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 第1章 《暮光之城》 作者:斯蒂芬妮·梅尔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co——网站上最有才华的作家,特别是金伯利·沙朗给我的鼓励、忠告和鼓舞。 序幕 我从未多想我将如何死去,虽然在过去的几个月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即使我有想过,也从未想到死亡将如此地降临。 我屏息静气地望着房间的另一头,远远地凝视着猎人那深邃的眼眸,而他则以愉快的目光回应我。 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死法,死在别人——我钟爱的人的家里。甚至可以说轰轰烈烈。这应该算是死得其所。 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来福克斯的话,此刻也就不必面对死亡。但是,尽管我害怕,也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当生活给了你一个远远超过你期望的美梦,那么当这一切结束时也就没有理由再去伤心。 猎人带着友好的微笑,从容不迫地走向我——来了却我的生命。 1.初见 妈妈开车送我去的机场,一路上车窗都敞开着。凤凰城当天的气温是75华氏度,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我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件无袖网眼白色蕾丝衬衣;我之所以穿这件衬衫,是用它来跟凤凰城作别的。手上还拎着一件派克式外套。 华盛顿州西北的奥林匹克半岛上,有一座名叫福克斯的小镇,那里几乎常年笼罩着乌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镇上的雨水比美利坚的任何地方都要多。妈妈就是从这个小镇那阴郁而又无处躲藏的阴影之下,带着我逃出来的,当时我才几个月。就是这个小镇,我每年夏天都不得不去袋上一个月,直到我满十四岁。就是在那一年,我终于拿定主意说不肯去;结果最近三个夏天,爸爸查理没办法只好带我去加利福尼亚度假,在那里过上两个星期。 我这次自我流放的目的地就是福克斯——采取这次行动令我恐惧不已。我憎恶福克斯。 我喜爱凤凰城。我喜爱阳光,喜爱酷热。我喜欢这座活力四射、杂乱无章、不断扩张的大城市。 "贝拉,"上飞机之前,妈妈对我说,这话她已经说了九百九十九遍了,"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我长得像我妈妈,但她头发较短,而且脸上带有笑纹。看着她那双天真烂漫的大眼睛,我涌起一阵心痛。我怎么可以撇下我可爱、古怪、率性的母亲,让她独自一人去生活呢?当然,眼下她有菲尔,账单会有人去付,冰箱里会有吃的,汽车没油了有人去加,迷了路也有人可求,但还是…… "我真的想去,"我撒了个谎。我一直都不太会说谎话,不过这个谎话最近一直在说,最后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了。 "代我向查理问好。" "我会的。" "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她坚持道,"你想回家的话,随时都可以回——你说一声需要我,我马上就回来。" 不过,从她眼中我能看出这样的诺言会让她做出怎样的牺牲。 "别为我操心,"我劝她,"一切都会很好的。我爱你,妈妈。" 她紧紧地搂了我一会儿,然后等我登上了飞机,她才离开。 从凤凰城到西雅图要飞四个小时,然后在西雅图换乘小飞机往北飞一个小时到天使港,再南下开一个小的车就到福克斯了。坐飞机我倒不怕;不过,跟查理在车上相处的那一个小时却令我有些担心。 查理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从头到尾都非常不错。我第一次来跟他一起生活,即使还有些许做秀的成分,但他似乎真的很高兴。他已经为我在高中注册了,还打算帮我弄辆车。 但是跟查理在一起肯定会很别扭。我们都不是那种在谁看来都很啰嗦的人,何况,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我明白,他被我的决定弄得摸不着头脑了——就像我妈妈在我面前那样,我不喜欢福克斯,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掩饰过。 飞机在天使港着陆时,天空正在下着雨。我没有把它看作是某种征兆——下雨在福克斯是不可避免的。我已经跟太阳说过再见了。 查理开着巡逻车来接我,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查理·斯旺是福克斯善良人民的斯旺警长。我尽管手头不宽裕,但还是想买辆车,主要就是因为我不想让一辆顶上有红蓝灯的警车拉着我满街跑。交通不畅,警察的功劳谁都望尘莫及。 我晃晃悠悠地下了飞机以后,查理笨拙地用单手拥抱了我一下。 "见到你很高兴,贝尔,"他不假思索地伸手稳住了我,笑着说,"你变化不大嘛。蕾妮好吗?" "妈妈还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爸爸。"他们不让我当着他的面直呼其名,叫他查理。 我只有几个袋子。我在亚利桑那州穿的衣服,对于华盛顿州来说大都太不挡雨了。我和妈妈已经把我们的钱凑起来,给我新添了冬天穿的衣服了,但还是没多少。巡逻车的后备箱轻轻松松就全装下了。 "我弄到了一辆适合你开的好车,真的很便宜,"我们系好安全带后,他说。 "什么样的车?"他放着简简单单的"好车"不说,偏说"适合你开的好车",这让我起了疑心。 "噢,实际上是一辆卡车,一辆雪佛兰。" "在哪儿弄的?" "你记不记得住在拉普什的比利·布莱克?"拉普什是太平洋岸边的一个很小的印第安人保留区。 "不记得了。" "以前夏天他常常跟我们一块儿去钓鱼,"查理提示道。 难怪我不记得了。不让痛苦、多余的东西进入我的记忆,是我的拿手好戏。 "现在他坐轮椅了,"见我没反应,查理继续说道,"所以开不了车了,他主动提出来要便宜卖给我。" "哪年的车?"从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我看得出这是个他不希望我问的问题。 "哦,比利已经在发动机上下了大力气了——才几年的车,真的。" 我希望他别太小瞧我了,以为我这么轻易就可以打发:"他什么时候买的?" "1984年买的,我想是。" "他是买的新车吗?" "哦,不是新车。我想是65年以前的新车——最早也是55年以后的,"他不好意思地承认道。 "查——爸爸,车我可真是一窍不通哟。要是出了什么毛病,我自己可不会修,请人修吧,我又请不起。……" "真的,贝拉,那家伙棒着呢。现在再也没人能生产这样的车了。" 那家伙,我思忖道……可能有好几种意思——最起码,也是个绰号。 "多便宜算便宜啊?"说到底,这才是我不能妥协的地方。 "噢,宝贝,可以说我已经给你买下了。作为欢迎你回家的礼物。"查理满怀希望地从眼角偷偷瞥了我一眼。 哈,免费. "您不必这样破费的,爸爸。我本打算自己买一辆的。" "我不介意。我想让你在这儿过得高兴。"说这话的时候,他两眼盯着前面的路。查理不习惯大声表达自己的感情。在这点上,我完全继承了他。所以我回话的时候,也是两眼盯着正前方。 "那样真的太好了,爸爸。谢谢啦。我真的很感激。"没有必要再来一句:我在福克斯会感到高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必跟我一起遭罪。再说,馈赠之马莫看牙——我这白捡的卡车又哪能嫌它的发动机差呢? "好啦,不必客气了,"他喃喃道,他让我谢得不好意思了。 我们聊了聊潮湿的天气,这可不是什么可以让人聊个没完的话题。接着,我们默默地看着窗外。 风景当然很漂亮,这一点我不能否认。放眼望去,满眼皆绿:树是绿色的,树干上的苔藓是绿色的,树枝上浓密的树叶是绿色的,地上的蕨类植物也是绿色的。就连从树叶之间滤下的空气,也都染上了一层绿意。 太绿了——简直是另外一个星球。 终于,我们到了查理的家。他还住在那套两居的小房子里,是他跟我妈妈在结婚之初买下来的。他们的婚姻也就仅有那么一段日子——新婚燕尔的那几天。在他那一切如昨的房子前面,停着我的新卡车,对了,应该说是对我而言的新卡车。褪了色的红色,圆圆大大的挡泥板,还有一个灯泡形状的驾驶室。 第2章 大出我意料的是,我竟然很喜欢它。我不知道它开不开得走,但我能从它的身上看到我自己的影子。而且,它是那种结结实实,永远也坏不了的铁疙瘩,就是你在车祸现场看到的那种结实玩意儿:自己身上漆都没蹭掉一点儿,而周围却一片狼藉,全是毁在它手下的外国汽车的碎块儿。 "哇,谢谢爸爸,我非常喜欢它!"现在看来,我明天面临的恐怖会大大地减轻了,用不着在冒雨徒步走两英里去上学和同意搭警长的巡逻车这两者中做选择了。 "我很高兴你那么喜欢它。"查理生硬地说道,又不好意思了。 只用一趟,我所有的东西就全搬到楼上去了。我住西边面向前院的那间卧室,这间屋子我很熟悉;我一生下来它就归了我。现代化的地板,深红色的墙壁,尖顶型的天花板,镶黑边的窗帘,这些都是我童年的一部分。查理惟一变了变的,就是随着我慢慢长大,把婴儿床换成了一般的床,添了一张写字台。现在这张写字台上有了一台二手电脑,外带一根连着调制解调器的电话线,电话线是顺着地板走的,另一头插在离得最近的电话插孔里。这是妈妈提出来的一个要求,这样,我们联系起来就比较容易了。我儿时的那把摇椅还放在那个角落里。 只有楼梯顶上惟一一个小浴室,我只好跟查理共用了。我尽量别让自己老惦记着这事。 查理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爽快。他让我自己整理行李,这要是换了我母亲,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一个人袋着真好,不必面露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很愉快;沮丧地凝视着窗外如注的大雨,掉几滴眼泪是一种解脱。我没有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的心境,我会把它留到睡觉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我将不得不想一想来日的早上。 福克斯高中部总共仅有357个——当然,现在是358个学生,这实在令人吃惊;而我家那里仅初中部就超过700人,这里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他们的爷爷奶奶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在一起。我将成为从大城市新来的女孩,一个稀奇罕见、行为怪异的另类。 或许,要是我有一副凤凰城女孩子应有的模样,我可以将它变成我的优势。可身体不争气,我到哪儿都不适应。按说我应该是晒得黑黑的,像运动员,比方说,排球运动员啦,啦啦队长什么的,或许应该具有与住在阳光之谷的人相称的所有特点。 恰恰相反,我看上去皮肤苍白,甚至不是因为蓝眼睛或红头发之类的反衬,尽管天天在晒太阳。我虽然一直很苗条,但不知怎么搞的,老是松松垮垮的,一看就不是运动员;我手眼的协调性很差,做运动时很难不出洋相,不伤到自己和站得离自己太近的人。 把衣服放进了我那口破旧的松木穿衣柜后,我拿起我的那袋浴室用品,去了那间公共浴室,洗去了这一天旅行下来的风尘。梳理那头缠结在一起的湿漉漉的头发时,我照了照镜子。也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我看上去已经越发发灰发黄、有点不健康了。我的皮肤本来可以很漂亮的——非常亮,几乎透明——只可惜它的颜色发暗了。我到了这里变得黯然无色了。 面对镜子里苍白的自己,我不得不承认是在欺骗自己。我到哪儿都不适应的,不单单是身体方面。如果我在3000人的学校里都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那么在这里又能有什么机会呢? 我跟自己的同龄人相处不好。或许,事实是我跟谁都相处不好,就这么回事。就连我妈妈,这个世界上比谁都亲的人,都没有跟我融洽过一回,从来都没有意见完全一致过。有时候,我在想我眼里所看到的和世上所有其他人眼里看到的是不是同样的东西。也许,我脑袋里哪里短路。 不过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明天不过是刚刚开始。 那天晚上我没睡好,就连哭完之后也没睡好。房顶上扫过的风雨声,嗖嗖地一阵紧似一阵,根本就没有减弱成背景音的意思。我把褪了色的旧棉被拽上来蒙住了脑袋,后来又在上面加了个枕头。可我还是直到后半夜,等雨好不容易减弱成了毛毛小雨时才入睡。 早上醒来,睁眼一看,窗外除了浓雾还是浓雾,我能感觉到幽闭恐怖症正在向我慢慢袭来。在这里,你根本就看不到天空;就像一个笼子一样。 与查理共进早餐是一件静静悄悄的事。他祝我上学好运,我谢了他,知道他祝了也是徒劳。好运总是会躲着我。查理先出了门,去了警察局,那里才像是他的家。等他走了之后,我在破旧的橡木方桌边上坐下,坐在三把不配套的椅子中的一把上,端详起查理的小厨房来:墙上嵌着深色的护墙板,有几个鲜黄色的橱柜,地上铺着白色的油毡。什么都没有变。橱柜上的漆是我母亲18年前刷的,她想给房子里面引点儿阳光进来。隔壁巴掌大的家庭娱乐室的壁炉上方挂着一排照片,第一张是查理和我妈妈在拉斯维加斯的结婚照,然后一张是我出生后我们一家三口在医院的合影,是一个乐于助人的护士帮忙照的,接着的一连串全都是我在学校里的照片了,最晚的一张是去年才照的。这些照片可寒碜了——我得想想办法,看怎么能够让查理把它们挪到别的地方去,起码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不能挂着。 在这栋房子里,谁都不可能看不出查理从来都没有真正把我妈妈忘掉过。这令我很不自在。 我不想太早去上学,可我没办法在这个房子里多袋了。我穿上了外套——给人的感觉有点儿防毒服的味道——一头冲进了雨里。 仅仅是还在下着一点儿毛毛小雨,我取下钥匙再把门锁上这么短时间,是淋不透我的。房子的钥匙一直藏在门边的屋檐下面。我的新防水靴溅起的泥水很恼人,听不见一般情形下脚底砾石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我不能像心里希望的那样,停下来欣赏欣赏我的卡车。我着急着呢,恨不能赶紧从这盘绕在我脑袋周围,缠住帽兜下面的头发不放的雾霭中摆脱出来。 卡车里面倒是很干爽。显然,不是比利,就是查理,已经把车清洁过了,不过装了软垫的皮座椅还是能闻到些许的烟草、汽油和薄荷油的味道。令我感到安慰的是,发动机一打就着,不过声音很大,刚发动时突突作响,空转时更是达到了最大音量。嗨,这么老的一辆车肯定有一两处缺陷的。嘿,那老掉牙的收音机还响呢,这可是一笔意外收获呀。 找到学校没费什么事,虽然我以前从未去过。学校和许多其他建筑一样,就在公路边上。它不太看得出来是所学校;幸好看见了那块上面写着福克斯中学的牌子,我才停下来。它看上去就像一溜用栗色砖修建的配套用房。这里有许多树和灌木,一开始我没能看清学校的规模。这哪里有什么教育机构的感觉?我感觉倒是很怀旧。铁丝网栅栏在哪儿?还有金属探测器呢? 我把车停在了第一栋楼前,楼上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有"行政办公室"字样。不见有别人把车停在这里,所以我断定这里肯定是不让停车的,不过我还是决定去问问路,而不要像个白痴似地在雨中绕圈子。我不情愿地从舒适温暖的驾驶室出来,上了一条有深色栅栏的小石路。开门之前,我深吸了一口气。 里面灯火通明,而且比我想象得要暖和。办公室很小;有一个小小的接待区,放置着一些带衬垫的可折叠椅子,地上铺着橘色斑点的商务地毯,布告和奖彰混乱地贴在墙上,一个大立钟发出清晰而响亮的滴答声,在大塑料罐子里的盆景生长得异常茂盛,好像这里户外缺乏植被似的所以它们才在这里长得到处都是。这个房间被一个长柜台分割成两部分,柜台前凌乱地放着装满了纸张的金属网篓,台子的前面板上用胶带胡乱地贴着色彩明亮的广告传单。台子后面有三张办公桌,其中一张被一个大个子的,红发戴眼镜的女性所占据。她穿着一件紫色的体恤衫),这件体恤衫让我立刻觉得自己穿得太多了。 她抬头看着我:"你有事吗?" "我是伊萨贝拉·斯旺,"我通报了姓名,看见她的眼中立即闪过明白了的眼神,我料想,无疑我已经成为了这个小镇上闲聊时的话题,警长轻浮的前妻的闺女,终于回家来了。 "当然,"她说道,她在自己办公桌上一堆早就有所准备的文件中翻了半天,才翻到了要找的那几份,"我这就把你的课程表给你,还有一张校园的地图。"她把好几张纸拿到台子上给我看。 她帮我仔细检查了一下我的课程,在校园地图上把上每一节课的最佳路线都一一标了出来,然后给了我一张纸片让每个老师签字,要我在放学前再把签过字的纸片交回来。就像查理一样,她冲我笑了笑并希望我喜欢福克斯。我也冲她笑了笑,而且尽了最大的努力,让她相信我的微笑不是装出来的。 我出来朝车边走去时,别的学生开始到校了。我开车沿交通线绕学校转了一圈。我高兴地看到大多数的车都跟我的车一样破,一点儿不浮华。在凤凰城,我住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低收入的居民区中的一个居民区里,而这些居民区都隶属于天堂谷行政区管辖。在学生停车区,看见一辆新梅塞德斯或者保时捷是很寻常的事情。这里最好的车是一辆亮闪闪的沃尔沃,鹤立鸡群。不过,一到停车位我还是马上就把火熄了,省得它那雷鸣般的声音把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来。 第3章 我在车里看了看校园地图,想当时在车上就能把它记住;这样的话,就有希望不需要一天到晚走到哪里,都得把它贴在鼻子前面了。我把所有的东西塞进了书包,将书包带子挎在了肩上,吸了一大口气。我可以搞定,我底气不足地对自己撒了个谎,没有人会把我吃了。最后,我深呼一口气从车里走了出来。 我往人行道那边走去的时候,脸一直缩在帽兜里面。人行道上挤满了十几岁的孩子。我朴素的黑夹克并不显眼,降低了我受到关注的可能。 一到自助餐厅,3号楼一眼就可以看到了。东边的角上有一个白色的方块,方块上用黑漆写着偌大的一个"3"字。快到门口时,我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有点急促了。我跟在两个穿着男女皆宜的雨披的学生后面走进教室时),我尽力屏住了呼吸。 教室不大。我前面的那两个人一跨过门就停了下来,把雨衣挂在了一长排钩子上。我也跟着她们那样做了。那是两个女孩子,一个是棕红皮肤、金发碧眼,另一个皮肤也很苍白,一头闪亮的褐发。起码,我的皮肤不会很显眼了。 我把纸片拿上去交给了老师,一个高个子、秃顶的男老师,他在讲台上放了一张名牌,写明自己是梅森先生。看到我的名字后,他呆呆地看着我——不是什么鼓励的反应——我自然刷地一下子红了脸,红得跟番茄似的。不过至少,他没有把我介绍给全班同学,直接把我打发到后面的一张空着的课桌上去了。坐在后面,增大了我的这班新同学盯着我看的难度,但是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做到了。我一直低着头,看着老师发给我的阅读书目清单,都是相当基础的:勃朗特、莎士比亚、乔叟、福克纳。我全都读过了。这很令我欣慰……同时又让我觉得厌烦无聊。我不知道我妈妈会不会把我原来写的那一夹子论文给我寄过来,或者说不知道她会不会认为那是作弊。老师嗡嗡嗡地讲他的课时,我在脑子里跟我妈妈进行了各种各样的争论。 下课铃响了——发出一阵刺耳的嗡嗡声,一个瘦长瘦长有皮肤病、头发黑得跟抹了发油似的男生从过道的另一边倾过身来对我说。 "你是伊萨贝拉·斯旺,对吧?"他看上去像那种过分热情、像那种典型的象棋俱乐部的人。 "贝拉,"我纠正道。距我只有三张课桌之遥的同学,全都扭头看了我一眼。 "你下一节课在哪儿上?"他问。 我不得不在书包里查对了一下:"嗯,政府课,有关杰弗逊政府的,在6号楼。" 往哪个方向看,都避不开好奇的眼神。 "我去4号楼,可以告诉你怎么走。……"确实是过分热情,"我是埃里克,"他补充道。 我很勉强地笑了笑:"谢谢。" 我们取了上衣,出来走进了雨中,外面早就又下起来了。我可以肯定,我们后面有好几个人跟得非常近,可以偷听到我们说的话。我希望自己不是在犯多疑症。 "这么说,这儿跟凤凰城很不一样喽?"他问。 "非常不一样。" "那儿不怎么下雨,是不是?" "一年三四次。" "哇塞,那会是个什么样子?"他感到很惊讶。 "阳光灿烂,"我告诉他。 "可你晒得也不怎么黑呀?" "我母亲是半个白化病患者。" 他担心地审视了下我的脸,我叹了一口气。乌云跟幽默感似乎不相溶。几个月下来,我已经不会说挖苦话了。 我们绕着自助餐厅往回走,去往南边体育馆边上的教学楼。埃里克把我一直送到门口,尽管楼号标得清清楚楚。 "好了,祝你好运,"我拉把手的时候他说,"说不定我们还会一起上别的课。"他说得满怀期待。 我给了他一个生硬的微笑,进了楼门。 这天上午余下的时间,基本上都是这样过去的。教我们三角的老师是瓦纳先生,不说别的,就因为他教的这门课,我无论如何都会很讨厌他的,他也是唯一一个要我站到全班面前做自我介绍的老师。我说话结结巴巴的,脸也红了,而且回到座位上去的时候还让自己的靴子给绊了一下。 两节课下来,每个班上我都已经认得好几张面孔了。总有某个胆子比其他同学都大一点的同学,会向我做自我介绍,问我喜不喜欢福克斯。我试图回答得很圆滑,但绝大多数时候我不过是说了一大堆谎话。起码,我从来就没需要过那张校园地图。 有一个女同学上三角和西班牙语这两门课都坐在我的旁边,她还和我一起去自助餐厅吃午饭。她个头很小,比我五英尺四的个头儿要矮好几英寸,但她那一头乱蓬蓬的鬈发把我们在身高上的差距缩小了不少。我记不住她的名字,所以她唧唧喳喳地谈论老师和同学时,我都会微笑和点头。我并不想听下去。 我们和她的几个朋友坐在一起,我和她坐在桌子的一头,她把这几个朋友都介绍给了我。他们的名字,她说完了我也就全忘了。他们似乎很钦佩她跟我说话的勇气。英语课上的那个男同学埃里克,在餐厅的另一头冲我挥了挥手。 就是在那里,我坐在餐厅吃午饭,试图跟七个好奇的不认识的同学聊天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他们。 他们坐在自助餐厅的一个角落里,在这间长长的屋子里距我坐的位置最远的地方。他们一共5个人。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不过他们每人面前都有一盘没有动过的饭菜。他们没有呆呆地看着我,不像绝大多数别的同学那样,所以,盯着他们看很安全,无须担心和那些非常好奇的眼神接触。但吸引了我注意的并不是这些,我开始留意他们。 他们丝毫没有相似之处。三个男孩子中,有一个块头很大,肌肉看上去像一个结结实实的举重运动员,一头黑色的鬈发。另外一个高一些,瘦一些,但也很强壮,一头绝妙的金发。最后一个瘦长瘦长的,块头小一些,一头不整洁的古铜色头发。他的男孩子气比另两个更重一些,而另两个看上去像大学生,甚至像这里的老师而不是学生。 两个女孩子截然相反。个头高的那一个体型犹如雕像般的匀称。她身材优美,就像《体育画报》泳装专刊封面上的那种,就像每个女孩子只要跟她袋在同一间屋子里自尊心就会备受打击的那种。她有一头金色的齐腰长发,飘逸地披在背后。矮个子女孩则像个小精灵,奇瘦,五官很小。她留着一头深黑色修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指着每一个方向。 可是,他们又都有完全相似之处。他们每个人的皮肤都有一种近似病态的苍白,天底下所有的学生中最苍白的都生活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小镇。比我这个白化病患者还要苍白。尽管他们头发的色阶范围不一,可他们都有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并且在他们的眼睛下都有深暗的阴影——瘀伤那样的紫色,好像都失眠了一宿似的,或者好像鼻子尚未痊愈似的。尽管他们的鼻子,也是他们的共同特征之一,全都是直直的无可挑剔的尖鼻子。 但所有这一切都不是我不能把目光移开的原因。 我之所以盯着他们瞧,是因为他们如此不同、又如此相似的脸都美极了,美到了人间不觅的程度。这是一些或许只有在时装杂志的喷绘页上才有希望看到的脸。或者说是技术娴熟的画家描绘出的天使的脸。很难说谁最美——也许是那个无可挑剔的金发女孩儿,或者是那个古铜色头发的男孩子。 他们全都望着一边——没有看着对方,没有看着其他的同学,也没有看着我所知道的任何某样特别的东西。我注意到,小个子女孩端着盘子站起来了——苏打水原封未动,苹果一口没咬——用一种轻灵而优雅的,仅属于t型台走秀的步伐,大步走开了。我吃惊地看着她那柔软灵活的舞步,直到她把自己的盘子倒掉,然后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速度快得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把目光迅速移回到了其余的几个身上,他们仍坐在那里,没有丝毫改变。 "他们是谁?"我问西班牙语课上的那个女孩儿,她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 她抬起头来,想看看我所说的他们是谁——尽管可能早就从我的语气中听出来了——突然那个瘦一点儿的,孩子气重点儿的,可能也是他们中最小的那一个男孩转过来看着她。但他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奇.书.网--整.理.提.供),然后他的黑眼睛就闪向了我。 他迅速把视线移开了,比我还要快,虽然我窘得立即低下了头。那匆匆的一瞥,他脸上没有任何感兴趣的表情——就仿佛她叫了他的名字,他本能地抬了一下头,心里早就决定了不理睬一样。 我旁边的女孩不好意思得咯咯直笑,和我一样看着桌子。 "那是爱德华·卡伦和埃美特·卡伦兄弟俩跟罗莎莉·黑尔和贾斯帕·黑尔姐弟俩。走了的那个是爱丽丝·卡伦;他们全都跟卡伦大夫夫妇住在一起。"她低声地说到。 我用眼角匆匆瞥了那个漂亮的男孩子一眼,只见他正看着盘子,用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把面包圈撕成小块扔进嘴里。他的嘴动得非常快,两片完美的嘴唇之间仅仅露着一条缝。其余的三个依然望着一边,不过我感觉到他在悄悄地跟他们说着什么。 第4章 古怪的,少见的名字,我寻思着。爷爷奶奶们才用这种名字呀。不过,也许是这儿时兴呢——小镇上的名字?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旁边的女孩叫杰西卡,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我家那边,历史课班上就有两个叫杰西卡的女孩。 "他们……长得很好看呢。"我努力用明显轻描淡写的语气掩饰自己心中的惊叹。 "对!"杰西卡又咯咯地笑起来表示认同,"只是,他们全都在一起——我是指,埃美特和罗莎莉,还有贾斯帕和爱丽丝。而且,他们还住在一起。"我苛刻地想,她的语调包含了小镇上所有人对此表示震惊和指责的心声。不过实话实说,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事,就是放到凤凰城,也会引起风言风语的。 "哪几个是卡伦家的孩子?"我问,"他们看上去不像有血缘关系……" "噢,他们不是卡伦家的孩子。卡伦大夫其实很年轻,才二十几岁或者三十出头。他们都是收养的。姓黑尔的两个是姐弟俩,双胞胎——金发的那两个——他们是领养的孩子。" "作为领养的孩子,他们年龄偏大了一点吧。" "他俩现在,贾斯帕和罗莎莉都是十八,可他俩八岁就跟卡伦太太在一起了。她是他俩的姑姑之类的。" "他们真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这么年轻,就照看这么多的孩子。" "我想也是,"杰西卡的回答有些勉强,而且我得出了这么个印象,觉得她出于某种原因,不太喜欢那个大夫和他妻子。从她看他们收养的那些孩子的眼神中,我推测这个原因就是嫉妒。"不过,我认为卡伦太太生不了孩子。"她补了一句,仿佛这样可以让他们的善良打点儿折扣似的。 整个交谈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把目光移向那素昧平生的一家人坐的那张桌子。他们依然望着四壁,没有吃东西。 "他们一直住在福克斯吗?"我问。无疑当我在这里度过某个夏天的时候,我就应该注意到他们了。 "不,"她说,听她的语气,好像含有一种即使对我这样初来乍到的人来说,答案也是明摆着的意思,"他们是两年前才从阿拉斯加的某个地方搬来的。" 我顿时涌起了一阵同情,也感到了一丝慰藉。同情,是因为尽管他们貌若天仙,却是外地来的,显然没有为当地人接纳。慰藉,是因为我不是这儿惟一新来的,而且无论按什么标准,我无疑也不是最令人关注的对象。 我打量他们的时候,最小的那个,卡伦兄妹中的一个,抬头和我的目光不期而遇,这一次,他的表情里充满了明显的好奇。我赶紧把目光移开了,在我看来,他的眼神里似乎有着某种未能得到满足的期待。 "红褐色头发的那个男孩子是谁?"我问。我拿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他还在盯着我看,但不是像今天其余的同学那样呆呆地看——他带着一丝灰心的表情。我再次低下了头。 "他是爱德华。当然啦他绝对英俊潇洒,不过你可别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不会跟人约会的。显然,这里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漂亮得能配得上他的。"她轻蔑地说道,明摆着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拒绝了她的。 我咬住嘴唇,藏起了微笑。然后,我又瞥了他一眼。他已经转过了脸,不过我觉得他的面颊好像上扬了一些,好象他也在微笑。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四个一起离开了桌子。他们个个都是那样风度翩翩,引人瞩目——就连那个块头很大、肌肉发达的也不例外。看一看就令人心神不宁。那个叫爱德华的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跟杰西卡和她的那些朋友在饭桌上坐了很久,我一个人是坐不了这么久的。我开始担心别在我来学校的第一天就上课迟到。一个我新认识的同学,这个同学很体贴周到,怕我没记住,又告诉了我一遍她叫安吉拉,接下来的一节生物学(2)跟我同班。我们一起走着去上课,路上没有说话。她也很腼腆。 进了教室后,安吉拉坐到了一张黑漆桌面的实验桌上,实验桌和我以前坐过的那些一模一样。她旁边已经有人了。实际上,所有的桌子都座无虚席了,就剩一张还有个空儿,紧挨着中间的过道,我认出了坐在那惟一的空座边上的是爱德华·卡伦,因为他的头发与众不同。 顺着过道去跟老师做自我介绍并让老师在我的纸片上签名的时候,我一直在偷偷地注视着他。就在我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突然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又盯了我一眼,与我的眼神碰到一起时,露出我所见过最古怪的表情——敌意加狂暴。我将目光迅速移开了,心里非常震惊,脸又一下子红了。我让走道上的一本书给绊了一下,害得我挂在了一张桌子的边上。坐在那张桌上的女生咯咯直笑。 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很黑——煤炭一般的黑。 班纳先生在我的纸片上签了名,给我发了一本书,没说介绍之类的废话。我可以断定我们会合得来的。当然了,他别无选择,只能让我坐到教室中间的那个空座上去。我坐到他旁边去的时候,始终都垂着眼睛,他刚才那充满敌意的凝视让我很不知所措。 把书放到桌上然后就座的时候,我没有抬眼,但我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了他姿势的变化。他倾向远离我的那一侧,坐到了椅子的最边缘,脸也扭到了另一边。好像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我偷偷地闻了闻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散发着草莓般的味道,是我最喜欢的香波的气味。完全不像是什么难闻的味道呀。我让头发自右肩垂下,在我俩之间形成了一挂黑色的帘子,然后试图注意听老师讲课。 不幸的是,课讲的是细胞解剖,我已经学过的东西。不管怎样,我还是认真地做了笔记,始终低着头。 我忍不住偶尔透过那层我用头发做的帘子,偷看我旁边那个奇怪的男孩子一眼。那堂课自始至终,他那僵硬的姿势一刻都没有松弛下来过,坐在椅子边上,能离我多远就坐多远。我可以看到他左腿上的那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他的肌腱绷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他一直保持着肌肉紧绷的状态,从未放松下来。他把白衬衫长长的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他手臂的皮肤光洁细腻,肌肉却惊人的结实强健。他远非坐在他高大结实的哥哥旁边时看上去那样的瘦弱。 这节课好像比别的课拖的时间都长。是因为这一天终于快熬出头了的缘故呢,还是因为我在等他那紧攥的拳头放松下来的缘故呢?他的拳头始终没放松下来;他依旧静静地坐着,静得好像他根本没有呼吸似的。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啦?他平时都是这样吗?我对自己今天吃午饭时杰西卡的那番刻薄话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说不定她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喜欢怨恨别人。 这和我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呀。之前他根本就不认识我。 我又抬头偷看了他一眼,马上就后悔了。没想到他又在瞪着我,两只黑色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厌恶。我迅速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吓得我胆怯地靠在椅背上。这时,我脑子里突然掠过了要是目光能杀人这句话。 正在这时,铃声大作,把我吓得跳了起来,爱德华·卡伦已经离开了椅子。他优美自然地站了起来——个头比我想象的要高很多——背对着我,别人都还没离座,他已经走出了门。 我僵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茫然地目送着他的背影。他这个人也太讨厌了。这不公平。我开始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竭力抑制着满腔的怒火,怕自己的眼睛泛起泪花。不知什么原因,我的情绪跟泪腺之间有固定的电子线路连接。我生气时通常都会哭,这是一个很丢人的秉性。 "你是伊萨贝拉·斯旺吧?"一个男声问道。 我抬眼一看,只见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正友好地冲着我微笑,他浅黄色的头发用发胶整整齐齐地定成了一簇一簇的。他显然不认为我难闻。 "贝拉,"我微笑着纠正了他的说法。 "我是迈克。" "你好,迈克。" "你下一节课在哪儿上?需要我帮忙吗?" "事实上,我要去体育馆。我想我能找到。" "那也是我的下一节课。"他似乎很激动,尽管在这么小的一所学校里,这并不是什么大的巧合。 我们一起向上课的地方走去;他是个话匣子——主要是他讲我听,这让我感到很轻松。他十岁以前住在加利福尼亚,所以他能理解我对阳光的感受。后来才知道,他跟我英语课也是同班。他是我今天遇到的最好的人了。 不过,我们进体育馆的时候,他问了一句:"那你有没有用铅笔什么的刺了爱德华·卡伦一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 我愣住了。这么说来,我不是惟一注意到了的人。而且,显然爱德华·卡伦平时也不是这样。我决定装傻充愣。 "你是说生物学课坐我旁边的那个男生吗?"我问得很不艺术。 "对,"他说,"他看上去好像很苦恼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我没跟他说过话。" "他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迈克在我边上耗着,迟迟不去更衣室,"要是我当时有幸坐在你旁边的话,我肯定就跟你说过话了。" 第5章 我冲他笑了笑,进了女更衣室。他很友好而且明显对我有好感。但这还不足以平息我的愤怒。 体育老师克拉普教练给我找了一件校服,但并没让我穿着上今天这节课。在家那边,只要求上两年的体育课,而在这里,体育整个四年都是必修课。福克斯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一座人间地狱。 我观看了同时进行的四场排球赛。想起我曾经受过多少伤,遭受过多少痛苦,我就有点儿恶心。 最后的一遍铃声终于响了。我慢慢地到行政办公室去交还我的纸片。雨已经飘到别的地方去了,但风很大,而且更冷了。我抱紧双臂,缩成了一团。 走进那暖和的办公室后,我差点儿转身就出来了。 爱德华·卡伦站在我面前的办公桌边,我又认出了那一头蓬乱的古铜色头发。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进来的响声。我贴着后墙站着,等着负责接待的老师闲下来。 他正在用很有吸引力的声音低声同她理论,我很快就抓住了他们争论的要点。他想要将第六节生物课调到别的时间——任何别的时间都行。 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事和我有关。肯定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发生在我进那间生物学教室之前的事情。他脸上的表情肯定百分之百和另外一件恼火的事情有关。他跟我素昧平生,绝对不可能突如其来地对我产生如此强烈的厌恶之情。 门又开了,冷风突然灌了进来,把桌上的报纸刮得沙沙作响,吹散了我的头发,纷乱地贴在我的脸上。进来的女生只不过是走到桌边,往铁筐里放了一张纸条就又出去了。可爱德华·卡伦的背都僵直了,接着他慢慢地扭过头来瞪了我一眼——他的脸漂亮得不可思议——锐利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刹那间,我感到了一阵真正的恐惧,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只瞪了我一秒钟,可这一瞪比刚才那阵刺骨的寒风,还要令我感到寒冷。他把头又扭回去,面向接待员了。 "那么,没关系,"他用天鹅绒般柔和的声音匆匆说道,"我看得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了。多谢您帮忙。"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再看我一眼,然后就消失在门外了。 我懦弱地来到了桌前,这一次脸不是变红了而是变白了,把签了名的纸片儿交给了她。 "你第一天过得怎样啊,宝贝?"接待老师如慈母般地问道。 "挺好的,"我撒了个谎,声音有些发虚。她好像并不太相信。 我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几乎就剩下我的那辆车了。车似乎像一个避难所,已经是我在这个潮湿的绿洞里所拥有的最接近家那边的东西了。我在里边坐了一会儿,一脸茫然地盯着挡风玻璃外边,仅此而已。可是,很快我就被冻得需要打开空调,于是我钥匙一转,引擎咆哮着发动起来了。我驶上了回查理家的路,一路上都在竭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2.打开的书 接下来的一天,好多了……也糟糕多了。 说好多了,是因为雨还没下下来,虽然云层又厚又暗。这一天也轻松多了,因为我知道自己这一天都要做些什么了。迈克上英语课的时候坐在了我旁边,而且还把我送到了下一节课的地点,"象棋俱乐部成员"埃里克一直都瞪大眼睛看着他;这真让人受宠若惊。人们不像昨天那样老瞅我了。我跟一大群同学坐在一起吃午饭,其中包括迈克、埃里克、杰西卡等好几个现在我已经记住了名字和长相的同学。我开始感觉自己是在踩水,而不是在往下沉了。 说糟糕多了,是因为我很累;我依然睡不着觉,因为风声还在房子四周回荡着。说糟糕多了,还因为三角课上我没举手,瓦纳先生却要我起来回答问题,而我又偏偏答错了。这天更是痛苦的,因为我不得不打排球,有一次球来了,我战战兢兢没从来球路线上躲开,就一球砸到了我队友的头上。说这天糟糕多了,还因为爱德华·卡伦根本就没来上学。 一上午,我都在担心午饭时间的到来,怕见到他异乎寻常的目光。可另一方面,我又想跟他面对面,要他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我甚至把要说的话都想好了。可是我太了解我自己了,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真有那个胆子。我努力让自己这个胆小的狮子看上去像魔鬼终结者。 不过,我和杰西卡走进自助餐厅的时候——虽然我竭力不让自己东张西望地去找他,但结果还是完全没能控制住——我看见他的四个兄弟姐妹,一起坐在同一张桌上,而他没跟他们在一块儿。 迈克拦住了我们,要我们坐到他那张桌子上去。杰西卡似乎让他的这番殷勤弄得心花怒放了,她的朋友很快也加入了我们。但在我努力去听他们无拘无束的闲聊时,心里却特别不自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来的那一刻。我希望他来了以后,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从而证明是我怀疑错了。 他没有来,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变得越来越紧张不安了。 去上生物学课的时候,我心里踏实了许多,因为直到午餐结束,他依然没有露面。在去上课的路上,迈克忠诚地陪在我一旁,刚才他还在侃侃而谈金毛猎犬的特性来着呢。到了门口的时候,我屏住了呼吸,可爱德华·卡伦也没在教室里。我松了一口气,向座位上走去。迈克跟在我后面,大谈特谈即将到来的去海滩旅行的事情。他在我的课桌旁一直赖到了打铃,这才依依不舍地冲我笑了笑,无可奈何地过去坐到了一个戴着牙套、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烫发的女孩旁边。看来对于迈克,我得想点儿招数了,而这不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在这样一个小镇,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讲求策略是最要紧的。我从来都不是个很圆滑的人;对付过于殷勤的男孩子我还没经验。 我一个人坐着一张桌子,爱德华旷课,真是让我感到很宽慰。我一遍又一遍地这样想着。可我老是怀疑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才没有来,这种怀疑搅得我心神不定。真是太可笑、太自以为了不起了吧,居然以为自己会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那是真的。 终于捱到放学了,脸上打排球蹭红了的地方也不怎么红了,我飞快地换上了牛仔裤和深蓝色的毛线衫。匆匆地从女更衣室里出来,我愉快地发现,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的那个猎犬朋友暂时甩掉了。我快步朝停车场走了过去。停车场此刻已经挤满了飞奔的学生。我坐进车里,翻了一遍书包,看需要的东西是不是都带齐了。 昨天晚上,我发现查理除了会煎鸡蛋和培根肉外,不太会做饭。于是我主动请缨,我住的这段期间,厨房的琐事全交给我好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毫不犹豫就交出了餐厅的钥匙。我还发现屋里没有吃的。于是列了个购物单,从那个贴着"伙食费"的橱柜里找到了查理放现金的罐子,拿了钱,所以现在我就出发去施利福特威超市。 我发动了那震耳欲聋的发动机,没去理睬那些朝我望过来的同学们,小心翼翼地倒进了排着队等着出停车场的两辆车之间。等着的时候,我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那个雷鸣般的轰鸣声是别人的车子发出来的,这时,我看见埃美特·卡伦、爱丽丝·卡伦和姓黑尔的那对双胞胎正钻进他们的车子,就是那辆亮闪闪的新沃尔沃。当然,我以前没有注意过他们的衣着——他们的相貌太令我着迷了。这一看,我才发现他们显然都穿得特棒;衣服很简洁,却全都巧妙地显示出是出自设计师的手笔。凭这么出色的相貌,凭他们的风度,就是穿着洗碗布也同样会迷倒一大片。这似乎过于完美了,他们真是"财"貌双全。但就我所知,生活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这些似乎并没有让他们在这里得到认可。 不,我并不完全相信是这样。肯定是他们自己不愿跟别人在一起的;我想象不出凭着这样的美,还会有哪扇门敲不开。 我从他们旁边经过时,他们看了我那辆轰隆隆的卡车一眼,就跟所有其他人一样。我两眼始终直视着前方,好不容易出了学校,这才舒了一口气。 施利福特威超市离学校不远,往南只隔几条街,就在公路边上。在超市里边袋着真好;感觉很正常。在那边的家里就是我负责采购,所以我很乐意重新负起这个责任。商店里面很大,听不见雨水滴在屋顶上的声音,可以暂时忘却自己身在何处。 到家后,我把所有的食品杂货都卸了下来,填满了我所能找到的储藏空间。希望查理不会介意。我用食品包装箔包了一些土豆,放进了烤箱烤,用调味汁儿腌了一块牛排,然后平放在了冰箱里的一盒子鸡蛋上面。 做完这些,我拎着书包上楼了。做作业之前,我换了一套干爽的运动套装,把潮乎乎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辫,还查了一下电子邮件,我来这里后还是第一次查收邮件,一共有三封。 "贝拉,"我妈妈写的…… 一进门就要给我写信。告诉我你这一路飞行的情况。在下雨吗?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去佛罗里达的行李,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可我找不到我的那件粉色衬衫,你知道我放哪儿了吗?菲尔向你问好。妈妈。 我叹了口气接着看下一封,是距第一封8小时之后发出的。 第6章 "贝拉"她写道…… 怎么还不回复我的邮件?你在等什么?妈。 最后一封是今天上午发的。 伊萨贝拉: 要是我今天下午5点半以前收不到你的邮件,我就要给查理打电话了。 我看了一下钟。还有一小时的时间,可我妈"提前抢跑"那是出了名的。 妈: 您冷静冷静。我这就写。别做任何鲁莽的事情。 贝拉。 把这个发了,我接着又开始写。 妈: 一切都很好。当然在下雨喽。我在等可写的东西呀。学校还不错,就是课程上有点重复。我认识了几个很不错的同学,他们吃午饭都坐在我旁边。 您的衬衣在干洗店里——应该星期五去取。 查理给我买了一辆卡车,您能相信吗?我很喜欢。是辆旧车,不过真的很结实,您知道,对我而言这是辆适合我的好车。 我也想您。我会很快再给您写信的,但是我不会每5分钟查一次电子邮件的。深呼吸,放轻松。)我爱您。 贝拉。 我决定读《呼啸山庄》——我们目前英语课正在学这本小说——不过也是为了轻松一下,查理回家时我正好在读。我把时间给忘了,于是赶紧下楼把土豆取了出来,把牛排放了进去。 "是贝拉吗?"我父亲听见我下楼时喊了一声。 还能是谁呀?我心里想道。 "嘿,爸,欢迎回家。" "谢谢。"我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他把佩枪皮带挂起来了,也脱掉了靴子。就我所知,他出警时还从未开过枪。不过,枪还都是上了膛的。小时候我来他这里的时候,他总是一进门就把子弹给卸了。我猜想,他觉得现在我已经够大了,不至于玩枪走火发生意外,也没有抑郁到自杀的程度。 "晚饭吃什么?"他警惕地问道。我母亲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厨子,而她试出来的饭菜并不总是容易下咽的。我感到惊讶,也感到难过,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似乎对此还记忆犹新。 "土豆加牛排,"我回答说,他看上去宽心了。 他似乎觉得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傻站在厨房里,看着我忙前忙后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笨重地到起居室看电视去了。这样,我们都更自在。烤牛排的时候,我拌了一碗沙拉,摆好了桌子。 饭做好以后,我叫他进来,进来的时候,他拿鼻子闻了闻,看来很欣赏的样子。 "很香嘛,贝拉。" "谢谢。" 我们默默地吃了几分钟,没有觉得不自在。我们谁都不会因为安静而心烦。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很适合住在一起。 "哦,对了,你觉得学校怎样?交到了朋友没有?"他添菜的时候问道。 "噢,我和一个叫杰西卡的女孩有几门课同班。我和她的朋友们一块儿吃的午饭。还有一个男生,迈克,很友好。每个人似乎都非常不错。"只有一个,特别例外。 "肯定是迈克·牛顿。不错的孩子——家庭也不错。他爸爸开有一家体育用品商店,就在城外。靠着那些过往的背着背包徒步旅行的人,他可挣了不少钱啦。" "您认识卡伦家的人吗?"我犹豫地问道。 "卡伦大夫的家人?当然认识。卡伦大夫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们……他家的那些孩子……有点儿不一样。他们在学校好像跟大家不太融洽。" 查理显得很生气,令我大吃了一惊。 "这个镇上的人啦,"他咕哝道,"卡伦大夫是个杰出的外科医生,可以到世界上任何一家医院去工作的,可以挣他在这儿拿的那点儿工资的十倍,"他继续说道,声音更大了,"有他这样的大夫是我们的福气,幸亏他太太想住在小城镇。他是社会的宝贵财富,而且那些孩子个个都循规蹈矩,很懂礼貌。他们刚搬来的时候,我也像对所有那些被人收养的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对他们产生过种种怀疑,满以为会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的。可是他们都非常成熟懂事——我还没看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惹过一点点麻烦。有些几辈人都生活在这个镇上的人家的孩子,跟他们简直没法比。而且他们很团结,就像一家人应该的那样——每两个周末就进行一次露营旅行。……就因为他们是新来的,所以人们免不了嚼舌头。" 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查理一口气说的最长的话了。他肯定是听到了什么议论,反应才这么强烈。 我马上改了口。"他们在我眼里似乎够不错的了。我只是注意到他们就自己几个人在一块儿。他们都很有魅力。"我补了一句,想多夸他们一些。 "你应该去见见那个大夫,"查理大笑着说,"好的是他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啊。医院里的许多护士,只要他在边上,精力都很难集中啊。" 吃过晚饭后,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我收拾碟子的时候,他擦完了桌子,接着又去看电视去了。我用手——没有洗碗机——洗完了碟子后,不情愿地上了楼,去做数学家庭作业。我能感到一个传统正在形成。 那天夜里,终于静下来了。我很快就睡着了,实在是精疲力竭了。 这个星期其余的几天都平平淡淡。我已经习惯了上课的路线。到星期五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认识全校所有的学生了,甚至可能连名字都叫得上来了。上体育课时,我所在队的同学已经吸取了教训,不给我传球了,而且要是对方企图利用我这个弱点占便宜的话,队友会迅速跑位,抢到我的前面去。我会很高兴地给他们让出位置来,不挡他们的道。 爱德华·卡伦没有回来上学。 每天,我都会焦虑不安地注视着,直到看到他没跟他们其他几个进自助餐厅为止。然后我才能放下心来,加入午饭时间的闲聊。多数情况下,聊天的中心内容都是两周后到拉普什海洋公园去旅游的事,这是迈克最近一直在张罗的一件事情。我受到了邀请,而且我也答应去了,更多地是出于礼貌,而不是真心想去。海滩应该很热很干爽。 到星期五那天,走进生物学教室时,我已经完全心安理得了,不再担心爱德华会在里面了。因为据我所知,他已经退学了。我竭力不去想他,可我还是不能完全抑制住内心的担心,担心是因为我他才连续旷课的,虽然这听起来似乎很可笑。 我在福克斯的第一个周末过得很平淡。查理,不习惯袋在这平常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周末大部分时间都在加班。我打扫了房子,做完了作业,还给我妈写了一封电子邮件,这一次我装得更高兴。我星期六的确开车去了图书馆,但是里面的藏书实在是少得太可怜了,我也就懒得废那个劲去办卡了;我可能得定个日子,过几天去参观参观奥林匹亚或西雅图并找一个好点儿的书店。我闲得无聊,想到了那辆卡车的油耗有多大……这一想,想得我不寒而栗。 周末雨一直不大,很安静,所以能够睡得很好。 星期一早上在停车场,人们纷纷跟我打招呼。我并不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但我还是微笑着冲每个人挥了挥手。今天早上更冷了,但令人高兴的是没有下雨。上英语课时,迈克习惯地坐在了我旁边的座位上。老师搞了一次突然袭击,就《呼啸山庄》跟我们来了一次小测验。题目很简单,非常容易。 总的说来,到目前为止,我感觉比我想象的要舒服多了。在这儿的感觉,比我预料到的要舒服一些。 我们下课出来时,只见漫天飞舞着一些白色的点点。我听见人们在兴奋地相互大喊大叫。风吹打着我的脸颊和鼻子。 "哇,"迈克叫道,"下雪喽。" 我看了看那些小小的棉花一样的雪团儿,它们在人行道上越积越厚,从我的脸前横扫而过,狂飞乱舞。 "噫。"讨厌的雪,我的好日子就这么完了。 他显得很惊讶:"你不喜欢下雪?" "不喜欢。那意味着天冷得都不能下雨了。"显而易见,"而且,我还以为雪下下来的时候,应该是一片片的雪花呢——你知道的,每一朵都很独特,等等。这些看上去就像棉签头儿似的。" "你以前没见过雪?"他怀疑地问道。 "当然见过啦。"我顿了一下,"在电视上见过。" 迈克笑了起来。接着,一个湿漉漉的大雪球啪地一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我俩都扭过头去,看是从哪里扔过来的。我怀疑是埃里克干的,他正走开,背对着我们,方向与他下一节课的方向相反。迈克显然也持相同的看法。他俯下身去,拢了一堆白色的雪块。 "我们吃午饭的时候见怎么样?"我边走边说,"人们只要一开始扔湿东西,我就往屋里钻。" 他只是点了点头,眼睛盯着埃里克远去的背影。 整个一上午,每个人都在兴高采烈地谈论下雪的事;显然这还是新的一年里头的头一场雪。我没有开口。无疑,雪是比雨干一些——在你的袜子里化成水之前。 下了西班牙语课后,我和杰西卡一起去自助餐厅,一路上我都很警惕。到处都飞舞着软乎乎的雪球。我手里拿着一个活页夹,准备遇上情况就拿它当挡箭牌。 第7章 杰西卡认为我很搞笑,但看了我的表情后,她放弃了扔我个雪球的念头。 迈克在我们进门时哈哈大笑地追上了我们,融冰在将他的发穗上慢慢化开。我们排队买饭的时候,他和杰西卡在绘声绘色地谈论打雪仗的情形。我习惯性地瞥了角落里的那张桌子一眼,然后就僵在那儿了。桌上坐着5个人。 杰西卡拽了一下我的胳膊。 "喂?贝拉?你要点儿什么?" 我垂下头望着地上;双耳滚烫。我没有理由感到不好意思,我提醒自己。我没做错什么。 "贝拉怎么啦?"迈克问杰西卡。 "没事儿,"我回答,"今天我就要一杯苏打水。"我追上了队尾。 "你不饿?"杰西卡问。 "实际上,我有点儿不舒服,"我说,双眼依然望着地上。 我等候他们买好饭,然后跟着他们去了一张桌子,两眼看着自己的双脚。 我不紧不慢地啜饮自己的苏打水,胃里直翻腾。迈克问了两遍,瞎操心,问我感觉如何。我告诉他没事儿,可我心里在想,下节课我是不是应该装不舒服,逃到护士办公室去。 可笑。我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非得逃跑啊? 我决定让自己再瞥爱德华他们几个坐的那张桌子一眼。要是他在瞪我的话,我就逃掉生物课了,就像从前一样,再当一回胆小鬼。 我没抬起头来,而是从睫毛下面往上瞥了一眼。他们谁都没望着这个方向。我稍微抬了抬头。 他们在哈哈大笑。爱德华、贾斯帕和埃美特的头发全都让融雪彻底浸透了。爱丽丝和罗莎莉正歪向一侧,因为埃美特冲她俩在使劲儿甩着滴水的头发。他们在尽情享受雪天的乐趣,就像所有其他人一样——只是他们比我们其余的人更像是某部电影里的一个镜头。 不过,除了笑声和顽皮之外,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不一样,我说不太准确。我对爱德华的观察最为仔细。他的皮肤没那么苍白了,我判定——或许是打雪仗打红了的——他眼睛下面的眼圈远没有前几天那样明显了。但还不止这些。我一边盯着瞧,一边回想,试图找出是哪里有了变化。 "贝拉,你在盯着瞧什么呀?"杰西卡扰乱了我的思路,她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 就在那一刻,他的目光闪过来和我的碰了个正着。 我低下了头,让头发垂下来遮住了我的脸。虽然我们的目光只有那么一霎那的交汇,然而,我可以有把握地说,他的目光不像上次我看到他时那么锐利和不友好了。他显得只是又很好奇了,还有些不满。 "爱德华·卡伦在盯着你看呢,"杰西卡在我耳边咯咯地笑着说道。 "他看上去没有生气,对吧?"我禁不住问道。 "对,"她说,听上去好像让我给问糊涂了,"他应该生气吗?" "我认为他不喜欢我,"我吐露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是感觉要吐。我把头放到了胳膊上。 "卡伦他们几个谁都不喜欢……唔,他们对谁都不多瞅几眼,怎么会喜欢呢?不过他还在盯着你瞧呢。" "别看他了,"我嘘声说道。 她发出了窃笑,但还是把目光移开了。我抬起头看了看她,以确认她没有继续在看爱德华,思量着要是她拒不服从,我就使用暴力。 这时,迈克打断了我们——他正在筹划放学后在停车场搞一次超大规模的雪仗,并且想要我们参加。杰西卡热烈响应,她看迈克的那副样子,叫人看了丝毫不会怀疑,迈克让她干什么她都会乖乖地去干。我保持沉默。我恐怕得躲在体育馆里,等停车场没人了再出来。 午饭剩下来的时间,我都非常小心地把目光一直放在自己桌上。我决定尊重我跟自己达成的那个协议。既然他看上去不生气,我就去上生物学。一想到又要坐到他的旁边,我的胃,的的确确可怕地翻腾了几下。 我并不想像往常那样跟迈克一起去上课——他似乎是雪球狙击手们喜欢的目标——不过我们走到门口时,除了我以外,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唉声叹气。天下雨了,把所有的积雪都冲刷一空,像一根明净、冰冷的缎带似的顺着人行道流走了。我把帽兜拉了上来,心中窃喜。下了体育课,我可以直接回家去喽。 迈克在去4号楼的路上一直抱怨个没完。 进了教室后,我看见我的桌子还空着,舒了一口气。班纳先生正在教室里来回走动,在给每张桌子发一个显微镜和一盒玻璃片。课还没开始上,还要过几分钟,教室里嗡声一片。我克制着不往门口的方向看,漫不经心地在笔记本的封面上乱涂一气。 旁边的椅子挪动时,我听得非常真切,但我的目光依旧小心地集中在手头正在画的图案上。 "你好,"一个轻轻的、悦耳的声音说道。 我抬起了头,惊呆了,他在跟我说话。他坐得离我远远的,只差没坐到桌子外边去了,不过他椅子的一角冲着我。他的头发湿得滴水,凌乱得很——即使这样,他看上去也像刚刚拍完发胶广告似的。他那张光彩夺目的脸,友好而又单纯,完美无瑕的两片嘴唇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他的目光里却充满了谨慎。 "我叫爱德华·卡伦,"他继续说道,"上个星期没机会向你作自我介绍。你肯定是贝拉·斯旺。" 我有点晕头转向了。难道整个这件事都是我凭空想出来的?此刻,他是礼貌得没法说了。我得说话;他在等待。但是我想不出任何的客套话。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露出一个温柔而又迷人的笑容。 "噢,我想每个人都知道你的名字。全镇的人都在盼着你的到来。" 我做了个鬼脸。我知道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子。 "不,"我傻傻地追问,"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叫我贝拉?" 他似乎被我问蒙了:"你喜欢叫你伊萨贝拉?" "不,我喜欢人家叫我贝拉,"我说,"不过我想查理——我是说我爸爸——肯定背着我叫我伊萨贝拉——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知道我叫这个名字,"我试图解释,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低能儿。 "哦。"他放下了这个话题。我尴尬地望到一边去了。 谢天谢地,就在这时,班纳先生开始上课了。我努力集中精力听他讲我们今天要做的实验。盒子里的玻璃片的顺序是打乱了的。作为实验伙伴,我们得把洋葱根尖细胞的玻璃片按照它们所代表的有丝分裂阶段分开,并把相应的阶段标出来。不允许我们看书。20分钟后,他将来回检查,看谁做得正确。 "开始,"他吩咐道。 "搭档,女士优先?"爱德华问。我抬头看见他一脸坏笑,可笑得是那样的好看,害得我只能像个白痴似的盯着他瞅。 "要不我先来,如果你愿意的话。"笑意逐渐消失了;他显然是想知道我的智力是不是能够胜任这个问题。 "不,"我红着脸说道,"我先来。" 我这是在卖弄,不过也就一点点吧。我早就做过这个试验了,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应该很容易。我啪的一声把第一张玻璃片放到了显微镜下面合适的位置,并迅速调整到了40倍物镜。我简短地看了一下玻璃片。 我对自己的估计很有信心:"前期。"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我准备把玻璃片拿开时,他说了一句。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拿。他的五指冰凉,仿佛上课前一直插在雪堆里似的。但那还不是我把手猛一下子抽出来的原因。他碰我的时候,把我的手扎了一下,就像一股电流从我俩身上穿过去了似的。 "对不起,"他喃喃道,马上把手缩了回去。不过,他还是继续去够显微镜。他察看玻璃片的时候——时间比我的还要短——我看着他,心还在跳。 "是前期,"他同意我的判断,并在我们的活页练习题的第一个空白处工整地记下来了。他迅速将第一块玻璃片拿走,换上了第二块,然后好奇地瞅了一眼。 "后期,"他低声说道,边说边记了下来。 我尽力保持我的语调如常,"我可以看一下吗?" 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把显微镜推给了我。 我急切地把眼睛对准了目镜,结果很失望。该死,他没弄错。 "第三块呢?"我伸出了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递给了我;看上去他好像很小心,生怕再一次碰到我的皮肤。 我以最快的速度看了一眼。 "间期。"他还没来得及要,我就把显微镜递给了他。他快速地扫了一眼,便记下了。他看的时候我本来可以记的,但他那一手秀丽、优美的字把我吓得不敢班门弄斧了。我不想我那笨拙不堪的鬼画符把作业纸给毁了。 在所有的小组都还没头绪的时候,我们第一个完成了实验。我看见迈克和他的搭档拿着两块玻璃片在那里比来比去,另外一组则在桌子下面翻着书。 这让我无事可做了,惟一可做的就是努力不去看他……结果还是没忍住。 第8章 我抬头瞥了一眼,而他正盯着我看,眼神还跟原来一样,充满了莫明其妙的失望之情。 "你戴了隐形眼镜?"我想都没想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似乎让我这出乎意料的问题给问蒙了:"没有。" "噢,"我咕哝道,"我觉得你的眼睛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耸了耸肩,望到一边去了。 实际上,我敢肯定有什么地方变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上次他瞪我那一眼的时候,两眼是百分之百的黑色——和他苍白的皮肤及赤褐色的头发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反差。今天,他的双眼完全是不同的颜色:一种怪怪的浅橘黄色,比淡棕色要深一点,但却有着同样的金色调。我不明白这怎么可能,除非他出于某种原因,不承认自己戴了隐形眼镜。要不可能就是福克斯使得我成了真正的疯子了。 我垂下了头。他的双手又使劲地攥成了坚硬的拳头了。 这时,班纳先生过来了,来看我们为什么不做实验。他的目光越过我们的肩膀,瞅了一眼已经完成的试验,然后更加目不转睛地检查了我们的答案。 "看来,爱德华,你认为伊萨贝拉不应该有机会摸一摸显微镜喽?"班纳先生问道。 "是贝拉,"爱德华不假思索地予以了纠正,"实际上,5个当中有3个是她找出来的。" 班纳这时把目光投向了我,一脸怀疑的表情。 "你以前做过这个试验?"他问。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是用的洋葱。" "是白鱼囊胚?" "是呀。" 班纳先生点了点头:"你在凤凰城学过大学先修课程?" "对。" "哦,"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想你们俩做实验搭档挺好。"他走开的时候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了点儿别的什么。他走开以后,我又开始在笔记本上乱涂起来。 "下雪不是太糟吧?"爱德华问。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他是在强迫自己跟我聊这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我又开始犯多疑症了。好像他听到了我跟杰西卡午饭时的谈话并试图证明我错了似的。 "不会吧,"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而不是像所有其他人那样假装正常。我还在试图把那愚蠢的疑神疑鬼的感觉撵走,所以集中不了注意力。 "你不喜欢冷。"这不是在问我。 "或者说湿。" "福克斯这个地方,你肯定很难袋下去,"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根本不了解情况,"我不高兴地喃喃自语道。 他好像让我的话给迷住了,我想象不出是什么原因。他的脸色是那样地神不守舍,弄得要不是出于必须的礼仪,八五八书房我都不敢看了。 "那么,你干吗要来这里呢?" 没有一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像他那么直截了当,完全是在盘问嘛。 "原……原因很复杂。" "我想我能听下去,"他催促道。 我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犯了个错误,跟他凝视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他那双深色的金眼睛让我犯晕了,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我母亲又嫁人了,"我说。 "这听上去不是很复杂嘛,"他表示了异议,但他突然很同情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9月份。"我的声音听上去很伤心,就连我自己听了都这么觉得。 "你不喜欢他?"爱德华猜测道,他的语气依然很友好。 "不,菲尔很不错。或许,太年轻了一点,但真的够好了。" "你干吗不跟他们在一起呢?" 我琢磨不透他的兴趣所在,但他依旧用那双具有洞察力的眼睛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好像我单调乏味的生活经历极其重要似的。 "菲尔老东奔西跑。他以打球为生。"我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听说过他吗?"他问,回了我一个微笑。 "很可能没有。他的球打得不好。严格说来还在小联盟混。他老是在东奔西跑的。" "所以你母亲就要你到这里来了,这样她就可以跟着到处跑了。"他又在主观臆断,而不是在问。 我稍稍仰起头:"不,不是她要我来这里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的两簇眉毛挤到了一起。"我不明白。"他承认道,而且他似乎对这个事实感到很失望,其实大可不必。 我叹了一口气。我干吗要跟他说这些呢?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里充满了明显的好奇。 我妈妈一开始一直和我一起生活,但是她也想念菲尔,这让她并不快乐……所以我决定是该跟查理好好袋一段时间,增进增进感情的时候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已经有点儿凄凉了。 "可现在你不快乐,"他指出。 "然后呢?"我向他事事都擅自做判断提出挑战。 "这似乎不公平。"他耸了耸肩,但他的眼神并没轻松下来。 我哈哈一笑,一点儿都不幽默:"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生活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我相信以前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他干巴巴地说道。 "这不就结了嘛。"我坚持道,心里纳闷他干吗还是那样盯着我。 他的凝视变成了评判的眼神。"你的戏演得还真不错呢,"他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我倒很愿意打个赌,赌你内心的痛苦比你流露出来的要多。"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忍住了像5岁的小孩那样吐舌头的冲动,把脸扭向了一边。 "我说错了吗?" 我努力不去理他。 "我可不这么认为哟,"他自鸣得意地说。 "这关你什么事呢?"我生气地问道。我眼睛仍然望在一边,看着老师巡回检查。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他低声说道,声音小得我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呢。不过,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我确定那是我会得到的惟一答案了。 我叹了一口气,生气地瞪着黑板。 "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他问。他听上去很开心。 我想都没想,就瞥了他一眼……并且又一次告诉了他实话:"不全是你惹的。我更生我自己的气。我这张脸太不争气了,太容易看透了——我母亲总说我是她打开的书。"我皱起了眉头。 "恰恰相反,我发现你这本书太难读懂了。"尽管我什么都说了,他也什么都猜对了,但听他的口气,好像说的是真心话。 "那么,你肯定是个很会看书的人,"我回答说。 "八九不离十吧。"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完美无缺、超白的牙齿。 班纳先生这时让全班同学安静下来了,我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听讲。我简直不相信自己刚才把我枯燥无味的生活说给这个举止奇异、漂亮的男孩子听了,他可能会看不起我,也可能不会。我们聊天时他似乎全神贯注,可此刻,通过眼角的余光,我可以看见他又歪向一边去了,他的双手抓着桌子的边缘,显而易见,紧张得不行。 班纳先生用投影仪上的透明幻灯片讲解时,我努力摆出一副专心听讲的样子,虽然讲解的都是那些我用显微镜不费吹灰之力看到过的东西。可我的思绪却硬是不听使唤。 终于打下课铃了,只见爱德华和上个星期一一样,迅速而又优雅地冲出了教室。而且,同上个星期一一样,我也目瞪口呆地目送了他的背影。 迈克迅速地蹿到了我的旁边并帮我把书捡了起来。我想象他和他说的那条金毛猎犬一样,在把东西找回来的时候可以摇他的追击者。 "太难了,"他抱怨道,"看上去全都一模一样。你真走运,有爱德华做你的搭档。" "看这个我倒没有什么问题,"我说,他的主观臆断我听了很不是滋味。可话一说出去,我马上就后悔了。"不过,我以前做过这个实验。"我趁他的感情还没受到伤害,赶紧补上了一句。 "卡伦今天似乎挺友好的嘛。"在我们套上雨衣的时候,他评论道。对此,他似乎不太高兴。 我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语气:"我不知道他上个星期一怎么啦。" 去体育馆的路上,迈克唠叨个没完,我却老走神,没听进去多少,而且体育课也没强到哪里去,我同样也是老分心。今天迈克和我在一个队,他很有骑士风范,除了守自己的位以外,还守了我的位,所以,我的胡思乱想只是轮到我发球时才得以打断;每次我跳起来的时候,我们队都得小心翼翼地躲闪避让。 我去停车场时,雨已经只是一片雾雨了,但坐进了干爽的驾驶室后,我还是更为高兴一些。我打开了空调,一时也顾不得发动机那极度的轰隆声了。我拉开了上衣的拉链,把帽兜放了下来,抖开了湿气沉沉的头发,以便回家的路上空调可以把头发吹干。 我朝四周瞧了瞧,以确定周围没有东西。也就是在这时,我看见一个静止的白色身影。爱德华·卡伦斜靠在离我有三辆车远的沃尔沃的前门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个方向。我迅速将视线移开并猛地倒起车来,匆忙之中,差点儿撞上了一辆破旧的丰田花冠。 第9章 幸亏我及时猛踩了一脚刹车,那辆丰田才逃过一劫。而丰田的车,正好是撞上我的卡车就会碎成废铜烂铁的那种车。我长吸了一口气,眼睛依然看着车子另一边的外头,又小心地往后倒起来,这一次成功多了。我从沃尔沃旁边经过时,眼睛盯着正前方,不过我还是用余光偷看了一眼,我敢发誓,他正在笑话我. 3.现象 早上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是光线。虽然依旧是阴天森林里的那种灰绿色的光线,但不知怎么的,的确明亮一些了。我意识到是没有雾罩着我的窗户了。 我从床上跳下来,往外一看,不禁吓得哼了一声。 院子里覆盖了一层薄雪,我的车顶披上了银装,道路铺上了白色的地毯。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昨天下的雨全都冻成了冰——给树上的针叶穿上奇异瑰丽的衣衫,将我们家的私人车道变成了一块滑溜溜的冰面。地面干燥时,我都要克服许多困难才不至于摔跤;此刻也许回到床上去睡觉对我更安全。 我还没下楼,查理就上班去了。从许多方面来说,跟查理住在一起就像有了我自己的空间一样,而且我发现,一个人袋着的时候很陶醉,而不是孤独。 我三口两口,灌下了一碗麦片粥和盒子里的一些橙汁。一想到上学我就兴奋,同时又令我害怕。我知道我期盼的不是什么令人刺激的学习环境,也不是见到我那一群新朋友。如果诚实的面对自己内心真正想法的话,我知道自己急着去学校是因为可以见到爱德华·卡伦。而这,真是非常,非常的愚蠢。 在昨天那样不经大脑思考地,令人窘困地胡说一气之后,按说我本来应该躲着他才是。而且我对他一直心存疑虑;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眼睛这个问题上撒谎?我有时感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敌意,对这种敌意,我依然很害怕,而且每当我想象他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时,我依然会张口结舌。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们和他们是不同的群体,我们之间不会有交集,所以今天完全不应该急切地想见他。 我集中了十二分的注意力才活着走完了那条冰砖似的私人车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到了车跟前时,我差点儿失去了重心,好在我设法紧紧抓住了倒车镜,才没有摔倒。显然,今天将是梦魇般的一天。 开车去学校的路上,我竭力去想迈克和埃里克,以及这里十几岁的男孩子对我的明显不同的反应,以此来分散注意力,使自己别老提心吊胆地怕摔倒和对爱德华·卡伦的那些没有用的胡乱推测。我非常清楚我的样子跟在凤凰城时完全一样。也许只是家那边的男孩子目睹了我度过自己那令人难堪的整个青春发育阶段的漫长过程,而且还在用老眼光看我罢了。也许是因为在这里我是初来乍到,大家觉得比较新奇,而这里这样的新奇并不多,而且十年八年都难得碰上一回。也说不定是大家觉得我笨手笨脚的,挺可爱而不是挺可怜,把我看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迈克小狗般的举止和埃里克明显地跟他较着劲儿弄得我很不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更喜欢被人忽略。 我的卡车似乎不怕路面上的那层黑冰。不过,我还是开得很慢,不想在主干道的车流中开出一条贯通的毁灭性小道。 到了学校从车上下来以后,我明白了自己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麻烦的原因。一样银色的东西映入了我的眼帘,我走到后面——小心地抓着车身——去查看轮胎,只见上面十字交叉呈菱形地绑着细细的链条。不知道查理多早起床,给我的卡车上了防滑链。我的喉咙一下子发紧了。我不习惯有人照顾的滋味,查理默默的关心,着实让我受宠若惊了一把。 我靠着卡车的后角站着,竭力抑制住防滑链引起的那一阵突然的感动,这时,我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是一阵尖锐的急煞车声,而且声音很快就大得惊人了。我抬头一看,惊呆了。 我眼前同时发生了好几件事情,哪一件都不像电影的慢动作那样缓慢。相反,这种快节奏带来的肾上腺素激增,似乎令我的大脑转得快了许多,我能够同时清晰地注意到好几件事情的细节。 爱德华·卡伦站在距我四辆车的位置,一脸惊恐地盯着我。他的脸格外醒目,虽然有无数张脸,组成了一片脸的汪洋,而且也全都呆若木鸡,面无表情。但是更迫在眉睫的还是那辆滑行的深蓝色客货两用车,轮胎锁死了,刹车吱吱地尖叫,在停车场的冰面上打滑,旋转着向我撞来。眼看就要撞着我卡车的后角了,而我正好站在它们之间。我连闭眼都来不及了。 就在我听到那辆客货两用车嘎吱一声撞上我卡车的底盘之前,什么东西撞击了我一下,很猛烈,但不是来自我以为的那个方向。我的头砰的一声磕在了冰冷的沥青路面上,感觉有某样硬而冷的东西把我压在了地上。我躺在一辆棕黄色的轿车后面的人行道上,我当时就把车停在这辆车的隔壁。但是没有机会去注意别的任何东西了,因为那辆客货两用车还在往前来。它绕过了卡车的车尾,发出了刺耳的磨擦声,还在旋转,还在滑动,眼看又要和我撞上了。 一句低声的咒骂,让我意识到有人跟我在一起,那声音听着很熟悉,不可能辨认不出来。两只长长的白手,箭一般地伸到了我前面来保护我,客货两用车在距我的脸一英尺远的地方颤抖着停住了,说来凑巧,那双大手与客货两用车侧面的一道凹痕正好吻合。 他的双手移动得真快,快得都看不清了。一只手突然紧攥在客货两用车的车身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拽我,像拽布娃娃的腿那样,在拽我的双腿,直到我的腿抵着那辆棕黄色车的车胎为止。一个刺耳的声音砰地一下,把我的耳朵都震疼了,然后那辆客货两用车便停住了,玻璃砰砰几声全破碎了,落在了沥青上面——一秒钟前我的双腿所在的位置。 死一般的寂静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又响起了尖叫声。在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声中,我听见不止一人在叫我的名字,但有一个声音比所有的尖叫声都要清晰,我听见爱德华·卡伦在耳边着急到几乎疯狂的哑着嗓子问道。 "贝拉?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我试图坐起来,这才意识到了他死死地将我搂在他身子的一侧。 "小心,"我挣扎着坐起来时,他提醒我,"我觉得你的头撞得很重。" 我开始觉得左耳上方有个地方,疼得跟抽筋似的。 "哎哟,"我又惊又疼地叫道。 "这正是我所想到的。"他的声音,很令人惊异,听上去好像他在强忍住笑似的。 "你怎么能在……"我说到一半,试图理一理思路,清醒一下头脑,"你过来得怎么这么快?" "我就站在你的旁边呀,贝拉,"他说,语气又严肃起来了。 我准备坐起来,这一次他任由了我,松开了我的腰,而且挪开了,挪到了这有限的空间所能允许的最远的地方。我瞅了一眼他那关切而又无辜的表情,又被他那双金色眼睛的力量弄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我刚才在问他什么来着? "别动,"有人命令道。 "把泰勒从车上弄出来!"另一个人喊道。 我们周围一片慌乱。我试图站起来,可爱德华冰冷的手把我的肩膀按下了。 "请你暂时袋着别动。" "可是很冷,"我抱怨说。他压着嗓子暗笑,令我感到十分吃惊。他的声音尖得跟刀子似的。 "你刚才在那边,"我突然记起来了,他的笑声嘎然而止了,"在你的车边上。" 他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我不在。" "我看见你在。"我们周围一片嘈杂。我听见现场有了大人们粗哑的嗓门儿。可我还是固执地抓着我们的争论不放;我是对的,他眼看快要承认了。 "贝拉,我刚才是跟你站在一起,而且还把你拉开了。"他把那双眼睛的全部魅力都释放在我的身上了,好像试图跟我说某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似的。 "不。"我撅起了嘴。 他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求你了,贝拉。" "为什么?"我问。 "相信我,"他央求道,声音温柔得无以名状。 这时我听见了救护车的警报声:"那你能保证以后把这一切给我解释清楚吗?" "行,"他厉声说道,突然怒不可遏了。 "行,"我愤怒地重复道。 六个紧急医疗救护员和两名老师——瓦纳先生和克拉普教练——才把客货两用车从我们身边移开,移到了勉强能放进担架床那么远的地方。爱德华强烈拒绝坐担架床,我也试图拒绝,可那个叛徒出卖了我,奇书-整理-提供下载跟他们说我撞了头,很可能撞成了脑震荡。他们给我上颈托儿时,我差点儿羞死了。好像全校的人都来了,肃穆地看着他们把我推上了救护车。爱德华坐到了前面。真是叫人受不了。 更为糟糕的是,斯旺警长在他们还没有把我安全地弄走之前赶到了。 "贝拉!"他认出了担架床上的我,惊慌失措地尖叫道。 "我很好,查——爸,"我叹息道,"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第10章 他明显没有相信我的感觉,转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紧急医疗救护员问了第二个人对我受伤程度的判断。我把他放到了一边,去想那一堆杂乱无章地浮现在我脑子里的无法解释的画面。他们把我从车边上抬走的时候,我看见那辆棕红色小汽车的保险杠上有一道深深的印痕——一道非常独特的印痕,与爱德华肩膀的轮廓正好吻合……好像是他用了很大的力,撑靠在车上把那个金属玩意儿给弄凹了。…… 接下来就是他的家人,远远地站在一边,表情各异,从反对到盛怒,但就是丝毫不见对他们这位兄弟安全的担心。 我试图想出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来解释我刚刚见到的这一切——来排除认为我神经不正常的臆断。 自然,救护车由一名警察护送到了县医院。他们把我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的整个这段时间,我都感到很可笑。更可气的是,爱德华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溜出病房,自由活动。我咬紧了牙齿。 他们把我放在急救室。急救室是一间狭长的屋子,里面摆放着一溜病床,床与床之间由一些蜡笔画图案的帘子隔开。一名护士在我胳膊上绑了一个血压袖带,在我舌头下面放了一个体温表。既然谁都懒得拉上帘子给我一点儿自己的空间,我想我也就没有义务戴那个傻乎乎的颈托儿了。护士走开后,我三下五除二,扯开了维可牢搭扣,把它扔到了床底下。 医护人员又是一阵慌乱,又一张担架床推到了挨着我的那张病床边上。我认出来是政府学班上的泰勒·克劳利,他头上紧紧缠着血迹斑斑的绷带。泰勒看上去比我原以为的要糟一百倍。可他还在焦急地盯着我。 "贝拉,我真是太抱歉了!" "我很好,泰勒——你看上去怪吓人的,你没事儿吧?"我们说话的时候,护士们开始拆他头上脏兮兮的绷带,只见他的整个额头和左边的脸颊都划上了无数道浅浅的伤痕。 他没理睬我的问话。"我当时以为会把你撞死了呢!我开得太快了,又误撞到了冰上……"护士开始给他搽脸时,他疼得肌肉都抽搐了。 "别担心了,你没撞着我。" "你怎么会躲得那么快?你当时站在那儿,眨眼就不见了……" "唔……爱德华把我拉开了。" 他一脸的茫然:"谁?" "爱德华·卡伦——他当时站在我身边。"我总是不善于撒谎;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可信。 "卡伦?我没看见他呀……喔,我想可能实在是太快了。他没事儿吧?" "我想是这样的。他在这儿某个地方,但他们没有逼着他坐担架床。" 我知道我没疯。发生过什么事情呢?没有办法能解释通我所见到的一切。 这时他们把我推走了,去给我的头部拍x光片。我告诉他们我什么问题都没有,结果还真让我说对了。连脑震荡都没有。我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可护士说我得先找个大夫谈谈。于是我被关进了急救室,等候着,泰勒没完没了地道歉,一遍遍地保证要弥补我受到的伤害,真让我听得心烦。无论我跟他说了多少次我没事,他还是一个劲儿地折磨自己。最后,我闭上眼睛,懒得理睬他了。他还在那里咕咕哝哝地悔恨不已。 "他睡着了吗?"一个音乐般好听的声音问道。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爱德华站在我的床脚边,懒洋洋地、略带得意地傻笑着。我瞪了他一眼。朝他瞪眼可不是件容易事——或许抛个媚眼会来得更自然一些。 "嘿,爱德华,我真是抱歉——"泰勒又开腔了。 爱德华抬起了一只手让他别说话。 "不流血,就不犯规,"他说,露了一下他那口闪亮的牙齿。他过去坐在了泰勒的床边上,脸对着我。他又开始露出那种让我牙根痒痒的傻笑。 "哦,诊断结果如何?"他问我。 "我一点儿问题没有,可他们不让我走,"我抱怨道,"你怎么没有像我们其他人一样被绑在轮床上?" "多亏你知道的那个人,"他回答说,"不过别着急,我是来保释你出院的。" 这时拐角来了一个大夫,我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大夫很年轻,一头金发……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电影明星都要帅。不过,他皮肤苍白,显得很疲惫,眼睛下面有眼圈。按照查理的描述,这位肯定就是爱德华的父亲了。 "哦,斯旺小姐,"卡伦大夫说,声音极富魅力,"你感觉怎样?" "很好,"我说,我希望这是最后一遍了。 他走到我头顶上方墙上的灯板前,打开了灯。 "你的x光片看起来很好,"他说,"你的头疼吗?爱德华说你的头撞得不轻。" "不疼,"我叹了口气答道,朝爱德华迅速地瞪了一眼。 大夫凉丝丝的手指在我的脑壳上轻轻地探了一圈。他注意到我抽搐了一下。 "痛吗?"他问。 "不是很痛。"我痛得更厉害了。 我听见了一声低笑,循声看去,只见爱德华一脸居功自傲的微笑。我眯起了眼睛。 "噢,你父亲在候诊室里——你可以跟他回家去了。但若是出现头晕目弦眩或者任何视力问题务必回医院检查。" "我不能回学校去上课吗?"我问,想象着查理极力表现关心的样子。 "或许今天你应该放松放松。" 我瞥了一眼爱德华。"那他可以去上学吗?" "得有人把我们幸免于难的好消息传出去呀,"爱德华得意地说道。 "实际上,"卡伦大夫纠正道,"学校的绝大多数人似乎都在候诊室里。" "哦,不会吧;"我悲叹道,双手蒙住了脸。 卡伦大夫抬了抬眉毛:"你想留下来吗?" "不,不要!"我坚持道,说着将双腿甩到床边,蹭地一下跳下了地。跳得太快了——差点儿一个趔趄,幸好卡伦大夫伸手接住了我。他看上去很担心。 "我没事儿,"我又跟他保证了一次。没必要告诉他我重心不稳的问题与撞了头丝毫没关系。 "拿几颗泰诺好止疼,"他一边稳住我一边建议道。 "没有疼到那种地步,"我坚持道。 "听上去你极幸运呢,"卡伦大夫一边说,一边笑着在我的表上用花体签了字。 "幸亏爱德华碰巧站我旁边,"我嘴上这样说,眼睛却狠狠地瞅了我说到的那个人一眼,表示我心里并不这样认为。 "哦,唔,对,"卡伦大夫赞同了我的说法,突然忙着看起前面的报纸来了。然后把头扭向泰勒,到下一张病床去了。我的直觉闪了一下:大夫熟悉内情。 "你恐怕就得跟我们稍微多袋几天了,"他对泰勒说道,接着就开始检查起他的伤口来了。 大夫的背一转过去,我就挪到了爱德华的身边。 "我能跟你谈一会儿吗?"我压着嗓子嘘道。他朝后退了一步,下巴突然绷紧了。 "你父亲在等你呢,"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儿。 我瞅了卡伦大夫和泰勒一眼。 "我想跟你单独谈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紧紧地逼着他。 他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顺着狭长的屋子大步走开了。我几乎得跑着才能跟上去。我们一拐进一个很短的过道,他便一个急转身面对着我了。 "你想知道什么?"他问,听上去有点儿火了,目光冷冷的。 他凶巴巴的样子把我吓坏了。我言词的激烈程度也打了折扣。"你欠我一个解释。"我提醒他。 "我救了你的命——我啥也不欠你的。" 他语气里充满了愤懑,把我吓得一退:"你保证过的。" "贝拉,你撞了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的腔调很刺人。 这时我的脾气也上来了,蔑视地盯着他:"我的脑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他对我也是怒目以对:"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贝拉?" "我想知道真相,"我说,"我想知道我干吗要替你撒谎。" "那你以为发生了什么?"他厉声喝问。 我憋在心里的话像泄了闸的水,一涌而出了。 "我就知道你当时根本就不在我身边——泰勒也没看见你,所以别跟我说什么我的头撞得很重。那辆客货两用车眼看就要把你我辗成肉饼了——结果呢,没有,你的双手在它的侧边留下了一道凹痕——而且另一辆车上也留下了你的印痕,而你却毫发无损——客货两用车本可以把我的双腿辗得粉碎的,可你把它举起来了……"我自己听了似乎都觉得荒唐至极,没法往下说了。我气得不行,觉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咬紧牙关竭力忍住了。 他以怀疑的目光盯着我。但他的脸色很紧张,急于为自己辩护。 "你认为我把一辆压着你的客货两用车举起来了?"他的语气是在怀疑我是否精神正常,但这只是令我更加怀疑了。他的话就像一个炉火纯青的演员背得滚瓜烂熟的一句台词。 我只点了一下头,下巴绷得紧紧的。 "谁也不会信的,你知道的啵。" 第11章 这时他的话里带了一丝嘲弄。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强按住心头的怒火。 他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那你说说,这事儿干吗就这么要紧?" "对我来说很要紧,"我坚持道,"我不喜欢撒谎——所以最好有个理由能解释我干吗在跟人家撒谎。" "你就不能把这事儿忘了,谢我一声吗?" "谢谢你。"我等候着,既怒气冲冲,又满怀期待。 "你不打算让这事儿过去算了,是不是?" "没错。" "那样的话……你就好好地等着失望吧。" 我们默默地怒视着对方。是我先开的口,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精力集中,因为我的注意力时刻面临着被他那张气得发青,却又令人愉快的脸分散的危险。这情形就如同努力把一个催魂天使盯得不敢跟你对视一样。 "那你干吗还要费那个劲呢?"我冷冷地问道。 他顿了一会儿,然后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他那张漂亮至极的脸,出人意料地脆弱了。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道。 然后他转过身去,走了。 我都气晕了,好几分钟不能动弹。可以动步以后,我慢吞吞地走到了过道尽头的出口。 候诊室比我担心得还要糟糕。似乎我在福克斯认识的每一副面孔都在那里,直盯盯地看着我。查理冲到了我身边;我举起了双手。 "我一点事儿也没有,"我绷着脸跟他说。我的火还没消,没有心情聊天。 "大夫怎么说?" "卡伦大夫看的,他说我没事儿,可以回家。"我叹息道。迈克、杰西卡和埃里克都在,过来跟我们会合了。"咱们走吧,"我催促道。 查理把一只手臂放在了我的背后,没有完全碰到我的身体,引着我朝出口的玻璃门走去。我腼腆地朝朋友们挥了挥手,希望向他们传达不必再担心了的意思。坐进巡逻车真是一种巨大的安慰——我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默默行驶着。我全神贯注地想着问题,几乎把身边的查理给忘了。我确信爱德华在过道里的辩护行为恰好证实了我亲眼目睹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至今仍不敢相信。 我们到家时,查理终于开口了。 "唔……你得给蕾妮去个电话。"他愧疚地垂下了头。 我吓坏了:"你告诉妈了!" "对不起。" 我从巡逻车下来后,砰地一声摔上了车门,力气稍稍使大了一点儿。 我妈自然是歇斯底里了。我起码得跟她说上三十遍我没事儿,她才会冷静下来。她恳求我回家去——忘掉家里暂时没人这件事——不过她的请求比我想象的要容易拒绝。我已经被爱德华带来的神秘弄得精疲力竭了,而且更有一点被他这个人给迷住了。愚蠢,愚蠢,愚蠢。我不渴望着逃离福克斯了,离开这个我本应该避而远之的地方,就像任何正常的神志清醒的人那样。 那天晚上,我决定不妨早点儿上床睡觉。查理依旧不安地看着我,看得我都有些发毛了。我去卧室的中途停了下来,从卫生间抓了三颗泰诺。还确实管用,很快就止疼了,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那是我第一夜梦见爱德华·卡伦。 4.邀请 梦里,很黑,惟一的一点儿昏暗的光,似乎是爱德华的皮肤发出来的。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正离我而去,把我留在了黑暗之中。不管我跑多快,总也追不上他;不管喊多大的声,他也不回头。一急,我半夜的时候醒了,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硬是再也睡不着。打这以后,差不多每天夜里他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但他总在我碰触不到的外围,永远都是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接下来的一个月出现的事情很令人不安、紧张,尤其是尴尬。 令我感到郁闷的是,我发现自己成了后半周大家关注的中心。泰勒·克劳利真让人受不了,成天跟着我转,老想着怎么补偿我。我努力让他相信我最想要的就是,他把这件事统统忘掉——尤其是,实际上他根本就没给我带来任何伤害——可他就是一根筋儿地坚持。他课间跟着我,吃午饭也挤到我们现在已经很拥挤的桌子上来凑热闹。迈克和埃里克对他的敌意,甚至超过了他们彼此间的敌意,弄得我很担心自己又多了一个不受欢迎的粉丝。 似乎谁也不关心爱德华,尽管我有一遍无一遍地解释说他是英雄——还解释了他把我拉开的过程以及差点儿让车给辗了的情形。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力图描述得可信一点。可杰西卡、迈克、埃里克以及其他所有人总是说他们在客货两用车拉走之前,连看都没有看到他。 我暗自纳闷,为什么别人谁都没有看见在他突然难以置信地救了我的命之前,他站在那么老远的地方呢。我懊恼地意识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别人谁都不像我那样总是在注意爱德华。别人谁都不曾像我那样注视过他。真是可怜啦。 爱德华身边从来没有好奇的旁观者围着,想听他的第一手描述。人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对他敬而远之。卡伦兄妹仨和黑尔姐弟俩依旧坐在那张桌子上,不吃东西,只是他们几个之间相互聊天。他们谁都不瞟我这边一眼了,尤其是爱德华。 上课他坐在我旁边时,也是能离我多远就离多远,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只是偶尔他突然攥紧拳头,青筋暴露,皮肤更白了的时候,我才会怀疑他是不是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健忘。 他很后悔当初不该把我从泰勒的客货两用车前面拉开——除此,我得不出任何别的结论。 我很想跟他谈谈,而且事故发生的当天我就试过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急救室的外面,我俩都是那样的愤怒。即使我一直说到做到,无可挑剔,可他还是不信任我,不告诉我真相,这一点我依然很生气。不过他确实救过我一条命,无论他是怎样救的。一夜过后,我的火气消了不说,还生出了肃然的感激之情。 我去上生物学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眼睛盯着正前方。我坐下了,希望他会转过来脸来,可他丝毫没有流露出知道我在旁边的表情。 "喂,爱德华,"我和颜悦色地叫了他一声,想让他知道我心平气和了。 他的脸往我这边扭了一丁点儿,没有和我的目光相遇,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望到一边去了。 那便是我跟他的最后一次接触,虽然他每天都坐在我旁边,距我仅咫尺之遥。不过,有时在自助餐厅或停车场,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从远处注视他。我注意到他金色的双眸明显地一天比一天暗了。但上课的时候,我也不太注意他的存在,他注意我多少,我就注意他多少,决不比他多。我真是可怜。而梦仍在继续。 虽然我在电子邮件中写的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话,但蕾妮还是从中隐约觉察出了我的消沉,她还来过几次电话,很是担心。我想了很多办法,力图让她相信我情绪低落,纯粹是天气造成的。 我和实验搭档之间明显的冷淡,至少令迈克很高兴。我看得出他一直担心爱德华的英勇相救可能会感动我,而现在他放心了,结果似乎适得其反。他越来越自信了,生物学上课之前总要坐在我桌子边上聊,根本就不把爱德华放在眼里,就像他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样。 自那个危险的冰天之后,雪彻底给冲没了。迈克很失望没能组织起他的那场雪仗,但他还是很高兴,因为很快就可以去海滩旅游了。不过雨依然很大,几周就这样过去了。 杰西卡让我了解到了另一个即将到来的活动——她在三月的第一个星期四打了个电话给我,请我允许她邀请迈克参加两周后的女生择伴春季舞会。 "你肯定你不会介意吗……你不打算邀请他?"我告诉她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后,她追问了一句。 "不打算,杰西,我不准备参加舞会,"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跳舞了。 "真的会很好玩儿的。"她半心半意地劝我。我怀疑杰西卡喜欢跟我在一起,更多的是喜欢我那莫名其妙的人气,而不是喜欢我这个人。 "你跟迈克去好好玩儿吧,"我鼓励道。 第二天,我惊讶地发现杰西卡上三角和西班牙语课时不像平时那样滔滔不绝了。她课间走在我旁边的时候一声没吭,我也没敢问她原因。要是迈克拒绝了她,她告诉谁也不会告诉我的。 我的担心进一步加剧了,因为吃午饭的时候,杰西卡尽可能地坐得离迈克远远的,跟埃里克聊得起劲得很。迈克非同寻常的安静。 跟我一起去上课的路上,迈克依旧沉默寡言,他脸上不自在的表情可不是个好兆头。不过,直到我坐在了座位上,他坐在我的课桌上之前,他都只字未提那件事情。同往常一样,就像通了电似的,我知道爱德华就坐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却又远得好像他只不过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人而已。 "嗯,"迈克眼睛看着地板说道,"杰西卡邀请我参加春季舞会了。" "那是大好事儿呀。"我用喜气洋洋而又充满热情的声音说道,"你跟杰西卡在一起会很开心的。" 第12章 "唔……"他一边仔细地审度着我的微笑,一边支吾道。显而易见,他对我的反应不是很高兴,"我告诉她我得想一想。" "你干吗要那样呢?"我流露出了不悦,虽然他没有完全回绝她,令我舒了一口气。 他又垂下了头,脸涨得通红。同情之心动摇了我的决心。 "我在想……嗯,在想你会不会打算邀请我。" 我愣了一会儿,恨自己刚才那一刹那的愧疚。不过,从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爱德华的头本能地朝我这边偏了偏。 "迈克,我认为你应该答应她的邀请,"我说。 "你是不是已经邀请谁了?"不知道爱德华有没有注意到迈克的眼神向他坐的方向闪了闪。 "没有,"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我根本就没打算参加那个舞会。" "干吗不呢?"迈克问。 我不想陷入舞会惹来的安全风险,于是很快有了新的打算。 "那个周六我要去西雅图,"我解释说。我反正得出一趟城——这一下子成了我出城的最佳时机。 "你不能在别的周末去吗?" "对不起,不能,"我说,"所以你不应该让杰西卡再等了——很不礼貌的。" "好的,你说得对,"他咕哝了一句,然后沮丧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我闭上双眼,用指头按了按太阳穴,想把愧疚与同情从脑袋中挤出去。班纳先生开始说话了,我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不想爱德华正好奇地盯着我,此时他黑色的眼睛里那熟悉的失望之情更为明显了。 我很惊讶,于是也盯着他,以为他会迅速把目光移开的。可是他并没有移开,而是继续以强烈的探询的眼神盯着我的眼睛。我没法把自己的目光移开。我的双手开始发抖了。 "卡伦先生?"老师叫他回答一个问题,是个什么问题我没听见。 "克雷布斯循环,"爱德华答道,他扭过头去看班纳先生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太情愿。 他的目光一松劲,我就赶紧垂下眼睛看着书了,想找到讲到什么地方了。我还像以前一样胆小,把头发甩到了右肩,以便将脸遮起来。我不能相信刚才一下子,仅仅因为他六周以来第一次碰巧瞅了我一眼,感情居然就冲动得那么厉害。我不能让他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这真可怜。还不止是可怜,简直是有病。 一节课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极力地不让自己注意他的存在,但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至少极力地不让他知道我在注意他的存在。下课铃终于响了,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收拾东西,等着他像平常一样马上离开。 "贝拉?"他的声音不应该有这么熟悉的,好像我已经熟悉它一辈子了,而不只是短短的几周时间。 我慢慢地、很不情愿地转过身来。我不想心里又泛起自己很清楚的那种每当看到他那过于完美的脸庞时的感觉。我终于转过身朝着他时,脸上的表情十分谨慎;而他的表情有点不可捉摸。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怎么?你又和我说话了吗?"我终于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并非有意的任性。 他的嘴唇动了动,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其实不是。"他承认道。 我闭上眼睛,鼻子慢慢地吸着气,意识到自己在咬牙切齿了。他在等着我开口。 "那么你想要怎样,爱德华?"我问道,眼睛依然闭着;这样更容易比较连贯地跟他说话。 "我很抱歉。"他听起来还算诚恳,"我知道自己表现得比较粗鲁。可这样才会更好,真的。" 我睁开了眼睛。他一脸的严肃。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道,声音十分警惕。 "如果我俩不做朋友会更好,"他解释道,"相信我。" 我把眼睛眯了起来。以前也听过这句话。 "之前你没有琢磨出这一点来,真是太不幸了,"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来,"你本来可以完全用不着这样后悔的。" "后悔?"这个词语,还有我的语气,显然让他不再满心戒备了,"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让那辆愚蠢的货车把我压扁啊。" 他愣住了。一脸怀疑地盯着我。 等他终于开口讲话时,听起来几乎像是疯了一样:"你认为我后悔救了你的命吗?" "我知道你在后悔。"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毫无疑问,他都气疯了。 我猛地把头别到一边,咬紧了牙关,把一大堆本来想指责他的话都忍下了。我收起书本,然后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我本来想大模大样地走出教室,可是不出例外,我靴子的尖头绊到了门框边上,手里的书也掉到地上了。我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想着就让这些书躺在那里得了。可接下来我还是叹了口气,弯腰把它们都拣了起来。他在那里;他已经把书都码成了一摞。他把书递给我,一脸的冷淡。 "谢谢你,"我冷冷地说道。 他眯起了眼睛。 "不用客气,"他回了我一句。 我迅速站起身,再一次转过身子,大步朝体育馆走去,没再回头看一下。 体育课很残忍。我们改学篮球了。我的队友从没给我传过球,这还算不错,可我还是摔倒了很多次。有时还把别人也带倒了。今天我表现得比往常还要糟糕,因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爱德华。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双脚上,但赶上我真正需要平衡的时候,他又总是潜回到我的脑海中来。 离开,正如往常一样,是一种解脱。我几乎是一路跑到了我的卡车边上;没想到有那么多的人我想要避开。卡车在那次事故中只受到了很轻微的损坏。我得换尾灯,要是我真干过油漆工的话,我会把漆给补一下。泰勒的父母只好把他们的那辆客货两用车当废铜烂铁给卖掉了。 我拐过拐角处,见到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靠在我的车上,吓得我几乎突发心脏病。后来,我认出来了不过是埃里克,我才又开始挪步。 "嘿,埃里克,"我招呼道。 "嗨,贝拉。" "什么事儿?"我边开门边问。我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不自在,所以他的下一句话令我大吃了一惊。 "呃,我只是在想……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参加春季舞会?"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都声如蚊蚋了。 "我想是女孩子说了算吧,"我惊讶得口不择言了。 "唔,对,"他承认道,一脸的羞愧。 我恢复了镇静,想尽力笑得温暖一些:"谢谢你邀请我呀,可那天我打算去西雅图。" "哦,"他说,"嗯,也许下次吧。" "一定,"我同意道,然后咬住了嘴唇。我不希望他把我的话理解得太死了。 他垂头丧气地走开,回学校去了。我听见了一声吃吃的暗笑声。 爱德华正打我的车前经过,眼睛盯着正前方,抿着嘴。我猛一把拉开了车门,跳了上去,随手砰地一声又把车门带上了。我猛踩了一脚油门,轰得发动机山响,然后倒出来上了出口通道。爱德华已经上了车,距我两个车位,稳稳当当地将车溜到了我的前面,把我给挡住了。他停在了那里,等他们家的其他几个;我看见他们四个正朝这边走来,但不过才到自助餐厅那里。我恨不得把他那辆亮闪闪的沃尔沃的屁股撞成个稀巴烂,可惜边上的人太多了。我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已经排起了长队。紧接在我后面的是泰勒·克劳利,他坐在自己最近新买的一辆二手森特拉上向我挥手。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全当没看见,没有理他。 我坐在车上等的时候,四下张望着,唯独就是没有看前面的那辆车,我听见有人敲了一下副驾驶那一侧的车窗。我一看,是泰勒。我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怔住了。他的车没熄火,开着车门。我侧着身子够过去,想把车窗摇下来。可是很紧,我摇了一半,就放弃了。 "对不起,泰勒,我卡在卡伦后面了。"我很烦——一看就知道,这堵车又不是我的错。 "噢,我知道——我不过是想趁我们堵在这儿的工夫,问你点儿事儿。"他露齿笑道。 这倒是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 "你愿意请我参加春季舞会吗?"他继续说道。 "我那时不在城里,泰勒。"我的话听上去有些冲。我得记住这不是他的错,谁叫迈克和埃里克已经把我今天的耐心耗尽了呢。 "是,我听迈克说过了,"他承认道。 "那你干吗——?" 他耸了耸肩:"我以为你只不过是在委婉地拒绝他?" 得了,这下就彻底是他的错了。 "对不起,泰勒,"我说,竭力掩饰住自己的愤怒,"我真的要出城去。" "那好。我们还有班级舞会。"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已经在回自己车上去的路上了。我能感觉到我脸上的震惊。我盼着看到爱丽丝、罗莎莉、埃美特和贾斯帕全塞到沃尔沃里面去。奇-_-書--*--网-qisuu.爱德华在从后视镜里看我。 第13章 无疑,他笑得浑身都在哆嗦了,给人的感觉是他听见了泰勒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我的脚直痒痒,想踩一脚油门……稍微撞一下,伤不着他们,顶多也就是把那光亮夺目的银色漆蹭掉一块呗。我把发动机的转速提上来了。 可他们全都已经坐上去了,爱德华便飞速把车开走了。我降低车速,小心地开回了家,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语。 到家后,我决定晚饭做鸡肉馅玉米卷饼吃。这个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做好,而且不会让我闲着。当我炖大葱和辣椒的时候,电话响了。我差点儿不敢接,不过也许是查理或妈妈打来的。 是杰西卡,而且她很兴高采烈;迈克放学后截住了她,接受了她的邀请。我一边搅着锅里一边向她简短地表示了祝贺。她得挂断了,她想给安吉拉和劳伦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我漫不经心地建议道,或许安吉拉,那个生物学和我同班的腼腆女孩可以邀请埃里克,还有劳伦,那个有点冷淡,午餐桌上老不搭理我的女孩可以邀请泰勒;我听说他还没有受到邀请。杰西认为那是个极妙的主意。由于迈克已经十拿九稳了,所以她说到希望我去参加舞会时,说实在的,语气听上去很真诚。我以要去西雅图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挂断电话后,我试图专心做晚饭——特别是切鸡丁;我不想第二次进急救室。可是我的脑袋在一个劲儿地转,试图把爱德华今天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分析一遍。他究竟什么意思,倘若我们不是朋友更好? 领悟到了他肯定是指的什么后,我差点恶心得要吐了。他肯定以为我让他给弄得神魂颠倒了;他肯定不想引诱我……所以连朋友也不能做……因为他对我没有丝毫的意思。 没错,他对我是没意思,我生气地想道,双眼火辣辣的疼——对洋葱刺激的延迟反应。我没有意思,他有。有意思……才华横溢……神秘莫测……完美无缺……仪表堂堂……而且可能还能够单手举起大型客货两用车。 唉,那很好。我可以不理会他。我还不愿意理会他呢。我将在这个炼狱里服完我自愿服的刑,然后西南,或许是夏威夷的某个学校,很可能愿意给我提供奖学金。做完肉馅玉米卷饼,把它们放进烤箱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阳光灿烂的海滩和棕榈树。 查理回来闻到了青椒味道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也不能怪他——可以吃到的墨西哥食物最近的很可能也在南加利福尼亚。不过他是个警察,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上的警察,所以吃第一口,这点儿勇气他还是有的。他似乎还很喜欢吃。看到他慢慢开始信得过我下厨房的那点儿本事了,真是很有趣。 "爸?"他快吃完的时候我说道。 "贝拉,什么事儿?" "唔,我只是想跟您说一声,下个周六我打算去西雅图……如果可以的话?"我没想征得他的同意——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可觉得又太不像话了,于是在后面补了那半句。 "去那儿干吗?"他好像很惊讶,似乎他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是福克斯所买不到的。 "噢,我想买几本新书——这儿的图书馆藏书很有限——也许还要看几件衣服。"我手上的钱多得都有些不习惯了,因为,多亏了查理,我没有非得自己掏钱买车不可。但这并不是说,这车加油少花了我的钱。 "那辆车油耗方面可能不是很好,"他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知道,我会在蒙特萨诺和奥林匹亚停一停——如果必要的话,还会在塔科马停一下。" "你一个人去吗?"他问,我说不上来他是怀疑我偷偷谈了男朋友呢,还是只是担心车子出问题。 "对。" "西雅图是个大城市——你弄不好会迷路的,"他有点儿发愁。 "爸,凤凰城有西雅图五个大——而且我会看地图,别担心那个。"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我一边掩饰我的恐惧,一边尽力花言巧语。 "好啊,爸,只是我很有可能整天袋在试衣间里哟——很没劲的。" "哦,那好。"一想到在女式服装店里一袋就不知会有多久,他立刻就打退堂鼓了。 "谢谢。"我冲他笑了笑。 "你会赶回来参加舞会吗?" 真气人.也只有在这样的小镇,做父母的才会连高中什么时候开舞会都知道。 "不——您啥时候见过我跳舞的,爸。"他应该比谁都明白,我平衡能力差可不是妈妈遗传的。 他倒也确实明白。"哦,也是。"他意识到了。 第二天早上,进了停车场以后,我故意把车停到了离那辆银色沃尔沃尽可能远的地方。我可不想自己找罪受,弄得手痒痒的,落个要赔人家一辆新车的下场。从驾驶室出来,我笨手笨脚地摸钥匙,不想它掉进了我脚下的一滩积水里。正当我弯腰去捡的时候,忽然闪出一只白净的手,先我一步捡到了手。我猛地直起了身子。爱德华·卡伦就紧挨在我身边,漫不经心地靠在我车上。 "你怎么做到的?"我又惊又气地问道。 "做到什么?"他边说边把钥匙摊在了手上。我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他一松手,让它掉进了我的手掌里。 "神出鬼没的,说冒出来就冒出来了。" "贝拉,这可不能怪我哟,谁叫你这么不小心呢。"他的声音和平常一样轻——轻得像绒毛似的,好像没有出声似的。 我瞪眼怒视着他那完美无暇的脸。今天他的眼睛又亮了,是一种很深的蜜褐色。然后我只好低下头,重新去捋一捋此时已经乱作一团的思路。 "昨晚塞车是怎么回事?"我问,依旧望着一边,"我看你是在装着没看见我在你后面,这没把我给气死。" "那可是为了泰勒的缘故,不是为了我哟。我不得不给他一个机会。"他暗笑道。 "你……"我气吁吁地说道。我想不出可以形容他坏的词儿来了。我觉得我的怒火都可以把他烧冒烟了,可他似乎只是觉得更好笑了。 "我可没有装着不知道你在哟,"他继续道。 "这么说你是想把我活活气死?因为泰勒的车没把我撞死?" 他黄褐色的眼睛里闪现了愤怒的神色,嘴巴咬得紧紧的,所有的幽默劲儿都不见了。 "贝拉,你真是荒唐至极,"他说道,低低的声音很冷淡。 我的双手都在发抖了——恨不得揍什么东西几拳。我惊讶自己这是怎么啦。我平常可不是一个喜欢动粗的人。我背过身去走开了。 "等等,"他在后面叫我。我没有停,而是溅着泥水,在雨中继续往前走。可他又在我身边了,轻松地跟上了我的步伐。 "对不起,刚才太粗鲁了,"他边走边说。我没有理睬他。"我不是在说那不是真的,"他继续道,"可不管怎样,那样说太难听了。" "你干吗老缠着我不放啊?"我嘟囔道。 "我是想问你点儿事情,可你把我的思路给岔开了,"他嘿嘿笑道。他的幽默劲儿似乎又找回来了。 "你是不是有多重人格障碍呀?"我严肃地问道。 "你又来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那么好吧,你想要问什么?" "我是在想,下个周六——你知道的,春季舞会那天——" "你是想拿我寻开心?"我打断了他的话,同时冲着他转过身来。我抬起头瞅他的表情时,脸让雨淋了个透。 他的两眼里闪着顽皮的笑意:"能不能请你让我把话说完?" 我咬住嘴唇,两手十指交叉抱在一起,以免做出鲁莽的事情来。 "我听说你那天打算去西雅图,我想知道你想不想搭便车?" 这倒是出乎意料。 "什么?"我拿不准他说这话是啥意思。 "你想不想搭便车去西雅图?" "搭谁的?"我迷惑不解地问道。 "显然是搭我的呗。"他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的,仿佛是在跟某个弱智的人说话似的。 我还是有点儿晕乎:"为什么?" "噢,我计划接下来的几周去西雅图的,而且,说实话,我对你的车能不能跑到西雅图心里没谱。" "我的车况好着呢,谢谢你的关心。"说完我又开始走起来,不过我太惊讶了,没有能保持住刚才样的愤怒。 "可你的车一箱油能跑到吗?"他又合上了我的步伐。 "我看不出这关你什么事儿。"蠢货,这个开闪亮的沃尔沃的家伙。 "浪费有限的资源,关每个人的事儿。" "老实说,爱德华,"我说到他的名字时,觉得就像触了电一样,我讨厌这种感觉,"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呀,我刚刚还以为你不想做我的朋友呢。" "我是说过倘若我们不做朋友会更好一些,但并不是我不想啊。" "哦,谢谢,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天大的讽刺,我意思到自己又停下了脚步。这时我们已经在自助餐厅的屋檐下了,所以我看他的脸更容易了。当然,这对于理清我的思绪帮不了多少忙。 "你不做我的朋友会更……更慎重一些,"他解释说,"可是我已经厌倦了,不想再克制自己不跟你接近了,贝拉。" 第14章 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两眼充满了极大的热情,声音中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感情。我都不记得怎样呼吸了。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雅图吗?"他问,依然很热切。 我还说不出话来,所以只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紧接着脸色就严肃起来了。 "你真的应该离我远点儿的,"他警告说,"上课见。" 他突然转身往回走了。 ……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贝拉与爱德华慢慢地拉近距离,一点一滴地向对方吐露爱意,并且终于牵起彼此的手,成为一对幸福的恋人。享受人生中一场轰轰烈烈的初恋美好,可以暂时将对这份爱情是否能够永恒的担心搁置到一边。互相倾心的两人,在爱情与危险间摆荡,新鲜又刺激的每一天,就像久违的阳光,洒落在浪漫的暮光之城。 13.表白 爱德华在阳光下的样子令人震惊。虽然整个下午我都在盯着他看,但还是看不习惯。虽然昨天打猎回来后些微有些发红,但他的皮肤依然很白净,简直熠熠生辉,好像镶嵌了无数颗小小的钻石。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敞开着衬衣,裸露出健康、光洁的胸部和白皙的胳膊。他那闪闪发光的淡紫色眼睑紧闭着,尽管他并没有睡着,躺在那里,像一尊用大理石一样光滑、水晶般透亮的无名石头铸成的雕像。 他的嘴唇不时地在动,动得很快,看上去就像在颤抖似的。可我问他时,他说自己在哼歌,声音轻的我根本就听不清。 我也尽情地晒着太阳,虽然空气并没有像我喜欢的那样干爽。我本想像他那样躺下来,让太阳温暖我的脸庞。但我却一直蜷曲着身子,下巴搁在膝盖上,两眼不停地注视着他。微风拂过,吹乱了我的头发和他周围的绿草。 这草地,一开始对我来说非常地迷人,但现在和他相比却要略逊一筹了。 我很犹豫,即使到了现在,我始终都怕他像海市蜃楼一样从我面前消失:他太美了,美得叫人不敢相信是真的……我犹豫地伸出了一只手指,摸了一下他那只眩眼的手背,它就放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他的肌肤很完美,摸上去像缎子一般光滑,如石头一般凉爽,令我再次感到惊异。等我重新抬起头来时,只见他的眼睛睁开了,在看着我。今天,他的眼睛呈淡棕色,打过猎之后,颜色变得浅一些、温暖一些了。他冲我迅速的一笑,笑得他无暇的唇角都翘起来了。 "我没吓着你吧?"他用嬉戏的口气问道,但从他温柔的声音里,我听出了实实在在的好奇。 "和平时差不多。" 他笑得更得意了,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稍稍往前凑了凑,伸出了整只手,用指尖顺着他前臂的轮廓抚摸着。我看见自己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而且我知道,这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你介意吗?" "不,"他说道,没有睁开眼睛,"你很难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叹了一口气。 我的手顺着他胳膊肘上微微发蓝的静脉,轻轻地抚摸着那完美的肌肤,另一只手伸出去想把他的手翻过来。他猜出了我的心思,用他那令人瞠目结舌、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一下子把手心翻了过来。这回真吓了我一跳,手指不觉在他的胳膊上停滞了片刻。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我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他又闭上了那双金黄色的眼睛,"跟你在一起这么容易,我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我将他的手抬起来,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太阳在他手掌上发出的光亮。我把他的手又往上抬了抬,想看清他皮肤里藏着的东西。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轻声问道,我看见他的双眼正盯着我看,神情突然变得很专注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是知道的。我们大伙儿一直都这么认为。" "做个吸血鬼真是很困难的生活啊。"他的语气中带有的一丝悔恨难道是我的想象?"可你没告诉过我。" "我原本希望我能知道你一直在想什么……"我犹豫了。 "噢?" "我原本希望我能相信你是真的,希望我不感到害怕。" "我并想让你感到害怕,"他的声音轻得跟嗡嗡似的。我听出了他无法真实表白的意思——我没有必要害怕,也没有什么可以怕的。 "其实,那并不是我所指的那种害怕,尽管那无疑是要考虑的事情。" 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半坐了起来,用右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左手仍被我握着。他天使般的脸庞离我很近,只有几英寸的距离。对于他突然挨得这么近,我本来——也应该——向后躲闪的,可我就是僵在那里动弹不了。他那双金黄色的眼睛把我迷住了。 "那你到底害怕什么呢?"他轻声追问道,语气很急切。 可我答不上来。就像前面有过的一次那样,我闻到了他扑面而来的凉飕飕的呼吸,甜甜的、令人陶醉的香气馋得几乎让我快要流出口水来了。这种香味儿跟其他任何东西都不一样。我本能地、不假思索地靠过去,呼吸着那股香气。 刹那间,他不见了,他的手已经从我的手里抽出去了。等我定睛一看,他已经在二十英尺开外,站在那块小草坪的边上,一棵大冷杉的浓浓阴影之下了。 他站在那里注视着我,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格外灰暗,表情令人难以揣测。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上充满了伤害和震惊的表情。我空空的双手觉得钻心的疼。 "对……对不起,爱德华,"我轻声地道歉说。我知道他能听见我说话。 "给我一会儿时间。"他喊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不像平常那样敏锐的耳朵听见。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经过了那漫长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十秒钟后,他走了回来。对他来说,算是慢吞吞的了。他在离我仍有几英尺远的地方停下来,优雅地坐回到地上,双腿盘曲,两眼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双眼。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而后冲我歉意地笑了笑。 "实在很抱歉,"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要是我说我只是一个正常的人,你能理解我想说的意思吗?" 我点了一下头,但没能因为他的笑话而发笑。一种恐怖的感觉渐渐地沿着我的血管蔓延开来,而他在自己所坐的地方就可以闻到。此时,他的微笑变成了嘲讽。 "我是世界上最棒的猎食动物,对不对?我身上的一切都能让你上钩——我的声音、我的脸,甚至包括我身上的气味,好像我没有那些东西不行似的!"突然间,他站立起来,从我眼前消失了,然后又出现在刚才那棵大树下,半秒钟内他居然围着草坪转了一圈。 "好像你能随时摆脱我似的,"他大声笑着说道,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 他伸出一只手,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咔嚓声,毫不费力地从树干上折下了一根两英尺粗的树枝。他将树枝托稳,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扔向另一颗大树,那棵树在猛烈的撞击下不停地颤抖着。 此刻,他又站到了我的面前,离我只有两英尺远,像一尊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好像你可以把我打跑似的,"他温柔地说道。 我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我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怕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地摘下过他那张精心粉饰的面具,从来没有露出他非同常人的那一面,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俊美——死灰色的脸,两只睁得圆圆的眼睛。我仍坐在那里,好像一只受惊的鸟,面对着毒蛇虎视眈眈的眼睛动弹不得。 他那双可爱的眼睛发出兴奋的光芒,几秒钟过后又渐渐地暗淡下来,他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地复原,罩上了他惯有的那幅伤感面具。 "别怕,"他轻声说道,温柔的口气中无意略带一丝勾引,"我保证……"他犹豫了一下,"我发誓永远不会伤害你。"他希望我能相信他,可首先他得信服自己。 "别怕,"他又轻声说道,故意放慢脚步向我靠近。他缓慢地坐下,我们脸对脸,中间仅一尺之隔。 "请原谅我,"他的口气很正式,"我能控制住自己的。刚才你有点儿让我措手不及了,可现在我不是很好了吗?" 我等待着我的回答,可我依然开不了口。 "我今天不渴,真的,"他冲我挤了一下眼睛。 这次我禁不住笑了出来,可我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急促。 "你觉得好点了吗?"他温柔地问道。说着,他将玉石般的手伸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了我的手里。 我看了看他光滑、冰凉的手,然后又看了看他的双眼。只见它们温柔而又充满了悔恨。我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故意像刚才那样用指尖顺着他手上弯曲的静脉抚摸着。然后,抬起头,冲他腼腆地笑了笑。 他回了一笑,笑得灿烂夺目。 "刚才我失态之前,我们在说什么来着?"他用好像一个世纪以前的那种温柔的口吻问我。 "我真的不记得了。" 他笑了,但还是满脸的惭愧:"我觉得我们当时在说你害怕的原因,显而易见的原因之外的原因。" 第15章 "噢,没错。" "那我们……" 我低头看着他的手,漫不经心的在他那光滑、灿烂的手心里划圈。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 "我很容易发脾气,"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突然感悟到这一切对他和我来说都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对于有着多年深不可测的经历的他,那就更不容易了。想到这些,我突然有了勇气。 "我害怕是因为……因为……原因是,其实很明显,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还怕自己克制不住,想和你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我两眼还一直盯着他的手,我想尽力把自己的声音再提高一些,可太难了。 "是的,"他慢声慢气地说,"那的确让人害怕。想和我在一起,确实对你没有好处。" 我紧锁眉头。 "我早就该离开这里了,"他又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就该走了,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我不想让你走,"我可怜地小声求他。 "这正是我该走的原因。不过你放心好了。从本质上讲,我是一个自私的动物。我太渴望你做伴了,该做的事我也不会做的。" "我真高兴。" "千万别,"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这回动作比以前轻缓得多,但他的声音比往常要严厉。对他是严厉,但对我来说比任何正常人的声音都要美妙悦耳得多。他多变的情绪总是让我觉得跟不上,觉得有些茫然。 "我希望的不仅仅是有你做伴儿,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永远不要忘记我对你要比对任何人更危险。"他停住了,两眼茫然地凝视着远处的树林。 我想了一会儿。 "我可能没听懂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特别是最后那点。" 他回头看着我,笑了笑。他的情绪又有了变化。 "我怎么对你解释,又不再让你受怕呢,"他陷入了沉思。他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手又放回到我的手里。我紧紧地握住了它。 他看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说:"真是特别舒服,这种温暖。" 不一会儿,他醒过神来,继续说道,"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口味。有的人喜欢巧克力味儿的冰淇淋,而有的人却喜欢草莓味儿的。" 我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用食物打这比方。我不知道用什么别的方法跟你解释。" 我笑了,他也苦笑了一下。 "你知道,每个人的气味不同,有其独特的芳香。如果你把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关在一个堆满变了味的啤酒的屋子里,他一定会很情愿地去喝它。可如果他希望早日戒酒,他也能克制住自己不喝。再比方说,如果在屋子里换上一杯百年陈酿,难得的珍品白兰地,香气四溢,你觉得那个人又会怎样呢?" 我们静静地坐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揣度着对方的心思。 他首先打破了沉默。 "可能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克制住不喝白兰地可能很容易做到。或许我应该把那个酒鬼换成一个吸海洛因成瘾的人。" "你是不是在说我是你可以吸食的一种海洛因?"我故意挑逗他,想看看他怎么反应。 他微微笑了笑,似乎在鼓励我做出的努力:"是的,你正是我喜欢的那种海洛因。" "那种事儿经常发生吗?"我问。 他仰望着树梢,思考着如何回答我。 "我和我的弟弟们谈过这件事,"他仍然望着远处,"对贾斯帕来说,你们每个人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他是我们家最后加入的一个成员。对他来说,要一点也不做非常困难。他还没有学会区别不同的气味和味道。"他匆匆看了我一眼,表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他说。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请不必担心,你不会伤害我或让我害怕的。你怎么想的我能理解,或者说我会尽量去理解。你只要尽力给我解释清楚就是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又注视着天空。 "所以,贾斯帕很难确定他有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寻找最恰当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能如此吸引我的人。埃美特,打个比方说吧,戒酒的时间长一些,他就能理解我的意思。他说两次,对他而言,一次比另一次感觉更为强烈。" "那对你呢?" "从来没有。" 他的话在温暖的空气中回荡。 "埃米美特到底干了些什么?"我打断了沉默。 我真是不该问这个问题。他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头转向一边。我等了片刻,但他一直没有回答。 "我想我知道,"最后我只自问自答了。 他睁开了眼睛,露出渴望和哀求的神情。 "即使我们中间意志最为坚强的也会有克制不住的时候,是不是?" "你在等什么?需要我的允许吗?"我的声音很尖,可我实在是无意的,我只是想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些。我能料到他对我如此坦诚需要付出何等的代价。"我是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都快死到临头了,我居然这么冷静! "不,不!"他突然醒悟过来,"当然有希望!我是说我当然不会……"他没有把话说完,眼睛又盯着我了,"我们之间和他们不一样。埃美特并不认识那些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当时他也没有什么经验,也不太小心,可他现在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突然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我,而我也陷入了沉思,思考着他刚才说的话。 "那假如我们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碰上了会怎么样?"我不着边际地说。 "我曾经有机会扑向一群无辜的小孩,可我尽努力克制住了……"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去,"你每次走过的时候,我都可以得手。可我不想毁掉卡莱尔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假如我在过去的好几年里没能忍住饥渴的话,我现在也不可能克制住自己!"他停下来,冲着那片树林大声吼叫。 他凄惨地朝我看了一眼,我们俩可能都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你一定以为我鬼魂附体了。" "我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恨上我……" "对我来说,你好像一个魔鬼,从我自己的地狱里来,目的就是为了毁掉我。你的肌肤发出的芬香……,我以为我第一天就会克制不住做出越轨行为。在那一个小时里,我想出了上百种办法,想把你引到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可我还是忍住了。想想我的全家,如果我这么做了,他们会怎么样。我只好跑出去,在我花言巧语把你引诱出去之前赶紧离开那里……" 他往上看了看,然后又看着我脸上呆滞的表情。我试着去感受他那些痛苦的回忆。他眉睫下那双金黄色的眼睛是那样的炙热,迷人,也很致命。 "那时你肯定会跟我走了的,"他很有把握地说。 "毫无疑问,"我尽量保持平静。 他皱起眉头,看着我的手,然后慢慢地将目光移开:"打那以后,我想办法调整了自己的时间安排,尽量地回避你,可也是徒然。当时你就在那间温暖的小屋子里,身上散发出令人发疯的香气。我差一点对你下了手,旁边只有另外一个人,那是很容易对付的。 我站在温和的阳光里,禁不住浑身颤抖。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当时发生的一幕幕,这才明白自己当时面临着多大的危险。可怜的柯普女士!一想到当时我差点儿要为她的死负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可我克制住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强迫自己不要等你,从学校出来时不要跟着你。一旦出了学校,闻不到你的气味就好多了。同时,我尽力保持头脑冷静,不要做出错误的决定。快到家的时候,我独自离开了,我没有勇气告诉他们自己是多么的脆弱。他们只知道我很不对劲儿。我径直去医院找到了卡莱尔,告诉他我要走了。" 我吃惊地瞪着他。 "我和他换了一辆车,他的车油箱很满。我中途不想停下,我不敢回家去面对埃斯梅。她也不会轻易让我走,不然会跟我大吵大闹。她一定会劝说我没必要…… "第二天早上我到了阿拉斯加,"他的声音里满含着羞愧,好像在责备自己是个胆小鬼,"我在那里住了两天,和以前认识的朋友一起,可最终我还是想家了。我恨自己,因为我知道埃斯梅,还有其他人,这个收养我的家,他们都在为我着急。在那空气清纯的大山里,我真的很难想象你居然会具有这么大的诱惑力。我想好了,逃避是一种懦弱的行为。我以前曾遇到过这种诱惑,但和这次无法相提并论,不过我很坚强。你是谁?不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吗,"他突然咧嘴笑了笑,"哪能让你把我从我喜欢袋的地方赶走呢?所以,我就回来了……"他凝视着远处。 我无言以对。 "我采用了各种办法,去打猎,喝足了再来见你。我相信,我一定有足够坚强的毅力像对待任何其他人一样对待你。对此,我深信不疑。" "还有一件让我头痛的事,我就是猜不出你的心思,所以也无从知道你会对我做出什么反应。 第16章 我从来没有为达到目的而借助别人的习惯,我通过杰西卡的头脑去偷听你的话……她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什么也没有听到,只好放弃,让我特别恼火。所以我也不可能知道你所说的是不是真话。所有这一切都让我很伤脑筋。"他回忆着,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后来,我想让你忘了第一天所发生的事,所以我又开始正常和你讲话。其实,我特别希望能猜透你的心思,但你又让我特别感兴趣,我不觉陷入你各种各样的表情里不能自拔。你不时地用你的手或头发搅乱我的情绪,你身上的气味又让我不能自已了……。 "那天,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你差一点儿被车轧死。后来,我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理由来解释我当时为什么要救你。假如我没有救你,你在我眼前被撞得鲜血满地,我可能就会暴露我们的真相。不过,这个理由是我后来才想出来的。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该是她。" 他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痛苦的忏悔。我耐心地听着,好奇胜过了理智。按常理说,我应该感到害怕才对。可我却为能揭开这一谜底感到轻松。我十分同情他所经历的所有这些痛苦,哪怕是现在,他表白要夺去我的生命。 我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可声音很小:"在医院吗?" 他很快地看了我一眼:"我自己都吃了一惊,我不敢相信在经历过所有这一切后,我还会把我们推向最危险的边缘,把我的命运交到了你的手上,这么多人当中唯独是你!好像我在寻找另一个干掉你的动机。"就在他不经意说出'干掉'这个词的时候,我们俩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可结果正好相反,"他迅速接着往下说,"我和罗莎莉、埃美特,还有贾斯帕大吵了一场,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卡莱尔和爱丽丝都站在我一边。"他自豪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我通过所有和你说过话的人偷听了你的想法,你遵守了诺言让我大吃一惊,我难以理解。不过有一点我明白,我和你之间的缘分。我尽最大的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靠近你,可你身上的气味、你的呼吸、你的头发每时每刻都在像第一天那样袭扰着我。" 他又看着我的眼睛,不过这一次却充满了温柔。 "为了这一切,"他继续说道,"我倒觉得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所有真相,免得像现在这样在这里向你忏悔,没有旁证,也无人来阻拦我伤害你。" "为什么?"作为一个正常的人,我不禁问道。 "伊萨贝拉,"他认认真真地叫出了我的全名,然后用手随意地抚弄着我的头发。他这一随意的举动使我全身感到了一种无名的恐惧。"贝拉,要是我伤害了你,我会自责一辈子的。你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我一直有多痛苦。"他看着我,又露出了惭愧的表情,"一想起你会变得僵直、惨白、冰冷,再也看不到你红扑扑的脸,看不到你充满智慧的眼神,我简直不能忍受。"他抬起美丽却又满含痛苦的眼睛看着我,"现在你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了,永远是。" 我们的话题如此急速地转向互相表白,使我感到阵阵的晕眩。刚才我们还在高兴地讨论我急切盼望得到的死亡,而现在却在互相表白自己的感情。他静静地等待着。虽然我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俩的手,可我知道他的眼睛却一直在注视着我。 "你肯定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终于鼓起勇气说,"我就在这儿,也就是说我宁愿死,也不愿和你分开。"我皱了一下眉头,为自己笨嘴拙舌感到懊恼,"我真是个傻瓜。" "你的确是个傻瓜,"他应了一句,大声地笑了。我们的眼神又碰到了一起,我也开心地笑了。我们在笑这个疯颠而又千载难逢的时刻。 "这么说,狮子爱上了羔羊……,"他默默地说道。听了他美妙的比喻,我转眼看着远处,不让他看到我的眼神。 "多愚蠢的羔羊啊,"我叹了一口气。 "多霸道而变态的狮子啊,"他盯对着远处的树林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他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我问,又停了下来,不知如何继续往下说。 他看着我笑了,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牙齿上,发出点点光芒。 "继续说呀?" "告诉我你以前为什么老躲避我。" 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你知道为什么。" "不,我是说,我想知道我到底哪儿做错了,以后我可以小心点儿,我得学会克制自己,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比如说,这个……"我抚摸着他的手背,"这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又笑了:"贝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都是我的错。" "可我想帮你,如果可能的话,让你觉得轻松一些。" "这个嘛……,"他想了一会儿,"你就是离我太近了。多数人都本能地希望离得我们远远的,不喜欢我们古怪的样子……,我没有料到你会靠近我们,还有你脖子上的气味。"他停顿了一下,看我是否听了不高兴。 "那好吧,"我故意轻率地说,想活跃一下紧张的气氛。我收紧下巴,说,"我不露出脖子就是了。" 我这一来,还真起作用了。他笑了起来,说,"其实并不完全是,只是不要太突然了。"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我脖子的一侧。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感觉到他冰凉的手。这本来应该是一种危险的警告,可我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感觉,倒有几分另样的感觉。 "你看,"他说,"绝对没有问题。" 我的血液在奔腾。我希望它慢下来,感到这可能会使一切变得更糟。我的脉搏剧烈的跳动,他会听得一清二楚。 "你红润的脸颊真是可爱极了,"他一边小声地说,一边腾出他的另一只手。我的手则无力地垂放在腿上。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用两只玉石般的手托住我的脸。 "一点儿别动,"他轻声地说,好像他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僵在那里了。 慢慢地,他往前靠近我,一直注视我的眼睛。然后突然但又很温柔地将自己冰冷的脸颊靠在我脖子下部的凹处。此刻,我即使想动也已经不可能了。我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看着太阳和风任意地抚弄着他棕红色的头发。他全身上下也只有头发让我觉得他是个普通的人类。 他的手故意用极慢的动作,顺着我脖子的两边滑下去。我颤了一下,只听他屏住了呼吸,但两只手却继续温柔地摸向我的肩膀,然后停住了。 他的脸侧向一边,他的鼻尖滑过我的颈骨。最后,他的脸贴在了我的胸口。 他在听我的心跳。 "呵,"他叹了口气。 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好几个小时。我的脉搏终于缓了下来,可他就这样抱着我,一直没动,也没有说话。我知道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失控,我的生命就会随之结束。速度之快,可能我都不会在意。我不能让自己害怕,也不能想什么,只知道他在不停地抚摸我。 突然,他放开了我。 他的眼睛变得非常平静。 "以后就不会那么难了,"他满意地说。 "刚才你觉得很难吗?" "不,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你呢?" "还不错,我觉得。" 他笑了,笑我语气不那么坚定:"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也笑了。 "摸摸这儿,"他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你能感觉有一点暖和吗?" 与他平时冰冷的脸相比,是有些暖和。但我几乎觉察不到,此刻我只意识到我在抚摸他的脸,那张自我第一天遇到他开始一直令我朝思暮想的脸。 "不要动,"我轻声说道。 谁也做不到像爱德华那样静得纹丝儿不动。他闭上眼睛,让我随意抚摸着,活像一尊石雕。 我的动作很慢,比他刚才的还慢。我必须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有出乎意料的动作。我轻轻地按摩着他的脸,抚摸着他的眼睑和眼睛下面凹处暗紫色的阴影。我的手触摸着他完美的鼻梁,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的嘴唇上。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我的手指明显感到了他凉凉的气息。我真想靠上去闻闻他身上的芳香。于是,我放下手,往后靠了靠,但不想把他推得太远。 他睁开了充满饥渴的眼睛。我没有因此而感到惧怕,唯一感到的是我的腹部突然回缩,脉搏又急速地跳动了起来。 "我希望,"他小声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复杂、迷惘的心情。我感觉到你完全能理解。" 他抬起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并小心地让头发飘散在我的脸上。 "告诉我为什么,"我吸了一口气。 "我不能。我告诉过你,一方面,我是个可怕的怪物,时刻充满着对你的饥渴。我想,你在一定程度上能理解这个。"他勉强地笑了笑后继续说,"你从来不吸毒,也许很难领会。" "可……"他的手指轻轻地触摸着我的嘴唇,让我浑身又颤抖起来,"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各种感觉不同的饥渴,连我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我对此的了解可能要比你想象的多。" 第17章 "我不太习惯人类的感情,总是这样吗?" "你是说对我而言吗?"我停顿了一下,"不,从来没有过。" 他把我的手挟在他的手里,他铁钳般的手让我觉得太无能为力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接近,"他承认说,"更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够。" 我慢慢地往前靠了靠,用目光向他暗示我的意图。我把脸贴在他胸口,倾听他的呼吸,但除了呼吸,什么也没有。 "我知足了,"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用一个很像人的动作,伸出双臂拥抱了我,他的脸紧贴着我的头发。 "你的拥抱要比你认为的要好得多,"我说。 "我有人的本能,它们可能埋藏在深处,但我敢肯定它们是存在的。" 就这样,我们在那里又坐了很长时间。我想知道他是否也像我一样愿意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下去。但天色渐晚,日光渐暗,树林的阴影已将我们笼罩,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得走了,"他说。 "我以为你不会猜出我的心思呢。" "有进步了嘛。"我几乎能听出他的话音里含带的微笑。 他扶着我的肩膀,我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能给你看样东西吗?"他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让我看什么?" "我想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在树林里穿行的。"他看到我脸上不安的神色,"别担心,你会很安全的,这样我们还可以更快地回到你的车上去。"他的嘴角一咧,露出迷人的微笑。我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你会变成一只蝙蝠吗?"我小心地问道。 他大笑起来,我从来没有听到他这么大声地笑过:"好像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回事儿似的!" "是呀,你肯定是天天耳闻目染了。" "来吧,胆小鬼,爬到我的背上来。" 我稍停片刻,看看他到底是否在开玩笑。可他明显是认真的。他看出了我的心思,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来扶我。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即便是他听不见我在想什么,但我急促的心跳总要出卖我。他用胳膊将我揽住,扶到了他的背上,而我根本没费任何气力,只顾着用双腿,双臂紧紧地搂住他。要是常人的话,可能会被窒息致死,搂着他好像搂着一块大石头。 "我可能比你的背包要重一点,"我警告他说。 "哈!"他大笑了一声。我几乎能听到他的眼珠子在不停地翻动。以前我从来没有见他情绪这么激动过。 出乎我的预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手心贴着他的脸,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次比一次觉得容易了,"他默默地说。 他开始奔跑。 要说我以前在他面前怕死过,可要与此刻的感觉相比,那简直算不上什么了。他在黑暗、浓密的树林里穿行,像子弹一样飞速,像鬼魂一样神秘。没有声音,不留下任何走过的痕迹。他的呼吸一直没变,好像不废任何力气。两旁的树林急速地向后飞闪,总是仅隔一两英寸擦身而过。 我吓得连眼睛都忘了闭上。树林里的凉风抽打着我的脸,使我觉得一阵阵生疼,好像我在飞机上愚蠢地把脑袋伸出了窗外。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感到了晕车时的那种晕眩。 突然,一切恢复了正常。早上,我们花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到了爱德华所指的那块草坪,可现在,我们在几分钟之内就回到了我的卡车旁边。 "是不是很刺激?"他的声音有些尖,有些激动。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我从他的背上爬下来。我试了试,可浑身肌肉不听使唤。我的腿和胳膊僵住了,头也还在不停地旋转。 "贝拉?"他有些着急了。 "我想我需要躺下来,"我急促地喘着。 "噢,对不起。"他耐心地等着,可我还是动弹不了。 "我可能需要帮助。"我不得不承认了。 他轻声地笑了起来,温柔地将我还紧紧搂着他脖子的胳膊放了下来。他手上的力气很大,我只好任他摆布。尔后,他把我转过来,面朝着他,像抱小孩似的把我抱在怀里。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了柔软的蕨类植物上。 "你好一点儿了吗?"他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好一点没有,只觉得头还是在转:"我还是有点晕。" "你可以把头靠在膝盖上。" 我试了试他的办法,好了一些。然后慢慢地做深呼吸,头部一动不动。我感觉到他坐在我的旁边。过了一会儿,我终于能抬起头来,耳边听到一种空洞的响铃声。 "这可能不是最好的方法,"他若有所思地说。 我想鼓励他,可声音实在很微弱:"不,这办法很有意思。" "哈哈,你脸色白得像鬼……不,白得像我!" "我真应该闭上我的眼睛。" "下次一定记住。" "下次!"我呻吟着说。 他笑了,他的情绪还是很高。 "别炫耀了。"我嘟哝了一句。 "睁开你的眼睛,贝拉。"他小声地说。 他就在我眼前,脸离我很近。他英俊美丽的面容让我惊呆了,我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刚才我奔跑的时候在想……"他停顿了一下。 "我希望你在想怎样不被树枝打着。" "傻瓜贝拉,"他咯咯笑了,"奔跑是我的第二天性,我根本不用去想。" "又在吹嘘了。" 他只是笑了笑。 "不,"他接着说,"我在想尝试做一件事。"他用手托住我的脸。 我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犹豫了,这不是一般的犹豫,不是常人所表现出的那种犹豫。 与一般男人在亲吻女人之前的那种犹豫不同。男人只想探测女人的反应,看自己能不能被接受。男人犹豫,主要是想尽量拖延期待已久的美妙时刻,有时这种等待要比亲吻本身都要珍贵。 爱德华的犹豫却是另一番用意,他是想看看是否安全,考验自己能不能克制住自己。 然后,他慢慢地将冰冷如玉的嘴唇温柔地贴近了我的双唇。 我的反应令我俩都感到意外。 我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炙灼着我的双唇。我的呼吸变得猛烈而急促。我用手揪住他的头发,紧紧地搂抱着他,嘴唇微微张开,贪婪地呼吸着他那令人陶醉的香气。 可他立刻停止了反应,又变成了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他毫不犹豫地用手轻轻地将我得脸推开。我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脸上非常严肃警觉的表情。 "噢,是我不小心,"我稳住自己的呼吸。 "这也太轻描淡写了吧。" 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了疯狂,双颌紧咬,但这并没有影响他说话。他托起我的脸,离他很近,他脸上的光泽亮得让我睁不开眼。 "我是不是应该……?"我想脱开身,尽量多给他一些空间。 可他的手并不想让我挪开一寸。 "不,这还能忍受住。再等一会儿,好吗?"他的口气非常礼貌,有节制。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疯狂的眼神渐渐地减弱,消失了。 他脸上出乎意料地露出了顽皮的微笑。 "好了,"他说。他显然有些洋洋得意。 "还能忍受吗?"我问。 他大声地笑了,"我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这种感觉真是不错。" "我真希望我也如此,对不起。" "不管怎样,你只是个常人。" "太谢谢你了,"我用尖刻的语气说。 他突然站立起来,动作极其迅捷,几乎难以察觉。他把手伸向我,让我感到意外,因为以前我习惯了和他保持一段距离。我抓住他冰冷的手,没想到我这么需要他帮我一把。我的平衡还没有完全恢复。 "你还觉得头晕吗?是因为刚才奔跑,还是我亲吻的技术太好?"他笑得多么轻松,多么像一个普通的人类啊,他天使般的脸显得非常平静。他和我原来认识的爱德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我对他更是如痴如醉了。要我现在再和他分手可能会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了。 "我也不好说,我还觉得有点晕,"我勉强回答道,"可能两者兼有吧。" "或许也应该让我开车。" "你疯了吗?"我不满地说。 "我开车一定比你好得多,"他故意挑逗我说,"你的反应那么慢。" "这也许是真的,但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受得住,我的卡车能受得住。" "相信我吧,贝拉。" 我的手在口袋里,攥着车钥匙。我噘起嘴,故意地摇了摇头,狭笑着说:"不,不可能让你开车。" 他扬了扬眉头,简直不能相信我的话。 我围着他转了一圈,朝驾驶室走过去。如果我没有摇摇晃晃的话,他可能会让我过去,但也许不会。他用胳膊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 "贝拉,我已经尽了我很大的努力保住了你的性命。 第18章 我不想让你再去开车,你现在连走路都走不稳。再说,不能让喝醉的朋友去开车,"说完,他禁不住咯咯地笑了。此刻,我闻到了他胸口散发出的阵阵醉人的芳香。 "我醉了吗?"我抗议道。 "你因为我而陶醉了,"他故意挑逗我说,脸上再次露出得意的微笑。 "我不跟你争辩这个。"我叹了口气。看来只好这样了,我无法抵挡他的魅力。我举起钥匙,松开了手。只见他以雷电般的速度无声地将钥匙接住。"一定要小心,我的卡车可是老掉牙了。" "说的有道理。"他同意道。 "那你就没有因我的存在而有一点感觉吗?"我问他。 他突然停住了,脸上的神色变得很温柔。他一开始没有回答,只是弯下腰,把脸靠近我,用他的嘴唇慢慢地亲吻着我的下颚,然后是我的耳朵,还有下巴。我浑身开始颤抖。 "无论如何,"他终于说话了,"我的反应比你快。" …… 贝拉与爱德华一家去打棒球,当她完全惊异于这个家族超乎常人的运动天赋的时候,有预知能力的、爱德华的妹妹爱丽丝突然神情紧张,她感到,另一拨不速之客闻到了他们的气味,已经飞奔而来了,爱德华紧紧保护住了贝拉…… 他们从森林边鱼贯而出,几个人拉开了十来米的距离。最先走到空旷地的那个男的马上往后退去,让另一个男的上了前,自己则站到了这个高个儿黑头发的男人身边,显然高个儿是领头的。第三个是个女的,距离太远,我只能看见她那一头令人吃惊的红发。 他们相互靠拢后,才小心翼翼地朝爱德华的家这边继续进发,他们的动作显示出一群食肉动物碰到一只更大的陌生的同类时的自然敬畏的心理。 他们慢慢靠近时,我看清了他们和卡伦一家有多么的不同。他们走路时像猫一样,步态看起来像是时刻准备着蹲伏下来。他们一身背着背包徒步旅行者的普通装束:牛仔裤和比较随便的领尖钉有扣子的衬衫,衬衫用的是厚重的防风雨的面料。不过,衣服都快穿破了,而且都光着脚。两个男的都留着平头,而那个女人鲜艳的橙色头发上沾满了树林里带来的树叶和碎屑。 他们敏锐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注意到了卡莱尔更为优雅、更有教养的姿态,两边分别站着埃美特和贾斯帕,卡莱尔在俩人的夹护下迎上前去。对方相互之间没有任何明显的交流,都直起了身子,摆出一副更加随意的直立姿势。 站在前面的那个男的无疑最帅,他典型的苍白肤色中带着一丝橄榄色调,头发乌黑发亮。他中等体格,肌肉结实,当然,远不及埃美特的肌肉那样发达。他轻松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光闪闪的白牙。 那个女人更加粗野一点,双眼不停地在面前的几个男人和我身边松散的一群人身上扫来扫去,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微风中不停地颤动着,她摆着明显的像猫一样的姿势。第二个男的则很不显眼地在他们身后踟蹰着,他的体格比领头的那个要小一号,浅褐色的头发和平平常常的相貌都没有什么特征。不过,虽然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可不知什么原因,总显得最为警觉。 他们的眼睛也不一样,不是我之前预料中的金黄色,也不是黑色,而是一种深紫红色,让人不安,透着邪恶。 那个黑头发的男人依然一脸微笑,朝卡莱尔靠近了一些。 “我们觉得听到了打球的声音,”他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带着点儿法国口音,“我叫劳伦,这两位是维多利亚和詹姆斯。”他指了指身边的两个吸血鬼。 “我叫卡莱尔,这是我的家人。埃美特和贾斯帕、罗莎莉、埃斯梅和爱丽斯、爱德华和贝拉。”他一组一组地指着我们说道,故意不让对方注意到个人身上。他提到我的名字时,我感到浑身一震。 “你们还能加几个人吗?”劳伦友善地问道。 卡莱尔也还以劳伦友好的语气:“实际上,我们刚刚打完了。不过下次我们肯定会很感兴趣的。你们打算在这片地方待很久吗?” “其实,我们是要北上去的,不过我们很好奇,想看看这附近是谁。我们很久没有碰到过同伴了。” “不,这片地方除了我们几个和你们这样一些偶尔的客人以外,通常就再没有别人了。” 紧张的氛围慢慢地缓和下来,变成了一场很随意的交谈,我猜想是贾斯帕在利用他的特异功能控制着整个场面。 “你们捕猎的范围都包括哪些地方?”劳伦漫不经心地问道。 卡莱尔没去理会他这句问话背后的假设:“就奥林匹克山脉这一带,偶尔也去去海岸山脉那边。我们在这附近有永久的居所。在德纳利附近也有一群和我们一样永久居住的。” 劳伦稍微吃了一惊。 “永久居住?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实实在在的好奇。 “干吗不跟我们一起到家里去,舒舒服服地坐下来聊会儿呢?”卡莱尔邀请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卡莱尔提到“家里”时,詹姆斯和维多利亚交换了一下惊讶的眼神,不过劳伦倒是更加显得不露声色。 “这听起来挺有意思,也很热情,”他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我们从安大略1一路下来都在捕猎,没有机会打理一下自己。”他的眼睛充满感激地把卡莱尔优雅的脸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通。 “说了还请你别见怪,假如你们不在这儿附近捕猎的话,我们会感激不尽。我们在这儿立足,必须不引人注目才行,相信你能理解。”卡莱尔解释道。 “那是当然,”劳伦点了点头,“我们当然不会闯入你们的地盘。不管怎样,我们只在西雅图以外的地方捕猎。”他笑了起来。我的后背感到一阵发冷。 “如果你们愿意跟我们走的话,我们来带路——埃美特和爱丽丝,你俩跟爱德华和贝拉去把吉普车开过来。”他随口补充了一句。 卡莱尔说话的时候似乎同时发生了三件事:我的头发在微风中动了动,爱德华僵住了,还有他们中间第二个男的,詹姆斯,突然来回晃了晃脑袋,盯着我,鼻孔都鼓起来了。 詹姆斯突然向前跨出一步,做出一个蹲伏的姿势,所有人立刻都愣住了。爱德华露出牙齿,蹲伏下来做出了防卫的姿势,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凶狠的咆哮。根本不是今天早上我听到的他逗着玩儿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这是一种我所听到过的最吓人的声音,只感到身子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 “你们这是干吗?”劳伦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大声问道。詹姆斯和爱德华依然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詹姆斯往旁边虚晃了一招,爱德华也做出了相应的闪避。 “她是和我们一起的。”卡莱尔对詹姆斯予以断然拒绝。劳伦似乎没有像詹姆斯那样敏锐地闻到我的气味,不过此时脸上也露出了明白的表情。 “你还带了一份点心?”他问道,一脸的狐疑,同时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 爱德华的咆哮变得更加凶狠、刺耳起来,他嘴唇撅得老高,露出了闪闪发光的牙齿,劳伦又退了回去。 “我说过她是和我们一起的。”卡莱尔生硬地纠正道。 “可她是个人。”劳伦反驳道。这话听起来倒是没有一点挑衅的味道,而仅仅是异常的吃惊。 “没错。”埃美特十分显眼地站在卡莱尔的一边,眼睛盯着詹姆斯。詹姆斯慢慢地直起了身子,不过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身体,鼻孔也依然鼓鼓的。爱德华仍然像一头狮子般紧张地挡在我的前面。 劳伦又开口了,语气很平和——试图缓和双方之间突然生起来的敌意:“看来我们彼此有很多地方需要相互了解啊。” “确实。”卡莱尔的声音依然很冷淡。 “不过我们愿意接受你的邀请。”他扫了我一眼,然后又回到卡莱尔身上,“当然了,我们不会伤害这个人类女孩的。我们不会在你们的地盘里捕猎,我说过的。” 詹姆斯疑惑而又恼怒地瞟了劳伦一眼,又和维多利亚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维多利亚的目光依然锐利地在每个人脸上扫来扫去。 卡莱尔打量了好一阵子劳伦脸上坦率的表情,才开口说话。“我们来带路。贾斯帕、罗莎莉、埃斯梅?”他喊道。他们围到了一起,会合后将我挡在了视线之外。爱丽丝立刻到了我的身边,埃美特则慢慢地退了回来,他一边朝我们这边后退,一边紧盯着詹姆斯。 “我们走吧,贝拉。”爱德华的声音很低,也很凄凉。 整个过程中我的双腿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吓得根本动弹不了。爱德华只得抓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拉,我这才回过神儿来。爱丽丝和埃美特紧紧地跟在我们身后,以便挡着我。我跟在爱德华旁边踉踉跄跄地走着,还在因为这一吓而晕晕乎乎。我听不清余下的那一大部分人马走了没有。我们以人类的速度向森林边走去时,爱德华的不耐烦几乎都能看得见摸得着了。 一进树林,爱德华便把我扛在了背上,脚下却丝毫未停。他大步如飞地走起来时,我不顾一切地牢牢抓着,其他几个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我埋着头,可是眼睛却充满惊骇地睁得大大的,不愿闭上。 第19章 他们像幽灵一般飞速穿过此时已经暗下来的森林。爱德华往日跑起来时那似乎难以抑制的兴奋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盛怒,这种盛怒让他全神贯注,跑得更快了。即使他背上还背着我,其他几个依然望尘莫及。 转眼之间,真叫人难以置信,我们就来到了吉普车边上,把我扔到后座上时,爱德华几乎都没有放慢速度。 “帮她系上安全带。”他吩咐埃美特,埃美特刚好钻进车子,坐到了我旁边。 爱丽丝已经坐到了前座上,爱德华发动了引擎。车打着了,我们猛地掉了个头,朝着蜿蜒的公路疾驶而去。 爱德华嘴里在嘟囔着什么,说得太快,我根本听不过来,不过听起来很像是一连串的脏话。 这一次一路颠簸得更为厉害,而黑沉沉的天色徒添了更多的恐怖。埃美特和爱丽丝都在左右盯着窗外。 我们上了主路,虽然速度加快了,我们在往什么方向开,我还是看得清楚多了。我们正在往南开,远离福克斯。 “我们这是去哪儿?”我问。 没人回答,甚至没人看我一眼。 “你混蛋,爱德华!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我们必须带你离开这儿——远远地离开——就现在。”他没回头,眼睛依然盯着路上。速度表的指针已经指到了时速105迈。 “掉头!你必须把我送回家!”我喊了起来。我拼命扯着安全带,想挣脱这该死的束缚。 “不!爱德华!不,你不能这样做。” “我必须这样做,贝拉,请你安静点。” “休想!你必须把我送回去——查理会打电话给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你的家人全都会完蛋的——卡莱尔和埃斯梅!他们将不得不离开,永远地躲起来!” “冷静点,贝拉,”他的声音很冷,“我们以前去过那儿的。” “别对我指手画脚,你别!你不要因为我而毁了一切!”我拼命地挣扎着,却只是徒劳。 “爱德华,靠边停车。”爱丽丝第一次开了口。 他狠狠地扫了她一眼,接着又加快了车速。 “爱德华,咱们还是把事情说清楚吧。” “你不明白的,”他沮丧地吼道。我从没听他这么大声地说过话,在吉普车狭窄的空间里震耳欲聋。时速表的指针已经接近了115迈。“他是条甩不掉的追击者,爱丽丝,你没看出来吗?他是条追击者!” 我感觉到坐在身边的埃斯梅全身都僵硬了,看到他对这个词的反应,我有点不解。对他们仨而言,这个词的含义要比对我而言丰富得多,我很想问个明白,可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靠边停车,爱德华。”爱丽丝的语调很正常,但也带了点我以前从未听到过的命令的语气。 时速表的指针缓缓地超过了120迈。 “照我说的做,爱德华。” “听着,爱丽丝,我看清了他脑子里的想法。追踪猎物是令他着魔的酷爱——他想得到她,爱丽丝——她,很明确,今晚他就会开始追猎了。” “他不晓得——” 他打断了她的话:“你觉得他在镇上嗅到她的气味要花多长时间?劳伦的话还没说出口,他脑子里的计划就已经成形了。” 我意识到自己的气味会把他引向什么地方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查理!你不能把查理一个人丢在那儿!你不能丢下他不管!”我在安全带下面挣扎着。 “她说得对。”爱丽丝说道。 车速稍稍慢了一点。 “咱们考虑一下有几种选择。”爱丽丝劝道。 车速又慢了一点,这次更加明显,然后突然嘎的一声停在了公路的路肩上。我向前一蹿让安全带给绊住了,接着又重重地弹回到了座位上。 “没有选择的余地。”爱德华嘘声说道。 “我不会丢下查理不管的!”我尖叫道。 他根本没理会我的话。 “我们必须把她送回去。”埃美特终于开口了。 “不。”爱德华说得斩钉截铁。 “他不是我们的对手,爱德华,他碰不到她一根毫毛的。” “他会等待机会的。” 埃美特笑了:“我也可以等待机会。” “你不懂——你不会明白的。一旦他打定主意猎食的话,就会毫不动摇,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我们必须干掉他。” 听了这个主意,埃美特似乎并没感到不安:“这是一种选择。” “还有那个女人,她是和他一伙儿的。如果交战起来,那个领头的也会跟他们一伙儿。” “我们这边人足够了。” “还有另一个选择。”爱丽丝平静地说道。 爱德华把一腔怒火发在了她身上,恶狠狠地咆哮道:“别——无——选——择!” 埃美特和我都吃惊地盯着他,爱丽丝却似乎并不惊讶。爱德华和爱丽丝相互逼视着对方,沉默了很长一会儿。 我打破了沉默:“有人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没有。”爱德华吼道。爱丽丝瞪了他一眼,终于被激怒了。 “听着,”我恳求道,“你把我送回去。” “不。”他打断了我。 我瞪着他,接着说道:“你把我送回去,我告诉我爸,就说我想回凤凰城的家了。我打点好行装,我们就在那里等着,直到那个追击者注意到了,然后我们就跑。他跟着我们,就顾不上查理了。查理也就不会让联邦调查局调查你的家人了。到那时,你想带我到哪个该死的地方去都行。” 他们盯着我,全都惊呆了。 “这主意不赖呀,真的。”埃美特的惊讶绝对是一种侮辱。 “没准儿还真管用——我们岂能置他父亲的安全于不顾。你明白的。”爱丽丝说道。 大家都看着爱德华。 “这太危险了——我不想让他在她周围一百英里的范围内出现。” 埃美特显得成竹在胸。“爱德华,他斗不过我们的。” 爱丽丝想了一会儿,“我看他没有采取行动,他想等待我们把她一个人留下的机会。”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要求你把我送回去。”我想说得坚决一些。 爱德华用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紧闭着双眼。 “求你了。”我的声音小了许多。 他没有抬头。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听上去都筋疲力尽了。 “你今晚就得离开,不管那个追击者看没看到。你告诉查理,就说你在福克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怎么说管用,就编什么给他听。手里摸到什么就装什么,然后跑到你的卡车里。我不在乎他对你说些什么,你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听清楚了没有啊?从你穿过门阶的那一刻起,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吉普车又轰隆隆地发动了,他把车子掉了个头,轮胎发出了尖叫声。速度仪表盘上的指针开始往上蹿。 “埃美特?”我喊道,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哦,不好意思。”他把我松开了。 好一阵子,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引擎的隆隆声,这时爱德华又开口了。 “我们就照下面的计划行事。我们到了房子跟前后,如果追击者不在那儿,我会陪着她走到门前,接下来她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他从后视镜里瞪了我一眼,“埃美特,你负责房子外面,爱丽丝,你负责卡车,她一到车上,我就会上车。等她离开后,你俩就可以把吉普开回家,告诉卡莱尔。” “不行,”埃美特打断了他,“我跟你们在一起。” “好好想想,埃美特,我不知道自己会离开多久。” “直到我们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为止,我都跟你们在一起。” 爱德华叹了口气。“如果追击者在那儿,”他板着面孔继续说道,“我们就接着往前开。” “我们会在他之前赶到那儿的。”爱丽丝充满信心地说道。 爱德华似乎接受了这个判断。不管他和爱丽丝之间有什么龃龉,现在他一点都不怀疑她。 “吉普车怎么办?”她问道。 他的声音有点儿生硬:“你把它开回去。” “不,我不开。”她从容地说道。 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遍那串我听不懂的脏话。 “我们不能全挤在我的卡车里。”我轻声说道。 爱德华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 “我认为你应该让我一个人走。”我的语气更加平静了点。 这次他听见了。 “贝拉,求求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这一次。”他紧咬着的牙缝里蹦出来这么一句。 “听我说,查理不是弱智,”我反对道,“如果明天你们不在镇上的话,他会起疑心的。” “那不相干,我们要确保他的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追击者怎么办?他看到你今晚的举动了。他会认为你跟我在一起,无论你在哪里。” 埃美特看着我,又露出了带着点侮辱的惊讶神情。“爱德华,听她的话,”他劝道,“我觉得她说得对。” 第20章 “是的,她说得对。”爱丽丝附和道。 “我不能那样做。”爱德华的声音很冷酷。 “埃美特也应该留下来,”我继续说道,“他肯定也注意到了埃美特。” “什么?”埃美特把目标对准了我。 “你留下来,会更好地收拾他一下子。”爱丽丝表示同意。 爱德华以怀疑的目光盯着她:“你认为我应该让她自己一个人走?” “当然不是,”爱丽丝说道,“贾斯帕和我陪她去。” “我不能那样做。”爱德华又说了一遍,但这次声音里有了一点妥协的迹象,他开始觉得有点道理了。 我极力地劝说着:“在这里拖延一个礼拜——”我从镜子里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于是补充了一句,“——几天的时间,让查理看到你们没有绑架我,同时也让这个詹姆斯钻到迷魂阵里来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白费一番劲。确保他根本找不到我的踪迹,然后再来和我碰头。当然,要兜个圈子,然后贾斯帕和爱丽丝就可以回家了。” 我看得出来他开始考虑这个方案了。 “在哪里和你碰头?“ “凤凰城。”自不待言。 “不,他会听到你要去那儿的。”他不耐烦地说道。 “显然,你要设法让这个听起来像个诡计。他晓得我们会知道他在偷听,他绝对不会相信我会真去我嘴上所说的地方。” “她还真恶毒。”埃美特哧哧地笑着说。 “要是这个行不通呢?” “凤凰城可有几百万号人呢。”我告诉他。 “要找到一本电话簿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 “我不会回家的。” “哦?”他问道,听得出来他觉得很危险。 “我已经不小了,完全可以找个自己的去处了。” “爱德华,我们会跟她在一起的。”爱丽丝提醒他道。 “你们在凤凰城做什么呢?”他严厉地问道。 “待在家里。” “我有点喜欢这个方案。”毫无疑问,埃美特在想着困住詹姆斯这件事。 “你闭嘴,埃美特。” “你想啊,要是我们试图骗他上钩,而她也在旁边的话,那么我们中有人受伤的可能性就要大很多——要么她会受伤,要么你因为要保护她而受伤。而现在,要是我们单独对付他的话……”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我没猜错。 我们开进小镇的时候,吉普车已经是在缓缓地往前爬了。尽管我刚才说了这么一大通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话,可现在我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我想到查理一个人待在家里,于是努力壮起了胆子。 “贝拉,”爱德华的声音十分温柔。爱丽丝和埃美特望着各自身边的车窗外,“你要是出现了闪失——任何闪失——我都将唯你是问,你明白吗?” “明白。”我倒吸了一口气。 他转头问爱丽丝。 “贾斯帕对付得了吗?” “你就信任他一回吧,爱德华。综合起来看,他表现得非常非常不错。” “你对付得了吗?”他问道。 优雅可爱的爱丽丝撅起嘴唇,做了个可怕的鬼脸,喉咙里发出一阵吼声,吓得我缩起身子,紧紧地靠在了靠背上。 爱德华朝她笑了笑。“还是别说出来了,你自己留着吧。”他突然小声咕哝道。 查理还在等我,没睡。房子里所有的灯都亮着。我得想出个法子让他放我走,可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爱德华缓缓地把车开过来,紧靠在我的卡车后面停下。他们仨全都很机警,笔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竖起耳朵听着林中的每一个动静,睁大眼睛看着每一片阴影,竖起鼻子嗅着每一种气味,在寻找着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他们关掉引擎,继续在那里听的时候,我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不在这儿,”爱德华紧张地说,“咱们走。” 埃美特凑过来帮我解开了安全带。“别担心,贝拉,”他的声音很低,但很愉快,“我们很快就会把这儿的事情搞定的。” 我瞅着埃美特的时候,感觉眼里湿湿的。我只是勉强认识他,然而,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不知道今晚之后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他,我心里就感到十分痛苦。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丝隐隐的别离的味道,再过一个小时,我就将不得不品尝到这种味道,不得不挺过这一关,一想到这里,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爱丽丝,埃美特。”爱德华的话就是命令。他俩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黑暗之中,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爱德华打开了我这边的门,拿起我的手,把我揽入了他臂腕的保护之下。他迅速地扶着我朝房子走去,眼睛始终扫视着夜空。 “十五分钟。”他压低嗓子告诫道。 “我能做到。”我呼哧呼哧地说道,都是眼泪惹的祸。 我在门廊里停了下来,双手捧着他的脸,狂热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爱你,”我小声而又紧张地说道,“我会永远爱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贝拉。”他的话也同样充满了狂热。 “照计划行事,好吗?替我照看好查理,保证他的安全。这件事之后他不会很喜欢我了,我想以后找个机会跟他道个歉。” “进去吧,贝拉,我们得赶快。”他的声音很急迫。 “还有一件事情,”我动情地说道,“别把我今晚会说的另一句话当真!”他俯过身来,于是我只得踮起脚用最大的力气去吻他那惊讶、僵硬的嘴唇,然后我转身一脚把门踢开了。 “滚,爱德华!”我冲他怒吼了一声,跑进屋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了,他还是一脸的惊异。 “贝拉?”早就在起居室里耗了半天的查理,这时已经站起来了。 “别管我!”我挂着眼泪冲他尖叫道,此时已经是泪如泉涌了。我跑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甩上房门并且拧上了锁。我跑到床前,扑倒在地板上去取我的行李袋。我把手迅速伸到席梦思和床垫之间,去抓那只打了个结的旧袜子,里面装着我偷偷攒下的钱。 查理在捶门。 “贝拉,你没事儿吧?怎么啦?”听得出来他吓坏了。 “我要回家去。”我叫道,语不成声,恰到好处。 “他伤害你了?”他的语气有点儿要发火了。 “没有!”我的尖叫声又高了几个八度。我回头来处理衣柜里的东西,只见爱德华早已经静悄悄地出现在那里了,他正急急忙忙、胡乱地把一摞一摞的衣服往外拉,准备给我扔过来。 “他和你分手了?”查理困惑地问道。 “没有!”我一边尖叫道,越发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了,一边把所有东西都往袋子里硬塞。爱德华把另一个抽屉里的东西扔给了我。此刻袋子已经非常满了。 “怎么啦,贝拉?”查理在门外喊道,又在捶门了。 “我把他甩了!”我也冲他喊道,手里猛拉着袋子上的拉链。爱德华那双能干的手把我的手推开,得心应手地把拉链拉上了。他把带子小心地挂在了我胳膊上。 “我在卡车里面——走!”他耳语了一句,把我往门口推了一把,从窗户里消失了。 我打开房门,打查理身边硬挤了过去,使劲儿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往楼下跑。 “怎么啦?”他尖叫道,紧跟在我的后面,“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他在厨房里抓住了我的胳膊肘,虽说他脑子里依然糊里糊涂的,但手上抓得却挺紧。 他把我扭过去脸朝着他,我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不打算放我走。我只能想到一个逃脱的办法,而这个法子会深深地伤害他,我恨自己想都不该这么去想。可是我没有时间,而且还要保证他的安全。 我抬头瞪着我父亲,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眼里又盈满了泪水。 “我是喜欢他——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再在这儿扎根了!我不想到头来像妈妈那样把自己拴在这个讨厌、无聊的小镇上!我不会像她那样再犯同样愚蠢的错误。我讨厌这里——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他的手从我的胳膊上松开了,就像我电了他一下似的。我把目光从他震惊、受伤的脸上移开,夺门而去了。 “贝尔,要走也不能现在走啊,现在是晚上!”他在我身后低声说道。 我没有回头:“我累了会在车上睡的。” “再等一个星期吧,”他恳求道,依然像挨了电刑似的,“到那时蕾妮就回来了。” 这一句彻底打乱了我的阵脚:“什么?” 查理见我迟疑了,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继续说道,差点儿都快语无伦次了:“你出去的时候她来过电话。佛罗里达那边的事情不是很顺利,如果菲尔周末还签不下来的话,他们就打算回亚利桑那去。响尾蛇1的助理教练说他们可能还缺一个游击手2。” 我摇了摇头,想重新整理我目前混乱的思绪。每过一秒钟都会给查理带来更大的危险。 第21章 “我有钥匙。”我咕哝道,手里扭着球形把手。他太近了,一只手已经朝我伸过来了,一脸的茫然。我不能再耽误时间跟他争论了,我势必会进一步伤害他。 “让我走,查理。”我以尽量愤怒的语气,把我母亲很多年以前从这同一扇门走出去时说的最后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并随手把门拉开了,“没有好结果,对吧?福克斯真是让我讨厌死了!” 我的这番刻毒话见了效果——查理目瞪口呆地在门外的台阶上呆住了,我趁此跑进了黑夜。空荡荡的院子吓得我命都快没了,我朝卡车那边狂奔,老觉得后面有个黑影在追我。我把袋子扔在了车座上,用力拧开了车门。钥匙都插好了,只差没打火了。 “我明天会给你打电话的!”我大声叫道,极希望那时能把一切跟他解释清楚,虽然明知道自己根本就解释不清楚。我加大油门,迅速开走了。 爱德华伸过手来捉住了我的手。 房子和查理在我们身后消失后,他对我说:“靠边停车。” “我能开。”我泪流满面地说。 他长长的双手出人意料地搂住了我的腰,与此同时,他的脚把我的脚从油门上推开了。他把我从他的腿上拽了过去,把我的手从方向盘上拧开了,转眼他已经坐在司机的位置上了,而车丝毫没有晃动。 “你不认识路。”他解释说。 我们后面突然亮起了灯,我从后面的窗户向外望了一眼,吓得我睁大了双眼。 “是爱丽丝。”他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又一次抓起了我的手。 我满脑子都是查理在门口的画面:“咱们后面有追击者了?” “他听清你念的最后那句台词啦。”爱德华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是说查理?”我胆战心惊地问道。 “我们让追击者给跟上了,就在我们后面跑呢。” 我身上都凉了半截。 “咱们能甩掉他吗?” “甩不掉。”但他嘴上这么说,脚上还是加大了油门。车子的发动机都嗖嗖地发牢骚了。 我的计划突然显得不是那么妙了。 我正盯着后面爱丽丝的大灯,这时卡车突然颤动了一下,车窗外面冒出了一个黑影。 我刚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嘴就让爱德华的手给堵住了。 “是埃美特!” 他松开了我的嘴,用胳膊搂住了我的腰。 “没事,贝拉,”他保证道,“你会很安全的。” 我们飞速穿过了静悄悄的福克斯镇,往北边的公路驶去。 “没想到小城镇的生活还是令你感到这么无聊,”他说,语气就跟聊天似的,我知道他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你似乎调整得很不错嘛——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qi書網-奇书也许我这只是在自夸,我还自以为让你觉得生活更有趣了呢。” “是我不好,”我忏悔道,没有理会他想转移注意力的意图,两眼望着自己的膝盖,“那是我妈离开他时说的话,我可以说是在暗箭伤人。” “别担心,他会原谅你的。”他笑了一下,不过笑得很勉强,眼睛以下的部分才能见到笑容。 我绝望地看着他,他看到了我眼神中赤裸裸的惊恐。 “贝拉,不会有事的。” “可我要是不跟你在一起,就会有事的。”我低声说道。 “我们过几天就又会在一起了,”他说,把我搂得更紧了,“别忘了,这可是你的主意哟。” “这是最好的主意——当然是我的主意喽。” 他听后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而且很快就消失了。 “怎么会出这事儿?”我问道,声音很有感染力,“为什么是我?” 他两眼阴郁地盯着前边的路。“都是我的错——我真傻,居然就那样把你暴露在他们面前!”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愤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坚持道,“我当时是在那儿,有什么了不起呀。另外两个都没怎么着,干吗那个詹姆斯就一定要杀我呢?到处都是人,为什么偏偏跟我过不去?” 他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才回答。 “今天晚上我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心思,”他低声说道,“我拿不准一旦他见到了你,我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加以阻止。你的确也有一部分的错,”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悦,“谁叫你有这么鲜嫩诱人的味道呢,否则说不定也就招惹不着他了。可我这么一护着你……唉,情况就糟糕多了。他这个家伙,无论猎物大小,还没尝过别人从中作梗的滋味。他认为自己除了猎人还是猎人。他成天想着的就是追逐猎物,他的生活追求就是挑战。我们突然向他发起了一个大的挑战——一大帮身强力壮的战士全都奋不顾身地保护这么一个脆弱的人儿。他此刻是何等的兴奋,说了你都不敢相信。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了,也是我们迄今给他带来的最令他兴奋的游戏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慨。 他停顿了片刻。 “可要是我当时不在边上,你可能早就成了他的战利品了。”他灰心丧气地说道。 “我认为……我没对别人散发过那种味道……像对你那样。”我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是没有,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对他们每个人来说就不是诱惑了。要是你对那条追击者——或者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产生了像对我那样的诱惑力的话,那可能当场就打起来了。” 我打了一个寒战。 “我认为我现在别无选择,我觉得现在除了杀死他,已经别无选择了,”他喃喃道,“卡莱尔会不高兴的。” 我可以听见轮胎轧过桥面的声音,虽然黑暗中看不见河。我知道我们快到了,不得不问他了。 “可是你怎么样才能杀死吸血鬼呢?” 他瞅了我一眼,眼神神秘莫测,声音也突然刺耳起来了:“唯一有把握的办法就是把他撕成碎片,然后再一把火烧了。” “另外两个会和他一道跟你们打斗吗?” “那个女的会,劳伦我没把握。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他跟他们在一起只是为了方便。詹姆斯在牧场上为难过他……” “可詹姆斯跟那个女的——他们会想法杀掉你吗?”我怯生生地问道。 “贝拉,你别浪费时间替我担心了,你只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就行了——求你了,求你别再不顾安危了。” “他还跟着吗?” “对,不过他不会袭击这座房子,今天晚上不会。” 他关了灯,摸着黑往前开,爱丽丝跟在后面。 我们直接开到了房子跟前。房子里面灯火通明,但它们却奈何不了不断蚕食的森林所带来的黑暗。车还没停住,埃美特就替我打开了车门,他把我从座位上拉下来,像夹橄榄球似的把我夹在了他巨大的胸前,带着我跑进了门。 我们闯进了白色的大房间,爱德华和爱丽丝在我们的两边。他们都在里面,而且听见我们的响声后已经站起来了。劳伦站在他们的中间,埃美特把我挨着爱德华放下时,我能听到他喉咙深处呼呼的咆哮声。 “他在跟踪我们。”爱德华把话挑明了,两眼恶狠狠地怒视着劳伦。 劳伦的脸色不是很高兴:“我怕的就是这个。” 爱丽丝跳到了贾斯帕的旁边,对着他的耳朵在悄声说着什么,只见她的嘴皮子一动一动的,可见她的悄悄话说得有多快。她俩一起飞快地上了楼,罗莎莉看到了他俩的行动,迅速挪到了埃美特的身边。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既紧张又愤怒,愤怒是因为它们不情愿地瞟到了我的脸。 “他要干什么?”卡莱尔冷冰冰地问劳伦。 “对不起,”他说,“我恐怕,你儿子刚才在那儿护着她,可能把他惹急了。” “你能制止他吗?” 劳伦摇了摇头:“詹姆斯要是急了,什么也阻止不了他。” “我们会阻止他的。”埃美特保证道。毫无疑问他不是说着玩的。 “你奈何不了他的,我活了三百年,都没见过他那样的家伙。跟他斗绝对只有送命的份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加入他的巫会1的。” 他的巫会,我想,当然。在空地那里劳伦作为领导者的身份出现原来只不过是个摆设,做做样子罢了。 劳伦在摇头,他瞥了我一眼,显得很茫然,于是又把目光移回到了卡莱尔身上:“你肯定值得这样吗?” 爱德华愤怒地大吼了一声,整个屋子都听得见,劳伦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卡莱尔严厉地看着劳伦:“我恐怕你得做个选择。” 劳伦明白了,他仔细考虑了一会儿,把每张脸都看了一遍,然后又最后把亮堂的房间扫了一眼。 “我对你们在这儿创造的生活很着迷,可我不会卷入这件事。我跟你们谁都无冤无仇,但是我也不会跟詹姆斯作对。我想我将去北方——去找德纳利峰2上的那支氏族3,”他犹豫了一下,“别小瞧詹姆斯了,他有一个很好使的脑子,而且听觉、视觉等官能都无与伦比。他在人类世界里也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和你们看上去的样子不差分毫,而且他不会正面攻击你们的……我很抱歉在这里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真的很抱歉。” 第22章 他低头鞠了一躬,我看见他又一脸疑惑地瞥了我一眼。 “一路平安。”卡莱尔很正式地说道。 劳伦又好好地瞅了一眼四周,然后急匆匆地出了门。 沉默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多近了?”卡莱尔看着爱德华。 埃斯梅已经在动了,她的手碰了墙上的一个难以觉察的袖珍键盘一下,只听哼的一声,巨大的金属百叶窗便开始把玻璃墙遮蔽起来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约过了河三英里远吧,他正绕过去跟那个女的会合。” “怎么计划的?” “我们把他引开,然后贾斯帕和爱丽丝带着她往南跑。” “然后呢?” 爱德华的语气斩钉截铁:“贝拉一脱身,咱们就去追他。” “我看是别无选择了。”卡莱尔表示认同,脸色铁青。 爱德华扭头对罗莎莉说。 “把她弄到楼上去,你俩把衣服换了。”爱德华命令道。罗莎莉反盯着他,跟听见了晴天霹雳似的,脸都发青了。 “我干吗要去?”她愤愤地说,“她对我算什么呀?不就是个祸害——是个危险嘛,你自己惹上了还嫌不够,把我们大家都搭进去了。” 她恶毒的语气令我退缩了。 “罗莎……”埃美特嘀咕了一声,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把它甩开了。 我仔细观察着爱德华,知道他的脾气,担心他的反应。 他给了我一个意外,他把目光从罗莎莉身上移开,好像她什么都没说,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埃斯梅,您呢?”他冷静地问道。 “没问题。”埃斯梅低声说道。 埃斯梅眨眼的工夫不到就在我的身边了,轻而易举地把我拎在了怀里,我惊讶得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就已经在往楼上冲了。 “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她在二楼门厅不远的一间黑洞洞的屋子里把我放下来时,我气喘吁吁地问道。 “把咱们的气味混淆一下,作用管不了多久,但也许能帮着你逃出去。”我听得见她的衣服落在了地板上。 “我觉得我穿不了……”我迟疑了一下,可她的双手已经不由分说,在把我的衬衣从头上往下扯了,我自己迅速地把牛仔裤脱了。她递给了我一样东西,摸起来像是件衬衣。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袖口找对了,将两只胳膊伸了出来。我刚刚穿好衬衣,她就把她的宽松长裤递了过来。我猛地把裤子提了起来,可是脚却露不出来,太长了。她麻利地把裤脚往上卷了几圈,以便我能站起来。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她已经穿上了我的衣服。她把我拉回到楼梯上,爱丽丝拎着一个小皮袋,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俩各自抓起我一只胳膊肘,连抬带拖地把我弄下了楼。 我们不在的时候,楼下的一切似乎都已准备妥当了。爱德华和埃美特准备离开了,埃美特肩头背着一个看上去很沉的背包。卡莱尔在递给埃斯梅一样小东西。回头他又给了爱丽丝同样的东西——是一个很小的银色手机。 “埃斯梅和罗莎莉开你的车,贝拉。”爱德华从我身边经过时告诉我。我点了点头,我以提防的眼神瞥了罗莎莉一眼,她正一脸不满地怒视着卡莱尔。 “爱丽丝、贾斯帕——你们开梅塞德斯。到了南方,你们需要把色调弄暗一些。” 他俩也点了点头。 “我们开吉普。” 我惊讶地发现卡莱尔想跟爱德华一起走。我突然恐惧地意识到,他们组建起了一支猎杀队伍。 “爱丽丝,”卡莱尔问道,“他们会咬钩吗?” 大家都看着爱丽丝,只见她闭着眼睛,平静得叫人难以置信。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他会跟踪你们的,那个女的会跟着卡车。我们应该能够走得掉。”她的语气很肯定。 “咱们走。”卡莱尔动身朝厨房走去。 爱德华突然到了我身边,他牢牢地抓住我,把我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他将我的脸拉过去贴着他的脸,把我提起来,双脚都离了地,而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家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又冰又硬的嘴唇极为短暂地贴了一下我的嘴唇,马上就松开了。他放下我,依然捧着我的脸,他那迷人的眼神散发着炽热的光芒,穿透了我的双眼。 他把目光移开后,两眼一片茫然,出奇地呆滞。 他们走了。 我们站在原地,别人把目光都从我身上移开了,我的眼泪顺着脸无声地直往下淌。 依然一片沉默,这时埃斯梅手里的手机震动了,晃了一下就到了她耳边。 “好啦。”她说了一句。罗莎莉大踏步出了前门,瞥都没再朝我这边瞥一眼,不过埃斯梅经过时还是碰了碰我的脸。 “注意安全。”她俩出了门,可她的话还在我耳边萦绕。我听见我的卡车雷鸣般地发动了,然后就逐渐远去了。 贾斯帕和爱丽丝还在等着,爱丽丝的手机似乎还没响之前就已经在耳边了。 “爱德华说那个女的已经跟上了埃斯梅了,我去把车开过来。”她像爱德华那样消失在了阴影里。 贾斯帕和我面面相觑,他站在我对面的入口处……很小心。 “你错了,你知道的。”他悄声说道。 “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能体会到你现在的感受——不过你值得我们这么做。” “我不值得,”我喃喃道,“他们要是有个好歹,那完全是无谓的牺牲。” “你错了。”他重复道,友好地冲我笑着。 我什么动静都没听见,爱丽丝就已经进了前门,张着双臂朝我走来了。 “可以吗?”她问道。 “你是第一个问我同意不同意的。”我苦笑道。 她像埃美特一样,轻而易举就用她那双细长的胳膊把我拎起来,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然后我们冲出了门,把明亮的灯光甩在了我们的身后。 …… 暮光之城·新月作者:斯蒂芬妮·梅尔 第1节:派对(1) 1.派对 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地确定我是在做梦。 我之所以如此确信的理由是:第一,我正站在一束明亮的阳光下——那种令人目眩的,明净的太阳从未照耀在我的新家乡——华盛顿州的福克斯镇上,这里常年笼罩在如烟似雾的绵绵细雨之中;第二,我正注视着玛丽祖母,奶奶至今去世已经有六年多了,因此,这一确凿的证据足以证明我是在做梦。 奶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她的脸庞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她的皮肤柔软而松弛,形成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小的细纹,轻轻地依附在骨骼上;她像一棵干瘪的杏树,只不过她头上还顶着一团蓬松浓密的白发,像云朵一样盘旋在她的周围,漂浮在空中。 我们的嘴唇——她的嘴巴干瘪,嘴角布满褶皱——就在同一时间向两边咧开,露出同样惊讶的半个笑容。显而易见,她也没料到会见到我。 我正准备问她问题;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奶奶——她在我的梦里做什么?她过去六年过得怎么样?爷爷还好吗?无论他们在哪里,他们找到彼此了吗?——但是,她在我开口的时候也张开了嘴巴,所以我停了下来,让她先说。奶奶也停顿了一下,接着,我们俩都感到有些笨拙,笑了起来。 "是贝拉吗?" 不过不是奶奶在叫我,我们俩都转过身来看着加入到我们两个人的小团聚中的那个人。我没必要看就知道是谁;不管在哪里我都能认出这个声音——它是那么熟悉,无论是在我清醒的时候,还是在睡梦中,……我敢打赌,就算我死了,我都能感应到它的存在。这个声音是我宁愿穿越火海都要寻找到的,——或者,不那么夸张地说,它是我宁愿每天跋涉在寒冷无尽的雨中都要寻找到的。 这个人当然是爱德华。 尽管我看到他的时候总会兴奋不已——有意或无意地——即使我几乎肯定我正在做梦,当爱德华穿过耀眼的阳光向我们走来的时候,我仍然感到惊慌失措。 我惊慌失措是因为奶奶不知道我和一个吸血鬼相爱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那么,一束束光辉灿烂的光柱散落成千万颗彩虹般的光珠,洒落到爱德华的皮肤上,使他看起来像是由水晶或钻石做成的一样,我该如何解释这一事实呢? 那么,奶奶,您可能已经注意到我的男朋友闪闪发光。只不过他在阳光下就会这样。别担心…… 他正在做什么?他住在福克斯这个世界上最阴雨绵绵的地方的全部原因就是他能够在白天外出,同时又不会暴露他的家族秘密。然而,爱德华现在正优雅地向我款款走来——他天使般的脸庞上挂着最美丽的微笑——仿佛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就在那一刻,我希望我没有被排除在他神秘的天赋之外;而我原先也一直很庆幸他唯独不能看透我的心思,但是现在我希望他也能听清我的想法,这样的话他就能听见我脑海里尖声喊出的警告。 第2节:派对(2) 我大惊失色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奶奶,但一切都太迟了。奶奶正好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盯着我,她的双眼和我的一样充满警觉。 第23章 爱德华——仍然带着如此美丽的微笑,我的心仿佛要从胸口膨胀迸裂出来一样——他伸出手臂抱住我的肩膀,转过身来面向祖母。 奶奶的表情令我惊讶不已。她看起来毫不恐惧,相反,她怯懦地盯着我,仿佛在等待责备一样。而且她站立的姿势也很奇怪——一只手臂笨拙地抬了起来,向外伸出去,接着环绕着空气弯曲起来,就像她的胳臂环抱着某个我看不见的人——某个隐形的人一样…… 正大画面逐渐变大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围绕着我祖母的巨大的镀金镜框。我根本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我抬起那只没有搂着爱德华的腰的手臂,伸出手想要触摸她。奶奶一模一样地模仿着我的动作,简直就像从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一样。但是就在我们的手指头应该相遇的地方,我却只感觉到冷冰冰的玻璃…… 仿佛遭到狠狠的打击一样,我感到头晕眼花,梦突然变成了梦魇。 那根本不是奶奶。 那是我。镜子里的我。我——年老色衰,满脸皱纹,神情枯槁。 爱德华站在我的身边,镜子中也没有他的映像,他如此可爱,永远保持着十七岁的模样,这一切令人如此痛苦不堪。 他把冰冷完美的嘴唇贴近我消瘦的脸颊。 "生日快乐。"他呢喃道。 我突然一惊,猛地醒了过来——眼睑突然睁得大大的——大口地喘着气。又是一个多云的早晨,一缕缕熟悉的昏暗的灰色光线取代了梦中令人眩目的阳光。 只不过是个梦而已,我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个梦。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闹钟冷不防地响了起来,我又吓了一跳。闹钟钟面角落里的小日历显示今天是九月十三日。 尽管不过是个梦而已,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少预示着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就要正式地步入十八岁了。 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在整整一个完美的夏天里——我曾度过的最快乐的夏天,那是任何地方的任何人曾经度过的最快乐的夏天,当然,那也是奥林匹克半岛历史上最多雨的夏天——这个令人沮丧的日子却秘密地潜伏着,等待着迸发出来。 而现在它突然袭来,其打击比我恐惧的情况还要糟糕。我能感受到这一点——我变老了。虽然每天我都在变老,但是这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更糟糕,而且是可以用数字计算的。我十八岁了。 而爱德华永远都不会变老。 我刷牙的时候看见镜子中的脸庞并没有改变,这着实令人惊讶不已。我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试图在象牙般的皮肤上寻找即将到来的皱纹的蛛丝马迹。不过,我脸上唯一的褶皱是额头上的,虽然我知道,如果我能够让自己放松一下的话,它们就会消失不见。但我做不到。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在焦虑的深褐色眼睛上方形成一道直线,呈现出忧虑的表情。 第3节:派对(3) 这不过是个梦而已,我再次提醒自己。只不过是个梦……但也是我曾做过的最糟糕的噩梦。 我没吃早餐,就急匆匆地想尽可能快地跑出家门,但我没能完全避开爸爸,因此不得不花几分钟时间假装高兴。看到他给我的那些我要他不要买的礼物,我认真地努力露出兴奋的表情,但是每次当我不得不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开始哭泣一样。 在开车到学校去的路上,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奶奶的幻景——尽管我不会把它当成自己——但是却很难把它从脑海中驱逐出去。除了绝望我毫无感觉,直到当我把车开到福克斯高中后面熟悉的停车场,发现爱德华仿佛一尊美神大理石雕像——那位被遗忘了的异教神——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抛过光的银色沃尔沃轿车上。我的梦没有公正地对待他,他比梦境中更加迷人。爱德华每天都会等我,就像往常一样,他现在正在那儿等我呢。 绝望暂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奇迹。即使在我与他交往半年之后,我仍然不敢相信我配得上如此这般的幸运。 他的妹妹爱丽丝站在他身边,也在等我。 当然,爱德华和爱丽丝并没有血缘关系(在福克斯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卡伦家族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由卡莱尔·卡伦医生和他的妻子埃斯梅领养回来的,他们两个人太年轻了,不可能有十几岁大的孩子),但是他们的脸庞蒙着一层如出一辙的苍白与朦胧,双眸也闪烁着同样奇异的金色光芒,淤青般的阴影笼罩着深深的眼窝。爱丽丝的脸庞像爱德华的一样,美丽得令人惊叹。在知悉内情的人心中——就像我这样的知情人一样——他们的相似之处正是他们真实身份的标记。 一看到爱丽丝在那里等我——她黄褐色的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中握着一个银色包装的小方盒——一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我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我告诉过她我什么也不要,无论是什么,我的生日不需要礼物,甚至不需要别人的注意。显而易见,此刻他们完全无视我的愿望。 我"砰"的一声关上了我的雪佛兰53型卡车的门——一阵灰尘轻轻地飘落到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我向他们等我的地方缓步走去。爱丽丝蹦蹦跳跳地向我跑来,她的脸庞在长长的直发下熠熠生辉,像小精灵一样。 "生日快乐,贝拉!" "嘘!"我一边示意让她小点儿声音,一边看了看停车场周围,想确定没有人听见她说的话。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次黑色事件而进行任何形式的庆祝活动。 她根本无视我的示意。爱德华还在原地等待,我们朝他走过去的时候,爱丽丝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想现在还是晚些时候打开礼物?" 第4节:派对(4) "不要礼物!"我咕哝着抗议道。 她终于好像弄明白了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似的,说道:"好吧……那晚些时候再打开看吧。你喜欢你妈妈送给你的剪贴簿吗?还有查理送给你的照相机,你喜欢吗?" 我叹了口气。她当然会知道我会得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爱德华并不是他们家族唯一有特异功能的人。我的父母他们一旦决定要给我买什么,爱丽丝就能"看见"他们正在计划的事情。 "是啊,它们棒极了!" "我认为那个主意不错。你只有一次当高年级学生的机会。不妨把你的经历存档起来。" "你当过多少次高年级学生了?" "那不一样。" 此时我们来到爱德华等我们的地方,他伸出手来牵住我的手。我急不可待地握住他的手,暂时遗忘了忧郁的情绪。他的皮肤和平常一样,光滑,结实,也很冰冷。他轻轻地掐了一下我的手指头,我望向他那明亮的黄褐色双眸,心脏一阵紧缩,那种心头一紧的感觉决不是那么轻柔。爱德华听见我不平伏的心跳之后又微笑了起来。 他抬起那只闲着手,用冰冷的指尖轻轻地在我的嘴唇周围滑动,并温柔地说:"那么,和我们讨论的一样,你不允许我祝你生日快乐,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我从来都没办法模仿他的遣词造句,那么完美,那么流畅,那么正式。那是只有一个世纪以前的人们才学得会的措辞。 "只是确定一下,"他用手理了理凌乱的金发,说道,"你可能改变主意了。大多数人好像喜欢像生日、礼物这样的事情。" 爱丽丝大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而动听,就像风铃在风中发出阵阵响声一样,"你当然喜欢的,今天每个人都应该对你友好,让着你,宠着你,贝拉。难不成还会发生什么最糟糕的事情吗?"她反问道。 "变老啊。"我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我的声音并不像我想要的那么坚定。 站在我身边的爱德华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十八岁并不老呀,"爱丽丝说,"难道女人们不是直到要过二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才会感到难过吗?" "可我比爱德华老一些啊。"我喃喃自语道。 爱德华叹了叹气。 "就技术层面上而言,"她说道,语调还是那么轻松,"不过大了一岁而已。" 而我觉得……如果我对我想要的未来有把握的话,如果我将与爱德华、爱丽丝还有卡伦家族的人永远在一起的话(最好不要变成一个满脸皱纹、身材娇小的老妇人)……那么不论是大一两岁,还是小一两岁,我都不会如此介怀。但是爱德华完全反对任何让我发生改变的计划。任何让我与他一样的未来——而那样也会让我永生。 第5节:派对(5) 那是死路一条,他是这样说的。 老实说,我无法真正地理解爱德华的意思。什么让死亡如此了不起?做吸血鬼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至少卡伦家族的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可怕。 "你几点钟到我们家?"爱丽丝继续问道,她改变了话题。看她的表情,她想要做的事就是我一直希望逃避的。 "我并没想过要来你们家呢。" "哦,公平些,贝拉!"她抱怨道,"你不是真的打算那样扫我们的兴吧?" "我以为我的生日应该是按照我想要的方式来过的。" 第24章 "放学后我会在查理家接她过来。"爱德华告诉她,他根本无视我的话。 "我得打工。"我抗议道。 "实际上,你不用去的,"爱丽丝得意地对我说,"我已经跟牛顿夫人说过了,她给你换了班。她还让我转告你"生日快乐"。" "可我——我还是不能过来,"我结结巴巴地说,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借口,"我,噢,我还没有看英语课上要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但是贝尔蒂先生说过我们要看上映的戏剧才能完全欣赏它——那才是莎士比亚想要的演绎方式。" 爱德华转了转眼睛。 "你已经看过电影了。"爱丽丝责备道。 "但是,那不是19世纪60年代版的。贝尔蒂先生说过那才是最好看的。" 最后,爱丽丝再也没法得意地笑了,她恶狠狠地盯着我:"这事儿要么很简单,要么很难,贝拉,不过,非此即彼……" 爱德华打断她的威胁,宽慰道:"爱丽丝,放松点儿。要是贝拉想要看电影的话,那么就让她看吧。这是她的生日。" "就是啊!"我补充道。 "我七点左右带她过来,"他继续说道,""这样你们会有更多时间准备。" 爱丽丝大笑着插话道,"听起来不错。晚上见,贝拉!今晚肯定很有意思,你会发现的。"她露齿一笑——这样的笑容使她完美无瑕、闪闪发光的牙齿全部露在嘴唇外面——接着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脸,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手舞足蹈地跑去上第一节课了。 "爱德华,求你——"我开始乞求了,但是他用一根冰冷的手指压住我的嘴唇。 "我们待会儿再讨论,上课要迟到了。" 我们和往常一样坐在了教室的后面,也没人费心盯着我们俩儿(我们现在差不多天天坐在一起上课——爱德华得到女行政助理们的特别关照帮他做成了这事儿,这简直棒极了!)爱德华和我在一起拍拖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会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就连迈克·牛顿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忧郁地盯着我了,他的目光曾让我感到有些内疚。相反,现在微笑又出现在他的脸庞上,他似乎已经接受了我们两个人只能成为朋友的事实,这也让我感到很高兴。经过一个夏天,迈克改变了不少——圆圆的脸型已经稍有改变,颧骨更加突出,苍白的金发换了个新发型;和以前粗硬的长发不一样,现在他的头发更长了,用发胶精心地固定成随意零乱的造型。要了解这种灵感来自何处并非难事——但是爱德华的外表不是通过模仿就能实现的, 第6节:派对(6) 时间在往前推移,我却在想逃离今晚在卡伦家的大房子里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我还沉湎于哀悼的情绪时却要举行庆生会,这已经够糟糕透顶的了。但是,比这更糟糕的是这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还会收到许多礼物。 引人注意决不是什么好事情,其他像我一样老惹麻烦、笨手笨脚的人都会同意这一点。没有人想在自己很可能扑倒在地、丢脸万分的时候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我曾直截了当地要求过——噢,实际上是命令过——今年任何人都不要给我送礼物。看起来查理和蕾妮并不是唯一决心对此熟视无睹的人。 我一直没什么钱,不过这也没让我烦心。蕾妮是靠幼儿园老师的薪水把我养大的,而查理的工作也赚不了什么钱——他是福克斯这个小镇上的警察局长。我个人唯一的收入来源于一周三天在当地一家运动品商店打工赚来的钱。在像福克斯这样小的小镇上,我能有份工作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存进了我的微型大学基金。(上大学是我的b计划。我仍然希望实现a计划,但是爱德华对于让我一直当人类的想法坚定不移。) 爱德华有许多钱——我甚至不想去想他到底有多少钱。金钱对于爱德华或卡伦家族的其他人而言毫无意义。他们认为金钱不过是当你手头拥有无限的光阴,而且有个姊妹具有预测股票市场行情的神秘能力的时候所积累的东西。爱德华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我反对他在我身上花钱——他不理解要是他带我到西雅图一家昂贵的餐厅吃饭,为什么这会让我感到不舒服;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我不允许他给我买一辆时速达到55英里的车;他更不理解为什么我不让他为我付上大学的学费(他荒谬地热衷于b计划)。在他眼里,我根本没必要自讨苦吃。 但是我怎能让他给我买东西却没法回赠呢?他,因为某种深不可测的原因,想要和我在一起。基于此种理由之上的任何馈赠都会让我们的关系愈加失去平衡。 白天仍在继续,爱德华和爱丽丝都没有再提我生日的事情,我开始放松了一点。 我们坐在常坐的座位上吃午饭。 这张餐桌上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缓和气氛。我们三个人——爱德华、爱丽丝和我——坐在桌子的最南端。既然那几位还有些令人恐惧的"高年级学生"(当然是埃美特了)卡伦兄妹们都已经毕业了,爱丽丝和爱德华看起来就没那么令人畏惧了。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坐在这里吃饭。我的其他朋友,迈克和杰西卡(他们俩正处于分手后仍是朋友的尴尬阶段),安吉拉和本(他们的关系经过一个暑期延续了下来),埃里克、康纳、泰勒和劳伦(尽管最后那个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全都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上,餐桌上似乎有一条隐形的分界线,他们全都坐在另一端。这条隐形的分界线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就自行消解了,通常这时候爱德华和爱丽丝都会翘课;这样一来,他们的谈话就会毫不费力地展开,我也会加入进来。 第7节:派对(7) 我常常感到这种微妙的放逐感,它令我感到很落单,也很受伤,而爱德华和爱丽丝却没有相同的体会。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它的存在。人们对卡伦家族的人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往往会因为某种他们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原因而感到害怕。我则算个例外了。我和爱德华靠得很近的时候会感到无比地舒适,有时候,爱德华还会因此而烦恼。他认为他对我的健康有害——无论何时他发表这样的看法,我都会激烈地反对。 下午过得很快。放学后,爱德华和平常一样送我去取车。但是,这一次,他为我拉开的是乘客车门,爱丽丝这会儿肯定正开着他的车在回家的路上呢,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防备我逃跑了。 我抱起双臂,没有任何避雨的意思,"这是我的生日,难道不应该由我来开车吗?" "我正假装这不是你的生日呢,这正是你希望的啊。" "要是这不是我的生日的话,那么我今晚就不必到你们家……" "好吧!"他关上了乘客车门,从我面前走过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生日快乐。" "嘘!"我毫无兴趣地嘘了一下,从打开的车门爬进了驾驶座,希望他接受的是另一个提议。 我开车的时候爱德华在拨弄我的收音机,满脸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我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他对我的卡车挑三拣四。这辆卡车棒极了——它很有个性! "你想要买个漂亮的立体音响吧?那么开你自己的车去。"我对爱丽丝的计划感到如此不安,特别是当我本来就很郁闷的时候,我的话听起来比我原本的意思还要尖锐。我几乎从没对爱德华发过脾气,我的语调使他闭上了嘴巴,笑容僵在那里。 我把车停在查理的家门口,他则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地划过我的太阳穴、颧骨和我的下巴,仿佛我特别容易破碎似的。的确如此——至少跟他比起来我是这样的。 "你应该心情很好才对,尤其是今天。"他轻声地说着,温柔的气息拂过我的脸。 "要是我不想心情好呢?"我问道,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金色的双眼布满忧郁:"那就太糟糕了。" 当他向我靠近,把冰冷的嘴唇压在我的嘴唇上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晕头转向了。毫无疑问,他是故意的,顷刻间,我忘却了所有的烦恼,精力全用在记住如何吸气和呼气上了。 他的嘴唇冰冷而光滑,温柔地游移在我的嘴唇上,直到我用胳膊环抱住他的脖子,过于热情地回应着他的吻。当他松手放开我的头的时候,我感觉到他回避着我将嘴唇移开,转而用手掰开我紧紧环抱着他的手。 爱德华在我们身体接触方面定下了许多条条框框,他想让我活下去。尽管我一直使我的皮肤和他锋利无比、布满毒液的牙齿之间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但我总是会忘记一些琐碎的事情,譬如当他吻我的时候我也要注意这些。 第8节:派对(8) "乖乖的,求你了。"他在我脸旁温柔地说道。他又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唇,然后又移开了,把我的手合在一起放在我的肚子上。 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脑中嗡嗡作响,一片混乱。我用手捂住胸口,心脏在我的掌心下疯狂地跳动着,像拨浪鼓一样发出"嘭嘭嘭嘭"的声音。 "你觉得我能更好地应付这样的情况吗?"我几乎是自言自语,惊讶地说道,"无论何时你抚摸我,某一天我的心可能不会再努力地蹦出我的胸口。" 第25章 "我真的希望不要。"他说道,语气中有些沾沾自喜。 我转动了一下眼睛:"我们去看看凯普莱特和蒙塔古是怎样互相攻击的,好吗?" "你许下心愿,我就来实现。" 爱德华趴在长沙发椅上,我则把电影打开,按着快进键跳过片头字幕。我在他面前的沙发边缘上坐下来,他用胳膊环住了我的腰,紧紧地把我抱在他的胸前。其实,他的胸膛坚硬而冰冷——也很完美——和冰雕一样,靠在上面并不会比靠在一只沙发垫子更舒服,但是我当然更喜欢这样。他从长沙发椅上拉下一条阿富汗毛毯,裹在我身上,这样我就不会因为靠在他身边而感到寒冷。 "你知道,我对罗密欧一直就没什么耐心。"电影开始的时候他就评论道。 "罗密欧有什么不好?"我感到有些受到冒犯地问道。罗密欧是我最喜欢的虚构人物之一。在我遇到爱德华之前,我对他还真有些好感呢。 "哦,首先,他爱上了罗莎琳——你不觉得这使他看起来有些花心吗?接着,他和朱丽叶结婚之后不到几分钟就杀死了朱丽叶的表兄。那真不怎么聪明,他是一错再错!难道他不是彻头彻尾地毁掉了自己的幸福吗?" 我叹了口气:"你让我一个人看这部电影好吗?" "好吧,那我主要注视你好了。"他的指头摩挲着我胳膊上的皮肤纹理,所到之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会哭吗?" "可能吧,"我承认道,"要是我集中精神的话。" "那么我不会打扰你的。"但是我感到他的唇落在我的头发上,这让我很难集中精神。 电影总算引起了我的兴趣,很大程度上感谢爱德华在我耳边呢喃着罗密欧的台词——他的嗓音像天鹅绒般迷人,让人无法抗拒,相比之下,男演员的声音粗糙沙哑,软弱无力。不过,看到朱丽叶苏醒过来发现新婚的丈夫死了的时候,(奇.书.网--整.理.提.供)我的确哭了,这倒是让他很开心。 "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有些妒忌他。"爱德华一边说,一边用一缕头发擦干我的眼泪。 "她很美。" 他发出不置可否的声音,说道:"我妒忌他不是因为这个女孩——而是殉情自杀这一幕。"他带着揶揄的口吻澄清,"你们人类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你们所要做的不过是喝下一小瓶植物萃取的毒药而已。" 虫工木桥 第9节:派对(9) "什么?"我喘着气惊讶地问道。 "这是我曾经考虑过的事情,我从卡莱尔的经验得知这对我而言并非易事。我甚至不确定卡莱尔最初的时候尝试过多少种自杀的方法……在他意识到自己变成什么之后……"他的语调严肃起来,然后又变得轻松了,"显而易见,他现在还相当健康。" 我打量着他的脸,试图读懂他的表情,"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追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曾考虑过的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去年春天,当你……几乎被害死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变得调侃些。"当然啦,我努力把精力集中在希望你生还上面,但是我的部分思维也做好了发生不测情况的准备。正如我所说,这对我而言并不像对人类那样容易。" 顷刻间,我上次去菲尼克斯的记忆涌进脑海,令我感到眩晕。那一切都历历在目——令人耀眼的阳光,以及当我绝望地冲去寻找那个吸血鬼时的那一幕幕——从钢筋森林上散发出来的阵阵热浪,还有那个残酷成性,企图把我折磨至死的吸血鬼。詹姆斯把我妈妈当成人质,在装满镜子的房间里等我——我原以为是这样。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个陷阱。正如詹姆斯也不知道爱德华正赶过来救我一样;爱德华赶来的正是时候,不过差一点就太迟了。我想都没有想就用指头摸了摸我手上新月形的伤疤,那里的体温已经比我其它的地方低了几度。 我摇了摇头——仿佛我能把糟糕的记忆赶跑似的——努力想领会爱德华的意思,一阵难受涌上心头,"不测情况的计划?"我重复道。 "哦,没有你,我没打算活下去。"他转动了一下眼睛,仿佛这一事实像孩子气般的明显一样。"但是我不确定怎样才能做到——我知道埃美特和贾斯帕绝不会帮忙的……因此,那时候我想兴许可以到意大利,做些什么事情激怒沃尔图里家族。" 我不想认为他是认真的,但是他金色的双眼神情沉重,当他思忖着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的时候,他的目光注视着远处。一阵愤怒突如其来。 "沃尔图里是什么?"我继续追问道。 "沃尔图里是个家族,"他解释道,不过他的眼睛仍然看着远处,"那是我们族类很古老,很有实力的一个家族。他们在我们的世界里最接近皇室,我想。卡莱尔早年和他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在意大利,那是在他来美国定居之前——你还记得这个故事吗?" "我当然记得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去他家的情形,他家巨大的白色大别墅隐藏在河边的丛林中。我也不会忘记卡莱尔的那个房间——他在许多方面真的很像爱德华的父亲——卡莱尔在那个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描绘他的个人历史的油画。在那些油画中最栩栩如生,用色最为狂野大胆,最大的那幅画展现的是卡莱尔在意大利的时候的生活。我当然记得平静的男声四重唱,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六翼天使般精致的脸庞,他们被画在最高的阳台上,俯视着盘旋的厚重的色彩漩涡。尽管这些油画已经有几个世纪的历史了,卡莱尔——那个金发天使——仍然没有改变。我也还记得另外三个,卡莱尔早年的熟人。爱德华从来没有用沃尔图里这个名字来称呼这三个美丽的伙伴,其中两个长着黝黑的头发,另一个则头发雪白。他一直叫他们阿罗,凯厄斯和马库斯,他们是幽暗世界里艺术的赞助人。 第10节:派对(10) "不管怎么样,别去惹恼沃尔图里家族,"爱德华继续说道,打断了我的沉思,"除非你想要死——或者,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听起来他似乎对这样的前景感到疲惫不堪。 我的愤怒转变成恐惧,我用双手捧住他大理石般的脸庞,紧紧地握住它。 "你再也不许有这样的念头了,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我说道,"不管在我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决不允许你伤害你自己!" "我再也不会使你身陷险境了,那么,你说的话仍是尚在审议中的问题。" "让我身陷险境!所有的坏运气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们已经对此盖棺定论了的呢?"我变得更加气愤了,"你怎么可以那样想呢?"爱德华不复存在,哪怕我死了,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让人难以置信,痛苦不堪。 "换个角度,你会怎么做?"他问道。 "那不一样!" 他似乎没明白其中的不同,吃吃地笑了起来。 "假设在你身上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呢?"我对比权衡了一下这个想法,"你也希望我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痛苦的表情在他完美的容颜上一闪而过。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有一点,"他承认道,"但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在我来到你的生活里,使你的生活变得复杂之前,你还是一样地在生活啊。" 他叹了口气:"你说得倒轻松。" "事情本来就该这样。我没什么兴趣跟你开玩笑。" 他欲言又止,不再争辩。"那是还在讨论中的问题。"他提醒道。忽然之间他改变了姿势,正襟危坐起来,把我推到一边,使我们不再有身体接触了。 "是查理吗?"我猜到。 爱德华微笑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警车开进车道的声音。我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爸爸尚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查理手上拿着一只披萨盒子进来了。 "嗨,孩子们,"他对我咧嘴一笑,说道,"我想你生日的时候,不想做饭,洗碗,该休息一下。饿了吗?" "当然啦,谢谢爸爸。" 爱德华显然没什么胃口,但查理没有多问,他已经习惯了爱德华马马虎虎吃饭的样子了。 "您介意我今晚向您借用一下贝拉吗?"我和查理吃完的时候,爱德华问道。 我满怀期望地看着查理,也许他对生日的概念是应该待在家里,和家人在一起——这是我与他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自从我妈妈蕾妮再婚以后搬到弗罗里达之后——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因此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没关系——今晚水手队和袜子队有场棒球赛,"查理解释道,我的希望烟消云散了。"那么,今晚我没人陪了……在这儿。"他抛起蕾妮建议他给我买的照相机(因为我需要照片来填满我的剪贴簿),向我扔了过来。 第11节:派对(11) 他本应该更了解的——我的协调性总是很差的。照相机从我的指尖滑了出去,朝地面滚过去。爱德华抢在它撞到油毡地毯之前迅速地伸出手一把接住了。 第26章 "接得好,"查理特别提到,"要是今晚卡伦家里安排了有趣的活动,贝拉,你应该照些照片,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想到——她准会在你没照那些照片的时候就等不及要看了。" "好主意,查理。"爱德华边说边把照相机递给了我。 我把照相机的镜头对准爱德华,照了第一张照片。"没摔坏。" "那就好。嗨,代我向爱丽丝问好。她有一阵子没来了。"查理的嘴角歪向一边说道。 "有三天了,爸爸。"我提醒他道。查理对爱丽丝很着迷。自从去年春天当她帮助我逐渐康复过来起,他就开始对她有所眷恋了;查理会一辈子对她心存感激的,因为爱丽丝帮助他给几乎成年的女儿洗澡,使他幸免于这样糟糕的经历。"我会跟她说的。" "好吧。孩子们今晚玩得开心。"查理显然很沮丧,他已经侧身朝客厅和电视机走过去了。 爱德华露出胜利的微笑,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厨房拖了出来。 我们一起来到卡车跟前,他再次为我打开乘客门,这一次我没有争辩。在漆黑一片中找到通往他家的隐蔽岔道对我而言仍然是个难题。 爱德华驾着车穿过福克斯小镇一路朝北开过去,他显然对我的史前雪佛兰的最高限速感到恼怒不已。当他把速度加快到50码的时候,车的引擎发出比平时更大的呻吟声。 "放松点儿。"我提醒他。 "你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吧?一辆精巧的奥迪库珀。这款车噪音低,而且马力十足……" "我的卡车没什么问题。再则,说到不必要的昂贵东西,要是你知道什么对你有好处的话,就别把钱花在生日礼物上。" "我一个硬币也不会花的。"他真心地说道。 "那就好。" "你能帮我个忙吗?" "得看看帮什么样的忙了。" 他叹了口气,可爱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贝拉,我们每个人上一次过生日会是在1935年庆祝埃美特的生日。我们彼此都放松一些,今晚别让大家为难。他们所有人都很兴奋。" 他每次提起像这样的事情时都会令我感到有些震惊:"好吧,我会乖乖听话的。" "我可能得提醒你……" "请说吧。" "我说他们所有人都很兴奋……我确切的意思是所有人。" "所有人?"我突然哽塞住,"我以为埃美特和罗莎莉在非洲呢。"福克斯的其他人都有这样的印象,卡伦家的年纪稍长一些的人今年都已经离开了,到达特茅斯上大学去了,但是我知道得更清楚。 第12节:派对(12) "埃美特希望今天在场。" "但是……罗莎莉她?" "我了解,贝拉。别担心,她今天会尽量规规矩矩,表现良好的。" 我没回答。正如只要我可以做到不担心一样,那很简单。爱德华另一个"领养"的妹妹,罗莎莉,她的金发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全身散发着优雅迷人的高贵气质,但她不像爱丽丝,不太喜欢我。实际上,这种感觉比纯粹的不喜欢来得稍微强烈一点儿。就罗莎莉而言,她不欢迎我闯入他们的秘密生活。 我对目前的情况感到极其内疚,我猜想罗莎莉和埃美特长期不在家都是我的错,尽管我暗自窃喜不必见到她。埃美特是与爱德华一起嬉戏玩耍的兄弟,生性粗鲁,我真的挺想念他的。他在很多方面都像极了我一直想要拥有的大哥哥……只不过,只不过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罢了。 爱德华决定换个话题:"那么,要是你不想要我帮你买一辆奥迪,你没有其它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我轻声说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他眉头紧锁,一道深深的皱纹刻进他那大理石般的前额。显然,他倒希望现在他仍然是在讨论有关罗莎莉的话题。 看起来今晚我们已经为了那个问题不断地在争吵了。 "今晚不要,贝拉。求你了。" "好吧,或许爱丽丝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呢。" 爱德华愤愤不平地——发出一声低沉而带有威胁的声音,"这又不是你最后一个生日,贝拉。"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不公平!" 我想我听到了他牙齿紧咬在一起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正准备把车停在大房子门口。明亮的光从一、二层楼上的窗户散发出来,一长串闪闪发光的日本灯笼悬挂在走廊上的屋檐下,在环绕房子的大雪松上反射出一层柔和的光辉;大盆的花朵——粉红色的玫瑰花——整齐地摆放在通向前门的宽敞台阶上。 我发出哀怨的声音。 爱德华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是派对啊,"他提醒我说道,"随和点儿哦。" "当然啦。"我轻声咕哝道。 他走过去帮我打开门,向我伸出手来。 "我有个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如果我冲洗这张胶卷,"我一边说,一边手里把玩着照相机,"你会出现在照片里吗?" 爱德华开始大笑起来,他牵着我下车,把我拖到台阶上,替我打开门的时候他还在大笑。 他们都在巨大的白色客厅里等我们;我一走进门,他们全部齐声唱道"祝你生日快乐,贝拉"欢迎我的到来,我一下脸红了,羞赧地低下头。我猜是爱丽丝用红色的蜡烛和十几个装满几百枝玫瑰花的水晶碗装扮了每层楼的地面。爱德华的大钢琴旁边有一张大桌子,白色的桌布铺在上面垂了下来,桌上放着一只粉红色的生日蛋糕,更多的玫瑰花,一叠玻璃盘子,还有一小堆银色包装的礼物。 第13节:派对(13) 这比我想象的要糟糕一百倍! 爱德华感觉到我的沮丧,用手臂环住我的腰鼓励我,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爱德华的父母,卡莱尔和埃斯梅——和以往一样不可思议的年轻可爱——站得离前门最近。埃斯梅小心地拥抱我,她吻我额头的时候黄褐色的头发轻轻地扫过我的脸颊,接着卡莱尔用胳膊环住我的肩膀。 "对此我感到很抱歉,贝拉,"他故意用周围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说,"我们拗不过爱丽丝。" 罗莎莉和埃美特站在他们身后,罗莎莉没有微笑,不过至少她也没有满眼怒火地盯着我。埃美特咧着嘴巴对我露齿而笑。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们了,已经忘记罗莎莉是多么艳压群芳,美丽动人了——看见她几乎是一种伤害。而埃美特一直都是这么……巨大吗? "你一点儿都没有变,"埃美特假装失望地说道,"我本以为会有些看得见的不同,但是你瞧,你的脸红扑扑的,和以前一样。" "万分感谢,埃美特。"我说道,脸更红了。 他大笑起来:"我得出去一会儿,"——他停顿了一下,招摇地朝爱丽丝眨了眨眼睛——"我不在的时候,别干什么有趣的事情哦!" "我会努力不做的。" 爱丽丝松开贾斯帕的手,往前跳了过来,她的牙齿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贾斯帕也微笑起来,但是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身材修长,满头金发,斜靠在楼梯脚下的栏杆上。我们一起被困在菲尼克斯的时候,我以为他已经克服了对我的反感呢。但是他还是回复到他以前的态度——尽可能地避开我——在他不需要暂时肩负起保护我的义务的时候。我知道这不是针对个人的,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努力不要对此过于敏感。在坚持卡伦家的食谱方面,贾斯帕比他们其余的人遇到了更多的困难;与其他人相比,人类鲜血的气味对他而言难以抗拒得多——况且,他还没试多久。 "打开礼物的时间到了。"爱丽丝宣布道。她把冰凉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下,把我拖到放着蛋糕和闪闪发光的礼物的桌子旁边。 我脸上带着最美好的殉道者的表情:"爱丽丝,我知道我跟你说过我什么也不要——" "但是我没听进去,"她打断我,沾沾自喜地说道,"打开来看看。"她拿过我手里的相机,把一只银色的正方形大盒子塞到我手里。 这只盒子非常轻,像空的一样。上面的标签表明,这是埃美特,罗莎莉和贾斯帕送给我的礼物。我害羞地撕开包装纸,盯着盒子里暴露出来的东西。 那是个跟电有关的东西,名字里面带有许多数字。我打开盒子,期望获得进一步的启发。但是盒子是空的。 "呃……谢谢。" 第14节:派对(14) 罗莎莉实际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微笑。贾斯帕大笑道:"是为你的卡车买的立体音响,"他解释道,"埃美特现在正在安装,这样一来你就没法还给我们了。" 爱丽丝总是比我抢先一步。 "谢谢,贾斯帕,罗莎莉,"我露出笑容向他们说道,我记得今天下午爱德华向我抱怨我的收音机——都是为了铺垫,这是显而易见的。"谢谢,埃美特!"我更大声地叫道。 我听见从我的卡车那里传过来的轰隆隆的笑声,我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第27章 "快打开我的礼物,接着打开爱德华的,"爱丽丝说道,她如此兴奋,声音变成了高音调的颤音。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扁扁的方盒。 我转而向爱德华抛出一个毒蜥般"你就要倒霉了"的愤怒眼神:"你答应过我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埃美特就夺门而入,"来得正是时候!"他欢呼着喊道。他从贾斯帕身后挤了过来,贾斯帕也比平时靠得近一些想看清楚是什么。 "我没花一分钱。"爱德华安慰我道。他把一缕头发从我脸上拨开,他轻柔的动作使我的脸涨得通红。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爱丽丝说道:"给我吧。"我叹了叹气。 埃美特满心欢喜,暗自笑了起来。 我接过小小的包装盒,瞟了一眼爱德华,用手指按住纸的边缘,猛地一下拉下胶带。 "该死!"包装纸划破我的手指时,我轻声骂了一句。一滴血从细小的伤口渗透出来。 顷刻间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不要!"爱德华咆哮道。 他向我冲了过来,把我冲撞到桌子的另一边。桌子倒在地上,我也摔倒了,把桌上的蛋糕、礼物、鲜花和盘子撒得满地都是,而我倒在乱作一团的水晶碎片中间。 贾斯帕冲向爱德华,两个人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就像山崩时大石块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还有另一个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好像从贾斯帕的胸膛里传出来。贾斯帕想推开爱德华,牙齿猛地咬在爱德华的脸上,有几英寸那么深。 紧接着埃美特从身后拽住贾斯帕,把他紧紧地箍在他力大无比的铜墙铁壁中,但是贾斯帕继续挣扎着,狂野空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震惊之余,还有疼痛。我被钢琴绊倒在地,跌倒时本能地伸出双臂,结果参差不齐的玻璃碎片刺进了我的胳膊。直到此时,我才感觉到从手腕到手臂内侧传过来的灼热的刺痛感。 我头昏眼花,不明就里,看见鲜红的血从我的胳膊上喷涌出来——我抬起头,目光遇到六个突然变得极其贪婪的吸血鬼的狂热眼神。 第15节:缝针(1) 2.缝针 卡莱尔是唯一一个保持沉着冷静的人。在急救室几个世纪的经验显然反映在他那平静而有权威的声音里。 "埃美特,罗斯,把贾斯帕带出去。" 埃美特这一次没有笑,他点点头:"来吧,贾斯帕。" 贾斯帕在埃美特坚不可摧的掌控中挣扎着蜷缩成一团,裸露在外的獠牙伸向他的兄弟,他的眼中仍然没有任何理智。 爱德华的脸比白骨还要惨白,他向我爬过来,蜷伏在我身上,保持着防护性的姿势。他紧咬牙齿,低沉的咆哮声在齿缝中回荡,不断发出警告。我确定他没在呼吸。 罗莎莉女神般的脸庞带着沾沾自喜的古怪表情,她走到贾斯帕面前——小心翼翼地与他的牙齿保持一定的距离——帮助埃美特把他拖出埃斯梅为他们打开的门,埃斯梅一直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 埃斯梅心型的脸庞上流露出羞愧的表情,"我感到非常抱歉,贝拉。"她跟着其他人走进院子的时候,哭了起来。 "让我过去,爱德华。"卡莱尔低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爱德华慢慢地点点头,放松了警惕。 卡莱尔在我身旁蹲了下来,靠近我检查我的胳膊,虽然我能感到我脸上震惊的表情,但我尽力保持冷静。 "拿着,卡莱尔。"爱丽丝说道,递给他一条毛巾。 他摇了摇头:"伤口中的玻璃太多了。"他伸出手,从白色的桌布底部撕下一条细长的带子,把它绑在我肘部上方的胳膊上,形成一个止血带。血的味道令我眩晕,耳朵嗡嗡作响。 "贝拉,"卡莱尔轻声说道,"你要我送你去医院呢,还是要我在这里处理伤口呢?" "在这儿,求你了。"我低声说道。要是他送我去医院的话,就没办法不让查理知道这件事情了。 "我去拿你的包。"爱丽丝说道。 "我们一块儿把她带到厨房的餐桌那儿去吧。"卡莱尔对爱德华说道。 爱德华毫不费力地把我背了起来,卡莱尔则在一旁牢牢地按住我的胳膊。 "你还好吗,贝拉?"卡莱尔问道。 "我很好。"我的声音相当地坚定,这让我感到很放心。 爱德华的脸像石头一样。 爱丽丝也在那儿,卡莱尔的黑色工具包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一张小巧明亮的小桌灯镶嵌在墙壁上。爱德华轻轻地扶着我坐在椅子上,卡莱尔拖过另一张椅子,立即开始工作了。 爱德华站在我身旁,仍然保持着保护的姿态,他还是没在呼吸。 "还是走吧,爱德华。"我叹了叹气。 "我能应付。"他坚持道,但是他的下巴僵硬;眼睛里浮现出与强烈的渴望作斗争的痛苦神情,这种痛苦来得比其他人更强烈,更糟糕。 "你别逞强,"我说道,"卡莱尔没有你的帮助也能把我的伤口处理好。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卡莱尔往我的胳膊上擦了种令人刺痛的东西,我胳膊一缩。 第16节:缝针(2) "我要留在这儿。"他说道。 "你为什么要如此自我虐待呢?"我喃喃自语道。 卡莱尔决定充当和事老了:"爱德华,在贾斯帕过于自责之前,你不妨过去看看他,我确信他现在正在生自己的气呢,我怀疑现在除了你之外,他听不进别人的话。" "对啊,"我迫不及待地表示同意,"去看看贾斯帕。" "你不妨做些有意义的事情。"爱丽丝补充道。 当我们联合起来反对他的时候,爱德华的眼睛眯了起来,但是,最后他马上点了点头,旋即小跑着从厨房的后门出去了。我确定从我划伤手指头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吸过一口气。 一阵麻木、疲惫的感觉在我的胳膊上蔓延开来。尽管这消除了刺痛的感觉,却让我想起那道深深的伤疤,我端详着卡莱尔的脸,使自己不要注意他用手正在做的事情。他低着头专心地处理我胳膊上的伤口,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我能感觉到激动的情绪隐隐约约地在我心中升起,但我下定决心不要让平时恶心的感觉战胜我的理智。现在没有疼痛了,只有我努力忽略的轻柔的牵引感。我没道理像个孩子似的感到难受。 要是爱丽丝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也放弃了,偷偷地跑出了房间。她嘴角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消失在厨房门口。 "好吧,每个人都这样,"我叹了叹气,"我会清扫房屋,至少要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卡莱尔轻声地安慰我说,"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会,"我重复道,"但是这种事情老是发生在我身上。" 他又笑了起来。 他从容自若的反应与其他人的反应形成了惊人的强烈反差,我在他脸上找不到丝毫的焦虑。他的手敏捷自如、游刃有余地活动着。除了我们轻轻的呼吸声之外,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小小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地落在桌子上时发出来的轻轻的"叮铃,叮铃"声。 "你是如何做到现在这样的?"我询问道,"甚至连爱丽丝和埃斯梅……"我的声音逐渐变小,好奇地摇着头。尽管其他人已经放弃了吸血鬼的传统食谱,其彻底程度和卡莱尔一样,但是卡莱尔是唯一能够忍受我的血液味道而不需承受抵抗强烈诱惑之苦的人。显然,这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难得多。 "很多年,很多年操练的结果,"他告诉我,"我几乎闻不到这种味道了。" "要是你从医院里长时间的休假,你认为会更难做到吗?要是周围没有任何血腥味?" "或许吧,"他耸了耸肩,但是他的手还是很稳定,"我从来没觉得需要延长假期。"他冲着我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太喜欢我的工作了。" 叮铃,叮铃,叮铃。我惊讶地发现居然有那么多的玻璃碎片刺进了我的胳膊。我有种偷偷地看一眼桌上堆起来的玻璃碎片的冲动,只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大一堆,但是我知道这个想法对我抵抗呕吐的策略没多少帮助。 第17节:缝针(3) "你到底喜欢做什么事情呢?"我好奇地问道。他一定经历了多年的挣扎和自我否定才做到轻松地承受住这种诱惑——而这些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此外,我想让他一直说话;这样的谈话会使我的注意力从反胃上移开。 他回答我的时候,黝黑的眼眸流露出镇定自若,深思熟虑的神情来:"呃,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当我的……提高了的能力使我挽救他人,不然的话,他们就会丧命。多亏了我能做的事情,有些人的生活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更好,了解到这一点是很开心的事。很多时候,甚至连嗅觉也是一种有用的诊断工具。"他向一侧扬起嘴角,露出半个笑容。 他随意寻找着,以确保所有的玻璃碎片都被清理干净了,而我则仔细地思考着他说的话。接着他在他的工具包里到处翻找新工具,我努力不去注意针和线。 第28章 "你非常努力地弥补那些与你无关的过错,"当一种新的牵引感在我皮肤的边缘升起的时候,我间接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并不是你自己想要成为这样的。你并没有自己选择这种生活,然而你却要如此努力地克制自己。" "我不知道我在弥补什么,"他继续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认同,"就像生活中的一切一样,只是我不得得确定该如何应对生活赠予我的一切。" "这听起来太容易了。" 他再次检查了我的胳膊:"好了,"他边说边剪断一根线,"全好了。"他把一种糖浆色的液体涂在创伤面上,形成一个超大的q型图形。这种味道很奇怪,令我的头一阵眩晕。糖浆一样的东西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一层颜色。 "尽管,在刚开始时,"此时,卡莱尔又抽出一条长长的绷带牢固地绑在伤口上,然后紧紧地绑在我的皮肤上。我强调道:"那么,你为什么会想要选择一条不同的道路而不选择更容易的生活方式呢?" 他噘起嘴巴,暗自微笑着说:"难道爱德华没有告诉你这个故事吗?" "他告诉过我,但是我努力想了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的脸色顿时又严肃起来,我想知道他的思绪是否回到了和我想的一样的地方。我想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会怎么想——但我拒绝想如果——如果我是他的话。 "你知道我父亲是位牧师,"他一边打趣一边仔细地清理桌面,用湿纱布把上面的东西都擦下去,接着又这样做了一遍。酒精发出刺鼻的味道,"他的世界观相当严厉,在我还没有发生改变之前,我就开始质疑了。"卡莱尔把所有的脏纱布和玻璃银器倒进空的水晶碗里。我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甚至当他擦亮火柴的时候我还是没弄明白。接着他把火柴扔到被酒精浸湿的纤维上,突如其来的火焰吓了我一跳。 第18节:缝针(4) "对不起,"他道歉道,"这些东西理应这样处理……因此我并没有认同我父亲所信奉的那个教派,但是,自从我出生到现在四百年来,我从来都不曾看到过任何东西使我怀疑上帝是否以这种或那种形式存在。就连镜中的映像也没让我怀疑过。" 我假装检查我胳膊上的包扎以掩饰我对我们谈话往这个方向发展而感到的惊讶之情。在所有我想过的事情中,宗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在我自己的生活中,信仰是相当匮乏的,查理把自己当成路德派,因为他的父母是路德派教徒,但是星期天他会手中拿着钓鱼竿在河畔表示对神的崇拜。蕾妮也时不时地做礼拜,但是就像她对网球、陶瓷、瑜伽和法语的短暂爱好一样,在我还不知道她最新的爱好时她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我确信这一切从一个吸血鬼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有些奇怪,"他咧嘴笑道,明白他们不经意地使用那个词语总会让我感到惊讶,"但是我希望这种生活仍然有一些意义,即使是对我们而言。这个目标很遥远,我承认,"他继续随意地说道,"就人们所认为的,我们无论怎样都注定永受灵魂的惩罚,但是我希望,或许有些傻,我们能通过努力获得一定程度的认同。" "我认为那并不傻,"我低声说道,我无法想象任何人,包括神在内,不会对卡莱尔难以忘怀。此外,我能感激的唯一的天堂就应该包括爱德华在内,"我认为其他人也不会这么想。" "实际上,你才是第一个认同我的观点的人。" "其他人不这么想吗?"我惊讶地问道,脑子里只想到一个人。 卡莱尔又猜到我的想法:"爱德华在一定程度上认同我的想法。我们都认为上帝和天堂是存在的……地狱也是存在的。但是他认为我们没有来生。"卡莱尔的声音非常温柔;他透过水槽上方的大窗户凝视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说道,"你瞧,他认为我们失去了灵魂。" 我立马想到今天下午爱德华说过的话:除非你想要死——或者,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电灯泡在我的额头上摇曳。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对不对?"我猜测道,"那就是为什么他总是为难我的原因。" 卡莱尔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看着我的……儿子,他的优点,他的善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彩——这一切都点燃了那种希望,那种信仰,比以前更加强烈。怎么能没有更多人像爱德华这样呢?" 我点点头,表现出强烈的认同。 "要是和他一样相信……"他深不可测的眼睛俯视着我,说道,"要是你和他一样相信,你会带走他的灵魂吗?" 他对这个问题的措辞令我无法回答。如果它是在我问是否愿意为了爱德华冒着失去灵魂的危险,答案是不言自明的。但是我能拿爱德华的灵魂冒险吗?我不高兴地噘起嘴巴,那不是平等交换。 第19节:缝针(5) "你明白了这个问题。" 我摇了摇头,意识到我紧绷着下巴。 卡莱尔叹了叹气。 "这是我的选择。"我坚持道。 "这也是他的选择,"他一明白我正要争论的时候就举起手来,说道,"无论他是否为发生那样的事情对你负有责任。" "他并不是唯一有能力做到的人。"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卡莱尔。 他大笑起来,突然心情愉悦起来。"噢,别那样!你要和他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就在那时,他又叹气了,"那是我永远也无法确定的问题。我想,在其他诸多方面,我已经尽我所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了,但是使其他人也受到这种命运的谴责是合理的吗?我不能确定。" 我没有回答。我想象着如果卡莱尔拒绝改变他孤独的存在的诱惑,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我不禁颤栗起来。 "是爱德华的母亲让我下定决心的。"卡莱尔的声音低得如同窃窃私语一样,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凝视着黑漆漆的窗外。 "他的母亲?"无论何时我问起爱德华的父母,他只是说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他对他们的记忆很模糊。我意识到尽管他们的接触很短暂,卡莱尔对他们的记忆会相当清晰。 "是的,她的名字叫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梅森。他的父亲老爱德华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苏醒过来。他在第一波流感中去世了,但是伊丽莎白直到临终前都还很警觉。爱德华非常像她——她的头发上也有一种同样奇怪的金色阴影,眼睛的颜色也是同样的绿色。"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我咕哝道,在脑海中想象着。 "是的……"卡莱尔黄褐色的眼睛看起来似乎离我有一百年那么遥远。"对儿子的担忧一直困扰着伊丽莎白,她冒着危及自己生存机会的危险在病床上照顾着他。我期望他会先她而去,他比他母亲的情况糟糕多了。当死神降临在她身上的时候,一切来得都非常快。就在日落之后,我赶到医院去替换工作了一整天的医生。那时候,要故作姿态是相当困难的——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我没有必要休息。当那么多人都奄奄一息时,我是多么讨厌回到自己的家里,躲在黑暗中,假装睡觉啊!" "我首先过去检查伊丽莎白和她儿子。我逐渐动了感情——想到人性的脆弱,这样做总是很危险的。我立即意识到她的病情恶化了,高烧已经失去控制,她的身体太脆弱而不能再与病魔作斗争了。" "不过,她从小床上抬头紧盯着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虚弱。" ""救救他!""她用她的喉咙仅能发出的沙哑声音请求我。 ""我会尽我所能的,"我握着她的手答应她。她高烧得太厉害,或许她自己也没法弄清楚我的手是多么冰冷,其程度又是多么地不自然。对她而言,所有触碰到她皮肤的东西都是冰凉的。" 第20节:缝针(6) ""你一定要……"她坚持要求我,她用力地紧紧抓住我的手,力量大得让我不禁想她是否能够渡过这一劫。"你一定要做你能做到的一切。其他人不能做到的,就是你必须为我的爱德华做的事情。"" "这令我感到恐惧,她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我,有一瞬间,我确信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接着高烧打垮了她,她再也没有恢复知觉。在她提出要求后不到一小时,她就去世了。" "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考虑为自己创造一个同伴的念头,只是能够真正了解我的另一个生物,而不是我得假装成的样子,但是我从来没为自己这样做找到充分的理由——对别人做加诸在我身上的事情。" "爱德华就躺在那里,奄奄一息,显然他只能活几个小时了。他的母亲躺在他的身旁,但她的脸庞不知何故并不平静,甚至在死后也没有露出平静的表情。" 卡莱尔又目睹了一切,他的记忆在历经百年之后还是那么清晰明了,好不模糊。我也能清楚地看到一切,当他娓娓道来时——弥漫在医院里的绝望气氛,压倒一切的死亡气息。爱德华因为高烧生命危在旦夕,随着钟摆上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生命也在消逝……我再次颤栗了,用力地把这幅画面挤出脑海。 "伊丽莎白的话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她怎么能猜到我能做到的事情呢? 第29章 有人真的会希望她的儿子变成那样吗?" "我看着爱德华,他病得还是那样重,但是他仍然很美丽。他的脸上有种纯洁、美好的东西。我希望我自己的儿子能拥有他那样的脸庞。" "在犹豫多年之后,我只不过按照自己一时的冲动做了这件事情。我首先把他的母亲推到太平间,接着我回到他身边。没有人注意到他仍一息尚存,医院里没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眼睛了解病人们的些许需要。太平间里空空如也——至少,没有生命的气息。我从后门把他偷了出去,抱着他跨过屋顶跑回家。" "我不确定该做什么,最后我重新创造了我得到的伤口,那是许多年前在伦敦发生的事情。后来,我为此感到很糟糕,那比需要承受的痛苦与纠缠更难受。" "不过,我没感到抱歉,我从来没有因为挽救爱德华而感到后悔。"他摇了摇头,思绪回到了现在。卡莱尔对我微笑着说道:"我想我应该送你回家了。" "我来吧。"爱德华说道。他穿过光线朦胧的餐厅慢慢地向他走来,他的脸庞很光洁,却难以捉摸,但是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流露出他正努力掩饰的某种神情。我感到一丝不安,心紧缩了一下。 "卡莱尔会送我回家。"我说道。低头看着我的衬衣;淡蓝色的棉布被血浸透,上面也布满血迹,右肩处挂满一层厚厚的粉红色糖霜。 第21节:缝针(7) "我很好,"爱德华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不管怎样,你需要换一换衣服,你这样子会令查理心脏病发作的。我会让爱丽丝给你找件衣服换上的。"他又大步流星地从厨房门走出去了。 我焦急地看着卡莱尔:"他非常难过。" "是啊,"卡莱尔也认为如此,"今晚发生的事情正是他最害怕的。你因为我们的身份而遭遇危险,险些丧命。" "那不是他的错。" "那也不是你的错。" 我把目光从他那睿智迷人的眼睛上移开,没法认同他的看法。 卡莱尔伸出手,搀扶着我从桌边站了起来,我跟着他走出厨房来到客厅。埃斯梅已经回来了;她正在擦我摔倒的地方——用漂白剂彻底地除去气味。 "埃斯梅,让我来做吧。"我能感到我的脸又红了。 "我已经做好了,"她仰望着我笑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我宽慰她道,"卡莱尔比我见过的任何医生缝得都要快。" 他们俩都轻声地笑了起来。 爱丽丝和爱德华从后门进来了,爱丽丝匆忙地向我跑来,但是爱德华却望而却步,他的脸深不可测。 "来吧,"爱丽丝说道,"我来给你弄一件不那么恐怖的衣服换上。" 她给我找到一件埃斯梅的衬衣,衣服的颜色接近我身上穿的那件。查理不会注意到的,我确信。我身上不再溅满血滴的时候,胳膊上长长的白色绷带看起来就没那么严重了。查理从不会因为看到我身上有绷带而感到惊讶不已。 "爱丽丝。"当她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我轻声喊道。 "有事吗?"她也压低音量,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我。 "事情有多严重?"我不确定我的耳语是否是枉费心机。尽管我们在楼上,关着门,或许他还是能听见我说的话。 她满脸凝重:"我还不确定。" "贾斯帕怎么样啦?" 她叹气道:"他为自己感到非常难过,这一切对他来说具有更大的挑战性,他很讨厌感到脆弱。" "不是他的错。你告诉他我不生他的气,一点儿也不,好吗?" "当然啦。" 爱德华站在前门口等我,当我来到最后一级楼梯时,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把门打开了。 "带上你的东西!"当我疲惫地朝爱德华走过去时,爱丽丝在我身后叫道。她从地上拾起两个包裹,一个半开着,另一个是我的照相机,落在钢琴下面了,她把它们塞到我没受伤的那只手上。"你打开它们以后,晚些时候再谢谢我吧。" 埃斯梅和卡莱尔轻轻地说了声晚安。我能觉察到他们偷偷地瞥了眼他们不露声色的儿子,他和我差不多。 来到屋外是种解脱;我匆忙地走过灯笼和玫瑰,现在它们不受欢迎地提醒着我。爱德华默默地跟随着我的步伐,他为我打开了乘客座的门,我没吱声儿毫无怨言地爬上车。 第22节:缝针(8) 仪表板上是一根红色的丝带,系在新的立体声音响上。我把它拉了下来,扔到地面上,当爱德华从另一边上车的时候,我把丝带踢到了我的座椅下面。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音响。我们俩人都没有发动车,"轰隆隆"一声引擎发动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弥漫在车里的沉默更加紧张了。他飞快地开过漆黑一片、蜿蜒崎岖的车道。 沉默令我快要发疯了。 "说点什么吧。"当他转弯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我祈求道。 "你想要我说什么?"他冷漠地问道。 我在他的冷漠面前畏缩了:"告诉我你原谅我了。" 这句话使他的脸上闪过片刻的生机——一阵愤怒:"原谅你?为什么?" "要是我更小心的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贝拉,你不小心被纸弄破了手指——那根本不该接受死刑的惩罚。" "还是我的错。" 我的话打开了他防守的闸门。 "你的错?要是你在迈克·牛顿家弄伤了手指,杰西卡、安吉拉和你其他正常的朋友们在一起的话,可能发生最糟糕的事情会是什么呢?可能他们没法给你找到绷带?要是你摔倒了,自己不小心跌倒在一堆玻璃盘子上面——而不是某个人把你推到那里去的话——就算那样,最糟糕的情况又会是什么呢?当他们开车送你去急诊室时你的血会流在椅子上?当医生们为你缝合伤口时,迈克·牛顿会握着你的手——而那时他也不会一直在那儿与要杀死你的冲动相搏斗。别想把这些都往你自己身上揽,贝拉。这只会让我更讨厌自己。" "迈克·牛顿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谈话中?"我质问道。 "迈克·牛顿出现在我们的谈话中是因为你跟迈克·牛顿在一起不知道要健康多少倍。"他咆哮道。 "我宁愿死也不要和迈克·牛顿在一起,"我争辩道,"除了你,我宁愿死也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 "别感情用事,求你了。" "好吧,那么,请你别犯傻了。" 他没有回答,满眼怒火地望着挡风玻璃,脸色铁青。 我绞尽脑汁地想挽救今晚的一切,当我们在我家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我仍然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他熄掉火,但是双手仍然紧紧地抓住方向盘。 "你今晚会留下来吗?"我问道。 "我要回家。" 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就是他沉浸在懊恼自责之中。 "就算为了我的生日,好吗?"我央求着他。 "你不能两样都要——要么你让人家忽略你的生日,要么你别那么做。两者只能取其一。"他的声音很严厉,但是没有先前那么严肃了。我默默地吸了口气,感到一阵欣慰。 "好吧,我决定了,我不想你忽略我的生日。我们楼上见。" 第23节:缝针(9) 我跳了出来,伸手回去拿我的包裹,他皱起了眉头。 "你没必要拿那些东西。" "我想要。"我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道,接着我想他是否心理正叛逆着呢。 "不,你别拿,卡莱尔和埃斯梅为你的生日花了钱。" "我会记得的。"我笨拙地把礼物夹在我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下面,在身后把门关上了。他下了车,不一会儿就来到我身边了。 "至少让我拿着吧,"他把东西拿过去,说道,"我会来你房间的。" 我笑着说:"谢谢。" "生日快乐。"他叹息道,倾身用他的嘴巴吻住我的唇。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我踮起脚尖使这个吻持续得更久一点儿。他脸上带着我最喜欢的不老实的笑容,接着消失在黑暗中。 比赛还在继续;我从前门一走进来就听见扬声器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蔓延开来。 "是贝尔吗?"查理叫道。 "嗨,老爸。"我来到屋角的时候说道,把手贴进身旁。轻微的挤压引起灼热的疼痛,我皱了皱鼻子,麻醉药显然正在失去药效。 "玩得开心吗?"查理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双脚放在扶手上。他棕色的卷发被压平在一侧。 "爱丽丝有些过头了,有鲜花,蛋糕还有礼物——所有的东西都齐了。" "他们送给你什么呢?" "给我的卡车买了个立体音响。"还有许多不知道的礼物。 "喔!" "是啊,"我也觉得是这样,"好了,我得去睡觉了。" "你的胳膊怎么啦?" 我脸刷地一下红了,默默地诅咒道:"我摔倒了,没什么大碍。" "贝拉。" 第30章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晚安,爸爸。" 我匆忙地跑到浴室,在那里我放着一套睡衣,专门为这样的晚上准备的。我扭动身子脱掉衣服,穿上配套的宽大上衣和棉质睡裤,我得换掉我平时睡觉时穿的多孔长裤,害怕翻身会拉动缝合线。我用一只手洗脸,刷牙,接着快速地跑进了我的卧室。 他坐在我的床中央,随意地把玩着两个银色盒子中的一个。 "嗨。"他跟我打了个招呼,声音很忧伤,情绪也很低落。 我爬上床,把他手中的礼物推到一边,爬到他的大腿上。 "嗨,"我依偎在他石头般坚硬的胸膛上,"我现在能打开礼物了吗?" "你从哪里来的热情呢?"他问道。 "你让我感到好奇。" 我捡起那个长长的扁方盒,一定是卡莱尔和埃斯梅送的。 "让我来开吧。"他建议道,他从我手中接过礼物,熟练地撕开了银色的包装纸,接着把长方形的白色盒子递回到我手中。 "你确定我能打开盖子吗?"我咕哝道,但是他没理我。 第24节:缝针(10) 盒子里面是一张长长的厚纸片,上面布满了精致的印记。我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领会到这个信息的精髓。 "我们要去杰克逊维尔吗?"我兴奋不已,尽管只是我一厢情愿。这是机票的凭单,给我和爱德华的。 "他们是这么想的。" "难以置信,蕾妮要高兴地跳起来了!不过,你不介意吧,是吗?那里阳光明媚,你一天到晚都要待在室内。" "我想我能应付,"他说道,然后又皱起眉头,"如果我知道你能对礼物作出如此得体的反应,我就会让你在卡莱尔和埃斯梅面前打开它。我以为你会抱怨的。" "好吧,当然这太过意不去了,但是我能和你一起去!"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现在我倒希望自己花钱给你买礼物了,我没意识到你也能做到理智行事。" 我把机票放在一边,伸手去拿他的礼物,我的好奇心又被重新点燃了。他从我手中拿过盒子,像打开前一个一样为我打开包装。 他递给我一张光亮的珠宝cd盒,里面有一张空白的银色cd。 "这是什么?"我满脸疑惑地问道。 他什么也没说,拿出cd,环抱住我把cd放进桌子边上的cd机里。他按了一下播放键,我们静静地等待着。接着音乐响起了。 我聆听着,一言不发,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反应,但是我不能言语。眼泪夺眶而出,在眼泪再次流出来之前我用手擦掉泪水。 "你的胳膊疼吗?"他焦急地问道。 "不疼,不是我胳膊的原因,它太美了,爱德华,这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真难以置信!"我闭上嘴巴,静静地聆听着。 那是他的音乐,他自己创作的。cd上的第一支曲子是我的摇篮曲。 "我想你不会允许我买台钢琴给你的,不然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给你弹。"他解释道。 "你说对了。" "你的胳膊感觉如何?" "还好。"实际上,它已经在绷带下面发出灼痛起来了。我想要冰块。我本来可以用他的手的,但是那样就会出卖我。 "我去给你拿点儿泰诺。" "我什么也不要。"我争辩道,但是他把我轻轻地推下他的膝盖,朝门口走去。 "查理。"我嘘声道。查理并不是很清楚爱德华经常在这里过夜。实际上,要是这件事情被他发现的话,他会心脏病发作的。但是我并不为欺骗他而感到内疚。这件事和他不要我做的那些事情不一样。爱德华和他的规定…… "他不会注意到我的。"爱德华消失在门边时轻轻地答应道……他很快回来了,在门碰到门框之前一把抓住了它。他从浴室里拿来一只杯子,一只手里握着一瓶药丸。 我什么话都没说就服下了他递给我的药——我知道我说不过他;而我的胳膊真的开始让我难受起来了。 第25节:缝针(11) 我的摇篮曲仍在独自继续,它是那么轻柔,那么动人。 "很晚了。"爱德华说道,他用一只胳膊把我从床上抱起,用另一只手掀开床罩,接着把我的头放在枕头上,把我身边的被子掖好,然后在我身旁躺下来——他躺在毯子上,这样我就不会感到颤栗了——但却把胳膊放在我身上。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开心地叹着气。 "再次感谢你。"我对他耳语道。 "不客气。" 我聆听着我的摇篮曲直到它慢慢地结束,这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另一支曲子又响了起来,我听出来这是埃斯梅最喜欢的曲子。 "你在想什么?"我轻声地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告诉我:"实际上,我在想对与错。" 一阵冰冷的感觉穿透我的脊椎。 "还记得我是如何要你不要忽略我的生日的吗?"我迅速地问道,希望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的动机不是那么明显。 "记得。"他答应道,声音疲惫。 "那么,我在想,既然现在还是我的生日,那么我想你再吻吻我。" "今晚你很贪婪。" "是的,我是很贪婪——但是,求你别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生气地补充道。 他大笑起来,接着叹息道:"要是我做了我不想做的事情,上天会惩罚我的。"他说的时候声音里夹杂着一种奇怪的绝望语调,同时,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使我的脸贴近他的脸。 这个吻和以前一样开始——爱德华和以前一样小心翼翼,我的心也像以往一样过度反应起来。接着好像有什么发生了改变。突然他的嘴唇变得更加急切起来,他空着的手揉搓着我的头发,紧紧地把我脸贴近他的脸。尽管我的手也伸进了他的头发,尽管我明目张胆地开始跨越他设定的警戒线,这一次他却没有制止我。他的身体透过这层薄被子还是那么冰冷,但是我迫不及待地向他靠拢。 他突然停了下来;用手轻轻地、坚定地把我推开。 我倒在枕头上,喘着气,头一阵眩晕。某种捉摸不清的东西用力地牵引着我的记忆,令我紧张不已。 "对不起,"他说道,他也气喘吁吁地,"那出界了。" "我不介意。"我喘着气。 他在黑暗中皱着眉头,说道:"努力睡觉,贝拉。" "不要,我要你再吻我。" "你太高估我的自制力了。" "哪个对你更有诱惑,我的血还是我的身体?"我挑衅地问道。 "那是紧密相连的,"不管他自己如何,他短促地笑了笑,然后脸色又严肃起来,"现在,为什么不停止冒险,睡觉呢?" "好吧。"我只得同意,和他依偎得更近了。我真的感到精疲力竭了。从许多方面而言,今天看来都是漫长的一天,然而我感到这事情还没完,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宽慰,好像明天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一样。这只不过是个愚蠢的恶兆——还有什么比今天更糟糕的呢?我只不过是被吓坏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努力地不让他察觉,把受伤的胳膊靠着他的肩膀,这样他冰冷的皮肤就会缓解这种灼烧的痛楚,果然,我一下子就感觉好多了。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或许睡得更熟一些的时候,意识到他的吻使我想起的东西:去年春天,当他离开我想把詹姆斯从我身边引开时,爱德华吻了我向我道别,那时我们不知道何时——或者是否——我们还会再见面。这个吻由于某种我无法想象的原因几乎带来同样的痛苦。我吓得失去意识,仿佛我已经置身梦魇一般。 第26节:结束(1) 3.结束 早上起床后我感到非常恐惧。我没睡好;我的胳膊疼痛难忍,头也疼得厉害。爱德华迅速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蹲下身从窗户跳了出去,他光滑的脸庞,疏远的表情对我的心情没有丝毫帮助。想到我睡着后毫无意识的那段时间就令我感到害怕,我担心当他注视着我睡着的时候,又会思考对与错的问题。焦虑似乎加剧了头部由于悸动引起的疼痛,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爱德华和往常一样在学校等我,但是他的表情还是有问题。他的眼睛里深藏着某种我不确定的东西——这令我惊恐万分。我不想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但是我不确定逃避这个话题是否会更糟糕。 他为我打开了车门。 "你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我撒谎道,车门关上时发出"嘭"的声音在我的脑袋里回荡,让人感到厌烦不堪。 我们默不作声地走着,他放慢步伐跟上我的节拍。我有那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大多数问题还要再等一等,因为那些问题是我想问爱丽丝的:贾斯帕今天早上怎么样了?我走之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罗莎莉说了什么?最重要的事,通过她对未来奇异却不完美的预见中看到了什么?她能猜到爱德华在想什么吗?他为什么这样闷闷不乐? 第31章 那种我似乎无法抗拒的毫无根据、本能的恐惧有没有理由? 早晨过得很慢。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爱丽丝,尽管爱德华在场的时候我可能没法真正地和她交谈。爱德华仍然很冷漠,他时不时地会问问我的胳膊,然后我会骗他说没事儿。 爱丽丝平常总是比我们先来吃午饭;她不必像我这样懒散。但是她没坐在餐桌上,把她不会吃的一盘食物放在一边,等我们。 爱丽丝没有来,但爱德华对此什么也没说。我暗想是不是她下课晚了——直到我看见康纳和本,他们俩和爱丽丝一起上第四节法语课。 "爱丽丝去哪儿了?"我焦急地问爱德华。 他一边回答,一边看着在他指尖慢慢碾碎的格兰诺拉麦片:"她和贾斯帕在一起。" "他还好吗?" "他会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去哪里?" 我原本以为他会大笑起来,或者微笑起来,或者至少对我的话有点儿反应。 “那么,好吧。”他冷漠地说道。 我上车后他为我关上门之前,吻了我的额头,接着他转过身,优雅地朝他的车慢跑过去。 在惊慌失措之前,我尚能把车开出停车场,但是,还没到牛顿户外用品商店我就已经在用力地呼吸了。 他只是需要时间,我告诉自己。他会渡过这次难关的。或许他难过是因为他的家人要离开了。但是爱丽丝和贾斯帕不久就会回来的,罗莎莉和埃美特也会回来的。要是对这种情况有所帮助的话,我会离河边那幢白色的大房子远远的——我再也不会踏上那片土地。那没关系。我在学校还能见到爱丽丝,她还会回到学校的,对吗?不管怎么样,她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她不会想要通过离家出走来伤害卡莱尔的。 毫无疑问,我也会定期地去看看卡莱尔——不过,是在急救室里。 毕竟,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什么也没发生。想到这些接着我就倒了下来——那是我的生活。与去年春天相比,这些看起来似乎尤其不重要。詹姆斯使我遍体鳞伤,由于失血过多几乎死去——然而,爱德华在医院里陪伴我度过了漫长的几个星期,他做得比这次好很多。是不是因为,这一次,他保护我不受伤害,对象不是敌人?因为这一次是他的兄弟? 如果他带我走,而不是让他的家人四分五裂,这样或许会更好。当我想到所有这一切不被打扰的独处时光时,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不那么压抑了。只要他能够渡过这一学年,查理就不会反对。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一起去上大学,或者假装我们一起去上大学,就像今年罗莎莉和埃美特的一样。爱德华肯定得等一年。一年对永生不死的人而言算得了什么呢?一年对我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劝服自己保持足够的冷静,勉强下车,走进商店。迈克?牛顿今天比我早到,我进门的时候他微笑着冲我挥了挥手。我一把拉过我的工作服,应付地朝他的方向点了点头。我仍然在想象那种美好的情景,我和爱德华一起私奔到各种各样的异域他乡。 迈克打断了我的幻想:“你的生日过得怎么样?” “呃,”我低声说道,“我很高兴生日过完了。” 迈克从眼角看着我,好像我疯了似的。 店里的工作慢吞吞的。我想再见到爱德华,祈祷在我再次见到他之前,他会渡过最困难的时刻,确切地说,不管到底该如何精确地表述那种情况。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当我驱车上路,看到爱德华银色的车停在我家门口时,我感到一阵欣慰,那种感觉那么强烈,那么无法抗拒,但是这样的方式又深深地令我心烦意乱。 我匆忙地跑过前门,还没进门就大声喊了起来。 “爸爸?爱德华?” 我喊的时候,客厅里传来的娱乐体育节目网体育中心风格独特的主题音乐。 “在这里。”查理叫道。 我把雨衣挂在钩子上,顺着屋角跑了过来。 爱德华坐在扶手椅子里,查理坐在沙发上。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都盯着电视。这种聚精会神对我爸爸而言是很正常的,但对爱德华而言就不那么正常了。 “嗨。”我虚弱地跟他们打招呼。 “嘿,贝拉,”查理眼睛一动不动地回答道,“我们刚吃了一只冷馅饼,我想它还在桌子上。” “好吧。” 我在门口等着。最后爱德华转向我,朝我礼貌地笑了笑,“我马上跟过来。”他答应道。他的眼神又飘忽到电视上去了。 我注视了一会,惊呆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我能觉察到某种感觉,或许是恐慌,在我胸口越来越强烈。我逃进了厨房。 馅饼对我毫无吸引力,我坐在椅子上,蜷起膝盖,用胳膊环抱着它们。有什么东西让我感到非常不对头,或许比我意识到得更加不对劲儿。男人之间特有的亲密和互相捉弄的声音不断地从电视机里传过来。 我努力控制自己,让自己保持理智。可能会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会是什么呢?我退缩了,那肯定是问错了问题,此刻,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好吧,我又想到,我能忍受的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呢?我也不那么喜欢这样的问题。但是我详细地思考了今天我想到的一切可能性。 远离爱德华的家人。当然了,他不希望把爱丽丝也包括在内。要是连贾斯帕都在禁区之内的话,那么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减少。我对自己点点头——我能忍受这样的事情。 或者离开这里。也许他不想等到学年结束,也许现在就得离开。 在我面前,桌子上面摆着查理和蕾妮送给我的礼物,它们放在我原来放的位置,摆在相册旁边的是我在卡伦家没机会使用的照相机。我摸了摸妈妈给我的剪贴簿的精美封面,叹了口气,想起了蕾妮。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很久以来我就过着没有她的生活,但这一事实并没有使永远分别的想法更易于接受;而查理就会被独自留在这里,被我们抛弃了。他们两个人都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但是我们会回来的,不是吗?我们会回来看他们的,当然了,不是吗? 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确定。 我把脸颊贴在膝盖上,盯着我父母对我的爱的有形象征。我知道我选择的这条路会很艰辛,毕竟,我现在想的是最糟糕的情况——我能忍受的最糟糕的情况。 我又摸了摸剪贴簿,翻开扉页。在小小的金属边里面已经卡住了第一张照片。一分为二来看这个礼物,记录我在这里的生活,这个主意倒不是那么差。我感到一阵奇怪的冲动要着手进行此事了。或许,我在福克斯剩下的时间也没那么多了。 我把拨弄着照相机上的腕带,对胶卷里的第一张照片倍感好奇。照出来的照片可能会接近原物吗?我怀疑,但是他似乎并不担心照片上空无一物。我对自己轻轻地笑了笑,想到昨天晚上他漫不经心的笑容。轻声的微笑渐渐减弱了。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多么地意想不到啊!这让我感到有点儿眩晕,好像我站在边缘上,在某个很高很高的悬崖边缘上一样。 我不想再去想那些了,一把抓住照相机,朝楼梯走去。 距离我妈妈住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十七年了,这么多年以来,我的房间并没有发生多么大的变化。墙壁仍然是淡蓝色,窗前悬挂的是同样的黄色蕾丝窗帘。那儿有张床,但不是婴儿床,不过她会认出那张凌乱地从床上垂下来的被子的——那是祖母给我的礼物。 我随兴地拍了一张我房间的照片。今晚我没法给其它的东西拍照——外面太黑了——而且,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几乎变成一种冲动。在我离开福克斯以前,我要记录下和这里有关的一切。 变化就在发生,我能感觉到,前景并不乐观,当生活还是跟往常完全一样的时候,更是如此。 我不急不徐地回到楼下,手里拿着照相机,爱德华眼睛里那种奇怪的距离是我不想看到的,一想到这就会让我害怕得发抖,我努力忽视这种感觉的存在。他会克服的,也许他只是在担心当他要我离开的时候我会难过。我会让他解决好这一切而不让他为难的,而且,在他提出来的时候我就会准备好的。 我偷偷地斜靠在屋角,调整好相机,确信爱德华没机会感到惊讶,但是他没有抬头看我。我感到心中一阵冰凉,不禁颤抖了一下;我没去理睬心中的感觉,照了张照片。 就在那一刻他们俩同时看着我,查理皱着眉头,而爱德华则神色空洞,面无表情。 “你在干什么,贝拉?”查理不高兴地问道。 “噢,来吧,”我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查理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假装微笑着说,“你知道妈妈很快就会打电话来问我是否在用她送给我的礼物了。在她没感到受伤之前我得先做起来。” “但是,你为什么要给我照相呢?”他嘟囔着说。 “因为你那么帅,”我保持着轻松的口吻回答道,“还因为,既然是你给我买的照相机,你就有义务成为我的主题之一。” 第32章 他嘴巴里嘟哝着我听不清楚的话语。 “嗨,爱德华,”我带着令人惊讶的冷漠口吻说道,“给我和爸爸照张合影吧。” 我把相机朝他扔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眼睛,查理的脸靠在沙发的扶手边上,我在那里跪了下来。查理叹了叹气。 “你要笑一笑,贝拉。”爱德华低声说道。 我竭尽全力笑了笑,照相机的闪光灯闪了一下。 “我来给你们两个孩子照一张吧。”查利建议道。我知道他只是想把照相机的焦点从他身上移走。 爱德华站着,轻松地把照相机抛给他。 我跑过去站在爱德华旁边,觉得这种安排很正式,也很奇怪——他轻轻地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则更坚定地用胳膊环抱着他的腰。我想看着他的脸,但我不敢。 “笑一笑,贝拉。”查理再次提醒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微笑起来,闪光灯让我什么也看不见。 “今晚照的照片够多了,”查理一边说一边把照相机塞进沙发靠垫之间的缝隙里,他在照相机上翻了个身,“你现在没必要把整卷胶卷用完。” 爱德华把他的手从我肩上放下来,不经意地扭出我的怀抱,重新坐进扶手椅里。 我犹豫了一下,接着走过去背靠着沙发坐了下来。我突然感到如此恐惧,双手开始颤抖起来。我用手按着肚子,把它们藏起来,我把下巴靠在膝盖上,盯着面前的电视机屏幕,但却什么也看没见。 节目放完的时候,我一动也不动。我从眼角看到爱德华站起身来。 “我要回家了。”他说道。 查理低头看着广告,头抬也没抬地回答说:“好的。” 我笨拙地站了起来,跟着爱德华从大门走出来——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那么久,我的手脚都僵硬了。他径直走向他的车。 “你会留下来吗?”我问道,声音里不带一丝希望。 我期待着他的回答,这样就不会那么受伤害了。 “今晚不了。” 我没有追问原因。 他上车开走以后,我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几乎没有注意到下雨了,我等待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直到门在我身后打开了。 “贝拉,你在干什么?”查理问道,他吃惊地看见我满身滴着雨水,一个人站在那里。 “没什么。”我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屋里。 这是漫长的一夜,我几乎没有休息。 窗外一出现朦胧的阳光我就起床了。我机械地穿上衣服,准备上学,等待着乌云散去,天气晴朗起来。我吃完一碗麦片后确定光线很充分,可以照相了。我先给我的卡车照了一张,接着是房屋的正面。我转过身,给查理房屋附近的森林照了几张。有趣的是,这片森林一点也不像先前那么险恶了。我意识到我会想念——这片郁郁葱葱,青翠的小树林的,时间在这里停滞了,周遭充满着神秘的气息,我会怀念这里的一切的。 出门之前我把相机放在书包里,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新课题上而不去想昨天晚上的事情——爱德华显然并没有恢复常态。 焦躁不安的感觉伴随着恐惧开始倾袭着我,这样会持续多久? 整整一个上午还是这样,他静静地在我身边走着,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努力地集中精神上课,但是就连英语课也没能抓住我的注意力。贝尔蒂先生把关于凯普莱特夫人的问题重复了两遍我才意识到他在跟我讲话。爱德华用耳语告诉我正确答案,接着又忽略了我的存在。 在吃午饭的时候,沉默仍在继续。我感到自己随时就要开始尖叫了,然后,为了分散注意力,我倾斜着身体,跨过了那条看不见的分界线,与杰西卡说起话来。 “嗨,杰西?” “什么事,贝拉?” “你能帮我个忙吗?”我把手伸到书包里,问道,“我妈妈要我给我的朋友们照几张照片,贴在剪贴簿上,这样吧,你能帮我给每个人照张相吗?” 我把照相机递给她。 “当然可以啦。”她咧开嘴巴笑了起来,接着就偷拍下迈克满嘴是饭的镜头。 和我预料的一样,相片大战开始了。我看着他们把照相机从餐桌上传过来传过去,咯咯地笑着,摇晃着,抱怨着被拍到了。奇怪的是,这一切似乎很孩子气。也许我今天的情绪不是正常的人类该有的。 “噢-哦,”杰西卡把照相机还给我的时候抱歉地说,“我想我们把你的胶卷用完了。” “没关系,我想我已经拍好我需要的其它东西的照片了。” 放学后,爱德华默默地送我到停车场。我今天要打工,这一次,我感到很高兴。爱德华与我在一起的时光显然无济于事,或许他独自一个人会更好。 我在去牛顿户外用品商店的路上把胶卷放在了施利福特威超市,然后在下班的路上取了照片。回到家,我简单地跟查理说了“嗨”就从厨房里拿了根格兰诺拉麦片,腋下藏着装着照片的信封匆匆地跑进楼上我的房间。 我坐在床中间,大声地喘着气。照片中的爱德华和他在现实生活中一样漂亮,照片中的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过去几天他从没这样地看过我。有人能如此……如此……美得难以形容,这几乎是种神秘的事情,千言万语也比不上这张照片。 我立即快速地翻动着这堆照片,接着把其中的三张并排铺在床上。 第一张是爱德华在厨房,他的眼睛流露出宽容,逗乐的表情。第二张是爱德华和查理一起在看娱乐体育节目网节目,不同的是爱德华的神情严肃,这张照片里的他,眼神警惕而矜持。不过他还是那么惊人的美丽,但是他的脸色更冷漠,更像一尊雕像,更缺少生机。 最后一张是爱德华和我并排站在一起的照片,看起来有些笨拙。爱德华的脸色和上一张一样冷漠,像雕像一般。但是那不是这张照片最令人不安的地方,两个人之间的对比令人痛苦,他看起来像神一样,而我看起来那么平凡,就算在人类中,我也很普通,这几乎令人有些惭愧。我带着讨厌的心情翻着照片。 我没做功课,熬夜把照片放进了相册,用圆珠笔在所有的相片下方写上标题,名字和日期。轮到我和爱德华的合影时,我没看多久就把它对折起来,把爱德华的那面朝上压在了金属拉环下面。 做完之后,我把第二套照片塞进了一只新信封,给蕾妮写了一封长长的感谢信。 爱德华还是没有过来,我不想承认我那么晚还不睡的原因,不过,当然是因为他。我努力回忆上次他像这样没有理由,没有电话……疏远我的时候,他从来都没这样做过。 又一次,我没有睡好觉。 上学的时候情况还是和两天前一样,默默无语、令人沮丧、让人害怕的气氛挥之不去。看到爱德华在停车场等我,我有些欣慰,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殆尽了。他还是那样,除了可能离我更遥远一些。 记住造成混乱的原因很困难,对我而言生日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要是爱丽丝回来就好了。赶快回来!在这一切失去控制之前。 但是我不能指望她赶快回来。我决定了,要是我今天不能和他谈谈,真正意义上的谈话,那么我明天就去找卡莱尔。我得做些什么。 放学后,爱德华和我会把话谈开,我答应自己,我不打算接受任何借口。 他陪我走到卡车旁,而我则使自己坚强起来,提出我的要求。 “你介意今天我过来吗?”在我们上车之前,他问道,他比我反应更快。 “当然不介意。” “现在吗?”他又问道,一边替我把门打开。 “当然啦,”我努力使声音保持平静,尽管我不喜欢他急切的语气,“我回家的路上会顺道儿给蕾妮寄封信,我会在家等你的。” 他看着乘客座上厚厚的信封,突然,他从我面前探过身子一把把信封抢了过去。 “我去寄吧,”他轻轻地说道,“我还是会先到家等你的。”他脸上露出我最喜欢的狡黠的笑容,但是感觉不对劲,他的眼里并没有笑意。 “好吧。”我应和着说,但我却无法挤出笑容。他关上门朝他的车走过去。 他的确比我早到家。我把车停在门口时,他已经把车停在了查理的车位上。那是个坏兆头。那么,他没打算留下来。我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到些许勇气。 我正要下车的时候,他从自己的车上下来,走过来迎接我。他伸出手拿过我手中的书包,这很正常。但是,他把书包又扔回座椅上,这却不正常。 “过来和我走走。”他一边牵起我的手,一边毫无感情地提议说。 我没有回答,也想不出拒绝的方式,但是我立刻意识到我想拒绝。我不喜欢这样,这样很糟糕,这样非常糟糕,这个声音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但是他没有等我回答,便牵着我径直来到院子的东边和森林交界的地方。我很不情愿地跟着他,努力在惊慌中理清思绪。这是我想要的,我告诉自己,这是谈清楚一切的机会。 第33章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种惊慌使我无法呼吸呢? 我们走进森林没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在这里我们还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仍然看得见房子。 出来走走。 爱德华靠在一棵树上,注视着我,我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 “好吧,我们谈谈吧。”我说道,听起来比感觉到的要勇敢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 “贝拉,我们要走了。” 我也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可以接受的选择,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我还是得问清楚。 “为什么是现在?再过一年——” “贝拉,时间到了,我们究竟还能在福克斯待多久呢?卡莱尔几乎活不过三十岁,而他现在就要三十三了,无论如何,我们要重新开始了。” 他的回答令我迷惑不解。我以为离开的意思是让他的家人宁静地生活。如果他们要离开的话,为什么我们要离开?我盯着他,努力地弄清楚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冷漠地回望着我。 一阵极其反感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意识到我误会他的意思了。 “你说我们时——”我轻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的家人和我自己。”每个词都是单独的,意思再清晰明了不过。 我机械地来回摇着头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等待着,没有表现出丝毫地不耐烦,过了好几分钟我才能说话。 “好吧,”我说,“我和你一起走。” “你不能,贝拉,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 “有你的地方就是适合我的地方。” “我对你没好处,贝拉。” “别傻了,”我让自己听起来很生气,但是听起来好像是在乞求,“你是生活中最美好的部分。” “我的世界不适合你。”他冷酷地说道。 “发生在贾斯帕身上的事情——那没什么大不了的,爱德华!那没什么!” “你说对了,”他承认道,“那正是我们料到会发生的事情。” “你答应过我的!在菲尼克斯,你答应过我你会留下来——” “只要那样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他打断我,纠正我的措辞。 “不!这是关于我的灵魂的,难道不是吗?”我愤怒地大声叫道,所有的话在我心中炸开了锅——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听起来还是像祈求。“卡莱尔跟我说过这件事,我不在意,爱德华,我不在意!你可以带走我的灵魂,我不想没有你——我的灵魂已经是你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面,好久。他的嘴角扭曲了一点点,不过非常细微,难以察觉。他终于抬起头,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变得更加坚定——就像液态金凝固了一样。 “贝拉,我不想你跟我一起走。”他慢慢地说出这些精确的措词,冷漠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注视着我逐渐领会到他真正的意思。 “你……不……要我去?”我试探着说出这些话,被它们传递出来的信息、排列的顺序弄迷糊了。 “不要。” 我不明就里地盯着他的眼睛,他毫无歉意地回视着我。他的眼睛像黄玉一样——坚硬,透明,也很深邃。我感到我能看透他眼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但是在深不见底的地方我看不到一处与他刚刚所说的话相矛盾的地方。 “好吧,那会改变许多事情。”我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理智,这倒令我感到很意外。这肯定是因为我已经如此麻木不堪了。我无法弄明白他正在跟我说的话,那些话仍然没有意义。 他又开口说话的时候视线转到树上去了,“当然了,我会永远爱你的……在某种程度上。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使我意识到做出改变的时候到了。因为我……厌倦了假装成本来不是我自己的样子,贝拉。我不是人类。”他往后看了一眼,完美的脸庞冷冰冰的,但那轮廓不是人类的。“我已经放任太久了,为此我感到很抱歉。” “不要,”我的声音现在只有耳语那么轻了;我的意识像硫酸一样慢慢地在我的血管里流淌,开始渗透全身。“别这样做。” 他只是盯着我,我能从他的眼睛看出来我的话已经太迟了。他已经这样做了。 “你对我没好处,贝拉。”他把先前说话的对象对调了一下,这样我就不会再争论了。我多么清楚地知道我配不上他啊。 我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接着又闭上了。他耐心地等待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张开嘴巴,又努力了一次。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 他再次点了点头。 我整个身体都麻木了,颈项以下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我想请你帮个忙,如果不是那么过分的话。”他说道。 我想知道他从我的表情上看到了什么,因为他对此有回应,某种东西在他脸上一闪即逝。但是,在我还没能弄清楚那是什么之前,他就让自己镇定下来,戴上了同样严厉的面具。 “什么事情都可以。”我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不肯示弱。 我注视着他,他僵硬的眼神开始融化,眼里的金色再次变得清澈起来,他的眼神炙热,在我的眼里剧烈地燃烧起来,让人无法抗拒。 “不要做鲁莽的事情,也不要做傻事,”他命令道,不再不近人情,“你了解我所说的话吗?” 我无助地点点头。 他的眼睛冷却下来,那种距离感又回到他眼中。“当然,我在想查理,他需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为了他。” 我又点了点头,“我会的。”我轻声说道。 “作为回报,我也会答应你一件事情,”他说道,“我答应你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我不会再回来,我不会再让你承受这样的事情,你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不受我的干涉,一切就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的膝盖准是颤抖了,因为树突然摇晃起来,我能听到血液快速地撞击着我的耳后根,比正常情况还要快一些。他的声音听起来更遥远。 他温柔地笑了:“别担心,你们是人类——你们的记忆只是一个滤网,对你们人类而言,时间会治愈一切创伤。” “那么你的记忆呢?”我问道,听起来我的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仿佛在哽咽一样。 “噢,”——他停顿了片刻——“我不会忘记的,不过我们这类……我们非常容易分神。”他微笑了;他的笑容很平静,但他的眼中没有笑意。 他向后退了一步,离我更远一些了:“我要说的都说了,我想。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用的是复数的“我们”,这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倒是令我感到惊讶不已,我以为我已经注意不到任何东西了。 “爱丽丝不会回来了。”我意识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听见我在心里说的话的——那些话没有声音——但是他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 “是的,他们都走了,我留下来跟你说再见。” “她本想跟你说再见的,但我说服她彻底决裂、完全改变对你来说更好。” 我一阵眩晕,很难集中精神。他的话在我脑子里像漩涡一样旋转着,去年春天,我听菲尼克斯医院里的医生在给我看x光片的时候对我说的话。你看这里完全裂开了,他的手指顺着断裂的骨头图片如是说,那很好,这样更容易恢复,好得更快。 我努力正常地呼吸,我需要集中精神,找到一条路逃出这场梦魇。 “再见,贝拉。”他还是那么从容平静地说道。 “等等!”我挤出这个词语,向他伸出手,希望我一动也不能动的双腿能使我向前走动。 我以为他也会向我伸出手,但是他冰冷的双手紧箍在我的腰间,把我的身体扶正。他弯下腰,轻轻地把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但这一刻非常短暂,我闭上双眼。 “好好照顾自己。”他呼着气,使我的皮肤感到寒冷。 忽然吹来一阵轻柔而不自然的微风。我猛地睁开眼睛,一棵小藤枫的叶子随着他离开时身后扬起的轻风抖动起来。 他走了。 我双腿颤抖起来,跟着他走进森林,完全顾不上我的行为根本无济于事。他所到之处的踪迹一会儿就消失了,连脚印都没有,树叶又静止下来,但是我想都没想就往前走去。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得不停地走,如果我停止寻找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爱情,生命,人生的意义……一切都结束了。 我走啊,走啊。我慢慢地穿过茂密的小树丛,时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几个小时过去了,但是也只不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或许感觉时间已经停滞了,因为无论我走得有多么远,四周的森林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我开始担心我是在绕圈子了,绕着一个很小的圈子,但是我还是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跌跌绊绊个不停,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我还经常摔倒。 最后,我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现在四周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脚底下踩到什么东西了——我趴在地上,翻了个身,侧躺着才能呼吸,而后在潮湿的灌木丛上蜷缩起来了。 第34章 我躺在那里,感到这样过的时间比我意识到的还要久。我不记得从夜幕降临后到现在到底过了多久。难道这里晚上一直都是这么黑吗?当然了,通常会有一缕月光漏过云层,铺洒在沙沙作响的树梢上,穿透华盖般的树荫,洒落在地面上。 但是今晚却没有。今晚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可能是因为今晚没有月亮——但是有月蚀,有新月。 一轮新月。我颤抖了,尽管我并不冷。 这样漆黑一片过了很久,我才听见他们叫喊的声音。 有人在大声叫喊我的名字。声音被环绕在我周围的潮气压低了,变得模糊不清,但是他们肯定是在喊我的名字。我没认出来这是谁的声音,我想到要回答,但是我感到头晕,过了很久我才得出我应该回应他们的结论。在这之前,叫喊声已经停止了。 又过了一会儿,雨水把我唤醒,我想我并没有真的睡着;我只是沉浸在一种无法思考的昏迷之中,我用尽全力抓住那种麻木的感觉,阻止我意识到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雨水让我有些心烦意乱,天气很冷,我从腿旁边伸开双臂蒙住我的脸。 就在那时我又听见了呼喊声。这一次离我更远了,有时候听起来好像有好几个声音一起在叫我。我努力深呼吸,记起来我应该回答,但是我想他们不会听见我的声音。我能喊出足够大的声音吗? 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离我惊人地近。那是用鼻音发出的呜呜声,是动物的声音。听起来这头动物很大。我不知道我是否感到害怕,我没有害怕——只是感到麻木。不过,那没什么,呜呜的声音走开了。 雨一直在下,我能感觉到雨水从我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当我看见灯光的时候,我用尽全力转过头。 起初只是从远处灌木丛中反射出来的昏暗灯光。灯光越来越明亮,照亮了更大一片地方,不像手电筒聚集的光束。光穿透了最茂密的灌木丛,我看得见那是一只丙烷灯笼,不过那是我能看到的全部——明亮的光线让我有一会儿什么也看不见。 “贝拉。” 这个声音深沉而陌生,但是却一下子认出了我。他不是在搜寻中呼喊我的名字,而是确定找到了我。 我抬起头,仰望着——这个身影看起来不可思议的高——我盯着这张黝黑的脸,现在我能看见他俯视着我。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个陌生人可能只是看起来那么高,因为我仍然躺在地上,从地下仰视着他呢。 “你受伤了吗?” 我知道这些话传达出来的意思,但是我只能盯着他,意识仍迷惑不清。现在这种意识难道还重要吗? “贝拉,我叫山姆?乌利。” 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熟。 “查理让我来找你。” 查理?这拨动了我的心,使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他所说的话。查理很重要,要是没有其它事情让我感到更重要的话。 这个高个子伸出一只手,我凝视着它,不清楚我该怎么办。 他用黑色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接着耸了耸肩,敏捷轻快地一把把我从地面拉了起来,抱在他的怀里。 他动作灵敏、轻松自如地穿过湿润的森林,而我则软绵绵地挂在他的胳膊上,我心中的某个地方知道这应该令我不安——被一个陌生人带走了,然而,我心中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让我担心的了。 好像没过多久就出现了许多灯光,很多男人们低沉地说着听不清楚的话。山姆?乌利向这团混乱的人群靠近时放慢了脚步。 “我找到她了!”他的声音隆隆作响。 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接着又哄闹了起来,这次声音更大了。一张张迷惑不解的脸现在都围在我身边,山姆的声音是我在这片混乱中唯一能听清楚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 “没有,我想她没有受伤,”他对某个人说,“她只是一直不停地说‘他走了’。” 我说得那么大声吗?我咬住下嘴唇。 “贝拉,宝贝,你还好吗?” 那个声音——哪怕因为担忧而失真了,就像现在一样,无论我身处何方都会认出来。 “查理?”我的声音很奇怪,也很小。 “我就在这儿,宝贝。” 有人在我身下交换了一下,接着传来一阵我爸爸治安警装的皮革味。查理抱着我摇晃了一下。 “也许我应该继续抱着她。”山姆?乌利建议道。 “我来抱她。”查理说道,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慢慢地走着,艰难地前进着。我希望我能让他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走,可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群和他一道往前走,从他们那里传来的光弥漫了四周,看起来像游行一样,或者像送葬的队伍。我闭上了双眼。 “我们就快到家了,宝贝。”查理时不时地咕哝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我再次张开了眼睛,我们已经到了家门口,叫山姆的黑皮肤的高个子为查理扶着门,向我们伸出一只手,仿佛查理的胳膊不堪重负时他随时准备把我接过去一样。 但是查理抱着我走进门,然后来到客厅的沙发上。 “爸爸,我全身湿透了。”我虚弱地说道,感到很不满。 “没关系,”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接着他走向另一个人,“毯子在楼梯顶上的柜子里。” “贝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我看着在我上方弯着身子,头发灰白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认出他来。 “杰兰迪医生?”我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我,亲爱的,”他说道,“你疼吗,贝拉?” 我过了一会儿才想清楚,我感到迷惑不解起来,因为我还记得在森林里山姆?乌利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只不过山姆问的不一样:你受伤了吗?。这种不同不知何故好像很重要。 杰兰迪医生等待着,他抬起一只灰白的眉毛,接着额头上的皱纹加深了。 “我不疼。”我撒谎了,不过我说的话足以回答了他问的问题。 他用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并用手指头压住我的手腕内侧,当他盯着手表,默默地数数时,我注视着他的嘴唇。 “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经意地问道。 我的身体在他的手下僵硬了,一阵恐慌涌进喉咙。 “你在森林里迷路了吗?”他提醒我问道。我知道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听。三个脸庞黝黑的高个子男人——他们来自拉普西,那里是奎鲁特印第安人的保留地,奇-_-書--*--网-qisuu.沿着海岸线下去,我猜想——山姆?乌利也在他们当中,他们站得很近,都盯着我。牛顿先生和迈克,韦伯先生——安吉拉的父亲站在一起;他们都注视着我,目光比这些陌生人更诡秘。另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厨房和前门外面轰隆隆地传过来,小镇上半数以上的人肯定都在找我。 查理站得最近,他弯腰靠近我想听清楚我的回答。 “是的,”我轻声细语道,“我迷路了。” 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用手指头轻轻地按了按我的腮腺。查理脸色变得坚硬起来。 “你觉得累吗?”杰兰迪医生问道。 我点点头,温顺地闭上眼睛。 “我想她没有生病,”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一声跟查理轻声说道,“只不过筋疲力尽罢了,让她睡吧,明天我会过来给她检查的。”他停顿了一下,他肯定看着手表,因为他接着又说道,“好吧,今天真的很晚了。” 他们俩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真的吗?”查理低声说道,他们的声音现在渐渐远去了,我竖起耳朵去听,“他们走了吗?” “卡伦医生叫我什么都别说,”杰兰迪医生回答道,“工作邀请来的非常突然;他们得立即做出决定,卡莱尔不想因为离开而弄得沸沸扬扬。” “起码应该事先提醒一下。”查理抱怨道。 杰兰迪医生回答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是的,好吧,在这种情况下,是需要一些提醒的。” 我不想再听了,我摸索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拉过被角堵住耳朵。 我一会儿警觉,一会儿迷糊。当赶过来帮忙的人一个个离开的时候,我听到查理对他们轻声说着谢谢。我感觉到他把手指头按在我的额头上,接着感到另外一条毯子的分量。电话响了几次,八五八书房他赶在吵醒我之前跑过去接电话,他压低音量小声地使打电话的人放心。 “是的,我们找到她了,她还好,她迷路了,现在她很好。”他一遍一遍地说着。 他在扶手椅上坐下来休息,我听到椅子的弹簧吱嘎作响的声音。 又过了几分钟,电话铃又响了。 查理边抱怨边挣扎着站起来,接着摇摇晃晃地跑到厨房里。我把头深深地埋在毯子里面,不想再听见同样的谈话。 “是啊。”查理打着呵欠说道。 他的声音变了,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更警觉,“哪里?”他暂停了一下,“你确定在保留地外面?” 第35章 另一阵短暂的停顿,“但是那里会烧到什么东西呢?”他的声音听起来既担忧又迷惑,“瞧,我会打电话到那儿弄清楚的。” 我饶有兴趣地听着他拨电话号码。 “嘿,比利,我是查理——很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没,她很好,她睡着了……谢谢,但是我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这个。刚才斯坦利夫人给我打电话说她从二楼的窗户看见海边的悬崖上有火光,但是我真的不……哦!”突然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带着烦躁不安……或者说是愤怒。“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嗯哼,是吗?”他讽刺地说道,“好吧,别给我道歉,是的,是的,只要确保火焰别扩散……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惊讶他们在这种天气下还能把火点燃。” 查理犹豫了一下,接着勉强补充道:“谢谢你让山姆和其他男孩子过来,你说得对——他们的确比我们更熟悉森林。是山姆找到她的,那么,我欠你个人情……好的,我晚些时候再跟你联系。”他赞成道,在挂电话之前声音里还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查理拖着脚走回客厅时语无伦次地咕哝着什么。 “出什么事情了?”我问道。 他匆忙地跑到我身边。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亲爱的。” “有东西着火了吗?” “没什么,”他安慰我说,“不过是悬崖上有篝火在燃烧。” “篝火?”我问道,声音里没有一点儿好奇,倒是有些疲惫。 查理皱了皱眉头,“保留地的一些男孩子们吵吵闹闹的。”他解释道。 “为什么?”我迟钝地问道。 我能猜出来他不想回答。他看着膝盖下的地板,“他们在庆祝这个消息。”他语气挖苦地说道。 只有一个我能想到的消息,我尽力不要去想,接着这些片断突然联系到一块儿,“因为卡伦家离开了,”我轻声说道,“拉普西的人不喜欢卡伦家族——我差点儿忘记这事儿了。” 奎鲁特印第安人对“冰冷的人”有他们自己的迷信,他们认为饮血的人是他们部落的敌人,正如他们有大洪水和狼人祖先的传说一样。对他们大多数人而言,这只不过是故事,民间传说罢了,只有很少的人相信这些。查理的好朋友比利?布莱克就相信,尽管雅各布,他自己的儿子认为这只不过是些无聊的迷信罢了。比利曾经提醒过我离卡伦家的人远一点…… 这个名字激起了我内心的某种东西,它开始向上爬暴露在外面,那是我不想面对的东西。 “无稽之谈!”查理不以为然气愤地说道。 我们默不做声地坐了一会儿,窗外的天空不再那么黑暗了,大雨过后的某个地方,太阳开始升起了。 “贝拉?”查理问道。 我不安地看着他。 “他把你一个人留在森林里?”查理猜测道。 我转移了他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到哪里去找我啊?”我的思想避开无法避免的意识,现在它步步为营,迅速地向我逼近。 “你的留言条。”查理惊讶地回答道。他把手伸进牛仔裤背后的口袋里,拉出一张破烂的纸条。纸条很脏,很潮湿,上面布满经过多次打开,折起来的褶皱。他再次打开纸条,把它当成证据摆在我面前。潦草的字迹显然很接近我的。 和爱德华一起出去走走,在小道那边,纸条上这样写着,很快就回来,贝字。 “当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给卡伦家打了电话,没人接,”查理低声地说道,“接着我给医院打电话,杰兰迪医生告诉我卡莱尔走了。” “他们去哪儿了?”我轻声问道。 他盯着我:“难道爱德华没有告诉你吗?” 我畏缩地摇摇头。听见他的名字把那个在我体内爬行的东西释放出来了——那种令我震惊不已的痛苦一下把我击垮,使我不能呼吸。 查理怀疑地看着我,回答道:“卡莱尔在洛杉矶的一家大医院接到一份工作,我猜他们在他身上砸了很多钱。” 阳光明媚的洛杉矶。他们实际上最不会去的地方。我想起了我做的那面镜子的噩梦……明亮的阳光洒落在他的皮肤上—— 一想到他的脸庞,剧烈的痛苦就向我侵袭而来。 “我想知道爱德华是否把你一个人留在树林里中。”查理坚持问道。 一提到他的名字,另一波痛苦涌遍我的全身。我疯狂地摇头,绝望地想逃离这痛苦:“是我的错,他把我留在交界的地方,还看得见房屋……但是我想跟着他。” 查理开始说着什么,我孩子气地捂住耳朵:“我不想再谈论这事儿了,爸爸,我想到我自己的房间去。”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从沙发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楼梯上走去。 有人来过我家给查理留了字条,那张字条可以带领着他找到我。从我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起,恐怖的怀疑就开始在我脑海中变得越来越强烈。我冲进房间,关上门,并且上了锁,接着跑到我床边的cd播放机那边去。 一切看起来和我走之前完全一样,我按住cd播放机顶部,弹簧锁弹开后盖子慢慢地翻开了。 里面空无一物。 蕾妮送给我的相册平放在床边的地板上,就在我上次放的地方,我的手颤抖着打开封面。 只用翻开扉页,我就用不着继续往下翻了。夹在小小的金属边里面的那张照片已经不见了,扉页上是空白的,除了我自己在页底潦草地书写的一行字:爱德华?卡伦,查理的厨房,9月13日。 我停在那里,确定他干得非常彻底。 就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他答应过我。 我感觉到膝盖下光滑的木质地板,然后是我的手掌,接着地板贴到我脸颊的皮肤上。我希望我只是感到眩晕,但是,令我失望的是,我并没有失去知觉。刚刚缠绕着我的痛苦像层层叠加的波浪一样,越来越高,朝我的头顶泼溅下来,把我摔倒在地。 我没有重新浮上来。 一月 当贝拉为爱德华的离去伤心的时候,曾经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已经出落出高大英俊的雅各布成为了她唯一的心灵寄托。可是,不怎为什么,平时主动的雅各布突然一段时间失去了联系。 雅各布没给我打电话。 我第一次打电话过去是比利接的,他说雅各布还躺在床上。我追问比利有没有带他去看医生,比利说去过了,但是我总有些不确定,我不太相信他。接下来的两天,我每天都打好几个电话过去,却没有人应答。 星期六,我决定去看看他,不管他们欢迎不欢迎。但是小红房里空无一人。我感到害怕——难道雅各布病得这么严重,不得不去医院了吗?回家路上,我顺便去了一趟医院,值班护士说雅各布和比利都没有来过。 查理一下班,我就让他给哈里?克力尔沃特打电话。查理和他这位老朋友聊着天,我在一旁焦急地等待。他们的谈话似乎根本扯不上雅各布。听上去哈里好像是在医院里??????做心脏检查什么的。查理愁容满面,哈里却和他开着玩笑,逗得查理又笑了起来。这时,查理才问到雅各布的情况,但他只是嗯嗯啊啊地回应几句,让我很难猜出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用手指不停地敲着他旁边的橱柜,直到他用手按住我的手指。 查理终于挂了电话,他转向我。 “哈里说电话线出了故障,所以一直没人接你的电话。比利领雅各布去看过医生了,说他好像是单核细胞增多症。他非常憔悴,比利说谢绝访客。”他说道。 “谢绝访客?”我怀疑地问道。 查理抬起一边的眉毛。“别瞎操心了,贝尔。比利知道什么对杰克有益。他很快就会康复的,耐心点。” 我没再问下去。查理很担心哈里,这显然是更严重的问题——我不应该再拿我的烦恼去打扰他。于是我上楼打开了电脑,上网查到了一个医学网页。我在搜索栏里键入了“单核细胞增多症”字样。 我对“单核细胞增多症”唯一的了解就是这种病症是通过接吻传染的,杰克当然不是这种情况。我快速浏览了症状——他确实发烧了,但是怎么没有其它症状呢?没有喉咙疼,没有极度疲劳,没有头痛,至少在他回家之前还没有表现出这些症状,况且他自己还说他“非常健康”。难道这种病来得这么快?网上的文章好像说最初症状应该是喉咙疼。 我盯着电脑屏幕,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我会如此??????如此怀疑,好像我不相信比利的话?比利为什么要对哈里撒谎呢? 也许是我在犯傻。我只是太担心了,更坦诚地说,我是因为见不着雅各布而担心——这让我感到不安。 我略读了文章的其它部分,寻找更多信息。当我看到文中提到单核细胞增多症会持续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又停了下来。 一个月?我张大了嘴巴。 但是比利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地“谢绝访客”。当然不能。杰克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地待在床上,不跟任何人交谈。 比利到底在担心什么呢?文章说患者最好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但是没说不让人去探病,这种病的传染性又不强。 第36章 我决定在我采取行动之前给比利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已经够长了。 这个星期太漫长了。到了星期三,我确信自己熬不到星期六。 我决定给比利和雅各布一个星期时间的那一刻,我还不相信雅各布能遵守比利的规定。每天从学校回到家,我都会跑到电话前查听留言,但每次都一无所获。 时间期限还没过,我就给他打了三次电话,但一样没人接听。 我在家里待得太久了,也太孤单了。没有雅各布,没有激动人心的时刻,没有分散注意力的消遣,我那些被强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悄悄滋生。梦境变得晦涩可怕、毫无止境,只有恐怖的空寂——一半时间在森林里,一半时间在空空如野的荆棘丛中,而那间白色房子已不复存在。有时候,山姆?乌利在森林里看着我。我不理会他——他的存在并不能带给我丝毫慰藉,我还是觉得自己孤零零的。每天夜里,我都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我胸膛的伤口比从前恶化。我以为我已经痊愈,但每天我都会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双肩,吃力地喘着气。 我实在没法一个人应付这些。 一天早上醒来时——当然,是惊叫着醒来——我感到格外的愉快,因为我记得这一天是星期六。今天,我可以给雅各布打电话。如果还是没人接听,我就去一趟拉普西。不管怎么样,今天比过去的寂寞的一周强多了。 我拨通了电话,不抱什么希望地等待着。电话响了两声后传来比利的声音,我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喂?” “噢,嘿,电话线修好了!嗨,比利,我是贝拉。我想问问雅各布怎么样了。能去探望他吗?我想顺路——” “抱歉,贝拉,”比利打断我的话,我猜他正在看电视,因为他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在家。” “哦,”我顿了一下,“那他好多了?” “是的,”比利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结果根本不是单核细胞增多症,是其它病毒。” “哦。那??????他在哪呢?” “他载几个朋友去天使港了。我想他们会连看两场电影,今天一天都不会在家。” “好吧,这下我就放心了,我一直都很担心他,真高兴他已经能够外出了。”我说道,声音里透漏了我的口是心非。 雅各布康复了,却没给我打电话。他和朋友们一起外出,而我坐在家里,对他的想念越来越强烈。我感到孤独、焦虑、无聊??????伤心——现在又增添了一份凄凉感,因为我发现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并没有和我相同的感受。 “还有其它事情吗?”比利礼貌地问。 “没有了。” “好吧,我会告诉他你打过电话来,”比利保证道,“再见,贝拉。” “再见。”我回了一句,可是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握着电话站了好久。 正如我所担心的一样,雅各布肯定是改变主意了。他接受了我的建议,不再把时间浪费在不能回报他的感情的人身上。我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已是面无血色。 “怎么了?”查理从楼上下来,问道。 “没什么,”我放下电话,对他撒了谎,“比利说雅各布好多了。他患的不是单核细胞增多症。太好了。” “他要来这里吗?还是你要去他那里?”查理漫不经心地问道,打开冰箱找吃的东西。 “他不来,我也不去。”我回答道,“他和一些朋友出去了。” 查理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他警觉地抬起头看着我,手里握着一包奶酪片。 “现在吃午饭太早了吧?”我尽量轻声地问道,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是吃午饭,我要带些吃的到河边??????” “哦,要去钓鱼吗?” “是的,哈里打电话过来??????今天正好没下雨。”他一边说话,一边给食物打包。突然,他又抬起头看着我,好像意识到什么事情。“对了,既然杰克不能来,你想让我在家陪你吗?” “不必了,爸爸,”我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天气好的时候,鱼儿更容易上钩。” 他盯着我,明显有些犹豫不决。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他害怕留我一个人在家,我又会变得“抑郁”。 “真的,爸爸,我会给杰西卡打电话,”我又对他撒了个谎,我宁可一个人待着,也不愿他整天在家监视我。“我们要准备微积分考试,我需要她辅导辅导我。”这是实话,但我必须自己应付过去。 “这是个好主意。你和雅各布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其他的朋友会以为你把他们给忘了。” 我笑着点点头,好像我很在意其他朋友的看法。 查理正准备转过身去,突然又掉过头来,面带愁容地对我说:“嘿,你要么就在家,要么就在杰西卡家,对吗?” “当然了。还能去哪呢?” “哦,我只想告诉你别去森林里,我以前也对你说过。” 我想了半天才弄懂他是什么意思。 “森林里又有熊了?” 查理皱起眉头,点点头。“有个游人不见了——护林员早上发现了他的帐篷,但没找到他本人。他们还发现了一些动物足印??????当然,熊也有可能是在游人失踪以后出现的,它一定是闻到了帐篷里的食物??????不管怎样,他们正在安装捕获装置。” “哦。”我茫然地说,其实并没怎么听他的警告。我更关心的是我和雅各布现在的状况,而不是被熊吞食掉的可能性。 好在查理是在赶时间,他没来得及等我给杰西卡打电话,我就不必自说自话一番。我没精打采地把课本搬到餐桌上,然后一本本装进书包;我装得书太多了,他如果不是正赶着赴约,一定会起疑心。 我装作很忙的样子,可是看着他开车离去后,我才发现这一天其实相当空闲。我盯着厨房里的电话看了一会儿,立马决定不能待在家里。我想了想可供选择的去处。 我不会给杰西卡打电话。我根本就不想去她那儿。 我可以开车去拉普西,去取我的摩托车——这个点子很不错,但是有一个小问题:如果我又受伤的话,谁送我去急诊室呢? 或者??????我的小卡车里有地图和指南针,而且我确信自己对路线足够熟悉,一定不会迷路。也许今天我可以将远足的计划提前完成一部分,剩下的等到雅各布想见我的时候再说。我不去想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见我,也许他永远都不想见我了。 想起查理临走前的话,我感到一阵内疚,但很快便忘记了。反正今天我不会再待在家里。 几分钟后,我已经行驶在熟悉的泥土小路上,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我摇下车窗,提高车速,让风吹着我的脸庞。天气多云却相当干燥——正是驾着福克斯出游的好天气。 我在准备工作上花的时间要比雅各布长。在老地方停好车后,我足足用了一刻钟来研究指南针的指向和地图上的记号。确信自己对地形已经了如指掌,我才向森林中出发。 森林里到处都是小动物,它们都出来享受这短暂的干燥天气。小鸟在头顶唧唧喳喳,昆虫在耳旁嘤嘤嗡嗡,田鼠在脚边悉悉嗦嗦,尽管如此,我仍觉得今天的森林格外恐怖,这让我联想到最近做的噩梦。我知道这是因为雅各布不在身边,我想念他无忧无虑的口哨声,我想念另一双脚踏在潮湿的土地上的声音。 越往森林深处走去,这种恐怖的感觉就越强烈。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不是因为我没了力气,而是胸膛的裂口在作怪。我用手臂紧贴在身体两侧,努力不去想体内的疼痛。我几乎想打道回府,但又不甘心半途而废。 我吃力地向前走着,均匀的脚步声逐渐平息了我的愁思和疼痛,呼吸也舒坦多了。我很高兴自己没有放弃。看得出来,我在丛林徒步方面的长进不少,比起以前行走得更快了。 我并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原以为会走四公里左右,但中途并没留意自己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突然间我好像失去了方向,我穿过由两棵藤枫树搭成的拱门——推开齐胸高的蕨草——竟然到达了那片草地。 我一眼就能确定,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没有哪一个草地能比这里更匀美。这是一片完美的圆形草地,似乎有人刻意创造了这个无缺的圆,他们拔除了树木却没有在随风起伏的草丛中留下任何空缺。我听见东面的泉水在静静流淌。 没有阳光的照射,这草地并不是那么引人入胜,但它依旧美丽、安宁。在这个季节里没有野花开放,满地厚厚的草丛在微风的轻抚下摇摆起来,就像湖面上泛起的涟漪。 就是这个地方??????但是它已经不再拥有我要找寻的一切。 失落感几乎在发现草地的那一刻就漫布全身,我身子一沉,跪在草地边上,喘着粗气。 还有什么意义往下走呢?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回忆。只要能忍住回忆带来的痛楚,我随时都将这里发生的往事召回——而此时此刻,痛楚正侵蚀着我,让我失去知觉。他不在,这草地就毫无意义。 第37章 虽然我不确定自己究竟想在这里感受到什么,但是这草地了无生气、空无一物,与别处无甚区别,甚至与我的噩梦雷同。我感到一阵眩晕。 还好我是一个人来的,我暗自庆幸着。如果我是和雅各布一起发现了这片草地??????那么,我就无法掩盖我正坠入其中的深渊。怎样才能向他解释我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样子?如何才能向他说明蜷缩成球的身子是为了减缓裂口的伤痛?还好没有人目睹这一切。 同样,我也没有必要向人解释为什么要匆匆离开草地。雅各布一定会以为,我花费了这么多精力来寻找这片草地,肯定想在这里多待上一小会儿。但是,我已经使出全力立起蜷缩的身子准备离开。这片空旷的草地带给我无法承受的痛苦——就算是爬,我也要赶快离开。 幸好我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我自我安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强忍疼痛直起了身子。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北面的树丛中冒出来,站在离我大概三十步远的地方。 我顿时百感交集。一开始觉得吃惊,在这个远离人烟的地方,根本没料到会碰上其他人。接着,我注视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看到那僵硬的躯干和苍白的皮肤,强烈的希望开始穿透我心。我强抑住激动,继续打量着黑发遮掩下的脸庞。那并不是我渴望见到的脸庞,我的心里又涌上一股苦水,随之而来的是恐惧。这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人,但我清楚地看到,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也并非迷路的旅行者。 最后,我终于恍然大悟。 “劳伦特!”我惊喜地叫出来。 这一反应简直失去理智。也许我的情绪应该停留在恐惧的阶段。 我们初次见面时,劳伦特是詹姆斯血族的一员。他没有参加后来的追捕——追捕的猎物正是我——原因是他感到害怕,因为我被一个更强大的血族保护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情况可能大不相同——他当时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当作美食下咽。当然,现在的他一定改变了不少,因为他后来去了阿拉斯加,和一些文明的血族居住在一起,这些血族由于道德原因从不吸食人血,比如??????我没法让自己去回想这些血族的名字。 没错,恐惧才应该是此刻最正常的反应,但我感到的只有无法抑制的快乐。草地又恢复了以往的神奇,比我预料中更加令人难以理解,但它始终是个神奇的地方。这才是我要找寻的一切,它向我证明了,无论距离我多么遥远——在我生活的这个世界上——他仍然存在着。 劳伦特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也许只有人类才会在一年的时间里有很大变化吧。但是,他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我也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贝拉?”他问道,看上去似乎比我更惊讶。 “你记得我。”我笑了。因为一个吸血鬼能记住我的名字而喜出望外,真是荒唐。 他也笑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他慢慢地向我走过来,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就住在这附近。我还以为你去了阿拉斯加。” 他在距离我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把头转到一边。他有一张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脸庞,从他的脸上似乎能体会到永恒的感觉。我端详着他的面容,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在他面前,我没有什么可隐藏的——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是的,”他赞同道,“我确实去过阿拉斯加。我还是没想到??????卡伦家的房子空荡荡的,我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哦。”我咬着嘴唇,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好像往我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过了好久我才镇静下来。劳伦特好奇地看着我。 “他们的确走了。”我告诉他。 “嗯,”他嘟哝着,“他们竟然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这不是变成他们的宠物了吗?”他丝毫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 我苦笑着:“大概是吧。” “嗯。”他说道,又一次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我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和以前一模一样——简直丝毫不差。自从卡莱尔告诉我劳伦特和坦尼娅一家住在一起后,我偶尔想起他时,总会想象他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和卡伦——想到这个名字又让我浑身颤抖——的眼睛一样。所有善良的吸血鬼都拥有金色的眼睛。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他那双警觉的深红色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们还经常回来吗?”他问道,还像刚才那样轻松自然,但他的身体渐渐向我靠近。 “别说实话。”一个动听的温柔的声音从我的记忆深处向我低语。 听到他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我不应该如此吃惊,我现在所面临的处境难道不是最危险的吗?骑摩托车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按照他教我的去做。 “有时候回来。”我试图让我的声音听上去轻柔、放松。“对我来说,时间间隔显得长一些。你知道他们总是到处游荡??????”我开始胡言乱语,好不容易才闭上了嘴。 “嗯,”他又说,“他们的房子闻起来好像很久没住人了??????” “你必须装得像点,贝拉。”那个声音催促道。 我努力照做。“我会告诉卡莱尔你路过这里。他一定会因为没见到你而感到失望。”我假装停顿了一下。“但是,也许我不会告诉??????爱德华,我想——”我几乎没法说出这个名字,一提到他我的表情变得怪异,将我的谎言暴露无遗“——他的脾气不太好??????你肯定还记得。他还在为詹姆斯的事耿耿于怀。”我转了转眼珠,随意地挥挥手,就好像说的都是些陈年往事,但是我的声音显得很不正常,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是吗?”劳伦特愉快地??????怀疑地问道。 我用简短的回答掩饰内心的惊恐。“嗯。” 劳伦特不经意地朝一边挪了一步,警觉地盯着草地。我发现他离我更近了一步,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变得低沉而愤怒。 “德纳利那里怎么样?听卡莱尔说你和坦尼娅住在一起?”我提高了声音。 他沉默了片刻。“我非常喜欢坦尼娅,”他想了想,“更喜欢她的姐妹艾瑞娜??????我以前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待这么长时间,那里的优越和新鲜让我着迷。只是,对我们的要求太苛刻了??????他们能遵守如此之久,真是让我吃惊。”他不怀好意地冲我笑了笑。“有时候,我会打破这些约束。” 我再也坚持不住了,开始向后挪动脚步。但是,当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捕捉到我的举动时,我吓得停下了脚步。 “噢,”我胆怯地说道,“贾斯帕和你的想法一样。” “别动。”那个声音轻声地说。我尽量按他说的去做。但却是如此困难;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简直无法抑制。 “是吗?”劳伦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们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离开的吗?” “不是,”我如实地说,“贾斯帕在这里时很遵守规则。” “是的,”劳伦特赞成道,“我也一样。” 他又朝我靠近了一步,这一次的动作非常明显。 “维多利亚找到你了吗?”我紧张得几乎没法呼吸,想方设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是我最先想到的一个问题,但一说出口我就后悔莫及。维多利亚——和詹姆斯一道寻找我,后来不见了踪影——并不是我在这个特殊时刻应该想到的人。 但是这个问题果然令他止住步子。 “是的,”他停下脚步,“实际上,我到这里来倒帮了她一个大忙。”他扮了个鬼脸,“她可能会不高兴。” “为什么?”我迫切地问,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他将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树丛中,我抓住这个机会,偷偷地向后挪了一步。 他又看着我,笑了起来——这表情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黑发天使。 “因为我会杀了你。”他用轻柔而颤动的声音说道。 我摇晃着向后退了一步。脑子里的声音发狂似的咆哮着,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她想亲手杀了你,”他兴冲冲地说,“她想除掉你,贝拉。” “我?”我尖声叫道。 他摇了摇头,轻声笑着说:“我理解,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但是,詹姆斯是她的爱人,而你的爱德华杀死了他。” 即使是死到临头了,我一听到他的名字还是感到心如刀割。 劳伦特没有察觉到我的反应。“她认为杀你比杀爱德华本人更合适——公平交易,以牙还牙。她让我来打探一下情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也许她的计划有漏洞——很明显,这并不是她所预期的报复。爱德华让你只身一人待在这里,显然你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我的胸口又感到一阵剧痛。 劳伦特稍稍朝我移动,我向后退了一步。 他皱了皱眉头。“但她还是会很生气的。” “那为什么不再等等她呢?”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他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脸。“你现在遇到我真不是时候,贝拉。 第38章 我到这里来并不是执行维多利亚的命令——我是来觅食的。我饿极了,而你闻上去??????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劳伦特满意地看着我,就好像他的话是对我的赞美。 “吓吓他。”那个美好的幻影命令道,他的声音因为焦虑变得不一样。 “他会知道是你杀了我,”我顺从他的意思,“你逃不掉的。” “不可能。”劳伦特咧嘴而笑。他环视着这一小片空地的四周。“一场雨就能把所有的气味冲洗掉。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尸体——你会像其他人一样失踪。如果爱德华想调查整件事的话,他也没理由怀疑我。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贝拉,这是真的。我只是太饿了。” “求求他。”我的幻影乞求着。 “求你了。”我屏住呼吸。 劳伦特摇摇头,面色温和。“换个角度想想吧,贝拉。找到你的人是我,你已经很幸运了。” “是吗?”我随便应付了一句,摇晃着又向后退了一步。 劳伦特跟了过来,体态轻盈而优雅。 “是的,”他向我保证,“我的动作很快,你不会感到任何痛苦,我保证。哦,事后我会对维多利亚撒个谎,安抚一下她。如果你知道她的报复计划的话,贝拉??????”他慢慢地摇摇头,似乎还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我发誓你会感谢我的。” 我惊恐万分地盯着他。 一阵微风穿过我的发丝吹向他那边,他嗅了嗅。“垂涎欲滴。”他重复了一句,使劲地吸了口气。 我紧张得向后退缩,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爱德华愤怒的咆哮声在我的脑中回响。我再也忍不住了,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爱德华,爱德华,爱德华。我快要死了,现在就让我毫无顾忌地想念他吧。爱德华,我爱你。 我眯缝着眼睛,发现劳伦特屏住了呼吸,突然将头转向了左边。我始终看着他,不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尽管他并不需要任何东西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玩什么把戏来控制我。当我发现他在慢慢地后退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难以置信。”他说,他说得很慢,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不得不向四周望去,双眼扫视着草地,寻找使我的生命又多延续了片刻的插曲。一开始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又看了看劳伦特。他正迅速地后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树丛。 这时,我也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从宁静的树丛中缓缓地移动出来,径直朝着吸血鬼走去。真是个庞然大物——同一匹马差不多高,但是比马要壮实的多。它张开大嘴,露出一排如利刃般的门牙。令人发怵的咆哮声穿过门牙,响彻整片草地,好似雷声阵阵。 是一头熊。但它根本就不是熊。这个巨大的黑家伙一定和最近的失踪事件有关。从远处看,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头熊。还有其它什么动物能这么庞大、结实呢? 我真希望自己是从远处看着它,但事实上,它就在离我仅有十英尺远的草地上缓慢地移动着。 “别动。”爱德华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绞尽脑汁地想着它到底是种什么动物。从它移动的样子来看,应该属于犬科动物。我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答案让我感到恐怖。我从没意识到,狼尽然能长得如此巨大。 它又发出一声咆哮,我吓得浑身发抖。 劳伦特已经退到了树丛边。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劳伦特为什么会害怕呢?虽然这匹狼看上去的确很吓人,但它毕竟只是动物。吸血鬼怎么会害怕动物呢?劳伦特确实害怕了。他的眼睛和我的一样充满恐惧,瞪得大大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解释我的疑问。突然间,巨狼的身后又跟出了两匹狼,它们尾随在巨狼的两侧,静静地走上草地。其中一匹是深灰色的,另一匹是棕色的,它们都不如第一匹巨狼高大。深灰色的那匹离我非常近,它死死地盯住劳伦特。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两匹狼出现了。它们像南飞的大雁一样,排成了一个v字。刚从树丛中出来的一匹红棕色的狼离我最近,我几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它。 我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向后跳了一步——这也许是我有史以来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我愣在那里,等着这群狼转向我这边,显然,我是更加容易到手的猎物。一时间,我很希望劳伦特能抓住机会,趁势铲除狼群——这对他来说应该易如反掌。我想,与其被一群狼分食,倒不如死在劳伦特手下。 听到我的喘息声后,离我最近的那一匹红棕色的狼微微地转过头来。 它的眼睛颜色很深,接近黑色。它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十分有神,简直不像是野兽的眼睛。 当它看着我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雅各布——又一次感到万幸。至少我是一个人来到这个野兽出没的魔幻草地,至少雅各布不会死,至少他不会因我而死。 领头的巨狼又发出一声低嚎,红棕色的狼迅速地扭过头去,再次盯住劳伦特。 劳伦特瞪着这群狼,震惊和恐惧暴露无遗。我能理解他的震惊,但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转过身钻进树丛。 他逃跑了。 狼群疾跑追了上去,一下子就穿过草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脚步声令我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它们匿迹于树丛中,巨大的声响也随之消失。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的腿一软倒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子,禁不住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必须马上离开。狼群会追到劳伦特吗?它们会回来找我吗?或者劳伦特是不是已经把它们都解决了?他会是那个回来找我的人吗? 但是我完全不能动弹;我的胳膊和腿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如何才能站立起来。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害怕、恐惧或者疑惑之中,我完全不能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吸血鬼见到狼是不会逃跑的。它们牙齿再锋利也没法对付吸血鬼那花岗岩般的皮肤。 狼群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对。尽管它们体形庞大、无所畏惧,但它们去追劳伦特一点也不合理,他那硬邦邦、冰冰凉的皮肤闻上去根本就不是什么珍馐佳肴。那么,它们为什么放弃活生生的柔弱的我,而去追逐劳伦特呢? 我实在弄不明白。 一阵凉风吹过草地,草儿随风摇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草地上移动。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尽管风不大,我还是被吹得站不稳脚。我踉跄着转过身,在惊惶中一头冲进了树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简直是痛苦的煎熬。我花了来时三倍的时间才穿过树丛。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留意自己正去向何处,只顾着回想刚刚逃离的那个地方。当我意识到必须使用指南针的时候,我已经深陷陌生而险恶的深山老林。我的双手抖得厉害,我只好把指南针放在泥地上寻找方位。每过几分钟,我都会停下来,放下指南针,检查我行进的方向是否是西北方,听见——当我停下慌张的脚步时——树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耳语。 一只松鸦的鸣叫声吓了我一跳,我跌入一片厚厚的云杉丛中,擦破了手臂,头发缠在了树枝上。有只松树突然蹿了出来,我吓得尖叫起来,声音大得连我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我回到了空荡荡的道路上,停车的位置还要向北走大概一公里。我已经是精疲力竭,一路步履蹒跚,终于找到了我的车。我爬进车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使劲按下车栓,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汽车的引擎声让人恢复了神智,我努力控制住眼泪,以最快的速度朝大路开去。 回到家时,我清醒了许多,但还是心绪烦乱。查理的车停在车道上——我没意识到时候不早了,天色已经暗下来。 我砰地一下关上大门,随即将门反锁。“贝拉?”查理叫道。 “是我。”我的声音颤动。 “你去哪里了?”他从厨房出来,一脸不满,对我大声地嚷道。 我想了想。他也许给斯坦利家打过电话了,我最好实话实说。 “我去徒步旅行了。”我承认道。 他的目光变得十分严厉。“为什么不去杰西卡那里?” “我今天不想看微积分。” 查理将手臂在胸前交叉。“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森林。” “是的,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去了。”我浑身哆嗦起来。 查理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我。我想起了在树丛中的遭遇;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肮脏不堪。 “怎么了?”查理追问道。 这一次,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至少透露一部分实情。此刻,我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假装享受过了一天美好的森林时光。 “我看到熊了。”我努力说得镇定些,但是声音尖锐而颤抖。“但又不是熊——是一种狼。一共有五匹。黑色的那匹最大,还有灰色的,红棕色的??????” 查理瞪圆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恐慌。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双肩。 “你还好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 第39章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它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它们离开后,我跑出森林,摔了好多跤。” 他松开我的双肩,把我搂在怀里。过了好久,他一句话也没说。 “狼。”他喃喃自语道。 “什么?” “护林员说那些足迹不像是熊留下的——但是狼的脚印不可能那么大??????” “那些狼奇大无比。” “你刚才说你看到了几只?” “五只。” 查理摇摇头,忧虑地皱起眉。他最后用没商量的口气说道:“以后再也不许徒步旅行了。”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 查理打电话给警局报告了我看到的一切。我捏造了看到狼群的具体地点——声称我当时是在通向北面的一条小道上。我不想让父亲知道我走了多远,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在劳伦特可能搜寻我的地方出现。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感到不舒服。 “你饿了吗?”他挂了电话,问我。 尽管我一天没吃东西,已经饥肠辘辘,我还是摇了摇头。 “只是有点累。”我告诉他,然后朝楼梯走去。 “嘿,”查理说道,他突然又变得疑虑重重。“你不是说雅各布今天外出了吗?” “这是比利说的。”我向他解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 他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对我的反应比较满意。 “嗯。” “怎么了?”我问道。他提问的时候仿佛是在暗示说我早上对他撒谎了,而且不是和杰西卡一起学习这件事。 “是这样的。我去接哈里的时候,看见雅各布和一帮朋友站在商店门口。我向他挥手打招呼,但是他??????好吧,也许他没看见我。我想他是在和朋友们争执什么。他看上去怪怪的,好像有些心烦意乱。而且??????跟以前不同。就像你看着这个孩子在长大!每次见到他,他都更加成熟。” “比利说杰克和朋友们去天使港看电影了。他们也许是在那儿等其他人。” “哦。”查理点点头,朝厨房走去。 我站在客厅里,想象着雅各布和朋友争执的样子。也许他正在质问恩布里关于山姆的事情,也许这正是他今天没找我的原因——如果这意味着他能从恩布里那里问出个究竟,我很高兴他没来找我。 回房间之前我又检查了一遍门锁。真是可笑的行为。对于我所见到的庞然大物来说,这把区区小锁又算的了什么呢?我还以为它们没有大拇指就拧不开门把。如果劳伦特来了?????? 或者??????维多利亚。 我躺在床上,浑身使劲地颤抖,根本没有睡意。我蜷缩成一团,想着自己所面临的可怕事情。 我什么也不能做。没有任何预防措施,没有任何藏身之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的上忙。 情况也许比我预计的更糟,因为所有这些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查理身上,想到这里,我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我的父亲就睡在隔壁,距离我这个危险人物如此之近。不管我在不在家,我的气味都会把他们引到这里。 我颤抖得更厉害了,连牙齿也开始打颤。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幻想着不可能的情形:我想象狼群在树丛中捕获了劳伦特,然后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将这个死不了的吸血鬼碎撕万段。尽管这个景象荒唐之极,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象。如果狼群抓到了他,他就没法告诉维多利亚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他不去找维多利亚,她一定以为卡伦一家还在保护着我。如果狼群能抓到他?????? 我的那些善良的吸血鬼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另一类吸血鬼同样能消失的话,该是多么称心的事啊。 我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梦境的到来——甚至期盼着噩梦的开始。合上眼后我还能看到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庞正冲着我微笑,比起他来,我宁可做噩梦。 在我的想象中,维多利亚的眼睛是黑色而明亮的,充满饥渴且满怀期待,她的牙齿闪着银光,嘴唇蜷起在牙齿之上,红色的头发像一团烈火,乱糟糟地蓬松在粗蛮的脸颊两旁。 劳伦特的话在我耳边回荡。如果你知道她的报复计划的话?????? 我用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阴错阳差,雅各布带有情绪的回答使爱德华误以为贝拉已死,万念俱灰地想去吸血鬼圣城沃特拉故意破坏,以求一死,贝拉与爱德华的妹妹爱丽丝二人得知此消息后,迅速追到了沃特拉城。究竟故事的结局是否重蹈莎士比亚的悲剧覆辙,还是我们的“朱丽叶”能够解救要自杀的“罗密欧”,并一起闯出吸血鬼圣城呢?…… 暮光之城3-月食 第1节:序幕 月食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丈夫,潘乔 感谢你的耐心、关爱、友谊和幽默感 以及心甘情愿在外就餐 也感谢我的孩子们,加布、塞斯及艾利 感谢你们使我体验了那种 人们甘愿随时为之付出生命的爱 火与冰1 有人说世界将终结于火, 有人说是冰。 从我尝过的欲望之果 我赞同倾向于火之说。 但若它非得两度沉沦, 我想我对仇恨了解也够多 可以说要是去毁灭,冰 也不错, 应该也行。 ——罗伯特·弗罗斯特 1fireandice:《火与冰》是二十世纪美国最著名的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frost,1874-1963)颇受欢迎的一首抒情诗,作于1923年。在诗中,弗罗斯特比较分析了火与冰这两个极具毁灭性的力量,并在开首两句道出世界毁灭于火或者是冰的可能,并用火象征激情和欲望,用冰象征冷酷和仇恨,诗中有很多值得玩味思考之处,需考虑其时代背景,在此不再赘述。该诗有多个译本,此处选用的是王道余先生的译本。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诗多以田园生活为题材,语言朴实无华,但却时时蕴涵着人生的真谛。 序幕 我们设下的所有圈套都白费了。 冰冷的感觉紧紧地攫住我的心,我注视着他摆出保护我的姿势。尽管他寡不敌众,他高度聚精会神的表情没有流露出任何迟疑的痕迹。我知道我们不能指望有救兵——此刻,我肯定他的家人正在为他们的生命而战,就像我肯定他正在为我们的生命而战一样。 我还有机会了解另一场战斗的结局吗?还有机会弄清楚谁是赢家,谁是输家吗?我还能活到那一刻吗? 这种可能性似乎没那么大。 他们漆黑的眼睛狂野而凶猛,虎视眈眈地想置我于死地。他们在等待着我的保护者走神的那一刻,一旦那一刻真的来临,我将必死无疑。 在这片寒冷的森林中的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匹狼咆哮起来…… 最后通牒 贝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像我们还是二年级那样让查理捎便条给比利——如果我想要和你说话,我会回 是你做出的选择,不是吗?你不能什么都想要,当你 “人类的敌人”的哪个方面对你而言太复杂而不 瞧,我知道,我现在这么做很愚蠢,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你大多时候都和一群……在一起,我们就不可能是朋友 我想念你太多的话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所以,别再写信给我了 是的,我也想念你。很想。但什么都不会改变。对不起。 雅各布 第2节:暮光之城·月食(1) 我用手指一行一行地划过纸上的文字,碰到那些凹痕,他用笔写字时用力过猛几乎把纸都戳破了。我能想象出他写这些话时的样子——他笔迹潦草,横七竖八地画出这些字母,用以宣泄他心中的愤怒,然后一行又一行地划掉那些措辞有误的话语,也许他甚至还会用那只过大的手生气地拧断钢笔。我想象得出沮丧挫败的感觉使他漆黑的眉毛紧蹙在一起的样子。要是我在那里的话,我可能会大笑起来。别让你自己脑出血,雅各布。我会这样告诉他,吐出来就可以了。 当我再读这些我已经铭记于心的话语时,我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大笑。他对我的请求信的答复——那封信通过查理带给比利,然后由比利再给他,这样的送信方式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像二年级学生一样,正如他所指出的——一点儿也不奇怪,还没打开信笺我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令我惊讶的倒是被他划掉的一行行文字竟会令我如此受伤——仿佛这些字母上长了刀子似的。不仅如此,每一行以生气开头,但后面都隐藏着汪洋般巨大的痛苦;和我自己的痛苦相比,雅各布的痛苦使我伤得更深。 当我正在思考这些的时候,闻到了一阵浓浓的烟熏味儿正从厨房飘过来。另一个房间里,除了在做饭之外,不会有什么事让我惊慌失措。 我把皱皱巴巴的纸塞进裤子后袋,匆匆忙忙地朝楼下跑去。 第40章 查理扔进微波炉的一罐意大利实心面沙司刚刚转动第一圈,我猛地一把拉开门,把它拖了出来。 “我做错什么了?”查理问道。 “您应该先把盖子揭开的,爸爸,金属不能放在微波炉里转。”我边说边把盖子揭开,接着把半罐沙司倒进碗里,然后把碗放进微波炉,把罐子放回冰箱,调整好时间,按下启动键。 查理嘟着嘴巴看着我调整时间,问道:“我的面条做得对吗?” 我看了看炉子上的平底锅——令我警惕的烟熏味儿的源头就在这里。“翻一翻会更好。”我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找了一把调羹,用力把烤焦在锅底的厚厚的糊状面条刮下来。 查理叹了叹气。 “那么,您为什么要做这些?”我问他。 他双臂抱在胸口,愤怒地凝视着后窗外的雨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咕哝道。 我迷惑不解起来。查理会做饭?他为什么要板着脸孔?爱德华还没来这里呢。通常我爸爸会因为我男朋友而摆出这样的架势,竭尽全力地表现出一副“你不受欢迎”的模样,他所说的每个字、所摆出的每个姿势都表达出这层含义。查理的努力毫无必要——爱德华不用看这些表演就对我爸爸正在想什么了如指掌。 我翻动锅里的面条时想到“男朋友”三个字,这个词儿使我感到一阵熟悉的紧张感,我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嘴巴。这个词语不合适,一点儿都不合适。我需要某种更能表达永恒的承诺的词语……但是像“宿命”和“命运”这样的词语用在平时的交谈中显得很做作。 爱德华心中有另一个词语,那个词正是我感到紧张的来源,我只要想一想都会让自己紧张得直咬牙。 未婚夫——哟!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浑身发抖。 “我错过什么了吗?从何时起您开始做晚饭了?”我问查理,意大利面团在开水里上下移动的时候,我戳了戳,“或者是您在试着做晚饭?” 查理耸了耸肩:“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在自己家做饭。” “您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我一边看着他别在皮夹克上的徽章,一边说道。 “哈!说得不错。”他摆动身体,把皮夹克脱了下来,仿佛我的眼神是在提醒他衣服还穿在他身上一样,然后他把皮夹克挂在那个他专用的挂衣钩上。他的枪带已经挂在那里了——一连几个星期,他都觉得去警察局没必要佩戴手枪。华盛顿州福克斯的小镇不再笼罩在令人困扰的失踪事件之中了,也不再有人在曾经阴雨绵绵的树林里看见神秘且体形庞大的狼了。 我静静地戳着面条,猜想着查理会讲出到底是什么事情令他心烦意乱。我父亲不是个话很多的人,他努力让自己配合着我坐下来一起吃晚饭,这表明他脑海里一定有非常多的话要说。 我习惯性地看了看钟——每天大约这个时候,每隔几分钟我就会这么做——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下午对我而言是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光。自从我以前最好的朋友(和狼人)雅各布·布莱克告诉查理我偷偷摸摸骑过那辆摩托车以来——他事先就计划好这么出卖我的,这样一来我就会被关禁闭,进而不能与我的男朋友(和吸血鬼)爱德华·卡伦在一起了——爱德华只获许在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来看我,而且通常只能在我家里,还要在我爸爸从不困倦的怒目监控下。 这次是上次不那么严格的禁闭令的升级。我无法自圆其说为什么会一连失踪三天,而且还敢去悬崖跳水,这是我因此而得到的惩罚。 当然啦,我在学校还是会见到爱德华,因为查理对此无能为力。此外,爱德华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我的房间里,不过查理对此事并不是很清楚。爱德华轻而易举就能一声不响地从二楼的窗户爬进我的房间,这种本事几乎和他能读懂查理的心思一样有用。 尽管爱德华只有下午不在我身边,这却足以令我无精打采,其间的几个小时如此漫长。尽管如此,我还是毫无怨言地忍受着这种惩罚:一来,我知道这是我自找的;二来,我无法忍受现在就搬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而伤害我父亲,特别是当更加永久的分别就摆在眼前,就近在咫尺的时候,查理看不到这一点,对此也一无所知。 第3节:暮光之城·月食(2) 我爸爸哼哼唧唧地坐在餐桌前,然后打开了潮湿的报纸;不一会儿,他就开始清嗓子,发出不满的声音。 “爸爸,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读报纸,这只不过会让您更生气罢了。” 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对着手中的报纸发牢骚:“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住在小镇上的原因!无稽之谈。” “我想凤凰城在杀人榜上的排名更靠前,爸爸,我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从未与谋杀案受害者的身份如此靠近,直到我搬到他居住的这座安全的小镇。实际上,我仍然在几个热门的名单之上……我手中的调羹颤抖了一下,里面的水也颤抖起来。 “好吧,你就是对我说个没完。”查理说道。 我放弃省掉晚餐的打算,准备上饭;我得用牛排刀割开一片意大利细面,先给查理,然后给我自己,而他则用驯服的眼神注视着我。查理把沙司倒在他的面条上,然后把它们搅拌在一起。我按照他的方式尽可能地装饰着我自己的面条,打不起丝毫的精神,我们一言不发地吃了一会儿饭。查理仍然在浏览新闻,我一边等他开口说话,一边拿起已经被我翻烂了的《呼啸山庄》,从我早上吃早餐时看到的地方读起,努力让自己沉浸在世纪之交的英格兰。 我刚刚看到希斯克里夫返回英格兰的那一段,这时查理清了清嗓子,把报纸扔在了地上。 “你说得对,”查理说,“我的确有理由那么做。”他朝着黏糊糊的面团挥舞着叉子,说道,“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把书放到一边,书脊已经破败不堪,整本书都摊平在餐桌上:“您只需要问我一下就可以啊。” 他点了点头,眉毛紧蹙在一起:“是的,我下次会记得的。我以为接过你手中做饭的活儿会使你温顺一些。” 我大笑起来:“这很奏效——您的烹饪技艺使我温顺得像块果酱软糖。您需要什么,爸爸?” “嗯,是关于雅各布的。” 我感到我的脸一下子僵在那里,“他怎么啦?”我嘴唇僵硬地问道。 “放松,贝尔,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他出卖了你而生气,但是他做得对。他那样做是负责任的表现。” “负责任,”我挖苦地重复道,转了转眼睛,“对的,那么,雅各布怎么啦?” 这个漫不经心的问题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除了烦琐的事情外,没别的什么事情。雅各布怎么啦?我能拿他怎么样呢?我以前最好的朋友,现在……是什么?我的敌人?我畏缩了。 查理的脸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别生我的气,好吗?” “生气?” “好吧,也和爱德华有关。”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 查理的声音变得更生硬了:“我还是让他进了家门的,是不是?” “是的,”我承认道,“只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罢了。当然啦,您也可以时不时地让我出门一小会儿,”我继续说道——只不过是开开玩笑的,我知道在余下的学年里我都要被关禁闭,“我最近表现还是很好的。” “好吧,那有点儿接近我正准备讨论的话题了……”接着,查理的表情放和缓了些,出乎意料地露齿一笑,眼角都是皱纹;有那么一会儿,他看起来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我看出那个微笑中暗含着某种可能性,不过我慢条斯理地继续问道:“我给弄糊涂了,爸爸,您在说的是雅各布、爱德华,或者是我被禁闭吧?” 那个笑容又一闪而过:“和三者都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那么它们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我谨慎地追问。 “好吧,”他叹了叹气,抬起手臂好像投降一样,“我在考虑也许你因为表现良好获得假释。对于一个青少年而言,你忍气吞声、不发牢骚的程度真的令人惊讶。” 我的声音和眉毛一下子抬高了:“您是认真的?我自由了?” 这到底因何而起?我一直确信在我真正搬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以前会一直关禁闭,而爱德华也没有找到让查理动摇的念头…… 查理举起一根手指头,说道:“是有条件的。” 第4节:暮光之城·月食(3) 突如其来的热情消失殆尽了,“好极了。”我呻吟道。 “贝拉,这与其说是命令还不如说是请求,好吗?你自由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理智地利用这种自由。” “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叹了叹气:“我知道你整天和爱德华待在一起非常开心,也心满意足……” “我也和爱丽丝一起玩的。”我插话道。爱德华的妹妹来我们家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她高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查理在她能干的双手中就像软面团似的。 “那倒是,”他说,“但是除了卡伦家的人以外,贝拉,你还有其他的朋友。 第41章 或者说,你曾经有过。” 我们彼此凝视着,看了好久。 “你上次和安吉拉·韦伯说话是什么时候?”他突然把这个问题抛给我。 “星期五吃午饭的时候。”我立即回答道。 在爱德华回来以前,我学校的朋友们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群。我宁愿认为那两群是好的对坏的,我们和他们也很合适。好的是安吉拉、她忠心耿耿的男朋友本·切尼和迈克·牛顿,他们三个人都很慷慨地原谅了我在爱德华离我而去之后的种种疯狂举动。劳伦·马洛里是“他们”那一边的邪恶核心成员,几乎其他每个人,包括我在福克斯最早的朋友杰西卡·斯坦利好像也对遵守她那抵制贝拉的安排感到很满意。 随着爱德华重新回到学校,那条分界线变得更加明显了。 爱德华的归来使得迈克的友谊中断了,而安吉拉却毫不动摇、坚贞不渝地忠于我们的友谊,本也亦步亦趋。尽管大多数人自然而然地避开卡伦家的人,但安吉拉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都会恪尽职守地坐在爱丽丝旁边。几个星期后,安吉拉看上去似乎已经感到怡然自得了。不被卡伦家的人迷倒并非易事——只要人们给他们机会让其释放魅力的话。 “在学校之外呢?”查理问道,把我的思绪引了回来。 “爸爸,我在学校之外没见过任何人。禁闭,还记得吗?而且安吉拉也有男朋友。她总是和本在一起。如果我真的自由了,”我补充道,语气中带有很浓厚的怀疑口吻,“也许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玩。” “好吧,但是那么……”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和杰克以前交情很深厚的,而现在……” 我打断他说道:“您就不能直截了当一点儿吗,爸爸?您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我认为你不应该为了男朋友抛弃所有其他的朋友,贝拉,”他严厉地说道,“这样做很不好,而且我觉得如果你对其他人也敞开心胸,让他们走进来的话,你的生活会更加平衡的。去年九月发生的事情……” 我不禁畏缩起来。 “好吧,”他防卫性地说道,“要是你和爱德华·卡伦在一起的时间少一些,多一些别的生活,那样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那样的事情照样会发生。”我轻声咕哝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 “您的意思是?”我提示他。 “利用你重新获得的自由也去看看你的其他朋友,让自己的生活保持平衡。”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平衡是好事情。那么,我要填满指定的配额吗?” 他做了个鬼脸,但是摇了摇头:“我可不想把事情弄复杂了,只是不要忘记你的朋友们……” 我的朋友们,这也是我一直在挣扎、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两难处境。我在毕业之后,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全,那些人是我再也不能见到的。 那什么才算是更好的做法呢?在我能够做到的时候和他们一起度过?或者是现在就开始分离,让永别慢慢地到来?对于第二个选择我感到恐惧万分。 “……特别是雅各布。”在我还没理清其他的头绪之前,查理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处境比头一个更让人左右为难,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适当的话:“雅各布可能……有些困难。” “布莱克一家实际上是我们的家人,贝拉,”他说道,又变得严厉而有父亲的威严起来,“而且雅各布对你而言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第5节:暮光之城·月食(4) “我知道。” “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想念他?”查理问道,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的喉咙突然哽噎住了,在我回答之前我清了两次喉咙。“是的,我的确想念他,”我承认,不过我还是低着头,“我很想念他。” “那么为什么会很难?” 这不是我能随意解释的事情,像我和查理这样的人类——了解这个神秘世界,这里充满各种各样的神话,还有许多偷偷地生活在我们周遭的魔鬼——这种事情违背了人之常情。我非常清楚地了解那个世界——而且结果我招来的麻烦也不少。我不能让查理也卷入同样的麻烦。 “和雅各布在一起会有……冲突,”我慢慢地说出来,“我的意思是,这是有关友谊的冲突。对杰克而言,友谊似乎远远不够。”我缓缓地道出事情的原委,那些细节是真实而不重要的,与雅各布的狼人团体对爱德华的吸血鬼家族深恶痛绝的事实相比,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这不是我在一张便条上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他也不愿意接听我的电话,但是我亲自和狼人处理此问题的计划肯定不会得到吸血鬼们的认同。 “难道爱德华没有准备好面对有益的竞争吗?”现在查理的语调变得讽刺起来。 我抬头白了他一眼,说道:“根本没有竞争。” “像这样逃避他,你在伤害雅各布的感情。他只不过想做你的朋友,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噢,现在变成我逃避他了? “我很确信杰克一点儿也不愿意再和我做朋友了。”这些滚烫的话语使我难以启齿,“到底是什么让您这样想的呢?” 查理现在看起来有些尴尬了:“这个话题可能是我和比利在一起的时候提起来的。” “你和比利像老妇人那样说东道西,张家长李家短。”我一边抱怨,一边恶狠狠地把叉子叉进盘子里凝结在一起的意大利面团。 “比利很担心雅各布,”查理说,“杰克现在心情很糟糕……他垂头丧气,郁郁寡欢。” 我不自觉地退缩了,但是眼睛却紧紧盯着面团。 “而且那个时候你和杰克一起玩耍之后总是很开心。”查理唉声叹气地说道。 “我现在也很开心。”我激动地从牙缝中吼出这样的话来。 我的言辞和语气之间的对比打破了紧张感,查理大笑起来,我也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我答应道,“平衡。” “还有雅各布。”他坚持道。 “我会努力的。” “好极啦,找到平衡,贝拉。而且,噢,是的,你有一些信,”查理说道,轻松巧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在炉子边上。” 我没有动,我的思绪都纠结在一起狂乱地怒吼着雅各布的名字。这很可能是些垃圾邮件;我昨天已经收到了妈妈寄来的包裹,我没有期待还会有什么。 查理把椅子从桌边推开,起身的时候伸了伸腿。他把他的餐盘放进水池里,但是在打开水龙头洗盘子之前,他停了下来,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抛给我。信封划过桌面,咚的一声飞到我的胳膊下面。 “呃,谢谢,”我咕哝了一声,他如此热心令我迷惑不解,接着我看到了回信地址——信是从阿拉斯加东南大学寄过来的,“那倒是很快,我猜我也错过这个截止日期了。” 查理轻声地笑了笑。 我翻过信封,接着愤怒地仰望着他:“打开过的。” “我只是很好奇。” “我太震惊了,警长,这可是违反了联邦法律。” “哦,读一读吧。” 我把信抽出来,折叠起来的是课程安排。 “祝贺你,”我还没来得及读他就说道,“你的第一封录取通知书。” “谢谢,爸爸。” “我们应该讨论学费的事情,我存了一些钱……” “嘿,嘿,想都别想。我才不要碰您的退休金,爸爸,我有自己的大学基金。”还剩下的基金——并没剩下多少可以开始我的大学生活了。 查理皱起了眉头:“这些地方有的很贵,贝尔,我想帮你一把。你没必要因为那里便宜些就要跑到阿拉斯加那么远的地方去。” 第6节:暮光之城·月食(5) 那里可不会更便宜,一点儿也不,但是那里很遥远,而且朱诺1平均每年有三百二十一天多云的天气。第一项是我的条件,而第二项则是爱德华的。 “我自己能付学费,此外,那里还有许多经济援助,很容易贷款。”我希望我的虚张声势不是太明显,实际上我还没怎么研究过这个问题。 “那么……”查理开始说话了,接着他嘟起嘴巴,目光看向一边。 “那么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他皱了皱眉,“只是想知道爱德华明年的计划……是什么?” “哦。” “那么?” 三下敲门的声音挽救了我,查理转了转眼睛,我则跳了起来。 “进来!”我叫的时候听见查理嘴巴里咕咕哝哝地说了什么,听起来像“滚开”一样。我没管他,跑过去给爱德华开门。 我猛地一把拉开面前的门——迫不及待得有些滑稽——他就站在那里,只是属于我个人的奇迹。 时间并没有让我对他完美无瑕的脸庞产生免疫力,我肯定我决不会把这方面视为理所当然的。我的眼睛扫过他灰白色的脸庞:坚硬的方下巴,厚实的嘴唇曲线柔和——现在变成了一抹微笑,鼻子的线条很笔直,颧骨棱角分明,额头光洁白皙,像大理石一般——一缕被雨水淋湿的金黄色头发挡在额角上。 第42章 我最后才看着他的眼睛,要是我一直凝视着他的双眸,我极有可能会无法思考的。他有一双大大的金黄色眼睛,双眸流淌着暖意,周围是又浓又长的黑睫毛。凝视着他的双眼总会令我感到非比寻常——我的骨头就像变成海绵了一样。我也有点儿头昏眼花,不过那倒是有可能的,因为我忘记了要保持呼吸。这可不是第一次。 这是一张世界上任何男模特都愿意拿灵魂去交换的脸,当然啦,这可能就是准确的索价:一个灵魂。 不,我不信。哪怕想一想我都会感到内疚,也很高兴——正如我经常感到高兴一样——我是那个对爱德华而言神秘莫测的人。 我拉起他的手,当他冰冷的手指碰到我的手指时,我叹了叹气。他的触碰给我带来一阵最陌生的解脱感——好像我痛苦万分时感受到的那种痛苦突然停止了一般。 “嗨。”我不禁对自己兴趣突减的打招呼方式笑了笑。 他举起我们手指交错在一起的手,用他的手背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下午过得怎么样?” “很漫长。” “对我也是如此。” 他把我的手腕举到脸庞,我们的手还是挽在一起。他的鼻子轻轻地滑过我的皮肤时闭起了眼睛,然后没有睁开眼就温柔地微笑起来。抵抗美酒的诱惑,品尝美酒的芳香,他曾经如是说。 我知道我的血液的味道——与其他人的血相比对他而言更加甜美,的确就像嗜酒如命的人面前的美酒和水一样——由此而产生灼烧的干渴实际上会令他痛苦不堪,但是他好像不再像以前那样逃避它了。我只能模模糊糊地想象出在这个简单的动作背后,他所做出的努力就像赫尔克里斯1那样巨大。 他不得不那么努力地控制自己,这使我感到伤心不已。我知道我带给他痛苦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想到这一点会让我好过一些。 接着我听见查理向我们走过来的声音,他的脚重重地踩在地上,用以表达他对我们的客人一贯的不悦之情。爱德华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放下我们的手,却仍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晚上好,查理。”爱德华的彬彬有礼总是完美无缺的,尽管查理配不上这样的对待。 查理冲他哼了一声,接着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站在那里,最近他行使父亲监护权的想法有些过头了。 “我带来一些申请表格。”爱德华接着告诉我,手中举起一个塞得满满的牛皮信封。一卷邮票套在他的小手指上,像戴着戒指一样。 我呻吟起来,怎么还剩那么多他没强迫我申请的大学啊?他又是怎么找到这些还有空缺的学校的啊?今年已经太迟了。 他微笑起来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一样,我的想法肯定清楚地写在我脸上了:“仍然还有几个学校没到截止日期。有些地方还是有所例外的,愿意网开一面。” 第7节:暮光之城·月食(6) 我能想象出这些例外背后的动机,当然是因为钱的关系。 爱德华看着我的表情大笑起来。 “我们开始吗?”他询问道,拖着我来到厨房的餐桌边上。 查理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尽管他几乎没法抱怨今晚的活动安排。他每天都催我赶快作决定上哪所大学,这令我懊恼不已。 我迅速地整理了餐桌,而爱德华则整理好了一沓令人望而生畏的表格。当我把《呼啸山庄》挪到灶台上去的时候,爱德华的眉毛挑了起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爱德华还没来得及评论就被查理打断了。 “说到大学申请,爱德华,”查理说,他的语气甚至更加愠怒了——他试图避免直接与爱德华说话,当他不得不说话的时候,就使他本来就很恶劣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贝拉和我刚才正在讨论明年的事情,你决定到哪里去上学了吗?” 爱德华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查理,然后语气友善地说:“还没有,我已经收到几封录取通知书,但是我还在考虑我的选择。” “哪些学校录取你了?”查理追问道。 “锡拉丘兹1……哈佛……达特茅斯,我今天刚刚收到阿拉斯加东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爱德华把脸稍稍地转向旁边,这样他就可以对我眨眨眼睛了,我抑制住咯咯笑起来的冲动。 “哈佛?达特茅斯2?”查理咕哝道,无法掩饰他的崇敬之情,“噢,那倒是……倒是很了不起。是的,但是阿拉斯加大学……你能上常春藤学院1时,不会考虑这个吧,我的意思是,你父亲肯定希望你……” “卡莱尔一直都很尊重我的决定。”爱德华严肃地告诉他。 “嗯。” “猜猜是什么,爱德华?”我和他开起玩笑来,高兴地问道。 “是什么,贝拉?” 我指着台子上厚厚的信封说道:“我刚刚收到阿拉斯加东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祝贺你!”爱德华露齿而笑起来,“真是巧合啊!” 查理眯起眼睛,来回地盯着我俩,“好极了,”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声说道,“贝拉,我要去看球赛了,九点半。” 那是他通常送客的时间。 “呃,爸爸?您还记得我们刚刚谈过的我的自由……” 他叹气道:“是的,好吧,十点半。上学的晚上你还是要宵禁的。” “贝拉不再关禁闭了?”爱德华问道。尽管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惊讶,但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兴奋,我无法从他的声音里找出任何虚假的蛛丝马迹。 “是有条件的。”查理咬着牙纠正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对着我爸爸皱了皱眉头,但是他看都没看。 “只不过知道了也很开心,”爱德华说,“爱丽丝心痒痒地一直想要有人陪她去购物呢,我肯定贝拉一定想去看看城里的灯光。”他对我笑着说。 但是查理咆哮起来:“不行!”他的脸都气绿了。 “爸爸!到底怎么啦?” 他努力松开牙齿:“现在我不准你去西雅图。” “嗯?” “我跟你讲过报纸上的报道——西雅图现在有暴徒正在疯狂地杀人,我要你离那里远一点儿,知道吗?” 我转了转眼睛,说道:“爸爸,我被雷电击死的可能性都要比有一天我在西雅图……的可能性大。” “别说了,没关系,查理,”爱德华打断我说道,“我不是说西雅图,实际上我想的是波特兰1,我也不会让贝拉到西雅图去的,当然不会。”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是他手中拿着查理的报纸,正专心地看着头版新闻呢。 他准是为了让我爸爸息怒才这样说的。想到我和爱丽丝或爱德华在一起时正身处对人类而言最致命的危险之中,这让人感到趣味十足。 这很奏效,查理又盯着爱德华好一会儿之后才耸耸肩说道:“好吧。”他悻悻然地踱进了起居室,现在倒有一点儿着急了——或许他不想错过中圈跳球2。 我等他打开电视机,这样查理就不会听见我说话了。 “讲了些什么……”我开始问。 第8节:暮光之城·月食(7) “等等,”爱德华说话的时候继续看着报纸,没有抬头,他把第一份申请推到桌子这边给我的时候眼睛仍然注视着报纸头版,“我想这一份可以重复利用你的论文,都是一样的问题。” 查理肯定还在听我们讲话。我叹了叹气,开始填这些重复的信息:姓名、地址、社会……几分钟后我向上望了一眼,不过爱德华现在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当我低下头重新填写表格的时候,我第一次注意到学校的名字。 我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在看的报纸。 “贝拉?” “认真一点儿,爱德华,你要我申请达特茅斯?” 爱德华拿起被我丢弃的申请表,轻轻地把它放回到我面前,“我想你会喜欢新罕布什尔的,”他说,“那里有许多适合我的晚上补充课程,附近的森林对贪婪的徒步旅行者而言也很方便。那里有丰富的野生生物。(奇.书.网--整.理.提.供)”他知道我对此无法抗拒,就立即恢复了脸上狡黠的微笑。 我从鼻孔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得让你偿还的,要是那样让你开心的话,”他允诺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收你利息的。” “好像我不用大笔贿赂就可以进去一样,或者那是贷款的一部分?还是图书馆又在卡伦家的势力之内了?呃,为什么我们又讨论起这个话题了?” “请你填写好这份申请,好吗?求你了,贝拉,填写申请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我收紧下巴:“你知道吗?我认为我不会。” 我伸手去拿申请表格,打算把它们揉成适合扔进垃圾桶的形状,但是它们已经不见了。我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又看看爱德华。他似乎并没有移动过,但是申请表很可能已经藏在他的夹克里了。 “你在做什么?”我责问道。 “我签你的名字比你自己签得还要好,你已经写好文章了。” “你对此做得有些过头了,你知道的。” 第43章 我轻声地说道,查理完全沉迷在球赛中的可能性极小,“我真的不想申请其他学校,我已经被阿拉斯加录取了。我几乎能负担起第一学期的学费,做那里的校友和做其他学校的校友都一样。没有必要扔一大笔钱在这上面,不管是谁的钱。” 痛苦的神情使他的脸庞紧绷起来:“贝拉……” “别开始争论,我同意,为了查理,我需要仔细地思考这些提议,但是我们俩都知道明年秋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上学了,也不会去任何离人群很近的地方。” 我对新生吸血鬼头几年的生活知之不多。爱德华从来都没跟我讲得很具体——这不是他最喜欢的话题——但是我知道这段经历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自制显而易见是一项后天习得的技能,除了函授学校以外的任何学校都是不可能的。 “我以为时间尚未确定,”爱德华温柔地提醒我说,“你可能会开心地度过一两个学期的大学生活,你还有许多人类的经历没有体验过呢。” “之后我会接触到的。” “之后就不会是人类经历了,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成为人类的,贝拉。” 我叹气道:“你在确定时间上要讲道理,爱德华,浪费时间简直太危险了。” “才没有危险呢。”爱德华坚持道。 我怒视着他。没有危险?当然啦。我不过是面临着被一个肆虐成性的吸血鬼报复的危险罢了,她想要用我的命换她的配偶的命,而且最好是采用某种慢慢折磨的方法置我于死地。谁会担心维多利亚吗?噢,是的,还有沃尔图里家族——吸血鬼中的皇室家族,他们还有一小支吸血鬼军队——他们坚持要求在不久的未来让我的心脏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停止跳动,因为他们不允许人类知道他们的存在,完全没有理由感到惊慌失措。 即使爱丽丝一直在密切地监视——爱德华现在正依靠她对未来神秘的预测力以提前给我们警示呢——冒一冒险也是疯狂的举动。 此外,我已经赢得了这场辩论,我转化的日期已经初步拟定在我高中毕业后不久了,离现在只不过是几周的时间了。 第9节:暮光之城·月食(8) 当我意识到余下的时间是如此短暂之时,一记刺骨的重击穿透我的胃,令我痛彻心扉。当然这种改变是必要的——把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东西都放在一起也比不过我最想要的东西,而这就是通向它的钥匙——但是我深深地意识到查理还坐在另一个房间看球赛,就像其他夜晚一样,而我的母亲蕾妮在遥远的阳光[更多更新尽在福`哇txt小`说下载]灿烂的佛罗里达,仍然在请求我与她和她的新婚丈夫一起共度夏天呢。还有雅各布,他不像我的父母那样,要是我消失到某个遥远的学校,他会千真万确地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即使我父母在很长一段时间不起疑心,即使我找到借口推辞去看望他们,如昂贵的旅费或功课紧或生病了,雅各布还是会知道真相的。 有一会儿,雅各布必定会对那时的我感到厌恶的念头超过了其他的痛苦。 “贝拉,”爱德华小声叫道,当他看见我脸上的痛苦表情时,他的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神色,“不用着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慢慢来。” “我想要快一点儿,”我小声说道,虚弱地微笑起来想要开个玩笑,“我也想当魔鬼。” 他的牙齿咬在一起,透过牙缝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突然,他把潮湿的报纸摔在我们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手指指着头版上的大标题: 死亡人数攀升 警察认为可能是团伙行凶 “这和别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魔鬼可不是笑话,贝拉。” 我盯着标题又看了看,接着望着他僵硬的表情,“是个……是个吸血鬼做的?”我轻声问道。 他心情全无地笑了笑,声音低沉而冷淡地说道:“在这些让人们恐惧万分的消息背后,你会惊讶地发现我的同类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贝拉。当你知道该看哪些内容时,就很容易辨认了。这里的信息表明一个新生吸血鬼正在西雅图胡作非为,无人管束。他嗜血成性,狂躁不安,不受控制,这也是我们以前经历过的。” 我让自己的视线再次回到报纸上,避开他的眼睛。 “我们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都在监视情况。所有的迹象都有——不太可能的失踪,总是在晚上,处理不当的尸体,缺少其他证据……是的,他刚刚诞生。似乎还没有人对这个新手负责……”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好吧,那不是我们的问题。要是这件事离我们家没那么近的话,我们根本不会注意这些消息。正如我所说的,这样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魔鬼的存在导致狰狞恐怖的后果。” 我努力让自己别去看页面上的名字,但是他们仿佛是粗体字一样从报纸里面跳了出来。五个已经失去生命的人,他们的家人现在正悲伤不已,读这些名字并不同于想到那些理论上的谋杀。莫林·加迪勒、杰弗里·坎普贝尔、格雷斯·拉茨、米歇尔·欧康内尔、罗纳德·阿尔布鲁克,这些人有自己的父母、孩子、朋友、宠物、工作、希望、计划、回忆,还有未来…… “我会不一样的,”我小声说道,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你不会让我成为这个样子的,我们会住在南极。” 爱德华不以为然地大笑起来,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企鹅,很可爱。” 我局促不安地大笑起来,然后把报纸塞到桌子下面去,这样我就不必看见那些名字了;报纸嘭的一声掉在亚麻油毡上。当然,爱德华要考虑狩猎的可能性,他和他的“素食主义”家庭——都致力于保护人类——宁愿用大型食肉动物的味道来满足他们饮食的需要。“那么,按计划就选阿拉斯加吧,只是在比朱诺更偏僻的地方——那里才有大量的灰熊。” “那样更好,”他准许道,“那里还有北极熊,非常凶猛,而且狼也很大。” 我张开嘴巴,猛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啦?”他问道。在我还没恢复之前,他迷惑不解的表情就已经消失了,整个身体似乎也僵硬起来,“哦,那么,别担心狼,要是这个主意冒犯到你的话。”他的声音很生硬,也很正式,而且他的肩膀僵硬。 第10节:暮光之城·月食(9) “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爱德华。”我喃喃道,用过去时刺痛了我,“这个想法当然会冒犯到我。” “请原谅我考虑不周,”他说道,语气很正式,“我不该提出这样的建议。” “别担心。”我盯着自己的双手,捏成拳放在桌子上。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把冰冷的手指放在我的下巴下面,诱惑我抬起头来,现在他的表情柔和多了。 “对不起,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同一件事,我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的。只不过……好吧,在你还没来之前我就在想雅各布了,”我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无论何时我提到雅各布的名字,他黄褐色的眼眸似乎都会变得更黑,我的声音条件反射般地变成了请求,“查理说杰克现在很难过,他现在很受伤,而且……这是我的错。” “你没做错什么,贝拉。”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需要让情况好转,爱德华,我欠他的。这也是查理的条件之一,不管怎样……” 我说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得僵硬起来,像雕像一样。 “你知道让你一个人不受任何保护地待在狼人的身边是绝不可能的,贝拉。而且,要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越界跑到他们的领地上都会打破条约,你想要我们开战吗?” “当然不!” “那么,再谈论此事就没有意义了。”他放下手,把脸转过去,在寻找话题转变。他的眼神停留在我身后的什么东西上,然后他微笑起来,尽管他的眼睛还是很警觉。 “我很高兴查理决定让你出门了——你不可救药地急需到书店看一看了。我不敢相信你又在看《呼啸山庄》了,难道你还没有背下来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精确持久的记忆。”我敷衍了事地回答道。 “不管是不是精确持久的记忆,我不了解你为什么喜欢这本书,书中的人物都是那种毁灭彼此生活的人。我不知道希斯克里夫和凯茜怎么会成为和罗密欧与朱丽叶,或伊丽莎白·班纳特与达西先生1那样齐名的一对的。这不是爱情故事,而是仇恨故事。” “你对于经典作品颇有些看法。”我厉声说道。 “或许是因为我不会被古老的东西打动吧,”他微笑着说,显然他很满意于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不过,老实说,你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读呢?”现在他的眼睛又流露出饶有兴趣的眼神,试图——又一次——分散盘旋在我脑海中的思绪,他把手伸过桌子这边,用手捧住我的脸,“是什么吸引着你?” 他真诚的好奇心消除了我的疑虑,“我也不确定,”我说,当他的凝视不经意地分散我的思绪的时候,我勉强保持着前后一致,“我想是某种不可避免的东西吧。 第44章 任何东西也不能拆散他们——她的自私自利,或者是他的邪恶,甚至是死亡,最后……” 当他思考我所说的话的时候,脸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打趣地冲我笑了笑:“我还是认为要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有种救赎的本质的话,这个故事会更好。” “我希望你能对此有更好的理解——爱上一个如此……致命的人。” “对我而言,担心和谁相恋已经太晚了,”我指出,“但是,即使没有警告,我看我也做得还不错。” 他平静地大笑起来:“我很高兴你这样认为。” “好吧,我希望你会聪明些,离这么自私的人远一些。凯瑟琳,而不是希斯克里夫,才是所有麻烦的真正源泉。” “我会警惕的。”他答应道。 我叹了叹气。他如此擅长于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把手放在他的上面,然后握住他的手抚摸我的脸:“我需要见一见雅各布。” 他闭上双眼:“不行!” “真的一点儿也不危险,”我再次恳请他道,“我以前常常在拉普西和他们大家一待就是一整天,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但是我漏掉了一点,最后我的声音有些结巴,因为我意识到我所说的话都是谎言。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这不是真的。一闪而过的回忆——一匹巨大的灰狼蹲伏着准备起跳,匕首般的牙齿冲着我狂叫——紧张得我手心流汗,应和着我记忆中的痛苦。 第11节:暮光之城·月食(10) 爱德华听见我心跳加速的声音,点了点头,仿佛我大声地承认自己在撒谎一样:“狼人很不稳定,有时候,靠近它们的人会受伤,有时候,会被它们杀死。” 我想要否认这一点,但是另一个影像使我的反驳放慢下来。我脑海中浮现出艾米莉·杨曾经美丽的脸庞,现在却变成了三个深色的伤疤,向下拉扯着她的右眼角,使她的嘴唇变成永远不对称的怒容。 他等待着我能开口说话,他那胜利的表情让人感到残忍。 “你不认识他们。”我小声说道。 “我比你认为的更了解他们,贝拉,上次我就在那里。” “上一次?” “我们大概在七十年前开始和狼人们划分疆界……那时候我们刚刚在霍奎厄姆附近安顿下来。那还是在爱丽丝和贾斯帕来到我们家以前,我们比他们人多,但是,要不是卡莱尔的话,人数多也不可能阻止事情演变成一场战争。他成功地使伊弗列姆·布莱克相信共存是可能的,而且最终我们缔结了休战协定。” 雅各布曾祖父的名字令我惊呆了。 “我们原本以为这条血脉在伊弗列姆这里就断绝了,”爱德华小声地咕哝道,听起来他现在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那种由于奇怪的遗传因素导致突变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他停顿了一下,责备地盯着我说,“你的霉运似乎每天都在变得更加强大。你意识到你那种把所有事情牵扯到一起的致命拉力有多么强大吗?它竟然大得足以让已经灭绝的变异狼群恢复突变。如果我们能够用瓶子装满你的霉运,我们手中就掌握了造成大规模毁灭性的武器。” 我对他的玩笑置若罔闻,倒是我的注意力被他的假设吸引了——他是认真的吗?“但是我并没有让他们回来啊,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的霉运与此无关,狼人们回来了是因为吸血鬼们回来了。” 爱德华盯着我,他吃惊得一动不动。 “雅各布告诉我你们住在这里使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他眯起眼睛:“那是他们所认为的吗?” “爱德华,看看事实,七十年前,你们来到这里,狼人们就出现了,现在你们回来了,狼人们又出现了,你认为这只是巧合?” 他眨了眨眼睛,愤怒的目光放松了一些:“卡莱尔会对这个理论感兴趣的。” “理论……”我不屑地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窗外的雨;我想他是在思考他家人的存在促使土著人变成大狼狗的事实。 “很有趣,但并不十分相关,”他过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情况还是一样。” 我能毫不费力地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狼人们不是朋友。 我知道我必须对爱德华加以耐心,并不是他不讲道理,只是因为他不了解。他不知道我欠雅各布·布莱克的有多么多——有许多次,我的人生都要结束了,很可能我的理智也结束了。 我不愿意和任何人谈起那一段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尤其是和爱德华。他离开我只是为了挽救我,挽救我的灵魂。我不会将他不在的时候我所做的蠢事怪罪到他头上,也不能把我所承受的痛苦归咎于他。 而他却这样认为。 因此,我解释的时候措辞必须小心谨慎。 我站了起来,绕着桌子走动着,他朝我张开双臂,我则坐在他的腿上,依偎在他如石头般冰冷的怀抱里,我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手。 “请你听我说一下,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比某种突然想看看老朋友的冲动要重要得多。雅各布现在很痛苦,”我说这个词的时候声音有些变调了,“我不能不帮他——我现在不能抛弃他,当他需要我的时候。因为他并不总是人类……好吧,当我……当我自己不那么像人类的时候,他在我身边。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犹豫不决地说道,爱德华的手臂在我身边变僵硬起来;现在他双手握拳,青筋暴露,“如果雅各布没有帮助我的话……我不确信你回到家看到的会是什么。我欠他的太多,不该让他承受这些,爱德华。” 第12节:暮光之城·月食(11) 我谨慎地仰望着他的脸,他双眼紧闭,下巴紧收。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离开你,”他轻声呢喃道,“即使我活一万年,也不会。” 我用手轻轻抚摸着他冰冷的脸,等待着,直到他叹了叹气,睁开双眼。 “你只不过是想要做正确的事情罢了,我肯定这样做对不像我这么愚蠢的任何人都会奏效的。另外,你现在就在我身边,这才是重要的。” “要是我没有离开过你,你就不会感到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安慰一条狗。” 我心里一阵畏惧,我已经习惯了雅各布和他恶意的侮辱——吸血鬼、寄生虫、食客1……不知道为什么,类似的话语由爱德华天鹅绒般的声音说出来听起来更加刺耳。 “我不知道如何措辞才合适,”爱德华说,他的声音有些苍凉,“听起来会有些残忍,我想,但是过去只差一点点我就会失去你。我知道,想到我已经失去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打算容忍任何危险的事情。” “你在这件事情上得相信我,我会好好的。” 他的脸又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求你啦,贝拉!”他轻声请求道。 我凝视着他突然燃烧着的金色的眼睛:“求我什么?” “求你,为了我,请你有意识地努力让自己保持安全,我会尽我所能的,但是我所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我会努力的。”我轻声低语道。 “你真的了解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他把我抱得更紧了,紧紧地贴着他冰冷而坚硬的胸口,把我的头藏在他的颈窝里。 我的嘴唇吻着他雪一般冰冷的颈项,“我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我回答说。 “你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我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睛,但是他看不见:“那是不可能的。” 他吻了吻我的头顶,叹气道:“不要有狼人。” “我可不赞同这一点,我得见雅各布。” “那么我不得不制止你。” 听他的语气那么自信,好像这根本不会是个难题。 我能感觉到口袋里雅各布给我的便条,好像它一下子有十英镑那么重一样。我能听到他说出这些话的声音,他似乎同意爱德华的观点——那是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什么都不会改变。对不起。 逃避 西班牙语课结束之后,我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心中感到出奇的愉快,并不是因为我和这个星球上最完美的人手牵着手,尽管这肯定也是部分原因。 或许是因为我获悉自己的刑期已经结束,我又是个自由人了。 抑或是,跟我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自由的氛围萦绕着整个校园,课业慢慢地放缓下来,特别是对于高年级学生而言,空气中洋溢着一种可以感知得到的兴奋。 自由如此接近,到处都是它的信号,简直可以触摸得到了,品尝得到了。食堂的墙壁上贴满了海报,垃圾桶上披着一层漫溢出来的广告传单:买年鉴的提示,班级竞赛和通知;预订毕业礼服、帽子和流苏的截止日期;霓虹般闪亮的促销传单——二年级学生竞争班委会;散发着不祥的预兆的今年正式舞会的玫瑰花环广告。大舞会就在这个周末,但是我跟爱德华约定好决不再做这样的事情。毕竟,我已经有过这样的人类经验了。 不,一定是因为我个人的自由让我今天心情轻松了。 第45章 本学期结束并没有带给我和其他学生一样的快乐,实际上,不管什么时候想到这一点,都会让我紧张得快要呕吐,我努力不要去想它。 由于毕业临近,要逃避这个无处不在的话题并非易事。 “你发出通知了吗?”我和爱德华在餐桌边坐下来的时候,安吉拉问道。她把淡棕色的头发梳到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辫了,一改她平时的发型,而且她的眼中闪烁着些许焦急的神色。 爱丽丝和本也已经坐在那里了,他们分别坐在安吉拉的两侧。本专注地读着一本笑话书,他的眼镜从窄窄的鼻梁上滑落下来。而爱丽丝则打量着我令人厌倦的牛仔裤与t恤的搭配,她的眼神让我感到有些神经过敏。或许她正在构思另一个改头换面的计划呢,我叹了叹气。我对时尚的漠然态度在她看来就像一根刺儿一样,要是我允许的话,她会每天为我打扮——说不定每天好几次——就像我是超大的立体纸玩偶一样。 第13节:暮光之城·月食(12) “没有,”我回答安吉拉道,“没什么意义,真的。蕾妮知道我什么时候毕业,还有谁?” “你呢,爱丽丝?” 爱丽丝微笑道:“都发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了。” “你真幸运。”安吉拉叹气道,“我妈妈有上千个表兄妹,她希望我给每个人手写地址,我会得腕隧道综合征1的,我不能再拖延了,我只是感到害怕。” “我会帮你忙的,”我自告奋勇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的书法很糟糕的话。” 我从眼角可以看见爱德华在微笑。查理肯定也会高兴的——我满足了他的条件,而且不必牵连狼人。 安吉拉看来很放心了:“你太好了,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过来。” “实际上,我宁愿到你家,如果那样可以的话——我厌倦了我自己家里,查理昨天晚上解除禁令了。”我宣布自己的好消息时不禁露齿而笑起来。 “真的吗?”安吉拉问道,适当的兴奋在她那向来温柔的褐色眼睛里闪闪发光,“我以为你说你会终身关禁闭呢。” “我比你还要惊讶。我原本肯定我至少要等到高中毕业之后,他才会释放我的。” “啊,太好了,贝拉!我们得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庆祝一下。” “你知道这个点子真的很棒!” “我们应该做什么呢?”爱丽丝沉思道,她的脸因为想到种种可能而容光焕发。爱丽丝的想法对我而言通常都有些夸张,我现在从她眼中就看得出——大张旗鼓的趋势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管你在想什么,爱丽丝,我怀疑我还没那么自由。” “自由就是自由,对不对?”她强词夺理。 “我确信我还是受限制的——譬如,像美洲大陆上的美国一样。” 安吉拉和本大笑起来,但是爱丽丝真的感到很失望,做了个鬼脸。 “那么我们今晚做什么呢?”她还是不肯罢休。 “什么也不做,瞧,我们在确定他的确不是开玩笑之前,还得先观察几天。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上课的日子。” “那么,我们这个周末要庆祝一下啰。”根本无法击退爱丽丝的热情。 “当然。”我说道,希望能够安抚一下她。我知道我不打算做任何过于怪异的事情;应付查理慢慢来会更好。在我没向他提出要求之前,我得让他有机会欣赏一下我多么值得信赖,多么成熟。 安吉拉和爱丽丝开始讨论起她的选择了;本把书放在一边,也加入了她们的谈话。我的注意力则漂到了别处,我惊讶地发现我重获自由的话题突然没有刚才那么令人满意了。当他们在去天使港或者霍奎厄姆庆祝的时候,我则开始感到不高兴了。 没过多久我就确定自己无精打采的情绪源于何处了。 自从我在我家外面的森林里和雅各布道别之后,一幅详细的心理画面就侵占了我的脑海,并且萦绕着我的思绪,久久挥之不去。它定时地跳进我的脑海,就好像惹人心烦的闹钟每隔半小时就响一次一样,让我的脑海中充斥着雅各布因为痛苦而眉头紧锁的脸庞的图像。这是我对他最后的记忆。 随着令人不安的幻景再次袭来,我很清楚为什么我的自由让我不满了,因为这个自由是不完整的。 当然啦,我可以自由地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除了拉普西;我可以自由地做任何事情——除了见雅各布。我对着餐桌皱眉头,得有某种中间路线。 “爱丽丝?爱丽丝!” 安吉拉的声音把我从白日梦中拉回来,她的手在爱丽丝空洞而凝视的面孔前面来回地挥舞。爱丽丝的表情是我能认清的东西——这种表情令我浑身机械地惊恐万分起来。她眼中的空洞神色告诉我,她看见了某种完全不同于我们周遭平凡的午餐室的情景,但是那种东西以其自身的方式又是那么真实。某种东西快要来临,某个事件马上就要发生了,我感到血液都要从我的脸上渗透出来了。 接着爱德华大笑起来,他的声音非常自然而且很放松。安吉拉和本望着他,但是我的眼睛还是盯着爱丽丝,她突然跳了起来,仿佛某人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似的。 第14节:暮光之城·月食(13) “已经到午睡时间了吗,爱丽丝?”爱德华打趣道。 爱丽丝又恢复常态了:“不好意思,我在做白日梦,我想。” “做白日梦总比再面对两个小时的课好。”本说。 爱丽丝更加兴致盎然地重新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之中去了——只是有点儿太过了。有一次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注视着爱德华的眼睛,只是一小会儿,然后在没有人注意到之前就又看着安吉拉了。爱德华很安静,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我的一缕头发。 我焦急地伺机问爱德华:爱丽丝在她的预见中看到了什么,但是整个下午都没有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我感到好生奇怪,甚至几乎可以说他是故意的。午餐后,爱德华放慢脚步以配合本的步伐,和他讨论我知道他已经完成了的作业。接着课堂之间总是有其他人,尽管我们通常有几分钟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最后一节课的铃声终于响起后,爱德华又和人群中的迈克·牛顿开始聊天了,然后又追上迈克,和他一起走到停车场。我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让爱德华牵着我的手。 我听着他们说话,感到迷惑不解,而迈克则回答着爱德华少见的友善的询问。好像迈克的车出了故障。 “……但是我刚刚换过电池。”迈克说,他的眼睛突然看着前面,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爱德华,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和我一样。 “很可能是线圈?”爱德华提到。 “可能吧。我真的不了解汽车,”迈克承认道,“我需要请人看看,但是我负担不起把它送到道灵汽修的修理费用。” 我张开嘴巴准备提议送到我的机械师那里去,接着我又突然闭嘴了。我的机械师这些天很忙——他已然变成巨大的狼四处奔跑。 “我懂一些——我可以看一看,如果你允许的话,”爱德华主动提出来,“不过要等我把爱丽丝和贝拉送回家。” 迈克和我目瞪口呆地盯着爱德华。 “呃……谢谢,”迈克恢复平静后说道,“但是我得去上班,要不改天吧。” “没问题。” “再见。”迈克爬进车里,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爱德华的沃尔沃在和我们隔着两部车的地方停着,爱丽丝已经坐在里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爱德华为我开门的时候我低声问道。 “只是想帮帮忙而已。”爱德华回答道。 接着爱丽丝等在后座上,含混不清地飞快地说道: “你真不是那么好的机械师,爱德华,或许你应该让罗莎莉今晚去看一看,这样的话,要是迈克决定请你帮忙的话,你就可以表现得精通机械了,你知道。不过,要是罗莎莉出手帮忙的话,迈克脸上的表情可就没那么有意思啦,但是既然罗莎莉就要到别处去上大学了,我想那可不是什么好点子。太糟糕了。尽管我猜你对迈克的车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你甚至搞不懂怎么调好一辆性能优良的意大利跑车的音量呢。对,说到意大利和我在那里偷的跑车,你还欠我一辆黄色的保时捷呢。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圣诞节……” 一会儿之后我就不想去听了,在我调整到耐心模式之后,我就让她活泼的声音变成嗡嗡的背景音了。 在我看来爱德华好像在回避我的问题一样。好极了,他很快就会和我单独在一起了,这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爱德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和往常一样让爱丽丝在通往卡伦家的车道入口处下车,尽管此时我将信将疑地以为他会送她到门口,然后陪她走进去呢。 爱丽丝一下车就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爱德华似乎十分自然,无动于衷。 “待会儿见。”他说,接着他动作非常微妙地点了点头。 爱丽丝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他掉转车头朝福克斯开去,一路上一言不发。 第46章 我等待着,想知道他是否会自己提出来。他没有,这让我感到很紧张。吃午饭的时候爱丽丝看见什么啦?是他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我努力想出他不肯告诉我的理由。或许在我开口问之前我得先准备好,这样会更好。我不想被吓倒,让他认为我不能应付,不管是什么事情。 第15节:暮光之城·月食(14) 我们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我们回到查理的屋子。 “今晚家庭作业不多。”他小声咕哝道。 “噢。”我应声道。 “你觉得我会被允许进屋吗?” “你接送我上学查理是不会以拳相向的。” 但是我确定查理回到家看到爱德华在马上就会脸色紧绷起来的,或许我晚餐得额外做点什么。 进屋后,我朝楼梯走去,爱德华则跟着我。他懒洋洋地躺在我的床上,注视着窗外,好像无视于我的急躁不安。 我收起书包,打开电脑。有一封我妈妈发过来的邮件,我还没来得及回复,要是我很久不回信的话,她会惊慌失措的。在等待着我那老态龙钟的电脑慢慢喘息着醒过来的时候,我在桌上不停地敲打着手指头;它们敲击着桌面,断断续续的,有些焦急不安。 接着他的手指按在我的上面,让它们停下来。 “我们今天有些烦躁吗?”他小声问道。 我抬头看着他,打算挖苦一番,但是他的脸离我比想象的要近。他金色的眼眸在缓慢地燃烧,和我只隔几英寸,而他的呼吸令我张开的双唇感到冰凉,我的舌尖能够尝到他的气息。 我想不起来我要说的机智话语,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他没给我恢复平静的机会。 如果我有办法的话,我愿意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亲吻爱德华。在我的人生中所经历的事情中,没有哪一件能比得上他冰冷的双唇的感觉,它们宛如大理石般坚硬,但是却又总是那么温柔,和我的双唇一起移动。 我通常都无路可逃。 因此,当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让我的脸紧贴着他的时候,我有些惊讶。我的手臂紧箍着他的脖子,我希望我能更坚强一些——坚强到能让他永远成为我这里的囚徒。有一只手滑落到我的后背,把我抱得更紧了,紧靠着他冰冷的胸口。即使隔着一层毛衣,他的皮肤还是那么冷得足以令我颤抖——这是快乐的颤抖,幸福的颤抖,但是他的双手相应地开始松开我了。 我知道他在叹气,灵巧地躲开我,说一些我们整个下午如何冒着生命危险的话之前,我大概有三秒钟的时间,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我最后一秒钟的时间,我把他抱得更紧了,紧紧地和他贴在一起,我的舌尖顺着他下嘴唇的曲线,他的唇光滑圆润,完美无瑕,好像打磨过一样,而且他的味道—— 他把我的脸从他的脸上推开,轻松地挣脱了我的拥抱——他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我正用尽全力。 他轻轻地笑了笑,发出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他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一直都那么死板地自我克制。 “啊,贝拉。”他叹息道。 “我得说对不起,但是我不觉得对不起。” “我应该为你不觉得对不起而感到抱歉了,但是我也不。或许,我该坐到床上去。” 我呼了口气,稍微有点儿眩晕:“如果你觉得有必要……” 他狡黠地微笑着抽开身。 我摇了几次头,试图扫除这些,转身面对电脑。现在它已经发热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好吧,与其说是嗡嗡声,还不如说是呻吟声。 “代我向蕾妮问好。” “没问题。” 我扫视着蕾妮的电子邮件,不时地对她所做的昏头涨脑的事情摇头。我每次读到这些邮件的时候,都和第一次读到的时候一样既开心又恐惧。我妈妈一贯如此,她总是忘记自己恐高,在和跳伞教练一起被绑在降落伞上之前,她在高处会一动不动。我对菲尔也感到很无计可施,现在他们结婚已经快两年了,居然会让她做这样的事情。换成是我的话,我会把她照顾得更好的,我更了解她。 你终究要放手让他们自己生活的,我提醒自己,你得让他们有自己的生活…… 我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蕾妮,耐心地引导她远离那些疯狂的计划,好脾气地忍受着那些我没法说服她不要做的事情。我总是宠着我妈妈,被她逗乐,甚至带着那么一点儿优越感关心着她。我看过她一堆堆的错误,就像哺乳宙斯的羊角1一样多,然后暗自大笑。莽撞而又轻率的蕾妮。 第16节:暮光之城·月食(15) 我和我母亲截然不同,我是个深思熟虑、小心谨慎的人,是责任心重,成熟的那个。那是我眼中的自己。那是我了解的自己。 爱德华的吻使我的血液还在脑海中怦怦跳动,我不得不想到我妈妈所犯的错误中给她的人生带来最大改变的错误。愚蠢而浪漫,高中刚毕业就嫁给了她还不怎么了解的男人,接着一年后就生下了我。她总是向我保证她没有后悔,我是生活赋予她的最好的礼物。然而,她一再向我灌输——聪明人对待婚姻的态度应该很严肃。成熟的人要上大学,在深深地陷入一段感情之前要有自己的事业。她知道我永远不会像她过去那样凡事欠考虑、愚蠢、土里土气的。…… 我咬紧牙关,给她回信的时候尽量全神贯注。 接着我突然发现她道别的话,想起为什么我没有更快地回复她了。 你很久都没有提到雅各布了,她写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 查理提醒她了,我确定。 我叹了叹气,飞快地打字,把答案藏在两段不是那么敏感的话语里。 雅各布很好,我想,我不常见他。这些天他大多数时间和他一群朋友在拉普西玩耍。 我小心翼翼地笑了笑,加上爱德华的问候之后,按下了“发送”键。 直到我关闭电脑、从书桌边起身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爱德华已经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了。我正要责备他在我身后读我写的东西,这时,我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有注意我。他正在打量随便地塞在屋角的用丝线胡乱缠绕的扁平黑盒子,不管那是什么,它的样子都让人觉得不健康。不一会儿,我就认出来那是去年我过生日时,埃美特、罗莎莉和贾斯帕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汽车里的立体声音响。我已经忘记了我的生日礼物藏在我衣橱底下布满灰尘的角落里。 “你对它做过什么?”他惊恐万分地问。 “它不愿意从仪表板里出来。” “所以你感到有必要折磨它?” “你知道我对待工具的本事,我可没给它们造成什么痛苦。” 他摇了摇头,脸上戴着伪装的悲剧面具:“你杀死了它。” 我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哦,好。” “要是他们看到这些会伤害他们的感情的,”他说,“我想你关禁闭倒是件好事情。在他们没注意到之前,我要给你再装一个。” “谢谢,我不需要花哨的立体声音响。” “我不是因为你才要换一个的。” 我叹了叹气。 “去年你的生日没有得到什么好礼物。”他不悦地说道。突然,他用一张硬的方纸片扇起风来。 我没有回答,唯恐我的声音会颤抖。我灾难性的十八岁生日——和那些影响深远的结果一起——不是我有心要记住的东西,我很惊讶他会提到这件事情,他甚至比我对此更敏感。 “你意识到这些快要过期了吗?”他问道,递给我一些纸。这是另外一份礼物——埃斯梅和卡莱尔送给我的机票,这样我就可以飞到佛罗里达去看蕾妮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单调地回答道:“没有,我实际上把它们全忘记了。” 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明朗而积极,他继续说话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任何藏而不露的感情的痕迹,“哦,我们还有一点儿时间,你已经获得自由了……我们这个周末也没有计划,既然你拒绝和我一起参加舞会。”他露齿一笑,问道,“为什么不这样来庆祝你的自由呢?” 我张大嘴巴,喘着气说:“去佛罗里达?” “你确实说了有关美国大陆范围内的地方是可以的话。” 我怒视着他,心存怀疑,试图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好吗?”他追问道,“我们要不要去看蕾妮?” “查理肯定不会答应的。” “查理不能阻止你去看你妈妈,她还拥有主要的监护权。” “没有人对我有监护权,我已经成年了。” 一抹灿烂的笑容闪过他的脸颊:“千真万确。” 我想了一会儿才确定是否值得和查理吵架。查理会大发雷霆的——不是因为我去看蕾妮,而是因为我和爱德华一起去。查理会几个月不理我,最终很可能我又会被关禁闭,不提这件事情肯定会更好。或许再过几个星期,作为毕业礼物或诸如此类的。 第17节:暮光之城·月食(16) 不过,我很难拒绝现在就去看我妈妈的提议,而不必等到几个星期之后。 第47章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蕾妮了,在更令人高兴的情形下见过她是更久以前的事情了。上一次我和她在凤凰城的时候,我一天到晚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上一次她来到这里,我或多或少有些神经紧张,留给她的回忆并不是那么美好。 或许,要是她看见我和爱德华在一起有多么开心,她就会告诉查理放松一些的。 我在思考这些的时候,爱德华打量着我的脸。 我叹了叹气,说:“这个周末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想和查理吵架。他刚刚原谅我没多久,我不想。”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觉得这个周末好极了。”他低声说。 我摇摇头,说:“改天吧。” “你并不是被困在这个屋子里的唯一的人,你知道。”他对我皱着眉头说。 怀疑又回来了,这种行为举止不像他,他总是难以置信地无私。我知道这会宠坏我的。 “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指出。 “没有你,外面的世界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 听见他夸大其词,我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珠子。 “我是认真的。”他说。 “我们慢慢来考虑外面的世界,好吗?比如,我们可以在天使港看部电影……” 他呻吟着说:“没关系,我们以后再谈。” “没什么好谈的。” 他耸了耸肩。 “好吧,那么,换个话题,”我说,我几乎忘记了今天下午我担心的事情——难道这才是他的目的?“吃午饭的时候爱丽丝看见什么了?” 我说话的时候紧盯着他的脸,想观察一下他的反应。 他的表情很平静,只不过他琥珀色的眼神稍微变得有些坚硬:“她看见贾斯帕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在西南部的某个地方,她想,在他以前……的家人附近,但是他没有回去的意图,”他叹气道,“这令她忧心忡忡。” “哦。”这和我所期待的相去甚远,不过,爱丽丝当然会关注贾斯帕的未来。他是她的精神伴侣,她真实的另一半,尽管他们俩并没有像罗莎莉和埃美特那样炫耀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 “我没意识到你注意到了,”他说,“不管怎么样,或许没什么重要的。” 令人悲伤的是,我的想象力失去控制了,我和平常完全一样,思前想后地考虑了整个下午,最后终于得出结论,爱德华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需要心理治疗了。 我们下楼去做作业,以防查理早回来。爱德华没几分钟就做完了,我缓慢艰难地做着微积分作业,直到我决定要给查理做晚餐了。爱德华在一边帮忙,过于频繁地看着我的原材料做鬼脸——人类的食物对他而言有些恶心。我照着斯旺祖母的秘方做了一道酸奶油蘑菇肉汤,因为我要拍马屁了。这不是我最喜欢的菜,但是这会令查理高兴的。 查理到家的时候心情已经很不错了,他甚至对爱德华也没有无礼之处,爱德华和往常一样托词不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晚间新闻的声音从前屋飘过来,但是我怀疑爱德华是不是真的在看。 在狼吞虎咽地吃下三盘菜之后,查理抬起他的脚把它们放在另一张凳子上,双手心满意足地交叉放在胀大的肚皮上。 “好极了,贝尔。” “我很高兴你喜欢吃,工作怎么样?”他先前吃饭的时候太专注了,根本没容我和他说话。 “有点儿慢,哦,实际上慢得要死。马克和我打了一下午的牌,”他咧开嘴巴笑着承认说,“我赢了,十九手对七手,接着我和比利通了会儿电话。” 我努力保持相同的神情:“他怎么样?” “很好,很好,他的关节让他有些不舒服。” “哦,那太糟糕了。” “是啊,他邀请我们这个周末到他们家去。他也想邀请克力尔沃特家和乌利家的人过去呢,有点儿像最后的派对一样……” “咻!”是我天才的反应,但是我能说什么呢?我知道我不会被允许参加狼人派对的,即使有父亲监护也不行。我不知道爱德华是否会对查理在拉普西玩有意见,或者既然查理大多数时间都和比利在一起,而他只是个人类,我的父亲不会有危险,他会不会这么认为呢? 第18节:暮光之城·月食(17) 我起身把盘子堆在一起,没有看查理。我把它们扔在水池里,打开水龙头。爱德华静悄悄地出现了,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 查理叹了叹气,不一会儿就放弃了,尽管我想他会在我们单独在一起之后重提话题的。和每天晚上一样,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电视机走去。 “查理。”爱德华用交谈的口吻叫道。 查理在小厨房的中央停了下来:“有事吗?” “贝拉有没有跟您提过去年她过生日时,我父母送给她机票让她去看蕾妮?” 我正在擦拭的盘子突然跌落下去,它擦过灶台,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盘子没有打破,但是溅落的肥皂水打湿了房间和我们三个人,查理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些。 “贝拉?”他惊讶地问道。 我盯着拾起来的盘子说:“是的,他们是送过我机票。” 查理咽口水的时候声音很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爱德华身上,眼睛眯了起来:“没有,她从来没提过。” “嗯。”爱德华咕哝了一声。 “你提到此事有什么原因吗?”查理不友善地问道。 爱德华耸耸肩,说:“它们快过期了,我觉得要是贝拉不用她的礼物的话,埃斯梅会伤心的。而不是她说过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爱德华。 查理想了一会儿,说:“贝拉,去看看你妈妈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她会高兴的。不过,我倒是很惊讶你对此只字未提。” “我忘记了。”我承认。 他皱了皱眉头:“你忘记有人给你送过机票?” “嗯。”我含糊地应道,转身面向水槽。 “我注意到你说它们快要过期了,爱德华,”查理继续说,“你父母给了她几张机票?” “只是一张给她的……一张给我的。” 我刚刚弄掉在地上的盘子现在跌落在水槽里,所以没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我能清楚地听见我爸爸呼出的怒气,血液涌上了我的脸颊,因为生气和委屈而恼怒。爱德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盯着水池里的肥皂泡,惊慌失措。 “那不可能。”查理突然暴跳如雷地吼出这些话。 “为什么?”爱德华问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无辜的惊讶,“您刚刚说过,去看看她妈妈是个不错的主意。” 查理根本没理他:“你不许跟他一起到任何地方,年轻的女士!”他叫道。我转过身来,他正用一个手指头指着我。 愤怒无意识地爆发出来,这是对他的语气的自然反应。 “我不是个小孩子了,爸爸。我也不再被关禁闭了,您还记得吗?” “哦,是的,是这样,现在就开始。” “为什么?” “因为我说的。” “我需要提醒您我是合法的成年人了吗,查理?” “这是我的屋子——你得按我的规矩办事。” 我的怒火变成了冰:“要是你想要这么做的话,你要我今晚就搬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吗?或者我还有几天的时间收拾行李?” 查理的脸涨得通红,我突然感到打“搬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这张牌很恐怖。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用讲道理的语气跟他说:“我做错事情,您这么惩罚我我毫无怨言。爸爸,但是我不打算容忍您的偏见。” 他气急败坏,但是没说出一句连贯的话。 “现在,我知道你明白我有权周末去看妈妈。你无法老实地告诉我,要是我跟爱丽丝或者安吉拉一起去的话,你会反对这个计划。” “都是女孩子。”他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要是我跟雅各布一起去,你会不高兴吗?” 我挑了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知道我父亲更喜欢雅各布,但是我很快就希望我没有;爱德华的牙齿紧咬在一起,发出听得见的噼啪声。 我父亲努力恢复平静之后才回答,“会,”他说话的语气一点儿也不令人信服,“那会让我不高兴。” “你是个糟糕的骗子,爸爸。” “贝拉——” “又不是我跑到维加斯去当歌舞女郎或诸如此类的。我只是去看妈妈,”我提醒他,“她和你一样享有做父母的权利。” 第19节:暮光之城·月食(18) 他抛给我一个毁灭性的眼神。 “你在暗示我妈妈照顾我的能力吗?” 查理对我的问题中隐藏的威胁退避三舍。 “你最好希望我别对她提起此事。”我说。 “你最好不要,”他警告说,“我为此很不高兴,贝拉。” “你没有理由不高兴。” 他转了转眼珠,但是我敢说暴风雨已经结束了。 第48章 我转过身把水槽里的插销拉出来:“既然我的家庭作业做完了,你也吃完晚饭了,盘子也洗干净了,我已解除禁闭了。我现在要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我十点半回来。” “你要去哪里?”他的脸,几乎恢复正常了,现在猛地又涨红了。 “我不知道,”我承认,“不过,我会在十英里之内,这样好了吗?” 他哼出一些听起来不像是同意了的话,然后就踱出厨房了。自然啦,我一赢了这场架就开始感到内疚了。 “我们要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吗?”爱德华问,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热情。 我转过身凶巴巴地看着他:“是的,我想我要和你单独谈一谈。” 他看起来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诚惶诚恐。 直到我们上了车,确定查理什么也听不见了之后,我才开口说话。 “你干吗要那么做?”我追问道。 “我知道你想见你妈妈,贝拉——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在说她,实际上是担心。” “我有吗?” 他点点头:“不过,很显然,你在查理面前是个胆小鬼,所以我代你求情了。” “代我求情?你把我抛给鲨鱼算了。” 他转了转眼睛:“我认为你不会遇到危险。” “我跟你说过我不想跟查理吵架。” “没人说过你非要跟他吵。” 我愤怒地看着他:“他变得那么颐指气使,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与生俱来的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占了上风。” 他轻声笑了起来:“哦,那可不是我的错。” 我盯着他,思考着。他似乎根本没注意,他的眼睛凝视着挡风玻璃之外时表情很平静。什么东西中断了,但是我没法用手指让它继续。或许只是我的想象,就和今天下午一样胡思乱想。 “突然要去佛罗里达跟比利家的派对有关吗?” 他的下巴紧绷起来:“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在这里或者在世界的另一头,都无所谓,你还是不会去的。” 这就和跟查理在一起一样——就好像是对待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我咬紧牙关,这样就不会开始叫喊,我不想也和爱德华吵架。 爱德华叹了叹气,当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又变得温暖起来,像天鹅绒一样了,“那么你今晚想干什么?”他问道。 “我们能去你家吗?我好久没见埃斯梅了。” 他微笑着说:“她会很高兴的,特别是当她听说我们周末要干什么之后。” 我挫败地呻吟着。 我们没有在外面待到很晚,正如我保证的一样。当我们在屋前停下来的时候,我并不惊讶屋里的灯还亮着——我知道查理会等着我对我再教训一番的。 “你最好别进来,”我说,“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他的思绪相对平静。”爱德华捉弄道,他的表情令我惊讶我是否错过了其他的玩笑。他的嘴角一阵颤抖,挤出一个微笑。 “我们待会儿见。”我闷闷不乐地咕哝道。 他大笑起来,吻着我的头顶说:“查理打鼾的时候我就回来。” 我进屋的时候电视机的声音很大,有那么一会儿,我想偷偷地从他面前走开。 “你能进来吗,贝拉?”查理叫道,那个计划也搁浅了。 要进家门得走五步,我慢悠悠地迈出这几步。 “有事吗,爸爸?” “你今晚玩得开心吗?”他问道。他似乎有些不安,在我回答之前,我寻找着他话中隐藏的其他意思。 “是的。”我犹豫不决地说道。 “你们做了什么?” 我耸耸肩:“和爱丽丝、贾斯帕一起玩儿。爱德华和爱丽丝下象棋,爱丽丝输了,然后我和贾斯帕下,结果我输了。” 第20节:暮光之城·月食(19) 我笑了,爱德华和爱丽丝下象棋是我看到过的最有趣的事情之一。他们坐在那里,盯着棋盘,几乎一动不动,而爱丽丝能预见爱德华的下一步棋,而他则能抓准爱丽丝脑海想要走的棋。他们下棋大部分都是在脑海里进行的,我想他们两个人都走了两次卒,这时爱丽丝不经意地抛掉她的王牌,然后就投降了。总共才花了三分钟。 查理按了静音键——这可不常见。 “瞧,有些话我得说。”他皱了皱眉头,看起来非常不安。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着。他看了一会儿我的眼神,然后眼睛看着地面,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话。 “您要说什么,爸爸?” 他叹了叹气:“我不擅长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只好再等。 “好吧,贝拉,是这样的,”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直看着他的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你和爱德华看来非常认真,有些事情你得谨慎一些,我知道你现在是大人了,但是你还是很年轻,贝拉,你还需要知道许多重要的事情,当你……哦,当你们身体上接触的时候……” “哦,求你了,求你别说了!”我跳着站起来祈求道,“求你告诉我,你可不是要跟我讨论性,查理。” 他盯着地板:“我是你父亲,我有责任,要记住,我和你一样尴尬。” “根据人的经验,我认为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不管怎么样,妈妈大概在十年前就跟我说过了,你可以脱身了。” “十年前你没有男朋友。”他不情愿地咕哝道,我敢说他自己也在和自己放弃这个话题的欲望作斗争。我们两个人都站立着,看着地面,不看彼此。 “我认为问题的关键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我轻声说道,我的脸和他的一样红。这根本超越了海德斯的第七狱1,更糟糕的是爱德华意识到查理会跟我谈这些,难怪他在车里会沾沾自喜呢。 “只要告诉我你们俩会认真负责就行了。”查理祈求道,很显然他希望地板上破一个洞他就可以钻进去了。 “别担心,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不相信你,贝拉,但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这方面的事情,你知道我也不是真的想听,不过,我会努力态度开明的,我知道时代不同了。” 我笨拙地大笑起来:“或许时代是不同了,但是爱德华是非常守旧的,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查理叹了叹气,“他当然是。”他低声咕哝道。 “咻!”我叹息着说,“我真的希望你别逼着我说出这样的话来,爸爸,真的。但是……我是……处女,而且我近期也没有计划要改变这一状态。” 我们俩都畏缩了,不过接着查理的脸就舒展开了,他好像相信我了。 “我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吗?求你了。” “等一下。”他说。 “哇,求你了,还有什么事,爸爸?我求你了。” “令人尴尬的部分已经结束了,我保证。”他安慰我说。 我扫了他一眼,而且心存感激地看见他的脸色现在好多了,也恢复到本来的颜色。他坐进沙发里,欣慰地叹着气,关于性的讨论终于结束了。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知道平衡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哦,很好,我想。我和安吉拉今天约好了,我打算帮她写毕业通知书,只是我们女孩子一起。” “那很好,那么杰克呢?” 我叹了叹气:“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呢,爸爸。” “继续努力,贝拉,我知道你会做正确的事情的,你是个好人。” 好。那么要是我想不出办法让雅各布感到开心,我就是个坏人啰?那可真是不妥当。 “当然,当然。”我应和道,机械般的反应几乎使我笑起来——这是我从雅各布那里学来的,我甚至说话时那副俨然恩人般的语气都和雅各布与他父亲说话时的一模一样。 “晚安,贝尔。” “早上见!”我急匆匆地向楼梯跑去。 爱德华已经去了很久,他等查理睡着了才会回来——他可能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狩猎了,或者去消磨时光——那么我不必急着脱衣服上床睡觉。我现在的心情不适合一个人待着,但是我肯定不能重新下楼和我爸爸一起玩,以防他又想到一些他还没有谈到的关于性教育的话题。想到这儿,让我不寒而栗。 第21节:暮光之城·月食(20) 那么,多亏了查理,我精神紧张而焦躁不安。我的作业已经做完了,我的心情也没有缓和到可以阅读,或听音乐。我想给蕾妮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去看她的消息,但是接着我就意识到这里和佛罗里达相差三小时,她现在可能在睡觉。 我也可以给安吉拉打电话,我想。 但是我突然意识到,我并不是想和安吉拉讲话,而是需要和人说说话。 我咬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空洞、黑黢黢的一片。我站在那里权衡着利弊,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一方面是为雅各布做正确的事情、再次见一见我最亲密的朋友、做一个本分的女子,与之相对的则是爱德华生我的气。 第49章 大概有十分钟吧,这段时间久到足以让我确定前一方面是合情合理的,而后一方面则有些站不住脚。爱德华只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全,我知道这方面不会有什么真正的问题。 打电话不会起什么作用,雅各布自从爱德华回来后就不再接听我的电话。此外,我需要见他——见到他和以前一样微笑。我需要替代他留在我记忆中扭曲的痛苦的脸,如果我还想得到内心的宁静的话。 我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可以快速地赶到拉普西,然后在爱德华意识到我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了之前赶回来。已经过了我宵禁的时间,但是,查理会真的介意爱德华没有参与其中的事情吗?有个办法可以弄清楚。 我拉下我的夹克,一边朝楼下跑,一边把胳膊伸进袖子里。 查理在看球,他望了我一眼,立即就起疑心了。 “你介意我今晚去看雅各布吗?”我气喘吁吁地问道,“我不会待很久的。” 我一说杰克的名字,查理的表情就软化成自鸣得意的微笑了,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他的说教这么快就奏效了。“当然不,孩子,没问题。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谢谢,爸爸。”我冲出门的时候说道。 和其他逃犯一样,当我朝我的卡车小跑过去的时候,我禁不住往身后看了好几次,但是夜那么黑,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意义,我得用手去摸卡车侧门的把手。 当我插进钥匙点火的时候,我的眼睛就开始校准了。我用力地朝左看,但是,发动机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相反,它只是咔嗒响了一声。我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接着我眼角余光的小动作使我跳了起来。 “嗨!”当我看到我不是一个人在驾驶室的时候,我吓得大声喘息起来。 爱德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在黑暗中像一个微弱的光斑一样,不过,他在转动一个神秘的黑色物品时双手在移动。他的双眼盯着那个物品时开口说话了,“爱丽丝给我打电话了。”他低声说。 爱丽丝!该死的。我忘记把她考虑进我的计划了,他准是让她监视我了。 “五分钟前你的未来非常突然地消失不见了,她感到紧张不安。” 我的眼睛已经因为吃惊瞪得很大了,现在瞪得更大了。 “因为她看不见狼,你知道,”他用同样小的声音低声解释着,“你忘记这一点了吗?当你决定把自己的命运与他们的混合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消失了。你不可能知道这一点,我意识到了,但是你难道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会让我感到有些……不安吗?爱丽丝看见你消失了,她甚至看不见你是否会回家。你的未来也消失了,就和他们的一样。” “我们也不确定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某种他们天生的防御?”他说话的时候仿佛是对自己说的,他看着我卡车上的发动机零件,在手中捻着它,“那似乎并不可能,既然我毫不困难地就能读懂他们的想法,至少能读懂布莱克家的。卡莱尔的理论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受到其转化的控制,这与其说是一种决定还不如说是一种不情愿的反应。完全不可预测,这改变了他们所有的一切。在他们从一种形式转变成另一种形式的一瞬间,他们并不是真的存在。未来无法容纳他们……” 我像石头一样默不作声地聆听着他沉思自语。 “我会及时修好你的车,好让你能开着它去上学,假如你想自己开车的话。”他一会儿之后安抚我说道。 第22节:暮光之城·月食(21) 我的嘴唇像麦芽糖一样粘在一起,我抽回钥匙,僵硬地从卡车里爬出来。 “如果今晚你希望我离你远一点儿的话,关上你的窗户,我会理解的。”在我嘭的一声关上车门之前,他轻声地说。 我跺着脚走进屋子里,也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发生了什么事?”查理坐在沙发上追问道。 “车发动不了。”我大声吼道。 “要我去看一看吗?” “不用了,我明天早上再试一试。” “想要用我的车吗?” 我不应该开他的巡逻车,查理肯定不顾一切地想让我去拉普西,差不多和我一样不顾一切。 “不用了,我累了,”我嘟囔着说,“晚安。” 我跺着脚爬上楼梯,径直走向我的窗户。我用力猛地一把拉上金属框——它哐当一声关上了,上面的玻璃都在颤抖。 我凝视着颤抖的黑玻璃,看了很久,直到它静止不动了。接着我叹了口气,然后推开窗户,把窗尽量地敞开。 动机 太阳深埋在滚滚的乌云之中,分不清是否已经日落西沉了。经过长时间的飞行之后——我们一路朝西追赶着太阳,让人觉得我们在空中根本就没有移动一样——特别让人迷失方向;时间似乎出奇的善变,令我出其不意的是森林逐渐变成了建筑群,这提示着我们就快到家了。 “你一路上非常安静,”爱德华察觉道,“是不是这个计划让你不舒服?” “不,我很好。” “离开很难过吗?” “我觉得与其说是难过,还不如说是解脱。” 他挑起眉毛看着我。我知道这无济于事,而且——我也同样讨厌承认这一事实——没有必要让他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蕾妮在某些方面比查理更加……敏锐,这让我有些神经质。” 爱德华大笑起来:“你妈妈的思维很有趣,差不多像小孩子一样,但是又非常有洞察力,她看问题不同于别人。” 有洞察力,这样描述我妈妈很恰如其分——当她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蕾妮对自己的生活已经稀里糊涂了,根本无暇他顾,但是这个周末,她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我。 菲尔很忙——他当教练的高中棒球队就要打决赛了——单独与我和爱德华相处只会让蕾妮的观察力更加敏锐。欣喜快乐的拥抱和尖叫一结束,蕾妮就开始观察我们了。她观察的时候,大大的蓝眼睛起初是迷惑不解,而后又变得忧心忡忡。 今天早上我们一起沿着海滩散步,她想要炫耀她的新家所有的迷人之处,仍然希望这里的明媚阳光[更多更新尽在福`哇txt小`说下载]会把我从福克斯诱惑过来,我是这么想的。她也想要和我单独说说话,这很好办,爱德华编了个要写学期论文的借口待在家里。 在我脑海里,我再次仔细思索着我们的谈话…… 蕾妮和我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散步,努力躲在稀稀拉拉的棕榈树的树荫下。尽管天色还早,热气却让人透不过气来。空气中的湿气很重,连简单的呼吸都是对我的肺部的考验。 “贝拉?”我妈妈问道,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沙滩那边轻轻碰撞的海浪。 “什么事?妈妈?” 她叹了叹气,没有看我凝视着她的双眸:“我有点儿担心……” “出了什么事?”我立即焦急地问道,“我能做什么?” “不是我的事情,”她摇头说,“我很担心你……和爱德华。” 蕾妮说着他的名字时终于看着我了,她脸上写满抱歉的表情。 “哦。”我咕哝道,眼睛注视着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一对在慢跑的人,他们浑身都被汗浸湿了。 “你们俩比我想象的要认真得多。”她继续说。 我皱起眉头,迅速地在脑海中回顾过去的两天。爱德华和我几乎没有接触过——至少,在她面前,我不知道蕾妮是否也会给我上一堂有关责任的课。我不介意我和查理那样的谈话,跟妈妈说起来不会令人尴尬。毕竟,在过去十年中,我一直是那个时不时地被她说教的人。 “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有些……奇怪,”她低声说道,眼神忧郁,前额微皱,“他看你的眼神——是那么……充满保护,好像他要冲到你面前为你挡子弹来救你或者怎么样一样。” 第23节:暮光之城·月食(22) 我大笑起来,尽管我还不能看着她的眼神:“这是坏事吗?” “不。”她想找到合适的词语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只是不一样。他很关注你……非常小心翼翼。我觉得我并不十分了解你们的关系,好像我错过了什么秘密一样……” “我想这都是您的想象,妈妈。”我马上说,努力保持轻松的语气。我心里有些焦急,我不知道我妈妈看透了多少。她看待世界简单的方式使她看穿了许多细枝末节,直接洞悉到事物的本质。这以前从来都不会有问题,直到现在,我什么秘密都不能告诉她。 “也不仅仅是他,”她双唇紧绷,防御性地说,“我希望你能看见自己是怎样绕着他转的。” “您是什么意思?” “你行为的方式——你甚至想都没想就围绕着他调整自己。他动的时候,哪怕只动一点点,你同时也会调整自己的位置。好像磁铁……或地球引力一样。你们就像……卫星,或类似的事物一样,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 她嘟起嘴巴,盯着地面。 “别告诉我,”我挤出一个微笑,打趣道,“您又读神话故事了,是不是? 第50章 或者这回是科幻小说?” 蕾妮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柔和的粉红色:“那和此事无关。” “找到什么好书没?” “噢,有那么一本——但是那无关紧要,我们现在在讨论你的事情。” “妈妈,您不应该迷恋言情小说,您知道您吓坏自己了。” 她扬起嘴角说道:“我很蠢,是不是?” 有半秒钟我无言以对,蕾妮很容易被动摇。有时候这是好事,因为并不是她所有的想法都是切合实际的,但是她那么快就被我提到的无关痛痒的琐事打败了,特别是因为这一次她又极其正确,奇qisuu.书看见她这样让我心痛不已。 她抬起头看着我,我则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并不傻——只是在尽做妈妈的责任。” 她大笑起来,然后骄傲地指向延伸到蓝色的海水边上的白色沙滩。“难道这一切都不足以使你搬回来和你的蠢妈妈一起住吗?”她问。 我夸张地用手擦了一把额头,接着假装揪住头发。 “你习惯了潮湿的环境。”她断言道。 “您也会习惯雨水的。”我反驳道。 她开玩笑地用胳膊肘顶了顶我,接着牵着我的手向她的车走去。 她不再担心,我现在看起来心情足够好,而且心满意足。她仍然含情脉脉地看着菲尔,这让人感到欣慰。她的生活当然很充实,也很令人满意。她当然不会那么想念我,即使是现在…… 爱德华冰冷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我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回到了现在。他倾身吻我的额头。 “我们到家了,睡美人,是该醒来的时候了。” 我们在查理的房子前面停了下来。走廊的灯还亮着,巡逻车停在车道上。我仔细查看房子的时候,看见起居室窗户上的窗帘猛地拉了一下,映出一缕淡黄色的光,照在黑黢黢的草坪上。 我叹了叹气,查理当然在翘首以待了。 爱德华肯定和我想的一样,因为他过去帮我开门的时候,表情僵硬,眼神冷漠。 “情况有多么糟?”我问道。 “查理不会为难你的,”爱德华保证道,他的音调没有幽默的迹象,“他想念你了。” 我犹疑地眯起双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爱德华紧张得好像要奔赴战场一般? 我的行李袋很小,但是他坚持要帮我拿到屋里去。查理把门打开,撑着门让我们进来。 “欢迎回家,孩子!”查理叫喊的样子好像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一样,“杰克逊维尔怎么样?” “很潮湿,也有很多臭虫。” “那么蕾妮没有怂恿你去上佛罗里达大学?” “她试过,但是我宁愿喝水而不是吸水。” 查理的眼神很不情愿地瞟到爱德华身上:“你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爱德华平静地回答道,“蕾妮非常好客。” “那样……哦,很好,很高兴你玩得开心。”查理转过身背对着爱德华,出其不意地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把我拖了进来。 第24节:暮光之城·月食(23) “真感动。”我在他耳边低语道。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我真的很想你,贝尔,你不在的时候这里的食物简直糟糕透顶了。” “我马上做饭。”我说话的时候他放开了我。 “你要不要先给雅各布打个电话?今天早上六点钟以后他每五分钟就打电话来烦我,我答应他在你还没放好行装之前我就会让你给他回电话。” 我没必要看爱德华就知道他在我身边一动不动,冷冰冰的,那么这才是他紧张的原因。 “雅各布想跟我说话吗?” “非常想,我不得不这么说。他不愿意告诉我是什么事——只是说很重要。” 就在那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发出的声音让人颤动,似乎也很紧急。 “又是他,我愿意拿我下个月的工资打赌。”查理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我边说边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 爱德华跟在我身后,而查理则跑进了起居室。 铃声响了一半我就一把抓起电话,然后转过身面对着墙,说:“喂?” “你回来了。”雅各布说。 他那熟悉而沙哑的声音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思念的感觉,涌遍我的全身。数不清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旋转,乱作一团——布满鹅卵石的沙滩上,零零星星地漂着的浮木树,塑料棚搭成的车库,纸袋里面温暖的汽水,一间微型卧室里的小得可怜的破烂沙发。他深邃的黑色眼眸里满含着笑意,环绕在我身边的热得发烫的大手,洁白的牙齿和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开心的笑容,好像是通往神秘之门的钥匙一样,而那扇门只有同类的灵魂才能进入。 感觉就像思乡一样,这种对某个地方、某个人的想念保护着我不必害怕漆黑的深夜。 我清了清嗓子,扫去激动的心情,“是的。”我回答说。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雅各布追问道。 他生气的语气立即让我望而却步了,我赶忙解释道:“因为我刚踏进家门不到四秒钟,查理还没来得及说完你打过电话,你的电话就打断了他。” “噢,对不起。” “没事,那么,你为什么要骚扰查理?” “我要和你谈一谈。” “是的,我自己也想到这一点了,说吧。” 他暂停了片刻,问道:“明天你去上学吗?” 我皱了皱眉头,没法弄清楚他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当然去啦,为什么不去呢?” “我不知道,只是好奇。” 然后又是停顿。 “那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雅各布?” 他有些犹豫:“没什么,真的,我想,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是的,我知道。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杰克,我……”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我想告诉他我现在在去拉普西的路上,但是我不能告诉他。 “我得挂电话了。”他突然说道。 “什么?” “我很快就会给你打电话的,好吗?” “但是杰克……” 他已经挂了,我难以置信地听着挂断的声音。 “真短。”我不满地嘀咕道。 “一切都好吗?”爱德华问道。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小心。 我慢慢地转身面对他,他的表情十分坦然——难以读懂。 “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他有什么事。”雅各布骚扰查理一整天就是为了问我去不去上学,这简直毫无意义。如果他想听到我的声音,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快挂电话? “你的猜测可能比我的要准确。”爱德华说道,他的嘴角隐隐约约闪过一抹苦笑。 “哦。”我咕哝了一声,这倒是真的。我对杰克了如指掌,要弄清楚他的动机并不是件复杂的事情。 我的思绪飘到几英里之外——大概离这里十五英里的地方,在往拉普西去的路上——我开始在冰箱里翻来翻去,找到一些给查理做晚饭的材料。爱德华斜靠着灶台,我远远地就知道他的眼睛注视着我的脸,但是他看得如此入神,根本顾不上担心他在我脸上所看到的一切。 关于学校的话题对我而言就好像一把钥匙一样。那是杰克问我的唯一的问题,而且他在寻找某种东西的答案,否则他不会如此锲而不舍地骚扰查理。 第25节:暮光之城·月食(24) 那么,为什么他会关心我的出勤记录呢? 我努力合乎逻辑地思考这个问题。那么,要是我明天不去学校,对雅各布而言会有什么问题呢?期末考试临近,我却逃了一天课,查理已经让我很难应付了,但是我说服了他,一个星期五不会让我的学习脱轨的,杰克基本上就不会在乎这些。 我的大脑想不出有见地的点子,或许我错过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 过去三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这个改变是那么重要,居然会让雅各布打破长期以来拒绝接听我的电话与我联系的僵局呢?三天又会有什么样的不同呢? 我笔直地站在厨房中央,手中的一包冰冻汉堡包从麻木的指缝中滑了下去。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来不及阻止它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爱德华一把接住了它,然后把它扔在灶台上,此时他的双臂已经环抱着我,嘴唇贴近我的耳朵呢喃道:“怎么啦?” 我摇了摇头,有些晕头转向。 三天可以改变一切。 难道刚才我不是一直在想上大学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吗?在刚刚发生使我的生命得以永恒的转变,这样我就可以与爱德华永远厮守在一起了,同时还要经历痛苦不堪的头三天,在这之后,我又怎么可能到任何靠近人群的地方呢?这种转变会使我永远成为饥渴的囚徒…… 查理跟比利说过我消失了三天吗?比利得出结论了吗?雅各布实际上是在问我还是不是人类吗?他是在确认没有人违背狼人的条约,即卡伦家族没有人敢咬人……只是咬,而不是杀人…… 但是他真的认为假如那样的话,我会回家见查理吗? 第51章 爱德华摇了摇我的身体,“贝拉?”他问道,现在他真的有些焦急。 “我想……我想他是在查看,”我低声说道,“查看以确保——我的意思是,我还是人类。” 爱德华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我的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咝咝声。 “我们得离开,”我轻声说道,“在此之前,那样的话就不会违背条约。我们再也不能回来了。” 他用双臂紧紧地抱着我,说道:“我知道。” “啊哼!”查理在我们身后大声地清理嗓子。 我跳了起来,一把推开爱德华的胳膊,脸涨得发热。爱德华靠在灶台上,流露出严厉的眼色。我能看见他眼中的担忧,还有愤怒。 “如果你不想做晚饭,我可以叫个比萨。”查理提醒说。 “不,没关系,我已经开始做了。” “好吧。”查理说道。他双手抱胸,让自己倚靠在门框上。 我叹了叹气,开始做饭,试图忽略我的观众。 “如果我要你做什么,你会信任我吗?”爱德华问道,他温柔的声音里有些热切。 我们差不多快要到学校了。爱德华刚才还很放松,一路上和我开着玩笑呢,现在他的双手突然紧紧地抓住方向盘,手关节捏得很紧,竭力避免把它撕成碎片。 我注视着他焦虑的神情——他的目光看得很遥远,就好像他在倾听远方的声音一样。 他的紧张令我的脉搏条件反射般地加速跳动起来,不过,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我们把车开到了学校停车场。 “我就担心你会这么说。” “你想要我做什么,爱德华?” “我想要你待在车里,”他把车停在了老地方,一边熄火一边说道,“我想要你在我回来找你之前一直待在这里等我。” “但是……为什么?” 就在那时我看见了他。即使他没有靠在黑色的摩托车上,违规地把车停在人行道上,人们也很难忽视他,因为他的个头比其他学生高出一大截。 “哦。” 雅各布的脸上戴着一张平静的面具,这我一眼就能看穿。这种表情是他下定决心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控制住自己的时候才有的。这让他看起来和山姆——最年长的那个狼人,也是奎鲁特狼人帮的酋长——一样,但是雅各布从来都没做到山姆身上散发出来的从容不迫。 第26节:暮光之城·月食(25) 我已经忘记了这张脸曾让我多么困扰。尽管我在卡伦一家回来之前已经开始了解山姆了——即使,当雅各布装出他的表情时,我会不由自主地讨厌山姆,这使我永远无法完全抖掉对他的厌恶之情——但我还是开始逐渐喜欢他了。那是一张陌生人的脸庞,一旦他戴上这副面具后,就不是我的雅各布了。 “昨天晚上你过早地作出了错误的结论,”爱德华低声说道,“他询问学校的事情是因他知道我会在你所在的地方。他在寻找一个有目击证人的安全的地方和我谈一谈。” 那么昨天晚上我对雅各布的动机判断失误,错过了某些信息,这才是问题所在。比如,雅各布到底为什么想要和爱德华谈一谈。 “我不会待在车里的。”我说道。 爱德华轻轻地呻吟道:“当然不会了,好吧,让我们去面对这一切吧。” 我们手挽手朝他走去的时候,雅各布的脸变得僵硬起来。 我也注意到其他的脸——我那些同学的脸。我注意到当他们注视着雅各布时——他的身躯长达六英尺七英寸,肌肉发达的程度不是正常的十六岁半的少年应该有的——个个都瞪大了双眼。我看见那些眼睛打量着他身上的黑色紧身t恤衫——还是短袖的,尽管现在天气一反常态的凉爽——还有那条全是窟窿、沾满油渍的牛仔裤,以及那台他斜靠在上面的闪闪发亮的摩托车。他们的眼睛没有停留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流露出来的信息令他们飞快地把眼神移到别处去了。我也注意到每个人和他保持着足够宽的安全距离,没有人敢侵犯这个幻想出来的空间。 我突然感到震惊不已,我意识到雅各布在他们看来是个危险分子,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啊! 爱德华在离雅各布几码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敢说让我离狼人那么近,他感到非常不安。他不着痕迹地把手朝后移了移,把我拉到略微靠在他身后的地方。 “你本来可以叫我们的。”爱德华说话时的语气犹如钢铁那么生硬。 “不好意思,”雅各布回答说,他的脸此刻变成了讥讽的表情,“我的快速拨号簿里没有蚂蟥。” “你本来可以在贝拉家找到我的,那是当然的。” 雅各布收紧下巴,眉毛拧到一块儿,没有回答。 “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合适,雅各布,我们可以稍后再谈吗?” “当然,当然。放学后我会在你家附近的地穴里等你,”雅各布不屑地说,“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爱德华严厉地看了看周围,他的眼睛停留在那些几乎不在听力范围之内的目击证人身上。有几个人在人行道上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期待,就好像他们希望一场斗殴能够缓解星期一早上沉闷乏味的气氛一样。我看到泰勒·克劳雷用肘轻轻地推了推奥斯汀·马克斯,他们两个都在去上课的路上停了下来。 “我已经知道你来这儿要说什么了。”爱德华提醒雅各布的声音非常小,我几乎没办法领会它的意思,“信息已经收到了,想要警告我们。” 爱德华眼神忧虑,飞快地向下扫了我一眼。 “警告?”我茫然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没有告诉她?”雅各布问道,他瞪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什么,你害怕她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请你放弃这个提议,雅各布。”爱德华声音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雅各布质问道。 我疑惑不解地皱起眉头,问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爱德华?” 爱德华只是愤怒地盯着雅各布,好像他没听见我的话一样。 “杰克?” 雅各布朝我挑起眉毛,“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他的兄……兄弟星期六晚上越界了?”他问道,语气中充满浓厚的讽刺意味。接着他的眼神忽地转回到爱德华身上,“保罗完全有理由在……” “那是一片无人之地!”爱德华嘘声说道。 “那不是!” 雅各布的愤怒一目了然,他的双手颤抖起来。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满满两口气。 第27节:暮光之城·月食(26) “埃美特和保罗?”我低声问道。保罗是雅各布的狼人兄弟中最冲动的一个。他是那天在树林里失控的那个——咆哮着的灰熊的记忆突然自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打架了吗?”我的声音由于惊慌不由得变得尖锐起来,“为什么?保罗受伤了吗?” “没有人打架,”爱德华只是对着我,平静地说道,“没有人受伤,别着急。” 雅各布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我说:“你根本什么都没告诉她,是不是?那就是你把她带走的原因吗?这样她就不会知道那……” “现在就走吧。”爱德华只等他说了一半就打断了他,他的脸突然间变得非常吓人——真的很吓人。有那么一会儿,他看起来就像……就像吸血鬼。他毫不掩饰心中的邪恶,怒气冲冲地盯着雅各布。 雅各布挑起眉毛,却一动不动:“为什么你不告诉她?” 他们一言不发地对视着彼此,看了很久很久。越来越多的学生聚集到泰勒和奥斯汀身后,我看见迈克站在本的旁边——迈克的一只手搭在本的肩膀上,好像要抓紧他让他待在原地一样。 在这死一般的沉寂里,所有的细节随着我直觉的迸发,突然一一浮现了—— 一些爱德华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一些雅各布不会隐瞒我的事情。 一些卡伦家族和狼人都出现在树林里危险地彼此靠近的事情。 一些令爱德华无论如何也坚持让我飞越这个国度的事情。 一些爱丽丝上个星期就预见到的事情——爱德华为此对我撒谎了。 一些我无论如何都在等待的事情。一些我知道会再次发生的事情,其程度不亚于我可能希望它们不要发生。这永远都不会结束,不是吗? 我听见穿过我的嘴唇的空气,急促地发出“呵,呵,呵,呵”的声音,但是我无法让它停下来,就好像学校在震动一般,好像发生了地震一样,但是我知道是我自己在颤抖才造成了这种错觉的。 “她回来找我了。”我咽下一口气才挤出这几个字。 维多利亚在我死之前决不会收手的。她会使同样的事情一再发生——佯攻,逃跑,佯攻,逃跑——直到发现我的保护者防护中的缺口。 或许我会很走运,或许沃尔图里家族会先来找我——至少,他们杀死我的速度会更快。 爱德华紧紧地把我搂在他身侧,身体弯曲着,这样他就正好挡在我和雅各布之间,他双手焦虑地轻抚我的脸,“没事的,”他轻声对我说,“没事的。 第52章 我决不会让她靠近你的,没事的。” 接着他愤怒地瞪着雅各布,说道:“这回答了你的问题吗,杂种狗?” “你认为贝拉没有权利知道此事?”雅各布争辩道,“这是她的生活。” 爱德华压低了他的声音;即使泰勒朝前走了几英寸,还是听不见他所说的话:“在她绝不会有危险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她担惊受怕?” “与其被人欺骗,不如担惊受怕。” 我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但是泪水在我的眼中打转,在我的眼睑后面我能看见——我能看见维多利亚的脸,她的嘴唇拉扯到牙齿后面,深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挥之不去的深仇大恨;她把她的情人——詹姆斯的死归咎于爱德华。不把他心爱的人也从他身边抢走的话,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爱德华用指尖擦干我脸颊上的眼泪。 “你真的认为让她受伤害比保护她更好?”爱德华低声问道。 “她比你想象的要坚强,”雅各布说,“而且她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突然,雅各布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心怀叵测、奇怪地盯着爱德华。他眯着眼睛,好像他在脑中解答数学难题一样。 我感到爱德华退却了。我朝上瞟了他一眼,他的脸因为痛苦而非其他的原因而扭曲了。在宛如死亡般的瞬间里,这让我想起我们在意大利的那个下午,沃尔图里那令人毛骨悚然、城堡式的房间里,就是在那里简用她的致命天赋折磨着爱德华,只是用她的思想使他痛苦不堪,饱受煎熬…… 第28节:暮光之城·月食(27) 记忆让我立即从近乎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令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脑海中清晰明了起来。因为我宁愿维多利亚杀死我一百次,也不愿意看见爱德华再受那样的罪。 “这倒是很有趣。”雅各布一边说着,一边大笑着看着爱德华的脸。 爱德华突然一惊,不过他颇为费劲地使自己的表情平复下来,他无法完全掩饰起眼中的痛苦。 我瞪大眼睛,眼神从爱德华的痛苦不堪扫视到雅各布的冷嘲热讽。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问道。 “没什么,贝拉,”爱德华平静地告诉我,“只不过雅各布的记忆力很好罢了,没关系。” 雅各布咧开嘴巴笑了起来,爱德华又突然警觉起来。 “快停下来!不管你在做什么!” “当然啦,只要你想的话,”雅各布耸了耸肩膀,“不过,要是他不喜欢我记得的事情的话,那是他自己的错。” 我气愤地盯着他,他则顽童似的对我笑了笑——就好像小孩子在做他明白不应该做的事情,而被那个他知道不会惩罚他的人发现了一样。 “校长在路上,他要规劝大家别在校园里闲逛,”爱德华轻声对我说道,“我们去上英语课吧,贝拉,这样你就不会牵连进来。” “他保护得有些过头了,是不是这样?”雅各布问道,不过他只是对我在讲话而已,“小麻烦会让生活更有趣。让我猜一猜,你玩得开心却没有得到批准,对不对?” “闭嘴,杰克!”我说道。 雅各布大笑起来:“那听起来像是在说‘是的’。嘿,要是你还想生活中有些乐趣的话,你可以来见我,我的车库里还放着你的摩托车呢。” 这个消息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你应该卖掉它的,你答应过查理你会卖的。”要是我没代表雅各布求情的话——毕竟,他为了两辆摩托车花费了好几个星期的精力,他也应该得到回报——查理肯定会把我那辆摩托车扔进邓普斯特尔垃圾罐1的,或许他还会一把火烧掉垃圾罐呢。 “是的,对。好像我会那样做一样,它属于你而不是我。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留着它,直到你想把它要回去。” 我记忆中的一抹微笑突然在他的嘴角闪动起来。 “杰克……” 他身体向前倾,神情变得真诚起来,挖苦嘲讽悄然隐退:“我想以前我可能做错了,你知道,就是关于不能够做朋友的事情。或许,我们能够做到,在我这一边,过来见我吧。” 我意识到爱德华就在眼前,他的胳膊仍然保护性地环抱着我,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我朝他看了一眼——他表情平静,耐心地等待着。 “我,呃,不知道,杰克。” 雅各布一下子放下了他那种对抗性的伪装,好像爱德华根本不在场一样,或者至少决心这么做:“我每天都很想念你,贝拉。没有你,生活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而且我很抱歉,杰克,我只是……”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我知道。没关系,对吗?我想我会度过,或者诸如此类的。谁需要朋友?”他扮了个鬼脸,有些故作勇敢地想掩饰住自己的痛苦。 雅各布的痛苦总是激起我的保护欲。这并不完全合理——雅各布几乎不需要我提供任何身体上的保护。但是,我的胳膊夹在爱德华的胳膊下面,急切地想伸向他。环抱住他宽大、温暖的腰,在默默无言中表示接纳与安慰。 爱德华护着我的手臂变成了一种束缚。 “好了,去上课吧,”一个严厉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赶快走,克劳雷先生。” “去上学,杰克。”我轻声说道,一听出那是校长的声音我就焦急不安起来。雅各布上的是奎鲁特学校,但是仍然可能会因为违纪或类似的事情而卷入麻烦。 爱德华松开了我,只是牵着我的手,又把我拉到他的身后。 格林先生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过来,他的眉间愁云密布,仿佛他那双小眼睛已经预见到不祥的暴风雨。 “我是认真的,”他威胁着说,“我再转身过来发现谁还留在这里的话,就关那个人的禁闭。” 第29节:暮光之城·月食(28)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就散开了。 “啊,卡伦先生,你在这儿还有事情吗?” “没有,格林先生,我们只是在去上课的路上。” “很好。我好像不认识你的朋友。”格林先生把严厉的目光转到雅各布身上,“你是这里的新生吗?” 格林先生的眼睛打量着雅各布,我能看见他得出的结论和其他人一样:危险。制造麻烦的人。 “不是。”雅各布回答道,一抹假笑浮现在他宽厚的嘴唇上。 “那么,我建议你,在我叫警察之前,马上从校园里离开,年轻人。” 雅各布的假笑变成了露齿而笑,而且我知道他正想象着查理出现在这里逮捕他呢。这样的笑容苦不堪言,太戏谑而无法让我感到开心,这不是我一直等待着想要见到的笑。 雅各布说道:“是的,先生。”接着快速地敬了个军礼,然后爬上车,在人行道上发动了摩托车。引擎咆哮起来,接着当他猛地掉头时轮胎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几秒钟之后,雅各布就消失不见了。 格林先生看到这一幕时咬牙切齿地说道:“卡伦先生,我希望你让你的朋友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格林先生,但是我会把您的警告转告给他的。” 格林先生嘟起嘴巴,很显然,爱德华十全十美的成绩以及完美无瑕的记录是格林先生评估此事的因素之一:“我明白了。如果你担心任何麻烦,我会很乐意……”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格林先生,不会有任何麻烦。” “我希望你是对的。那么,好吧,上课去吧,你也是,斯旺小姐。” 爱德华点点头,迅速地把我拉向英语楼。 “你身体还好,可以去上课吗?”我们从校长身边走过后,他低声问我。 “是的。”我小声回答说,并不十分确定我是否在说谎。 我感觉舒不舒服并不是最重要的考量,我需要立即和爱德华谈一谈,而英语课堂决不是我心中谈话的理想之地。 但是格林先生就在我们身后,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们到教室的时候,稍微有些迟到,所以马上坐了下来。贝尔蒂先生正在背诵弗罗斯特的诗。他对我们的晚到视而不见,拒绝让我们打断他的节奏。 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开始写起来,由于急躁,我的字迹比我们正常情况下更加难以辨认。 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一切。说说保护我的事情,求你了。 我把纸条推到爱德华面前。他叹了叹气,接着开始写。他花的时间没有我多,尽管如此,在他把纸片推到我面前之前,他已经用自己独特的书法写了整整一段。 爱丽丝看见维多利亚回来了。我把你带出小镇只不过是为安全起见——她根本没有机会在任何地方接近你。埃美特和贾斯帕差不多都已经抓住她了,但是维多利亚似乎有某种躲避的本能。她径直逃到奎鲁特的边界上去了,好像她从地图上读到这一点一样。爱丽丝的预见力由于奎鲁特的卷入起不了作用。公平地说,奎鲁特人可能也会抓到她的,要是我们没有妨碍他们的话。那个大灰熊以为埃美特越界了,就开始抵抗了。当然,罗莎莉对此作出了反应,每个人结果都丢开追赶的对象,保护自己的同伴了。 第53章 卡莱尔和贾斯帕在事情失控之前让事情平息下来,但是,到那时之前,维多利亚就已经逃跑了。这就是全部。 我看着纸面上的字母皱了皱眉头。所有的人都在上面——埃美特、贾斯帕、罗莎莉,还有卡莱尔。或许还有埃斯梅,尽管他没有提到她。还有保罗以及其他的奎鲁特狼人团体。要演变成一场战争,使我未来的家人和老朋友们互相为敌,很可能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会受伤。我想象着狼人可能遭遇到最大的危险,而一想到爱丽丝站在巨大的狼人附近搏斗……我就感到浑身战栗。 小心翼翼地,我用橡皮擦掉整段话,接着在上面写道: 查理呢?她很可能也找过他。 爱德华在我还没写完之前就开始摇头了,很显然他想要弱化查理所面临的危险。他伸出一只手,但是我对此视而不见,又开始写道: 第30节:暮光之城·月食(29) 你不可能知道她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你不在这里,去佛罗里达不是个好点子。 他从我手底下把字条拉过去。 我没打算把你一个人送走。由于你的好运气,连黑匣子都无法幸存。 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让他和我一起去。我的意思是我们本应该一起待在这儿的。但是我的注意力被他的反应转移了,还有些恼羞成怒奇-_-書--*--网-qisuu.,好像我飞越祖国而没能让飞机着陆一样。非常有趣。 那么,比如我的霉运的确让飞机坠毁了,那么你又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飞机要坠毁? 他现在正试图掩饰自己的微笑呢。 飞行员醉死了。 那很简单,我会开飞机。 当然了。我嘟起嘴巴,不打算就此作罢。 两个引擎都爆炸了,死神跟我们一起飞快地朝地球坠落。 我会一直等到我们就要落地之时再紧紧地抓住你,然后踢开机舱,往下跳。接着我会带着你跑回事发地点,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就好像我们是历史最幸运的两个幸存者一样。 我无言以对地盯着他。 “怎么啦?”他小声问道。 我害怕地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什么”。 我擦掉这段令人惊惶不已的对话,又写了一行: 下次你再告诉我。 我知道还会有下一次的,这种规律一直会持续直到失去某个人。 爱德华久久地凝视着我的双眼,我想知道我的脸色看起来怎么样——感觉很冰冷,那么血液还没有回到我的脸颊上来,我的眉毛仍然是湿的。 他叹了叹气,点了点头。 谢谢。 纸条突然从我手下消失了。我抬起头,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贝尔蒂先生正好走到过道这里。“有什么事情你想要和大家分享吗,卡伦先生?” 爱德华无辜地抬起头,伸手拿过文件夹上面的一沓纸,“我的笔记?”他问道,听起来有些迷惑不解。 贝尔蒂先生扫了一眼笔记——毫无疑问,上面一字不漏地记下了他讲的课——然后,皱着眉头走开了。 正是在稍晚些的时候,上微积分课时——唯一一堂爱德华不和我一起上的课——我听到了流言飞语。 “我把钱押在那个大个子印第安人身上。”有人如是说。 我抬头匆匆地瞥了一眼,看见泰勒、迈克、奥斯汀和本的头簇拥在一起,他们沉浸在谈论之中。 “是的,”迈克小声说道,“你看见那个叫雅各布的小孩子的个头了吗?我想他可以扳倒卡伦。”听起来迈克对这想法感到很高兴。 “我不这么看,”本不认可他的看法,说道,“爱德华身上有种力量。他总是如此……自信,我有种感觉他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站在本这边,”泰勒认同道,“此外,要是那个小孩狠狠地揍了爱德华,你知道他的那些兄弟肯定会帮忙的。” “你最近去过拉普西吗?”迈克问道,“劳伦和我一两个星期前去海滩边,相信我,雅各布的朋友们和他一样高大。” “哈,”泰勒说道,“这事没闹大,真是糟糕。瞧,我们永远没法弄清楚到底结局会怎样。” “在我看来,这事还没结,”奥斯汀说道,“或许,我们得等着瞧。” 迈克张开嘴巴笑着说:“有人有兴趣打赌吗?” “我赌雅各布,十美元。”奥斯汀马上应和道。 “我赌卡伦,十美元。”泰勒也跟着说。 “我赌爱德华,十美元。”本附和说。 “雅各布。”迈克说道。 “嘿,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奥斯汀好奇地问,“那可能会影响双方的机会。” “我猜得到。”迈克说道,接着他和本、泰勒同时朝我看了一眼。 从他们的表情判断,他们当中没有人意识到我听得见他们所说的话,他们全部迅速地看向别处去,煞有介事地在课桌上胡乱地翻课本。 “我还是赌雅各布。”迈克压低声音咕哝道。 本能 我这个星期都很倒霉。 我知道本质上什么都没改变。好吧,维多利亚没有放弃,不过我何时幻想过她会放弃呢?她再次出现只不过再次确定了我已经知道的事,没有理由再次惊慌失措。 第31节:暮光之城·月食(30) 不过那是理论上的,不惊慌失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现在离毕业只有几个星期了,但是我不知道虚弱大方地等待即将来临的灾难,坐以待毙是不是有些愚蠢。当人类似乎太危险了——简直就是引火烧身。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是人类,像我这样运气的人应该不会感到那么无助。 但是没有人会听我的。 卡莱尔说过:“我们共有七个人,贝拉,而且爱丽丝和我们在一起,维多利亚不会让我们措手不及的。为了查理,我认为我们必须坚持原计划,这很重要。” 埃斯梅也说过:“我们决不让任何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甜心。你知道这点,求你别担心。”接着她吻了吻我的额头。 埃美特也说:“我真的很高兴爱德华没有杀死你,你在我们身边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更加有趣了。” 罗莎莉则怒火中烧地盯着他。 爱丽丝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睛,说道:“你让我感到不舒服。你并不是真的担心此事,对吗?” “要是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话,为什么爱德华把我拽到佛罗里达去了?”我追问道。 “爱德华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反应过激了,难道你还没注意到吗,贝拉?” 贾斯帕悄悄地消除了我体内所有的惶恐和紧张,他那种控制气氛的天赋让人备感好奇。我感到安心了,任凭他们说服我放弃没完没了的争辩。 当然啦,爱德华和我一走出屋子,那种平静就支离破碎了。 结果,达成的共识是我只需要忘记有个疯狂的吸血鬼跟踪着我,企图杀死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我的确试过了,而且令人惊讶的是,除了我目前的状况也在濒临灭绝物种清单上之外,仔细想想,还有其他的事情差不多一样令人紧张不安…… 因为爱德华的反应是这些事情当中最令人感到泄气的。 “在你和卡莱尔之间,”他说,“当然,你知道在你我之间任何时候只要你愿意,我都愿意做那件事,你知道我的条件。”然后他就像天使般地笑了起来。 啊。我确实知道他的条件。爱德华答应过我无论何时我想要的话他都会改变我……只要我先答应嫁给他。 有时候我怀疑他是不是假装没法读懂我的心思的。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正好开出我难以接受的条件呢?这是会令我放慢作决定的速度的一个条件。 总而言之,这个星期非常不走运,而今天又是这个星期里最倒霉的一天。 爱德华不在已经够糟糕的了,爱丽丝预见到这个星期不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因此我坚持让他趁机和兄弟们一起去狩猎。我知道让他在附近轻而易举地狩猎令他感到厌倦。 “去玩一玩,”我告诉他,“替我打包几头美洲狮回来。” 我决不会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这会重新勾起被我抛弃的梦魇。要是他知道此事的话会感到非常难过,而且会过于担心而不会离开我的,哪怕是由于迫不得已的原因,他也会这么想的。就好像刚开始一样,那时他刚从意大利回来。他的金色眼睛变黑了,他所遭受的饥渴已经超越了他必须承受的程度。所以我故作坚强,只要看到埃美特和贾斯帕要去狩猎我都会把他踢出门。 不过,我想他看穿了我的心思,有那么一点儿。今天早上我枕边有一张便条,上面写着: 我会在你还来不及想我的时候就回来的, 看好我的心——我把它留在你身边了。 就这样,除了星期六早上我要在牛顿奥林匹克运动用品商店值早班,借此转移我的注意力之外,现在我感到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当然啦,哦,还有爱丽丝告诉我的如此令人欣慰的约定。 第54章 “我会在家附近狩猎,要是你需要我的话,我十五分钟内就能赶到,我会密切注视周遭的一切动静的。” 此话可理解为:不要因为爱德华不在就尝试有趣的事情。 爱丽丝当然和爱德华一样能干,她会破坏我的卡车。 我努力积极地看待问题。下班后,我和安吉拉约好帮她写毕业典礼通知书,这也会分散我的注意力。查理因为爱德华不在心情好极了,那么我不妨享受一下这段时光。要是我悲惨到要爱丽丝陪我过夜的话,她也会陪我的。到了第二天,爱德华就回家,我就获救了。 第32节:暮光之城·月食(31) 由于不想过早地去上班,我悠闲地吃着早餐,一次一个保健麦圈1。接着,洗好碗之后,我把冰箱上的冰箱贴都整理成了一条直线。或许,我得了强迫症。 最后两个冰箱贴——圆圆的,黑色的,很实用,这两个是我最喜欢的,因为它们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十页厚的纸固定在冰箱上——它们现在不愿意跟我合作,不愿意被固定在上面。它们两极对立,每次当我要把最后一个摆成一条线的时候,另外一个就会脱位。 由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即将来临的狂热——这可真的令我很恼火。为什么它们就不能表现好一些呢?我愚蠢而顽固,一直要把它们拼在一起,就好像我期待着它们突然会放弃不合作一样。我本来可以抽掉其中一个,但是那样感觉就像被打败了一样。最后,与其说是被冰箱贴激怒了,还不如说是被我自己激怒了,我把它们从冰箱上一把拉了下来,捏在两只手里。这需要些力气——它们强得足以承受殴打——但是我硬是把它们两个拼凑到了一起。 “瞧,”我大声叫了出来——对这两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没什么可怕的,难道不是吗?” 我像白痴一样杵在那里,不愿承认我根本无法继续对抗科学规律。接着,我叹了叹气,将两块冰箱贴重新贴在了冰箱上,两个之间隔了足足有一英尺。 “没必要如此顽固。”我咕哝道。 时间仍然很早,但是我决定最好在这两个没生命的东西对我说话之前走出家门。 我到牛顿商店的时候,迈克有模有样地用干拖布打扫走道,他妈妈则在整理收银台。我到的时候他俩正在争论,根本不知道我来了。 “但是这是泰勒能去的唯一的时间,”迈克抱怨道,“你说过毕业后……” “你还得等一等,”牛顿夫人打断他说道,“你和泰勒可以想想做点儿别的,直到警察制止了西雅图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之后,你们才可以去。我知道贝斯·克劳雷和泰勒说了同样的话,所以别让人觉得我是坏蛋——噢,早上好,贝拉,”她一看到我就跟我打了个招呼,声音立即变得温和起来,“你来得很早。” 卡伦·牛顿是我在户外运动装备商店里最不愿意求助的人。她那十分突出的金发总是一丝不乱,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她的指甲是由专业人士修剪的,就和她的脚指甲一样——它们露在襻带高跟鞋外面,这双鞋与牛顿商店里面一长溜低矮的徒步旅行靴格格不入。 “路况很好。”我开玩笑地说道,一只手一把从柜台下面拉出那件可怕的橘红色荧光马甲。牛顿太太和查理一样对西雅图的事情很关注,这一点令我很惊讶,我还以为查理过激了呢。 “噢,呃……”牛顿太太犹豫了一会儿,不安地整理着收银台边上的一堆广告传单。 我停了下来,一只胳膊还在马甲里,我明白那种脸色代表什么。 当我让牛顿一家知道这个暑假我不会在此工作的时候——实际上是在他们最忙的季节里抛弃他们——他们开始训练凯蒂·马歇尔来代替我。他们无法同时负担起我们两个人的工资,那么看起来今天会很漫长…… “我本打算打电话……”牛顿太太继续说道,“我想今天我们的生意不会那么多,迈克和我恐怕应付得过来,我很抱歉你这么早起床,还开车出来……” 若是在平时,我会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雀跃不已,但是今天……并不是如此。 “好吧。”我叹气道。我的肩膀耷拉下来,那么现在我要做什么呢? “那不公平,妈妈,”迈克说道,“如果贝拉想上班……” “不,没关系,牛顿太太。真的,迈克。我需要温习功课,准备期末,还有其他事情……”我不想在他们争吵的时候成为家庭不和的根源。 “谢谢,贝拉。迈克,你第四个走道还没打扫呢。嗯,贝拉,你介意出去[福`哇txt小`说下载]的时候帮我把这些广告传单扔在垃圾箱里吗?我告诉过那个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的女孩我会把它们放在柜台上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地方。” 第33节:暮光之城·月食(32) “当然不介意,没问题。”我收好马甲,接着把广告传单塞在腋下,朝濛濛细雨中走去。 垃圾箱就在牛顿商店这一侧,靠近我们员工停车的地方。我慢腾腾地走着,一路上气急败坏地踢着小石头。我正准备把这堆鲜黄色的传单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最上端粗体印刷的标题正好映入我的眼帘,特别是其中的一个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用双手紧紧抓住这些纸张,盯着标题下的图片,喉咙里一阵哽咽: 救救奥林匹克狼 就在这些大字下面,有一幅图片详细地勾勒出一匹狼,它站在一棵冷杉前面,头部朝后,正对着月亮嗥叫。这是一幅令人不安的图画,与狼哀伤的姿势相关的某种东西使他看起来孤独无助,就好像他被遗弃后在痛苦地哀嚎一样。 接着我就朝我的卡车奔去,传单仍紧紧地握在我的手中。 十五分钟——这是我拥有的全部时间,但是这应该足够长了。到拉普西只要十五分钟,当然我会在赶到小镇之前就穿过那条边界线的。 我毫不费力地就把卡车发动起来了。 爱丽丝不可能看见我做这些,因为我根本没有事先计划。完全是突然的决定,这才是关键!只要我开得足够快,我应该能利用这一点。 匆忙中我把湿漉漉的传单扔在一边,鲜艳的纸张散落在乘客座,乱作一团——一百个粗体印刷的标题,一百头黑色的狼在黑色的背景中哀嚎。 我高速行驶在湿淋淋的高速公路上,将风雨刷拉高,完全没有注意到老旧的发动机在呻吟。五十五码是我能“诱骗”我的卡车达到的最高车速,我祈祷这就够了。 我不知道边界线在哪里,但是当我穿过拉普西之外第一排房子的时候,我就开始感到安全一些了,这一定已经超过了爱丽丝被允许跟过来的界线。 今天下午我到安吉拉家之后我会打电话给她,我推断这样她就会知道我很好。她没有道理紧张起来,她也没有必要生我的气——爱德华两点钟回来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生气。 我的卡车吱的一声停在那座熟悉的褪了色的红房子前面,彻底地开始扑哧扑哧地喘息起来。盯着这个曾经是我的避难所的小地方,我的喉咙又哽咽了起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来这里了。 我还没来得及熄火,雅各布就满脸惊讶地站在门边了。 在卡车的咆哮声停止之后的突如其来的沉默中,我听见他喘着粗气叫道:“贝拉?” “嗨,杰克!” “贝拉!”他大声叫喊着,我一直在翘首以待的微笑像挣破乌云的太阳一样在他的嘴角舒展开来,牙齿在他那赤褐色的皮肤下显得格外亮洁,“简直不敢相信!” 他朝卡车跑了过来,把我从打开的门里半拖了出来,接着我们孩子般地又蹦又跳。 “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偷偷摸摸地跑出来的!” “了不起!” “嗨,贝拉!”比利已经摇着轮椅朝门口走过来,想看看这番喧闹究竟是怎么回事。 “嗨,比……” 就在那时我送出来的空气被阻塞了——雅各布一把抓住我,给了我一个大熊般的拥抱,他紧紧地抱着我令我难以呼吸,还拽着我转起了圈。 “哇,在这儿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没法……呼吸。”我大口喘着气说道。 他大笑着把我放了下来。 “欢迎回来,贝拉。”他咧开嘴巴笑着说道,而他说这些话的方式使其听起来像是“欢迎回家”一样。 我们开始走动起来,因为过于兴奋了,完全没办法待在家里一动不动。雅各布活动的时候其实是在跳,而我好几次都不得不提醒他我的腿可没他的那么长。 我们散步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那个与雅各布在一起的自己。年纪要小一些,责任心没有那么强,那种偶尔可能会毫无缘由地做些愚蠢事情的人。 我们一开始就热火朝天地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地聊了起来,比如:我们过得怎么样,我们在做些什么,我这样过了多久,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当我吞吞吐吐地告诉他那幅画着狼的广告传单时,他大笑起来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 第34节:暮光之城·月食(33) 但是,当我们徐步经过商店后面,穿过围在第一海滩边际的茂密的灌木丛时,谈话陷入了困境。 第55章 一切来得太快了,我们不得不谈论我们长久分别的原因,我注视着我的朋友的脸变得僵硬起来,流露出我再熟悉不过的悲伤表情。 “不管怎么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雅各布问我,用力过猛地踢开一片挡在他面前的浮木,它划过沙砾,叮当一声撞在石头上,“我的意思是,自从上次我们……呃,之前,你知道……”他有些语无伦次,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又努力说道,“我在问的问题是……一切都变回到他离开之前的样子了?你原谅了他所做的一切?”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 我想要跳过背叛、指责这部分内容,但是我知道在我们讨论其他事情之前不得不谈明白这一点。 雅各布的脸皱了起来,就好像他刚刚舔了一下柠檬一样:“我希望山姆去年九月找到你的时候拍过照片,那会成为a级展览品。” “没有人需要接受审讯。” “或许有人应该要。” “要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做的话,连你都不会责备他离开过了。” 他愤怒地盯着我看了几秒钟,说道:“好吧,”然后酸溜溜地争辩道,“真是令我惊讶不已啊!” 他的敌意令我烦躁不安——刺痛了我的伤处;令他生我的气使我很受伤。这使我想起了那个凄凉的下午,很久以前,那时——在山姆的命令下——他告诉我,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恢复平静。 “爱德华去年秋天离开我是因为他认为我不应该和吸血鬼交往,他认为他离开对我会更好。” 雅各布吸了两口气,不得不花一点儿时间搜肠刮肚。不管他打算说什么,很显然都不适用了。我很高兴他不知道爱德华的决定的诱因,我只能想象如果他知道贾斯帕企图杀死我的话他会怎么想。 “不过,他回来了,是不是?”雅各布低声说道,“真糟糕他不能坚持那个决定。” “要是你还记得的话,是我去找他的。” 雅各布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后退了几步。他脸色缓和,说话的时候声音平静了一些:“那是事实,那么我就没弄明白过咯,发生了什么事?” 我咬住嘴唇,有些迟疑。 “这是秘密吗?”他的声音夹杂着谩骂,“有人不允许你告诉我吗?” “不是的,”我打断道,“只不过真的说来话长。” 雅各布笑了起来,态度有些傲慢,然后转身朝海滩走去,希望我也跟着他。 如果他打算这么做的话,和雅各布在一起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机械地跟在他后面,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转身离去。毕竟回到家后,我还要面对爱丽丝……我想我没必要着急。 雅各布朝一块巨大的熟悉的浮木走去——那是一整棵树,还有根等等,被海水冲刷得雪白,深深地陷在沙子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那是我们俩的树。 雅各布在这张天然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我不介意长故事,有没有惊险动作?” “真恐怖!”我嘲笑道,“你会听,或者你会打断我评论我的朋友们吗?” 他假装紧闭嘴巴,接着侧身抛出一个看不见的答案。我努力不要笑,但没做到。 “我得从你知道的那部分讲起。”我决定告诉他,在开始之前我在脑海中理了理讲这些故事的思路。 雅各布举起手。 “说吧。” “很好,”他说道,“我不明白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好,事情有些复杂,你要注意。你知道爱丽丝怎么预见事情的吗?” 他立即板起了脸——不管那些有关吸血鬼拥有超自然的天赋的传说是真是假,狼人都不会害怕的——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继续讲述我如何赶到意大利去救爱德华的经过了。 我尽可能地简洁明了——去掉一些不重要的细节。我试图读懂雅各布的反应,但是当我解释爱丽丝看见爱德华听说我死了以后,如何计划要杀死自己的时候,雅各布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了。有时候,他似乎陷入深思,我不确定他是否在听,而且他只打断了我一次。 第35节:暮光之城·月食(34) “那个算命的吸血鬼看不见我们?”他应和道,脸上流露出既凶猛又愉快的表情,“真的吗?那简直棒极了!” 我咬紧牙齿,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他满脸期待地等我继续讲下去。我愤怒地盯着他,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哎哟,”他说道,“对不起。”然后又闭上嘴巴。 当我讲到沃尔图里时,他的反应更容易理解了。他牙关紧咬,胳膊上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鼻孔气得冒烟。我没有讲得很详细,只是告诉他爱德华通过谈判使我们免于麻烦,没有透露我们不得不做的承诺,或者说我们正在期待的来访,雅各布没必要分担我的梦魇。 “那么你知道了全部,”我结束了自己的故事,“现在轮到你说了。这个周末我和我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雅各布透露的信息会比爱德华透露给我的多。他才不害怕吓到我。 雅各布倾身向前,突然变得活跃起来:“星期六晚上,我、安布里和吉尔在巡逻,都是些常规动作,不知道在哪儿,突然——砰的一声!”他伸出双臂,摆出爆发的样子,“就那样——我们发现一个新的踪迹,不到十五分钟。山姆警告我们等他,但是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吸血鬼们是否在保护你。接着我们就全速追踪她,但是在我们赶上她之前她就越过了边界线。我们沿着这条线分散开,希望她会再跨过来。真让人挫败,让我告诉你吧。”他摆了摆头,他的头发——现在比他刚加入这个团体之时留的平头要长一些了——它们现在落在他的眼睛里了,“结果我们跑到最南边去了。卡伦一家正好把她追赶到北边离我们只有几英里远的地方,要是我们知道在哪里等待的话,这会是个绝妙的伏击!” 他摇了摇头,做了个鬼脸,说道:“就在那时情况变得危急了,山姆和其他人在我们赶到之前就追上了她,但是她只是沿着这条界线跑来跑去,而卡伦那伙人只能在边界线的另一侧追赶他,那个大个子,他叫什么来着……” “埃美特。” “是的,是他。他朝她冲了过去,但是那个红头发的身手敏捷!他正好跳在她身后,几乎撞倒保罗。结果,保罗……呃,你知道保罗的。” “是的。” “失去了他的目标。不能说我责备他——那个大个子吸血鬼正好压在他身上。他一跃而起——嘿,别那样看着我。吸血鬼在我们的地盘上。” 我努力摆出平静的表情,这样他才好继续。尽管我知道故事的结果不坏,但随着故事越来越紧张,我捏紧了拳头,指甲戳进了掌心。 “不管怎么样,保罗错过了目标,接着那个大个子退回到他们那边。但是就在那时,呃,那,哦,那个金发……”雅各布努力想出描绘爱德华的妹妹的时候,流露出喜剧般的表情,里面夹杂着厌恶与不情愿的欣赏。 “罗莎莉。” “管他是什么。她坚守着地盘,所以山姆和我就跳到保罗的两侧,接着那个领袖和另一个金色头发的男的……” “卡莱尔和贾斯帕。” 他怒气冲冲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算了,卡莱尔跟山姆说,试图让事端平静下来,接着很奇怪,因为每个人真的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家伙糊弄了我们的头脑。不过,即使我们知道他在做什么,我们也不能不平静下来。” “是的,我知道那感觉。” “真的很烦人,就是那种感觉,而且你要过好一阵子才能消除它。”他生气地摇了摇头,“接着山姆和那个吸血鬼的头头同意维多利亚才是我们优先考虑的目标,于是我们分头去追她。卡莱尔给我们提供了线索,这样我们可以正确地跟踪她的气味,但是那时候她已经朝马卡村北部的悬崖逃跑了,就在边界线与海滨交界的几英里的地方。那个大个子和那个让人冷静的家伙想获准越界追赶她,不过,我们当然会说不啦。” “很好。我的意思是,你们很愚蠢,但是我很高兴。埃美特从来都不是那么小心谨慎,他本来可能受伤的。” 第36节:暮光之城·月食(35) 雅各布不屑一顾地说:“那么,你的吸血鬼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毫无理由地就进攻了,攻击他那些完全无辜的同伙?” “没有,”我打断道,“爱德华告诉我的和你讲的一样,只不过没讲这么多细节。” “哈。”雅各布低声说道,他弯下腰从我们脚下成千上万个鹅卵石中拾起一块小石头,然后随意地一抛,把它扔到几百米开外的海湾里去了,“好,她还会回来的,我猜,我们会抓住她的。” 我颤抖起来,她当然会回来。下回爱德华真的会告诉我吗?我不确定。我得盯紧爱丽丝,找到那些显示会重复出现的状况的迹象来…… 雅各布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他嘟着大大的嘴巴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海浪。 第56章 “你在想什么?”就这样沉默着过了很久,我才开口问道。 “我在想你告诉我的事情。关于当那个会预言的吸血鬼看见你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时候,想到你是在自杀的时候,这些事情是怎么失控的……你意识到如果你按照你应该做的那样等我的话,那么那个吸……爱丽丝就不会看见你跳下去?什么都不会改变,而我们现在很可能就在我的车库里,就像其他的星期六一样。福克斯也不会有吸血鬼,而你和我……”他的声音逐渐减弱了,陷入了沉思。 他说这些的方式令人不安,就好像福克斯没有吸血鬼会是件好事一样。一想到他所描绘的这幅图景,我的心就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爱德华不管怎样还是会回来的。” “你对此确信无疑吗?”他问道,我一说到爱德华的名字他又激动起来。 “分开……对我们两个人都不那么起作用。” 他准备说什么,从他的表情可以判断是些很气愤的话,但是他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道:“你知道山姆很生你的气吗?” “我?”我有些惊讶,“噢,我明白了。他认为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他们就会远离这里吧。” “不是,不是那样的。”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雅各布弯下腰去找另一块石头。他在手指间把玩着石头,低声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当山姆看见……刚开始你那个样子的时候,当比利告诉他们因为你一直没有好转,查理是多么担心的时候,接着你又开始悬崖跳水……” 我扮了个鬼脸,没人打算让我忘记那件事。 雅各布的目光突然转到我身上,露出愤怒的眼神:“他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和他一样有理由憎恨卡伦家族的人。你让他们回到你的生活中,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伤害过你一样,这让山姆感到有些……背叛。” 起初我不相信山姆是唯一一个这么认为的人,而我现在说话的口吻中的尖刻意味是针对他们俩的:“你可以告诉山姆直接去……” “看那里——”雅各布打断我,指着一只从难以置信的高度向大海俯冲下来的鹰。最后一刻它控制住自己,只有它的爪子划过海平面,就一瞬间的事情。接着它就拍打着翅膀飞走了,它的翅膀拉得笔直以承受它刚刚从海里捕起来的那条大鱼。 “你在哪里都能看见它,”雅各布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自然有其自身的轨迹——猎人和猎物,还有无尽的生死轮回。” 我不明白这番关于自然的演讲目的何在,我猜他只是想换个话题。不过就在那时他低头看着我,眼中充满黑色幽默。 “然而,你没看见那条鱼去亲吻那只鹰,你永远都看不到那一幕。”他装出笑容大笑着说。 我紧张地冲他笑了笑,尽管口中还有挖苦的意味:“或许那条鱼也在尝试呢,”我暗示道,“很难说清楚鱼在想什么。雄鹰看起来很漂亮,你知道。” “归根到底是为什么呢?”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尖刻起来,“好看的外表?” “别傻了,雅各布。” “那么是为钱啰?”他紧追不舍。 “你真是会说,”我从树上站了起来,低声咕哝说道,“你对我评价如此之高,你真是抬举我了。”我转身背对着他,快速地跑开了。 第37节:暮光之城·月食(36) “啊,别生气。”他立即跟在我身后喊道,他抓住我的手腕,使我转过身来,“我是认真的!我努力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想不通。” 他的眉毛生气地紧蹙在一起,两眼在深深的黑眼圈下变得更加黝黑。 “我爱他,不是因为他很好看,也不是因为他很有钱!”我对着雅各布吼道,“我宁愿他两样都没有。这样才会让我们俩之间的差距小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因为即便如此,他也是我所遇见的最可爱、最慷慨、最聪明、最正派的人。我当然爱他,这有那么难以理解吗?” “这根本就不可能让人理解。” “那么,雅各布,就请你点明难在哪里了。”我让语气中的讽刺意味更加浓厚了一些,“既然我显然做得不对,那么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需要什么样的理由才算合理呢?” “我想开始一段恋情最好应该是在你自己的族类中寻找,通常那样才可以。” “好吧,那样只会更糟糕!”我打断他,“如果我说得没错的话,毕竟我还是被迈克·牛顿追求过。” 雅各布后退一步,咬住嘴唇。我能看见我的话伤害了他,但是我太生气了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放开我的手腕,双臂环抱在胸口,转身背对着我,愤怒地望着海洋。 “我是人。”他低声说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你不是像迈克那样的人类,”我无情地继续说,“你仍然认为那是最重要的考量吗?” “这不是一回事,”雅各布的眼神没有从灰色的海浪上移开,“这不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立刻难以置信地大笑起来:“你认为爱德华是自己选择的?他根本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和你一样,他实际上并不是自己要加入的。” 雅各布来回地摇着头,幅度虽小,速度却很快。 “你知道,雅各布,你觉得自己很正直,你简直太自以为是了——认为自己是狼人就了不起了。” “这不一样。”雅各布愤怒地盯着我,重复说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样,你可以稍微了解一下卡伦一家。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真的很善良——彻头彻尾的,雅各布。”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不应该存在,他们的存在违背了自然法则。” 我挑起眉毛盯着他看了很久,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过了好久他才注意到。 “什么?” “谈到不符合自然……”我暗示道。 “贝拉,”他说道,说话的声音很慢,也不一样,有些苍老,我意识到他的声音听起来突然比我老了起来——就好像家长或老师一样,“我之所以成为我是与生俱来的,部分取决于我自己,部分取决于我的家族,qi書網-奇书部分取决于我的部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的原因。” “除此之外,”他俯首看着我,黝黑的眼睛变得深不可测,“我仍然是人。” 他拉起我的手,把它按在他那像高烧般滚烫的胸脯上,透过他的t恤衫,我能感觉到那颗心在我的掌心下不紧不慢地跳动着。 “正常的人类不能像你那样乱扔摩托车。” 他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贝拉,正常的人类见到恶魔会跑得远远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声称我很正常。只是人类而已。” 一直生雅各布的气是很费劲儿的事,我把手从他的胸脯上抽回来的时候就开始笑了起来。“你对我而言似乎太像人类了,”我承认道,“就眼下而言。” “我感觉起来就是人类。”他的眼神穿过我凝视着远方,神情飘忽到遥远的地方。他的下嘴唇颤抖了,他用力地咬着它。 “噢,杰克。”我轻声低语道,伸手去拉他的手。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这就是我回去后会接受任何待遇的原因。因为,在所有的愤怒与讽刺背后,雅各布很受伤。现在,这一切都清楚地呈现在他的眼中。我不知道如何帮助他,但是我知道我得试一试。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欠他的,还因为他的痛苦也令我很受伤。雅各布已经成为我的生命的一部分,即使是现在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第38节:暮光之城·月食(37) 烙印 “你还好吗,杰克?查理说你很痛苦……你好一些了吗?” 他用一只温暖的手握着我的手,“没那么糟糕。”他说,但是他不愿意看着我的眼睛。 他牵着我的手和我肩并肩地慢慢朝那块浮木长凳走回去,眼睛盯着那些五彩斑斓的鹅卵石。我又坐回到我们的树上,但是他坐在一片潮湿的岩石地面上,没有坐在我旁边。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可以更好地掩饰他的表情。他还是握着我的手。 我开始喋喋不休地来填补这片沉默的空白。“我上次来这里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很可能错过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山姆和艾米莉过得怎么样?还有安布里。吉尔他……”我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想起来雅各布的朋友吉尔一直以来都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啊,吉尔。”雅各布叹气道。 那样的事情肯定发生了——吉尔一定已经加入那个团体了。 “我很抱歉。”我低声说道。 令我惊讶的是,雅各布哼着鼻子说道:“别对他说这些。” “你是什么意思?” “吉尔不想得到别人的同情。正好相反——他精神抖擞得很,完全是兴奋不已呢。” 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其他的狼人都因为他们的朋友和他们的命运一样而悲伤不已:“嗯?” 雅各布歪过头看着我,他微笑起来,转动眼睛说道:“吉尔觉得这是发生在他身上最酷的事情,部分原因在于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而且朋友们失而复得这令他非常兴奋——成为‘群内’的一分子,”雅各布又哼着鼻子继续说,“不该感到惊讶的,我猜,这才是吉尔啊!” 第57章 “他很喜欢这样?” “老实说……他们大多数人都很喜欢。”雅各布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样也有好的一面——速度,自由,力量……还有家一般的——归属感……山姆和我是真正感到很伤心的两个,而且山姆很早以前就经历过这一切了,而我现在则是那个软弱、爱哭的小孩。”雅各布自我解嘲地大笑起来。 有那么多我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和山姆不一样呢?在山姆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遇到什么问题了?”我一个接一个地抛出这些问题,根本容不得人家来回答,不过雅各布又大笑起来了,“说来话长。” “我给你讲了个长长的故事,此外,我也不急着回去。”我说道,当想到可能会遇到的麻烦时我做了个鬼脸。 他敏捷地抬头看了看我,听出我话中有话:“他会生你的气吗?” “是的,”我承认道,“他很不喜欢我做那些他认为……很冒险的事情。” “比如和狼人们一起玩?” “是的。” 雅各布耸了耸肩:“那么就别回去了,我睡在沙发上。” “那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嘟囔着说,“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会来找我了。” 雅各布僵在那里,接着沮丧地笑着说:“他会来吗?” “如果他担心我受伤了,或者诸如此类的——那是很可能的。” “我的点子向来就不赖。” “求你了,杰克,这真的让我很为难。” “什么让你为难?” “你们两个人随时准备杀死对方!”我抱怨道,“这使我快疯了,为什么你们两个就不能彼此彬彬有礼一些呢?” “他真的准备好杀死我吗?”雅各布脸色凝重地笑着问道,对我的愤怒漠不关心。 “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意识到我在大声叫嚷,“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是个大人的样子。他知道伤害你会伤害到我——所以他永远都不会,而你根本对此毫不在意!” “是的,对,”雅各布低声说道,“我确信他倒是个爱好和平的人。” “哈!”我把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回来,推开他的头。接着我把膝盖抱在胸口,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它们。 我气愤地盯着地平线,心中满腔怒火。 雅各布沉默了几分钟。最后,他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在我身旁,然后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我用力地把它抖落了。 第39节:暮光之城·月食(38) “对不起,”他平静地说道,“我会努力克制自己的。” 我没有回答。 “你还想听听有关山姆的消息吗?”他主动提议道。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和我说的一样,说来话长,而且非常……奇怪。这种新生活中充满如此多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我给你讲的还不到一半。这件发生在山姆身上的事情——哦,我不知道我能否准确地说明白。” 尽管我很恼火,但他的话还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在听。”我硬生生地说道。 从眼角我看见他的脸上展开一抹微笑:“山姆所经历的要比我们其他人困难得多。因为他是第一个,而且他是独自一人,没有一个人能听他倾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山姆的祖父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而他的父亲从来就没出现过,他身边没有人认出这些迹象。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第一次他改变的时候——他以为他发疯了,他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平静下来后才变回来。 “这是在你来福克斯之前,所以你不会知道。山姆的母亲和里尔·克里尔沃特请护林员帮忙寻找他,人们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故或类似的事情……” “里尔?”我问道,心中一惊。里尔是哈里的女儿。听见她的名字,一股同情之情油然而生。哈里·克里尔沃特是查理的至交,在刚过去的这个春天里因为心脏病突发逝世了。 他的声音有些变化,变得更加沉重了:“是的,里尔和山姆在高中时就是一对恋人。他们在她还刚上高一的时候就开始约会了,山姆失踪后她都快发疯了。” “但是他和艾米莉……” “我就要讲到这里了——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他说道。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猛地呼出来。 我以为山姆在艾米莉之前不曾爱上其他人,这个想法有些愚蠢。大多数人在一生中会恋爱、失恋很多次。只是因为我看见过山姆和艾米莉在一起的情景,我无法想象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吧,这让我想起有时候我在爱德华眼中看见的眼神——当他注视着我时。 “山姆回来了,”雅各布说,“但是他不愿意跟任何人谈起他去了哪里。流言飞语四起——大多数人都是说他肯定没干什么好事情。接着,一天下午老吉尔·阿提拉——吉尔的祖父来拜访乌利太太,山姆碰巧遇到他。山姆和他握手,老吉尔差点儿没心脏病发作。”雅各布停下来大笑起来。 “为什么?” 雅各布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把我的脸转过来看着他——他正向我倾身过来,脸离我只有几英寸远。他的手掌烫到我的皮肤,好像他发烧了一样。 “哦,好了。”我说道,我的脸离他的脸那么近,他的手在我的皮肤上灼烧,这让人感到不自在,“山姆的体温很高。” 雅各布又大笑起来:“山姆的手让他觉得好像在炉子上烤一样。” 他离我那么近,我能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我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本想把他的手从我手上推开,但是最后我还是让他和我十指交错以免伤害他的感情。他微笑着退了回去,没有被我试图冷漠的努力所欺骗。 “就这样,阿提拉先生径直去找其他的长老了,”雅各布继续说道,“现在只有他们仍然知道、记得这种事情了。阿提拉先生,比利和哈里实际上看见过他们的祖父们发生改变的情景。当老吉尔告诉他们这些时,他们秘密地会见了山姆,并给他解释了这一切。 “他了解之后就更容易面对了——当他不再孤立无援之后。他们知道他不是唯一一个受到卡伦家族归来影响的人。”——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里掺杂着下意识的憎恨——“但是,其他人都还没有达到这个年龄,所以山姆等着我们大家和他一起……” “卡伦家族的人不知道,”我耳语般地说道,“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狼人,他们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会让你们发生改变。” “但这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别提醒我认清你坏的一面。” 第40节:暮光之城·月食(39) “你认为我应该像你一样宽容吗?我们不可能是圣人和殉道者。” “成熟一点儿,雅各布。” “我希望我能。”他平静地咕哝道。 我盯着他,想弄明白他的反应:“什么意思?” 雅各布轻声笑了起来:“我提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情之一。” “你……不能……长大成人啦?”我茫然地说道,“你是什么?不会……变老?是开玩笑的吗?” “不是。”他的话音砰地落在字母p1上面。 我感觉到血液涌上我的脸颊,泪水——愤怒的泪水——充满了我的眼眶。我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发出清晰可辨的摩擦声。 “贝拉?我说错什么了?” 我又站了起来,双手捏成拳,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不——会——变老。”我从牙缝里吼出这几个字。 雅各布温柔地托住我的手,想让我坐下来:“我们谁都不会,你到底怎么啦?” “我是那个唯一会变老的人啰?该死的,每天我都在变老!”我几乎尖叫起来,两只手在空气中挥舞,我体内的某个部分意识到这种挥舞拳头的方式非常像查理,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但是我的理智已经为烦躁所湮没了,“该死!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哪里才有公正?” “放松点儿,贝拉。” “闭嘴,雅各布,闭上你的嘴!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你真的跺脚了吗?我以为只有在电视上女孩子们才那样呢!” 我咆哮着,声音不再那么明显。 “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坐下来,我会解释给你听的。” “我要站着!” 他转了转眼睛:“好吧,随你,但是听好了,我会变老的……总有一天。” “说来听听。” 他拍了拍树,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坐了下去;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平静下来之后意识到自己出了洋相。 “当我们足以控制自己,放弃之后……”雅各布说道,“当我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再变异,我们又会变老。这并不容易。”他摇了摇头,突然有些怀疑,“要掌握那种自制力真的需要很长时间,我想,就连山姆都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因为马路上有一大群吸血鬼根本无法令人克制。部落需要守护者之时我们根本没有想过要放弃,但是你真的没有必要为此判若两人啊,不管怎么样,因为我已经比你老了,至少在身体上是这样。” 第58章 “你在说什么?” “看着我,贝尔,我看起来像十六岁吗?” 我上下打量着他那猛犸一样的身躯,努力不要有偏见:“不完全是,我猜。” “完全不像。因为在狼人基因被激活后的几个月内,我身体内部就已经完全长成熟了,这简直就是飞速成长。”他扮了个鬼脸,“身体上,我可能已经有二十五岁左右了。因此,你没有必要为此大惊失色,你对我而言要显得太老至少还有七年的时间呢。” 二十五岁左右。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搅和,但是我记得那种飞速成长——我记得他在我眼前突然长高,长大。我记得他每天都不一样……我摇摇头,感到一阵眩晕。 “那么,你想听山姆的故事,还是想再为我没法控制的事情冲我尖叫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不起,年龄对我来说是个敏感话题,这触动了我的神经。” 雅各布的眼睛变得紧张起来,看起来他好像是在斟酌该如何措辞。 由于我不想谈论这件的确很敏感的事情——我将来的计划,或者是上述计划有可能会打破的条约,我提示他说:“那么一旦山姆了解了发生的事情,一旦他有比利、哈里和阿提拉先生在他身边,你说过事情就没那么艰难了。那么,你也说过,也有很酷的地方……”我略微迟疑了一下,“为什么山姆那么恨他们?为什么他希望我恨他们?” 雅各布叹了叹气:“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我倒是认为奇怪的事情还不错呢。” “是啊,我知道,”他露齿一笑,而后继续娓娓道来,“实际上你是对的。山姆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切差不多都很顺利。在绝大多数地方,他的生活变得,呃,不正常了,但是更好了。”接着雅各布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好像有什么痛苦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山姆没法告诉里尔。我们不应该告诉不必知道此事的任何人,而且他待在她身边对她也不安全——但是他撒了谎,就像我对你一样。里尔因为他不肯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而勃然大怒——他去了哪里,他晚上去哪里了,为什么他总是如此筋疲力尽——但是他们还是努力解决这些矛盾。他们一直在努力,他们真的很爱对方。” 第41节:暮光之城·月食(40) “她发现了吗?这就是发生的事情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这不是问题所在,她的表妹艾米莉·杨有个周末从马卡保留地南下来看望她。” 我惊诧地问道:“艾米莉是里尔的表妹?” “另外一个表妹,不过她们很亲近,小时候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 “那……很可怕,山姆怎么能……”我摇着头,话音逐渐变得小了。 “现在别妄加评论,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你……你听说过烙印的事情吗?” “烙印?”我重复着这个不熟悉的词语,“不,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之一,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实际上,这种例外也很少见,不是一般的规律。山姆那个时候已经听说了所有的事情,那些我们过去一直以为是传说的事情,他也听说过烙印,但是他从来没想过……” “这到底是什么?”我追问道。 雅各布的眼睛又望向了海洋:“山姆的确很爱里尔,但是当他见到艾米莉时,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有时候……我们并不确切地知道为什么……我们是那样遇见自己的配偶的。”他的视线迅速飘回到我身上,脸涨得通红,“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精神伴侣。” “什么方式?一见钟情?”我窃笑道。 雅各布没有笑,他的黑眼睛流露出对我的反应的批评:“这比那来得更强烈一些,更加绝对。” “对不起,”我低声说道,“你是认真的,对不对?” “是的,我是认真的。” “一见钟情?但是更强烈?”我还是带着怀疑的语气问,他能听出来。 “要解释清楚并非易事,不管怎么样,也没什么关系。”他冷漠地耸了耸肩,“你只是想知道在山姆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因为吸血鬼的存在而发生改变,这使他憎恨他们,这就是所发生的事情。他伤了里尔的心,他背弃了他曾经对她许下的所有诺言,每天他都得面对她眼中的责备,而且知道她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他突然停下不说话了,好像他所说的并不是他想要表达的那样。 “艾米莉又如何面对此事呢?如果她和里尔如此亲密的话……”山姆和艾米莉在一起倒是天生一对,就好像魔方的两块,形状完全吻合。不过……艾米莉又是如何克服他曾经属于别人的事实的呢?而那个别人差不多就是她的姐姐。 “刚开始的时候,她真的很生气,但是真的很难抗拒这种程度的专一和喜爱。”雅各布叹气道,“接着,山姆能够向她坦白一切,当你找到另一半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条条框框可以束缚你了。你知道她是怎么受伤的吗?” “是的,福克斯流传的故事说她遭到一只熊的袭击,但是我知道其中的秘密。” 狼人情绪不稳定,爱德华说过,靠近他们的人会受伤。 “啊,令人感到够奇怪的是,他们差不多就是这样解决问题的,山姆如此害怕,因为自己感到难过不已,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满心憎恨……他宁愿自己被车轧死,如果那样会让她好受一点儿的话。不过他本可以这么做的,只是为了逃避他所做的一切。他吓坏了……接着,不知怎的,她成了那个安慰他的人,在那之后……” 雅各布没有说完他的思绪,我感觉到故事到这里开始带有太个人的东西,因而不能说了。 “可怜的艾米莉,”我轻声说道,“可怜的山姆,可怜的里尔……” “是啊,里尔是最痛苦的那个,”他也认同我的想法,“她故作坚强,打算做伴娘。” 我凝视着远方那些突兀嶙峋的礁石,它们像断裂的手指一样高耸出海港南边的海平面,我想理出头绪。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注视着我的脸,等待着我开口说话。“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了吗?”我最后终于问道,眼睛仍然看着别处,“这种一见钟情的事情?” “没有,”他轻快地回答道,“只有山姆和杰莱德。” “哦。”我说道,努力只表现出礼貌性的兴趣。我很放心了,试图在内心解释自己的反应。觉得我高兴只是因为我俩之间没有那种神秘的、和狼人有关的联系。我们的关系现在已经够令人迷惑不解的了,我没有必要再面对一些超自然的东西。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