夜行》剧组的化妆师过来跟楚冰上妆,正听见苏凭公事公办地通知她:“楚小姐下午是不是有杀青宴?那麻烦结束后稍微等我一下,轩霆有点事情找我们两个,一起过去。” 恩。楚冰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轩霆真的有事? 假的,反正完全顺路,一起回去方便叫车。苏凭笑着抬了下眉,和她隐蔽地对视一下,两人各自转开眼,极有默契地开始各干各的。片刻之后,《夜行》的最后一场戏再次开机拍摄,楚冰一切准备就绪,背着折情,慢慢走入了镜头的范围里。 这部《夜行》,夜戏几乎占了整部电影时长的一半,杀手这种职业,天生注定了很难行走在阳光之下。而这一次,陆折情带着斗笠,走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刀背在身后,坐在简陋的茶棚里,慢慢喝着一碗茶。前方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一列队伍,是谢凛高中探花的义子回京赴任。三年历练,他从地方一步步走回了京城,从此就要在京城扎根,有谢凛这座靠山,前方一路坦途。 这是谢西辰离世的第四年,谢凛痛失亲子,如今已经彻底放下芥蒂,将养子当做自己的接班人了。或许他当时对儿子的死是有疑问的,但那又如何呢?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没有任何在失去另一个儿子的机会了。 他这四年间美美地当着自己的大官,只有一件事如鲠在喉:从谢西辰死的那天起,陆折情边也一起没了踪影。或许人是她杀的,远走他乡只为避风头。这种说法虽然也没有太大纰漏,但谢凛心里还是非常明白,陆折情只怕是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以及进行自己漫长的复仇呢吧。 她的报仇会波及到他的养子吗?谢凛忧心忡忡,心有又不好的预感。这次养子回京,派出了自己手下最好的人马,只为以防万一。最后的医者、最好的教头、最好的侍卫……最好的一切都聚在在这里,只除了一个人。 最好的杀手,陆折情。 这一次她要杀的人,时间在白天,地点是人来人往的官道。她要面对的对手里,有久仰大名的江湖名家、朝夕相处的昔日前辈,还有她打不过的大内侍卫。 但是没关系。 陆折情站起身,慢慢抽出刀,一步步走了过去。 。 随着聂远平导演的一声卡,《夜行》这部电影,历时四个月,终于迎来了杀青。楚冰刚自己抹了自己的脖子,就被扮演谢凛养子的演员冲上来用力抱住。而后其他人也都依次抱了上来,一群人乱七八糟地相拥在一起连蹦带笑,百十来号成年人全都像个孩子。 张盛率《余温》剧组全体,向聂远平表示了祝贺。但毕竟再好的事都是别人家的事,《夜行》拍完了,《余温》还要赶进度。张盛简单寒暄两句后便立刻召集工作人员,《夜行》的道具组还在撤东西,《余温》的道具组已经行动起来,将自己的家当都拖了过来。 道具精美,肉眼可见价值不菲。《夜行》剧组的道具们看得眼睛都红了,羡慕嫉妒恨地搬着自己的破马鞍一地刀剑碎片,眼泪在心里泪流成河。苏凭的戏是今天第一场,和其他第一场的演员一起,就朝镜头范围走了过去。 正和《夜行》剧组一群刚出来的人擦肩而过,楚冰被他们众星捧月般拥在中间,两人侧身而过时,忽而心有灵犀般对看了一眼。 各自是人群中的中心,但同一片夜空上,最明亮的那颗星,从来只有一个。 。 由于开始拍摄的时间晚,拍摄任务也是场大戏,饶是苏凭状态不错,下戏时也已经是深夜了,还有半个小时农历小年就要过去。夜里起了北风,吹得面颊生冷,透骨阴寒。苏凭在风中站了一会儿,还记得自己说要楚冰等自己一起回去,看了下时间,又自顾自摇了摇头。 他这么说的时候,可没想到今天会拍到这么晚。杀青宴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不会久留人,她应该是真走了,看着天气又要下雨,趁早回去才是硬道理。 影视城的晚上也是有灯的,多少个剧组都在夜色中赶着戏份,制作出一部部或好或坏的作品。借着远处依稀的灯,苏凭走到停车场,找到自己车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车旁边有一个人,端正地抱膝坐着,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凭蓦然站住,盯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看了很久,声音里带着点异样地问:“……楚冰?”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带着点低回柔和的意味:“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在等我?” 楚冰闻声抬头投来,视线相接的一刹那,苏凭立刻就明白自己会错意了。楚冰神色中带着许多陌生的诧异,仿佛他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让她甚至隐约有些恼火。 “我为什么是等你?”楚冰看着他,皱紧眉头抬高声音问,“你是谁?” ……这。苏凭沉默两秒。 “你……喝醉了?” “没有。”楚冰断然否认,顿了两秒,又问:“喝醉是什么意思?” 苏凭:“……” 第二十四章 醉梦夜行 瑟瑟的夜风里,苏凭拢紧身上的大衣,探究地看了楚冰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她醉成这样,人都不认识了,是怎么找到他的车的。苏凭蹲下身,用跟三四岁小朋友谈话的哄骗语气,循循善诱地问:“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坐在这儿吗?” 楚冰闻声看他,眼睛一眨不眨,以从未有过的专注眼神看着他。苏凭明知道她是醉得眼神发直,不知道为什么,却被盯得微微有点不自在。好在楚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看不出什么结果后就转移了注意力,皱起眉思考着他的问题,认真想了半天:“……等人?” 还有印象就好。苏凭松了口气,赶紧自我表明身份:“你等的就是我。现在我来了,我们回去吧?真的是我,你看……” 苏凭顿了一下,迅速回想能证明自己确实和楚冰认识的证据,回忆了半天,发现居然完全没有。在楚冰狐疑的视线中沉吟片刻,最后在手机里翻了好一会儿,搜出一条古早媒体新闻给楚冰看:“看,我们的合照——你就这么把我忘了,我也是很伤心啊。” 他找的是两人刚进组时的新闻,八月底那会儿媒体还在传两人私交甚笃,头条上也不是合照,只是一张ps的强行同框,勉强骗骗醉得一塌糊涂的楚冰。楚冰在暗处坐的久了,现在被手机屏幕的强光一照,顿觉难受地眯起了眼睛,朦朦胧胧地半闭着眼,循着手机屏幕光亮的移动,头也轻微地跟着摆来摆去。 样子就像被小鱼干香气叫醒时的旺财一样。苏凭失笑,恶趣味发作,缓缓挪动手机屏幕,逗猫一样逗了楚冰一会儿。很快就把楚冰弄得不胜其烦,啪地一掌糊上苏凭的脸按住固定好,另一手抓住手机,在苏凭的闷哼声中凑近了仔细去看。 行吧,这也算是给旺财报仇了,一人一猫真是缘分不浅。苏凭被楚冰用力按住脸,自作自受,挺直的鼻子被压得生疼。他尝试了一下把楚冰的手移开,无果,酒醉的人死劲本来就大,他也不能真的对楚冰下重手。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在楚冰的掌心上轻轻吹了口气。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楚冰虽然喝多了,但是语言顺序不乱,明显还保有一些基本的个人意识。在他吹气的下一秒就马上收回手,恼火地瞪着他:“你有病啊?!” “有啊,病很多年了,无药可治。”苏凭耸肩,收回手机,波澜不惊地随口回答:“这么戳一个病人的伤口真的好吗?我幼小脆弱的心灵都要被你的嘴炮捅成蜂窝煤了。” 如果是清醒时候的楚冰,听见他用幼小脆弱这种词形容自己,估计就不是觉得他有病,而是觉得他是个变态了……苏凭非常切实地想,对自己的认知定义十分清晰。然而现在他对上的是意识一片混沌的楚冰,听见他的话后沉思片刻,随后居然点了点头,朝他看了过来。 “那……对不起?”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非常正式地朝苏凭鞠了个躬,“骂人不揭短,我不是有意的,不好意思。” 刚才的那句有病苏凭没觉得什么,这个正式的道歉却让他微微一怔。苏凭摸摸下巴,轻笑了一下,低声自言自语:“喝醉了比清醒时可爱多了。” “你说什么?”楚冰没听清,皱着眉看他。苏凭摇了摇头,权当自己没听到楚冰的疑问,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走上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没什么,我们回去吧,上车。” “我不。”楚冰摇头,在苏凭诧异的视线中后退两步以示决心,“我不跟你一起,你自己回去,我也自己回去。” “你不是等我到现在吗?”苏凭扬起眉。 “我不是等你,只是等一个结果。”楚冰不高兴地鼓起脸。她从来没做过这么情绪化的表情,苏凭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楚冰在夜风中打了个寒噤,意识好像被冻得清醒了点,说话的思路也清晰流畅起来。 “我们约好的时间你……你没有来。我在这儿等是因为我答应了要等,但其实没等到人,我很不高兴,也不想原谅你。你言而……无信,是个骗子。” 第15节 楚冰满脸不高兴,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上前,直接将双手都用力拍在苏凭的脸上:“好了,你可以滚了,再见!” 刚才没太注意到,现在她整个手心都贴在自己的脸上,果然从掌心到指尖都是冷冰冰的。苏凭自己也是刚从片场拍完戏出来,同样在夜风里站了很久,并不比楚冰好多少。 但他是没有别的选择,楚冰则是因为他摊上这种糟糕的事情。苏凭垂眸,无声地沉默片刻,抬起自己的手用力摩擦两下,在掌心里呵了几口热气,将楚冰的手拉下来合进掌心,无声地捂住。 女孩子的手就是很不一样,楚冰个子高,手也来得修长,但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同,触感柔软,果真像块软绵绵的冰一样。苏凭到现在也拍了好几部戏,但作为一个国民级别的公众人物,私人生活简单到令人发指,真的从没这么和女孩子接触过。现在暖着她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一个醉酒的人说什么,人生当中鲜少有这么嘴笨的时候,最后也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是我不好。”他带着自己也有些意外的平静与耐心,低声说,“原谅我?” 楚冰看了他一会儿,缓慢地眨了眨眼,收回手,头偏向一边。 “开车谢罪吧。” 她扶着车慢慢走了两步,朝着副驾驶的方向走,被苏凭拦了下来,给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将她扶了进去。又打开后备箱取了条毛毯,绕回来的时候发现楚冰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即便醉成这样,姿态依然是端正而优雅的,实在很能窥见自身良好的教养。 “躺下休息一会儿。”苏凭把毛毯递给她,“这边离家还挺远的,你先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恩?……不用。”楚冰闭着眼睛摇头,眼底的疲色已经隐约透了出来,依然坚持着摇了摇头,“太麻烦你了,我,恩……到家再睡。” “听话。”苏凭叹了口气,楚冰已经又不理他了,喝醉了比醒着固执一万倍,根本听不进人说话。苏凭盯着她难受微皱的眉头看了片刻,再次叹了口气。 而后他拉开车门,直接探身进去。楚冰原本端正地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被他的突然闯进吓了一跳,在酒意中怒意横生,自我保护意识又很强,猛地向后仰身,同时一巴掌用力挥了出去。清脆而扎实的声音响起,楚冰自己也茫然地停了一下,随即就被苏凭一下子用力按倒在后座上。 “滚开!”楚冰又惊又怒,想也不想地再次抬手,这一次在半空中被苏凭攥住了手腕。用力挣扎无果,恼火地瞪着苏凭,眼中因怒意熠熠生辉,几乎倒映出苏凭的影子。苏凭单手撑在她的颊边,另一只手捏紧她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她的怒意中慢条斯理的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 “生病吃药,喝醉休息,不逞强有那么难吗?”他波澜不惊地说,将她的手放回身侧,拽过毛毯给她盖到下巴,只露出笔挺的鼻子和圆睁的眼睛,脸颊在愤怒中泛出不正常的晕红。苏凭在楚冰的瞪视中抬手,掌心盖住她的眼睑。 “还有,别这么看着别人,尤其是男人。你这个样子——” “实在很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要是没那个心思,自己也该多注意一些。” 他从车厢里后退着出来,将楚冰的腿也搬上副驾驶,顺手把她的鞋也脱了,捏住冰凉的脚时又顿了一下,随后就为她关好车门,自己回了驾驶位开车。车轮安静地划过十二点的公路,越过一盏盏亮着的街灯,在车厢中照出明明暗暗的光影。楚冰睁着眼睛,眼神泛空地盯着车厢,身子在轻微的颠簸中上上下下,向一艘船悠悠地摇晃行驶在水中,带着些别样的静谧和温暖。 或许是这样的情景让人觉得放松,又或者刚才苏凭的掌心催眠效果一流。楚冰朦朦胧胧地不知道想些什么,很快便闭上眼睛,陷入了无梦的深眠。 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苏凭向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一眼,将开车的速度又放缓了些。 因为开得很慢,他们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叫睡眠不足的人起床是很艰难的事,苏凭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勉强把楚冰叫起来,两人站在地下停车库,楚冰抬起手背挡着眼睛,困难地打量附近半晌,喃喃地问:“这是哪儿?” 看来完全没有酒醒。苏凭不多解释,直接拉着她进了电梯:“别管了,跟我来。” 一梯两户,十九楼只有他们两家。苏凭扶着她出了电梯,把她送到家门口,回身去掏钥匙,开了自己家的门后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不开门?钥匙呢?” 楚冰用理所当然的眼神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苏凭:“……包给我,我帮你找找?” 楚冰眉头大皱:“干什么,你是变态吗?” 苏凭耸肩,没有回答她的发问,推开自己家的门,一把将楚冰拉了进来。 “是你逼我成一个变态的。” 第二十五章 长夜微光 玄关的灯就在手边,苏凭把楚冰推进去,手刚按上开关,就听见身前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响。伴随着一声长长的猫叫和楚冰恼火的呼痛,客厅壁灯亮起,苏凭站在玄关,手还按在开关上,无言地看着跌成一团的楚冰和旺财,头疼地扯了扯嘴角。 跌得真是亲密无间,他都有点不知道先扶哪个好了。 在楚冰的助理把旺财送回来之后,苏凭抱着养了几天,因为在剧组实在不太方便,就把旺财直接快递回家让爹妈去养。苏瑞鸿和徐宜初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不过两人都有个同样的毛病,就是对宠物溺爱到没有原则。明明两个人养苏凭时也是很严厉的,一言不合都要耳提面命地教育,但对旺财简直没什么底线,苏凭一般来说,不太愿意把猫让二老帮忙照看。 原因无他,每每把旺财送过去一段时间之后,接回来都很难管。猫大爷本来就已经很横行霸道了,从爹妈家回来之后,更是直接进化成了猫祖宗,秒天秒地目空一切。苏凭弯腰,拎着旺财后脖颈的软毛把它放到一边。旺财虽然还认识他,但显然又已经完全不怕他了,刚被放下就弓着身子小碎步溜达回来,翘着尾巴目不斜视地路过他,直接跑到侧躺在地板上的楚冰身前,在她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一趴,头枕在尾巴上,看着极为安逸。 苏凭看着亲密无间趴在楚冰胸前的旺财:“……你还记得自己是个母猫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像个色狼一样?” 旺财:“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叫也没用,”苏凭冷酷无情地提醒它,“放弃吧,你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旺财:“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管它听没听懂呢,反正只是通知一下。苏凭左右环顾,在旁边找到了装旺财的纸箱子——徐女士知道他今天放假回家,下午来给他打扫了屋子,顺便把旺财用纸箱子装着,给他送了回来。苏凭俯身,一手拽过箱子一手去拽猫,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扒着楚冰的胸口不松爪子。苏凭在尝试拽腿、拎颈毛,拉尾巴之后,按着旺财的脑袋进退两难,冷不防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苏凭抬起头,楚冰正微皱着眉看他,大概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或者喝醉了对一些事情极其迟钝,看起来非常平静地问他:“你在干什么?” 苏凭沉吟两秒,觉得这个情况想要解释清楚真是太麻烦了。 “在干一个变态该做的事。”他悠悠地说,完全没有干坏事被抓包的态度,手底下毫不留情地拍了下旺财毛茸茸的脑袋,拍出一声厚实的闷响。成功换来旺财的回头便咬,借机把它直接拎到一边放好。 “所以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需要变态提供的公主抱吗?” 楚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视线上翻,认真地想了想,严肃地点了点头。 苏凭:“……” 头一次当一个放飞自我的变态,还真有点不太习惯。苏凭弯下身,拦腰将楚冰抱了起来,的确是有些没想到平日里那么冷静强势的人,喝醉了酒会是这幅样子。苏凭抱着她进了卧室,徐女士人很细心,对儿子也尽心尽力,趁着难得的晴天,把被子给他晒好,床单也换了新的。苏凭把楚冰放到床上,先捏起她的脚踝看了看。 难怪需要人抱,果然是摔倒时崴了脚,细腻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片微红,已经有点发肿。而且……苏凭伸出手,摸了摸楚冰的额头,将手收回来,不由无奈地笑了一下。 而且还发烧了,一个崴了脚还在发烧的酒醉女人躺在他的床上,这个场景真是有点微妙。 “楚小姐。”他抬手在楚冰半闭的眼前晃了晃,试探地问,“你有洁癖吗?” 楚冰迟缓地眨了下眼睛,慢慢摇了摇头。 “那今天就不要洗澡了,你先睡吧。”苏凭替她做了决定,下一秒就见楚冰不高兴地皱起眉,抬手啪地打了他的胳膊一下。 苏凭:“……你对这个决定不是很满意?” 楚冰不理他。 苏凭沉吟:“所以你需要我帮你洗?不太好吧,我们并没有熟到这个份上……” 楚冰又打他。 怎么对这个问题反映这么快,下手还这么用力。苏凭轻声嘶了一下,也不再逗她。卧室里有独立的卫浴,只是不太放心让现在的她自己一个人洗,而且还没有换洗衣服。苏凭坐在床边沉吟片刻,给自己简单变了个装,拿起钱包下了趟楼。回来时手里提了袋退烧药和一件宽大的t恤,身后还跟着小区药房值夜的女大夫。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忐忑不安地一路走一路念。 “小伙子啊,你家有什么事非要找我上来?我跟你说,我们做医护的人虽然敬业,但是绝对不在恶势力面前低头——” “放心吧阿姨,只是我家妹妹行动不便,让您帮忙给她洗个澡而已。”苏凭好整以暇地回答,带着一头卷毛的假发和大而土气的黑框眼镜,脸色抹暗了好几层。他出了电梯,进家门前转过头,面色陡然一变,有些伤感地对着值班医生叹了口气。 “阿姨,我家妹妹长得比较……恩,令人震惊。为了避免她伤心,麻烦您看到了也不要惊呼,洗澡时不要碰她的脸,可以吗?” “啊?这……”值班医生被他说得一愣,狐疑地跟着他进了卧室,见到床上睡着的姑娘,定睛一看,顿时惊得吸了口气:“哎呦这姑娘这是……” “怕您看到她的脸笑她,只能出此下策。”苏凭沉痛地说,旺财被他用大浴巾绕着楚冰的脸固定住,正被迫趴在楚冰脸上,恼火地朝他喵喵叫。值班医生心生同情,加之苏凭给的酬劳很多,当即不再废话,三下五除二带着楚冰进了浴室,迅速地帮她清洗完,给她套上大t恤,将她推了出来。 苏凭站在床边,帮着把人放平到床上,一手交钱一手放人。值班医生挠着头出了门,临走时顺口问道:“诶,这不是你妹妹吗,你怎么不自己给她洗啊?” 这解释起来就太过麻烦了。苏凭沉吟两秒,言简意赅地回答:“您是当医生的,听说过德国骨科这种病吗?” 值班医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惊叫一声,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一眼,忙不迭地夺门而出。 将变态进行到底的苏凭摘下假发,找了个湿毛巾把脸上的粉底擦掉。一抬头发现楚冰也已经把脸上的猫摘掉了,正半睁着眼睛看着他。见他看过来视线也不躲闪,就那么有点发怔地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想睡了?”苏凭问,拧了一条新的毛巾给楚冰擦脸,“虽然这阿姨不一定认识你,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稳妥一些总没什么大错……你也差不多该酒醒了吧,到底喝了多少?下次见到聂导时要好好跟他说说。” “说什么……德国骨科?”楚冰打了个哈欠问他。苏凭失笑,起身给她泡了杯退烧冲剂,将她半扶起来靠在床头,看着她一点点喝下去。 “别好的不记,光记人坏话。你就这么放心地躺在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我要坚守住自己的底线已经很艰难了,不要随便添乱。” “不会的。”这么折腾过后,楚冰大概终于清醒了些,起码看上去已经认得出苏凭是谁。她靠在床头,脸上带着烧出的薄薄一层桃粉色,红唇弯出个浅浅的弧度,眉眼舒展,是她从未展现过的,带着点凉意的温软。 “虽然不太喜欢你,不过你是个好人。” 第一次被发好人卡的苏凭低笑:“谢谢夸奖,你真是太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好人不一定算得上,不过变态到最后也没当成。苏凭看着她喝完冲剂后收了杯子,起身出了房门,关上卧室的灯,刚准备带上门,突然听见楚冰又说:“不要关灯。” “你怕黑?”苏凭的动作稍停,意外地看她一眼,“你在《重返安第斯》里,有一段很长也很精彩的夜戏……” 就是这部《重返安第斯》,让楚冰摘下了康菲斯特奖的影后桂冠。那一段黑暗中的囚后逃生记,是全片的亮点,在评审过程中,应该为她加了很多分。 “珍妮弗是不怕黑的。”楚冰闭着眼睛,淡淡地说,“但是我有一点。” 会怕黑的人,多少都有些没安全感。苏凭顿了一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天花板上的灯太亮了,睡觉对眼睛不好。床头柜有盏台灯,光不太亮,你看看行不行。” 床头柜的那盏台灯真是非常暗,苏凭眼神很好,平时权当它是摆设,轩霆买时估计也买的不太走心,拧开后明明暗暗,一副随时要坏的样子。灯这么闪更不太好,苏凭将台灯重新关掉,自己坐在床边,掏出手机屏幕按亮。 “三点半了,天也快亮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在这儿看部电影?” 楚冰没有说话,无声地闭上眼睛。苏凭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单手横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有意无意般,隔着被子放到了楚冰的手上。 夜最深的时候,万家灯火之下,一个陷入沉眠的房间里,亮着一点微光。他们再没有互相说过话,隔着被子交互的手却也都没有移开,苏凭垂着眸,耳机只挂了一边,在终于听到楚冰渐渐沉缓的呼吸声后,才将另一边耳机也挂了上去。 这是他看过的一部电影,现在重新回看一遍,侧重点也有所不同。苏凭看得颇为认真,不知过了多久,楚冰翻了个身,将他的胳膊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手臂突然被一团异样的柔软包裹,苏凭先是一怔,而后动作迅速一僵,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去楼下超市买个大t恤倒是没问题,不过当然不可能自己去逛女性用品区域。女性必备的东西当然也没有买,所以楚冰现在t恤底下是……中空的…… “糟了。”过了一会,苏凭喃喃自语。 “……我好像也有点发烧。” 。 这一晚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实际上又什么也没有发生。苏凭看完电影后回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一阵嘈杂的敲门声吵醒了。 谁在干什么?苏凭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发觉是早上六点多后顿时来了起床气。踩着拖鞋拉开房门,看着大早上敲他房门的年轻男人,皱着眉问:“你是谁?” “啊你在睡觉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是我们小冰的邻居吗?小冰怎么不在家啊?”年轻男人长得很俊朗,而且莫名让他有一点熟悉。看上去还十分自来熟,热情地朝他打过招呼之后,举着手机纳闷地问:“小冰跟我说她昨天杀青啊,我今早来接她回家,敲门没回应啊,就来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在……” 他的话说到一半,顿时戛然而止。从苏凭的卧室里传来隐约的手机铃声,苏凭和来人对视一眼,同时陷入了沉默。 第二十六章 众星捧月 这段诡异的沉默,来得颇为突然,气氛极其尴尬。站在门外的年轻人张大嘴巴,有些傻眼地看着他,完全忘记了应有的反应。苏凭等着他先开口,左等右等没听到他说话,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 而后像是终于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年轻男人瞬间暴起,单手拎起他的领子,二话不说,一拳就朝他脸上打了过去,面目极其狰狞,整张俊脸都有一点扭曲。苏凭虽然在一开始陷入了被动,不过好歹也是打戏一流的男演员,门口的地方很窄,你来我往之下,倒是也没吃什么亏。只是在过了数招之后,苏凭心下微凛。 从对方手下的招式来看,显然也是练过的。虽然算不上实力深厚,但明显跟他练的方向不太一样。他作为一个演员,学习时更侧重动作的利落美与观赏性,而对方的路子更加实战派一些,看着倒像是…… 还没等他思索完毕,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苏凭条件反射地偏了下头,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笔直地打在年轻男人的脸上,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 拖鞋印。 两人顿时十分有默契地同时收手,齐齐回过头去。楚冰双臂环胸站在卧室门口,满脸不善地看着他们,冷冷地问:“现在几点知道吗?” 第16节 年轻男人:“……早上六点多?” 苏凭看了眼墙上的表:“六点二十四。” “很好。”楚冰点点头,向卧室的方向侧了一下脸,“旺财。” 白色长毛的波斯猫小碎步跑出来,溜溜达达地在实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穿行,来到扭打在一处的两人身边,低头叼起楚冰的拖鞋,轻快地跑了回去。尾巴晃晃悠悠地一翘一翘,看背影都像是对两个男人进行着无声的嘲笑。 它把拖鞋叼到楚冰脚边才停下,楚冰靠在门边,双腿漫不经心地交叠在一处,宽大t恤下长腿微屈,弯出流畅惑人的弧度,穿拖鞋的动作像是穿上一双战靴。旺财在她脚边优雅地伸了个懒腰,乖巧地蹲坐在地上,尾巴在地板上慢悠悠地弯出好看的弧,楚冰奖励般用小腿蹭了下旺财的毛,终于抬头向两个男人看去,眉心微皱。 苏凭无辜摊手,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的年轻男人不甚明显地打了个哆嗦。 “连只猫都不如。”楚冰对今早的闹剧做了简短的总结,藐视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回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门。两人在震天的关门声中双双屏气凝神,却见楚冰忽而又打开门,看了年轻年轻男人一眼。 “楚珩。”她说,“下楼去找一个开锁公司过来,我钥匙丢了,让他给我开下门,顺便换个门锁,备用钥匙全都给我,自己不要私藏。” “啊?为什么不让我拿一把啊?”楚珩下意识反问,随即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没有想过要私藏,真的,我发……呃,我这就去找!” 他连苏凭都顾不上搭理了,急忙掉头就冲下楼去。苏凭悠然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在心里啧啧摇头。 撒谎都不会,实在是太耿直了,他都不好意思暗地下手找场子了。 电梯就在走廊不远处,楚珩逃一样冲了进去,人影很快就看不见了。苏凭回过头,楚冰和他一样目送了楚珩离去,刚刚才收回视线,见他在看她,调转视线与他对视。 “总算酒醒了。你钥匙真的找不到了?”苏凭低笑。 楚冰看着他,稍稍眯起了眼,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带着初醒的些微凌乱,眸中暗光流转,骄矜高冷地微扬起下巴,像是只猫一样,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他一眼。 “你想被我堂哥打到床上,躺着过年?”她问。苏凭没有说话,楚冰踩着拖鞋回屋,片刻后拿了串钥匙回来,找出自己的房门钥匙卸下来,信手一抛,扔进了垃圾桶里。 “现在找不到了。”她轻描淡写地说,踩着拖鞋回屋,房门一关,补觉去了。 。 楚家堂哥果然很有效率,也不知道他大早上从哪儿找来的人,总之不到七点就已经带着人回来,在外面叮叮咣咣一阵乱响,而后很快归于静谧。苏凭在这期间刷牙洗脸,穿戴整齐,甚至还下楼买了个早餐,回来的时候看到楚冰家的门开着,楚珩从里面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见他过来,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朝他比着口型:“小冰睡醒了吗?” “醒了。”苏凭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给他阐述事实,“在开锁公司过来时起来的。” 楚珩:“……” 他纠结地单手盖住脸,长声叹了口气,顿了几秒,放下手,脸上的神色却突然一整。苏凭若有所感地停下脚步,楚珩看他一眼,苏凭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觉得他的五官依稀熟悉。 他的脸上没了笑意之后,眉梢眼角都是和楚冰如出一辙的冷淡锋利。楚珩看着他,微皱着眉问:“话我只问一次,你和楚冰是什么关系?” “邻居,朋友。”苏凭说,在楚珩审视的目光中淡淡地答,“暂时没有别的了。”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平静而波澜不惊,楚珩的目光长久地在他脸上停了片刻,终于慢慢移开。像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一般,脸上终于重新带上了人畜无害的开朗笑容。他看着苏凭,目光中没有轻视,也没有焦躁,只是心平气和地对着他说了句话,却让苏凭眸色霎时微沉。 “苏凭,国民级的星二代是吧,我认识你,希望你说的是真话。”楚珩朝他轻轻颔首,从容坦然地笑笑。 “毕竟想要配得上小冰,你还差得太多。” 他说完后就提着楚冰的换洗衣服,绕过苏凭,直接推门进了对面房门。苏凭拎着早餐站在原地片刻,唇角蓦地一撇,高高扬起了眉。 哪儿来的死妹控,说话真是……不招人听。 。 他在门外礼貌地等了一会儿才重新推门进去,楚冰果然已经穿戴整齐,正和楚珩交谈。见他进来,楚冰朝他看了一眼,站起身,朝他礼貌地轻轻颔首。 “剧组杀青,家里来接我回去。”她朝楚珩侧了下头示意,和楚珩一前一后走到门口,路过苏凭时抬头看他一眼。 “又欠你个人情,有机会一定还清。提前拜个早年,祝你拍摄顺利,成片高质,票房大爆,斩获大奖。”她言简意赅地说,贺词极其实际。苏凭失笑,礼尚往来地回:“承你吉言,祝你的《夜行》找到个好档期上映。” 开春之后,年末有几部国外的大制作英雄片引进,爆米花式的特效电影,在国内一直十分走俏;国产片保护月在年中,小成本电影扎堆,竞争激烈程度丝毫不减。苏凭的《余温》定档明年四月底,同期无人与之争锋,就是留给他们的拍摄时间所剩无几,即便是边拍摄边后期制作,最迟也要在二月中旬演员全部杀青。 而《夜行》虽然已经拍完了,但什么时候上映还是个问题,聂远平和袁向东不知道要为此愁成什么样子。上映的档期究竟有多重要?一句话概括,就是除了电复印件身的质量之外,这是决定电影成绩好坏最重要的因素,说是可以决定一部电影的生死,毫不为过。 他的这个祝福也非常实际,楚冰稍一抿唇,无声地看他一眼,擦身而过,什么也没说。 眼中却满是认真与执拗,燃烧着熊熊战火,从未有一刻低头服输过。 。 虽然剧组是从小年夜开始放的假,不过作为一个演员,还是个很有存在感的演员,苏凭的这个年过得非常忙,和他之前的所有假期都不大一样。他签了经济公司之后便迅速进了剧组,闷头一拍就是四个月,基本没觉出和之前有太大不同。但到了这种年关节假日,苏凭就开始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个有公司的人。 有公司意味着什么?有管制,有约束。苏凭往年过节都是在家瑞安心当宅男,今年对着满满的活动通告表,着实觉得很麻烦。这种麻烦听上去跟炫耀一般,他心里很拎得清楚,只在心里叹息片刻,从未跟人真的开口抱怨过。 不过今天的这个活动,来得实在是太有槽点了。苏凭端着香槟杯,站在一群年轻男演员中间,不动声色地微笑着沉默,听着其他人关于这场晚宴的吐槽。 “我就除夕那天陪爸妈吃了顿饭……”齐湛颇为颓丧地唉声叹气,在男演员堆里连声抱怨,“今天大年初一诶,这家居然给侄女办生日宴??还广邀圈内人共同参与,侄女过生日到底关我们什么事,他家侄女是个重度追星狂?万恶的特权阶级,真是完全不顾别人到底忙不忙啊,像苏凭大年初二就要开始拍戏了,也被拉过来莫名其妙地参加生日会……苏凭你居然真的来了?” “因为我敬业啊。”苏凭笑眯眯地说,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齐湛朝他比了个拇指,又自顾自地嘀咕,“到底什么来头啊,排场这么大……” “你不知道?”叶溯北站在一边,和苏凭一样,并没有参与到小生们的抱怨里。闻言却是看了齐湛一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微垂下眸,清清冷冷地开了口。 “今天的女主角是锦盛集团老总的侄女,锦盛老总亲戚不丰,对这个侄女简直疼到心坎上。何况那姑娘家里也不简单,临海的c市知道吗?她爸爸是那里的一把手。” “嘶……官商勾结,太邪恶了。人家势大,无话可说”齐湛连连摇头,忽而又有些醒悟道,“哦,我知道了,这姑娘是不是长得很丑,锦盛想在娱乐圈小生里找个上门女婿啊?” “不丑,应该不至于。”叶溯北眼睛微眯,淡淡地说,“齐湛,你应该是认识她。” 他这话说的是齐湛,眼睛却看向了苏凭。苏凭微一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了齐湛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苏凭心下一跳,来不及思索此刻的心悸究竟是因为什么,下意识转过身去。 而后他看到,红木旋转楼梯上,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楚冰提着摇曳的黑色裙摆,一步步走了下来。 周围是一片众星捧月,而她神色淡淡,面向众人的只有半个侧脸。长眉凤眼,精致冷艳,高跟鞋从裙摆中探出来,每一步都踩在谁的心上。 像是奏响一支急促的鼓点,谁先束手投降,谁就暴毙身亡。 第二十七章 名利双收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在娱乐圈这个纸醉金迷的名利场里混出名堂的佼佼者。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俊男靓女,但楚冰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提着裙摆出现时,依然让人觉得目眩神迷。 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将本来就纤长的小腿拉成极尽性感的弧度。雪肤红唇,黑发黑裙,极简的颜色蛮横地在她身上利落相撞,鲜明又冲突的冷暖色调在身上矛盾共存。眼神很冷,却让每个被她睥睨扫视到的人都心头一热。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挽出成熟的发髻,只在修长脖颈与纤白手腕上系着细细的水晶中,依稀能看出几分属于少女的清纯。 人类是忠诚的视觉动物,原本还盈溢着轻微嗡鸣的大厅,此时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里。尽管大年初一晚上来参加生日会的不满并没有消失,但面对着这样一个人间绝色,几乎所有人都没法对她真的生起气来。 到场的人很多,几乎将圈内职业涵盖个遍。在楚冰徐徐走下来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将她认了出来——这不是那个谁,去年康菲斯特奖的新科影后,今年回国签在轩霆,拍了聂远平《夜行》,在片场言辞锋利大胆,几乎把所有媒体都得罪了个遍的那个楚冰吗?! 难怪她能想说什么说什么,完全不顾及后果。就凭她的这种身份,在圈里真是完全不用怕什么……抹黑?抢资源?潜规则?有了家世这个最强有力的护身符,这些不入流的背后手段,哪个能靠近她半分?! 而且没有人告诉他们,被蒙特影业变相封杀的那个楚冰,其实这么有背景啊!! 从她回国到现在,距离蒙特影业的□□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这半年里楚冰除了拍戏之外,没有发过任何通稿,没有上过任何宣传节目,连最该营销一番的个人主页都全无动作。如果不是和苏凭交好交恶以及怼记者的那点破事,公众估计都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不少被蒙特影业暗中打过招呼的导演,对这样的情况都乐见其成。他们乐得见到楚冰在国内发展不起来,这样就能说服自己,不是自己助纣为虐打压有潜力的新人影后,是楚冰自己没有红的命,在国内水土不服。而楚冰这半年的发展情况一如他们所想,让他们都隐隐越发得意起来,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喝彩。 然而楚冰此时此刻,这样锦衣华服、万众瞩目的出现,无疑像是有人将耳光重重地甩在了他们脸上。 她怎么能大有背景?!如果她这么有背景,那他们之前的拒绝……究竟有多愚蠢?!蒙特影业势力再大,也不过是大洋彼岸国度的山大王,顶多在院线和演员方面话语权大些,却是无法影响国际电影奖项评选的,更难以在国内这片土地上有所作为。 但是楚冰可以!她出现在这里,代表着锦盛集团是她最为坚强的后盾,代表着一个罕见的既有长相、又有实力,还可以带资进组的当打之年女演员!而他们因为一时的轻视,错过了拉拢她的最有利的时机…… 不少导演的脸都顿时白了,他们陆陆续续地缓缓转过头,将视线深深地投向同一个方向。聂远平端着香槟呆立在原地,在他们的视线中坐立难安,悄悄向旁边的袁向东靠了靠。 “不是吧,老袁……”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开口时的声音还是听得出明显的沙哑,“这么一个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馅饼,就这么……砸在了……我们的头上?!” “……对。”袁向东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看向聂远平,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老聂,你我东山再起之日,就在今年!” 导演制片中的骚动来得震惊而恼恨,多半无法与人言明。而演员之间的气氛就活跃得很明显了,在一点声音出现之后,大厅里顿时像是一点火苗溅入沸腾的油锅里,腾的一声,掀起一阵巨大的聒噪嗡鸣。 “卧槽,楚冰?!这是楚冰?!”齐湛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冰,又猛地回头看向苏凭,“你当时就知道……她?!” “不知道。”苏凭明白齐湛的话不成句是想问些什么,慢慢地摇了摇头,“没人特意跟我说过……不过现在知道之后,感觉也不是特别吃惊。” 现在想来,最根本的一个谜团总算是揭开了——楚冰的家庭里没有演员出身,双方父母居然是能当儿女亲家的故交。现在看来,倒真是合情合理,有理有据,要不是楚冰本身立志当一个演员,自家估计还没什么特别大的竞争力。 所以说,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苏凭悠悠地喝了口手里的香槟,杯子刚放到一边,齐湛就已经按住他的肩膀,激动地开始猛摇:“你和她关系好时不知道她身份?!然后和她闹掰了?!太可惜了啊你!要是可以娶了她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啊!!” 他一时激动,又心直口快,一心为了苏凭着想,这种逾越的话也说得出口。苏凭脸上的笑容微敛,看着齐湛的视线依然平静,却让齐湛像是兜头被泼了盆冷水一般,骤然冷静下来。 “呃,对不起,我……”他连忙道歉,又不好在人前说得太直白,无措地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苏凭朝他微微摇头示意无碍,略略偏过头,向楚冰看了一眼。 她刚从旋转楼梯上下来,周围就迅速地围上了一群人。有昔日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导演,没少等着看她笑话的演员,以及各种锦盛集团的商业合作伙伴。每个人都围在她的身边,脸上的笑容热烈而灿烂,仿佛要对着锦盛集团的掌上明珠开出朵花来。楚冰和锦盛的董事长公子楚珩站在人群中心,这对堂兄妹此时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淡漠,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们的冷淡横加指责。 恃才傲物与目空一切,都是天之骄子的特权。纵使他们现在面无表情地站着,所有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受了冒犯,反而会主动找理由为他们解释开脱。比如现在,很多人心里肯定是这样的想法——怪不得楚冰敢和记者叫板,我要是有一个市长爸爸和董事长大伯,我敢比楚冰做得更出格! 事实上即便角色交换,该不敢的依然不敢。而楚冰能做出这些事,也绝对和她的身份没什么大关系。不管身份如何,她始终都是这样的性格,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苏凭将视线收回来,看向浑身都不自在的齐湛,无声地朝他举杯。 “你说得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波澜不惊地晃了晃杯中金黄色的酒液,眼底倒映出一点明亮的灯晕,“但是苏瑞鸿儿子这个身份,已经让我少奋斗了不止十年。” “而人生还是要有些挑战性的,如果功成名就都是由他人信手施舍,那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意思。” 齐湛并不知道苏凭和楚冰曾经差一点就成了未婚夫妻,也不知道苏凭这一句话意味着他选择了什么,却觉得自己大致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苏凭,心中慢慢浮现一丝明悟。 就是因为抱着这样的信念,所以当年的苏凭,才能将他父母的光芒都尽数压下,摘得了千钟奖的最佳男演员桂冠吧?他这些年在众人的见证中活得天马行空、肆意妄为,很多人并没有察觉,不知不觉间,苏凭这个名字本身,已经比苏瑞鸿儿子这个标签,要响亮得多了。 他都几乎忘了,苏凭这个人,表现得很接地气,实际上是个多么高高在上的人。齐湛摸了摸鼻尖,四处望了望,正看见楚冰从人群包围中脱身,端着酒杯向这边走来。 齐湛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楚冰走了几步,在罗铭面前停下。今天这样的时间和场合,舒丽应该一起来了,但并没有出现在大厅里。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罗铭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让楚冰也跟着微微弯起唇角,弧度清浅,美丽不可方物。 原来她也是会笑的?不少人同时在心中浮现了这个想法。 在和罗铭说了几句话后,楚冰继续前行,路过聂远平和袁向东时又停下来,与他们共同说了些什么。接下来路过一个一线时尚杂志主编时,她又停了一下,两人轻声交谈,这一次时间比前两哥都要久些。 她这是当着众人的面,展示自己的社交圈子与感官喜恶呢。默不作声围观的人心中都暗自明悟,俱都不动声色地看着,眼见楚冰离开杂志主编,继续向前方行来。 目标明确,不疾不徐。她在苏凭面前站定时,不少人这才意识到她的下一站是哪一位,俱都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虽然娱乐圈的交好交恶分分合合都颇为戏剧化,但这两人交恶有照片石锤不说,分明应该是……没什么熟的机会才对啊? 顶着众人的注视,两位当事人看起来都毫无解释的样子。他们之间甚至不像前几位一样有交谈,俱都只说了一句话。 苏凭端着香槟杯,朝她扬了下眉:“你没问题?” “别煞风景。”楚冰举起手中的香槟朝他示意一下,一饮而尽,转身离开。 以苏凭和叶溯北为中心,刚才围在他们周围那一圈小生虽然渐渐散了,但都离得不远,此刻正难掩好奇地偷偷看着这边。楚冰将空杯搁在一旁侍者的托盘里,脚步一转,走向不远处的叶溯北。叶溯北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向他走来。楚冰在他面前站定,朝他轻轻颔首。 “今晚早些时候,我向陈寅培导演要了剧本。”她说,略略侧眸,向远处的陈寅培导演看了一眼,“内容还可以,有挑战一次的价值。陈导说试镜的时候是女演员和你对戏,我还要回去仔细看一下剧本,确定了之后和你联系。” “好。”叶溯北简单地点点头,随后却又问了一句。 “陈导的电影开机时间还没有定,那边的一群导演今晚过后,怕是会踏破你们家的门槛。你不给自己一个挑选的余地了?” “以后再说。”楚冰看他一眼,下巴微抬,红唇弯出个美丽淡漠的弧度。 “每个人在做下决定的时候,都是在进行一场赌局。你赌赢了,这是奖励。至于其他人……” “愿赌服输,早该清楚。” 第17节 第二十八章 冷静狂妄 在楚冰走向苏凭的时候,不少人都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外界传闻两人交好过,现在处于决裂阶段,现在看来却是不怎么像了。而接下来,楚冰站在叶溯北面前的行为,更是让许多人都闭上了嘴,不少视线在三人中来来回回地转,满是意味深长。 楚冰和叶溯北,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苏凭和叶溯北这一对宿敌,关系本来就十分耐人寻味,再加上楚冰这个美人,狗血三角恋的因素可就全了。莫非他们其实……?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打量中,三位当事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叶溯北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像是根本不知道众人想要从他那里窥视什么;苏凭则正和圈内几个年轻男演员谈笑风生,游刃有余,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惬意从容。而楚冰…… 楚冰在众人的注视中,一步步走向了楼梯台阶,倚在二楼的栏杆上,从旁边侍者中取了一杯香槟,垂着眼轻晃杯壁,抬眸向众人看来。 “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参加我的生日晚宴。又是新的一年,春节档第一天,全国院线票房截止晚上八点,已经赶超往年最好成绩。可以预见,这又将是票房市场蓬勃发展的一年。在座的诸位都是国内影视娱乐界的优秀从业者,对于这样的市场方向与发展前景,想必无需我这个外行人在这里班门弄斧,多做赘言。” 她这一开口,顿时就将刚才大厅中隐约的骚动与暧昧气氛通通冲散个干净。导演们和投资合作方都有些傻眼,怎么回事,听这个意思……今晚参加什么生日宴会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噱头,真正要做的事情,现在才刚刚开始浮出水面? “今天来这里参加生日会的朋友,不一定认识我这个人,但想必一定对锦盛集团有所了解。锦盛集团虽然一直以全方位多角度复合发展为目标,不过因为对影视行业不够专业,一直没有贸然尝试。而在经过了数年沉淀之后,锦盛决定在今年尝试涉足影视行业,做一个简单的试水。” “初期计划投资拍摄三部不同类型的影片,以商业片为基准,选择文艺、悬疑与搞笑三种风格进行筹拍。目前只有投资意向,拍摄班底与演员阵容尚未确定,这次邀请诸位前来,也是想就这问题与诸位业界知名人士进行探讨商榷,如有举荐再好不过。选择与举荐的要求比较简单,只有三点。”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她。楚冰也没有刻意卖关子,言简意赅地只用三句话,就交代清楚了这三点选择条件。 “第一,选择结果不得违背锦盛的利益相关,锦盛保有对挑选结果的最终解释权;第二,拟定选角期间锦盛决策人员名单不予公开,一切事宜直接联系总负责人楚珩;第三,选择结果产生之后,签订拍摄合同之前,具体拍摄时间待定。这个时间……” 她目光向下,扫过仰首注视着她的人群,向众人举起杯,浅浅啜了一口。 “根据我的档期安排。” 这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从纤长的手指到尖削的下颚,却无一不来得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刚才还在对她的感情生活揣测不已的导演演员,现在已经全部收敛了心思。他们屏气凝神,默不作声,都在为楚冰平淡而直白的话惊得心跳不已。 她这话说得狂不狂妄?狂妄至极!但是她有没有这个资格?有! 身为锦盛集团唯一的掌上明珠,锦盛的所有资源都将为她铺路。只要有钱,大ip,大制作,大资源,什么不是手到擒来,以后又还有谁,能够阻拦她前进的脚步?! 在楚冰开口之后,苏凭便停下动作,与众人一起,仰首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绝色丽人。和众人的惊艳抑或心悸不同,苏凭抬手轻触下巴,唇边带着习惯性的微笑,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虽然话说得霸气极了,但按她的性格来说,比较倾向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灭他满门,很少像今天这样,主动站出来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今天她太过于锋芒毕露,反而有点不像他熟悉的样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对她的了解,或许也没办法拿过来做一个定论。苏凭在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向对方看了过去。 楚冰见他看过来,也没有收回视线,只是向他扬了下眉,脸上面无表情。苏凭看着她,却觉得莫名读懂了她的意思——我在上面说话,结果你在下面走神? 走神了也是你坚定的支持者。苏凭丝毫不以楚冰的无声指责为耻,朝她笑眯眯地举了下杯。楚冰瞪了他两秒,冷然优雅地撇过头去,侧头的瞬间,似乎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苏凭反复克制,还是没能忍住,顿时低笑出声。站在他旁边的齐湛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大尾巴狼笑什么呢,受刺激太多终于疯了吗? 他不知道的是,在现在的大厅里,最受打击的不是在公众概念里曾经和楚冰要好过的苏凭,也不是那些本来压着楚冰现在被反扇耳光的导演,而是锦盛集团的父子俩——楚总裁被一堆合作伙伴缠住脱不开身,楚少爷摆着一张臭脸驱散所有狂蜂浪蝶,正纠结地绕着楚冰打转,满脸堂哥被你伤透了心的怨妇脸。 “小冰你刚才在干什么啊?!”他难以置信地问,兄妹俩看准时机摆脱人群,走到落地窗前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说话。 “钱挣得再多又不能躺上面睡觉,锦盛进军娱乐圈可不是为了挣钱!投资三部影片是要给你铺路啊,你看不出来吗?哪有到手的资源往外推的道理,你还告诉这些人让他们过来烦我!” 谁想跟这些人假笑打交道啊?!楚珩臭着脸,在心里鞭挞无辜的导演们一百遍。脑内的惩治行动刚进行到第四轮,就见楚冰朝他递过来一个冷眼:“我还想问你呢,我记得我来你家只是因为家里没人,来凑热闹过个年。结果你和大伯就顺便弄出了个生日会,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把他们叫过来干什么,给我办一次大型相亲会?” “不不不。”楚珩立即摇头,对她的这种说法予以了坚决否认,“他们想得美,根本没人配不上你。小冰你不要被某些人的花言巧语骗了,我跟你说有些人就可恶在……”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楚冰打断。楚冰看着他,脸上高冷的表情卸下去一些,却是忽而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和大伯是为了我好。”她说,视线转向厚重天鹅绒窗帘缝隙里的星光与夜色,“但是这样让我觉得很难堪。” 楚珩的顿时像是被人捏住嗓子般没了声音,好一会儿后才道:“难堪什么?很多人都希望自己有个好背景,求都求不来的。” “不是这点。”楚冰摇头,在楚珩疑惑的视线中平静地说,“钱能换来很多东西,但我要征服的是更广阔的受众和人群。无论是演技的认可还是好作品的打造,都是需要我自己奋斗的事情。堂哥,我当年是踩着录取分数线进的表演系,但是四年下来,整个年级的表演系学生里,只有我最先摘下了一座影后奖杯。所以你要相信我,在这条路上,任何的目标对我来说都不算异想天开,是我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而现在大年初二的晚上,你把他们都召集来这里。我如果不抛出一个利益相关的合作,那恐怕就真的成了锦盛在相看准女婿……我在国内这半年里认识到了一点,人总是会往自己认为的方向去理解问题,真相究竟如何,并没有多少人关心。” 既然自己能行,何必像别人服这个软,低声下气地求照顾?而身家的确是在这个圈子里一个无往不利的通行符,但是从楚冰的追求来看,就算之前没有这样的家世,被知名导演联合拒之门外,她也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剧本,再拍出十个《夜行》来。 不想借自己身份的便利,更不希望和乌七八糟的事情搅在一起,让这潭浑水连累到自己的家人。楚冰和楚珩面面相觑地站着,楚珩思索再三,也开始觉得他们父子俩的这个举动有失考虑。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拍了拍楚冰的肩膀。 “那行,如果不是你需要,我们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不过小冰,如果你下次再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是……” “都是我最坚强的后盾。”楚冰轻轻莞尔,朝楚珩扬了扬下巴。 “我这个人,只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然人若犯我……” “我就灭他满门。” 还真是小冰一贯作风。楚珩摇头失笑,兄妹俩又说了几句话,他就折回会场,继续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楚冰目送他离去,回过身向落地窗走了几步,抬手捏紧窗帘,一把将窗帘用力拉开。 “刚才就觉得这边有人看过来。”楚冰冷着脸说,“果然有人。” “冤枉,明明是我先来的,只是过来吹吹风醒个酒。”苏凭无辜地举起双手以示清白,眼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看着她的视线也比平常亮上好几分。楚冰被他灼灼的视线看得莫名其妙,沉吟两秒,决定实话实说。 “你吃错药了?”她怀疑地问。苏凭笑着摇头,却不解释自己在笑什么,只是问她:“今天是你生日?你主页资料上显示的不是这一天啊。”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个人资料?”楚冰拧紧了眉,不答反问。 “因为我是个变态啊。”苏凭非常坦然地回答,坦然到楚冰觉得无话可说,于是脸色更臭地看着他。苏凭却对她的脸色视若无睹,左右看了一下之后问她:“现在忙吗?” “干什么?”楚冰扬眉。 苏凭没有回答,低头解开自己西装外套的扣子,将西装脱下来拿在手臂上,从半开的落地窗里走出去,利落地一撑窗下围栏翻到庭院的草地里,隔着白色的栏杆,朝她挑了下眉。 “给你补个生日礼物。”他说,“跟我来。” 第二十九章 荧幕两处 楚冰觉得,她当时选择跟着苏凭跳过围栏,一定是鬼迷心窍,脑子进水。她在有样学样尾随苏凭翻墙五分钟后就开始后悔,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四十五分钟后,苏凭把她带到目的地——楚冰拉低鸭舌帽,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脸彻底黑了。 “你神神秘秘遮遮掩掩走了一路,就为了带我来商业街看场电影?!”楚冰难以置信地问。后悔这个词已经完全不能准确概括她的心情,如果可以,她现在比较想手撕苏凭,把肉撕成肉松的那种撕法。 为了来看这场见鬼的电影,他们在翻墙出酒店后还在路边小店买了两身衣服,五百块钱从头武装到脚。精致昂贵的西装和礼服裙委委屈屈地挤在黑塑料袋里,扔在苏凭开过来的车上——而后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他们连车都扔在了停车场,一路散步到商业街,鬼知道在凛冬的冷风里散步到底有什么意思。 而现在,苏凭居然告诉她目的地是一家电影院……楚冰缓缓活动手腕,指关节发出清脆的爆响。大年初一,这条商业街居然还很热闹,苏凭离奇消失了一会儿,回来后笑着朝她扬了扬手上的袋子。 “走吧,早点进场坐下休息,天实在是太冷了。” 楚冰盯着苏凭手中的袋子,面无表情地问:“看电影就看电影,你为什么要拎两手的垃圾食品进去?” 不仅成分复杂难辨,而且都散发着强烈的香气,一来影响别人观影感受,二来看电影要是生生看饿了多不好。苏凭对她的问询不以为意,和她并肩走向电影院。楚冰抱着手上被他强塞的一桶爆米花,泄愤一样用力嚼着,脸颊鼓起来一大块。 “看电影多有意思啊,起码比你在宴会厅里摆出一副扑克脸有趣吧?”他轻松地说,进了影院没去买票,直接带着楚冰走向影院尽头的情侣厅。楚冰站在门口短暂踟蹰了一瞬,随即又觉得苏凭要是敢怎么样还怕弄不死他吗,于是放心地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在一张靠后的双人沙发上坐定之后,苏凭才转头向她解释:“这家影院比较别出心裁,情侣厅不固定播放哪部影片,在场的人先到先点,后进来的跟着看就可以。大概是觉得情侣只要在一起,看什么电影是无所谓的,我觉得他想得很有道理。” 楚冰一脸冷漠:“……你真是见识广博。” “承让承让,这不算什么。”苏凭谦虚地说,好像楚冰刚才真的在夸他一样。座位的椅背上有点播影片的步骤提示,楚冰刚拿出手机想要操作,就听见苏凭在那边打电话:“还是上次我来时看的那部,麻烦了。” 楚冰扬了下眉:“你经常来?” 和谁?楚冰顿了顿,没有问出口。苏凭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停顿一般,自然而然地有问有答,接了下去。 “对啊。”苏凭点点头,给她指了下前方两排的一个沙发套,“看到那个明显新一些的沙发套了吗?上次我来时旺财挠坏了旧的,这个新的是我掏钱赔的。” 楚冰无法理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带只猫来看电影?” 苏凭张口就来:“因为我是个……” 楚冰:“……好了,你闭嘴。” 既看他不爽又正面刚不过他,真是让人心塞,楚冰用力转过头,一句话都不想说。情侣厅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对年轻恋人,亲昵地坐在一起,不时传来一些肉麻的嬉笑低语。楚冰双腿交叠,端正地坐着,和苏凭两人分居双人沙发两端,硬生生坐出了楚河汉界。一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塑料袋横在两人中间,楚冰闭目养神,对厅中乱糟糟的声音无动于衷。 然而她很快便坐不住了——电影播放的声音响起,楚冰在听到第一句台词的时候便是一愣,迅速睁开眼睛看向大屏幕,两秒钟后又猛地转过头来看向苏凭。 “你上次来看的也是这部?”她问。苏凭点点头,没多说一句话。楚冰却皱起眉头,不给他半点搪塞的机会,紧盯着他慢慢地说:“我记得这部片子,国内没有引进?” “恩,的确没有。”苏凭终于也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起来,“但我觉得这是部好电影,托老板私人购买了一下版权,在这个不固定上映场次的厅里放送。正好你应该也对这部片子比较熟悉,就想着带你过来看看。” 她何止熟悉。楚冰将视线收回来,重新投向大荧幕,脸上带着一点复杂的意味,看着前置剧情放送完毕,屏幕上浮现出了这部电影的名字。 《重返安第斯》。 让她加冕康菲斯特奖最佳女主角的电影。 这部电影以美洲大陆的原住民为题材主角,剧组投资少影响力不够大,剧本没有冒最大的风险,而是在现实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加工和影射,年代也往前提了三十年。 女主人公珍妮弗是生活在安第斯山脉脚下的原住民,黑人与白人混血,个子矮小,天生佝偻着背,身上带着明显的发育不良痕迹,人却聪明、开朗,兼具天赋与勤奋。故事的开始,在于她高中毕业去往白人世界工作,第一站就被人毒打一顿后抢劫走了钱包,被迫在餐厅里洗盘子打工养活自己。 再次完整地看到这部电影,让楚冰自己也有些感慨。影片上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幕纷至沓来,她慢慢地呼出口气,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是我第二次在电影院里看这部影片,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两年了,时间真快。” “怎么不多去看几遍?”苏凭问,“你本人和这部电影里的形象差得很多,就算站在别人眼前,也很少有人能认出来。” “我外公很不喜欢我做个抛头露面的戏子,他曾经是前代的官员,不过没当多久就愤而辞官出国了,骨子里是个古板的旧式文人,大抵也算积名颇深。”楚冰摇摇头,说话的声音很淡,并不带着怨怼或是难过的意味,只是很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我们家上上下下都很怕他,我爸爸在c市当市长,外公每每提到他时都要骂他一身浊气,玷污了他醉心科研学术的宝贝女儿。小时候每天对我耳提面命,叫我不要像我爸一样,万万没想到我选的职业更让他生气。那时候电影上映,他也去看了一遍,然后就更生气了,把我叫回家,两个月没准我出门。” “我好像能理解你外公。”苏凭斟酌了一下,看着荧幕上那个佝偻着背的瘦弱身影,慢慢地说,“都是演员,有些事情我还是看得准的。你在电影里的这个形象,光凭化妆和演技是出不来的。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你瘦了多少斤?” 楚冰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耸了耸肩。 “二十斤。” “我看上了这个剧本,不过当时我还是个新人,人家看不上我。混血原住民的设定很少找黄种人出演,为了争取这个角色,也算付出了一点努力。” 至于外公看到她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进而大发雷霆的事,楚冰只字未提,内心却莫名觉得,苏凭大抵是心中有数的。楚冰微抬起头,有些怀念地看着荧屏上的自己。大荧幕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纤毫毕现地展示出来,楚冰看着看着,无声地摇了摇头。 还是很幼稚,她默默地想。换到现在,她一定能做得更好些。 这部《重返安第斯》虽然是华人女主角封后的功臣,但是最终在国内也没能过审。原因显而易见:影片中暴力血腥镜头过多,电影基调过于阴暗,充斥着种族偏见、欺凌弱小、劣行犯罪,以及对人命和低贱者的冷漠与歧视。珍妮弗有着寓意很好的名字,但是从始至终,她也从未被白人世界接受过,最后重返安第斯山脉的,不是她的人,甚至不是她的尸骨,只是她心心念念的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是她惨淡一生与社会现状的缩影。 毫无一点点正能量因素,这部片子最大的功劳,在于将真相□□裸地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以极端的表现方式借古讽今,也收获了极其两极分化的评论。 然而即便是在国外,绝大部分人也并不承认这是曾经发生过、乃至现在依然在发生的事情。他们从自己的身份出发,对影片进行了最为猛烈的抨击。具体情景如何,楚冰已经不想再去回忆,这还是以外公的两个月禁足令,已经帮她隔绝了言论最凶的时日为前提。 事实证明,这部片子在国内也没什么市场。来到这个厅的小情侣们陆陆续续出去了好几对,剩下的都没在看电影,忙着谈情说爱,影片稍安静时还能听到一两声娇吟。楚冰眉头都不皱一下,八风不动地开始和苏凭一起解决他带过来的零食,给这个放映厅又增加了一点诡异的声响。影片随着时间流逝,按部就班地放映,终于进入到了影片末期,珍妮弗独自仓皇地逃离白人世界的囚禁,在黑暗中充满恐惧地奔跑至死亡的情节。 放映厅暗了下来,荧幕上的景象晦暗难辨。楚冰无声垂眸,忽而听到旁边有声音响起。 “楚冰。”苏凭低声叫她。楚冰转开眼转头看去,不期间看见眼前出现了一条细细的夜光石手链,样式不算稀奇,却在黑暗中发着莹莹的微光,柔和地将两人的面庞隐约照了出来。 “这是什么?”楚冰无声抬眉。 “生日礼物。”黑暗中看不见苏凭眼中的神色,只能大致看清他唇角微笑的弧度。 “选得很仓促,别介意……怕黑的话就一直戴着,不要摘下来。” 第三十章 进退之间 第18节 珍妮弗那段很长也很精彩的夜戏,随着影片的放映紧凑上演。在隐约的枪声与怒骂声中,漫长的一夜过去,她目所能见的天空里,终于浮现出一点细弱的黎明。放映厅里终于重新亮了起来,苏凭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这下终于看得清楚,楚冰没有接下手链,却也没有移开视线,只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安静幽长。 她完全不像电影中的珍妮弗。珍妮弗开朗热情,对每一个人都掏心掏肺,相信一切美好的故事甚至谎言,在见识了种种不公乃至残忍的现实之后,心底深处依然有着某种天真到近乎幼稚的渴望。 但是楚冰本人,明明应该并没有受过什么苦,却是这样一个强势而冷静、现实而洒脱的姑娘。两人相对无言地望了片刻,在旁边一对小情侣的笑声中,楚冰唇角微弯,也朝他露出一个淡而真实的笑来。 “谢谢你的礼物。”她说,“我很喜欢。” “谢谢你的喜欢。”苏凭朝她点点头,礼貌地问,“那你可以收下了吗?我举了好几分钟了。这要是在拍戏的话,可以ng一百遍了。” “坦白来讲,这应该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合心意的礼物。别人都说你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果然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收下之前,我还是要冒昧地问上一句。”楚冰摇头,看着苏凭,眼中浮现出带着点探究与评估的神色。她眉眼舒展,神色平静,轻描淡写地问他。 “你喜欢我?” 这句话她说得心平气和,不带半点得意或是矜持,只简单地问着这个问题本身。苏凭一哂,没有丝毫突然被问及的错愕抑或怔忡,也只回答了一句话。 “喜欢你太麻烦了。”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而我这个人最怕麻烦。” 这句话说得极为简单,但话里话外隐约的意思,楚冰和他都心知肚明。苏凭虽然看着比谁都好说话,但实际上是个相当意志坚定且不受影响的人。两个人同为出色的演员,有些事情瞒得过对方,但一定瞒不过自己。 苏凭冷静地扪心自问,对楚冰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朋友当然算,但对她关注的程度,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就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但是再往上呢? 太麻烦了。 对一个异性的好感,自然生成,不受控制。但这份好感将会演变成什么,却要看自己的选择。他和楚冰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一来是江越对楚冰的喜欢,二来是楚冰的家世对他来说极不合适,三来轩霆也是禁止同公司恋情的,他在名声方面从没栽过跟头,连一点能被人抓住把柄的错处都没有,没有必要因为一个还属于自己的姑娘铤而走险。 这些还只是外部因素,从内部因素来看,楚冰是极其强势的人,而他在卸掉了那层八面玲珑的外壳之后,实际上也并不好相与。两个人都是演员,聚少离多,他和楚冰都受家庭影响很深,都希望能有一个安稳一些的家庭做自己的后盾。对方显然是最不合适的选择,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而楚冰能有此一问,心里或许也有同样的计较。 缘分这个东西,想拦是拦不住的,既然自己心里还可以冷静地评估,说明这种好感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还是早早约束为好。他在万众瞩目中长到二十来岁,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却没被曝出过任何绯闻。不是真的对爱情没有任何想法,只是非常爱惜羽毛,兼之心气太高,对红男绿女冷眼旁观,把自己掌控得极好。 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里,他见过太多美丽的皮相,也见过太多现实的灵魂。他还要做很多事情,时间宝贵,没有必要在任何一个不够合适的女人身上浪费。 他是这样冷静的人,而楚冰恐怕更甚。苏凭在做出回答之后,却是朝楚冰没什么正形地扬眉,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痞气低笑:“既然话赶话问到这儿了,那我也多嘴一句。按我过往的经历来看,我这个人行情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小师妹觉得我怎么样,有没有那么一点动心?” 楚冰定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没有回答。 不是歪打正着,真的问出来什么了吧……苏凭有些迟疑地收起眉眼间的轻佻笑意,忽而看见楚冰伸出手,将左手平放在他的面前。 “准你献宝,朕心甚悦。”楚冰波澜不惊地说,“给朕戴上。” 苏凭:“……” 这算什么,觉得他的话连回答的价值都没有,所以直接略过去了?苏凭啼笑皆非地顺手给楚冰戴上,依然不死心地试图套出几句话来:“皇上,你刚才是默认了?” 楚冰将视线从手上的夜光石手链中收回来,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怜悯看了他一眼:“我说是的话,会让你心里比较平衡?”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敏锐,那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她倒是看得很清楚。苏凭暗中苦笑,这种完全不占上风的情况,在他的人生中绝对是第一次,但好在他也的确只是有些好感,现在收心,完全还来得及。 只是……苏凭看了她一眼,不怒反笑:“皇上,口风不要这么紧啊,日后您要是选妃的话,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小做参谋?” 楚冰对他的回答显然极为不屑,轻嗤一声,权当没有听见,视线转回电影上,继续看两年前的她在荧幕中满脸苦相地连番遭罪。过了好半天,电影放映至尾声,珍妮弗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痛苦地死去,楚冰直视着电影中自己的脸,忽而没头没脑地开了口。 “我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所以有可能的话,还是希望未来的另一半能够安定一点。但追求安稳不是屈就的理由,就像感激不能当喜欢用一样。我不排斥恋爱,但很排斥因为寂寞、孤单或是别的无聊原因,去把自己和另一个人绑定起来。” “吃饭,睡觉,拍戏,工作,生活,多一个人固然不错,但自己做也没什么不行。”楚冰双臂环胸,言简意赅地说,“我觉得给自己找个固定玩伴这种事,非常无聊。如果没有非在一起不可的原因,没有必要把自己交待出去。” 苏凭沉吟片刻,好奇地询问她:“你要是找不到这么个理由怎么办,打算单身一辈子?也许会有人说闲话。” “单身一辈子丢不丢人我不知道。”楚冰耸肩,毫不在乎地笑了一下。 “但是谁旁边睡着个傻/逼,谁自己心里知道。” 这个言论太过犀利大胆,苏凭在顿了几秒后,骤然失笑。眼中的笑意却并不明显,反倒是冷静与坚定来得更清楚些。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觉得我们是能做一辈子的朋友的。”苏凭轻声说。楚冰无声地垂下眸,没有说话,已然算是默认。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和这么一个人做一辈子的朋友,一定比和他磕磕绊绊地适应磨合,来得稳妥得多。 他们在楚冰生日那天,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各自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谁也不知道这一步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进退之前,让他们猝不及防之下,很快便几乎对了个脸贴脸。 。 事情发生在二月底,今年过年过得很早,楚冰在《夜行》杀青后并没有急着接新戏,在家里好好陪父母过了个年。她爸爸是c市父母官,除夕夜惯例下基层慰问,十来年除夕没进过家门;她妈妈在研究所搞科研,还机密项目沾那么一点边,夫妻俩都忙得团团转,连女儿回国的第一个新年,都没能在除夕夜当天空出时间。 好在楚冰并不介意这个,多少让楚父楚母松了口气。他们俩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但两人都太过忙碌,当年c市爆发传染病时各自奋战在一线,不满一岁的女儿在家里无人照看,发高烧住了院,差点没救回来。孩子的外公千里迢迢飞回国,臭骂了他们一顿后把外孙女带走,这些年他们不方便出国,和楚冰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自觉对女儿亏欠太多。 现在好不容易女儿回来,夫妻俩想要弥补的心情非常迫切,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给女儿摘下来,对楚冰几乎是毫无原则地有求必应。但楚冰又极其成熟懂事,几乎没有能让夫妻俩出力的地方,这让爱女心切的两人非常惆怅。 楚冰从小在严厉的外公膝下长大,面对这种过分热情,多少觉得有点吃不消,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在家里多留了好一段时间。陈寅培的戏四月底开机,上映时间在明年的情人节档,时间非常宽松,给她预留出了在剧组请假为《夜行》跑宣传的时间。 但是陈寅培没有想到,他这个时间却是白留了,因为《夜行》的上映时间不是他以为的国产保护月和暑期档,而是…… “四月底。”聂远平给楚冰打电话,虽然语带迟疑,但态度十分坚定,“我们的成片已经剪完了,现在送审四月底上院线,时间正好!楚冰你那时候也有时间吧?等《夜行》下映你再去陈寅培的剧组报道,票房成绩亮眼也让他高看你一眼!” 楚冰没有说话。聂远平干笑两声,自己又弱弱地补了一句:“虽然是和《余温》剧组正面撞档期,但是……反正你在公众面前和苏凭已经闹翻了,抢一下票房也没什么吧?” 第三十一章 银泰红毯 好一个没什么,不说她和苏凭私底下关系其实不错,单说一年十二个月,为什么偏偏要和《余温》撞上。楚冰沉吟数秒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地问聂远平:“这件事是不是已经确定下来了?” “算是吧……”聂远平长叹一声,有苦说不出。金融危机的在去年底已经过去,今年影视行业新涌进了一大批淘金者,给大热ip和大牌演员凑出了好几对排列组合开机,强强联手,制作宏大,扎堆明年上映,《夜行》今年年初拍完,能不和这些影片挤在一起最好。他们的电影开机得仓促,六月份往后的排片导演们都在业内打好了招呼,聂远平不好硬挤,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论是国产片保护月、暑期档、海外引进档还是春节档,都毫无一争之力。 这样看来,可供选择的月份就只剩下四月和五月了。在这两个月份中,五月有一票国产小投资电影瓜分市场,四月则是《余温》一家独大。聂远平思前想后,对着《夜行》的成片看了好几遍,一咬牙一跺脚,档期就定在了四月底。 换做原来的他,绝对不会如此冒险。但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他也相信楚冰的演技和成片的质量。五月的排片太过拥挤,即使到时候《夜行》口碑不错,能得到的排片也不一定多过四月的零头。 苏凭是国内三大奖之一的影帝又如何,我们家楚冰还是国际影后呢!都是在一个层面上,何必从最开始就矮人一头?!他拍这部《夜行》,不是要和一堆电影争份额的,剧组的目标是年度最佳电影,既然早晚要对上,何不从一开始就直观地检验一次?而且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能拿出手的卖点。聂远平下定决心破釜沉舟,重重点头:“对!就四月底!” “知道了。”楚冰应了一声,隔着电话问他,“《余温》剧组现在的制作进度是什么,他们知道你的定档时间了吗?院线你联系过没有,我们的宣发是哪一家?” 聂远平刚做了决定就迫不急待地来跟楚冰分享,根本还没顾得上想这些,现在被条理清楚的问题问得一懵:“这个……呃,我问问老袁?” 楚冰摇头:“不用了。” 聂远平一愣:“啊?” “我来。”楚冰简洁地回答。挂了电话,转头向另一侧的沙发上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问另一个当事人:“《夜行》四月底上映,不出意外的话,和《余温》在同一天。你们的后期工作进行到哪里了,能如期上映吗?” 苏凭满脸正经地沉吟两秒:“剧组机密,无可奉告。” 楚冰看他一眼:“那就现在带着你的猫从我家里滚出去。” “火气别这么大嘛,气大伤身,我可是来蹭饭的,不吃饱我是不会走的。”苏凭在她的注视中,放松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长腿随意交叠抵在沙发扶手上,手上拿着长长的毛绒棒,专心致志地逗猫。旺财难得乖巧地团着腿趴在他的胸口上,头跟着毛绒棒缓缓左右摆动,居然像狗一样缓缓摆动着尾巴。两人在别人家的沙发上玩得非常自在,大爷一样悠闲地等着吃饭,毫无做客的自觉。 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来着,楚冰恼火地深吸一口气,没有把苏凭直接赶出去全凭优良教养。和他当朋友居然也这么麻烦,早知道当初就说以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楚冰面无表情地反思自己的失言,门铃声响起,楚冰起身去厨房拿碗筷,路过苏凭时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 “开门拿外卖去。” 小区附近安保优秀,地段又好,不少艺人在小区里都有一套房子。这栋楼的公寓大多属于轩霆的艺人,不过大多数人都早出晚归,为了事业在各种场合里浮浮沉沉,一天到晚见不到影子。像楚冰和苏凭这样既不用太为人际奔波、又不爱玩、又宅的人很少,居然还奇迹般地分到了同一层,不拍戏时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是很难不飞快地熟起来。 至于两人现在为什么离奇地待在一起,这话说起来并不太长。苏凭今早刚从《余温》剧组杀青回来,家里一连两个月没住人,家政要下午才来打扫,于是直接左手猫右手行李,包袱款款地敲了楚冰的房门。楚冰从c市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该找她的人都已经找过了,现在门一开,两人相互对视,彼此都吃了一惊。 “你敲我家门干什么?”楚冰板着脸问。 “蹭饭蹭睡蹭浴室。”苏凭张口就来,楚冰还没来得及把门摔上,就见苏凭看着她,有些迟疑地问,“你这是……几天没出家门了?” “关你什么事?”楚冰穿着式样保守的睡衣睡裤,头发毫无美感地在脑后团起来,顶着乱糟糟的造型,脸色不虞地问。苏凭在她赶人之前溜进来,刚要嘲笑她的审美,看了她一眼后愣了一下,又看了两眼,在楚冰变脸之前问:“这是你下部电影的造型?” “……你怎么知道?”楚冰一顿,苏凭看了她两秒,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在试造型的话,穿成这样,应该不会想要照镜子吧?” 就你话多。楚冰对他翻了个白眼,苏凭轻笑一声,大摇大摆地洗澡去了,而后和旺财霸占了客厅的沙发,悠闲自在地待了一个上午。楚冰全程对其视而不见,却也没有真的赶他。 他很会把握那个度,恶趣味随时随地都有,又不会让人真的生气。两人直到午饭吃了一半才开始说正事,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彼此心中都有了个底。 《夜行》年前杀青,现在成片已经剪了出来,成片过审也就是这个月的事。《余温》虽然昨天才刚刚杀青,但也是从年前开始做后期的,再怎么大制作,放映时间都是差不多的,随拍随剪,现在也只剩下一点收尾,时间虽然比较赶,但档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耽误的。 所以本来基本上毫无联系的两部片子,在正式发宣的那一刻起,就要进入对立状态了。苏凭拿出手机,又朝楚冰伸出手:“手机给我。” 楚冰瞥他一眼:“干什么?” “影片都要宣发了,你个人主页还一言不发,不太合适吧?”苏凭友善地提醒她,随即自告奋勇,“需要我帮你措个词吗?” “不需要。”楚冰冷漠地回,点进聂远平的个人页面,挑了最上面的一条一键转发,一分钟的时间都不耽搁,继续低头吃饭。苏凭摸了摸下巴,也翻到《余温》剧组的官微,随便转发了一条,随后便也轻松自在地扔了手机,还有心思给上桌吃饭的旺财加了点羊奶。 至于社交平台上因为两人在同一分钟发动态而炸成一团的事情,管它呢。 两人都没有太在意社交平台的事情,轩霆却不能对此视而不见。严钧坐在轩霆的办公室里,一边疑惑一边发愁,有心想问问楚冰苏凭具体情况,但苏凭的经纪人是他自己带的,楚冰没有经纪人,助理在她面前说不上话,又不好直接问他们。严钧思前想后,找不出太好的解决方法,不由对两人都有些心生不满。 自家的准一哥一姐又是关系破裂又是同步动态,一边共养猫一边互撕忙,轩霆公关进退两难,苦苦思索数日,最后居然在联系了两位导演之后,选择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三月底国内银泰电影节开幕,两部电影自然都要去参评,而在轩霆的努力之下,两个剧组入场顺序相连,楚冰和苏凭则连接两个剧组,要一起走一次红毯。 “我觉得轩霆这个做法简直有毛病。”张盛对轩霆的这个提议做出评价,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过毕竟是你自己的经纪公司,我不好替你回绝。虽然你和楚冰不太对付,不过你们毕竟是一个公司的,不好闹得太僵,你就委屈一下吧。” “张导放心,我不委屈,楚冰虽然看着性格不太好,不过人还是挺不错的。”苏凭微笑着说。张盛叹了口气,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自己摇着头走到《余温》剧组那边去了。 看吧,现在说真话都没有人信了。苏凭左右四顾,在《夜行》剧组里发现了楚冰的踪影。明明开幕式后台人多嘴杂,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但苏凭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聂远平和罗铭站在她身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楚冰很少开口,一直在沉默地倾听,却仿佛对苏凭的注视若有所觉般,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时间也快到了。苏凭看了眼时间,走过去和《夜行》剧组的几人打了个招呼。这次电影节《夜行》剧组只来了楚冰、罗铭、聂远平和袁向东,阵容有点寒酸,苏凭却没表现出一丁点异样,游刃有余地谈笑风生。随着时间的临近,后台的诸位明星依次从红毯上走了过去,《夜行》剧组走过去之后,很快便轮到他们。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亲密接触,苏凭站在红毯的起点,转头看着楚冰,带着温润清朗的笑意,向她伸出了手。 “大小姐,走吧。” 第三十二章 刀光剑影 银泰电影节,是新年伊始国内的第一个电影圈盛事,既是对上半年国产电影的阶段性总结,也是年底大奖评选的重要风向标。无论影片还有没有过审,只要成片已经剪好,哪个导演都不会错过这次评选。银泰的评选结果也相对公正,没有大众评审等粉丝向投票,所有奖项均由组委会专人敲定,奖杯的含金量颇足。 今年的举办地点选在了s市的一家地标性歌剧院,红毯铺得不长,两侧却挤满了媒体。随着各路明星艺人开始入场,沿途时不时闪出聚光灯亮白色的炫光。楚冰坐在车里,将颊边的鬓发挽至耳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垂眸将手递了出去。四根裹着半指黑色手套的手指在苏凭的掌心轻轻一搭,被他反过来从容地握住。 黑色的轿车里先是迈出一条纤长的腿,肤色雪白,黑色的短皮靴鞋跟细挺,踩在红毯上时简洁有力,仅一个动作,就让许多注视着这一幕的人呼吸微窒,一股无法言明的压迫感油然而生。苏凭微侧过身,绅士地稍稍弯腰,拉住她的手,将她从车里牵出来。 黑色长直发在脑后低落地挽起,同色宽檐帽下是一张冷艳清绝的脸。摄像机终于拍到她的衣装时,不光红毯两侧的媒体,电视机上守着直播的观众,甚至在红毯尽头的主持人,都一起愣了一下。 她没有穿裙摆摇曳的晚礼服,也不是正经刻板的女士西装。膝上几公分的短裙样式并不大胆,黑裙下一双细白的长腿却引起人无限遐想。白色衬衫直扣到修长的脖颈,小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外套剪裁笔挺,只是披在身上,立时显出挺拔的宽肩。 样式有点像军中的夏常服,却要时尚漂亮得多,而保留的那一点飒爽与英气,又被她诠释得无可挑剔。她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二色,对比冲击极其明显,嫣红的唇色是唯一一抹耀眼的灼烧之色,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让她整个人都美得凌厉逼人。 想在红毯上争奇斗艳的女星太多太多,但没有人像她这么大胆过。这身衣服太过挑人,也太挑气质,稍微有一点不合适,无疑就是一场灾难,实在不如各式各样的晚礼服来得保险。红毯周围一时间甚至静了一下,无数人无声地注视着她。主办方提供的黑色轿车开走,楚冰将手从苏凭的掌心抽回来,两人甚至都没有对视一眼,两秒之后,同时抬步向前走去。 他们没有手挽着手,隔着的距离能有两臂宽。苏凭今天穿的是黑西服白衬衫的男式万用搭配,他天生挺拔修长,宽肩窄腰,气质温雅,小生里最能将西装穿出风度翩翩的绅士感。然而今天走在楚冰旁边,那种温润公子风度似乎也被楚冰的凌厉影响了一般,无端多了三分锋芒毕露,看他和楚冰一眼都觉得惊心动魄。 楚冰是女艺人中身材高挑的那一类,穿上高跟鞋只比苏凭矮半头。两人走得很快,完全不像其他明星那般,走几步就挥挥手摆个pose,真的就只是单纯得从红毯上走过去。记者摄像们叫苦不迭,闪光灯沿途闪成一片,越发衬得两人从一路光芒璀璨中大步流星地踏过去,最终只有一张照片,清晰地留在了媒体们的头版头条上。 那是两人同时走到签字墙的时候,红毯尽头的外场主持终于反应过来,在他们签完名后急急地叫住他们。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同时从中间回过头来,英气佳人冷若冰霜,翩翩公子笑如春风。 第19节 这张照片成了当日最有价值的新闻照片之一,在网路上与纸媒间流传之广,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但当日的头条照片并不只有他们一个,楚冰和苏凭接受完采访后从一侧进场,红毯走在他们之后的是苏凭的《余温》剧组,进入颁奖会场之前,两人都向红毯上瞥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苏凭微微一笑。楚冰看着走在红毯上的叶溯北扬眉,在摄像机的拍摄中堂而皇之地双臂环胸,帅气又嚣张地向苏凭投去一瞥:“叶溯北也客串了《余温》?而且和你们剧组的女主角有戏份?” 不然的话,张盛应该不会脑子进水,让叶溯北和《余温》前期的女主角沈嘉笙一起走红毯才对。网络早有消息称女主角沈嘉笙在戏里和齐湛是对手戏,而现在齐湛和徐秋莉并肩走在一起,这个剧组的红毯,走得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苏凭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一分,嘴唇微动,低声回答,声音里带着点兴致盎然,“他是陪着沈嘉笙走红毯的,沈嘉笙是凌宇颇有前途的新人,叶溯北是凌宇一哥,应该和轩霆一样,是公司指定两人一起走的。张导估计又要觉得娱乐公司里都是一群神经病了。” “至于为什么是他当沈嘉笙的男伴,而不是反过来沈嘉笙跟着他的位置走红毯。一方面是因为照顾新人,另一方面……” “还能顺便撬一下你的墙角。”楚冰接过话来。她不是笨人,对这些弯弯绕绕心里颇为清楚,上上下下看了苏凭一眼。 “我的试镜时间就在下周。一旦试镜成功,这次的红毯就是你和叶溯北下一部戏的女主角一起走,叶溯北和你上一部戏的女主角一起走?” “这个噱头真有趣。”她冷淡漠然地总结,满脸都是我为什么要去探究这个浪费时间的表情。苏凭失笑,楚冰已经转过身,一眼都没朝红毯上多看,转身走了进去。 以轩霆的能力,影响到红毯搭档这一步也就到头了。银泰电影节内部的事,当然要内部去整合决定,其他公司的手伸得太长,难免遭人厌恶。组委会显然没存着刻意看热闹的心思,《夜行》和《余温》剧组并不坐在一起,反而隔得颇远。楚冰进场后找到《夜行》剧组,在聂远平右边的位置上坐下。聂远平左手罗铭右手楚冰,袁向东坐在罗铭的另一侧,人集齐了之后,聂远平四处乱看,顿时有了一个新发现。 “《深城往事》剧组在我们旁边啊?”他大感意外地说,搓搓手嘿嘿笑了两声,“这不今年的大热作品吗,七项提名领跑银泰,居然坐在我们旁边,是不是暗示了我们剧组也会拿奖?” “应该只是我们剧组人比较少,好安排吧。”袁向东理智地泼他冷水,善意地提醒他:“我们这次只有一个不太可能拿到的提名,人家是二十分之七,我们是二十分之一。组委会要真想弄个噱头的话,让《深城往事》和《余温》剧组坐一起多好,同样都是七项提名,人家还有苏凭叶溯北同台竞技……” 让人想想开心一下都不行,这个老袁。聂远平悻悻地不说话了,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地听起了主持人的无聊串场。罗铭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阳光灿烂的脸上现在带着些沉思。楚冰则向自己的右侧看了两眼,越过椅背上的一个个名字,发现隔了三个座椅的地方,果然就是叶溯北的位置。 《深城往事》是今年寒假档的电影,现代戏,叶溯北以二十多岁的年龄,演了一个三十而立的知名商人。他曾在最高处俯瞰众生过,也因为一个决定一败涂地,亲情与爱情,合作与对抗,发妻与情人,家庭与事业。这部片子文戏极多,立意沉重,票房表现并不出色,却得到了影评人的一致认可,是部定位明确的叫好不叫座电影,就是为着冲奖来的。 托宿敌捆绑营销的影响,提到叶溯北,大家都会想起另外一个人。苏凭接戏没有叶溯北勤奋,但至今为止实绩比他出色,有二类奖项的最佳男演员傍身,票房号召力也更强些。今年银泰奖的关注焦点,就是还未上映的《余温》和已经经受了影评人考验的《深城往事》,哪个才是银泰奖的最大赢家。主办方也十分配合,两个剧组各自浩浩荡荡,几乎占了一排,彼此位置中间,只隔着一个过道。 人真是不太经念,楚冰刚想到这里,入口处就想起一阵骚动声,《余温》剧组全员走完了红毯,一起来了会场。叶溯北走在他们之间,面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两边在过道处一团和气地分离,《余温》剧组那厢还没坐定,就见叶溯北转了个身,径直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走过了贴着字条的自己的位置,在楚冰的旁边坐了下来。 楚冰不用抬眼去看,就知道四周有许多摄像机都对准了这边。她双腿交叠,笔直端正地坐着,对叶溯北坐过来的行为毫无反应,权当旁边依然是一团空气。在各种诡异的注视中,《深城往事》剧组也走完了红毯进来,叶溯北和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说了什么,男孩子乖巧地点点头,坐到了叶溯北本来的位置上。 “楚冰。”叶溯北开口叫她,“试镜时间你听导演说了吗?” 楚冰不答反问:“有事?” “有一点。”叶溯北有些迟疑地顿了片刻,稍稍倾身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 “你介意有人和你一起试个镜吗?其实试镜的结果现在已经定下来了,就是你。但是她那边我不好推脱……能不能帮个忙?就算比一场,相信以你的能力,也足以让她心服口服了。” 楚冰微微扬眉。 “谁?” 叶溯北这回顿了两秒,随即低声道:“沈嘉笙。” 第三十三章 强势突围 沈嘉笙。楚冰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再一次深刻地觉得,自己和《余温》剧组,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孽缘。她斜踢着一条长腿,坐姿帅气随性,裹着白衬衫的胳膊从搭肩大衣中伸出来,抵在椅背上撑着下颌,终于在摄像机的暗中包围中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了叶溯北一眼。 “除了我之外,陈导没安排别人试镜?”她一针见血地问,迅速发现了叶溯北话中的盲点。虽然这是剧组内已经默认的事情,试镜只是按规矩办事,对外给剧组留点面子。但就这么被楚冰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还是让叶溯北的眼中划过一丝尴尬,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若是现在被这么问到的是苏凭,八成已经开始信手拈来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模糊焦点,转移重点,强词夺理等手段信手拈来,务必忽悠到对方晕头转向,忘记自己想问什么为止。但叶溯北和他不同,气氛僵硬地沉默了半晌,叶溯北低低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是。”他坦诚地说,“换做谁在陈导的位置上,大概都会这么选择,你哪方面的条件都很好,综合来看,没有候选演员的条件能比得上你。”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单论某一方面的话,他们未必觉得她是最佳人选。楚冰不置可否,视线落在前面即将退场的串场主持人身上,嘴唇微动,公事公办地开口。 “可以理解。不过我为什么帮你?” 叶溯北微怔,随即道:“试镜结束后一定少不了你的辛苦费……” 楚冰打断他:“我不缺钱。” 有锦盛集团在背后做靠山,她的确根本就和缺钱两个字沾不上关系。叶溯北眼中带了些意外之色,随即道:“我可以为你引荐业界导演,你刚回国不久,关于圈内的派系、真实人品与秘密关系,想必还不是特别清楚。” “这些自有我的经济团队去考虑,你和我的经纪约签在不同的公司,有些秘密,还请你千万别说出口,自己烂到肚子里。”楚冰淡淡地笑了一声,话不多说半句,却再一次让叶溯北顿时词穷。好半天没有听到叶溯北再接再厉的争取,银泰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已经正式开始,主持人正式入场,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楚冰一边与众人一起鼓掌,一边转过头来,向叶溯北投去微带凉意的一瞥。 “试镜我会去,这是我接到的通知,和会有几个竞争者去、竞争者是谁,都完全没有关系。而我在试镜上的一切表现,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职业演员素养,至于其他的,我并不关心,也不用你承我这份人情。” “叶先生。”楚冰柳眉微挑,公事公办地说,“你还不太了解我,这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这个人,眼睛永远是往前看的。至于被我甩在身后的人,他们是死是活,我并不关心。” 冷漠,寡淡,慕强,胜负心重,野心勃勃。叶溯北看着楚冰精致的侧脸,脑海中精确地浮现出了这些评价。他从童星做到现在,一路摸爬滚打,见过很多人,但很少有人拥有这样肆无忌惮的眼神。上一个同样肆无忌惮,却让他忌惮无比的人是谁来着?叶溯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永远微笑着的脸,不由隔着过道,向隔壁剧组看了一眼。 正看见苏凭也在和众人一起,配合地给主持人捧场。现在没有摄影机位在抓拍他的镜头,但他依然笑得温文尔雅,不像是和大家一起挨挨挤挤地领奖捧场,反倒像是在看一场精致的演出,世俗名利都成了表演艺术。 天生永远是人群的焦点与中心,叶溯北扫过和苏凭坐在一起的沈嘉笙,无声地收回视线,再看向楚冰时,眼中带着若有所思,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这样的人,若是能当朋友,实在要比当敌人强上太多。他和苏凭资源冲突,没得选择,和楚冰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两个人以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既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那他们说不定能比点头之交好上一些,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娱乐圈的交友圈实在极窄,除了拍戏过程中本性遮盖不住,其他时候哪有艺人敢对其他人展示真我。叶溯北看着楚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没留意随着他注视的时间过长,有两台摄影机已经悄悄地对准了他们。 片刻之后,叶溯北则是终于理清了心中的倾向,嘴角上扬,向楚冰露出一个淡而真实的微笑:“尽管你这么说,但还是要谢谢你,这是我自己的原则。” 他向来以沉默寡言闻名,平时很少笑,现在唇角微弯的样子,杀伤力高得要命。楚冰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也微微扬唇算作回应。 这一幕被摄影机忠诚地记录下来,俊男靓女靠得很近,相视淡笑。两个同样以冷漠出众闻名的演员眉眼放柔,赏心悦目得过分。苏凭将视线收回来,继续看向台前的颁奖仪式,半晌后听见齐湛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唉,可惜了。” “什么?”苏凭看了齐湛一眼。 “最佳配乐我们输给隔壁剧组了啊,这还不叫可惜,配乐我们请的可是……等等。”齐湛转过头来,惊奇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问,“不是吧,你刚才难道在走神?想什么呢?” 苏凭沉吟两秒:“想跟人探讨一下先来后到的问题,但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不太好开口,正在思索解决办法。” 齐湛一头雾水:“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怎么合在一起我就听不太明白了呢?” “没什么,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苏凭一笑置之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看了一眼上台领奖的《深城往事》剧组音乐总监,平静地微笑了一下,“最佳道具和最佳配乐一般都不会给一部影片,我们拿了最佳道具,最佳配乐基本上就是隔壁的了。很稀奇吗?” “倒也不是,就是有点不太甘心……”齐湛小声嘀咕。两个剧组都在本次银泰电影节中提名了七个奖项,其中五项重合,分别是最佳剧本、最佳导演、最佳配乐、最佳道具和最佳男主角。随着奖项的依次揭晓,最佳导演花落和最佳道具由《余温》拿下,最佳剧本和最佳配乐则由《深城往事》斩获。两方各有输赢,看点就落在了最佳男主角的压轴大奖争夺上。 “又一次和叶溯北对上了啊,凭哥有信心吗?”齐湛朝他挤眉弄眼地询问,苏凭摸了摸下巴,沉思数秒,非常诚恳地向他摇了摇头。 齐湛:“……大哥你不要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啊!你的迷之自信呢?!” “只是比较懂得评奖规则而已。”苏凭心平气和地回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是《余温》的男主,他是《深城旧事》的大一番男主,如果两部戏在质量上没有太大差距的话,这个因素就很重要了。” “也没到影响结果的地步吧?”齐湛皱眉,压低声音追问,“你之前没活动一下?” 苏凭微笑了一下:“我比较穷,没有拿钱买奖的预算。” 齐湛一梗,随即了然地默默叹了口气。这位哥也是从拍戏开始任性到现在的,反正我的水平你们都能看到,奖项爱给就给,不给算了,也不是很在乎,毕竟最惊人的那个已经有了……齐湛摸摸鼻子,看着台上正在打开最佳男主角获奖人选信封的颁奖嘉宾,无声地抿了抿唇,果不其然,听见叶溯北三个字,很快出现在舞台一侧的大屏幕上。 伴随着掌声与祝贺,隔壁剧组的一哥站起来接受众人的祝福。齐湛的视线不由自主向叶溯北投去,却见他在和右侧的同剧组人员拥抱之后,转向坐在他左侧的楚冰,看样子也想和她来个庆祝的拥抱。 楚冰最开始明显也被他的动作弄得怔了一瞬,随即马上反应过来,站起身同他拥抱了一下。齐湛愤愤地猛拉苏凭的袖子,面上带着假笑,压低声音朝苏凭和沈嘉笙愤愤地嘀咕:“没事抱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发现楚冰是千金大小姐之后就想着贴上去了啊?!不要脸!” 苏凭和沈嘉笙都不说话,齐湛没人回应,气焰顿时矮了大半,只依然在低声念叨:“真是的,最佳男主角他拿到了,我怎么那么生气呢……不过我们剧组也提名了最佳女主角,他们剧组没有!最佳男主角是他们的,最佳女主角应该是我们的了吧?” “这个……”苏凭看了一眼沈嘉笙,没有接话。沈嘉笙隔着苏凭看了戏里的恋人齐湛一眼,抿着唇朝他笑笑。 “我也希望江老师能拿到最佳女主角,这也是我们剧组的荣幸,我作为半个女主角,也是与有荣焉……希望不会因为我的表现,给江老师在后半段的演出拖后腿。” 她极其年轻,刚刚二十出头,天生长着一双狐狸眼睛,尖尖的下巴小小的脸,妖娆又妩媚,但实际上是个极其清纯乖巧的姑娘,眼神很清澈,拍戏时也很努力,虽然因为总有徐秋莉在上蹿下跳,不过全剧组的人都对这个低调认真的小姑娘印象颇好。齐湛对她有着自己已经察觉些许的好感,闻言急忙安慰她:“怎么会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嘉笙我跟你说……” 还没等他说完,最佳女主角的结果已经揭晓。颁奖人打开信封,看了一眼,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地将结果念了出来。 “第二十七届银泰奖最佳女主角的获得者是——《夜行》,楚冰!” 《夜行》?!那个只来了四个人参加颁奖礼的剧组,只提名了一个奖项,居然就这么杀出重围,获奖了?! 楚冰?!那个刚回国不久的年轻影后,最初被各大导演拒之门外,前段时间又摇身一变成了千金大小姐的那个姑娘,在国内拍的第一部电影,还没上映,就压过了他们剧组的老戏骨江老师,又拿了个最佳女演员?! 齐湛像是被人骤然掐住了嗓子一般,声音戛然而止。他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地听着获奖人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个瞬间竟然看了苏凭一眼。 苏凭在听到楚冰两个字的同时,一瞬间便霍然站起了身,而后自己也愣了一秒,随后带头鼓起掌来。 下一个瞬间掌声如潮,所有的视线都向这边看来。楚冰又一次站起身,向四周扫了一眼。 这一眼别人都不解其意,苏凭却心知肚明—— 影后,最佳女演员,这些别的演员奋斗终身的目标,都只不过是,她的起点。 第三十四章 片场试镜 最佳女演员,是本届银泰奖颁出的最后一个奖项。最佳男演员压轴,最佳女演员收尾,这两个奖项接连揭晓,直播收视率在瞬间飙升了将近一个点,网络上的话题讨论量也瞬间爆炸,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对最佳男女主角的归属都要吵翻了天。 这一次苏凭和叶溯北的正面对垒,是叶溯北赢了?!银泰是否是年底千钟奖的风向标,叶溯北赢了今天这一座奖杯,是否年底两人相争的结果也已经尘埃落定?而最佳女主角就更加莫名奇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就凭一个还没有上映的过气导演执拍电影,居然压过了一众老牌前辈与当红小花,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拿下了最佳女演员?!黑幕吧这是?! 叶溯北和苏凭的相争由来已久,双方都有数量惊人的死忠粉,结果出来后双方迅速混战在了一处,激烈程度在今年也算史无前例。而跟风黑楚冰的同样不在少数,不过在迎接了一轮集中爆发之后,讨论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不少平时不关注八卦新闻的人在发泄过后随手一搜,顿时为之咋舌。 乖乖,这一位是国外电影节的影后啊?那回国也能拿影后……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不少人对国外的奖项依然抱着莫名的信任感,查到了楚冰简短却极有分量的履历表之后,最难听的潜规则上位之类的话就骂不出口了,只能转而炮轰楚冰耍大牌暗箱操作之流。还有人另辟蹊径,对着讨论度的放缓大做文章,信誓旦旦地宣称楚冰团队买了热搜,做得一手好公关,一时间附和者众,网上各执一词,纷乱嘈杂得很。 这些背后的连锁反应,身在颁奖会场的众多圈内人暂时还并不知情。但心里大致有数的并不占少数,楚冰一路走上台的时候,无数道意味不明的复杂眼光齐聚到她身上,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伪装,窥觑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楚冰从颁奖嘉宾的手中接过鲜花和奖杯,面前台下,拿着奖杯的手向上举,向台下《夜行》剧组的方向挥了挥手。 从她这个角度向台下看,只能看得到一大片闪烁的聚光灯,其他人密密麻麻地坐在一起,反而每个都看不分明。她视线投向台下,却没有具体看向任何一个人,只将奖杯挥了两下,平静地站到了话筒前面。 “很荣幸拿这个奖。”她说,“希望能够做的越来越好,四月三十日《夜行》上映,希望在大家心中,这部电影的质量,对得起组委会今天颁给我的这份殊荣。” 楚冰又朝观众点了点头,转身抬步就要下台去。主持人眼疾手快地拦了她一下,八成是她过于简短流畅的获奖词打乱了时间安排,直播过程中还需要几分钟填补时间。主持人不敢怠慢,寒暄两句之后连忙进入正题。 “请问楚冰小姐,虽然你在国外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但是现在,我们的国内观众可能有一部分还不大认识你。愿意为大家介绍一下你和你的影片吗?” “恩。”楚冰爽快地点点头,问题回答得十分详细:“《夜行》是一部架空历史背景的古装戏,我所饰演的陆折情是个杀手,故事围绕她与培养她的家族密切展开。” “电影的话还请大家到时多多去院线支持,至于我本人就算了。”楚冰礼貌地直起身离开话筒,一眼慢慢扫遍台下。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大家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给主持人再次挽留的时间,楚冰捧着奖杯和鲜花,头也不回地走向台下。《夜行》剧组脸上带着雀跃兴奋,激动地等着她回来,楚冰从三人面前走过,鲜花和奖杯给了聂远平和袁向东一人一个,在两人捧着东西有点不知所措时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前,居高临下地看了正注视着她的叶溯北一眼。 “陈寅培导演的剧组里,你们之前以为,从单个方面来讲,谁比我的优势更明显?” “现在呢,还这么认为吗?” 叶溯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声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楚冰回身坐下,并没有太追问叶溯北的答案。随着两个最佳演员的揭晓,这一届的银泰电影节总算圆满完成,叶溯北在经过了良久思考之后,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这一抬头却发现楚冰的位置早就空了,随着《夜行》剧本离开会场,现在已经找不到人了。 真是……完全不在意他的答案啊,自信骄傲到极致,目空无人如斯,居然并不怎么让人反感。叶溯北和《深城往事》剧组的人一共站起身,随着人流共同向前拥挤退场。却在离场的过程中,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夜行》剧组的其他三个人,从后脑勺都能看出三人现在一副撞了大运的喜气洋洋状。 但和他想的不一样,楚冰并不在其中,叶溯北向四周环顾片刻,疑惑地皱了皱眉。 。 这个歌剧院有四个出口,退场起来动作很快。楚冰不过是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出来就发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剧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进场打扫,楚冰靠在通道墙上翻出手机,解锁一看,果然多了不少未读消息。 楚珩在结果揭晓的同一时间便发来了祝贺短信,这位锦盛少东家工作时间公然摸鱼,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在公司群里连发十来个红包以示庆祝。弄得公司一群人不顾被扣工资的风险争相冒泡,在群里叽叽喳喳地讨论,追问少东家是不是看上了这位杀出重围的楚小姐。 第20节 楚总和她父母也陆陆续续发来了祝贺消息,认识的不认识的,熟的不熟的,祝贺消息一条接一条。楚冰挑眼熟的人回复了一下,其他复制粘贴一带而过,过了将近十分钟,才将消息大致清理干净,拨通了聂远平的电话。 刚才在会场里的时候,聂远平就嚷着今天他一定要请客,四个人先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地点还没来得及定,颁奖礼就结束了,聂远平让她之后直接去饭店,人多眼杂,不用在这里等。楚冰问清了地点,刚把电话挂断,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悠悠响起。 “怎么还没走?”苏凭似乎只是碰巧路过,看到她时有点惊讶,“西出口关了,就是离这里最近的那个。你出去时记得绕一下路。” 恩。楚冰点点头,朝苏凭看了一眼,不答反问:“你不是也没走?” “我?”苏凭闻言笑了一下,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装裤里,朝她悠悠地扬了下眉,“我爸让我等他一下,一起回家吃饭。他今年没有电影参选,是这届的主评委之一。” 以苏瑞鸿在国内影坛上的地位,当个把评委实在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个答案却让楚冰的动作稍停,顿了两秒后微微拢眉。 “这是啥你今天没有得奖的原因?”她问。 确实是原因之一,而且是不能与人言明的那个。奖项的评委组名单并没有公开,苏瑞鸿是评委的事情他连齐湛都没有告诉,却不知因为什么,就这么对楚冰说出了口。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不想让她看轻,让她觉得自己不如叶溯北?苏凭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心态,开口时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谁知道呢?反正暂时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他笑眯眯地说,轻松地耸了下肩,“还没有恭喜你,银泰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大概是国内女演员的最高起点了。从刚一出现就站在别人仰望的高度,想不被你落下,还真是有点难度。” 楚冰眉峰微扬,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能力不够就不要勉强。”她语气平淡地出言挑衅,苏凭笑容微顿,楚冰站直身,绕过他向前走,擦身而过时略略侧眸,只扔下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一向觉得,戏份番位,人情世故,都是实力不够的人为自己找的借口。想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还是要靠绝对实力来得放心,而不是依赖于机遇与运气,你觉得呢?” 苏凭眉眼舒展,慢条斯理地回应:“我觉得你太偏激了。” 两人侧身而过,各自离开,过道里又重新恢复了一片安静,几乎看不出这里刚刚有过一场寥寥数语的交锋,与一场不为人知的不欢而散。 。 在银泰电影节过后,四月底上线的两部电影,迅速得到了众人的关注。对于这两部还未上映就已经奖项加身的电影,许多人都报以了不小的期待。 一个是最佳导演,一个是最佳女主角;一个是大制作,一个是半路杀出的黑马;一个是民国风物,一个是杀机权谋;两部戏的男女主角之前还经历过被要好与被交恶,现在的真实关系依然扑朔迷离……《夜行》剧组没钱请什么太好的宣发,本来知道者不过寥寥,现在被和《余温》一并提及,人气得到了极大飙升,聂远平脸上的笑就没消下来过。 而楚冰对这些情况,关心得就比较少了。在《夜行》和《余温》正式上线之前,她下了飞机,一路颠簸,在片场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挂在外面的简陋场板,推门走了进去。 《前任战争》的女主角试镜,就在这里,就在今天。 第三十五章 秘密关系 在国内导演圈里,陈寅培身上有两个最明显的标签:一个是京圈中坚,一个是做人讲究。国际通用的按影片类型划分导演的方式,在国内有点水土不服,在这片人情世故可搏万物的土地上,交际圈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合作圈,以及执导影片的一个通用风格。 西北圈的导演善于拍摄民俗风情,环岛圈的导演是商业片的先锋,东南圈的导演偏爱古装民国,京圈的导演和三者相比,自诩国内正统,要来得更加中庸,更加温和,也更加深刻。这是陈寅培执导的第十四部影片,这位成绩斐然的导演以文艺片起家,这一次的电影算是个小小的转型,剧本谈不上深刻,但很迎合潮流,差不多就是奔着票房去的。 因此,陈寅培在最开始联系楚冰的时候,多少有点犯嘀咕。他虽然喜欢楚冰的国际奖项新科影后身份,但楚冰票房剧毒的名头同样很响,多少让他有些犹豫,还是叶溯北实地考察过楚冰的演技之后,才让他下定了决心。他作为资深导演,当然不会听风就是雨,而是知道楚冰原先的戏本来就不是讨好观众的题材,就算换一个当红女星来,票房失利也是一种必然。 在别的导演都因为蒙特影业的禁令,对楚冰有所顾忌时,陈寅培率先动了心,并且果断地付诸行动。原因无他,这部《前任战争》的剧本,女主角的人设和楚冰实在是太贴了。 职场精英,毒舌御姐,虽然情路坎坷,但活得张扬肆意。关晓是当代都市独立女性的一个缩影,编剧对这个角色十分偏爱,虽然酸甜苦辣也都尝过,但是一路开挂,一路打脸,说关晓是人生赢家绝不为过。如何将这样一个神采飞扬的骄傲大女人演活,让她的形象立体生动,强势但不让人厌恶,获得幸福又不显得特别玛丽苏,对演员来说,实在是一种挑战。 这个剧本陈寅培筹拍了很久,男主角早早定下了叶溯北,女主角却迟迟没有定下来。国内的小花不少,能够上这个资源的也有很多,但陈寅培想想那些噘嘴卖萌睁大眼睛扮无辜的小花,还是觉得和关晓差距太大。就在自己也犹豫着要不要将就一下的时候,一翻娱乐新闻,正翻见了楚冰嘴炮掀翻全场记者的报道。 嘿,这个有点意思啊?陈寅培仔细看了一会儿,乐了。 后来的事情不必多说,叶溯北替他跑了一趟片场,让他将楚冰正式列入了考察范围,而在年后得知楚冰和锦盛集团的关系之后,投资方那边也迅速地一路摆平。剧组本来就是万事俱备只差女主角,楚冰到位之后只等着试镜走个过场就可以直接进组。陈寅培算盘打得很响,哪成想临到关头却突然出了变数。 沈嘉笙。陈寅培仔细想了想这个名字,也觉得有点犯愁。为了启用楚冰的同时不得罪其他小花,影响今后的合作,陈寅培之前放出话来,说是这部影片女主角打算启用新人。当时他只想着楚冰是国内现在的最强新人,却忘了还有一个人同样很有竞争力。沈嘉笙是凌宇重点培养的新人,比楚冰还要新,处女作就是张盛的《余温》,和楚冰的起点来比也不逞多让。 如果不出意外,《余温》上映之后,沈嘉笙就会迅速走入观众视野,只要自己不作死,成为国内当红小花的日子已经可以预见。他们以后很可能有合作机会,这一次处理要格外小心。何况男主角叶溯北是凌宇一哥,对待凌宇的新人,他也不能太过驳了面子。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最后这个本来只是为楚冰走个过场的试镜,就真的成了一场尚有悬念的竞争。陈寅培心事重重地坐在片场,视线扫到另一边,发现两位候选人正站在一处说话,离得远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从两人的表情上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是现在就已经开始明里暗里较上劲了吧……陈寅培心下嘀咕,却没有上前干涉,而是就在原处看着他们,静观其变,内心深处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虽然内定了楚冰,不过也想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对的。同样是公司大力培养的明日之星,楚冰和沈嘉笙,究竟谁能更胜一筹?陈寅培有心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沉吟片刻,去问坐在他旁边的叶溯北:“你觉得她们两个谁更好一点?” 叶溯北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沉默地坐在他的旁边没有说话。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陈寅培早已经习惯,只等他的回答。叶溯北无声地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主观臆断有失公允,谁更合适,还是让事实说话。” “不过……”叶溯北稍稍一顿,随后又问,“如果一会儿的试镜,是沈嘉笙表现得更加好些,陈导会更改自己的决定吗?” 他说着话抬起头来,仔细观察陈寅培的表情。陈寅培看他一眼,只是朝他无声地笑笑,默默摇了摇头。 一个丝毫不令人意外的结果,他早已经料到。叶溯北点点头,看向站在一起说话的两个人,心中十分清楚:这是一场胜负已分的战争,双方明明都对这个结果心知肚明,但看起来,两个人都依然决定,还是要全力以赴。 这个圈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傻的人了,这次居然一下就出现了两个,现在的新人,真是了不得。 。 在两个人与片场不少有心人共同的注视之下,两个预备女主角站在一起,都觉得有点如芒刺背。但她们之间的对话,远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暗流汹涌、绵里藏针,沈嘉笙先到片场,楚冰走进来时,她并没有刻意多说什么,只是和楚冰打了个招呼,笑得有点腼腆。 作为女星来说,想要出道,想要红,漂亮是最基本的条件。但漂亮是分很多种的,每一种的定位都有所不同,会被公司往不同的方向包装培养。楚冰的眉眼是带着侵略性的凌厉的美,扬眉弯唇都能让很多男男女女捂着心口连声叫老公。沈嘉笙的美则是纯粹的女性柔美,五官妩媚得甚至有点妖气,站在那儿就能让男人趋之若鹜,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女性路人好感。 然而即便她颇有成为天生尤物的潜质,现在也才二十出头,尚还青涩得很。眼神干净,性格温柔,比圈内大部分女孩子都来得温婉,带着新人身上很难见到的谦逊与低调。化妆师正在来片场的路上,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到,两人站在一处说话,沈嘉笙指了一下片场中散落的其他几个年轻姑娘,轻声向她介绍。 “那边的几个姑娘,也是今天来片场试镜女主角的。都是其他公司和工作室的新人,有一个还已经演了一部戏,已经算是五六线的演员了。不过除了轩霆和凌宇之外,其他几个规模比较大的娱乐公司都没有派新人王过来,只随便派了一个新人来走过场。锋辰更是一个新人都没有派过来试镜,应该是不想让自家新人给你当垫脚石,也没有新人愿意过来。” 她说到这里,便自嘲地笑笑:“除了我,这里应该没有人是主动过来,自取其辱的。” 对于沈嘉笙这个自取其辱的评价,楚冰没有说话,却是抬眸看了她一眼。沈嘉笙接收到了她的视线,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接,只是友善地朝她笑笑:“说起来因为要和你竞争,我还特意找凭哥问了一下你的情况,现在对你也有一个比较直观的了解。中途插过来竞争是我理亏,不过我还是会尽全力争取的。” 楚冰扬眉:“你找苏凭问我的情况?” “恩。”沈嘉笙点点头,一双狐狸眼微微弯起,“虽然外界媒体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你们关系其实很好吧?我对这方面还是挺敏感的,察觉了之后也认真留意过一段时间。凭哥对不熟的人特别客气,面面俱到,我们拍《余温》时徐秋莉就是个例子……对了,说起徐秋莉,她好像对你有点想法,小心不要被她坑到了。” 唔。楚冰不置可否,但沈嘉笙的好意她感受得到,便点点头算作知晓。化妆师匆匆忙忙地跑进了片场,两人便一起去了化妆间,时装片不用换戏服,上个妆便好。外面的道具还在布置,离试镜还要一会儿,楚冰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推开休息室的门,正看见叶溯北坐在休息室,和沈嘉笙两相沉默地坐着,见她回来便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几张纸。 “你们的试镜剧本,陈导让我送过来。”他将白纸铅字现打印好的剧本递给楚冰,楚冰在沙发上坐下,三人一时陷入了沉默。楚冰将剧本翻了两遍,抬起头来,看了坐的很远的两人一眼。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她礼貌地问,脸上没有意外或是凑趣的神色,问得颇为平淡。叶溯北和沈嘉笙闻言都愣了一下,沈嘉笙抬头看了叶溯北一眼,叶溯北看着楚冰,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 楚冰能问出这个问题,自然是看出了什么。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既然能够发现,刻意再瞒就显得很可笑。在沈嘉笙略显紧张的表情中,叶溯北反而平静下来。他向楚冰指了一下沈嘉笙,简短地将一系列哑谜挑明。 “介绍一下,沈嘉笙,我女朋友。” 第三十六章 激流勇退 虽然感觉看出了一点什么,不过叶溯北的坦诚,还是让楚冰略略扬起了眉。礼尚往来,她朝两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给两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是吗?祝福你们。不过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从来不道听途说,恐怕没法帮你们将这个喜讯传出去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没打算把这件事当作什么把柄。尽管早先也对楚冰的为人有个大致印象,但听到她亲口这么说,叶溯北和沈嘉笙还是同时松了口气。沈嘉笙离叶溯北远远地坐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楚冰笑笑:“对不起,凌宇是不允许艺人恋爱的,同公司更是罪加一等……我们一直都比较小心,害怕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艺人之间的恋情,向来都是需要谨小慎微的,尤其双方都是圈内人的话,在一起和分手都是大新闻。拿恋情当噱头炒作弊大于利,无论是叶溯北还是沈嘉笙,都是在演技派的路上大有发展的人,对绯闻缠身的情况绝对是唯恐避之不及。轩霆同样有禁止同公司艺人恋爱的规定,楚冰点点头表示理解,低调嘴严,不多评价半句。沈嘉笙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叶溯北则一直看着她,眼神颇为好奇。 “还没有人这么直接迅速地发现过,一个照面就能看出来。”叶溯北回忆两人方才的言行举止,还是不觉得有什么明显的问题,“我们两个……很明显吗?” “不明显,只是有点刻意。”楚冰摇摇头,看了两人一眼,“同公司的前后辈,红毯都一起走过了,现在还是你照顾着她来试镜。就算在外人面前,你们也没有生疏到这个程度,避嫌避得太过,反而有点蹊跷。” 实际上发现的异常当然不止这些。楚冰最初感觉到沈嘉笙对她有特别的关注,是在年前最后一天拍戏时。那天《夜行》剧组和《余温》剧组同时在场,自己在和苏凭说话,沈嘉笙的视线一直向她这边若有若无的飘。楚冰当时只当这又是苏凭在片场惹的烂桃花,还对苏凭及时表达了对他的嫌弃与鄙夷。 如今想来,当时她对自己特别的关注,应该是因为叶溯北刚来《夜行》剧组客串过。同样是有希望出演《前任战争》的新人,叶溯北没有向导演推荐她,反而舍近求远地选择了自己,一定让她极为在意,对自己的关注也是理所当然。 后来是在银泰颁奖礼上,沈嘉笙和叶溯北一起走红毯。楚冰和苏凭站在红毯尽头回望,和他们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同,沈嘉笙依偎在叶溯北旁边,两人走得很慢。沈嘉笙眼眸低垂,很少抬起,唇边的笑容却一直没敛过。楚冰看着她的笑,当时便觉得有点不对,转头仔细看了苏凭一眼。 她和叶溯北走在一起的时候,笑容中多了两份满足与羞涩。虽然并不明显,但楚冰是在微表情上下了好几年苦功夫的人,这察觉即使细微,但她绝不会错认。而当时,苏凭在向她解释为什么两人一起走红毯的时候,楚冰自动为他补齐了后半句,却也并没有忽视苏凭眼底饶有兴致的笑意。 现在回想起苏凭在听到她猜测之后的哑然失笑,楚冰不禁暗自咬牙。不用说,这段秘密恋情他一定知道,这个死变态还真是手眼通天,居然早了她这么长时间,真是让人恼火。 叶溯北和沈嘉笙一直在观察楚冰的表情,见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十分难看,心下虽然诧异,但也极上地道什么也没问。叶溯北不能在休息室待太久,又简单说了两句话后便告辞离开。楚冰和沈嘉笙只等导演召唤,一个重要的秘密刚刚被对面人发现,沈嘉笙却不怒反喜,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和楚冰说话时,不自觉也带上了一丝同一立场的亲昵。 “要不是因为叶溯北,我也不想主动过来自取其辱,抢一个已经内定好的角色。”沈嘉笙双手托腮,歪头看向楚冰,狐狸眼笑盈盈的,“但是一想到说不定有一个和他演对手戏的机会,我还是忍不住要来,毕竟……”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笑开。 “毕竟,我就是为他成为一个演员的呀。” 沈嘉笙是s市电影学院表演系的毕业生,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深远了。楚冰并不是爱打听闲事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被苏凭传染了一些八卦习气,楚冰默默地看她两眼,还是开口询问:“为他而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沈嘉笙莞尔:“六年五个月零十二天,当时还算是早恋呢。他来我们学校参加路透见面会活动,那时就已经是个炙手可热的小生了。我是他的小粉丝,二话不说翘课跑去看他。” 哪成想就是这没有多加思考的一面,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 “他从十几岁开始,就是全国知名的小童星了。我几乎是看着他的戏长大的,以前从没想过,会和这样一个人走到一起。”沈嘉笙低笑,眼睛因羞涩闪闪发亮。他们的恋情持续很久,也瞒了很久,以前怕影响叶溯北的形象,现在怕耽误两个人的前程,除了彼此的经纪人,谁也不知道这段关系,心底的情感一直无法与人言明,如今难得多了一个知情人,沈嘉笙看着楚冰,只想把全部的话都说给她听。 “但是他对我而言,不光是那个舞台上高高在上的明星,更是在我高考时偷偷摸摸绕一大段路,只为路过我考试学校的笨蛋,也是加班加点工作,只为空一个晚上出来陪我过生日的傻瓜,还是知道我们会一起走红毯之后,让我帮他选西装的大男孩……我想迈进这个圈子,想有一天能和他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走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沈嘉笙咬着嘴唇,朝楚冰自嘲而坚定地笑笑:“所以就算知道自己会输,我也要过来努力一次。不然不战而退,轻易放弃,自己都要嘲笑自己。” 她还不知道这一次的试镜结果什么都无法改变,但对输赢的态度已经淡然而笃定。拿到剧本的那一刻,她就能理解为什么叶溯北舍她而选楚冰,因为关晓的人设性格和她差得太多,就算演技能够弥补,但容貌和气场同样是表演效果重要的一部分。 就像观众不会想看一个演技精湛的丑女演绝色美人一样,她这样柔媚的长相,想要演好一个女强人,要付出比别人多很多倍的努力。如果起点相同,她还能够一争,但和楚冰比起来,她自身形象极其不合适,拼演技又没胜算,无论怎么想,都没有逆袭的可能。这一次来也真的只是不甘心,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对于她这样的心情与态度,只关注演戏本身的楚冰不太能理解,但也不至于嗤之以鼻。感情是多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情,旁人根本无权置喙,但是对于演戏这件事,楚冰看了看她,开口时表情平淡,并没有被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打动。 “很感人,祝你们百年好合。”她冷静地说,“但是能不能拿到角色,还要看自己的实力。感情虽然珍贵,但没法代替努力,让你和他真的能走到一起。没了《前任战争》还有《现任战争》,没了我还有叶溯北前前后后所有合作的女演员。对这种情况,你要么习惯,要么争取,不然只能每次输了之后,躲在角落里偷偷哭了。” 她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隐约带着些锋利感。沈嘉笙却并不生气,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隔了片刻后好奇地问:“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好像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的确万般不沾身。不过如果有一天,你也陷入到这样患得患失的感情中呢?还会这么理智清醒吗?” “我?”楚冰轻嗤一声,高扬起浓淡相宜的柳眉,淡淡地笑了。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 两人之间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之后的试镜,楚冰果然如自己所言,尊重对手,所以全力以赴。她的气场本来就要比沈嘉笙要强,同台竞技,即便不刻意压戏,给沈嘉笙造成的压力也不是一点半点。 沈嘉笙并不是不努力,但她毕竟只演过《余温》里性格单纯的小家碧玉,想在楚冰面前摆出御姐的气场,真的是太难太难了。两人结束试镜时,沈嘉笙走下来,眼睛里都已经含着薄薄一层眼泪,只稍稍打了个招呼,便狼狈地快步回了休息室里。 叶溯北坐在陈寅培旁边,和一脸满意的陈寅培说着话,只在不经意间抬头看一眼,视线都谨慎地不向休息室的方向瞟。楚冰自然清楚他想看什么,找了个借口和叶溯北一起去了趟休息室,自己倚在门口,看着叶溯北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正抹泪的沈嘉笙面前半晌,最后默默抬起手来,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喜欢的心情,实在是瞒不住的。楚冰和叶溯北一起出来,和陈寅培打了招呼之后,立时便往市区的方向赶。离《夜行》正式上映的时间还有三天,《夜行》剧组的内映安排在了今天,闻风而至的媒体大多怀着好奇之情,想看看这部还未上映就已经拿下奖项的电影,究竟拍成什么样。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大新闻,就在一个小时后等着他们。《夜行》剧组的人站在后台,听着前方的嘈杂声,一时没有人说话。聂远平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地问:“想清楚了?” 罗铭点头:“想清楚了。” “不后悔?”聂远平追问。 罗铭又有点点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不后悔。” 第三十七章 同台对垒 第21节 但凡剧组的试映会,都要请一些圈内圈外的知名人士前来观看,俗称压场,其实就是为电影增加一些热度。受邀人涵盖了制作方、投资商、知名演员、当红评论家等各种角色,充当着影评人的职责,一般来说都不会太驳导演面子,回去之后都要多多少少夸上电影两句。 《夜行》的试映会在一家酒店进行,剧组的人还没出来,受邀的观影嘉宾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座位上轻声谈笑。媒体也在串场主持人的引导下,选择到场的嘉宾,做一些简短的提问。第一排留给《夜行》剧组的主创人员,第二排则是最具分量的嘉宾位。江越进来时找了一下,发现自己的位置在第二排中间,抬步就要过去时,被几个眼尖的记者团团围住。 “江越?”相熟的记者当仁不让地将话筒支到他嘴边,看他的眼神颇为惊讶,“今影公司之前投资了《余温》,现在您又出席了《夜行》的发布会,这代表着今影对三天后上映的两部电影都非常期待吗?” “相信两部电影都是非常优秀的好电影,上映之后,几位优秀的新演员也会进入观众视野。无论《余温》的沈嘉笙,还是《夜行》的楚冰,今影集团都非常看好,也期待能见证并参与她们大放异彩的征程。”江越久经媒体考验,轻车熟路地打着公关腔,说完这些后却是一顿,稍作犹豫,在记者好奇的打量中故作轻松地笑笑。 “不过我今天过来,私人原因居多,具体情况,恕我不方便透露。” “哦?”江越是娱乐圈集团少公子里最不容小觑的那一批,在媒体面前一直游刃有余,少有这种微带窘迫的时候。本以为挖不到什么猛料的记者们精神一震,其中一个细心的记者骤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挤上前问:“那么在酒店大厅摆的十个大花篮,属于江少的私人原因范畴吗?” 适当的爆点可以给电影增加热度,再多的话就喧宾夺主了。江越深谙其道,游刃有余地笑笑:“这个就无可奉告了。” 果然还是今影那个不容小觑的少东家江少。记者们抱怨两句,也不真的失望,双方各取所需地结束了采访,俱都对刚才的沟通很满意。江越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余光瞥见自己正前方的椅背上写着的名字,心底不禁一跳。 楚冰,这么冷的名字,默念的时候却能让他的心头微热,喜欢一个人,真是没有办法。 参加《夜行》的试映会,对今影集团来说,是个无可无不可,没什么太大必要的事情。他们投资的《余温》即将上映,这时候去给同台打擂的电影站台,还带着一点微妙的好说不好听。估计聂远平发请柬的时候也就是发一个意思一下,根本没想到他能过来。江越想着,又向自己旁边的座位瞥了一眼。 就像聂远平还给《余温》剧组发了邀请函,留了位置就在他旁边,但是显而易见,这种关头,对家剧组绝不会派人过来,所以《夜行》剧组连写名字的纸条都没往椅子上贴,明显只是做做样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近了,快到试映时间时,《夜行》剧组终于鱼贯而入,站在台上,和到场的来宾记者们打了个招呼。江越笔直地正襟危坐,有些紧张地正了正领带。 他和楚冰又是很久没见面了,虽然对方应该并不在意,还是想给她留个好印象。楚冰站在台上,双排扣衬衫和紧身裙将她火辣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唇色鲜亮,淡扫眼尾,比宣传照上妆容寡淡的杀手陆折情,不知鲜丽明艳了多少倍。即便是在台上,作为电影的大一番女主角,她的话依然很少,更多的是聂远平和罗铭一唱一和地谈笑。江越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敏锐地发现她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罗铭身上。 罗铭?他和楚冰……江越心中一紧,看向罗铭,眉头皱起。却见罗铭和聂远平楚冰交换了两个眼神之后,点了一个一直没被叫到的记者提问。记者站起来后也不含糊,看着罗铭,流畅地问:“请问罗铭先生,第一次当电影的男主角,和演电视剧的感觉一样吗?你觉得哪一个更适合你,以后会考虑向电影方向发展吗?” “能够有幸出演聂远平导演的电影,是我演艺生涯中最幸运的一件事情。”罗铭朝提问的记者笑笑,站在台上拿着话筒,没有任何迟疑,平静而笃定地说。 虽然演员夸一夸导演是正常的事,但他这么夸就有点过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话不是给自己以后合作的导演添堵吗?罗铭到底还是太年轻。台下的记者发出了一点小小的骚动,有记者立刻有些尖锐地提问:“你这么说的话,是觉得自己以后都碰不到比聂远平更好的导演了吗?” “以演员这个身份,恐怕是碰不到了。”终于说到了这个话题,罗铭如释重负地笑了,看向台下的记者,从容清晰,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听在众人耳中,却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在耳边炸响。 “这是我作为演员,拍摄的最后一部影视作品。在《夜行》下映之后,我将作为凯星娱乐的负责人,投资聂远平导演的下一部电影。届时诸多合作,也欢迎媒体朋友们持续跟踪报道。虽然以后不演戏了,但我和聂导的缘分还没有尽,希望今后能作为一个管理者、决策者,为这个圈发掘出更多有潜力的新人,为公众带来更好的作品。” ……什么意思?记者们顿时大哗,张大嘴,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罗铭,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罗铭是什么意思。 他不拍戏了?他要转幕后?那个刚和轩霆轰轰烈烈决裂解约的罗铭,不当演员了?!记者们来之前只想着回去交篇模板报道敷衍了事,万万没想到会产生一个如此轰动性的新闻,回过神来后顿时争先恐后地发言,场面迅速变得乱糟糟一片。负责节目流程的记者名不见经传,头一回碰上这样的情况,根本压不住场,台上的几人都眉头微皱,显然对这样的情况有些估计不足。 江越回过神来,向和自家集团相熟的几家媒体拿了个手势。记者们会意地点点头,你一句我一句地维持秩序,不动声色地将节奏带了回来。满头大汗的主持人如蒙大赦地继续流程,楚冰的眼神向他望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动,向他轻轻颔首。 江越回以一笑,心莫名安定下来。 罗铭的息影,在这个月的娱乐新闻里都能算是大事。他虽然目前只能算是当红二线,但娱乐圈的二线实际上也没有多少,多得是十八线演员每天乱糟糟地搏版面。虽然时隔日久,但人们至今提到他,依然能回想起他去年被黑的事情。那一件事因为舒丽应对冷静及时,轩霆弄不出什么后续,证据不足,慢慢也就沉寂下来。 而今罗铭毅然隐退,背后和这件事究竟有多少关系,牵扯多少,有什么内情,让很多人都觉得里面大有文章。究竟是什么样的心酸和委屈,能让一个正值上升期的当红小生毅然隐退?如果轩霆是元凶的话,那当初的事情是否另有隐情?而在罗铭解约后迅速加入轩霆的苏凭,在这件事中,又承担着什么样的角色?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就算当初对罗铭冷嘲热讽得昏天黑地,如今见罗铭处于弱势,也能分分钟摇身一变,成为正义的斗士去同情罗铭。罗铭需不需要这样的墙头草同情不重要,他们发泄了自己的想法就好,只要自己做得爽了,对错都是别人的事。 记者们迅速将这条新闻同步发了出去,而仅仅十分钟之后,#罗铭息影#和#罗铭苏凭#两条消息,就迅速空降了热搜榜的一二名,连带着《夜行》的关注度也骤然提了五个百分点,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而这就是罗铭的目的。过犹不及的道理他同样懂得,现在他只说息影,关注的视线还能在《夜行》上,而如果说得再多,关注度就彻底在他身上,不关夜行什么事了。他们在台上将流程走完,就鱼贯下了舞台,在第一排坐下。罗铭和楚冰就坐在江越的正前方,距离太近,将他们之间的低语也隐隐约约地传入了江越耳里。 “凯星?”楚冰低声问。罗铭点点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恩,凯星。舒丽起的名字,希望我们两个能将凯星经营发展起来。这个圈子的水太深太浑,我罗铭没什么本事,又生不逢时,没能在这条路上杀出一条血路来,但希望自我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让凯星保护好一些还保有天真的人,让他们相信下去,努力,真的能获得一切应有的报答。” 这是罗铭的遗憾,也是他的夙愿。楚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却听罗铭又说:“我息影这件事,虽然是自己一意孤行,但不用想也知道会把苏凭牵扯进去,你要是见到他……” “恩。”楚冰点点头,随即站起身来。 “去哪儿?”罗铭好奇地看她一眼,“电影要开始了。” “换个位置看。”楚冰淡淡地说,随即悄然离开。 。 “见到我怎么样?”酒店的临时休息室,苏凭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试映厅实况转播,漫不经心地问。楚冰在他旁边坐下,闻言无声抬眸。 “跟你说声对不起。”她说。 第三十八章 锦衣夜行 这个回答让苏凭动作微顿,转过头看她一眼,淡淡地笑了。 “这声对不起,真是既朗月风清,又苍白无力。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多身不由己,路就那么多,不管走哪条都会挡到别人,区别只在于这个人是否足以为虑而已。这样的道歉,恕我无法接受,因为除了能让他自己安心之外,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就凭这一句话,我就可以断定,要不是有舒丽在一旁帮他,罗铭连现在这样的高度都到不了。他这个人很聪明,但是太不圆滑,你知道,棱角分明又不肯得过且过,这样的人,在娱乐圈里一般都死得最快。” 道理确实是这样的,不过他很少将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楚冰无声地点点头,没有反驳,反而招来苏凭诧异的一瞥:“怎么不说话?以为你要说我冷血无情呢。” 楚冰不快地板着脸:“我在你眼里是个圣母吗?” “那倒不是。”苏凭低笑,手支着额头,饶有兴致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两眼,“只不过觉得你们两个是同类人。虽然看起来一冷一热,但是内里的一些原则和执着都是一样的,会因为这种幼稚的坚持吃很多苦头。当然,你们的结局肯定不同,不过你是个特例,对罗铭所追求的那种能阻挡一切阴暗面的避风港来说,没有借鉴意义。” “我觉得结局的好坏与否还是要靠个人奋斗,把一切结果归结于命运跟性格,不是我的风格。”楚冰哼了一声,对苏凭的话嗤之以鼻。但她是个习惯性刨根问底,不解决问题不罢休的人,忍了又忍,还是瞪了苏凭一眼。 “在你眼里,我怎么就是特例了?” “唔……因为你虽然为人比较耿直,看是交朋友的眼光还不错,比如选择了我。”苏凭在楚冰的瞪视中,做认真思考状,而后悠悠地指了下自己,换来楚冰的一个冷眼。苏凭对楚冰的鄙夷不以为意,神色自若地换了个姿势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你一声召唤下就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参加试映会,公开露脸都不行,藏在这种小会客间,就为了看你的大电影。这份真挚的友情可以感天动地了吧?连句夸奖都收不到?” 虽然他说得很欠揍,但大致意思倒的确是真的。同天上映,擂台在即,外界要是知道《余温》剧组的男主角跑来参加《夜行》的试映会,那明天的头条也没《夜行》什么事了,罗铭和苏凭就能联手承包。而她和苏凭的关系,大概这辈子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说他纡尊降贵专程赶来这里,想想居然不是特别夸张。 但事实又的确如此,因为自己的邀请,他才这么千里迢迢费尽周折地悄悄过来。楚冰一时语塞,瞪了他片刻后生硬地转移话题:“要开始了,看屏幕!不要分心。” 打不过就跑,看着怼天怼地,实则这么谨慎,真是让人困扰。苏凭一哂,见好就收,和楚冰一起看向放映屏幕。一片无边的黑暗降临,而后三三两两的民居灯火亮起,《夜行》这部电影,就在这三三两两星点的灯光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开场是一片明月高悬的重重楼宇,寒鸦三两声并着小心火烛的打更声划破幽长的夜色,越发显得四下寂静安宁。城门向外的官道上,几架马车正向前疾驰,马嘶声与车轮的辘轳声匆匆忙忙,马车里的一家老小已经陷入了不□□分的睡眠。 有人自官道后方驱马疾驰而近,车夫忐忑地回头张望,见来人看不清面庞时便是一惊,仓皇间猛地高举马鞭,还没来得及抽下,一柄尖刀便从他的后心扎进,猛地下压,在风与惯性的重压中将他钉在马的脖颈上。车夫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便与马双双没了声息。 几架马车同时失控,一家老小有的骤然清醒,有的来不及反应。坐在最中间马车的冯太傅胡子花白,愤怒地颤抖着嘴唇,见到掀起轿帘的人便骂:“孽畜!国将不国,奸佞当道,鹰犬走狗之流,岂敢在老夫面前猖狂!” 相邻马车里传出响亮的尖叫与哀嚎,有女声悲哭道:“妾身死不足惜,然怀中小儿尚未满岁,可否手下留情,放小儿一条生路?” 婴孩响亮的啼哭声划破天际,刀入皮肉声乍起,顿时再无声音。冯太傅双目圆整,缓缓栽倒,一只漂亮纤细的手按住刀柄,将刺进冯太傅胸口的刀,轻描淡写地拔了出来。刀是好刀,血不沾刃,滚滚而落时犹如赤红泪滴流过。刀背隐刻双字折情,染了血才隐约能够看清。 待明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雪白的折子就将摆在皇帝案上。刚于朝上告老还乡的冯太傅,于启程当晚,被山间林匪所劫。一家上下三十五口,无一生还。 谢凛在一夜未曾合眼,天蒙蒙亮,邻近上朝时分,在院中负手而立,等着行动消息。至约定时分,忽见几人搀扶着一脸色蜡黄、大腹便便的孕妇进了庭院,正是微愣之间,便见孕妇利落地抽出腹中棉絮,朝谢凛单膝叩拜。 谢凛心下一定,道:“陆三,事情成了?” 陆三点头:“幸不辱命。” “好!”谢凛心中大悦,朗笑数声仍觉得不够爽快。他看着端立在他面前的女人,现在分明还是贫家妇人打扮,眉眼间的冷厉已经无从遮掩。这是他的杀手团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女人这个身份,能够带来的便利太多,让他舍了陆三这个左膀右臂,一时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过这些和自己的儿子相比,当然不算什么。得失利弊既已清楚,谢凛沉声道:“陆三,你再为我杀一个人,然后去做西辰的暗卫,保护他的安全。现如今世道动乱,我这府里也并不太平。西辰性格纯善,不识人间险恶。你此去需护他周全,若是为了西辰——” “你谁都可以杀得。” 陆三抬起头,黑眸中无波无澜,惊讶抑或触动都全然没有,仿若一潭死水。她平平淡淡地点了点头,只回了谢凛两个字。 “杀谁?” 。 聂远平虽然接连几部电影的票房都不理想,不过他无疑是个很有能力的导演,起码在镜头的精简与运用上,十分能见水平。开头短短一段前置剧情,已经将陆折情的冷漠与残忍描写了出来。杀手没有情感,只有本能。无论是对自我的忽略,抑或对生命的漠视,聂远平都毫不留情地表现了出来。 这一段播出之后不知会招来多少卫道士的批评,过审也十分艰难,但聂远平还是坚持没有删减,是个骨头极硬的倔驴。 再之后的一段戏,就是陆折情初见谢西辰,而后雨夜杀人,被同伴出卖后身陷重围的事情。这一段在实际的电影中,经过了后期的特效处理与场景渲染,力量感与打击感极强,看着赏心悦目,明明是短兵相接,却仿佛有种拳拳到肉的扎实感。真打和走样子的区别极大,拍成电影效果更为明显。陆折情在雨中扬起刀的时候,雨滴在朦胧的灯火中溅起亮白的水珠,在镜头上有力地划出几道透明的水痕,凌厉又漂亮。 苏凭在片场实地看过这一场,如今加了后期再看,不得不感叹《夜行》剧组的经费大概全都花在了后期上。这个后期团队无论是从配色还是节奏,都完成得极好,从视觉效果上令观众大饱眼福。苏凭认真地注视着电影屏幕,忽而听见楚冰在旁边问他:“这段拍得好吗?” “挺好的。”苏凭毫不迟疑地说,却又不止说了这么一句,“虽然没有我和你拍得那段好,不过处处是那场的影子。” “恩。”对于苏凭的结论,楚冰并没有否认。她抬起头,视线也投向电影中的她自己。陆折情拿着她的刀,在雨中奋力拼杀,没有同伴,陷入重围,她的脸上却不见一丝一毫畏惧忧心的表情。只要尚有一口气在,需要在意的就不是自己的死活,而是还能取走多少人的性命。比她厉害的人很少,很少的那部分强者也都没有她狠。陆折情在终于找到了机会逃逸之前,高高跃起,一把刀斩向来敌,宣判着胜利者与失败者的距离。 陆折情有很多次,这样游走在生死的边缘。观众尽可以说她三观不正,枉顾律法,杀人害命。但对于演戏这件事本身,楚冰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双唇微抿,注视着电影屏幕,平静地开口。 “的确没有和你那一场好,但在我能够努力的范围之内,我自认已经尽到了努力。之前在那场里输给过你一次,今天请你来看这场电影,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表演了,虽然这一次依然不是我赢,不过总有我赢的那一天,你尽管等着。” 苏凭转了下眼睛:“要等多久?我大概没什么特别好的耐心。” 楚冰忍耐地吸了口气:“不会太久,超过你这个垫脚石不需要太多时间。”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苏凭好整以暇地回,在楚冰的恼火中,忽而低笑开来。 “其实挺想和你演同一部戏的。”他悠悠地说,脸上带着兴味的笑意,分不清是真情实意,抑或仅仅是随口客气。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晋jin江jiang正版读者专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看电影看到一半发现女主角不见了的聂远平:恩?老袁你看见楚冰了吗? 袁向东:楚冰不就在你正前方吗? 聂远平:?!撞鬼了啊?!老袁你别吓我!! 袁向东:啊?你正前方的陆折情不就是楚冰吗? 聂远平:…… 作者又有话说: 感谢如斯如诗同学和wananc同学的地雷~破费啦ww 第三十九章 捷足先登 面对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话还是听个三分信就好。楚冰不置可否地垂下眸,并不顺着苏凭的话向下接,却无意识地抬手揉了下指尖,骨节发出清脆的响。 期待同台竞技吗?期待的。 不光是苏凭,不光是叶溯北。她渴望能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或是队友,就像苏凭说得那样,最好的片段总要诞生于两个同样优秀的演员之间,若是游刃有余就能把戏演好,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她并不缺戏拍,但若是接手了一部没有意义的烂片,每一分钟都是对生命的浪费。 她想拍最好的电影,做最好的演员。苏凭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她和罗铭,在某中执着的坚持上可能的确是一种人。但他们两个的最大区别就是,罗铭是真的想在这个圈子好好立足的,而她从头到尾,只想演好自己的戏,其他的一切都无意涉及。 所以她谁都不怕,也毫不迟疑。前进的步伐摧枯拉朽,一路所向披靡。 但是理想和现实之间,向来都是有距离的。《夜行》试映差一会儿结束的时候,楚冰送苏凭出门。现在不走,一会儿放映灯一亮,就完全没有离开的可能了,两人从休息室下到放映会场,穿过观众区的最后面向外走。左右各有一个出口可供进出,虚掩着门,透出一点隐约的光。 前方银幕上是陆折情刺杀谢凛义子的画面,从杀手到刺客,从夜行到出现在阳光之下。她的刀锋依然鸣泣着血珠滚滚,情义二字却死而复生。这是一场必然会输的战斗,杀手身无长物,能堵的唯有一条悬在刀上的命。陆折情心知肚明,并且愿赌服输,苏凭和楚冰在后方默默地站了片刻,正看到陆折情心口插着刀慢慢倒下,义子在重重人群的包围之中容色狼狈,却向她露出个得意又阴冷的笑来。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慢条斯理地说,在陆折情逐渐涣散地视线中淡声吩咐左右,“谢西辰人死了尚不安生,纵容属下来残害手族同胞,其心可诛,怕是在生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只可叹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是个短命鬼,多半是糟了报应……” 旁边有侍从小心翼翼地劝他:“二少爷,大少爷他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儿子,死者为大,恐怕老爷不会任由这样的言论……” 第22节 自从谢西辰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继续叫他二少爷了。义子冷哼一声,视线瞟过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陆折情,漫不经心道:“是么?可我这心里总归不痛快。你们去把这胆大包天的刺客头斩下来,送给父亲大人看看。就说谋逆之人已除,请他放心。听闻这刺客刀下亡魂无数,实乃大奸大恶之人,便将这身子喂了野狗吧,也算功德一件。” “做得干净点,别让我看见。”他拖长了声音说,马车轿帘一放,马蹄声与车轮的辘轳声复又响起,将他的尾音颠簸得悠长不绝。 “我这么做也是替天行道,天可怜见,我这双手可干净着,从不曾沾过血呢。” 谁是善?谁是恶?谁用刀埋葬昔日之约,谁的命祭奠正邪是非?杀了一辈子人的陆折情,最终也被人以同样的手法以命偿命。而真正一念掌握他人生死的人,又有谁能将其拖入因果轮回? 官道上漫天的黄沙被风卷起,血迹很快被风沙掩去。镜头渐渐拉远,几只嘴上带血的野狗瘦骨嶙峋地跑过来,其中一只嘴里要着一柄刀,刀上折情二字被主人的颈上血浸透,勾勒出触目惊心的暗红。刀身颇长,野狗似是叼得累了,嘴上一松,将刀扔在地上,和几只同伴一起,蹒跚地走远了。 “你怎么又在电影里死了一次?”苏凭低低一叹,“聂远平的胆子太大了,敢把这部电影这么拍。最后取陆折情性命的,就是当初和你并肩作战的同伴。杀手死了很多,但似乎每一个都是罪有应得。没有同情心,没有是非观,不懂善恶,狠厉无情,死不足惜,完全可以说一句报应。但是最应该遭报应的那些人,却又活得比谁都好。很现实,也很压抑。” “谢西辰对陆折情的感情我看到了,但是陆折情对谢西辰呢?最后陆三为了帮他报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仇,将自己也赔了进去,是在为他殉情吗?这是陆三的爱吗?” “我觉得不是。”楚冰摇了摇头,看着电影画面里最后的一点剧情,眉眼间一片沉静。 “不能用爱来定义她的行为。陆折情只会杀人,她给谢西辰报仇是为了报恩,为了执行谢凛的那一句「若是为了西辰,你谁都可以杀得」。这中间到底有没有一丁点是出于对谢西辰的爱……” “她到死都没有想过。一直以来所被赋予的身份与命运,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谁都一样。” 苏凭默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拉低帽檐向外走。楚冰送他到试映厅门口,拉开门之前,苏凭忽而回身站住。楚冰微微一怔,跟着停下脚步,就听苏凭对她礼貌地说:“冒昧失礼一下。” “什么?”楚冰蹙眉,还没来得及思索他是什么意思,就见苏凭把手伸过来,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拂过,退后一步,唇角微扬:“好像和你的衣服不是很衬,取下来吧。” 本来就要取下来,谁知道你弄了个什么东西上去。楚冰皱着眉,抬手摸了一下发间,取下个蓝色的小发夹。发夹不大,上面镂刻着几朵蓝色的五瓣花,式样简单,但颇有设计感。楚冰将发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疑惑地看他一眼。 “这是什么?” “蓝雪花,花语是孤独冷漠,感觉很适合你。”苏凭从善如流地回答,仿佛根本没懂楚冰是在问她为什么送这个一般,轻轻松松地将这个问题直接绕过,“设计师是vins,前些日子联系我,想让我戴一下给产品做宣传,我看了下他的风格,断然拒绝了他。” ……这种用花做装饰的温柔可人款,苏凭风格要是答应下来,那就真的是个变态了。楚冰捏着发夹,无言地看他一眼:“所以?你推给我了?我也很不适合。” “也没有,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觉得行的话找我要联系方式。”苏凭云淡风轻地耸耸肩,瞥见电影真的快要放映完之后赶紧朝她挥了挥手:“走了走了,再不走就要留在这里了……回见,事先跟你打个预防针,《夜行》立意虽然好,不过中间还是有那么一点平淡,节奏感不是特别好,可能会叫好不叫座,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可别哭哭啼啼地来找我。” “找你干什么,借你的眼泪急用一下?”楚冰冷冷地问,满脸好姑娘有泪不轻弹,你哭瞎我都无动于衷的表情,感觉苏凭再多调侃一句她就要打人了。苏凭对于节奏把握得非常精准,见好就收,笑了两声后利落地抽身走人,挥一挥衣袖,云彩都不带走一片,从一直等在外面的助理手里接了一件酒店适应生工作服,随手抱起一个花瓶,气定神闲地走了。 一看就知道是乔装跑路躲记者的经验十分丰富,外套一穿存在感瞬间就低了下来,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还有闲心运用演技,真是恶趣味且任性。楚冰眼带嫌弃地目送他走入一个拐角,身影看不见了,这才关上门回身,看了看自己手上蓝雪花发夹,眼中嫌弃意味更浓。 她的穿衣配饰风格都是极简和中性风,平常鲜少碰触这种小清新得要命的东西。而且的确是跟她今天的衣服并不相衬,苏凭刚才的话绝对不是谦虚,仅仅是在陈述事实。 但是……楚冰摸了摸头发,稍作犹豫,抿了抿唇,还是将发夹戴回了刚才的位置。 随便对待他人的好意不是她的性格,凡是设计师的作品,必然不是能让苏凭到场现选的成品,而是提前很久要说明花样与要求,换句话说,东西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虽然不知道苏凭是怎么想的,不过反正眼不见心不烦,戴着也没什么。 银幕上正在上映电影的最后一个情节,数百年过去,天下之主已经换了姓氏,皇城脚下的百姓依然来来往往,人潮如织。杂货铺的老板正围着贵客团团转,叶溯北饰演的锦衣公子正看着一把刀。 一看即知是把年代久远的古刀,刀背已经被斑斑锈迹坠得厚了一层,不太能看清原来是什么样子。锈迹遮住了大半刀刃,只在邻近刀柄的地方,依稀可辨一些细微的纹路。 “这把刀我要了。”年轻公子开口,声音低沉静淡。见滞销货终于能推销出去,店老板大喜,忙不迭地收了钱,动作之疾,生怕这个冤大头反悔。钱货两清之后,店老板也来了好奇心,忍不住多问一句:“这位公子,你买这把生锈的刀,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一个传说。”年轻公子的手虚抚过刀背上隐约的纹路,慢慢开口。 “这把刀的主人叫陆折情,折情是她佩刀的名字。” “她是天下最好的杀手,这是穿行于夜色当中,一把最好的刀。” 电影放映结束,楚冰在开灯前的最后一秒,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聂远平看看媒体的反应,正稍稍松了口气,一转头正看见楚冰,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她吓个半死。 “你什么时候坐回来的啊?”刚才去哪儿了? 他只是为后面的话开个头,当然没有真的盘问楚冰动向的意思。楚冰也没有回答,江越坐在座椅上,看着楚冰发上多出的蓝雪花发夹,略略一怔后心中一跳,攥着花束的手慢慢捏紧,又缓缓松开。 他本来准备了一束花,试映会结束时第一个送到楚冰手上。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她已经有了一朵花,有人捷足先登,而这个人……江越无声地看了蓝雪花半晌,慢慢眯起了眼。 他有个很可怕的猜想,这个人他认识。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晋jin江jiang正版读者专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苏凭出了酒店门,坐上车打道回府。小助理偷瞄他两眼,终于忍不住问:“凭哥,冰姐会喜欢你送的发夹吗?” 苏凭反问她:“你觉得呢?” 小助理在讨好爱豆与坚持真理之间挣扎两秒:“呃,我觉得……不太会吧……” 苏凭点点头:“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 小助理:“……?” 那你为什么送啊?!小助理内心疯狂吐槽。 像是知道她在腹诽什么一般,苏凭的视线淡淡地投向窗外,片刻后平静地笑了一下。 “任何感情都是要维系的,但是楚冰性格为人摆在这儿,我和她之间,少一分寡淡,多一分越界,如何进退,我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是这样吗……小助理低下头,疑惑地挠了挠脸。 可是你都为她考虑这么多了,这一份上心的程度,凭哥你心里,真的清楚吗? 作者又有话说: 感谢叶落梨殇同学、如斯如诗同学、啾咪惹同学、wananc同学的地雷~破费啦ww我今天更好早!字数又多!小剧场又长!我真棒(…… 第40章 心上余温 三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好像不过是跑了个通告的功夫,四月的最后一天就已经来临。楚珩虽然平常事务缠身,不过对于《夜行》电影上映的这一天,简直是掰着手指头一天天盼来的,跟盼着过年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楚冰找了个离楚珩颇远的位置坐下,换来楚珩假装若无其事实则哀怨无比的一瞥。 为了保持所剩无几的形象,楚公子抹了把脸,假装坚强地点点头:“姑娘大了不爱亲近人了,堂哥可以理解!小冰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楚冰无言地默默看他一眼:“……恩。” 楚冰继续安稳地坐着,面无表情,不动如山。 我说了二十七个字!而小冰只回了一个字加两个标点!楚珩一脸心碎地感叹人生,矫揉造作地愁眉苦脸了一会儿,发现楚冰并没有在看,于是迅速恢复正常,人模狗样地正襟危坐。只是才坐了不到三分钟,放送前的广告刚刚过去,电影台词刚出来一句,楚珩就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电影屏幕顿时大怒。 “我不是已经点播完毕了吗,谁把《夜行》换成《余温》了?!那个姓苏的小混账是不是想偷我妹妹的票房!不要脸!!看我一个电话下去……” “坐下。”楚冰看着电影银幕,眼都不眨一下地出声拦住他,“电影是我点的,我没看过《余温》,今天来研究一下。” 楚珩脾气刚发到一半,听见楚冰的话,顿时一腔怒火就泄了,底气不足地垂死挣扎:“看《夜行》不好吗?我还没有看过《夜行》啊小冰!包场看电影就是要包个开心啊!” 楚冰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这个场不是我自己包的吗?你给锦盛集团员工包的六个电影场全在隔壁,放的都是《夜行》,你随便进一个厅去看不就行了。” 楚珩忧郁:“小冰你跟我一起去吗?” 楚冰:“当然不。” 楚珩更加忧郁:“那我还是在这儿陪你吧……” 楚冰:“哦,那你闭嘴。” ……说了半天原来是嫌他吵!楚珩咽下一口老血,拿自家的大小姐没有办法,只得忍气吞声地瞪着银屏上的苏凭,拿眼刀不断戳他的脸泄愤。 电影开场是一家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几房姨太太摇着扇子,坐在花厅里谈笑风生。女人们梳着柔顺的发髻,头发烫着新晋流行起来的大波浪,古板些的青衫灰褂正襟危坐,大胆些的脚趾上涂了红色蔻丹,旗袍下白花花的腿露着。沈嘉笙饰演的刘湛秋乖顺地坐在大太太旁边,捏着手里的帕子,偶尔抬起头,狐狸眼温柔地弯着,轻轻地应一句什么。 如今世道虽然乱了,但外面再多的大风大浪,也是老爷的事,他们这些后宅的女人,只管过自己的太平日子。最近夜里睡下时,总能听到零落的枪响,被惊几回后也就无碍睡觉。大院的门被推开,发出一声厚实的闷响。几位太太听见响动,朝来处一望,顿时都笑开了花。 “湛陵回来了?”好几个姨太太亲切地招呼他,“今天回来得这般早,实在稀奇,今日没有那些个妙龄女同窗与你踏青、论诗、谈理想了?” 刘湛陵闻声向这边看来,眼尾天生略略上扬,低眸淡笑时眼底眸光流转,风流写意几乎要倾泻出来,比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刘湛秋更像是天生的狐狸。他步子转了个弯向这边走来,离得近了才发现,手上拿着枝新折的桂花,行走间带起浓郁的暗香。刘湛陵在桌前几步处站定,和这些名义上的后母毫无逾越之处,只将桂花枝交给丫鬟,向桌上的花瓶看了一眼。 “桂花隐香久而不散,若是太太们喜欢,城外不远处有桂花树,尽可差人摘上一些。”他礼貌地说,随即薄唇微勾,朝姨太太们露出个温雅又漫不经心的笑来,抬眸看了一眼,随即便带着人径自离开。 这一眼,让好几个姨太太都以为他看得是自己,被这个风流俊俏的“儿子”所迷,脸红心跳,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刘湛陵进了自己的别院,侍候的丫鬟忙不迭地送上软巾湿帕,刘湛陵挥手止住她,慢条斯理地脱去外袍。 “今天离得近了些,这一身破落的脂粉味,恐怕得反复洗上好几遍才能干净。” 他斯文俊秀的脸上,温和的笑意和刚才如出一辙,不过是眼尾轻轻一挑,就带上了数不清的轻佻与玩味。他坐在红木椅上,撑着额小憩,丝丝缕缕的暗色天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映出深深浅浅的阴影。镜头慢慢拉近,在他的脸上停了很久,一点点将他眉眼的斯文秀致映入镜头之中,细腻的分寸恰恰合适,仿佛这来自机器凝视都有了感情。 楚珩一时没注意,也跟着看了一会儿苏凭的脸,反应过来后大为光火,飞快地看向楚冰,去看她的反应。 楚冰正在盯着苏凭看,不过微微皱起的眉头,让楚珩顿时松了口气。他轻松地靠回椅背上,一边探出头去悄然问:“小冰你看什么呢?这小子有什么可看的……” 楚冰抿了抿唇:“他的微表情控制很厉害。” 近代戏在服装上颇有讲究,发型上就没有那么多要求。看苏凭在戏里的发型,拍戏时用的多半是真发,一头短短的头发顶在脑袋上,五官又没有经历什么天差地别的处理,单看这张脸的话,苏凭这两个字是能让人脱口而出的。 这种时候,不出戏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很见功底了。苏凭无疑是个中高手,纵使楚冰用审视批判的眼神,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一时竟也有点恍惚,分不太清这种温文尔雅下的寡淡与凉薄,究竟是刘湛陵,还是苏凭自己。 和《夜行》的以小见大不同,《余温》这个故事,用刘湛陵和刘湛秋兄妹二人的视角交织进行,一个在权欲横流中俯视苍生,一个在衣香鬓影中仰视天下。向前追溯一百年,是这片土地上最后一次诞生英雄的时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革新的浪潮中,曾经的身份功名犹如醉里看剑,醒时就没了踪影。 这是个旧政权下的商贾豪门,风雨飘摇的年代,商人身份水涨船高,刘家在动乱初期丝毫不显颓相,家族正忙着内斗。一门五户,大房一心求官,二房气量狭窄,三房挥金如土,四房财色熏心,五房老爷早亡,夫人青灯古佛,只剩这一双儿女,因为没什么太大威胁,反倒在这个大家庭中混得游刃有余。 何况又着实是两个知情识趣的孩子,乖巧又诱人的模样让人见了,心里着实满意得紧。龌龊的视线不分男女,窥觑着五房的家产和一双精致人。像是被一张庞大的蛛网紧紧绑缚,内心呕血气绝面上也要笑颜如密,兄妹俩最先学会的道理,无非就是这点。 而后革新之风犹如星火燎原,终于烧到了刘家头上。这一场大火浩浩荡荡,将一切衰朽与陈旧的不堪都焚烧成灰烬。家族分崩离析之际,一直相依为命的兄妹两个,选择的道路截然不同,从此拥有了截然相反的境遇与命运。刘湛秋选择了攀附依靠于看上她的军阀,刘湛陵则带着五房压箱底的银钱,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义无反顾地从家乡远走。 在这样一个年代,为什么要活,活下去能做什么,很多人都没有想过。一辈子随波逐流,未必不能平安活到咽气的那天,但选择站起来向命运迎头而上,就像是在灰烬中燃烧出最后的心火,用鲜血的热度拥抱生命的余温。 。 这一天两部电影同时上映,又都是这样大气凝重的题材,不引发热烈讨论是不可能的。无数观众在或好奇或审视的心态中涌入电影院,最后出来的时候都鼻尖发红,有苦说不出。 不科学啊!清明节不是已经过了吗?为什么这两部死亡flag立到飞起的影片都挑这个时候上线?!要哭死了好吗?! 一大批本来冲着演员颜值去的演员,回来的时候都在影评处刷了一排又一排的哭脸。《夜行》里男女主角骨血渐冷,《余温》里男女主角再不相见,生离死别占了个遍,最虐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何况两部电影还都拍得这样好——同步上线之后,《夜行》原本被职业黑粉刷出的差评迅速被路人补了回来,《余温》也一洗银泰最佳男主角争夺失利之耻,两部电影都靠着过硬的质量,获得了影评人及观众的大肆好评,不得不说,一切也算是终于回到正轨。 不过外界的这些纷乱事宜,暂时还没对演员们产生太多的影响。楚家兄妹包了一家影院所有厅的黄金场,有钱任性,十分霸气。从电影院出来之后,楚冰裹紧了墨镜口罩和围巾,回到了自己住的小区。走到楼下的时候,楚冰仰起脸,朝上面看了一眼。 这里楼层太高,窗户太小,并不好数楼层数,但她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十九楼——前后左右的灯都暗着,只有十九楼的灯亮得威武不屈。显然即使在今天,苏凭这个懒人也依旧翘了剧组的商业活动,宁可宅在家里撸猫,也没兴趣出去找什么乐子。 和大晚上往回跑的她一样。楚冰微哂,上了楼开门。到处溜达的旺财听到响动溜达进阳台,比自己的主人先一步发现了对面客厅的灯光,高兴地喵喵乱叫一阵,弓起背就要跳过去,被及时赶到的苏凭一把按住。 “旺财,有一点小姑娘的样子,矜持一点明白吗?”苏凭语重心长地教育它,旺财显然不懂,恼火地冲按住它的苏凭呼噜呼噜地叫。楚冰走到阳台,隔着一点距离看着苏凭,心中不期然涌上一点异样的感觉。 现在看到他,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居然是《余温》里刘湛陵闭着眼睛,似笑非笑的凉薄样子。 演技这么好,到底哪一面才是伪装,自己分得清楚吗?楚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开视线。苏凭一抬头就发现了不对,他意外地看着楚冰,眉峰稍稍扬起。 “你为什么用很陌生的眼光看着我,三天不见就不认识了?你原来是金鱼脑吗?”苏凭非常意外地说,无辜地举起旺财和她平视,“那你还认识这个不矜持的旺财女士吗?旺财,来朝你楚冰阿姨叫一声——唔……” 苏凭嘶了一声,险而又险地躲过楚冰扔来的一个逗猫棒,惊奇地朝地下看了一眼:“你怎么有这个东西,哪儿来的?” “给旺财带的礼物。”楚冰双臂环胸,神色平静地说,“你没有。” 苏凭沉吟两秒:“虽然很想表示一下遗憾之情,但我又不是猫,需要礼物哄……” 然后下一秒,又一个扁扁的东西朝他飞了过来。苏凭举起旺财,旺财反应奇快地张嘴一叼,苏凭笑眯眯地摸了摸旺财的头,从旺财嘴里取下袋子,打开看了一眼。 “恩……《etlr》的封面邀请?”苏凭扬了扬名片,饶有兴致地看了楚冰一眼。楚冰丢了个白眼给他,利落地转身回了客厅。 第23节 “回礼,不要还我。” “要啊,怎么不要,《etlr》的封面我还没上过呢,回头就联系。”苏凭靠在阳台上,猫在他脚边打转,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上的邀请函,唇边带着笑意,一声接一声地叫:“不过无功不受禄啊,你这人情还得太大了,我不敢收——当然也不是不收,不如楚小姐你出来,我们继续研究一下?” 楚冰正在客厅收拾东西,被他一声接一声叫魂似的喊法弄得烦不胜烦:“你安静一点能死吗,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五月了,你怎么还叫得跟叫。春一样?” 苏凭在门外安静了半分钟,一句话无辜地悠悠飘了过来。 “……我这不是在叫你呢吗?” 楚冰:“……” 旺财:“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随章附赠超萌(可能并不太萌(但是不要要求太高(反正不管萌不萌就随便看一看就好了(毕竟今天正文字数这么多)小剧场,晋江正版读者专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旺财:愚蠢的人类!用我高贵的嘴叼东西?!你当我是蠢狗吗?! 作者又有话说: 感谢如斯如诗同学、wananc同学、青橘短衫同学和浮越同学的地雷~破费啦摸摸哒~四十章了!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先发个糖给大家吃!搓手 第41章 猝不及防 在四月最后的半个小时里,他们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太平。旺财本来正在苏凭脚边打转,苏凭一边和楚冰说话,一边一心二用地将逗猫棒甩出一个圈逗它。旺财久扑不中,大为生气,恼火地朝他喵喵叫,在寂静的夜里吵成一片,要是上下左右有住户,铁定要告他们一个扰民。 什么都没做就被讨厌邻居横加打扰的楚冰冷着脸:“旺财其实不是被你收养,而是被你绑架过来的吧?你是不是向公众隐瞒了什么,才会被旺财这么针对到现在?” 苏凭眼都不眨,行云流水地反问:“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比如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啊,你不是也对我针对到现在?” 楚冰:“滚出去!” 苏凭八方不动,沉着冷静地继续搅汤勺:“我滚了谁替你煮火锅呢?虽然煮火锅看似和煮方便面一样简单,但里面的学问也是很多的。我虽然也比较才疏学浅,但似乎还是某些手上功夫不行,又特别挑嘴的大小姐好上一些?” 楚冰忍耐地深吸一口气。 “真相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扔你脸上。”她单手托着腮,手肘撑在桌上,表情安静平和,丝毫看不出正在酝酿着多么简单粗暴的计划。苏凭的回应是饶有兴致地扬了下眉,悠悠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古怪的宠溺笑意,朝她点了点头。 “慢慢来,一样一样仍,不然我都吃不过来了。” ……谁说是让你吃的了?!脸大如盆!也好意思!楚冰打不过又说不过,只得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将头用力撇向一边。苏凭见状轻笑,摸了摸旺财软乎乎的肉垫爪,示意它到楚冰那里去卖个萌,旺财犹犹豫豫地喵了一声,终于从一直坚守的鱼肉旁边小碎步离开,在桌子上盘子的空隙间轻巧地踩来踩去。苏凭搅了搅汤底,先给楚冰盛了碗汤递过去。 “牛骨汤养胃,以后自己多注意一点,还没羽化成仙能够辟谷之前,该吃饭的时候还是要吃饭。” “吃了一点。”楚冰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耸耸肩低头喝汤,“但是晚上特别想吃火锅,就买了点材料回来自己煮。” “一个人吃火锅?好像太冷清了点。” “两个人吃又有什么好处?”楚冰抬起头看了苏凭一眼,嫌弃之意格外明显,毫不留情地指出事实:“比如你,张了嘴要气人,闭了嘴要抢食,还有比你更讨人厌的饭友了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下结论不要太早——不过我不是说这个。” 苏凭手底下毫不客气地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却没怎么动筷子,看着她很淡地笑着,平静地道:“感觉你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很要好的女性同伴,没有很固定的朋友圈子,也没有任何想有个恋人的迹象。明明周围的人选有很多,但你很主动地选择独来独往,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有点不太明白。” “各有各的选择,不需要你明白。”楚冰从火锅汤底里捞出肉丸与蔬菜,抽空瞥了苏凭眼,对他的问题没有明确答疑解惑,只道:“很多人交朋友是有需求有目的的,或是希望发展,或是害怕孤单,或是为名为利,心中各有算盘。我无意计算别人的价值,也反感别人这么计算我。我对朋友,没有精神和物质上的需求,所以随缘就行,并不迫切。” 苏凭微微一哂:“没人告诉过你,你很不适合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圈子吗?” “很多人这么说。”楚冰无谓地说,看了苏凭一眼,“现在我外公还经常劝我回去继续读书,怎么,你也要加入其中?” “我?”苏凭笑了,“为什么要加入其中,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这个回答让楚冰脸色稍霁,她低下头继续吃东西,依然回了一句。 “谁知道你是站在哪边的,你的朋友太多了,谁知道拉起手能绕c市几圈。” 她这么想倒也没错,就是语气听起来有那么点奇怪,好像是在拈酸吃醋一样。当然,这个假设是绝对不可能的,为了生命财产和安全着想,这个想法苏凭提都没提,只是有点好笑地看着她。楚冰在他的注视下继续不动如山地吃东西,苏凭又看了一会儿,忽而低低一笑。 “我是唯独不想与你站在对立面的,”苏凭喃喃自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 因为什么?楚冰没有听清,手上的动作微顿,却也没有多问。 。 虽然苏凭的立场自己亮了出来,表示不想与楚冰为敌。不过现实总是很残酷的,《夜行》和《余温》上映不过短短几天功夫,影迷和粉丝就已经迅速在各种论坛社区开展了激烈的争执。其中硝烟四起,声势浩大,你死我活,场面之惨烈,让很多旁观者都为之咋舌。 同样是在银泰电影节上未上映先获奖的优秀影片,《余温》本来就是话题影片,《夜行》在经历了楚冰怼记者、罗铭息影转幕后的一系列话题之后,也成功跻身话题热门。上映一周有余,两片的票房对比渐渐清晰,《余温》比《夜行》高了将近一倍,这部聚集了众多期待的电影并没有让大家失望,粉丝提到的时候都满脸与有荣焉。 但在票房一周速报出来之后,有人迅速在评论区下提醒诸位网友,《余温》的制作经费号称两亿,实际情况不会差得太多,虽然这一次票房成绩亮眼,说是大赚一笔也不为过,但对比隔壁《夜行》剧组,差距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夜行》剧组的制作经费能有多少,两三千万?不会再多。如果说《余温》是大赚了的话,那《夜行》—— 简直就是赚疯了!导演聂远平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现在恐怕已经笑晕在家里了吧? 于是渐渐的,部分粉丝开始产生了有些失落生气的情绪,在有心人的引导影响下,迅速变成了对《夜行》剧组的不满。 什么仇什么怨,同天上映抢排片,自己明明也是实力过硬,这么low的宣发和用心也不嫌丢人!最过分的就是你家女主,明明双料影后在身,逼格这么高,好好维持自己的逼格不好吗?找我们家男主贴片炒作上位,知名度一上来迅速把苏凭一脚踢开,还要不要脸了,过河拆桥嘴脸不要太难看! 本来因为罗铭息影转战幕后,苏凭是有了那么一点看不惯他的人的。结果这次被和楚冰的关系一搅合,连他的路人黑对他的态度都变了,开始深切觉得苏凭谦谦君子,纯善温良好骗,当初被楚冰别有用心地哄着,结果真的傻傻地信任了人家,免费帮人家大力宣传,连猫都交给对方对,多么全心全意的信任啊!结果换来的就是这样被人利用的结果! 有利用苏凭炒作在前,影片不要脸强行捆绑上位在后,虽然同样是叫好又叫座的电影,《余温》的粉丝,还是迅速对《夜行》产生了难以磨灭的恶感。 而《夜行》粉丝则觉得自家无比冤枉,捆绑上位是什么鬼,上映之前鬼知道《夜行》是匹黑马啊,人家选在这个日期只是破釜沉舟好吗?我家男主都退居幕后了你们还想怎样,我家女主敢怼遍娱乐圈记者,性格最耿直了,稀罕对着你家那个八面玲珑的心机男玩心眼?《夜行》粉丝也来了真火气,两家迅速掐成一团,在票房的一路高歌中粉黑大战也一步步升级,最后竟然到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中间已经不知道扭曲了多少个事件经过版本。 恰逢这个时候,陈寅培掐着时间,在进组之前,终于将《前任战争》的男女主角正式公布了出来。 他之前捂了那么久,进组之前才公开,就是观望着《夜行》的票房态势,看能不能借一把力。现在押中了宝,心里着实颇为得意,官宣时毫不犹豫地写:「银泰电影节新科影帝影后强强联手,《前任战争》,等你开战!@楚冰v @叶溯北v 」 这条官宣一出,不仅将《夜行》粉和《余温》粉的战争又升一级,还剩下的那一部分比较理智的苏凭粉丝,终于也忍无可忍的炸了。 人干事?!我家苏凭至少也是曾经拿你当朋友的,结果你楚冰只靠和我家正主的几张照片,就贴着我正主抄足了人气,结果现在不光将他一脚踢开,反而去和他的死对头演爱情片对手戏?! 欺人太甚!!这女人当我们苏粉无人吗?! 抱抱我苏,别哭,人一生总会遇到几个人渣极品的!看到你这么善良却被人利用,最近出现时都只能强颜欢笑,我们心痛得都快要窒息了——这是许多苏凭粉丝最近的内心感受。 “苏凭哥哥是我见过的最单纯的男孩子。”楚冰面无表情地棒读,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我真的快要吐了,你能不要读了吗?” “不是挺有意思的吗?”苏凭笑眯眯地反问,兴致盎然地继续往下翻,“唔,还有一栋楼居然已经开始抢楼写连载小说了,双方都努力把我们俩的其中一个写死,真是太有趣了。” 楚冰;“……” 在楚冰的无言中,苏凭又继续刷了五分钟网页,而后终于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随口问:“对了,你今天找我干什么的来着?《前任战争》不是快进组了吗?” “恩。”楚冰点点头,却是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后才说:“临走前想找你对场戏。” 苏凭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找我对戏?什么戏?” 不是吧,难道拍个爱情片还有动作戏?陈寅培好像不是这么天马行空的导演吧? 楚冰瞪视着他数秒,在他有些意外又有点茫然的眼神中,妥协般地垂下眼帘。 “……吻戏。” ————今天是一个大剧场———— 【网友交流区】娱乐版>>>灌水区>>> 主题:清流,最近余温和夜行的粉黑大战看得太多了,我们还是来谈一谈两位主演吧比如苏凭和三分影后? №0☆☆☆= =于xxxx-xx-xx留言☆☆☆……说是清流还上来就喊黑称,楼主你这是在搞事我跟你讲№1☆☆☆= =于xxxx-xx-xx留言☆☆☆楼主你发现了华点,我觉得他们两个大有可聊啊,外面那些车轱辘电影相关的其实没什么意思,电影又不涉及抄袭或是其他黑点,就两部都不错的电影装档期了呗,不懂有什么好吵的,安安静静看电影不行吗№2☆☆☆= =于xxxx-xx-xx留言☆☆☆楼上黑装路滚!误导群众low穿地心,你家敢摸着良心说当初刚回国需要攒人气的时候没拉着苏凭炒作?!炒作一个还不够,还要拉上叶溯北,你家胃口真不小啊,野心这么大也不怕吃不了兜着走?堂堂国际影后的目标就是徐秋莉第二?沾上一点边的男明星都要炒作出来看? №3☆☆☆= =于xxxx-xx-xx留言☆☆☆楚冰粉,二楼不是我家,不要随意鉴定谢谢。我家正主当时就一没露面二没说话,交好交恶全凭你家脑补,你家好有本事哦现在还要倒打一耙? №4☆☆☆= =于xxxx-xx-xx留言☆☆☆说好的清流贴呢,居然都没撑过二楼就又变成了粉黑战场……战况太激烈了,短期内无法阻止,楼主节哀顺变吧№5☆☆☆= =于xxxx-xx-xx留言☆☆☆楼主蹲在地上痛哭失声……等等啊大家先不要放弃我!我还是觉得可以清流的!!讲道理,虽然大家都说这两人现在掰了,或者说从来没好过,但楼主不知道吃了哪份情报,据说楚冰拍《夜行》是苏凭是去探过班的……?这是真事还是路人编出来玩的? №8☆☆☆= =于xxxx-xx-xx留言☆☆☆一看就是编的,你会去看你对头怎么拍戏吗?现在造谣都已经不过脑了,啧啧№9☆☆☆= =于xxxx-xx-xx留言☆☆☆真不清楚的都闭嘴不要乱科普好吗,真事,真的去探过班,据说两个人还在片场对了场戏,具体情况不知道,不过消息来源可靠,我表哥就是《夜行》片场的摄像,有图为证[苏凭半蹲着身,为坐在地上的楚冰撑着伞.jpg] 其实还有一张特别特别珍贵的,但是我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放,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12☆☆☆= =于xxxx-xx-xx留言☆☆☆woc……这楼rnb,才十来楼就有人上石锤,妹子我很看好你啊!求更多!你说的特别特别珍贵的照片是什么啊??不能放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吗?? №15☆☆☆= =于xxxx-xx-xx留言☆☆☆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是不要的,不然会让一些人彻底幻灭的(微笑№17☆☆☆= =于xxxx-xx-xx留言☆☆☆天啦噜有照片!先舔为敬!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这张照片苏凭看楚冰的眼神有点……温柔啊?就,反正并不像是不熟或是闹掰的样子,反而有点……恩……(词穷№18☆☆☆= =于xxxx-xx-xx留言☆☆☆我是瞎了吗,我怎么感觉看出了一点cp感…… №19☆☆☆= =于xxxx-xx-xx留言☆☆☆哦对对对就是cp感!!word天我好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趁着外面粉黑就开始站了我们继续聊一波清流吧,刨除固有成见来说,这两人到底有什么比较有说服力的仇啊,银泰电影节开场红毯不是还一起走了吗№21☆☆☆= =于xxxx-xx-xx留言☆☆☆男女演员,又不互抢资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颁奖礼一起走倒是说明不了什么,公司安排的吧,你看隔壁叶溯北和沈嘉笙也是一起走的,两个都是凌宇的,楚冰和苏凭不也都是轩霆的吗……同一公司之间的互相炒作那能结仇吗,不会吧,我觉得之前那一段很可能是两人商量好炒热度的,互惠互利,也就粉们这么真情实感,说不定人家私底下好到朝夕相对呢,根本不care这边粉丝快要打冒烟了的情景№21☆☆☆= =于xxxx-xx-xx留言☆☆☆朝夕相处这个脑洞太可怕了,难道要住对门吗,恨不得杀了对方吧哈哈哈哈哈不过说到银泰电影节,说真的,楚冰那天那身真的是太帅了,苏得我腿都软了,想嫁!苏凭本来气质就是比较温文尔雅的类型,在她身边怎么说呢……也很有气质,而且气质更明显,但是又和往里里不太一样№26☆☆☆= =于xxxx-xx-xx留言☆☆☆简单概括的话,就是女攻男受 №33☆☆☆= =于xxxx-xx-xx留言☆☆☆盲生你发现了华点233333 №34☆☆☆= =于xxxx-xx-xx留言☆☆☆咦,你们都是觉得那天楚冰很帅吗,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看起来特别有禁欲感吗……就是那天,她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从下颌的尖领一直扣到最下面倒数第二颗,衣服又是剪裁很有线条的款式,我全程盯着她的胸和红唇看,根本移不开视线……捂脸№37☆☆☆= =于xxxx-xx-xx留言☆☆☆可怕,你是个绅士、痴汉还是变态? №42☆☆☆= =于xxxx-xx-xx留言☆☆☆我天迷之带感,楚冰的确让人帅得想跪下啊,不过要是能把她推倒在床上,动作粗暴地撕开她胸前的衬衫,按住她挣扎的手脚,然后把头埋进去,听她惊怒到极点的喘息和尖叫…… №43☆☆☆= =于xxxx-xx-xx留言☆☆☆我靠……感觉幻肢要硬了……不对,大半夜的公然开车这样真的好吗??清流贴不是让你们这些老司机用来开车的吗?! №49☆☆☆= =于xxxx-xx-xx留言☆☆☆进贴看到了什么!当场写同人文吗!我选择再补一句!苏凭微微眯起眼,温文尔雅地笑着,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袖口的衣扣,一手按住楚冰的双手腕,一手拂过她的唇瓣,微一用力稍刺进去,带出一点湿润的水泽…… №54☆☆☆= =于xxxx-xx-xx留言☆☆☆住脑住脑,再不停下要把外面的粉黑招进来喷你们了……(捂着鼻血说)邪教党你们不要一言不合就写同人卖安利啊!你家又没有售后!!管杀不管埋!! №67☆☆☆= =于xxxx-xx-xx留言☆☆☆我也是随随便便就跳进来了……万万没想到这对这么快就be了……蓝瘦香菇,还是继续清流吧,楚冰要和叶溯北拍新戏了啊,看题材是恋爱喜剧类?明年的贺岁档,一看就是奔着票房去的,她不还有个外号叫票房剧毒吗,这一次人设不知道是什么,冲着她在《夜行》里的演技,到时候应该还是会去电影院支持一下她。 №81☆☆☆= =于xxxx-xx-xx留言☆☆☆老对头和刚闹掰的朋友已经携手双双拍戏去了,苏凭呢?苏凭在干什么? №87☆☆☆= =于xxxx-xx-xx留言☆☆☆认真研究咸鱼的一百种制法 №88☆☆☆= =于xxxx-xx-xx留言☆☆☆认真研究母猫的绝育后护理 №89☆☆☆= =于xxxx-xx-xx留言☆☆☆认真装病翘班躲通告打游戏 №90☆☆☆= =于xxxx-xx-xx留言☆☆☆哈哈哈我竟一时分辨不出楼上们是粉是黑№93☆☆☆= =于xxxx-xx-xx留言☆☆☆你们刚才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谈苏凭,他本人就是巨大的清流啊2333这是一个公众人物、当红小生该做的事吗?讲道理他为什么不多接一点戏拍,之前还在念书上学就算了,现在不是已经签了经济公司吗,公司也不管管他,他接一部戏的时间叶溯北三部都能杀青了№96☆☆☆= =于xxxx-xx-xx留言☆☆☆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要管他接多少戏,缺电影看了看看他以前的作品不行吗№101☆☆☆= =于xxxx-xx-xx留言☆☆☆以前的都看过了,现在有什么好看的……说起就作品,那天我和男朋友去看电影的时候,还凑巧看到了楚冰的《重返安第斯》呢,她拿影后的那部片子。太压抑了,我看到一半就躲男朋友怀里嘤嘤嘤了,然而他也没看,一直在轻声安慰我…… №121☆☆☆= =于xxxx-xx-xx留言☆☆☆日啊进个清流贴都能被塞一嘴狗粮,怒出贴№133☆☆☆= =于xxxx-xx-xx留言☆☆☆咦,在国内看的吗??这部电影国内一直没有引进,应该没有电影院线在放才对,我一直想看来着,也看不到。拍得好吗? №134☆☆☆= =于xxxx-xx-xx留言☆☆☆感觉拍的还是挺好的,楚冰实打实的演技派啊,这个没得说,但是电影也实在是特别特别压抑,完全没有一点正能量的东西,我看着都觉得从心里往外不住发冷,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演下去的……就是当天放映厅里有对情侣挺气人的,看电影期间一直在吃东西,味道特别香,我一边在男朋友怀里嘤嘤嘤一边心想妈的老娘好饿啊……出去后赶紧去吃夜宵了。不过那两个人倒好像真的在看电影,我离开时他们两个还在看,倒是挺认真的。 №143☆☆☆= =于xxxx-xx-xx留言☆☆☆所以到最后居然是那两个吃东西的留到最后,奇妙的世界№156☆☆☆= =于xxxx-xx-xx留言☆☆☆是的啊,而且不瞒你们说,我还觉得这两个人影有点像苏凭和楚冰呢23333世界上的巧合真是太多了№179☆☆☆= =于xxxx-xx-xx留言☆☆☆噗,苏凭和楚冰要是知道了心里都得呕死吧2333外面楼不是正在预测今年的最佳导演和最佳电影会是哪部吗,最佳男女主角楚冰苏凭都大幅度领先诶,虽然现在是这两家粉黑掐架厉害存在感高,不过说实话,我也觉得他们两个奇妙的缘分好像多了点儿№182☆☆☆= =于xxxx-xx-xx留言☆☆☆脑补是脑补,还是要注意界限。我必须得说,他们俩差不多同时期签到轩霆的,熟一点正常,互看不顺眼正常,但完全不相往来真的不正常,你们要是这么以为,要么就是自己脑补过多,要么就是刻意保持距离,最后说不定会给我们一个意想不到的爆炸消息呢23333 №189☆☆☆= =于xxxx-xx-xx留言☆☆☆这个脑洞我喜欢,那我就划火柴许愿两人电影同框吧23333男主角和女主角!甜甜蜜蜜洒狗血!联手合作,名利双收,粉丝世纪和解,媒体惨遭打脸,苏凭不按常理出牌,楚冰根本不管常理,两人联手大杀四方~№195☆☆☆= =于xxxx-xx-xx留言☆☆☆这算什么许愿,一部戏而已,很容易实现的好伐?我来许一个!求命运之神让他们两个去结婚! №200☆☆☆= =于xxxx-xx-xx留言☆☆☆————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晋jin江jiang正版读者专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苏凭回过神来:等等,我先把旺财关到门外去,有人看着做这件事情太拘束了,我们可以慢慢的…… 楚冰:你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了!变态! 作者又有话说: 感谢如斯如诗同学和wananc同学的地雷~摸摸哒~站在粉丝角度的话目前真的萌不起来苏凭楚冰啊hhhh误会就是这么来的,两人还要被交恶一阵,不过并不耽误发糖(咦 第42章 亲密接触 吻戏,这两个字,真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苏凭本来躺在自家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刷网页,闻言手上一个没拿稳,手机直接掉下来砸到了脸上。他闭上眼睛冷静了几秒,转过头来,带着奇异的眼神,幽幽地盯着楚冰看。 第24节 楚冰面无表情,和苏凭无声对视。两人对看着久久无言,在楚冰越来越不善的眼神中,苏凭缓缓抬起手,揉了下耳朵。 “不好意思,我刚才突然耳鸣。”他淡定地说,疑惑地看着楚冰问,“你刚才是要我干什么来着?求吻还是求hua……” 最后一个n的尾音还没发出来,沙发抱枕带着嗖嗖的风声已经朝他飞了过来。苏凭动作敏捷地偏头躲过,面对恼火的楚冰迅速见好就收。端正态度,积极提问,状似正常无比,只视线中还是带着一点古怪,楚冰权当没有看见。 “没拍过吻戏的话,第一次确实会比较紧张,但是你的话,不至于紧张到需要提前演练吧?” 楚冰稍稍叹了口气:“这话说起来……那就长了。” 当初在《夜行》剧组,叶溯北找上她的时候,对于一个爱情类的电影,即便知道是陈寅培执导,楚冰也不怎么感兴趣。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她长于演绎复杂的剧情和情感转化,喜欢庞大的格局和复杂的故事,对拖泥带水又为爱牺牲一切的爱情片并不怎么感冒。但当《前任战争》的剧本真正摆到她面前的时候,楚冰仔细地翻过一遍,还是答应了这个邀约。 关晓这个角色,比她想得要丰富,《前任战争》虽然是个名字俗气的爱情喜剧,却难能可贵地在影片全程保持了智商在线。女主角关晓是一家外贸公司的hr,事业有成,雷厉风行,是出得职场、入得厅堂、左车右房、手撕流氓的新世纪典范女性,有个交往了两年多的男朋友,一年前开始同居,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故事的开始,是出了次长差的关晓一身疲惫地拖着行李箱打开家门,一只脚刚踏进去,就听见卧室里传来了男女交织的暧昧喘息低吟。 关晓脚步停住,愣了一会儿,慢慢走进客厅。喘息声越发清晰,关晓站在紧闭的卧室门前,手拧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进去,隔着一道门静静地站着,手底下慢慢捏紧。卧房内一对男女声音越来越大,两人开始叫得声音都变了的时候,关晓瞅准时机,用力一脚踹在门上,高跟鞋尖尖的鞋跟几乎嵌进门板。 房间内一对狗男女正是爽到极致的时候,被踹门声吓得双双叫破了音。关晓拉开门径直走进去,拉开窗帘,让刺目的阳光照进来。床上的女人裹紧被子,又是一阵尖叫,关晓掏出手机,回手就冲着床上连拍数下,居高临下地睥睨两人一眼。 “这两身光溜溜白花花的肉,不晒晒太阳吹吹风太可惜了。你们两个是自己滚出去,还是我打电话叫人来给你们抬出去?” 床上裹着被子尖叫的两人一下子都没了声音,双双愣住,显然没想到关晓会这么绝情。关晓的男友终于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翻下床,跪着膝行到关晓身边去抱她的腿,痛哭流涕地想要求原谅。关晓耐着性子听了个“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的开头,不耐烦地一高跟鞋踩在男友的大腿上。 在杀猪般的哀嚎声中,关晓对前男友客气地笑笑:“再不走我就往上踩一点了,分手快乐,你的东西我给你扔外面去,二十分钟后叫物业保洁来收拾。到时候你拿走的是你的私人财产,拿不走的就是我的废弃垃圾,抓紧时间了您。” 她说到做到,不再多废话,拉开窗户,先把前男友搁在卧室的手机和电脑通通从窗户扔了出去。隐约的碎裂声随即响起,在前男友的目瞪口呆中,床上的女人突然破口大骂:“你这老女人有病吧?往外摔什么东西啊?有本事朝我来啊!” 关晓挑眉,上前两步,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用力地甩了过去。 “多谢提醒。” 被打了一巴掌的女人发愣地捂住自己的脸,估计是平常横贯了,第一次被这么狠的教训,气得尖叫一声就扑了上来。关晓向后退了一步,女人赤条条的身子从杯子中露出来,半个身子还在空中,就连忙回头去捂,一个重心不稳就倒栽葱栽了下去,在长长的尖叫声里头朝下撞到柜子脚,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额头上还沁出点血。 半个小时后,关晓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目无表情地闭目养神。前男友神色憔悴,也不管身份地点场合,低声下气地坐在她旁边求她原谅。关晓理解他的想法——男人么,偷个腥很正常,那女人都能把自己摔进医院,智商之低不忍直视,随便玩玩而已,哪有自己这个女强人女友带出去来得风光,因小失大,多犯不上。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路过他们,总要好奇地看上两眼,间或有爱管闲事的老太太溜达过来,听了两耳朵后语重心长地劝她:“哎呀小姑娘呦,做人呢凡事要看开一点,这样人才会开心你说是吧?能谈恋爱可不容易,有些情况就得适当原谅。看你也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错过这个小伙子,以后万一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哦?” 宁愿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嫁人渣,这种男人怎么就不被拉去浸猪笼?关晓冷笑一声,打发走爱管闲事的老太太,面带不屑地看了前男友一眼,客客气气地笑了两声,心平气和地指了指病房里面。 “说真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劈个腿出个轨也不算什么大事,还没正式结婚,我谢你不娶之恩。但是就为了那么个女人——” 关晓叹了口气:“你的审美眼光太差了,曾经被你看上过,是我毕生的耻辱。” 她心黑嘴毒,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什么挽回的余地。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前男友脸色难看地离开了,关晓闭着眼睛,忽而感觉有人在旁边坐下。 “这儿没空位,麻烦换地方坐。”关晓眼都不抬地赶人,对方应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椅子上有什么,你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关晓皱眉,终于转头向旁边看了一眼,语气不善地问:“关你什么事?” “私有财产受到他人侵犯的话,可以索求一定程度的赔偿。如果你放心我的专业水平的话,关于精神损失费的赔偿问题,我可以作为你的代理律师,代你进行交涉。” 关晓莫名其妙地反问:“找谁赔偿?” 英俊成熟的男人朝她微微一笑,礼貌地指了指病房里面:“我的女朋友——准确地说,现在是前女友了。” 。 “概括来说的话,大致可以总结成两个老司机联手坑前任的故事。再向深发掘,还有关晓的踟蹰顾忌与林翊的漫不经心,两个人人生命运的交织与爱情观的互相影响探索,都在后面的剧本中有所体现。”楚冰向苏凭简单地概括了故事的大致梗概,最后皱了皱眉。 “其他方面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吻戏我在家试过了,进不去状态。” “怎么个进不去状态法?”苏凭耐心询问。 楚冰思索片刻,把那一幕的两页剧本递给他看,苏凭翻看了一下,顿时笑了:“来,楚小师妹,朝我表演一个含情脉脉温柔似水的眼神,我看看你的天分。” 楚冰狐疑地看他一眼,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盯着他看,苏凭等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怎么还不开始?” 楚冰抿了抿唇:“我一直在表演。” “这位同学,你表现太差被退学了——开个玩笑。”苏凭躲过楚冰的又一次攻击,不知道为什么,她那边的抱枕好像用不完一样。小插曲过后苏凭坐正,将两页剧本来回看了几遍。抬起头,又朝楚冰看了两眼。 “这场戏的意义还挺重要的,演不好后果比较严重。你主要的问题是面部表情完全不像脸红心跳,缺少必要的少女心和女性美。因为没谈过恋爱,所以没有经验?” “对一个演员来说,没经历过不是演不好的理由。”楚冰皱着眉反驳,站起身走到玄关,双臂环胸,以学术性的严谨目光打量着周围布局,“剧本上只有语言才会写明,动作戏只有几个关键词,全靠演员自行发挥。上面说关晓和林翊进了门就亲在一起,具体是在哪里,怎么亲,玄关?客厅?卧室?站着?坐着?躺着?” “那要看关晓的心情。”苏凭慢慢走过去,剧本被他扔在茶几上,楚冰向那边望了一眼,很快被苏凭吸引了注意力。她注视着站在她对面的苏凭,伸出手比了比。 “我记得叶溯北和你差不多高?”楚冰问,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微仰起脸,伸手揽住苏凭的后脑,将他稍稍向下压,“这样就能亲到了。关晓和林翊进门之前是刚完成了一件共同的大事,心绪激动难平,亲的程度应该……热烈一点。” 楚冰的纤白的手陷进苏凭柔软的黑色发丝里,视线有些茫然地放空了一下,微皱着眉问他:“怎么亲的热烈一点?” 苏凭被她揽住靠近,微垂下眸就能看见她细密的眼睫与嫣红的唇。将视线慢慢移开,苏凭眸色微深,对她的问题报以一笑。 “姿势不对,地点也不太对。” 哪里不对?楚冰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已经被苏凭拽住手腕用力向后一推,抵在了门板上。她发出一声意外的闷哼,随即被苏凭搂紧腰抱住向上提,两人的身高差对调。楚冰后背抵着门板,低下头看向苏凭,眼中惊吓的痕迹依然没有消退。苏凭抬头看着她,见她也望过来,便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满眼熠熠生辉,视线灼热得近乎虔诚。 他慢慢地笑了出来:“向我的女王大人俯首称臣。” 他刚才只是翻了几遍剧本,这么快的时间,就连台词都记住了?楚冰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很快飞快地将其抛至脑后。能和一个熟悉而优秀的演员对戏,这样的机会对目前的她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楚冰迅速进入拍戏状态,作为心情激动的关晓,她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低下头,用力地吻了上去。 她虽然没有接吻经验,但这一吻莫名带着一往无前的冲劲,同样来得气势汹汹。虽然知道应该吻得热烈,也做好了为艺术献身的觉悟,但毕竟是初吻,楚冰的唇贴了上去,最开始仍然安安分分并不动作。 但苏凭将她的腰搂得很紧,仿若是要将她彻底融入骨血般,力度之大,甚至让她感到一点细微的疼痛。但双唇相贴之时,这种珍视与爱意太具感染力,而且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腰很敏感,被这么抱着的时候,将脸都烧出一片红晕。 怎么样算是热烈?楚冰揣摩着关晓的心理,放弃了什么一般地张开唇,手指泄愤般地抓紧苏凭的黑发,捏紧又松开,慢慢变成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看起来很难被分开。 虽然只是一吻,但楚冰被夹在冰冷的门板与灼热的体温中间,腰被勒得生疼,唇舌交缠间带起些微眩晕的窒息感,生生带出了几分抵死缠绵的意味。两人慢慢分开时,苏凭将头埋进楚冰的肩窝里,深深呼吸,哑声开口。 “这么抱着你的时候,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忽然完整了。” “如果这样才叫□□情,那你是我的最初与最终。” 有人在颈项旁温热地吐息,楚冰不自在地仰起头,低声提醒:“你少说了「我的晓晓」。” “那不重要。”苏凭唔了一声,轻声回她,“继续。” 继续……楚冰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林翊……” “我要嫁给你,你什么时候娶我?!” 林翊呼吸剧烈地急促起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回她:“就今天!” 一瞬间天旋地转,苏凭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晋jin江jiang正版读者专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今天你们还要什么小剧场? 我知道大家评论区都要嚎什么,死心吧(楚冰冷漠.jpg作者又有话说: 感谢时光纪年同学、啾咪惹同学、青橘短衫同学、如斯如诗同学、wananc同学、未凉已未同学和旧棠书同学的地雷,以及宓穆同学的火箭炮~大家破费啦,摸摸哒ww昨天因为一些不堪回首的原因,睡得特别晚,今天一天都累die,于是早了半个小时更新,我睡觉去了,大家晚安xddd 第四十三章 正式出击 这个动作剧本上没有,被人这么抱着的感觉很陌生,身体找不准重心,只能搂着对方的脖子。楚冰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偏偏一来发作不得,二来不知为什么手脚发软,为陌生的自己感到一点心惊,一时竟然忘了挣扎。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苏凭已经抱着她走了好几步,这时候再动作就是矫情了,楚冰思索着关晓的反应,将头靠在苏凭的肩上,没有说话。 虽然之前刚说完了非常糟糕的台词,苏凭把她打横抱起来时也带着点忍无可忍的意味,但他作为一个优秀演员,基本素质显然很有保障,即便刚才吻得如同天雷勾动地火,也并没有不知分寸地把她抱进卧室,只扔到沙发上算作了事——是的,扔,楚冰被有点粗暴地甩进沙发,虽然身下很软,跌在上面并不疼,还是让她眉头微皱。 然而她尚来不及谴责苏凭的脱手,就被苏凭按住手腕,欺身压在了下面。 苏凭平时喜欢在客厅躺着打游戏,家里的沙发并不小,他又很会享受,沙发从质地到手感都是一流。但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来得太拥挤了,楚冰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深色绒料里,越发显得肤色白皙。红唇微张,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眉宇间又带着一点恼意,像是嗔怪又像是欲拒还迎,勾人得要命。 苏凭单手撑在她的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神却亮得惊人。楚冰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不自在地推了推他:“演到这里就可以了,下去。” 苏凭不退反进,身子压下来,近距离地注视着她,轻声问:“我是谁?” 楚冰微怔,犹豫了一下后说:“……林翊?” 苏凭看了她两秒,无声地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人却越发向她靠近,呼吸间已经近在咫尺,似乎又想吻她。楚冰眉心微蹙,伸出食指抵在自己唇上,明确地表达了拒绝,苏凭却是在她动作的上一秒便已经停下,两人唇瓣的距离不过二指宽,楚冰眼帘低垂,视线里只能看到苏凭笔挺的鼻梁和微微弯着的嘴唇。 他的嘴唇在手指边停了两秒,又向前靠近了一点,直接贴上她的手指,开口说话时湿热的吐息打在她的唇上,嘴唇开开合合,像是在亲昵地一下下吻着她的手指。仿佛被嘴唇的温度烫到般,楚冰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听见苏凭在耳边低笑。 他问:“脸红心跳的少女心,现在找到感觉了吗?” 少女心不知道有没有,心是真的快要跳出来了。苏凭从她身上翻身下来,楚冰坐起身,第一时间甩了甩手指,像是要把上面残存的温度与触感甩到风里一般。收回手时发现苏凭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她,像是在围观什么热闹一般,若无其事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忽然让楚冰涌起一阵莫名的怒气。 “真熟练。”楚冰面无表情地点评,语气像是在讨论天气,“帮大忙了,谢谢。回头我再研究一下,后天进组时和叶溯北多交流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苏凭本来脸上带着笑意,听到她的话后笑容稍敛,眼神微闪,稍稍扬眉。 “叶溯北拍了这么多年的戏,经验的确挺丰富的,不过虽然他之前也拍过吻戏,但感觉这应该是最激烈的一场,问他估计也没什么用。你们本来就被粉丝凑对,电影里互动又这么激烈,反响应该会非常好。你多少要提防一下,别让陈寅培尝到甜头,捆绑炒作你们两个的绯闻,宣传期绯闻虽然有利于宣传,不过对你本人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不要尝试为好。” 他说的这个方面,楚冰之前没有仔细想过,不过一点就懂,迅速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提到正事,楚冰顿时将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快扔到一边,转而思索起苏凭的话来。她翻了翻剧本,沉思着道:“传绯闻倒是无所谓,记者胡编乱造又不是一天两天,敢问到我面前的直接堵回去就是了。不过因为叶溯北以前拍的吻戏没那么激烈,所以问叶溯北没用?” 楚冰看了苏凭一眼,微微扬眉。 那也不一定吧,你这个都还没拍过吻戏的人,不也很熟练么。 苏凭没拍过吻戏,并不是什么需要认真打探的事情。他虽然因为星二代的身份,高中就拍摄过电影,还拿过奖,但没有正式进圈之前,安排吻戏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几部戏里连感情戏都十分隐晦。去年出道之后拍的唯一一部《余温》倒是感情戏很明朗,不过电影剧情复杂庞大,徐秋莉虽然是板上钉钉的女二,但出场有限,戏份可能还没有齐湛多。 既然没拍过吻戏,那就应该是有过女朋友了,对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日之星来说,再正常不过。楚冰看他一眼,觉得这种话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也就什么都没说。苏凭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顺着她对叶溯北的疑问,摸摸下巴笑了。 “恩,问他不靠谱。”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这场戏,你能演,他倒是不一定。” 。 具体怎么个不一定法,苏凭没有多说,楚冰也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并没有多问。不过这句话倒是很快成了真,楚冰进组之后,第一时间看见叶溯北朝她招了招手。虽然已经是五月,这座城市的风还是有点料峭,叶溯北已经上好妆,站在那里时英俊挺拔,的确看一眼都会让人觉得赞叹心动,不愧是许多女孩梦中的心上人。 楚冰慢慢走进,发现导演正在和编剧正坐在叶溯北旁边进行沟通,两人嘀咕了一阵后转过头来,朝他们点了点头。 “这么改也没什么问题,两个都市成熟男女,在确定彼此心意后不是激烈的放纵,而是像初恋一样青涩甜蜜、小心翼翼的互动,这样好像更能体现这份感情的特别与不易,挺好。而且改动也不大,在你们两个的剧本上修改一下就行了。” 楚冰:“……改哪一段?” “吻戏那段。”编剧很积极地将那一场指给她看,“剧本里不是写你们热烈拥吻吗,叶溯北说虽然这样很激烈,不过两个人原本就比较是这样的性格,反而有点不够直观深刻。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把这段吻戏去掉了,改成你们两个紧紧相拥,然后……” 编剧热切地朝她讲解了一番,最后总结道:“果然这么一改后更有恋爱气息了,纯情又动人。到底是不如你们这些小年轻想法活络,以后对剧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及时说,有沟通才有进步嘛……修改后的剧本一会儿就发给你,你们先去上妆吧,下午举行个开机仪式,明天正式拍戏。” “恩。”楚冰点点头,目送编剧和导演一起离开,顿了两秒,才转头看向叶溯北,目光十分古怪。叶溯北和她对视两秒,朝她摇了摇头。 “真的不是嫌弃你。”他说,“但是我觉得嘉笙可能不会特别……恩,你知道。虽然做我们这行的,戏里和现实一定要分开,不过如果全身心地投入到戏里,感情哪有那么容易收放自如,否则为什么很多明星都是同拍一部戏就爆出了恋情。我拍戏很多年了,也知道你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女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扰,还是想要谨慎一些。” 他微眯起眼,笑得很淡。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还是一贯微带着些冷清的样子,沉默而安静,深色的眼睛里粼粼的温柔却无所遁形,也没有遮掩。进组后没有经纪团队的前呼后拥,没有媒体的八卦与窥视,明明是要扮演别人的人生,他却觉得这样才更真实。楚冰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 “可以理解。”她说,并没有就叶溯北对自己的评价进行自谦,也不觉得尴尬或是不好意思。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十分难看。 “这么说的话。”她喃喃自语,皱着眉,重重地哼了一声。 第25节 “……亏大了。” “什么?”叶溯北疑问地看她一眼,楚冰摇摇头,实在没法将具体哪里吃亏说出口,只得看他一眼,硬生生转移话题,“有这个限制的话,不是很好接戏吧?” “也还好,不是完全不拍,只是规避了一些以卖肉为卖点的片子而已。这种片子的精品率实在太低,不接也罢。我的经纪团队有点想让我沿着苏凭的轨迹发展的意思,别的不说,他的逼格应该是小生之最了,别说吻戏,出格一点的一律不接,这种取舍很明智。” 楚冰本来已经有心转开话题,万万没想到话题居然直接往苏凭那边倾斜,皱了下眉,顺口问了一句:“他也是因为女朋友的原因不拍吻戏?” “恩?不是,他应该是爸妈的原因。”叶溯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笃定地摇了摇头,“虽然是星二代,不过苏导和徐编剧是非常传统的人,对苏凭的家教非常严。苏凭大学之前都是住在家里的,大学时周末也回家住,朋友虽然多,但从来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别说女朋友,他跟姑娘接触最多的时候,应该就是拍戏的时候了。” 楚冰:“……不大像。” 叶溯北闻言也笑了一下:“男人的话,除非太青涩胆小,不然一般是看不出来的……不过我们为什么在讨论这个话题?” 谁知道。楚冰耸肩,没再说话,叶溯北却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脸色好了起来,感觉隐约地注意到了什么重点,却又没有抓住。剧组下午举行了开机仪式,演员和工作人员一起吃了顿饭,浩浩荡荡地一起出来,楚冰走在中间,忽而见前面的人停下,纷纷回头看她。 楚冰向前走了几步,看清面前的人之后,有些意外地扬眉:“……江越?” “恩。来得好像有点冒昧,不好意思。来这边办事,听说你在这里拍戏,顺路来看一下。”江越朝她笑笑,走过来低头看她:“来的时候碰到了你的助理,她好像有别的事情,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楚冰,楚冰接过来看了一眼,手下的动作不由一顿。合上盖子,抬起头,朝他淡淡弯唇。 “转告她东西我收下了。”她看着江越,垂下眼帘。 “谢谢你。” 第四十四章 明暗光影 将东西交给楚冰之后,江越并没有多留,只简单问候了她一下,便礼貌地同她告别。楚冰重新走回队伍中间,对遮遮掩掩投向她的零星视线恍若未觉,眼都不抬地专心走路。很快几道打量的眼神也都移开了,仿佛一切只是回酒店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这个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上午刚聚集到一起,除了叶溯北和陈寅培,其他人她之前都不认识,也没人不识趣地出言多问,似乎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但该问的人还是要问的,楚冰回了酒店,第一件事就是给助理宗瑶发消息求证:「最近有空吗?有空的话帮我去我家打扫一下卫生,给阳台上种的绿萝浇一点水。」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宗瑶刚洗了澡,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练瑜伽,接到楚冰的消息十分惊讶。毕竟大小姐平常极其独立,用到她的地方少之又少,还是第一次晚上要她做什么事情。 难道冰姐终于开始觉得我很有用了?!宗瑶又惊又喜地迅速回复消息:「有空有空,特别有空!!我现在在家,马上过去,大约半个小时后到,事情做好后拍照片发给冰姐!」 「不用着急,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去吧。」楚冰不动声色地将宗瑶劝住,轻描淡写地问她,「最近有人跟你问过我的事情?」 宗瑶心中一跳,字句斟酌着回:「恩……是有一些人问过,但只问了几个问题,不涉及*机密,主要是冰姐你轻易不接受采访,从小又生活在国外,网上能找到的资料太少……我个人判断没有什么问题,是我疏忽大意了,以后会多加注意。」 「恩。」楚冰回了宗瑶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关掉通信页面,让小助理自己心惊胆战一会儿。她目前没有经纪人,身边只有两个助理,一个负责生活,一个负责行政,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能极大程度上规避乱七八糟的通告和公司塞进来的活动,就一直没有正式聘经纪人,平常只拍戏,只上剧组的宣传节目,其余一概不理,高冷得令人咋舌。 她在轩霆有小王总王筠做后盾,腹诽她的人不少,但都无法直接干预她。这样一来,她身边的两个助理就成了众人的围攻对象,行政助理精明干练,专门研究如何替她不那么得罪人地拒绝邀约,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生活助理细心和气,但是有点单纯,她平常用的少,没想到会被人从她那边下手。 还是得适当敲打一下,虽然她的私生活着实乏善可陈,但不意味着能让人随意窥觑。楚冰瞥了眼宗瑶不断发来的消息,一条都没有回复,视线一转,看向床头柜上的纸袋子,注视两秒,走过去将它拿了起来。 纸袋子里是一个小礼盒,里面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足见准备之人的用心。两瓶治外伤的特效药,一盒防水的创可贴,片场附近高评价餐厅的外送电话,还有一个存了一些经典爱情片的u盘。每一样对目前的她都很有用,并且一看即知是特意为她准备,她当时打开一看便心知肚明不是宗瑶的手笔,面对千里迢迢专程过来的江越,却也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但是她又真的很不喜欢欠人情,尤其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一个追求者的馈赠。楚冰有些烦躁地呼出口气,靠在床头柜旁无声地思索片刻,拉开旁边的转椅的坐下,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同一时间,苏凭正在电视台的演播厅里,录制一档收视率极高的访谈节目。他和楚冰截然不同,楚冰在国内一片而红还没几天,高傲冷漠耍大牌的传闻已经满天飞了,黑她的人大概比粉她的人还要多些,对她没有曲意逢迎的高姿态嗤之以鼻。在一片唱衰声中,恐怕只有她那样的人能对自己的风评漠不关心,只管大步向前走,将其他的一切都撇在后头。 但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她活得这么任性,势头极好的新电影还在热映期间,就撇下所有的宣发跑去拍新戏,要不是聂远平对她实在感激涕零,诚惶诚恐地捧着她,换了任何一个名导,恐怕都会对她有所微辞,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节目从下午一点多录到晚上九点多终于结束,张盛带着演员们出来时兴致不错,拉着他们闲聊,苏凭走在张盛旁边,听话题七拐八拐,最后居然落到了楚冰身上。 “楚冰啊……”张盛说话一向直接,也不管他们都在旁边听着,咂了咂嘴直接评价,“确实是个好演员,但不是个好艺人。咱们说实话,现在国内的风气,不太适合这个国外的影后生存。一部电影想要好口碑,想要高票房,因素很多,虽然好电影需要好演员,但大多数时候,不需要这么好的演员——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要指望观众的审美层次有多高,他们能分辨五十分和八十分的演员,但大多数都分辨不了八十分和九十分的演员,更别提九十分和九十五分演员的区别。他们心中的好演技有道标杆,只要超过这道标杆,多一点少一点,并没有太大关系。我们做导演的虽然希望跟更好的演员合作,但在我们眼里,短板理论更加适用——能决定你走多远的,多半是你的短板。对于楚冰这样优点和缺点同样突出的演员,我们其实不大敢用。” 受得了吗?一个演员只醉心拍戏,不在意一切这个圈子里约定俗成的东西。不经营人际关系,不懂得曲意逢迎,不配合档期宣传。最重要的,有点不识抬举——他们导演是分成好几个圈的,像他自己是京圈代表,聂远平则是东南圈的,而陈寅培是商业气息最重的环岛圈出身。他们都属于国内一流,但还没有在国际上站稳脚跟,需要以自己那一圈为后盾,培养一批自己的亲疏关系。 演员当然是其中一环,但楚冰显然毫无自己身在涡流之中的自觉。她的情况和苏凭不同,苏凭是苏瑞鸿的儿子,像苏瑞鸿这样,在国际上代表了这个国家最高导演水平的导演,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哪个圈也不敢厚着脸皮将他拉到自己阵营,他的儿子当然可以横行无忌。但楚冰不同,张盛知道楚冰也颇有来头背景,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到现在还不太明白,身在这个圈中,就要遵守这个圈里的规矩。 对于张盛这样的高谈阔论,徐秋莉积极在他旁边随声附和,饰演中晚期女主角的江翡江老师资历厚重一笑置之,《余温》剧组两个根基不稳的年轻演员,齐湛和沈嘉笙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苏凭走在张盛旁边,闻言心中微沉。 他很了解张盛的为人和分量,作为京圈的代表导演,他今天能说出这番话,或许明天的京圈就都要对楚冰敬而远之。苏凭稍稍敛眸,神情自若地笑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在众人有些惊讶的视线里,公然反对了张盛的观点。 “张导说的这些,都和演员的个人发展有关。但就一部电影而言,演员在电影里合适就好,哪用得上考虑演员的综合素质?对导演而言,演员也好,剧本也好,团队也好,都是案板上的食材,而最终能端出一道什么菜来,全看导演的手底功底。好的导演当然能用鸡蛋和米饭端出一道最好的蛋炒饭,但想用这两样端出一桌满汉全席来,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张盛本来听见苏凭反驳他时一愣,听见他的倒是来了兴趣。他仔细回味苏凭的话,饶有兴趣地点点头:“有点意思,你继续说。” “说完了。”苏凭微笑着耸肩,无辜地说,“做饭的话我只会煮方便面,再深就不知道了。” 既点明观点,又不好为人师,油嘴滑舌又聪明狡诈的小混蛋。张盛虽然因为他是苏瑞鸿的儿子而对他格外关照一些,但也是真喜欢这个满而不溢的优秀后辈,大力拍了下他的后背笑骂:“还吊起我胃口来了,臭小子胆子见长啊?你说的又没错,用得上最好演员的,当然得是最好的电影,我要是哪天有所准备,说不定真得把楚冰列到新生代女演员的第一候选里。” 同辈之中,的确没有比楚冰更加亮眼的人了,单从奖项来看,甚至可以说无人能与之争锋。哪个导演没有拍一部最好电影的野心?苏凭说的话也给他提了个醒,还别说,楚冰似乎真的有这个资质,有可能成为又一个不用顾及各种圈的利益纠纷的演员。 道理非常简单,地位高到一定境界,很多俗世规则就都是浮云了。他嘴上不说,心里也真的开始考虑跟楚冰合作的可能性。想着想着忽然又觉得不对,好气又好笑地又朝苏凭拍了一下。 “不都传你们俩关系很差吗?你还这么帮她说话,人家知不知道,领不领你情啊?” 苏凭叹息:“我是挟恩图报的人吗?圈里除了我,谁还当得起当代雷锋这个词?” 还有很多,但绝对不包括你这个绝不吃亏的就是了。张盛和江翡都笑,一行人出了电视台,热热闹闹地散了,苏凭走到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里,助理转动方向盘,车平稳地开了出去。 “凭哥回家吗?”助理问。苏凭摇了摇头,胳膊抵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夜色,眉峰微紧,看了车窗里的自己一眼,慢慢抬手抚平眉心皱痕。 “去会所,江越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要我们都过去聚一下,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们说。” 助理应了一声,车子调转方向,开往几人平常聚会的私人会所。苏凭因为节目录制的关系,推开包厢门时已经迟到了好一会儿。刚推开门就听见江越一群狐朋友狗的鬼叫声,逼问江越藏着掖着到底想说什么。江越坐在正对门的位置,抬眼看见苏凭进来,朝他笑了笑,举起手上的啤酒杯。 “请兄弟们过来是想让大家帮我个忙。”江越站起身,酒杯转了一圈,利落地一仰头,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我要追楚冰,光明正大,全世界都知道的那种追法。”他眼神沉静,在灯光下却莫名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包厢里因为他的话静了一瞬,随即陷入一阵狂乱的沸反盈天。苏凭站在门口,和江越在一时喧嚣中无声地对视片刻。江越笑笑,又倒了一杯酒,绕过拍桌子吹口哨大声起哄的一众损友,走到苏凭旁边亲昵地勾住他的脖子,将酒递给他。 “要不要帮兄弟一把?”江越笑着问,“你了解得最多,我可全靠你了。” “恐怕不太行。”苏凭没有接他的酒杯,顿了两秒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和楚冰也有交情,她之前专程为这个事情警告过我,公然帮你的话,有点难做。” “想到这点了,知道你向来八面玲珑,不逼你。”江越扬了下眉,若无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脸上笑容不变,状似轻描淡写地问:“那你会妨碍我吗?” 苏凭沉默片刻,轻声道:“我要是说会呢?” 江越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苏凭却在这时候笑了,接过他僵举着的酒杯,轻描淡写地一饮而尽。 “开玩笑的。” 第四十五章 束手就擒 这场在私人会所的深夜聚会,楚冰并不知情,不过她很快就受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又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楚冰走进《前任战争》剧组,意外地发现江越出现在了片场。 昨天刚赶完一场大夜戏,剧组推迟了上午的拍摄时间,但楚冰还是一如既往地早来了一个小时。见她出现,不少人都眼含打趣地朝她看过来,不住地朝她向江越那边打着眼色,把眼睛眨得跟中风一样。楚冰通通当做没有看见,径直走过去上妆换衣服,对其他一切都置若未闻,把许多有心调侃两句的人憋了个半死,悻悻地不敢找她的不自在,再次确认了一点。 虽然在这个圈子混的,一般都比较顾及形象,玩笑调侃再出格,当事人也得反过来赔着笑脸,给大家一点面子。不过在楚冰面前,这就完全不同了,在这一位眼里,别人的面子可能都不如一张作废的剧本纸…… 叶溯北说:“你还真是完全不在意。江越是来给你探班的吧?” 楚冰从镜子里看他一眼,眼中包含了别人的休息室不要乱进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好奇心那么重等诸多意思,混杂在一起集结成一种复杂的视线,散发着冷冷的气息。 “不是我好奇心重。”叶溯北居然看懂了,摇摇头走上前,将两个叠在一起的一次性餐盒放到她的桌子上,打开盖子让她看清里面,“江越给全剧组订的探班餐,左边是两荤两素,右面是饭后水果,人人有份,中午的时候估计就发下去了,市区的私房菜外送,味道远近闻名,平常很难订位子,一顿饭也不知道能收买多少人。” “他在追你。”叶溯北轻描淡写地总结,楚冰闻声回头,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这点还用你总结?”她面无表情地说。 叶溯北一默:“……也是。所以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首先要弄清楚,江越给这部电影投资了?能够随意进出片场。”楚冰单手撑额,询问地看了叶溯北一眼。叶溯北点点头,就见楚冰翻出手机,点开一个人的头像,给他发了条语音过去。 你给《前任战争》提供赞助没有? 对面很快发过来一条语音,铿锵有力地回答她:没有!我是这种控制欲强烈的堂哥吗! 楚冰:恩。 ……这个恩是什么意思啊?!恩得他好心虚啊!锦盛集团的楚珩楚少爷被她噎得哽了一下,随即不怒反喜:好吧,就知道小冰最懂我!是有一点,方便给你开个后门动用点关系,谁惹了你我就把他请出剧组!小冰不用怕,即便是叶溯北不合你心意,我也可以把他换掉! 楚冰:……你到底赞助了多少? 也没有多少,我很低调的。楚珩大义凛然地表态,而后回忆片刻,幽幽地说,大概也就……第二赞助商?第一是陈寅培忠实的合作伙伴,我觉得超过他不太好,就收敛了一点。 被迫旁听的叶溯北:……你可真够低调收敛。 楚冰也无言片刻,决定绕过这个话题。她直接给楚珩打了个电话,平淡地问:“今天有没有时间?来片场给我探个班。” 楚珩离奇地沉默了一下:“只能是今天吗?” 楚冰扬眉:“没空?” “有空!”楚珩立刻矢口否认,随即犹犹豫豫地道,“那……我能带个人来吗?” 来什么人并不重要,反正别让江越显得很特别就是了,楚冰无所谓地耸肩。 “随便。” 。 事实证明,话不能随便说出口,lag也不能想立就立,一个小时后,楚冰刚和叶溯北拍完一场对手戏,还没休息几分钟,片场就传来一阵骚动。楚冰循着声音的方向一看,顿时微微一怔,叶溯北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也惊奇地挑了下眉头。 “你堂哥和苏凭很熟?”他意外地问。楚冰摇了摇头,同样充满困惑。 “只不过是一面之交。”楚冰陈述事实,沉吟片刻,为两人一同前来的事实勉强找出了个理由。 “可能他们两个一见如故吧。” 谁特么和他一见如故?!楚珩走过来正好听见这句,差点没被楚冰的这句话气到吐血。他憋屈地勉强咽下心中的疯狂咆哮,幽怨地看了楚冰一眼,发现楚冰对他丰富的心理活动视若无睹之后,终于认命地交代情况:“小冰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和苏凭一起吃饭,就顺道把他一起捎过来了……其实并不想带他来,但是父母之命……” “不。”苏凭出言断然否认,楚珩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瞪他,听见他慢条斯理地说,“父母之命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楚珩:“……”这混账想挨揍了是吧?是吧?! “林阿姨刚结束一个科研任务,来我们家做客,把你堂哥也带了过来,让我们两个今天一起待着,你堂哥很听她的话。”苏凭朝楚冰言简意赅地解释两句,微笑着耸了下肩。 “又见面了。” “……恩。”楚冰看了他两秒,淡淡地应了一声。周围人多眼杂,外界又盛传两人交恶,兼之有楚珩在旁边花样百出地千防万防,两人各自转开视线,没有再说话。楚冰眼角余光扫向江越,见他无声地向这边看来,视线的尽头却不是她身上。 苏凭察觉到江越的视线,朝他走了过去。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只见江越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苏凭也跟着淡淡勾起唇角,具体笑成什么样子,楚冰眼角余光目力有限,并没有看得很分明。 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任剧组里到处春心萌动,任楚珩围着她团团转献殷勤,连江越都过来和她说了会儿话,明显一副徐徐图之的架势,苏凭却一直站得很远,眼神和笑容一样看看的,温文尔雅,但绝不给人任何遐想。 楚冰最后看他一眼,漠然地转过头去。 可以说,楚冰的方法虽然比较简单粗暴,但成功地模糊了江越来给她探班这件事本身。尽管经过这一天之后,江越追她的事估计就要私下流传开来,但她的态度摆在这儿,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的过来找她的不痛快。今天的戏份拍摄得比较顺利,结束后楚珩提议去ktv放松一下,没人驳他的面子,不知人间疾苦的楚少爷大手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包了家ktv,相熟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个包厢,鬼哭狼嚎的好不热闹。 楚冰昨天的大夜戏最后一个收工,今天又拍摄了一整天,再敬业的演员,此时也难免露出疲色。跟楚珩说明了情况,应付好来询问的江越和剧组诸人,自己进了个包厢,没有开音响,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闭着眼睛小憩。模模糊糊的声音离得很远,越发显得周围一片安静,她在半梦半醒中浮浮沉沉了很久,越发觉得自己烦躁疲惫得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有人走了进来。兴许是走错了房间,来人推门之后显然也是一怔,马上就要回身出去。楚冰睡觉极轻,门开时已经睁开眼,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第26节 “站住。”没有丝毫犹豫,楚冰干脆利落地叫住他,声音微冷。苏凭闻声回头,见楚冰披着衣服站起身,抬眸朝他看来,眼神沉静如一潭冷水,却令他的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什么事?”他温和地问。 “把你脸上的假笑收起来,真难看。”楚冰漠然道,向他走近几步,站在他面前微微抬头看他,眉心稍稍蹙在一起,将他的表情反应都尽收眼底。 “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迂回算计,也讨厌别人算计我。有话摊开说永远比藏着掖着要好。”她平淡的道,视线在他的脸上停住。 “你在躲我,为什么?”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她能察觉这种态度的变化,但被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还是让苏凭苦笑了一下。他站直身,稍稍敛眸,做出沉吟的表情,思考了片刻。 “原因是为了维系我们的友情,具体不太好说。” “你这么做只会让这段友情结束。”楚冰不屑地哼笑一声,朝他扬了下手腕,袖子向下落了些许,露出里面细细的夜光石手链。 “说答案之前最好先想清楚,你的答案对不对得起我这份重视。”她冷冰冰的道,放下胳膊,平静地闭了下眼睛,“我这里没有维持在友谊线这种说法,做人还是痛快一点得好。” 她的要求太过黑白分明,也足够一清二楚。苏凭顿了很长时间,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我记得你只是不屑人情世故,又不是不懂。江越在追你,我的兄弟在追他的心上人,我又和你比较熟,适当避一下嫌是应该的吧?”他摇了摇头,轻轻啧了一下。 “其实本来也不想一见你就表现得这么明显,但是直到今天才突然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外界看来,没有关系已经是最好的猜测了。” 这个回答现实而清醒,让楚冰心里一点异样的不适。她压下心中隐约泛起的情绪,不快地皱眉:“问心无愧你怕什么?” 两人站得不远不近,隔了一米宽,正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安全壁障。苏凭看她一眼,向前走了一步,迈入到一个会让对方觉得亲近过分的距离,稍稍低头看她,无声地笑了一下。 “我要是问心有愧呢?” 第四十六章 意外来客 楚冰闻言微怔,下意识后退一步,将距离拉远之后才重新抬头看他,眼神有点复杂。 就在今年年初,过年的时候,放映着《重返安第斯》的电影院情侣厅里,她和苏凭在黑暗中面面相觑。面对着递到她眼前的夜光石手链,楚冰迟疑片刻,还是明确地问出一句话。 ——你喜欢我? 放映厅的光极暗,即便坐得很近,依然只能看见彼此模糊的影子。苏凭在听到她的提问后沉默了几秒,那几秒极为漫长,楚冰抿紧唇,觉得过了很久,才听到苏凭的回答。 ——喜欢你太麻烦了,而我这个人最怕麻烦。 说不上心里是空了一下还是松了口气,但其实对这个答案,楚冰并不感到意外。苏凭这个人,作为朋友,绝对是难能可贵的,他们之间有一个没法更糟糕的开始,但好在之后慢慢消解了误会,在种种巧合与必然之下,渐渐开始越走越近。 越了解这个人,就越知道在他温和无害的皮相之下,隐藏的东西究竟有多复杂。楚冰原本无意深究,但无可避免地一点点开始发掘了解,开始争强好胜,开始不甘认输,开始承认对方。这种了解究竟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楚冰没有认真想过,但年初在电影院放映厅的沙发上,将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她在得到答案的同时,终于得到了一种逃避般的解脱。 也不知道当初苏凭这么回答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如今这个最怕麻烦的人看着她,轻描淡写地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楚冰无可避免地闪神了一瞬,恍然想起距离那段黑暗中的对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而她和苏凭相识的第二年,也快要过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 苏凭现在就站在她对面,略低着头看他,唇角的笑意依然玩世不恭,眼底的长久低回的深色,却让她无法将之当做是苏凭的又一次恶趣味发作。楚冰挺拔地站着,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凝重之色蓦地消失,眉峰舒展,朝他冷笑了一下,眉宇间桀骜的凌然让苏凭微怔,可能是最近一直在演关晓,眼下这种气势,比平常的楚冰来得攻击性更强。 “你的问心有愧或是没有,跟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对你的观感不关江越的事,对江越的观感也不受你的影响。江越追不追我,能不能追的上我,跟你没有关系。就像你最开始说过的那样,如果打动不了我,自尽在我脚边都没有用。” 这话是最开始两人刚认识那段时间,苏凭拿来开解江越的话,正被楚冰听了个正着,场面异常尴尬,足以让两人都记忆犹新。苏凭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就见楚冰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你们两个在我眼里的不同,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不同。”她冷漠地说,“你要是问我路人甲乙之间有什么区别,我只能告诉你——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楚冰顿了顿,心平气和,语气冷静地说,“不要自视过高。” 想了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楚冰会这么答他。苏凭足足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哑然失笑,边笑边摇头:“没事也别总说实话啊,我的玻璃心都要被你戳成饺子馅了。” 楚冰冷漠:“活该。你站在江越那边所以跟我避嫌什么意思,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兄弟的女人不能碰?” 苏凭诚恳地摇头:“后一句话现在没底气说,劳烦楚女侠高抬贵手,就别用以前年轻不懂事时的黑历史来怼我了。” 楚冰的这句话是初见的晚宴上苏凭跟江越说的话,被她听个正着,两人就此结下为时不短的梁子。现在误会解开,楚冰又把它翻出来旧事重提,的确就是要埋汰苏凭一下的。不过大业刚开了个头,就被苏凭的一句没底气弄得微微一怔,后面的话就莫名觉得说不出口,只得皱了皱了下眉,朝他摇了摇头。 “江越的事说你不要管,你就从头到尾不要出现。你的诸多特点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的自以为是,别以为帮了江越自己很伟大,你知道我在国外是怎么和江越认识的吗?” 苏凭微怔:“……怎么认识的?” “我大学期间的室友意外怀了他的孩子要做流产,他找了人脉关系,出了全额手术费用,另外还给了我室友一大笔钱。我当时去医院看她,和江越碰见,他对我一见钟情,从我室友那里要了我的电话,当天晚上就开始约我。” 楚冰面色平静地耸肩:“他和我室友没有在一起过,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而已。我室友当时还同时有好几个床板,都玩得很开,谁也别说谁,更谈不上对错,从江越遇事的表现来看,姑且还能称得上一句利落大方有担当。但我当时对他的观感的确很糟,感觉自己总是在被他骚扰。可能是求而不得的原因,他那时追我追得很凶,后来直接追到了学校里,左手豪车右手鲜花地在校门口等我。” 国外的消息传到国内本就艰难,江越和楚冰之前又都没有就这件事提过半句。苏凭今天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起始,脸色随着楚冰的叙述一点点暗了下来,眸色却越发暗沉难辨。他看着楚冰,缓缓地问:“然后呢?” “然后?”楚冰顿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当时比较年轻冲动,当时去把自己一张卡里的钱全换成了现金,然后把钱扔了江越一身,告诉他离我远点,然后自己开车走了。” 苏凭愣了两秒,默默评价:“这个程度,应该不能说是比较冲动吧?” 楚冰瞪他:“就你话多。” 苏凭抬手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表情,却没有隐藏眼中的笑意,无声地看着她眼眸弯起。他向来言行形貌都让人觉得舒服,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极有感染力,让人很难抵抗。饶是楚冰也不禁多看了两秒,随后有些不自在地稍稍转开视线,片刻后又朝他看了过来。 “虽然过去和未来不一定存在照应关系,也不能总以老眼光看人。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江越那之后在我面前,说是洗心革面、从头做人也不为过,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必须要回应他的喜欢,或是接受他的转变。” “人生这么短,而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实在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能够虚度在一个不够了解、不够喜欢,或是不够值得的人身上。” 苏凭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 “谢谢你的理解。”楚冰无声笑笑,看着他,眉眼忽而柔和了些许。 “苏凭。”她很少这么端端正正地叫他,苏凭预感到了什么般站直,楚冰站在他对面,朝他微微笑着,声音带着一点回忆的温度,慢慢萦绕在他周围。 “一直没跟你说过这件事,我去年回国的时候,也听说父母有意让我和你结个亲,这也让我觉得很莫名奇妙。那个晚上我刚回国一天,还没来得及和父母详谈就去了晚宴,当时就知道你也会去。我很不喜欢被人这么莫名其妙地决定命运,当晚如果你不主动提出解决这件事的话,我其实也是会出言拒绝的。” “可惜动作没你快,被你抢了先。我这个人脾气相当一般,并且十分记仇,到现在我还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惊讶恼火的心情,荒唐感与难以置信感充斥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既然说到这儿,那就正好旧事重提,了却一桩心事。”楚冰拢了拢肩头披着的衣服,抬头看向苏凭。她肤色白皙,凤眼朱唇,这么毫无保留将五官露出来的样子美得惊人。 “曾经你拒绝过我一次,这一次无论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问心有愧,我都当收到了你这份心情,正式地拒绝你一次。有来有往,有始有终,这件事上我们扯平了,以后也请你不要继续介怀。你的心你自己谨慎安放,至于我——” “战场在更远方。”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楚冰朝他笑笑,上前一步进入安全距离,朝苏凭的方向前行,而后径直穿过他,头也不回地拧开包厢的门把手,走了出去。 苏凭站在包厢里,手插在裤袋里,靠着墙抬头看向天花板,淡淡地勾着唇,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互不相欠?”他喃喃地说,慢慢眯起了眼。 。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楚冰来说,过得就十分平静了。不知道是不是苏凭跟江越说了什么,总之她拍戏剩下的这段时间,江越和苏凭都再没有在片场出现过。反倒是楚珩一回生二回熟,隔三差五往片场跑。剧组的人开始还有一点风言风语,不过很快楚珩就很「不小心」地让大家都知道了两人的血缘关系,闲言碎语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少人又对楚冰热情许多。 《前任战争》虽然进组时间很早,但因为拍摄条件并不艰苦,陈寅培给的条件也比较宽松,几个重要的配角都是中途进组,又不像聂远平剧组那样经常加班加点,戏份拍摄得很慢,让演员们拍戏之余甚至可以顺便吃吃喝喝,参加个把商业活动也完全没有问题,尽显东南圈导演本色。 影片邻近杀青,也进入到了年末,因为陈寅培有别的活动要出席,《前任战争》剧组放了两天假,楚冰本来想休息一下,硬是被楚珩磨出来,参加一个据说有头有脸人士齐聚的宴会,让大家对她尽早认个脸熟。 楚冰对此没什么所谓,无可无不可地跟着楚珩过去了一趟。然而刚进到宴会厅,兄妹两个便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楚珩僵立在原地,第一反应就是拉住楚冰的手腕要将她带离会场,然而已经晚了,英俊的中年男人缓步过来,视线在楚珩脸上一扫,楚珩立时便是一个哆嗦。 他的视线从楚珩转向楚冰,楚冰抿了抿唇:“好久不见,舅舅。” “是好久没见了。”林峯抬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丝,随意而不容拒绝地问:“在国内玩够了没有,该跟舅舅回去了吧?你外公也很想你了。” 第四十七章 另类关系 林峯的儿子比楚冰还要大上四岁,但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西装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比宴会厅内许多满脸胶原蛋白的小鲜肉都要引人注目。他身上有经历了岁月打磨后的成熟与内敛,即便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周身的魅力依然遮挡不住,只他走过来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就不知道有多少道火辣辣的视线,毫不遮掩地看向这边。 她这个舅舅哪里都好,就是继承了她外公的脾气,强势冷硬又独断专行。楚冰稍稍敛眸,无声地抿了抿唇,和楚珩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嘴里都有点发苦。 她在国内这两年,拍了两部戏,一部是她之前没接触过的古装动作戏,另一部是她自己本身极不擅长的都市爱情片。大半的时间都耗在剧组,拍戏和赶通告充斥着行程,剩下的时间里深居简出,连出去聚会游玩都极少,是公认的当红小花里消息最少的一个,一批狗仔专门蹲在她的小区外面,疯狂跟拍了好几个月,照样无奈地没挖出什么料来。 这两年她付出的努力不见得人尽皆知,但收获的成果堪称有目共睹。国外国内两座影后奖杯坐稳轩霆新任一姐,大一番女主单扛小成本影片,教科书级别的票房逆袭,自从她横空出世,最强新人这个说法现在几乎没有媒体用了,取而代之的是楚冰第二,给谁写通稿时能用得上这四个字,已经是一种最好的褒奖了。 超越楚冰?开什么玩笑,国内和她同期出道的沈嘉笙同样颇为出色,名导张盛的电影女主角亮相,形象过人,演技上佳,被多少人断言过的前途无量,现在照样得在二线女演员的梯队里向上努力不是吗? 放在往常,这已经是最为顺利的情况,但今年偏偏出了个楚冰一步登天,难免让人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要不是沈嘉笙这姑娘比较实在,多次在媒体的询问中强调两人私交颇佳,并且态度笃定,不然关于两人交好交恶互相撕打的新闻,无良媒体说不定能编出一部八点档狗血电视剧来。 能置身于腥风血雨中心,别的可能说明不了,但个人热度居高不下是能直接反映出来的。楚冰虽然一直没把这种情况放在眼里重视过,但扪心自问,也能说一句在事业这一块,她起了个好头,前景不错,努力之下,回报丰厚,怎么也可以说一句年少有为,至少不至于让认识她的人太过蒙羞。 但在林峯眼里,她的这两年,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句话—— 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跟我回去。 而林峯这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性格,和她外公比起来,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善解人意了。林家一家人都或多或少遗传了老爷子的强势,她自己亦然。在面对外公时,十分的理由被他的眼睛一扫,就成了三四分,要是再被他说两句,可能就只剩下那么一两分坚持在摇摇欲坠了。林峯平日里同样事务繁忙,临近年末专程过来,不可能只是来给妹妹一家探亲的,肯定是老爷子给他下了任务,让他把从小在膝边长大的外孙女带回来。 两年,对她外公来说,已经是很纵容她的一个时间长度了。楚冰五指慢慢深陷进手包里,逐渐攥紧成一片青白的惨然,面对林峯的注视,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来玩的,舅舅。”她低声说,“我和轩霆签了长约,作为娱乐公司的签约演员,有留在国内履行合同、继续拍戏的义务,没有办法跟您回去。” 林峯看着她,眼神锐利,仿佛能一眼看进人的心底。楚冰不闪不避地与其对视,林峯扬起一边眉毛,慢条斯理地问她:“你担心违约金的问题?” 他们家大概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了。林峯不是不懂她的画外音,只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摆明了只要带她回去,后续一切都有人处理。楚冰很少遇见比她还要强势的人,但面对着她自己的舅舅和外公,又没法遇强则强地说上更多。楚冰摇头,慢慢地说:“不是违约金的问题,蒙特影业对我的封杀还在继续,我现在回去的话,就没有戏拍了。” “那正好。”林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 “当初你念表演系时,我们就并不同意。现在国内外的娱乐圈你都待过了,该见的都见了,该演的也演了,该拿的奖都已经拿了,速战速决,应该已经不留有什么遗憾。这个圈子始终太过复杂肮脏,你这样宁折不弯的性格本来就不适合。趁着这个机会息影吧,回去重新找一个更稳妥的职业,哪怕你想象你妈妈那样搞科研做苦差事,你外公应该也不会拦你。” 楚珩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楚冰拧着眉,微微抬高了声音:“息影?我才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就被蒙特影业全球封杀,在国内被媒体不怀好意地议论纷纷?你的事业还包括让其他人带着恶意怨毒地编排诽谤你,然后将这些臆想的可笑事情到处传播?”林峯一针见血地问,脸色冷下来,显然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楚冰从来不在意别人都说自己什么,没想到现在这些话反过来要决定她的前程,一时哽住,无话可说。林峯见她不顶嘴,神色缓和些许,放平声音劝她。 “我和你外公也不是活在上个世纪的老古董,知道时代已经变了,现在戏子的地位和封建王朝时期不可同日而语。但不管怎么说,哗众取宠娱人为生的本质总是没变的,你要是想要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的注目,有更多更高尚也更伟大的方式。小冰,你聪明,漂亮,出身优渥,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名门小姐,何必放低身段去迎合大众,自甘堕落?” 楚冰的脸色也终于难看下来。 “我怎么就自甘堕落了?”她冷着脸问,愤怒之下言辞逻辑愈发清晰,“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不过是出来拍了个戏,就要和那些溜冰沾赌滥情不学无术的败类混为一谈?舅舅,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请谨言慎行,又或者这就是你的真心话,你从来都这么看我?” “不是我这么看你。”林峯说,“你还不明白吗?你所处的圈子就是这样,表面的光鲜其实腐烂得超过你的想象,你出身这么好,红得这么快,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目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像你这样的性格,太容易被人盯上。” 林峯看着楚冰,稍稍叹了口气:“好好做个名门小姐不好吗?你在这个圈子里,要面临的是双重的恶意,而我们在这个圈子里,能护到你的地方又太少。舅舅知道你喜欢演电影,但优秀的演员这么多,并不差你一个,而林家的大小姐只有你一个,别再做这种不太值得的事了,自己主动从云端走到泥里,何必?” 语言文字上的功夫,她自己学得并不差,二十几年没有回国,中文依然字正腔圆,沟通毫无障碍,但和林峯比起来就差得太远。这番话来得太有技巧,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调换了一下重点,就把她要说的话都说尽说绝了。在她回国后,再也没有体会过这么明显的无力感了,楚冰深深呼吸,看着林峯,一时间无话可说。 林峯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不听到她不甘心的低头服软不罢休,楚冰咬着牙,继续死守阵地,冷不防听见周遭一片静默中,有人突兀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她极其熟悉。 楚冰一怔,抬头看去,苏凭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边,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又向旁边看了一眼。楚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溜远了,现在站在靠近苏凭的一边假装看风景,见苏凭望过来连忙瞪他,猛打眼色示意他赶紧说话。 人家亲戚两个的家庭内部谈话,我插话算什么……苏凭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林峯已经朝他望了过来。苏凭朝林峯客气地笑了一下,沉吟一瞬,慢慢地道:“这话我来说可能逾越了,但是值不值得这种事,还是要看自己的意愿。这个娱乐圈可能不缺一个楚冰,但是对于楚冰自己而言,一个能让她发自内心热爱并努力的职业,对她的意义高于一切吧。” “人都是很自私的,她没您想的那么伟大,权衡利弊取舍,只是遵从本心,做了一件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而您的诸多顾虑,说白了也是为她着想,这份好意相信楚冰已经心领,只是每个人的路走向哪,怎么走,由别人决定的话,就算是条坦途,也未免太过遗憾。” 林峯脸色微沉地看了他两秒:“你是?” “苏凭,苏瑞鸿和徐宜初的儿子,家父家母和楚叔叔林阿姨是故交。”在林峯的冷眼之下,大概也就只有苏凭这样会做人又厚脸皮的人才能谈笑风生。他微笑着做完自我介绍,下一句话自然而然就跟了上来,“楚冰虽然在国内没有您的照顾,不过内有楚珩一家,外有家父家母,也不会太让别人欺负,还请您放心。” “锦盛还没进军这个圈子,起到的帮助有限。”面对苏凭这样的拆台,林峯显然极为不满。他冷冷地看着苏凭,毫不留情地问:“人心难测,你和小冰是什么关系,你父母会对小冰全心照料?外界传言你们两个矛盾颇深,现在看事实并非如此,所以你说的照顾小冰,就是让她受这种委屈?” 第27节 还真是来之前做好了功课,这个都查出来了。苏凭一时哑然,楚冰看着他,却仿佛解锁了什么新思路一样,骤然转向林峯。 “我和他关系不一般。”她冷静地说,在苏凭的注视中面不改色,“我们俩一起养了只猫,叫旺财,舅舅要不要看看?” “一起养猫?”林峯楞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他的视线在楚冰和苏凭之间来来回回地扫视,皱紧眉头问:“你们在一起了?” 楚冰抿紧唇,不说话,和林峯一起看向苏凭,明显是将选择权交到了苏凭手上。苏凭愣了一下,在楚冰楚珩林峯三人的凝视中顿了两秒,最后看了楚冰一眼。 楚冰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苏凭微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恩。” “是在一起了。” 第四十八章 心有明悟 林峯当时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得可怕,楚珩现在回忆起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喝了口香槟压惊。 他是楚市长那边的亲戚,虽说和林峯没有直接的血缘牵扯,但不幸在国外念过几年mba,期间承蒙林峯照顾,现在想起这个高标准严要求的林舅舅,腿肚子还是觉得隐隐抽筋。 对他而言,一个林峯的威压等于三百个他爸,换句话说,就是楚总裁的严厉和林峯完全没有可比性……楚珩幽怨地叹了口气,放下杯子转头怒视苏凭:“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快走?!离我们家小冰远点儿!” 看这卸磨杀驴的嘴脸,苏凭内心啧了两声,慢条斯理地看了眼门口,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林叔叔刚走,也不知道是离开调查了还是抽根烟冷静一下,总之……” 楚珩咬牙切齿:“你就站在这儿,不许走,不许动,敢碰小冰一下我砍了你的手!” 楚冰:“……楚珩,你先冷静一下。” 楚珩断然拒绝:“没法冷静!剧组放两天假,所以你今晚是要回去住吗?住这臭小子对面?!我和你一起!!” 楚冰理智而冷漠地拒绝:“不行,你太吵了,我要休息。” 楚珩退而求其次:“那我就去苏凭家借住一晚!不过不和他睡一个床。苏凭你回去睡沙发去听见没有?”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和楚冰睡一个床吗?!苏凭幽幽地盯了他两秒,语气凝重地问:“堂哥,你想去德国看骨科吗?” 楚珩冷着脸:“你叫谁堂哥?堂哥也是你能叫的?” 苏凭:“你倒是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啊。” 楚珩皱眉:“你怎么还不滚?!” 苏凭微笑:“你让我站在这儿不动的啊。” 楚珩:“哼,你不走我走!” 他说完这句话后俨然地哼了一声,像阵风一样飘然远去了,背影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熟悉他的人却能从其中察觉出一点匆忙仓促的意味,几乎可以称得上落荒而逃了。楚冰和苏凭注视着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俱都一阵无言。 为什么我周围都是这样一群神经不正常的人?楚冰深深呼吸,对自己的灵魂发出了拷问。苏凭在一旁兴致盎然地看热闹,看楚冰有点涣散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沉吟片刻后,愉快地又补了一刀。 “大概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个人怎么还不去死呢?楚冰面无表情。 林峯和楚珩先后来了又走,这场宴会依然没受什么影响,衣香鬓影谈笑风生,无人注意角落里站着两个年轻的熟面孔。苏凭站在楚冰对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视线投向一边,会心地微微笑了一下。楚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看见落地窗外淡色的月光,淡漠又清冽。 他们之前的两次见面,都是在落地窗前。一次是初见,一次是生日会,也算是个见证了他们历史的小物件。楚冰收回视线,看向苏凭,脸色一整,向他认真地道了谢。 “这次感谢你出手相帮,我舅舅也很忙,不会在国内待太久。这件事贸然这么说,他肯定不会信,只是感情状态调查不出个明确的结果,能拖一天是一天,让他这次能自己回国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时间不会太久,我后天还要继续进组拍戏,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太大麻烦。” “这倒是没什么,就算父母那边问题来我也可以搪塞过去,其他人绕开话题就行。”苏凭耸肩,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他是个潇洒的单身狗,又不会有人介意楚冰什么。 “不过你居然最终会选择假扮情侣,不太像是你的风格。” “看到你灵感突现。”楚冰平淡无波地回答,面对苏凭谴责的视线,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未免太过不走心,只得重新修改了回答。 “因为别的事情拦不住我舅舅的脚步,这是我最后的,不是办法的办法。”她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的漫天清辉,眼神有点黯然。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换做你,应该也并不甘心吧。” “对我来说,有些事,一步都没法妥协。我如果今天选择跟我舅舅回去,那之后应该就没有办法继续演戏了,然后按部就班地订婚结婚,嫁进门当户对的家庭里,富贵清闲地相夫教子。这个圈子会很快忘记一个销声匿迹的演员,但对我来说,这种遗憾,是一辈子的折磨。” “我其实有个很好的家庭,清贵富足,亲情深厚,抱怨一句仿佛都是矫情。”她重重地呼出口气,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是在这条路上,我的确从来是独自前行,无人与共。” “但我还是想努力,坚持到不得不放弃的那天。” 这是条光芒璀璨的路,有旁人呢难以想象的荣光与冠冕,也有旁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与孤独。苏凭看着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正控制不知的一点点柔和下来。 “能帮上一点小忙,我很高兴。”他由衷地说。楚冰看他一眼,被他眼中潺潺的柔和看得微怔,有些不自在地撇过脸去,想了想又转过头来。 “只是请你帮个忙,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尽量不给你填任何麻烦。”她正色道,苏凭一时没反应过来楚冰的意思,便听见她说:“江越那边你可能很难开口,我会代你说明。” 说明什么?苏凭动作顿住,看着楚冰,慢慢扬起了眉:“有句话其实不方便多问,但我还是有点好奇。如果今天楚珩找的不是我,而是把江越找过来救场,那你也会因为当时的情况,承认和江越正在恋爱中吗?” 为什么问这个?楚冰错愕地看着他,但见他神色间不似玩笑,也就端正了态度,思索了一下,对他摇了摇头。 “不会。”她说,“我舅舅知道他。” 冷静又理智的答案,逻辑清楚,从上帝视角审视并解决问题,很有楚冰的个人风格。但苏凭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看了楚冰很久,久到楚冰觉得他脑子出问题了的时候,终于再次开口。 他带着一点古怪的表情,慢慢地点了点头:“所以你真的是认真地考虑过他,然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楚冰皱眉:“这不是废话吗,难道你指望我是跟着内心的直觉做决定?我在你眼里是个没有智商的白痴吗?” “那倒也不是。”苏凭摇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你在我眼里,智商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情商比较令人心凉。” “你找死吗?”楚冰语气不善,看样子很想动手,碍于一没有抱枕二场景不对,强忍着没有发作。苏凭低笑,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 包裹在这具强势美丽皮相之下的,是一个更加冷漠桀骜的灵魂。任由一份感情上能感天动地,下能感动自己,她的心依然坚守防线,百毒不侵,像是站在群山之巅上向下俯视众生的神明,若是不能将她拥入怀里,只能被她永远踩在脚底。 他自己洁身自好多年,高岭之花的外号一直被叫得很响,现在决定要去摘一朵更遥远更冷傲的高岭之花时,才深深明白个中艰辛无奈。 不过——苏凭闭了下眼,再看向楚冰时,笑得高深莫测。 这种渎神的感觉,真是完完全全地挑起了他全部的斗志与征服欲,他很早就察觉了自己对楚冰的好感,但当时却选择退后一步,将感情压制回去,一方面是觉得麻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份好感到底有多深,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孤注一掷地排除万难,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当时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趁早谨慎行事,好过互相耽误。 而现在他终于察觉了——他对楚冰的感情,是强烈到听她提及别人都觉得如鲠在喉的独占欲,无论她在别人的眼里是个御姐,是个傲娇,还是个高岭之花,现在在他眼里,都敌不过她是个女人这一认知。 而这还远远不够,她得是他的女人。 苏凭心里掀起了多少惊涛骇浪,楚冰全然不知。但她对着苏凭笑得高深莫测的脸,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异样,沉吟着审视了他一眼。 “你怎么突然笑得跟个变态一样?”她狐疑地问。苏凭闻言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只道:“之后再告诉你,现在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办。” 什么事?楚冰目送他施施然离去,忽而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微妙。 ……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是跟她说完话后转头就走,当她是瘟神吗?! 苏凭这一走,楚冰就没有看见过他了,她当晚回家时楚珩居然跑到了她家来,可怜兮兮地说苏凭没回来要借住,被她眼都不眨地赶回家,回身对着不请自来还赶不走,正盘身窝在她枕头边上的旺财,随手揉了揉它脖子下面的软毛。 “家都不回了,恭喜你主人脱离宅男队伍。”楚冰对旺财说,“我猜他可能是不要你了。” 旺财:“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半个月后,苏凭和江越正面对面坐着。江越揉了揉额头,疑惑地看了苏凭一眼:“不是知道我最近忙吗,怎么这个时候一定要叫我出来?” “忙着准备盛大的告白?”苏凭问,江越愣了一下,摇摇头,脸上有点不自然,“是公司里的事情,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再去找她。” “忙公司里的事情,还是忙自己的人生大事?”苏凭问,江越一愣,视线紧紧地盯住他,“你怎么知道——” “最近和你们公司合作的杭珊,家里和我有些交情,我帮她牵的线跟你合作,碰巧她对你有些意思。”苏凭坦诚地说,江越看着他,脸色顿时变了。 “你派她来勾引我?!”他难以置信地问。 苏凭看着他:“她怎么勾引你了?用漂亮的长相,独立的性格,还是优越的家世?” 江越脸色难看地瞪着他不说话。苏凭垂眸淡淡地笑了一下,帮他残忍地说破事实。 “她什么都没做,顶多态度要好一点,但是你对着这些动心了。一个性格好会回应你的解语花,的确比冷冰冰不给人希望的楚冰好,会动心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我的确只是提供了这么个人,多余的事情一件没错,最终的决定权在你。”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越,慢慢活动了下关节。 “这么做可能有点卑鄙,不过我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他静静地说,“江越,你要是你不服的话,来打一架吧。” 第四十九章 私人授课 江越无声地、深深地看着他,慢慢捏紧指节,骤然一拳打了过去。 他们做朋友多年,玩笑般的动手也有过,毕竟苏凭这个人,的确很多时候都让人很想打他。但从来没有一次是像这样,江越眼底带着决绝与歇斯底里,手底下毫不留情,照着脸直接招呼。苏凭没有还手,被他这一拳打得脸顿时偏向一边,抬手擦了擦嘴角,轻轻嘶了一声。 一定是被这一下打得淤青了,真疼。 “这一拳我不还手,之前说过不对楚冰动不该动的心思,是我食言在先。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个教训,警告我以后不要随便乱做承诺,有很多事情比所谓的面子和无谓的义气重要得多。”苏凭放下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手臂一横挡住江越的下一拳,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他腿劲奇大,江越被他踹得倒退几步,依然一言不发地怒视着他。 “这一脚还你,你可真有本事,心眼都算计到我身上来了。”苏凭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带着肃杀的风声猛地挥出,贴着江越的脸擦过去,一拳打在了江越脑后的墙上,俯身向他逼近,眼中神色咄咄逼人,是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的强势。 “你有多喜欢她,喜欢到就算追到她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也要一直耗着她的时间,挡住她看向别人的眼睛,就为了把自己的那一点机会苟延残喘下去?江越,既然不甘心只守着这一株霸王花,何必放弃你姹紫嫣红的后花园?你是有多情深如许,有资格和她互相耽误?” “这是我喜欢她的第五年,你呢?你认识她多长时间?”江越冷笑,朝他毫不犹豫地踢过去一脚。两人也算颇为熟悉,彼此了解对方的路数,对打之间拳拳到肉,每一下都发出厚实的闷响,声音不大,听上去却有心惊肉跳的感觉。苏凭双臂交叉拦下他的一胳膊肘,眼中的风暴积蓄得越来越浓,正当此时却听见江越的下一个问题,饶是以他现在怒意横生的状态,依然为这句话顿了一下。 江越愤怒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黯然,咬着牙问他:“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五年都没回应过你半个字的姑娘,你会怎么做?为她守身如玉,洁身自好,谨小慎微,然后看着她嫁人生子?如果你是我,你就真的能默默守着她?五年?十年?二十年?你能撑多久?” 苏凭为这句话顿了一下,安静地听江越把话说完,而后点点头,一拳打在了江越脸上。 “我会放弃。”他说,“没人教过你,单恋还指望别人回应是耍流氓吗?你为楚冰做过这些,所以呢?想让她以身相许?你有没有问过她,你做的这些,她需要吗?” 江越回击的拳头停下,闻言讥诮地笑了一下:“那你说她需要什么?是了,你和她是朋友,跟她关系很近,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你为什么就不帮帮我呢?从一开始就没有帮过。苏凭,圈里都知道我拿你当最好的兄弟,但是也都知道你朋友众多,从来没见你对哪个特别上心过。” “在今天向我摊牌之前,该做的不该做的,你又做了多少,那时候想起我了吗?除夕的电影,《夜行》的首映式,还有宴会上的假情侣……这些,你真的以为,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们的动作停下来,江越攥住苏凭的衣领,慢慢将他拉向自己,双目赤红地问:“我今天就在这里问你一句,苏凭,你觉得我傻是吗?你拿我当什么?” 苏凭闭了下眼,听到江越的话淡淡地笑了一下,捏住江越的手,一点点将他的指骨从自己的衣领上挪开,不闪不避地注视着他。 “我拿你当值得信任的人。”他说,“聪明,坦率,讲义气,有能力。你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我信任你到愿意将我动心的女孩拱手相让给你。觉得你比我爱她更深,能带给她更好的一切。” “但是现在我收回了这种想法。”他将江越的手一下甩开,沉静地抬眼,眉宇间的锋利与坚定无所遁形。 “能带给她最好的一切的人,除了我,还会有谁?” 江越眼神不善地看着他:“楚冰说过她喜欢你?” “没说过。”苏凭耸肩,看着江越,抬手比了下自己的心口。 “但是看事情不光要用眼睛,也要带上脑子和智商,用上自己的心。她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你们之间究竟是真的有缘分还是全靠一厢情愿死撑,两个人之间相处究竟是什么样子,江越,你这么聪明,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另外还有一点。”苏凭看了他一眼,平静地最后补上了一句。 “虽然都说男人是用下半身决定上半身的动物,但会用上半身约束下半身,是人和动物最基本的区别之一。你觉得呢?” 第28节 江越长久地看着他,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凭问他:“你相信我是对她最合适的人吗?” 江越摇头:“我不想相信。” 苏凭又问:“那你打算从旁密切关注,一旦发现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就把我带离出局吗?” 江越沉默了一下:“……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束手就擒?” “那当然不会。”苏凭平复着呼吸,看着他,轻描淡写地扬了下眉,挑衅两个字简直写在脸上,“不过反正现在已经有她堂哥楚珩在一旁虎视眈眈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总得给你安排点什么事情,不然万一你闲着没事干又来捣乱呢?” 江越:“……苏凭你别太过分了,你是想死吗?!我送你一程啊!” 苏凭:“那你送吧,我今天来时怕和你打到没有行动能力,特意没开车来。” 江越:“……” 江越问他:“我刚才在心里骂你了,骂了好几分钟,现在还在继续,你听见了吗?” 苏凭说:“恩。” 江越声音低了几分:“那我现在说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听见了吗?” 苏凭说:“恩。” 。 苏凭和江越的事,在两个人找地方打了一架后,也算是处理完毕了。江越比苏凭要大上几岁,邻近三十而立,已经不再年轻,恐怕没有多少可供自己任性的时间,这一次打算大张旗鼓地追楚冰,除了敏锐地察觉到楚冰和苏凭间的一点异样之外,更多的则是背水一战的凛然。苏凭的及时介入,让江越后面的一系列计划都没法施展,却也挽救了许多东西。 毕竟他们两个都知道,就算江越真的凑齐了天下最盛大的阵仗,恐怕也赢不来楚冰的垂青。爱是求不来的,而一旦江越真的这么做过之后,无论苏凭最终有没有和楚冰走在一起,两人都恐怕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所以让一切停在这里,刚刚好。苏凭躺在沙发上,旺财端庄地蹲在他的胸口。苏凭抬手温柔地摸了摸旺财的软毛,面上带着隐忍的痛色,虚弱地将头偏向一边。 “感觉连呼吸的力气都不太有了。”他幽幽地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楚冰忍无可忍地把毛巾整块糊在他的脸上:“旺财,不要动,我看你就这么把他压死算了,反正这个人也没有什么一定要活着的意义。单凭你一只猫可能压不死,我也来帮忙。” “诶,别啊。”苏凭一边笑一边抬手把脸上的毛巾拿开,本来就被超重的旺财压得有点胸闷,再盖条厚毛巾,呼吸还真有点阻塞。楚冰打了一下他的手让他不要动,回身去医药箱里找药膏。人刚转过身来,就见苏凭委屈地朝她抱怨:“你想谋。杀亲夫吗?” 楚冰:“谁是亲夫?!你还要脸吗?!” 苏凭扬眉:“舅舅回去了?” ……日啊。 楚冰面无表情地用棉签蘸了点药膏,毫不留情地往苏凭嘴角一戳,成功换来他的一声痛嘶后,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麻烦这位亲夫不要动,你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受这么点小伤还打算哭一场?”楚冰面无表情的在他脸上涂药膏,从脸色上就能看出来心情不佳,“而且还特意打电话让我从片场回来,你还记得你自己在电话里怎么说的吗?” 身不由己地卷入一场暴。力行动,自己身负重伤,又不方便去医院,躺在家里等着她回来解救,恩? 楚冰回忆自己真的拍完戏就匆匆赶回来了的黑历史,不由怒视苏凭。苏凭当然猜得到她在想什么,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楚冰的问题。 “不要小看这张脸。”苏凭认真地说,“它上了保险的。” 楚冰:“……”这个人本来不只是变态而已吗,为什么最近开始智障化了? “也别小看这些伤啊,伤痕可是男人的勋章。”苏凭低笑,向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演技精湛的原因,他的眼睛在灯下尤为好看,像是深浓如墨的夜色中映入了星点的光,将整双眼睛都点亮成极尽温柔的样子,看得楚冰心莫名地跳了一下。 “这是我为心爱的姑娘打过架的证明,真想永远带着。” 楚冰:“……那你就永远带着吧。没什么事我回剧组了,明早还有戏要拍。” “这么着急干什么,你们的戏早上十点才开工吧?可以今晚在这边睡,明天一早回去。”苏凭说。虽然理论上的确可行,自己家睡得也更放松,但楚冰还是看了他一眼,挑衅般地扬了下眉。 “给我一个理由?”她问。 苏凭一笑:“大小姐,你的少女心开发完毕了?演关晓时短板还没那么明显,以后打算彻底向爱情题材认输避开了?” 还真是个好理由,楚冰皱眉,看着苏凭,陷入了短暂的思索。苏凭看在眼里,又是一笑,从沙发上坐起来,懒洋洋地说:“先检查一下你自己进步到什么程度了吧。楚小师妹……” 楚冰下意识问:“什么?” 苏凭唇角弯起,看着她,眼尾微微扬起,笑得风流写意。 他说:“先叫声苏哥哥来听听。” 第五十章 合作机会 楚冰发自内心地觉得,苏凭这个人,真的是十分厉害。她曾经不止一次地从他漫不经心的微笑中看见他不与人言的认真与担当,但每次她觉得苏凭真的是打算和她说什么正事的时候,苏凭也总是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变态的心思不要乱猜,又猜错了呢呵呵呵呵。 ……真特么是个难搞的男人。楚冰用可怕的眼神看着苏凭,耐心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你明明已经听清了。”苏凭指控她,“你眼里写满了「你是想要句好听的还是要命」……” “真是个好问题。”楚冰用谈论天气的语气,平静无波地问,“所以为了生命安全着想,你要不要换个要求?” 苏凭反问她:“可是如果连句好听的都听不到,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楚冰:“……” 行吧,她刚才为什么要试图去扭转一个变态的三观来着?楚冰败下阵来,瞪了苏凭两秒,妥协地叹了口气。反正叫一声不会掉块肉,顶多被他恶心一下,但是被他恶心其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定定地看着苏凭,一字一顿地将这个称呼冷冰冰地抛了出来。 “废话结束可以马上开始正题了吗?我只有今晚这几个小时的时间,苏,哥,哥。” 苏凭摇头:“不对。” “……什么不对?”完全没预料到这个话题走向,楚冰不由怔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冷淡的疑惑之色。苏凭脸上又带上了她熟悉的微笑,手指伸过来,在她的唇角上点了一下。 “你这个微微牵动唇角的表情太假了,俗称皮笑肉不笑,你对着什么哥哥会笑成这个样子,刚杀了你全家的那种?” 楚冰沉默了一下:“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苏凭:“……真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的评价那么特别,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来,楚小师妹,这个镜头我们重拍。” 重拍就重拍。楚冰翻了个充满杀气的白眼给他,心神一整,终于开始对这个玩笑般的题目认真以待。在表演系念书的时候,系里面她这样入学之前完全没有入过门的纯素人非常少,但毕业的时候,她是最优秀的那批毕业生,也是同届中早早混出头的那个。在学生时代,她经历过很多场考试,无论是在学校的考场还是在影视城的片场,屡败屡战,从未认输过。 现在她面对的这个考官,或许是最难搞定的那个,面对的是场最不简单的boss级地狱考核。但一个既定事实就摆在那里,不会因为任何变量因素而产生改变—— 她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说来也巧,她拍戏至今接过的角色里,没有一个姑娘有哥哥,她本人倒是有一个堂哥,不过从来直呼其名,应该也没有什么帮助……楚冰思索片刻,调整面部表情,认认真真地叫了他一句。 “苏哥哥。” 苏凭唇角一弯,再次摇了摇头。 “太刻意了。”他说,“我们做演员的,要清楚自己的自身特点。虽然你的短板是感情类影片的演绎,但并不意味着你就要成为一个恋爱脑。个性化的表达方式是一个演员能够脱颖而出的根本,上课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 “教过。”楚冰皱眉,起身拿了面镜子,对着镜子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表演,“但是我有很刻意吗?” “没有很,准确的说,属于你个人演技标准线上的偏差,在陈寅培那儿可能都不会让你重拍一条。”苏凭看着她微笑,慢条斯理地说,“不过陈寅培是你心里的终点吗?” 楚冰放下镜子:“明白了,重来。” 这一次她酝酿的时间比前几次久一些,苏凭耐心地等着她,没有一句废话。楚冰专注地看着苏凭的脸,沉吟再三,再次开口叫了一声。苏凭蓦然收起脸上的笑意,一刻都不停顿地摇头。 “崩人设了。”他毫不留情地说,“你的性格没有这么软,谈个恋爱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楚冰脸色不豫地皱眉:“我们刚才没有讨论人设,所以我就是演我自己。本来就是本色出演,结果你说我崩我自己的人设?” “对。”苏凭点点头,忽而问她:“楚冰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完全清楚吗?” 楚冰皱眉:“我当然非常清……” 苏凭打断她:“那你知道楚冰现在反驳我的时候,眉头皱着,脸上有不快有不认输,嘴唇紧抿着,眼睛像是会发光,又有点生气又有点困窘,脸都有点泛红吗?” 楚冰一愣,苏凭低低一笑。 “看来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他说,“还要继续吗?” 楚冰咬住下唇,意识到苏凭可能还在观察她后马上松开,撇过头哼了一声,眉头紧促,红唇上带着不太清楚的牙印与一点些微的水色,干脆利落地点头。 “当然。” 这一晚上到底叫了多少声苏哥哥,楚冰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旺财本来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后来发现楚冰像是复读机一样重复着三个字,于是翘着尾巴走开了,可能觉得这两个人都是智障,也可能只是不满两个人都没有功夫给它揉肚子。 被一遍遍地否认下来,现在虽然依旧斗志满满,但眼神深处已经带上了一点迷茫。如果这是一场戏的话,那这场戏是她从影以来ng最多的一次,楚冰看着眼前的苏凭,微皱着眉,一丝不苟地调整状态,而后认认真真地叫他。 “苏哥哥……” 苏凭不出意料地还是摇头,这一次却是忽而凑近了她。楚冰一时不察,被他按着后脑固定住这样的近距离,顿时恼怒地瞪着他:“干什么?离我远点!” “唔……这还是不行,但我好像找到原因了。”苏凭脸上带着苦恼的表情,楚冰疑问地扬了下眉,苏凭唇角扬起,看着她道:“我从你眼里感受不到对我的爱意,楚冰,你喜欢我吗?” 楚冰微微蹙眉:“你是问哪一个楚冰?”她本人还是她现在正在演着的这个角色? 都这时候了还能分得这么清楚,果然还是折腾得不太够。苏凭心里轻轻啧了一声,也不正面回答,笑得狡黠如狐。 “当然是问我面前的这一个。” “楚冰,看着我。” 楚冰直觉的觉得这个时候不该抬头,但想想两人正在处理的是她的短板问题,还是没法被潜意识彻底说服,稍稍抬眸看向苏凭。 他们现在离得极尽,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仿佛是稍稍侧头就能接吻的亲密关系。后脑被苏凭按住固定,楚冰挣扎了一下,不服输地瞪着他。 苏凭问:“你从我眼里看到了什么?” 爱意?楚冰摇摇头,无法接受这样抽象的答案。她认真地看了苏凭一会儿,忽而垂下眸来,浓密的鸦青羽睫遮盖住眼底的一切心绪,苏凭并不催她,手却也没有放下,保持着这样的距离,等着她的答案。 楚冰思索了好一会儿后,觉得虽然答案诡异,但还是要实话实说。她重新抬起头,皱了皱眉,还是清晰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充满爱意的眼神。” “但是从你眼里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苏凭笑了,放开她的后脑,给她自由活动的空间,人却没有离开,看着她耐心地问:“所以?” 楚冰抿唇,低声叫他:“……苏哥哥。” 苏凭笑起来,终于直起身,将两人的距离重新拉开。他从容不迫地退后,却将一声低语留在楚冰耳边,将她的耳朵烧出一点绯红。 “嗯。” 。 ……没事嗯什么嗯,楚冰蓦然皱眉,不快地哼了一声。叶溯北看了她一眼,两人刚拍完一场对手戏,还以为楚冰是对刚才的拍摄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于是问她:“怎么了?” 楚冰僵了一下,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 叶溯北:“那你刚才是?” 第29节 回想了一下感觉昨天晚上又被变态占便宜了而已,问什么问。楚冰迁怒地瞪了叶溯北一眼,在对方的莫名其妙中凉凉地说:“你的演技还有待加强,刚才拍戏时看我的眼神里都没有爱意,太生硬了。” 叶溯北:“……”我对你要是真的有爱意才叫大事不妙吧?再说眼里的爱意是要怎么演? 这是两人的倒数第二场对手戏,也是《前任战争》的倒数第二场戏,几个月的共同拍摄下来,已经足够让两个陌生人变得很熟悉了,尤其两人虽然性格都是冷冰冰的,但并没有互相看不顺眼,也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相处得还是很融洽的。 最后一场戏两人都需要换装,共同去往化妆间的路上,叶溯北问她:“下部戏你接好了吗?” 楚冰摇头:“没有,怎么了?” “你要是不打算马上拍锦盛那三部戏的话,推荐两个电影剧本给你。一个是沉重一点的大制作,算是群像,女一不单扛票房;一个是独特小众的艺术片,大一番女主,导演是拿奖专业户。都是选角阶段,女主角还没定,以你现在的档次,应该都可以争一争。” 楚冰看他一眼:“你接下来的计划是?” “那部大制作影片的男二。”叶溯北说,“你要是打算争取这个的话,说不定下次还能同一个剧组。” 嗯。楚冰点点头,不置可否,就听叶溯北又说:“不过我这部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听导演说,男主角的人选,他们在接洽苏凭。” 第五十一章 隐秘心绪 在叶溯北和苏凭宿敌关系炒得如火如荼的当下,叶溯北竟然还愿意屈居男二给苏凭做配,要么就是他的经济团队脑子进水,要么就是这部影片真的叫人难以拒绝。楚冰当天并没有多问,《前任战争》结束拍摄之后没过多久,就接到了来自这个剧组的电话接洽。没有试镜,也没有放出消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联系演员,显然具体角色的人选,导演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雏形。 楚冰见到叶溯北的第一句话就是:“故事我大致听说了,你这个人设的确挺出彩的,也很考验演技。我还从来没见过你挑战这样的人物性格,你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吗?” 叶溯北:“差不多吧。” 楚冰了然地点点头:“是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年后不久就要进组,这个不久是什么时候?如果我接这部戏的话,还有件事要在进组之前做,我看看怎么安排时间。” 叶溯北回忆了一下:“郭导的意思是三月初,差不多就是《前任战争》上映期过半的时候。你要是有事要办的话最好现在去,不然过年期间应该不是很方便出门。看左边,有个摄像头在拍这里。” 没事就知道乱拍。楚冰转过头,用和善的眼神朝摄像头定定地看了几秒,把对方成功吓走后才将视线收回来,“我暂时还没答应,助理给我选择了五部戏做备选,包括你说的两部。但我目前只看到三个剧本,最后的选择等我看完其他两个再说。” 叶溯北沉默片刻,转过头来看她:“……你故意的?” 楚冰莫名其妙:“什么故意的?” “故意不配合。”叶溯北说,“陈导不是说这次活动要让我们给《前任战争》宣传一下么,特意雇了记者来这边抓拍,炒绯闻的通稿应该都已经写好了,结果刚才走红毯时你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我都被你落在后面半步。” 楚冰回忆了一下,微微皱眉:“哦,所以你怎么不走快一点?” 叶溯北无言地看着她:“因为走红毯不需要那么快,你走快了只是绯闻炒不了,我要是被你带跑,陈导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家里哭了。” 真是麻烦。楚冰皱眉啧了一声,抬眼看了眼会场上面的天花板,用事不关己的语气,和叶溯北探讨起深奥的哲学逻辑问题:“为了他人的名誉不受损坏影响,你打算公布恋情,让萌cp的人消停一点,不要再来烦我了吗?” 叶溯北默默看了她一眼:“虽然现在炒cp炒得热闹,但是没有售货,热度很快就散了,你不要太在意。” 圈里年龄相当的女艺人,想和他炒绯闻的不说太多,一个加强连总还是有的,这个数字还只包括有作品能拿出手的正经演员,嫩模和网红通通忽略不计。他出道至今一直保持着自己沉默寡言的形象,碰上有合作意向的女演员往往都是不承认不否认,给对方卖个面子,也不会影响自己太多。但认识了楚冰之后,才知道有些人能把这种事情做得这么绝。 说不给同框就不给同框,说不帮炒作就不帮炒作,谁问都断然否认,从来没有想炒作的人在她面前讨着好。得罪了圈里的一大票人,不知道被暗中从头到脚骂了不知道多少遍。偏偏在她这样的高冷之下,不少人竟然慢慢习惯了,现在凡是炒新闻都自觉避开她,不触她的霉头,也不把她拉进利益圈子里。 他其实很羡慕楚冰的这种活法,只是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叶溯北沉默片刻,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你要是没法打破它,也就只能接受了。” 这话说得虽然悲观,但也算是实情,楚冰皱了皱眉,心里十分清楚,她这样的情况放到国内来说,的确已经还不错了。但她回国之后拍摄第一部电影《夜行》时,一来知名度不够,二来罗铭有女朋友这事算是公开的秘密,并不会有人产生过多臆测。是以在拍摄《前任战争》的时候,这才第一次感受到粉丝与迷妹势力的可怕。 数量可观的粉丝天天追着她大卖「溯冰党」安利,从剧照扒到同框,只说等着电复印件身这颗最大的糖,有能量些的粉丝还能从线上追到线下,着实让她不堪其扰。楚冰想到这里,再次眼神不善地看向叶溯北,直截了当地问:“虽然凌宇说了禁止内部恋情,但你们要是真的打算一直谈下去的话,不是早晚要跟经纪公司报备的么?” “是啊,早晚都要。”叶溯北坐在座位上,视线投向会场一边的大屏幕。现在活动还没正式开始,两侧的电子屏左边显示着会场的现场状况,右边放映的是会场外艺人出席活动走红毯的情况,他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楚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沈嘉笙出现在了画面上。 每一次圈内活动的红毯,都是经纪公司或剧组做宣传的好时机。楚冰和叶溯北就因为《前任战争》的关系,这一次一起走了红毯,沈嘉笙走过来时挽着齐湛的臂弯,笑得眼睛弯弯的。齐湛在她旁边没心没肺地笑着,走过去时甚至还朝红毯旁边的应援粉丝大幅度比了个飞吻,惹来一串尖叫声。沈嘉笙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专心走路,齐湛飞扬不羁的气势顿时一敛,朝沈嘉笙笑笑后,两人共同继续向前。 他们两个继《余温》之后,下一部电影又演了对手戏,据说接戏是凑巧,但能凑到一起也不算特别稀奇。齐湛虽然分量还不如苏凭叶溯北,但也是颇有实力的当红小生,和沈嘉笙有过合作,用起来也没有压力,他们两个在两部戏中的对手戏都很有火花亮点。 如果说关于叶溯北和楚冰的消息,大家都迟半信半疑但凑个热闹的态度,那对于齐湛和沈嘉笙这对cp,不少人都真情实感地觉得两人十分般配,萌cp萌得认真无比。但事情的真想,永远只有少数人知道,楚冰将视线收回来,发现叶溯北还在盯着大屏幕看。 “瘦了一点。”叶溯北轻声说,声音很低,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但是精神很好,看来这几个月过得不错。” 楚冰敏锐地微微扬眉:“你们几个月时间没见了?” “恩。”叶溯北点点头,沉默了一下。 “我们进片场之后就都没怎么出来,偶尔一次空闲时间都对不上,也没法互相探班。”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了下眼睛。 “好像自从她出道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了。以前她默默无闻时,我还敢偷偷去看她,现在两边都有狗仔盯着,就算有经纪人打掩护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一个不慎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不能经常相聚,也好过毁她前程。” 楚冰皱了下眉:“你们有那么忙吗?我有个朋友,我拍《前任攻略》时还和他见了好几面,都没什么大事,他也挺忙的。” 叶溯北看了她一眼:“要么就是问心无愧,要么就是他在追你,如果是后者,那他比我厉害。” 楚冰:“……”一语中的,你也挺厉害的。 虽然叶溯北和沈嘉笙的见面频率之低,应该也不能做参考标准,不过楚冰回忆了一下,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和苏凭见面的频率,似乎真的比和别人高很多。原因是什么,因为他脸皮比较厚?楚冰扪心自问,将原因一一排查了一遍,却是稍稍恍惚了一瞬。 距离苏凭说出那句似是而非的「我若是问心有愧呢」,已经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中途他们又见过几回面,原因各不相同,苏凭还经常在若有若无地调戏她,但这么明确的话,却再也没说过了。 这是放弃了?楚冰稍稍抬眉,随即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追她追得很紧的江越突然没了消息,人还活在各种社交软件里,却像是在她面前蒸发了一样,再也没联系过半个字。这种泾渭分明的态度,楚冰要是说完全没有一点察觉,简直是对不起自己之前被人追求的诸多经历。但要说是因为苏凭用手段排除了异己,那他之后的毫无作为,又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被人这么在心里惦记着,就像是被条饿狼盯住的一块肉一样。楚冰有些烦躁地皱起眉,狠狠向前面两排坐着的苏凭剜了一眼。却正好看见沈嘉笙在苏凭的右手边坐定,朝他笑得眉眼弯弯,人面桃花,灿烂又清纯,让人移不开眼。 楚冰扬了下眉,双臂环胸作壁上观,姿态悠闲得像是个看戏的,就是眼神有点不善。苏凭在她的注视中稍稍侧过头来,和沈嘉笙说了什么,忽而转头向后方看来。 楚冰放下手臂,皱着眉头和他对视一眼,苏凭蓦然展眉,视线在会场后方四下扫视,拿出手机放到耳边。 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楚冰顿时低咒一声。她在叶溯北好奇的注视下翻出手机接通,苏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向会场哪里,还和谁礼貌地互相点头示意,带着一点些微的笑意,低低地在她耳边响起,近乎呢喃的耳语。 “你在看我?” 第五十二章 阴差阳错 这话问得真是太不要脸了,楚冰撇了下唇角,面无表情地说:“看你干什么,你长得比较好看?” “那倒不一定,毕竟各花入各眼,每个人的审美观都是不同的。”苏凭谦虚道,楚冰还没来得及惊奇他今天居然如此收敛,就听他气定神闲地补上了后半句:“只不过是你比较喜欢看我而已,我都明白的。” ……行吧,就你脸大。楚冰懒得理他,头用力转向另一边,仿佛和他不小心对视一下都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你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个?有摄像头拍过来了,赶快挂掉。” “再给我一句话的时间。”苏凭说,“晚上有约了吗?我淘到了关琳的《天涯》光盘,电影上映到现在已经二十来年了,从旧货市场找到的,来之前试着放了一下,居然还能看。” 最近十几年来,上映的电影在网上都能找到片源,而更早一些的或是情况特殊的,则一片难求,知名度和发行量都非常一般,想找到当年发售的盘片实在是非常困难。面对苏凭的邀约,楚冰本来正打算断然拒绝,听到关琳两个字后顿时改了主意,干脆利落地问:“晚上几点?我准时过去。” 苏凭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恩……也别几点了,我的车在地下停车场,安保设施不错,颁奖礼散场后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回去,吃完晚饭后去你家看吧。我把旺财带上,一起过去蹭饭。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来订。” 楚冰无所谓道:“随便,你买你定。” “行。少辣重甜不要姜?”苏凭问,将楚冰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的功夫。楚冰顿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随便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后将视线收回来,却发现苏凭居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有闲工夫跟人四下招呼。见她脸色不善地看过来,朝她不动声色地缓慢眨了下眼睛,食指微曲,似无意般放在勾勒出些微弧度的嘴唇上,眼睛里带着点笑意,最后看了她一眼,这才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去。 他身边坐着齐湛和沈嘉笙,两个人虽然因为合作拍戏,最近同框颇多,不过炒作也要注意分寸,中间隔着苏凭,进退都能准备。苏凭刚转过身来,齐湛就一脸目瞪口呆地转过头来看他,眼中震惊无比:“你刚才……” 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约到了楚冰的一晚上!从晚饭到饭后电影一条龙,还要让人家管你和你家猫祖宗的口粮!真是好有本事啊!也好不要脸啊!碍于还有不少人在场,齐湛的这番惊叹没有说出口,但已经足以上苏凭看得明白了。他颇感有趣地扬了下眉,靠回椅背上,懒洋洋地朝齐湛偏了偏头。 “年轻人。”他说,“你对她简直一无所知。” 齐湛懵了一下:“……啊?” “关琳是她最喜欢的国内女演员,出道时间太早,现在又已经结婚生子,息影多年,想找她的一份电影盘片可太难了,你要是拿着这张盘片去找她,十成十也能约到她的一晚上。”苏凭中肯地说,对自己的认知和定位都十分清楚。齐湛心中一奇,想想又觉得他说得很对,于是惊讶中带着同情地看他一眼。苏凭察觉到他的视线,淡笑着摇了摇头。 “你也不用这么看我,我的信心还很充裕。” “有的姑娘会被一束花一笔钱收买,有的则需要用爱去拴牢禁锢。有的天性柔弱,有的生而要强,有的需要王子,有的需要骑士。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而她那个人,最为强势,普通的情爱入不了她的眼,想要摘得她的垂青,当然要做得更多。概括起来的话……” 苏凭眼神闪了闪,意味深长地稍稍眯起,笑得自信又温柔:“打败她,征服她,了解她,走进她,被她信任,被她依靠,被她需要,被她看牢。不动声色,潜移默化,高岭之花这四个字本来就意味着,最好的花,只有靠最深的苦功才能采撷摘下。” 他们这番对话声音压得很低,连坐在苏凭另一边的沈嘉笙都听不太清楚,更勿论其他人。齐湛心生了悟,感慨地呼出口气,慢慢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向沈嘉笙的方向飞快地瞟了一眼,而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这种情绪并没有在他身上持续太久,很快齐湛就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突发奇想,好奇地问了苏凭一个问题。 “说起来,你信心这么足,进展得一定很顺利了?” 苏凭思考了一下:“如果要给魅力值打分的话,那我在楚冰面前,看人勉勉强强可以打个三分,看脸将就着应该能打到七分。” 齐湛闻言下意识恭喜他:“七分已经很高了,成功的曙光近在眼前啊兄弟!” 苏凭幽幽地看他一眼:“剩下的九十分你替我还上?” 齐湛:“……咳。” 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不过莫名感觉很爽!你特么真是太活该了哈哈哈哈哈。 。 那头苏凭和齐湛的对话,楚冰毫不知情,眼下她正瞪着苏凭的背影,在叶溯北的注视中脸色不善地瞟了叶溯北一眼:“看什么看?” “没什么。”叶溯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凑近了她,压低声音问:“他在追你?” 楚冰撇了下唇角,没有回答。叶溯北却已经从她的脸色中知道了答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而笑了一下。 “真是太有意思了。”他没头没尾地评价了一句,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有摄像机悄悄对准了他们,好几个记者同时在心中激动得泪流满面。 艾玛!叶溯北和楚冰的亲密同框终于拍到了!皇天不负苦心人!幸不辱命!! 刚才楚冰和苏凭虽然一直在同时打电话,不过做得并不明显,两人之间隔了三排,毫无交流气场,一个看东一个看西,一时找不出什么太大联系。但叶溯北和楚冰就不一样了,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摄像机位很快将拍他们的镜头切到了会场一侧的大屏幕上,惹来阵阵惊呼和善意的打趣与笑声。 沈嘉笙抬头看了眼大屏幕,又向后面做不经意状看了一眼,安静地垂下眸,唇边的笑意还很标准地带着,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苏凭看在眼里,只当自己没有看见,齐湛却默默地看了她好几次,每一次都没有出言打扰。 “他在后面。”苏凭嘴唇几乎不动,压低了声音说,“好感不一定是爱,你要考虑好。” 与叶溯北为敌吗?齐湛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在我们这个圈,两个人想要走下去,真的太难了。”他低声说,“我出道也有一段时间了,见了很多悲欢离合,听了很多别人的故事。别的不敢说,不破坏别人的幸福,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苏凭无声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场颁奖礼开得时间很长,大小明星们从会场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月光如练。楚冰推掉了剧组的约饭,坐上了苏凭的车,两人一车平稳地向前驶去。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向来并不剑拔弩张,也没有多情绪化表演化,更像是两个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平静温馨地说着家常。 “《前任攻略》杀青了,怎么没见你回去?”苏凭边开车边问,楚冰坐在副驾驶席位上看着窗外,闻言平静地回:“回爸妈家去了。怎么?” “倒是没什么。”苏凭笑笑,“就是感觉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有点……” 具体是有点什么,苏凭只是笑,并不多说半个字。楚冰的心忽而又跳了一下,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不由不满地眯了下眼睛,又看了他一眼后才礼尚往来地问:“你的《心茧》还没拍完?” “恩。”苏凭漫不经心地回答,露出个回忆的表情,“导演怎么说的来着,争取正月之前拍完?大年初二回来开工。” 第30节 尽管知道苏凭接的都是格局很大的那种大制作的群像戏,楚冰还是摇了摇头,觉得导演的确不怎么近人情,早开机一个月万事不就都具备了。这话自然没必要说出口,楚冰的思维转到别的方面,虽然觉得有点冒昧,还是忍不住问:“有传闻说你放出话来,最近都想和长辈级的老戏骨女演员合作,不是一番男主都没有关系,有这回事?” “有啊。”苏凭干脆利落地承认,没有一丝一毫遮遮掩掩的意思,“年轻的女演员除了青春漂亮,几乎就没别的优势了,我还在事业的上升期,多和年轻女演员合作是耽误自己的发展速度,还是和老戏骨同组拍戏收获更多,你也可以考虑一下这点。现在的当红小生都开始卖肉了,和你的发展方向不同,不要和他们合作,当人家上位路上的垫脚石,哪有什么意思。” “恩。”楚冰知道他是绝对出于好意,应了一声之后却还是疑惑地皱了下眉:“这一代年轻的女演员有这么差?” “没差到天怒人怨,不过我已经和其中的佼佼者沈嘉笙合作过,再合作别人就没有意思了。要说下一次和年轻女演员的合作的话……” 他们在小区里的地下停车场停下,苏凭转过头看她,慢慢扬起唇角。 “应该就是和你了吧。” 楚冰神色一动,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苏凭,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推开车门下去。苏凭看着她,眼中带着一点蛊惑的神色。 他问:“郭榭导演的《朝霜》,你要不要接?” 楚冰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慢慢抿了下唇。 “看你的选择。”她平静地说,“你要是接了,我就拒绝。” 第五十三章 情深如许 苏凭的手还放在方向盘上,听到了她的这句等同于拒绝的回答之后,好半天没有说话。地下停车场的灯不太亮,楚冰唇角紧抿,不闪不避地和苏凭对视。 光线很暗,其实看不清苏凭眼里具体升腾起怎样的神情,然而单是这样压抑沉闷的气息,就已经让人觉得很难受。楚冰一言不发,终于还是将视线收回,低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随时做好下车的准备。只是还没等她的手摸上车门,苏凭的声音已经响起。 “不打算给我一个理由吗?”他问,楚冰偏过头,闻言勾了下唇角,眼中没有笑意。 “我做一件事情,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她说,眼底锐利的锋芒已然遮挡不住,“不过是否将这个理由提供给你,应该是□□。” 苏凭的声音低了一些:“你就这么讨厌我?” 楚冰垂下眼帘,无声地牵了牵唇角:“至于如何考虑,那是你的自由。” 她的视线低垂,只能看到自己交叠放在腿上的双手,在冬夜的暗光里泛起一点青白的冷色。苏凭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而后倾身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从里面翻出一双手套递给她:“那你讨厌这个吗?不讨厌的话就带上。” 楚冰动作顿了两秒,没有伸手去接,抬头看向苏凭:“你……” “我什么,正常人被拒绝之后应该识相点退避三舍?”苏凭看她一眼,若无其事地说,“但我又不是什么正常人,我是个变态啊。” 楚冰:“……” 这个人对自己的定位实在是太清楚了,清楚得让她无话可说。 “戴上吧,特意给你买的,低调保暖,符合你的一贯喜好,以后出门时别忘了拿上。”苏凭笑笑,靠回驾驶位上看着车顶,半晌后问:“你有点怕我?” 楚冰扬起眉,声音高了两度:“怕你?” “嗯……这么说不恰当,准确地说,有点害怕现在的自己吧。”苏凭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下,“我原先也没觉得,但是你突然拒绝跟我合作……” 楚冰不得不提醒他:“我拒绝你这件事上,请你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那好。”苏凭点点头,转眸看她,“我是个好演员吗?你在和我对戏的过程中能得到受益吗?你承认我是同年龄段男演员里比较出挑的一个吗?” 楚冰沉默片刻,还是选择诚实以对:“是,能,承认。” “那好。”苏凭眨了下眼,微笑起来,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话,却让楚冰骤然一僵。 他说:“你如果真的那么讨厌我的话,现在就对我点一下头。那我以后就识相一点,自己滚出你的视线,以后能避则避,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喜欢你这件事,当我从来没提过。” “楚冰,我这个人也是很骄傲的,单方面的骚扰纠缠,再给我十年八年,我也干不出来。” 距离他上次正儿八经地叫她楚冰,又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楚冰瞪着苏凭,对上他灼灼的视线,挺直了脊背,头却重逾千斤,怎么也点不下来。她懊恼地咬住唇,用力撇过头,非常突兀地转移话题:“《朝霜》的剧本我看过了,虽然说是大制作的女主角,不过人物塑造方面还没有《夜行》和《前任战争》突出,我虽然一直想演一部大制作,感受一下和优秀演员飚戏之间的化学反应,但是对在大荧幕上单纯刷脸熟没有兴趣。” “听说郭榭导演一直在接洽你,可能觉得你应该会答应,还没有开始联系别的男一号备选。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打个时间差,跟郭榭导演商量一下改剧本的问题,从剧情设计来看,这部戏最重要的一个情节男女主都有参与,虽然现在的剧本是以男主角视角为主。但我仔细研究过了,切换成女主镜头有可行性,效果应该会更好。换句话说……” 随着条理清楚的叙述,楚冰的眼神也在些微的慌乱之后,逐渐坚定下来:“我如果演这部电影的女一号,要和男一号抢戏份和时长。虽然只是一试,但如果你接了这部戏的话,客观因素来说,我应该抢不过你;主观因素来说,抢你的戏份也不够厚道。” “你我之间一定会有合作,但《朝霜》不是那个最好的平台。” 随着楚冰的陈述,像是驱散了车里的黑暗也冷意一般,让苏凭的眼神渐渐趋向柔和。他在听完楚冰的理由之后,点点头表示接受,而后继续直奔主题地问:“嗯,这件事我明白了,那我再考虑一下郭榭的邀约。所以要不要点头呢,你考虑清楚了吗?” ……转移话题完全没有效果,反而又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楚冰瞪着苏凭,心里暗自咬牙,觉得十分懊恼。苏凭却向她靠近了一点,唇角含笑,仿佛要看进她的眼底。 他说:“你再这么看我的话,我就要亲你了。” 楚冰迅速撇头,皱着眉骂他:“不要脸!” 苏凭眉毛一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反问:“要脸有什么用,能让我顺利追到老婆吗?” 从楚冰抿成一条线的嘴唇里,苏凭合理猜测,觉得楚冰应该正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骂他,但可能是觉得论不要脸的程度和词汇丰富度都比不过他,于是没有公然宣诸于口。 还是那句话,死傲娇真是太好懂了。苏凭会心莞尔,随后却慢慢收起笑意,伸出手去,在距离她的脸颊只有几公分时停住,收回指尖在掌心里捂了一下,才抬手将她的发丝挽到耳后,低声道:“楚冰,你别怕我,也别觉得困扰。” “我可以给你留思考的余地和喘息的空间,但是又怕放手得太过,会让你忘了我。我这个人并不完美,有很多缺点,也有很多让你不喜欢的地方。但是当初你对我说过,在你那里,没有维持在友谊线这种说法,做人还是痛快一点得好。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并且深以为然。” 他深深地看着楚冰,完完全全收起笑意,眼神认真中也带着一点黯然。 “从喜欢上你的那天起,我和你就做不了朋友了。我不能接受和你一辈子维持在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里,要么进一步,让我参与进你的余生;要么退一步,从此相见不相逢。” “最开始察觉到对你的喜欢时,我选择退了一步,但是现在,楚冰,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平时太多玩世不恭的随性之举,仿佛永远是漫不经心的活法,一眼看不到心底。唯一的一句类似告白的话,还是ktv包厢里那句玩笑般的「我若是问心有愧呢」,之后就再也没有如此清楚地表达过自己的态度。连正在被追求这件事都是楚冰自己感觉出来的,要她相信苏凭是认真地追求她,实在很有难度。 但比这件事更糟糕的事,是她好像在苏凭不动声色的攻势之中,坚固的壁垒真的开始逐渐动摇。楚冰扪心自问,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在她生活中逐渐成为了越来越不容忽视的角色,自己对他的容忍程度似乎也太高了些。平日的交流探讨,闲暇时的交流休息,对一些稍稍出格的举动的容忍,都让她在仔细回忆的时候,心中一阵悚然。 他的猫堂而皇之、习以为常地睡在她的枕头边上已经很久了,而她枕边人的这个位置,苏凭显然只是打算让他的猫先占个位置…… 为什么是这个人?楚冰扪心自问,实在无法给自己一个解释。她渴求一个温馨安定的家庭,而苏凭几乎与她所有原先的要求相悖。但她并没有被这种无法言明的情绪冲昏头脑,苏凭在她眼里依然缺点一大堆。但即使这样,即使这样…… 人生活到二十四岁,遇见这样一个人,不是她想象中的良配,但她还是动心了。 楚冰从来不是个会自欺欺人的人,但她很难顺从甚至接受这个结论。她仰靠在椅背上,没有看苏凭,视线落在车顶,眼神沉静,泛出一点无法掩饰的疲惫与迷茫。 “人生这么长,但是每一次错误的选择,都等于虚度生命。”她喃喃地说,“这个选择太重要了,我承受不起这个代价,理智也告诉我你并不合适。” “对我来说,人生中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完成不了,非要两个人一起共同完成的。如果有一天我觉得有些事两个人一起做更好,并不是因为我一个人做不来……” “只是人生中的所有事情,都想要和他共同经历。”苏凭接过她的话,轻声叫她。 “楚冰。”他说,“我不要求你马上做这个选择,但我这个人很自私,你如果开始考虑我的话,眼睛里从此就不能看着别人。” 楚冰看着他:“自私,自大,霸道,不要脸,无理取闹。” “对,我是。”苏凭低笑,慢慢靠近她,“男人的独占欲,因为我爱你。” 他靠近的动作刚做了一半,骤然被一阵清脆的铃声打断。苏凭不快地皱起眉,看着楚冰翻出手机,看见屏幕显示,脸色便是一整。 “舅舅?”楚冰接通电话后开口。苏凭离她很近,正能听见林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淡淡的冷意。 “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他说,“你现在在哪儿?我在你家门口。” “我在地下停车场,马上坐电梯上去。”楚冰顿了顿,看了面前的苏凭一眼。 “……和苏凭一起。” 第五十四章 滴水穿石 林峯倚靠在楚冰的家门口,慢慢放下手机,眼中的神色有些暗。入户电梯打开,楚冰和苏凭并肩走出来,看见他站在门口,脚步都下意识停了停。 楚冰从小在他面前长大,林峯对这个外甥女非常了解,堪称完美继承了林家人的高冷和傲气。是以楚冰站定时没有热络地开口说话,只是叫了他一声舅舅,林峯却已经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脸色稍缓。 虽然来这边已经两年,但规矩礼貌看来都还没忘。林峯的神情稍稍缓和下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旁边站着的苏凭不紧不慢地插了话进来,音色很舒服,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听在林峯耳中却刺耳得狠,简直恨不得自己突然得一个间歇性耳鸣,好迅速屏蔽这种再也不想听见的声音。 那个讨人厌的声音亲切而自来熟地对他道:“晚上好舅舅,我们第二次见面了。来之前怎么没跟我们说一声?早知道的话我们就早点回来了,还可以买点菜下厨招待一下您。” 林峯看他一眼:“我不来你们就不吃饭了?” 苏凭面对着甥舅两人刺目的视线,清晰地感觉到两人现在应该都恨不得手撕了自己。但他毕竟是个久经考验、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物,闻言依然坚强地摇头:“那倒不是,不过我们订了外卖,因为是夜宵所以没定太多,不知道能不能够舅舅的一份。” 这是怪他来得突兀了?林峯眼都不抬,淡淡地点了下头:“算你还懂得点待客之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现在去买一点碧叶轩的外送菜品过来,按你自己的喜好买,想在那里堂食也可以,要是今晚赶不回来也没关系,是我来得太仓促,这件事上不怪你。” 碧叶轩是在繁华的市中心,而他们住的这个小区在这座大都市里闹中取静,坐落在新开发区里,想去碧叶轩订餐几乎要跨越大半个城市,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往返四个小时就是正常速度,想把时间缩减到三个小时以内就要开展生死时速。林家舅舅明显来者不善,苏凭耀武扬威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一句话就把他噎住的人,心念急转,脸上迅速挂出了一副有些为难的神情。 “这我倒是很愿意,不过我们两个今年各自拍戏,聚少离多,难得能聚到一起……” “小冰回国之后,我和她有两年时间没怎么见面了。”林峯风平浪静地叙述,看着他眼神微紧,视线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迸发出来,让苏凭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就算你们是男女朋友,我这个当舅舅的占用外甥女一点私人时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他问,脸上一副你要是说有问题我们再好好谈谈的表情。苏凭头一次吃这么大的瘪,摸了摸鼻子,心知肚明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经不起推敲,无可奈何地让了一步。 “当然没有问题,舅舅您请。” “嗯。”林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却又看了苏凭一眼,“怎么还不去碧叶轩定菜?” ……居然还记得这个事,苏凭哑然数秒,才扯出一个没那么勉强的笑容:“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冰箱里可能还剩一点菜,就凑合着吃一点好了。难得有一个晚上没那么忙,不太想和她分开。” 林峯这次没说话了,站在楚冰门口,等着楚冰向他走过来。却没想到楚冰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人却没有动地方,反倒是苏凭走上前来,在另一边打开自己家的房门,示意面面相觑的甥舅两个进来:“楚冰最近好几个月都没回来,虽然一直有定期清扫,不过今晚折返是临时起意,房间上一次打扫还是两天前的事情。已经打了电话叫清扫人员过来,不过电话打得有点晚,人来得没有这么快,还是暂时来我家坐一会儿吧。” 苏凭的视线越过楚冰,朝林峯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舅舅,请。” 林峯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走进苏凭的家里,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楚冰走在林峯后面,苏凭站在门口没动,在楚冰经过时忽然探身抓住了她的手腕。楚冰一惊,皱着眉头去看他,就见苏凭满脸的无辜,朝她委屈地比着口型:“舅舅好像在针对我——” ……不针对你针对谁,谁允许你叫舅舅了。楚冰瞥他一眼,也朝他比了个口型,说了两个字,而后旁的话一句不多说,甩开他的手,目不斜视地进了苏凭的家里。 居然对他说活该——真是一点都不温柔可爱。苏凭啧啧两声,为自己已经可以预见的凄惨命运象征性地感叹了一下,进屋回身关上门的时候,唇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就算是这个样子的楚冰,看在他眼里,也依然让他心动不已。没有人天生不懂得温柔,不明白爱意,楚冰身上那些还未被发掘出来的地方,其他不相干的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林峯进了苏凭的家门,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并没有闲着,而是暗中观察着外甥女的一切。旺财今天十分给面子,楚冰进门后就围在她脚边打转喵喵叫不说,在楚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之后,还懂得去绕到林峯面前打转卖萌。林峯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讨好的人,但被小动物这样亲近,当然也并不生气,脸色和缓地看了旺财好几眼。 “很乖的动物,像猫,但比猫更要乖巧。专人训练的混血品种?” “不是,本来是朋友养的波斯猫,脾气太暴躁被扔到我这儿的,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性格乖巧……”苏凭伸出手指逗了猫几下,很快把旺财撩拨得十分恼火,追在他后面朝他喵喵叫,一副来啊不服打架啊的社会猫风气。林峯在发现旺财只是对苏凭特别嫌弃之后颇觉欣慰,吃饭的时候特别允许了旺财上桌,和他跟楚冰分享同一份晚饭。 不得不说,在这一顿晚饭上,苏凭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他跟楚冰因为各自拍戏,的确是正经有一段时间不曾这么聚在一起了,能为关萍电影助兴的,当然得是最好的食物,要好吃,要有格调,还要让楚冰印象深刻——宗旨就是精,贵,而且少。于是外送菜品送到之后,林峯发现苏凭果然没有说谎,这么点吃的的确不够三个人的一顿饭。 他和楚冰在餐厅里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法国菜、陈年红酒和粗蜡烛,苏凭和旺财面对面地坐在另一边,旺财低头吃两口饭,抬头看苏凭一眼,愉快地喵喵两声,继续低头吃饭。 连只猫吃得都比他好……苏凭无言地抬起方便面碗,忧郁地吃了好几口。 邻近新年,林峯这次专程回国,果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带楚冰回去,兼做一些其他的小事情。现在其他事都已经忙完了,只剩这个最艰巨的还没有什么进展。林峯和楚冰长谈了一会儿后依然没什么收效,别看楚冰平常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但却十分讨厌别人完全干涉她的人生,老爷子心里也清楚得很。 劝到最后林峯没有办法,让楚冰先自己坐一下,一个人去阳台上打电话,和老爷子商量一下这件事的处理办法。说起来时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点疑惑与挫败,显然不知道具体该跟父亲说些什么才好。 “是的,爸,小冰不肯回去。一是觉得回去之后耽误事业发展,二是据她自己说……她交了个男朋友?您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 “这件事我也是在这次见到小冰时突然得知的,对方是苏瑞鸿的儿子,他妻子徐宜初和小冰的妈妈关系很好,并且都是演员,双方有接触并不突然。但是这个男朋友出现的时间太巧了,我并不能确定其中的真实性……” 第31节 他说到一半话便停住,林老爷子在那头皱着眉:“林峯?” “没什么。”林峯回过神来,又说几句或挂断了电话,从阳台的玻璃窗上盯着客厅里的两个人,眼神慢慢深了下来。 阳台正对面的餐桌上,苏凭正指着自己的方便面饭盒跟楚冰诉苦:“我惊心准备好的晚餐,结果自己一口都没吃上,这像话吗?” 楚冰冷漠:“怪我?” “那怎么能怪你呢?”苏凭果断改口,“当然,也并不能怪舅舅,一切都是旺财的错,明天我就饿它两个小时。” 旺财:“……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楚冰瞥他一眼:“看你这点出息,拿旺财撒气算什么本事。” “不生气。”苏凭单手撑着木头餐桌,偏过头来带着笑看她,“舅舅今天要是不能让我壮烈牺牲在这儿,那他的宝贝外甥女我就追定了。” 臭不要脸。楚冰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苏凭仿佛能看出她短暂的心软,顺杆向上爬的时机找得非常准,探身过去看了眼楚冰的盘子,指了指被她剩下的一小块甜点。 “我想吃那个。”他说。楚冰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诡异而警惕。 “那是我吃过的。”她郑重其事地提醒,苏凭若无其事地摇头:“只是那一盘动过而已,那块你又没吃,总不能拿去喂猫吧?猫不能吃巧克力,会死的。” 楚冰皱眉:“是狗不能吃吧?” “都一样。”苏凭微笑着说,“反正单身的都不能吃。” 隔着阳台的落地窗,林峯放下手机,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楚冰一直微皱着眉,像是被他骚扰得很不耐烦,苏凭却好像没看见一样,还是千方百计地什么招都打算挨个试一遍。最后似乎楚冰终于被他烦到了,狠狠瞪了苏凭一眼。 “行了,你闭嘴。”她板着脸说,叉起那块小蛋糕,塞进苏凭的嘴里。 第五十五章 片场事故 由于楚冰的态度坚定,再加上苏凭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助攻,林峯在国内多留了几天,最终还是敌不过事务繁忙,坐上了回去的飞机,临行前把几个小辈都叫过来,板着脸教育了他们好一通。 “对楚冰好点儿。”他先对苏凭开口,脸上神色平静,眼神却并不怎么友善,摆明了一副巴不得苏凭犯点什么错的表情。苏凭露出滴水不漏的微笑,利落地应下来,换来林峯一个意味不明的皱眉,视线很快转向楚冰,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需要什么,追求什么,要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他对楚冰说,“玩够了就回去,和这个小白脸不要太认真。” 苏凭在一边:“……” “好好好,舅舅您就放心吧!”楚珩在一旁嘿嘿一乐,唯恐天下不乱地凑热闹,有舅舅撑腰之后明显气焰嚣张许多,斜睨了苏凭一眼,高姿态地道:“有我在一边看着呢,随时准备好拆散他们。” 苏凭在一边只能继续:“……” “还有你。”林峯瞥了一眼楚珩,皱了下眉,“你为什么始终是这幅不学无术的样子,老大不小的人了,就不能成熟一点。” 圈内公认的年轻有为优质王老五楚珩敢怒不敢言,再怎么有出息,在林峯面前还是被训得跟孙子一样都不敢还口。这股气便一直忍着,在林峯的飞机起飞之后终于被解放出来,眼神不善地看了苏凭一眼:“好了,林峯舅舅走了!你们的假情侣关系到此结束,从今天起离小冰五米远!五米远是多长你知道吗,就是和小冰出现在一个房间的时候,你要站在她的对角线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凭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像是被他提醒了一般,转头去问楚冰:“堂哥提醒我了,舅舅走了,假情侣关系也结束了,所以我可以正式开始追你了是吗?” 楚冰:“……随便吧,不要打扰我做正事。” 楚珩:“……啊?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失聪了,你们在说什么?!” 等到楚珩终于意识到自己前段时间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之后,简直恨不得先撕了如狼似虎的苏凭,再到楚冰脚边自尽。在他冥思苦想如何阻止苏凭、给他添堵的时候,时间流水般匆匆过去,又一个新年来了又走,《前任战争》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正式登陆各大院线,开画成绩不俗,在第二天票房强势逆增长,进入了为时七天的贺岁档票房大爆炸。 《前任战争》作为一部指向性明显的爆米花商业片,对于自己的定位十分精确,影片中有浪漫有热血,三观正,颜值高,氛围轻松,节奏紧凑,感情积蓄一路上扬,是部可圈可点的优秀商业片。加上知名导演和知名演员强强联手,在同期贺岁片中毫无悬念地脱颖而出,片中关晓极具新时代女性风范的为人处世,也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这部影片究竟有多火,从排片率中便可以看出端倪。今年贺岁档一共八部新电影上映,《前任战争》的排片率稳定在百分之四十左右,最高的一天达到过百分之五十三,比其他七部的总和还要多,极大刺激了消费市场。 虽然拿奖希望不高,但这部电影无疑非常成功。楚冰偶然得知《前任战争》上映之后,自己本便不菲的片酬生生翻高了一倍,这一部电影对她而言算是一雪前耻,彻底洗掉了她在国外时「票房剧毒」的名号,也终于彻底让国内的导演开始对她趋之若鹜起来。 人都是很现实的,又有演技又扛票房的漂亮女演员谁不爱呢?贵点没关系,大制作可不就大在方方面面么?反正人傻钱多的投资商多得是,多大咖位的演员都有胆子想一想。 “也多亏了我跟你签合同签得早一步。”郭榭玩笑般地跟她讲,“不然我就要多花一倍的片酬了——不过你可别因此有什么情绪,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剧组尽量满足。” 她在年前的时候跟郭榭谈拢,接了《朝霜》的剧本。对方比她想得更好说话,还没几个回合就痛快地同意了她的要求。楚冰询问原因的时候,郭榭和颜悦色地跟她解释:“一来你的这个修改方案逻辑缜密,有可行性,二来苏凭推掉剧本的时候向我特别推荐了你,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也相信他的眼光。” 不管楚冰努力到什么份上,有什么样的成就,苏凭在国内的积蓄和影响力,都是她不能比的。苏瑞鸿和徐宜初夫妻俩留给儿子的是能在这个圈横行无忌的资本,苏凭本人又资质优秀,原先不注意时还好,现在楚冰才骤然发现,一旦对方有心起来之后,生活中简直处处都能见到他的影子,堪称无孔不入,这人也真不怕起到反效果,让她觉得厌烦。 “这个人情我以后再还。”楚冰有点不甘心地嘀咕,“不过我本来的修改方案也做得很好。” “嗯,我只是起个锦上添花的作用。”苏凭从善如流,表示赞成她的每一个字,随后又问:“然后怎么走,左拐吗?” “右拐后左转。”楚冰说,“你今天到底为什么一定要送我过来?又不认路,要你何用。” “总得给我一个献殷勤的机会不是?”苏凭坦然地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不要脸,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 “你今天一整天的戏都很难拍吧,郭榭的习惯是拍完这种极耗精力的戏之后会放天假,让大家自行调整状态,你要不要回家住一晚?要的话我来接你。” 楚冰说:“你今晚不是有通告?” 苏凭反问:“你怎么知道?” 楚冰冷冷地瞥他一眼:“好奇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闲,去你官网看了眼日程。”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片场外围,苏凭踩下刹车,似笑非笑地扬了下眉:“下次别看官网了,有什么行程我主动跟你说。” 楚冰:“……别干多余的事情。” “时间就像是薛定谔的实验,有与没有全看个人意愿。那就这么定了,晚上我来接你。”楚冰心里接受了他的提议,但又懒得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于是什么都没说,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临下车却又被苏凭叫住。 “楚冰。”苏凭叫了她一声,自己也有些疑惑地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叫住她是为了什么。楚冰回过头来,疑惑地看他一眼,凉凉地问:“有事?” “突然有一点……算了,没什么。”苏凭收回手,自己也觉得突然觉得心慌这个理由拿不出手,却又无法忽视看着她的背影时,心中突然涌现出来的大片不安,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注意安全,晚上我来接你。” “嗯。”楚冰看了他几秒,点点头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朝他挥了下手。 “回见,你有什么事到时再谈。” 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早点到片场,他们出发的时间很早,到片场时晨雾还没有散尽。苏凭发动车子,车头调转方向往回开去,与楚冰身影的距离渐渐拉远。 那时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声再见,中间隔了物是人非多少年,差点成了永别。 。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年的大制作扎堆上线。在此之前上一个国产大片,还是去年年初上映的《余温》,叫好又叫座,无数双眼睛看着,只等下一个超过《余温》的口碑之作究竟什么时候诞生。《朝霜》的上映时间是明年,理论上赶不上这一波大片扎堆的热潮,但因为开机时间就是现在,还是无可避免地被加入了比较之列。 楚冰对此乐见其成,斗志满满。不过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般的意志,她上好妆后从化妆间出来,正见到叶溯北赶到了片场,没什么表情地低垂着眼,比拍摄《前任战争》时更加瘦削。《朝霜》已经拍了一部分,楚冰眼见着叶溯北进组之后日渐消瘦,虽然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见到叶溯北时,脚步还是下意思顿了一下。 “怎么样了?”她问。两人站在一处,叶溯北看她一眼,只动了动嘴唇,眼神漆黑一片,整张脸都趋于木然。 “分手了。”他淡淡地说。 叶溯北和沈嘉笙最终走到了这一步,楚冰并不奇怪,但闻言还是有些唏嘘。作为一对情侣,去年两人一整年见面的时间只有两面,其中一面还是颁奖礼上,连句招呼都没有打。凌宇娱乐对艺人恋情管得很严,除了他们本人,所有人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而爱情实在很害怕距离的消磨。这一年沈嘉笙走得并不容易,叶溯北也并不轻松,当爱情不能成为慰藉反而成为拖累,好聚好散,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解脱。 “你和苏凭在一起了吗?”叶溯北突兀地问,楚冰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叶溯北无声地摇了摇头。 “没有考虑好的话就不要开始,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这些道理你都明白,希望你以我和她为前车之鉴,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楚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叶溯北深吸一口气,进入工作状态,看了眼片场搭建的道具,无声皱了皱眉。 “你的爆破戏是不是太多了?” “集中到一天拍,据说危险性已经降到最低了。”楚冰耸肩,看了眼场板,将身上的棉大衣扔到椅子上,穿着一身夏装走下了场,雪白的胳膊腿脚在一片灰黑色的布景道具中白皙得纤弱又美丽。 “这东西还是不太把握,叫无关人员离远点儿。” 。 《心茧》的通告提前到了下午,访谈做到一半,台下骤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主持人和剧组都惊讶地看向台下,一片乱糟糟的声音里,有人抬高了声音喊:“《朝霜》剧组的爆破戏出事了——楚冰被送到医院去了!”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主持人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正看见苏凭蓦然站起来,手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锋利的好几片,滚烫的茶水四处流淌,像是汩汩的血流般,刺目得让人心慌。 第五十六章 挽回之举 楚冰在片场拍摄爆破戏时受伤的消息,《朝霜》剧组压了四个小时。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郭榭已经严令要求所有剧组人员关闭一切联系方式,还是被媒体将料挖了出来。随着第一家媒体的消息曝光,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就呈爆炸性的态势在娱乐圈中扩散开来,一个小时后便有了模糊不清的带图照,一片火海中如果不仔细找,甚至看不清楚冰隐隐绰绰的影子。火势大成这样,叫人很难不遍生恐惧,心里发慌。 这次的事故如此之大,实在算是阴差阳错之下的一场灾难。紧密集中的爆破戏扎堆在一起,片场满是塑料和土灰搭建的布景道具,《朝霜》这么大的制作,郭榭又不是喜欢拿绿幕跟后期凑合的人,一切都是实景实拍,第三枚道具炸弹爆炸时产生的余温点燃了空气,引发了二次爆炸,飞溅的碎片与火星落到塑料和泡沫上,迅速将已经满是硝烟味的片场彻底点燃,将楚冰整个人包围在里面。 她在这场爆炸灾难中究竟受了多重的伤,娱乐圈此时已经被这条消息掀翻了天,依然没人知道。刨除早已心知肚明的媒体,不少网友群众直到现在才隐约意识到,能在剧组泄露消息后依然将自身现状捂得滴水不漏,楚冰其人,恐怕大有来头。 可是大有来头又有什么用呢?天灾*都不长眼,这么个美丽又强势的新生代最优秀的女演员,说不定就要就此陨落了。无数人此时都发出这样的感慨,《心茧》剧组的人却一边心有戚戚一边乱成一团,导演拨开人群扯着脖子高喊:“苏凭——你去哪儿——?!” 苏凭没有回答任何人的任何问题,连头也没有回一下,跳下舞台后径直消失在出口,很快便没了踪影。剧组的人面面相觑,心中雪亮一片。 苏凭和楚冰签约轩霆都已经三年了,同为当家艺人,这三年从来没有合作过,连红毯都只一起走过一次,外界盛传两人八字不合,关系极差。然而传言果然不可尽信,无论是因为同为优秀演员的惺惺相惜,还是两人本来就有私下交情,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对一个陌生人无动于衷的态度。 只是苏凭果然能找到楚冰所在吗?不少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一问题。 从演播厅到停车场,苏凭只用了四分钟的时间,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从紧急出口连跑带摔地下来,有生之年从未如此狼狈过。他匆忙地拉开车门,一把拎起助理自己坐了进去,助理已经从手机上得知了消息,又很清楚苏凭对楚冰究竟是什么感情,被苏凭拎出来时吓得肝胆俱裂,抱着车门不撒手:“凭哥你坐副驾驶位去,我来开,我来开!!你……你打电话!!” 这句话总算有点道理,好歹让苏凭听了进去。助理噤若寒蝉地重新把住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了出去,苏凭则开始一个一个地拨打电话。郭榭的、叶溯北的、楚珩的、宗瑶的、甚至还有楚冰自己的。 没有一个电话打通,关于她的一切仿佛都置身于一座孤岛,而他在这个世界里仓皇四顾,隔着重重遥远到让人绝望的距离,看不见也摸不到,只能独自煎熬。 苏凭拨通了苏瑞鸿的电话,绷紧了声音问:“爸,本市私密性高,能够避开媒体检查的高规格医院有哪些?把联系方式给我。” 苏瑞鸿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没用,我刚才给符合条件的医院院长都打过电话了,没用一个人电话打得通,现在到处都在问消息,还有那么几个干脆关机了,大家都是这样,现在都不知道楚冰的具体消息。以她家的能力,想不被人查到,并不算什么难事。” “那几家医院的地址都是什么?”苏凭声音喑哑地问。 “把地址给我,我逐个去找。” 苏瑞鸿沉默两秒,依然从这三句话中察觉到儿子的状态,不由正了神色,理智严肃地提醒:“你和楚冰怎么回事我现在先不问,但是现在她身边应该都是家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并不欢迎你这个外人。” “楚冰这个人,我太了解她了。既坚韧又脆弱,过刚易折,但又绝不认输,是个特别矛盾的人。”窗外疾风裹挟着零星雪花飞快闪过,苏凭垂眸,低声开口。 “无论今天这件事严重到什么程度,都绝对不会真正压垮她的意志。但无论是她的自我调节,还是来自亲人的关怀安慰,这些都不能让我有丝毫安心的感觉。” “现在不是她需要我,是我一定要见到她。” “你就当我是疯了吧。” 。 楚冰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已经感受到一阵遍布周身的钝痛,麻醉剂的效果慢慢消退,身上撕裂般的痛楚越来越明显。 与痛楚一同涌来的,是慢慢浮上心头、压抑不住的沉重。她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意识是漫天的高温热浪席卷而来,而在她恢复意识之后,脸上同样传来的痛楚,腿弯处钻心的疼痛,以及眼睛上的异物感和钝痛告诉她,她的运气恐怕不够好,遇上的或许是最无法挽回的致命打击。 然而一切既定事实都是逃不过去的。楚冰慢慢睁开眼,楚珩与父母坐在她床边围着她,眼中满是血丝。见她睁开眼后,父亲松了口气,母亲泪水涟涟,楚珩则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手在碰到她之前又生生顿住,怎么也碰不下去。 楚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上面一层层密密麻麻地缠着绷带,目所能及之处,看不见一点皮肤。 她翘了下嘴角,做出个微笑的表情,平静地说:“木乃伊恐怕也就是这个包法了,还好现在天气不热。” 楚珩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别笑了……” 第32节 “劫后余生,留条命就不错了,贪心是大忌,总要吃苦头的。”楚冰移开视线,打量了一下病房,瞥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和我出事时大概隔了五个多小时,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好。眼睛是怎么回事,瞎了?” “小冰!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她妈妈又开始哭了,坐在她旁边不住抹泪。父亲接过话头,沉稳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手依然是颤抖的,“是被飞溅的坚硬碎片割伤了,伤口在眼角,不算浅,但应该不会影响视力。只是……” 有可能留疤这几个字,卡在楚奉钦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楚冰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动了动手指,抬起还不太能使得上力气的胳膊,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纱布,又看向自己的腿,对着被包得从被子里凸起一块的腿看了片刻,云淡风轻地询问。 “腿呢?” “粉碎性骨折……”楚珩看看左右,硬着头皮开口,说到一半自己就说不下去,用力吸了下鼻子,在一片安静的病房里来得刺耳无比。楚冰点点头,再次重复了一句。 “大难不死,捡了条命,已经很好了。” 她的模样太过冷静,相比之下,在场的每个人似乎都比她来得悲伤痛苦。几人的劝慰之语都卡在喉咙里,病房门口却慢慢走进来一个人,看着楚冰的眼神严厉得若有实质。 楚冰瞬间挣扎着坐起身,喃喃地开口叫他。 “外公……?” 你怎么在这里?楚冰这句话没有问出口,就见外公大步朝她走过来,高高扬起了手。楚冰眼神颤抖了一下,依然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转开视线。 在病房里其他几人的倒吸一口凉气中,外公的手骤然朝她打下来,带着厉厉风声与滔天的失望怒意,最终却停在她脸颊旁边,没有再往前进一点。楚冰闭上眼,无声地顿了半晌,轻轻将脸颊贴近外公的手掌心,低声开口。 “没想到我从小要强到大,最后是以这么难看的方式,从云端摔到泥里。” 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人都眼眶一热,心酸得近乎窒息。 “您怎么来了?”侄子和妻子的情绪都极不稳定,楚奉钦作为一家之主,这个时候必须要站出来撑住。岳父毕竟也算是前朝遗老,定居国外,回国时是要向上面打报告的,这次来得这么迅速,明显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直接过来,对楚冰这个外孙女疼到骨子里,但以后算起来也是真的麻烦。楚市长低声下气地向岳父询问,得到岳父凛冽严厉的冷哼。 “林峯在打报告疏通关节。楚冰当时回国时,给我的理由是回来陪着你们,结果你们做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用的东西!” 楚市长半个字都不敢反驳,低着头,眼中也带着极深的痛楚。楚冰张了张嘴想要帮父亲说情,却被外公的吩咐打断。他看了眼楚奉钦和楚珩,眼中的不满与严厉简直要化为实质。 “林峯在国外联系好了医生,楚冰马上跟我回去,机票已经订好了,专车停在外面。如果有什么所谓的记者敢过来搅局,一律按冲撞了我处置。有一个算一个,通通上报,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个时候过来找麻烦?” 按他在国际上与华人圈中的声誉,冲撞了他比冲撞楚市长这个公仆后果严重一万倍。楚市长连忙点头称是,楚冰动了动嘴唇,还是低声开了口。 “外公,我还是想……” “想什么?”外公转过头来看着她,直白锋利地问,“靠这个可能毁容的脸继续当演员?粉碎性骨折的腿继续拍戏?” “还是舍不得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你不觉得以你现在的状况看,是拖累人家的一帆风顺如日中天吗?敢作敢当,你有今天怪得了谁?” “外……外公……”楚珩声音发抖地叫了一声,楚冰当了半辈子天之骄女,从来没听过这么刺耳的话,结果第一次就是从最亲近的人口中听闻。楚珩心中极度不忍,却见楚冰眼神颤抖了一瞬,无声地低下头去。 像是一种默认般的妥协,她之后再也没说话。几人动作干净利落,开往机场的车六分钟后便悄然发动,专机拔地而起,向遥远的大洋彼岸飞去。 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楚珩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整个人像是从书里捞出来的苏凭,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星二代这么落魄狼狈的样子,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楚珩看着他,淡淡地道:“回去吧,她走了。” 苏凭笔直地看着,无声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楚珩摇了摇头,走下台阶,越过他慢慢向前走。 “她去哪儿了?”擦身而过的时候,苏凭开口问他。楚珩抬起头看向天空,叹了口气。 “回归她本来的人生轨迹,一帆风顺的名门大小姐。你们从来不是一路人,快走吧。” 苏凭给她的回答是一声淡笑。 “你这话是说给知难而退的君子听的。对我这样的变态而言——” “被我看上,要么死,要么从,无论天涯海角,她能去的地方,我就去得。” 第五十七章 风云暗流 在他咬着牙说出那番话之后,楚珩没有回他半个字,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独自离开。苏凭开始的时候不解其意,真的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追人的时候,才发现就算做好了能做的一切准备,现实依然残酷得让人绝望。 现在满世界铺天盖地都是她的消息,却没有人真正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面对公众种种夸张到离谱的猜测,从亲人到娱乐公司,没人站出来说半个字;关于她的种种猜测络绎不绝,但从那以后,连一张有关于她的照片都没有流传出来过,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还对一切记得一清二楚,简直要让人怀疑,她其实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人是种多么健忘的动物,再深刻的记忆,暌违太久,都会被慢慢遗忘。 那天清晨的一声回见之后,楚冰在朦胧的雾气中一步步走远,当时他长久地看着,心中已经泛起一阵惴惴的惊慌。却怎么也未曾想过,这个人会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走出他的人生,至始至终,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 一个人,怎么能出现得这么突然,又消失得这么容易。横冲直撞,蛮不讲理,扔下一堆烂摊子自己飘然而去,苏凭坐在楚冰的家里,旺财绕在他脚边焦躁地打转,不时朝他弓起背喵喵叫着,跳进卧室里又跑出来,不高兴地跳到沙发上蹲坐着看他。 “看我也没用。”苏凭说,“你太不听话,她不要你了。” 旺财朝他喵喵叫。 “看我也没用。”苏凭抱起它举到面前,淡淡地说,“我找不到她,她也不要我了。” 徐宜初虽然和楚夫人是手帕交,但楚冰从小就在外公身边长大,这次楚冰被带回去后直接送去私人医院治疗,楚夫人小心翼翼地询问过亲哥女儿的具体情况,林峯沉默片刻,只对她说了六个字。 尽人事,听天命。 楚夫人平常醉心科研学术,有一颗足够坚强的心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当场晕了过去,再之后拒绝跟任何人讨论这个问题,虽然不至于迁怒,但是以徐宜初和她的交情,楚冰出事后也只见过她一面。 “楚冰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但对于一个漂亮姑娘来说,如果真的没法恢复原状,对她的打击和杀了她无异吧……”徐宜初愁眉不展,想了好几天,专程跑过来苦口婆心地劝儿子,“她这一走,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家里也不会允许她再当演员。你们关系好妈妈知道,但也不能她那边出事,你就连着好几天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待着吧……你要待到什么时候啊?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原先自己真是一心撮合这两个小辈,被儿子断然拒绝时还不太高兴,没想到自己放弃了这个念头之后,他们之间反倒真的发生了些什么。生活真是比剧本还要狗血,徐宜初心中唏嘘不已,忽然见站在窗边的苏凭闻言动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徐宜初见状一喜,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苏凭摇了摇头,平静地纠正她。 “别人怎么样,她一向是不大关心的。” 徐宜初一时语塞,苏凭走过来坐在她对面,抬手倒了两杯开水,一杯自己捧起来,一杯递给她:“她出事到现在,已经快要一个星期了。当天我从录制现场离开,很多人都看到了,解释起来太麻烦,还不如干脆旷几天班。对外可以说公司内部有事,对内能让他们自以为发现了什么,同情地不来触我的霉头,省下一番功夫,我也不过是躲个清静。” “当然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通告,有的话我就去了。” 徐宜初愣了一会儿,捧着水杯傻乎乎地看他:“儿子你……不是因为失恋在家偷偷哭啊?” “……”苏凭说,“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我……我以为……”徐宜初语塞了一会儿,为自己低估了儿子,把亲生孩子脑补成了个恋爱脑而感到一阵羞愧。不过同时她也松了口气,说到底没事就好。放下心后徐宜初却反而有些疑惑,好奇地问他:“不过说真的,你不难受吗?” “难受这个表达太模糊了。”苏凭低头摩挲着手中的水杯,淡淡地笑了一下,“与其说是难受……不如说是接受吧。” “从小到大一直有人告诉我,最优秀的人是会得到额外奖赏的。我遇见楚冰之后,以为自己的奖赏终于到了。” “但实际上,早早遇见又早早失去,其实是一种惩罚。可能是惩罚我的自以为是吧,她最讨厌这点,现在觉得她说得真是太对了。” “儿子……”徐宜初不忍地低声叫他。苏凭回以一笑,仰头吐出一口气。 “别这么看我,我还没有放弃……怎么说也要坚持到最后一秒,而且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 作为生活继续的标志,苏凭第二天就看起了新剧本,和经纪人一起挑剔来挑剔去,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签约等待进组,一边研究班底优劣一边跟着《心茧》跑宣传。虽然《心茧》剧组的人对他和楚冰的情况好奇得要死,不过到底都是人精,知道苏凭是什么角色,一个个都聪明地三缄其口,都当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倒是新剧组的导演心中好奇又不知当天情况,在他进组之后,旁敲侧击地问过两句。苏凭当时没有搪塞过去,但似乎也没有真的说出什么。 他只说:“一个人的话,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惺惺相惜么?导演沉吟地看着他,摄像机的包围下,苏凭博带广袖,正站在一棵盛开着的梨花树下挥剑,剑光与风声倒映出他清致眉眼,像是每个姑娘都曾梦到过的陌上公子。但又比所有的公子都来得薄情,永远这么云淡风轻。 这样的人,也会为情所困么?导演想了想楚冰,又看了眼苏凭,摇了摇头。 他太从容也太平静,不像伤情,倒像是等待着什么,如同坚固的冰层下流淌着暗流,一片黑光中隐燃的暗火。 比所有人都孤独,也比所有人都坚定。 。 对于娱乐圈与公众而言,楚冰的事□□件轰动一时的大事,不过再大也是别人的事,热闹一阵过后,自己的生活总要继续下去。爆破戏受伤一事虽然严重,不过因为毫无后续跟进,从头到尾只有一张照片作为证明,慢慢的竟然有人开始质疑事情的真实性,引导舆论,起哄这是一次性质恶劣的炒作事件,矛头直指《朝霜》剧组自降身段自导自演。 这当然是睁着眼睛在说瞎话,目的就是让《朝霜》剧组尽快发声,澄清或是承认。在事件过去十几天后,郭榭终于发声,除了承认之外,还公布了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换角。 换角?!圈里圈外,无不因为这两个字而沸腾。圈外人沸腾是因为这无疑证明了楚冰伤势极重,无法继续拍戏,圈内却是都在猜测,楚冰将这个大制作的女一号空了出来,好资源加上高热度,完全可以让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一夜爆红。这么好的机会,究竟会花落谁家? 最后的结果,几乎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苏凭知道这个消息时人在轩霆,还没有正式官宣,但内部消息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次来所谓的公司例会,居然听到这种消息,苏凭闻言高扬起眉,听不出情绪地重复了一遍:“秦菲?” “对,没想到吧?之前没人想到。你知道她吗,她是……”经纪人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人,正要给他科普,就见苏凭皱了下眉,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她,不是凯星爆红的新人吗,罗铭和舒丽发掘培养的。”苏凭简单地说,一针见血地问:“凯星不过是个刚起步的公司,撕得到郭榭的资源?” 他们说话间已经走进了轩霆娱乐的大厦,严钧满面红光地站在一楼,脸上丝毫不见当家一姐人间蒸发的颓丧,正听见他的问题,朝他极热切地笑着迎了上来。 “苏凭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就在前几天,秦菲已经正式从凯星跳槽到了轩霆,《朝霜》的资源就是公司帮她争取到的。本来这个角色楚冰演,也就是轩霆的资源不是?何况秦菲有个很响亮的外号叫小楚冰,出演时观众的心理压力都会小很多……哎呦,看我,说着说着都忘了正事。” 他笑呵呵地拉住站在自己身后的姑娘,将她带到前面来,满脸喜气地说:“今天例会就是要给大家介绍新成员的,现在正好你们两个认识一下,合作的机会以后有很多呢!秦菲,来,这就是你一直很崇拜的师兄苏凭;苏凭,这是秦菲,你的师妹,以后可要多照顾她一些。” 秦菲闻声抬起头来,五官和气质和楚冰居然真的有几分相似,朝着苏凭却是笑得温柔又甜美,轻声叫他:“苏凭师兄你好,以后还请多关照。” 师妹?苏凭看了她两眼,视线转向一旁的严钧,唇角轻轻一勾。 “这次例会还有别的事吗?”他问严钧。严钧愣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头,苏凭了然颔首,摇了摇头,停下了脚步。 “小楚冰?看脸有三分像,其他方面就算了。”苏凭朝秦菲微笑着点点头,说出的话却和脸上的表情大相径庭。他的视线从秦菲转向严钧,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是秦菲吗?我怎么听说郭榭的换角属意的是江翡江老师呢,更稳重一些,也更适合这个角色,而且现在爆破戏也删了,没什么危险,江老师肯定愿意接的。” “什么?”严钧脸上的表情一滞,瞬间呆了一下。秦菲顶替楚冰出演《朝霜》已经基本谈好了,只差签合同,没听说江翡要横刀抢戏啊?严钧脸上表情变换,心中正惊疑不定,就见苏凭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凑到耳边,只说了两句话。 “江翡老师?最近有档期吗?” “方便的话,要不要接下《朝霜》?楚冰不演的话,我想不出比您更合适的人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凭微笑起来,挂断电话,朝脸色剧变的严钧和秦菲轻轻颔首,姿态无可挑剔,带着经纪人转身,径直走出轩霆的大门。 一言不发,却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擦除剂,这话果然不假。距离江翡接演《朝霜》的消息又过了好一阵,关于楚冰的消息,打开社交软件,已经基本上见不到了。楚珩站在门前,无声地慢慢叹了口气,低头拿钥匙开门。门开的同时,忽而响起了另一声急促的开门声。 这个小区每层只有两户,而另一边住的是……楚珩回头去看,苏凭的一只手还在门把手上,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带着一点喘,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惊喜与失落都还没有散尽。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苏凭放开门把手,站直身,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自嘲地笑了一下。 “还以为她回来了,果然是想多了。”他摇了摇头,问楚珩:“你来取东西?” “……嗯。”楚珩点点头,犹豫着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有人开门?” “看那边,我在门旁边装了个微型收音器,有动静在我家里就能听见。”苏凭指给他看,轻描淡写地说,“怕这东西不管用,我最近回家都是在客厅睡的,怕真的有动静却错过了。” 楚珩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 “……何苦。” “冷暖自知,不告诉我她的下落就别废话。”苏凭没兴趣听他教育,转身打算回屋,冷不防却被楚珩的一句话骤然定在原地。 楚珩说:“别等了,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苏凭慢慢转过身,走廊冷冰冰的灯光下,楚珩的手中静静地躺着一串夜光石手链,样式质地都很熟悉,熟悉得让他就这么被生生定在原地。 第33节 楚珩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低声重复:“退一步吧,不用等了。” 第五十八章 誓言之重 苏凭的视线久久地落在手链上,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楚珩手都举得酸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少爷脾气一上来就想发火,看着苏凭的脸,又生生将火气尽数压了下来。 像他们这样的人,虽然平常都不会刻意摆架子,但身上其实都带着优渥家世带来的优越感和疏离感,能不能被人察觉到,单看平常自己掩饰得好不好。他是掩饰得还不错的那类,苏凭则是滴水不漏的类型,他从小生活在镜头之下,八面玲珑,永远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似乎身上连一点棱角都没有,一直都让他有点不屑,觉得虚伪得很。 然而现在,真正见到他完全收起笑意与和气,面无表情到冷漠凌厉的样子,楚珩却只想后退两步,避开他宛如刀锋一般的视线。然而他却不能这么做,手上的东西重逾千斤,不容他后退半步,楚珩牵动嘴角,露出个有些难看的笑来。 “赶紧拿着啊。”他说,“我手都举酸了。” 他的这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僵局,苏凭抬起头来,视线让楚珩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看看手链,又看看楚珩,慢慢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说。 “……你明白就好。”楚珩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唏嘘地松了口气,面对这个因为自家堂妹而变成这样的男人,他以前纵然有千般不满,现在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放弃对苏凭来说绝对是好事,他欣慰地点点头,手向前递了递,却突然看见苏凭慢条斯理地上前一步,没有去拿手链,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能见到她。”苏凭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楚珩试着抽了两下手,发现抽不回去,不由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本能地觉得一阵不妙:“你……” “还手链这个动作也太奇怪了,一般只有男女分手的时候才会把对方送的东西都还回来吧?我一向以为这种做法只会出现在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身上,感觉有点幼稚,好用就一直用着才是正理,当成精神损失费不也挺好的,这么讲原则多吃亏啊。”苏凭摇了摇头,一手拽住楚珩,一手拿出手机拨打号码。 “虽然当了一段时间假情侣,不过客观来说,我还没把她追到手,她这么做会让人误会的——你也不提醒她一下,难道你也没谈过恋爱,情商和她差不多?” 楚珩直接用另一只手挥拳朝他脸上打去,火冒三丈地说:“把手放开!你特么有病啊?!当老子没打过架是吗?!你干什——” 么字还含在喉咙里没喊出来,楚珩双目圆睁,身体慢慢滑倒,只剩一只胳膊被苏凭拎着,才没有完全摊在地上,挣扎地抬起头去看他。苏凭收回砍在他脖颈后的手,瞥了他一眼后继续讲电话,楚珩意识完全消失之前,模模糊糊地听到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过来。 “妈?下午有空吗,有空的话过来我家一趟,把旺财接到家里去养几天,我有事照顾不到它。冰箱里还有点剩下的外卖,本来打算晚上吃的,现在用不上了,你来的时候帮我扔了。” “嗯,有急事要出趟国,我在这边逮到楚珩了,稍微绑架他一下,让楚冰出来见我。” 他说什么,绑架?!楚珩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怒火攻心,眼前一黑,骤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再没有了意识。 。 楚珩是被人生生拍脸拍醒的,他有点茫然地睁开眼睛,正看见一片漂亮的云层从他眼前闪过,茫然地愣了几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意识渐渐回笼,楚珩终于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是飞机舷窗,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坐起身,抄起手边的东西,劈头盖脸地就朝眼前的人砸了过去。苏凭敏捷地伸手接住,顺手扔给他:“自己的手机不要乱扔,摔坏了多麻烦,我又没有时间带你去买新的。” “你是变态吧?!我现在在哪儿?!你怎么把我带上飞机的?!”楚珩双目圆睁,指着若无其事的苏凭,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我跟你说苏凭,我这辈子都不会同意你和小冰在一起的,你特么的敢对我动手,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苏绑匪站在原地,在他的指控之下丝毫不见慌乱,轻飘飘地看了楚珩一眼:“没有吧,我已经打电话跟你爸说过了,他已经同意了。还告诉我你的证件和卡都随身带在身上,让你到时候自己回来,不要给我添麻烦。” 楚珩说到一半顿时卡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爸疯了?!” “没有吧。”苏凭在他对面坐下,随手递给他一杯水,“你们公司不是要进军娱乐圈吗,剧本都准备好了要给楚冰铺路,现在她人走了,但开公司不是儿戏,已经立项了也撤销不了,我把这个事情接手过来了。让我爸执导了其中一部,我挑了另一部演,最后一部也找好了下家。在你爸面前立了军令状,票房和收益达不到预期就给你们公司免费卖身十年,未来两年估计都要投身于这件事了。” 楚珩慢慢把张大的嘴合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疯了。” “没有,我很清醒。但是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苏凭云淡风轻地笑笑,看着楚珩震惊的神色偏了偏头,“比如这架私人飞机就是我跟朋友借的,你意识不清醒,走正规渠道可能有点麻烦。” “平常想要的东西得来的太容易,可能看不出来,不过我实际上就是这样的人,她应该知道,你现在也知道了。”苏凭平静地说,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下,“而且我只砍了你一个手刀,后面是你自己睡着了,还睡得很死。合理推测,最近没怎么睡过好觉?” “……嗯。”楚珩慢慢平静下来,自从楚冰出事之后,他跟着忙前忙后,在国内处理媒体舆论,在国外忧心楚冰状况,的确如苏凭所言,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而且苏凭的确一没限制他人身自由,二没收走他通信设备。楚珩给亲爹打了个电话确认,他爸在电话那头肯定了苏凭的说法,随即长叹一声。 “我问过楚冰的意见了,是她自己的拿的主意。也不知道招惹上这样的人是幸还是不幸,但能被这样强势的喜欢着,对现在的她而言,可能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如果苏凭没有这样的魄力,有她外公拦着,这辈子两个人都别想再见面了。你就算是帮他一把,至于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楚珩挂断电话,无声地注视了苏凭片刻,忽而说:“我以前小看你了。” “怎么?”苏凭问,随即耸耸肩,表示对他的答案并不是很在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现在的情况连棒打鸳鸯都算不上,我想见她,连个正经理由都没有。什么叫缘分已经尽了,全靠一个人死撑,这就是了。” “我以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干出死缠烂打这种事情。”苏凭抬起头,忽而笑了一下,“但是真的遇上了,才知道原则不过是借口,能不能骗过自己,全看愿不愿意自我蒙蔽。” “也不算一厢情愿吧。”楚珩看他良久,终是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意味不明的怜悯,却让苏凭的心骤然提了起来,“其实小冰跟我说,手链要是不收,就让我带你去见她。但是这句话我想了很久,还是没跟你说。” 苏凭猛地转过头来看他:“为什么?” “因为你见不到的。”楚珩低声说,“她今天手术,要从现在住的那家里转移出来,具体转移到哪里,我还没去过,现在也不知道地点,而且你应该不知道,我已经决定了来这边留学,这几年应该会陪着她,就不回国了,你以后……” 他看着苏凭,心一狠,还是说了出来:“……应该也联系不到我了。” 没什么比破釜沉舟,费了这么大功夫,却还是徒劳无功,更让人绝望的了。楚珩无声地注视着苏凭,出乎他意料的是,苏凭听到他的话,反而淡淡地笑了一下,在楚珩小心谨慎的视线中,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吗?多谢告知。”他说,视线投向窗外的霞光与云层,眼神一片淡泊。 “不过来都来了,就去看一眼她待过的地方吧,然后再回去,反正已经快到了。” 楚珩看着他说不出话:“你……难道不?” “失望?绝望?没有,猜到了这种可能。”苏凭耸肩,眉眼舒展,淡淡地笑了一下。 “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努力就能如愿以偿的话,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我很清楚这么做可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是如果没有竭尽全力过——” “让我怎么甘心,放心,或是死心?” 楚珩张口结舌,看着苏凭说不出话来。之前还以为他疯了,现在看来,他果真比所有人都来得清醒。可是这么把自己生生逼到绝境上,又是何苦呢?楚珩抬手盖住眼睛,久违地感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想起楚冰把手链交给他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苏凭这个人,你最开始可能觉得他是个君子,熟起来之后大概觉得他像个痞子。但是实际上……” “就是个傻子。” 。 他们后来去了楚冰待过的病房,当地的私立医院,以外公的名义入住,最高级待遇,*性极佳,如果没有楚珩带路,人生地不熟又没权限的苏凭绝对找不到。楚冰今天刚刚转院,东西还没有彻底清理好,两个人来来回回地收拾东西,见他们进来也没人理会,病房里一片安静,只有叮铃铃的铃声在响个不停。 “你看。”楚珩轻声说,“她已经走了。” 苏凭没有接他的话,视线在病房中转了一圈。楚冰果然真的在这里待过,他环顾四周的时候还能依稀看到楚冰留下的痕迹,让他极其熟悉。只是现在人去楼空,阴差阳错还是无功而返,说再多的似乎都没有用了。苏凭稍稍皱眉,却依然没有离开,站在原地许久,视线落到响个不停却无人理会的电话上,看了几秒,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喂你干什么……”楚珩连忙走过去,想要拦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走到一半却骤然停住,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熟悉,让他睁大了眼睛。 “第二十七个电话。”楚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低低地说,“你太慢了。” “是你太快了。”苏凭坐在病床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抬起来盖住脸,慢慢地笑了起来,“我都快追不上了。” “那你还追吗?”楚冰问。 “追啊。”苏凭说,“我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最讨厌半途而废了。” “那你就往前走,径直向前,把所有人甩在后头。”楚冰顿了片刻,慢慢地说,“等你走上巅峰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她把话说得斩钉截铁,声音却已然有些颤抖,苏凭的眉眼柔和下来,摩挲话筒良久,轻声回她。 “那就这么说定了,别让我等太久。” 第五十九章 似水流年 《朝霜》上映的时候,苏凭婉拒了江翡给的首映礼入场券,一个人去老地方看电影。这部片子两年磨一剑,命运多舛,赚足眼球,上映时果然不负众望,开画成绩一举刷新年度记录,收获好评如潮。影响力之大,上座率之高,他特意赶了人烟稀少的上午场来,结果情侣厅居然还是人满为患,只剩下他旁边的半个空沙发,在放映厅里乍眼极了。 一对对你侬我侬的情侣正中间,坐着他一只孤独的单身狗。苏凭环视左右,拉低帽檐,觉得回家带上旺财再来看太麻烦,于是点开通讯录发短信约票友:「来一起看电影吗?刚上映的《朝霜》,万众瞩目,好评如潮,老地方情侣厅,十五分钟后开始,不见不散。」 接到他短信的叶溯北:「……苏凭,《朝霜》还在宣传期,我作为男二,是有正事要做的。」 苏凭做作地萧索了一番:「什么正事比我还重要啊?」 叶溯北:……什么事都比你重要好吧,不要一副我们两个很熟的样子好吗。 不过嫌弃归嫌弃,四十分钟后叶溯北倒真的坐到了苏凭旁边。电影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错过了兵荒马乱的开头与阴谋重重的发展,叶溯北走进来的时候,荧幕上的江翡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齐肩短发挽了一边在耳后,纤纤葱指间夹了根修长的女士烟,缭绕的青雾萦绕在身前,将黛眉长眼晕染得模糊一片。 脚步声传过来,她侧眸看向镜头,红唇轻轻一勾,风情写在骨子里,眼神优雅又缠绵。 她说:“只有你能杀我。” 《朝霜》这部电影,由知名经典小说改编,成书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故事,总是带着一点艳丽悱恻的风韵。故事背景宏大,结构复杂紧凑,二十分钟一个情节,毫不拖泥带水。 女一在三分之一处就被男一所杀,所布下的局却在她死后才草蛇灰线地慢慢展露出来,倒序插叙,一点点展现出整个故事的全貌,纵然最终功亏一篑,但却让男主角的胜利来得众叛亲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多少人缠斗较量,从生到死,却也并非最后的赢家,而是成了不可或缺的垫脚石,被历史的车轮淹没与遗忘。 时代如此,逝如朝霜。 越是沉重的东西,拍出来的东西就越厚重,遇上一个有能力的导演,一个有水平的团队,成为经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两人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正赶上严钧给苏凭打电话通知他去给轩霆的商业活动站台跑通告,语气之僵硬,让叶溯北在一旁都有些皱眉。 “《朝霜》大获成功,你们公司严总心里恐怕不怎么痛快。”叶溯北漠然评价,波澜不惊地戴好墨镜,“这部电影除了楚冰能拍,你们轩霆其他女艺人就算了吧,尤其是新捧的那个,不太适合电影,就在电视剧领域发展不挺好的,做人别太贪心。” “有本事在我挂电话之前说。”苏凭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耸肩,“不过轩霆如何又不关我事,我接剧本不经过公司,也不管公司后辈的事。” 叶溯北摇头:“你也太难管束了,换我也要把杨硕培养出来撑门面,实在指望不上你。” 苏凭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炒我鱿鱼?” “永远不会。”叶溯北冷静理智地说,“两年把国内三大奖拿了一轮的影帝,最适合放在公司展览柜撑门面。明星效应多好用,跑了去哪儿再找一个。” 苏凭笑眯眯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谢谢你的夸奖。” 说完才想起来,苏凭拿的三大奖有两个自己也提了名的叶溯北:“……当我没说。不过今年有《朝霜》压阵,明年的《废都》我应该可以和你争一争。” 这种应该就得被扼杀在萌芽状态,苏凭似笑非笑地看了叶溯北一眼,悠悠地说:“导演刚跟我联系过,女主角不出意外是俞晴老师,要是觉得这资源能撕你也可以试试。” 俞晴成名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导演能联系苏凭,说明他是入了这位国际影后的眼的。这两年他和苏凭虽然各有发展,不过苏凭其实一直走在前面,两人之间离得好像越来越远。现在国际影后俞晴这样的级别,也开始给他搭大一番男主的戏了。叶溯北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再多想,看着苏凭,目光却是一顿。 “《余温》之后,你就再也没和同龄的女演员搭过戏了。”叶溯北问,“还要继续下去?” 苏凭理所应当地点点头:“没有更好的之前当然不搭,我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小姑娘练手。万一被人追上了呢?” 你已经走在所有同龄人的前面了,还有谁追得上你?叶溯北忽而站定,苏凭转过身来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叶溯北问:“还没有她的消息?” 苏凭笑笑:“嗯。” 。 现在国内这么几家娱乐公司里,能像他和叶溯北这样各为公司一哥,还能凑在一起谈论公司利弊的实在不多,天知地知实在没什么意思,苏凭将情报慷慨分享给了自己的另一个朋友,换来这位朋友不遗余力的连声嘲笑。 “要不你跳槽到我们锋辰来?待遇良好,包吃包住。”魏泽坏笑着建议,循循善诱地积极帮自家公司挖墙脚,“锋辰目前恰好差这么一位新生代扛奖项的影帝,要论公司风气和管理方面的话,勉勉强强,好你们轩霆一百倍吧。” 苏凭思考了一下,拍拍魏泽的肩膀:“你太谦虚了。” 他、叶溯北和魏泽,算是新生代里最出挑的三个男演员。魏泽比他和叶溯北大几岁,主攻电视剧,这些年稳坐视帝宝座,和他们资源不冲突,性格也对得上,三个人彼此私交都过得去。两人正坐在一个清吧里,外面有驻唱乐队在表演,年轻男女的尖叫声响成一片,好在包厢隔音不错,传到他们这里时已经只有隐约的声响,反而有了那么点热闹的气氛。 “你不是比较喜静吗,怎么选了个这么热闹的地方见面?”苏凭摸了摸耳朵,出言询问。魏泽正低头专心致志地和女友发短信,听到他的问题后头也不抬:“陪我们家太子爷过来的,等会儿介绍你们见见。他在国外留学,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一次,再想见他就不太容易了。” 锋辰的太子爷?苏凭有些意外地扬起眉:“穆庭在这儿?” 魏泽这下终于抬起头来:“你们认识?这圈里还真是没有你苏凭碰不到的人脉。” “认识,不过交际圈不太重合,算不上熟悉。”苏凭单手撑头,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那小子眼高于顶的样子太狂了,实在有点欠揍,看着总想打他。说起来他人呢?” “你也没比他大几岁,摆这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给谁看呢……”魏泽无语地看他一眼,拉开包厢门,示意他看下面,“喏,下面唱歌呢。” 他们的包厢在二楼雅座,正是观看舞台的好位置。苏凭顺着魏泽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穆庭。在台上表演的乐队其他人都漂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耳钉柳钉带一身,动作夸张地对着乐器群魔乱舞,就他一个人黑发黑眼,身上干干净净,一身骷髅头的嬉皮打扮来得很显眼,最特别也最帅气。台下小姑娘们一副想要吃了他的表情,叫声都喊破了嗓子。 第34节 “天声一把好嗓子,不干这行可惜了。”魏泽在旁边说,忧愁地叹了口气,“我们老板的教育观念比较开放,说他开学之前干什么都行,结果他就来这边的酒吧一条街踢馆。每天踢一家,唱一天就走,我最近总被抓着过来善后,都想结束休假去拍戏了……” 苏凭见缝插针地嘲笑他:“让你总想着休假,活该吧?” 魏泽朝他比了个中指,一曲结束之后朝下面招了招手。穆庭朝上面瞟了一眼,扔了话筒跳下舞台,顿时被一群疯狂的男男女女汹涌围住。魏泽和苏凭在上面看热闹,见穆庭不耐烦地踹了一脚舞台旁边的铁架子,噪声透过音响放大了数倍传出来,舞池中顿时安静了一下,眉眼锋利的主唱双手插兜,径直朝二楼走过来,沿途人群下意识分开,竟然没人再上前拦他。 或者说,其实是有人拦他的——性感火辣的姑娘试探性往他面前红着脸一站,穆庭抬头看她一眼,声音平淡地说:“挡路了,让一下。” 姑娘站在原地没动,嗲着声音甜笑。穆庭皱起眉,冷冷地将她说到一半的话打断。 “碍事,滚。” 天生气场强的人就是占便宜,两人目送姑娘仓皇跑开,魏泽看了一眼铁架子,确定应该不用赔钱之后,对走上来的穆庭赞许地点了点头:“挺好,这次没造成更大损失,继续保持。” 穆庭瞥了他一眼,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视线转向苏凭,皱了下眉:“你怎么在这儿?” 苏凭想了一下:“给你送行?” 穆庭哼笑一声:“关系不到就别假惺惺的了吧。有事?” 苏凭只好微笑:“实际上是和魏泽叙旧,你有点碍事。” “说话真不招人听。”穆庭啧了一声,越过他向包厢里面走,慢悠悠地补上一句话。 “活该被她落在后头。” 他还没能走进去,就被苏凭一把拽住。苏凭转过身看他,眼中惊涛乍起。 “你说谁?” 第六十章 从始至终 看这咄咄逼人的架势,吓唬谁呢这是?穆庭被气笑了,反手利落地挥开苏凭的拉扯,在包厢沙发里大刀阔斧地坐下,翘着二郎腿,拿起一杯酒低头啜饮:“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苏凭看了他两秒,眼都不眨地改口:“我错了穆哥,把你知道的都跟小弟说说?” 穆庭呛了一口酒,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完全不要脸的样子真是太可怕了。穆庭以全新的眼光审视了苏凭两眼,见对方正朝他款款地微笑着,脸上写满「再不说就杀了你」,顿时掷地有声地扔了酒杯,大有和苏凭一较高下的意思。魏泽及时拉住穆庭,拍拍他的肩膀:“行了我的大少爷,别折腾苏凭了,他都为这个女人要死要活多长时间了,情绪激动点也可以理解,要关爱弱势群体对吧?” 在一边旁听的苏凭从旁佐证:“说要死要活那就太夸张了,不过我想起她的时候就经常去找魏泽聊天,魏泽每次都听得唏嘘不已,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在我面前哭……” 好心解围却无辜躺枪的魏泽:“……穆庭,卖消息时开个价吧,我们一起宰他一笔,回头赃款两人对半平分。” “开开开。”苏凭笑,端起一杯酒朝两人晃了一下,“算我欠你们两个大人情,以后凡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以苏凭的背景和他现在的成就,说是在圈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绝不为过。能得他一个人情,如同身上多了一道免死金牌。就算是被人当面轰杀到难以翻身,有他出面,形势也说不定能触底翻盘。魏泽深谙苏凭这句话的分量,忍不住有点慨叹地看了他一眼。 两年多在娱乐圈,已经是个很长的时间了,足够一个明星一夜爆红又糊到地心。楚冰这几年音讯全无,下落不明,早已被公众渐渐遗忘,只能在「细数那些倾国倾城的古装美女」、「国产经典电影推荐」和「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当红明星」等各种盘点贴里零星被人提到,已经慢慢被所有人都忘在脑后。和近年越发如日中天的苏凭不可同日而语,盘点苏凭cp的时候都提不到这个名字。 所有人都在渐渐遗忘,只有他还在执着又孤独的,记着有关她的一切。 比较清楚两人过往的魏泽唏嘘不已,穆庭在一边听着却有点不屑,他目前又不在国内的娱乐圈混,比个人背景的话,锋辰的太子爷还真不比苏凭差什么,以后谁求得上谁还不一定呢。他嗤笑一声正要开口,不经意抬眼时却看到了苏凭的手,整个人顿时愣了一下。 苏凭的手生得很好看,和他身上的其他部位一眼让人羡慕。然而此时此刻,这双手却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在他无懈可击的笑脸之下,只有这双手忠实地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让人看了既惊讶又心酸。 于是穆庭出口的话便硬生生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看了苏凭一眼道:“之前的日子她在哪儿,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她最近拍了一部新片,名字你肯定听说过,《幻想纪元》。” 《幻想纪元》?苏凭和魏泽对视一眼,眼中同时升起疑惑之色。这个片名他们当然听说过,今年的新电影,预计年底上映,从公布拍摄计划之日起便备受关注,是国际知名导演杰西的最新力作。这位导演的拍摄速度很稳定,基本三年拍摄一部,每一部票房奖项都表现不俗,以奇幻的想象与大胆的塑造相结合,带给观众美的享受。 这一部的演员去年就已经公布,算算时间现在都快杀青了,从来没听说过楚冰参演这部戏的消息。但看穆庭的表情不似玩笑,苏凭稍稍皱眉,问他:“知道,她演了什么?” 穆庭说:“一个三米高的巨型蜘蛛、头大无脑的变异青蛙人、还有热爱鲜血和生肉的吸血贵族,以及男女主角闯关到最后的终极boss。镜头很多,你要是认真找的话,应该能在影片里从头找到尾。” 这些角色……听着不太像是真人扮演的啊,她去配音?魏泽主攻电视剧,对电影的相关资讯了解得不够深刻,对穆庭的话百思不得其解。苏凭却迅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整个人都怔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去当cg特效捕捉演员了?” 顶尖科幻奇幻影片中,怪物与非人类饰演的生物有很多。想要让它们表情丰富、动作到位,就要用到cg特效捕捉技术。即真人演员做出角色的相应动作,由设备记录下来后对人体进行变形、植皮、修改毛发五官等种种加工后,变成影片中的怪物,保留动作和表情,就能让影片变得更加精彩好看。 担当cg捕捉的演员,要能吃苦,要动作戏出彩,还要有自己的表演经验与心得,然而却从头到尾都不会露面。观众可能会记住影片中一个昙花一现的漂亮角色,却没有人会记得,从影片开头贯穿至末尾的那个动作提取演员,她的名字只会草草地缀在影片最后,起不到半分增长人气的宣传效果。 穆庭虽然阅历不如魏泽,不过比同龄的大多数少年人来得都成熟。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特效cg捕捉是怎么回事,乍看见楚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时正逢《幻想纪元》来他们学校取景,电影的主题曲创作者是很欣赏他的前辈,眼见机会难得,带他去了片场参观拜访。那时正是一场cg镜头的捕捉戏,穆庭进去的时候,正看见演员从很高的台面上一跃而下,稳稳地单膝落到地上,随即立刻弹跳起来,用力咬住一边嘴角,脸色更加狰狞,快速向前跑去,在只有一个人的摄像机包围下,硬是拍出了在枪林弹雨与千军万马包围之下杀出重围的感觉。 那果断决绝的一跃太过惊艳,穆庭不由驻足观看了好一会儿。演员在摄像机的包围下辗转腾挪,明明身体十分纤细,却又矛盾得十分具有爆发力,打起来仿佛拳拳到肉,看着十分过瘾。cg捕捉演员身上带着接收设备,拍摄得太过认真,根本没有主动露过一个正脸,匆匆闪过的又让人看不出端倪。 穆庭又等了一会儿,和前辈说了几句话,再回来时见到动作cg捕捉的演员已经下戏了,正站在一边听导演讲戏,不时点头,眉宇间满是沉着清淡,没有因为片场工作人员的来来去去产生任何表情。然而片场的许多视线却都落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女主角,看着她的视线中简直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与厌烦,让穆庭心中微凛。 像是察觉到这一抹与众不同视线般,演员调转视线,向这边看过来一眼。 终于正面看到了演员的脸,出乎人的意料,根本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她。她看过来的这一眼,沉静,清冽,和之前在公众面前的样子如出一辙,眼中既没有息影带来的创伤,也没有拍cg捕捉被人发现的耻辱,整个人波澜不惊,坦坦荡荡,从始至终,骄傲与坚定从来没有变过。 她一直都是那个上天的宠儿,即便经历了一个宠儿不可能经历的痛苦。 穆庭思索片刻,在她脱掉装着感应器的外套时走过去,两个人在角落里对看了几眼,眼神里都带着点探究。 “楚冰?”穆庭再次确认了一遍,“失礼了,我姓穆。” 楚冰正在将装有感应器的外套收起来,闻言看他一眼:“我没问你。” 穆庭:“……我愿意说。你怎么在这里录cg捕捉,不打算回国内了?” 楚冰又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个人的打算,应该跟你无关吧?” “替我爸探个底,”穆庭坦坦荡荡地说,“他一直想把你挖到锋辰去,最近两年提到你都是长吁短叹的。” 楚冰:“……” 饶是冷静理智如楚冰,听到这个答案也无言了片刻。他们站在角落里,看着男女主角开始拍摄共同对抗怪物入侵的一幕戏,cg正式之前楚冰录好的动作。在听到楚冰的答案之前,穆庭终于透过浓妆发现了女主角的身份:蒙特影业的詹妮,传说当初康菲斯特奖的最佳女主角奖杯,楚冰就是从她手里抢过来的。 还有蒙特封杀过楚冰的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娱乐圈的消息满天飞,他并不八卦,无意刨根问底。楚冰看上去是对他的话理智地思考了片刻,还是朝他摇了摇头。 “感谢抬爱,转告穆总,回国还是要回的,等我拍完要拍的戏就回去。我和轩霆的小王总有旧,她在轩霆一天,我应该就不会离开。” 小王总不是轩霆的皇长女么,拿这话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穆庭耸肩,对楚冰的答案不置可否,倒是又看了她手上拿着的道具一眼,又瞥向依然在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其他演员,带着被窥探的不快撇过头。 “你说的要拍的戏是这个《幻想纪元》?怎么来拍这个,还是这种身份,真在这边混不下去的话就回国啊,有好资源等着你。”他问。楚冰摇头,双臂环胸,纤瘦的背影笔直地挺立成一条线,淡淡地道:“我在用这部戏投石问路,等另一部戏的邀约,能够确定下来的话,就算是给国内某个人的还礼了。” “你就是那某个人?”穆庭问苏凭。苏凭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唇角却弯了一下,眼中的光柔和下来。穆庭坐直身,看他一眼,撇过头去。 “如果真的是指你的话,那这份还礼可够隆重的——我放假回来之前她已经收到了试镜通知。” “片名《世界崩坏》,策菲利奖最佳导演塞温的新作,女一号。” 第六十一章 重逢之日 策菲利奖,和金谭奖、肯塔斯奖一道,被称为国际电影三大a类奖项。三个奖项分布在世界上的两个洲里,策菲利奖独据一州,和欧罗巴大陆的其他两个奖项隔海相望,交相辉映,是备受瞩目的国际性大奖,堪称电影行业能够获得的最高殊荣。两年一度,竞争激烈,奖项设立不多,含金量极高。 国内现在最为著名的导演顾蜚声,当年就是拿下了策菲利奖最佳导演的奖杯,从而登上神坛,至今无人超越。苏凭的父亲苏瑞鸿拿过肯塔斯奖的最佳导演,在金谭奖上提过名,已经被称为顾蜚声的接班人,被赋予众望。这个奖项对国人并不友好,向来是本土人的天下,塞温是大陆南方的移民导演,拿下这个奖项是在七年前,这也是他时隔两年后的首部新作,堪称万众瞩目绝不为过。 不会有影片的起点比这部还要高了,制作方对电影的消息捂得很紧,公众目前只知道《世界崩坏》这个片名,其他的一概不知。诸多猜测甚嚣尘上,而在这种种纷乱的报道中间,最后的角色归属,终于在一个月后,在全球影迷的翘首以待中,呈爆炸性的宣发态势,扑面席卷而来。 硬科幻!大一番女主影片!女主角,楚冰! 电影的主演及相关信息一夜之间在世界范围内传开,冲击程度如同狂风过境后留下的残骸。世界上的许多角落还在激动于塞温投身硬科幻领域中时,在国内,楚冰这个名字,在沉寂了两年多之后,终于再一次掀起了滔天波澜。 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早早过气的时候,她怎么可以暌违两年后一个转身,就站在了所有人都必须要仰视的高度?! 网路上关于楚冰的搜索,在短短两个小时后便突破了一个新数值,还呈一路上扬走高的趋势。《朝霜》刚刚下映不久,无数人回想起郭榭导演在电影宣发时,明里暗里多次提及的「换角更让他满意」的报道,俱都嘲笑不已。 看吧,这样一个被你评价为「用力过猛」的演员,不拍你的戏之后,转身就有更出色的导演对她伸出了橄榄枝!就算电影宣发期间需要捧高江翡,但这一番话覆水难收,终究还是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许多电影宣发期间还踩过楚冰的电影粉和江翡粉丝,现在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楚冰的粉丝却都像是疯了一般,又哭又笑,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自从楚冰出事以来,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娱乐圈的爱与坚持消散得很快,楚冰当年在国内走红之时,接机应援活动纪律严明,粉随其主,向来是被其他家羡慕的对象。但随着楚冰一朝沉寂,粉丝们面对着其他人或同情或奚落的视线,俱都心头难受又无话可说。 喜欢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太难了,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大批的人开始没了声音,只剩下那些还执着地等着答案与音信的人还在苦苦坚持。 但是现在,她满身载誉地回来了,所有的坚持都有了最好的回报。粉丝们激动与心酸俱都难以与人言明。只能一遍一遍地发着她的名字,痛快地宣泄着自己内心的呐喊。 她是楚冰!最新锐也最有潜力的华人女演员,出道电影即在国际影坛封后的天才演员,国内外成绩亮眼,出演影片从未遭遇滑铁卢,保持至今的华人新生代女演员最高身价!在她之后,想要拿她的身价和片酬,全都要先看有没有达到她的成就! 她曾经饱尝过最苦痛的伤害,也曾走进过人生的低谷。但现在她站在一个新的高度,向所有人宣布,没有人能打败她,就连命运也不行! 这番疯狂的势头,让最近两年出道走红、没有和楚冰赶上同一时期的明星和粉丝都不禁咋舌。几乎所有圈内人都在谈论着她的名字,而轩霆恐怕是其中感受最深的公司,秦菲得知消息后匆匆赶到公司,迎接她的是所有人喜气洋洋的神情,看到她就朝她道喜。 “秦菲姐早,看到消息了吗?!”公司前台姑娘用高亢的声音跟她打招呼,脸上简直放着光,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塞温硬科幻电影的女主角!我们轩霆的一姐!!冰姐当初来轩霆签约时我就在前台,当时见到她,就知道她以后的成就一定不简单。事实证明果真如此,冰姐还是那个冰姐,实力打脸教做人绝不含糊,手下无一合之敌,想给她跪下……” “……是吗。”秦菲僵硬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简直快挂不住。楚冰,楚冰,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个名字,在凯星走红时就被人冠以小楚冰的名号,跳槽到轩霆之后更是在公司的安排之下,将这个外号的影响力发扬到极致。她这两年的发展有多顺风顺水自己心里清楚,一番位的电影也已经在谈,看阵容几乎就能保证是部能让她更上一层的好作品…… 可她发展得这么顺,是沾了楚冰的光!是她销声匿迹之后,作为她的替代品在荧屏上活跃的!可是既然要消失为什么不彻底消失,现在这样突然又杀出来,让她秦菲算什么?! 没有楚冰在的两年多,秦菲手握好资源,还有严钧力捧,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楚冰这个名字了,在她看来,楚冰更多是作为一个代号、一个荣誉象征挂名在轩霆。然而现在,楚冰回来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一姐,重返巅峰的国际影后,压在她的头上! 秦菲僵立在原地,在周遭的欢声笑语中,愤怒之余,忽而感受到了一种灭顶般的恐惧。她是并不介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偏偏有这样的人,让她方法用尽,依然无能为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轩霆突然爆发出另一阵尖叫声。秦菲骤然回过神来,回头看去,苏凭刚刚走进来,眼睛和唇角都弯着,对一圈小姑娘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向她们挥了挥手算作招呼,信步向她走来。 秦菲立即站直,低声叫他:“……凭哥。” 她来轩霆之后,很少能在轩霆公司见到苏凭。明明是同门师兄妹,却还要从媒体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消息。苏凭看不上她,是秦菲一早便知晓的事,但秦菲从来不知道苏凭可以笑得这么好看,果真像他的粉丝形容的那样,他笑起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可惜这笑容不是对她,苏凭朝她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他是八面玲珑的人精,除了《朝霜》电影那次,从来不曾在公开场合给她难堪。但也没有更多了——苏凭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小王总亲自下到一楼来迎他。秦菲目送着两人走进电梯,依稀听见苏凭的说了一句什么,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俞晴老师说要帮我引荐……我要过去那边。” 连她回来都等不及了吗?秦菲眼神慢慢冷厉下来,又在一楼大厅坐了一会儿,终于看见杨硕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各自移开视线,没有一句交谈,对方的态度已经了然于心。 。 楚冰能拿下这部《世界崩坏》,过程之艰难曲折,国人是在之后影片的后续宣发中,才慢慢了解的。楚冰在《朝霜》剧组爆破戏出事之后立刻去往国外治疗,处在二次爆炸的范围中,万幸她反应敏捷自己迅速扑倒,烧伤不算严重,被飞溅的碎片割伤撕裂的伤口却满身都是,尤其眼角和膝关节最为严重,全力救治之下视力没有受影响,膝盖的粉碎性骨折却十分严重,有一年多的时间都无法正常走路。 与糟糕的身体状况相伴相成的,还有家人的反对态度。这两年多以来,楚冰到底是以怎样的毅力进行复健,又是以怎样的执着让家庭网开一面,公众不得而知,却能想象得出来。现在她以和之前别无二致的模样再度出现,本身便已经是让许多人感叹不已的奇迹。 而她能够获得塞温导演的青眼,则是另一个奇迹了。楚冰曾经遭过老东家蒙特影业封杀的事情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加上自己要求过高,楚冰这次复出的时候,在国外一时间竟然无戏可拍。在得知了塞温导演会来《幻想纪元》探班一天之后,楚冰破釜沉舟,选择去剧组做cg捕捉演员,既是一场豪赌,也是对自己实力的极端自信,坚定自己能够脱颖而出,一眼便被塞温在重重人群中看见。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在老对头詹妮的狙击和见证之下,楚冰拿下了塞温的新电影,进入了漫长的拍摄期。 这一拍摄又是两年,科幻电复印件便投资巨大,费时费力,加之塞温严厉挑剔至极,所有影迷和国人都只能从零星的新闻报道中得知她的消息。有了楚冰作为参考,这两年不少女演员都开始向国际化的路线发展起来,而在她们之前,苏凭先行一步,出演了一部国外商业大片的反一号,一个反人类的科学疯子,居然和科幻也有那么一丁点儿沾连。 以他的成就,国内的奖拿满了,进军国外是迟早的事,而且这个角色莫名听起来就很适合他。没有人对此觉得意外,零星一点觉得他和楚冰步调真是一致的声音被淹没在恭喜的浪潮之中,并没有发展起来。 这部商业片的票房成绩非常亮眼,苏凭在里面的出演更是广受国外好评,出席了新一届琼卡电影节的展映礼。因为国人很少出现在这个展映礼上,还是观众缘非常好的苏凭,拿奖几率又非常高,朝华电视台进行了现场转播,本来是等着苏凭出场,万万没想到居然等来了一个惊喜。 在塞温领着一行人缓缓走过来的时候,没有媒体事先得到他们要出席的消息。 两年多了,《世界崩坏》终于拍完了?!如梦初醒的记者们赶紧举起摄像机,闪光灯乱七八糟地响成一片。剧组走到红毯前面的时候,苏凭刚从签名版前面离开,回过头的时候呼吸都停了一下,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一时间甚至有点恍惚。 他们已经有五年没有见面了。 第35节 五年时间,当初眉宇间还带着些许锐利的年轻姑娘,已经彻底长成了张扬明丽的成熟丽人,身上的魅力简直无从掩盖,站在那里就能让男人为之窒息。苏凭看着她,见她侧身与塞温说了什么,塞温点了下头,而后在摄像机的包围之下,她一个人走上红毯,长长的裙摆在红毯上蜿蜒开来,热烈的红色铺天盖地,蛮横地掠夺了最抢眼的亮色,让人移不开视线。 明明拥有那么冷冽的名字,实际上却是这样一个热烈又纯粹的人。在周围的惊呼声中,苏凭回身,重新走上红毯,向楚冰径直走去。两个人在国内外所有观众的见证之下一步步接近,毫不迟疑地拥抱在一起。 终于重新触碰到这个人,温暖踏实的肌肤与体温。楚冰闭上眼,手臂向上揽住苏凭的肩,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好久不见。” 苏凭搂紧她的腰,一时竟然觉得说不出话来,他在摄像机疯狂的拍摄中停了片刻,声音低沉,在她发间落下一个隐秘到微不可查的轻吻。 “我的女王……” “恭迎驾临。” 第六十二章 强势归来 苏凭和楚冰的这个拥抱,来得突如其来又众望所归,不少守在电视机前的国内观众本来还在疯狂呐喊,下一秒就被两个人惊得像是掐住了脖子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暌违楚冰五年多,我们也真的很想给她一个拥抱,不过真的被人代表着做出来的时候,这个效果还是很惊悚的……楚冰的粉丝和苏凭的老粉一时间都有点蒙,这两个人当初不是盖章的貌合神离毫无交情吗?看现在抱在一起的力度,说是私底下没有奸。情谁信啊?! 女神是回来公布恋情的吗?!不少人心里冒出这个恐怖的猜想,下一秒看见两人的动作顿时释怀。只见两人用力地抱了一下后分开,楚冰退后一步,朝苏凭扬了下眉,两人一同将剩下的红毯走完,苏凭微笑如常,楚冰穿着璀璨的晚礼服也走得很铿锵,依稀让人想起两人上一次共同走红毯的时候,同样势均力敌,同样坦荡大方,太过直白热烈,反倒并不暧昧。 在琼卡电影节的红毯之上,唯二的两个中国人,并肩朝会场走去。闪光灯在他们背后闪成一片,没人比他们更加耀眼。 这一直是国内当下,最出色的两个年轻演员。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想象成男女之情,似乎太狭隘了,尤其两个人同门多年,但在荧屏之上从未合作过,看两人这么大方的态度,如果真的有什么,肯定不会千方百计地瞒着。 但是以前没有发现,现在突然觉得,两个人好般配啊……不少苏凭粉丝都默默咽了口血,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就成就与气场而言,两人实在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人民群众的脑洞是很大的,在这个镜头播出之后,一个崭新的邪教,就此诞生,脑补在手天下我有的cp粉,发现了新!大!陆! “我知道了。”楚冰冷冷地说,“吵死了,你闭嘴好吗?” “创作方面还是很有才华的,我再给你念几条啊。”苏凭对楚冰一脸的「不吃安利谢谢」表情装没看见,继续饶有兴致地给她洗脑cp邪教言论:“看这条,一个是国内top1,一个是出道即封神,若说没奇缘,为何轩霆因缘一线牵;若说有奇缘,为何王不见王多少年……” 楚冰处在忍耐极限的边缘:“……” “不得不说,在我经历的各种cp配对中。”苏凭笑眯眯地抬头,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刀,“和你的cp粉是最有才的,文化水平很高啊。” “是吗?”楚冰不怒反笑,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包括你和乔雁的cp粉?” “乔雁?”苏凭顿了一下,靠近楚冰,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不答反问:“吃醋了?” 楚冰看他一眼,没有回答,抬起手指信手随便一划。果不其然,苏凭念的帖子标题下面五楼之内,就有苏乔cp粉站出来痛斥邪教组织,摆事实讲道理。先谈苏凭和乔雁在《初相见》里的精彩对手戏,再谈两人又在综艺节目《终极战斗》里再续前缘,最后轻蔑地丢下一句慷慨激昂的会心一击算作总结。 「五年之内,乔雁是我苏唯一合作的年轻女演员!还是两次!邪教党就问你们怕不怕?!你们想卖精神安利,再等八百年苏凭楚冰有过合作再说吧!!」 苏凭无辜极了,双手抬起以示清白:“组织明察,这个真的不关我事。《初相见》是顾蜚声导演先找的我,我接了之后才知道女主角他选了乔雁。而且你不是认识穆庭吗,乔雁是他看上的姑娘,跟护食的狼崽子一样,片场上节目里盯得死紧。我只是个乱入的无辜路人,在他们的故事里充当打酱油男二的。” 楚冰看他一眼,言简意赅地概括提炼信息:“对手都是穆庭了,你还连个女人都抢不过。” 苏凭看着她,张口结舌:“……” 该先吐槽自己没有抢的意思,还是穆庭在她口中就像个战斗力为零点五鹅的地主家傻儿子,抑或是问她的概括能力是跟谁学的,问题太多,一时反而无话可说。 楚冰藐视地看他一眼,波澜不惊地总结:“我不与弱者和失败者为伍,离我远点儿。” 行吧,苏凭放松地靠回椅背上,幽幽地抬手盖住半边脸,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声音不轻不重地念:“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当初说爱人家,现在腻了就扔一边……” “噗……”苏凭的助理一个没绷住喷笑出声,随后马上坐直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开车。楚冰在几个助理若有若无的注视中眉头隐隐直跳,在苏凭念经般的声音里终于叹了口气。 她错了,真的错了,跟苏凭比什么不好,跟他比谁脸皮更厚呢……楚冰头疼地抬手揉了揉额角,瞥了苏凭一眼:“还有多久到轩霆?” “不堵车的话四五分钟。”话题终于说到正事,苏凭坐直身,收起玩笑神情。暌违这个国度五年有余,楚冰首次回国,是琼卡电影节结束之后,回国进行短暂的休假,等《世界崩坏》的成片剪完过审之后再过去宣传。苏凭和她一班飞机回来,在商务车抵达轩霆之前,抓紧时间向楚冰简单介绍了轩霆目前的情况。 “和五年前相比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国内准一线多了秦菲和杨硕,你今天应该都能见到,不过都不用太在意,今天见一面,下次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两个都是主攻电视剧资源,和你碰上的概率不大。就是人比较假,应付时坐好无聊至极的心理准备。” “嗯。”楚冰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苏凭眉峰微扬,看着她笑了一下,“其他人没有入你眼的资格。” 这话说的……苏凭的助理忍不住抬起头,从后视镜里悄悄看两人一眼。苏凭作为娱乐圈里公认的人精,手段高明,滴水不漏,当他的助理是很累的,工作强度特别大,也能接触到很多业内秘辛,一个不慎就很得罪人。看看他现在这差别待遇,其他人入不了眼,可不就是说楚冰什么都不用管,随心所欲就好,有其他问题自己全权负责善后吗? 我也想当他老婆……男助理在心中默默哀嚎,一腔委屈无法与人言明,只能将怨念化为动力,二话不说闷头继续开车。 虽然这话说得狂妄,不过楚冰从来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闻言只是轻描淡写地点头是以了解,随即便没有多说,商务车准时抵达轩霆,王筠和严钧带着公司的艺人亲自迎出门口,等待着她的归来。 两人坐飞机回来的时候,在机场就已经经历了一次大阵仗。楚冰的粉丝自发组织起来,在机场拉横幅给她接机,成百上千个人簇拥在一起,楚冰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粉丝们就跟在她后面,簇拥着她向前走。临到商务车旁,楚冰回头瞥了自己的粉丝一眼,晃了晃手机,转身坐进了车里。 晃手机是要她们看手机的意思吗?楚冰的粉丝纷纷低头翻看,果然见楚冰五年多没更新过的个人主页,很快更新了一条消息。 「我回来了。」 只有短短四个字,却瞬间让粉丝们泣不成声。粉丝们汹涌的情绪至今没有平复,轩霆全公司出门相迎的架势又让许多人为之惊叹不已。即便以前不认识楚冰的人,现在也飞快地认识了她,只一个动态就在国内掀起惊涛骇浪的人,国内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在轩霆公司众人的注视之下,苏凭先一步下了车,而后绕到另一边帮楚冰拉开车门。楚冰从车里出来,站在原地,回身向轩霆公司众人看了一眼。 “好久不见。”她淡淡地说,已经让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笑容。 听了这个名字很多年,秦菲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楚冰本人。她先是在楚冰的脸上仔细看了一圈,没看到那场爆炸留下的疤痕后咬唇收回视线,堆起一个笑脸迎了上去。 “冰姐好。”她含蓄地微笑着,朝楚冰走了一步,打算和她拥抱一下,“我是秦菲,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着你了。” “你好。”在苏凭微笑的注视中,楚冰站定,疏离客气地朝秦菲点了点头,随即步履不停地越过她,与王筠拥抱了一下,“你瘦了一点。” “你回来了就好。”王筠眨了眨隐约带着泪光的眼睛,对着她微笑。秦菲的手猛然握成拳,被严钧安抚地看了一眼后,慢慢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后,勉强将笑容又堆了起来。 苏凭全程微笑着冷眼旁观,楚冰并没有在轩霆待太久,很快就上了车,继续向家的方向开。回家的路上,苏凭看向楚冰:“一直没问过你,你和王筠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能为她来轩霆,又为她留在这里。” “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楚冰说,眼中闪过回忆的神色,“我大四在拍《重返安第斯》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这部电影会拿奖,只是有电影可演,所以来碰碰运气。那个时候家里不支持,自力更生住在影视城周边的出租房里,条件很艰难。王筠在那个时候帮过我,说如果我没地方可去,可以来轩霆,后来回国之后就签了这里。”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果然像是她的性格作风。王筠举手之劳就拐来一个影后,没什么能力,倒真的很有运气。苏凭微笑着陷入沉默,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王筠是个好人,但轩霆不算个好地方。” 楚冰虽然没有刻意了解过,但心知肚明苏凭在说什么,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两人沉默地回到熟悉的十九层,助理事先已经来打扫过了,楚冰一边开门一边问:“旺财呢?” “在我爸妈家,明天接过来。”苏凭应了一声,自然而然地跟着楚冰向门内走。楚冰伸手撑住门框,抬眸看他一眼:“有事?” 嗯。苏凭微笑着点点头,下一秒楚冰只觉天旋地转,门被骤然关紧发出巨大的声响,苏凭将她按在门板上,俯身向她靠近,唇几乎贴在她的唇上,属于成熟男性的体温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谈谈我们的事情。”他说。 “我如约等到你回来,现在来要我的奖励了。” 第六十三章 百转千回 被按在门板上之前楚冰刚按开了灯,天旋地转之后,被骤然亮起的光晃了下眼睛,稍稍眯起眼,下意识向阴影处偏了下头。侧过脸之后才发现,自己正撞进苏凭罩在她身上的阴影里,索性没有躲闪,直接抬眸迎了上去。 “你做什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还要别人给你奖励?”楚冰垂眸,瞥了眼苏凭撑在她脸颊旁边的手,不动声色地问。 苏凭闻言,自然而然地扬起眉:“我看着像是一心付出不求回报的好人吗?” ……对自己的认识倒是很清楚。楚冰无言地看他一眼,抬手打了下他的胳膊:“那我看上去就像有求必应的傻子?你先放下手我们再谈。” “不放。”苏凭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专注的视线让人逃避不得。 “要是这次放手了,你又自己消失怎么办?”他慢慢地说,眼神微闪,带着自己也无法完全掩饰的压抑,“我也没有那么多个五年可以蹉跎。”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楚冰对苏凭一向都是很不客气的。这个人天生脸皮很厚,而且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雅痞样子,每每都让严谨认真的她有些看不惯,也从来不甘心为谁退步服软。然而五年这个字眼一出,让她微微推拒的动作骤然一停,楚冰放下手,看了苏凭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俱都陷入沉默。 这一次重逢,时机仓促,行程紧张,他们还没来得及抽出时间对坐交流,将这五年慢慢梳理清楚。然而过去的时光不会作假,这五年是她涅盘再起的考验,也是苏凭一路走高的加冕,一别经年,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约定各自跨越千难万险,多不容易才走到重逢这一天,种种滋味,很难与外人言。 她并不是为了苏凭才走到这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被人不惧风雨坚定等候的感觉,真的非常让人动容。 她这一路走过来,不知道被多少人指着鼻子骂过无药可救。然而偏偏有这么个人,傻也和她傻到一起,聪明人发起疯来,真是很难被人拦住。 楚冰无声地呼出口气,靠在门板上抬头看向苏凭。她很少这么直接细致地看着他,如今仔细打量,才发觉这个人和她印象中比起来也有些变了。 她刚认识苏凭时,彼此都刚刚二十出头,大把的年纪和青春可以挥霍,事业都刚刚起步,踌躇满志得让人羡慕。而今两个人认识将近九年了,时间在脸上没留下太多痕迹,但眼中的轻狂意气,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看什么呢?”发觉楚冰的视线在他的脸上久久停留不散,苏凭有点好奇地扬起眉问了一句。楚冰的视线转向他的眼睛,顿了两秒,实话实说道:“没什么,感觉你老了。” 已经蝉联了三年娱乐圈最想嫁男艺人top1的苏凭沉默片刻:“妾身年老色衰,皇上喜新厌旧,打算始乱终弃了?” 楚冰:……这个人的戏为什么这么多。 抬手把苏凭委屈得很浮夸的脸推到一边,楚冰眼不见为净,懒得再被他抬杠。苏凭见状笑了一下,忽然抬手摸上了她的眼角,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楚冰抬眸,浓密的羽睫轻柔地扫过他的指尖,出言询问:“干什么?” “当时是伤在这里?”苏凭问。楚冰点点头,没有拒绝他的触碰,让他在上面仔细地摸了两下后才说:“嗯,当时差点以为视力保不住了,好在有惊无险。不过虽然痊愈了,但还是留了一点浅浅的疤痕,平常看不太出来,摸上去的时候比较明显。” “嗯。”苏凭的指腹仔细地在她的眼尾处摸索,果然发现了一点细微的凹凸不平。眼睛附近构造太过精密,手术难度远比其他地方的伤势要大,能恢复成这个样子已经非常理想,和高明的医学技术及本人的意志力都脱不开干系。苏凭放下手,声音低了些许。 “一直觉得亲手确认一下才安心,没想到隔了五年才终于如愿以偿。” “我那个时候去找过你,不过晚了一步……你当时还欠我一顿饭呢,结果一拖就是这么久,想和你在一起可真是太难了。” 在一起三个字中的一语双关,楚冰顿了顿,没有多说什么,沉默了两秒钟后问:“欠的晚饭我还记得,这就是你要的奖励?” “当然不是。”没想到楚冰会主动将话题绕回来,苏凭愣了一下,视线顿时灼热了几分,“这是补偿,至于奖励,当然是……” 一阵铃声响起来,打断了苏凭接下去的话。苏凭额上青筋跳了一下,见楚冰低头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后接通放在耳边:“楚珩?” 又是他……苏凭忍耐地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明天就去给锦盛找点麻烦。 电话里楚珩的声音大大咧咧地传过来,没心没肺地高兴道:“小冰你现在在哪儿?我联系了一个狗仔,他说你已经回公寓了!那你什么时候出来啊,家里给你备的接风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楚冰:“……你想知道我的信息为什么要联系狗仔?” “这不是怕你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嘛,事先确认一下……”楚珩扭捏了一下,遮遮掩掩地说,活像个捏着裙角说话的旧社会小媳妇。可能是这么说话自己也觉得别扭,楚珩很快恢复原状,坦坦荡荡地问:“总之就是你什么时候过来?” 和家里人的饭是不可能不吃的,楚冰看了眼时间:“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后吧。还有事吗?” “那就没有了,等你!”楚珩高高兴兴地答,不嫌麻烦地再一次叮嘱她,“小冰你五年多没回来,对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大了解。总之一切小心行事,千万不要大意了!要注意一切身边的可疑人物,尤其是总往你身边凑的那个某某,我跟你说啊据说男人过了三十还是处。男的话就会变成变态……” 楚冰:“……” 苏凭在旁边靠近手机,笑眯眯地开口:“知道了堂哥,我们还有事要忙,忙完了再给你回电话,先挂了啊。男人变态确实挺可怕的,我会尽快努力,争取重新做人,谢谢提醒。” 楚珩在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怒骂:“苏凭卧槽你二大爷!你特么要是敢……” 苏凭伸手在手机屏上点了一下,轻松地把电话挂了。 楚冰收回手机,觉得这真是一摊乱事,于是瞪了始作俑者一眼:“你怎么幼稚得像个孩子一样?” 苏凭纠正她:“是扭曲得像个变态一样。” 楚冰无话可说,苏凭在一旁幽幽地补充:“都是你的错,才让我要承受这些。” 还成她的错了?楚冰拿眼睛剜他:“不要把你自己的天性怪到别人头上。” 这种时候还这么冷静,真是太不可爱了,不过她原本也不是什么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解语花,必要时还是要自己迁就一下。苏凭给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楚冰莫名其妙的注视中将她的双手拉高抵在门上,自己俯身下去,一口咬在楚冰的脖颈上—— 第36节 而后被一阵凑巧到让人咬牙切齿的砸门声打断,楚珩在外面中气十足地便踹门边骂:“苏凭!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他妈给我开门!!狗仔说你们两个一起回来时我还心存侥幸,保险起见才亲自过来接小冰一趟。在我眼皮子底下敢动我的人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混不下去——” 苏凭和楚冰的脸隔着极近的距离,一动不动地相互对看。楚冰背抵着门,身后是一下重过一下的踹门声,身前是苏凭几乎已经有些发绿的眼睛。饶是以苏凭这样面部涵养功夫极好的人,此时俊脸也显得有点扭曲。他用一种侵略性极强的眼神看着楚冰,让楚冰有些不适地微微皱眉,甚至有种正被他扒光衣服的错觉。耳边听到苏凭幽幽地说:“你堂哥太碍眼了,我能出去把他干掉,然后我们继续吗?” 楚冰:“……你冷静一点。” 名不正言不顺,再不满也只能一忍再忍。苏凭脸色紧绷,手上却还是执着地不肯放开。楚冰无奈地耸了下肩,双手手腕一个交叠翻转,只一下便从苏凭的手里挣脱开来,揉了揉手腕,在苏凭诧异的目光中向他扬了下眉。 “在《幻想纪元》做cg动作捕捉演员之前,准备加上复健,专项训练过将近一年的动作戏。”楚冰轻描淡写地说,眼中浮现出苏凭极为熟悉的骄傲自信与野心勃勃,“以前输给过你一次,你要是这几年没有进步的话,现在就不一定了。” 能挣开刚才还一直在他身下待着?苏凭丝毫没有被楚冰的战书迷惑,一秒钟找到了这句话中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指出,忽然被楚冰攥住了衣领拉近。唇上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却让苏凭像被施了咒语一般定在原地。楚冰放开他,唇角微扬,眼波流转,璀璨得让他无法将视线移开一分一毫。 “你太烦了。”楚冰言简意赅地指出事实,将他向后推了几步,回身去给已经暴跳如雷的楚珩开门。苏凭站在原地,抬手摸了下嘴唇,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一般,慢慢笑了起来。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激烈程度远远比不上前一次。但是上一次的吻属于林翊和关晓,这一次却实实在在地属于他们彼此。虽然和他想要的奖励之间还差得远,不过此时此刻,这个姗姗来迟的首肯,胜过万语千言。 果然是个合格的傲娇,口是心非这一点真是太可爱了。刚才还觉得心上人不可爱的苏凭眼都不眨地推翻自己的结论,发自内心地想,你太烦了和我喜欢你都是四个字,真是太好了。 楚珩在门开之后的下一秒就冲了进来,本来还提心吊胆,生怕看见什么让自己丧失理智的画面,现在看两人虽然站得比较近,但是都还算衣衫完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异样,这才将信将疑地松了口气,又狐疑加上威胁地看了正朝他微笑的苏凭两眼,伸手去拉楚冰的胳膊:“走吧小冰,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待在一起,这种人……” 话刚说到一半,胳膊骤然被人用力打了一下,还没碰到楚冰的衣角,就被苏凭强行打掉。楚珩大怒,一撸袖子就要上前和他拼命:“苏凭!你想死吗?!” 苏凭摆出一副事不关己地无辜嘴脸:“男女授受不亲,避免落人口实啊堂哥。” 除了你之外,谁特么会有病到觉得一对堂兄妹有问题啊?!楚珩觉得自己名为理智的那根弦,骤然就被苏凭粗暴的一把扯断了,在爆发的前一秒,骤然听见楚冰在一旁冷冷地说:“要打出去打,旁边有几个易碎摆件,弄碎一样东西你们两个都自尽谢罪。” 在楚冰心里还没有一个摆件值钱的两个男人:“……” 直到楚冰坐进车里的时候,楚珩依然气愤难平,在一旁坚持不懈喋喋不休地念来念去:“小气,幼稚,他以为他今年三岁啊?!死变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有什么未来可言,可惜了我这么好的一个妹妹!想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楚冰本来全程充耳不闻,后来被念得烦了,终于侧眸看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所以你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楚珩剩下的话顿时都卡在了喉咙里,哑口无言了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你被哪个混小子拐跑,我都是会舍不得的。只不过如果这个人是苏凭的话,我除了舍不得,还会很生气,但是……不会反对。” “我还是觉得他配不上你,但是他勉强算,值得你的真心吧。” 感情上的事终归是自己的事,楚冰到底是选择了他,而且日久见人心,这五年的时间究竟有多煎熬,爱过一个人自然就知道。既然苏凭捱了过来,那他再不反对,无话可说。 只是看苏凭不顺眼这一点,大概是改不了了。楚珩抬手揉了下鼻子,声音有点发闷地传出来,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心里泛酸:“你已经……答应他了?” “还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楚冰摇了摇头,单手撑着额看向车窗外面,“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事毕再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天两天,何必还留个不定时的麻烦。” 楚珩楞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你外公虽然拗不过你,同意了你继续拍戏,不过要是知道你要嫁到这边,对方还是个演员,恐怕……会很生气吧……” 何止很生气,应该是会马上杀过来吧……楚珩打了个寒颤,内心居然泛起一阵对苏凭的同情。类似的事情,这位外公可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当年他的宝贝女儿不过是回国玩了一趟,就被当时还不是市长的楚奉钦看上,死皮赖脸地追到国外,两人死活要在一起,外公还是心疼女儿,最终还是点了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结果楚奉钦后来官途亨通,日渐繁忙,林小姐醉心科研,昼夜颠倒,怀孕期间怀得不□□稳,生楚冰的时候c市爆发洪灾,小家大家之间楚市长别无选择,楚夫人又虚弱至极。外公怒气横生地应了夫妻俩的请求,将楚冰接回去照顾,对女儿女婿一直颇有怨言,对外孙女的管教也比对女儿更加严格。 包括楚冰对于家庭意识的浓厚观念,可能都是在外公和舅舅一家潜移默化的影响中逐渐形成。千辛万苦处心积虑将顾家的观念给她培养出来,就是希望她今后能不走她母亲的老路,选择一个更合适也更安稳的人。楚冰之前也着实贯彻得不错,谁都没想到最后会横生出这种枝节。 演员这个行业可也不□□稳,楚冰和苏凭忙起来也是完全顾不上其他。要是知道外孙女选择了和女儿一样的路,外公应该真的会爆发吧……楚珩叹了口气,没想到楚冰却摇了摇头。波澜不惊地又补上了一句。 “不是无条件同意我继续拍戏。”楚冰说,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希望我把主战场放到国外,国内尽量能不回则不回,一来没有发展,二来我父母繁忙,回来探亲他们也顾得上。” 楚珩沉默半晌:“……那怎么办?” “继续沟通,直到外公同意为止。他虽然看着严厉,实际上很疼我,不忍心我受委屈的,无论这个委屈是来自别人还是他自己。”楚冰说,将视线收回来,从后视镜里看了楚珩一眼,“不然呢,为了男人和外公闹翻?” 楚珩陷入诡异的沉默,显然想过这个可能。楚冰摇了摇头,眼中神色淡泊,显然对这个问题深思熟虑过,做出选择时毫无疑惑。 “我跟你说过吗?我外公虽然很严厉,但我很尊敬他,也很崇拜他。” “在我人生的很多年里,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最亲近的人就是外公。在很多事情上我们可能想法并不相同,但这是我的前半生里对我最好的人,后半生接替他的这个人选,我至少要让他放心。” 她的成长过程中,家庭并不完整,对于这个最亲密的长辈十分看重与感激,也想给自己的子女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这种对于家庭的看重,最开始让她对于和苏凭的关系颇为抗拒,但现在既然决定一条路走到黑,那么有些实际的问题,依然需要解决。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则是两个家庭的事。如果在一起却无力走到最后,浪费时间浪费感情,还是不要彼此互相耽搁。 如果是苏凭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楚珩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挣扎地想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祝苏凭一切顺利,别让堂妹再费什么功夫。车又开出去一段后,楚珩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踩着油门的脚都缓了一缓,意识到后赶紧跟上车流,犹豫了片刻后说:“我这几年不在国内,有些消息听过之后就忘了,没太重视起来,刚才刚想到一点……” “你和轩霆的王筠关系很过硬是吧?”楚珩问,楚冰点头,楚珩有些困扰地皱了下眉,“严钧跟王筠夫妻两个感情好吗?” “很好。”楚冰点头,顿了顿后又说,“王筠很爱他。” “是吗……”楚珩慢慢点头,脸色一整。 “那王筠知不知道,严钧包养你们公司年轻女艺人的事?” ……他敢?楚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了楚珩一眼:“王筠才是轩霆的现任董事长,严钧不过是靠裙带关系才当上总经理,谁给他的胆子在王筠眼底下包养小三?” “你也太小看他了,什么小三,现在能在轩霆被力捧的演员,哪个没被他潜过。”楚珩讽刺地咂了下嘴,他这个身份,能接触到的圈内秘辛绝大部分都是真的,何况这已经不叫秘辛,而是公开的秘密了。这样看来,严钧和王筠的夫妻关系肯定也不如楚冰以为的那样乐观,就算王筠是真心,严钧也并不值得托付。 而且他最近隐秘地听到另一个传闻,严钧当总经理的这几年,连轩霆的喉舌报纸都控制住了,自己的人脉也培养了起来,如果日后真的有撕破脸的一天,恐怕到底谁赢谁输都是未知数…… 楚珩叹了口气,头疼地对楚冰叮嘱:“王筠虽然身份名正言顺,但自己不擅管理,你走之后的这几年几乎将权力完全交给了严钧,对公司事务根本不太过问。你虽然身份足够了,但还是要小心别被人暗算,王筠能帮则帮,不能帮你就赶快抽身离开。锋辰的穆总一直很欣赏你,在圈内也没有比锋辰更严明成熟的公司了,是个好去处,不行就今早抽身。” 楚冰抿了下唇,没有说话,楚珩也知道按她的倔强性格,这种猜想可能劝不动她,于是犹豫了一下,又往上加了一个筹码。 “严钧的这种作为,看不惯的不在少数。苏凭就是其中一个,这些年他和轩霆的矛盾日益严重了,要是没他在上面死死地压着,轩霆连现在的表面风平浪静都未必能维持。我总觉得他不会一直费工夫管着轩霆,至于什么是他抽身的契机……我也不太清楚,你觉得呢?” 这个契机究竟是什么,或者楚珩的猜测是否是错觉,楚冰没有刻意向苏凭求证,心里却大致明白这件事恐怕不是作伪。轩霆现在到底乱到什么程度,她在回来的没几天后,就已经初步知晓。 “当秦菲录节目时的特邀嘉宾?”宗瑶站在楚冰旁边,脸色古怪地重复了一句。秦菲的经纪人站在原地,朝她们客气又矜持地微笑着。 “对,我们菲姐最近接到了《明星面对面》节目组的录制通知,这可是国内收视最好的访谈类节目,我们菲姐想着冰姐刚刚复出回来,应该需要一档这样的节目,所以让我来问一下冰姐,要不要让她给行个方便。” 这说的是什么话,这种节目请嘉宾真就是露个脸的镜头,请来什么咖位的嘉宾却能看出明星个人的能量。明明是占便宜的事情,还要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宗瑶冷笑一声,勉强压住火气,低头向楚冰低声询问:“冰姐……” 楚冰淡淡地抬了下眼:“我没时间。” “时间?您在公司的工作日志上没有任何行程……”秦菲的经纪人愣了一下,楚冰这次是回国度假的,没给自己安排任何工作,回来到现在都没接过通告,能有什么事?经纪人疑惑地愣了一下,随即便看到楚冰膝上一团白色的软毛动了动,一根长尾巴伸出来,旺财伸长脖子叫了一声,楚冰随手摸了两下它脖颈上的软毛,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 “我没时间。” 秦菲的经纪人脸色骤然就变了。 第六十四章 有仇必报 楚冰在用没时间三个字打发了秦菲的经纪人之后,对秦菲是何反应毫无兴趣,本来已经打算收拾东西回去。没想到秦菲果然神通广大,不到半个小时之后,严钧居然亲自来她的休息室敲门,面上带着假笑,试探性地又和她提了一遍这个事情。 看来楚珩跟她说的消息果然没错,至少从严钧的行为来看,秦菲和他之间绝对不清白。楚冰心情不佳地皱眉,门都没让严钧进,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世界崩坏》还没上映,自家公司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别过来给我添麻烦。” 严钧站在门外脸都要笑僵,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纵然他对楚冰的态度十二万分的不满,但是事实摆在这里,楚冰现在就是轩霆走在最前面的女艺人,公司二姐秦菲和她中间,可能隔了一百个沈嘉笙的距离,轩霆还要借着楚冰的势头充门面,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实在不敢动楚冰半分。 她在公司有王筠撑腰和通告自主权,出了公司有市长父亲和总裁伯父,还有身在国外的林家虎视眈眈。严钧在门外绞尽脑汁,思索了好半天压一压楚冰锐气的方法,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请神容易送神难,严钧仔细咂摸着这句话,脸上阴云密布。外界都羡慕轩霆有苏凭楚冰这样的一哥一姐,近年来甚至可以和锋辰抗衡,但谁又曾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受公司掌控,就像个□□一样,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拉着他同归于尽? 看来似乎还是先下手为强为好。隐约在心中明确了这个想法,严钧没有再说什么,独自转身离去。脚步声低微下去,宗瑶拉开门看了一眼:“冰姐,严总经理走了。” “王董事长在哪儿?”楚冰将旺财从膝上抱起来,旺财绵长地叫了一声,弓着身子想要继续趴回去。宗瑶将猫接过来轻声安抚,一别五年,她倒是真的成长了起来,一手抱猫一手掏电话:“小王总应该在办公室里,我先帮您致电确认一下……” “不是王筠。”楚冰摇头,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王董事长在哪儿?” 小王总的父亲,轩霆上一任的总裁?宗瑶愣了一下,迅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声音里都透着几分紧张:“王董事长应该在度假,您找他是……” “一周之内帮我约他们父女吃顿饭,转告一声,我要问问他的意思,看看王筠的觉悟,不要让严钧知道。”楚冰站起身,将大衣披上,戴墨镜之前回头向宗瑶瞥了一眼,“我不会为了报恩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需要随时担心有自己人会在背后捅刀的公司,我待不了。” “但是无论王筠做出什么样的个人选择,我都愿意帮她,只要她觉得需要。” 宗瑶敛目垂手,肃然应了一声。楚冰拉开门,一个人走了出去,衣摆在门口处一闪而过,在她规律的脚步声中渐渐远去,宗瑶深吸一口气,肃然拨通了号码。 她有预感,她的这个电话,会成为一场崭新风暴的开端。 。 秦菲的经纪人在楚冰那里吃了一次闭门羹之后并不死心,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一双势利眼已经磨炼得炉火纯青,捧高踩低最为拿手,心知肚明秦菲请不来更好的嘉宾,一直想要再去磨一磨楚冰,明的不行来暗的,威逼不行就利诱,是人就有弱点,总会有所办法。 但她没想到的是,从那天短暂的见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楚冰了,楚冰一次公司都没有回过,有关她的消息却频频登上各大头条,名字飘得满娱乐圈都是。 今天和著名导演聂远平吃了顿饭,明天跟影帝叶溯北看场电影,后天与凯星娱乐的当家人罗铭舒丽亲密同行,大后天出现在天后沈嘉笙的片场里探班……果然是将度假二字贯彻到底,半点没给自己安排工作任务,满世界的和老朋友叙旧,偏偏这些老朋友各个也是发展不俗,一张属于楚冰的关系网忽而出现在公众视线之下,让人一阵悚然。 一个明星有几个交好的朋友不算什么,但可怕的是,楚冰交好的不是哪一个圈子,而是每一个圈子最顶尖的零星人物。轩霆的一哥一姐,苏凭是全面撒网,楚冰是重点培养,交际圈都固若金汤,如果说苏凭已经让众人公认到麻木的话,那么当年素有性情耿直不善交际传闻的楚冰,则是让不少人惊吓到全都无话可说。 果然有实力才能够任性,轩霆这叫什么,因材施教?放养中又很有条理?轩霆到底有多少众人没见过的本事,到底怎么样才能培养出这么两个让人心惊的演员? 这个问题如果让轩霆的任何一个艺人来答,他们只会说,没有,自家一哥一姐绝对都是自己奋斗成材。前几年只知道苏凭虽然待人和气,又乐于提携后辈,但对于同公司的师弟师妹,向来和外人一样一视同仁,没有丝毫另眼相待;而见了楚冰才知道,苏凭果然是温暖如春风般的人,在一姐眼里没有后辈,只有认识的朋友和不认识的路人…… 何止漠不关心,甚至还半路拦了他一个上好的资源,眼都不眨地一句话就改变了人选。杨硕放下节目导演婉拒的电话,曲折地打探到了楚冰晚上会参加一个私人饭局,动用不少关系才得到了邀请,席间向楚冰笑着敬了杯酒,姿态放得极低。 “小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冰姐,我这个人说话做事都比较欠考虑,如果有不小心冒犯的地方,还请冰姐海涵。” 杨硕在娱乐圈也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的人物,自从苏凭之后,娱乐圈好像盛产这种情商极高的人设,仿佛模仿苏凭就成学来他的辉煌一样。最近打破这个人设走红的男明星,还是锋辰那位怼天怼地热衷打脸的太子爷穆庭。楚冰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连酒杯都没拿起来。 “走自己的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做好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准备。”楚冰轻描淡写地说,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再没看他一眼。 “我这人有仇必报,不服来找我,海涵就算了。” 。 楚冰给杨硕找了个不大不小麻烦的事情,苏凭是后来才知道的。虽然以他的人脉,去那个私人饭局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不巧他最近忙着给新电影跑宣传,还是路演时有饭局上的朋友来探班,才从他口中知道这件事情。 两人又凑在一起吃晚饭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了,演员这一行就是聚少离多,各自忙起来根本顾不上见面。楚冰虽然现在不忙,但是人很高冷,效果也是一样的。厨房里的鲫鱼汤正小火慢煨着,房间里弥漫着轻快的汤泡咕嘟声,水蒸气将灯笼罩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带着家常又温馨的气息,让人心头滚烫。 楚冰在厨房里查看汤锅的时候,苏凭正好想起来这件事,于是用一副我有正经事要讨论的表情溜进厨房,从后面若无其事地搂住楚冰的腰:“我记得你回来之后杨硕没惹过你啊,主要是秦菲烦过你好几次……怎么想起来找他的麻烦了?” 楚冰说:“把你的咸猪手收回去,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苏凭一秒做出选择:“哦,那我就不问了。” 楚冰平静地回答:“那就滚回你自己家去。” 现在她对苏凭说滚这个字,已经能够十分心平气和了,反正苏凭会当没有听见。苏凭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伸长了胳膊去搅鱼汤:“灶台厨房,洗手做羹汤,真是理想的生活。” 楚冰扬眉:“这不是你做的吗?” 汤是苏凭在吃饭前煨上的,处理干净的鲜鱼搭配万能汤料包,加水一键式懒人做法。楚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就帮忙倒水和搅了下锅。苏凭面不改色,声音听起来非常诚恳:“美人秀色可餐,人比鱼汤好。” 一边说一边还要在她颈边吹气,男人无赖起来真是闹心。楚冰抬手将他的脑袋拍开:“饱了就出去,别在这里添乱。看杨硕不顺眼还需要理由?你为人处世虚伪习惯了,才会觉得别人和你一样给别人挖坟之前,还要先刻好墓志铭出来。” “没有理由的话我会自作多情的。”苏凭低笑一声,慢悠悠地说,“毕竟他最近没惹过你,但前段时间惹过我啊。” ……这个人精果然心里明镜一样。楚冰动作顿了一下,虽然没觉得能瞒过他,还是带着些微不爽地撇过头。杨硕和苏凭的事情还是沈嘉笙跟她说的,当年那个眼神干净的狐狸眼小姑娘已经不在了,妩媚惑人的凌宇一姐拍戏期间点了根烟拿在手上,看着她笑得有点促狭。 “杨硕童星出身,以前被同为童星的叶溯北压着,现在被苏凭压得更死,很难说两个人他更恨谁。当轩霆二哥当得太久,太想把苏凭拉下来,竟然用自己的女朋友给苏凭泼脏水,拼着让自己戴绿帽子也想给苏凭抹上一笔黑,要不是他女朋友……哦,前女友,拎得清,苏凭想澄清还真得费一番功夫,毕竟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凯星的小姑娘虽然星途都坎坷了点,不过在罗铭和舒丽手底下的,倒是没有坏人。” “不过这个事情你可真得好好管管。”她饶有兴致地说,“那时候你已经在拍《世界崩坏》了,不过是人还没回来而已,杨硕就敢这么阴你家男人,真当你是死了不成?” 在跟沈嘉笙见完面之后,因为涉及到凯星,楚冰又专门找罗铭舒丽了解过情况。两人对她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杨硕这个事当时闹得很大,因为他前女友不光没有如他的愿,去给苏凭泼脏水,而且站出来揭发了杨硕被人包养甚至隐婚有子的事实,前途岌岌可危。 第37节 “说句实话的话……我们家的小姑娘的确人很善良,是被杨硕骗了,但是旁观者清,她可能一直有点喜欢苏凭,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所以当时宁愿违抗男朋友,也不愿意让苏凭卷进来。苏凭可能也心里清楚,那次之后,和我们家这个艺人,所有场合都再也没碰过面,不给小姑娘多余的念想。” “当然,虽然只是利用,毕竟也是曾经的女朋友,这也让杨硕更记恨苏凭一分,难免的。”罗铭坦诚地告诉她,末了补充道,“杨硕这次的好资源,可能就是他最后的挽回之道。具体如何做的话……” 她还真不是死的,既然有挽回之道,顺手掐灭就好。被这么下了面子当然要还回来。楚冰眼睛上翻,这种话当然不会跟苏凭讲,只是藐视地看他一眼。 “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轩霆是从上往下的坏透了,这件事代表的不是杨硕一个人,是轩霆,或者说严钧的态度。”苏凭轻描淡写地说,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 “挽回也太麻烦了,人家夫妻的事也不好插手。我那个时候,差不多就知道自己该走了。” “你呢,要和我一起吗?” 楚冰顿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了。”她淡淡地说,“我选择和轩霆共存亡,你要是走的话,抽身就走,别回头反打一耙落井下石地折腾。” “不然你我如何自处,怎么想都麻烦。” 第六十五章 计划之外 自从回来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起轩霆的事。苏凭唔了一声算作回应,沉吟几秒,不动声色地出言探底:“你说的不反打一耙具体指的是什么?包括我临走时给亲爱的师弟师妹们一点精心准备的礼物吗?” 这个提醒果然给得很及时,楚冰警惕地瞥了苏凭一眼:“你准备多久了?” “给他们送东西还用准备什么?”苏凭若无其事地说,在楚冰的注视中视线晃了一下,作事不关己看天状,“不过有几个朋友——比如穆庭那样的——比较事多,想让我连他们的份一起送秦菲点东西。我原先觉得反正没什么,又看她不顺眼,就顺口答应了,现在想想应该都快要爆出来了。” 楚冰:“……那她人缘好像不是很好。”除了你还有人这么反感她? “多行不义必自毙,秦菲纯粹是咎由自取。”苏凭耸肩,并不因为讨论无关紧要的人士妨碍两人喝汤,把鲫鱼汤关火装碗端上桌后拿起汤勺,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 “你应该没什么兴趣专门去查她的底细。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秦菲原本是罗铭和舒丽发现的好苗子,在凯星出道,也在凯星走红。当时凯星为了捧她,舒丽几乎自己能动用的关系都动了,才帮她从锋辰的嘴里夺下来那部电视剧。秦菲因为那部戏一夜爆红,但是谁都没想到,秦菲刚刚红起来就毅然决然地踹了凯星,转身就加入了轩霆。” 当时正是楚冰在爆破戏中受伤,在国内音信全无的时候。秦菲这个时候来轩霆,瞎子都知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苏凭看她不快是必然的,只是那时候也没想过专程对付她。 但是后来,发现秦菲几年如一日地买水军刷她和楚冰的对比评论,踩楚冰而捧自己,尤其楚冰最近几年毫无消息,粉丝心有余而力不足,居然渐渐有人被她洗脑的时候,苏凭顿时就在意起来。外界虽然不一定知道,但在他的有意暗示之下,公司内部应该都是知道楚冰跟他私交甚笃的,明知如此还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背后要是没有靠山,简直说不过去。 没想到这一查,倒是让他也不由惊讶了一下。 “毅然决然地踹了老东家凯星之后,秦菲好像迷上了这种感觉。她被严钧纳入保护范围,和严钧一起开始持之以恒地从凯星撬人。基本上凯星凡是有好苗子,严钧都会重金挖到轩霆来,而后就将演员冷藏。凯星成立多年一直发展不起来,九成原因是轩霆在上面压着,而为了压凯星的势头,花了多少冤枉钱,王总和小王总恐怕都并不知情。” “凯星这些年零星出的好苗子,现在都已经在轩霆被雪藏废了。凯星至今唯一一个没被挖过来的乔雁,之前撞破过秦菲的地下恋情,早就被秦菲记恨好几年了,这些年没少出阴招,恨乔雁大概更甚于恨你……严钧也在一旁帮忙,总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太不一般了,比一般的金主关系牢靠太多,可能中间还有什么利益关系。” 楚冰这些年不在国内,凯星自从乔雁出头之后就都走上了正轨,罗铭也没有跟她提起以前的困难,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公司之间的竞争关系很正常,但是针对凯星就很不可理喻了,楚冰皱着眉,思索了好半晌,还是不知道严钧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脑子进水了?” “不是脑子进水,是心眼狭小到什么都进不了。”苏凭耸肩,是不关己地说,语气像是在讨论天气,“严钧针对了罗铭这么多年,就因为罗铭当年在轩霆时总是挡他的路,看罗铭过得好就不顺眼,这你能信吗?” 楚冰拿着汤勺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里写满了居然有这种神经病的错愕。看了苏凭好一会儿后,才低头继续戳汤碗:“人类物种的多样性,听说过没见过的多了。” 还挺淡定的嘛,苏凭哑然失笑,继续一边说严肃正经的话题一边光明正大地看楚冰。美人在侧果真秀色可餐,但是口干舌燥的感觉却又不是鱼汤能缓解的。苏凭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种望梅止渴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完全不知道苏凭的思维已经跑偏了十万八千里,楚冰还以为苏凭叹气是觉得束手束脚,皱着眉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给他放宽了要求:“秦菲那边随便你们,别主动找严钧本人的麻烦。他跟王筠即便真的貌合神离,现在到底也还是夫妻,把他逼急了对轩霆没有好处。” 不跟他走就算了,为什么到现在还在为轩霆的利益考虑,楚冰是对公司这么有归属感的人吗?苏凭抬起头,严肃认真地看了楚冰一眼:“我重要还是轩霆重要?” 楚冰回以同样的严肃认真:“轩霆。” 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情敌,苏凭郑重地承诺:“等我走人之后,第二天就回来把轩霆分尸成一块一块的……” 楚冰一时间只能:“……”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幼稚,楚冰凶相毕露地瞪了苏凭一眼,“我现在是轩霆的股东,资产和轩霆有直接关系,和钱比起来,你能算什么?” 轩霆的股东?苏凭满嘴跑火车的话说到一半,顿了一下后立刻明白过来:“王筠最终还是选择站到了你这边?那她还算悬崖勒马,浪子回头,没有在通往悬崖的路上坚持走到黑,捡回一条命来,可喜可贺。” 不过这跟他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两人吃完饭在沙发上虚度光阴,一个撸猫一个看电视,都有点漫不经心。苏凭话风再转,继续骚扰楚冰:“当股东也不过是年终分红而已,哪有我赚得多啊?” 楚冰凉飕飕地看他一眼:“你的钱跟我什么关系?” 苏凭思索了一下,端正地坐直身子,肃然道:“陪我一晚,我的钱就都是你的。” 楚冰沉默了一下,居然没有立刻发飙,实在很出乎苏凭的意料。在苏凭探究的注视中,楚冰用评估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两眼,成功让苏凭的眼神从调侃到探究再到莫名有点紧张,终于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 “已经开始需要倒贴钱推销自己了,你的行情已经跌停了吧?”楚冰说。然而苏凭岂是能被一两句话轻易打倒的,闻言面不改色,只低笑了一声:“我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带着百宝箱,刚把自己赎了身的杜十娘。” 楚冰:“……”这话她真是没法接。 “从良这种事情当然要慎重,良人更是要自己可心。看得顺眼了,身无分文也甘之如饴,看得不顺眼,万贯家财也不屑一顾。”苏凭挑起眼角,眼中闪着狡黠的笑意,看着真像是一只狐狸,要是他有尾巴,估计现在正在一下一下、若有若无地蹭着她的脸,试图撩拨她的心弦—— 事实上是真的有尾巴在蹭,楚冰面无表情地把旺财从肩上摘下来,波斯猫心不甘情不愿,居然也没有喵喵叫,只锲而不舍地打算凑过来。也不知道苏凭究竟是怎么养的,关键时刻这猫永远在助攻,楚冰拿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办法。她一手推猫一手推苏凭,左手陷进柔软的长毛里,右手抵在结实的胸膛上。苏凭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问她:“听到了吗?” 楚冰微微一怔:“什么?” “你面前的这个人,为你怦然心动的声音。” 这种声音怎么可能听得到,这种话骗小姑娘都不一定有用了。楚冰很想这么堵他一句,但是苏凭把她抱在腿上亲的时候,两人紧贴在一起,彼此心跳都剧烈加速的声音,楚冰倒是真的听到了。 。 两人就轩霆的问题达成共识之后,又一个新年也如约而至。尽管已经五年多没见,今年过年楚冰还是没有留在国内,飞回去和外公舅舅一家过了个新年。《世界崩坏》定档明年三月,档期将近,已经开始了密集的宣传。 国外是没有春节档期这一说法的,楚冰作为大一番女主,出席了所有宣传通告,过得比国内的明星们都忙碌太多,临近上映档期的时候才有时间回国。不过是时间久了点,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轩霆居然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出了问题,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她人在国外,一切事情都骤然被动起来。 年前的时候国内珠玉奖举行颁奖仪式,她作为特邀嘉宾出席,颁了最佳女主角的奖项,见过秦菲一面。当时秦菲再次和这个奖项失之交臂,整个人都有点歇斯底里,随后没几天就爆出了关于她的□□,消息之劲爆,手段之强硬,出自谁的手笔不做他想。苏凭之前也算和她通过气,楚冰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颁完奖就直接出了国,未曾想事情强势发展了几天之后,走向却骤然奇怪了起来。 原来是爆的秦菲私生活混乱被人包。养加上人品方面的黑料,没想到发展到一半,事情掉了个头,矛头居然对准了苏凭,但苏凭又没有什么把柄可抓,一时间编造黑料也要强往他身上抹黑。轩霆的公关媒体选择保秦菲弃苏凭,其他媒体惊叹不已,楚冰却心下一沉,明白发展到这样的情况,必然是严钧出手了。 他疯了吗,为了秦菲不惜做到这步? “事先没想到是没想到,不过事到如今,态度被捅到台面上,那我也没办法悄悄善了。”苏凭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是从来不吃亏的人,现在所有眼睛看着,也容不得我后退。这一次,好聚好散恐怕是不可能了,看谁斗得过谁吧。” 楚冰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千算万算算不过猪队友,没想到他们两个,还是到了不得不在所有人面前,旗帜鲜明对立的时候。 第六十六章 世事变迁 苏凭出走轩霆已经是种定局,但究竟怎么个走法,里面还很有学问。八年多时间并不短,一朝走人还要和老东家撕破脸,并不是苏凭的性格。但事到如今,既然严钧不打算跟苏凭善了,苏凭也十分乐得成全他。娱乐圈的事情,是非输赢,无非是看手段高下,而严钧一直有一点很致命的错误—— 他一直太过小看苏凭,现在不得不自食其果。 当年苏凭选择签约轩霆,是严钧在其中不遗余力地牵了线,几次三番地堵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姿态放得极低。那个时候他一心想把王筠心仪的罗铭赶出轩霆,思来想去,觉得最稳妥的选择就是苏凭,身份地位够份,人还年轻好拿捏,想着先用好处稳住,过后再一点点打压,一个完全握在手里的盛名新人,总好过让罗铭时常在他面前碍眼。 可惜算盘打得很响,结果却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当初由他特批,公司下放给苏凭的行程自主权,下放了就再没能收回来过。苏凭远非他以为的那种运气好的小绵羊,相反,简直吃人不吐骨头,让他也为之心悸。他的行为正可谓是引狼驱虎,自从醒悟之后就一直在和苏凭较劲,现在也终于到了决裂的时候。 要是严钧最初能预见到自己以后会有这么一天,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关于苏凭究竟给严钧暗中下了多少套,找了多少麻烦,楚冰并没有细问,只是大体心中有数。王筠最近情绪很不好,她和严钧夫妻数年,纵然觉得可能感情不算极致,但也没想过居然这么名存实亡,极度伤心之下,整个人都有些颓丧。楚冰虽然也很唏嘘,但态度十分强硬,明确给了王筠两条路之后,王筠犹豫数日,还是艰难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她和严钧终于正式离婚,与此同时严钧在公司的权力也在被飞快架空。这件事注定会在轩霆掀起激烈的动荡,但楚冰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咎由自取的人就随他去,聪明些的自己重新站队,自有别人去烦恼,她拍自己的戏就好。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让她在拍戏方面居然也受了影响。接到顾蜚声电话的时候她人还在国外,两人之前没什么交情,顾蜚声也就温和而直接地进入了正题。 “今年有档期吗?”顾蜚声问她,“我在筹拍一部新电影,觉得女主角的形象非常适合你。片名叫《清君侧》,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顾蜚声这个名字,说出来国内影坛都要抖三抖。作为当今国内影坛的旗帜性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堪称万众瞩目。上一部执导电影《初相见》还没完全淡出公众视线,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新动作,据说本人身体还不是很好,让楚冰多少有些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顾蜚声的邀约还是很值得考虑的。女王当政,宫廷权谋,视角的切入颇为独特,听起来确实是一部不错的片子。楚冰完整地听完了顾蜚声的介绍,沉吟片刻后问:“顾导,这部电影的男主你有决定了吗?” 顾蜚声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沿用《初相见》的男主角。” 《初相见》正是苏凭的上一部电影,他很得顾蜚声偏爱,这差不多算是圈里人公认的。楚冰抬手揉了揉眉心,想了片刻:“除了我之外,顾导有其他女主角人选吗?” “还有一个。”顾蜚声说,“你演的话是天作之合,她演的话是演技突破。” 乔雁。楚冰扬了下眉,仅凭一句话就对另一个人选心中有数。 于是她摇了摇头:“抱歉,这部片子我恐怕不能接。” 。 楚冰拒绝了顾蜚声的邀约这件事,苏凭知道得很快。顾蜚声联络好乔雁之后,直接把两个主演叫来家里见面。虽然这个角色他本来有意楚冰,但是现在定了乔雁也觉得不错。上一部《初相见》两人就是男女主角,这一次阵容不变也算美谈一桩。苏凭先到了一步,坐在他家的时候有点不□□分,向门外看了数眼。 “这么好奇?”顾蜚声笑呵呵地调侃。 苏凭也不尴尬,只是笑笑:“看剧本的时候感觉角色特别适合她,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还真有点期待。” 顾蜚声也笑:“那我就更得卖个关子了。” 顾导的家闹中取静,坐落在城郊一处独立的小院里。家中雅致清净,坐在其中都觉得带上了几分风雅。顾家待客只用极苦的莲心茶,苏凭看见乔雁的那一刻低头喝了一口,只觉从心里漫上来一阵苦涩,纵然理智清醒,还是让他忍不住叹息。 算上《朝霜》,这是他们第二次与合作机会失之交臂了,阴差阳错,出道至今从未合作过。而楚冰可能觉得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他明明每天都会远程骚扰楚冰,但楚冰甚至都没跟他说过这个事情…… 但其实就算楚冰不说,个中原因,苏凭也都心知肚明。首先是《清君侧》拍摄期间,正是《世界崩坏》上映期间,楚冰那时行程很紧,和这边的档期本来就是个问题;再有角色的定位问题,楚冰一直比较规避这种和自己的本身性格比较接近的片子,喜欢拍摄充满挑战性的人设;加之最近在外界看来他们关系紧张,也并不适合同时出现在一部电影里…… 他并不是个不顾全大局、满脑子风花雪月的毛头小子,但对上关于楚冰的一切,总是莫名多了着那么几分情绪化任性,知道她会一边恼火一边无可奈何。 道理都懂,但还是觉得有点寂寞。 苏凭以手撑额良久,脸上的表情有点抑郁寡欢。拜男友穆庭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所赐,乔雁深知内情,和苏凭交情又相当不错,趁顾蜚声不注意,善解人意地劝他:“节哀顺变啊苏凭,说不定冰姐是想和你合作个更好的呢?” 苏凭冷静地看她一眼:“真的?” 乔雁底气不足地迟疑了一下:“呃……” 苏凭陷入思索:“手撕严钧需要几步?” 乔雁:“……” 。 现在正是《世界崩坏》宣传的最后期间,楚冰在国外奔波忙碌,苏凭在国内交接进组。他离开轩霆进驻凯星,之前一早已经和罗铭舒丽谈完了全部事宜。凯星向来阴盛阳衰,知名的女明星也算出了几个,但一直没有男明星走红过,对苏凭的到来简直是夹道欢迎,就算苏凭其实是自己组建了个工作室,只是在凯星底下挂靠个名字。 世事说来也很唏嘘,当年苏凭走进轩霆时,正是罗铭被轩霆扫地出门的日子。现在风水轮流转,苏凭和罗铭居然凑到了一起。苏凭目前的咖位和凯星目前的势头摆在这儿,双方这次签约的阵势闹得很大,媒体们蜂拥过来,拍了好些照片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苏凭留在凯星公司里,和舒丽研究了一些发展方向和细节,达成了一个双方都比较满意的结果后吃了顿饭,回家的时候半空中居然飘起了细雪。 这座南方的海滨城市雪下得很少,尤其现在天气已经渐渐回暖,没想到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在了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苏凭今天喝了酒,没有开车回来,被助理送到小区门口后一路步行,肩上发上落满细碎的雪沫。漫天飞舞的雪丝在路灯的光晕中划出长长的痕迹,苏凭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给楚冰打电话。 “下雪了。”他说,“可惜这落拓江湖的不堪,一场雪是洗不净的。” 这是苏凭首部电影《江湖》里的台词,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年轻的少侠经历了一系列混乱动荡,说完这句话后,披蓑戴笠,一人一剑,永远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楚冰愣了一瞬,问他:“你在哪儿?” 苏凭左右看了看:“好像快到我们楼下了。” 楚冰说:“那你就不要废话了,快点上来。” 苏凭愣了一下,转一个弯,自家那栋楼就出现在了面前。这一片住的都是艺人,夜生活丰富得很,只有中间有层楼的灯正孤零零地亮着。苏凭抬头,从下往上一层层地数,而后又从上到下数了一遍,终于笑了起来。 进家门的时候楚冰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见他走过来后瞥了他一眼,嫌弃地将他头上的雪沫扫掉:“三更半夜你在外面磨蹭什么?” 第38节 苏凭说:“以为自己无家可归。” 房子不永远都在这儿,就你事多。楚冰瞥他一眼,打扫完放下手,却被人抓住了手腕。苏凭看着她:“我今天签约凯星了。” 楚冰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专程回来了一趟,推了十六个通告。” 见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点,苏凭提醒她:“轩霆一直不允许公司内部恋情,现在我不是轩霆的人了。” 楚冰:“……”你特么记得遵守过?! 见楚冰露出你有病今天没吃药的眼神,苏凭笑着靠近她:“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狗仔。” 楚冰瞟他一眼:“你还希望有?” “希望他们有本事拍到。”苏凭指腹划过她的嘴唇,狡诈地说:“拍到我就给他们准备一点惊喜。” 。 换公司按理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苏凭显然不能以常理而论。楚冰明知道他肯定吃不了亏,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鬼使神差,还是回来看了他一眼,第二天一早就又飞了回去,卡着影片上映的倒计时紧锣密鼓地跑宣传。她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她家沙发上坐了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外公和舅舅严厉地盯着来人,来人在他们的注视中面不改色。 “外公好,舅舅好。”来人微笑着说,“我叫苏凭,是楚冰未来的男朋友。” 第六十七章 持之以恒 这可能是林家近十几年来,最天昏地暗的一天了——事后为苏凭开门的无辜保姆回忆,心有余悸,至今回想起来嘴唇都有点发颤。 那是个冬日里少见的晴天,斯文俊秀的年轻人按响了门铃,眉眼含笑,风度翩翩,让人一见便很有好感。他站在门前,隔着门提着礼品盒,朝她眉眼舒展地微笑:“您好,请问林景谭先生在家吗?” “在的。请问您怎么称呼?”保姆有点好奇地打量了来人两眼,平常来这里拜访的人不多,不过但凡来一两个,都是像这样恭恭敬敬的。这栋房子占地规模很大,老爷子是个念旧的人,当年从国内移居到这里后始终没改过住址,不过一双儿女成年后就从这里搬了出去,外孙女住得久些,如今人也不见踪影,平常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固执地在这里住着。 不过今天很巧,林峯带着妻儿回来看望父亲,一家人算是聚齐了,如今刚吃过饭,正在客厅里谈事情。保姆进了客厅,林峯坐直身,朝她看了一眼。 “谁来了?”他问,保姆朝他恭敬地低下头,眼睛却是看着老爷子的:“是个年轻人,说是给老爷子带来了半溪山人的一副真迹。” 林峯闻言,顿时略有些惊讶地扬起了眉。老爷子风雅了大半辈子,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平常登门的基本都会带一副字画来。不过知道老爷子偏爱半溪山人的人很少,他从来不刻意提及,这个书法家也并没有太大名气。早逝的林老夫人写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就是仿的半溪山人笔迹。林家一直在着力收藏,但流传于世的真迹不多,大部分又不拍卖,并不好得到。 带着副半溪山人的真迹登门,算得上最有诚意的一种方式了,谁这么大手笔,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求上门来,态度倒是摆得很到位。林峯看了父亲一眼,见他没有异议,于是朝保姆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在说出这句邀请的时候,林峯绝没有想到,几分钟后居然会是苏凭坐在他家沙发上。楚冰未来的男朋友?真是大言不惭。冷肃严厉的舅舅用能冻死人的目光瞪着苏凭,出言发问时声音简直能结冰:“你来干什么?” 苏凭诚恳地道:“本来我也想早一点过来的,不过半溪山人的真迹太不好找了,我也是搜罗了好几年,最近才得到一副。不过得到之后也不敢怠慢,马上就给外公送过来了。” 我是问你为什么敢在这里出现,不是问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林峯头也不抬地吩咐:“老爷子今天心情欠佳,不便见客,张妈,送他出去。” 被苏凭惊得目瞪口呆的张妈回过神来:“啊……嗯……” 马上要被人扫地出门,苏凭看起来居然依然不慌不忙。他从礼盒中拿出半溪山人的字,俯身摊在客厅的茶几上,视线扫过下方收藏家零星盖着的几个印,详细地介绍:“这幅字写就之后即被人重金买下,妥帖收藏,一代传一代,幸运地没有经历战火纷扰,被后人当作传家宝保留了下来。传家宝当然是怎么也不愿意卖的,只在四年前借给一个博物馆办过展览。我当时看上之后想尽办法,中间经过了不少关节,半个月前才终于将这幅字拿到了手。” 苏凭遗憾地叹了口气,将字仔细地重新卷了起来:“既然外公今天没有品鉴的心思,那我就先拿回去了,改天要是外公有空的话,尽管联系我,我随叫随到。” ……送出去的东西,走的时候居然要一并带走。林峯的妻儿都是华人,都听过这位传说中国内年轻一辈男演员翘楚的名字,万万没想到他和自家楚冰有点牵扯,而且脸皮真的非常之厚,厚得让人震惊。 从苏凭进门之后,林家老爷子一直看着他,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是那个年代很典型的文人,而且是名气最大的那一批,五官极为清正儒雅,花甲之年,依然依稀能见当年的风度翩翩,但眉眼中又带着曾居上位的严肃与锐利,寻常人几乎不敢与之对视。 见苏凭收拾东西,林景谭终于开口,看了苏凭一眼,神色无波无澜。 “字画都不过是死物,人本身才是眼前当下。想用一副字换我的外孙女,人轻浮了些,也狂妄了些。” “我现在不是你外公,只要我不点头,以后也永远不会是。你们这个圈子,演的戏太多,容易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站起身,比苏凭先一步离开,径自上了楼,不再理楼下的纷纷扰扰。苏凭动作停住,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了楼上半晌,在林景谭拉开书房门的时候突然开口。 “外公,久居上位加上独断专行,容易自以为是。”苏凭冷静地开口,在林峯一家惊异的视线中平静地站起身,手贴在身侧,笔直挺拔地站定,看向二楼林景谭的背影,顿了顿后低眸:“我不是想用一副字换她,是愿意用我力所能及最好的一切,来展示我的决心。我这个人不算什么正人君子,自知很难讨您欢心。但对于楚冰,再多的明知不可为,我也只能一试,即便不择手段。太过在乎总显得笨拙,还请您原谅我的无所适从。” “原谅不是口头说来好听的。你不值得让我生气,但是既然你说愿意展示决心,那我也不用你多做什么。”林景谭没有回头,无动于衷地听他说完,打开书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门缓缓关上,将他的身影一点点掩去。 “既然觉得有错,那就跪着反省吧。” “爸……”林峯皱了下眉,犹豫地叫了父亲一声。这不太像林景谭的作风,要是完全没有接受苏凭的意思,一般不会给外人这么大的难堪。但要说林景谭的态度有所软化,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要是没有看错,父亲嘴上说着无事,但应该是……真的十分恼怒,以至于头都不愿意回一下,似乎看到苏凭就觉得心中发堵。 “你先回去。”林峯看了眼苏凭,压下心头的疑惑,朝他皱起了眉,“老爷子今天心情不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要是还不死心,就改天再来试试。” 苏凭沉默着看了林峯一眼,这一眼居然十分冷静通透,让林峯不由一顿。 “我这次的表现怎么样?”苏凭问。 林峯实话实说地评价:“不能更糟。” “那还是道个歉吧。”苏凭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林峯心中一震,刚要再说,就见苏凭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真的慢慢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么骄傲的人,以前从来没跪过谁。苏凭跪在地板上,在林峯惊异的视线中向他询问:“舅舅,你说外公会让我跪到地老天荒、跪穿地板吗?” 林峯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都没跟他计较称呼问题:“我也不知道,你……” “那我还是留句遗言吧。”苏凭笑了一下,平静地说:“要是没法让我死在这里,楚冰我就娶定了。” 他来之前想了很多办法,准备了很多对策,从楚冰离开、确定自己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开始,就已经开始了周全的准备。半溪山人的字是五年多以前就开始找的,今天前来也是提前跟楚珩特意确认,礼盒里出了字画还有给其他人的东西,自认没法再准备更多,才挑了个黄道吉日,过来林家拜访。 但有些事情果然是一力降十会,自己的弱点被人稳稳掌握的时候,果真什么方法技巧都使不出来。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平生也非常讨厌被人拿捏,但是…… 但是为了楚冰,他已经破了很多例,不差这一个了。 这一跪就从白天跪到了晚上,林峯一家人来来往往,中途有客人前来拜访,见客厅笔直地跪着一个人,都是一副惊吓交加的表情。苏凭对此只能苦笑,也安慰不了别人,还未正式开春,地上凉得很,他跪了很久,觉得四肢百骸都透骨的冷。腿早已经麻木,却又泛着尖锐的钝痛,加上拍戏,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种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这里跪着有碍观瞻,这一家人晚上都没在一起吃饭。苏凭从天光明亮一直跪到月上中天,窗外月光很亮,客厅里并不算暗,苏凭视线放空,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跪了多久,直到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苏凭骤然回神,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已经到了深夜。按照时差来算,国内正是华灯初上的时间,他往常总在楚冰睡前给她打个电话,今天跪得太久错过了时间,可能是觉得不太对,楚冰给他打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电话刚一接通,楚冰的声音就带着点疑惑地响了起来。苏凭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点久未开口的哑,清了清嗓子后才继续说话。 “没有,今天没什么事情,在家睡了一觉,把时间错过去了。”他说,“这么晚了还没睡?” “刚下了个通告,最重要的通告都要排到晚上,什么毛病。”楚冰不快地抱怨,苏凭低笑,温和地安慰她:“访谈类节目放在晚上,就像深夜电台一样,会让嘉宾更有放松感和倾诉的*。下了节目早点睡吧,明天早上的通告能推就推。” “嗯。”楚冰说,“旺财呢,让它过来叫一声打个招呼。” “把它送去爸妈家养了几天,我明天要出差。”苏凭叹了口气,“你又不在,我哪儿敢和一个单身未婚女士住在一起啊。” 楚冰和他待得久了,居然已经有点习惯了他的逻辑和是不是犯病的状态,闻言面不改色地抬了下眼:“没事,这位单身未婚女士是绝育了的,弄不出孩子来一切好说。” 苏凭呛了一下:“……” 真是学坏了。苏凭边笑边摇头:“我还以为你会说打断我的腿,没想到处理方式居然这么温和,楚小师妹,你老实说,现在是不是已经对我爱得原则都没有了?” 楚冰:“……你把脸往里收一收,挡到我的视线了。” 说了几句话后楚冰就觉得不太对,敏锐地皱了下眉:“今天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你平常不是喜欢看动物世界和探索发现吗?” “不看了。”苏凭自然而然地说,“今天专心想你。” 楚冰:“……你不要总把这么恶心的话说得这么自然而然。” 早习惯早好。苏凭失笑,两人又聊了几句后就收了电话,平常也不会聊得太久,各自也都很忙。苏凭看着结束通话的页面怔了半晌,直到头顶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要是跟她说一句,马上就不用受这份罪了。跪着有意思吗?” “当然没意思。”苏凭摇头,抬头向上看去,慢慢地说:“但我听她说过,之前她想演戏,您不同意,她也是这样,在您的书房外跪了一个晚上,总算得到了您的首肯。” “她的坚持让我遇见了她,我怎么敢半途而废,让我们没有未来。” 林景谭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凭,扔下一句话后转过身去。 “滚上来。” 第六十八章 世界崩坏 塞温执导的《世界崩坏》,在被世界影迷千呼万唤了好几年之后,终于正式上映。 无论是什么年代,无论当今电影的流行风向标是什么,科幻电影在市场中,永远都占有自己的一份特殊之地,也是很多人无法拒绝的视听享受。 《世界崩坏》的开篇,是在一家机密森严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和防护服的科研人员们走来走去,不断将一些乱七八糟的试剂加入到营养液里。躺在培养仓和营养液中间的女人头上戴着一顶金属头盔,上满布满极细的金属管,闭着眼睛,身上插满细细的针孔,愈合能力却又非常强。两个小时前手腕被用刀划开,现在伤口已经全然愈合,几乎没法看出之前受过伤害的痕迹。 最后一管试剂添加上去的时候,培养舱内原本风平浪静的营养液突然开始沸腾,科研人员们隔着厚厚的玻璃墙,近距离地看着实验体从满是营养液的舱门里跳了起来,头狠狠地撞在玻璃墙壁上,金属头盔都被撞变了形。女人的脸上满是狰狞到近乎崩溃的神色,一看即知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这种痛苦维持了十数分钟才结束,年轻女人脸上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解脱表情,整个人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神情都凝固在手上,停止了呼吸。 隔着玻璃墙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研究员们无动于衷地看着,纷纷低头,在自己的观察中写:「x年x月x日,试验品7265,失败,原因不明。」 “又失败了。”科学家打开玻璃门进来,脸上的表情很难看。试验失败,研究员们脸上都有点讪讪,不太敢说话了。其中一个胆子比其他人稍大些,鼓起勇气小声地问:“教授,失败了这么多次,是不是我们的研究方向,一开始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教授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冷声开口,“试验中有成功有失败,这些都是必然的。我们要做好为了科学失败的准备,更要做好为了科学献身的准备!第七感的研究具有跨时代的意义,一旦研究成功,我们的名字将是最伟大的先驱者!” 这一番话倒是没错,每一个进入项目的研究院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进来的。可是成为先驱者,哪有这么容易,失败了七千多次,害了七千多条人命,现在又换来了什么呢? 退一万步讲,如果这个项目真的成功了,带给世界的影响,又到底是好是坏呢? “传统的观念里,人有五感。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视觉。近些年来随着第六感-直觉的被人广泛接受,科学家们总是想得更远些。”教授当初的宣讲时的意气风发,研究员们至今记忆犹新。正是因为这番话,让他们对自己的前途也充满了自信。 “如果说五感对应着人的五个器官,第六感对应的区域却至今不明,只知道统一受大脑支配。但是,那么,如果人类多一个器官呢?大脑又将分配给这个器官以什么功能?人类是否还有第七感,第七感存在的形态,究竟是什么?” 为了探知这一问题的答案,他们从几年前开始,进行了秘密违法的人体试验。如今遇难者已经增加到七千多,实验却可以说得上是毫无进展,他们尝试在实验体身体的各个部位移植新的器官,但一直都没有发生过他们想要的异状。当值的研究员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拉住失败品的头发,想要将她拖出去,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使劲,突然被一直干枯的手牢牢抓住了手腕。 这个被抓住手腕的效果,和大晚上走在路上发现了诈尸的僵尸是一样的。研究员吓得浑身僵硬,目呲欲裂,想也不想地抄起刚才的金属仪器就向对方脑袋上砸,一连砸了好多下,这才喘着气,惊恐地力竭而停。教授和一众研究员都傻在那里,让他们绝望的是,在被砸了那么多下脑袋之后,这个实验体依然没能如他们所愿地倒下去,反而幽幽地抬起头,朝所有人露出了一个美丽而古怪的笑容。 众人这才发现,这个本该死亡的试验品,长得居然十分美丽。她看着一众惴惴不安的人们,快意地笑了起来。 “第七感?这名字起得不太好。”年轻的试验品微笑着靠近被吓破胆的研究员,手指慢条斯理地拂过他的脸颊,出口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第七感改变了人类存在的形式,重新定义了死亡。”她说,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后会有期了,我的改造者们——当然,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们还能以现在的这个状态存在。” 在研究员们疯狂的召集警备与惊恐开枪时,编号7265已经大摇大摆地从玻璃门中走了出去。她走得十分从容,既不怕子弹,也不怕刀枪。没人能拦得住她,而她离开之后,很快就没了消息。 秘密基地的研究员们现在尚且不知,自己究竟把一个怎样难缠又反社会反人类的女人放回了世界上,而在三个月后,这个女人带着一群游走在常规生死边界的新人类,正式向这个世界发起了攻击。随着「边界」的打破,世界的空间撕裂出了一道道裂痕。这些裂痕一天天扩大,如同肆意生长的枝杈,将这个世界一步步撕裂至崩溃…… 楚冰饰演的编号7265,没有名字,在电影全篇都以这个代号称呼。她是个因为能力出众而被蛮横抓去,供人进行人体试验的可怜人。但在故事开始之时,仇恨就已经像是一粒阴暗的种子,在生死之间将她彻底改变,全篇没有洗白,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但这个世界的崩坏,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自己的咎由自取呢?电影的最后编号7265站在这个世界的边缘,面前是来自未知空间的风暴,脚下是已经千疮百孔的家园。她最忠诚的下属垂手站在她身侧,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裂缝,终于忍不住问:“您在想什么?” “想我作为「人」的这一生。”7265沉默良久,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们从黄昏站到深夜,屏幕一片黯淡。忽而一点闪耀的火光自天空中坠落,由远及近,划破黑黝黝的夜色,骤然点亮了一半几乎看不见星星的夜空。飞逝的火光一闪而逝,观众们盯着刚才亮起了一瞬的屏幕,敏锐地发现—— 7265的下属依然垂着手,恭敬地站在原地。7265却已经消失,不知最后去了哪里。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她到底去了哪里?这个世界最后到底有没有救?多一个器官是否就能发现到一切奇妙的东西? 戛然而止的开放式结局,让不少观众都在抓心挠肝,郁闷地捶桌子。《世界崩坏》刚上映没几天,导演就收到了一大堆观众渴望拍摄续集的诉求。影片在万众瞩目中上映,而后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一传十十传百,互相推荐之下,这部电影的票房在前几天一度呈现逆势增长,上映一周就已经赚回了所有的制作成本,影片叫好又叫座,塞温自然春风得意,这几天见了谁都是眉开眼笑的。 其中首次在国际大制作电影里露面、还担当了女主角的楚冰,也因为出演了编号7625的一生,而广受好评。好的演员与好的角色相遇,每一次都能被观众津津乐道,这一次楚冰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在国外站稳了脚跟,今非昔比,詹妮即便出演了《幻想纪元》,成绩依然平平;而面对如今家喻户晓的楚冰,蒙特影业早已没有了封杀的资格。 所以说遇事不必太过在意,不必忙着斤斤计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其他的事情,总有一天命运与公平,会为你亲自准备好。 不过这么一耽误,楚冰终于忙过了上映的关键时期,回到国内的时候,已经又是好一阵子过去了、苏凭进《清君侧》剧组还是上上个月的事情,如今电影再有半个月都要拍完了。 第39节 他现在人还在剧组,擅自出来不方便,不过再三强调了要去接楚冰的决心,并且补充说明楚冰要是不等他回来接,就等着被光速花式耍流氓。 这是在威胁我?楚冰心中颇感荒谬地想,解决得也十分干脆,一句话就把苏凭堵得服服帖帖。 “不了,我出长差给你带了礼物,等我回去再看惊喜。” 苏凭嘴角抽了一下:“你拿我当八岁孩子?” 楚冰不屑地冷哼:“你以为你不是?” 虽然觉得他已经病入膏肓,不过反正大洋两岸有时差在,等他一下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了粉丝着想,没必要每次都弄得跟领导人出巡一样。楚冰在说了他一句后,默默订好了票,临近深夜的时候回国落地,谁也没有告诉。 她这次来回得快,小区里还没发生什么让她一眼就发现的变化。楚冰径直上了楼,电梯停在十九楼的时候门被打开,楚冰抬起头,和对面正要进来的人视线相撞,同时楞了一下。 这层楼怎么会有陌生人出现,找她还是找苏凭的?楚冰稍稍一顿,视线从对方的脸上扫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看到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时眼瞳骤然一缩。 是狗仔。 那个狗仔看见了她的视线方向,大约是知道事情败露了,一把推开楚冰,闷头就朝电梯里头也不回地挤。侧身而过时楚冰敏锐地发现了小贩手中可疑的亮光,没有过多反应的时间,利落地转身,追了上去。 这种直梯入户的电梯,有点是比普通电梯要快,缺点是要追里面的人的话真的很费劲。楚冰下去的时候,小偷已经跑得快没影了。楚冰坐进自己的车,两手油门一脚方向盘,车已经风驰电掣地朝着狗仔呼啸而去。 人都是怕死的,每天东躲西藏的狗仔更是如此。狗仔快要跑出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有车呼啸着赶上来,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腿脚一下子就软了,瘫在地上没法起来。银灰的越野车擦着他的身子停住,楚冰下了车,一脚踩在狗仔的手上。 “拿出来。”她冷冽地说。 第六十九章 抽丝剥茧 苏凭今天和明天都有很重的拍戏任务,不过因为知道楚冰今晚要回来,即使没后也没能得到去接机的首肯,不过还是收工就直接回了家,只等楚冰回来。 只是没想到她再次出现时不是一个人——苏凭在震天的敲门声中打开门,楚冰紧绷着脸,神色冷峻地大步走进来,手里拖着个年轻陌生的成年男人。男人长相平平,表情颓丧,楚冰拖着他的样子犹如在拖一条死狗。苏凭没有马上说话,把楚冰丢在门口的手提包和行李箱都拿进来,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装束,在胸前的照相机上停顿了几秒。 “狗仔?”他言简意赅地问,从阳台拖出他体积庞大的万能工具箱,在里面翻出一卷粗麻绳,将男人捆了个结实,把楚冰的手从男人衣领上解放出来,这才抬眸,仔细问了一句。 “出什么事了?” 干他们这行的,基本上就别想有自己的*。狗仔这种行业,他们打交道的机会太多了,楚冰出道这么多年,绝对不是第一次和狗仔有所牵扯。她这个人很是傲气,加上私生活简单,背景深厚,一般来说,很少有狗仔敢找她的麻烦。而她向来是懒得主动找人麻烦的性格,如果不是狗仔真的惹到了她,她应该不会这么生气,再说她最近又不在国内,也没什么可拍的。 因为他也不大可能。狗仔无疑是把刀,但他从来都是那个能握着刀柄的。圈里好几个会做人的狗仔,发他朋友的新闻时都会来和他提前打招呼,他对这一行没什么特殊看法,互不得罪,各取所需。这些楚冰都是知道的,那么…… 苏凭问完后俯身,将他胸前的照相机取了下来,翻看了一下,连张拍到楚冰的照片都没有。楚冰这时候却将一个什么东西扔给了他,脸色难看,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抓到之后给他搜了身,找出来了这个。” 苏凭将东西接到手里,只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了。 针孔摄像机。 “我回来时在楼道看见了他,抓住审问时诈了他一下。这个针孔摄像机是最简捷轻便的款型,在我家客厅的电视柜摆件旁边放着。不能连接无线实时监视,但可以远程操纵开关机。”楚冰抿唇,面无表情地说,“他是常年蹲守小区监视的狗仔,但凡我家的灯亮起来就打开摄像机,灯暗了就关掉。这个摄像机放了两个来月,今天电量不足开机失败,他过来更换电池。” 两个来月。苏凭默念了一下时间,和楚冰几乎同时向对方看了一眼。 包括了楚冰上一次回来的时间。 至少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楚冰的一举一动,都在被有心人躲在暗处偷偷监视着……苏凭脸色比楚冰还要难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视线森冷地盯住了狗仔。年轻男人身上骤然一冷,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通身打了个寒颤,脸色不由一变。 苏凭他当然是认识的,但是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前永远微笑着的、风度翩翩的娱乐圈国民演员,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你是哪家媒体的人,敢在我的地盘上触我霉头。”苏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小巧的针孔摄像机,整个摄像机被制造成了一个小小的金色长尾火烈鸟,造型非常优雅可爱,放在一边十分赏心悦目,摄像机针孔大的拍摄镜头在底座的角上,这个东西他很熟悉,熟悉得让他的脸色差得惊人。 他是多么敏锐的人,这两个月来楚冰几乎不在家,但他三五不时就会去看看。这么多次路过电视柜,却没发现任何不对,不是他的眼力出了问题,而是这个东西,在他的印象里从一开始,就是有的。 从他第一次踏进楚冰家门的时候就有。那个时候楚冰之前在他家住了一晚,早上才拿到钥匙开了门,这个东西一直存在,所以说,这是轩霆放来,监视楚冰的? 是严钧还是王筠的手笔?如果是严钧的,那他自有手段,但如果是王筠…… “不是轩霆放的。”楚冰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他摇了摇头,“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我见到这个摆饰,拿起来检查过。” 她外公家虽然不至于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好歹身为名门,这点见识还是不缺的,不至于被人阴了还看不出来。苏凭点点头,接受了她这个说法,两人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了一下后各自移开视线,心中却同时有疑惑慢慢升起。 如果不是轩霆,谁还有这样的机会?中途掉包的话,至少要来看过摆件一次,还要有再次潜进来的机会,一面还不一定就能把摆件一分不差地复制出来…… 有能力经常出入她家的,似乎都没有这个必要。楚冰视线一冷,站起身朝狗仔走去,打算再好好地审一次,却被苏凭半路拦了下来。楚冰皱眉看过去,苏凭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朝她微笑了一下。 “你坐飞机这么久,刚下飞机又这么折腾,很累了吧?要不先去睡一觉?” 这种时候哪能睡得着?楚冰瞪他一眼,苏凭无辜地耸肩:“睡不着的话先去厨房盛碗汤喝吧,虽然还是半成品直接加热,不过已经小火煨了很久,很入味了,你去喝一点,也帮我盛一碗,别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眼都不眨张口就来,还敢指使正在气头上的楚大小姐,世界上就没有比苏凭更加胆大包天的人。不过看在苏凭言之有理,并且出了力的份上,楚冰狠狠地瞪了他两眼,却并没有发作,按压住心里的怒气,起身给两人盛汤去了。 苏凭目送楚冰的身影消失在厨房,转过头时,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稍稍眯起眼,将手里的针孔摄像机收起来,在狗仔面前好整以暇地蹲下,看着他的脸。 “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不过想来地位不是很高,连你们圈最顶级的那几个人的衣角都摸不到。虽然不知者无畏,不过真的惹到了我,还是让我很生气。” “在这个圈子混,没人告诉你不要找我的麻烦吗?又或者你听过这个说法,却有点不以为然?”苏凭轻声问,饶有兴趣地扬了下眉,“楚冰的脾气我知道,她说审了你,那肯定是你能说的都问出来了,不然你的表情也不会这么颓丧。这么看来,你的嘴还挺严的。” “所以我就不费功夫去翘你的嘴了,但是年轻人,你要知道,人做错了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抬起一只手捂住狗仔的嘴,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动作利落地反掰过他的两只胳膊,将两只胳膊都卸脱臼,在对方疼得脸色惨白的时候在他下身补了两脚,慢条斯理地将他的手机掏了出来。 “而这只是个开始。” 。 楚冰端着乌鸡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狗仔的绳子被解开后依然一动不动,似乎是晕了过去,疑惑地看了一眼,很快被苏凭转移了注意力。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示意楚冰来看:“我把他的手机找出来了,真够谨慎的,联系人一个没存,信息和通话记录看后即删,各种社交软件都设了密码,相册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楚冰皱眉,苏凭用勺子搅了搅鸡汤,慢悠悠地翻出了手机:“不过我有一个朋友……” 晚上十一点多,苏凭的朋友揣着笔记本电脑,被苏凭一个电话叫了过来,进门时还和楚冰握了下手,坐下后三下五除二把密码清空,数据恢复,多余的一句话没有,风一样来了又去。楚冰目送他出门,苏凭翻看着各种记录,无声地深吸口气。 “尖峰娱乐。” 两人的脸色都有点难看,尖峰娱乐,那是轩霆公司旗下的媒体,影响还不小,不过完全就是轩霆的喉舌。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家的报纸要监视自家的一姐? “我之前和杨硕矛盾的报道,也是这家媒体起的头。”苏凭合上手机,淡笑着作总结,眼中一片冷冽,“明明是轩霆的媒体,现在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严钧好大的本事。” 如果有尖峰娱乐和严钧参与到其中的话……楚冰脸色一冷。 “秦菲之前因事来过我家一趟。”她慢慢开口,眼中阴霾乍起。苏凭在狗仔的手机里找了一下,果然在云备份里发现了狗仔和秦菲经纪人之间的对话记录存档,把手机屏幕亮给楚冰晃了晃。 。 这件事的后续处理不难,但是事情本身让楚冰很愤怒。她头天晚上扣了狗仔,第二天自己打人的新闻就上了头条。家是肯定不回去了,楚冰把狗仔移交给楚珩看管之后,自己火速搬进了锦盛之前就为自己留下的高级公寓,苏凭的《清君侧》还没拍完,第二天不得已回了剧组,那之后两人的联系倒是没有断过。 本来还剩下半个月的戏份,不过要处理的事情很紧急,乔雁配合着苏凭一起赶戏,一周时间就将剩下的剧情全部拍摄完毕。杀青宴结束之后两人直接赶到了楚冰的新公寓,穆庭也子啊不久后随之赶到,尖峰娱乐给乔雁下的绊子更大,当年几乎就毁了乔雁的演绎生涯,穆庭和乔雁比楚冰和苏凭更想让尖峰娱乐完蛋,四人在这个问题上结盟得异常迅速。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自己的事。楚冰在动手之前还是多问了一句,不太想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穆庭和乔雁表态坚决,轮到苏凭的时候,在楚冰的凝视中,苏凭看着她:“我们亲都亲过了,我插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穆庭和乔雁都是一副骤然被噎个半死的表情:“……” 楚冰皱眉:“这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思维吗?” “那好吧。”苏凭顿了顿,笑着叹了口气。 “那我们把话说开了讲,楚冰。”他忽而收起了脸上全部的戏谑神情,眸色深深地向楚冰看去。 “我们别互相耽搁了,在一起吧。” 第七十章 爱我的你 这句话来得非常突然,明明上一秒四个人还都绷着脸,充满战时联盟该有的紧张感。但是正常人是向来难以预测苏凭的脑回路的,穆庭反应过来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之后,一声卧槽顿时脱口而出,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乔雁夺门而出,趁着没人注意到两人时火速退场。 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随口就说,这人单身太久憋出病了吧?!穆庭一边走一边心中暗骂,这一次表白成功了倒还好说,要是万一失败了,像苏凭这种瑕疵必报的大尾巴狼,不得连着找他一年麻烦以泄心头之恨…… “以后离那变态远点儿。”穆庭苦大仇深地板起脸,煞有介事地对着女朋友认真叮嘱。乔雁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两人站在门口等电梯,乔雁踏进电梯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有的人性格就是这样,平日里游刃有余,似乎永远看不到他心慌的时候,在关键的时刻也总显得云淡风轻。但其实人都是会紧张、会失措、会不安的,刚才她坐在苏凭对面,以一个演员的基本眼力发誓,刚才苏凭微笑着说话的时候,手捏紧又张开,手心里满是汗水。 犹如古老灵验的咒文,也像命中注定的缘劫。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与谁相遇,再狂傲再清高再茕茕孑立,总有人治得了你。 一门相隔,楚冰目送穆庭和乔雁悄无声息离去后收回视线,苏凭仍然在看着她,笑得平静又宁和,眼神深不见底。楚冰看他两眼,顿了顿,出言确认:“告白?” “嗯。”苏凭点头,还有心思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明显在等着她的回答。楚冰就这件事情思索了一下,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想。 “好像有点随便。”楚冰单手托腮,询问地看他一眼,“如果看电影时算是第一次告白,ktv里算是第二次,现在算是第三次的话,那我不得不说,你完全没从你拍的那些个言情片里面学习到什么经验,基本都算是白演了。” 气氛居然在告白之后,莫名向一个和谐过头的愉快气氛发展。苏凭也不着急,面对她的评价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其实还是准备了一点惊喜给你的,不过很遗憾,因为狗仔的关系,胎死腹中了。” 怎么说?楚冰抬了下眼,苏凭顺手拿起扔在小几上的针孔摄像机,从里面拿出存储卡塞进放映机里:“他录了什么你看到了吗?” 楚冰当然看了,不过她这几天事务繁忙,只粗略地看了一下,发现只有开头拍到了自己之后就没有细看,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作声。苏凭按下放映,最开始出现的画面就是苏凭签约凯星的那天晚上,她专程赶回来一趟,苏凭把她抱在怀里亲的场景。 虽然说做都做了,不过被拍下来还是有点闹心的,楚冰只朝画面上瞥了一下,便一眼不愿多看地移开视线。没想到苏凭也没有在看画面,而是依然在盯着她看,楚冰无声地抿紧唇角,将视线又移了回去。两个当事人坐在一起看自己的实况拍摄,场景还真有点诡异。 好在这段并没有放太久,她当时被偷袭了之后有点恼羞成怒,很快便把苏凭赶了回去。后来就回到房间里睡了,客厅的灯关上之后,画面便被人断开。随后的几次灯光明明暗暗,都是苏凭隔三差五来她家坐坐,有时候自己带本书来,有时候把旺财带来散步,还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干,专程跑到她家沙发上睡一觉,行径之乏味无聊,楚冰都开始有点心疼大费周章却没拍到什么的狗仔。 “你放着自己的床不睡,来我家睡沙发干什么?”楚冰随口问,苏凭闻言眼皮微抬,眼尾似笑非笑地向上一扬,明明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却让她骤然觉得危险。 “那五年多你不在时养成的习惯,有时候想你想得狠了,就来你家沙发上睡一晚。”苏凭偏了偏头,看着电视画面,无声地笑了一下。 “不过以前的确没有最近来得频繁。最近梦到你的时候,醒来都有点狼狈。” 有多狼狈?楚冰没有再问,却向他看了一眼。这一眼让苏凭动作微顿,停了几秒后,还是无奈地扶了下额:“撩完就跑可不厚道。” 楚冰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权当没有听见,视线很快被放映的画面吸引了过去。进度条已经放至尾声,苏凭最后一次在她家出现的时候,看右上角的时间,就是她回来的前一天。这一次苏凭来时抱了一摞书过来,花花绿绿的,看着有点让人眼晕。拜摄像机良好的性能所赐,楚冰将画面放大了一点,终于看清了那一摞书的书名。 《恋爱速成手册》、《经典告白一百例》、《情侣相处秘籍》、《甜言蜜语爱情守则》…… ……这段之前还真是忽略了,原本看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以为没被拍到什么要紧的。楚冰忍了几秒,还是没有忍住,指着录像画面里用一脸研究正经学术表情,翻阅女生必看玛丽苏手册的苏凭,难以置信地询问当事人:“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苏凭抬手,款款掩住半边脸,真诚道:“相信我,我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的。” 楚冰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是想告白还是想整我?” 苏凭额角青筋跳了两下,微笑:“为了给你个难忘的告白,见不到是不是很遗憾?” ……看到这个画面就已经很难忘了。楚冰瞪着他看了两秒,还是没绷住,忍不住笑了。 她平常虽然不至于每时每刻板着脸,不过的确很少有笑得这么毫无保留的开怀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笑得张扬自信,野心勃勃,苏凭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抬手轻轻掠过她的眼角。 “好像很少见到你这么笑。”他说,“你笑起来眼睛很亮,很好看,应该多笑一些。” “我又不是卖笑的,把真实表情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别人也太傻了。”楚冰毫不犹豫地拒绝,随后又说,“不过你如果是认真的话,这么做对我其实没什么用。有研究恋爱手册的功夫,还不如在我外公那儿跪一晚上来得有实际效果。” 苏凭眉毛一挑:“你知道了?” “当晚我就知道了。”楚冰说,“我外公很念旧,家里用的是非常老式的钟表,他年轻时流行的那种。声音非常特别,我在别的地方从来没听到过。” 苏凭失笑:“那看着我睁眼说瞎话,也不拆穿我?” 第40节 “你要是不想说实话,说辞就太多了,不如我回去问一趟来得实际。”楚冰耸肩,对他也真的是十分了解。看了他一眼道,“那天晚上我外公跟你说了什么?” 苏凭笑了一下:“说你之前就跟他提过我,想要和我在一起。” 楚冰瞥他:“我记得我只跟我外公说过,我想要定居国内?” 四舍五入一下都一样。苏凭低笑,楚冰又道:“那晚之后我就尽快抽了个时间,回了外公家一趟。” “他当时问我对你究竟是什么看法。” 尽管在恋爱上还是新手,但苏凭的双商之高,从楚冰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自己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眼下楚冰终于说到了重点,还是让他脸上的表情都收了起来,只有眸色更深了些。 “那你回答了什么?”他问。 “我对外公说,如果没有他的话……”楚冰看着他,忽而唇角一抿。 “我会过得很好。” 苏凭怔了一下,楚冰云淡风轻地继续:“学表演,拍戏,经典电影,影后,遇不遇到苏凭,都不会改变我会登上巅峰的事实。反倒是遇见这个人之后,很多事情都开始有点麻烦。他这个人很受欢迎,行事太过圆滑,性格也很恶劣,让我不太看得惯,相处中也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 “但如果再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可能还是会选择认识他,彼此先针锋相对地错过一次,而后棱角相撞,互不相让,磕磕绊绊地了解,反反复复地相识、了解、失去、重逢,然后并肩而行,永远不成为对方的拖累,名字被一并提起,星光交相辉映。” “这一条路我自己走也很好,并不觉得离开谁就不行。但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跟我并肩同行,那我觉得除了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我选择他不是因为需要,而是因为认可。” “勉强算是灵魂伴侣吧。”楚冰倾身过去,抬手捏住苏凭的下巴,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中肯地评价,“就是麻烦了点。” “哪里麻烦?”苏凭低笑,拇指摩挲着她的红唇,唇齿开合时像是在他的指尖轻吻,羽毛一样没有重量,飘飘摇摇地落进他的心底,“你说,我考虑一下积极改正还是变本加厉。” “改什么改,我的男人,当然方方面面都是最好的。”楚冰扬眉,眼都不眨地说,与苏凭对视着,两人俱都慢慢笑了起来。 这个微笑来得干净而纯粹,不带任何锋利的较量。楚冰眼神柔软地看着他,轻轻道:“你喜欢我这么笑?” “不是。”苏凭摇头,俯身咬住她的唇瓣,低声纠正。 “是喜欢你的全部,我的女人,哪里我都喜欢。” 楚冰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微笑着,仰起脸,闭上眼睛。 你是永不坠落的星辰,耀眼无可比拟。昼夜高悬于天际,没有人治得了你。 除非你自己愿意。 第七十一章 重出湖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坏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无论是在什么圈子,无论是多厉害的人,行事时都应该牢记这点。一旦忘了的话,离自食其果的日子也就不远了。秦菲和严钧这一次行事实在太过,没有一丁点善了的余地,东窗事发之后,栽倒的速度之快,甚至都有点出乎楚冰几人的预料。 “墙倒众人推,或者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楚珩如此评价,捧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眯起眼睛,“秦菲和严钧可能自己都没想到,他们两个私下里的料居然是掌握在锋辰手里。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锋辰和轩霆毕竟是竞争关系,掌握一点对手的资料也没什么奇怪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事情已经做过了,现在被穆庭把丑闻证据直接扔在脸上,就别说什么有的没的。” 除却在楚冰客厅瑞安装针孔摄像头之外,秦菲和楚冰没有太多接触。楚冰的地位也是她明里暗里都动不得的,把她赶出轩霆之后,楚冰忙着肃清轩霆内部,对她没有多管。秦菲是从凯星出来的演员,最恨的不是楚冰,是拒绝了诱惑坚持留在凯星、最后走在了她前面的乔雁。这些年对乔雁多有打压,甚至还曾在片场威亚上动手脚,害乔雁受伤住院过。 趁她病要她命,为了自己的心上人,锋辰的太子爷穆庭这次也算下了死手。不过真正把秦菲彻底按死的,还是乔雁在医院和秦菲的那一番公开对峙,那么激烈决绝的性格,让楚冰和苏凭大为欣赏,对此事俱都有一个相同的评价—— 这么好的姑娘,真是便宜穆庭了。 “秦菲在大众里装了好几年的小楚冰,拼了命的学你高傲冷凛的样子,画虎不成反类犬,现在被曝光出来,恐怕再也没办法起来了。” 一个明星的私生活混乱不堪,人品卑劣,公众虽然会诟病不已,但看在她确实演技不错的份上,并不一定会是这么激烈的反应。但秦菲毁就毁在还要装出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又当又立,被揭穿的崩坏感才是最要命的。现在可以说正被千夫所指,轩霆已经和她解了约,既然和严钧有一腿,那大可投奔严钧去,反正这样的艺人,严钧能护着,轩霆可留她不得。 严钧对投奔而来的秦菲,并不像从前那么上心。而最近在秦菲弄出这么大的事之后,既没有为她请公关,也没有站出来说句话,明显是各为全程,不打算被牵扯其中的样子。人们在面对私生活问题时,对男人总是比对女人宽容,严钧利用了这点,将秦菲彻底甩了出去,再也没有管她。 各为利益、心怀鬼胎的在一起,又能有多少感情?只等他们互相狗咬狗的时候了,毕竟秘密这种东西,没法指望一个人品低劣的人保守太久。 不过严钧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没有轩霆和王筠的经济支持,加上自己人品作风都为人诟病,尖峰娱乐在苏凭和楚冰的狠手之下,主负责人也最终弃暗投明,重回轩霆的管制之下,为表忠心,反手就爆出了几个严钧的猛料。 这样两面三刀的人,轩霆虽然因为利益牵扯太多,同意重新接纳,但尖峰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重用,负责人也深知这点,王筠又是一副不理世事的态度,尖峰最近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冰的脸色行事。不过楚冰半个脸色都没有给他,从收回尖峰的控制权后就没去见过负责人,想要讨好楚冰重获重用这条路,基本算是废了。 回想娱乐圈最近这一番掀起惊涛骇浪的大动作,楚珩忍不住啧啧两声。最后终于想起自己来的正经事,坐直身子,将咖啡杯放下。 “小冰你最近很忙吗?”楚珩疑惑地问,“不太见你跑通告,也没看你有拍摄计划,最近都不太听得到你的消息了。” 楚冰扬了下眉反问:“我的消息最近很少?” 楚珩沉默了一下,认真说起来的话,不是很少,是非常多。《世界崩坏》在国外上映两个月,掀起了一阵狂热的追捧浪潮。科幻片佳作最近不多,塞温的新作质量有保证,在一开始就吸引了许多人走进电影院。而后他们意外地发现不仅片子质量超出预期,东方面孔的女主角更是令人见之难忘。这部片子里没有机甲,没有空战,打斗时有种回归原始的拳拳到肉感,让观众们看得大呼过瘾。 一个东方女人,动作戏这么标准到位,多么具有美感! 而这部片子除了出色的动作戏外,对于人性的刻画繁多而细微,近镜头极多,推进与拉远都恰到好处。国外对于东方人的面孔辨识度不高,但在全世界,面孔所传达的情绪都是共同的,她的表情明明不多,但往往一个面无表情的抬眸,即便放大了数倍投映在荧幕上,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 这双黑色的眼睛冷漠到不近人情,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电影的倒叙与插叙,将这些复杂的东西一层层揭示开来,真实、残酷而震撼。 塞温是个讲故事的好导演,手里掌握着一支精良的制作团队。这一次,他又遇到了一个极有灵性的出色演员,在一众商业大片的包围中,强势突围,票房成绩惊人。华人主演的国际电影,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亮眼的成绩,引入到国内上映是必然的事情。来支持票房的人有的是来看楚冰暌违八年后的重返巅峰之作,有人是来见识一下楚冰到底强悍在哪儿,还有的人报着那么一点儿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来看。总之最近如果说□□被秦菲刷屏的话,正面新闻的焦点无疑就是楚冰了。 “你去年就拍完《世界崩坏》了,最近是真的没有新消息……”楚珩嘀咕,锲而不舍地问,“到底忙什么呢?我能帮上忙吗?” 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时间就那么过去了。楚冰抬手揉了下眉角,沉思片刻:“通告我有参加,只是没参加综艺而已,无聊,浪费时间,没兴趣。拍完世界崩坏之后在等好剧本,一直没有特别满意的,就没有着急接戏。至于忙什么……” 楚冰沉吟:“谈恋爱应该不算忙吧,那就没忙什么,在休假。” 楚珩毫无形象地喷出一口咖啡:“谈……谈恋爱?!” 到底还是被苏凭那个混账得手了啊!!!!!!楚珩颤抖着声音问楚冰:“什……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跟我们说?!” “也没几天。”楚冰冷静地看他一眼,“你先喝口咖啡冷静一下。” “我要怎么冷静啊?!”楚珩将咖啡杯往桌上重重一搁,跳起来满客厅转圈,嘴里念念有词:“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个世界太让人绝望了……不行,我得告诉我妈我爸!还有你妈你爸!!你外公知道了吗?你舅舅呢?电话,电话在哪,我来挨个通知,先打给谁比较好……” 楚冰在一边叹了口气,冷静地继续:“我就知道告诉你等于告诉全世界,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说。我也需要先适应一下。外公和舅舅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 楚珩目呲欲裂地回过头,表情狰狞地咆哮:“作为堂哥,我是不会让苏凭轻易过关的!!我一定……” “一定什么?”有人问他,楚珩刚要回答,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僵硬地一点点扭过头去,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苏……凭……” “是我,早安堂哥……哦,现在是午安了。”苏凭打了个哈欠,明显刚刚睡醒,眼睛里还带着点迷茫的水雾,头发翘起来一点,身上穿着睡衣,打完招呼后转向楚冰,冲她露出个如沐春风的温柔笑容来。 “堂哥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太失礼了。”他笑眯眯地说,楚珩满脸被雷劈到的表情,无比惊恐震惊地指着他:“你……” 苏凭和颜悦色地点点头:“我是苏凭啊,堂哥不认识我了?” “这……” “这是小冰的家啊,我今天没工作,睡得久了一点,真是不好意思。” “卧……” “卧室?在卧室睡觉有什么问题吗?” “谁……” “嗯?是我们两个的卧室啊。” “操……” “好了,闭嘴。”楚冰眉角跳了两下,打断了两个人毫无营养的互怼,言简意赅地理清情况,“苏凭昨晚的通告比较晚,回来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刚才就没把他叫起来。堂哥今天过来是说一声轩霆消息的后续的,我最近没过去那边,公司的事务最近有王总在处理,他让我等他走了再过去坐镇,最近风口浪尖,我要是嫌麻烦不用露面。” 楚珩精神恍惚:“所以你们真的是同居了……” 苏凭叹了口气:“跟他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楚冰一脸冷漠:“你们两个再吵一句就全都滚出去。” 旺财安分守己地蹲在楚冰脚边,叫都不叫一声,安安静静地在那里装乖扮巧。见两个男性同时吃瘪,喵喵叫了好几声,幸灾乐祸的恶形恶状,被苏凭和楚珩同时瞪了好几眼。 。 等到三人终于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午饭之后了。楚珩本来是专程过来看看宝贝堂妹,没想到被迫和苏凭这个混账共处一室,心情糟糕,打定主意一句话都不和对方多说。苏凭没有特意管他,但只用一句话,就让他迅速破了功。 苏凭问他:“你们锦盛最近的影片投资立案多吗?能不能为了楚冰多立一个?” 锦盛最开始涉足娱乐圈,为的就是给楚冰铺路,可惜阴差阳错,没能和楚冰合作过。但是中途和苏凭接洽过好几次,现在发展得欣欣向荣,是承苏凭一份情的。楚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点头:“不算多,而且为了小冰立多少都可以。不过小冰不是说最近没有能够入她眼的好剧本?” “大制作都是提前一两年敲定主角的,现在马上开机的肯定没她事,有档次约她的又都在观望。《世界崩坏》反响太好,很有可能预定一个国际a类奖项的影后,到时片酬和待遇都和现在不一样,为表对楚冰的尊重,不占这一点蝇头小利,肯定是要年底的颁奖季过了之后再和楚冰洽谈。” 苏凭详细地跟楚珩解释了一下利害关系,随后道:“不过有个剧本,待遇丰厚,阵容也不错,剧本我看过了,应该入得了眼。” 这话一出,连楚冰也有些好奇起来:“谁的?” 苏凭轻描淡写地说:“苏瑞鸿执导,徐宜初的剧本。” 楚家兄妹反应了一下,而后:“……” “你的爸妈的新片?!” “对啊,我爸好几年没有新作了,可能觉得自己是时候活动一下筋骨了,不然媒体的报道就越来越离谱了,最近他都没太露面,竟然有报道说他是婚变了,把我妈气得够呛,决定联手拍一部袖回去。”想到父母,苏凭也笑了一下,而后说,“阵容是我爸的老班底,男主角已经定了。” 楚珩看着他:“不会是……” 苏凭笑眯眯地指了下自己:“我。” 第七十二章 真真假假 苏瑞鸿作为继顾蜚声之后,国内中生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和他的名气同样出名的,是他那低到令人发指的执导频率。 一般来说,知名导演两三年拍一部片子,是比较正常的频率与速度。前期拉制作团队和投资需要大半年、敲定演职员表至少两个月,拍片之后的后期处理和剪辑补音同样需要时间。影片完成后,算上送审和排档期,没有两三年的制作周期,很难拍出一部大众意义上的精品。国内知名导演的出片速度基本上在这左右,早晚都不会差得太多。 但是苏瑞鸿不会,距离他上一次电影上映,已经将近四年了,上一次的电影在当年大片扎堆的情况下杀出重围,勇夺年度票房冠军。而他的上上部电影也是票房冠军,就是被苏凭踩着他拿了千钟奖的那部。都已经把儿子培养出来祸害电影圈了,自己依然宝刀未老,每一次出山都能引起一次不小的震动。这是二十多年来他留给影迷的信心与票房号召力,打上苏瑞鸿标签的电影,数量极少,但至今无一败笔。 他成名极早,二十岁初出茅庐的时候,拍摄的处女作《惊梦》就一炮而红。文艺含蓄的东方美意识流,曾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国际影坛上,掀起了一阵赞美追捧的狂澜。那之后为了冲奖,国内的许多导演模仿着拍了很多,但画虎不成,往往徒留笑柄。 “我爸这个人,有那么一点理想主义的强迫症。”作为知名导演的独子,苏凭私下里如此评价他的父亲,“他上一部电影你看了没有?就是那部关于江南绣坊的,在一众大片里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在那一年扎堆的大片里特别显眼。别人的同质片子都成了他的陪衬,很多导演当时简直恨不得掐死他以解心头之恨,甚至还有来找我抱怨的。” 楚冰点头,虽然上映时她不在国内,但是苏瑞鸿的这部片子,她还真的看了,拍得极有灵气。他也算被人追捧、高高在上了二十多年,之前的两部片子都是转型突破之作,没想到回归他自己的文艺流,片子依然能有这样质朴清澈的剔透感存在,实在极为难得。 “但其实他原本拍片时,计划是赶前一年的国庆档的。”苏凭耸肩,轻飘飘地揭自己亲爹的底,“拍片的地方就是江南的一处私营绣坊旧址,还请了好几个当地手艺精湛的绣娘作场外指导。结果拍片的时候有一幕是女主角在布上绣茉莉,其实镜头只拍几秒,还不是个特写,但他一连拍了十好几条,看主演的动作气质,横看竖看觉得不对劲。最后手一挥,让人家去跟绣娘学了三个月刺绣再回来拍戏,进度就是这么被耽误下来的。” 楚冰点头:“很敬业。” 苏凭向她报以「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的一瞥:“很敬业,但是也很难缠。我之前一直不想拍我爸的戏,就是因为这个。原本我第一次接触电影时,我爸是让想我当他的主角,给我铺个路的。也是一部武侠片,我当时还在上高中,我爸让我请个休学假收拾东西,要把我送去某座山上的掌门那里,学一年功夫再回来拍戏……” 楚冰:“……” 苏凭叹了口气:“我很感动,然后坚定地拒绝了他,去拍《江湖》了。” “不过你放心。”苏凭和颜悦色地朝她挥了挥手,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这一次肯定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如果他这一次再敢弄出这种事情,我就带着他儿媳妇跑路……” “可是苏导这么想是对的,既然是数年磨一剑,当然要追求尽善尽美。”楚冰懒得跟苏凭计较儿媳妇一类的称呼,翻开苏凭拿给她的剧本大纲,头也不抬地说,“如果有需要,即便苏导不说,我也会自己主动去……” 第41节 楚冰的话说到一半时戛然而止,翻开剧本的手顿住,盯着剧本看了好几秒,缓缓抬起头来,朝苏凭看去。 “这是苏导演和徐编剧的新电影?” 苏凭点点头:“是啊,是不是觉得太厚了?徐宜初女士的剧本大纲一向比别人要厚一点,业界公认的。” 楚冰低头又看了好一会儿,抬头确认:“精神病?杀人犯?” 苏凭单手托腮:“嗯……徐编剧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设定,应该也在考虑突破转型吧。” 楚冰合上剧本,深深呼吸,思索数秒。 而后她恼火地把剧本径直朝苏凭扔了过去,难得出现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那你之前铺垫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带你随便了解一下,毕竟你也要管他叫声爸的。”苏凭也不躲,笑着任由剧本砸到自己身上,在落下去前接住,坐到楚冰的旁边,把剧本重新递给她,“要不要接?接的话我就尽快通知我妈一声。” 楚冰在打完苏凭之后就平静下来,重新翻开剧本仔细观看。昨天楚珩过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有这么一部影片,今天就拿到了它的剧本大纲,不得不让人怀疑苏凭蓄谋已久。楚冰读剧本时很细致,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要提前告诉徐编剧?” 苏凭回忆了一下自家母亲说的话:“唔……她说要是是你演的话,就把最后的结局弄得更惨烈一点,毕竟虽然悲剧就是把美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但究竟要把美的事物毁灭得多彻底,还是要看事物本身到底有多美……” 楚冰又顿了一下,不得不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苏凭一眼:“……亲妈?” 苏凭好整以暇地点点头,为她的提问而失笑不已:“亲妈。” 话虽这么说,但这个剧本,实在不太像是一个亲妈写的。 影片的女主人公叫宁婉,长得也一如其名温婉秀丽。但做的事情却很惊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做出了杀害亲生父母的暴行后逃逸。 案件一经曝光,在社交媒体中引起了巨大轰动。人们对着照片上秀气的小姑娘,实在想象不出她会干出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情。义愤填膺之下,许许多多的人自发加入,共同寻找她的下落,只求将她这个人找出来,将她绳之以法,这样才对得起她亲生父母的在天之灵。 她的出生地在一个小村子,村里的其他人提及她时都是老泪纵横:“他爸爸妈妈都没什么文化,家里就她一个独苗苗。可她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上学时也不好好上,总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偷家里的钱去拿给外人。她爸妈辛辛苦苦把她供养大,家里已经没什么闲钱了,她消失好一阵后又再次出现,可能是没拿到钱,恼羞成怒,竟然把亲爹妈都杀了……造孽啊!” 这样的恶行,真的是造孽,要遭报应的。在社会上很多人的自发帮助下,宁婉的踪迹很快被人寻到,警方千里迢迢奔赴隔壁省,将她捉拿归案的时候,却震惊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她在被抓到时,精神异样,眼神呆滞,住在垃圾堆里呵呵笑着,语无伦次,已经疯了。 依据国内的律法来看,精神疾病患者发病期间杀人不犯法。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疯的?杀父母的时候疯了吗?还是杀完之后,被内心残存的良心和愧疚感弄疯的?抑或是,仅仅为了逃避罪责,装疯卖傻,蓄意脱罪? 公众愤怒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暴力机关骑虎难下,最终多次会议之后,决定先将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而后送去救治,待其意识稍微清醒些后再进行审理判处。警方在精神医院为她联系了主治医生,沈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四仰八叉地坐在床上傻笑,嘴里念念有词,尽是些含糊不清的句子。似乎没什么实际意义,很难辨认她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沈医生手里拿着她的检查报告,生理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精神上出现了逻辑混乱与精神分裂,基本可以确定为的确有精神问题无误。沈晏站在门口,盯着这个丧心病狂弑父弑母的女人良久,抬步走了进去。 他站在床边,从金丝边眼镜里面俯视着面前的病患,在旁边的推车里取出一支针管,向前推了一点,针尖上慢慢凝聚出一颗水珠,被他轻描淡写地甩掉。 “根据你的病历来看,你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精神衰弱。现在病情就很严重,基本听不进去外界的任何声音或是提示——尽管现在的医学技术已经比较发达,但大脑异常精密,我们还是不知道每个人具体都在想些什么。” “这支针剂能让你摆脱痛苦,当然,我其实也并不知道对你来说,这么活着抑或直接死去,究竟哪个更痛苦。现在外界的舆论声音压不下来,警方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治好,那带你回去结案,当然是最好的主意。不过如果实在无药可救,那么死在这里,就此结案,也未尝不是个比较利落的主意。” 沈晏低头,拉住她的一只手臂,露出干瘦的胳膊和青筋明显的血管:“你大概听不到我跟你说的这些,那么就接受你的结局吧。” “再见。” 在他说话的从始到终,宁婉一直呆愣愣地坐着,傻呵呵地笑着。没有任何反应。沈晏将针剂慢慢推进她的血管,病房里太过安静,甚至似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我纠正一下刚才说过的话。”沈晏淡淡地说,松开她的胳膊站起身,“你的病历上没有写你同时患有精神衰弱,所以理论上来说,我现在说话你是听得到的。表现得太过不在乎,有时候反而是种疑点,骗得过别人,但是骗不过医生。” “宁小姐,你的精神很正常,并没有疯。刚才给你打了一支葡萄糖,好好休息。” 。 楚冰合上剧本。 “这个片子,我接了。” 第七十三章 意外入镜 说是接了剧本,不过按照苏瑞鸿拍戏的速度,正式进组还要一段时间。敲定了男女主角之后,影片中的其他角色也在进行紧锣密鼓的演员挑选,演职人员陆续确定,从道具灯光到剪辑后期,无一不是苏瑞鸿再三考虑之后才点头。 他对于拍电影的细节要求,是知名导演中最为细致严格的。惯用拍年代戏用的班底,他拍现代戏就不一定用;想追求快节奏和慢节奏效果差异,挑选的剪辑团队也截然不同,摄影师甚至具体到了个人。按照他这么个一项一项的挑选下来,两个月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很快到了年末,开机时间定在大年初九,也算取了个好兆头。 这还是比平常的进度快一些的情况——毕竟这一次主赞助商没有挑选,锦盛集团火速联系了苏瑞鸿,谈合约时简直用上了抢红包的速度,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别的公司抢了先。要知道他们家楚珩公子已经放出话来,拿不下来就去总经理办公室门口跪着写检讨…… 苏瑞鸿这边不紧不慢地筹备着拍摄事项,徐编剧闻听自己的准儿媳点头接了剧本,倒是立刻大为开心,当晚就亢奋地连夜赶工,花费数天时间,把剧本整体精修了一遍。 这是她和苏瑞鸿合作的第二部作品,第一部《惊梦》将两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同时捧上神坛,这些年下来两人虽然夫妻恩爱,不过各寻突破,一直没有再合作过。苏瑞鸿是最能将她文里一些悱恻的画面拍出淋漓缠绵效果的导演,这一次现代戏不好发挥,就将功夫全都下到了分镜上,每一个定格都透露着清瘦的余韵,和片名相得益彰。 这部电影名叫《恨生》。 恨生活,恨命,恨天地不仁,也恨芸芸众生。 等到基本演职人员挑选得差不多,苏凭和楚冰先行拍了试妆照,剧组悄无声息地注册了官方账号,在十二月底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随随便便就出了官宣。 动作轻描淡写,却是掷地有声,铿锵惊人,将整个娱乐圈都震得七零八落,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电影《恨生》v:试妆照出来了~凭哥苏凭v戴金丝边眼镜的造型很新颖呢[害羞],迷倒了片场一大片迷妹~只除了我们冰姐楚冰v丝毫不为美色所动[偷笑]」 [楚医生身穿白大褂站在阳光与尘埃中回头微笑.jpg] [苏凭眼眸低垂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jpg] [片场迷妹们脸红心跳在旁边扎堆偷拍苏凭.jpg] [不远处楚冰面无表情低头看剧本.jpg] 围观群众和吃瓜路人们目瞪口呆:“……” 没看错吧?!苏凭和楚冰在同一个剧组拍戏了?!而且这是电影官方账号的第一条动态,潜在意思是说两人是电影的男女主角吧?! 这是不是那个传说中苏瑞鸿执导、徐宜初编剧的电影?!苏凭终于演他父母的电影了?!还是和楚冰一起?!居然是现代戏,到底是个什么样类型的故事?看片名为什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破官方账号!!除了写了两人名字之外,有用的话一句没讲!只会卖得一手好萌,要你何用??害羞偷笑你个鬼啊!! 粉丝们路人们吃瓜群众们在经历了好一阵的风中凌乱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热评区也终于从完全不成字句的问号和叹号中解脱出来,迅速挤满了各路人马的咆哮声。 「有生之年!苏凭和楚冰同框啦!!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对不起我是邪路,想想苏凭上一部戏的王夫,楚冰上一部戏的编号7265,我不由得要问,《恨生》里面两个人谁是攻谁是受(。」 「历史性的一刻!也不知道这两人在片场会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哈哈哈哈哈」 「免鉴定苏凭铁粉,如果这就是苏瑞鸿导演的那部电影的话,讲道理,为什么人家一家三口拍的戏要一个外人过去掺和?」 「免鉴定楚冰铁粉,两个人关系好怎么说也算是盖过章的,楼上,按你的智商来看,并不配当一个苏粉好吗?」 评论区下面各种粉黑掐架,散粉煽风点火,许多人搜索的时候才发现,电影的相关资料页也已经建立了起来,但是令人发指的只有五行字。 导演、编剧、女主演、男主演、投资商。 ……导演编剧和男主演是一家,女主演和投资商是一家,这算不算光明正大带资金资源进组,很可以,真是好样的。 官宣一经发出之后,当晚就迅速占据了各种新闻首页。第二天不负众望,迅速攀上各种头条,话题热度一时无人与之争锋。 如果说去年圈里的新闻是处在低迷期的话,今年无疑就是触底强势反弹。大新闻简直是扎堆出现,从头到尾都精彩不断,让人目不暇接。从秦菲终于倒台到世界崩坏引进,从金谭奖尘埃落定到穆庭乔雁婚讯。到现在又出现了苏凭楚冰十年未曾一见的同框,也难怪粉黑都开始群魔乱舞,期待的惊讶的抹黑的乱成一团,根本看不清具体动态。 关键时刻,苏凭忽然更新了动态,轻飘飘地更新了一条内容。众人闻风去看,只见苏凭转发了官方账号的官宣,转发理由那里只字未写,只打了个神秘的委屈表情,愁眉苦脸地面对蜂拥而至的大片人马。 你是在委屈什么啊?倒是说话啊?!众人看着那个神秘莫测的表情,心情复杂,一时间却也着实没有了委屈的心思。 谁料没多久后。楚冰居然跟在苏凭后面,也转发了一下官宣,而且不是直接转发官方账号,而是在苏凭转发的基础上跟着转了一条。虽然态度高冷依旧,转发时什么话都没有,但很多人依然对着两个连着的转发看了半天,苦思冥想仍不得答案,好奇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真相可比他们猜测以为的朴实多了——楚冰抬起头,看着苏凭终于退出了个人主页界面,把手机还给她。 “我做得怎么样?配合官宣很积极吧?”苏凭笑眯眯地问,楚冰无言地看他一眼,毫无波澜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无聊。” “和你特别有聊,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苏凭以手撑头,满脸真诚纯良地建议,“不如今晚我们进行一场夜谈,效仿古人同榻讲学,相对而眠,成就一段佳话?” 楚冰:“……你再敢半夜爬到我床上来,我真的要揍你了。” 死傲娇……苏凭无声地嘀咕了一句,自己也笑了。 行吧,道路曲折、迂回而漫长,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他的女人慢慢耗,早晚都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不过说到爬床……苏凭换上一副遗憾的口吻:“今晚恐怕爬不了了,不用给我留门。” 楚冰:“没人给你留门!你有通告?” “嗯。”苏凭将最后一片面包塞进嘴里,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一档冒险类综艺节目……据说经常不按套路出牌,也不知道今天会折腾出什么新花样。” 明星参加综艺,当然不是上完节目之后马上就走的,沟通交流与一起吃顿饭都无可避免,虽然基本没人打算在这种情境下交友,不过面子工程多多少少还是要做的,而苏凭向来是做得最好的那一批。 说起来自从敲定了档期之后,两个人都迅速地开始忙了起来。不过自从住在一起之后,拜两人都十分浓厚的家庭责任感所赐,基本上早晚饭都是要一起吃的,有事要互相打招呼。 今天不光苏凭有综艺要参加,楚冰也有一个通告不得不去。上午的活动,下午就已经彻底结束,楚冰回到自家小区的时候,刚走到电梯处,就发现上面挂了个非常碍眼的告示。 电梯故障,抢修中,恢复正常时间未定。 ……自家在二十八楼。 楚冰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既然现在的家不能回,那就只能回以前轩霆送的住处那边了。自家不想再回,不过苏凭的住处有人定期打扫,也有她的换洗衣物,平常歇个脚还是没问题的。楚冰太太平平地到了熟悉的十九楼,开门进屋,换衣服洗澡。水声掩盖了一些细微的响动,楚冰穿着浴衣打开洗手间门的时候,猝不及防,正看见一个背对着她,在厨房里拍个不停的摄像师。 楚冰:“……” 摄像师尽职尽责地拍摄中,客厅里有人正拿着话筒亢奋地说话:“哇,苏影帝你的家里居然这么整齐啊?说好的单身男青年公寓都乱七八糟的呢?不光整洁干净,而且摆设还很温馨啊!看这个沙发抱枕,造型好——别致!酷!我们能看看其他地方吗?” 苏凭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你们还想看哪里?除了卧室,我倒是不怎么怕看。” 主持人发出一连声娇笑:“卧室不能看就算啦!那我们能看看苏影帝的浴室吗?” 楚冰:“……” 楚冰眉头抽动一下,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将浴室门重新关上。 好在苏凭家的浴室门并不透光,不过也不能给人太多的安全感。今晚的综艺居然会参观到家里,估计苏凭也是没想到的,不过反应及时,将她们带到了这边。不过巧合是一切倒霉的根源,她和综艺大概真的八字不太合…… 手机不在身边,衣服也不在。楚冰皱着眉思索片刻,回头看了眼木头,又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指甲,恼火地五指用力拍上实木,向下快速地划。 俗称挠门。 木头门开关都是没什么声音的,不过挠门的声音就有点大了。摄像师最先听到了声音,疑惑地将摄像机朝浴室门晃了一下。随后在客厅的主持人也朝这边望了一眼,疑惑地问:“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苏凭真真切切地怔了一下,随后眼神微闪,慢慢勾唇。 “我家小猫在挠门。”他说,朝浴室走过去。 “我进去看一下。” 第七十四章 投怀送抱 第42节 这个综艺节目,号称国内首档明星「真心话大冒险」,能做到现在这个规模,正经爆出过好几次大新闻,敢想敢做的势头十分惊人。 而从它做到现在也还没有被哪个明星套麻袋的情况来看,背后的来头恐怕也是很大的,让很多人跌了面子也不太好直接发作,加上反响确实巨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有之前的种种经历作为支撑,这一次,苏凭来到浴室门前按下门把手,摄像师和主持人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动作猛看。苏凭回过头,朝他们自然而然地摇了摇头,笑得从容不迫。 “恐怕没法让你们直接拍了,旺财最近有点掉毛,样子比较狼狈,总是爱找隐蔽的角落趴着,见了生人就要焦躁搞破坏的。就不让它友情出镜了,毕竟我们家旺财还是个年轻貌美没出嫁的小姑娘呢,播出去影响不好。” 主持人和摄像:……你都管你们家年轻貌美尚未出嫁的小姑娘叫旺财了,你还在意这个? 不过既然苏凭这么开了口,他们虽然靠山不小,但也不至于到能不给苏凭面子的地步。摄像沉默地点点头,看了主持人一眼,示意她赶紧岔开话题,自己也好不露痕迹地转开摄像机。外景主持看了眼旁边工作人员举起的白纸黑字提示,有苦难言,怎么也不好直接把话题引开。 这个白板类似于提词器和指示卡,是对直播情况的即时反应,方便让主持人了解直播反馈,掌控提问方向节奏。此时工作人员亢奋地举着白板猛盯着她看,白板上龙飞凤舞地写:「跟拍进去!!直播间已经疯了!!」 白板上能写的字数有限,没法告诉主持人现在这个疯法,是人数几乎比五分钟前翻了两倍,打破了这个直播软件的在线人数记录。主持人半是高兴半是为难地咬了下唇,幽怨地看了苏凭一眼,巧笑倩兮地调侃:“凭哥干嘛这么紧张啦!难道真的有金屋藏娇?” 苏凭失笑:“没有金屋,藏的是只小猫而已。真的是不愿见人的,你们看……” 他随手将门推至半开,半遮半掩地让摄像机晃了一下。主持人和摄影师朝里面猛看,没看到猫的影子,不过娇当然也是没有的,主持人这么问也不过是随口打趣而已,并不觉得太失落。苏凭抬步走进去,面向摄影机,微笑着将门一点点关上。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虽然一时没跟在他们旁边,不过毕竟是个直播,未经自己允许的地方,他们百分百是不敢去的,就算再想弄噱头,公然侵犯*权也是不可能的。就算这个节目想捞把大的不继续做了,也不敢从他这里下手。 所以外面他其实很放心,让他不放心的是里面——苏凭抬眸,楚冰果然站在门后面瞪着他,漂亮的眼睛因生气而熠熠生辉,脸上寒霜密布,却因为被热水晕红的双颊,显得和平日里大不相同。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下来,在浴衣和锁骨上凌乱地横陈,将眉眼都染上三分湿润。 冷然又清纯,无辜却诱人,让他只看了一眼,眼中神色便是一暗,一时没有开口。 不去把人打发走还要进来,进来了还干站着不说话!楚冰怒火中烧地瞪他,见他不说话更加不快,压低了声线,用气音冷声问他:“这里隔音怎么样?” 至少得先商量出个应对出来,在这里正常说话外面能不能听见? 高级公寓,实木作门,隔音还是很可以的,他还专门试过。不过楚冰以前一个人住,又明显没有他这么无聊,肯定是没有实测过的。苏凭眼神微闪,轻勾唇角,也用气音回答:“不怎么好,不要出声。” 真糟心。楚冰皱眉,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见苏凭抬手,将她锁骨上的一缕湿发拿掉,而后低下头,在她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楚冰惊愕地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皱,无声地向外推他。苏凭咬完之后在她锁骨上慢条斯理地舔舐,一只手伸进她的浴衣里,从她细韧的腰摸到光滑的背,从上到下抚过,带起轻微战栗。 她最受不了这个,在床上都不会让苏凭多碰,现在顿时腰肢一软,几乎有点站不住。苏凭牢牢圈住她,头依然埋在她颈间,呼吸间仿佛都是彼此的味道。 察觉到他虽然呼吸不稳,但似乎没有继续的意思。楚冰松了口气,凉嗖嗖地瞥他一眼:“羞耻心好歹还剩一点?” “今天可不怪我。”苏凭无辜地咬着她的耳垂说话,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笑意,“我可是特意带着人来老房子这边掩人耳目的,结果你居然在这里湿漉漉地洗好了等着我。面对你的投怀送抱,我不坐怀就乱一下哪好意思?” 楚冰伸出手指,抵在他还要靠近的胸膛,将他向外用力推了推,闻言没好气地哼笑一声:“那你可以回去给故障的电梯写封感谢信,不嫌丢人还可以贴在电梯门上,署名一个坐怀就乱的变态。” 没想到苏凭居然摇了摇头,表现得犹如一个正常人:“那还是算了。我一向觉得感情体现在口头太空泛没诚意了,还是要落实在行动上才比较好。” 楚冰用杀人的视线剜他一眼:“说得真好,那你能赶快滚出去干正事吗?” 苏凭纠正她:“他们可不是什么正事,我的正事是你。” 楚冰深呼吸,忍耐了三秒,还是没能忍住:“滚出去!赶快滚!!” 这一声情绪比较激动,声音比前面都大了一点。他们就靠在门后,摄像和主持人没有变态到盯着浴室门死守,重新开始在客厅里转悠。但还是隐约听到了浴室里好像有一点动静,具体是什么有没听清,主持人朝浴室的方向探头,疑惑地拖长声音:“什么声音呀凭哥~你在里面还没好吗?” 隔了几秒,苏凭的声音带着笑,悠悠地传出来:“没怎么,刚才被小猫挠了一下,可能是惹恼她了,我跟她道个歉再出来。” 主持人恍然地哦了一声,有点忍不住想笑。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他们也算见证了旺财从一个小球成长为一个圆滚滚的大球,但是和苏凭的关系似乎一直维持在高兴了喵喵叫、不高兴上爪挠的状态,在喵星人也是个极不好伺候的主子。 苏凭被挠也算常事,虽然能被得手的时候不多。但很难说到底是小猫脾气太差,还是他自己太能撩闲作死…… 主持人想不到的是,浴室里的情况和她脑补的完全不一样。苏凭点点楚冰的嘴唇,好笑地说:“我都说了隔音不好,你还不注意一点,难不成是想跟着我一起出去?随便承包个新闻头条虽然听上去不错,但你穿成这样出去,我是不允许的。” 刚才的声音实在有点大,并不能全怪隔音。楚冰自我反思了一下,听到苏凭的话后眼都不抬:“你再不出去打发了她们,那我就只能出去了。” 这话实在很有杀伤力,苏凭反驳不得,只好立刻抬手,将被他弄得松松垮垮的浴衣重新系好,遮住一片迷人的起伏春光,抬头和楚冰商量:“搪塞外面一声,学声猫叫出来?这方面我不专业,只能靠你了。” 旺财虽然近年来越发一副黑社会大哥的霸气外漏派头,不过叫声倒是一直没怎么变,又甜又软,偏尖,中气很足。苏凭对拟声这方面没什么造诣,楚冰大学时修到过这门课,还算是会那么一点,旺财的声音她很熟悉,难度应该并不太高。 虽然不爽苏凭,不过他说的话既然不无道理,那楚冰也绝对不是赌气不听的性格。她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找了几秒感觉,认认真真地叫了两声。 拟声也算是门学问,楚冰虽然疏于练习,但学生时代毕竟是个学霸,模仿这种声音勉强可以胜任,至少能有七八分像,外面的人绝对听不出异样。她叫的时候仰起修长的脖颈方便发声,事毕后刚要低下头,冷不防被苏凭伸手轻掐住了下巴,抵着她抬起头来。 “今天录节目为了镜头效果,上了一点妆,浴室没有补妆的地方,最好还是不要弄花比较好。” 他突兀地来了这么两句,楚冰疑惑地皱眉:“既然知道,你还在这里乱来?” “我哪有乱来。”苏凭说,“尽量不碰到就好。” 怎么觉得不碰到这个词很微妙呢……楚冰顿了一下,下一秒就被苏凭按着亲了过来,舌尖抵开她的唇瓣,缠住她的舌尖纠缠,热烈又煽情,让人无力挣脱。 这个变态……楚冰咬牙切齿,双颊却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凭终于放开她,咬着她的唇说了声等我回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什么等,回头等人走了就是他的死期。楚冰靠在门板上用力呼吸,目露凶光,隐约听见门外几人的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地响起。 “凭哥你进去好久啊~咦,怎么出来衣服湿了?” 苏凭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慢条斯理地回她:“小猫毛上沾了水,溅了我一身,明明是它挠门叫我进去的,恩将仇报,心思真难猜。” “养猫是很辛苦诶。”主持人认同地附和,随后又夸:“凭哥你养猫养了这么多年,十年如一日的宠爱有加,在娱乐圈真算是独一份的了。” “那当然。”苏凭停了几秒,笑了出来。 “我家小猫也是独一份的,能得她的青眼,是我三生有幸。” 第七十五章 相思咫尺 无关人等走了之后,楚冰到底是如何跟苏凭算账的,具体情况比较一言难尽,不足为外人道。总之两人决定一起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楚冰弯腰低头穿鞋的时候动作有点不便,耽搁了一下,直起身时发现苏凭在盯着她看,目光中带着点意味深长。 “怎么了?”楚冰皱眉,警惕地问。 苏凭抬手指了指玄关,沉思着问:“你进门的时候鞋是放在这里的吗?” 楚冰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立刻反应过来苏凭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回来时这里是没有人在的,脱鞋时并没太在意位置,随手搁在了鞋架上。鞋架在门的旁边,进门时不一定能看见,出去时就很显眼了,位置又非常顺手。主持人和摄像师走的时候只要不瞎,基本上都能看到这双银灰色的高跟鞋,并且实时直播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低头翻手机。 果不其然,关于这双银灰色高跟鞋的话题,已经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彻底发酵开来。苏凭的家还是第一次在综艺节目里直播公开,关注的人本来就很多,浴室事件之后更是翻了好几番。那之后虽然没多久直播就结束了,但是结束时居然还给了个彩蛋,在苏影帝的鞋架上,出现了一双银灰色的高跟鞋…… 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出现了!高跟鞋!! 不得不说,这个综艺节目的工作人员真的是为了头条悍不畏死,发现了之后居然还在极短的时间里冒死靠近,飞快地拿起高跟鞋拍了一下。码数和苏凭不符,排除了影帝本人是个异装癖变态的可能;高跟鞋鞋跟很尖,优雅但不庄重,明显属于一个年轻女人。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当时苏影帝家中还有一个女人的话,这个女人那个时候在哪儿呢? 卧室还是浴室啊?!都好可疑啊!!! 苏凭出道至今,除了八卦小报对方漫天杜撰之外,一直没什么像样的绯闻。为数不多的几次势头都不成气候,女方全都飞快地公开了恋情,好像唯恐和苏凭扯上什么关系一样。让不少粉丝从最开始的「凭哥不能恋爱我不听我不听」,到后来的「凭哥好可怜啊周围朋友都脱团了只有他一个单身狗哈哈哈哈」,再到现在的「凭哥其实喜欢男人吧?男人也行你倒是公布一段恋情出来啊」,转变之曲折,经历之坎坷,全都是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辛酸血泪。 鉴于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公布恋情也没有绯闻,现在不少他的老粉都真情实感地笃定他是水仙教的,人生理想就是和水中自己的倒影结婚,甚至已经开始安利起了新入坑的散粉,现在这也是势头颇大的一个邪教了……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家里出现了一双高跟鞋!!他家里!!有女人!! 到底是谁??所有人都在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问,假料满天飞,网友们一边骂节目组有病一边骂狗仔废物,像无头苍蝇一样亢奋地到处乱转。苏凭根本不用点开自己的消息箱看,也知道艾特他的人肯定已经堆成了一座山,其他社交软件里认识的朋友也都在凑热闹。消息积的太多,他于是一个都没看,在吊人胃口方面的天赋,实在让人很想揍他。 苏凭盯着楚冰穿到一半的高跟鞋看了几秒:“这双鞋是什么牌子的概念款吗,我不太有印象……会不会被人扒出来?” “私人高定,第一次穿。”楚冰也低头看了一眼确认,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认出来的可能。” 她将高跟鞋脱下来,随手放到不远处的鞋柜里,从里面挑出另一双高跟鞋穿上——幸亏这个节目组胆子还没大到乱翻东西的地步,所以才只拍到了鞋架上的这一双。不然只要有谁打开封闭的鞋柜,对着里面大半柜子的品牌高定和概念款,有些还是她露面时穿过的式样,傻子也能猜出来这些东西是属于她的了。 将鞋子放回去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楚冰呼出口气,转过头来,正看见苏凭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惋惜表情。 楚冰:“……你为什么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苏凭摸了摸下巴:“借机公开也不错啊……不过这么直接公开的确挺没意思的。我还是就做一点微小的事情好了。” 这人又要做什么?楚冰眯起眼,看他在手机上按了一阵,笑眯眯地放下手机:“好了。” 这边苏凭话音刚落,那边楚冰的页面上就收到一条消息通知,风口浪尖上的苏影帝在沉默了几个小时后,终于更新了新动态。然而却既不是公开也不是解释,动态很短,却让每一个看了的人都几欲吐血。 「她说鞋是私人高定,你们是查不出来的。」 网友们:……这算什么态度?!玩我们呢这是?!好想把这个人套麻袋打一顿啊!! 楚冰无话可说:“……” 正常人是无法理解变态的脑回路的,楚冰说服了自己,然后把这个变态带回了自己家。 。 至于这件事的后续发酵,两人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开始慢慢意识到的。 虽然那双高跟鞋真的是私人高定,设计师在海外本国也只能算小有名气,远不到被国内粉丝熟知的程度。但就算认不出高跟鞋,知道苏凭是在和谁谈恋爱的人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于是从第二天清早苏凭开始看消息起,首先就遭到了一众狐朋狗友惨无人道的调戏。 比较厚道的像是叶溯北这样的:「楚冰当时在浴室?你居然还有当众直播的兴趣……」 比较缺德的像是穆庭这样的:「我对这件事没什么看法,就是过来笑话你一下事到如今还没和你老婆公开,亲热都得偷偷摸摸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较正经的像是罗铭这样的:「大哥!你是我亲哥!公布恋情时告诉公司一声啊!!不然我们开发布会怎么说,匿名高跟鞋小姐表示粉丝有本事来和她刚正面?」 比较直接的像是魏泽这样的:「我是不是该准备给你的结婚礼金了啊?红包里面塞个白条意思一下行吗?」 苏凭深吸一口气,风度翩翩地微笑,和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人士斗智斗勇,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无敌厚脸皮把几人全都怼了回去,大获全胜之后一转头,发现楚冰正揉着眉角,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远远的,楚珩的咆哮在他这个地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冰啊!!你怎么能这么惯着他呢?!怎么能由着他乱来呢?!我之前跟你说的,让你去跟我的教练学一套腿法的事情你考虑清楚没有,他原来是在队里当教官的,刚退役没几年,自创的一套断子绝孙腿在体系里赫赫有名……” 苏凭凑过去假笑两声:“这么厉害啊,堂哥你在和教官对招的时候赢过吗?” “我赢没赢过关你屁事……等会儿,你骂我挨踹了?!特么的你在哪儿?!大早上的离小冰远点儿——” “床就这么大啊。”苏凭无辜地说,在楚珩气到丧失理智前抬手,好整以暇地直接摁断电话。翻个身来面向楚冰,用讨论天气的语气平静地阐述:“我的清白好像一夜之间就被你毁干净了。” 楚冰看着他:“你在搞笑吗?” 苏凭抬手幽幽掩面:“你想始乱终弃?” 楚冰一脚将苏凭踹下床,坐起身换衣服:“坦白来说,非常想。” 苏凭低笑,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电话又响了起来。苏凭离得比较近,不经意瞥了一眼,忽然顿了一下,将视线转过来又看了一眼。 “你的电话。”他说,摸了摸下巴,“我妈打过来的。” 楚冰:“……” 两人虽然确定关系也有三个月了,在父母那边都过了明路,不过苏导演徐编剧最近忙着筹备《恨生》,楚市长和林博士年底都是最忙的时候,加上他们两个也不清闲,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正式见面。突然接到徐宜初的电话,楚冰还是有点尴尬的,尤其徐宜初在电话里铺垫了一堆之后,语气认真地叮嘱她。 “小冰啊,我们家苏凭偶尔,不,经常会有一点四六不着调,如果有必要的话别让他闲着,不然总想着要弄个大新闻。你要是实在烦他烦得够呛了,也可以冷落他两个月试试……” 苏凭在一边:“……” 这是亲妈? 第43节 楚冰似笑非笑地瞥了苏凭一眼,应了几声后才挂掉电话。苏凭丝毫不受打击地凑过去:“我妈这招以退为进用得真好,她这么说完后你是不是就觉得冷落我不合适了?” “没有。”楚冰面不改色地说,突然心情很好地抬手拍了拍苏凭的脸,“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个通告要出国拍摄,下午就走,打算顺便在国外散心个十天半个月,你自己好好待着。” 苏凭:“……你上哪儿飞快地给自己塞了个通告?别告诉是因为躲我?” 楚冰在他的视线中无情地点头:“当然是啊。” 潇洒地留下独守空房的怨夫苏凭,楚冰当天下午就坐上了飞机去往拍摄地。其实这个行程也不算突然,薇彻的代言之前在国内拍摄过一版,摄影师和她有些私交,为她牵了个高定代言的线,她的团队看了眼时间,觉得和行程不冲突,征询过楚冰的意见之后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不是为了躲着苏凭,不过为了苏凭推掉通告当然也是不可能的。论及个人工作的敬业程度,她楚冰自认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只是拍摄期间的时候摄影师夸她:“楚,你的工作能力真是让人惊讶,原定一周的拍摄,似乎一半时间就可以完成了。剩下的时间打算做什么,在这里玩一下?” “不。”楚冰怔了一下,才摇了摇头,“我要回国去陪家人。” “家人?”摄影师兴致盎然地问,“父母?” “爱人。” 这个拍摄的时间选的很巧,正好横亘跨年,虽然进度已经非常顺利,但要跨年之前回去也是不可能了,估计要留到新年第二天。街道上处处都是华美的装饰与欢乐的人群,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仿佛让这个风景如画的小镇从静谧中苏醒过来。 拍摄地点选在欧罗巴一个小国的某个小镇,风景秀美,但是交通不太方便,游客很少,几乎见不到黑发黑眼的华人。跨年当夜楚冰被摄影师热情邀请,入乡随俗,去小镇唯一的广场上等候钟声敲响,第一声响起的那一刻,被一双手从后面蒙住眼睛。 而后发上被人轻柔地落下一个吻,那人在她身后说:“新年快乐。” 第七十六章 恋情曝光 楚冰顿了几秒,这才转过身来。苏凭站在她身后,微笑着低头看她。 小镇纬度不低,元月的夜晚已经很有些凉意。这个人却十分不怕冷地只穿了件厚外套,偏偏手又很暖和,并不是在耍帅逞强。楚冰向他外套中露出的一点毛衣边打量了两眼,认出这是她很喜欢的一件,触感柔软又暖和,平时她经常枕在上面。 两个人都是明星,平常出去要么光鲜亮丽,要么全副武装,还真是很少见到苏凭这样随性的打扮了,整个人显得非常清透干净,乍一看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好几岁。最近他接了个明年拍摄的新电影,里面有篇幅不短的少年时期回忆杀,活在十六七岁回忆中的少年是全片亮点。结果这个人居然毫无心理压力的答应了,选角敲定后从导演到粉丝都没觉得有任何问题。虽然有装嫩之嫌,但多少可以从侧面说明一些问题。 明明是那么成熟坚韧的人,偏偏坚持让自己活得像个孩子。楚冰微微晃神,马上被苏凭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你在出神?瞒得过外行,对我那肯定不行啊。” 没想瞒你。楚冰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就直入主题:“你怎么在这儿?” 苏凭认认真真地:“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对皇上思念成疾,过来在皇上面前露露脸,等皇上想起来臣妾翻个牌啊。” ……戏精。楚冰面无表情:“说人话。” 苏凭低笑一声,若无其事地改口:“亲自过来谈一个代言合同。对方没要求必须要我过来,不过今年我本来就没安排跨年的活动通告,想起你正好也在这边,就来了一趟,权当顺便度假了。” 抛开之前那句一看就是随口鬼扯的理由不谈,这个理由倒是比较合理了。苏凭的助理和她很熟,如果是因为她推了什么活动,一定会找她来哭诉几声,让她把苏凭赶回来工作。毕竟临阵爽约后果很严重,就算是他这样的咖位,也经不起这样几次三番的折腾。 楚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种说法。看着他,一时沉默下来。十二下钟声震颤着新与旧交错的时光,广场不大,钟声倒是很响。楚冰捂住耳朵,看了苏凭一会儿,忽然在又一次钟声敲响时低声喃喃了句什么,苏凭没有听清,俯身靠近了些。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怎么连元旦都没安排工作?太不敬业了。”楚冰在他耳边说。苏凭皱了下眉,怀疑地看她一眼。 “你刚才说的是这句?长短和口型都不像啊。” 楚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苏凭又看她两眼,还是回答她:“通告是永远跑不完的,而我觉得陪你比去上节目重要一些。” 虽然活跃在镜头之下是他的职业,而他是这一行中的佼佼者。但就苏凭本身而言,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因为这份工作,做出什么难以忍受的牺牲。人活一世不是为了做好工作,是为了过好一生,无论他站得多高,走得多远,从来不曾忘记这点。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还真是极富苏凭个人特色的作风。钟声渐渐平息下来,楚冰放下手,忽而低低笑了一声。 “这么说凯星一哥一姐今年跨年都没跑通告,罗铭没跟你们两个哭啊。” 他刚谈恋爱,乔雁则是和穆庭新婚燕尔。罗铭应该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局,不过的确是象征性地找他们两个唠叨了几声,摆摆老板的架子,然后就带着老板娘舒丽跑去度假了,留下执行ceo目瞪口呆地收拾残局……凯星和轩霆毕竟是很不一样的,苏凭耸肩:“那很重要吗?” 楚冰没有回答,忽而说:“刚才我是问你,怎么你总是能出现得这么及时。” 苏凭有些意外地扬眉:“谢谢夸奖。不过这次是怎么个及时法?” “刚才过来守岁跨年的时候,短暂到一闪而过地——想到过你。”楚冰移开视线,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结果你下一秒就出现了,效率高得实在惊人。” 尽管前面被特意加了很多形容词——不过这话从楚冰嘴里说出来,真是太罕见了。苏凭一时微怔,而后慢慢笑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盯着楚冰看。钟声过后广场上一片祝福的声音,乱糟糟地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是拥抱的人群。楚冰在苏凭灼灼的视线中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但毕竟不是逃避的性格,很快又转回视线和他对视。 “很多次了。”楚冰看着他,抿了抿唇,“你在我的生命里,好像总是出现得很及时。” 从多年以前的夜晚,她没钥匙进不去家门的避让,到雨夜中对戏时下意识的一拉一抱;从剧组被流言困扰时的提醒,到酒醉后直至天明的陪伴照料。再到后来细水长流的对戏练习,不动声色的陪伴与关心,抑或是后来连她都开始动摇时的千里奔赴,音讯全无的几年光阴中不言自明的等待与默契…… 她从来不曾对自己的实力产生过任何质疑,但遇见这样一个人,却又似乎只能归结于运气。将未来交给命运,总让她并不真的安心,或许是她之前从来没预料到过会遇上这样一个人,所以真的遇见之后,才会这样无计可施、无法避免地与他一步步渐渐走近。 越来越近,直到渗透进彼此的生命里。 苏凭没有想过,楚冰问的,会是这样的问题。聪明的人总会有点爱钻牛角尖,这么果决坚定的姑娘也不例外。苏凭想了想,问楚冰:“我听你的助理说,你提前一半时间完成了预期拍摄,明天的机票回国,是这样吗?” 楚冰无声点头,苏凭又问:“难得这几天没工作,不在这里好好放个假,为什么反而要着急回去?” 为了回去陪你这种话,楚冰是绝对说不出口的,闻言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苏凭也没有继续等她开口,而是突然说:“其实我调了五天假,今天是第一天,坐飞机来看你;明天是第二天,订好了机票回去。” 楚冰意外地看他一眼,忍不住问:“剩下的三天呢?” “带你去见爸妈,或者我自己回去看爸妈,哪边的都行。”苏凭笑了,低头注视着她。 “好几年前就跟你说过,我这个人是很骄傲的。绝对不要把我想成能为了爱多么低到尘埃里的人,楚冰,我只是比你来得敏锐而清醒,一直都知道在你冷淡的表象之下,究竟有多少为我专属的迁就与特别,我也从始至终都知道,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耳朵和眼睛都会骗人,但是心不会。” “你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我恐怕比你知道得更清楚。两个骄傲到无法无天的人从相遇的一刻起,各自的人生轨迹就注定缠绕在一起。”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楚冰有好感的?苏凭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并不是一见钟情,但在第一次见面时,楚冰为他的漫不经心而从容平静地奚落回去之后,这个冷淡高傲的姑娘,可能在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点特别。 从嘴硬但是诚实的西红柿牛腩汤,到嫌恶却温和地收留着他的猫,从用演技走进他的眼底,到绝不亏欠人情的板蓝根;从尊重又藐视规则的傲气,到面对演技短板坦然承认努力的虚心,从一脚媒体正面打脸的锋利,到家世优渥却跟着他在冷风中徒步同行的平和。从酒醉时难得泄露的柔软,到吻戏时窘迫却又敬业的认真……苏凭一直觉得楚冰非常厉害,她永远毫不迟疑的一直向前,走在她身边,但凡有一点迟疑,再面对她时都会觉得胆怯。 他自己本身已经是足够耀眼的人,只有一个同样耀眼的女人,才能强势地留住他的视线。而在注视了她很久之后,苏凭渐渐发现,他想对她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从漫不经心到不置可否,从无意识吸引到主动追逐,从安然后退到无可替代……他异常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越陷越深,最终却选择了任感情肆意生长。 因为自信他也同样夺去了楚冰的注意力,因为笃定她绝不可能无动于衷,因为感受到她冷静坚韧的壁垒,为他而开始有所塌陷的瞬间。 所以从未改变,即便一过经年。 “满意这个答案吗?”苏凭问,低下头去。 楚冰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却是抬起脸,任他的轻吻,落在她的眉间心上,恒久缠绵。 。 这趟异国之行结束得很快,两人第二天坐了同一班飞机回国,休息一晚后就去苏家吃了顿饭。这种行为俗称见家长,不过苏瑞鸿和徐宜初对楚冰是一百个满意,又很会掌握热情的度,的确就是一顿家宴,让人非常放松。 两人在苏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回去的时候风平浪静,两人都还剩一天假期,在苏家拿了《恨生》的剧本回来研究。还没读上几页,苏凭去倒了杯水时随手看了下手机,被突然出现的许多朋友消息弄得怔了一下,草草浏览之后匆匆打开社交软件。 果不其然,他的个人消息也是每分每秒都在激增,当然,恐怕还有楚冰的。事情的源头是一张图片,楚冰见苏凭异样,抬头问了一句。 “怎么了?” “我们的恋情曝光了。”苏凭把手机递给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奇异。 “因为这张照片……” 什么照片?楚冰接过来看了一下,顿时也是一怔。 异国他乡,有着古老西洋钟的小镇广场。明明暗暗的夜色里,他们只露出好看的侧脸,正在相拥接吻。 77|第七十七章 一无二 这张照片一出,基本上不用苏凭或楚冰再说什么,铁证如山,恋情曝光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但是对这张照片本身,苏凭和楚冰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对视一眼,都觉得整件事情本身满是槽点,让人情不自禁的有许多话想说。 这张照片,并不是从一个狗仔的手中流传出来的。拍照者是一个异国摄影师,初出茅庐,正在世界各地旅行取景。跨年当晚他也在那个小镇,虽然并不认识这两个东方面孔,不过出于对美的直觉与把握,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摄像机,对自己抓拍到的这张照片深感满意。 然后他就拿着这张照片,赶在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去参加了一个摄影比赛…… 这个摄影比赛是由一家业内地位很高的杂志社发起评选,评委身份超然,比赛奖金丰厚,在全世界都颇有影响力。本来历年都是收到照片之后评委敲定结果,但是今年突然就开始接轨新时代,将进入复赛的照片都放到网上,弄了一次公开人气投票…… 如果不是摄影师恰巧对他们按下了快门,如果他没有拿这张照片参加比赛,如果这场比赛没有网上投票,如果投票结果这张照片没有排在前列,如果他们两个的知名度再低那么一点点…… 那么也不会仅凭小半张脸就被粉丝认了出来,进而恋情曝光。 该怎么形容这种看起来跟个笑话似的巧合呢?楚冰凝神思索,苏凭则在一边查摄影师的联系方式,开始着手编写邮件。 “这个比赛最佳人气奖的奖金还挺丰厚的。”苏凭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鉴于这个结果有我们出的一份力,所以有必要跟他协商一下奖金的分配问题……” 楚冰无言地转过头去:“……麻烦你关注一下这件事情的主要矛盾好吗?” “主要矛盾关注的人太多了,挤进去多麻烦,大家都先冷静一点再说话。”苏凭慢条斯理地说,写完邮件点击发送后,看了一眼被自己设了静音的手机,“而且你看,有人明显比我们着急。” 他拿起手机划开接听,罗铭的咆哮立刻从手机里传来:“第四十一个电话!!明明拨通了你怎么不接?!你刚才因为是觉得没脸见人所以把脑袋塞马桶里逃避现实去了吗?!” “不是,我刚才在写邮件。”苏凭实话实说,语气非常诚恳,“商讨奖金的分成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比较实际,而且容易处理。” 罗铭作为一个正常人,明显跟不上他神秘莫测的脑回路,愣了几秒钟后稍微平静了一些,严肃认真地问:“受刺激太多终于傻了?我是谁?你在哪儿?这是几?” 苏凭面不改色:“你是罗铭,我是你债主。你欠我的五千万打算今天还我吗?”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不是,苏凭,凭哥,祖宗!!别玩我了!!”罗铭几乎快给他跪下,抓狂地问,“废话少说,你怎么突然就公开恋情了?!你之前不是说暂时没有公开的打算吗?!” 苏凭眼都不抬:“我之前还说要努力在新年之前和楚冰奉子成婚呢,我说的话你也敢信?” 电话里的罗铭和坐在旁边的楚冰:……你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够清楚的啊!!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呢?! 楚冰朝他脸上扔了个抱枕,眼不见心不烦地回卧室去了,一边走一边接电话,看起来询问的人也为数不少。苏凭将抱枕放回原处,听见罗铭呆滞片刻后终于再次开口。 “祖宗……”罗铭有气无力地说,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放弃了治疗,自暴自弃地跟他交实底,“你就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吧,经济公司这边会尽全力配合你的……” “这个啊……”苏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无声地笑了一下。 楚冰虽然十分嫌弃他的独自进去了,不过并没有关上门,摆出拒不沟通的态度,她坐在梳妆镜前,听到不爱听的话时会不耐烦地皱下眉,不过并不打断,良好的教养体现在方方面面。 察觉到苏凭的视线,楚冰侧过头,疑问地朝他看了一眼。苏凭抬手揉了下胃,无辜地回看过去,脸上写满「虽然我很饿了不过不想给你添麻烦,只能多看你几眼聊作缓解」的无耻情绪。楚冰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动于衷地转过头,继续讲自己的电话去了。 这一次时间却很短,挂断电话后楚冰放下手机走出卧室,路过客厅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视地到厨房里去了。 苏凭哑然半晌,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大小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虽然人并不笨,不过家事上明显不很擅长,职业又比较特殊,平常碗都很少洗,两人的厨房里充满各种懒人专用的高科技。但面对他的种种要求,除却明显不合理的一类,楚冰很少真的拒绝,也为之默默做着努力。 起码现在做家常菜的水平,已经从「吃不死」进化到「可以吃」了。 他吃过很多比这美味数百倍的珍馐佳肴,然而没有任何一种,会给他带来这样的踏实与满足。洗手作羹汤已然每个字都浸满温情与浪漫,但依然无法形容出那样海潮一般汹涌淹没心间的归属感。 是激情与挚爱,也是灵犀与牵绊。是碰撞与较量,也是生活与平凡。 并不是不想公开,他们之间已经耽搁了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一起之后,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告诸天下,想要得到全世界的祝福与羡慕,想让这段感情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满溢山川湖海的幸福。但越是在乎,越是踟蹰,他思索过很多种公开的方式,却觉得没有任何一种配得上他全天下最好的恋人。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被曝光,那么公开就是刻不容缓的时候,不会有半点犹豫或迟疑。苏凭深深地看了楚冰的背影一眼,放低了声音。 第44节 “曝光和公开不是一回事,这一次……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忙。” 。 楚冰第二天恢复开工之后,从早到晚都有活动。 在安排工作的时候,她当然没想到她的恋情会在前两天发酵得沸沸扬扬。上午下午连着两个活动都是户外的,全都因为人数远超出主办方的预期数倍、场地承受不住而被迫临时取消。工作人员们心不在焉地做着手头的事情,偷瞄脸色很不好看的楚冰,面对她周身生人勿近的冷冰冰气场,想问她情况又没那个胆子。 浪费了一整天时间,这是晚上的最后一个通告了,凭票才能进入,尽管现在黄牛票的价格已经翻了二十倍依然有价无市,但活动应该是能进行的。楚冰忍耐地深深呼吸,调整好状态,进入了活动现场。 楚冰连续两个活动取消的消息又为这个话题加了不少热度,现在最后一个由直播平台转播,没能进场的人全都守在了屏幕前面,急着等待楚冰的回应。 两个娱乐圈男神女神的恋情突然曝光,原来的邪教党一夜上位,事情之突然,就连cp粉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一觉起来他们家就成正宫了?苏凭和楚冰恋情曝光?? 我的妈!!!cp粉们都惊呆得无话可说。这两个人之前在同一个公司啊!!毫无粉红!!毫无合作!!私交不和多年前还有实锤!!中间楚冰销声匿迹的几年也没见苏凭提过楚冰半个字啊??虽然在国外红毯上抱过一次,不过这两个人当时不都很坦然的吗?? 说好的王不见王八字不合呢??这两个超一线演员究竟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啊?! 路人们乱七八糟的猜测满天乱飞,两边的唯粉和共同的cp粉都疯了。 网上正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时候,社交平台忽然多了一天动态。 发动态的人是徐宜初。 「十年前,我请手帕交的女儿来家里吃晚饭。当时就在这张桌子旁,她和我儿子相对而坐,两人全程都没有和对方说一句话,互相都很看不上。」 配图是苏导演家的饭桌旧照,当天饭后四人合照了一张,有人含蓄有人热情,有人不动声色有人唇角轻抿。柔和的灯光洒下来,将一切染上回忆的光晕。 十年前?手帕交的女儿是楚冰?这是她和苏凭的……过往吗?网友们愣了一阵之后纷纷反应过来,顿时一阵沸腾。 这可是来自苏凭母亲的盖章!!当事人虽然还没有出声,不过事情已经定了!!可以写新闻上头条了!! 但一切还远没有结束,第二个发动态的人是聂远平。 「九年前,拍摄《夜行》的时候,第一场夜戏,苏凭在隔壁拍戏,代表公司来探班时,下着不小的雨。他带来了粥和排骨汤,还客串了一下女主角的武戏对手,离开时介绍了优秀的武戏演员过来,解决了群演武力表现度不够的问题。」 当晚正在拍摄期间,《夜行》的摄影师忠诚记录了两人过招的镜头,因为苏凭来头大,影像资料当时便被保存了下来作彩蛋用。不过后来因为两人被报道交恶,这段就一直没放出来,直到现在才重见天日。 这一次聂远平放了三张照片,一张是两人正在过招,凌厉的招式划开漫天飞溅的雨丝;一张是楚冰跌倒在苏凭身上,两人的表情都一副惊魂未定带着愕然的样子。最后一张是苏凭撑起伞罩住楚冰,不远处灯光朦胧一片,只能看到两个烟青色的剪影。 随后出声的是《余温》的导演张盛。 「八年前,《夜行》杀青,《余温》年前最后一场,片场意外相遇。」 他的微博很简短,照片却抓拍得很巧妙。两人一个刚拍完一个正要拍,都穿着戏装。陆折情和刘湛陵各自被剧组的人围在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对看了一眼,被摄像机忠诚地记录下来。两个人遥遥相对,脸上都没有特别的表情,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到一种针锋相对。 接下来是叶溯北。 「七年前,我和楚冰因为拍《前任战争》,传过一段时间绯闻的时候。虽然号称宿敌,不过苏凭一向会做人,基本没和我正面冲突过。偏偏那个时候有点不太一样,提起我时话里有话,被媒体大肆报道。」 他发的是一张当时的新闻截图,苏凭和叶溯北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媒体在标题耸人听闻地乱写:为情反目?!独家揭秘两大影帝交恶来龙去脉!! 再之后是楚珩。 「六年前,小冰意外受伤,被家人带去国外救治,托我还了苏凭一条手链,正式拒绝了他的追求。」 他的配图也是一张新闻截图,不过是张不起眼的小版面,配图上面写:苏凭孤身一人出现在国外街头,街拍过程抑或新戏相关? 魏泽的动态紧随其后。 「五年前,我和他小聚,问及她的情况,依然全无消息。」 他上传了两张图片,一张是一条发给苏凭的短信截图:出来聚聚吗朋友?别总一副女人不见了就生无可恋的样子啊,也别太拼了,自己多注意。 另一张是苏凭当年的街拍和通告,照片中的他独自站在有着深蓝色月光的落地窗前,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那是楚冰音信全无的第二年,在第三年里,穆庭写下这样的动态。 「我带来一点关于她的消息,他低下头的时候,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配图是楚冰在复出之后接受的一篇采访,那个时候她隐姓埋名,正在《幻想纪元》里做cg特效捕捉演员,没有署名,没有露脸,正在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抓住的机会,重新回到她曾经已经十分接近的顶点。 新闻配图中她笑得很淡,未曾提及任何自己的付出与努力,也未曾提及自己是否知晓,有个人对她的消息,紧张担心远远胜过对他自己。 几人陆陆续续发出动态的时候,楚冰已经进了活动会场,网上网下哄然一片。这座临海城市下着开年的第一场雪。苏凭的车路过万家灯火,停在了活动现场的外面。 78|第七十八章 天作之合 「三年前,我与他相识时,他已经站在很多人难以企及的高点,却依然提携后辈,认真拍戏,从未让自己停止向前。那时我以为他视人生为一场旅行,沿途没有终点。后来才发现,他要找的归处在更高更前,容不得懈怠一星半点。」 紧随穆庭之后发出动态的,是圈内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影后乔雁。她给出的图片是一组新闻头条的对比,左侧是苏凭接戏拿奖,右侧是楚冰传奇复出。两人彼时同属轩霆,同样优秀,同样出色,像是夜空中遥相璀璨的两颗星。 那时媒体就已经很少用影后这个词才称呼楚冰,对于她和苏凭的报道也鲜少体现男女之别。王不见王,是公众对两人互不合作现象最普遍的看法。圈内很少将性别不同的演员针锋相对地放在一起比较,但是对于他们,恐怕这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敬意。 苏凭下了车,在纷飞的雪花中向活动现场一步一步地走。这一段路不长,但他走得很慢,像是从陈旧的时光中走来,路经回忆的逆流,来到光阴的尽头。 他曾在这样的雪夜里青衫仗剑,打马行过月色如霜的长街,也曾一个人跋涉许久,蓦然抬头时但见光影阑珊,于万家灯火中照亮他的归路。 穿行于现实与虚幻,扮演着人情冷暖。经历过许多别人的故事,而她站在那里,就是他自己的人生中,无可替代的真实。 「两年前,重逢之日红毯上的相拥。任性得光明正大,隐忍得克制辛苦。一别多少年,誓言不成句。人生有许多难以规避的意外,也有许多无法改变的艰难。他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感慨,是多年后她站在这里,同样孤身一人。这就是他在漫长的等待中,想要得到的,最好的回答。」 这条动态由罗铭发出,配图是当年轩霆的发布会上,一哥一姐终于聚齐,宣布的确实公司出现了内部问题。当时苏凭出走凯星的消息沸沸扬扬,楚冰当场宣布的,则是和轩霆再次续约的消息。 两人坐在王总左右,没有互相对视,一个微笑一个面无表情。人生总是会开许多糟糕的玩笑,但只要内心坚定,没有什么坎会真的让人过不了。 会场的大门悄然为苏凭打开,活动地点在二楼,占地面积很大,被一道门紧紧关着。苏凭走进去时一楼空无一人,堆满各式各样的恭贺花篮。他沿着楼梯一级一级走上去,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扇门的后面。 「一年前,他来获求我的首肯。曾经,我的外孙女曾经在这个客厅里跪了一晚上,为自己争取一个走出这个家的机会;而现在,另一个年轻人同样跪在这里,要将她彻底带离我的身边。」 这一个账号十分陌生,从未发言,却是一个很多人耳熟能详的名号,不少人在近代史和语文课本上都曾读到过这个名字。网友们大惊失色地翻看着这个账号的认证信息,终于将楚冰的背景对上了号,他却没有回应任何人的信息,留下两张照片后便销声匿迹。 分别是两张笔直跪立的背影,不少人都很熟悉。 苏凭站在门前,今晚第一次翻看这些动态与信息。他将这件事情拜托下去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都会拿出怎样的照片,写下怎样的句子,将过往拂落时间的尘埃,一点点将光簇如新的回忆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现在轮到他了。苏凭低下头,指尖在屏幕上摩挲良久,终于将动态发了出去。 「没人知道心弦哪一声细微的震颤,最终会酝酿成浩荡的惊雷。纵然草木滴水能撼动山崩地裂,生根发芽时也来得轻描淡写。过去的因现在的果,骄傲让人犯错,也让人心生执着。我现在所为之努力的一切,都不过是想和曾经错过的人,再次拥有一个共同的未来。」 配图的两张照片是在两人的书房里,一个阳光灿烂的晴天。左边的展示柜里放着两人的奖杯,男左女右,泾渭分明,右边是一整书架乱七八糟的闲书,楚冰正站在书架旁,认真地阅读一本常用家电维修指南。 旺财被她用一只手抱在怀里,安安分分地趴在她胸口,好奇地探出脑袋,好像对家电维修也十分感兴趣一样。一人一猫的侧脸沐浴在暖光里,发现有人在举着手机拍照片,一起转头朝他这边看来。 光影迷离,似真似幻。她在他的家里,也在他的梦中。 苏凭收起手机,推开了门。 。 门内的气氛本来十分嘈杂,楚冰正在参加一项粉丝互动环节,被精致的布条蒙着眼睛,似乎是在依靠声音和提示辨认方位。她武打功底出色,身手漂亮利落,一举一动都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游戏正进行到一半,台上台下都是一片尖叫声。 然后突然像是被摁了什么开关一样,嘈杂的尖叫声小了,而后突然彻底安静下来。楚冰疑惑地皱了下眉,抬手去揭眼睛上蒙着的布条;“怎么了?” 苏凭轻笑,在一片安静中自然而然地答她:“来了个不速之客。” 楚冰揭布条的手顿在眼睛旁边,有些疑惑地皱起眉:“你来这边……” 做什么?楚冰没有问出口,因为已经有人告诉了她答案。呆立的粉丝们终于回过神来,尖叫声响成一片之后,疯狂地朝苏凭涌过来,一边挤一边尖叫:“公开!公开!!告白!告白!!” 公开?不是曝光吗?楚冰怔了一下,尚对这件事全然不知情,主办方却已经反应奇快地带着人控制了现场,占领了高点。主持人上了台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欢迎各位粉丝来到活动现场,能够有幸见证苏凭和楚冰的世纪公开,实在是让我们万分荣幸。麻烦冰姐先不要自己摘掉眼睛上蒙的布条哦,事前虽然凭哥联系了我们,各种社交平台上也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我们都是冰姐的忠实粉丝,就这么让凭哥抱得美人归,大家都有点不大甘心——所以让我们给凭哥增加一点小难度!请您从原地走到冰姐前面来,牵住她的手好吗?” 走过去?粉丝现在已经被拦在了四周,他和楚冰之间堪称畅通无阻,应该不会让他过去得这么容易。苏凭虽然之前没想到会遇到刁难,不过也并不忙乱,而是等着对方的下文。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钟后,就突然从门外出外现了很多统一着装的男男女女,一部分在台下挤着他,拦着不让他过去;另一部分则去了台上,将楚冰向后推了几步之后,摆好阵势,竟是一副要拦在他们中间的态度。 道具是下一个环节现成的,种类之繁多,将舞台摆得十分拥挤。蒙着眼睛的楚冰被挡在最后,刚才已经猜到了大概。现在被人低声在耳边科普,终于明白了始末梗概。 之前一个字都没有透漏,真是有本事。楚冰哼了一声,一边听人兴致勃勃地说着社交软件上半个娱乐圈都在参与见证着他们一起走过的十年,一边听见台下嘈杂声一片,粉丝们亢奋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破屋顶。 现场太过嘈杂,已经完全听不见苏凭的任何动静。不过她知道他在向这边一点点接近,可能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从容不迫,轻描淡写,但一定笑得一脸从容不迫,脚步时疾时缓,但方向从未变过。 这个人真是……让人很难形容,有时候傻得可以,但偏偏很有感染力。楚冰抿了抿唇,突然向前迈出脚步,走了出去。 和她科普一片疯魔的社交平台的人正说的起劲,突然见楚冰向前走便是一惊,看了眼前面更是尖叫:“冰姐小心!不要撞到前面啊!!弯腰——” 楚冰背对着他点点头,知道具体道具是什么,下弯腰利落地通过,继续向前走去。粉丝们也发现了她的举动,看到她前行的方向有片刻沉默,而后一部分人开始给她指起路来。 “冰姐小心前面——这里要向右走绕过去——” “凭哥往左一点!冰姐在你左前方!!” “冰姐抬脚——别被绊倒——” “凭哥小心——呀你们不要挤啊!!” 越过人潮汹涌,他们慢慢靠近。 等到苏凭终于走到台下的时候,楚冰也已经走到了舞台边缘。她用脚向前探了探,而后向后退了一步。 “接住了。”她说,从舞台上一跃而下,跳进了苏凭张开的双臂中。 苏凭收紧手臂抱住她,摘下她眼睛上的布条,看着她莞尔,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朵玫瑰花递给她:“送你——为了这一刻,我专门去学了这个魔术。感动吗?” 楚冰接过来,评价:“太浮夸了。” 苏凭低笑,又问:“家里鲫鱼汤正小火慢熬着,要回去吃点夜宵吗?” 楚冰扬了下眉,率先向前迈步:“走吧。” 他们在现场所有人和观看直播的所有观众面前,十指相扣,并肩走了出去。门外等着他们的,有纷飞的大雪,绚丽的夜色,与一个热气腾腾的家。 楚冰v:「人间浮生事,青丝到白头。」 配图是一个银装素裹的夜,与眉间心上的雪。 79|第七十九章 片场纪事 所有的头条与数据,都很难准确地形容出这场盛大的公开到底有多轰动。娱乐圈一夜之间便被这样的冲击性消息洗礼,纵然之前在直播中,高跟鞋偶然入镜后,苏凭的动态算是变相承认并非单身,差不多也做了一点铺垫。但包括苏凭本人的粉丝在内,没人会想到这个结果会是以这样的过程呈现。 这样独一无二,光芒无人可挡。 无论是苏凭还是楚冰,都是上头条十分家常便饭的人。但这一次的声势之浩大,依然刷新了两个人的心理准备,多少有点措手不及。 苏凭问其他人:“最近圈里有什么比较值得留意的新闻吗?我好几天没点开新闻页面看过了。” 穆庭瞟他一眼:“看八卦小报不是你的恶趣味之一吗?现在放弃了?” “我只喜欢看别人的热闹,自己的就算了。”苏凭用怜悯低智商人群的眼神看穆庭一眼,在对方冲过来打人之前微笑着回答,随手指了指旁边椅子上扔着的几张报纸,“你们要看吗?都在那儿。” 第45节 “还是算了。”叶溯北面无表情地说,“最近看你的名字已经快要看吐了。” 穆庭闻言大点其头,迅速对之前只是泛泛之交、不算太熟的叶溯北产生了认同感,满脸替人民讨伐公害的表情啧啧摇头:“跨年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多好的宣传口。拜你所赐,其他人的所有新闻都成了小打小闹,多少人憋足了一口气想要抢版面啊,结果别说版面了,存在感都没捞着——你接到公关团队们给你寄来的刀片了吗?” 苏凭说:“没有,探班时间到了,麻烦家属出去。” 穆庭对他怒目而视:“没有我的话你们主题曲打算让鬼唱?!” 苏凭眼都不眨:“让乔雁唱。” 穆庭气提到一半顿时卡住,被他噎得不上不下:“……” 虽然有一个歌手老公,不过乔雁本人的歌唱水准非常业余,唱主题曲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提了,说出去也是丢穆庭的脸。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们家乔雁不辞辛苦跑过来给你客串,这个谁居然还要欺负她,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穆庭额角跳动两下,干脆彻底闭嘴,开始十分认真地计划在没人的地方给苏凭套麻袋…… 乔雁年后要去国外拍摄《风色战纪》,说是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友情露脸绝不为过。不光是她,还有沈嘉笙和叶溯北,锋辰的国民一姐施容、国外发展多年的华人影星关佑,以及海峡对岸的老牌千钟影帝姜暗、多年未曾客串电影的秦慕瑜…… 《恨生》这部电影,并不是一部传统意义的大制作。但是这部影片的星光之盛,是很多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一般来说,一部电影想要请一个一线演员当主演,如果剧本优秀钱款到位关系跑通,那么其实难度并不算大。毕竟这个圈关系网复杂得要命,指不定谁和谁之间就能说上话扯上关系。 但是想要让一个一线演员来电影中客串,那么反倒比约拍主次配角更加困难。因为这种影片不管最后如何成功,原因都是归结不到一个客串演员身上的,顶多就是锦上添花地沾些名气,但这种可有可无的名气,恰恰又是这样的演员所不需要的。 是以能将这样一群顶尖的演员聚集到一起,足见苏瑞鸿的全力以赴之感。尽管才刚刚开始拍摄,但其阵容之梦幻,已经让许多人有有些觉得身在梦中。 用一个网友的话来说,他真的不敢相信,《恨生》剧组费了大力气把德高望重的姜暗老师请来,结果就让他演了个一脸忠厚朴实的村长…… 暴殄天物呢这是!就不能演个高大上一点的角色吗?! 事实上,非常高大上的角色,在这个片子里还真的几乎没有。每一部电影都有自己的基调,有的是伟光正,有的是黑深残,有的是谈恋爱,有的是逗人笑。如果按这个标准分类的话,《恨生》的基调,是一片灰。 苏瑞鸿并没有在电影中阐述什么道理,只是将故事与真相原原本本地呈现给人看,将讲故事的节奏把握得极好,而个中究竟有什么深意,或是想要表达什么,都要观众自行体会感悟。《恨生》这个名字本身,可能已经是最为直白的提示了。 整个故事分为两条线,精神病院里一条,警方的探案进度一条。双方互相影响,剥开重重迷雾,交织成最后的真相。苏凭和楚冰的主战场一直在医院,警方的第二场景由齐湛领衔,算是电影的男二,全程和男女主角几乎没什么交集,是这个案件的主负责人,将宁婉亲手捉拿归案,送进了病院里。 追查的过程与公众的反应说起来复杂冗长,不过苏瑞鸿拍摄的时候,镜头转得很快,应该只占成片几分钟的时间。影片开头是记者报道,用上帝视角概述案件,镜头转到齐湛饰演的警局周队为宁婉带上手铐。周围是一片亢奋的围观群众,围着这一幕拍照纪念,拿东西朝披头散发的女人猛砸,女人双眼呆滞地蜷缩在地上,不躲闪也不反抗,躺在一地碎鸡蛋壳与蛋黄蛋清中间,被糊了一头一脸。 这一段剧情拍了好几遍才过,苏瑞鸿不能说是个严格的导演,但非常追求画面的审美与立意,经常要尝试好几次后才能通过,片场大部分是他的老班底,习以为常地继续布置下一个场景。 场务的场记板拍下,苏凭整理了一下衣摆,抬步走进了摄像机的包围里。 这是苏凭和楚冰第一次合作,这一幕也是苏凭和楚冰的第一场对手戏。这两个人的恋情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真情实感的同人文他们都已经略有耳闻了,现实中已经见过,但还真是有点好奇,这两个人在戏中会是什么样子。叶溯北在《恨生》中饰演沈晏的同事,戏份是今天最后一场,和所有目前没有任务的演职人员一样,都有意无意、明里暗里地注视向了拍摄画面。 这一幕是警方与院方在病房外的交流,苏凭饰演的沈晏作为主治医生站在一边,向病房里看了一眼。 楚冰饰演的宁婉安静地在床上平躺着,人很瘦削,极为憔悴,眼神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门外的几句寒暄交代清楚当前的进度,一句废话没有就结束了谈话,沈晏目送几人离开,回过头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宁婉对他的靠近毫无反应。 但是很快,这个反应就有了——在沈晏将一针管葡萄糖注射进她的身体里,根据她的反应,平静地说出「你没补之后转身,病床上的宁婉突然暴起,也不知道这么瘦弱的身体里哪来的力气,扑到床下时踉跄了一下,一头向沈晏的后背撞去。 沈晏转过身,平静冷淡地看着她:“宁小姐,你很聪明,装疯卖傻是个逃脱责任的好办法。那么希望你在精神病院的余生里能一直装下去,一旦有任何正常的行为表现,你都有可能要接受法律罪加一等的制裁。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宁婉不听他说话,一头撞向他的行为被拦住之后,身子顺势一歪,扑向他带来的推车,将上面的玻璃吊水瓶一把推下去摔碎,夺过刚才用过的注射器,一把捅向了自己的手腕。 针尖深深地扎进皮肉,很快渗出殷红的鲜血。她赤脚站在一堆碎玻璃中,脸上的神情依然是木然的,从表情中看不出她的任何想法。 沈晏深深呼吸,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自残?”他冷冰冰地问,觉得有些荒谬地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宁小姐。威胁我?敬业地扮演一个精神病?患有精神类疾病的人经不起刺激,很多话都要说得委婉。但是既然你没病,那么我就直说了——” 沈晏淡淡地笑了一下。 “静脉血和动脉血之间,你选择了相对稳妥安全的那个。做出这种行为之前,已经完整地考虑过危险程度了是吗?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真心求死的。如果只求解脱,大可畏罪自杀,根本也不会被送到这里来。” 羸弱不看的狼狈女人站在他对面,手腕上的血一滴滴留下来。她像是遭受了巨大打击般晃了晃身子,无力地跌坐下来,眼神颤抖了一下又恢复平静,声音微弱地小声低语。 “我很怕死。”她喃喃地说,“但是又很想解脱。” “恕我无法对你的处境报以同情。”沈平静无波地说,“这件事情,我会如实上报,他们打算怎么处置你,或是觉得我感情用事,要换掉我这个主治医师,都随便你。” 宁婉不说话,沈晏最后看她一眼,视线越过她满手的血与一地的碎玻璃片,毫不停留地转过身去。 “不要死在我的责任范围内,你要是有本事,我要是没人信,你大可尽情地自娱自乐演下去。” 这一段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苏瑞鸿看了两遍,喊了声卡,下一秒苏凭脚步一转,大步向楚冰走去。 “怎么了?”楚冰刚站起身,就被他抱起来放回到床上坐下,一惊之后皱着眉看向苏凭:“我刚才的表演有问题?” 苏凭看着她的脚,不答反问:“受伤了?” ……啊,嗯。楚冰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确实是被碎玻璃割伤了。手腕的血是道具,现场摔碎东西就没办法了,她还扮演着一个精神病人,总不能跌坐时还挑个地方。 苏凭拿推车上的医用道具给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一边涂碘酒一边说她:“演了这么多年戏了,还是不知轻重。” ……事急从权。楚冰无从反驳,只得撇过头问:“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苏凭头也不抬:“你跌坐的时候就看到了,腿不自然地缩了一下。” 楚冰一顿,苏凭又说:“同为演员,对于敬业我无话可说。但是你的一切我都看得到——” “所以不要逞强。” 80|第八十章 风雨同舟 不要逞强这四个字,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起码脚上的这点小伤,还不足以让楚冰停工休整。戏份一场又一场地拍摄,她看起来毫无异样,只在晚上收工回去的时候,走路时稍微比平常慢那么一些,不仔细留意根本察觉不到。 她从来不是给别人多添麻烦的性格。与之相对的,对自己总是要严格很多。苏凭无声地叹了口气,坐在床上低头看书,余光只在翻页时朝楚冰那里瞥一眼。 楚冰正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表情变化。任何一个角色在饰演的时候,面部表情都是重要的辅助表现手段之一。宁婉这个角色要稍微特殊一些,因为她很多时候都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呆滞给人的感觉也有很多种,那种歇斯底里的表情,是楚冰平日里很少涉猎的。 她已经盯着镜子看了自己两个小时,脸上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死寂一会儿癫狂,远远看去真像个精神病一样。不过苏凭在一边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有闲心在一旁给她提建议:“这个表情不行,要再缓和一点。” “为什么?”楚冰重复了一边刚才的面部表情,带着几分思索地盯着镜子,“这个表情本来就不狰狞,我倒觉得还应该再激烈一点。” “唔……不是狰狞与否的问题。现在的表情看起来精神比较紊乱,但实际上,宁婉要更清醒一点,尽管在对着沈晏的时候,有点惊吓所致的表演性人格。”苏凭精准地评价,视线又落回到书上,“用力过猛,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你再感受一下。” “嗯。”虽然楚冰自诩在努力程度上不输给任何人,不过相对来说,苏凭的确是直觉更精准的那种人,对人性的把握向来要比她透彻。楚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调整了一下表情后继续观察。又过了一会儿,苏凭看完了睡前书的最后一页,抬头望了她一眼。 “有点晚了,不打算休息吗?明天还有戏要拍。” 楚冰还在盯着镜子,头也不回地答他:“半小时后结束。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话有点问题吗?我想了一下剧本,宁婉的人格没有那么妖魔化,不至于到达表演型人格的地步吧。” 苏凭拖长声音:“不知道——” 不知道?楚冰终于转过头来,朝苏凭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苏凭单手撑着床头柜,幽幽地控诉:“你根本不爱我,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学表演。” 楚冰动作一顿:“……” 苏凭在一旁替她解说:“看,被我戳中痛处,心虚地话都不讲了。” 楚冰转过头来看他:“……” “谁先爱上谁就永远被动啊,我陷进去算是出不来了。”苏凭将书搁到一边,躺下来盖好被子,背对着楚冰默默继续,“算了,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是被利用,我也心甘情愿……好歹对你还有用处对吧?你继续吧,我先睡了。” 在楚冰的悄无声息中,苏凭又做不经意状地开口:“不过如果你肯现在就结束练习,过来陪我的话,那我还是……” 楚冰忍无可忍,抄起自己的颈枕朝苏凭砸过去:“谁让你躺下的?滚回你自己房间去!” 虽然在同一剧组,虽然已经公开,虽然两人同床共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楚冰显然不可能在拍戏时也由着他乱来,更何况他爸苏大导演还在楼下的酒店房间住着……本来打算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混过去,不过在被楚冰过来掀了被子之后,计划中道崩殂。苏凭回身将楚冰的房门关上,稍微出了下神,察觉到有人靠近后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叶溯北走上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愣。 苏凭看了一眼叶溯北身后,笑了一下:“寒冬腊月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吹冷风?” 叶溯北也看了眼苏凭身后,扬了下眉:“三更半夜图谋不轨,被你老婆赶出来了?” 两人被互相戳中痛处,不动声色地对瞪了一会儿,这才同时笑了出来。 当时年少轻狂,在搏版面炒新闻的时候,拜无良媒体和公关团队所赐,两人正经有几年被称为宿敌的时候,现在娱乐圈的小鲜肉们已经长了好几茬,他们已经是很多后辈追赶的目标了,通告自然也成熟了很多,起码现在已经不会用宿敌这种称呼了。但作为同时代两个优秀的男演员,据说又私交不错,倒是经常被一起提及。 至于两个人的确是互相不太看得惯这种真相,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与头条中,并没有人在意,到现在他们自己都不再提起。酒店每层的走廊尽头都有一个小小的天台,背风,景色也不错,就是稍微有一点冷。两人并肩站在那里,叶溯北点燃手上的烟,把打火机扔给苏凭。苏凭接过来却并不点燃,拿过来在手上转了一圈后又递还给他。 叶溯北看他一眼,苏凭指了指天上:“我今天算过了,身边不宜见火。” 一般人要是说这种话出来,那肯定就是扯淡无疑了,但由苏凭说出来,尽管知道他八成就是在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莫名还有两份可信度,感觉他干出算卦这种事也不大奇怪…… 叶溯北盯着他看了两秒,一时无法从影帝的表情中判断他是不是随口胡诌,无声地转过头去,一点火星在指间明明灭灭:“一直不见火最好,我记得楚冰不喜欢奇奇怪怪的味道,烟味香水味都不喜欢。” 苏凭失笑:“她啊,比较像是那种闻不惯一切污浊气的书呆子,你都没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在娱乐圈这种大染缸里生存下去。” “不过……”苏凭瞥了他一眼,又说,“你对她的喜好记得那么清楚干什么?忘了。” 叶溯北无言片刻,冷静地提醒他:“我们合作过一次男女主角,相处过一段时间。当然,也就比你早那么几年,对手戏多那么一点,恋爱元素重那么一点而已。我这人记性好,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苏凭饱含蔑视地轻笑一声,丝毫不让地反击回去:“对几年前合作的女演员都这么熟悉,这次还因为对女朋友不够了解被埋怨冷战?” 叶溯北沉默片刻,说:“已经分手了。” 苏凭顿了几秒,转头看他:“又分了?” 同一代的三位影帝,魏泽早早结婚生子,把他的圈外妻子保护得密不透风,家庭和睦幸福;他几年如一日地守着楚冰坚定不移,如今也算拨开云雾见月明,正高调得无与伦比。只有叶溯北这些年一直也没有确定下来,女朋友也交过几个,但时间都不太长,空窗期大概是恋爱期的三倍还多。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他的粉丝从开始到现在,脱粉率一直很低,人气是新崛起的小鲜肉远远赶不上的。但是对他个人而言,冷暖自知,旁人无权置喙,起码就他苏凭的立场上来看,不应该再讲什么。 叶溯北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苏凭还是拦了他一下:“多则不益,节制一点。” “你还真是把理性主义贯穿始终。”叶溯北耸肩,将烟收回去,忽然问他:“你在对楚冰的态度上,也这么理性吗?” 苏凭朝他摇了摇手指:“当然不,我的理性主义服从于野兽直觉。” 叶溯北:“说人话。” 苏凭笑了笑:“不管理智告诉我这么做究竟有愚蠢,但如果直觉告诉我不做会后悔,那坚持下去就对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这么容易,但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遵从内心与审时度势本身就很矛盾,想要说到做到实在很难。叶溯北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惜苏凭和楚冰都只有一个。”他说,在冷风中深深呼出一口气,淡淡的白雾将眉眼模糊成一片。 “真好。”他颇为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到底在指些什么。苏凭转头看他,叶溯北没有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用力开关门的声音。 叶溯北和苏凭双双回头,楚冰站在门口,一只手还在拿着手机打电话,听到铃声在不远处响起后放下手机,抬头向苏凭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立刻便让苏凭意识到恐怕出了问题。他匆匆朝楚冰走过去,低声问她:“怎么了?” 楚冰抿紧双唇,脸色有些苍白地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几乎发不出声。 “我外公……身体好像出了些问题,在家里晕倒了,现在人在医院。” 现在已经是一月中旬,离剧组放过年假期也只剩下两天时间。苏凭回过神来,立刻拉开门走进去:“钱包证件都在老地方?我帮你把衣服和行李箱一起提出来,我爸那边我也去说一下。你让助理查一下最近的机票,什么时候能赶过去……” 第46节 “现在不行。”楚冰拉住他的手,皱着眉摇了摇头,“剧组这两天的安排已经订好了,客串演员也有很多是在这两天过来。除非人命关天,不然我离开算什么事情。” “我后天下午剧组年前收工之后回去,已经让助理订机票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冷静清楚,神色冷静,眉宇间却到底泄露出一份惶惑担忧来,是在她脸上很难见到的不安。苏凭看了她两秒,忽而反手握紧她的手。 “有我呢。”他轻声说,感受到楚冰顿了一会儿,冰凉的指尖紧紧缠了过来。 81|第八十一章 牵心之情 两天时间很短,但是对于至亲之人处于危险中的楚冰来说,不能立即去探望让她备受煎熬,每一分钟都过得度日如年。严谨冷静如她,也有几次被苏凭窥见过的焦躁,苏凭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有多说多劝,只是积极调整着自身状态,将在片场拍摄的每一场戏,失误率都尽力降到最低。 十年时间,已经足够他将楚冰这个人了解得很透彻了。她这两天纵然焦灼忐忑,但走进摄像机拍摄范围内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开启了另一种状态,完全呈现了宁婉挣扎的内心与反复无常的焦躁无端行为,一个演员能做到的极致的敬业恐怕不过如此。 来客串的老牌影帝影后们,大多是被苏瑞鸿靠着面子请过来的,对导演比较熟悉,对苏凭也还算了解,但是对楚冰就是闻名不如见面了,目睹了她的状态和水平之后,后生可畏这句话,被他们反反复复提了好几次。业内人的消息都是传得很快的,也就是这两天的功夫,之前一些态度非常谨慎的导演,也陆续向楚冰抛来了橄榄枝,大有谋求合作的意思。 楚冰目前的团队能力尚可,不过没有固定经纪人,公关能力无限趋近于没有,要不是楚冰本身十分低调,没有把柄,都不知道会吃多少次暗亏。和知名导演洽谈合作这种事情,虽然也算做过几次,但明显还不熟悉国内的行情,恐怕多少会拖一些后腿。 鉴于锦盛集团也才算一只脚踏进门,经验和眼光都有所欠缺,苏凭毫无心理压力地把洽谈的事情统一打包,丢给了苏导演和徐编剧处理,美其名曰让父母为了推进家庭和谐出一份力,自己则陪着楚冰坐上飞机,奔赴了遥远的大洋彼岸。 林老爷子还在医院里住着,人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这么大的年纪,纵然平时精神矍铄不见老态,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时候。楚冰匆匆推门进去,林景谭躺在病床上,听见声音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见是楚冰过来,下意识想要坐起身,结果尝试了好几次,身子怎么也撑不起来,手臂重新放平的时候脸色有些发暗,沉默着没说什么。 楚冰连忙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半靠在床头上坐好。低着头在他身边坐下,说话时的表情带着些许隐忍与压抑:“外公……” “嗯。”林景谭淡淡地应了一声,听着并不热络,也没有半句寒暄,直截了当地问,“不过是普通住院而已,怎么突然过来了?” 普通住院的程度,家庭律师也不会提前给他们提了个醒。楚冰摇摇头,低声回答:“我很担心,也很想念您。” 林景谭闻言,脸上的神色却是忽然起了些许变化。他深深地看了楚冰一眼,沉默半晌后道:“每个人都将走向自己生命的终结,过程与结局不可逆转,也并非人力与意志可以改变。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拥抱命运的时刻,更加冷静,也更加平和。我以为这是你一直在学习的观念……和以前相比,你好像变了很多。” 变得更坦诚,更直率,也更有烟火气,像是一朵高山尖上的花落入红尘俗世,保护了那么久,终究还是有人将带她向前走。老爷子无声闭上眼片刻,靠在床头,看也不看病房外一眼:“苏凭人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来了外公,怕您不太想见到我。”两秒后苏凭出声回应,从半开的病房门外露出个头,交代了自己的方位,再次见到林景谭时,态度比上一次还要恭敬认真,“上一次谢谢您的出言相助,帮了大忙。” 他指的是两人公开的时候,林景谭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与苏瑞鸿一头一尾,算是作为两个家庭的长辈承认了他们的感情。苏凭开这个口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上刀山下油锅的准备,万万没想到林景谭居然没怎么多说就答应了,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 所以林家和楚家的孩子为什么都怕这个大名鼎鼎的长辈,他算是大致了解了。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漂亮话的构筑和坍塌同样容易。”林景谭淡淡地说,就算现在只有头能自由活动,也依然调转视线,绝对称不上友善地看着他,“希望你能够言出必践,否则林某人虽然愧对老师,但处理一两个人,还是并不算难的……” 关于林景谭的身份,其实说法很多,如果用一句话概括的话,那么就是他如果跟你说要处决了你,完全可以当个事实来看…… 但是这件事情的出发点,让他不想拒绝,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苏凭脸色一正,点了点头:“建筑保质保量,有无坍塌可能。”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下次再说可能就是他背弃诺言的时候了,希望最好没有。苏凭在老爷子那里表完忠心过了关之后,非常知情识趣地自己出去了,将空间留给祖孙二人。林景谭收回视线,见外孙女还拉着自己的手,神色终于缓和下来,隔了两秒,却是虚弱地抬手,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了下去。 “你有这么份心就好。”林景谭说,“不过不要再横生枝节事端,耽误你要做的正事。你的正事从今往后会越来越多,但是关于我这个老头子的,与之对应,则会越来越少。” “但这不是坏事。”林景谭说,在楚冰想要出言反驳的神情中沉默片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能找到一个和你共同分担一切的人,这很好。” 老爷子作为一个极为清高、还曾经手握权势的读书人,平常是绝对没兴趣说这么长一段话的。但是如今,或许是因为身体其他部位的麻痹,或许是终于窥见些许生命的全貌,林景谭拂落楚冰的手,类似于叮嘱的话却越说越多。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和自己单独生活是完全不一样的。具体体现在很多方面,规矩众多,但这不是你应该在意的事情。你们这行风险大,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见面,面对这样的情况,究竟如何克服,还需要你和他的共同努力。” “当然,我很不喜欢他,觉得他性子并不安分,有情时在一起来得浪漫无双,无情时却比谁都要冷漠决绝,太过危险,难以掌握。”林景谭喃喃地说,“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欢——” 楚冰点点头,林景谭如释重负地笑了:“那外公希望自己这一次大错特错。其他的都不重要,你过得好就好。” 。 老爷子转醒也就是昨天的事,头两天在家里突然毫无征兆地晕倒,将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其实结果并不是非常乐观,当然,也并不是非常糟糕,一波三折,有惊无险。但他从年轻走到如今,经历过许多起起落落,这一次依然十分平静,旁人也无法多说什么。 就如他自己所说,以冷静平和的姿态与命运相拥,不论喜悲好坏都归于淡泊从容。 结果最到头来洒脱的林老爷子最放不下的,还是在膝边长大的外孙女。纵然精神疲惫需要休息,还是尽可能地和楚冰说了许多。等他终于睡下,楚冰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舅妈和表哥正在病房外面耐心地候着,苏凭站在一边,和两人似乎相处得颇为融洽。 当然,不融洽那才真是奇怪了。舅舅林峯公务繁忙,每天下班后才有时间来这边待上两个小时;舅妈则和丈夫林峯完全相反,是个温柔的大家闺秀,非常好说话,对谁都很友好,可能还算是苏凭的小半个粉丝,和颜悦色得几乎可以说是热情了。 而表哥林嘉映结合了父母的优点,既聪明冷静又低调内敛,双商极高,可惜和楚冰的妈妈林博士一样,是个科研狂魔,大部分时间都与实验室的药剂作伴,对苏凭这样既没有高级实验价值、又是准妹夫不能捏圆搓扁的生物,他的兴趣不大…… 楚冰走出来的时候,三人都围了上来。 “睡了吗?”舅妈悄声问,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吵醒里面的人一样。楚冰点点头,舅妈松了口气,作为这个家在场的女主人,轻车熟路地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 “小冰这次在这边待多久?苏凭你呢?”她问两人。 苏凭礼貌地朝她微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年之前要回家。” 楚冰开口时稍稍顿了顿:“……我想多陪外公一段时间。” “也好。那小冰你就先回家去休息一下。刚下飞机就来了吧?相处不在一天两天,时间还长。”舅妈温柔地劝她,而后又转向苏凭,“那这么说,苏凭也就待这么几天……毕竟是陪小冰回来的,关系也算过了明路,就在家里的客房住下吧?” 住在楚冰的家里……苏凭还没回答,就见林嘉映提醒他妈妈:“这个决定有百分之七十八的可能性,会让爸爸很不高兴。” 楚冰眼见着舅妈犹豫了一下:“……只有百分之七十八?” “嗯。”林嘉映说,“剩下百分之二十二的可能性,是他会直接把苏凭连人带行李扔出去。” “……” 众人都默。 苏凭在一片寂静中终于开口,得体地微笑:“既然这样,那我就说声打扰了。” 82|第八十二章 少年锦时 楚冰的家,苏凭在之前,仅不请自来地待过一天。那一天留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具体原因几何相信不用多说,反正客厅的地板真的是挺硬的,谁跪谁知道。 所以认真算起来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女友的家里做客——这其实不大寻常,因为在成为恋人之前,他们还曾经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但那几年除了自己心里有数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辅助证明两人的关系,更别提互相到对方家里做客。第一次登门就是以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说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家里的佣人这次见到他就很客气了,不光和颜悦色的态度亲切,而且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苏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起茶水杯尝了一口,对楚冰断言:“你以前带朋友回家的概率一定低于十年一次。” 楚冰看他一眼:“何以见得?” “上好的明前茶,我们家一般只有贵客临门时才拿出来泡,你们家可能更重这种形式,但身在国外,渠道艰难一些,综合起来看,算是相当高的礼遇了。”苏凭晃了晃茶杯向她示意,手托着下巴,视线在楚冰身上转了一圈。 “让我猜猜……”苏凭微笑着说,“学生时代就从小高冷到大,独来独往,虽然没有成长成社交恐惧症,不过继承了你们家「社交好烦管它去死」的传统?” 楚冰抛给他个冷冷的眼神:“不说话有人把你当哑巴吗?” 这么说那就是猜对了。苏凭点点头,忽而又道:“果然是这样,真是太好了。” 楚冰:“……什么?” “像你这种骄傲自矜的被动型,主动靠近你的一般人多半动机不纯。”苏凭直言不讳地说,表情十分得当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之情,“你身处这样一个自由开放的国度,我连情敌是男是女都确定不了,内心也很煎熬啊。” 楚冰对他的话反应了三秒,而后深吸一口气,十分认真地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的人生最大的败笔,应该就是你了。” 苏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了:“过奖。” 老爷子还身在医院,离不开人照顾。舅妈留在医院照顾,派自己儿子开车把两人送回家里。 嘉映表哥领命而去,把两人平安送到家里后就回了自己的实验室,临走前看两人几眼,视线重点在苏凭身上停顿了片刻。 “一个友情提醒。”林嘉映说,“爷爷家的房间隔音还不错,不过我爸有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一般放在他房间里书柜旁边的第二个抽屉里,不上锁。如果你们想发生点什么,要么在我爸下班回来之前结束一切,要么先行把备用钥匙拿去,避免中途被人打断。不过之后要承受来自我爸数倍的怒火,以及我个人的一点实验用品赞助,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很希望有人能……尝试一下的。” 他朝苏凭评估地看了一眼,而后似乎是觉得他很有成为实验品的可能,于是朝他投去鼓励的一瞥,轻飘飘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苏凭思索半晌:“听说你堂哥楚珩和你表哥林嘉映……在同一个房间住过好几年?” “是啊,你不是知道吗?”楚冰点头,“楚珩来这边读mba的时候,他父母让他借住在林家,可能是想管管他的性子。我舅妈觉得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不应该太生疏,对方又是一门挺不错的亲戚,就直接让两个人住在同一间房里。” “嗯……”苏凭沉思着说,“这个例子告诉我们,基因和遗传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啊,同一个环境下竟然能诞生出这样两种毫无同一性的人格,真是神奇的世界。” 神奇就神奇,为什么要用《动物世界》旁白的语气棒读……楚冰懒得答他,苏凭自己思索半晌后,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妹控。”苏凭评价道,低笑着说,“我觉得以你的资质还从小单身到大,你这两位哥哥着实十分可疑啊。” 楚冰顿了两秒,冷静理智地提出质疑:“他们要是有这种本事,会你这个漏网之鱼?” “说明我更加厉害。”苏凭语气真诚地说,从表情到语言看起来都很有说服力,“过五关斩六将,通过了你所有亲戚的重重考验——” 楚冰闻言竟然没有立即发作,只是沉默片刻,用一种毫无波澜起伏的音调说:“我的大部分亲戚都认为,既然恋情都已经公开了,那就只能先这样放着,等以后风头过了再让你吃点苦头。” 苏凭:“……” 总而言之,现在这个家里,除了一个装聋作哑毫无存在感的保姆之外,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独处。 。 但是楚冰并没有留太多时间给他。 这次专程回来,主要还是因为林老爷子的病情。如今没有大碍,虽然让楚冰松了口气,但酌情之下,还是决定留在这边过这个新年。平常在这边小住倒不觉得,但是突然留下,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自己的通告、工作计划安排、复工时间等,都要明天交付给团队。虽然楚冰之前已经有所计划,现在依然忙了起来。 但是等到经济团队收到工期回复将近两个小时之后,楚冰本人还是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苏凭在客厅和客房之间转了两圈,迫不及待地去楚冰房间敲门:“在里面吗?我进来了?” 楚冰的回应在几秒之后响起。 “门没锁。” 苏凭的手放在门把手上,顿了片刻之后,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栋老宅说是年头古老,其实至今也不过百十来年。里面被系统地翻新过,住起来舒适而稳固。楚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到二十几岁的,回国之前,一直住在这个房间里。 房间配色非常简洁,基本上来说,不太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少女的闺房。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侧角落中矗立的三个书架,每一个都有一人高。楚冰就站在其间,听见响动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 “我在整理东西。”她说,“你来得正好,过来一起帮忙。” 屋子里的卫生一直有专人打扫,不太有积攒的浮灰,不过家政人员显然不会去动她的私人物品,一直堆在那儿,就显得有点凌乱。苏凭走向楚冰,刚靠近些许,立刻就被一阵金光晃了眼睛,俯身去看时嘴里啧啧称奇:“奖杯展示柜?来自学霸的傲气?” “我外公很喜欢向人展示这个,我房间里的这些已经是他挑剩下的了。”楚冰说,在苏凭专注的凝视中略微有点不自然,不自觉便开始解说,“最好看和最有分量的那几个奖杯他都拿到他的书房展示柜去了,每个客人来时都要不厌其烦地展示一遍。” 苏凭在她的叙述中点点头,表示深有同感:“我们家也有差不多的东西,连奖杯都有差不多的一个,不过颜色不太一样……” 他用手点了点其中一个奖杯,突然笑得十分意味深长。楚冰拿起来看了一眼,见上面刻着的字是某个国际奥赛的银奖,她看了苏凭一眼,当即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果不其然,在同年金奖的名单上看到了苏凭的名字。 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这个比赛那一年为了迎接举办五十周年庆,办得十分盛大,几乎网罗了世界各地年龄相仿的少年天才们,方式也不太是单纯的一张试卷,而是综合了许多方面进行考虑。 楚冰之前和之后都没参加,只参加了那一次;按苏凭在国内的国民度来看,他肯定也是在那一年又一次一鸣惊人,之后也同样不再继续。 这样都能撞在一起。真是一半命运一半缘分,都让人抗拒不了。 国内外教育模式不同,这种横向的直接对比,只有这种国际性的赛事。倒不是说苏凭就比楚冰学得好,只是在应试这一块上,的确没有国家比国内的教育更具优势。楚冰放下手机,看了苏凭一会儿,忽而问他:“你填志愿之前想好自己要当演员了吗?” “当然。”苏凭说,“我看上去是毫无长远计划的人吗?” “从你报考国际关系学这种莫名其妙的专业来看,像。”楚冰站在正常角度上评价,苏凭闻言笑了。 第47节 “怎么说呢……我想体会更多更丰富的人生吧,所以不会长久地在一件得心应手的事情上做无意义的停留。” 楚冰这一次顿了好一会儿。 “和我外公评价你的话倒是有点像。”她波澜不惊地说。 苏凭转头看她:“外公说我什么了?” 楚冰撇了下唇:“情浓时百依百顺。情淡后冷漠如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林老爷子这一生,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不论苏凭看上去是什么样的,插科打诨或是恭敬谨慎,在林景谭面前都是一样的,所有伪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林景谭对苏凭的评价误差可能极小。 别人觉得危言耸听,但是楚冰对两个人都很了解,所以她知道这句话反而该信。 果不其然,苏凭愣了片刻后摇头失笑,而后慢慢地说:“好吧。如果非要这么形容的话……也并不是不可以。” 83|第八十三章 擦伤走火 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承认了一句对自己十分不利的话,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大抵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是因为诚实;第二种,是因为人傻;第三种,是因为脑子出了点问题。 楚冰理性地思索着这几种可能性,探究地上下打量苏凭…… 鉴于她的目光太过奇异,而且并没有他所期待的忐忑疑虑等因素,苏凭抬手揉了揉眉心,不得已选择打断楚冰的观察:“大小姐,虽然不知道你正在想些什么,不过肯定和事实完全不沾边。” “你想说的事实是什么?”楚冰双臂观众,从容不迫的稍稍扬了下眉峰,慢条斯理地问他。 苏凭不答反问:“外公的看法是他的,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这个话题抛出的时间很微妙,苏凭问出来的时候,唇边甚至还带着笑。但楚冰扫过他脸上轻描淡写的神色,视线下移,看向了他的手。 “你紧张或是认真的时候,手指会蜷起来两根,自己知道这件事吗?”楚冰问他。 “知道,不过习惯的纠正总是比养成要难。”苏凭轻笑,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依然看着她。 “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挺重要的。”他轻声说,“楚冰,你怎么看我?” 楚冰对他的看法,好几年前就曾经对楚珩说过一次。那时她说苏凭远看是个君子,近看是个痞子,但实际上就是个傻子。这句话说于她片场重伤之后,苏凭还是没有放弃她的时候,真情流露,有感而发,那之后果然现实一如她的断言,他们之间这才有了今天。 现在时过境迁,两人身份不同,境遇不同,彼此的关系也不同,这个评价楚冰昔日没有对苏凭说出来过,到现在……更不可能说。 于是楚冰开口,缓缓地道:“既然你都承认我外公的这种说法,那么我姑且也表示同意,你本来……的确是这个样子。” 苏凭依然微笑着,没有说话,眼中的神色却深了些。脸上已经多了些轻佻与玩笑的意味,可以想见等到他一开口,绝对没什么好话。 但是楚冰的话还有下句。 她说:“……在遇到我之前。” 深情时百依百顺,绝情时冷漠如冰。你本来的确是这个样子,在遇到我之前。 苏凭脸上的神情通通收了回去,一片空白地看了楚冰几秒,才慢慢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来得很古怪,楚冰谨慎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苏凭却自己靠了过来,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随即便笑着直起了身。 楚冰抿了抿唇,有点惊讶地看了苏凭一眼——这变态今天这么纯情? “当我的女人,就要有这种觉悟。”苏凭说,在楚冰质疑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过说真的,这么有自信?” “当然。”楚冰将刚才的疑问丢到一边,勾了下唇角,颇无所谓地说,“对精神与物质的双重自信,一方面这几年你用我行动告诉了我答案,一方面万一你真的不幸犯浑……” 她面不改色地冷笑一声:“我有把握拿到百分之七十的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除了在一个人渣身上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损失。” 苏凭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有别的损失?会很伤心吧。”他说,“因为我曾是让你全心信任到,愿意托付终身的人。” 他说:“这么难得的信任,我怎么忍心辜负呢。” 楚冰闻言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出言反驳,就被苏凭温柔地抬手摸了摸头发。 “骄傲的天才少女,高傲冷淡,独来独往,朋友很少。她觉得孤单,但是不屑于装乖扮巧。” 楚冰的眼睛微微睁大,泄出一分难以掩饰的惊讶。苏凭低头看她,鼻尖对着鼻尖道:“你的成长轨迹其实和我的很像,虽然表现的形式是两个极端。” 他从进门喝到茶水的那一刻起,就隐约明白了些什么。而后楚冰在房间里给工作团队排时间表的时候,他和家里的保姆说了好一会儿话,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话题,很快知道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 果不其然,楚冰的朋友不多,是从少年时期就开始的——那个时候她每天上下学有专人接送,吃饭是家里保姆配备的精致餐盒,当时包括她外公在内的家里人都非常忙,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尽了自己的所能,并且也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但是对一个漂亮到惊人的异色皮肤小姑娘,孩子们的抱团和排斥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没造成什么太大的麻烦,但是足以改变一个孩子的为人处事方式。楚冰学生时代一直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更别提带到家里来,保姆在说起来的时候,还抬手抹了抹眼角。苏凭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安慰她只用了一句话。 “没事的,阿姨。”他笑了笑说,“我也基本不带朋友来家里。” 说来也十分巧合,他和楚冰都是水瓶座,某种程度上说完全展现了这个星座的两种极端生态,但是少年时代的轨迹居然颇有相似之处。楚冰是在被隐隐排斥后选择了独立自傲,而他则是面对万众意味繁杂的瞩目,毅然选择了笑脸相迎。 作为知名导演和金牌编剧的儿子,苏凭在优秀的父母基因中去粗取精,把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从小面对的,就是数不清的摄影机和狗仔,这种情况在他上了附属学校之后依然毫无进展。每一个接近的人都三句话不离家庭,时间久了,再傻的人也该看出端倪,何况他其实那么聪明。 人生总是比理想要难熬许多的,既然躲不开,那就笑吧,反正只要笑就好了——至于面善心冷口是心非和长袖善舞,反正无伤大雅,随便凑合就好。 事先声明,苏凭能被培养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他那正常的爹妈关系不大,属于自学成才的类型,还请不要误会。 但是没有人知道,曾经年少的他们,一个远离人群,孤零零地走,一个被包围在鲜花奉承当中,蓦然回首,依然一无所有。 “之前一直在想,你这么强,为什么你的家人还是执意把你当不经摔不经碰似的保护着。”苏凭说,耸了耸肩,随即笑笑,“现在就明白了,因为你真的没太经历过人性的丑恶,被家庭保护得太好——当然,家人那么尽心民力的保护你,也是因为你什么都做到位了,得到了他们的回馈与信任。” 楚冰咬唇,脸色有点不不好看,带着点被点破时的恼火与窘迫:“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没有她们以为的脆弱。而且……” “这样的保护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不是吗?”苏凭说,“如果真的能把你保护得密不透风,那么当年你回国发展的时候,也就不会被蒙特影业暗中封杀了,对吧。” 事实上这的确是正确的,一个人再有本事,能做到的事情也是有限的。楚冰到娱乐圈发展的决定,对于林家来说,确实是隔行如隔山,很难及时地给予支援。 楚冰皱了皱眉,没有立即反驳,某种程度上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但很快又哼了一声,脸色不善地看着他:“你在批判他们?” “当然不是。”苏凭摇了摇头,道:“我是想说,他们触及不到的部分,我可以填补上去,和他们共同完成。” 这个回答很出乎楚冰的意料,她盯着苏凭看了好几秒:“为什么?我不需要,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我很强——” “不是你需不需要的问题。”苏凭笑笑,眉宇间带着一点无奈,“而是……真的很想把我能付出的所有一切都给予给你,就算你不喜欢,这也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楚冰这一次看了他很久。 苏凭在这样的注视中略有些不太自在,自嘲地笑了一下:“很笨拙是吧?相信我,不在你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所向披靡的。” 楚冰闻言冷哼了一声:“我是你的病毒吗?” “是啊。”苏凭坦然地说,“遇见你之前,我很难想象自己是这个样子。” 死缠烂打,手段百出,强求守候,每一点都让他十分陌生,很难想象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时候,被一个人改变成这样。偏偏他又从心底里对这种改变心甘情愿——那么无论是他的思想还是他的心都告诉他,这个女人就是一种弱点,遇见了千万不要放开,更不能让别人得到。 他很早就得出了这种结论,但是在直到濒临失去的时候才终于接受。 苏凭说:“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楚冰反应十分敏捷地瞥他一眼:“这话似乎应该由我来说?” 不过其实都一样,两人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既针锋相对又互相依偎,既互不干涉又殊途同归。想为他献上心脏,更想让他俯首称臣。 “那个竞赛的颁奖礼在夏天,你去了没有?”苏凭突然问她。 颁奖的会场就在本土,坐车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楚冰当然没有不去的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苏凭却是摇了摇头,无奈而释然地笑了。 “那个比赛里获奖的东方面孔不多,出于礼貌,每一个我都看了几眼。所以实际上,那个时候我就见过你了。” 让他们相遇的是命运,而让他们没有错过的,大概就是缘分了。 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小,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相遇其实还有一次。那一次苏凭跟父亲苏瑞鸿过来参加电影节,在两条街区以外,坐落着这个国度颇有名气的一所贵族女子中学,盛产各种大小姐。 苏凭十六七岁的时候,眉眼还没完全长开,漂亮得雌雄莫辨。在门口一站,加上人群拥挤,造成交通堵塞简直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楚冰当时抱着几本刚买来的书路过,不经意朝扰乱了治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时候苏凭正在朝四周漫无目的的张望,很容易看不见楚冰的注视。而楚冰当时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没看到人也并不强求,很快便径直离开了。 世上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久别重逢。 楚冰单手撑额,叹了口气,喃喃地说:“我其实很讨厌意外这两个字,不论结果好坏,总给我一种脱离掌控的失重感。但是遇见你之后,我好像一直处于这这样的感觉里,后来竟然就这么习惯了。” “苏凭……”楚冰轻声叫他,唇瓣微抿,转过头去说了句什么,声音比平常低了好几度。 苏凭其实听清了,但他还是扬了下眉,故作不知地问:“刚才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楚冰恼羞成怒:“你耳朵放在那儿是摆设吗?!” 苏凭毫不犹豫:“是啊,它最近各项功能退化得厉害,需要多服用些甜言蜜语进行治疗。” 这是什么神经病的理由。楚冰瞥了苏凭一眼,见他还是一副得寸进尺的样子,当即抿唇眯起眼,毫不温柔地拎过他的耳朵。对着耳朵提高了声音凶他:“听不到就去看耳鼻喉科!你再说一遍没听清试试?!” 耳朵一边被楚冰喊得隐隐作响,苏凭不退反进,搂住楚冰的腰,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温柔地说:“我也爱你。” 楚冰安静下来,靠在苏凭怀里片刻,慢慢抬起手,抱住了苏凭的背。 她从来没有依赖过什么人,到现在可能也说不上有。但是这个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不再孤单的幸福感。 “你知道吗?你紧张或是倔脾气上来的时候,嘴唇会微微抿起来。”苏凭说。 这么明确的特点,本人当然是有所察觉的。只不过就像刚才苏凭说的,习惯的改变可远比养成要困难。楚冰打了一下他的背,既表示她知道并且听到了,又是在警告他不许再说。苏凭果然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来,抬起了她的下巴。 “为什么要抿起来?多少好话都被这么抿进去了。”苏凭一本正经地说,在楚冰对他提出反驳或质疑之前俯身,唇舌撬开她的封锁,并不深入,只贴着她的唇瓣,在微微湿润的地方慢条斯理地摩挲舔舐,像是一个无法抗拒的恶魔,带着一种难以把持的诱惑,引人沉沦,却又在人情难自禁的时候抽身。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苏凭低笑:“果然很甜。要尝尝吗?” 尝什么尝。楚冰脸上带着红晕,用力转过头,没好气地拒绝:“不!你赶快……唔……” 颈项旁的衣服被人拉开,用力吮出一连串绯红色的吻痕,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车熟路地顺了一把,让她整个人都腰肢一软。惊喘被楚冰生生忍在喉咙里,她抬手捂住嘴,胸前起起伏伏,飞快地瞟了一眼门口,心跳得很快,皱着眉推了推苏凭。 “走开!你……你锁门了吗?!” 苏凭的动作没停,一路俯身向下,像是在她身上点了一把火。她被环住腰抱起来,像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接吻那样,她环住苏凭的脖子,脸上红白交错,频繁地看向门口。 苏凭埋在她柔软的丰盈中间,轻佻又色气地隔着最后一层半遮半掩的壁障,亲着上面的雪白一片,将她的肌肤都染上一层红晕。听见她的问题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口道:“那个不重要,不会有人来的。” 光天化日行不轨之事,而且还敢不锁门,真有本事啊这个变态!楚冰气极反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因为房间里非常暖和,她只穿了一件修身的薄毛衣,没想到倒是便宜了某个心怀不轨的人。 她被推在一个书架上,后脊是自己时常翻阅的书本,前面是一场胡天胡地的荒唐。这里的每一个摆设都是她过去二十来年里极其熟悉的,如今在这里被人压着为所欲为,恍惚间像是正在经历着什么仪式,从少女变成某个人的女人一样……楚冰满面红晕,咬牙切齿地五指伸进苏凭的头发里攥紧,压低了声音逼问:“你为这一幕预谋了多久?!” “没有预谋。”苏凭一只手顺着腰肢向下划,咬着她的耳垂笑,“看到你就……情难自禁。” 好一个情难自禁。楚冰眸光流转,忽而放弃抵抗,化被动为主动,双腿缠在苏凭的腰上,在苏凭投过来的意外视线中,出其不意地伸出一根纤纤手指,在苏凭的嘴边晃。 第48节 这就像是一个小红帽成天在大灰狼的嘴边晃一样,到手的美味,哪有不吃的道理。苏凭张嘴含住,手指染上湿润的水泽,被楚冰抽出来,放到唇边,伸出软舌来,缓慢地舔了一口。 她平日里看上去越是高冷,现在眼眸带水的媚态就越撩人,粉色的舌尖卷住指尖时微微眯起眼,而后烟波流转,慵懒地看他一眼。 “不甜。”她拖长了声音说。 一股燥热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升起,苏凭眼神深了些许,声音微哑地笑:“怎么会,你再尝尝?” 楚冰唇角一勾:“在这里?” 苏凭现在还抱举着她,能做到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有限的地方。苏凭呼吸发紧,却是并不轻易改口,也不轻易行动,只是把她放下来,饶有深意地笑:“那要看……你想尝哪里?” 尝哪里不重要,落到实地就好。楚冰哼笑一声,手闪电般伸出去,照着苏凭就是一个擒拿。 不过……她是打不过苏凭的…… 苏凭虽然离她很近,不过楚冰被摸到了敏感点,现在也是真的力气大减,这一下不幸没能把苏凭怎么样。苏凭按住她的双手,半真半假地抱怨:“这样不太好吧,男人总欲求不满容易出事的。” 不就在剧组的这一小段时间克制了吗,其他时间你也敢说自己欲求不满?!楚冰拿眼神凉嗖嗖地扔他飞刀,不爽道:“我管你死活,赶快回去!趁着现在没人,悄悄出……” “笃笃笃。” 楚冰话说到一半骤然停住,和苏凭一起,转头看向被人敲响的房门,心中同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不是那么倒霉吧?! 但是显然,人生总是充满了戏剧性的,两个无神论者的腹诽显然也没传入哪位真神的耳朵里。两秒之后,林峯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带了些许疑惑。 “小冰?你在里面吗?” “在。”楚冰马上应了一声。 而后林峯顿了两秒,再开口时语气冷了至少两三度:“那么请问,苏凭也在这个房间里吗?” 苏凭闻言,突然笑了一下。 楚冰顿时心生不妙之感,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什么,苏凭已经自然而然地回答了门外林峯的问题:“在啊,有什么事吗舅舅?” 林峯又顿了两秒,再开口时语气居然古井不波:“我能进去吗?” 进去…… 进去?! 楚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衣衫不整以及脸上红晕一片,她舅舅见到了应该会发疯吧……楚冰瞪苏凭一眼,开始挣扎起来,没好气地道:“刚才你乱答什么话?现在满意了?” “舅舅能过来肯定就说明已经出来了,躲也没用。”苏凭耸肩,慢悠悠地说,“重点是现在怎么样混过去,但是作为一个欲求不满的男人,晚上如果还没能满的话,没法认真思考问题。” 楚冰:“……你还是去死吧!快一些!” 苏凭拉衣服:“那就做个风流鬼死吧……唔……” 楚冰拉住衣服,没好气地抬手捂住他的嘴:“满就满!赶紧想!” “哦,那很简单的。”苏凭得了准信,慢悠悠地笑了,“你躺到床上去装睡,别的不用管……另外,我刚才锁门了。” 锁了不早说。楚冰给了他一肘,干脆利落地躺倒在了床上。 她背对着门躺下,看不见开门后的具体情景,只能听见苏凭这个大尾巴狼镇定自若地忽悠:“对,小冰旅途劳累,有一点感冒……” “不发烧,不过的确有点累,谢谢您的关心,她明天可能要起晚点。” “我?我当然在照顾她……” 骗子。楚冰闭着眼睛,耳边是苏凭忽远忽近的声音,忽而无声地笑了起来。 84|第八十四章 东风一顾 对于娱乐圈来说,这一个刚刚结束的新年,可以说过得十分平静。倒不是说不热闹,而是不像跨年前后那样,爆出了一个惊天大新闻——好的坏的都没有。除了狗仔依旧在忙碌地做着无用功之外,媒体和娱记们都在该有的假期里,太太平平地过了个好年,心里居然有一种奇怪的对大小明星们的感激。 “渺小,太渺小了。”苏凭照例浏览了一遍娱乐版的新闻,而后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作为一个时效性极高的新兴媒体,头条就是命,居然没有一家媒体知道一点口风吗?” 旺财半梦半醒地趴在他脑袋边上,被他开口说话的声音震到,勉强抬起头睁了下眼睛,眯着眼睛瞅了他两眼后,不爽地伸出爪子给了他一下,趴下继续睡觉去了。 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啊,跟楚冰被他吵醒时给他一下的动作一模一样……苏凭恶劣地伸出一根手指去骚扰旺财,在它极不高兴的喵喵叫里凝神思索:“嗯……给你起名字真是起错了,你不应该叫旺财,应该叫楚冰的。或者猫中楚冰?猫冰?” 一句话得罪一人一猫,这拉仇恨的能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在一旁围观了好半天的徐宜初难以置信地啧啧了两声,百思不得其解:“就你这样的德行,居然还能找到女朋友……” 苏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微笑:“都是妈你教导有方啊。” “少来,我可没教过你这些。”徐宜初对苏凭不走心的奉承嗤之以鼻,鄙夷地看了亲儿子一眼,起身上楼去了,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来,再次确认了一下:“这几天娱乐报纸没有异动吧?没人爆出来什么东西吧?” “没有。”苏凭说,“知情者不止一个,居然没有走漏风声,真是不容易。” “林先生那边的朋友,对娱乐新闻肯定没有兴趣,又不至于给你们两个小辈添麻烦。”徐宜初点点头,设立情境思索了一番,“我们家这边的朋友就不行,今天请了估计明天就得上头条……真是身不由己,我也很想大宴宾朋啊……” 为自家的交际圈唏嘘了一下,徐宜初唉声叹气地飘然上楼了。 苏凭和苏瑞鸿父子俩眼观鼻,鼻观心,目送家里唯一的小公举徐女士上楼,对视一眼,苏瑞鸿轻咳两声,开始跟儿子商量起正事。 “你们两个订婚这件事情,跟楚冰的爸妈商量清楚了吗?”苏瑞鸿问。 这一次过年林家老爷子身体有恙,苏凭随楚冰在年前去了那边,苏导演和徐编剧商量了一下,觉得虽然两边都心里有数,但孩子在一起之后,家长确实没正式见过面。他们其实和楚市长夫妇挺熟的,不过对楚冰来说,见家长,当然不能避开林家那一关。 反正《恨生》剧组正在放年节假,夫妇俩一合计,赶在年前一起去了趟林家做客,双方家长一同商量一下,顺便把儿子接回来。 虽然无论是林老爷子还是林峯,对苏凭的观感都不怎么样。不过毕竟都是讲理的人,苏凭善于拉仇恨的属性又不是家族通病,双方的会面还是很愉快的。最后林家请了交往密切的几个朋友吃了顿饭,算是定下了他们的事情,楚冰和苏凭都是忙人,订婚仪式太过麻烦,被能省则省地略过去了,没有单独准备。 当然,也可能是林家也觉得,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指望他们先订婚,几年过后再结婚的想法,大概不太现实…… “嗯。”苏凭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楚叔叔那边因为职位原因,肯定是不方便有什么动作的。所以在国内的话,就以我们家为主了,但我个人觉得,公不公开倒是无所谓。” “怎么能这么说?”苏瑞鸿瞪了他一眼,脸色不善,难得直白地道,“人家楚冰选了你已经够委屈了,你追到手了就开始敷衍了事?” 苏凭无言地向苏瑞鸿看了一眼:“……爸,你是我亲爸,你和我亲妈能想我点好吗?” 苏瑞鸿本来也只是说说,并不觉得这个为楚冰守身如玉多年的傻儿子,真能有本事干出什么类似陈世美的混账事。不过还是例行公事地敲打了一下,随后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苏凭摊手:“虽然人都是健忘的,但是人也都没什么时间观念。我和楚冰公开恋情一个多月了,还有很多媒体要采访我公开心得呢。把自己的个人消息公开得像连续剧一样,不符合我的审美——” 他勾起唇角,气定神闲的露出一个微笑:“要干就干票大的。” 苏瑞鸿:“……你这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苏凭轻快地回答,抱着打瞌睡的旺财上楼回房间去了,一边走一边有条不紊地盘算:“真想结婚啊……婚房是不是现在应该买了?哪个婚纱设计师比较适合楚冰的风格来着,现在预约最早什么时候能拿到实物?” 苏瑞鸿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 你小子求过婚了吗?你想这么多这么远楚冰知道吗??这个家里难道只有我和旺财两个正常的生物吗??? 。 鉴于苏瑞鸿导演本人的敬业,《恨生》剧组在大年初六就正式开了工。翻译过来就是,虽然两个主演的状态已经非常好了,不过非常不幸地,剧组的进度又有点跟不上计划了…… “导……导演,”齐湛可怜兮兮地裹紧警服外套,声音都有点哆嗦了,满脸生不如死地问,“这条过了吗……” 苏瑞鸿紧盯着取景器里的画面,回放看一遍,慢速看一遍,抽查帧看一遍,检查布景看一遍,人物表情看一遍……而后终于点了点头:“行吧,过了。” 齐湛差点没激动的哭出来,警服大衣一扔,火速离开大功率制造冷空气的电风扇,抱着个暖水袋不肯撒手了,朝苏凭和楚冰比了个拇指:“我已经功成身退了!组织将重任交给了你们,加油啊!!我先去吃盒饭了!!” ……要是不加最后一句,还能显得有点真情实感。两位主演还没有说什么,依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工作人员们唉声叹气,纷纷怨念地朝齐湛飞眼刀。 他们已经进入到了电影拍摄的中期,在最开始的对宁婉的观察与了解之后,沈晏渐渐发现,虽然她是个做出了杀父弑母暴行的恶徒,但不装疯卖傻的时候,表现得却低调腼腆,还带着一点极力掩饰的温柔。一般来说,能够做出凶行的人,即便平时表现得再正常,心中也要有一个病态的结,才能干出杀害无辜的事情。而普遍来讲,只要拥有三观,在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时,至少也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曾经想过忏悔。 但是宁婉没有。 她对她做过的事供认不讳,态度非常坦然,但是拒绝调查,持续性装病,为此不得不频繁自残,即便将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也依然咬紧牙关,一口咬定自己当时是精神病发作,意识不清之下,杀了自己两个最重要的亲人。 她在频繁的自残中被注射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药剂,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活得格外艰难,千夫所指而孤孤单单,却依然拒不认错,绝不忏悔,让沈晏也对此无可奈何。 但局里由周队率领的调查小组,却在宁婉的家乡里,有了新的发现。 宁婉的家即便在这个小山村里,依然属于穷困的一类。小屋破败不堪,仿佛风一吹就要倒。家徒四壁,没什么积蓄存款,周队带着人进去调查的时候,却被里面的人轰了出来。 “这里已经不是宁家了。”屋主粗声粗气地说,“老宁欠了债,没钱还,房子抵给我。现在他人死了,我就得把这房子收回来,天经地义的事情,还需要你们同意?” 周队试图跟他讲道理:“我们并没有要将房子封锁充公的意思,只是来调查这件凶杀案的,因为里面有些逻辑不通的地方,我们觉得……” “觉得什么?!”中年汉子凶相毕露地抄起墙边的铁制农具,劈头盖脸地往周队和几个干事的头上砸,一边扯开了嗓子喊:“来人呐!他们要收我的房子!快把他们赶走!!” “我们没有……”周队长还要辩解,铁镐却照着他的脸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他匆忙躲开,屋主的呼喊声却招来不少村民,每个人都抄着家伙,凶光毕露地看着他,不由分说地打他,一边揍人一边冷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不然让你有来无回!” 双拳难敌四手,周队长被打了好几下,气急道:“你们村长呢?我要见他!” “村长开会去了。”有人阴森森地笑出一口白牙,“他帮我们做了那么多事,我们也不能事事总麻烦他。” 周队长闻言心中猛地一沉,清楚地感知到,这些村民对他们,不是警告和驱赶,是真的想把他们留在这里,下了死手…… 之前来调查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这些村民都很友善,也很配合。他记忆力很好,甚至认出了两个当时在摄像机前出镜的……为什么?不过短短半月,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好在周队长和几个干事都是壮年男人,身手不错,一番挣扎之后,终于惊险地脱身。男人们追他们不得,骂骂咧咧地抄着家伙回去了。周队长松了口气,和几个同样负伤的干事商量了一下,都敏锐地察觉了事件的不寻常之处。 这并不是村民们该有的正常反应……他们之前曾经那么配合过,这次他们进来时,带路的人本来也非常友善,还提出要招待他们,被他们婉拒之后还给他们塞了两条烟。虽然他们没收,但友好的感觉总是不会错的。 那么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些村民的态度变化急转直下……周队长和几个干事对视片刻,脸色都变了。 难道说……是因为,他们正在重新调查,宁婉父母的死? 不可能,这不可能。人证物证俱在,凶器上只有宁婉的指纹,宁婉本人也对罪行供认不讳……这不可能是一桩冤假错案。可是……为什么? 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仿佛突然之间周围被笼罩上了一片沉默的阴霾。他们休整了片刻,商量对策之后,打算摸黑重新进入村子周围调查。计划刚刚定下,却突然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喧哗。 “她在哪儿?!竟然敢跑,娘的,等我抓她回去之后怎么收拾这臭娘们……” “都怪那几个条子弄出动静,让她趁乱跑了,哈!看来前几次的惩罚印象不够深啊?” “别废话了,快找!” 周队长和几个干事屏气凝神,听了几句之后面面相觑。没想到片刻之后,他们栖身的土坑之上却突然踉踉跄跄跑过来一个女人,见了他们也是悚然一惊,几人在很短的时间里相互瞪视,蓬头垢面的女人突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局里的人吗?” “是。”周队长短促地点了点头,急声问道:“我们是来跟踪调查宁婉杀人案后续的,请问你……” “宁婉?”听见这个名字,女人猛地愣了一下,随后她骤然扑过来抓住周队长的手,眼泪一下子淌了满脸。 “我是被卖到这里来的,请救救我!”她急促地说,眼泪淌个不停,“也救救宁婉,我认识她,她……给了她妈妈一个解脱……” 后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尽,一听便知不是周队长几个人能敌得过的。女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绝望,突然用力看了他们一眼,而后猛地转过身,向着反方向跑了十几步,拐了个弯,身形很快消失不见了。 她为几人引开了追兵,打骂声与女人尖利的惨叫哭泣声音很快响起。一些嘈杂的人声骂骂咧咧地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而后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响了许久,最后骤然没了声音,似乎已经晕了过去,男人们这才放过她,说说笑笑的粗声粗语渐渐远去,只有空气中好像还残留着刚才让人闻之胆寒的悲音。 周队长和几个干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的脸色都是惨白一片。 那之后几人是如何回到城市中、又是如何向组织交代的,电影用了一组画面的穿插快镜头表现,详略得当地过渡到电影的下一阶段。齐湛饰演的特案组周队长,刚刚在电风扇旁拍完的最后一个镜头,是站在精神病院门口,面色冷峻地和沈晏交代:“严密确保宁婉的人身安全,我怀疑……整件事情另有隐情。” 第49节 “现在我要去调查证据。” 他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做逗留,头也不回地走进纷飞的大雪里,大衣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沈晏看了他的背影良久,这才回到病房里去看宁婉。 宁婉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明显地虚弱下来。病房里没有外人,她也没有装疯卖傻,看见沈晏一个人进来,朝他安静地微笑着。 “今天雪下得好大啊,沈医生。”她轻声说,“我觉得我撑不过这个冬天了……不过这里比我家里暖和,不会冷得让人想哭,真好。” “别乱说,你会好起来的。”沈晏摇头,走到她的病床旁边,抬手给她调整点滴的速度。在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之间已经颇为熟悉了,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宁婉没有自残也没有装疯,他们平静地说一说话,仿佛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病房里散发出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丝很淡的气息掺杂在里面。这是一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味道,沈晏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先是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又在周围一圈地方仔细地嗅。 他的视线最终视线落到吊瓶身上,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一般僵立在原地。 沈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喃喃地说:“你的药……有问题。” 85|第八十五章 恨生惊梦 作为宁婉的主治医师,连沈晏都没有发现的药物调换,明显是经由更上层人物的直接出手干预。为什么要毫无试探地直接越过他,难道幕后的始作俑者已经知道……他对宁婉,产生了不同于外界声音的,同情与怜悯? 沈晏心中刹那间掠过许多猜测,他无声地僵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立刻摘下宁婉的输液吊瓶,送去抽检化验。 实验分析结果出来得很快,沈晏站在病房外面,捏紧了报告单,指节被他攥得发白。 宁婉的药物中,被人混入了轻量的致幻剂。这是通常瘾君子都不会触碰的、最霸道残忍的一种药,进入身体后会产生剧烈的致幻反应,死亡率比普通型致幻剂要高出将近三成。 在宁婉的输液瓶中,致幻剂所含的剂量很轻,但显然不是今天才开始动的手脚。每天向她的体内注射一点,一天两天看不出来,但是配合其他精神治疗方面的药物长期共同食用,致幻剂的抗药性稳步提高,最后只会导致一个结果——宁婉会真正意义上的精神错乱,任何一个医生、任何一家医院对她进行检查,都只会得出这样一个结果。 这个方法一箭双雕,除了让宁婉疯癫之外,还为她的暴行找到一个十分有说服力的理由——患有精神疾病的瘾君子,毒瘾发作,精神失常,疯狂之下杀死了自己的双亲。 合情合理,一举两得,一劳永逸。 究竟是谁,在情势已经尘埃落定的情况下,依然这么害怕……宁婉翻案? 另一方面,周枫所带领的特别行动小组,在山村经历了与调查不符的实际情况之后,下定决心,率领自己的队员们重新奔赴小山村,再一次展开了调查。 这一次,他们从那个女人「被卖进山里」的证词方面着手调查,乔装改扮打入当地内部,终于获得了一条新的线索——一个当地的“人牙子”的联系方式。 所谓“人牙子”,就是拐卖人口行动的中间人,为供应者和需求者牵线搭桥。在确认了小山村确实有这种买卖人口现象之后,周枫的心不断向下沉,面对着一个逐渐拨开迷雾、隐约瞥见的反转与真相,忽然有些不敢触碰。 究竟是怎样悲惨的现状,让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不惜将刀挥向自己的双亲,选择了最激烈决绝的了断方式,却甚至没有在司法公正的庇护下说出真相的勇气,只能靠装疯卖傻苟延残喘?他不忍多想,却又不得不残忍地揭开真相。随着他的逐渐深入调查,宁家惨案的真相如同深藏于黑暗中的致命刀锋,终于渐渐从冷海中浮现出来。 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一个在村里打光棍的单身汉,吃喝嫖赌,游手好闲,老大不小了讨不到老婆。东拼西凑的借钱,买了一个被卖过来的女人,□□了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在这个小山村里,女人没有任何地位,生下的女孩也大多一出生就被抛尸荒野。在女人的以死相逼之下,女儿才侥幸留下一命。他这个买来的老婆是个有文化的,在村子里自告奋勇教小孩子识字,总算有了一点收入,维持三张嘴的生计。男人数年如一日游手好闲,最擅长的是吹牛和打老婆。买来的老婆终日心力交瘁,整个人迅速衰老,女儿却一天天长大,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一样,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打起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主意,在施暴时被老婆及时拦下,女儿仓皇逃走。男人恼羞成怒,将老婆毒打一顿,趁她下不来床无法动弹之际,把她的身体卖给老鳏夫一晚,换来了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半天就输得精光。 年轻的女儿长到十几岁只出过大山两趟。万幸聪慧过人,记忆力超群,在下山之后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从惊惧交加中逐渐恢复理智,放心不下母亲,悄悄回到山里,寻求当地的司法力量求助。但这样的人口买卖既然能持续多年,自然是上面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水,甚至在利益的驱使下勾结一气。 不幸的是,她遇到的是最遭的那种情况。 宁婉在局里被关了数天,对她而言,是一段极为黑暗、不愿回想的经历。个中踢打惩罚不必多说,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侮辱与刁难也都逐个降临到了她的头上。等她终于被打得颤抖着认错服软,被粗暴的放出来后,挣扎着回到家里,见到的是只剩下一口气的母亲,与再一次有了钱满脸浊笑的父亲…… 她在孤苦无助与莫大的恨意中,拿起了刀。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做错了吗?谁又是对的?! 周枫心里的惊慌与愤怒杂乱地交织成一团,被真相冲击得几乎站立不住。他惊怒交加地一条条搜寻罗列着证据,义愤填膺得要还宁婉一个清白,但事情才刚开了个头,还没有能让任何人接受法律的制裁,就被上级领导直接强硬地调回了警局写检讨,责难他擅离职守不听调动,不允许他再就这件事关注一分一毫。 周枫孤立无援,无人理解他的坚持与做法,只能向姑且算是同一战线的沈晏倾诉。原原本本地复述调查经过与结果时,声音因愤怒而有些颤抖:“凭什么不让我查下去?!到底是谁怕了什么,敢做不敢当算什么本事?!” “这是很正常的,只要牺牲宁婉一个,就能保护这个利益集团从上到下不知多少个官,里面很可能还包括你的直属上司。”沈晏站在住院部楼前的草地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瘦削的身形挺拔得像一条线,视线一直在看着其中一扇窗户,淡淡地说。 周枫的满腔愤慨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声音却已经带了点哽咽的闷塞:“可是他们怎么能……宁婉她……” “她也没多长时间了。”沈晏低低地道,“有人换过她的药,她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周枫浑身巨震,僵立在原地,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因为周枫的到来,沈晏和他在下面说话,站得有点久,有其他的医护人员进了宁婉的病房。她住院的情况极其特殊,除了沈晏,几乎每个人看着她的眼光都是异样中带着厌恶,那是看杀人犯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越来越脆弱的神经。 不知道医护人员在里面做了什么,宁婉突然发疯般尖叫起来,歇斯底里,面目狰狞,在医护人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冲向窗户,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她的病房在三楼,不过虽然之前折腾了很多次,这还是头一回直接跳窗户。沈晏和周枫猝不及防地目睹了她跳楼的全过程,急忙赶过去后发现她下意识地双手抱头蜷成一团,见有人靠近后惊惶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到沈晏后眼神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晏不顾形象地在她旁边跪坐下来,向她张开了双臂。 “没事了,别怕。”他轻声说。 宁婉迟疑了半晌,慢慢靠进了他的怀里,攥住他的衣角。而后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一般,她突然失声痛哭,嚎啕不止,几近崩溃地双手胡乱遮住脸,声音沙哑得撕心裂肺。 周围是一群对她戒备至深的正常人,更远处则是来来往往、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的精神病。她疯疯癫癫地行走在安慰与绝望边缘,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周枫听着她的哭喊,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慢慢捏紧了拳头。 。 虽然从戏中的扮相上说,宁婉的五官妆上得很柔和,气质不露一丝锋芒,行为举止都截然不同,作为观众来说,看电影时绝对不会出戏。但是同为演员,又了解至深,这是苏凭第一次看到楚冰放声哭泣的样子,无依无助得让他心跳几乎一停,拍戏过程中甚至明显地僵硬了一下,才按照剧本的流程,抬手抱住她。 不过这一个剧本之外的停顿,倒是让苏瑞鸿导演十分满意,这一条几乎没怎么重拍就过了,最后选择的镜头就是最开始有他停顿的这一版。虽然在苏瑞鸿那里通过了,不过楚冰和他离得这么近,当然察觉了他当时的怔愣,苏凭不好解释,只是简单地笑笑,说:“很少见你这个样子。” “当然很少见,这又不是我。”拍摄结束,楚冰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眼泪还没有完全流尽,奇怪地看了苏凭一眼,“我从来没哭成这样过,遇到什么事情我习惯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接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另外我会做得更加细致严谨。” 话题是不是歪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苏凭耸肩,深深地看了楚冰一眼,忽而说:“你很适合拍这样用尽全力的哭戏,不过还是尽量少拍吧。” 楚冰挑眉:“嗯?” 苏凭从草地上站起身,周围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他也就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笑了笑。 ——因为你哭起来的时候,让人心都碎了。 这场拍摄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后果,从那天开始,苏凭三五不时总会梦到那个时候。梦里不是宁婉的脸,是楚冰站在他面前,无声地咬着唇,泪水涟涟。虽然心里很清楚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但是对睡眠质量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并且没有随着《恨生》的杀青而结束。 “这可不太妙啊,得采取一点措施……”苏凭忧郁地打了个哈欠,在床上翻了个身对着楚冰。楚冰刚被他吵醒,正满脸不悦地盯着他看,被他弄出了一点起床气。 “分房睡吧。”她毫不废话地提出了最简单快捷的方法。 苏凭权当没听见这句话,面不改色地提出另一个建议:“要不要陪我去参加一期综艺?我是常驻嘉宾的那一档《终极战斗》。” 楚冰看着他:“去耍猴吗?” 苏凭轻笑:“去秀恩爱啊。” 86|第八十六章 反攻号角 虽然对耍猴和秀恩爱都没什么兴趣,不过碍于苏凭对分房睡那个选项的全然无视,楚冰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邀约,将参加一项综艺节目这种无聊的事情,加进了自己的行程里。 毕竟失眠和被打扰睡觉的麻烦,谁经历谁知道…… 当然,这个只能算一半原因,另一半让楚冰松口同意的理由是,这一期特别节目的形式,其实是节目组已经定了的。就算楚冰不同意出镜,按照节目组的规定,苏凭也得去邀约其他女演员。他挑了个时间,把自己能够邀约的人选大致跟楚冰分析了一下,两人在这件事上迅速达成共识,都觉得按《终极战斗》节目的无下限程度,这一劫恐怕避免不了。与其招惹个后患无穷的麻烦回来,还不如楚冰过去一下来得简单粗暴…… 鉴于种种巧合与必然,录制当天,楚冰准时坐在了《终极战斗》节目组的化妆间里。她几乎没怎么上过综艺,朝华电视台的化妆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人,兴奋地手都有点发抖,嗓音带着兴奋与紧张所造成的异常高亢。 “冰、冰姐,这么称呼您老人家行吗?”化妆师恭恭敬敬地询问,连「老人家」这种词都不自觉地用上了,态度简直算得上如临大敌,也不知道对楚冰究竟是有着怎样奇怪的印象。楚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无视她的话,也没有分毫热络与亲切,平静冷淡,是她面对外界一贯的表情与态度。 她从刚出道那会儿就广怼记者,一开始就被冠上目中无人的高傲名头。随着时间增加、地位水涨船高,所有人发现无法纠正她,便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的这种性格,丝毫不以为忤。化妆师见没有被楚冰无视,态度更亢奋了些,开始跟她没话找话︰“我是您的粉丝,非常爱看您的电影!早好几天就听到了凭哥邀请冰姐过来录制的消息,那个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没想到冰姐你真的来了,今天节目组简直星光璀璨,看一眼都要幸福地晕过去了!!” 楚冰闻言抬眸,从化妆镜里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不至于吧,炙手可热的那些个艺人,你们节目组应该已经很熟悉了。” 她说的既是事实,也算是一种试探。《终极战斗》是朝华电视台的王牌综艺节目,邀请了娱乐圈六位一线明星当常驻嘉宾,不时会有热门剧组的演员来做客互动,宣传自己的新作品。目前已经是第二季,说是见惯了娱乐圈的一线大牌绝不为过。不过节目组的保密工作倒是做得不错,半个小时后就要开始节目录制,而她身为嘉宾,依然不知道其他嘉宾都是谁。 化妆师尚处于亢奋状态,闻言神神秘秘地笑了,朝她摇了摇头︰“虽然已经是第二季了,不过这还是第一期由常驻嘉宾邀请好友来参加的节目。大家应该都猜到凭哥肯定是邀请冰姐了,惊动了好些个不太参加综艺节目的大咖呢……” 是这样吗……为了和苏凭邀请的嘉宾对等,其他人邀请的嘉宾,至少不能比她差得太多。楚冰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没有再多问什么。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上好妆后,她在休息室喝了点水,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坐上车,从电视台出发,前往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地。 苏凭正站在那里等着她过来,见她下车,拿了一瓶节目赞助商的饮品,拧松瓶盖后递给她︰“今天温度有点高,找工作人员要了瓶冰镇过的,慢慢喝。” 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处在摄像机的拍摄之下,不过两个人都是见惯了摄像机的人,此倒是没什么反应。虽然平日里对苏凭颇多挑剔,但是客观地平心而论,苏凭的情商是无需质疑的。只要他想,别人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楚冰接过冰镇的牛奶,即便早上才生过苏凭的气,现在看他都觉得顺眼了些。 白天有活动要忙,早上还要乱来,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需要一顿毫不留情的收拾。 楚冰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打量了一下周围。她和苏凭今年的大半时间都在拍摄《恨生》,拜苏瑞鸿的慢工出细活所赐,杀青的时候已经是夏末了,现在差不多算是初秋,不过气温仍然不低,穿外套会觉得热。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个科技馆的一楼大厅,举目四顾,除了工作人员之外见,不到其他嘉宾,也没有任务提示。楚冰疑惑地抬了下眉,没有将心理活动付诸于口,但苏凭已经开始问起旁边的工作人员︰“其他嘉宾不在这里集合吧。任务卡呢?” 工作人员本来两眼发直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他询问,这才如梦初醒地应了一声,小碎步跑回同伴那里去找任务卡。苏凭和楚冰见状都扬了下眉,楚冰迟疑了一下,侧过头问︰“这个节目的工作人员……” “平常不走这种蠢萌的路线。”苏凭断然否认,随后看着不远处正在交涉的工作人员,慢慢眯起眼︰“唔……平常来嘉宾不会瞒淂这么严实,这一次不给信息,也不安排见面,可能有二:一是无差别针对全体,增加游戏的神秘性与可玩性;二是针对性限制我本人,给我增加难度和障碍。从这个工作人员的表现来看……我比较倾向于后者。” 苏凭换上一副兴味盎然的表情,跃跃欲试地看着聚在一起的工作人员们︰“有趣,这个是节目组的安排吗?这些工作人员我有一半看着都挺面生,不会是从其他人那里派过来的间谍吧?”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也没有人响应他的视线,工作人员们汗流侠背,完全分不出是扛着器材热的还是被苏凭吓的…… 他们还什么提示都没给啊!!但是情况已经被苏凭猜出大半了啊!!这人好可怕啊!! 苏凭和楚冰此刻还不知道的是,除了他们两个现在任务卡还没拿到,其他五组嘉宾,都早早成功会面,并至少拿到了今天的任务卡,以及一部可以联系其他组嘉宾的手机。 《终极战斗》这一期的主题,叫做「反攻之夜」。这个略显无节操的名字,简单粗暴的,点明了今天的内容核心…… 反攻,即食物链底层向上层做出的制伏行为。每一组嘉宾都可以挑战比自己更上层的所有人,节目组将从底层到上层,依次递减对每组嘉宾的提示与援助。在这个节目里是如何区分底层和上层的呢?看过往十六期节目里的胜率。 苏凭在过往的节目中,以累计九场的离奇胜率,高居这个节目的食物链顶端。 所以他今天要面对的,是极其严苛、提示稀少的任务本身,以及来自其他组嘉宾不怀好意的蓄谋报复。原本按照规则来说,他主要需要提防的,只有胜率排在第二的乔雁一组。但很不巧的是,胜率第三的常驻嘉宾是穆庭,这是个基本不讲什么规则道理的家伙,显然在他眼中,让苏凭吃苦头比对付自己老婆有意思多了…… 于是在穆庭开头、其他四组嘉宾积极响应的情况下,在苏凭和楚冰的无知无觉中,一个名为「推翻苏凭邪恶统治」的中二组织顺利建成,五组嘉宾正在会师的路上。不管他们是不是内心心怀鬼胎,想在最后黑吃黑拿下比赛的胜利,反正明面上来说,大家都很想折腾一下苏凭,给楚冰今年的综艺首秀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 写作印象,读作阴影,这个当然不用多说。 《终极战斗》常驻的六位嘉宾,分别是凯星的一哥苏凭、一姐乔雁、锋辰的太子爷穆庭、新人王沐雪晴、凌宇的当红小生林承骁、以及盛天的当家一哥顾昭明。这是《终极战斗》第一次由常驻嘉宾邀请好友录制,从某个方面来讲,邀请好友的质量,无疑昭示着自己在圈里的人脉。 这里就不得不先说穆庭这个怪胎了,作为锋辰的太子爷、红到发紫的著名歌手,因为节目组要求必须邀请异性,所以他就把自己工作室签下的一个词作江绒带了出来。虽然江绒在词作圈的确很有名气,长得也颇为养眼,但毕竟不是大众意义上的明星,在其他选手邀请的嘉宾包围中,简直毫无存在感。 而穆庭带她来录制的原因是,这个一米六的秀气姑娘拿过全国散打比赛的十强,身手极佳,感觉带着应该不会拖后腿…… 把他排除在外,其他人邀请的嘉宾就要正常多了。乔雁正在赶往五组嘉宾的会合地点,和自己邀请的嘉宾仔细讨论着苏凭的弱点︰“……缜密逻辑结合大胆猜测,自信但是谨慎,喜欢扮猪吃老虎。对付他的话,最有利的应对方法是……” 叶溯北开着车,一心二用地听乔雁分析情况。闻言抬了下眉,波澜不惊地接上了乔雁的分析︰“阳谋为主,辅以雷霆一击,一次性解决,不给他翻盘的机会。” 在《终极战斗》中,乔雁作为知名演员,武打功底深厚,体力不错,兼之胆大心细,在这个节目里胜率也同样不低,主导着五组嘉宾的行动。如果这个团队里都是像乔雁和叶溯北这样的实干家,那么两个苏凭都能让他们拿下了。但是很遗憾的是,这个临时扯起的指挥部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一组是既比较靠谱、又不互相拖累的,其他几组的情况,都并不是这么乐观…… 抛开穆庭那种不走寻常路的不谈,锋辰的前后辈这一组,也算是可以指望的战力。然而相对于乔雁和叶溯北的谨慎分析来说,沐雪晴就比较傻白甜了,虽然她从来没赢过苏凭,不过现在莫名也并不担心,是个背景雄厚所以不爱动脑的大小姐。她摩拳擦掌了一会儿,终于想起问问自己邀请的嘉宾︰“魏哥,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好的办法应该算不上。”魏泽闻言抬了下眉,不动声色地笑了,“不过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第50节 沐雪晴满脸憧憬︰“那除了对付苏凭之外,能顺便坑一下队友吗?我看穆庭一直不太顺眼……” 魏泽︰“……”这位女侠,你还在人家亲爹手底下工作呢,好好活着不行吗…… 另一边,林承骁正在向自己的同门师姐沈嘉笙询问︰“师姐,您看一下我们的人员配置,赢过苏凭加楚冰的几率能有几成啊?” 沈嘉笙狐狸眼微挑︰“不到一半吧。” 林承骁挠头︰“啊……是吗?” “赢不赢得过他们不重要。”沈嘉笙交迭起双腿,漫不经心地瞥了这个单纯耿直的师弟一眼,“重要的是……如何表现,才能让镜头落到你的身上。” “感觉好难啊……”顾昭明叹了口气抱怨。他请来的嘉宾、同公司的一姐徐秋莉在一边微笑着沉默不语,眼中满是算计。 而此时此刻,经历了一番波折后拿到任务卡的苏凭和楚冰,终于弄明白了节目规则,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看向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被不怀好意注视着的工作人员们︰“……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苏凭活动了一下关节,微笑着走上前︰“只是稍微打个劫,放轻松。” 87|第八十七章 迷雾重重 虽然《终极战斗》本期的主题就是反攻报仇,不过节目组同样也是公平的,要讲究胜负悬念,不可能就把苏凭关着任其他五组欺负。总得来说,节目组给苏凭的帮助,虽然少,但不是没有,比如说其实他们身后的科技馆里,给苏凭设置了几个关卡,完成任务之后,会得到其他几组嘉宾的信息以及他们的任务地点,供他提前完成或者破坏。 这一期节目的世界观设定是一个王权统治下的国家,国民们被国王的□□摧残良久,各个阶层都不堪其苦,纷纷愤怒地开始了抗争,誓要将国王拉下王座,拥立新王上位。面对国民的反抗,国王派出了自己忠诚的护卫队队长抓捕这些民众,不过护卫队队长在进入到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后,和国王也失去了联系。 作为这一期的关底boss,苏凭毫无疑问是那个残忍狡猾的国王。不过现在他身边除了楚冰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首要的任务,就是获得护卫队队长的身份线索。 但事情的计划从来是跟不上变化的,苏凭从工作人员那儿打劫来了手机和任务卡,研究了一下基础规则之后,立刻开始给其他成员打电话…… 这部手机本来也是他可以获取的任务物品之一,被他打劫过来时已经装载了其他嘉宾的电话号码。不过只有常驻嘉宾的联系方式,依然无从得知五个受邀请嘉宾的信息。苏凭对着电话思索片刻,先行拨打了林承骁的电话号码。 林承骁很快接通,声音都是紧绷着的︰“……凭哥?有什么事吗?” 苏凭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承骁?我在这边做任务呢,拿到了你队伍的信息卡。就知道你会请他,电话递过去,我跟他叙个旧聊聊家常,很久没见到了。” “哦……好。”沈嘉笙和苏凭合作拍过《余温》,虽然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据说沈嘉笙和楚冰的关系也很不错,叙个旧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林承骁乖乖地应了一声,什么都没多想地把电话递过去,被沈嘉笙瞪了一眼,皱着眉无声地摇着手表示不接。林承骁疑惑地啊了一声,犹豫地将电话放回耳边。 “我这边不大方便……”他挠了挠头,“那凭哥,之后方便时再跟你联系,不好意思哈。” “行,没什么。”苏凭从容挂断电话,朝楚冰微笑着摇了摇手机︰“沈嘉笙。” 林承骁虽然最近正当红,不过一线位置还不太稳,缺少有分量的作品。他能接触到的异性明星,且能和苏凭谈得上叙旧的,只有同公司的沈嘉笙一个人而已。楚冰点点头,拿过苏凭的手机,打给了另一个人。 电话很快被接通,乔雁的声音有些迟疑地传过来︰“……凭哥?有什么事吗?” 看他们这一模一样并且包含警惕的反应,估计八成已经搅到了一起。不过乔雁能请的大牌好友还挺多的,他一时还真有点说不准对方的嘉宾是谁。苏凭凝神思索,那边楚冰正在问乔雁︰“是我。任务卡你拿到了没有?” 乔雁明显迟疑了一下,估计是和嘉宾交换了一个眼神︰“哪张任务卡?” 楚冰皱了下眉︰“你还没拿到?那拿到了再联系我。在这之前离其他人远一点,不要不明不白地被干掉。” 乔雁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信息︰“什么意思?你说我是……” “等你拿到再说。”楚冰说,回身看了一眼,“一切小心。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前,先不要再联系我,和你的嘉宾多商量……虽然他也不怎么靠谱,不过聊胜于无。” 无辜躺枪的叶溯北︰“……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给你留下的是这种印象?” “你在旁边听着?那当我没说过。”楚冰耸肩,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给苏凭︰“叶溯北。” “你觉得老实人好欺负。不过我觉得聪明人最好骗。”楚冰轻描淡写地说,和苏凭一起看向周围设置的关卡,“先闯关吧,这个东西要先弄到手。” 他们目前需要确定的,一是那个混在其中的侍卫队队长是谁,即卧底的身份;二是如果民众起义成功,将要拥立的新王是谁,即将其干掉即可结束游戏的关键;三是怎样才算篡位成功,杀掉苏凭,或者拿到玉玺,又或者率先到达什么地方,即游戏结束的标准。 目前看来,这个游戏一定能提供一些东西,先闯关再说。 “嗯。”苏凭对她投以炽热的欣赏目光,两个人连手去做任务了。工作人员们匆匆忙忙跟上两人,满脸的木然呆滞。 不是说这期以干掉苏凭为最终目标吗,为什么还给他留了个这么强的搭档啊?!楚女神你看着不苟言笑满脸正直的,为什么忽悠起人来跟苏凭一样轻车熟路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拜两人的忽悠*所致,爱与正义的「推翻苏凭邪恶统治」联盟还没能聚集在一起,互相之间就产生了一些信任危机。 “冰姐的话什么意思?”乔雁眉头皱得快要打结,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游戏虽然设有侍卫队长,但不可能是我吧……如果是以胜率作为战斗力评判标准,节目组怎么可能把战斗力第一二的两组划分到同一阵营,太不公平了吧?但我踫上苏凭就有干掉他的可能,他们似乎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险跟我会合?” 叶溯北平视前方,有条不紊地分析形势︰“接近苏凭不是干掉他的方式、障眼法扰乱军心、以及铤而走险,将本是新王候选人的你引入歧途……不外乎这三种可能。现在主要需要考虑的是,楚冰联系你这件事情,是只有我们知道,还是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 这个问题并不能堂而皇之地去问,只能面对面地试探。除了林承骁,其他人并没有收到苏凭或是楚冰的联系。但在节目组的有意安排下,他们一路前行一路完成任务,最先遭遇的两组,就是乔雁叶溯北和林承骁沈嘉笙。 遭遇的地点是一个游戏内的命运屋,玩家之间不能相互攻击,但可以用三个问题试探对方的身份,并判定和对方的敌友关系。 两组嘉宾发现对面有人时,都显得忧心忡忡。两组心中都盘旋着同样的问题︰刚才被苏凭楚冰那组打过电话了,她们是都打过了还是只打给了我们?这个游戏有一组背叛者、一组继承者和三组平民,我们组是属于背叛者还是继承者? 不管怎么说,任务还是要做的。两组人马隔着厚厚的墙壁,由工作人员传达着各自的问题。因为最后的敌友关系选择错误要受惩罚,所以叶溯北站在了答题口避免乔雁受罚,沈嘉笙站在了答题口避免林承骁答错,两个人一墙之隔,都不知道对方就在对面。 这实在是个巧合,节目组并不知道两个人曾经谈过恋爱,现在已经很久没联系过。只是问了三个似是而非的问题,让两组嘉宾去自我选择。 「你此刻最希望得到哪一组的帮助?」 「你认为哪一组可能是你的敌人?」 「你愿意交换给对方的信息是什么?」 叶溯北的答案是「林承骁」、「沐雪晴」、「我可以帮你」。 沈嘉笙的答案是「穆庭」、「乔雁」、「我知道你的身份」。 “那么。”工作人员分别问两组嘉宾,“你认为对方是你的敌人吗?” “不是。”叶溯北回答,而后问,“我们得到的信息是什么?” “非常抱歉。”工作人员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回答他,“由于对方选择的答案与此不符,所以你们需要在命运屋中停留十分钟,这是我们为对方提供的逃离时间。” 停十分钟倒是没什么,但是……乔雁无声地看了叶溯北一眼,他似乎怔了很久,而后闭了闭眼楮,安静地微笑了一下。 他轻声说︰“好。” 另一边,匆匆离开神秘屋的林承骁摸着脑袋,满是好奇地看着沈嘉笙︰“师姐,还有人最希望得到我的帮助啊,我们不停下来帮他们一把吗?” “让你接电话你就接,让你帮忙你就帮?”沈嘉笙说,摇了摇头,对他的反应很是无奈,“对方是乔雁和叶溯北,我们不是一路人。” “是吗……”林承骁茫然地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明就里,不过还是乖乖地跟着沈嘉笙走了。沈嘉笙短促地嗯了一声,接下来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回过头。 任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除了在命运屋相遇的两组之外,其他人也都陆续有了发现。 “「来自异国的神秘巫师,是国王得力的左膀右臂」?”穆庭晃了晃卡片,和江绒一起皱眉,“什么东西,这国家还有玄幻设定啊?巫师干什么用的?”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交错的路前笼罩一团迷雾,真与假对与错,正与邪善与恶,一念之间,天翻地覆」?”魏泽摩挲着卡片,朝一脸迷惘的沐雪晴微微一笑,“好像……有什么未知的线索被发现了啊。” 而从始到终,一直掌握着主动权的苏凭和楚冰,却在科技馆里做了一系列莫名奇妙的任务,都没有什么大的进展。最后的任务是解救被囚禁的王后,也不知道是哪个策划的恶趣味,让楚冰坐在一张沙发上负责貌美如花,苏凭累死累活跑上跑下。在苏凭穿梭于几个任务地点时,楚冰眼神微凝,从沙发夹缝中抽出了一张薄纸。 那是一张日记的残页,上面写着︰“来自命运的诅咒降临,枕边人的灵魂已被交换囚禁。交错的命运,变换的人生。美丽的王后,最先发现这个秘密的,会是你吗?” 楚冰垂下眼帘,慢慢将纸合上,不动声色地将日记塞得更深,看向正走过来的苏凭,慢慢眯起眼楮。 苏凭不是这场游戏里的国王?那他的身份……是什么? 第八十八章 童话故事 科技馆里的任务,在两人的联手协作之下逐个完成,并没有费什么太大的功夫,就是中途的奖励少了点。不过游戏都是公平的,既然前面的线索不多,那最后的奖励就一定不小。苏凭做完最后一步任务的时候,终于在工作人员处拿到了最后的通关报酬。 奖励是三张「使命卡」,可以让持卡者驱使侍卫队长做三件事,每一件事需要在十二个字以内表述清楚,任务之间不能相互矛盾。在苏凭拿到卡片的同时,侍卫队长的身份即被触发。 同一时间,刚刚做完眼前的任务,得到的线索信息竟然是自己的身份即侍卫队长。穆庭愣了三秒,对自己的既定命运有些接受不能,面向工作人员和摄像机,用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反问全世界:“什么?我是苏凭那混账座下的走狗?”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走狗这样的词形容自己,不过世界是不会回答他的…… 另一边,苏凭拿着三张卡片,虽然已经象征性地克制了一下表情,脸上还是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命运的主宰者……或者说,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里面有我的死忠粉吧?这种情况下还给我这种必胜的招数?” 楚冰在旁边不紧不慢地提醒他:“你刚才的话活生生就是个flag。” “是吗?”苏凭沉吟,而后微笑,“好像是的,那我们还是尽快斩草除根吧,不管后面还有什么招数,总要试过了才知道。希望节目组清楚我的脾气,既然给了我这种金手指,那么……就算对手无法应对,我也是不会客气的。” 游戏进程保守估计已经过半,每个人对自己的身份应该已经认清了,所以接下来就该结束这种东躲西藏的分散状态,聚集到一起了。苏凭拿起笔,问站在他旁边的楚冰:“你说我写什么要求比较好?” 楚冰瞥他一眼:“你为什么不自己决定?” 这话算是问到了苏凭手上,他立刻开始犯病:“朕的王后,智计可敌千军,才堪一御江山,朕如何问不得?” 周围的工作人员:……影帝你都几岁了还犯中二病?! 往常碰到这种情况,楚冰基本上是不怎么搭理他的。不过这一次却有所不同。楚冰顿了两秒,接过笔和三张卡片:“也好,那就我来吧。” 她接过纸后并未藏着掖着,当着苏凭的面,在上面逐一写下指令。 「找出叛军统领,并揭穿身份。」 「与国王汇合,或者保护皇后。」 「在十分钟之内完成两项任务。」 “等等……”苏凭在旁边看着她写下第三张纸条的时候,微微困惑地皱了下眉,“我可以理解不直接让他去单挑叛军首领的做法,无非是这种宿命的交锋要国王亲自去做。但为什么要给他完成任务限定时间?” “因为按照任务的提示来说,这个侍卫队长,对国王忠心不二,和女巫关系甚笃。”楚冰只说了一句话,却让苏凭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句话是他们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得到的一句提示,两人当时的商议结果是,女巫也是国王方的势力,这场斗争本质上还是一场3v3,就等着敌方内乱了。但是刚才既然已经揭示了侍卫队长的身份,且楚冰的任务要求已经生效,那就说明…… “对方五组之前有汇合到一起的行动,也就是说,和我们相隔的距离不会太短。但系统认可了你的时间限制,说明至少有一种可行方式,是侍卫队长能够做到的。”苏凭慢慢地说,看着楚冰,眼神微变,“所以,叛军首领,国王,王后,这三个人中至少有两个人,此刻离得极近,并且……” 楚冰接过他的话,淡淡地说:“并且,不是国王和王后。” 两人注视着彼此,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而后不约而同地——面向对方,后退两步。 这样面对彼此的警戒姿态,对两个人来说,也算是陌生和久违了。这个游戏中目前占优最为明显的这一组超神搭档,在这一刻,正式确认了彼此的敌对关系,而命运齿轮的转动,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随着国王身上的秘辛与侍卫队长身份的揭开,游戏进入到中后段,各组也都慢慢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乔雁在任务获得的零星记载中,慢慢拼凑信息,得到自己是游戏中隐藏角色——女巫的身份提示。从对女巫转换法术的提示中,她和叶溯北通过分析,第一个察觉到了这个游戏的隐藏信息。 “苏凭的身份不是国王。或者说,身体是,灵魂不是。但无疑是我们的敌对方。”乔雁和叶溯北对视一眼,将世界观逐渐拼凑了起来,“也就是说……这是一场3v3的游戏,女巫、侍卫队长和真正的王是国王派,而苏凭和另两个人是叛军派。按照节目开始的战斗力标准分析,我和苏凭一定不是同一阵营。按照宿命与仪式感来看,真正的国王,很可能是……” “居然是我……”顾昭明双目放空,震惊得无以复加,“我的胜率是最低的啊,结果我才是国王吗?!那苏凭是什么,我的对手?!” “不过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顾昭明很快冷静下来,和徐秋莉仔细分析,脸上闪过深思之色,“国王的统治日薄西山,代表正义的叛军是大势所趋。我们应该找女巫和侍卫队长汇合,如果我是代表最弱的话,那么两派之间的差距想要抹平,两个下属必须强力……” 顾昭明和徐秋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乔雁和穆庭?” “和乔雁他们还真不是一路人啊……不过和雪晴是一起的,节目组这次这么人性化吗,完全的情侣不拆阵营?”林承骁摸摸脑袋,先是吐槽了一句,而后向沈嘉笙都去敬佩的眼神,“师姐你好厉害,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去王庭进行最后决战了吧?” “先和雪晴汇合,再一起过去。”沈嘉笙指间夹着纸片,朝他扬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提示是这么说的,还是照做为好。” 第51节 他们两个的困惑,在和沐雪晴魏泽一组相遇后得到了解答。林承骁和沐雪晴这对恋人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一起,兴致高昂且无所畏惧,留下魏泽和沈嘉笙凑在一起分析剧情。两人将得到的信息交换,魏泽沉吟:“现在国王和叛军首领是灵魂交换状态,不过「女巫无力发动恢复原状的咒语」这种设定,是不是略坑爹了一点……难道要把两个人一起杀死,让他们同归于尽,然而随便选个人登上王位吗?” 沐雪晴闻言回过头来:“啊?不是吧,节目组的下限还是我的。按我估计来说,这种剧情之下,王后这个特殊职位应该能做出些什么事来。开始把他们两个分到一起,总感觉也并不简单。” “哦?”魏泽精神一振,“很有道理。然后呢?” “什么然后?”沐雪晴迷茫道,“我就随便猜猜,你们干什么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 不得不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沐雪晴的猜测把真相七七八八猜出了个大概,从穆庭出现在苏凭和楚冰视野里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有了定论。 “所以现在是什么?”苏凭轻声问,理清逻辑思路之后抬头环顾左右,“是说……我实际上是反叛者,在女巫的施法下和国王交换了灵魂,占据了这个空壳。现在到了一切拨乱反正的时候,我一会儿就要带着人攻占上来,和国王打上一场?” 穆庭想了想:“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吗?” “有。”节目的六组嘉宾已经同时来到了王庭,分别占据六个角落,谨慎地观察彼此。苏凭的视线看向顾昭明——现在意义上的国王,思索了两秒,突然反问,“既然我现在已经在国王的身体里了,我什么还要打来打去的,直接鸠占鹊巢、把他的一切接手不就行了吗?” 所有人:“……” 这人好不要脸啊!!按规则办事好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好像也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恐怕不行。”乔雁开口,看了苏凭一眼,视线转向楚冰,“你胜利的标志不是「坐上王座」,而是「消灭对方的全部人马」,即淘汰我、穆庭、顾昭明,以及……王后楚冰。” 因为乔雁的这句话,场地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苏凭顿了两秒,转头看向工作人员:“这样不太好吧,这是我邀请过来的嘉宾,为什么到最后和我站到了对立面上?” “顾昭明想要取得胜利的话,也要「杀死」他自己的搭档徐秋莉。”工作人员如此答他,满脸无辜地表示这一切都很公平正常,“而且现在的模式下,你也可以得到徐秋莉的帮助。” “是啊苏凭。”徐秋莉微笑着说,“如果你不忍心动手的话,可以由我来……” 苏凭唇角微扬,看了徐秋莉一眼。这一眼看着没什么大碍,其中的冷冽却让徐秋莉浑身一震,骤然闭了嘴。苏凭垂下眼帘后又抬起,已经恢复了平素人畜无害的无辜表情。 “先不说这些了。”他轻描淡写地说,手一挥,“还是先换过来——然后一起动手吧。” 接下来,是一场无差别形式的混战。在身后的科技馆里,六组成员互相躲藏,用特定的「武器」攻击,互有伤亡。苏凭和楚冰在这一环节分开到了两个阵营,对面也有穆庭乔雁联手这样的劲敌。不过他这边林承骁的武力高,沐雪晴的直觉准,魏泽懂他的意思,沈嘉笙人很聪明,加上人物附带的各种特殊属性,胜利的天平还是倾向了苏凭这一边。 穆庭江绒一组和沐雪晴魏泽一组同归于尽,乔雁叶溯北和林承骁沈嘉笙一组相互牵制——节目组抱有的初衷是让同一个公司的放在一起内斗,这样反正不会伤了和气。 但穆庭和魏泽是真的交情好,叶溯北和沈嘉笙何其尴尬,节目播出时电视机前的观众都看出来了——明明对对方的行为预判奇准,但正面遭遇时又生疏得一塌糊涂,根本不像是同一家公司的一哥一姐。不过有了苏凭和楚冰的例子在先,不少人倒是都微妙的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在支持者们都双双下场之后,终于到了最后的对决——楚冰顾昭明和苏凭徐秋莉。节目组这一整期的狗血仿佛都洒到了这里,对战之激烈,让收看节目的观众们不由咋舌。这场战斗最后还是苏凭占了上风,把顾昭明送下场时,国王派场上只剩下楚冰一个人,叛军派却有苏凭和徐秋莉两个。 实在是太酸爽了,节目组丧(干)心(得)病(漂)狂(亮)!观众们异常兴奋地看着苏凭走向楚冰,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凭取过王座上象征加冕的王冠,一手王冠一手利剑,站在楚冰对面,平静地看着她。 “投降吗?”他微笑着问,“我要顺便宣布一句,他们的反攻计划失败了,真是个悲剧,早承认我是不可战胜的不就好了。” 楚冰懒得对他这句话吐槽,反正观众们一定会说的。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淡:“没必要吧。” 确实是没必要,不光因为这是个游戏,也因为那么多人都倒在了前面,现在叛变不光太不厚道,也让还活着的徐秋莉太难做了,后续多少会有点不必要的麻烦。苏凭点点头,同意楚冰的说法,而后—— 将手上的剑扔了。 哦哦哦扔了扔了!!他要干什么,俯首称臣吗?!观众们兴奋地扒住屏幕,屏息以待。却见屏幕内的苏凭忽然笑了起来。 “结束了,不过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这个世界我很不喜欢,为什么你会是别人的妻子啊?”他问,脸上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为此不满。 楚冰微怔,见苏凭转身,将王冠随手戴到了徐秋莉的头上,随后转回来,朝她伸出手,扬了一下眉。 “好了,该做的事情完成了,所以我们……” 这个疯子。楚冰顿了三秒,还是忍不住为之失笑,摇着头搭上他的手,微微叹了口气。 她说:“嗯……私奔吧。” 是的,勇士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打败了邪恶的国王,和王后浪迹天涯海角。 真是个好故事。 89|第八十九章 岁末新生 苏凭和楚冰这两个名字,最近出现的频率之密集,已经到了让两位当事人都不再看娱乐版新闻的地步。 倒不是说以前出现得少,比如打从公开恋情之后,两人的名字就像绑定了一样再没分开过。仿佛不光是人,连名字也正处于漫长的热恋期,天天如胶似漆地待在一起。即便是再信口开河造谣为生的媒体,都不敢捏造什么感情生变之类的传闻。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许多。虽然已经过了大半年,公开恋情的余温已经渐渐散了,但就在无良媒体摩拳擦掌准备造谣的时候,两人又非常恰到好处地又同上了一档节目,而且在其中表现之惊人、行为之匪夷所思,简直令人猝不及防,根本不给其他人任何机会。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毫无心理准备地打开最新一期的《终极战斗》,结果就看到了勇者和王后私奔的这种坑爹剧情,目瞪口呆之下,迅速对这一对cp产生了非常真切的认同感。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二位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种科学! 年初的公开轰动刚刚平息,两人在年中又因为综艺霸占了好一阵子头条。而当综艺风潮逐渐平息、两人好一段时间没被拍到同框、媒体们大喜地要开始发通告时,是的,苏瑞鸿导演的《恨生》终于定了档期,赶在年底上映了…… 从年初到年终,这一年简直就是被两人承包了。这一回还不像前两次那样,只是在网上腥风血雨,现实中同框次数很少。《恨生》开始宣传之后,两人作为男女主演,路演和跑宣传的地点是完全同步的,短短半个月时间里,两人的同框照就上升到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各种活动环节无可避免的提问也是全程高能,让所有围观的路人都受了极大的冲击…… 对两人的粉丝来说,这样的生活简直是官方福利从天而降,被糖淹没不知所措。每天都是狂喜乱舞,写歌画同人剪mv停不下来。粉丝们欢天喜地怒买电影票,誓要第一时间见证两个人相隔十年的世纪同框,饱览电影中火花四溅的互动与jq。《恨生》上映当日的午夜场电影票已然销售一空,仍然一票难求,像是一场狂欢,也像一场美梦。 但是《恨生》这部电影……懂的人自然都懂。 随着警局特别行动队的周枫队长排除万难的排查与揭露,这个事件的疑点与马脚终于逐渐浮现出水面。但是想要撼动这样一张环环相护的庞大关系网,个人的力量是极为有限的,就在周枫触摸到真相边缘的时候,对方的反击也在一夜之间雷霆展开。 他及家人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 体系内的官员做这种事情,是很驾轻就熟的。他们当年拦过进京告御状的群众,镇压过信仰异教的信徒,处理过足以官位不保的危机,每一个坐上高位的人,手底下总不会是一丁点污都不沾的,多周枫一个不多,少周枫一个不少。但是对周枫而言,就这样为别人的命运而赌上自己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他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是使命与天职不容他后退半步。 沈晏知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再也联系不上周枫了。但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还是排除万千阻拦,将调查的证据与线索,辗转送到了他的手上。 宁婉这个时候,已经不太能动弹了,她受药物影响,现在很容易暴躁惊恐,挣扎之下做出极端自残行为,每天都要注射大剂量的镇定剂,保持头脑清醒。但剂量的加重无法挽救她生命的颓势,她现在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无需再进行什么假装,整个人已经产生了精神病患者的中期症状。 “沈医生?”她歪着头看向沈晏,努力地辨认了很长时间,“嗯……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很遗憾,人的心情并不以自身的意志力为转移。我意识到了这点,但我无力改变。”沈晏简单地说,在她床边坐下。 宁婉眨了眨眼睛:“嗯……我不太明白。” “这不重要。”沈晏摇摇头,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她的吊瓶,“嗯……你今天的状态不错,看来这次的药剂调整很成功,不错。” “不在于药,在于沈医生的医术很好。”宁婉微笑起来,眉眼舒展,显得很温柔,又带着一点腼腆,“说起来,还没有问过……沈医生为什么会被调来当我的主治医生?应该不是你主动要求的吧?分配到我这个病人,对你来说,太屈才了。” “他们认为我是这个医院最优秀的医生,而且没有背景,也足够不近人情。”沈晏淡淡地说。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项工作的委派,是基于他的医术。但现在看来,恐怕第二三点才是决定性因素,医术这一点可能更像个笑话。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问,心里有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嘛……”宁婉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沈晏帮了她一把,宁婉看着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要精神许多,眼睛里带着明亮的光,“可能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吧。” “我能抱一下你吗?”她问,有点窘迫地磕绊了一下,“不……我没有别的意思……” 沈晏看了她两秒,无声地张开了双臂。 宁婉愣了一会儿,才慢慢靠了过来。住院的这段时间以来,她愈发消瘦,空空荡荡的病号服挂在身上,仿佛这样的重量也能随时将她压垮。她将头深深地埋在沈晏的胸前,那么脆弱与无助的姿态,却没有一滴泪水掉下。 “沈医生……” “谢谢你。” 医生这个职业,其实是很无奈的。他们救死扶伤,永远战斗在生与死的边缘,挽救着一个个生命。但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一直以来他们所抗争的,是病魔而非死亡,当死神的脚步来临之际,没有人能挡在他前进的路上。 但即便是沈晏,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宁婉的各项生命体征显示她虽然病入膏肓,但并没有濒临死亡。然而这一天这一个拥抱,到底成了他们之间的永别。 宁婉选择了结了自己的生命,途径看似没有,但既然能有人做到暗中下药,那让宁婉能够触碰到利器也并非难事。沈晏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处理得太过利落,仿佛这一夜就是一切的终结,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让他见到。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沈晏轻声问,闭上了眼睛。 他喃喃地说:“我应该尊重你的意愿。但是……” 电影放至此处,屏幕一黑,一行字出现在了屏幕正中央。 「我做不到。」 片尾曲乍然响起,让所有人都是一懵。但好在画面恢复之后,内容并没有结束。伴随着音乐声,一组快镜头闪现了之后发生的种种。先是媒体上出现了种种质疑声,在反复被压制数次之后,终于引起了网友的广泛注意。 一件事情一旦造成了广泛的影响力,再想进行简单粗暴的压制就难如登天了。在历时两年多之后,在周枫调查的基础之上,这件事情的真相终于彻底大白于天下,当时对宁婉的死讯大肆庆祝的人们现在都在哀悼她的牺牲,为她自发地献上祝福,同时批判着当年那些武断的键盘侠,仿佛一夜之间全都变得健忘,觉得自己真的清清白白一样。 人们缅怀着无辜死去的宁婉,缅怀着为了正义牺牲的警官周枫。还有人依稀想起往事,激烈地批判起当时宁婉的主治医生。 「宁婉的死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狼狈为奸!官官相护!他根本就不是要救宁婉吧?只是要尽快送她上路!」 「人渣!医生中的败类!这种人就该被千刀万剐!!他人呢?!」 “那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可能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隐姓埋名多年;又或者世上已经没有了这个人,原因我们都能理解。”精神病院的院长在这次事件中已经被撤职,一个记者辗转联系到这位老院长,提及沈晏,老院长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不过无论是他,还是宁婉,抑或周枫,若是能看到现在的这一切……” “欣慰或遗憾,爱或恨,生或死,都在一念之间吧。” 爱正义,爱人,爱并肩战斗,也爱命运公正。 恨生活,恨命,恨造化无端,也恨芸芸众生。 翻覆之间,爱与《恨生》。 。 这部《恨生》一经上映,实在给人以太多震撼。 说好的影帝影后大荧幕首次同框撒糖呢?!只有刀没有糖啊!!骗子!! 为什么是这样一个故事,这样一个……令人心酸、无奈的悲剧,却又在结尾之后,没法说这样的结局到底好或不好? 对于这部电影,影评界给了苏瑞鸿很高的评价,认为这是苏瑞鸿一部非常成功的转型之作,是一部非常有他个人风格的、充满了理想化的真实电影。 真正的现实或许比之更加残酷,但是无法像他的这部电影那样绝望与希望并存,并且电影的表现手法不拘泥于国内式传统,在国际上也完全具备很高的审美价值。 而包括影评界在内,几乎所有的观影者,都给了影片的两位主演十分高的个人评价,这样一部深刻的非主流式电影,被两人诠释得极其到位。更为难得的是,这部戏并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大一番,虽然是宁婉的故事,但沈晏在其中极为出彩。影片宣发是楚冰的名字被排在前面,是因为按字母顺序,c比s靠前。 平均,并同样出彩。这部影片完全具备最佳男女主角双提名的潜质,在年末的各色颁奖礼中大放异彩。而进入年初之后,分居两个大洲的两个国际a类奖项陆续公布奖项入围名单,在策菲利奖和肯塔斯奖的入围名单上,来自国内的两个奖项赫然身处其中。 策菲利奖最佳女主角候选,楚冰《世界崩坏》。 肯塔斯奖最佳男主角候选,苏凭《恨生》。 90|第九十章 爱是一劫 第52节 两人推开包厢门向内探身的时候,从桌子一片杯盘杂乱的摆放状况来看,这个包厢里的人差不多也已经吃到了尾声。不过在座的各位都是当老师的,别的不说,嘴上功夫那是一定不输人的,是以虽然饭局到了后半段,气氛倒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反倒比众人埋首苦吃时更显得热络欢腾。 沈琼宁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好几个领导都笑呵呵地朝门口处看过来。沈琼宁当年的系主任当年还是新官上任年富力强的中流砥柱,现在脸上的皱纹也悄悄年复一年地越长越深。他坐的位置靠近门口,如今回过身来看着沈琼宁,脸上的笑容高兴中带着促狭。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这不是当年带头翘我课的那个小姑娘吗?翘我课就算了,被我点名批评了居然这个学期课就再没出现过,嗯?” “这都多少年之前的老黄历了,主任您还记得啊?”沈琼宁想过系主任对自己的无数种叙旧,唯独没想到刚一见面老师就拿以前的糗事出来公然揭短,纵然如今在自己的领域也算是混出了点名堂,依然被老师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感觉刚才聚起的活力卸了一半,干笑着灰溜溜地打开门溜了进来。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老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行吗?当年为这事儿我不还请您吃饭赔罪了吗……” “还好意思说,班里一群小姑娘下课后硬拉着我去食堂吃饭,说是为了翘课赔罪,结果在食堂就开始演六月飞雪窦娥冤啊,就差声泪俱下了,逼得我没办法,又是劝又是哄,承诺不为这事儿期末找你们麻烦,最后还给你们垫了饭钱!” 老师们给他们在连主任旁边挪出两个位置来,连主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点着沈琼宁的额头笑骂:“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吗,啊?就你歪点子多!” 系主任说得半句不假,沈琼宁无言以对,眯着眼睛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当年上学时在系里很出名,编导系多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学校派来管这些姑娘的自然也不是等闲人物,这位连主任在学校向来以油盐不进出名,期末考试抓作弊连续数年蝉联全校第一,但这样的铁面捕头来教她们马哲时,沈琼宁带头,班里一半人都跑了个没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们作为艺术类的特招生,平常成绩的获取主要还是看作品,她们当时为了期末作品在外面取素材取得昏天黑地,必然要在上课和拍摄中做取舍。沈琼宁是毫不犹豫选了拍摄的人,期末时作为领头羊接受了连主任的连番怒火,她也就指挥着班里的娘子军演了这么一出,效果显着,系主任果然期末没为难她们,不过也至此彻底记住了她。 连主任一说就有点停不下来,点着沈琼宁的额头时还有点意犹未尽:“别人我都能意思意思过去,你沈琼宁的名字我可是记住了,当时还打定主意期末全班只挂你一个,结果期末作业一交,我一看,嘿,这姑娘还挺有心的,一整个学期笔记抄得工工整整,后面还附上了八百字检讨,我当时心一软,觉得也别为难小姑娘了,期末也就放了你一马。结果呢?” “结果怎么着?”化学院的党支部书记饶有兴致地问。 “结果?结果我后来见过沈琼宁这一手龙飞凤舞的狂草之后才知道那份笔记哪是沈琼宁的字啊,肯定是陆远书写的!远书是不是?” 他隔着沈琼宁饶有兴致地问坐在一边的陆远书,陆远书笑了一下,点点头也没否认:“笔记加上检讨,写了我四个晚上。” “太惯着她了,媳妇是这么惯着的吗?”连主任大摇其头叹息,席间笑成一片。 沈琼宁低调掩面,摇着手连连告饶,直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然而这些老师们对着学生端出为人师表的架子,在自己教过的学生面前却一般都会放开许多,尤其如今陆远书成了席间诸位的同事,这对小夫妻也算是他们眼见着成了一对,连结婚时都是陆远书的系主任为两人证的婚。历史系的黄主任是个颇有性格的小个子,眼下看着他们,笑得也很是和蔼。 “远书我们常见,小沈可是有几年没见了,你最近导的那个《第一步》反响很好嘛,昨天我们几个开会的时候校长还点名表扬了你做的这档节目,给我们在校大学生很多启发和思考的空间,今年报考学校的高考生也比往年多了近一成。”他满意地点点头,而后颇为促狭地看了陆远书一眼。 “我们也大力表扬了远书,说远书这个孩子好啊,自己为学校贡献光和热已经做得很优秀了,这还不算玩,媳妇做的贡献也这么大,学校本来想把你们树立个优秀毕业生典型来宣扬一下的,后来觉得不太好树里,这样是宣传出去了,学校里的恋爱率那不还得节节攀升再创新高啊?那可不太好。” “别啊黄主任,给我个上光荣榜的机会啊!”沈琼宁笑着接话,她七窍玲珑,又颇擅交际,融入进这样的气氛里简直毫不费力,一时间好似她是诸位老师的同事,陆远书才是她带来的家属一般,“我们学校的光荣榜多难上啊,乔雁都是去年才登上的,我何其有幸能被您们列入备选,给我一个机会啊!不带陆远书没问题啊!只宣传我!” “还宣传你,前些年你都快上我的黑名单了!”黄老师眉毛一立佯装生气,却也还是挡不住脸上笑意,“小沈你可能不知道,我知道你还挺早的,远书大三下的时候开始准备考研的事情,我问他打算报哪个学校的研究生,他说想争取保本校的研。我们本校历史系虽然也不错,但他能上最好的学校,我心想这不行啊?就劝他北上深造,喜欢学校可以回来任教嘛。” “结果这小子跟我说是因为女朋友要在这儿工作,不想往远走。这个被女色迷了心窍的臭小子,当年可要把我给气死了。” “啊……”沈琼宁稍稍怔了一下,视线不自觉地朝旁边瞟了一下,“这个远书当时还真没和我说过,我以为他要留校深造是舍不得您呢。” “舍不得我个屁!这小子闷声不响倔得跟头驴一样,下定了主意还能听得进去我的意见?”黄主任对她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哼了一声,“当时你们专业不是已经开始天南地北地外出取景了吗,我就劝他说你的工作灵活度肯定要比他这个搞学术的高啊?而且当时才大三,以后的老婆是不是你还不一定呢……” “诶我说这个小沈你别生气啊,事实证明这小子还真是个情种,你们俩也算经历了不少事了,我能过去证婚心里挺高兴的,见证了一段这么坚定的校园恋情,不容易,挺好的。” 沈琼宁稍稍扯出个笑意,摇头表示不介意,眉宇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怅然。黄主任又告了声罪,随后继续补充:“我建议他报考的那所北方大学吧,离他家也近点,也更有机会进一步深造,甚至进中央研究所,那对他都不难,结果他死活不肯啊,就说各方面考虑来说还是要留在这里,我当时可是对你很不满啊小沈,你这不耽误他前途呢吗?” “黄主任成天就想着前途和事业这些东西,人家夫妻俩的事情你不懂。”还没等沈琼宁和陆远书有什么反应,音乐系的张主任便笑盈盈地接过话来,“小沈我也教过她一门艺术鉴赏,你要知道,干媒体这行的奔波不定,需要家里另一个人作为一个有力稳定的依靠去包容的,你看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小陆明白,人家能抱得美人归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我们陆远书这么倒贴,小沈付出了什么啊?”黄主任为人率真脾气直,没等旁人拦着,一句有些带着火药味的话已经说了出来,话一出口自己也发觉有些不妥,张张嘴想要补救,好在张主任是个玲珑人物,此时已经笑着接过话来。 “小沈嫁给小陆时多大了,二十七八是吧?我们小沈从十九岁开始跟陆远书谈恋爱,八年才修成正果,八年,女孩子最好的岁月都用在等陆远书身上了,这还不叫付出?不过感情上的事就是要两个人都努力才行,也别计较太多,幸福就够了——你看现在小陆看小沈的眼神,站在女人的角度说啊,能被爱人这么多年过去还这么看着,其实特别值了,小沈有眼光。” 沈琼宁顿了一会儿,在众人的打趣声中转头看了一眼。 老师们私下里也都并非沉闷死板的性子,眼下开始了打趣就开始一路说了下去,两人大学期间的事被一样样挖了出来。两人对视的这段功夫,有不少人笑着看了过来,而在这样的注视中,陆远书垂下眼,倾身向她靠近。 “推开我。”他低声说。 沈琼宁顿了顿,默默垂下眼睑,眼睫在脸上打出一道浅浅的阴影,仿佛温柔的默许。 于是在众人带着慈爱与欣慰凑趣的笑声里,一个暌违两年的吻,压抑着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真是疯了,沈琼宁默默地想,他们开始时怎么说的来着,假扮夫妻? 可是这个要怎么假扮的了呢,沈琼宁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过去是真的,付出是真的,相濡以沫这许多年是真的…… 那么爱他,也是真的。 91|第九十一章 你与世界(end) 策菲利奖和肯塔斯奖的新科影帝影后,在离奇失踪了七八个小时之后,终于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这一次出现的地点,是在民政局门口。 民政局……民政局?!他们两个当着全世界的面,二十四小时之内,先是拿下了职业生涯分量颇重的奖杯,然后低调回国解决了个人问题,成家立业打包完成一步到位,也实在太效率了点儿吧?!知道他们会结婚,但这实在太突然了并不能接受啊!! 头条!!赶快换头条!!爆料!!赶快求爆料!!媒体们忙成一团,群众们风中凌乱。 在零星的文字爆料之后,当事人之一终于更新了自己的动态。楚冰新发了一张图上来,一句多余的描述都没有,照片上的两人还穿着颁奖礼时的礼服,一手结婚证,一手奖杯,仔细一看,手里拿的奖杯还是互相交换过的。 所以苏影帝说的奖杯意义特殊,就是要把奖杯当成捧花用吗……媒体和粉丝们目瞪口呆之后,都觉得被怒塞了一嘴狗粮。 好在楚冰的照片发布之后不久,终于出现了路人的视频录制。录视频的是一对今天也去登记的情侣,正好排在苏凭楚冰后面。在发现两人身份之后立刻全程拍摄,总算是为公众还原了一些两人当时的情况。 可惜这对情侣比工作人员发现得还晚,只拍到两人领完结婚证离开的部分。车就停在外面,而且反正拍照片时已经暴露了,两人也就没有再乔装改扮,只穿上了大衣就并肩离开了民政局。 这座城市刚刚度过最冷的时候,春风里尚且带着料峭的寒意。阴沉沉的天空下风刮得很疾,两人走出大门时苏凭拉住楚冰,将她的围巾系好,两人才并肩走进了车里。 人们对他们上一秒的记忆,还是他们站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之上,自信地骄傲地捧起最高的殊荣,穿行过一路金碧辉煌与衣香鬓影,高高在上且遥不可及。 然而下一秒,人们隔着屏幕,看着他们并肩慢慢离去,走在暗淡的天光与凛冽的寒风下,与三五行色匆匆的路人擦肩而过,同样在经历着最最平凡的生活。 无论纸醉金迷抑或洗尽铅华,星光璀璨还是灯火阑珊,我面对世界,而身边有你。 这一次行动涉及得人很少,除了对经济公司交代了一番之外,最亲近的好友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两人圈中的各色熟人与不熟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争相送上祝福的时候,沉寂已久的苏凭终于也更新了动态。 他发的是一段视频。 看背景是在《恨生》剧组,随着苏瑞鸿的声音响起,最后一场拍摄完毕,剧组正式杀青。由于单人及非主角的戏份都可以提前拍摄,所以和播放顺序不同,拍摄期间的最后一场,是宁婉与沈晏相见的最后一面。画面的最后宁婉朝沈晏安静地微笑,杀青的那一刻,楚冰脸上表情一松,苏凭摘下沈医生的金丝边眼楮,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亲了女主角一口。 后果是被楚冰皱着眉反手用力打了一下,以及剧组轰然响起的笑声。楚冰从病床上下来,两人站起身离开拍摄场地,道具组上前拆房子收东西。拍下这段视频的摄像机镜头四处移动,扫过许多张剧组人员的脸,好一会儿后才落回了苏凭楚冰那里。 他们当时没有走远,录制画面的摄像师大概是和他们很熟,晃了几下后又切到了两人那里。正好录到两人当时正在说话。苏凭说︰“如果没有意外,我以后应该不会再跟你合作了。” 楚冰转过头去看他︰“嗯?” “太容易入戏。”苏凭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我现在做噩梦都是你哭成宁婉这个样子。拍完那场戏后一直没怎么睡好。” 楚冰意外地扬了下眉︰“你会犯这种不敬业的错误?” “跟敬业与否没有关系。”苏凭摇了摇头,看向楚冰,慢慢地说,“对我来说,他们都是剧本,是角色,是工作。但你是人生,两者交错的时候,总让我觉得不太真实。” 楚冰看了他一会儿,忽而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瞥了苏凭一眼︰“你刚才是在用这种方法确定真实性吗?” “是,但效果一般。”苏凭笑笑,语气平常地说,“所以……你能嫁给我吗?” 苏凭话音刚落,视频画面就一阵晃动,可能是摄像师的手抖了两下。楚冰好一阵没说话,而后开口问他︰“我要是不答应呢?” 苏凭说︰“死傲娇说的不答应,和答应有区别吗?” 楚冰︰“……那我要是答应呢?” 苏凭低笑︰“你能这么坦诚,我很惊喜。” 楚冰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能不在三句话之内暴露你的本性吗?” “恐怕不能。”苏凭摇了摇头。虽然他还穿着沈晏的白大褂,但是两个人气质完全不一样。然而就在刚刚这一刻,他将手□□白大褂口袋里,他们骤然显示出一种相同的清冽与萧索,“我们之间有很多阴差阳错,我不确定这会不会是其中一个。所以我很不安,但我不想让你知道。” “我知道你是我的人生,但我不知道自己人生的长短。” 他们好一阵没有说话,摄像机也没有转开,依然在角落里静静地拍着。过了好一会儿,楚冰呼出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睡不好,可能是因为想太多。”她中肯地评价,而后耸了耸肩。 “哪有这么麻烦,我嫁给你就是了。”她说,“虽然时间漫长,变量很多,但既然你已经自觉地做出了抉择,并付出了行动……” “那么你的人生,我就不客气的接管了。当然,除了虚无缥缈的人生,还有工资卡和小金库等比较现实的东西,你抓紧时间把清单列好给我。” “嗯。”苏凭随口答应,好像楚冰刚才说的是要他列个晚饭单子一样。两个人依然肩并肩站着,大抵是刚才的话题走向诡异,苏凭低咳两声,随口开起玩笑。 “所以我刚才终于通过努力,让自己步入一无所有的赤贫状态了?” “当然不。”楚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有我。” 。 两人结婚的消息爆炸性地传播了一整天,结婚获奖和求婚的热搜肩并肩挨在一起,丝毫没有热度消退的迹象。两个人领证结婚是在上午,远在大洋彼岸的穆庭和乔雁在当地时间下午的时候,终于弄明白了他们在搞什么名堂,为之哑然的同时,也不由为之莞尔。 “我印象里的楚冰这个人,可不像是会这么胡闹的家伙。如果说苏凭实打实是个变态的话,我曾经以为楚冰是个正常人。”两人参加完颁奖礼后没什么大事,于是体力颇好的夫妻俩决定去爬山。穆庭一边走一边烦恼地朝乔雁抱怨,“结果现在我发现两个人其实都是疯子。我交友的眼光实在是太差了……” “如果有人作伴,那疯一点又有什么不好呢?”乔雁莞尔,突然叫住穆庭说︰“你等一下,站在那里别动。” “嗯?”穆庭停下脚步,转过头问,“怎……” 乔雁跳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我不想爬了,你背我下山吧!” “这才刚爬到一半,不是你说想要来的吗?”穆庭嘴上抱怨,却是弯下腰让自己老婆趴上来,背着她立时转了个身朝山下走,“说两句好听的?” 乔雁笑声传了一路,没什么底线地张口就来︰“太子爷……穆少……庭哥……老公!” 。 沈嘉笙得知苏凭和楚冰结婚消息的时候,正在剧组拍戏。整个剧组昨天一小半人都在争分夺秒地看颁奖礼直播,今天大半人都无心工作只想看爆料,工作效率十分感人。好在导演明事理,早早收工各回各家,完全不为难这些热爱八卦的姑娘们。 她在拍戏期间已经瞅准机会送上了祝福,如今才来得及慢慢翻看事情原委。在傍晚的余晖里,沈嘉笙正在浏览网页,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她的手就悬在手机上方,却并没有立刻按下接听。 但她也并没有迟疑多久,沈嘉笙将手机拿到耳边,微笑着问︰“真难得你主动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啊?” 语气温和中带着熟稔,像是对待老朋友。这一位也确实和她认识很久了,他们也不像对外那么生疏僵硬,只是前任之间的尴尬,实在很难化解得无影无踪而已。电话是叶溯北打来的,他自己反而顿了片刻才开口问她︰“你现在在剧组?” “是啊,明天还要拍戏呢。”沈嘉笙耸肩,“有事吗?饭局我就不去了啊。” “不是饭局。”叶溯北说,“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你在酒店下面?”沈嘉笙愣了一下,走到窗户旁边向下看了一圈,“没有啊……你现在在哪儿?” 叶溯北敲了两下门︰“在你门外。” 沈嘉笙吃了一惊,打开门后左右看了一圈,才回身带上门,和叶溯北一起站在走廊里,客气地朝他笑笑︰“你也在这边拍戏?没听说啊。” “我在隔壁市拍戏。”叶溯北简单地答,看着沈嘉笙,眼中的光慢慢沉静下来,像是忽然间下定了所有的决心。 他问︰“我最近几年和你交集太少,有些事情已经不敢确认了。你恋爱了吗?隐婚了吗?有人在追你吗?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嘉笙愣了片刻︰“我……空窗期,上一段恋爱两年前了。怎么了吗?有媒体要乱写我的八卦?还是你听说了什么,所以来找我求证?” 叶溯北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 第53节 他说︰“我听说你现在是单身,所以想来找你求证一下……我能追你吗?” 沈嘉笙猛地后退一步,看着他目光冷下来。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很久了。”沈嘉笙说,重复了一遍,“很多年了。你现在是想干什么,旧情复燃?” “我从来不觉得已经死去的东西还有可能复活。”叶溯北摇了摇头,声音很平静,看着沈嘉笙的视线却一点点坚定起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成熟的叶溯北,他没有少年时那么好的运气,不过应该已经懂得怎么珍惜自己不想放弃的一切。过去的不会重来,一切只会重新开始。所以……” 他认真地问︰“如果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那我能追你吗?” 沈嘉笙愣愣地看了他很久,方才慢慢地说︰“和你在一起……好像很麻烦啊……”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怔了一下。曾经二十出头的叶溯北对十几岁的沈嘉笙告白的时候,她也说过这句话。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自己都以为早就忘记了,没想到都还一字不差地记得。 当时叶溯北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重要了。叶溯北朝她走进一步,低声问她︰“给我个机会可以吗?” 。 深夜的一连串惊雷,将楚冰从深眠中惊醒过来。 房间里很暗,外面风号吹雨声惊天动地,雷声与电光不时响起,天气比白天他们领证时要糟糕数倍。好在家里的窗户睡前都检查过,不用起来再折腾一遍。 她是有一点轻微怕黑的,被吵醒了就不怎么睡得着。楚冰睁着眼楮,稍微动了两下,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系在上面的夜光石手链。这还是当年苏凭送她的那一条,后来她还回来一次,在一起后苏凭又亲手把它带回了自己手上。 她盯着手链看了一会儿,旁边传来带着睡意的询问声。 “被吵醒了?”苏凭问,打了个哈欠。楚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苏凭的方向动了动。苏凭把她抱在怀里,被子蒙上耳朵。她在苏凭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就有了浓厚的睡意。 外面依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穿过玻璃与窗帘,徘徊在棉被之外,形成一串忽远忽近的嗡鸣。然而声音低微,甚至敌不过苏凭心跳的声音,和着指针走动的声音一起,将她推入更深更沉的睡眠。 从白昼到黄昏,从日初到夜晚。向所有梦境中的人道一声晚安,时间一刻不停,又一个清晨即将来临。 阳光唤醒世界,又是有你的一天。 ——全文完—— 书香门第【布受天下】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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