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手札之蝉衣记》 第1节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养妻手札之蝉衣记 作者:五叶昙 文案 前世安王府小郡主姜璃嫁错了人 落得个被锁魂夺魄的结局 这一辈子姜璃觉得既然要嫁人,那就嫁个可信的吧 于是嫁给了前世为自己而死的西夏王府世孙项墨 可是嫁过了才发现: 西夏的男人真是野蛮又凶残 女主重生,男主非重生,甜宠。另:本文人物关系图已上载微博 内容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宅斗 宫斗 主角:姜璃 ┃ 配角:项墨,韩忱,项烟霓(韩烟霓),阮安柟 ================== 第1章 死后 姜璃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镜子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丽女子正在对镜梳妆,姜璃看得很清楚,就像是自己对着镜子梳妆一样。 女子瓜子脸,弯弯的秋波眉,细长的凤眼水色潋滟。旁边的贴身侍女给她插上一支赤金累丝镶红宝鸣凤钗,笑着赞道:“这支红宝石凤钗真是好看,衬得夫人的肤色越发白了,将军对夫人真是好,听说这上面的红宝石还是西域王宫里面的东西,王爷只赏给将军这么两颗,将军就给您镶了这支凤钗。” 女子闻言明显非常高兴,凤眸里满满都是喜悦和柔情,但嘴上却嗔道:“就你话多。” 姜璃有些木然的看着这个女子,她对这个女子很熟悉,曾经她是她夫君的妹妹,名叫韩烟霓。因为婆婆韩老夫人和夫君韩忱都把这个女儿或妹妹当成眼珠子般疼,她也是爱屋及乌,对她甚若亲妹。 姜璃嫁到韩家的时候,韩烟霓只有十四岁,姜璃死的时候,韩烟霓十八岁。 她死后失去意识,却不知隔了多久醒来时发现魂魄未能转世投胎,而是被锁在了自己从小带着的一支玉蝉吊坠上,像是被钉入其中,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而那时玉蝉已经被韩烟霓占为已有,她看见韩烟霓已非少女身,而是梳了妇人发髻。 之后她就时睡时醒,跟着韩烟霓,不,现在叫项烟霓,看见一幕幕她嫁入韩家四年却从来不知道的韩家事,也看见她的夫君,韩忱,她从来不知道的事。 项烟霓已经梳妆好,她再次照了照镜子,确认万无一失了,才扶了侍女的手去给韩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见到项烟霓很高兴,招了招手让她到身边坐下,道:“烟儿,今日忱儿回来,你可让人打扫了他常用的屋子书房什么的,房间也都换了他喜欢的摆设?” 项烟霓抱着老夫人的胳膊,抿着嘴笑道:“母亲,您还不放心我吗?烟儿自是都已经料理得妥当,就等着哥哥回来了。” 老夫人笑咪了眼,拍拍她的手,慈爱道:“怎么还叫哥哥呢?要叫相公,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喜欢撒娇。只是这次忱儿回来,你们可得给我舔个孙儿,我这把老骨头可等不了多久了。” 项烟霓有些害羞,便抱着老夫人的手撒娇不依,其乐融融,气氛好不温馨。 姜璃虽然魂魄被锁玉蝉后早已经看惯这一幕,也从最开始的震惊不可置信变成了现在的麻木,可是她知道她的情绪还是有所波动,因为她又开始晕眩,经过这么长时间,她早知道只要她情绪一波动,魂魄就会不稳,随即就会陷入昏迷。 姜璃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附身的玉蝉就躺在项烟霓卧房的梳妆台上,旁边是摇曳的烛火。 她转了转目光,便看到了项烟霓正在和一个高大的男子说话,男子背对着梳妆台,姜璃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是姜璃曾经对着这个背影千万次,即使一个轮廓,姜璃也认得出这个人是谁,因为那是她曾经的夫君,韩忱。 “哥哥,这次你回来是不是就可以接我们去西夏了?”项烟霓柔身问道。 “恩,你三哥已经杀了你三叔,承袭了西夏王的位置,我这次回来一是向陛下请封,二便是要接你们回西夏的。”韩忱低沉的声音道,姜璃一听他的声音,就感觉自己的魂魄都颤抖了两下。 “太好了,”项烟霓喜极而泣,她抱着韩忱,头靠在他的胸前,道,“哥哥,谢谢你。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和母亲的庇护,烟儿如何能活下来,再嫁给你,没有你的牺牲和相助,三哥也不能杀死三叔,夺回本来属于父亲的王位。” 韩忱听了她的话,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烟儿,这些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你不用谢我。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处理,要先去书房,你先歇息吧。” 项烟霓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要去书房,忙拉住他,娇嗔道:“哥哥,是烟儿说错什么话惹你生气了吗?哥哥,你告诉烟儿,以前你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又低声很有些害羞道,“哥哥,母亲,母亲她催促我们要孩子呢,哥哥,我们已经成亲快两年了,再没有,母亲该失望了。” 韩忱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她,抬起眼睛,目光却不经意间扫到梳妆台上的玉蝉,脸色一变。 项烟霓一直注意他的神情,见他脸色突变,心里一突,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台上的玉蝉,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她咬了咬唇,突然轻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想着她?你是不是后悔了?你以前说过的,说你至始至终只喜欢我一个人的话,是不是变了?” 韩忱收回目光,看项烟霓眼里噙着泪,欲滴未滴泫然欲泣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他们家破人亡的时候,小小的烟霓拽着他的衣角,满脸无助惶恐,道:“忱哥哥,父亲母妃哥哥他们真的都回不来了吗?那烟儿该怎么办?烟儿再没有人疼爱了吗?” 他心疼不已,抱着小小的她,承诺道:“不怕,烟儿,以后忱哥哥会照顾你,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 他叹了口气,回手抱住了她,他已经负了一个满心爱恋自己的女子,再也不能负第二个。 这时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喧哗声,两人皱眉,项烟霓正准备说话,韩忱已皱眉问外间侍立的侍女们:“怎么回事?” 忙有侍女进来跪下回话道:“没事,只是一个小丫头犯错,嬷嬷罚她,她不服管教,在嚷嚷,奴婢这就叫人打发了她去。” 她话音刚落,就远远传来几声女子的叫嚷声,其他人听不清,然而韩忱从小习武,听力比正常人好很多,却是听到了,他听到一个女子在叫着“将军,将军,求您见见奴婢吧。” 韩忱皱眉,他松开项烟霓转身去了外间,项烟霓也忙跟着她出了卧房。 姜璃也听到了女子的叫嚷,虽然声音变得沙哑苍老了些,但她还是听出那个声音是她曾经的贴身侍女轻沙的。她有些愣怔,自从她魂魄醒来,在这韩府,就很少见到她生活过的痕迹,那些自己的侍女们也好像全部消失不见了,突然听到轻沙的声音,她也有些激动,可惜她的魂魄不能离开玉蝉,并不能跟着去外间看看,只好努力去辨听外面的声音。 “你不是先夫人的丫环吗?不在陵园守墓,跑来府里来闹什么?”韩忱冷声问道。 “将军,求将军恕罪,奴婢听闻将军将要移府去西夏,奴婢想求将军能否将夫人的骨灰还给奴婢,让奴婢带回安王府。”轻沙哽咽着,“我们小郡主她,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京都,她一定不习惯西夏的气候,求将军把我们小郡主的骨灰还给奴婢吧。” “你胡说什么,夫人的遗骨不是埋在了陵园,你在此胡言乱语什么,来人,还不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韩忱发怒道。 “将军,将军,夫人从来没有对不起您过,您怎能如此对她,奴婢知道,陵园里从来也没埋过我们小郡主,她的骨灰……”可能是因为急迫,她一直夫人和小郡主的转换而不自知。 声音越拉越远,姜璃终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消化着刚听来的消息,心慌意乱间,意识也终于越来越模糊,再次陷入沉睡中。 姜璃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促醒的,她仿佛感觉到一只大手在抚摸自己,那种感觉很熟悉却让她的魂魄倍感窒息,她醒来,就看到一只大拇指在轻轻摩挲着玉蝉,她抬头,就看到大手的主人竟是韩忱。 她静静看着韩忱,见他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是一种奇怪的表情,似怀念,似痛恨,又似痛苦,她认识他六年,嫁给他四年,也不曾在他面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当然她以前不知道他的地方多了去了。 “哥哥,你在看什么?”项烟霓披了件轻纱薄衣,从罗汉床走了过来,从后面抱住韩忱,声音甜蜜温柔。 “没有,没有什么。”韩忱松开玉蝉,转身回抱住了项烟霓,右手却一扫就将那玉蝉收入了袖中。 韩忱摸了摸项烟霓的脸,道:“烟儿,昨夜你也辛苦了,我去上朝,你再去歇息一会儿,娘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跟她说了,你晚点再去给她请安。” 项烟霓收回目光,甜蜜的应了,又亲自服侍了韩忱更衣,送他出门才回了卧房继续歇息。 玉蝉在韩忱的袖中,姜璃虽早没有了触觉和嗅觉,仍觉得分外难受,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她是在一阵刺骨寒意和压迫感中再次醒来的,她觉得满心惶恐,直觉很想逃离,却被死死钉在玉蝉里,不得动弹。她看向四周,就看到了身着玄衣,背手而立,全身散发出冷冽气息的韩忱。 韩忱的下面还立了一个身着灰色道衣的中年道人,道人眼睛正盯着玉蝉,突然阴恻恻的一笑,莫名让姜璃的灵魂打了个冷颤。 “出了什么差错,我依照你的法子烧了她的尸骨,用阵法困住了她的骨灰,可是我从来感觉不到她,那日我见到她的这个玉蝉,却莫名一阵心悸,这是怎么一回事?”韩忱冷着声音问道。 “将军,您烧她骨灰之前别人可能在尊夫人的尸骨上做过手脚,才搜不到她的魂,这个玉蝉的确有些古怪。”道人道,“容我试试。” 说完,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瓶东西,淋在了玉蝉上,姜璃顿时如同被扔入万年玄冰寒洞之中,刹那间就又昏迷了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少个时日,或者多少年,姜璃是在一阵炙烤中醒来的,令她惊喜的是,这次醒来,那种被钉被锁的感觉竟然没有了,她竟然感觉到了自己淡淡的影子,只是她身处的环境很不妙,她正在一片焰火中被焚烧中,那影子淡得似乎随时都要消失似的。 她终于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火炉中,炉底正静静躺着那枚玉蝉。她看向前面,竟然又见到了项烟霓,此时的项烟霓顶着大肚子,分明已经身怀六甲。 项烟霓盯着炉底燃得通红的玉蝉狰狞着道:“你去死吧,你早就死了,就不要阴魂不散了,哥哥是我的。他从来不曾喜欢过你,我才是他从小定亲的未婚妻,若不是你舅舅赵承奕,我父亲我母妃我大哥二哥他们怎么会死,我也是金尊玉贵的西夏王小郡主,又如何需要扮作忱哥哥的妹妹眼睁睁看着他另娶他人。不过那又怎么样,他娶你,也只是需要安王府的兵力,只是需要得到项皇后的支持,哼,你看,报完仇,他就亲手把你杀了,还锁了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然后娶了我,因为他爱的人,从来都只是我一个。” 姜璃盯着她的红唇还在说着什么,可是她再也听不见了,因为她觉得她终于魂飞魄散了,这样也好,她最后的意识想,她终于不用被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 第2章 重生 姜璃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月白色的纹纱帐,她皱眉,心想,她怎么又跑到罗汉床上了,希望不要让她看到什么春宫戏。 可是不对啊,她记得自己不是被火烧得魂飞魄散了吗?随即她感觉到脑中一阵刺痛,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蓦地睁大眼睛,太阳穴?伸手?自从她死后,魂魄被锁在玉蝉中后,早已没有身体和手这种东西,更是在玉蝉里被钉得动也不能动,这些实在是奢侈品啊奢侈品。 她伸出手,嫩白如玉,纤细柔美,肌肤吹弹可破,她的手,货真价实的纤纤玉手!她猛得做起来,摸摸自己的身体,摸摸自己的脸,天哪,她有身体了!她不用再被无穷无尽的钉在玉蝉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她爬起身,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过身体,很有些不协调,她扑到了床前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蓦然流下泪来。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就是她曾经用了二十年的脸,陌生,是因为她魂魄被锁多年,早已经都快不记得自己的这张脸,而且现在的这张脸,小小的,虽已初现殊色,却仍面露稚气,那脸颊柔柔嫩嫩得仿若风吹一下就能破。 这分明是她未嫁前几年的脸。如果这是梦,那这梦的触感也太真实了。 “小郡主,您怎么起来了?”一个侍女打帘进来,听得动静,慌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过来查看姜璃的情况。 “微-草-”姜璃回头看见侍女,出声唤道,因为久未说话,语调有些迟缓,一字一顿的,她也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喉咙有些刺痛。 “小郡主,您快别说话,小心伤了嗓子。”名唤微草的侍女急忙道,“您快躺下,让奴婢喂您药。大夫说等您一醒来,就要把这药先给喝了。” 姜璃摇摇头,也不说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倒是把微草吓了一跳,有些迟疑的看向姜璃,她们小郡主平日里最是娇气,喝药都是要左哄右劝的,哪有这么干脆的? 姜璃却不理微草的疑惑,她饮完一碗药,嘴里满是苦苦的味道,然而她却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就是这苦味,她也好久没有尝过了,想到这,真是满心的辛酸泪。 她放下药碗,径直的就往屋子外面走,微草忙唤道:“小郡主,郡主,您这是要去哪儿?” 姜璃哪里管她,她就这样直直穿过外间,越过阁楼的美人靠,爬上楼梯,直奔小阁楼的天台,她趴在栏杆上,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把地板踩得咚咚响,看着小脚在黑色木板的衬托下,更显莹白如玉,晶莹灵动,她高兴得咯咯笑。深深呼吸着空气中的青草味和湿气,她觉得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展。 可是跟上来的微草还有刚在外间的另一个贴身侍女溪沙却是吓坏了,一个拎着绣花鞋,一个拿着披风,匆匆忙忙跟着跑了上来,带着哭音道:“小郡主,您发烧还没好呢,您这是要干什么呀,是要吓死奴婢吗?您心里不痛快想要发泄,怎么样不行,非要折腾自个儿,这要是王妃娘娘看见了,非得发脾气把奴婢们全发卖了不可。” 姜璃笑看着她们,脸上却全都是泪,她实在在玉蝉里被锁得怕了,这么多年被盯在那里,暗无天日永无止境,受尽折磨还不能有情绪波动,一有情绪波动就晕菜,她实在是受够了。 只是她宣泄够了,便也知道这天气是凉的,刚得回来的身子可也不能糟蹋了,便由着侍女们帮她穿上绣鞋,披上了披风。 只是她们说她心里不痛快,却是为了什么?她明明心里痛快得很,不知道有多痛快呢。 第2节 项墨站在树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阁楼天台上的小少女,少女披散着头发,心形脸,大眼睛,肤如莹玉,目如点漆,秋水盈盈,樱唇娇艳,可惜这样美丽的少女,怎么竟然是个脑子有病的。 他晚上约了探子议事,路过安王府的别庄,却不曾想突然就见一白衣少女从别庄的一个阁楼里冒出来,然后又哭又笑的在阁楼上又是跺脚又是转圈的,这,这,这难道是安王府哪个疯了的女儿啥的,被关在了这里?然后他就千年难遇的忍不住八卦竟然在一棵树上停了下来。 等丫鬟侍女们跑了上来哄着少女穿鞋穿衣,少女才安静下来,他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却在少女偶一抬头的瞬间,如遭电击。 他看到少女的双眼穿透夜空,不知道对着什么诡异的就笑了一下,那一笑,真是又夺目又惊人,美的夺目,诡异的惊人。 这样美丽的少女,为何竟然是个脑子有病的?他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姜璃却不知道自己被人注意到了,她发泄够了,感受自己的身体也感受够了,就顺着两个侍女的哭求,跟着她们回了屋内。她不忍拒绝她们,她此时对着她们,心里只有一片柔软,因为那是微草和溪沙,前世为了护着自己而死的微草和溪沙。 姜璃回了屋内,她此时才发觉自己果然是病着的,便由着微草和溪沙服侍着净了身,换了衣裳,重新躺回了床上,满足的拥了拥柔软丝滑的锦被,这才问她们两道:“刚才你们说我心里不痛快,我怎么不痛快了?” 姜璃语气认真,却是让两个侍女迟疑了,这,小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她摆明了不是因为老王妃偏心,明明是二郡主的错,责罚的却是小郡主这件事情不高兴吗? 可是姜璃的眼睛还盯着她们,等着她们回答。 溪沙比微草沉稳,她顿了几秒就答道:“前几日二郡主想要小郡主您的玉蝉,可是小郡主因这玉蝉是王爷从南边带回来送给小郡主的生辰礼物,是王爷对小郡主的心意,便不肯相赠,老王妃却因此责怪小郡主不念及手足,罚小郡主夜跪回廊,才导致小郡主感染风寒,所以小郡主您心里必然是委屈的。只是奴婢之前情急乱语,还请小郡主恕罪。” 姜璃笑了,原来是这回事啊,那她就记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温声对微草和溪沙道:“你们不过是担心我,何罪之有,你们这两日照顾我也累了,不若就先下去歇息一下,叫个小丫鬟过来守夜就好了,明早再过来服侍我。” 两个侍女放了蚊帐退下,姜璃就伸手从枕头底下取出一物,正是那曾经锁了自己魂魄不知道多少年的玉蝉,姜璃把它举得远远的,心里对它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惧意。 她想起来现在应该是定昭三十三年,她十四岁的时候。 她记得这一年自己的生辰,父亲安王从南边带回了这枚玉蝉吊坠送给自己,玉蝉盈翠欲滴,莹光流动,水色极好,不想大房的二堂姐也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枚玉蝉,就想用父亲送她的象牙雕跟自己换,自己不肯,便被祖母以不敬姐姐,不念手足之情为由罚跪回廊罚了半个时辰。 姜璃却不是个能受委屈的,她不能违背祖母,但跪完后就一气之下跑去安王府别院找母亲安王妃赵氏,却不想赵氏并不在别院,而是因为外祖母有恙,去了顺国公府探望。姜璃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昏睡了多日才醒过来。 祖母,也就是安王府的项老王妃是异姓藩王西夏王的妹妹,也是当今项皇后的堂妹。而她的大伯母也是出自西夏王府,是项皇后的侄女,项老王妃的堂侄女。她的大伯前安王世子战死,大伯母只带着一个女儿守寡,那便是姜璃的二堂姐明惠郡主。因此项老王妃和项皇后都极偏宠明惠郡主。 安王府第一代安王爷是开国祖皇帝的弟弟,为祖皇帝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册封为安亲王,世袭罔替,世代掌兵权,但却绝对效忠皇帝,并且家眷世代都留在京都。她的父亲现任安王是老王妃的次子,因为大伯父前安王世子战死,继承了安王的亲王爵位。 而姜璃的母亲安王妃却是出自顺国公府赵氏,和当今宠冠后宫的十一皇子的生母皇贵妃阮氏是表姐妹,皇贵妃虽然在京都有好几个嫡亲的姐妹,外甥女也有几个,却不知为何最宠姜璃,听说她的封号瑾惠郡主还是皇贵妃拟的。 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和皇贵妃所出的十一皇子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两个皇子,姜璃的外家顺国公府是站在皇贵妃那边的,安王的态度则是不明朗,所以姜璃便也被项皇后和项老王妃所厌。 姜璃看着玉蝉,突然想到韩烟霓,也就是项烟霓,想到向来高傲的项老王妃却是从她记忆的开始就非常喜爱项烟霓,看来很可能她祖母大人一开始就知道项烟霓的身份,是她的侄孙女,所以才对她宠爱有加。 否则一个初到京都的小小的韩家,凭什么她祖母就对韩家另眼相看?这些人瞒着的不过只有自己而已。说不定韩家算计自己的婚事,她祖母还掺和了一脚。 她苦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瞎子,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第3章 送礼 姜璃重生后的第一晚睡得踏实又满足,她原本性子跳脱,但在玉蝉中被锁多年强制性不能有情绪波动后,现在倒是情绪还能控制得不错。 姜璃在安王府别院发了高烧,侍女自然不敢隐瞒,第二日也就是姜璃重生回来的这日就分别给安王府和顺国公府送了消息。 所以翌日姜璃睡醒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母亲赵氏正坐在她的床边,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她先眨了眨眼看了看久违的母亲,然后便嗷呜一声就扑了上去抱住了赵氏,眼泪刷刷刷的掉。这可把赵氏心疼得够呛,她女儿这次是受了大委屈啊,看这都难过成什么样了! 赵氏二子一女,女儿最小,不免就娇惯了些,而娘家那边就一个弟弟还一直镇守边关不肯回来成婚,她母亲和弟弟都是把这个女儿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性子就越发任性娇气了。因着王府老王妃偏心,这丫头从不往老王妃面前凑,不得不请安时也是绷着小脸像别人欠了她多少银子似的,惹得老王妃更是不喜。 只是这次那边也实在做得太过分了,哪有堂姐抢妹妹的东西,妹妹不给,还得因为不敬爱姐姐而罚跪的?而且天色那么黑,她们就任自己女儿带了两个贴身侍女几个护卫就跑庄子里,这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生是好?想到此,赵氏也是满心的怒气。 “璃儿,没事了,这事母亲定会帮你出气。”赵氏拍着姜璃的背,柔声安抚道,“只是你脾气也该收敛一下,以后我不在时,你祖母说你什么,你也不要跟她对着干,吃了眼前亏。等回来再跟母亲说,母亲自会帮你料理。” 姜璃点头,她是委屈,却不是为了祖母偏心的事,她是为自己的上一辈子苦逼的生活窝囊的死窝囊的被锁在了玉蝉不见天日而委屈,见到疼爱自己的母亲眼泪就忍不住了。 “母妃,璃儿就是想你了。”姜璃擦擦眼泪道,为刚才自己的失态很有点不好意思,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赵氏笑:“这还真是个孩子了,都多大了。”姜璃便把头埋在了母亲怀里不肯抬头,直到把小脸憋得通红才作罢。 赵氏带着姜璃在别庄住了几日,待得姜璃差不多病愈时才返回城内安王府,这期间顺过公府和皇贵妃娘娘都派了人送了一大堆补品来问候,皇贵妃更是请示了皇帝命御医过来给姜璃诊治。 可安王府却只派了个项皇后以前赐的教养嬷嬷过来,说是代表老王妃来探望小郡主,却丝毫东西没带,姜璃私心猜测她祖母是认为她心中不满,在诈病,派了个教养嬷嬷过来训诫她的。 只是教养嬷嬷过来后,赵氏便让姜璃躺在床上,五分病装成了九分,旁边还有御医佐证,教养嬷嬷也只能把代老王妃训斥姜璃不孝顽劣不恭等话收回了肚子,讪讪得回安王府了。 赵氏带着姜璃回府,到得府内,先命人收拾自己从娘家顺国公府带回来分给府内各房的礼物,又叫人分别送去,歇息了一阵,才招人来问话。 其他府里的事情便也罢了,可是当赵氏问到有关二郡主和小郡主冲突后有什么动静的时候,管事嬷嬷也知道的不多,只道:“二郡主自小郡主去了庄子,就很有些羞愤,前几日便进了宫找皇后娘娘,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赵氏皱眉,她这个侄女被婆母和大嫂养歪了,心胸狭隘,总是喜欢和自己女儿别苗头,她这时候进宫,总让她有点不安的感觉。 下午的时候就有侍女来报,说皇贵妃娘娘派了人过来。赵氏大喜,忙叫人请了进来,却是皇贵妃的管事姑姑采蘩带了御医和几个小宫女奉命来探望姜璃,看她是否痊愈了。 采蘩姑姑给赵氏和姜璃行了礼,叙了话,又趁御医去开药的时候,对赵氏和姜璃道:“贵府的明惠郡主前几日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说她得知王叔安王爷给小郡主精心挑了生辰礼物,心里很是羡慕,便忍不住多看了小郡主的玉蝉两眼,谁知道小郡主就跟她发脾气,说她觊觎自己父亲送她的礼物,还说小郡主骂她有本事为什么不让自己父亲送,找她抢做什么。老王妃因听到这话才训斥惩罚小郡主,教训她不敬爱姐姐,不念及手足之情。”停顿了一下又道,“皇后娘娘很是怜恤二郡主失祜,无人庇佑,所以才留在了宫里。” 赵氏听完后脸黑的能滴出墨汁来,她还没做什么,她们竟然就敢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了。 她转头看脸色有些怔惘的姜璃,问她:“你有说过那种话吗?”她见女儿没有像往常一样受了委屈就跳起来,也有点担心她真说过这种诛心的话。可是她的女儿她还是了解的,虽然任性娇气了些,却不是那等会说出如此出口伤人的话的。 姜璃听了采蘩姑姑的话正在想事,听得母亲问话,才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反应异常引起了母亲担心,忙笑着对她道:“母妃,您是了解女儿的,女儿如何会说出这种话。怕是那边听说了皇贵妃娘娘叫御医诊治的事,心里不安,要先把罪名给我扣上吧。”这种事情她们前世可也没少做,说实话她也不懂她们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不顺眼。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赵氏诧异的看了姜璃一眼,点了点头,这女儿可总算是机灵了些。 姜璃笑着挽了赵氏的手,道:“母亲,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虱子多了不痒,让众人看明白了那么一两次,这种把戏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赵氏看着女儿没当一回事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她好像明白了一些吧,却还是这样没心没肺的。 这时御医已经在偏厅开好了药入得正厅,他把药方递给赵氏的侍女,又嘱咐了几句,才准备告辞。 这时姜璃却突然对赵氏道:“母妃,外祖母和舅舅不是送了一些翠玉坠子给我吗?” 赵氏一愣,她的确挑了些翠玉坠子出来,那是她听说了姜璃和侄女二郡主的事之后,准备拿这些坠子去送侄女的。 姜璃见赵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笑盈盈的对采蘩道:“姑姑,前些日子二堂姐找我用象牙雕换父王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一枚玉蝉吊坠,倒不是我不舍得那玉蝉,实在是父王所赠,不能转送。而且那象牙雕也是父王专门找人弄来送给二堂姐的,就是因为听说二堂姐最近在学骨雕,便拒绝了二堂姐。可是想着二堂姐可能是真的喜欢那玉坠,心里也愧疚,就想着回房去找些类似的给二堂姐送去,谁知回房就听说外祖母有恙,一急就把那事给忘了,只顾着去庄子里找母亲一起去探望外祖母。” 说着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你也知道了,可惜我这身体不争气,去了庄子竟然就病倒了,反而惹得外祖母,皇姨母,母亲担忧。好在外祖母和舅舅后来竟送了我一些玉坠,水头也是极好的,不比父王送我的玉蝉差,我便想起了堂姐,就挑了一些想送给她。” 这时赵氏的大丫鬟绿杨已经端上了一个金丝檀木做成的饰物礼盒,里面白色的云锦细纱棉上面放了几件翡翠玉石刻成的坠子,都是飘着丝丝绿色,果然是晶莹剔透水色极好的。 姜璃上前摸了摸,似乎还有些舍不得,然后才抬头对采蘩不好意思的笑道:“让姑姑看笑话了,这些我也是很喜欢的,不是堂姐,我都不舍得送呢。” 她自己又似乎觉得说这话很好笑,摇了摇头,继续道:“只是回府后,没想到堂姐竟然去了宫里,我想着这事已经耽误了好几日,怕堂姐误会,姑姑又正好过来了,不如烦请姑姑帮我拿去送给堂姐,也替我跟她致个歉意。” 姜璃腼腆的笑着,黑如点漆的眸子像黑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竟让采蘩一阵恍惚,她心里叹息道,不怪的皇贵妃娘娘偏宠瑾惠郡主,以前她性子娇气任性她还不觉得,现在这浅笑着坑人的模样,简直似脱了皇贵妃最喜爱的小妹妹阮七小姐。 采蘩自是应了,并笑着道:“小郡主不用担心,奴婢自会亲自帮小郡主把东西送去,把话传到,不会让明惠郡主和其他人误会小郡主。” 一旁的俞老御医摸摸自己的胡子,一脸的仙风道骨,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姜璃和采蘩说了些什么,其实他在宫中为御医多年,早见多了这些,早学会了装聋作哑。只是,他自然知道瑾惠郡主姜璃为何专门挑他在的时候说这些话,不过是因为他是陛下的人而已。 第4章 姐妹 送走了采蘩姑姑和俞老御医,安王妃笑吟吟的看着姜璃。姜璃看母亲打量自己的目光,便嗔道:“母妃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可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虽然上辈子活到了二十岁,但也是被人哄骗着天真至傻的活到了二十岁,还是后来魂魄在玉蝉里呆久了,见到韩府众人自己从来不知道的那一面,现在便要敏感通透些而已,并不是她现在就多聪明了。 赵氏爱怜的摸了摸姜璃的脑袋,道:“不是,你做的很好,以后做事就这样不骄不躁,好好和人说话就好了。”她见女儿大有长进,心里很是高兴,本想再就这事好好教导她一番,但突然就觉得不若让女儿自己摸索着处理,这样可能比自己直接教的更好。 第二日一早赵氏便带着姜璃去给老王妃的慧安堂给老王妃请安。 她们到慧安堂的时候,大夫人项氏、安王的侧妃容侧妃早已经到了,坐在下面的还有容侧妃十三岁的女儿宜兰县主姜玥。 赵氏有两个嫡子,长子安王世子姜昉十七岁,在安王家的大本营陕西都司任职,他的妻子是永毅候庄家的嫡女,也一并在陕西,今年刚给赵氏添了嫡长孙。次子姜晞今年十五岁,还在皇家书院读书。 容侧妃有两女一子,十四岁的三少爷姜旼,十七岁的宜雅县主以及十三岁的宜兰县主。姜旼和姜晞一样在皇家书院读书。宜雅县主嫁的是保宁候郭家的嫡子。 老王妃出身西夏王族,身上带有少量的异族血统,身量较京都女子都要高大些,五官也深刻,加上她素来高傲,不苟言笑,平日看起来很是严肃威严。 不过赵氏带着姜璃给老王妃请安,老王妃难得的给了个算得上是慈祥的温脸,大夫人项氏也是笑盈盈的。 赵氏心里好笑,她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大嫂,估计她还以为这次姜璃吃了大亏,心里正高兴着。而婆母,毕竟姜璃也是她孙女,吃了亏,总得给个温脸安抚一下吧?也不知道她们得知姜璃送了东西去宫中会是什么表情。 赵氏陪着老王妃寒暄了几句,说了顺国公府那边自己母亲的身体状况,又说了送去各房的礼物,话题便不可避免的转到了姜璃身上。 “瑾惠,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庄子上病了,好的差不多了吧?”老王妃温声问道。 “回祖母,已经全好了。”姜璃恭声答道。 老王妃见她姿态恭敬,满意的点点头,这毕竟是她嫡亲的孙女,她也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她,只要她能够听话,好好的待在安王府这边,少点去和十一皇子那边掺和就行了。 “恩,瑾惠,上次罚你你可能觉得委屈,其实祖母也是为了杀杀你的性子,你这样的倔强不听长辈的话,将来如何能够在夫家立足?你要知道,你是安王府的小郡主,时时刻刻都代表着安王府的脸面。”老王妃叹了口气,“唉,上次的事情也就算了,只是以后你要记得孝顺长辈,礼让长姐。你二堂姐不像你,有你父王庇护,外家宠着,她是个可怜孩子,你平日都要让着她,知道吗?” 姜璃在玉蝉中待久了被逼着学会了无论听到什么都要避免情绪波动,所以她祖母的这点小敲打实在算不得什么。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呗,总之这一辈子,谁也别想哄着她,让她不好过。 可是赵氏听了脸色就不好看,明惠还是姐姐,怎么就要做妹妹的来让着了? “母妃,您这话却是要让王爷伤心了。”赵氏扯了个笑容,对老王妃道,“明惠怎么就没人庇护没人宠着了,您不是不知道,王爷向来是对明惠这个侄女比瑾惠宜兰她们还要好的,瑾惠那个玉蝉其实还是岭南王府送来的,可是送给明惠的那个玉雕,却是王爷专门找人搜罗来的。说到外家,虽然西夏远了点,难道皇后娘娘和母妃您加倍的对明惠好,还算不上吗?不过您说让瑾惠让着她堂姐,儿媳自来也是这样教导她的。”她从来不吝于在人前宣扬这一点。 老王妃点点头,道:“老三自然是好的。” 这时项氏笑着插话道:“姐妹之间相互礼让就好了,瑾惠这次你误会了你堂姐,倒把自己给折腾病了,下次可千万别任性妄为了,闹得我和你祖母都担心不已。” 姜璃笑道:“的确是我太着急了,一听闻外祖母有恙就急着去别院里找母亲去看外祖母,劳动祖母和大伯母担心了。二堂姐那里,既是误会,姐妹之间谁还记仇不成?我已经挑了一些好的翡翠坠子送给堂姐,待堂姐回来,还必要跟她亲自道歉的。” 项氏听闻姜璃认错很是高兴,虽则小姑娘爱脸面把赌气跑了当成担心外祖母,这无关痛痒也没所谓,等她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也自己堵了自己的嘴,不能再说什么。项氏不知道的是那挑好翡翠坠子已经送去了宫里。 大家说了一阵话,就有一点冷场,赵氏正准备告退,却见宜兰县主用恰到好处的小声问姜璃道:“三姐姐,听说你月末要去看二哥的结业小比,能带我一起去吗?” 姜璃挑眉,她说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她忘记了她二哥姜晞的结业小比。 当年她就是在她二哥的结业小比上,第一次见到了韩忱,开始了她那苦逼的短暂上一世。 “三姐姐?”见姜璃不出声,宜兰又唤道。 姜璃一笑,道:“可以,怎么不可以?”她还很期待呢。锁魂夺魄,永世不得超生,那些仇她还要掰开来,一点一点的回报呢。 宜兰没有想到姜璃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有些诧异但也松了口气,平日姜璃并不怎么理睬她,这种事情是肯定毫不犹豫拒绝的,所以她才选了在祖母这里说,让她不好拒绝。 大齐朝勋贵世家子弟大多入皇家书院读书,每年三月底书院就会举行结业小比和大比,所有十五岁以上的学生都要参加。 小比是结业考核评比,除了教官,朝廷各部会派五品以上官员观看评比,大比则是小比出众的学生进行前十名的争夺,皇帝会钦点朝廷三品以上大员观赛,有时候皇帝有兴致自己也会去观看。每年小比大比后,各部都会挑选自己看中的结业生进入自己部门,但武职偏多。 大齐朝风气开放,参加结业小比的学生也可以出邀请帖邀请自己的未婚姐妹观看比赛,所以结业小比对这些学生来说,不单止是仕途的开始,可能也是良缘的开始。 姜晞只邀请了自己的嫡亲妹妹姜璃,并未邀请她。 当然宜兰真正想看的自然不是她二哥韩忱,她想看的是宁国公周家的嫡长孙周衍。 宜兰喜欢周衍并不是什么秘密,勋贵世家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而项老王妃和容侧妃也是乐见其成的。 但姜璃却知道宁国公家是看不是宜兰的,倒不是宜兰身份不够,而是周衍是宁国公家的嫡长孙,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他肯定是要娶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嫡女的。 容侧妃的娘家容家并非世家大族,以前不过是商户,但容家女子美貌,是以外戚身份起家的。 当年成郡王对商家小姐容氏一见钟情,非她不娶,最后老郡王拗不过他,也就依了他。然后皇帝在成郡王府见到成郡王的妹妹,也是一见钟情,纳入后宫,这位就是也曾经宠极一时的容宸妃。这两位都是容侧妃的堂姑姑。 第3节 容家女子便觉得有了美貌连皇帝宠妃、郡王妃都做的,如何做不得一个未来的国公夫人?况且宜兰不仅貌美,她还是安王府的女儿,有高贵的县主身份。 第5章 再见 明惠郡主是黑着脸回王府的,她回了王府,先去找了自己的母亲大夫人项氏,两刻钟后,怒气冲冲的项氏便拉着双眼红肿的明惠郡主去了慧安堂。 “祖母,祖母,”明惠郡主一见到老王妃,还未待行礼,眼泪又是刷得一下流了出来,她上前一步跪了下来,抱住了老王妃的腿,靠在她的膝上,哽咽喊着祖母,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项老王妃被吓了一跳,她忙把她拉起来,搂在了怀里,问她是受了什么委屈。 “琪儿,你就跟你祖母说说你那好妹妹是怎么当着帝后的面羞辱你的。”一旁的项氏黑着脸道。 明惠哽咽着道:“今日是十三公主的生辰,陛下,皇后娘娘,其他的娘娘公主们还有一些勋贵夫人们都在,三妹妹她,她派人当着大家的面,说我不爱重王叔送我的礼物,反而抢她的玉蝉,又送了一堆破玉坠子羞辱我。” 项老王妃脸色一沉,一面伸手拍着她安抚,脸却转向了后面跪着的明惠的贴身侍女:“你来说,一个字都不拉的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侍女吓得颤抖,忙抖着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当时生辰宴上大家正和乐融融的说笑着,皇贵妃娘娘突然拉了明惠郡主的手,就对皇帝道:“陛下,看到明惠,我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光顾着玉阳的的生辰,差点把瑾惠拜托我的事情给忘了。”然后就召了采蘩把瑾惠郡主送明惠郡主玉坠并道歉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最后皇贵妃还加了句:“瑾惠就是个实诚孩子,因为觉得没能让着姐姐,连病了都记挂着。明惠,你是个好孩子,可别再怨着你妹妹了。” 不少人之前都是听过明惠郡主的版本的,此时看明惠眼神便透出了了然和不屑。 当时明惠看到大家看自己异样的目光恨不得钻地洞里去,她涨红了脸,道:“娘娘,明惠从无怨怪妹妹,只是羡慕,羡慕那是王叔所送,所以才多看了那玉蝉两眼,是妹妹误会了。” “哦?原来是这样。”皇贵妃笑盈盈的,转脸对景帝道:“陛下,看来您可得敲打敲打安王爷了,竟然这般苛待侄女。” 明惠郡主嚅嚅着,还想说什么。项皇后却突然插嘴道:“不过是明惠这孩子孺慕王叔,陛下您也知道,安王爷常在军营,不常在家,这些孩子们都是牵挂安王爷的很。” 景帝哈哈大笑,道:“看来不是安王苛待了侄女,是朕苛待了安王一家。”大家便顺着景帝的调侃转开了话题。 明惠被项皇后压着勉强挨过了景帝离去,才跟着项皇后回了坤宁宫,眼泪就收不住,求项皇后给她做主,皇后见她这个样子有些无奈,便命她回来找项老王妃,始终这事情最清楚的是项老王妃。她信了明惠,没搞清楚状况就插手,结果连自己都没脸,还差点得罪了安王爷。 项老王妃听了回话阴沉着脸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勉强安抚了明惠母女几句,却并未传召赵氏姜璃母女。 赵氏是当家主母,老王妃那边的事情自然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摇摇头也没当一回事。大夫人项氏母女想蹦跶些什么,在她手里从来也没占到便宜过,有些事情,不过是她懒得计较而已。 正难得在一旁练着字的姜璃心里好笑,次次都是这样,一丁点的小事因为祖母的偏袒自己就得受罚,明惠还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把事情闹大到人尽皆知,可母亲其他可能会忍,却不会看着自己受委屈,总能把脸给打回去。 可是姜璃想到这里却突然又心酸起来,眼泪就忍不住啪嗒掉到了纸上,晕染开纸上刚写得字。 就是因为一直有母亲和皇贵妃姨母护着,自己嫁人前活得恣意任性,可是嫁入后,没有了母亲和皇贵妃姨母,她就被人啃得连渣都不剩,死了连投胎都不能。 这一世她一定要学着自己保护自己,谁敢啃她,她就坑他全家。 三月十八到二十四,是皇家书院结业考核小比的日子,其中十八到二十,是文试,二十一到二十四是武试,最多人看的是武试最后一日,和教练的对打。 三月二十四日的一早,安王府大管家便被了马车在外院门口等着,今日府上的三位贵女都会去观看二少爷姜晞的结业小比。 姜璃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云纹缂丝襦裙,头上梳了简单的分髫髻,只簪了几朵细细的白玉簪花,清雅简单,然而她皮肤凝白,五官精致绝俗,这样的装扮更是显得清丽无双。 她要先去慧安堂给老王妃请安,在那里和姐妹们汇合一起出发去皇家书院。 姜璃到慧安堂的时候,见到堂姐明惠郡主姜琪和四妹宜兰县主姜玥已经到了,正陪着老王妃说话。 明惠穿了一身明艳的桃红色绣花高腰襦裙,梳了云髻,插了赤金累丝镶红宝石钗子,又贴了数颗梅花花铀,打扮华丽。 只是不知道明惠身上是不是项家血统太深厚,她长得并不似一般京都贵女般或温婉清秀或娇媚明艳,而是高高的身材,皮肤黝黑,五官虽然深刻却不柔和,其实和她的华丽打扮很有一点违和感。 项氏很不会打扮女儿,明惠这样和一旁穿了鹅黄色绣梅花纹软纱裙,打扮清雅别致的宜兰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姜璃甫一进入厅中,就收到了明惠如刀子般的目光,她完全无视的笑着给老王妃请安。其实她不是很懂她二堂姐的脑回路,我跟你到底有多大仇啊! 老王妃淡淡的应了她,就道:“时间不早了,你们早去早回吧,今日人多,让护卫侍女跟紧了,别让人冲撞了。” 众人应诺告退。 往外走的时候,宜兰县主姜玥便试探性的过来找姜璃搭话。因为以往姜璃不怎么搭理她,她很有些小心翼翼。 “三姐姐,你这几粒白玉簪花的式样真是别致,我竟从没有见过,姐姐戴起来也格外好看。”姜玥细细柔柔的道。 姜璃瞥她一眼,微微笑了笑。 姜玥生的像她母亲容侧妃,瓜子脸,水弯眉,眼睛大大又水蒙蒙的,气质娇媚又柔婉,此时她看着姜璃的样子,很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这是岭南的款式,你不知道是正常的,我那里还有些,你喜欢今晚回来我就让丫鬟给你送几支。”姜璃笑着答道。 她以前不喜欢容侧妃母女,因为她知道她们让自己的母亲赵氏伤心。可是,现在她对着姜玥心情却有点复杂,毕竟这个也是她父王疼爱的女儿,那个为了她赢了战争却被人暗算死的父王的女儿,一想到父王,她就心如刀绞,恨不得生啖了韩忱的血肉。 姜玥有些受宠若惊,正准备谢过,却听得斜前方的明惠冷笑道:“刚有的前车之鉴还不看着点,小心随便赞一下人家的珠花,就扣你一盆屎。” 姜玥吃惊的张大了嘴,有些傻愣愣的看着二堂姐,她,她说的什么话,这,这种话也能从世家贵女口中说出来? 明惠以为姜玥是被自己的警告吓住了,冷哼了一声。她不喜欢姜璃,同样也不喜欢姜玥! 姜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拉了姜玥的手,安抚道:“不过是个珠花,值不得什么。你今日的纱裙也很别致,是自己亲手做的吗?” 姜玥已从受惊中镇定了下来,忙回了姜璃的话,两人不再搭理明惠,小声交谈了几句,便已出了慧安堂,上了内院的小轿再去外院转马车。 皇家书院就在京都西郊,从安王府坐马车一个时辰就到了。 姜晞已派了他的长随喜庆在大门外等候,看到安王府标志的马车,还未等马车停稳,便已候在了车外。 下了马车,姜璃有些小激动,重生回来,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二哥,那个只要自己一不开心就各种耍宝逗她开心的二哥。 门口陆续有各家的马车过来,姜璃耐着自己的性子和熟识的人见礼,跟着喜庆规矩的迈着小步慢慢往书院走,虽然她恨不得飞奔起来。 穿过书院的林园,课室建筑,还未到后院的练武场,姜璃就见到了抱着手,仰着头故作高傲状的姜晞,他身边还有浅笑着的长相清俊英武的宁国公家的嫡长孙周衍和长得明明很好看却有些傻乎乎的顺国公家的嫡三子赵青淮。 姜璃一见到姜晞,就再也忍不住,冲上了前去,拽住了姜晞的衣角,抬头看他,眼睛却是红了,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这回姜晞的高傲也没法装下去了,他被他妹妹可怜兮兮的样子给吓住了,这是谁敢欺负她?他去把他拍扁! 第6章 韩忱 姜晞哄着妹妹问谁欺负她,姜璃摇摇头,瘪嘴道:“就是想二哥了,二哥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家来看我。” 说完偷偷在哥哥身上蹭了蹭眼泪,当众掉眼泪什么的好丢人。 姜晞咧了咧嘴傻笑,挠了挠头,道:“最近就是忙着结业考核,没顾得上回去,以后等二哥任职了,就能住在家里,天天看到了。我就说嘛,是不是很长时间没吃桃源的辣焖酱烧肘子,嘴馋了?” 他家妹子最爱吃桃源的辣焖酱烧肘子,但他们母妃说女儿家吃那个不好,家里并不给买,只有每次他回去才能偷偷给她捎上一份解馋。 姜璃撇了撇嘴,你个吃货,你才嘴馋了。而且说什么任职后就住在家里,哄谁呢,他们家的男孩子,哪个皇家书院出来不得先去陕西都司待上几年。 姜璃初见她家二哥的激动过去,就想起了她二哥现在不是应该在比武场吗?怎么跑出来了?一面想就一面问了出来。 姜晞笑道:“没事,现在还没轮到我,是其他人在比呢。我算时辰知道你差不多要来了,就过来接你。”说完就忍不住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长大了真不好,自家软萌妹子还得避嫌。 姜璃很高兴,以前不喜欢自家二哥乱摸人头总是弄乱自己的头发,现在心里却是软软的,无限欢喜。 她平静下来,才有空去打量其他人,此时她见到周衍正含笑打趣的看着她和二哥姜晞,而赵青淮正红着脸跟姜玥没话找话,姜玥却不时偷偷去看周衍。唯有姜琪站在一侧,脸色沉沉的看着姜晞姜璃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衍看姜璃依在姜晞身边有些害羞但笑吟吟的样子,心里欢喜又莫名有些难受,他敛了敛自己的心情,出声道:“既然都过来了,便先进去吧。我已经给你们都订好了包间。等我们都比试完,就带你们周围转转” 姜璃笑着调侃赵青淮:“三表哥,澜表姐一会儿会不会过来,你是不是还要在这里等澜表姐的?” 赵青淮脸更红了,偷偷看了姜玥一眼,喃喃道:“三妹,三妹她今天不过来,她去了辽东姑祖母家,还没回来呢。”说完又想起姜璃和堂妹赵澜最是要好,怎么可能不知道赵澜去了辽东?看姜璃坏兮兮的笑,就有些讪讪的,表妹什么的,真讨人厌! 周衍也笑了,他瞥一眼姜璃,心里更加酸软难言,脸色不禁黯淡了一下。他之前已经跟母亲说过他想娶姜璃,却被母亲一口拒绝了,说她不适合自己。 几人说了几句话便一齐离开去了比武场。 待几人离去,不远处的树影下慢慢走出了一个少年,玄色劲装,身量挺拔,五官如雕塑一样俊美深刻,只是黑了点。 他喃喃道:“原来脑子没病啊。”就是太过情绪化太爱哭了点,而且莫名其妙就往人家少年身上蹭是什么毛病?那个少年又是个什么鬼,她为什么一见他就亲热的扑上去? 此少年正是跑来皇家书院偷看小比的项墨,他想来这里看看京都世家子弟的水平如何,免得在西夏的时候被他父亲说人家谁谁谁怎么样怎么样的时候他无言以对。 项墨是西夏王世子的次子,此次上京是来觐见皇帝,问候皇后堂姑祖母的。他父亲的意思,他也老大不小了,让他顺便在京都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让他自己寻了,他好给他去提亲。西夏王族嫡系大都是和京都贵女联姻的,万一被皇帝塞个不靠谱的就不好了。 这还是项墨第一次来京都,他不想直接觐见皇帝,就先在京都四处溜达了一遍,好先摸个底。 他的心腹侍卫看项墨盯着人家姑娘的背影出神,便上前问道:“二公子,是否要属下打探一下?” 项墨点头,道:“应该是安王府的人,你去打探一下也好,过几天我正式觐见了陛下,也该去拜见一下安王府老王妃了。”那也是他正经的姑祖母。 姜璃一行人进去比武场,姜晞周衍几人送了姜璃姐妹去了看台上的包间,叫人送上了茶和点心,又吩咐了侍卫好生保护,才下了场子。 姜玥看着周衍的背影有些呆呆的,就听旁边的姜琪嗤笑一声,冷哼道:“痴心妄想。” 姜玥脸色一白,可是却不敢回嘴,二堂姐姜琪是祖母项老王妃的心肝宝贝,她不像三姐姜璃,万事都有王妃赵氏还有皇贵妃娘娘护着,就这样,在祖母那里三姐也还是常常吃亏的。她自己的生母容侧妃只会让她乖巧听话,她哪里敢和姜琪对上,平日姜琪说她些什么,她都是忍忍就算了。 姜璃笑道:“四妹妹这边坐,我三表哥虽然人傻了点,其实性子是真的不错,心地又好,你多和他接触接触就知道了。”其实姜璃能说些别的把姜琪打击得体无完肤,但是她懒得跟她扯皮,她不来惹自己自己就不会直接出手打压她。 姜玥羞红了脸,霎时就把姜琪的嘲讽忘了,又高兴三姐今天难得对她的亲近,又因为她说的话而有些微妙的烦恼。 姜琪又冷哼一声,平日必是要再接再厉不占上风不停的,此时却不知为何突然也不说话了。姜璃有些好奇的看她,却见她正盯着台下有些出神。 姜璃便也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这一看却顿时全身都僵硬了,身上的血液像是突然被抽离,浑身发冷。 此时刚刚走到台上的是一个高大的青年,脸色峻寒,五官如同刀刻一般深刻,全身散发出一种冷冽肃杀的气质,就像一把已开刃的刀,锋利果决。此时他身上那套青色教官服已经血迹斑斑,但他仍是身姿挺拔,没有半丝受伤之人软弱之态。 韩忱,是啊,她就是今天在她二哥的结业小比上看见韩忱的,并且被他的冷冽气质所吸引,从此万劫不复。 这时姜琪已经叫了侍卫去打探这人是谁。 侍卫很快回来,回禀道:“启禀二郡主,此人是京卫指挥使司的经历,名唤韩忱,他同时每周都会来书院教授格斗武艺。刚才他已经连续和十数几人对打,仍不肯换其他教练上。” 大齐朝尚武,勋贵世家子弟多数从小跟名师习武,很多皆是极为出众的,和十数人对打仍能坚持到现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姜琪赏了她,便若有所思的坐到了一旁,不再出声找茬。 她不是看上了这个韩忱,而是她看上的那个人杳无音信,可能只有台上这个人才知道那人在哪里。 姜璃低垂着眼,看自己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她记得这之后韩忱仍坚持了数场,并出手打伤了二哥姜晞,当时她还甚是恼怒。好在只是皮外伤,并不影响姜晞的结业大比。 可是事后韩忱却给了二哥很高的评分,道是因为姜晞和他的水平差距不大,他才出了全力,没有控制到力度。 后来她在二哥住的院子里看二哥龇牙咧嘴的换药,韩忱却到了房间里给姜晞送西夏上好的伤药,如此才熟识了起来。 那一切到底是韩忱算计的,还是真的巧合?该要来的总要来,她等着。 韩忱站在比武台上,他感觉到很多的视线投向他,但是他的直觉只专注在了两道视线上,都是来自同一个方向,他知道那是安王府几位郡主县主的包间。 六年前父亲和西夏王先世子战死,他带着母亲,先世子仅余的骨肉三公子和五小姐躲过追杀千辛万苦的逃到了京都,隐居了五年积蓄力量,再没有人注意他们,才从去年正式开始计划。 他自是认识安王府的众人的,甚至他到皇家书院来施教都是为了接近安王府的公子,进而能够进一步接近项老王妃,甚至项皇后,因为只有得到她们的支持,他们才有可能重新回到西夏,帮三公子夺回世子位。 第4节 原本他计划是要想办法娶明惠郡主的,因为明惠郡主的外祖父是西夏项家另一支很有影响的势力,也是项皇后的嫡亲兄长,娶了她,必然能得到项皇后和她外祖家的支持。 可是他看到了姜璃,就改变了主意。 而且三公子曾经在西宁寺的一次礼佛日救过在后山乱跑的明惠郡主,当时他看明惠郡主看三公子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可能是喜欢上了三公子,三公子娶她,也更能得到项家族老的支持。 只是当时明惠郡主并不知道他们是谁,所以今日她看到自己,才会特别注意吧。 第7章 异样 一切都照着剧本上演,韩忱伤了姜晞。姜晞伤口简单处理后便被送回了自己院子修养,然后韩忱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 周衍和赵青淮还要比试,并没有跟着来姜晞的院子。因此院子里只有姜晞和姜璃几个姐妹。 姜晞对韩忱很推崇,他见到韩忱很高兴,并无丝毫责怪他的意思,只说是自己学艺不精,又说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连大夫给他换药时大呼小叫的样子都收了起来。 韩忱致了歉意,送了外伤药,道是西夏上好的外伤药,又让姜晞好好休息,准备结业大比,便提出告辞。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明惠郡主姜琪突然出声问道:“西夏上好的伤药?韩教习为何会有这个?难道韩教习和西夏有什么渊源?” 韩忱转头看着明惠郡主微微愣了一下,似是有些诧异明惠郡主会突然问这个,但只是诧异了两秒,便认真回答道:“禀郡主,下臣祖籍西夏,父亲曾是西夏都司下的将官,后来在和西域的战争中战死,下臣才带着家人来京都谋生。” 姜晞听得认真,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因为韩忱从来不曾在人前提过自己的身世。便忍不住有点高兴道:“原来韩教习出身西夏,我祖母和大伯母都是出身西夏王族,却也和你算得上是半个同乡了。若她们见到你,必是很开心的。” 韩忱垂下了眼睛,半晌才声音低沉道:“其实贵府的老王妃和大夫人倒的确是和家母有些渊源。家姨母曾是西夏王先世子的侧妃,只是在定昭二十七年的战役中,都去世了。家母幼时也是见过贵府老王妃的,和大夫人也算熟识。” 众人大为惊讶,姜琪更是惊喜,她便出言邀请韩夫人到安王府中作客。韩忱看了她一眼,便道:“依礼家母本是应该去府上拜见,只是下臣位微,不敢叨扰。” 姜琪便笑道:“祖母和母亲自西夏嫁至京都,已经多年未回过西夏,其实心里是非常想念西夏的,若有故人聊些旧事,不知道多么开心呢。” 姜晞也邀请韩忱,大咧咧道:“听说西夏人都很是爽朗大方,韩教习这般就不像我们习武行军之人了。” 众人默,你书院还没结业呢,就是习武行军之人了? 韩忱听了,倒是点了下头,浅笑道:“既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回去必叫家母准备拜帖。”他生得冷冽英武,谁知这一笑竟然十分好看,连原本对他有些惧意的宜兰县主姜玥都有些闪神。 韩忱告辞,临走时眼光扫过姜璃,却发现姜璃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过眼看他,一直坐在姜晞床榻边,低垂着脸,不知她表情如何。他只能看见她美丽无暇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偶尔扇动着,在眼下可见一层淡淡的投影。 他不知为何有点失望,却在收回目光时看到她捏起的小手,分明有些颤抖,她是在紧张吗?他心底莫名就有点雀跃。 三月底,姜晞结业考核大比夺了这一年的第三,第二是周衍,第一的是只在皇家书院待了一年的兵部尚书之子李岷。 安王决定先让姜晞在兵部做一段时间,熟悉了朝廷兵部的管理情况后,再送他去陕西,便给他在兵部谋了个正六品的主事之职,五月份就上任。 四月初,韩忱母亲韩夫人余氏递了拜帖拜见项老王妃和大夫人。 项老王妃和大夫人见到韩夫人很高兴,西夏那边大世家就那么几家,一谈起来全部都是熟识的人。项老王妃也是认识韩夫人的母亲的,大夫人更是从小就认识韩夫人和她的妹妹余侧妃,所以颇能谈得来。 赵氏并未见韩夫人几人,姜璃却忍不住去了慧安堂的花厅。前世,她是在后来才见到韩夫人的,这一次,她倒是想从最一开始就看看,她很多事情还没有想明白,也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便决定边走边看。 姜璃在非请安的时间突然到慧安堂,让项老王妃和大夫人母女有些诧异,不过想到最近姜璃行为十分乖巧,不像以前那么刁蛮无理,便只以为她这是来老王妃这里献殷勤。上次给明惠送玉坠子的事,她们自然是安在赵氏的头上的。 姜璃给老王妃和大夫人请安,等老王妃让她起身,并给她介绍了韩夫人母女后,韩夫人便携了韩烟霓起身给姜璃行屈膝礼。 姜璃静静看着韩夫人和韩烟霓,黑眼珠纯净如宝石却深不见底,不知是不是在想些什么,并未出声免礼。 韩烟霓已起了身,她见姜璃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而身边母亲韩夫人仍未起身,就有些怔愣,眼睛睁大了看向姜璃。现在的韩烟霓还只是十二岁,远没有后来的柔媚,只有那双细长的凤眼圆睁微挑时别有一番风味。 气氛凝滞了片刻,姜璃感觉到韩夫人和韩烟霓很不自在了,才温和道:“夫人免礼吧,刚刚看到夫人见夫人和韩公子长相丝毫不似,反而韩小姐似足了韩夫人,便一时走了神。” 韩夫人听言,先头的疑惑消了消,道:“不怪郡主奇怪,犬子外貌全然承袭了他父亲,的确和臣妇是完全不像的。” 姜璃笑了笑,便自顾坐在了大夫人项氏的对面,韩夫人的上首,然后就不出声了。 姜璃并未做什么,她的礼仪做得十足,然而她这样一坐,脸上的笑容矜持端庄而又带着隐隐的高傲贵气,花厅里原本友好的气氛便有一点点僵硬,各自的喉咙好像被卡住了似的,热络的话再也说不出。 大夫人有些不悦,项老王妃便出声道:“明惠,我们跟韩夫人先说说话,你便和瑾惠尽尽地主之谊,去园子里逛逛吧。” 姜琪姜璃应诺,便携了韩烟霓一起出去。姜琪难得的对韩烟霓十分照顾友好,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 姜璃听出姜琪旁敲侧击的跟韩烟霓打听着什么,韩烟霓虽然看起来天真无邪,却其实口风甚紧,姜琪根本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很是失望。 姜琪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烟霓,我三哥应该是带了你哥哥去习武场,不若我们就去习武场看看吧。听说你哥哥武艺极好。” 韩烟霓看了一眼姜琪,很迅速的低下了头,细声细气的道:“好。”可是一直留意她的姜璃却看到她眼中的敌意一闪而过。 姜璃暗忖,看来,这韩烟霓现在以为韩忱想要谋求的是姜琪,或者,一开始韩忱想要谋求的真的是姜琪? 西夏王族那边势力复杂,不考虑父王的兵权,明惠郡主姜琪的身份的确比自己有用。 几人到了习武场,果见韩忱姜晞还有两个姜晞以前的教习师傅在玩射箭。韩烟霓看到韩忱,眼睛就是一亮,根本就不管身边的姜琪姜璃,小跑了过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韩忱唤着“哥哥”。 姜璃突然想笑,看来先前自己和姜琪应该是给了韩烟霓很大压力,因为她记得韩烟霓只要一紧张,就会缩到韩忱身边唤哥哥。她以前还觉得这样的韩烟霓很是惹人怜爱,现在却只觉得要起鸡皮疙瘩。 韩忱低头看韩烟霓,低声安抚着什么,眼神十分的温柔,他气质冷冽,在韩烟霓面前却是十分细致温柔,曾经姜璃因此觉得他的内心其实非常柔软。当然结果是软到把姜璃挫骨扬灰,锁魂镇魄。 姜璃看着眼前的画面真是恍如隔世–其实不是恍如,是真的隔世。 她有些意兴阑珊,她在玉蝉里看惯了这两假兄妹的歪缠腻歪,着实没啥兴趣继续看下去,就转身去了一侧的一个小看台坐下,叫了自己侍女去拿些茶和点心,她好打发时间。 “郡主。”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姜璃自然化成灰也没忘记过。 她抬头看韩忱,见他已经走到自己身边,逆着光,她有些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却在他靠近时,不知为何全身都冒出了细汗,心跳有些加速。 “郡主不喜欢射箭吗?”韩忱低头问道。 姜璃掐了掐手心,稳了稳心神,淡笑道:“不过是图个清静而已。倒是我二堂姐,她自幼就有习箭,玩得很好的。” 韩忱却像完全没听到姜璃说话的内容似的,而是微皱了眉看向姜璃。他察人甚微,已看出姜璃似乎有些不对。 之前他过来的时候,还明明看到姜璃坐在这里慵懒闲适,眼神懒懒得带着点傲气,他不知为何就不是很喜欢她那样高傲疏离的态度,便忍不住上了前来。 可是现在靠近了,还没说两句话,就发现姜璃面色竟然有些苍白,和她平日泛着荧光的白皙不同,而是那种因忍痛而泛出的白。 “郡主,你,你有些不舒服吗?”韩忱有些迟疑的问道,说完就忍不住伸手去拂姜璃的额头,因为他在家看韩烟霓不舒服,常用这个动作,潜意识就抬起手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姜璃猛地推开他的手,然后站起身,有些惊恐的看了韩忱一眼,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后退了几步,转身急速离去了,那样子像看见了个恶鬼似的。 第8章 送信 姜璃回到自己的院子,脸色煞白。她刚刚的不适绝对不是普通的不适,她曾经有多年魂魄离体的经验,她刚刚,刚刚分明感觉自己的魂魄不稳,在韩忱靠近自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魂魄就像要被锁住似的难受! 这到底是她的心里阴影,还是韩忱身上有什么问题?她毕竟是重生的,魂魄再次离体这种事情她有什么不能信的?想到这,她全身都忍不住发抖。 这件事情她一定要搞清楚,不然她一世都不会安宁,可心里却对韩忱痛恨厌恶之余又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贴身侍女微草和溪沙见自己先前不过是离开片刻去取糕点和茶水,自家的郡主就突然好像大病了一场,成了这个样子,脸都吓白了,忙就要去请大夫,姜璃摆了摆手,说只是有些中暑,让她们取了些酸梅汤喝了些,就说要歇息一会儿命她们下去了。 姜璃躺在床上,却是无丝毫睡意,原先她以为她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筹划,现在却心生恐惧,脑子便不停的想着该如何将韩忱这一家子都碾死然后从自己眼前消失。 她虽然在玉蝉里待了很久,但除了学会控制情绪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人,但脑子其实也没长进多少,实在是,那种情况也不能思考,一思考就有情绪,一有情绪就得晕菜不是? 姜璃努力稳了稳心神,找了个出发点,细细想着,可是越细想,她心里却越是凝重。 原先她以为她苦逼的结局,她父王的死,都是因为自己瞎了眼,看上了韩忱,可是细想,她才觉得自己不过是整个网中的一个小小的棋子,就算自己这颗棋子没有按照他们预定的位置摆下去,会不会影响整个棋局?或者,没有她这颗棋子,会不会有其他的棋子按上去,例如姜琪,例如姜玥?虽然可能改变了自己的结局,却改变不了父王的死,安王府兵权的被夺。 她努力回忆上一世后来发生的事情,一点点抽丝剥茧。可是她对外面的局势了解太少,知道的也很有限。 她记得当年自己要嫁给韩忱,父王和舅舅都是有疑虑的,皇姨母和母亲更是反对,但是舅舅远在边关,父王正好在陕西,祖母压着母亲就私自把自己的亲事和韩家定下来了。 祖母她为什么敢这么做?如果只是觉得韩忱好那就是笑话了。一定是自己嫁给韩忱对她有利并且有人支持她。她最关心的也就是项家和姜琪。 是了,姜琪后来嫁给了项翊,她要让自己嫁给韩忱,逼父王和舅舅支持项翊,父王的兵力在陕西,舅舅的兵力在四川,都和西夏临界,他们的支持对项翊至关重要。 但是项老王妃是西夏老王爷的嫡亲妹妹,项翊的父亲先西夏王世子和现在的西夏王世子虽然不同母,但都是她的嫡亲侄子,她为什么一定要支持项翊干掉自己的侄儿?只是因为姜琪? 不,姜琪的分量还不至于大到让她做如此大的决定,那这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她想到的最大的可能便是项皇后。项老王妃向来唯项皇后马首是瞻,这种大事上向来都是听她的。 项皇后最在乎的是三皇子能否成为太子,继承大统,那么就是支持项翊能够符合她的这个利益。 现任西夏王和项皇后非一支,西夏王世子好像与舅舅关系还不错,而舅舅支持的分明是皇姨母的十一皇子! 姜璃觉得自己大概触到了事情的真相一角,但细节情况,还有西夏那边的形势她完全不知道,并不能更深的理解,这中间应该还牵涉到更多更广的人和事。 她只知道她要阻止安王府偏向韩忱和项翊,除了自己决不会决不能嫁给韩忱之外,也要防备其他的可能。 姜琪她那里她是阻止不了的,但哥哥们决不能和韩忱太过亲近,除了自己,父王还最疼爱姜玥,不能让韩忱打不了自己的主意,就去打姜玥的主意。 她还要让父王和哥哥们都认识韩忱的真面目,这样他们就一定会对她深恶痛绝了,但要怎么做,她就要好好再想想了。她很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聪明一点呢? 她突然想到,她的魂魄被项烟霓扔到火炉的时候,项烟霓曾经说过“如果不是你舅舅赵承奕,我父亲我母妃我大哥二哥他们怎么会死”。 韩忱曾经说过“家姨母曾是西夏王先世子的侧妃,只是在定昭二十七年的战役中,都去世了”。 定昭二十七年的战役。 她猛地爬起床,就径直去书房。她要去给舅舅写信。 守在床边的小丫鬟雨新和轻沙见自家郡主突然蹦起来,委实吓了一跳,轻沙忙就跟着她去服侍,雨新去找大丫鬟轻微和溪沙。 姜璃却是不理,她进了书房,叫了轻沙伺候笔墨,就开始写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后写了五六遍才满意。 她跟舅舅说,最近突然有一个自称西夏都司韩家的后人接近她二哥,其母携妹妹拜见项老王妃和大夫人,甚得二人欢心。韩夫人称其妹为西夏王先世子侧妃,全家在定昭二十七年与西域的战役中战亡。但其观韩夫人之女韩烟霓似乎对自己很有点敌意,盼舅舅能帮忙打听一下韩家和韩夫人的底细。 写完吹干,然后小心的叠好,用蜜蜡封了,才去找母亲赵氏。平日她也寄信给舅舅,通常都是走普通驿站,但普通驿站会有疏漏也慢,她知道外祖家和舅舅通信都是有专人派送,不若求母亲让外祖家寄去。 她去找母亲的院里赵母亲,赵氏看她红扑扑的脸急匆匆过来的样子,嗔道:“刚说你稳重了些,怎么又回去了。” 说完又看她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衣裳,叹了口气,她女儿的性子她知道,这却实在怪不得她身边服侍的侍女的。 她命跟着女儿的轻微回房去取衣裳,又命人打了水,亲自给女儿净了面,又让自己的侍女香枝给她梳头发。 姜璃被按着嘟囔道:“母妃,我有事找您呢。” 赵氏笑道:“就是要杀杀你的性子,天大的事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连自己仪容都不注意了,你可怎么管好自己的人,让她们帮你办事。” 等姜璃梳洗一新了,赵氏才满意的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笑道:“好了,你可以跟我说你天大的事了。” 姜璃自觉不跟母亲计较,把信从怀里掏出来,道:“母亲,我有急事想跟舅舅说,你帮我找舅舅的亲信送过去呗。” 赵氏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姜璃就抓了她的手,摇了摇,道:“舅舅知道,必然是万分肯的。他肯定巴不得快点收到我的信。” 赵氏摇摇头,这点她倒是知道的,她这个弟弟简直把自己这个女儿宠得无法无天。想到这,她又是叹了口气,调侃女儿的兴致也没有了,便收了信,应承了下来。 但想到今日项老王妃的来客,便问道:“你不是去你祖母那里吗?你祖母没让你陪着客人?听说不是来了个年纪相仿的小姐?” 姜璃撇嘴,道:“我不喜欢他们一家,那小姐也是教得没规没矩的,哼,那姓韩的接近哥哥,说不定是特意的呢。” 第5节 赵氏皱眉,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事情是得查查。不过璃儿你说话也需谨慎,即使是在母亲这里,也得烦着隔墙有耳,而且有些事情未经查核只是心里猜测的,放在心里就好,不必如此大咧咧的说出来。” 赵氏像是想起什么,又深深看了女儿一眼:“难道你写信给你舅舅,就是为的这件事?”安王府的事情大小都瞒不过赵氏,这韩夫人一家拜访老王妃大夫人,又还是自家儿子引荐的,她自然了解了一下背景。 姜璃很吃惊赵氏的敏锐,她脑子要兜半天才想到的东西,母亲一句话就猜出来了,很有些沮丧,便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赵氏看她的样子觉得好笑,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自是了解自己女儿,她心里想点什么,她也能猜得*不离十,不过最近女儿真的很有长进,她也觉得十分欣慰,就是这性子还得磨磨。 第9章 旧事 韩忱看着姜璃仓皇离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奇妙,她在怕自己,为什么?想到上次她颤抖紧捏的小手,难道她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紧张,而是真的在惧怕着自己?他做过什么让她惧怕自己,她也并不是那样胆小的。 他垂下眼睛,手慢慢捏成拳。其实这并不是他和姜璃第一次的单独接触,只不过姜璃从来并不记得他而已。 他第一次见到姜璃,并不是在京都,而是六年前在蜀中被追杀的途中。那时候他让大部分护卫护着母亲和项翊兄妹逃跑,自己则带着几个护卫引开追兵,护卫全部战死,他精疲力尽,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看那些黑衣人,提着滴血的刀站在自己面前,他闭眼,他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再起身反抗,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却听得几声利箭穿过血肉闷扑的声音,他面前的黑衣人就砸在了他的身上,砸到了他的伤口,他连闷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看到橫扑在自己身上的黑衣人背上插了一支箭,他认出那箭头上竟是蜀王府的标志。 “咦,这里有活人。”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声音婉转软糯,很是好听。 韩忱知道自己应该闭上眼装死,可是却在看到小姑娘脚上的金丝线和闪着荧光拇指大小的东珠后,竟忘记了。 小姑娘跨上了前来,她身边的护卫忙上前一步,提剑就对向了他,防备着。 “哈哈,这有什么好防备的,你们不是自称神箭手吗,难道都射不死人,他身下的那个,看起来离死也不远了嘛。你看那血。”小姑娘已跟着侍卫走上了前,他顺着她藕荷色绣满金丝花纹图案的衣摆往上看,就看到了精致得不像真人的她。 那时候她还很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可是面前全部是死人,他也是浑身是血,她却浑然不觉,就那样睁着好奇的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美丽的人,仿佛所有的阳光和日月精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让他不自觉的眯了眼睛。 “小郡主,这是西夏那边的人,应该是西夏那边的纷争,我们不要参与的好。”他旁边的护卫检查了黑衣人和他身上的衣物,对小姑娘道,“三王子还在那边等着小郡主,不如我们过去那边吧。” 小姑娘“哦”了身,正准备转身离开,似乎犹豫了下,又从护卫身上拿了水囊和一些干粮扔在了他身上,对护卫骄横道:“这是在山里,要找到水和食物还要好一段时间,我们不干预西夏的事,扔点水和食物总没关系吧。” 然后又转身冲着他道:“真是可怜,不过除了你自己,可没人会帮你。”说完就趾高气昂的仰着脑袋蹬蹬蹬的走了。 那小姑娘的贴身护卫挥了一下手,自己也跟着小姑娘走了,而后面跟着的护卫便有人快速收了他们发的箭,很快都消失不见,仿若从来也没有人来过。 蜀王,小郡主,是蜀王府的小郡主吗?他昏迷之前迷迷糊糊的想着。 后来他醒过来,靠着那些食物和水在山中待了一个多月才离开。 到了京都后,他就一直打探着蜀王府郡主的消息,可是他查到,蜀王只有一个庶出的女儿是八岁左右,其他根本年龄就对不上,但这个女儿并不受宠,而且连个县主封号都没有,根本不是什么郡主,也根本不可能养成她那样目高于顶,趾高气扬的样子。他记得那个小姑娘跟那些护卫说话,都是一脸嘲讽的样子,一个王府不受宠的庶出女儿,怎么敢。 他找不到她,就想着她是郡主,大齐朝的郡主能有多少,他一个一个扒也能扒出来。 然后他两年前无意中见到安王府的瑾惠郡主,才如遭电击,虽然她长大了许多,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他寻找多年的那个小姑娘。 “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韩烟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韩忱收回思绪,转身去看妹妹,眼角余光却见到一边椅子上挂着一条月白色的细棉帕子,他手一伸,便暗自收进了袖中。 韩烟霓狐疑的看了看四周,道:“哥哥,刚刚是不是瑾惠郡主在这里?” 韩忱正待答话,却听到随后跟来的姜晞道:“韩忱,你怎么跑这里了?我们再去比比。” 韩烟霓细声细气道:“我在看瑾惠郡主在哪里,刚刚她明明和我们在一起,可是现在不见了。” 姜晞挠了挠脑袋,道:“这丫头多变的很,说不定她觉得不好玩就跑了,不用理她,回头给她买点如意斋的点心或者桃源的辣焖酱肘子给她就好了,哈哈。” 姜琪在一旁暗暗冷哼了声,不过她在几个堂兄弟面前向来装的好,不像是在姐妹间那样喜欢冷嘲热讽刺人,毕竟她也知道他们可能是她将来的靠山。 韩烟霓便甜甜的笑了,道:“原来瑾惠姐姐喜欢吃酱肘子。”这实在不像是个文雅的贵族小姐应该喜欢的吧。 这话要是姜璃在一旁,非得暗骂她不要脸不可,跟你多熟啊,就叫上姐姐了。当然这里是没有人在意这点小事的。 韩烟霓兄妹在外院习武场,内院里项老王妃,大夫人和韩夫人相谈甚欢,老王妃便命厨房准备,要留韩夫人和韩氏兄妹用午膳。 韩夫人谢过老王妃,却突然沉默下来,待老王妃和大夫人俱看向她,她才似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道:“老王妃娘娘,臣妇还有一事启禀娘娘。是,是关于西夏王先世子爷的。” 老王妃一惊,猛地看向韩夫人,却见她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老王妃盯着她看了良久,才挥手让其他人退下。韩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老王妃便摇头道:“说吧,西夏王府那边没有什么贞雅不可以知道的。”贞雅便是大夫人的闺名。大夫人是项皇后的侄女,项老王妃大事上从不瞒项皇后。 但项老王妃却不知道,也正因为此,老王爷一手带大的安王爷才会和她隔阂甚深,安王府的事情其实她知之甚少。 韩夫人余氏仍然没有出声,却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只绸布包裹的一物,跪递给老王妃,大夫人上前结果,拿至老王妃面前的桌上,小心打开,却见里面躺着的是一只小小的样式古朴的金丝脚镯,挂了两只金铃铛,铃铛上面刻着的是一种奇怪的花纹。 老王妃脸色大变,大夫人项氏脸上也露出惊讶的样子。 老王妃颤抖着手拿起金丝脚镯,摸了几下,才忍住各种情绪,续将目光投向韩夫人,问道:“璜儿的脚镯如何到了你的手里?” 韩夫人未起身,跪地答道:“其实这脚镯先世子并不是交给臣妇,而是先世子三公子出世后送给三公子的,然后臣妇来贵府见老王妃,三公子让臣妇转交给老王妃的。” 老王妃霍得就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的问道:“三公子,转交给你的?璜儿他还有孩子活着?” 韩夫人点头,流泪道:“不单止三公子,还有五小姐也尚在生。”然后便在老王妃催促的目光下,简单的把护卫如何护着项翊兄妹逃出宅子,送到韩府,然后韩忱再护着他们逃出西夏来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王妃听完,沉默良久,才低声问道:“这两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韩夫人道:“三公子在京郊一个隐蔽的宅子里,五小姐,老王妃您也刚刚见过,正是烟霓。” 老王妃锐利的目光梭得射向韩夫人,韩夫人苦笑道:“当年我们被人追杀,幼女没能逃脱,到了京都,为了五小姐能够过正常的生活,我们便和三公子商量让五小姐暂充作韩家女生活。老王妃若有疑虑,等下次有机会我带三公子拜见老王妃,您便知道了。” 老王妃点头,便道:“既然如此,过几日我便让人安排,你让他见见我吧。”说完似是觉得乏了,便命大夫人领了韩夫人去前厅用膳,自去歇息了。并道,“用完膳,你便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我自会安排,烟霓我也先不见了,你还是先领着回去再说。” 大夫人和韩夫人忙应诺退下。 待两人退下,老王妃才看着桌上的金丝脚镯,慢慢出神。 项老王妃其实和自己的兄长西夏王爷感情并不深厚,她幼年丧母,父亲带着哥哥东征西战,便把她放在了姨母家养着。 这金丝脚镯是有一对的,是她小时候姨母打了给她和她的表姐的,上面的花纹是她们外家的家族徽记。 她自己也有一只,现在便是在孙女姜琪的手里。 第10章 入府 后来姨母病逝,项老王妃便和表姐都住回了王府,接着表姐就嫁给了她大哥成了她的大嫂,也就是现在西夏王的第一任王妃。因为表姐大她许多,从小带着她长大,她们姑嫂感情极为深厚。 但历来西夏王的王妃都是出自京都贵女,表姐是她父亲先斩后奏定下来的,果然两年后表姐就死于意外,临死前,表姐不放心独子项璜,便将金丝脚镯戴在了儿子脚上,求她帮忙看顾。 半年后,先帝果然赐文华公主下嫁她兄长,为西夏王继妃。她觉得表姐的死应该和朝廷有关,因此她十分痛恨文华公主,和她相处极差。怕文华公主下手害项璜,一直到她出嫁项璜八岁,项璜都是她带着的,所以虽说是姑侄,其实情同母子。 但是父亲和文华公主却相处得不错,她对此也很是不满,兄妹之间隔阂更深。 六年前,西夏王先世子项璜战死,但更令人不能接受的事,当时他的世子妃侧妃子女全在边界,破城后全部被杀,她直觉项璜一家的死必定和文华公主有关,一怒之下就去信质问她的兄长,却被兄长斥责荒谬,两兄妹的关系更为僵硬。 她对韩夫人的话至少是有七分相信的,她相信项翊的事情她不敢骗自己,因为这种事还是很容易查出来的。但韩烟霓,她却仍存有疑虑,如果韩夫人为了提高自己女儿的身份,换个女孩儿,还是很容易的,更何况韩烟霓的长相七分随了韩夫人,所以没查清楚之前,她是不想再见韩烟霓的,免得失望。 第二日一大清早,项老王妃就进了宫见项皇后,没过几日又去了西宁寺礼佛,回来后就宣布了一件让人不可置信的事情,她要接韩烟霓到安王府中来住,由她教养。 即使姜璃知道韩烟霓的身份,也还是大吃一惊,因为上一世项老王妃并没有这么快接韩烟霓入府,这事还是在半年后,什么地方出现了误差?她根本什么也没有做过。 府中其他人自也是诧异不已。 赵氏则是深深的拧紧了眉,原本她对女儿的话不算太在意,但老王妃的这一出却让她提升了警惕。 当然赵氏的警惕更多是在儿子身上,她家儿子还未订婚,不知道多少世家闺秀在盯着,可不能让项老王妃为了笼住孙子,随便接个人过来糟蹋了去。想了想她也写了封信给弟弟,让人一并送去了四川。 老王妃宣布后的第三日,韩烟霓便搬到了安王府。老王妃早命人在慧安堂安排好了住处,又派自己的管事嬷嬷亲自安顿了她带来的行礼,又领了她见过府中众人。 老王妃欣慰的拉着韩烟霓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笑容慈爱又怜惜。她对韩烟霓道:“以后就住在这里,把这里当成家,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说,受了委屈也直接来找我,千万别忍着,知道吗?” 大夫人项氏笑着附和道:“母妃,这可是您亲自接回来要教养的,谁敢给她委屈受啊。”说完顿了下,像是想起什么,又似无意的瞥了一眼姜璃,就笑着对韩烟霓道,“不过其他人也就罢了,我们瑾惠郡主身份高贵,烟霓你可别冲撞了她,在这府里,谁也是不敢惹她的。” 赵氏皱眉。姜璃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大夫人几人,笑着道:“大伯母这是在说二姐姐吗?”说完点点头,煞有介事道,“平日祖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凡是都要敬着让着二姐姐的,但凡她要什么我不让着,就得抄经书跪回廊的。不过,”她收了笑容,一脸正色且端着傲气道,“这原也是应当的,祖母放心,凡是我都会按规矩,按我大齐礼法行事,必不会让人耻笑了我安王府没规矩的。” 这话自然是没有错的,可却成功让老王妃黑了脸,这死丫头什么意思?这是在说我胡乱接了烟霓回来教养是没规矩吗? 其实老王妃真心是误会了姜璃,姜璃只是知道韩烟霓还有老王妃大夫人她们的性格,她可是很清楚韩烟霓顺杆子爬和做戏的功夫有多厉害,便不想跟她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隔绝毒物侵害的最好方法可不是过招,而是源头切断吧?反正她没心思跟她们虚与委蛇。 韩烟霓听了姜璃的话,看她鼻孔朝天的样子就有些无措,她有些怯生生的往老王妃身边依了依,她这个样子成功的引起了老王妃的心疼,这可是她亲侄子的女儿,若不是文华公主,那也是西夏王府堂堂的郡主,如何至于被姜璃这般瞧不上。 老王妃安抚的拍了拍韩烟霓的手,可是姜璃的话她又挑不出明显的错处,只好憋了气冷冷对赵氏道:“以后烟霓就会长住在府里了,她的份例就都随着宜兰吧,若是有人挑理讲什么礼法,便从我的私账里出。” 赵氏笑了笑道:“何至于要从母妃的私账里出,王爷知道了也是不依的,韩小姐入了母妃的眼睛也是她的缘法。”说着又温和的问韩烟霓,“既是依宜兰的例,是要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四个教养嬷嬷,两个管事嬷嬷,八个洒扫和厨房婆子的,不知道韩小姐身边现在有几个人,我好安排其余的?” 韩烟霓虽说原也是西夏王府先世子的女儿,但从小便是跟随母亲余侧妃生活在边城,身边也只有一个乳嬷嬷,两个贴身丫鬟,几个小丫鬟婆子服侍的,现在更是只有两个丫鬟跟着,听了安王妃的话,就有些胆怯,她无措的看了看老王妃,握在老王妃手里的小手都抖了抖。 老王妃心里又是一堵,可是说出去的话她也不能收回来,就道:“大丫鬟那边,就从我这里拨两个过去吧,管事嬷嬷就让夏嬷嬷过去,教养嬷嬷就从明惠那里匀两个过去,你安排下小丫鬟和洒扫婆子即可。” 赵氏笑着应了,又道:“其他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教养嬷嬷匀了明惠的,岂不是让外人揣测明惠在安王府的地位,回头王爷也必然要恼怒的。既如此,不若就先从瑾惠那边拨两个,明惠和宜兰那边一边拨一个吧。回头我再选了好的给明惠和宜兰补上。” 赵氏心里很高兴,依了宜兰的例,就是县主的例,那不是一般的逾矩。可是这却更方便她管制,这么多人跟着,想整点幺蛾子出来也不容易。 老王妃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但明惠是她的眼珠子,让外人以为明惠在安王府不受宠,这却是万万不行的。这还可能影响到明惠的议亲,便只好点头应了。 说到明惠的亲事,现在又是老王妃的心事了,原本她是有意要把明惠嫁回西夏王府,所以才一直拖到她十五岁都还没有定亲,她去年底就已经派人跟她兄长西夏王送话,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收到明确的回复。 她原本还有些不高兴,现在却觉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是文华公主和她的儿子害死了璜儿,她如何能把明惠嫁过去?只是这样她势必要在项皇后那一支挑或者在京都找一个合适的给明惠了。 老王妃有了心事便有些怏怏的,叫了夏嬷嬷上来嘱咐了几句,命她好生安顿了韩烟霓,别委屈了她,便命众人退下了,只留了大夫人项氏问话,问她对明惠亲事的想法。 项大夫人只有一个独女守着,她从来都不舍得女儿远嫁回西夏,但原来那不单止是老王妃的意思,也同样是项皇后的意思,即使她心里再不愿意也不敢说出来,如今见老王妃改变主意,自然是大喜。 听老王妃问她心目中可有什么人选,便道:“京都中家世、性情、品学都能配得上琪儿的并不多,有的也大都已经定了亲事,我看现在剩下的也只有宁国公周家的嫡长孙周衍,平国公石家的嫡孙石临谦,还有顺国公家的嫡孙赵青淮了,但赵家是弟妹的娘家,说不定就是留给瑾惠的,也就算了,而且我看那赵青淮有些傻傻的,我觉得也是配不上我们家琪儿的。平国公家的石临谦不错是不错,可是不是嫡长孙,将来不能袭爵,所以我看最合适的还是宁国公家的周衍,母妃认为呢?” 大齐王朝开国赐封的世袭罔替三公五侯的三公,项大夫人倒是说全了。听她张口即来,想必也是思虑的不是一日两日了。 第11章 入京觐见 项老王妃点点头,只是有些迟疑道:“那周衍自是好的,只是之前容妘似乎有意将宜兰许配给周家,这一家子姐妹,闹出这种事总是不好看。”容妘是容侧妃的闺名。姐妹争夫,小门小户眼皮子浅也就罢了,堂堂王府如何能传出这种名声? 项大夫人笑道:“母妃,这个我自然知道,我也是上次听保宁侯家的二夫人说周家大夫人对宜兰并无意,才会跟母妃提的。” 项老王妃脸色一黑,道:“这是什么说法,我们宜兰怎么了,让周家大夫人对她不满意?还闹到众人皆知了。”项老王妃护短,虽然她不像偏宠明惠郡主姜琪一样宠爱宜兰县主,但宜兰也是她的孙女,况且在她面前向来乖巧听话,晨昏定省从来都是准时,不像瑾惠整天跟炸毛的猫一样在她面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所以她还是疼爱宜兰的。况且这还涉及了安王府的脸面问题。 项大夫人忙笑道:“母妃,您可千万别误会,周家大夫人并未对外面说过什么,我也是从郭家三夫人和宜雅的谈话口气中猜出来的,而且周家大夫人并没有不喜欢宜兰,更不敢对安王府有什么不满。不过您知道,这周衍是周家嫡长孙,将来是要承袭宁国公府爵位的,只是宜兰虽好,却太过温顺了些,并不适合做宗妇。”宜雅县主是宜兰县主的胞姐,安王爷的长女,嫁给了保宁侯郭家三房的嫡长子。 项老王妃听言,脸色这才缓了些,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悦。 项大夫人看了看老王妃的脸色,赔笑道:“也不怪人家周家挑,实在是周衍那孩子出色,听说十三公主玉阳都对他有意,不过周家肯定不会让周衍尚主,倒也不用担心这个。” 项老王妃点头,道:“那孩子的确是不错的,若他们家真的对宜兰无意,你便找你弟妹去试探试探吧,只是也要跟容妘好好说说,让她好好劝慰劝慰宜兰,不要伤了那孩子的心。”周家三夫人是赵氏的姨表妹,关系也是极近的。 项大夫人忙道:“那是自然的,总也不能让她们姐妹因此生了嫌隙。” 第6节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夫人见老王妃有些乏了,便告了退,欢天喜地的回去了,打算想好措辞,第二天就去找赵氏说。 其实大夫人和赵氏向来不和,但这次她却毫不犹豫去找赵氏,也是存了私心,瑾惠郡主姜璃也十四了,也没听说赵氏有对谁家有意向,自己先去找她定了周衍,这样赵氏也不好再截她的胡。 就在安王府各有心思的忙着的时候,宫中却传来了一个和安王府也很有关系的消息,西夏王府的二公子入京朝拜陛下了,这位二公子是西夏王世子的长子,其实也是预定的西夏王世孙,只是西夏王世子还没继位,还未向朝廷请封而已。 西夏王府的大公子是先世子项璜的长子,也是在六年前西域攻打边城时和先世子一起战亡。 二公子正式觐见后前殿会举办官宴,朝廷官员接待二公子。因着二公子是文华公主的亲孙子,陛下道不是外人,晚上又会在御花园办家宴,据说第二日还要邀请与西夏王族有亲的京都勋贵之家,再办个宫宴。陛下已经吩咐礼部和皇后分别负责官宴和宫宴。 姜璃听到西夏王府的事情自然格外关注,前世她死后才知道韩家和项家的复杂关系,所以对西夏王府所知非常有限,只是后来在玉蝉里好像听到项烟霓说韩忱和她三哥一起杀掉了她三叔西夏王,那应该就是现在的西夏王世子,也就是这位二公子的爹了。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还是很有兴趣见一见这位上一世应该也得不了什么好的项二公子的。 姜璃在项二公子刚到京都住进驿站,就想溜进宫去看了,便跑去找她母亲安王妃赵氏,说好久也没有见到皇姨母,想去宫里看她。 赵氏自然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向来是坐不住又喜欢新奇热闹的,听说西夏王孙要过来,自然好奇想去玩。 她想跟女儿说说西夏王府,不过看女儿兴冲冲的样子又觉得没必要,何必扫了她的兴?最近她看女儿也不知为何很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很长时间也没看见她这样单纯快乐小脸放光的样子了,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嘱咐了她几句,就允了她入宫。 赵氏自然知道西夏王这位小王孙过来可能是要来定媳妇的,可是她知道皇帝必不会让手握重兵的安王把唯一的嫡女嫁去西夏王府,尤其是这个嫡女还有个手握重兵的舅舅。再加上还有项皇后,这一位怎么可能允许安王把瑾惠嫁过去分西夏王府对她的支持?所以她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想起自己嫁去西夏王府的堂妹赵敏惜,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的儿子又到底是怎么摔下马的,想想也知道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 姜璃递了牌子入宫,皇贵妃阮安柟很快就派人接了她过去。 见到了姜璃,皇贵妃很高兴,拉过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上下看了看才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也没见你到宫中来看姨母,又跑到哪里去玩了?这次怕又是看有热闹来凑,才跑过来的吧。” 姜璃眨巴着眼睛看她,闻言就把脑袋往皇贵妃的身上蹭了蹭,抱了她不说话了,皇贵妃看她睁大眼睛看人又狡黠又亲昵的样子心里便软的不行,拿手帮她顺了顺头发,道:“这又是怎么了,姨母又没有说你,还撒娇上了?” 姜璃这才忍了心中的酸意,吸了吸鼻子道:“早就想过来看皇姨母了,只是病好后家里好多事情,我赶着看热闹,就没有过来了。” 皇贵妃“扑哧”笑了出来,道:“你还真够直接的。” 姜璃便抱着她的胳膊道:“其实跟我今日过来也是有点关系的。”便把韩家的事情说了,然后又道,“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那韩夫人的妹妹是西夏王先世子的侧妃,现在我祖母和大伯母对人家那么热情,进了宫见完皇后就直接把人家女儿养家里了,皇姨母您是知道我祖母的,啥时候对哪家小姐那么热情了?” 皇贵妃点了点头,道:“这里面的确应该有些事,所以你听说这西夏王世子的二公子入宫觐见,就赶紧着跑过来了?” 姜璃赶紧着点了点头。 皇贵妃看她眼巴巴的模样,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今夜你就住在宫里吧,明儿个宴席你就坐在我身边或者跟玉阳一起坐。只是你母妃跟你说过西夏王府的事情吗?” 姜璃摇头。皇贵妃就道:“应该是你母妃觉得跟你没什么关系,所以也不想跟你说。” 姜璃一听便觉得大有文章,便缠着让皇贵妃跟她说道说道,原本她没问母妃,不过是因为觉得母妃那里应该也不知道西夏王府内部的情况。 皇贵妃摇摇头,道:“你回去试着问问你母妃吧,看她能跟你说多少吧。”又正色道,“只是瑾惠你要记住,西夏王府的情况非常复杂,你不要和那个二公子有任何接触,知道吗?”哪一个嫁去西夏的京都贵女不是过得如履薄冰,死得不知凡几,尊贵强悍如文华公主,一辈子都和一异族女子斗智斗勇,和项家族人对抗,更不要说自己的表妹赵敏惜,那个项琮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把她强娶了去,没几年就被人害死了,儿子也摔断了腿。 陛下这一辈子都把制衡的手法玩得纯熟,大概就是不停的用各种方法让西夏王府内斗内耗吧。但存活下来的也还都能领兵打战帮他抵御西域。 姜璃被皇姨母的严肃表情弄得有些怔住了,她其实是想刻意去见见那个项二公子啊! 就在西夏王世子的二公子入京的消息传开来之前,韩忱也央了项老王妃传话求见项皇后,他必须在项皇后见项二公子项墨前见到项皇后,即使不能立即求得她的支持,也要避免项皇后和项墨那一系达成协议。 第12章 各有心思 想在短短两日内在后宫安排私下接见外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韩忱生得高大英武,想扮成个內侍都不行。 所以项皇后并没有见韩忱,但却召了项老王妃、项大夫人、明惠郡主以及项老王妃刚接进安王府的韩烟霓说话。 项皇后拉着韩烟霓细细打量,然后笑着道:“她倒是生得像余家人,唯有这眉毛和这唇型倒是似了你大嫂。”余家便是韩夫人和余侧妃的娘家,这大嫂自然指的是项老王妃嫁给她兄长的表姐。 项皇后的话成功让项老王妃红了眼睛,她和自己的父王兄长都不亲近,唯把自小养大她的姨母还有表姐当成最亲的人,表姐临死前都不放心尚在襁褓中的儿子项璜,让她照顾,可是她养大了他,却最终也没能护住他。 韩烟霓的身世并没有人透漏给明惠郡主,她听了项皇后的话就有些茫然。项皇后见了就对项大夫人道:“娜珠,小王孙这次过来特地帮你父亲捎了许多礼物给你和明惠,先时已派人送了过来,你就带着明惠去看看吧。”娜珠则是项大夫人的闺名。项皇后说完就便命了自己的管事姑姑领着项大夫人和明惠郡主下去了。 项皇后这才又抬头跟老王妃说话,安慰了几句。又命大宫女朵真拿来一个精致的红檀雕花首饰盒,打开了却是一支小巧的累丝嵌宝蝴蝶金钗,还有一对金丝镂空琉璃球的耳坠。蝴蝶金钗羽翼纤薄,微微颤动,上面的红绿宝石纹纤细精巧,说不出的别致可爱。 她拿了金钗给韩烟霓插上,道:“上次听你姑祖母说了你,便特意给你备下了这蝴蝶金钗,想着你们小姑娘都是喜欢的。” 韩烟霓忙谢过,项皇后这才又携了她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问道:“真是个乖巧惹人疼的孩子,这次你入宫来,你哥哥有没有嘱咐你什么?” 韩烟霓便细细答道:“哥哥只说万事都要听皇后娘娘的话,娘娘但有吩咐,便不可违逆。哥哥还说,他在京中六年,心里却始终念着西夏,还盼着能调回西夏都司,父亲的旧部,京里这边的人还都需要娘娘照拂。” 项皇后定定看着韩烟霓,韩烟霓却只是温顺的垂眼任凭皇后打量,仿若自己刚刚说的真的只是家常恭维话一般,项皇后的笑容便一点一点渗开,拍了拍韩烟霓的手,道:“果然是个玲珑的人儿,这般可人疼的,不用你哥哥吩咐,本宫和你姑祖母又如何舍得不管你。” 又细细问了她几句之前在京都的生活,才吩咐大宫女朵林道:“也带着烟霓小姐去侧间大夫人那里,和明惠说说话。” 朵林应了领了韩烟霓下去。 看着韩烟霓乖巧的背影消失了,项皇后慢慢端了茶杯,拨了拨茶叶,饮了口茶,才问项老王妃道:“你这是决定了?” 老王妃面露悲色,道:“难道我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孩子隐姓埋名,一世不得回西夏吗?我兄长他偏心的也太过了。” 项皇后冷冷的笑了笑,道:“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若人的心不是偏的,陛下又如何生生压着嫡子不立,却多次议事要立十一皇子姜缵为太子?她再不动手,恐怕再也来不及了。 可恨她的娘家西夏王府却只是作壁上观,现在她连西夏在京都的势力都用不上了,处处被动! 西夏王孙进京,拨动的其实不是一家两家的情绪,这宫中还有因为他的入京而惶恐不安的人。 临秀宫西侧殿的左充仪正在跟女儿玉阳公主说着第二日宴席的事,又教导了些她妆容衣裳的搭配什么的,平日玉阳公主最爱这些,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 左充仪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放下手中的花凝露,问道:“玉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玉阳公主听了左充仪的问话,终于忍不住问道:“母嫔,父皇,父皇他真的会让我嫁去西夏吗?”她面色有些惶惶,眼中带着丝担心又带了些希翼问左充仪道。 西夏苦寒,据说人也是野蛮无礼,从没出过京都自小喜爱华裳美服极爱惜自己容颜的玉阳公主偶然听了东侧殿宫人的议论,心里就开始惶恐。 左充仪脸色一沉,喝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她问的坚决,其实心中也是没底,皇家最爱将公主远嫁,远的不说,先帝的昌华公主,文华公主,当今陛下的宜阳公主、沁阳公主、悦阳公主全部都是远嫁或异性藩王,或他国和亲,这西夏王孙今次过来,陛下必是要赐婚的,可宫中待嫁的公主却只有玉阳一个! 玉阳公主没答左充仪的话,只落泪道:“母嫔,您能不能求求父皇,我,我不要嫁去西夏。悦阳姐姐她,她嫁去辽国,听说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那个契丹王还有另一个正妃和悦阳姐姐平坐,还有十几个姬妾,根本不拿悦阳姐姐当一回事。” 左充仪听了心中也是凄惶,七公主悦阳公主就是住在临秀宫东侧殿王修媛之女,当年多处边界不稳,陛下为了安抚北部的辽国,就将七公主嫁去和亲,听说嫁去后境遇却很是不好,王修媛自七公主嫁后便整日吃斋念佛,形如槁木。 左充仪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只拍了拍女儿的手,道:“你父王有那么多孙女,也未必轮得到你,你莫先自己乱了分寸,让人钻了空子。这事母嫔会去找皇贵妃娘娘求求。”说到这里,突然就把女儿面前的累丝镶宝七彩凤钗收了起来,道,“明日还是不必打扮了,不,要打扮得病弱苍白些,没有丝毫颜色。” 宫里的人眼睛都是雪亮的,打扮丑了太明显,装病更是让人生疑,唯有折中了。 左充仪在自己殿里越想越不安,当日午后就带着玉阳公主求见皇贵妃娘娘了。倒不是她和皇贵妃娘娘有多交好,她向来在宫里的原则都是不争宠,不抢先,只带着女儿关了自家殿门过自己日子的,项皇后和高位妃嫔看她老实,又只有个公主,谁也犯不着跟她过不去。 只是在这后宫里,虽说皇后娘娘位尊,但景帝乾坤独断,而且越老越固执,向来不允许后宫之人左右他任何想法,除了皇贵妃还能劝劝他,其他人说多一句他都会拂袖而去的。 况且这个时候,她更加不敢凑到项皇后跟前去,谁知道她会不会把自己女儿当礼物送给西夏王府? 左充仪到了锦秀宫时,皇贵妃正颇有兴致的听着姜璃绘声绘色的说着她家二哥结业小比的威猛表现。 皇贵妃听了左充仪求见,斜了一眼姜璃,姜璃就笑眯眯的抱了她的胳膊道:“她这时候来找皇姨母您做什么?难不成她看上了那项二公子,过来皇姨母这里求恩典的?。” “满嘴胡话,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怎么张口就看上这个,看上那个,也不见你看上哪个过来找我求恩典。”皇贵妃戳了戳她的脑袋,嗔道。 皇贵妃这话却让姜璃心里一黯,她前世看上韩忱,必是伤透了皇姨母的心的。 皇贵妃看见姜璃神色有一刹那的黯然,心里一紧,这小丫头不会真看上谁了吧?回头可得好好问问。 左充仪进来,先给皇贵妃行了礼,见姜璃也在,便带了些殷勤笑道:“原来瑾惠郡主也在,这正是巧了,先前我做了些点心,原说是给皇贵妃娘娘尝尝鲜,却不曾想郡主也在,正好也让郡主试试我的手艺。” 让她的大宫女端上一个黄花梨的双层食盒,打开却是精致的江南点心擂沙汤圆和桂花千层糕,这些却分明是姜璃喜欢吃的。 皇贵妃笑了笑,谢过左充仪,便让自己的宫女拿了放在桌上,又请了左充仪母女在下首坐下。 姜璃却并不吃点心,只乖乖坐在了皇贵妃身边看着皇贵妃和左充仪寒暄,左充仪有些小心翼翼,想说些什么,却似乎一直也找不到话头,而一旁的玉阳公主明显是有些心事,脸色有些凄惶心神不定。 眼看过了几刻钟,皇贵妃都只是温和的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左充仪终于坐不住,道:“娘娘,嫔妾……” “瑾惠,听说今日西侧殿那边园子里的蔷薇开了不少,你带着玉阳去那边逛逛,顺便剪两支回来插瓶,只是小心些,别刺着了手。”皇贵妃打断左充仪的话,侧头对姜璃笑着道。 左充仪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看皇贵妃,便把目光投向女儿玉阳公主,示意她应诺离开。 姜璃不情不愿的起身,虽则她也知道自己赖在这里估计左充仪是不会开口的。 锦秀宫只有皇贵妃住在正殿,两侧宫殿也并没有其他妃嫔居住。姜璃带着玉阳公主往西侧殿走,玉阳一路都是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姜璃也并不理会她,她和玉阳公主虽则在宫里也是常见面,但其实两人关系很是一般。 玉阳公主虽然母嫔位份不显,但却是宫里最小的公主,上面的姐姐最小的也是大了她七八岁,早远嫁了去。所以她在宫里也是独一份的,老皇帝对她也算慈爱。知道她爱美,平日里但凡有宴席聚会,宗室勋贵之女也好,清流世家小姐也好,都是要避着她的风头,打扮什么的绝不会越了她去。 可是姜璃却总是漫不经心的忽略她的暗示,冲撞她的装扮,让她很不高兴。但她母嫔总是让她不要跟姜璃计较,不要交好也不要得罪,所以她一般没有必要都不和姜璃在一起玩耍。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西侧殿的园子,玉阳公主爱惜容颜,只站在回廊里,并不去花圃以免被太阳晒着。她看着姜璃自顾的在蔷薇花丛边小心翼翼的专心剪着花枝,看着她莹白如玉,在阳光下更显颜色的侧颜,心里就有些恨恨。 这样的美丽,玉阳公主心里一顿,却突然有一丝喜悦慢慢从心底升起。听说西夏王族都特别强势,虽然他们历来都愿意接受大齐皇帝的赐婚,新娘却大都是自己挑选的。 既是联姻,陛下也总愿意他们娶个喜欢的,这样才能更加达到把贵女嫁去西夏的目的。 第13章 宫中初见 锦秀殿的正厅里,除了皇贵妃的管事姑姑采蘩,众人都已退了下去。 皇贵妃静静看着左充仪,目光平和却又透着锐利。左充仪在这种目光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垂下目光,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对着皇贵妃跪了下来,落泪道:“娘娘,您是知道玉阳的,性子单纯又养得娇气,她这个样子,哪里能适应得了西夏的气候,又哪里能帮得了陛下什么?” 皇贵妃淡淡的看着她沉默不语。左充仪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继续道:“娘娘,不瞒您说,她这个性子,其实是我特意养成的,总想着她贵为公主,只要开开心心做一个公主就行了,将来尚一个老实的驸马,总能也过得不错。娘娘,嫔妾不求她能嫁得多好的夫君,只要平平安安,我就满足了。却万没想过她会远嫁。我知道娘娘宅心仁厚,还请娘娘相助,嫔妾这一生什么也没有,唯一只有玉阳而已,只要她好,嫔妾怎么样都是没所谓的。” 皇贵妃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才抬眼看着她道:“既如此,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不急,再等等看。” 左充仪大喜,皇贵妃这样的回答就等于是默认了会酌情帮忙,这样已经是自己所能求的极限了。 第二日用过午膳,玉阳公主就派人邀请姜璃去御花园赏花,据说是御花园特意辟出来的牡丹园培植的牡丹开了,另外玉阳公主还送了姜璃一瓶自制的花露,道是江南那边的方子,若姜璃喜欢,今日还可以教教姜璃。 姜璃简直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过想到昨日左昭仪刚来求过皇姨母,估计这是来示好吧,便也不以为意的应了。 到了牡丹园,玉阳公主早在那边等候,她看到姜璃很是高兴,忙就急急迎了上来,笑着道:“瑾惠,这边过来,这边都是父皇特意派人从洛阳迁过来的名种,听说有的已经是几百年历史了,父皇是把洛阳很多园子的镇园之宝都迁过来了。” 姜璃看看花,再瞅了瞅玉阳公主,恍然大悟,她就说怎么这么怪,原来是玉阳公主的妆容。 平日里玉阳极会打扮,她的长相随了生母左充仪,柔和秀丽,但玉阳却偏偏喜欢清丽逼人的美,便在五官的妆容上极下功夫,六分的长相硬生生拔成了八分的颜色。她平日的衣裳配饰也很讲究,颜色,质地,绣纹,款式,还有相应佩戴的首饰,无不精之又精,所以平日见到玉阳公主,你只恨不得离她多远几步,生怕不下心蹭了点灰给她,她再一挂脸,岂不是所有的精心打扮都废了? 只是今日玉阳却是一副清汤挂面的样子,这还不止,面色还有些苍白病容,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头发只是扎了个双螺髻,两侧簪了墨绿色的镶宝珠花,虽然看起来贵重,却有点老气。身上穿得是灰绿色的细棉襦裙,除了裙摆衣袖镶了梅花边,一点绣花也没有。 姜璃心道,可不知道这丫头是整什么幺蛾子,这牺牲对她来说可也蛮大的,要知道,这牡丹园可也有不少人过来赏花呢。 姜璃没有等多久,就等到了答案。 两人转了一圈园子,玉阳公主的小脸就更白了一圈,姜璃自然要体贴体贴她,就跟着她去了临近路边的小亭子里。 有小宫女过来给玉阳公主擦脸的擦脸,抹汗的抹汗,喂水的喂水,唯有坐到靠路边的一面木凳上,歪着脑袋等幺蛾子。 她虽然算不得多聪明,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再看看玉阳今日的打扮,大概也猜到什么了,八成是那位项二公子今日要路过这里吧?难道她特意打扮成这样,想吓跑项二公子? 第7节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前世这位项二公子的妻子,却委实不记得有说哪位京都贵女许配给他的。其实玉阳完全是不用担心的。 姜璃还在出神想着事,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道阴影笼罩住了自己。她有点茫然抬头,然后就像见到什么震惊到不能再让她震惊的事,眼睛瞪圆,表情惊愕的盯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项墨从官宴上离开,跟皇帝请示了先去拜见项皇后,此时是他拜见完项皇后往前殿走的路上。 牡丹园属于御花园的外园,从坤宁宫到前殿就需要经过牡丹园,他刚才远远的就看见了姜璃百无聊赖的坐在木凳上,半个身子都趴在亭子的栏杆上,眼睛盯着路边的杂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靠近了些,他便伸手止住了领路的以及跟着的內侍们,而是自己掩了气息和脚步声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远距离看着她好多次,这却是第一次他靠她这么近。她的脑袋枕在小臂上,垂着眼睛看着地下,脸上的肌肤近乎透明,仔细看,才能看到上面近乎于无的淡淡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道美丽的弧形。 她突然抬起头,其实也吓了项墨一跳,也不是吓的,只是那双眼睛突然撞到他的眼睛里,他的心就狂跳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见她圆睁着眼睛看着他,然后慢慢就拢起了一层水雾直到变成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看到她委屈的看着自己,死忍着唇才不让泪水落下的样子,心里就不知为何莫名心疼起来,他刚才吓到她了? 可是姜璃却突然伸出了手拽住了项墨的衣襟,项墨又是吓了一跳,她这是要干什么,要打他吗?打就打吧,他撇了一眼拽住自己的那只小手,粉粉嫩嫩的,估计打在身上,也是跟挠痒痒差不多。 但是姜璃并没有打他,只是拽着他的衣襟,不停地刷刷刷的掉眼泪。项墨就忍不住伸手去给她擦泪,但他哪里做过这种事,他只是稍微碰了一下她的小脸,她的脸就红了一片,却不是羞的,而是被他的手给刮的……这时跟着姜璃的侍女溪沙已经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就去拉她的小郡主。 玉阳公主一直注意着这边,她看到一个陌生男子过来,就猜到是西夏王府的二公子,她看着他走过来,也是有点怔怔的,她没想到西夏王世子的这位二公子竟然这样好看,和她见过的世家公子都不同,身上满是果决和冷冽的气质,极具侵略性。可惜了,为什么是西夏王府的公子呢,她心道。 只是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她看着姜璃和项二公子的互动,就有些懵,难道这两人本来就认识,还发生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姜璃那样子,可像是委屈的不轻,难道这项二公子曾经有负于她? 此时溪沙已经拉开姜璃坐到一边,也不知道自家小郡主抽什么风,只忍住心中的惊骇递了帕子给姜璃又站到项二公子的前侧遮住了他的目光,担心的问姜璃:“小郡主,您,您这是怎么了,您是被什么虫子咬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呀?”我的小祖宗,您这是闹哪出啊?“要是身体不舒服,让奴婢服侍您先回皇贵妃娘娘那里,宣太医看看吧。” 姜璃捂着胸口,目光穿过溪沙的肩头,看向项墨,眼睛还有细细的薄雾,却更像是被水洗过的宝石,璀璨明亮,看得项墨就想上前拉过她,做点什么。他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他想,他应该是中毒了,中了很深的毒。 姜璃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轻声道:“回去吧,我突然胸口疼,疼得厉害。” 溪沙扶着姜璃跟一旁有些傻愣的玉阳公主告退,玉阳公主点头,便叫了个小宫女一起扶着姜璃从一旁的小径离去了。 项墨看姜璃的背影慢慢离开,直到最后消失在小径的尽头,才收回目光,然后状若无意瞟了一侧的玉阳公主一眼,冷哼了声,便拂了拂衣襟,径自离去了。 玉阳公主却在那一眼和冷哼声中,如坠冰窖,她不知为什么就想,其实自己即使打扮了,恐怕这人也是看不上自己的吧? 姜璃回到锦秀宫自己的院子,打发了溪沙和宫人,躺在床上,手还是捂着胸口。其实她是真的胸口疼,不是装的。 原来是他,她一直不知道那个倒霉催的项二公子项墨是谁,却原来是他。前世,她的确是见过他的,还不止一次,她欠他的不是一星半点。 第14章 前尘往事 前世的时候姜璃对西夏王府并不感兴趣,那时候她也是刚认识韩忱不久,满心满眼都是猜测着韩忱的心思。她记得当时好像也有西夏王府的公子入京之事,自己却并未入宫参加宫宴,因为那天韩忱第一次约了她,她就趁家人都去了宫中,偷偷跑去了见韩忱。 所以后来她见到项墨,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西夏王世子的二公子。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蜀地,她才八岁的时候。 她和蜀王三王子去打猎,在山林迷了路,然后遇到两拨人厮杀,她就躲在一旁等他们打完,最后一方赢了,但也没活下来几个人,且受伤严重,她就出现跟他们说,让他们送她去外面蜀王别宫,她会给他们请大夫治伤。 他们的确带她出了山林,却不曾想他们汇合了他们的人后,竟是要把她虏走。然后她看到项墨一丛人路过,她见他们身上佩剑,而且衣裳质地不凡,就想了方法向他们求救。 那是项墨第一次救她,但是项墨当时戴了面具,她只看见了他身上一块奇异花纹雕刻的墨玉佩,并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见到他的样子。 后来韩忱说他第一次见她是在蜀地,她便一直以为救她的那个人是韩忱。她也曾经问过韩忱,韩忱只是沉默,却从来没有否认过。 第二次是她要嫁入韩府的前一周,她跟着外祖母去寒潭山礼佛,马车出现了问题,他正好也在附近,就出手帮了她们,这只是小事,她当时见到了他,他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让她有些不适,便匆匆别过了。 前两次都只是匆匆一别,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有第三次,姜璃捂住胸口,那里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第三次,韩忱远在西夏边界打战,她听到家里下人私下议论,却说是韩忱在边城纳了边城一员将领的女儿为妾,她不信,就在韩烟霓的挑唆和鼓动下,偷偷带了十几个护卫去边城找韩忱。他们快到边城的时候歇在一个小镇,却遇到西域军队偷袭小镇。虽然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但她衣着华丽,生得又美,西域人发现了她,如何肯放过? 她所有的护卫都战死,西域人绑了她要带回西域说要送给他们大汗,他们绑着她进了戈壁走了两天,却在快进沙漠的时候,项墨却突然出现,当时他也不过只带了十几人,西域军却有近上千人。她想他大概只是有事路过,因为他们全部穿的是黑衣便服。 他伺机射杀了绑着自己的人,带着她逃跑,他们躲躲藏藏绕着圈子逃了七天七夜,他的护卫一个一个倒下,他却没有丢下她,哪怕为了护住她,已经精疲力尽,浑身是血。 后来韩忱带了西夏都司的军队出现,她见到韩忱,惊喜之下,推开项墨的手,就向韩忱奔去,然后她跑到韩忱身边,韩忱抱了她,她却错愕的看见韩忱身后弩兵却齐齐把弓箭对向了身后,然后她回头,就看到让她永不能瞑目的一幕,她看到项墨面对着自己,被韩忱的人万箭穿心射杀,而且那一瞬间,她还看到了他身上的那块奇异花纹的染满了血的墨玉佩。 她用力的抓着韩忱的手,不敢置信,却感到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抬头,有些麻木的看着眼前韩忱满面阴沉的脸慢慢模糊,意识却渐渐涣散。 再醒过来,就是魂魄被锁在玉蝉里了。此后在玉蝉之中,她从来不敢想最后项墨被射杀的那一幕,因为只要一触及,她的魂魄就必然会因情绪波动而失去意识。 那是她尘封的一块记忆,从来不敢触及,却在今日见到项墨的一刹那崩溃。 宫中的事情向来是项皇后和皇贵妃协理,德妃、贤妃、宸妃相助,这次宫宴的事情也不例外。因此为着宫宴的事情,皇贵妃并不在自己的殿内,溪沙便找了锦秀宫里的一个管事姑姑,请了一个老御医给姜璃瞧治。 老御医姓韩,家族世代行医,他给姜璃把了脉,便道是受了惊,之前又有邪寒入体,所以一并发作,才会导致胸口疼痛。他写了方子,叮嘱了溪沙和管事姑姑一通便告辞了。 溪沙忧虑重重的心才算定了定,果然是病了,可别是因为那个什么西夏王府的公子就好。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 玉阳公主回到临秀宫,想到刚才姜璃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心神不宁。虽说这结果看起来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可是这好的过了,她就有点害怕。 她以前也就是个爱美有些虚荣的公主,也没亲自上阵害过什么人。最后她终于还是坐不住跑去找自己的母嫔左充仪。 左充仪知道女儿用完早膳就去约了瑾惠郡主去牡丹园赏花,心里也是欣慰,此时总是要和皇贵妃一系交好的。她也越想越明白,只要她和皇贵妃那边接近,项皇后必也会阻止女儿嫁去西夏的。 她拿着一些晒干的桃花瓣小心的研粉,准备调制一些胭脂,在宫里这无穷无尽的日子,总要找些事情做做。 玉阳公主就在这时进到殿中来,形色有些仓皇,左充仪见了,就有些怜爱的嗔道:“你这幅样子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事情都急不得,女儿家容色未必最重要,这言行举止才是顶顶重要的。”随即她又见到女儿的装扮,皱了皱眉,道,“你打算这样去参加晚上的宴席?这也太过了,这宫里谁的眼睛不是雪亮。” 玉阳公主却顾不上跟着左充仪的问话走,她看着左充仪,有些欲言又止的道:“母,母嫔,刚,刚才……”她刚才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她这个样子,左充仪的脸色已是变了变,刚才,她女儿不是和瑾惠郡主去了牡丹园赏花吗?难道是瑾惠郡主出了什么事? 左充仪见女儿这样,心里也有些惊慌,但她沉得住气,只拉了女儿坐下,道:“别急,慢慢说。”又拿了帕子帮女儿拭了拭额角的细汗。 玉阳公主靠近了母嫔,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她把头挨在左充仪身上,喃喃道:“母嫔,女儿刚刚约了瑾惠,在牡丹园赏花,走的累了,就到亭子里休息。然后,然后,就见到那项二公子过来,瑾惠她却不知为何拽着项二公子一直哭,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母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左充仪一把推开,她吃惊的抬头看自己母亲,却见她死死捏着着自己的手,一向温和平淡的目光冷冽,就那样审视般的盯着自己。 她受不住那目光,手上也有些疼,便低低唤道:“母,母嫔,疼。”声音低促,带了些哀切惶恐。 “你如何知道那是项二公子?”沉默的看着女儿良久,左充仪终于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又为何穿了这身装扮?呵呵,我就奇怪了,你平日都不喜和瑾惠来往,今日却又为何特特去约她赏花?”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表情也终于破裂,然后慢慢松开玉阳公主的手,跌坐回椅子上,眼神黯淡,神色哀伤。 “母,母嫔。”玉阳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母亲这个样子,有点吓住了,忙跪下惊惶道,“母嫔,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听说那项二公子会路过那里,想着带着瑾惠在那边玩,瑾惠那样好看,他看见了瑾惠,必不会再看上我,母嫔,我只是害怕,我真的不想嫁去西夏。我没有想到瑾惠会突然那个样子。” 她抱着自己母亲的腿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这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自己在这宫里一日一日孤寂生活中唯一的寄托和亮色,左充仪看见女儿难受落泪,心瞬间就投降了,她能怎么样,无论女儿做了什么,她都得帮她兜着。 只是她心里苦涩难当,在这宫里,又岂是能随便玩弄小聪明算计人的?宫中的关系千丝万缕,明眼人不知凡几,这样的小把戏自己能一眼看穿,又能瞒得过几个人? 她故意把自己女儿养得单纯美丽,每日只教她调脂弄粉,梳妆打扮,只盼着她能嫁给一个惜她怜她的相公,好好过一生就够了,却不曾想,她竟会在这种时候动了歪心思,而且动谁的心思不好,一动就动到瑾惠郡主身上。 皇贵妃为何独宠瑾惠郡主?年长一些的谁不知道,因为瑾惠郡主像极了远嫁岭南王府的胞妹,御封的顺宁郡主,那顺宁郡主还对十一皇子有养育之恩。 可是她女儿竟敢设计瑾惠郡主,想让她远嫁西夏! 左充仪未及用午膳就去求见皇贵妃,皇贵妃的大宫女青蘋却道皇贵妃刚刚和项皇后、德妃娘娘议事回来,已是乏了。这两日为着迎接西夏王世子二公子举办宫宴的事,事务很是繁多,还是请左充仪过几日再来。左充仪只能失魂落魄的离去。 第15章 西夏王府 此时皇贵妃正坐在姜璃的床边照看姜璃,她已问过溪沙和当时跟着姜璃的另两个宫女,早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听宫女说左充仪求见,便打发了,她也懒得跟个蠢丫头计较,只是姜璃的样子实在让她担心。 皇贵妃握着姜璃伸出锦被的一只小手,手柔弱无骨却冰凉轻颤,她看姜璃目光有些茫然的盯着帷帐的顶部绣花,便出声问道:“你原先认识那个项二公子?” 姜璃转过头看皇贵妃,想否认,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这个样子如何能够瞒得了皇姨母?而且她不能当从此不认识他,不能当那是上一世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她做不到。别人欠她的,她欠别人的,她统统不能当没有发生过。 皇贵妃心头一紧,可是她看姜璃的样子又不像爱慕项墨的,稍微定了定心,才继续问道:“你是如何认识他的?今日这般却又是为何?” “皇姨母,”姜璃突然从锦被里爬了出来,三两下就爬到皇贵妃身边,一把抱住了皇贵妃的腰,小脑袋蹭了蹭皇贵妃的背侧,才继续道,“他救过我,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为了救我还……还受了很重的伤,我以为他死掉了。我,我很内疚,因为是我不懂事,很笨,才会害他受伤,所以我很内疚。”说着,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皇贵妃一愣,她并不曾听说姜璃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情危险什么的?难道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遇上了这样大的危险,怎么也从来没有说过?”皇贵妃皱眉问道。表姐安王妃向来治家严谨,安王府的人可闹不出什么大的幺蛾子。若是外人针对安王府呢?又想到最近姜璃独自一人跑到安王府别院,然后就大病,或许她该让表姐好好查一查了。 姜璃抱着皇姨母,想起那时的场景,忍不住又有些轻颤。只是,该如何说呢? “是,是我小时候在蜀地,和蜀王三王子去打猎,在山林迷了路,然后,然后遇到两拨人厮杀,我在一旁等他们打完了,然后让赢的那方给我指路,不想就被他们榜了,说,说要带我去西域。后来遇到项二公子,他救了我,当时他没有几个人,为了救我全部战死,后来他把我藏了,自己引着追兵走了。当时他受了很重的伤,我以为他一定死了。他,我想他也是认不出我的,当时我又小,形容又是狼狈。” 她不能撒谎,因为谎言在皇姨母和母亲她们面前根本无所遁形。所以她就把项墨救她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夹杂在一起说了。不说得严重点怎么解释自己的反常? 皇贵妃恍然,原来是那次,那次的事情她还是听说了的。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又见姜璃的样子委实可怜,既然不是爱慕项家的二公子,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便也不再细问,只抱了她细细安慰,又命人端来刚熬好的细粥,喂她喝了些,再看着她睡下了才离开自去用膳。 项墨跟着內侍去了前殿和皇帝以及百官参加官宴,他一路都是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喜悦,兴奋,疑惑,实难分辨。去了前殿,勉强抽回心神应付景帝和众官员,内心的喜悦到底压不住,嘴角就不时的翘起。 他这个样子弄得最会察言观色的老皇帝景帝都觉得有些眼花,这小子是傻的啊还是太能装啊?他见到朕这般喜悦,不会真以为朕是他的好舅公吧?也罢,看他还算赤诚的份上,回头给他赐个顺眼点的媳妇。 项墨和老皇帝舅公还有大齐朝的众官员们寒暄应酬着,因为太高兴,在别人劝酒时就多喝了几杯,若不是考虑到晚上的宫宴还要见到姜璃,他就能千杯下肚了,实在是西夏的人都能喝,何况是他这种十岁就跟在自家爹后面打仗混军营的呢? 项墨向来是个老沉持重的人,明知道姜璃见到他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奇怪,可架不住他心里欢喜,反正所有的异常他都肯忽略。 当然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早把人家姑娘从出生到现在都查得差不多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爬,到什么时候掉牙,再到什么时候对哪个男子多看了一眼都问得清清楚楚,没办法,安王府有两个西夏嫁来的大活人,找个属性是探子的婆子还不是难事。 所以他曾经对姜璃脑子有病的臆测早就放下了,或许她只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也不一定啊。当然他不擅长脑补,没想那么多。 项墨无比期待晚上的宫宴,他实在想再见一见姜璃,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都好啊。可是他在到达宫宴地点外殿大厅后,从第一个人进来,一直等到宴会开始,苦逼逼的望穿秋水也没等到姜璃。内心真是无比失落。 皇贵妃一直在留意项墨,不可否认,项墨是一个很出色的少年,他有着京中少年所没有的沉稳干练果决,她知道,那是经过不知道多少场战役打磨出来的。西夏王族,从小就要跟着父亲出去打战,不能上战场的,那就等于是被放弃了,例如表妹赵敏惜的儿子,西夏王世子的次子项砚。尽管她听说那孩子也是天资出众。 想到此,她的眸子渗出冷意,她是肯定不会支持姜璃嫁到西夏的,哪怕这个少年再出众也好。 她看到项墨虽然应酬着众人,目光却总是不经意间扫过大厅门口,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她就明白,他是在找人或者是在等人。她的心底一沉,若是项墨看上姜璃,又是一场麻烦。西夏王府的男人向来固执又霸道,不达目的不罢休。 今晚的宫宴是她不让姜璃参加的,因为姜璃的状态不佳,她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而引出什么事来,而姜璃听了她的话也点头,因为她自然知道自己见到项墨也很难保持心情平静,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说话什么的最忌讳不能保持头脑清醒被人带到坑里了。 第二日一早用完早膳,皇贵妃就送姜璃出了宫,对外道是赶了风寒,要送回去安王府修养,免得今日宫宴人多,过了病气给人。 项皇后对此保持了沉默,昨日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她的耳里,但不管是和韩忱通过韩烟霓和她递忠诚前还是之后,她都不会乐意见到瑾惠郡主嫁入西夏王府。 姜璃临走时,皇贵妃牵了她的手坐下,温柔道:“瑾惠,并不是姨母故意不让你参加宫宴,只是你也知道明天很多宗亲勋贵家族夫人小姐公子都会过来,你现在身体不适,并不适宜和她们周旋。” 姜璃点头,冲皇贵妃亲密的笑了笑,道:“皇姨母我知道的,我的确也是不太想参加的。”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项墨,还有该如何去还前世她欠他的。她要时间好好理理这些事情。 皇贵妃点头,看着姜璃无比乖巧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西夏王府的事情很复杂,原本你母亲必是以为和你无关,所以从未提及。如果这个项二公子曾经救过你,那你需得好好和你母亲说说,你母亲因为你堂姨母的事情,必是不喜欢这位项二公子的。” 姜璃诧异的看皇贵妃,她的堂姨母和这个项二公子有什么关系?她可从来没有听谁说过。 皇贵妃皱了皱眉,略沉吟了一下,就道:“原本我也不想跟你说,有些事情你母亲知道的会更清楚,但既然你欠了项二公子救命之恩,我还是简单跟你说说吧,具体的你再回去问你母亲。” 皇贵妃看姜璃认真看着自己,便接着道:“你知道你大外祖母家原本有个五姨母吗?” 姜璃点头,道:“是大外祖父的姨娘所出的那个,听说远嫁后就去世了。因为是庶出,所以很少人提起她。” “嗯,”皇贵妃帮姜璃捋了捋衣襟,道,“她原本定亲了,是京都一个普通官宦子弟,原本那年年底就该办喜事了。可是那年西夏王三王子觐见陛下,在街上看到你正去首饰铺挑选首饰的五姨母,就看上了她,向陛下提出求娶。” 姜璃哦了嘴看自家的皇姨母,难道项墨跟自己还是姨表兄妹?看母亲的样子可不像啊。 第8节 看出姜璃眼中的疑惑,皇贵妃继续道:“项墨不是你姨母所出。这西夏王三王子早有妻室,是西夏三大世家中的一家姬家的嫡长女,项墨便是她所出。”她看着姜璃蓦地瞪大的眼,凉凉笑道,“是的,他已有妻室,妻子在西夏已育有嫡子嫡女,可是他还是跟陛下求娶了你五姨母,并且陛下同意了。毕竟你五姨母只是一庶女。” 第16章 尽是意外 “你五姨母嫁去西夏,也生了一子,就是你表哥项砚,但你五姨母身体本来就不算特别好,嫁去没几年就去世了,只留下了你表哥项砚。”皇贵妃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项砚在十岁那年骑马时摔下马,留了腿疾,再不能习武,西夏尚武,又终日要和西域对战,不能习武,这在西夏王府,就等于是废人了。” 皇贵妃最后道,“你母亲和你五姨母年龄相仿,当年感情也是很好的,所以她不可能喜欢项墨。” 姜璃从宫中回王府的路上一路都在消化着皇姨母的话,再想到韩忱,韩忱扶持的先西夏王世子之子项翊,不得不感叹,这西夏王府的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今日的宫宴是午宴,姜璃回到安王府的时候,众人已出发去了宫中赴宴,她问过在门口接她的管家,才知道府中只留下了容侧妃和韩烟霓。 她回到到自己的院子,心里因为存了心事,并不想去睡觉歇息,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她突然想到自己二哥的书房里好像有一些陕西西夏还有西域的地域志历史传记什么的,便唤了溪沙陪着她去了二哥姜晞的院子。 当然她父亲安王的书房这类资料最是齐全,但是安王的外书房看守严密,哪怕她是她父王的女儿,也是连个大门口也踏不进去。 姜晞的院子在外院,今日姜晞也去了宫中,并不在府内,不过姜璃和姜晞兄妹关系很好,平日姜晞不在,她也是可以直去他的书房的,所以他在不在倒是并无妨碍。 姜璃到了姜晞的院子,便直接去了他的书房,让溪沙守在外面,自己则入内找书,姜晞留在院中看守的小厮婆子见是姜璃,也并不阻拦,反是备了点心茶水送进去给她。 这日的宫宴项墨自然还是失望,他没有看到姜璃,倒是见到了不少勋贵家族的贵女,老皇帝笑眯眯的看着他,尽是那种看吧,你看上谁,朕就赐给你的架势,实在让他憋屈的慌。 众宗亲勋贵也都带了不少闺女,有的是希望被看上,有的则是以为被赐婚的要不就是皇帝自家女儿要不就是安王府的明惠郡主,所以并不担心。 不过等他们看到项老王妃看项墨渗着冰渣子的目光就有些不淡定了,这是咋了?项老王妃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虽说平日里也没见多好使过,但也不至于自家侄孙千里迢迢跑来,你寒碜碜的看人吧?你娘家以前怎么苛待你了?没听说啊。 项墨倒是坦然自若,他特别关注了安王府,自然知道姓韩的那一家的事,韩忱并未隐姓埋名,在京中谋职也用的是韩家子弟的身份,很好查。他一查当然也就知道了韩忱与他大伯先世子的关系。 项墨对项家事情了如指掌,当然也就明白为什么他这个姑祖母不待见他。他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至少他知道这位姑祖母和他的姜璃关系并不好,这就够了。 出了韩家那档子事也好,不然这姑祖母和项皇后定要让那明惠郡主嫁给他,到时候他想求娶姜璃又是多一层麻烦。 当然他的逻辑太过理性直接,不问原因,直取结果,完全忽略了为什么之前只是对姜璃好奇关注,现在就已经上升到了要求娶的高度。 项皇后笑吟吟的,她问项墨到了京都可还习惯,又介绍几个京中子弟给项墨认识,其中就特别介绍了自己的外孙,昭阳公主府也是保宁侯郭家的嫡子郭子奇。 项皇后道:“说起来,你和奇哥儿还是表兄弟,这些时日尽可以多些走动。”又对皇帝道,“陛下,这几日不若就让奇哥儿陪着阿墨在京城四处逛逛好了。” 皇帝笑着点头,道:“阿墨第一次来京都,是该让这些孩子们多熟悉熟悉。”又唤来姜晞道,“这是姜晞,安王府的次子,也算是你嫡亲的表弟了。他刚刚从我们皇家书院读完书,考核时还拿了三甲,听说你从小就上战场,武艺非凡,得空就指点一下你表弟吧。” 项墨笑道:“承蒙陛下夸奖,却实在不敢当。父王常说我们兄弟顽劣,京都儿郎天资卓绝,才华出众,此番过来正好结交。” 皇帝大笑,继而对郭子奇和姜晞两人道:“后面几日项二公子在京都,就由你们陪着他尽尽地主之谊吧。” 两人领旨应诺。 项皇后又问坐在下席的女儿昭阳公主道:“今日姝儿可有过来?”闵幼姝是昭阳公主的外孙女,因母亲早逝,一直养在昭阳公主身边。 昭阳公主一愣,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道:“不曾,姝儿身体有些不适,我便命她在家歇息了。” 项皇后一笑,道:“可是近日天气转变受寒了?可得小心照顾着些,待她好些,便领到宫里我看看吧。”又对皇帝道,“陛下,您知道幼姝那孩子是昭阳的心头肉,从小养在身边亲自教养的,昭阳宠她,到现在也没觅到合适的佳婿人选,我看阿墨人品出众,不如陛下就将幼姝赐给阿墨好了。” 此话一出,尽皆哑然,厅里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项墨是西夏王世子的嫡长子,将来必是要承袭西夏王爵位的,闵幼姝虽说是昭阳公主的外孙女,那也就是个外孙女,父系不显还幼年丧母,如何能配得上项墨?赐过去最多也只能做个侧妃罢了。 昭阳公主脸色数变,她母后这一出根本没有和她提前说过,幼姝是她一手养大的,也是放在心尖子上疼的,母后她这是要干什么?!先前不是说要把明惠郡主嫁回西夏吗? 皇贵妃轻轻抚着茶杯,这一出她也没料到,是因为闵幼姝更好控制吗? 项老王妃也是不悦,项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刚见过了烟霓,也接了项翊的投诚,怎么转眼就想把曾外孙女嫁给项墨?这是要脚踏两条船吗? 唯有老皇帝面色不变,带着隐隐的笑意看着项墨。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怎么瞒得过他的耳目?就是当年西夏王世子战死的事情,他知道的都比别人更多。 只是,他老了,他要把自己的皇位传给自己和阮安柟的儿子,那孩子是很聪颖能干,但到底还是年轻,缺少历练。他自己能掌控的了这些藩王大将臣子,他的儿子却还不行。他必是要赐一个和皇贵妃一系的人给西夏王府的。因着那赵家女嫁给西夏王世子没几年就去世的事,西夏王世子夫人本就已与皇贵妃一系心存芥蒂。 项墨面色也不变,他大概知道项皇后的心思,不过是形势不明之前,两边都下注而已,却又舍不得下大的本,拿个除了项皇后一系没有其他任何依靠的孤女,呵呵。而且就算是个侧妃又如何,弄了这么个侧妃,还有哪家宗亲勋贵肯再把嫡女嫁过去? 老皇帝看不出项墨的心思,便笑道:“即是要赐婚,也得两个孩子同意才好,此事待过几日,就等阿墨在京里多待上一阵再议吧。” 项皇后也是笑着应是,面上无丝毫失望之色。她提出这个建议本身也已经达到部分目的,不过是阻止其他宗亲或勋贵嫁贵女给项墨而已,谁家希望还没嫁女儿先有个侧室的? 宫里宴会大家各有心思,互相试探,而安王府内姜璃却在姜晞的书房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还是溪沙见差不多是午膳时间了,提醒自家郡主去用膳。 姜璃正看西夏的风土人情看得津津有味,闻言才发觉自己已经来了好久,看着手上还有桌上另外的两本书,她有些不舍,想了想,就写了张纸条压在书桌的镇纸下,索性把未看完的几本书和溪沙一起搬走了。 姜璃回自己的院子用饭,却在出了姜晞院子后不久,在园子里遇上了她再也想不到会遇到的人,韩忱。韩忱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越发显得卓而不群,英武不凡。他显然远远就看见了姜璃过来,便站在原处等她。 姜璃见到他,皱了皱眉,那日神魂不稳的事让她心有余悸,并不想跟韩忱再有接触,便转了个方向换了一条小道走。 谁知她没走多远,韩忱竟然插路过来,拦住了她。 姜璃后退了一步,皱眉看他,韩忱也轻轻皱了皱眉,温言问姜璃道:“郡主在躲着在下吗?可是在下曾做了什么让郡主不喜?” 他看着姜璃微蹙着眉,有些戒备的看着自己,只是她生得娇美,即使生气戒备的样子也格外可人,他心里暖暖的,这个小姑娘,他放在心里偷偷藏着多年,费劲心机查找了多年,现在看到了,接近了,他就越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让她在自己身边,高傲的样子也好,生气的样子也好,娇嗔的样子也好,只要在他身边,让他看着,他就觉得很好。 烟霓和她不同,烟霓是他的责任,他曾经承诺要照顾她,保护她,但姜璃,却是他黑暗阴霾的内心所需要的,那丝亮光和柔软,他需要她在自己身边,只是需要。 第17章 谁看上谁 姜璃看韩忱温和的样子只觉得刺眼,而且她只要接近韩忱就心神不定,这种感觉委实让她害怕得很。 她再略退了一步,颔首道:“并没有,只是我与韩公子男女有别,自当避让。只是却不知韩公子为何会在我们王府?若是拜访我二哥,他今日并不在府内,还请韩公子改日再来。” 韩忱看姜璃故作镇定,一本正经的小脸分外可爱,就微微露出了点笑意,温声道:“郡主说这话是遵循古礼的吗?据我所知,大齐朝勋贵家族早已不以古礼要求子女了,我们西夏女儿家更是可与男子一起骑马射箭,从不以前朝教条约束。” 姜璃不想听他说些有的没的,就打断道:“若是熟识之人,自不用拘礼,但我与韩公子不过几面之交。韩公子若寻我二哥,他今日并不在府内,你可以去给他的小厮留言。”手指了指来路姜晞的院子,又道,“我还有事,请恕我告退。” 姜璃提起手给韩忱指了方向,原先手中抱着的书却露了出来,正上面的那本正是《西夏地理志》。韩忱看见,原本听了姜璃的话有些收起的笑容却又露了出来。 他不答姜璃的话,反柔声问道:“你在看西夏地理志吗?书上的东西通常都是艰涩难懂,有些也未必尽对,你有什么不明的或者想知道的,尽可以问我。” 姜璃最见不得他这种笑容这种说话的声音,越是温柔越是好看她就越是闹心,因为她在玉蝉里见他跟韩烟霓卿卿我我的时候,就是这种笑容,这种声音! 她本已打算越过他离开,听言心里不悦,但不欲和他歪缠,只答道:“多谢韩公子,不必了,不过是随意翻翻而已。”说完再不等他说话,颔首就直接侧身让开他自顾离开了。 韩忱回头看她离开的背影,眉头再次微微蹙了起来。他在直接面对姜璃的时候,总是会失去一些正常的判断力,只要看着她,心里眼里想的便全部是她,可是姜璃离开,他的思维便也慢慢恢复。 姜璃的确是在避着他,甚至有点怕他,为什么?他的手不自觉的捏成拳,松了又紧,这么多年的隐忍,谋划,在黑暗里生活久了,让他越发的坚忍,尖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姜璃走过了一段路,才吩咐身边的溪沙道:“去查查,为何他会在安王府。”溪沙见姜璃面色不渝,知她生了气,便忙应诺。 午膳后溪沙就跟姜璃回报了查探的结果,她回禀姜璃道:“小郡主,是老王妃那边院子里的韩小姐接了她兄长过来,道是今日众人都去了宫中,想念兄长,让他过来陪她。” 姜璃听了真是作呕。这兄妹情深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宫宴完后安王府众人便回了府,项墨还特意给项老王妃项大夫人以及安王妃作别,道是改日便去府上拜见。 姜璃看时间差不多,她母妃也应该回府后歇息够了,便去了正院找自己母亲说话,没想到的是大伯母项大夫人居然也在。这可是够稀奇的,大伯母向来不喜母亲,很少踏足安王府正院的。 姜璃进入花厅的时候,项大夫人不知和安王妃赵氏说了什么,赵氏正有些漫不经心的喝着茶,而项大夫人见赵氏这个样子,便有些不悦。 姜璃出言唤道:“母妃。”又上前给项大夫人行了个屈膝礼。 赵氏看见姜璃,便一扫先前的冷淡,温声笑道:“璃儿过来了,今早在宫中听说你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了,还特别担心,没有什么事吧?” 姜璃抿嘴笑,她母亲真可爱,她身体怎么不适,估计她母亲早打听清楚了,现在这样子说话,分明是不想理大伯母,要岔开话题。 项大夫人见到姜璃进来,有些不悦,便展了个不咸不淡的笑容道:“瑾惠过来找你母亲吗?今早听说你病了,怎么去了宫里就病了,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赵氏一听脸就黑了,项大夫人见赵氏脸黑了,也觉得有些后悔,她今日过来是找赵氏帮忙的,可是平日见到姜璃就刻薄几句的习惯实在太强大,见到姜璃的花容月貌各种刻薄话就忍不住蹦出来了。 姜璃还在想着怎么回她的奇葩大伯母,项大夫人就又有些讪讪的笑道:“想来是璃姐儿想家了,就找了个借口回府。” 姜璃简直想笑,她走到母亲身边坐下,笑着对项大夫人道:“不过是去御花园赏牡丹,风吹着了,有点着凉了。想着今日客人多,留在宫里不能帮忙反要皇姨母照顾,就索性回来了。大伯母今日的宴会好玩吗?听说那项二公子还是二堂姐的表哥,想来二堂姐必是玩得很开心的。” 赵氏瞅了女儿一眼,便顺着女儿的话对项大夫人道:“是啊,那项二公子可是明惠的正经表哥。先前不是听母妃说要将明惠嫁回西夏,现在却如何改了主意?”姜璃听了心里却一滞,她可没有祸害自己救命恩人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因为姜璃在的缘故,项大夫人有些不自然的道:“那不过是母妃念着西夏,想着亲上加亲的缘故,你今日也听皇后娘娘说了,娘娘是有意将闵小姐赐到西夏王府呢。我们自然要听从娘娘的旨意。” 姜璃一愣,闵小姐?哪个闵小姐? 赵氏便淡淡笑道:“那大嫂可要好好和母妃商量了,不要误会了母妃的意思。我看还是等大嫂跟母妃确认了,再来说别的也不迟。” 项大夫人闻言脸色却涨红了起来,有些生硬的道:“先前说的自然是和母妃已经商量过了的,是不是我请弟妹帮忙还是请不动,弟妹的意思是要母妃亲自跟你说才行吗?” 赵氏听了项大夫人的责难却是面不变色,仍是云淡风轻道:“大嫂严重了,我不过是觉得明惠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需得谨慎行事而已,大嫂也知道我做事向来如此,大嫂觉得我做事不合大嫂心意,另寻他人便可。” “你!”项大夫人嚯得站起身,鼻翼翕动了几下,才勉强按住了火气,看着仍是坐着气定神闲喝茶的赵氏,简直恨不得上前打翻她的茶杯,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甩了一下衣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姜璃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大伯母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待看不见了,才挽了自家母亲的胳膊,问道:“大伯母这是干什么?难道是她看上了哪家儿郎想托母亲给二堂姐说媒,母亲不应,她就怒成这样了?” 赵氏轻轻揽过自家女儿,笑道:“你这孩子难得也有这么敏锐的时候。她是看上了宁国公家的嫡长孙周衍,想让我给她做媒呢。” 姜璃瞠目,道:“不能吧?周衍不是容侧妃和宜兰妹妹看上的?大伯母怎么来这一出?” 赵氏听女儿的这话心里也是一滞,她仔细观察女儿的脸色,果见除了诧异并无其他神色,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她的女儿也十四了,普通勋贵家族的女儿大都在这个年龄也都定亲了,这几年她也都在看着,可是挑来挑去也没有特别满意的,宁国公家的周衍应该算是最不错的了,最难得的是,她看出周衍那孩子应该是对女儿有意的。 可是不曾想,容侧妃的宜兰却直白的露出了爱慕周衍的意思,安王爷向来对容侧妃母女更为怜惜,宜兰既已露出意思,断没有姐妹争夫的道理,更何况她也看出周家大夫人想要挑选的儿媳妇不是自家女儿这一款,但到底心里还存有一丝想法,却不想今日大嫂又跑过来跟她说,让她去探探周家的口风,想把明惠嫁过去。 只要她跟周家大夫人一开口,恐怕她家瑾惠将来断无丝毫希望了。她又看看女儿,好在女儿对周衍是真的无意,要不然她也是会尽力帮女儿争取的。 姜璃不知道母亲的心思,只是看母亲出神不言语,便道:“母妃可不要理她们,大伯母和二堂姐最是不知好歹,这明摆着不成的事,不是让母妃去面上无关吗?回来还要被她们埋怨不尽心尽力。说不定父王那里还要吃挂落,宜兰可是父王的心头肉。”前面还是数落项大夫人母女,后面一句却有点酸溜溜的了。 赵氏心酸,柔声跟女儿道:“璃儿不用担心,你不是看见母亲拒绝她了吗?你大伯母那个性子,稍微说上两句就要暴跳,想不理睬她还是很容易的。只是你可不要这么说你父王,你父王虽然疼爱宜兰,但可也没有对你不好过,你这样说,可不是伤了你父王的心。” 姜璃把脑袋在母亲胳膊上蹭了蹭,她也觉得自己刚刚怎么顺口就说出了那句,想到前世后来父王为她而死,她就为自己还吃这种小醋心生愧疚。 第18章 安王回府 “父王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好久也没见他了。”想到安王,姜璃就忍不住问道,“父王不是在淮山大营吗?也不是很远,不若女儿去看看父王吧?” 赵氏摸了摸女儿想一出是一出的小脑袋,道:“那是军营,你跑去做什么?不过你也不用心急,我已收到你父王的信,应该这两日就该回来了。” 姜璃听到自己父王回来,心里自然很是激动,她再三跟母亲说,父王回来,一定要提前跟她说。赵氏看女儿不再像以往一样明明很是孺慕自己父亲,却每次见到都要高昂着头,撇着嘴,像个竖了毛的小斗鸡一样,心里也是又欣慰又高兴。 母女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姜璃突然就想到项大夫人说项皇后要把闵小姐赐给项墨的话,便忍不住问母亲道:“母妃,闵小姐是谁?” 赵氏一愣,一时还真想不起女儿口中所指的闵小姐是谁。 姜璃便提醒道:“之前大伯母所说,皇后娘娘要把闵小姐赐给项二公子,那个闵小姐。” 赵氏闻言冷淡道:“哦,就是昭阳公主养的那个外孙女闵幼姝。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想些什么,不过这却尽不关我们的事。”只要项大夫人不来烦她就行。又想到自己堂妹赵敏惜,和那个可怜的孩子项砚,心里更是不喜。 第9节 姜璃听了,就努力回忆,可是她前世不关注项墨的事情,真是不记得他有没有被赐婚哪个贵女。 “母妃,这事会成吗?”她忍不住又问道。 赵氏听女儿话音关心,不似是那种纯八卦的语气,便不由得打量了女儿两眼,想到项墨的英武不凡,心里便不由得一突,不答反问道:“璃儿,你见过项二公子了?” 姜璃点头,她本来就要跟自己母亲说项墨的事,此时自然不会否认。 赵氏看姜璃神色认真却又不像是少女说起心上人的娇羞,稍微放了一点心下来,便一边仔细盯着女儿的神色变化,一边问道:“你如何关心起这事?成不成也都是她们西夏王府、项氏还有陛下的事。” 姜璃听言垂下了头,咬了咬唇,半天才道:“母妃,项二公子他,他救过我,我们能不能帮帮他?”说着,便在赵氏惊讶的表情中把之前跟阮皇贵妃说的一通话跟赵氏又说了一遍。 赵氏闻言沉默了良久,最后道:“原来当初救你的竟是他?你确认?” 姜璃点头,道:“确认的。只是他恐怕是不知道的,当时我的样子实在狼狈,也不曾跟他透露身份。” 赵氏点头,慢慢道:“既如此,总是欠了他一份人情,你是想如何帮他?”女儿是她的心肝肉,即然项墨救了她女儿,她自然会把对西夏王世子的厌恶放到一边,更何况,那本也不干他的事。 姜璃听了母亲的的话自是很高兴,道:“母妃您说陛下是不是一定要赐一个贵女给项二公子,既如此,我们帮他找个合他心意的好了。” 赵氏直觉觉得这个主意不好,但她还是点了头,道:“这事母妃会帮你,但你不要和他接触太多。”看女儿似乎有些不解,便补充道,“西夏王府太复杂,你身份特殊,和他接触太多,容易引起别人的揣测,也可能给你皇姨母和安王府带来麻烦,知道吗?”当然真实的原因是,她怕女儿被人拐跑了。 姜璃其实并不算完全明白,但她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忤逆母亲,便点了点头。至于要不要和项墨接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平日晚膳安王妃和项老王妃等人并不在一处用膳,但这一日晚膳前,项老王妃却召了安王妃赵氏去了她的慧安堂。 项老王妃自然不是想念安王妃赵氏了,更不是想关心一下孙女姜璃的身体状况。她只是刚刚听了项大夫人的小报告,黑着脸要训斥安王妃,顺便让她帮忙给明惠郡主做媒的。 项老王妃今日的心情不好,她今日见到了她意气风发英武不凡的侄孙项墨,心里却是酸涩悲痛异常,因为这个侄孙让她想起曾经趴在她脚边软软叫她姑姑如今早已惨死的侄子项璜,还有那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躲躲藏藏的侄孙项翊。 没想到她正郁闷愤恨中,就有项大夫人跑来告状,道:“母妃,弟妹说了,非得您亲口求她,她才肯帮忙做这个媒,我去说是没有用的。母妃,如今您尚在,她都已经待我如此,他日,这安王府哪里还有我母女的立足之地。” 这话真是又给项老王妃的心里插上一刀,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八岁的项璜沉默的看着她不出声,最后一刻才凄凉道:“姑母,您在的时候在这府中我已举步维艰,待您出嫁后,这府中恐怕再难有我的立足之地。” 项老王妃想到这些,简直差点老泪纵横,立即就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召了安王妃赵氏过来,彼时姜璃也正好在她母亲的院子,便也一起跟着过来了。 项老王妃看到姜璃,只是横了眼,哼了声,也没理她。就冲着赵氏道:“怎么,听说今日娜珠去找你帮忙,被你赶出来了?” 不仅是赵氏,连项大夫人和姜璃都被项老王妃的直接给惊了一下。项大夫人有些脸红,她婆母平日也不是这般不讲策略的啊,便忍不住偷眼看了一眼弟妹赵氏。 赵氏现在不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却是一脸的端庄肃穆,她听了项老王妃的话,立即就跪下了,道:“母妃此话怎讲?这罪名儿媳可不敢认,今日大嫂找儿媳替明惠跟宁国公家说亲,儿媳想着母妃曾说过明惠是要嫁去西夏王府的,便让大嫂先和母妃商议,再行定夺,如何是叫把大嫂赶出来?这不敬长嫂的罪名,就是说到御前,儿媳也是不敢认的。” 项老王妃听到这里却是气得发抖,觉着是赵氏这是以皇帝之名压她。顺国公府赵家是皇帝的外家,赵家的外孙女阮皇贵妃又深得圣宠,这么些年,只要一说教这个儿媳,她就大道理往外搬,动辄就是说到御前怎么的怎么的。 项老王妃怒极就忍不住顺手拿起身边的水杯向赵氏砸去。 赵氏见水杯砸来却是不避不让,旁边的姜璃却尖叫着扑了上去,赵氏想拦却已来不及,水杯直直的砸到了姜璃的后脑勺,姜璃当场就晕菜了。 赵氏摸到一手的血,差点没跟着一起晕过去,她慌乱的叫身边的侍女:“太医,去叫太医。” 项老太妃还没从怒气中反应过来,项大夫人却已经看见了姜璃满脑门的血,脸都吓白了,她虽说是口头上喜欢刻薄两下姜璃,暗地里也喜欢弄点小拌子什么的,但真刀明枪的把人给打成这样,闹出去可不是玩的,就是安王爷和几个侄子知晓了也不能饶了她,届时安王府真是再难有她立足之地! 项大夫人忙凑上前去想问候两句,赵氏却是一把推开她,拿着帕子就给女儿止血,手却是哆哆嗦嗦的又不敢出力,又怕伤了女儿,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这时却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冲了进来,有没反应过来的丫鬟想拦着,被他一脚就踢到了地上,却正是一个月都未归家的安王爷姜以承。 安王爷还身着盔甲,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回府,连身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他回府听说母亲召了妻子女儿过去了慧安堂,就想着反正回府也是要过来给老王妃请安的,就索性直接过来了,谁知刚走到正厅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 项老王妃不想儿子这个时候回来,先是一喜,刚唤了声“承儿”,就尴尬的发现现在好像不是什么好时候。 安王并不理自家的老娘,径直就上前抱起了自己女儿往外走,赵氏哆嗦了半天都没能爬得起来,还是旁边两个大丫鬟扶了她起来,也跟着安王离开了慧安堂。 项老王妃见状,心里却升起了腾腾的怒火,她只心道,这个贱人,定是知道自己儿子今晚回府,特意演了这出戏让他们母子失和的。 可是她也不想想,这人是她召来慧安堂的,训斥也是她要训斥的,砸人也是她要砸人的,跟赵氏有何相干?而且赵氏的性子,儿女都是她的命根子,再怎么演戏,却都是不会拿自己儿女的安危来作戏的。 第19章 砸晕后续 姜璃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黑漆漆的,然后后脑勺还一阵一阵的抽疼。她就立时想起来自己替母亲挨了祖母一下子。 感觉到疼痛其实她挺高兴的,自从重生回来,她特别怕一觉睡醒又回到玉蝉里,所以很怕一觉醒来外面黑黑的,总是无端的恐惧,所以一般都命人在房间里点上一盏小灯,现在屋子黑漆漆的,但她能感觉到疼痛,那也是好的。 玉蝉被她供在了佛像前,她也有点怕玉蝉,但不敢把它放在箱子底,因为万一她又回到玉蝉,那玉蝉被压在箱子底,她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要在黑暗里挨着? 姜璃原本是个傻大胆的刁蛮郡主,却委实在那玉蝉里被锁出了心理阴影。 她醒过来看房间摆设跟自己房间不一样,略动了动身,就立即有人问她:“小郡主,您醒了吗?”却是溪沙的声音。 她“嗯”了声,就立即有人掌了灯,她就看到屋子里守夜的不单止有自己的大丫鬟溪沙微草,还有母亲的两个大丫鬟。这屋子却正是母亲正院里的厢房。 姜璃醒了,立时就有人报告了安王夫妇。原来安王和安王妃并未回房,原先还一直守在姜璃床边,大夫却说了,熄了灯让姜璃好生睡一下,醒后精神也能好些,他们这才就在外间休息了。但他们却对丫鬟们吩咐了,但凡小郡主醒了,不拘什么时候,都是要叫醒他们的。 安王和安王妃进得房来,姜璃正坐起了身喝水。她一见从门口进来得安王爷,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泪水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也不管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就从床上爬了出来,就要下床,那丫鬟们忙拦着她,让她小心些。 这空档,安王和安王妃已上得前来,安王向来肃穆,他对儿子严格,对女儿虽然疼爱,但也习惯板着脸,何况以前姜璃桀骜不驯,他对她不免就是皱眉黑脸的多,此时姜璃见到他,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到他怀里,扑簌簌的掉眼泪。 安王看女儿如此,就心疼得厉害,他已问清了原委,又知道因为自己送的生辰礼物的事害得女儿被老王妃罚跪,还大病了一场,平日姜璃是很少哭的,被训被罚都是仰着脑袋,那个样子别提有多惹人恨,难得哭成这样,安王就觉得女儿这是受大委屈了。 他想摸摸女儿的脑袋,提起手才又想起女儿脑袋上还一大口子咧,顿时又心疼得够呛,他自己是武将,儿子们也是摔打滚爬惯了的,可女儿向来是娇养着的,况且他向来觉得自家这个女儿脑子倔得很,本来也不是多好使,再这么砸一下,傻了可咋办? 总之安王爷原先抱了女儿回来,问清了最近发生的事和今儿个事情的原委,本还有些责怪自家王妃太过强硬,明明手腕多得很,搞定他娘和大嫂根本不必这般真刀实枪的干,结果误伤了姜璃,可现在姜璃这一哭,他心里就把对老娘和大嫂的不满提升了八度,想到她们和项皇后总是同一个鼻孔出气,心里不免对她们更加厌弃。不过是听了父亲临死前的吩咐,要善待大嫂母女,所以对她们格外优容而已。 姜璃差昏迷了一晚上,此时醒来时已经差不多寅时,安王爷哄了一会儿女儿,就该换装上朝了,他刚回府,也该去给皇上禀报事务的。 安王和赵氏哄着姜璃继续躺一会儿,赵氏便服侍着安王换了朝服,送了他出门,才又回到厢房看女儿。 姜璃看见赵氏进来,便又爬起身抱着赵氏的腰,赵氏抚着她,就觉得这女儿最近不知怎么了,特别的黏糊又爱撒娇,还动不动就掉眼泪,跟以往的性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可是这样的女儿实在又让她心软的不行。 赵氏爱怜的道:“你这孩子,为何如此冲动?母妃挨一下也就是挨一下,况且我也不会真让她砸着要害,你这样不管不顾冲上来,是要吓死母妃吗?而且女孩儿家的容颜何等重要,这万一损了面容,或者那杯水是烫的,可如何是好?” 姜璃低声道:“对不起母妃,让母妃担心了,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可是祖母真是越发不可理喻了。” “哼,只怕此次之后,她再想插手这边,连你父王也不会容许了。”赵氏轻轻帮女儿顺了顺头发,小心翼翼的如同抚的是最心爱的珍宝,道,“只是那边再怎么样,母亲总有法子应付,再不允许你们有丝毫损伤的,知道吗?” “嗯。”姜璃点头,旋即想到突然出现的安王,便问道,“父王怎么突然回来了?刚刚还以为是做梦呢。” “他挂念你们,就赶着回来了。”赵氏笑道,“况且这两日那西夏王府的项二公子必然要拜访我们府上的,你父王大概也怕你祖母她们做出什么事来。”不过这次项二公子入京项老王妃那边的反应还有项皇后的提议都委实有些奇怪,她心里沉吟,却没有出声,这些她觉得是没必要跟女儿说的。 姜璃这边挨了祖母一茶杯直接被砸晕了,虽说安王爷及时回府把事情按下了,赵氏便没有作大这件事,可是老王妃那边的管理就是个筛子,京都关心安王府的人还是很快便知道了,例如景帝,例如项皇后,例如皇贵妃,甚至例如韩忱和项墨。当然这也是安王妃赵氏放任的结果。 景帝和皇贵妃是把各种补品和药材流水线般的送入安王府,然后全京都都知道了项老王妃怒打瑾惠郡主,把瑾惠郡主打晕了昏迷不醒的事。事情的起因竟是因为安王妃没能立即马上帮忙给项大夫人的明惠郡主向心上人家说媒,当然明惠郡主的心上人是谁那就不得而知的,全京都的贵府小姐们都把京都的青年才俊都轮了一遍。 更有甚者,传闻那明惠郡主的心上人喜欢的是瑾惠郡主,项老王妃偏宠明惠郡主薄待瑾惠郡主那是全京都都知道的啊,所以项老王妃才伙同项大夫人把瑾惠郡主给打了,据说,据说,那不知是项大夫人还是明惠郡主还恶毒的用滚烫的茶水泼瑾惠郡主的脸,想毁了瑾惠郡主的容,至此,明惠郡主在京都大火啊。 项皇后简直被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的智商气了个够呛。然而八卦是人之天性,更何况勋贵世家也好,小官小吏也好,夫人小姐们最爱谈论的不就是王公世家这些个捕风追影的八卦,又带了些桃色,还带了些家族内部争斗的。所以留言是制止不住的,越描越黑罢了。 韩忱从妹妹那里知道事情大概又听了京都传言,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他一边谋划着该如何接近姜璃,又一边谋划着该如何通过项老王妃求娶到姜璃。他对项老王妃这样的死作是很不满的,少不得让烟霓和项翊好好劝劝项老王妃,无论如何也该好好跟安王爷这一房打好关系,并不是说那是你儿子,你怎么作人家都会全部听你的。 项墨则是大大的不满,他家小姑娘这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上次罚跪跑到庄子里发高烧,这次就直接动手把人打晕了,难怪好多次看她都哭得可怜兮兮的,这完全就是外面风光,在家受虐待嘛! 项墨这日一得知消息,就想夜探安王府去看看姜璃,可是想了想还是忍耐住了,主要是小姑娘跟他不熟,他突然出现可能会吓坏人家,或者从此把他当登徒子对待了,怎么想怎么不妙。 因此项墨当日就递了拜帖,翌日一早就上门拜见姑祖母项老王妃堂姑项大夫人和表叔安王爷表叔母安王妃。 安王爷亲自陪着项老王妃接待了项墨。安王妃管着内宅,对内宅消息可能比较灵通,但是项老王妃和韩家的事了解的也就是表面。 但安王爷不同,他行事谨慎,知道母亲项老王妃和大嫂项大夫人唯项皇后马首是瞻,为了避免这两人作出什么危害安王府的事情,他其实在两人身边安插了很多人,对她们一举一动都监察的很清楚,所以他连项老王妃见过项翊都是一清二楚,虽然有些内情不知道,但能查到的他也是查得差不多了。 安王妃也找了机会跟安王爷提了项墨曾经救过姜璃的事,又鉴项墨年纪虽不大,在西夏却已战功赫赫,声望极大。所以项老王妃不喜项墨,然而安王爷却已先对项墨有了好感。 项老王妃是在自己的慧安堂里接待的项墨,同在的还有项大夫人、安王爷还有安王爷的嫡次子姜晞。自从发生项老王妃怒砸姜璃的事件,安王妃赵氏就再也没踏足过慧安堂。这回对项老王妃再表达安王妃不敬婆母之词,连安王爷都保持了沉默,并不予理会。 像见客一类的事,项大夫人向来喜欢带着明惠郡主,但她怕万一项墨看上了女儿,那岂不是不妙?所以这次就坚决把女儿藏起来了。 第20章 王府拜访 项老王妃盯着堂前的项墨神情阴郁。项家人外貌是典型的西夏风,高大粗犷,但不精致俊美,她自己,她侄子项璜,和她大哥外貌相似度都非常高,尤其是项璜生得和她大哥简直是如出一辙。 然而眼前的项墨,他有着项家人的相貌特征,身材高大,高鼻深目,轮廓如刀刻一般,但他身上却也隐隐带了文华公主的影子,大齐皇家人向来生得好,先帝那一代的子嗣包括当今那都是俊美得不像话,文华公主也是精致得如同画中之人,眉目无一处不好,也正因此,才勾了她兄长的魂,忘了和表姐当初的情意,做了璜儿的后爹。 眼前的项墨轮廓深刻,却处处精致,眼睛更是深邃难懂,这种俊美完全掩盖了项家人的粗犷轮廓。她就是恨这样的俊美,对着这样的脸,无论如何也没有那种窝心的亲切感! 说到这里,这却也是项老王妃的一项心病,她不喜赵氏,不喜姜璃,独爱明惠,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明惠郡主活脱脱一个项家人的相貌,然而赵氏所出的几个孩子,个个俊秀不凡,尤其是瑾惠郡主姜璃,那就活脱脱一个赵家人的相貌,甚至跟当今陛下都有几分像,据说是因为像了当今的生母慈懿皇太后,那就是传说中的绝代佳人啊。 所以项老王妃对着姜璃那张清丽绝人精致得不像话的脸,实在也生不出这是她老人家嫡亲孙女的感觉,她就觉得那隔阂感不是一般的深,她们老项家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她喜欢的就是轮廓粗犷,细长眼睛,鼻子高高,嘴巴大大,皮肤黑黑,大手大脚的样子,没办法,那看起来就有自家人的亲切! 项墨行过礼后,项老王妃不阴不阳的请他坐下,然后就不吭声了。 安王爷就问道:“不知舅父身体可好?你第一次来京城可还习惯?”现任的老西夏王正是安王爷嫡亲的舅父。项墨很恭敬的一一作答。 项老王妃一直不愉快的冷着脸,慢慢谈话就完全成了安王爷和项墨在闲聊着,话题就慢慢从家常谈到了西域与大齐的战事,西域的军事人事文化等等,这些都是项墨了熟于心的,自然是手到拈来,安王爷听得也练练点头,对项墨极为赞赏。 一旁的姜晞更是听得脸上放光,不时插上两句问话,要不是他老爹安王爷就在旁边坐着,估计他的话得是一箩筐一箩筐的砸出来了。 姜晞立时把对项墨的好感度从五分上升到了十二分,前面的五分是因为他早听说过项墨。 项墨十岁开始上战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道打了多少场,他心里多少是佩服的,便从最开始便有了三分的好感。 然后他来见项墨之前又听妹妹说了项墨救她的事,那自然就又添了两分的好感,加起来就五分了。 项老王妃见他们喋喋不休的说的起劲,心里就一阵阵的厌烦,她是怀念西夏,但却对西域没什么兴趣,更何况她亲亲侄子项璜就是在跟西域的战争中惨败而死的,连妻小都没逃过。项大夫人在一旁更是闷得够呛。 终于在一次项墨答了姜晞的疑问的时候,项老王妃插话道:“时间也不早了,阿晞你不是奉了圣命要带阿墨四处逛逛吧,不若今儿个你就领着阿墨在安王府逛逛,待用过午膳就出去走走吧。” 几人的目光都转过来看向项老王妃,老王妃绷着面,补充道:“我最近茹素,就不陪阿墨用膳了,承儿,阿晞,你们父子届时就好好招待阿墨吧。” 安王爷沉着脸不置可否,当然他脸色向来如此,别人也是看不出差别。 姜晞有些懵圈,他觉得他祖母最近是不是撞邪了,怎么瞧怎么不对劲,上次韩家人不过是他祖母的侄子的侧妃的姐姐的一家人,他祖母就热情的什么似的,把那韩烟霓看的比正经孙女还重,可现在正经侄孙过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脸的阴阳怪气。 更别提他祖母竟然把他妹妹给砸晕了,想起这个他也是恼怒得很,原来他住外院,妹妹脾气倔,别人说他祖母虐待他妹,他还不太信,现在他简直是全身都是眼睛的打量着自家祖母,表达自己的深度怀疑。 项墨十分有礼的给项老王妃告退,又命人把送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的礼物抬进来,一一介绍了哪些是哪些人送的,才跟着安王爷和姜晞退下。 出了项老王妃院子安王就拍了拍项墨的肩膀,命姜晞带着项墨在安王府花园里还有练武场等四处去转转,并嘱咐他到了时间就带项墨去安王府正院去用午膳。 姜晞应了,就神秘兮兮的拖着项墨去了后面花园。项墨便毫无准备的再次见到了姜璃,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晞会这么善解人意啊! 当然现在姜璃可用不上什么美好的词来形容,她脑袋上还扎了一圈白色细棉布,不说脂粉啥得了,她天生丽质也用不着,但脑袋上,全身上下也没带一丝饰物,身上也就是一套最简洁的米黄色碎花细棉的襦裙,看着就是一素到底,这要是被某些重规矩的老人家看到,非得觉得晦气不可。 此时姜璃就坐在一个葡萄藤下的躺椅上眯着眼让侍女叉着冰镇葡萄给她慢慢尝着,旁边还放了七八样的精致点心,外加各种果汁饮品,姜晞领着人进来看见自家妹子这样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几日不见,他这妹子越发会享受了。 项墨却觉得姜璃这个样子实在是赏心悦目的很,当然除了头上的白布例外,他家的小姑娘真是每一面都可爱的紧啊,他可从来没有见一个人吃颗葡萄都能吃得这么美味的,让看的人都有些心痒痒。 姜璃很快看见了自家哥哥领了个人过来,定眼一看,哎呀,竟是项墨,虽说她跟她老哥吩咐了,让他找机会领着项墨给她见见,也不能这么快啊,差点让她把一颗葡萄直接吞下去,噎了喉咙。 项墨就那样站着看着姜璃,虽然心里激动得很,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第10节 姜璃喝了口水,整了整表情,就冲着项墨笑了一下,她笑得自然又灿烂,并不因为自己的狼狈样子而有丝毫无措和羞涩。项墨差点被那一笑闪花了眼,他当然看出姜璃对他的善意和亲近,可心里实在有些忐忑,这跟打战又不一样,他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姜璃就命自己的丫鬟去搬了几张椅子,起身笑着招呼自家二哥和项墨,道:“相请不如偶遇,项二公子请坐,这些点心是我平日最爱吃的,方子还是我亲手调配的,你们也过来试试。” 看出项墨的迟疑,姜璃误会了他的意思,觉着自己上次一见他就情绪失控,现在又这般熟稔,项墨必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上了他,以为自己是那种轻薄女子。 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项墨解释道:“项二公子不必误会,上次见二公子实在失礼的很,上次我也是没有说清楚。其实上次也不是我和二公子第一次见面。” 项墨看着姜璃仰着小脸看着自己说话,眼睛亮晶晶的,比最璀璨的黑玛瑙还要黑亮,脑袋就有点懵圈,她知道这不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难道她知道我一直在暗中窥视她?想到此,脸皮向来很厚的他也有些窘,心跳不由得就加速了些,手上也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脸上更是有些热。 姜璃没察觉到项墨的异样,她继续道:“你必然是不记得了,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在蜀中游玩,被歹人挟持,你救了我。虽然你当时带了面具,但是我还是认得出你的。” 姜璃觉得自己必然是要告诉项墨这件事的,不然她要是帮助项墨,让项墨误会她喜欢他岂不是乌龙了?况且她看见项墨就觉得十分的安心,就像她看见韩忱就神魂不安一样,十分明显。 项墨恍然大悟,他其实是记得那次事情的,那是他少有的亲自动手救人的事,实在是那个小女孩的眼睛太亮,虽然全身狼狈,小脸也都是污渍,根本看不出个样子来,但眼睛漆黑闪亮,他鬼使神差就在百忙之中帮了她。他想,难怪他第一次看见姜璃的那双眼睛就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所以才会关注,所以才会越来越被吸引。 姜璃看着项墨笑,看他面上似有所悟的样子知道他应该是记起来了,也是很高兴,她就热情的招呼他坐下,端了一盘梅花啫喱奶冻给他吃。甜点小巧精致,每一块都是鲜白晶莹,上面嵌了两朵嫩黄色的飘着淡香的梅花,然后是端着瓷盘比白瓷和点心还要精致泛着莹光的纤细的小手,项墨都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接,然后就被姜晞一把抢了去。 姜璃就笑着骂姜晞,项墨看姜璃不再关注自己,暗暗松了口去,他含笑看姜璃和姜晞笑闹,目光专注又温柔,却突然后背一凛。 他是一个上过无数次战场的人,对杀气有一种本能的直接,他转过目光,眼神就直直对上了不远处桃林下站着的一个人,韩忱。韩忱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子,正依偎着他说着些什么。 而韩忱看着眼前那一幕,看着姜璃巧笑嫣然,项墨含笑而立,眼睛像是被针刺了般疼痛,手上的拳头捏的咯咯响,却也压不住心里的翻腾。 你看着一件东西或一个人看久了,总以为那件东西或那个人就是你的了,其实那件东西或那个人根本和你毫不相关,能清醒的有这个认知,是一件多么痛的事。 第21章 三人对峙 项墨递了拜帖给安王府,韩烟霓就传了消息给韩忱。韩忱今日来安王府又是以探望妹妹的名义,他本没有打算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过来探探情况的。 然而当他看到姜璃在花园晒太阳的时候,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他看到姜璃头上受伤,也有些心疼,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去慰问两句,就看到姜晞带着项墨过来了。 他以为姜璃会像平常待任何人一样高傲礼貌冷淡的对待项墨,毕竟她是那样一个骄傲的小姑娘,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姜璃竟然那样自然那样熟稔的对着项墨微笑说话,笑容简直美丽得刺眼,她甚至亲手端了甜点给项墨品尝! 那一刻,他心里惊涛骇浪,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似的,他珍藏了多年放在心底深处的小姑娘,仰着脸美好的让他不忍直视的小姑娘,现在在别的男人面前巧笑嫣然,她甚至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笑过!更何况那个男人是项墨,害得他父亲和大哥身死战场的项墨! 他的手差点捏出了血来。 旁边的韩烟霓感觉到了韩忱情绪的紧绷,她也看到了项墨姜璃等人,以为韩忱是因为见到仇人情绪不可自抑。她握住了韩忱的手,轻轻唤道:“哥哥,哥哥。”声音担心而又关切。 项墨看着韩忱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杀意,嘴角轻轻勾出了一抹笑,他侧身问姜璃和姜晞,道:“那人是谁,好像从我刚到这里来,就见到他在一旁窥视,是王府中人吗?” 姜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命令一旁的溪沙道:“去查查怎么一回事,我们王府后花园什么时候任意什么男人来去自如了?” 姜晞见是韩忱,忙笑道:“那是韩教习。妹妹不必生气,想必是韩姑娘请了韩教习过来。”又对项墨解释道,“那是我书院的韩教习,也是京卫指挥使的经历,他妹妹暂住在我们府中,想必是过来探望妹妹的。他也是从西夏来的,不若我叫他过来介绍你们认识?” 说完已跟韩忱招手,又命身边的小厮去请韩忱。 韩忱略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拍了拍她的手,就跨步上前,走到了项墨和姜璃兄妹面前。 姜璃见他走上前来,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项墨在需要的时候观察力总是极敏锐,他立时察觉了姜璃对韩忱的防备。 项墨便稍稍侧了身子将姜璃遮了一些,而姜璃竟然也毫不犹豫的往项墨身边靠了靠,这样的互动自然落在了韩忱的眼中,他眼中的阴霾更加深了起来。 姜晞并没有察觉气氛的剑拔弩张,他很高兴见到韩忱,也认为韩忱和项墨都来自西夏,必然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便很热情的为他们互相引见了彼此。 韩忱掩住心中的情绪,抬手施礼道:“见过项二公子。” 项墨颔首,他静静的看着韩忱,似在思量什么。过了片刻才问道:“西夏韩家,是西夏都司凉州卫所指挥同知韩家吗?卫所指挥同知是世袭职位,韩公子却为何到了京都谋事?” 姜晞听了也是一愣,不由得也好奇的看向韩忱,他只知韩忱来自西夏武官家族,却不知具体的背景。 韩忱听了项墨问话,面上表情并无太大变化,但姜璃知他甚深,见他握拳的手有轻微的颤动,便知他已然气狠,此时不过是极力在压抑着情绪。 是了,韩忱一直认为是因为西夏王世子这一房为了谋害先世子,所以勾通西域,六年前才败了边城之战,自己父亲大哥和西夏王先世子一家才会全部被害。在他心里,项墨应该算是他的仇人。 姜璃把目光转向一边的韩烟霓,果见韩烟霓依偎在韩忱身边,也是目露恨意的盯着项墨,见姜璃目光转来,目光又立时像受惊了的小兔一样垂了下去,脸上飞起一片嫣红,却像是见到男客羞涩的模样。 韩忱垂眸答道:“六年前家父战死沙场,陛下重立凉州卫所,下臣便携家人回了京都重新谋职。”他心知,项墨既然能够脱口就道出韩家家世,又如何不知这中间变故,出声询问,不过是为了刺激或者羞辱自己罢了。 姜晞一旁笑道:“项大哥你是不知道,韩教习还是上一届的武举第三呢。要我说其实韩教习的武艺也不必那武状元差。” 几人说着话,却突然听到姜璃出声道:“微草,天气好像有些许的热了,不若我们回院子吧,轻沙,你叫了两个小丫鬟把这里收拾了。”她侧身对着自己的丫鬟说话,语气旁若无人。 众人有些错愕的看向姜璃,就见姜璃的两个大丫鬟应了诺,姜璃已转身对项墨施了个礼,又对姜晞道:“二哥,你先带着项二公子逛逛园子,这里人多嘈杂,待午膳时你再带项二公子回正院用膳我们再说话吧。”说完就身姿端庄旁若无人的领着丫鬟自去了。 项墨看着她的样子委实觉得好笑,他扯了扯嘴角,看来这丫头是很不喜欢韩家人哪。 姜晞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这个妹妹向来骄傲又古怪,一言不合就走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出奇,所以他也不以为意,转身就招呼项墨和韩忱,邀请他们去习武场比试。 韩忱脸色更见阴沉,一旁的韩烟霓就有些惴惴的问道:“姜二哥,瑾惠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姜晞瞅她一眼,似乎有点奇怪又满不在乎道:“她向来都是这样,能让她喜欢的人又不多,你不必在意。” 韩烟霓听完姜晞心不在焉的安慰泪差点都飚了出来。 好在韩烟霓身边还有她的心理靠山韩忱,韩忱握了妹妹的手,揉了揉以示安慰,然后转身对姜晞道:“今日只是来看看妹妹,我先送她回院,改天再来叨扰。”他其实还有其他的事情找项老王妃。他已听说了项皇后想让自己曾外孙女嫁给项墨的事情,便让项翊手书了一封信,想让项老王妃转交给项皇后。 姜晞只好遗憾的跟他道别,其实他还真希望把韩忱和项墨两人都拖去习武场,好让他们真刀实枪的比试一番,不过后面几日总能找到机会,他自己先去和项墨过几招也好。 想到此,姜晞又兴致高昂的领了项墨去习武场,一边跟他介绍自家的习武场历史。项墨瞅了一眼韩忱离去的背影似笑非笑,至始至终,他的眼睛也没有瞟过韩烟霓一眼,但事实上众人的神色变化他都尽收眼底。 姜璃看似云淡风轻旁若无人的离去,实则心里怒气横生,她都不知道她们安王府什么时候已经是某些人来去自如的地方。 她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姑娘,脑子转了转就蹬蹬蹬跑去了正院安王妃处。 赵氏正在厅里看账本,看到女儿兴冲冲过来,扶额道:“慢点,慢点,你才伤了两天,就这么急匆匆的走路,磕着绊着了可如何是好?”又命了人去给女儿盛些糖水给女儿。 姜璃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撇嘴道:“没人故意坑我,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磕着绊着。母妃,你要相信,但凡我有个头疼脑热受伤什么的,必定是有人坑我了,或者让我不快活了。” 赵氏小心的把她掰正坐好,道:“尽是胡说八道,越发的胡搅蛮缠了,说吧,这样急的来找母妃,又是为了何事?你也该知道你那救命恩人要不是在你祖母那里,要不就在外院,这个时刻断不在这里的。” 姜璃抱住了赵氏的胳膊,道:“母妃,我的确是有事情找您。我这几日已经在园子里好几日见到那韩烟霓的哥哥,母妃,祖母要把什么人养在安王府我们管不着,可是养个人整天招个男人在安王府乱晃是什么道理,我去二哥那里看个书也撞见,在花园里晒个太阳吃个葡萄也撞见,还次次跑来跟我搭话,登徒子也没他这么孟浪的。” 赵氏起先还没在意,可是越听脸越黑,姜璃说完,她已经是满面阴沉,她防着韩烟霓起什么风浪,却不曾想,竟是有人打起了她女儿的主意!姜璃刚才的话,在她耳中听来,那意思不能太明显! 姜璃看母亲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心满意足的跟母亲告了退,把处理时间留给母亲了。 赵氏待女儿离开,就召了韩烟霓的管事嬷嬷夏嬷嬷,教养嬷嬷,外院内院的管家,好一顿训斥,又重新立了规矩让他们执行才罢。 而此时仍一无所知的韩烟霓则正在项老王妃的院子里,粉有些委屈但非常委婉的跟项老王妃表达着为什么瑾惠姐姐不喜欢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要怎样做才能得到瑾惠姐姐的接纳云云。 韩忱则是沉默的听着妹妹和项老王妃的对话,心思却飘到了姜璃院子所在的方向,他想着,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唯一不在他掌控之内的恐怕便是姜璃对他的态度,那,他就要重新谋划这件事了。 第22章 身份低微 此时韩烟霓正领了韩忱在慧安堂的正厅里和项老王妃说话。 韩烟霓眼圈红红的,对着项老王妃低低道:“姑祖母,我见到堂哥了,我心里恨着三叔,看见他也有些恨,可是竟然也有丝亲切,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血缘亲人,我,我终日不见三哥的,很挂念他。见到堂哥,又想起父亲和祖父了,姑祖母,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空渺,似乎很有些迷茫,又夹杂着破碎的痛苦,十足是一个孤苦无依想念亲人的孤女模样。 她的话说的项老王妃眼圈都红了,她搂了韩烟霓在自己身边的榻上坐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心情复杂。 她见到项墨心情其实也并不是表面所表现的冷漠厌恶,那毕竟也是她的侄孙,她嫁来京都几十年都未曾回过西夏,也再没见过自己的兄长,看见自己的嫡亲侄孙,焉能一点不动容?只不过她的西夏的回忆,装满的都是姨母,表姐和侄子项璜,项璜那是她一把手拉扯大的啊。所以那一点动容实在掩盖不住对文华公主的厌恶,以及对他们害了自己侄子的恨意。 所以项老王妃觉得自己十分理解现在韩烟霓的心情,因此也愈加怜惜于她。 韩烟霓见项老王妃红了眼圈,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泪,道:“都是我的错,不该乱说话惹了姑祖母伤心,姑祖母勿怪。” 项老王妃慈爱的道:“怎么会怪你?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就把王府当成自己家,有什么事就跟姑祖母说,千万别受委屈了自己忍着,我也知道这王府魑魅魍魉什么的多得很。” 韩烟霓忙道:“没有的事,在这里有姑祖母的疼爱和关照,再没有哪个敢给烟儿委屈的。姑母也常常光照烟儿,明惠姐姐更是常来陪我说话。”说完面上一丝犹豫飘过。 项老王妃正看着她,自是没有错过那丝犹豫,心里一凛,问道:“怎么?是有遇到什么事吗?别怕,尽可以跟姑祖母说。” 韩烟霓犹豫了一下,有些忐忑道:“刚刚在园子里也见到了瑾惠姐姐,姑祖母,瑾惠姐姐似乎很不喜欢烟儿,可能是瑾惠姐姐平日一起玩的都是宗亲贵女,烟儿身份低微,不能入她的眼。不过既然烟儿要长期住在王府,姑祖母不若告诉烟儿,瑾惠姐姐喜欢些什么,我好弄了来送她看能不能讨她的欢心。” 韩忱原本并不太留心韩烟霓和项老王妃说些家长里短的话,但听到韩烟霓说起姜璃,注意力却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他听得韩烟霓说自己身份低微,才不能入姜璃的眼,手蓦得一紧。他自小出众,后带着西夏王先世子一双儿女逃命,他们处处都是听他的,他要见项老王妃、项皇后也是坦然自若,从来也没有人低看过他,让他从没觉得自己身份低微过,可是此时韩烟霓说出来,却让他心头一震。 再听到韩烟霓问项老王妃姜璃喜欢些什么,不由得也竖起耳朵听项老王妃的回答。 项老王妃的脸却黑了,她的侄孙女身份怎么低微了?凭什么就该她的侄孙女去讨那个不讨喜,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丫头的欢心?她的侄孙女也是西夏王的孙女,身份如何就差过瑾惠了? 她握了握韩烟霓的手,语气不悦道:“那就是个不容人的,你不必理会她,平日多和明惠,宜兰说说话就好。” 韩烟霓眼圈又是一红,道:“姑,姑祖母,瑾惠姐姐她毕竟是御封的郡主,我现在身份未明,在府上客居其实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惹她的嫌了岂不是让姑祖母为难。” 自姜璃自己撞上她的茶杯受了点伤,这几天跟她母亲赵氏一样,再没来请安过,项老王妃正生着闷气,且又从项大夫人的哭诉中也知道了些京中的流言,心里本就对姜璃和赵氏兴风作浪很是不满,此刻听得韩烟霓如此说话,心里愈加的对姜璃不满。她觉得姜璃看不起韩烟霓,就是看不起她娘家,看不起西夏王府。这就从姜璃只肯亲近皇贵妃,不肯亲近她,不肯亲近项皇后一般道理。 当然她有这样的心态,满满的都是安王妃赵氏给她的心理阴影啊! 项老王妃冷着脸对韩烟霓道:“虽说你现在身份未公开,也是西夏王府的女儿,身份不比任何人差,自己挺起腰杆就行了。” 看韩烟霓因自己话的冷硬而有些瑟缩惊惶,她怜惜的搂了她道,“你不用怕,你的身份,且让我想想办法。”女儿家不比男儿,总是要定亲嫁人的,的确得提高一下烟霓的身份好找个般配的人家。 也不等韩烟霓再说话,项老王妃又转头对韩忱道:“你也多过来和晞哥儿多交流交流,顺便看看妹妹,有空也让你母亲常来,烟儿她毕竟刚到王府,还是让你母亲常来陪她说说话。” 韩忱忙起身应诺。 项老王妃见他神情肃穆(其实他是情绪低沉),就又开口问道:“听烟儿说,你今日过来找我是有事?” 韩忱答“是”,便又从自己袖口取出两封信,单膝跪地,双手呈上给项老王妃。 丫鬟上前取了递给老王妃,韩忱才道:“这是公子让我转交给老王妃,一封给老王妃您,一封给皇后娘娘的。给您的信解释了给皇后娘娘的信的内容。” 项老王妃接过信,眼睛扫了一眼韩忱,就拆开了项翊给自己的信,上面却是说希望项皇后能够分别去信西夏王府老王爷和项氏旁支也就是项皇后的那支,前者是告诉西夏老王爷自己仍活着,后者则是希望项氏旁支能暗中支持自己这一房重夺世孙位。 这是要摊牌的节奏。 项老王妃看完信,沉吟了一会儿,问韩忱道:“你们做好准备了吗?若果真如翊儿所说,是他三叔害了他父亲,现在他三叔在西夏的势力已经稳固,他公开身份,可想过后果?” 韩忱沉声道:“我们最近得到消息,说老王爷身体不适,可能,就是这几年的事了。”所以西夏王府才派项墨入京,应该是想和京都联姻,得到皇帝认可的意思。 项老王妃听言脸色一变,她颤声问道:“此话当真?”他们兄妹再不睦,也是嫡亲兄妹,她也只有一个嫡亲兄长。 “是,下臣不敢欺瞒老王妃。但老王妃也不必太担心,老王爷并非病重,只是他常年征战,曾经伤及心肺,据王府太医说,这是一早便预料的事。”韩忱道,“并非突然。” 项老王妃怔然半晌,才缓缓道:“所以你们要在我王兄过世之前让翊儿的身份得到王兄的认可,否则将来名不正言不顺。” 韩忱点头,又道:“而且我们现在也得到了您和项皇后的支持。我们在京都身份得到认可,若能再得到陛下的赐封,又有项氏旁支相助,未必不能和项琮一争。”他们也在暗中培养了不少势力,不在西夏,项翊公开身份后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 直接得到陛下的赐封,项老王妃的眼睛一亮。她再不喜欢西夏王现世子项琮,也不希望项翊和他们兵戎相见,若是能简单直接的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的。 韩忱苦笑,项老王爷的认可和赐封,不过是为了行事名正言顺,真正□□哪有那么容易的?就算是这名正言顺,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韩忱见项老王妃赞同,就又道:“但得到陛下的赐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后面该如何谋划,还得小心思量。所以臣下和公子商量了,公子不便露面,老王妃能否安排臣下代公子面见皇后娘娘一次,求得皇后娘娘的相助?” 第11节 项老王妃点头,道:“这个我会和娘娘说尽量安排。”说完又低头看韩烟霓,慈爱道,“这样也好,这样我们烟霓的身份就也可以恢复了。” 韩烟霓听完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反出现了哀伤之情,她低低道:“不,不成的。哥哥说了,我的身份不能公开的。”说完滴下泪来。 项老王妃皱眉,转脸看韩忱问道:“这是为何?” 韩忱看了一眼韩烟霓,眼里也有些不忍,沉声道:“我们韩家是朝廷都司卫所的世袭将领,为方便日后行事,并不宜和公子关系太过密切。公子认为他是自己逃到京城的说法可能更合陛下的意,最好不要和韩家拉上关系。当然具体的,我们还要征询皇后娘娘的意思。” 当年是为了教养烟霓,让烟霓以正常小姐生活,才让她充作韩家女,现在这却也成了一个桎梏。 项老王妃沉默,这样烟儿就必须以韩家女的身份继续生活,说亲了,这个身份委实有点低了,并不易说到好人家。 韩烟霓送韩忱离开后,项老王妃还在思索如何安排项翊面见项皇后的事,又有点烦恼韩烟霓的身份问题,韩烟霓那边的夏嬷嬷就给她传来了让她万分愤怒的事情。 第23章 闵氏幼姝 夏嬷嬷是项老王妃的人,项老王妃怕赵氏安排了什么人给韩烟霓又对她不好,就特意安排了自己身边的老人夏嬷嬷过去做管事嬷嬷。 赵氏先前召了夏嬷嬷,又韩烟霓的教养嬷嬷,内外院管事训斥了一通。 她训斥夏嬷嬷和教养嬷嬷道:“韩小姐思念哥哥,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她现在既是住在王府,就要遵从王府的规矩,如何能把以前小门小户的规矩带进来,什么时候想把外男招进内院就招进内院?她不懂规矩,难道你们也不懂规矩吗?这才住进来几日,你说说她招外男入内院多少次了?若是传出什么闲话了,或者冲撞了谁,你们死一百次都不够。” 又训斥外院内院管事,道:“如何外男入府都不需要跟我禀报,还要他人跟我说我才得知?” 其实这还真怪不得管事,因为韩烟霓拿了项老王妃给她随意出入的牌子,韩忱又是二公子的教习兼好友,所以他们虽然有记录,但却未特别通报正院这边。 总之夏嬷嬷一字不漏的把安王妃的话转给了项老王妃,又道以后凡是韩公子来访都要跟足正常王府拜访程序,即要递拜帖,通传后,让韩烟霓去外院见客。 项老王妃气得脸色铁青,狠劲的锤了桌子,喘气骂道:“她竟然敢!她竟然敢!” 项老王妃喘了好几下才对身边的管事嬷嬷关嬷嬷道:“去叫人唤承儿过来,看他的好媳妇是如何忤逆他母亲的!” 关嬷嬷忙扶了她,劝道:“老王妃您息怒,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我们还是问清楚了再找王爷。”转头问夏嬷嬷,“王妃怎么会无端端招你们过去说这些,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夏嬷嬷撇了撇嘴,道:“王妃娘娘的意思是韩小姐身份低,不懂规矩呗。说是韩小姐随便招外男入内院,府里这么多未嫁的郡主县主,冲撞了谁就不好了。” 项老王妃只听了前面一句,心里就一口气赌了上来,哪里还注意她后面说什么?关嬷嬷见项老王妃气得脸色又青又红,忙给她拍着,又狠狠瞪了夏嬷嬷一眼,这尽是个会挑拨是非的! 项老王妃终是叫了安王爷过来控诉他媳妇的无理傲慢,安王爷一直沉默的听着老王妃的不满控诉,听完后才道:“母妃,敏媛说的不无道理。韩经历毕竟是外男,又不是血亲,这随意出入内院,若冲撞了内眷,可不是小事。此事就按敏媛说的办吧。”敏媛是安王府赵氏的闺名。 安王其实来之前就已经听赵氏说了此事,他对韩忱意欲搭讪自己女儿的行为更是震怒,他知道韩忱的身份,说他会肖想自己的女儿,他简直不能太相信,更何况府中各处都有他的暗卫,想知道园中曾发生什么事,不能太容易! 之前他还在想着韩家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此时事及自己女儿,他立即把韩忱拉入了黑名单! 项老王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气急了反而就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道:“你,你这个逆子,为了那个狐媚子,连你母妃也忤逆了吗?也由着她把你母妃的脸面踩在地上吗?” 安王皱眉,不悦道:“母妃,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敏媛她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妃,不是可以随便按上这些词的,这话传出去,陛下都要发怒怪罪的。”陛下的生母,养母,皇贵妃,那可都是赵家女或赵家的外孙女! 项老王妃手指着他,战战巍巍道:“是,是,她是个金贵人,说不得,动不得,就是我,我,……”说到这里一口气上不来,只能“我”着喘气了。 安王爷叹气,扶了她坐下,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韩家女孩儿,别的上面给她脸面就好了,何故招了外男惹些是非。我听说他每次入府,明惠都特特要过去跟他说话,明惠正是待嫁年龄,若是和他传出点什么,您是让明惠嫁呢,还是不嫁?兄长只余这一点骨肉,明惠的亲事怎能如此草率?” 注意力转移成功。 项老王妃是看重韩家,但那是因为自家侄孙和侄孙女,并不代表她多看着韩忱。明惠那可是她的心头肉,嫁给韩忱?no,这可是不行的! 她脑子在某些时候转的其实也挺快,立即想到难道韩忱真想跟安王府联姻,打她宝贝孙女的主意?那可是配不上明惠的! 安王爷趁势又哄了她几句,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了。只是韩烟霓身份的事,却也成了老王妃的一件心事。 安王一出项老王妃的慧安堂,脸色便黑了,只吩咐了下面人几句,务必要看紧了韩烟霓那边才罢。若不是顾及项老王妃,他真想当场打杀了那个夏嬷嬷。 下午的时候姜璃并未再见到项墨。项墨只是简单拜见了安王妃,就由安王爷亲自作陪在外院用了午膳,下午姜晞便陪着他出外游玩了,大约是带项墨去见他的狐朋狗友。 这边项老王妃思索着进宫去见项皇后,如何安排韩忱面见。项皇后却正在和昭阳公主说着话。 昭阳公主宫宴那日听项皇后要将自己的外孙女闵幼姝赐给西夏王府项二公子,回府后便一直坐立不安,这日终于忍不住就进了宫来问自己母后。 项皇后正一边剪着一盆盆花的花枝,一边听着自己的大宫女朵真回报着这两日项墨的动静,听通报说昭阳公主过来了,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示意朵真侧立到一旁,就又有小宫女端了铜盆进来上前,项皇后便伸手让小宫女帮自己净了手,抹干,再涂上润肤的膏子,才慢慢坐到榻上,看向早已入了花厅坐在一旁的昭阳公主。 项皇后笑着对昭阳公主道:“就知道你性子急,不用我召你,你就自己过来了。” 昭阳公主却无心跟自己的母后转圈,她苦笑道:“母后向来都是最清楚我的,那母后必然也知道我过来的原因。” 项皇后笑着点头:“可是为我说为幼姝赐婚那件事?” 昭阳公主又是苦笑,随即面露不解的问道:“之前不是一直说要把明惠嫁回西夏吗?所以母后才一直对明惠那么宠爱。现在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呵呵,你看见了那个二公子,觉着他会喜欢上明惠,甘愿为明惠支持我们?”项皇后淡淡的讽笑道,“以前我觉得瑾惠是个被宠坏了的,可是现在明惠却分明被瑾惠打得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这样的人,嫁回西夏,有什么用?不要联姻不成,还结成了仇。” “可那也用不着幼姝吧。”昭阳公主有些着急道,“幼姝虽然长得好,但胆子又小身子又弱,如何能嫁去西夏?况且幼姝身份始终差了点,怕是难做正妃的。” 项皇后瞥了自己女儿一眼,片刻后才问道:“那你可有帮幼姝选好婚事了?她也不小了。” 昭阳公主一愣,为自己母后突然转了个弯还有些不适应,但随即便答道:“我已经看了几家,虽然算不得出色,但也还是不错的。” 项皇后一哂,道:“那你看的那几家可会看上幼姝?” 昭阳公主皱眉,道:“我亲自去说,自没有不成的。” 项皇后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问过幼姝她的意思没有?她有钟意哪一家吗?” 听项皇后如此一问,昭阳公主便笑道:“那丫头啊,最是孝顺,若是问她这个,她定是要答不愿嫁出公主府,要陪着我这样的话。” 项皇后一听就不知道说啥好了,道:“不愿嫁出公主府?陪着你?她倒也还算直接。”转头就吩咐朵真道,“唤百姑姑过来,让她跟公主说说吧。” 朵真应诺,不过片刻,一名年约四旬表情淡漠身穿灰色女官服侍的姑姑便上了前来,她跟项皇后和昭阳公主行礼毕,项皇后便道:“把你知道的跟公主说道说道。” 百姑姑又一屈身,道:“是,娘娘。” 她转身向着面色有些诧异不知她母后此举用意的昭阳公主慢慢道:“府上少夫人的早产和孩儿的夭折并非少夫人不慎摔倒的原因,真正直接的原因是她误食了一种叫千雪草的西夏秘药。” 百姑姑是项皇后嫁入京都时所带的一名陪嫁女药师的女儿,那名女药师因为牵涉到宫中的一桩命案而被景帝赐死,但百姑姑却继承了她母亲的衣钵,在药理上极有天分。去岁昭阳公主嫡长孙媳朱氏早产,孩子也夭亡,项皇后便命百姑姑去给朱氏调理身体。 昭阳公主闻言霍得站起身,脸色煞变,千雪草,她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 千雪草是雪山凹谷的一种野生药草,夏天生,冬天枯萎埋于雪山,夏天并无药性,冬天挖出却是极寒,混雪水用秘法熬制的汁只要一滴便可使女子无孕,若有孕的女子误食了,便必定会小产。只是这千雪草珍贵,只有西夏王族的人才能弄到少量。 第24章 尽心尽力 当年昭阳公主出嫁,项皇后便给了她这么一小支千雪草汁,不过她和驸马恩爱,并未曾用过,待女儿出嫁,便将其送给了自己女儿。女儿早逝,那么现在最有可能在谁的手里?当然是自己的外孙女闵幼姝。 昭阳公主脸色数变,最后苍白得如同纸片一般,她颤声问道:“可会弄错?” 百姑姑摇头,道:“千真万确。” 昭阳公主跌坐回椅子上,项皇后才慢条斯理问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要提议将她嫁去西夏了吗?呵呵,你说她胆子小,我看她本事倒是不小,不把她嫁去西夏,简直埋没了她。” “会不会是别人,身边的嬷嬷什么的?”项皇后喃喃道,她不敢相信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孩儿竟然完全不是自己认知的那个样子,毕竟放在手心里疼了这么些年,“不查清楚,怎么能就这样把她嫁去西夏,就,就算是,问清楚罚一罚……” “你不要糊涂了!”项皇后冷声打断她,道,“我已经查过了,她早就和和玉有了首尾。你不舍得她嫁去西夏,是要把她留下给和玉做姨娘?还是让她毒杀了朱氏,让她做继室?”和玉就是昭阳公主的嫡长孙。 昭阳公主喏喏,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项皇后缓声道:“你回去劝劝她,告诉她,嫁去西夏就是她最好的出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得让她心甘情愿的嫁去西夏。过几日礼佛,就把她带去皇家寺院吧,让她见见项墨,那日务必把戏给演足了。” 昭阳公主失魂落魄的出了宫。 翌日,项老王妃递了牌子进宫求见项皇后。 项皇后看完项老王妃递过来的信,就问道:“听妹妹说,韩公子想见我?”项老王妃算是项皇后的堂姐。 “是的,娘娘。”老王妃便择着把韩忱的话转述了给项皇后,又道,“如何安排翊儿出现,再公开身份,再得到陛下的支持,这些翊儿并不敢擅做主张,还是跟娘娘细细商量妥当了才好。” 项皇后点头,道:“既如此,过几日礼佛,你就带着韩家那个女孩儿一起去好了,韩忱不是她哥哥吗?让他护送妹妹岂不是天经地义。” 项老王妃大喜,这是项皇后同意了的意思,但说到韩烟霓,她有些沮丧,不由问道:“烟儿这孩子的身份,真的不能恢复吗?” 项皇后看了一眼项老王妃,淡淡笑道:“他们的思虑是对的,为了今后方便行事,最好不要明面上把韩家和阿翊扯上关系为好。”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又笑着继续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项翊想要成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那样一个身份,也是尴尬的很。” “可是韩家女的身份始终太过低微,若不是我接了她过来,连个正经的世家圈子都进不去,这婚嫁上到底会困难不少。”项老王妃苦恼道。 项皇后看了项老王妃半晌,突道:“其实你若是担心这个,我倒是有个好建议,不过看你办不办得成了,想必安王和安王妃是不会同意的。” 项老王妃一愣,不禁道:“你的意思是让承儿收了她做义女?我也想过不若让娜珠收她做义女。” 项皇后摇头,眼睛盯着项老王妃,一字一顿道:“不,我是说,让阿晞娶了他。” 项老王妃脸色大变,她睁大眼睛看着项皇后,这个她还真没想过,可能潜意识里她也知道自己从来都不能干预赵氏几个子女的婚嫁。 “呵呵,妹妹,你不是总觉得赵氏不够孝顺,安王爷跟你不是一条心吗?难道你就由着赵氏再给阿晞娶个赵家那边的人?那样安王府所有的人可都是赵氏那边的人了。”项皇后慢慢说着,声音幽远又蛊惑,这让项老王妃觉得自己在安王府真真是处境不咋滴,想到昨日儿子媳妇的忤逆,心里竟真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 项老王妃一脸心事的离开了皇宫。 项皇后则把信拿到烛台前,慢慢看它化为灰烬。其实她上次知道项翊的身份后,就已经去信给了自己的兄长,让他查探当年的真相,和征求他的意见。其实项翊也好,西夏王府三房项琮也好,谁上位,她根本不在乎,只要他们能支持她,支持她的儿子三皇子姜珉坐上帝位就行了。 这么些年,她早看明白了,景帝根本没有想立老三的意思,他一直属意的根本就是皇贵妃的十一皇子姜缵,缵者,承继也,根本一出生就有了这个心思!只不过老三毕竟是嫡子,这些年西夏四川边境不稳,景帝不想明面上得罪西夏王府和一些坚持立嫡的大臣,所以才一直未曾直接册立十一皇子为太子。但随着十一皇子越发出色,朝中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而西夏王府的态度也暧昧了起来。所以她是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大齐朝尚佛,京中寺庙林立,每月十五都是礼佛日,勋贵世家官家平民都会前往各寺庙礼佛参拜。 皇室中人最爱去的就是东郊檀山的皇家寺院,那里邻近占地千亩的大历皇庄,公主王妃们最喜礼完佛后,就近在皇庄办素斋宴,偶尔宫中妃嫔们得了陛下的允准也可去皇家寺院礼佛,这对终年生活在宫中的妃嫔们来说,那是难得的假期了。 这日项皇后便跟皇帝陛下提出这月想去皇家寺院礼佛,顺便带了闵幼姝给西夏王府二公子相看。 景帝便笑道:“项二公子算起来也是你的侄孙,虽说闵家小姐是昭阳的外孙女,但始终父族身份还是差了些,你亏待自己的侄孙,朕却不能让西夏王觉得朕不念着他的功绩。不若朕就同几位宗亲说说,让他们的王妃夫人们也带了自家闺女去皇庄热闹热闹,最要紧也要孩子们看对眼了才行。” 项皇后笑道:“此事怎好让陛下操心,陛下既有此意,妾身便宣了几位弟妹们一起同去好了。妾身还代堂兄和阿墨谢过陛下的厚意。” 此事便此说定。项皇后动作很快,即日就传了消息给几个宗亲府,皇子府和公主府,邀请那些家里有适龄闺女的,四月十五去皇家寺院礼佛,四月十六则在皇庄中参加素斋初夏宴。 安王府当然也收到了邀请,安王妃又收到了皇贵妃娘娘的递的消息,便知道了这个初夏宴是干嘛的了。 安王妃赵氏想到项二公子跟自家女儿的渊源,自家女儿先前又说要帮项二公子觅一良缘,想了想,便去了姜璃的院子探探姜璃的口风,看看在女儿眼里,啥样的缘是叫良缘。 安王妃去到女儿的院子却是静悄悄的,初夏的天气有些闷却还不算热,守在房门外的小丫鬟在小风的吹习下都有些懒洋洋的,似睡非睡。乍看到王妃出现,都是吓了一跳。 赵氏也懒得跟小丫鬟计较,她女儿纵容小丫鬟们,但这些丫鬟泼辣伶俐起来却也是真伶俐,还算得用,就是偶尔小规矩上差了点。 小丫鬟们忙施了礼,一个进去禀告,一个就打了帘子请王妃进屋。 姜璃却不在厅里,大丫鬟溪沙一边命小丫鬟沏茶,一边回禀道是小郡主正在书房里忙着,这就去通传让小郡主出来迎接王妃。 赵氏笑着摆摆手,道:“难得她肯静下心来用功,就不用叫她出来了,我去看看她。” 安王妃这话一出,溪沙的嘴角却古怪的一抽,但并没有说什么,就低头请了赵氏去姜璃的书房。 溪沙是安王妃赵氏精挑细选放在姜璃身边的,赵氏看她脸色古怪心知有异,但见溪沙毫不犹豫的领着自己去书房,便知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便按捺住心中疑问跟着去了书房。 赵氏一踏入书房便知道溪沙为什么面色古怪了。 第12节 因为姜璃根本不是在书房用功,她一入房间,就见姜璃的书岸上,茶几上,长榻上都放满了美人图,待她随意扫了两眼,发现这些姿态各异,表情丰富的美人们还都是她熟悉的宗亲贵女世家闺秀们。 “你,你这是干什么?”赵氏目瞪口呆,女儿啥时候有这癖好了?不过,还好,还好是女儿,若是儿子有窥伺各家闺秀的癖好,她得心脏病发作不可。 姜璃抬头看母亲过来,放下手中的毛笔,发现自己前面留海垂了下来,有些碍事,就随意的用手往后拨了拨,然后赵氏就看到女儿额头上多了道黑色墨纹,衬着她额上细细的密汗,略有些凌乱的鬓角,显得忙碌又滑稽。 “母妃,我在帮项二公子挑媳妇呢!”姜璃咧嘴一笑,兴冲冲道,“你看,我挑了一整天才大致把这些未定亲的宗室女和勋贵小姐们的画像和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好,有些小姐没画像,还是我亲手画的呢。哼,若是别人的婚事,我才没这么尽心的。” “哐当”,赵氏简直绝倒。闺女,你可真够热情的! 第25章 骑射师傅 赵氏伸手拉过女儿,从袖口掏出帕子,一边帮她细细擦着额角的墨痕,一边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些画像?” 虽说大齐朝民风开放,宗室勋贵家族更是不限女儿们出外游玩,但各家族还是忌讳自家女儿的画像随意留出,商家野肆也不敢太过冒犯,因为你不知得罪了谁,就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母妃,这你就不知道了。”姜璃有些得意道,“这些画像花了我好大力气弄来呢,二……” 话没说完姜璃就察觉到母妃眼神一厉,立即转口道,“二表哥那个锦华书院,尽是些狂生雅士,最爱画些美人图,我托人去书院秘密收购的。母妃,你看这些画像画的好吧?”姜璃涎着脸问道。 好险,差点就说是从二哥的狐朋狗友那里收集来的了,还好机智。她觉得这事不能牵扯到自家二哥身上,本来也就不关他的事,但自家父王母妃对哥哥管教严厉,若知道他牵扯到一丁点这种私藏贵女闺秀画像的事情上,还不打断他的腿! 赵氏看她那样子,好气又好笑,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品性,他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事情上,便也不去追究自己女儿话中的破绽。 “母妃,你不是也在给我挑二嫂吗?待我帮完了项二公子,也帮你做做参谋,我功课做的可不少。”姜璃眼睛亮晶晶的道。 “少来,别尽是捣乱就行了。”赵氏笑道,“你研究了这许久,可有发现什么好的?” 姜璃略拧了眉,苦恼道:“若说是最好的,自然是澜表姐,可是我却是不舍得澜表姐远嫁的。更何况皇姨母说西夏王府复杂,怎么能让澜表姐去受委屈应付那么些人。” 赵澜是顺国公嫡次子赵承安的嫡女也是独女,赵承安是姑表结亲,其夫人还是姜璃的表姨,阮皇贵妃的亲姐姐阮安檀。赵澜性格大方爽朗又宽厚,和姜璃自小就十分要好。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赵澜十分之好,见过赵澜的少年,只有赵澜不喜欢的,没有不喜欢赵澜的。 顺国公府子嗣不丰,老顺国公二子二女,长子就是现任顺国公,次子就是姜璃的外祖父,长女嫁给了辽东锦州布政使苏护,次女就是阮皇贵妃和顺国公府二夫人阮安檀的母亲。 前世姜璃所了解的西夏王府项墨父亲这一房应该是被韩忱所害了的,所以撇开她要报恩报仇不说,韩忱和项墨两方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虽然今世姜璃想着一定要帮着项墨阻止韩忱(实在是报恩报仇的目标都太过一致–就是弄死韩忱),但是到底这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 她见画像上栩栩如生的美人们,心里也有些小内疚,她必然是挑觉得相貌心性都好的介绍给项墨,可是这样好的姑娘们,去趟西夏王府的浑水,她心里又不落忍。 思及此,姜璃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赵氏挑眉,坐到一边的长榻上,接过丫鬟递过了茶杯,拨了拨茶盖,笑着问道:“这又怎么了?不想你澜表姐嫁过去,就把她的画像撤了就是,用得着苦恼成这样吗?难道是没有别的好的了?” 姜璃摇头,道:“想到西夏毕竟路途遥远,听说气候也不及京都,这背乡离井,一嫁就再也回不了京,觉得挑个好姑娘也好像坑了她似的。” 赵氏一笑,道:“你操心还真够多的,待初夏宴,你只需简单跟项二公子介绍一下各位闺秀的性格品性就行了,人还是得他自己看中的,而且这也得陛下和人家姑娘自己乐意才行。” 姜璃忙点头道:“母妃,陛下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待他喜欢哪个,可一定要皇姨母帮忙劝说陛下同意。” 至于人家姑娘乐不乐意,这个她也管不着啊,而且项墨人品好,功夫好还长得好看,姑娘家应该容易喜欢吧,再说项墨也不能喜欢个不喜欢他的姑娘吧,总之,她只负责介绍,后面讨人家姑娘喜欢,当然得是项墨自己的事。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赵氏临走时叮嘱道:“这些始终是闺中女子的画像,你拿着给项二公子略看一眼也便罢了,但切记要拿回来销毁或妥善保管,更不可流传出去。万一流了出去,弄不好还影响项二公子的声誉,知道吗?” 姜璃自是点头保证。 话说项老王妃回了府,琢磨着项皇后的提议,越想越觉得可行。但凡自己的心思冒出半点韩烟霓配不上姜晞的念头,就立马觉得这种心思委实对不起抚养自己长大的姨母和表姐,况且如果她自己都瞧不起西夏王府出生的烟霓,那赵氏可不就真的瞧不起自己了么? 这念头转多了,第二日姜晞过来请安的时候,项老王妃就慈爱的对姜晞道:“阿晞,你烟儿妹妹在家中一直有习骑马射箭,到了府中,因为没有合适的师傅,竟是断了,我想着,你每日下衙不是都喜欢去习武场练练吗?不若就带着你烟儿妹妹教教她?” 姜晞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他出身安王府,狐朋狗友又多,平日想算计他的也不知凡几,他至今能保得一身清白身,其实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作为“出身好,长得好,功夫更好”的三好才俊,又未定亲,实在是京都有待嫁贵女的贵夫人们眼中的香饽饽,所以他对这种带着异样眼神跟自己套近乎的三姑六婆们实在是警戒一流。 所以他祖母这话一出,再看她那笑眯眯的样子,他立马觉得不好。 别说他现在一心就想去陕西上边关去战场,就是他脑子不好想娶媳妇,也不能考虑韩烟霓这样的吧?也不是说她不好,但她这样黏黏答答动不动红个眼睛说什么“瑾惠姐姐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blablabla”这种女人他实在敬谢不敏。 倘娶了放在家里一天没理她,就拽着你袖子说什么“夫君,今日您怎么没跟我说话,是不是您不喜欢妾身了?您说话呀,妾身哪里做的不好,您说了,妾身就改……”天哪,想一想他就不寒而栗。 总之姜晞的警戒线立马拉了起来,似乎连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祖母,衙门忙得很,下衙后我还要和同僚出去吃饭联系感情,哪里顾得上回来教韩姑娘骑什么马,练什么箭。我记得瑾惠和明惠不是有几个教骑射的女师傅,让她们来交韩姑娘好了。”姜晞瞪着眼跟项老王妃说道,那身子后倾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副“你想干嘛?我是不会上你的圈套的。” 项老王妃气个倒仰,赵氏生的几个儿女没一个贴心的!看他这个无赖样子,简直跟瑾惠那死丫头如出一辙!亏她以前以为他是个好的! 她侧头看韩烟霓,见她脸色发白,微微颤抖,眼中微含泪的样子真真是可怜煞人! 项老王妃黑着脸对姜晞道:“那女师傅就是个花架子,烟儿的骑射是她哥哥韩教习亲自教的,让那女师傅来教她岂不是误了她,总之……” 她话还没说话,姜晞就“砰”得一声站了起来,急冲冲语速极快道:“祖母,既然您觉得那女师傅不好,那就不好呗,我这就回了母妃,让她去寻些功夫极佳的师傅回来给韩姑娘。今日我还奉了圣命要带项二公子出去,时间已经到了,误了点违了圣旨就不好了,我这就去了。” 他那语速实在太快,噼里啪啦的说完,项老王妃还没反应过来,姜晞已经行了礼一溜烟的跑了。 项老王妃看着他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了,先是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拿起一边桌子上的茶杯就往门口砸,骂着“逆子,逆子!” 当然,其实她现在气成这样委实为时过早。 因为第二日一早,赵氏就召了韩烟霓去安王府的习武场。 韩烟霓还有点莫名其妙,虽则想着昨日的事,这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但她自觉自己其实一点也没想高攀姜晞的意思,不过是项老王妃一厢情愿,所以她心里并无心虚,便挺直了腰背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习武场。 待她走到习武场,看见安王妃赵氏正坐在堂前懒洋洋的喝着茶。她上前行了屈膝礼道:“烟霓见过王妃娘娘。” 可半天也没等来安王妃的免礼甚至抬眼,终于忍不住又道:“臣女韩烟霓见过王妃娘娘,娘娘金安,不知召烟霓至此所谓何事。” 赵氏这才“叮”一声把茶杯放下,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才慢慢道:“起来吧。我昨日是听说老王妃要给你请个骑射师傅,嫌弃明惠郡主和瑾惠郡主的女师傅骑射技艺不好是吧?”那个“女”字用了重重的加重音。 韩烟霓正待开口,赵氏却没给她机会,继续道:“既然你不肯要女师傅,我就给你专门挑了一批骑射技艺极佳的男师傅,你看看,喜欢哪个,我就把他送给你,让他-慢-慢-儿的教你。” 韩烟霓愕然的听完赵氏的话,下意识就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去看,一排儿六七个高大威猛英俊的武师正站在她的右后方十来步处,静静立在那里等着她的挑选,可是那些人的眼光,却肆无忌惮的看着她,露出的却是或不屑或嫌弃的眼神。 韩烟霓眼一黑,直接晕倒在了习武场。 第26章 肌肤之亲 韩烟霓晕倒,赵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吩咐手下的婆子道:“把她抬回慧安堂,就说我给她选了骑射师傅,结果也不知她是高兴过度,还是太过娇弱,听说要习骑射给吓的。还麻烦母妃好好问问清楚,还要不要这骑射师傅。这些骑射师傅我就先留两天,等着母妃的答复。” 且不说项老王妃见了被抬回来的韩烟霓和赵氏的婆子一字不漏的回话,气得直打哆嗦,可是她除了哆嗦却是想不出任何还击之词,当晚就病倒了,对外说是安王妃赵氏不孝,给气得。 赵氏冷笑,转眼满城都知道了项老王妃嫌弃明惠郡主和瑾惠郡主的女骑射师傅,非要姜二公子去教她养的韩家女骑射,结果被赵氏送了一排男骑射师傅的事。 安王妃这事做得是好像有点不够尊重老王妃,可是勋贵世家夫人们最恨什么,最恨婆婆给自家相公或儿子塞表妹!所以这事大家一致的给安王妃点了个赞,鄙视项老王妃的同时也对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韩氏女充满了鄙视和好奇。 当然,看在项老王妃还病着的份上,流言暂时还没传回慧安堂。不过这骑射师傅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即使老王妃病了,病床前一鼻涕把一把眼泪的拉着安王爷哭诉,安王爷这次也无动于衷,只黑着脸任他老娘哭,最后只道一句:“以后还请母妃也尊重些,不要什么不明不白的人都往自己孙儿跟前送。您养着玩我不管,但想插手晞儿他们几个的婚事,还莫怪儿子到时候釜底抽薪。” 安王爷一句话就像把项老王妃的喉咙给卡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她了解这个儿子,这是个说到做到,半点情面也不顾的。 安王爷离开慧安堂许久,项老王妃才从失魂中回过神来,喃喃道:“为什么当初出事的是恒儿,如果恒儿还在,如果恒儿还在……” 姜以恒便是项老王妃的嫡长子,十几年前战死沙场。姜以恒肖似项老王妃,自小老王妃便对其十分宠溺,因此也养得有点纨绔,老王爷嫌弃长子不肖,次子姜以承一出生就被抱去了给自己母亲教养,六岁又被带去了陕西跟着自己,所以和项老王妃一点也不亲密。 “娘娘,娘娘还请慎言啊!”关嬷嬷闻言大惊,劝道,“先世子自是孝顺,但王爷也向来对您敬重。只是这儿女都是心头肉,舍不得他们受半点委屈,王爷是不知道韩姑娘的身份,若是知道了,必是不会反对的。”现在姜以承才是安王爷,老王妃说这种诛心的话若传出慧安堂,岂不是和安王爷更加离心。 项老王妃苦笑,儿女都是心头肉,可不是自己养的,就是跟自己不亲。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跟她亲对她言听计从的长子已经去了。 姜璃听丫鬟说到这事的时候“咯咯咯”的乐了半天。她母亲赵氏向来手段婉转,但儿女却是她的逆鳞,但凡项老王妃想插手姜璃他们几兄妹的事,赵氏便一改风格,回击手段往往简单粗暴。 不过要姜璃说,对付她祖母这样的人,太过温婉还真不行,就得简单粗暴的手段才有效。 为此,姜璃第二日一早还特意起了个早跑去慧安堂去请安。自从她被她祖母一脑门给砸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踏上慧安堂的大门。 老王妃称病不想见这混账东西,姜璃也不在意,就坐在客厅里等着。 她当然不是等她祖母回心转意,待她喝了半盏茶,门口终于出现一个娇弱的身影的时候,她的眼睛便一亮,她等的就是过来的这位---韩烟霓。 前世姜璃在玉蝉里韩烟霓恶心她恶心的够呛,现在有机会恶心一下她,她怎么可能放过? 韩烟霓不想瑾惠郡主竟然也在慧安堂,她想到赵氏的手段,这对兄妹的不按常理出牌,此时自己又没有什么靠山在一边,就有些瑟瑟,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给她请安。 姜璃笑吟吟的看着她,道:“免礼吧。听说你因为要找男师傅做骑射师傅结果把祖母气病了?哎呀,韩姑娘,你们西夏来的,可能不懂京都的规矩,京都勋贵世家的女儿虽然也有请男骑射师傅的,但贴身教授的,难免要有肌肤之亲,所以惯来是不用男师傅的。哎,当然了,可能你跟你哥哥有肌肤之亲那是惯了的,但毕竟这是京都,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什么叫她和她哥哥有肌肤之亲那是惯了的?虽说她心仪自家兄长,但也经不住这样被人说。 韩烟霓面色涨红,嘴巴翕动了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事情只能越说越污。她的骑射自小是她哥哥教的,到这里来才断了的,这话可是项老王妃亲口说的。 好在这时门帘响了,却是明惠郡主也过了来给祖母请安。 明惠郡主看到韩烟霓脸色通红,眸中含泪,便觉得是姜璃欺辱了她,便找了张凳子坐下冷冷道:“有些人也只会欺软怕硬了。”又对韩烟霓道,“烟霓,你别怕,她说你什么了,跟我说说,我让祖母罚她。” 韩烟霓脸更红了,见姜璃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并不出声,明惠郡主又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回答,只好支吾道:“并未说什么,我,我只是担心老王妃的病,到底此事因我而起,我心里不安。” “听到没?人家是心里不安!”姜璃这才笑着冲明惠道,“二堂姐的爱屋及乌还是收着点吧,太明显了,可真难看。” 说完就哼了声,仰着头去了,气得明惠郡主姜琪够呛,可是想到她说什么“爱屋及屋”又莫名觉得羞恼害怕,并不敢去骂回去,只想着,难道那死丫头知道了什么? 四月十四一早,项皇后便从宫中出发去了皇庄。而各宗亲王府的王妃妃郡王妃或夫人们也在前一日或这一日带着家里的小姐们去了皇庄安顿。 甭管安王府这几日闹得是鸡飞狗跳,四月十四日的一早,项老王妃还是“病愈了”,和项大夫人、安王妃一起,带着明惠郡主姜琪、瑾惠郡主姜璃、宜兰县主姜玥以及韩烟霓一起去了皇庄。 项老王妃和安王妃两看两相厌,好在项皇后把项老王妃、项大夫人、明惠郡主以及韩烟霓接到了她自己院子旁边的一个小客院,并不用住在一起,不然皇庄里陛下赐给各宗亲王府的院子并不大,这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是够难受的。 项皇后十四日上午简单接见了几个来请安的各府的夫人王妃郡王妃,午膳后就安排时间见了韩忱。 宫人们的理解是,韩家毕竟来自西夏,项皇后几十年未回西夏,听说韩家人来自西夏,便召见了叙叙话,以解乡情。 韩忱跪拜过后,站立堂下,身躯站得笔直,气质硬郎而沉稳,仿若磐石又如未开鞘的古剑。他这种气质,会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一种信任感。 项皇后并不和他说话,只是先和项老王妃叙了叙家常,又温声的问韩烟霓在安王府中住可习惯云云。 这样说了一盏茶的功夫,项皇后才看向韩忱,见他在这期间都是身躯纹思不动,神色丝毫不变,连眼神都没有抬起过,只一直垂着眼专注的看着地下。 她笑了笑,这才出声对韩忱道:“你便是韩经历?这些年也多谢你辛苦照看烟霓和五公子。”韩烟霓的三哥项翊在西夏王府嫡支这一辈排行第五。西夏王第二子是和有西域血统的侧妃所生,其子女并未能计入王府的排行。 韩忱躬身行礼,答道:“臣下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都应如此做,并不当得娘娘的赞谢。” 项皇后一笑,便对项老王妃和韩烟霓道:“我同韩经历问一下西夏的情况,妹妹便带着烟霓先去外间喝杯茶吧。”让宫人领了两人出去,身边只留下朵真和朵林两个心腹大宫女。 待众人出了内厅,项皇后才慢吟吟问韩忱道:“五公子想跟老王爷取得联系,得到身份认可?” 韩忱恭谨答道:“是,五公子认为身份得到认可,后面才更方便行事。若能得到陛下赐封,行事更是名正言顺。”他们暗中可以积蓄的力量已经积蓄,现在要从明面上得到支持。 项皇后抚了抚凤椅上的祥云刻纹,淡淡道:“西夏王府五公子的身份得到认可并不是难事,毕竟那是事实。但就算是这个身份确认,五公子也不过是先世子的庶子,陛下要如何赐封?又行何事名正言顺?”项翊和韩烟霓是同胞兄妹,都是韩忱小姨余侧妃的子女。 第27章 是个好人 韩忱抬头,眼睛看向项皇后,然后单膝跪地回道:“公子虽然是西夏王府的五公子,但却是先世子唯一尚在的子嗣,子承父爵,天经地义。况且西夏王的爵位是大齐朝陛下赐封的,陛下属意谁继承王位,自然就是谁继承王位。” 第13节 “呵呵,”项皇后神色莫测的笑道,“现在的西夏王世子可是陛下的亲外甥,难道他还能舍了自己外甥,而看中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五公子不成?” “按常理当然是不成的。”韩忱沉声道,“但陛下先是一国之君,后才是现世子的舅舅。若现世子伙同镇国大将军私通西域,才致使六年前的边城之战惨败,六万官兵全部阵亡,边城失陷遭屠城,这个罪名足不足以让西夏王世子失去世子位?” 项皇后闻言一惊,手蓦地抓紧了扶手,镇定了一下才出声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有证据?” 韩忱道:“公子手上自然是有证据,臣下才敢这么跟娘娘说的。当年先世子临死前将证据给了公子,让公子务必要替他报仇。” 项皇后定定看他良久,才慢慢出声道:“你起身回话吧。” 待韩忱起身,项皇后继续问道:“五公子既然提出公开身份,可想出良策了?” 韩忱点头,便细细将他们的计划禀报了,项皇后沉吟了半晌才点了头,又在细节上提点了一下。 项皇后道:“你们且记住,五公子出现后先须得亲近陛下,依靠陛下,而不是和本宫有过多牵扯,如此,陛下才有可能助他。” 韩忱点头,两人差不多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项皇后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最后对韩忱道:“你们回去再仔细参详一下,计划妥当了就行事吧,不容有失。你来了也有些功夫了,就先回外院吧,之后我会派个人给你,以后但凡有事,你让他给我递消息就成。”语毕便叫了朵真唤两个皇庄的侍女送他出去,再传唤项老王妃她们进来。 韩忱出了项皇后的院子,在皇庄侍女的带领下往外院走,却在项皇后院外不远处碰到了一位打扮华丽的贵夫人领了一个女孩儿过来,后面则跟了五六位的侍女。 那女孩儿也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缂丝芙蓉纹的襦裙,戴了黄金嵌白玉珍珠流苏璎珞,身材纤瘦,形容十分娇俏。 韩忱低头避至一边待这几人过去。 等众人过去后,韩忱正欲起步离开,却意外的感受到了两道目光向他看来,他下意识往目光的方向看去,却见那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正在七八步远的地方回头看他,见他看过来,便一愣,随即脸上微红,却仍对他展颜一笑,在初夏暖旭的阳光下,十分美丽动人。 成郡王世子妃庄氏察觉到女儿脚步的停顿,侧身看她,见她竟是对着路边一个年轻男子展颜,耳尖还有一丝可疑的红色,不由皱眉,唤道:“欣儿,怎么停下了?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召见咱们呢。” 宜欣县君听见母亲的话,便对着韩忱点了一下头,收回了目光,转身抱住母亲的胳膊,低声娇憨道:“母妃,刚刚那个就是哥哥常常提起的韩教习呢,听说他还在京卫指挥使司任经历一职。” 庄氏心里一突,便有些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如何识得他?” 宜欣甜甜笑道:“母妃,你不记得我有参加哥哥书院的结业小比了吗?我看到哥哥和韩教习比试了,他真的好厉害呢。” 庄氏看女儿似想着什么不知沉醉在何处的眸子,心里就有些惊疑,便沉了心哄着女儿说话,一面细看女儿的神色,看她说着这位韩教习,满面飞霞略带娇羞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打定了主意回头要好好查查。 两人说着话,声音渐去渐远,即使韩忱是习武之人,也在她们转弯拐去另一条小道之后,再也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声。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无论是在西夏还是在京都,都不知有多少女子倾心于他,这些都是上不了他的心的。 今日能够说服项皇后,虽然是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心情仍然十分激动,所有的事情都在跟着他的计划走。想到此,他的脑海中又划过姜璃微仰的精致侧容,心里就有一种奇异的骚动,恨不得立即见到她,跟她说上两句话,哪怕她仍是那样斜着眼睥睨着他也是好的。 此时韩忱心里念着的姜璃自然也身在皇庄之中。 姜璃也是今日一早便随着母亲安王妃到了皇庄。她上午收拾了自己的屋子,用过午膳,跟自己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去找项墨了。 她早打听过了,陛下特意给项墨安排了个小院子,就靠近东园的宴席厅,专门方便他相亲的! 赵氏自从上次看见姜璃满怀热情的给项墨介绍各家闺秀的热情劲,就再也不担心女儿会被拐跑了,也就随她去了。 姜璃到项墨的院落时,项墨正擦拭着自己的剑,他想事的时候就喜欢擦剑,因为剑气凌冽,让人静心。 项墨显然有些讶意姜璃的到来,他还在想着怎么找机会多见见她呢!他最在行的是半夜三更的跳人家院子,可这样做熟了还行,刚认识也不合适啊!哪怕自己救过她一次也不太好啊,一向果决直取的项墨很纠结,在如何接近女孩子这方面他实在是没经验。 所以项墨听说姜璃自己个儿跑来了,心情那叫一个高兴,赶紧把剑扔在了一边去了屋外亲自把人接进了花厅。 姜璃看见项墨也粉儿高兴,到了花厅,她咧着嘴也不等项墨说话,就命溪沙把手上捧着的一叠一尺半长的闺秀小像放到了案几上,当然上面还盖着封山水画封皮。 然后这才又给项墨行了个简单的颔首礼,笑着叫道:“项二哥。” 项墨很受用,他对姜璃这样熟稔的态度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也唤了她“阿璃”,便请她在案几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命人去给她泡茶。 待茶端上来,正是姜璃喜爱的花茶,但并不是平日常喝的玫瑰,梅花,茉莉等花茶,却是一枚一枚铜钱大小的白色花茶,花叶层层叠叠,似乎新鲜花朵般。 姜璃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住了,问道:“项二哥,这是什么花?” 项墨见她果然喜欢,笑道:“那是寒潭山细雪莲,生长在雪山山顶上的,我这次带了些送给陛下,私自扣了些。” 姜璃瞅了瞅随侍的侍女宫人们,很无语,你好直接哦,那些可都是陛下的人。 项墨看她表情实在可爱,心里痒痒的,手就忍不住动了动,还好忍住了摸她脑袋的冲动。他道:“你试试看,喜欢的话,我让人再从西夏送些过来给你。” 姜璃端起茶杯细细啜了口,轻抿了抿嘴,小舌头又舔了舔,才开心道:“清凉可口,又带着淡淡的清香,甜而不腻,很不错。听说西夏的雪莲是补身圣品,恐怕也只有你这里才有了。” 项墨笑道:“你喜欢,要多少都可以。” 姜璃眨了眨眼睛看他,立即觉得替他费心真的很值得,这人咋能这么好! 姜璃完全没有去想项墨对自己有什么别样心思,因为项墨长得太过冷硬,即使他对姜璃很温和,脸上也只是带着一点点纵容的淡笑,跟姜璃她大哥和舅舅待她差不多! 更何况项墨第一次救她的时候她才八岁,救了她,面具也没拿下,扔下她就跑了,所以她觉得,项墨就是人品好!还不求回报的! 这也不能怪姜璃对感情太懵懂,她前世刚情窦初开的时候就遇到了韩忱,一头往苦逼的大道上狂奔不止,她以为情深义重的夫君把她坑得差点永世不得翻身,还不时醒来看他跟韩烟霓行那些恶心人的事。 总之,心理阴影让姜璃再不去往“哦,原来这位少年/这个男人暗恋我”这种事情上去想了,在感情上,她潜意识就让自己做个旁观者! 第28章 许以妻位 很有些感动的姜璃高兴的谢过了项墨,就想起了自己今日还有重要的任务,她转身摸了摸案几上一叠画像,犹豫了下,眼睛就扫过了花厅里的宫人侍女们。 项墨立即知晓了她的意思,便命这些人俱退到了花厅外,房间里只留了他自己和姜璃,还有姜璃带来的两个大丫鬟溪沙和微草。 姜璃这才上前把画像最上面的封皮掀开,就露出了一张娇艳动人的美人嗅花图,画像右下方还贴了条细细的长条粉笺,上面密密麻麻的用鹅毛笔写满了小注。 项墨满面疑惑的看向了姜璃,不知道她玩的这是哪一出? 以前他在外面也不是没收到过美人图或者直接就是美人的,往往要是他多看了两眼,当晚或改天就该有个和图上差不多的美人送到他房间或别院,弄得后来他但凡有人再在他面前干这事,他都得黑面冷脸,连个正眼都不给! 可是姜璃,他觉得姜璃不能送他美人吧?所以就按捺住了性子,看姜璃玩什么花样! 姜璃拿起第一张画像,龇着牙笑眯眯的对项墨道:“项二哥,你看,这是文郡王家的宜安县君,她是文郡王世子的嫡次女,性格温婉贤淑,虽然样子不是顶顶美的,也算是很拔尖了。当然了,我们皇室贵女很少不是美人的。” 项墨目瞪口呆的看她巴拉巴拉的说完一个,又拎起另一张小像,这次上面是一个穿粉衣宫装少女。 姜璃继续介绍道:“这是七皇子家的珍惠郡主,她也是出了名的美貌动人,只是性子养得有点娇,但人其实也还算不错……” “这是平国公石家的三小姐,虽然算不得美貌,但性子沉稳得体,最得世家大族主母们的喜欢了,想必她这样的,将来也能助你……” “你跟我介绍她们干什么?”项墨越听脸越黑,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她道,“她们是什么样貌,性子如何关我什么事?”他是看出来了,姜璃是真过来给他送美人的! 姜璃睁大眼睛看他,姜璃的眼睛生得好,大大的,黑黑的眸子看似沉静如水又如璀璨星空般看不进底,多看两眼,就会不自觉的把人神魂都吸进去的感觉,沉醉而不自知。 她这样看项墨,项墨就有些受不住,心都忍不住多跳了两下。他心底叹了口气,软了声音道:“我不需要你介绍这些,这个我心里自有主意,你放心好了。”我只要想方法把你娶回去就行了! 姜璃就有些茫然,她可是花了好几天时间做这些功课。他心里有主意,是不需要她帮忙吗?她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得到项墨的认可,有点小委屈! 项墨看姜璃的表情很有些挫败受伤的样子,就有些自责,更加温和道:“我是不会娶她们的,你跟我介绍这些也是没用。这是我第一次到京都来,最想见识多点这边的风土人情,你若想帮我,不若跟我说说京都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若能带我出去逛逛那是最好不过的。” 姜璃眼睛一亮,她一直都有时间啊,吃东西去玩她也很开心啊好不好。自从重生回来这一两个月,她就顾着和家里人黏糊,又整天想着各种事情,并没有好好出去逛过,想到此,她的心就有些雀跃,项墨的这个主意让她的心情也很好。 项墨看她的小脸亮了起来,知道哄对了,这才松了口气,他实在有点受不了姜璃双眼熠熠发光的给自己介绍美人的样子。 而且,她是在点头吗?她要陪自己出去逛陪自己去吃京都的各家美味吗?他觉得自己实在好机智啊! 姜璃和项墨相处愉快,两人一下午消磨了一个时辰,姜璃临走时还搜刮了大量项墨从西夏带来的小玩意,又约了初夏宴后隔日一起去沅河游玩顺便看端午龙舟的排演,这才揽着东西告辞了。 姜璃完全没有去想为何项墨来个皇庄住两日,还特意带了这么多的小玩意过来。 另一边厢,项皇后见完项老王妃和韩家几人,下午小息了一下,便又召见了昭阳公主和闵幼姝以及昭阳公主的嫡孙女郭和雅。 郭和雅今年也是刚到十四,性格活泼大方,因为昭阳公主府这一辈只有郭和雅一个女儿,所以格外受宠,名字也是和哥哥们一样,中间带了个“和”字。 项皇后曾孙辈众多,并不会特别在意哪一个,再加上她本来就样貌严肃,这些曾孙辈们和她并不亲近。 但今日项皇后却很和蔼,她招了郭和雅和闵幼姝在自己身前的杌子上坐下,低首和她们说着话。 郭和雅是热烈的性子,平日爱穿大红大紫的衣裳,首饰也偏爱华丽贵重的,加上她五官较京都寻常贵女深刻些,这样装扮也的确出彩。 然而今日她却只是简单穿了一套浅蓝色绣花襦裙配米色上衣和披帛,首饰也是简简单单的一支累丝珠钗,妆容更是简单,她这样若往打扮精致得贵女中间一站,委实粗糙得很,毫不显眼。 和郭和雅相比,闵幼姝生得较为纤细秀气,眼睛不大,却弯弯的又蕴着薄薄的雾气,衬着秀气的眉毛,显得格外柔弱侵人心脾。 今日她穿着樱红色杭绸薄丝挑花裙,梳了云髻,簪了细细的红珊瑚珠花,珠花在发上微微颤动,越发显得闵幼姝娇软柔弱。这正是男人最会怜爱的类型。 项皇后很满意,她拉了两人,只略略问问了日常起居,平日都做些什么,郭和雅答的大方,闵幼姝也不见局促,且态度也算积极,并无不情愿之态。 项皇后点了点头,对昭阳公主道:“这两个孩子你教的都很好。” 随即便吩咐侍女端来两个金丝檀木雕花首饰盒,亲自接了过来,将雕富贵牡丹的递给了郭和雅,又雕西夏棉头雪莲花的递给了闵幼姝。 项皇后笑着道:“这些都是我年轻时爱带的首饰,现在年纪大了,也是用不上了,给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还正好派上用场。打开看看吧,看可合心意。” 闵幼姝还有些迟疑,郭和雅已率先打开了首饰盒,却见里面躺着一支白玉栀子花形金丝珍珠流苏的金步摇,三朵栀子花的花心也是拇指大小的金色海珠,十分精致华贵。 郭和雅大喜,忙谢过了项皇后,这时众人的目光便都投向了闵幼姝,闵幼姝在项皇后鼓励的目光下便打开了自己手中的首饰盒,她刚打开,目光就凝在了盒里躺着的首饰上,旁边的郭和雅也小声的抽了口气。 盒子里躺着的也是一只金步摇,和赐给郭和雅的非常相似,但这是一支雪玉梨花金丝红宝石流苏的金步摇,雪玉晶莹剔透,流淌着莹莹的光泽,红宝石如血一般红,美得惊心动魄。 “皇后娘娘!”闵幼姝托着首饰盒的手都有些颤抖,她小声惊唤道,“这,这个实在太贵重了,娘娘,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 郭和雅看着闵幼姝手上的雪玉金步摇也有些不可置信,但想到来之前祖母跟自己说过的话,心里也大概隐隐猜到了原因。 可是这个也太贵重了,连一旁的昭阳公主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项皇后笑道:“傻孩子,这就是曾外祖母特别赐给你的。”她扫了两人一眼又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两支步摇的来历?” 两人俱是摇头。 项皇后就笑着道:“这两件首饰都来自西夏王府,一开始并没有这支白玉步摇,只有这支雪玉的,这是上一代西夏王老王妃的心爱之物,这上面的雪玉是雪山下百年也难遇的寒冰玉种,红宝石也是极珍惜的鸽血石,当年老王爷极爱重老王妃,花费多年寻找材料,又寻访当年的首饰名师给老王妃打了一整套的首饰,这支雪玉步摇就是其中一支。” 几人都屏息听着她说话,她却话锋一转,看向那支白玉步摇道:“这支白玉步摇其实是这雪玉步摇的仿造品,当年老王爷的妹妹出嫁,她很喜欢这雪玉步摇,老王爷便命人用白玉打造了两支仿造品,一支就给了郡主作陪嫁,另一支就是这个了。” 郭和雅忍不住问道:“曾祖母,那为什么现在这剩下的两支都在您这里?” 项皇后意味不明的一笑,道:“本宫出嫁的时候,老王爷给本宫陪嫁了这支白玉步摇,可是添妆的时候,老王妃却把雪玉步摇给了本宫作添妆。” 众人的脸上明显还有各种疑问,项皇后却道:“昭阳,说了这么久的话,母后也有点累了,你不若先带和雅下去,容母后再跟幼姝说两句话。” 昭阳忙点头应诺,拉了还意犹未尽的孙女退下了。 项皇后这才对着有些忐忑不安,脸色略有些苍白的闵幼姝道:“你可知曾外祖母为何要送这支比白玉贵重百倍的雪玉步摇给你,而不是和雅?” 闵幼姝贝齿咬了咬嘴唇,她心里似懂非懂,却并不敢出声。 项皇后扯了一丝淡淡的笑道:“你不必惊惶,其实本宫也不会逼你,等本宫说完,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接不接受这支步摇随你的意,如何?” 她看闵幼姝脸色越发的白,便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当年,本宫并不想远嫁来京都,老王爷让老王妃来劝我,老王妃就拿了这支雪玉步摇对本宫承诺,将来如果本宫想将自己的哪个后辈嫁回西夏王府,就拿这支雪玉步摇出来,西夏王府绝对会接纳她,并许以妻位。” 第29章 软玉在怀(三更合一) 第14节 “这么些年,本宫都没有拿出这支雪玉步摇,今日为了你,本宫拿了出来。因为你的身份还不够项二公子的正妻,但只要本宫拿出这支雪玉步摇,他就必须许你正妻之位。”项皇后最后一字一顿问道,“你,可愿意接受本宫赐给你的这个礼物?” 闵幼姝睁大眼睛,盯着雪玉步摇,面色转换不定。 项皇后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你想想看,和玉的姨娘是否比将来的西夏王妃更吸引你?” 闵幼姝蓦地看向项皇后,脸色惊恐,良久,才咬牙道:“娘娘厚赐,幼姝不敢辞,多些娘娘的厚爱。还请娘娘赐教。” 项皇后慈爱的拉过闵幼姝的手,笑道:“你这孩子,叫曾外祖母就好了,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聪明孩子,你放心,嫁去西夏王府,本宫,本宫的兄长一家,将来都会是你的依靠。”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冷冷道,“只是,这雪玉步摇只是让西夏王同意你嫁入西夏王府,但能否得到项二公子的心,就要看你的了。能否得到他的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想必你也是非常清楚的。” 闵幼姝脸上第一次出现一种决绝之色,道:“是,幼姝定不负曾外祖母期望。” 项皇后看着她的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果然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孩子。 打发了闵幼姝离去,朵真服侍项皇后去卧房休息,她服侍了项皇后躺下,刚准备退下,就听项皇后叹息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像你祖母,可是这性子,却比她沉稳了百倍。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但凡有不解的事情,都会问出声了。” 朵真是项皇后一个自小服侍到大又陪嫁至京都的丫鬟的孙女,这个丫鬟后来也是项皇后宫中的掌事姑姑,只是十多年前就去了。 朵真笑着恭谨道:“娘娘行事,自有娘娘的道理。奴婢不明,多看看,迟点自会明白娘娘的用意。只要奴婢不因此误了娘娘的事就好。” “嗯,今日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项皇后问道。她知道朵真的这个特点,只要她开口,无论什么事,朵真都会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朵真点头,道:“嗯,奴婢只是不明白,雪玉步摇珍贵,娘娘此时拿出来,是否为时过早?而且闵小姐嫁回西夏王府,能否达到娘娘的期望?”在她看来,这位闵小姐虽有些手段,却不是个能让人爱重的,想必作用也就有限。 “若没有韩家和项翊的出现,本宫就不会如此行事。”项皇后缓缓低声道,声音带了一丝疲惫,“强行将她塞入西夏王府,只会惹得西夏王世子不喜,和本宫更为疏远,但若本宫嫁幼姝过去本就不是为了加密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奴婢明白了。”朵真柔声道,“娘娘今日委实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嗯,你下去吧。”她看着朵真退下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不舍。 闵幼姝心狠有些小手段,但看那性子却不是个能顾大局掌控形势的,她想着必要选个可靠的人陪嫁过去,忠心能干的朵真是最合适的。 可是朵真是她的心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让朵真陪嫁去西夏,是比让闵幼姝嫁去西夏更让她不舍万分的事。 这事,还是再想想吧。她想着,就慢慢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项皇后就派了人给西夏送信,一封通过西夏王府在京城的渠道给西夏王府老王爷,另一封则秘密给了她兄长在京都的人送回西夏给她兄长。 然而送去西夏王府的信并没能直接送去西夏,而是被人送到了项墨的手里。 项墨捏着项皇后给西夏王府的信,讽刺的笑了笑,拿了笔墨很快给自己祖父和父亲分别写了封信,待墨迹干了叠好封好后,和项皇后的那封信一并递给下属,道:“送去王府吧。这两封分别给王爷和世子。” “是,二公子。”那人拿过信,行了一礼,便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雪玉步摇吗?他来京都其中一个逃避不开的事情就是联姻。雪玉步摇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父亲西夏王世子怎么可能不跟他说清楚,让他防备。 西夏王府这一房,和项皇后兄长那一房项氏,早内斗的厉害,项皇后兄长想谋夺西夏王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他祖父根本不可能支持项皇后所出之子夺储。西夏王府有独立兵权,皇帝由其他皇子哪个来坐,对他们的影响都不是很大。 曾祖母给的雪玉步摇,承诺的不过是西夏王府会娶项皇后要求娶的一个人,但西夏王府的孙辈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她怎么就以为要娶的就一定是他?他觉得项皇后这一招简直可笑。 项翊的事情他更没有必要阻止,不过是一个区区庶子,也翻不出什么天来,总要把所有人都引出来,幕后有的人才会按捺不住。 四月十五,众人一早启程去皇家寺院礼佛。 礼佛是从辰时开始到午时结束,这期间众人须得穿着拜谒礼服参拜及诵经,礼服颜色、款式、纹路跟据命妇的品阶都略有不同。 姜璃以前耐不住性子礼佛,三个时辰对她来说实在是折磨,总会想着法子不去,赵氏宠她,便不会真的逼她。 但这次礼佛是姜璃重生后的第一次到寺院礼佛,她格外认真的跪拜了三个时辰。但待诵经结束,她的精神和体力都像被耗空,因为平日思虑也多,在这里她才能更贴近被锁玉蝉的心境而不会因恐惧而逃避那种感觉,也因此才能更沉淀自己的心神。 礼毕众人一般并不会离开寺院或回寺院给各府备的院子歇息,而是一起去斋堂参加皇后娘娘主持的斋宴。 赵氏难得见女儿认真又恭谨的完成了整个礼佛参拜,心里对女儿的变化很是欣慰,连斜后方的宁国公世子夫人苏氏见了都对姜璃有所改观,她刚才看到姜璃虔诚参拜,身躯笔直的样子简直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出得佛堂,赵氏见女儿面色苍白,便有些心疼,便道:“璃儿,你跪拜了一上午,必是疲乏了,不若先去院子里休息一下,我命人给你送些斋饭过去?” 姜璃点头,她这个状态也并不想去和各家王妃夫人小姐们应酬,就辞了母亲又给旁边各位高品阶的命妇行了颔首礼便领了溪沙自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寺院给安王府备的院子在后院,姜璃扶着溪沙的手慢慢穿过各座佛殿往后院走,却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回廊处听到了人唤自己。 听到这个声音,姜璃身子不自觉就有些紧绷,她回声看唤住自己的人,正是一身玄衣劲装打扮的韩忱。 韩忱手里似拿了一个东西,走到姜璃的面前,伸出手,恭声问道:“郡主,这个是不是你的簪子?” 一支小巧别致的梅花簪静静躺在韩忱的手里,正是今早姜璃戴在头上的簪子。姜璃皱眉,道:“正是,却不知如何在韩公子手上?” 韩忱微微一笑,道:“郡主不必紧张,臣下也是刚刚从您路过的草地上拾来的,所以侥幸问一问郡主,可能是簪子松了跌落下来而郡主并未留意。” 姜璃皱眉,示意溪沙上前取簪子,韩忱却只盯着姜璃,眼神幽暗不明,溪沙伸手示意韩忱将簪子递给她,韩忱看着姜璃丝毫不掩饰的冷淡和防备,猛地把手掌握成了拳,吓了溪沙一跳,更是让姜璃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瞪着他。 韩忱抿了抿唇,慢慢扯了一抹笑容,就松开了手,把簪子递给了溪沙。溪沙拿过簪子施了一礼便退到了姜璃的身后。 姜璃冲韩忱颔首谢过,便毫不拖泥带水面无表情的告辞了,她一点也不想多见韩忱一眼,多见一眼都刺眼睛。 这次韩忱并无再说话拖延,而是侧立一旁,静静看着姜璃离去了,那目光让简直姜璃如芒在背。 回到院子,姜璃瞟了一眼那簪子,若是平常的簪子,她是一定会销毁了事,可这支簪子是她亲手画图所制,造型小巧别致,用料还是她从母亲的嫁妆里挑出来的,便也一时没舍得扔,只命溪沙放置在了一旁梳妆台上的连镜子的首饰盒上面。 下午姜璃睡了一觉醒后,就有人过来找她去寺院的后山玩耍,却是成郡王府的宜欣县君姜凝。 说起来宜欣县君和姜璃除了同为宗室女之外,母系那边的亲戚关系也十分复杂,除却两人的母亲是姑舅表姐妹之外,姜璃的大嫂也是出自宜欣县君的外家永毅候府庄家,以前两人性格也算相投,所以玩得十分好。 但姜璃记忆中自从自己和韩忱在一起后,宜欣就疏远了她,后来更是再不来往,故此她重生回来,倒是把这个朋友给忘记了。 听得宜欣县君过来,姜璃便命人请了她进来喝茶。 宜欣县君进来,姜璃因实际多年未曾见过她,就先暗暗打量了一下她,却见她着了一套和自己上午颇为相似的粉紫色薄翼蚕丝纱裙,好在自己小睡后换了一条湖水碧的简单襦裙,不然倒是撞了衫。 宜欣看到姜璃很高兴,她也并不客气,一进来就自顾坐在了姜璃对面的茶几旁端了茶喝了两口,才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也没来找过我,亏得我时时刻刻惦记着你。” 姜璃看她脸上额角微有薄汗,发丝有些凌乱,便一边命人给她打盆水来净面,一边笑道:“到底谁没良心,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这段时间又是高烧昏迷又是受伤的,哪有片刻的闲暇,你没过来看我便也罢了,竟是说我没良心?” 听姜璃如此说,宜欣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略带愧疚的道:“瑾惠,我其实真是一直想来看你,但你知道,我母妃管我管得严,并不希望我掺和你家的事,所以……” “不过是说说罢了。”姜璃打断她的话,笑道,“是谁非要提起这个茬?只是你这个样子刚刚又是去哪儿耍了?” 宜欣立即兴高采烈道:“刚在后山玩投壶呢,想着上午的时候还看到你,怎么午膳的时候就不见你了,所以刚才和大家散了就过来找你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后山的院子去放风筝吧,那里的风景好极了。” 姜璃见小丫鬟已端了水过来,便命她端上前给宜欣服侍她净面,一边笑着道:“你也不嫌累得慌,不过我本来就打算一会儿去后山走走的,那就一起去看看吧。不过你还是净了面,重新整了妆容才好,不然路上被人看见,总是不雅。” 宜欣一边拿着面巾擦脸,一边笑道:“瑾惠,几日不见,你竟是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说话跟我大姐似的。” 擦完脸,她自顾坐到姜璃的梳妆台前让自己的丫鬟重新梳妆,因为这房间也不过是寺院里临时准备的客房,东西都很简易,倒也不必特意避讳什么。 宜欣照着镜子,看自己重新梳好的发髻,目光却不经意看到了镜子后面的梅花簪,小小的簪子五朵梅花排列优美,花心是粉色的水晶,下面还串了细细的水晶流苏,格外的别致好看。 宜欣“呀”一声,就伸手把簪子取了出来,问道:“瑾惠,你这簪子哪里买的?好漂亮。” 姜璃瞟了一眼那个簪子,想着那是韩忱握过的东西,就不想再用它,但扔了也是可惜,见宜欣喜欢,就笑道:“那个外面没有的卖的,是我画了图找工匠特制的,也不值得什么,你若喜欢便送你吧,正好衬你的衣裳。” 宜欣和姜璃要好,平日两人这些小玩意是常常互送的,便也不在意,就高兴谢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先拿着用了,没想到你心思这样灵巧,回头我母妃生辰,不若就找你帮忙打个首饰给母妃好了。”说着就拔了自己头上的累丝嵌宝金钗,换了这支簪子,果然显得别致多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便让丫鬟提了风筝,相携一起去了后山。 今日天气凉爽,云层遮了初夏的阳光,后山院子里种了一片木兰林,此时正是花期,一片片的树林白中带紫,如入仙境,尤其是香气袭人,令人驻足。 此时后山院子里的大小亭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此饮茶赏花,两人拿了风筝去平坦的地方放,宜欣很快就放高了她的蝴蝶风筝,姜璃却沮丧的发现自己可能是太久没玩过这种东西,竟是怎么也放不上去。 她擦了擦折腾出来的细汗,把风筝往地上一扔,就跑去了木兰林边的大石头上垫了帕子坐下,独留下溪沙无奈的收着风筝,微草则先前就受了吩咐去取些茶水糕点过来。 姜璃看远处玩得开心的宜欣,真想感叹一下没有心事的少女果是格外欢乐,就听到了斜后方有人唤自己。 “阿璃,你不喜欢玩那个?”那个声音问道。 姜璃回头,见竟然是项墨,他着了一身玄衣站在一棵木兰树下,手上握了一支洞箫,淡笑着看着自己。真是丰神俊朗,姜璃心里感慨,同样是一身玄衣,她觉得项墨穿着就是高贵冷冽,那韩忱就是阴沉黑煞! 姜璃见到是项墨,心里一松,唤他过来,道:“项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没有不喜欢玩,只是有点忘记怎么玩了,而且现在随便走一走,就还是热得很。” 项墨自然不会说那日他就觉察到姜璃和韩忱之间的异样,便传讯给先前安排了监视韩忱动静的人说,但凡有一丝韩忱和瑾惠郡主之间的异动,便需立即禀告于他。 所以今日韩忱还簪子给姜璃的那一幕他很快就知道了,他心里莫名不安,在得知姜璃去了后山后,便也随后过来了。 “不过是四处走走,这边寺院风格和西夏很大不同,还是值得细看的。”项墨答道。 姜璃便好奇的问他西夏寺院的情况,还有一些西夏的人文风俗,她最近看了不少书,但文字干巴巴的,并不形象生动,项墨说话虽然简介,却总能说到点子上,她很喜欢听他说话。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那边溪沙也收拾好了风筝向这边走过来,这时却从园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女子惊恐的尖叫声。吓得姜璃一跳,无意识抓住了项墨的手就往那个方向去看。 “好,好像是宜欣,我们去看看。”姜璃道。 项墨反手就拖住了姜璃的手,往那个方向走去,溪沙看两人牵着的手,嘴巴动了动,却到底没有出声。她也听出来那个尖叫的是宜欣县君,既然项二公子救过自家的小郡主,有他保护,总是好过自家小郡主自己过去。 项墨拖着姜璃快速走近声音传来的地方,却在差不多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拉她去了一边的一个树丛后藏了起来。 姜璃已经看见跌倒在地的宜欣县君,正待出言疑问,却在看见另一个身影快速上前,拔剑就把几条长长的红影砍成了几截,又蹲下查看宜欣情况的时候,声音就被卡在了喉咙,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此时已经有其他人也在听到叫声后赶了过来,却在看到地上情况时并不敢靠近,宜欣的两个丫鬟更是直接瘫倒在地,浑身颤抖。 因为距离宜欣县君一步远的地方有三条两尺来长赤红色花斑蛇的尸体,虽然刚刚已被韩忱分别一剑斩杀,但那断成几截的样子足以恶心众人。 姜璃的手紧紧抓住项墨的衣襟,浑身颤抖,她看着韩忱掀开宜欣的裙摆,撕开衬裤,宜欣的小腿已经迅速青紫黑亮,肿胀起来。 眼见韩忱拔出一把匕首,项墨行军多年,自是知道韩忱要做什么。他叹了口气,伸手蒙住了姜璃的眼睛,他感觉到手上的湿意,姜璃的颤抖,忍不住就把她圈进了怀里,他以为她是被这情景吓住了。 姜璃的确是有些吓着了,她脑子里不知为何竟然就闪过那只韩忱递过来又被她送给宜欣的那支簪子,还有宜欣身上穿的跟她相仿的粉紫色纱裙。她不会相信这是意外,怎么可能是意外,意外到这么巧? 感觉到姜璃小小的身子在自己怀中颤抖的厉害,项墨也开始觉得有些异样,他所了解到的姜璃并不是会被这种情况吓成这样的人。 他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背,低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都不要记得这种事情,我在你身边,就不会让你发生这种事情。” 项墨的声音很低,姜璃惊惧中并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只是在他的怀抱中听着他哄自己的声音却莫名的觉得安心,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她想起前世,他带着她逃离西域人的追杀,无数次都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她接近昏迷的时候,他抱着自己也是这样在自己耳边哄着自己。想到这里,她又是泪盈于睫。 她想也许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项墨,在他身边觉得无比踏实和安心了,很多事情她把记忆尘封了,因为她临死前看到他万箭穿心那般惨死,令她再也不能回顾那些记忆,想不了也不能想,然而现在在项墨的怀里,那七天七夜戈壁滩中的逃难每一刻的情景都像是被触动,慢慢浮现了出来。 过了许久,她才把埋在他怀中的头抬了起来,看着项墨,轻声问道:“韩忱他,他捡到我的簪子,我把那个簪子送给了宜欣,你看那蛇,是不是出现的有些蹊跷?” 而此时第一次抱着心上人在自己怀中的项墨,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听着她软声细语,还有手上那软滑如凝脂的触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如鼓。 但姜璃口中的话却让他的心神一凛,项墨抱着姜璃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脸色沉得似能滴出水来。 姜璃被他抱着,立即感觉到他的紧绷,不由的轻唤道:“项二哥?” 项墨忙松了松手,脸上表情也放轻了些,抚了抚姜璃的头发,他看见姜璃大大的眼睛还挂着浅浅的泪痕,眼睛像是被水洗过般,清澈宁静,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晕眩,手在她的头发上停了停,到底没有滑下去,也忍住了低头轻吻她眼睛的冲动,把她往旁边挪了挪,目光却转向了韩忱那边。 “嗯,这些蛇通常不会同时出现三条,更不会无故攻击人,应该是被药粉所吸引过来的。照你这么说,那药粉应该是涂在了那支簪子上。”项墨眼睛看着韩忱帮那名名唤宜欣的紫衣少女处理了伤口,逼着毒液,低声跟姜璃解释道,“好在你把那把簪子送了人。” “那,那宜欣她要不要紧?”想到宜欣是代自己受过,姜璃惊惧之后也有些愧疚,便不由出声问道。 “她不会有事。”项墨显然明白姜璃在想什么,安慰道,“韩忱不是为了杀人,应该不过是为了英雄救美而已。她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韩忱对她无意,事急从权,处理好了也不会影响她的闺誉。” 但项墨想到韩忱的目标是姜璃,自己也不能随时随刻在姜璃身边,便叮嘱道:“以后但凡韩忱有任何动静,都告诉我,西夏的一些用毒手段,防不胜防。”想了想,又声音低哑的问道,“回头我给你送个女医师,好不好?” 说后面三个字的时候,他收回了目光看着姜璃,很有些小心的问着。这样冒昧的送人,其实有点突兀了,但他委实有些担心,尤其安王府还住了个韩烟霓。 第15节 姜璃看项墨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又无比珍视的眼神,心里便胀胀的暖得不行,她觉得项墨是和自己父王母妃舅舅哥哥们一样宠溺着自己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觉得很好,完全不想也不忍拒绝,便不由的点了点头。 项墨看着她这个样子,口鼻中慢慢都是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实在有些忍不住,那软软的触觉让他全身都有些紧绷,身体也毫不意外的起了变化,他不想吓着姜璃,便万分艰难的把她推离自己怀抱,但仍舍不得完全放开,还是紧紧攥了她的手,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向了韩忱那边。 姜璃不明白项墨为何突然推开自己,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韩忱那边。 此时韩忱已经包扎并收拾好了宜欣县君脚上的伤口,寺院中也来了会医术的僧人上前查看。 韩忱转身抱起宜欣县君,却在抱上她的一瞬间似乎僵了僵,脸上闪过不可置信。 这时一华服妇人匆匆上前冲着韩忱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欣儿她怎么了?你做了些什么?!”姜璃认得这正是自己的表姨母,宜欣的母亲成郡王世子夫人庄氏。 庄氏的身后还跟了项皇后,项老王妃,安王妃、昭阳公主,文郡王妃,宁国公世子夫人苏氏等一众诰命夫人们。 韩忱听到喝声,见到来人,立即顺势就将手中的少女果断的扔给了庄氏,退后两步行礼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原本庄氏和围着的贵夫人们还怀疑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因为实在是太多想一步登天的男子想攀上贵女们,其中不乏采取龌蹉手段的。可是韩忱果断的退后,那撇清的举止和立即走人的态度让她们都为自己的猜测有些愧疚。 唯有姜璃和项墨心里却清楚,这韩忱针对的果然是自己/姜璃,先前宜欣县君瘫倒在地一直侧着头,刚才想必他抱了她,她转过头来,韩忱才发现自己救错了人。 姜璃不自觉的就抖了抖,韩忱手段之卑鄙狠辣恶毒,还有谁能比她更清楚?这感觉实在就像身边有一条毒蛇窥伺,随时要扑上来咬一口一般。 项墨察觉到姜璃的颤抖和恐惧,握着姜璃的手紧了紧,回身看着她低声道:“不要怕,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 “嗯。”姜璃不自觉的应声道,她看着项墨,想到他前世的死,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疼痛。这一世,自己一定不会再做个傻子,她还有时间慢慢变强不是吗? “小郡主,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两人正想着事,却突然有一个略带着颤音的声音从身侧不远处传了过来。 却是一直站在他们藏身处缺口的溪沙,那个位置是比较容易被人发现他们藏身点的位置,溪沙一直站在了那里掩护着他们。 小郡主和项二公子的亲密,项二公子所说的话,都让溪沙心里惊涛骇浪,但她却别无选择,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自己的小郡主,性命也好,闺誉也好。 项墨松了姜璃的手,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对着她低声道:“这事先不要跟任何人说,免得打草惊蛇,后面的事情我会看着来处理,有什么情况也会跟你说。我不便跟你一起出去,你先去你母妃那里,过几天我就想法子把医师给你送过去。” 姜璃点头,想到自己是和宜欣县君一起出来玩的,便跟着溪沙趁众人不注意下绕回了现场。 安王妃赵氏一直用目光寻找着什么,看到姜璃显然松了口气,一把拉过她先仔细看了看她全身上下,见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又见她眼睛微红,似有哭过的痕迹,怕是吓着了,此处人多,她也不便细问,只拉了她在自己身边跟着。 项墨看着姜璃跟在安王妃身边,还不时偷眼过来往自己这边瞅一眼,可是树丛刚好遮住,她并不会看到自己,但项墨还是下意识冲她笑了笑。 项墨察觉到了自己的傻气,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也离开了此地,这事之后,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韩忱迅速离开了现场,他死死的捏着拳头,骨头捏的咯咯响。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挫败感了。今天所做的一切其实他并没有预谋,可能也正因为此,才会出现这种错误。 他当时远远的看着姜璃,看她面色苍白,形容有些难过的样子,就很想上前去问问她怎么了,后来看到她的簪子落地,就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特意给他的机会。可是他拿着簪子给她,却只看到她对自己的冷漠和戒备。 那种眼神刺激了他,让他冲动之下在簪子上做了手脚。那涂在簪子上的药粉并非一般的药粉,只有在他用了另一种引子药粉后,才会吸引某些特定的毒蛇,但姜璃体寒,即使催动药粉药性也有限,正常来说毒蛇不会轻易攻击她的。 下午的时候他在后山,看到在远处她放风筝放得那样兴致勃勃,就忍不住催动了药粉。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蛇竟然直接攻击了她,他又因为担心她的伤势,只凭着衣服和簪子直接就断定是她,才出了这样的差错! 好在那药粉只要催动药性,很快挥发,并不担心会留下痕迹被人查到,只是却不知道姜璃会不会想到什么。那簪子如何到了那个女子身上? 这边韩忱在郁闷中,另边厢项皇后笑吟吟的坐在厢房里看御医给宜欣县君诊治,心里别提多高兴,她觉得这个韩忱真是个人才,这么快就出手了,而且那宜欣县君口口声声说要她母妃请韩教习过来,亲自道谢什么的,她自是看出了那少女怀春的羞色和甜蜜。 京都的闲郡王不少,但成郡王府虽不如安王府显赫,但也有实权,深得帝心,在兵部也是说得上话的。 她笑着想着,这件事,无论如何她也要助韩忱一把的。 项皇后不顾成郡王世子妃微黑的脸色,笑着把项老王妃身边的韩烟霓招到身边,道:“说起来还真是巧,这位韩教习昨天我才召见过,他也是来自西夏,就是我们烟霓的哥哥。他们的长辈我和老安王妃也都是自小认识的。韩教习军伍世家,今儿个能救了宜欣也是缘分。” 成郡王世子妃庄氏听着项皇后说话,越听脸也越黑。什么烟霓的哥哥?那个韩烟霓,不就是前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项老王妃想硬塞给姜二公子姜晞的那个远房亲戚?天哪,原来她还有个要推销的哥哥! 第30章 姜璃亲事 庄氏正想着该如何措辞打发掉项皇后的推销,就又听项皇后带着宽和的笑容继续道:“韩家为西夏世袭武官,六年前却因故被陛下消减了那边的卫所,我听说陛下有重整西夏都指挥使司的意思,世子妃不妨和世子爷提提,看能否把韩教习再调回西夏都指挥使司。这样也好还了韩教习的恩情。”成郡王世子正是在兵部当差。 庄氏听项皇后如此说,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阵犹豫,她还真怕项皇后这个老妖婆一开口就把自己女儿提议赐婚给这个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韩教习,听她不是这个意思,心里也就松了口气,但后面听她说把这个姓韩的调到西夏都指挥使司任职,这哪里是她敢应诺的?! 项皇后看她面色为难,又笑着道:“当然了,这都是陛下和大臣们的事,也正因为此,本宫才不会自己跟陛下提。因着今儿这事,想起来了,就让世子妃跟世子爷提提,让他先把把关,看合不合适,这些事情,原本也不是我们该管的。” 庄氏又是松了口气,若只是提一提就能还了恩情,那自然是好的。看女儿那副样子,把这人赶紧弄出京城那也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项皇后心满意足的走了,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直接赐婚,看庄氏那个样子肯定是不成的,先谋官,看宜欣县君那样子,韩忱再弄点手段,还怕求不到人? 项老王妃和韩烟霓也是跟着项皇后离开,却各有心事,一个是想着这韩家要是回了西夏,烟霓怎么办?一个则是想着,她哥哥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了这个宜欣县君?她心里不免又妒又心酸,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可是如何也嫁不了韩忱的啊。 因为御医说宜欣县君中了蛇毒,不便搬动,庄氏便被绊在了皇家寺院。 另一边安王妃赵氏却带着姜璃和宜兰县主姜玥和宁国公世子夫人苏氏以及苏氏的嫡女周妤然一起结伴回了皇庄,过来接苏氏去皇庄的还有她的嫡长子周衍。 苏氏看着外面自家儿子暗暗看着姜璃的马车脸色惆怅,略显黯然的样子叹了口气。 坐在她身旁的周妤然就笑着道:“母亲,不若您就如了阿衍的心愿吧。我看瑾惠妹妹也没什么不好,虽比不得阿澜稳重,可架不住阿衍喜欢啊。”周妤然今年十六,定给了蜀王的嫡长孙,年底出嫁。 周衍作为宁国公府嫡长孙,将来是要袭爵的,因此挑媳妇也格外慎重些,苏氏和宁国公夫人一直都喜欢顺国公府二夫人阮安檀的嫡女赵澜,但试探了几次,阮安檀却都是含糊其辞,并不应诺。几个月前,阮安檀又突然将赵澜送到了辽东锦州布阵使司苏家,也就是阮安檀的姨母家,这让苏氏不得不猜测阮安檀其实是有意将赵澜嫁到辽东苏家。 周妤然又道:“母亲,您以前不乐意阿衍娶瑾惠妹妹,不就是觉得瑾惠妹妹养得太过娇贵,又不会识人,做不得我们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吗?其实要我看,以前瑾惠妹妹是还小,但您看最近她做的几件事,哪件不是干净利落漂亮得很?毕竟她可是安王妃唯一的嫡女,只要用心教导了,总比那些缩手缩脚的强多了。” 苏氏听了没有反驳,难得的点头道:“今日我看她的确性子是比以前定了许多。且容我再看看吧。”虽然她看姜璃在赵氏面前还是娇气得很,可她那样的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在自己母亲面前,如何不娇气? 马车一路向大历皇庄驶,虽说皇庄与皇家寺院相邻,但本身两者都占地甚广,马车行起来,也要一炷香的时间。 大历皇庄占地上千亩,分了好几大园区,从正门进入就是一排院廊分别通往园区和大厅,大厅是可容纳千人的宴会厅,宴会厅两侧则分别有数间的展厅和休憩厅,出了大厅便是皇庄的主园区,分为东园、西园和南园。 东园是夫人小姐们游园玩耍之处,西园则主要是少爷公子们玩耍的地方,南园是禁区,皇家或少量受邀的勋贵世家才可以进入,进入南园,便是一排排的庄院,外围有大量侍卫把守。 安王府在皇庄有固定的院子,宁国公府则暂住在了客院。马车皇庄入口处便停了下来,进入庄中再转乘软轿入南园。 到了南园分岔路口,众人皆下了轿告别,苏氏就拉了姜璃的手笑着对赵氏道:“我一段时间不见瑾惠郡主,就发现瑾惠郡主越发的知礼懂事了,安王妃果然是会教孩子。” 又低了头很亲切的温声对姜璃道:“回头有空就过来国公府找你妤然姐姐玩,她时常念叨着你和阿澜,说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可巧阿澜又去了辽东,她别提有多伤感呢。” 宁国公世子夫人是个端方的性子,在外很少对哪个姑娘表现出特别喜欢或特别不喜欢的样子,她知道儿子的心思,过往面儿上对姜璃都是客气有余,亲热不足的。今儿个突然态度大反转,想不让人侧目都不行。 姜璃有些茫然,其实除了家人和特别亲近的人,她在玉蝉里呆久了,记忆都有点模糊,也不知道周夫人这样的亲切是不是正常。 赵氏眼睛则是一亮,周衍更是眼中瞬间爆出了异样的光彩,唯有一旁的宜兰县主见状面色有些黯然。 周妤然见状心中暗叹,宜兰县主温顺乖巧,其生母容侧妃虽然受宠,但在安王府安分守己,从不敢与安王妃争锋,口碑也是不错的,所以大家并不讨厌宜兰县主。 周妤然便笑着对宜兰县主道:“宜兰妹妹,有空你也和瑾惠妹妹一起过来,我们且一起耍,上次你不是还说喜欢我的蜀绣师傅的绣品,我特意请她给你和瑾惠妹妹都绣了礼物,到时候你们见了肯定喜欢。” 宜兰忙收了黯然,细声给周妤然笑着道谢。 苏氏看了宜兰县主一眼,态度也是温和得很,但并不多言,只收回目光,又拍了拍姜璃的手,才和赵氏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告辞了。 周衍脸上泛着特别的神采,深深得看了姜璃一眼,才在母亲和姐姐促狭的目光下跟着告辞了。 赵氏满意的看着周衍离去,这才携了有些莫名其妙的女儿回院子。 路上人多,周衍一直忍到回了客院,苏氏打发了下人去收拾行装,周衍才问自己母亲道:“母亲,您可是,同意了去跟安王府提亲?” 苏氏笑着看自己一向少年老成的儿子难得着急的模样,打趣道:“看把你急的,我只是觉得可以看看,没说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心里却觉得也许这个决定是对的,以前觉得瑾惠郡主身份高贵,性子太过倔强骄傲,不易□□,现在看着她大了些,性子竟是也慢慢变了。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自己儿子能够和妻子琴瑟和鸣,而不是貌合神离。 周衍咧嘴一笑,她母亲肯用这样调笑的语气说话,便是**不离十了。他高兴的给母亲苏氏行了一礼,在姐姐周妤然打趣的目光下出了院子。 他出了院子走着,就很想去看看姜璃。以前因为母亲反对,他从小作为宁国公府继承人培养,责任心太重,并不敢感情外露,亦不敢让姜璃知晓,徒增烦恼,此时得到母亲首肯,就恨不得立时告诉姜璃,也能得到她的回应。 他去了安王府的院子,可是到了院门前又犹豫了,这就快是用晚膳时间,他找不到完美的借口进去见姜璃,可恨姜晞又没来,最后只能围着安王府的院子转了两圈,又离开了。 周衍的这一行为自然瞒不了治家严谨的赵氏,她得知后,真是心情大好,她实在是对周衍满意得紧,小小年纪稳重能干,责任心强,包容心强,行为有度,对女儿痴心一片却在未征得父母同意前,从不逾礼多行一步,今日这般行为必是宁国公世子夫人给了他什么承诺暗示。 赵氏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就算现在性子好像好了很多,到底是养得娇了点,有时候任性得很,还是一定要找个愿意宠着她包容她的。她觉得京都中再也没有别家孩子比周衍更适合自己的女儿了。 因着苏氏态度的转变和周衍的行为,赵氏用过晚膳后就心情甚好的拉了女儿姜璃说话。 姜璃不知道自家母亲今天宜欣县君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何还这样笑眯眯的,好歹她和那成郡王世子妃庄氏也是表姐们好不好,难道这中间有啥她不知道的恩怨情仇? 被误解的赵氏不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拉着女儿笑眯眯的问道:“我的璃儿也大了,跟母妃说说,璃儿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照姜璃正常的性格,赵氏以为女儿要不就是大大方方的说我要这样的那样的,要不就会娇嗔母妃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就要留在王府陪着母妃啥啥的。因为目前在赵氏看来,女儿委实没对哪个男子动什么心思。 可是姜璃听了赵氏的问话脸色却是一白,一说到嫁人她自是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韩忱,想到了他狠绝毒辣的手段。 怕赵氏从自己神色中看出什么端倪,她尽量撇开脑中的片段,努力挤着笑容道:“母妃,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间男子品性好的本来就不多,就算是好的做他们的妻子也未必好,我不想嫁人。” 赵氏一怔,她的女儿虽然性子高傲有时候行事乖张,却从不是心思深的人,如何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免稍皱了眉头问道:“你这话又是作何说?无端端如何冒出这样的话来?” 姜璃见母亲被自己的话吸引而忽略了自己的神态异样,心里松了口气,道:“母妃,我要嫁人您必是要把我嫁给勋贵世家子弟的,且不说勋贵世家子弟多纨绔陋习,且就是行为端正人品皆好的,嫁过去不过是帮着操持家务打理内外,有什么意思?” 赵氏听她这么一说,就笑了,道:“操持家务打理内外是做女子的本分,你学会了用人管人,这也没什么难的,岂能因为这个就不想嫁人?也是母亲以前把你养得太娇了,以后也要开始学着管家才好。” 姜璃叹了口气,她的母亲完全没有听出她所说的话的重点,便补充道:“母妃,我是说就算那些所谓品性不错的,对正妻敬重有加的,也多是有宠妾通房的,我不愿嫁人。” 想到当年自己在玉蝉里第一次看韩忱和韩烟霓行夫妻之事,那景象声音至今让她想起来就作呕,心理阴影不是一般的深。她难以想象再嫁一人和那人行那等事,转眼那人再和另一女子行那等事。 赵氏脸色这才变了,细细打量了女儿的神色两眼,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形容有些凄惶愤恨,她何时在自己女儿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这却绝不是小女儿家因为娇羞而说出的“我不愿嫁人”的话。 赵氏心里不免有些惊疑,不禁抓了姜璃的手,问道:“璃儿,你,你如何有这样的想法?你可是因为你父王……”想到此,她心里一恸。 她始嫁入安王府,安王爷就有一心上人容妘,也就是现在的容侧妃。她嫁人安王府的三日后,安王爷就纳了容妘为侧妃,他甚至让她比自己更早怀上了孩子,好在那个孩子是个女孩,不然自己的儿子将来有多尴尬! 这且不算,一般王府侧妃的女儿也够不上请封县主之位,一般也就是普通宗女,最多给个县君乡君的封号,容侧妃的两个女儿都是甫出世不久,安王爷便巴巴的递了请封折子,俱是封了县主之位。 好在安王爷虽然宠爱容侧妃和其所出子女,但却也重规矩,对自己敬重,对嫡出子女也宠爱有加。容侧妃这么多年来也还算乖顺,并不持宠而骄,安王府的内宅事务更是全部在自己手里,这样才算保证了安王府的平静无波。只是这么多年自己心里到底滋味如何,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可是赵氏却从来没想过这事会对女儿的影响这么深,她所谓的“品性不错却也是宠妻通房”,不正是安王爷实实在在的写照? “璃儿,这世间男子皆是不同,也有对妻子情深如初的。”赵氏想了想劝道。可是说了两句,却有点说不下去,又想了想才道,“只是人心易变,人的感情也会变,你要学着做好你自己的应份之事,切不可让感情蒙了你的眼睛做出什么偏激之事,这样才能更好的判断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说完这些话,看女儿看着自己有些愣愣的眼神,赵氏苦笑了一下,这些隐忍的道理哪里是自己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骄傲得像只孔雀的女儿所能轻易明白的?只能慢慢教了,只是又盼她将来能遇到个待她好的夫君,永远不明白这些道理才好。 姜璃愣愣的看着母亲,心里却是各种情绪翻滚,不能让感情蒙了自己的眼睛,前世可不是让感情蒙了自己的眼睛,坑了自己,也坑了所有爱着自己宠着自己的这些人? 赵氏原本是想问问女儿,周衍怎么样,结果说到后面却是意兴阑珊,姜璃看母亲累了,这一日礼佛也是够折腾的,便请母亲早些歇息自回房间了。 这一晚上,众人心中都不平静。 西园客院里的韩忱是阴沉着脸,想着项老王妃先前让人传来的话,把手中的杯子都捏成了碎片,碎片扎进手心中,鲜血淋漓而不自知,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掩盖因挫败和错误造成的痛苦和愤恨。 项老王妃已传了项皇后的话给他,让他想方法让宜欣县君对他死心塌地,项皇后自有方法促成这桩婚事。 项墨通常晚上会打坐练功,今晚却难以静心,因为他只要一闭眼,姜璃那张放大的脸就会出现在眼前,黑宝石般的湿漉漉的眼睛,微微颤抖的睫毛,说话时微微张开的红唇,还有那凝脂般的触感,若有似无的体香。他的心就像被猫抓了似的躁动,这种情绪根本无法抑制。 项墨是真的有点苦恼,就算他喜欢上姜璃已经好一段时间,这却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这么些年他除了练功就是上战场,根本清心寡欲得很,因为十岁就上战场,贴身伺候他的也都是小厮,偶尔回西夏王府,根本是连内院都很少去。在军中因为他身份特殊,又生性冷漠少语,也很少有不开眼的叫他一起找女人。 开始也有地方官员送美人给他,结果都是吃了一鼻子灰弄得没脸,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知道他不近女色,便再也没人敢给他塞美人了,反正也没用。 原本他以为来京都就是转个圈,跟老皇帝混个脸熟,把京都的西夏探子们都收一收,然后找个还算靠谱不会太拖后腿的妻子回去。 第16节 结果自那晚看见姜璃,就跟疯魔了似的,一头栽了进去,一开始就是好奇关注,然后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那也就罢了,他功夫好,想看人家姑娘,溜过去看两眼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只觉得只是看着远远不够,软玉温香在怀的感觉拥有过,就恨不得一直抱着不再放手,甚至还不够。一想到她,心里就汹涌着各种难言的情绪。 不能再想了,他“霍”得起了身,打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项墨自然不是出去吹凉风冷静脑子的,他没这么无聊,他向来做事直取中心,事情的根源是姜璃,他自然是直接去了姜璃的院子找姜璃了。 项墨到了姜璃的院子,看着窗户上的灯影朦胧摇曳,躁动的心却奇异的安定了下来。他是知道他的小姑娘睡觉不爱熄灯的,因为他常常像这样站在她的窗外看她入眠,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砰”,窗户却突然打开了,然后项墨错愕之间,就和姜璃大眼瞪小眼。其实以项墨的身手,想往旁边的树丛隐一下身,不能太容易,可是他却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或者,他自己也在期待着什么也不定。 姜璃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眨眼过后,发现项墨还在,就笑着压着声音轻唤道:“项二哥。” 她并没有丝毫的惊慌或诧异或不安。或许是每次在玉蝉中醒来都可能见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场景,她早习惯睁眼就看到意外了。 项墨见她只是像在路上偶遇到自己时那样轻描带写,甚至还带了点小惊喜雀跃的唤自己,心里就软软的,不自觉上前两步,在窗外看着伸出脑袋的姜璃,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姜璃趴着窗户,道:“今天发生这许多的事情,睡不着。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项墨沉默了几秒,眼睛都不眨道:“今天发生那样的事,我有些不放心。”这算是骗人吗?他其实就是想她了而已。韩忱刚做了蠢事,不会当晚再做什么的。 姜璃露出了个闪瞎人眼的漂亮笑容,随后就缩回了脑袋。 项墨还有些莫名其妙她怎么就跑了,他也没说什么呀,就见姜璃已搬了个小几子,站到凳子上,攀着窗户就要爬出来。她攀着窗檐的小手在月光下更显白嫩,软软的,闪着荧光。 此时她已攀到了窗台上,显然是要跳下来的意思,项墨见状忙伸出长臂把她抱了下来,姜璃小小的,抱在他怀中完全的契合,闻着她沐浴后发端的淡香,他简直希望这一刻能静止下来。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姜璃显然没有体会到项墨的感受,虽然其实她很喜欢项墨的怀抱,总是让她不自觉的宁心静神,特别的安心特别的踏实,似乎只有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她才能舒缓神魂被锁玉蝉太久后常常出现的恐惧和不安。 “那边,”姜璃转着脑袋指着腾花架下的扶手椅,“我们坐去那边说话。” 项墨低头,却发现姜璃脚上只着了布袜,便直接抱着她把她放在了扶手椅上,项墨及其不舍的放下姜璃,看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很艰难的移开了眼睛,并没坐到小茶几旁的另一张椅子上,而是斜靠在了姜璃椅子旁边的大石上。 姜璃便窝在了椅子上,回转身,趴在椅子靠背上跟项墨说话。项墨暗叹一口气,伸出了一只脚,抵在了姜璃椅子的脚背上,生怕她一不下心椅子就翻了过来。 第31章 月夜倾思 “项二哥,你这次过来是要联姻的吧?”姜璃一开口就让项墨的脑子一僵,“你上次跟我说,你有主意了,你是想好娶哪家闺秀了吗?” 姜璃看着项墨,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个话,可能是今天母亲跟她说嫁人的事情,让她想到了。 只是,她心里想,当年她死的时候,项墨并没有妻子的样子,她不知道,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项墨细细打量了一下姜璃,见她神色微微迷惘,并不是真的在等他的回答,反似在苦恼着些什么,便没有答她的话,反问道:“怎么了?是什么事情突然让你这么问我?” 姜璃瘪了瘪嘴,道:“今天母妃问我想嫁什么样的人,可是我不想嫁人,所以看到你,就想起来了问你。” 项墨微微一愣,看姜璃有些落寞苦恼的样子心思微转。 “不想嫁人?你为什么不想嫁人?”他带着几乎诱哄的语气问道。 姜璃垂下眼睛,看着地下飘落的树叶,过了片刻才有些落落寡欢的道:“我不想嫁人,因为你识得那些人,其实也许并不是你所知道的那样。” 看项墨只盯着自己沉默不语,以为他不解其意,便解释道,“你看,不说那些纨绔子弟,就是世人都说品性很好的男子,像我父王,宠爱容侧妃,像我大哥,也有宠爱的通房,还有,像你父亲,西夏王世子,我听说他也是很好的西夏王继承人,可是他明明已经有了你母妃,但他却说喜欢我小姨,强行将她纳了去西夏,可是我小姨嫁过去没几年就去了。” 还有她没说的,像韩忱,他表现出来的,也是那样能干有担当行事果决的人,不了解背后那些事,又有谁知道这人竟是那样狠毒可怕的人。 项墨听着心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疼痛起来,他伸出手,握住了姜璃的小手。姜璃抬眼看着项墨,眼神纯净,不带丝毫男女之情。 项墨咽下去了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改道:“我并没有任何想娶的人,也从来没有任何亲近的女子,原本到京都,也只是为了联姻而联姻。” 姜璃默默看着项墨,项墨的声音便又低哑了两分,轻声问道:“阿璃,如果你不想嫁人,我娶你好不好?” 姜璃倏得睁大眼,像是受惊又像是没听懂项墨的意思,半天才干巴巴道:“嫁,嫁给你?” 这,这怎么能行?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而且她这辈子不要离开京都,不要离开父王母妃! “阿璃。”看出姜璃的吃惊无措,项墨哄道,“我本来就要联姻,但除了你我对任何其他女人都没有想娶的意思。你不是不想嫁人吗?可是你父王母妃一定不会允许你不嫁人的。既然如此,你不若就嫁给我。但嫁给我,你不需要履行任何责任和义务,我也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只是名义上的嫁。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和以前一样好不好,即使你想留在京都,我也会想方法让你留在京都。”当然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愿意跟着我去西夏的。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会伤害你。”项墨看着姜璃的眼睛,认真道,“我只会保护你,绝不会伤害你,以后,我也绝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女人,让她们有伤害你的一丝一毫的机会。相信我,好不好?” 她当然相信他,前世的时候他说他死也不会丢下她不管,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放开过她的手,是她先推开了他,害得他万箭穿心。 想到这里,姜璃又是心酸又是难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这样义无反顾的护着自己,丝毫不顾及他自己。 姜璃的眼泪忍不住就啪嗒啪嗒往下掉,项墨心里第一次有点慌乱,他害怕姜璃的眼泪,更怕她不肯答应自己,忍不住上前又把她抱在了怀里,轻声哄道:“阿璃,对不起,你不愿意嫁给我也没有关系,你不嫁人也没有关系,你跟我说,我总能帮你想到方法。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想办法,怎么样?” 他有些笨拙的帮她擦着眼泪,却不想越擦越多,姜璃的脸却被他擦得红通通的,又让他心里懊恼心疼不已。 姜璃看他惊慌,忙胡乱的摇头,她想,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信任的人也就是他了,父王爱的人很多,在乎的人很多,母妃有很多事情,不能永远陪着自己,而且她不能总让母妃担心。 也许,嫁给项墨,这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了,因为她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而且她和他都要一起对付韩忱,而他可能还不知道韩忱他们的阴谋,他又没有喜欢的人,嫁给他,不是最方便行事吗? 想到这里,姜璃便低声道:“嗯,那我就嫁给你吧。” 项墨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道:“你,你说什么?” 姜璃想通了,心里轻松下来,就笑着微抬着头对项墨道:“嗯,我说那我就嫁给你吧。”接着绷紧脸道,“不过你答应我的都要算数。” 项墨不敢置信,这?小姑娘这是被他骗到手了吗?他还没想这么快,今天晚上也只是听了姜璃的话,临时起意说出那番话的。 姜璃见他木着脸不出声,皱眉道:“难道你说的不算数,都是哄我的?” 项墨反应过来,小姑娘还在自己怀中呢,他怕她变卦,忙收紧了胳膊,低头道:“当然,我说出去的话,从来也没有不算数的。” 姜璃却皱眉推他,道:“你抱痛我了。” 项墨忙松了松手,小心翼翼的斜坐到大石上,把她放在自己怀里,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几缕发丝垂过脸颊,脸上还有丝丝泪痕,他就有些冲动想低头亲亲她的眼睛和脸颊,但到底不敢吓着了姜璃,忍住了,只是拿手轻轻抚着姜璃的小手,如同抱着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 姜璃又想到什么,烦恼道:“可是我父王母妃肯定不会愿意我嫁给你,皇姨母也是。不过如果我可以一直住在京都,那到也不一定。”她知道她父王其实很喜欢项墨,她能和项墨有进一步接触,也是安王信得过项墨,首肯的。 项墨摸了摸姜璃的头发,笑着道:“放心,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好,求得你父王母妃的同意。” 姜璃点头,她还算了解她父王,这样的事情项墨必然要自己打通安王爷,她是不能乱掺和的,不然必会引得她父王不高兴。 不过事情解决了,姜璃就觉得项墨如此抱着自己似乎不太好,没什么事抱什么抱,便让他把自己放到椅子上。 项墨虽然不舍,可是他抱着姜璃一分钟也是受一分钟的折磨,更怕姜璃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化而吓着,便也依言放她在椅子上,只是他心头开心,握着姜璃的小手在自己的大手中,半点也不舍得放开。 姜璃答应嫁给他,也并不扭捏,更何况她心底其实十分的依恋项墨,便由了他握着自己的手靠在椅子上开始絮絮叨叨的跟项墨说话。 她心里十分多的话,可是母亲安王妃太过厉害,她怕说得太多露出破绽,并不敢多言,其他人更是无从说起,此时项墨在她身边,她便开始跟他说对韩忱的怀疑,韩忱和韩烟霓之间的不对劲,祖母欲将韩烟霓塞给她二哥姜晞而不果,她夹夹杂杂的透露出各种信息,希望引起项墨的注意,让他去调查。 项墨一直沉默的听着,只适时说上一两句他的猜测和补充,还有教她如何应对,果然听他一点,姜璃的心又莫名安了许多。 初夏的夜风十分的舒适,姜璃说着话,慢慢就困了,她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感觉,就那样靠在项墨的身边睡着了,这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在西域逃避追杀的日子,每次困极了,她都会靠在项墨身边睡着,醒来的时候,他们或还在原地,或换了个地方,但项墨必然还会在她的身边。 项墨看她睡着,怕她着凉,便抱了她回房。当然他走的并不是窗户,其实姜璃的房间和这个内院有一道小门,只是常年封锁,这却难不到项墨,他不过是拔剑轻轻一挑,小门就打开了。 守夜的丫鬟都在外间,房间里并没有人,他把姜璃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看她嘤咛了两声,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就又睡着了,他看她安静的睡颜,睫毛在淡淡的烛火下映出了一排弯弯的倒影,红唇水润,像是无声的邀请,终于忍不住,坐到床边低头小心翼翼的吻了吻她的眼睛,又轻轻咬了咬她的红唇,怕惊醒她,到底不敢深入,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起身离开。 出了院子,却并没有离开,一直守到了寅时才离开。离开时心里还想着,到底守卫不够森严,他得想法子再给她送个武艺极好的侍女才行。 其实安王府的侍卫功夫都是极好的,但项墨夜行的功夫太厉害,就是去皇宫转上两圈也不一定能被发现,如何能怪人家守卫不够森严? 第32章 初夏斋宴 四月十六,初夏斋宴 这一日,项皇后邀请了不少宗亲勋贵的夫人贵女还有未婚的少年公子们参加这一次的初夏斋宴,除了昨日去皇家寺院礼佛的,当日又来了不少的勋贵世家的夫人小姐公子们,摆明了这又是个大型的相亲宴。 大齐朝风气开放,勋贵世家喜爱享乐,最热衷于办各种宴席,制造未婚男女的相亲机会,很少完全盲婚哑嫁的。 其实所谓的斋宴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宴席,侧厅里从辰时开始到下午未时都是流水线的斋食点心茶水供应,客人们随时可以前去取用,又有侍女宫人不时端出到室外以方便贵女公子们边聊天游玩边享用。 项皇后和各府王妃命妇夫人们在二楼的小厅里说话,透过一排排的窗户可以看到院子外面小姐公子们三三两两的说话玩闹。 此时陪着项墨的是皇帝金口指定的昭阳公主的幼孙郭和奇和姜晞,姜晞并不爱参加这样的宴会,但皇帝指定让他陪项墨,所以今日一早便过来了,好在有很多狐朋狗友在,又有项墨,他总能找到乐子。 郭和奇今日是带了任务的,自然是要推销自己的表妹闵幼姝,但项墨气质冷冽,他也不敢太冒失,怕适得其反。 但好在项皇后安排了很多节目,其中射箭的比试就非常有趣。 大齐朝尚武,不说勋贵世家的少爷公子们,就是闺阁小姐也是要习骑射的,因为大齐朝开国皇后是和祖皇帝并肩作战打下江山的,所以开国后对女子并不像前朝那般约束,反而鼓励女子多习骑射武艺,渐成风气。 公子小姐们爱玩,这比试射箭就慢慢玩出了五花八门的名堂。 今日是斋宴,项皇后便命人取了各种斋点水果,或用盘子装了,或直接用细绳挂起,然后在射箭场壁外一小格一小格凌空各种方法挂了一排,有细绳系了挂着的,有吊着托盘的等等。大家怎么比试呢?就是自己在这一排里面挑,用方法把斋点水果射下来,掉到下面五尺多高的摆设花篮里,哪个难度系数高,掉到花篮里的斋点水果样子齐整,哪个就赢。 西夏常年打战,练剑也好练箭也好,讲究的是快准狠,平日非正常训练最多也就是拿点燃的香远距离联系,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觉得京都的人真是让人不知道说啥好。 贵女们大概都受了家里人的叮嘱,今日并不愿意表现太出色,项二公子虽然出色,但还不至于出色到她们愿意嫁去西夏那种地方,对这些贵女来说,离开京都就已经让她们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去随时都可能战乱的西夏?更何况大部分贵女们喜欢的其实不是项二公子这种全身都带了杀伐之气的人,她们更喜欢京都贵公子像周衍或姜晞这样的。 所以大部分即使箭术不错的贵女,也只是随意选个难道系数不高,或者也不介意直接射穿水果的,免得绳子射不着落空了觉得丢脸。 偶有愿意出风头的一些出身不高的庶女们,可惜平日就没有好的师傅甚至练习的机会就不多,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唯有闵幼姝是个例外。 她从小养在昭阳公主府,也是跟着公主府的小姐少爷们一起精心教养的,她虽然看起来纤细柔弱,却其实箭术很好。 而且她搭箭弯弓射出的姿态美丽极了。 京都世家贵女练习骑射,其中很重要的一个训练就是如何姿态优美的骑马射箭,你骑术箭术可以一般,但姿势一定要优美,充满贵女的范儿。 闵幼姝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在搭弓那一霎那,身上的柔弱气质仿若镶上了一层光芒,糅合了高贵和坚强,变得复杂而让人忍不住探究。 可是她的优美姿态显然没有吸引到她想吸引的人。 项墨觉得很无聊,便去看姜璃,姜璃正和一位贵女坐在了一个角落的扶手椅上喝着茶,此时两个小姑娘眼睛都有些好奇的看着场上比试的闵幼姝。 仿佛察觉到项墨的目光,姜璃转过脑袋,果然见到项墨正看着自己,想到自己昨晚和他说着话就睡着了,醒来就已经天亮,姜璃很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这个时候却不想表现出不好意思来,就大大方方的冲项墨笑了一下。 姜璃每次对他这样笑,项墨都会有些恍神,他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转开了目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他现在可不想被人看出端倪,让项皇后和老安王妃做出什么破坏性的举止。你不能因为对方蠢就不去防备,蠢人能做的破坏性的事有时候比你想象的还要具有杀伤力,总之,任何人都不能小看啊。 姜璃耸一耸肩,也把目光调向了比试场中的闵幼姝。 此时闵幼姝已经拉弓瞄准,她瞄准的是一串葡萄,这个难度其实真是蛮高,因为你箭术好,射中很容易,但你怎么保证射下来,那葡萄落到花篮里不烂不碎的? 姜璃看闵幼姝优雅的射出了一箭,射中挂着的绳子,然后葡萄落到花篮里。然后便有侍女上前把葡萄取了出来,放在盘子里,端上送给充作裁判的夫人们检查。 无疑闵幼姝将会夺魁。 姜璃就问坐在对面的文郡王府的宜安县君,道:“你说那个花篮里有做手脚吗?” 宜安一愣,然后失笑道:“说得什么话?你真是越发口无遮拦了。” 第17节 姜璃小小的白了个眼,捏了个糕点小口小口细细的吃着,样子甭提多标准优雅了。 宜安看她的样子好笑,轻声慢慢道:“要做手脚哪里需要那么明显,每个环节都做上一点,便神不知鬼不觉了。你看闵姑娘那箭力度控制得很小,那系着的绳子用特殊的水浸过,一触即断,这样落下去就很慢,篮底用碎叶垫了,再加上那葡萄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想要保住颗颗完整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璃点头,果然什么事情都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她身边所发生的这些事,哪怕极小,都有可能是人特意制造出来的。 她前世未嫁前和顺国公府的表姐赵澜感情最好,平日和成郡王王府的宜欣县君、文郡王府的宜安县君也往来甚多。 但以前她只觉得宜安温婉贤淑,事事中规中矩,不出彩不惹事,现在看来,果然只有自己才是个傻子。 宜安看姜璃看自己,便对着姜璃温柔的一笑,并不再出言。 此时又有几人参加比试,但最后谁也没能越过闵幼姝去。 这时项墨身边的郭和奇道:“看她们比试,弄得我手都痒痒了,我听说项兄自幼上战场,箭术非凡,不如我们也上场玩玩?” 项墨面无表情,其实嘴角很是抽了下,他委实对这种耍猴戏似的射箭比试没啥兴趣。 姜晞在陕西四川都呆过一段时间,西夏也去过,他是知道西夏的一些风俗情况的,就笑道:“阿奇你是不知道,上过战场的人都应该不会喜欢玩这种游戏的,我们要玩,不若一会儿自个儿一起去习武场玩个痛快。” 郭和奇又不是真的想比试箭术,他想推销表妹来着,就道:“我也听说西夏不玩这个,但是却常常拿燃香练习,不如我们也用这个?” 项墨不置可否,已有其他少年兴起附和,旁边便有侍女将上前将瓜果糕点撤了,全部上了一支一支幼细的香烛。 郭和奇看了项墨一眼,但从他表情也看不出什么,便对众人道:“不若我们这场比试不分男女,听说西夏的女子个个也是自小习骑射,我们也让项二公子看看,其实我们京都的女子其实不单止习礼仪教养调脂弄粉,其实骑射也很不错。” 此时各贵女看到上了细香烛,觉得也很有意思,便也跃跃试试。 于是郭和奇便宣布了规则,就是每次上场前,燃好香,谁又快又准箭射过去,熄灭了香烛,残留的香烛最长,谁就赢了。 项墨一直没有出声,郭和奇并不好意思让他先出手,便由着众人轮番试。不经过长期训练,其实即使箭术好,也未必能赢,因为箭的冲力大,射中了,香烛也可能整个就断了。 大家轮番试了一遍,射中的人也有几个,但完美熄灭香烛而不折断的却基本没有,这中间郭和奇和闵幼姝自然又是出彩,虽然香烛也会断,但至少不是整个都飞走了,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在家天天训练的就是这个。 姜晞和周衍箭术很好,但也是次次都要把香烛射飞的。 郭和奇正待叫项墨出手,却有人发现了站在一侧观看比试的韩忱,这里的少年大多上过皇家书院,自然熟悉韩忱,对韩忱的武艺箭术向来崇拜,见到他,立刻大声邀请他一起比试。 项墨本来看这些人也玩得差不多了,打算给他们个面子随便射上一箭也就算了。但看到众人邀请韩忱,便也停下了动作,对韩忱颔首,作出让他先来的意思。 韩忱身份低,众人邀请本还可推拒,但项墨也对他颔首,他却不好再推辞了,尤其是他眼角余光看到姜璃竟然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里,心里一热,便接过了侍者递过来的箭。 燃香射箭练习是西夏的常备课,他幼时也是时常练习的。 他出声对侍女道:“燃上三支香吧。” 众人哗然,待他搭弓上箭,忍不住都屏住了呼吸。 一箭出手,香灭之余,箭头仍射到了后面的靶墙,深扎其中,香烛却仍挺立。搭第二箭,射出,第三箭,再射出,三支香全灭,而三支箭则并排扎在了靶墙中,和并立的三支香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所有人都是沉默,直到有一个人大声叫好,众人才鼓掌喝彩。 第33章 西夏狼多 郭和奇有些尴尬,他年纪大几岁,在皇家书院时韩忱并不在书院教习,所以竟不知韩忱的箭术如此了得。他可不想韩忱如此出彩。 此时再请项墨,若项墨箭术不如韩忱,岂不是打脸?其实韩忱这样的箭术,对京都勋贵世家很多都是将门的这些子弟来说,何尝不是打脸? 姜璃皱着眉往这边看着,心里厌恶死了韩忱,又有点担心项墨,项墨是西夏王府的世孙,在西夏战功赫赫,若是输给韩忱,岂不是让他失了脸面,又帮韩忱立名?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她觉得应该如何也不能比韩忱做的再好了。 即使项墨能够做到和韩忱一样,他在韩忱之后才射,始终少了那份震撼,也不过是帮韩忱立名而已。她觉得韩忱真是心机颇深,可恶至极。 很多人看着项墨,但项墨的面上仍是和之前一样的神色 –就是不太看得出来是什么神色。 他自小领兵作战,对别人各种目光早可以泰然自若,甚至他可以轻易从各种目光中感受到不同人的情绪,尤其是杀气和敌意,这是一个长期上战场的将军的天赋。 可是此时他却只在意一个眼神,那个投过来的眼神关切又担心,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已经不知道何时,她和他已经建立了一种很微妙的默契,这让他感觉非常好。 他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一滑而过,冲侍者道:“香烛,全部点上吧。” 一排九支,全部点了起来。众人愕然,这是要从数量上压倒韩忱吗?虽说算不上上乘多少,但好歹也能好看些。 郭和奇松了口气,项墨既然这样吩咐,自然是有把握的了。 姜晞是个武痴,先前是满脸崇拜的看着韩忱,此时就已经满脸放光的看着项墨。 项墨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弓箭,并不着急,他试了试手感,试了试空弦,这才拔出三支箭,一齐搭上弓。众人都蓦得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动作。 韩忱却是一刹那间面色铁青。 开弓拉弦,瞄准,射出,三支箭离弦,微微散开的角度飞出,直射左边三支燃香,香灭,箭垂直插入靶墙。 再搭弓,瞄准,射出,三支箭离弦,右边的三支香灭,箭垂直插入靶墙。 最后再搭弓,射中间三支燃香,香再同时熄灭,箭射入靶墙。 九支香插在香炉中并排而立,整齐划一。九支箭垂直一排插在靶墙上,整齐得像是人为量过特意□□去的。连深浅都一致。 所有的动作流畅从容,没有一丝犹豫,慌乱,紧张,仿佛他只是再做一件极其简单,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当然,在西夏,这其实真的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众人只能用目瞪口呆来表达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连二楼花厅里的项皇后等人都被震住了。 项皇后和项老王妃出身西夏王府,在这方面的见识比京都寻常贵夫人都要广,但就是在西夏,箭术能做到这样的,她们那个时候也没有见过。韩忱那样的箭术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了。 这个项墨,果然不简单。项皇后心里暗忖道,只希望他是个武力发达,头脑简单的,她们的筹谋才会容易一些。因为项老王爷尚武,项墨这样的功夫,想必也极受项老王爷的重视。 此时众人的反应已经炸开了锅,勋贵少年们血气方刚,又自幼习骑射,可也没见过这样的箭术,早已多人围在了项墨身边带了些崇拜的问他找他说话。 韩忱的身边自然也有人,可是他身边的人问的是:“你们西夏都是怎么练习箭法的,竟然可以练到这种程度?韩教习你平日可没有教过我们这个呀。”这是因为项墨身边的位置早被占了,跑去韩忱那里打听的。而且韩忱和他们熟,他们曾经或者有些现在仍然是在跟着韩忱在皇家书院习骑射武艺。 豆蔻年华的少女心里总是有些英雄情结,此时众贵女们看向项墨的眼神也都染上了些其他色彩。实在是那一气呵成的动作,那高大的背影,刚毅有力的动作,如刀刻般的俊美侧颜,太容易让人产生幻想冲动了。 然而,可惜,大部分贵女们对远嫁西夏的恐惧还是远远战胜了小小的少女情怀,心里都暗叹,真是可惜了,怎么是来自西夏呢? 可是项墨怕少女们还不够恐惧,听少年们问他箭术是怎么练的,就笑道:“西夏多狼群出没,行军也好,打猎也好,一年碰个十来次都算少的。狼群狼太多,夜里黑,就狼的眼睛绿幽幽发光,只能对着眼睛中间的位置射,射慢了,就死定了。后来没办法,只好对着燃香三箭三箭的练,就这样,还被狼偷袭抓伤了好几次。稍有不慎,恐怕就只能剩下几根骨头了。” “西夏的狼这么多?”有人问道。 项墨就怕他们不问,问了自然要答,道:“对,西夏狼群出没我想就跟你们京都郊区农庄里面的老鼠差不多吧,只不过大了些会吃人而已。出外行走,但凡要过夜,都有可能遇上,所以要格外留心。在西夏的平民家庭,恐怕哪家都有人被狼攻击过得经验。很多游商初次去西夏,没有足够经验,最后都是葬生狼腹,家人只能拜托人寻回来几根骨头,可也分辨不出谁是谁的,便只好一起埋了。” 少年公子们还好,贵女们想着那扒拉残骨的场景,都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接下来的时候,项墨继续给众位勋贵公子宗亲世家小姐很是普及了一下西夏的恶劣气候和环境,世家小姐们皆是听得面色苍白,心生寒意,那之前心中刚生出的一丝倾慕之意就被无声的掐灭了。 韩烟霓也在现场,但说实话,她六七岁就逃亡离开了西夏,对西夏的影响除了宅院里生母模糊的微笑,还有后院里的秋千,逃亡时的恐惧,其他都不太记得了。此时听来,竟也对西夏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抗拒。 韩忱也在和大家一起说话,项墨说的其实在某一种程度上都是事实,只不过他专门挑危险恶劣的部分来说而已,所以韩忱也并不反驳,甚至间或会补充上一两句,因为韩忱在边城长大,对边界的事情细节了解也很多。 韩忱自然有自己的考虑,让大家都知道西夏苦寒,那么他想要调回西夏都司的事情可能会更容易一些,众人知道对他也只有更敬佩,而不会因为他走的是宜欣县君父亲成郡王世子的路子而产生鄙夷。 更何况他也看到不远处的姜璃,根本没有被项墨的言辞吓到,反而是坐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听着,双眼露出的是十分有兴趣的光芒。 他怎么会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姜璃,才七八岁的姜璃,看到混战后满地尸体的场面,也没有一丝惊惶,那样神采飞扬那样傲慢的在浑身是血生死不明的他面前自说自话。她必然是不会怕这些的。 少年们说的兴起,就有人建议直接去皇庄的习武场去玩,项墨自是乐意至极,这个走向他还比较满意,谁耐烦在这里和一群莺莺燕燕磨叽呢?这莺莺燕燕自然是不包括他心上人的,但人多眼杂,他连多看一眼姜璃都要顾忌,还不如赶紧走。 于是少年们都去了习武场。 这可是素斋宴,一会儿还有各种吟诗猜琴音的节目,贵女们都受了家中叮嘱,要给皇后娘娘捧场,自是不会跟着跑去习武场,何况刚才项墨和少年们的谈话实在让她们兴致索然。 别人不去,闵幼姝自然也是不好去的,所以这场相亲宴成功分裂了。 少年公子们在习武场都玩得很尽兴,玩了两时辰,项墨也大概把各家的少年性格武艺都摸了个七七八八,众人对他的崇拜更是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少年们散场的时候,斋宴现场早没什么人,该走的走了,该歇息的歇息去了。 项墨告辞了众人回自己的客院。 他还未到院子,就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名身姿袅娜,如弱柳扶风般的女子站在了自己院前的桐花树下。 雪白的桐花铺满了一地,着粉色的少女纤腰袅袅,青丝飘飘,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只见柳眉微蹙,美目含愁,却又似乎天然带了几分情意,说不出的娇媚。 她见到项墨,似乎有些羞意,脸上飞起了两片红云,但她仍努力镇定的给项墨施了一礼,盈盈道:“项二公子。” 项墨其实不想理她,但这毕竟是在皇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让这女人在院门前闹上一闹,他嫌丢人,当然了,若搁以往,丢人他也是不怕的,可他现在不是想着要竖立良好形象给安王和安王妃看吗? 于是项墨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静静等着她的后续动作。 闵幼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项二公子叫她免礼,无奈只好自己直起了身,她眨了眨眼睛,弯弯的眼睛里立即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轻启朱唇,道:“二公子,我,我是想来和二公子商量的。”声音婉转,如出谷黄莺,却更添了两分柔婉。 项墨挑眉,还是不出声。 闵幼姝眼睛里的水雾又多蒙了一层,她轻抬娥首,露出一截纤细优美的脖颈,颈下的风景若影若现,略带忧愁和无措道:“皇后娘娘今日召见过我,我这才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我并不敢忤逆皇后娘娘。” 又像是鼓起很大勇气道,“但是,二公子,您是不是不愿娶我?您若是不愿,可否教我该如何作?我必全部都听公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此狼非彼狼也~~~ 第34章 少年情怀 项墨终于开口,却不是对着闵幼姝,而是对着自己身边的侍卫,声音听不出喜怒,道:“十五,送这位姑娘,告诉她,陛下赐婚前,本公子不敢揣度圣意。这位姑娘要想跟人商量婚嫁的事,麻烦去找自家长辈。” 说完绕步走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贴身侍卫十五上前对着一脸震惊,羞得满面通红的闵幼姝像木头人一样重复了一遍项墨的意思,根本不给她任何插嘴解释的机会。 然后最后还加了一句道:“还请这位姑娘以后自重,若是在西夏军中,我们公子通常会把找各种借口前来搭讪的女子直接扔给下面的人处理,我想姑娘必是不想知道她们的下场。” “下,下场?”闵幼姝下意识的重复道。 十五挑眉,木头脸终于露出了点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莫测道:“原来姑娘想知道,她们通常都被送入了军妓营中。” 说完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的走了。 闵幼姝脸色刷的从红变成了白,脑子一片晕眩,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她算计了好多种对方的反应,却怎么也算不到是这种! 她很想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是来搭讪的,我是来征求你意见商量如何处理婚事的,可是人家根本没有给她说话机会好不好! 她还没自作多情到认为项二公子会对她一见钟情,但她听说西夏少美人,尤其是少水嫩雅致娇柔的美人,且不说正常男人该对美貌女子先怜惜礼让上三分,就是冷硬的男人见到美貌女子表示无辜委屈也该先听人把话说完吧? 她原本也只是过来给项二公子留个印象,告诉他自己是无辜的,请不要迁怒于她,然后慢慢就有些接触,才能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可是谁知道这个男人竟是个瞎子聋子,果然是野蛮地方来的野蛮人! 十五绕过了闵幼姝追着项墨回客院,此时那原本木头似的脸上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这样一个勾引已婚表哥,毒杀表嫂孩子,还想要表嫂一尸两命好取而代之的女子,也敢过来勾引他们公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第18节 这些和西夏联姻的京都世家,哪家没有一些西夏王府的人,想知道那些阴私事,不能太容易。 这边项墨打发了过来搭讪的闵幼姝,另一边厢周衍却在自家客院里转辗反侧了一阵,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安王府的院子,理由是现成的,找姜晞呗,今日他可是在的。 但想到那院子里还有一个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的宜兰县主姜玥,周衍很机智的拖了顺国公府的赵清淮陪他一起。赵清淮对宜兰县主痴心一片,让他缠着宜兰县主自是最好不过。 安王妃赵氏看到周衍和赵清淮过来自是很高兴,一个是心目中的未来女婿一个是娘家侄儿,便很热情的请了两人在厅里坐下,上了茶,着人请了儿子姜晞、女儿姜璃以及宜兰一起过来待客。 周衍和赵清淮听得赵氏直接请了姜璃和宜兰过来,不免心里都有些雀跃,赵青淮是直接表现在脸上,脑袋已经跟着传话的丫鬟转了过去,脸上还傻乎乎的笑着。周衍含蓄点,仍是一本正经的坐着,可是耳尖冒出的红色却出卖了他。 赵氏喝着茶,看这两人的样子也不禁有点好笑。 此时姜晞正在睡觉,虽说少年精力旺盛,但在习武场玩了几个时辰,没有爱情激励的的姜晞还是觉得睡觉很不错,对于老娘把他叫起来去招呼周衍和赵清淮,他还有点懵圈,这不是才分开吗?至于这么想我吗?随意套了件衣裳便去见自己的死党了。 听召到了厅里的宜兰见到周衍先是眼睛一亮,但随即就又黯淡下来。 她自小由容侧妃教导,性子温柔腼腆而又识时务,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取,但若觉得无望也不会去强求,把目光再转去其他地方也不是不可。如此时,她得知嫡母有意把嫡姐瑾惠嫁给周衍,她便一定会掐了自己那颗爱慕美少年的心。 但毕竟是少女心,该伤心的时候总还要伤心的,该黯然的时候也自然会黯然,如此她和她的生母容侧妃才能更显一股子动人的味道。 几人都陆续到了厅中,赵氏看自己在场,除了儿子姜晞,其他几人都有些拘束,说了一阵话便道:“你们今日想必也都是累了,不若都去后院里坐坐,说说话,歇息一会儿。”又吩咐自己的大丫鬟春雨给他们备了糕点送去后院。 几人应诺。姜晞便领着众人去了后院。 姜晞还很困,他瞅了瞅跟在后面的周衍和赵青淮就有些莫名其妙,这两个家伙到底是来干嘛呀?找我到后院喝茶吃点心,脑抽吗?青淮本来就傻里傻气的,但周衍这家伙今天又是怎么了?总觉得不对劲呢!难道被苏伯母逼婚了?跑这里逃难的? 他又看了看自家两个妹子,一个满腹心思低头不语(宜兰),一个百无聊赖心不在焉(姜璃),心里便想,算了,由得你们折腾,我先去补眠。他也没去想太多,实在几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果断找了个躺椅躺在树荫下继续眯着眼睡觉。 周衍看他自去一旁休眠,倒是松了一口气。 宜兰乖觉,咬了咬唇便去了一边的小池边坐下看水里嬉戏的锦鲤,赵青淮自是跟着她跑去找各种烂话题聊天。 于是花园的小桌边便只剩下了姜璃和周衍。 姜璃并没有想太多,在她眼里,周衍跟她二哥也是差不多了,并不需太过拘礼。她颇有意思的笑吟吟的看着那边互动的赵青淮和宜兰。 宜兰微嘟着小嘴拿手上的糕点逗弄着锦鲤,赵青淮巴巴的说着什么,宜兰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一句话,样子有点小委屈可也很有点可爱。 前世,宜兰最后是嫁给了赵青淮的,并且夫妻很是恩爱,虽然现在看起来宜兰很不愿理赵青淮的样子,但嫁给他之后,却也是甜甜蜜蜜十足的小媳妇样,这,委实也是一种本事啊。 容家的女人都很知道生存之道又很会讨人喜欢,但说实话,她们也的确不会做什么坏事。 前世的时候,她讨厌容侧妃,也不大喜欢宜兰,她们便从来不会主动过来惹自己,不假惺惺的讨好,也绝不会害她,就她知道的,她们连在安王面前给她上一滴眼药都不会。 姜璃出神,手伸向点心盘子,却抓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点心已经吃完了。 对面的周衍便推了他面前的千层酥到她的面前,笑着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枫糖杏仁千层酥,不想你刚刚却只吃桂花糕,却是为何?” 姜璃看着周衍笑了笑,道:“小时候爱吃特别甜的,现在是各种味道的都爱吃。”自从重生后,无论是什么味道,她都是爱尝的,因为有味道总比苦逼的好多年不知道味道是啥味道强吧! 姜璃自小便生得玉雪可爱,可是渐渐长大,那份可爱却慢慢幻成了逼人的殊研容色,有时候简直不容人多视,因为似乎多看几眼,心神就会完全跟着她的一颦一笑去走。 周衍看着她这样对自己笑,心里就又是甜蜜又是苦涩。苦涩是因为过去这么些年的无望爱恋,还有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越长越美丽的恐慌,因为这种美丽让他有不安稳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喜欢她,并不需要她如此美丽,只要她是她就行了。 “嗯,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甜的,可是赵伯母怕你吃太多,坏了牙,就每天只给你吃一块小小的糕点,你便每天巴巴的等着阿晞从书院回来给你带外面的点心糖人。”周衍笑着回忆道。 他还记得那时候她的样子,眼睛圆圆亮亮的,看见姜晞手中的小糖人,却笑得像一弯清泉,可爱的人的心都化了。 姜璃听他说这些,就有些发怔,这些都是隔了世的,她的记忆早就模糊,或者原本那小时候的事情她就不甚记得,此时听周衍说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周衍听她不出声,眼睛却是看着宜兰县主和赵青淮,不由得道:“其实你不但变得不挑食,连对人都好了几分。” 姜璃听言收回目光,有些不解的看向周衍,平日他也不是会跟自己说这些的。 周衍见她看自己,心里一热,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很不喜欢姜旼和宜兰,便不喜欢带他们玩,可是宜兰却很喜欢跟着你。有一次,我们去寺院的后山玩,你便不让宜兰跟着,后来用晚膳时回来才知道宜兰掉到了一个假山坳,还是寺庙里的一个小寺僧发现,才救了她上来。明惠便告状说必是你不喜宜兰跟着你,推她到山坳困住她的。宜兰声音都哭哑了又是发高烧,你父王很心疼,就罚你跪三天佛堂,你就仰着小脑袋一句都不吭,说让你跪你就跪。”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小时候这种事情很多,她因为明惠和宜兰受祖母和父王罚的不知凡几,她哪里记得清每一件事情? “可是我知道必然不是你,不说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而且你那样骄傲,心地又善良,即使不喜欢宜兰跟着就会直接让她不要跟着,断不会在背后做什么,还不肯承认的。”周衍继续道,“可是伯父却说不管你有没有推宜兰,却也是间接害得她如此,若不是那小寺僧发现宜兰,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罚你。” 周衍说到这里,心里就有些发疼,他还记得才五六岁的小姑娘,被自己父亲冤屈,却一声也不吭,就仰着脑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忍着不掉下来,让跪佛堂就跪佛堂。 可是姜璃的思绪却飞了出去,她在努力回想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宜兰掉山坳里,半日后正好被路过的小寺僧救了,然后是明惠告的状,这事怎么这么蹊跷呢? 但姜璃信任自己的母妃,相信这件事的后续她母妃必然也是查的很清楚也处理过了,只是她自己已经不记得罢了。 “阿璃。”周衍唤道。 “嗯?”姜璃抽回了陷在记忆里飘飞的思绪,看唤自己的周衍。 周衍看姜璃一脸懵懂,却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一时不知如何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周衍:为什么觉得我们不在一个频道呢? 项墨:就你这样的,还是算了吧…… 第35章 母女心异 姜璃看着周衍复杂的神色,欲言又止的神情,又专注又温柔的眼神,突然就有些不想再单独面对他。 她转头看到姜晞在树下睡的正香,随手就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勺往他身上掟,没舍得掟他脑袋,只是砸在了膝盖上,然后小勺就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姜璃看姜晞睡眼朦胧坐起来,然后摸了摸膝盖,又莫名其妙看了看四周。 姜璃便咯咯咯的笑起来。 姜晞见姜璃笑,便知道又是妹妹淘气,他向来让着她,也不会跟她生气,就翻了个白眼继续躺下,却不睡了,而是翘起了腿看天。 姜璃便端了一盘糕点跑去逗弄她二哥,两人又笑又闹好不欢快。 周衍看着桌上残留的点心,和姜璃喝了一半的茶水,听着不远处的欢笑声,心里便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眼神慢慢黯淡了下来。 周衍去了安王府的院子,而另一边厢,项大夫人却趁着项老王妃歇息睡觉的时间带了明惠郡主姜琪去了宁国公府住的客院,拜访周衍的母亲宁国公世子夫人。 上次项大夫人找安王妃赵氏说媒,想把明惠说给周衍,却不想弄巧成拙,让女儿成了全城的笑柄。好在京都八卦多,每天都有新花样,那点子事儿没几天就翻了过去。 可是赵氏最近都和项老王妃还有她冷言相对,就算她心理素质强大,要求起人来理直气壮,却也知道此时求赵氏恐怕不容易成事。 可眼见着周衍现在就像个金元宝似的,家里有女儿的贵夫人们看着眼睛都冒光,今日上午在素斋宴她都不怎么搭上话,心里实在有点急得慌。 若平日里无端端递帖子去拜访宁国公府,阵仗太大,搞不好传的满城都是,事情不成,岂不是又落了面子? 想着今日串门影响小点,便提溜着很有些不太配合的明惠郡主过去了。 宁国公世子夫人苏氏见到项大夫人母女还深觉诧异。项大夫人性子高傲又和京都贵夫人们八字不太合,平日她们见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这特特来拜访,还的确令人诧异。 但苏氏心思灵透,想一想前段日子有关明惠郡主亲事的传言,便立即把项大夫人的来意给猜了个七七八八,心里有些厌烦,就唤了女儿周妤然过来陪客,不冷不热的应酬着。 项大夫人心里着急,可也不好直说,况且她和苏氏打交道真是少之又少,便也没什么话题可说。 尴尬的寒暄了两句,就有些冷场,项大夫人目光转到坐着一旁的苏妤然身上,破天荒的就对苏氏赞道:“常常听人说这京都三姝,要我说,赵家的丫头长得太过艳丽,薛家的小姐又太过死板,还是苏妹妹家的妤然灵秀大方,品格清贵。” 京都三姝是皇家书院和锦华书院的少年闲来无事说笑着玩的,指的是京都勋贵世家小姐中三位才学品性容貌俱佳的小姐,就是顺国公府赵家的赵澜,宁国公府周家的周妤然,和首辅大人薛家的嫡孙女薛又莲。 项大夫人真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语惊四座。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把京都顶尖的两个名门闺秀给贬了。 不说苏妤然听得这赞美之辞立马有些坐不住,就是苏氏听了心里都惊了惊,这话一传出去,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还只道是从周家这边传出去的,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她们家妤然轻狂无礼,更是得把赵家和薛家给深深得罪了。 况且我跟你可不熟啊,你就跟我说这种话。对着项大夫人,苏氏深叹赵氏的不容易。 但苏氏心里腹诽,面色却是丝毫不变,端着笑容道:“项大夫人这话可真是说岔了,什么三姝不三姝的,不过说着玩玩罢了。我们家妤然不说比不上澜姐儿的稳重和薛小姐的才情,就是贵府上的三位郡主县主,也都是京都顶顶尖的闺秀,我们家妤然在家里也都是常常赞的。” 项大夫人心里一喜,忽略了“贵府上的三位郡主县主”这句概括语,接着话就笑道:“我们明惠在家里也常念叨妤然小姐的,觉得你们家妤然最是和气好相处不过。以后还得让她们多多来往才好。” 又道,“今日见着你们家衍哥儿,没想到衍哥儿除了文才好,箭术也是了得,真真是难得。” 苏氏抿了口茶,拿茶杯盖慢慢拨了拨茶叶,才浅笑着道:“贵府的晞哥儿也不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不分上下的。不过说起来,跟你们西夏王府的公子比,还真是不够看的,果然这功夫还是要真刀实枪练出来的,不怪的安王爷总是要把孩子送去陕西待上几年。” 说完这些,又看了一眼明惠,颇有意味的道,“说起这个,原先我总不知为何老王妃娘娘和夫人格外喜欢西夏王府的公子,毕竟离得远,今日看见了,才算是明白了,实在是出色的紧。” 项大夫人脸上有一刹那的僵硬,她心里迅速盘算着该如何跟苏氏解释这个“误会”,谁知道她还未开口,坐在一旁的明惠倒是先开了口。 明惠道:“听说西夏的子弟都是从小就要上战场历练,所以功夫都比较扎实,不像京都世家子弟,功夫都是书院里学来的,中看不中用。我还听烟霓说,西夏的女子也是可以上战场的,平日里言行也从来不像京都这样拘束。” 项大夫人闻言心里一咯噔,又惊又怒的看了一眼明惠,转脸又去看苏氏的反应。 苏氏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便颇为温和的笑着对明惠郡主道:“这些我也听说过,想来便是真的了。郡主也有一半的西夏王族血统,不怪得格外爽朗大方。也就是你了,大部分京都女子听说要远嫁去西夏,都是吓得什么似的,就是我们家妤然,要嫁去蜀中,我们也是担心的很,怕她嫁过去了不惯呢。” 明惠待要再开口,项大夫人就沉着脸抢先道:“我们家明惠也是自小在京都长大,哪里知道西夏的苦寒,我又只生得她一个,是断断舍不得这孩子将来离我远了的。” 苏氏听了这话就淡淡一笑,随即便岔开了话题,从今日的斋宴点心说到今年时兴的布料首饰等等,项大夫人便再也找不出话头说自己想说的话,更因着女儿先前的话,思绪也有些不佳。 待得过了几盏茶的时间,苏氏便明显露出了倦容,又有丫鬟婆子侯在外面等着回事,项大夫人无奈只得告辞了。 项大夫人在宁国公府的客院里还挂着笑容,告辞后一出了院子,脸便黑了下来。 回到自家客院中,关了房门,项大夫人就一巴掌打向了自家女儿。 明惠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是独女,父亲又早逝,平日里,项大夫人对她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宠着,何时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项大夫人打完女儿,自己也有点愣住了,可是她心里实在是又气又急,想到女儿最近的反常,心里一激灵,道:“你,你是不是对那姓韩的动了什么心思?” 若不是对那姓韩的动了什么心思,做什么对那韩烟霓那么亲热讨好,平日她女儿可不是那种性子! 那姓韩的可是个心思叵测的! 不涉及她的利益,她乐得逢迎自家婆母项老王妃,把韩烟霓和韩家人捧着,可是事关她的女儿,那韩家人就什么也不是! 她可不管项老王妃项皇后的心思算计,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以前说把女儿嫁回西夏王府将来就是西夏王妃她也就勉强接受了,虽然心里不舍,好歹将来也是王妃。可这姓韩的什么东西?!搞那些玩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小命都玩没了。 明惠哭叫道:“您打我,您打我,您竟然因为我没有顺了你的心意答应你嫁给那周衍,您就打我,还编排我,说什么对那姓韩的动了心思。我就是不喜欢周衍,不行吗?那周衍,眼睛里除了瑾惠,哪里有其他人?我干嘛要去捡瑾惠不要的?我若是对烟霓的哥哥…那个韩忱动了什么心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算了。” 项大夫人听了她发这样的毒誓,便觉得自己是气急误解了她,连忙就搂了她,哭道:“我的儿,你觉得冤屈了,就说出来就是了,说什么天打雷劈,这不是挖你娘的心肝吗?” 又问她前面的话:“你说那周衍眼里只有瑾惠,可是当真?” 姜琪一愣,其实周衍向来对姜璃不同是真的,可若说周衍是喜欢姜璃,这却是她胡诌的,她也不知为何嘴巴就冒出了这句。可是转念一想,这可不是绝佳的借口?于是添油加醋的就跟项大夫人说了周衍如何如何的喜欢姜璃,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相信那是事实了。 项大夫人听了,心里立马火气上涌,那叫一个怒火中烧。她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道,难怪赵氏上次推三阻四,却原来是有这出,可恨那黑心肝的最后竟然满城的传自家女儿的坏话,坏她女儿的名声!这笔账她无论如何也要跟她们算! 项大夫人和项老王妃住的客院是项皇后安排的,就在项皇后院子的隔壁,这母女闹这么大动静,自然就有人把话传到了项皇后耳朵里。 项皇后听了眉毛都没动一下,摆了摆手,宫人便躬身退下了。 项大夫人是她嫡亲侄女,以前又想着把明惠嫁回西夏,不免就对明惠重视了些,可惜却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看起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对她们胡乱折腾也就懒得管了。 她想了想,便命人去召闵幼姝过来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项大夫人:可恨那赵氏,竟然跟我来阴的,就算我们家明惠嫁不了周衍,也必不能让她如了意! 第19节 项二:多谢多谢! 谢谢亲们的订阅、留言、地雷和营养液哦~~ 快出来冒个泡~~ 啦啦啦~~ 香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01 11:27:47 读者“人生除死无大事”,灌溉营养液+52016-09-02 14:07:50 第36章 美丽身体 今日闵幼姝去找项墨的事,项皇后自然是听说了,只是她的人只远远看到闵幼姝分别和项墨以及项墨的随从说了几句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却是不知道的。 待闵幼姝过来,项皇后看着她虽涂了脂粉遮掩但仍显苍白黯淡的面色和有些惊惶的眼神,便知道闵幼姝今日应该是碰壁了。 项皇后看着站在她面前咬着唇一声不吭的闵幼姝,深深叹了口气。 也是她的错,忘了跟闵幼姝说西夏的男子其实跟京都的很大不同,更别说西夏王府的子弟。 京都勋贵世家子弟讲究礼仪风度,即使不喜欢拒绝一个贵女,也会小心不伤了体面,给对方留一点余地,哪怕是那些高傲的,也很少直接撕破脸。其实也正是这样给了女子很多缓冲争取的时间,慢慢那男子也许就会怜惜上了,谁又会讨厌一个美丽柔媚的女子爱恋着自己呢? 可是闵幼姝却不知道西夏和京都很是不同,那里民风彪悍,男子也好,女子也好,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都是直接了当,不会留半分情面的。 想到这里,项皇后也有些恍惚,她老了,离开西夏已经差不多五十年,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甚至她也不知道那个年代的事情还作不作得准,所以才会疏忽了这个。 她拉过了闵幼姝,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道:“不过是受了一点挫,有什么关系,你是不了解西夏。明日就跟曾外祖母一起去宫中,曾外祖母给你找西夏来的嬷嬷教导教导你吧。” 西夏的女子自有西夏女子的好处,项皇后在宫中待了一辈子,也见多了女子争宠留宠的手段,闵幼姝的这些小手段,在她面前还不够看的。 她摸摸闵幼姝细嫩的小手,看着她洁白无暇水嫩的肌肤,柔软的腰肢,有着这样的身体条件,总要好好调-教一番,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闵幼姝感觉到项皇后苍老松软的手滑过自己的手臂,不知为何全身都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强忍着心里的惧意应诺谢过,却还是不敢把自己的手从项皇后的手里抽走。 项皇后感觉到面前小姑娘的颤抖,可是这样细微的颤抖,娇媚眼神微微露出的恐惧更显得她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情。 项皇后笑了笑,这个丫头,调-教好了,的确可以一用。便放了手,命朵真带着她下去了。 这一日发生了很多事情,项墨不知道周衍去了安王府的院子,但他的感觉向来很敏锐,在素斋宴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周衍看向姜璃的目光略有不同。 其实他之前就知道周衍喜欢姜璃,因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对着心上人,即使再克制,那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但项墨调查过,宁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心仪的媳妇人选应该是顺国公府的赵澜,或者类似赵澜这样的世家精心培养的嫡女,所以周衍才一直克制自己的感情。 可是今天他看到周衍看向姜璃的眼神却带着努力克制却隐藏着的喜悦激动和爱慕。也许普通人会看不出,但项墨向来能从最细微地方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周衍眼神和心情的转变,必然是因为宁国公府态度的转变。 他知道周衍绝对是京城贵夫人们选女婿时的首选,所以如果宁国公府态度改变,那自己想求娶姜璃必然更为困难一些,或者说决不能让宁国公抢了先。 想到这些,项墨晚上就又有些静不下心来练功,忍不住又去了姜璃的院子。 这回姜璃房间的窗户却没有闩,他站在窗外的树下,正好可以看到窗内桌子上微弱的灯火,还有低垂的芙蓉色绣花蚊帐的一角。 他站了一会儿,手抚了抚自己抱着的剑,到底想着不要打扰姜璃睡觉,决定转身离开。 谁知他刚准备转身,却看到姜璃的脑袋又从旁边的窗户探了过来对着他有些小得意的笑,那笑容让他就要离去的步子瞬间定住,他看着她,很有些身在梦中的感觉。 姜璃见他难得的傻傻的,便压低了声音唤道:“项二哥,项二哥。”还拿手在前面摇了摇,又作势要爬窗户的样子。 他醒过神来,对她摇了摇头,便直接从侧面的小门把昨天新固定的门打开进了房间。姜璃简直被他的行为震惊,她是不知道那个门是可以打开的! 她有些纠结的看看那个门,再看看入门的项墨,道:“你如何开得了那个门,那样我这里岂不是很不安全?” 刚进屋的项墨,看到的便是姜璃又是只着了白袜,正站在小杌子上,手撑在桌子上,吃惊的看着他问他话。 姜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多么奇怪,项墨已经上前抱了她下来,放到了一边的软榻上。 项墨身材高大,又长年习武,全身硬得跟铜墙铁壁似的,姜璃才十四岁,身高也还没有发育完全,站在他面前大概只能到胸前的位置,被他抱了,完全像是缩到了他怀里,一点缝隙也没有。 项墨放了姜璃到软榻上,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她的身边,理智觉得应该离她远些,可实在受不住内心的渴望,一只手还是搂住了她。 他笑着低声道:“暂时还没有我开不了的门,所以我能不能开得了,并不是安不安全的参考。” 姜璃撇嘴。 项墨便又笑着道:“不过我觉得你身边是应该要一个会功夫的侍女,回头我帮你挑一个给你。” 姜璃抬头看项墨,脸有些红红的,她想说“要有功夫的侍女,我自己找我父王要不就好了,干嘛要你的?”可是看着项墨低头看自己的样子,话到嘴巴就不知为何吞了下去,嘴巴翘了翘,就又往他的怀里靠了一分。 因为前世的原因,她一点也不抵抗项墨的怀抱,反而觉得窝在他怀里觉得又舒服又安心。 可是想到昨晚项墨说要娶自己的话,又让她微微有些迷惘。 在以前她只要知道他会对自己好,前世又为了自己做过那么多,她便从来不深想项墨对自己好的原因,因为没有必要,她记住然后今世想方法好好报答他就行了。 可是昨晚答应嫁给他,现在项墨又这样对她,让她不免忍不住有点不安。 项墨看睁着大眼睛略有些迷惘的看着自己,心神也有点飘忽,他伸出左手揉了揉姜璃的小手,低声问道:“怎么了,阿璃?对不起,是不是突然过来吓着你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就不过来了,等我们定亲了,我再来见你。” 西夏民风开放又彪悍,男女定情之后就可自由幽会,可是项墨也知道京都女子很看重闺誉,听说男女之间未定亲前是不能随意亲密的,即使定亲后见面也需得守礼。 姜璃摇头,规矩什么的她前世就不怎么在意,嫁了韩忱那样的人,又被锁魂多年,她就更加不把世人看重的东西放在眼里。人都死成那样了,还差点永世不得超生,自己在乎的人爱自己的人都被自己坑得或惨死或伤心欲绝,她还能在乎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规矩? 她只是突然开始有些纠结项墨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有些患得患失。 “项二哥,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这么想,姜璃就问出了口。 项墨一怔,听着姜璃这样娇娇软软的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完全就忍不住把她整个抱进了自己怀中,轻轻抵着她的头顶,才低声道:“不需要为什么,我想要对你好就对你好。”声音低哑带了些压抑。 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沉沦,沉迷的不可救药。可是他并没有去改变这个事实的必要,因为他是一定要把姜璃娶回去的。 姜璃听了这个答案虽然仍是懵懂,心里却奇异的安定下来,是啊,为什么需要理由,她只要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负她就好了,或许佛祖让她转世,就是要好好弥补自己前世亏欠的那些爱自己的人,让他们都好好的。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项墨抱着姜璃好一会儿,见她不出声,以为她又要睡着了,不禁有些好笑,不过对她这样全然的信任自己,他心里是又甜又软,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堆到她面前,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低声问道:“是不是困了?我抱你去床上睡吧?” 姜璃不想说话,点了点头,项墨便抱了她起身向床榻走去,把她放到床上坐下,拉了薄被给她盖上,却看见小姑娘哪里是睡着了,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呢。 项墨微愣,就坐了下来问她怎么了。 姜璃就缩在被子里,两只小手露出来,抓着被口,狡黠的笑着问道:“你白天的时候为什么吓唬她们?” 项墨心思微转,便知道她是在说白天他说西夏狼多环境恶劣的事情,并不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你如何又知道我是吓唬她们的?你不会害怕吗?” 姜璃心道,前世我可是跟你在戈壁滩中被追逃了七天七夜,一次狼也没遇见过,你说的那些话不是骗人是什么? 但口中却道,“我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有关西夏的书,从来也没有那样说的,难道不是吓唬人的?” 项墨心里一动,忍不住问道:“看有关西夏的书?却是为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好了。” 姜璃皱眉道:“还不是那对韩家的兄妹,我总是觉得心里不安,所以看看书了解一下西夏的背景。不过,”她话一转,睁大眼睛看着项墨道,“我看到姓韩的那样阴森森的看着我,就觉得不舒服。这个人实在太过卑鄙,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我们可不可以想方法直接把他给杀了?” 项墨伸手抚了抚她的眼睛,柔声道:“杀了他很容易,但是我想把他背后的人都引出来,一网打尽。”他的手滑下来握住姜璃的一只小手,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嗯。”姜璃也知道自己的突然提议实在是糟糕,便柔顺的点了点头,闭了眼睛,脸侧靠在项墨的手上,轻声道,“我也知道的,就是这么一说。”因为提到韩忱,就再没了说话的兴致。 姜璃的皮肤柔滑如凝脂,蹭在项墨的手心一直痒到心里,看她微闭着眼睛睫毛颤动,他忍不住有些情动,不敢太做什么,只是弯了腰,试探性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姜璃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压迫感,睁开眼睛,项墨蜻蜓点水般的吻已经撤离。 作者有话要说:  项皇后:这样美丽的身体,不好好利用,简直是暴殄天物项二:其实我是看脸的…… 姜璃:你什么意思?┴─┴︵╰(‵□′╰ 第37章 嫁人恐惧 项墨看姜璃略略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有些无措又有些委屈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便叹了口气,低声道,“睡吧。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自然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姜璃突然像想起来什么,忍不住就问道:“项二哥,你,是喜欢我吗?是男子对女子的那种喜欢?”她以前真的没有去往这个方向去想。 其实某一个程度上来讲,姜璃对男人的认知实在是少得可怜。 她被母亲安王妃娇养着长大,父亲舅舅大哥虽然宠爱她,但却其实很少见到,平日接触最多的就是姜晞那个二货。那是个妹妹最大,其他女人都是浮云的不婚主义者。 然后她前世刚刚情窦初开就一下子掉到了韩忱的深坑,韩忱那就不是正常人,又因着他忙着他伟大的事业,新婚三日就去了西夏边城,基本也是很少见到。 就是新婚三日的时候,因着新婚夜韩烟霓“意外跌伤”,韩忱忙着安抚照顾韩烟霓,两人也并没有圆房。 他们是在韩忱临走前的那一晚圆房的,但那委实不是什么好的记忆,韩忱就像疯子一样,她又是第一次,直接就痛得晕了过去。 在玉蝉里倒是见识了很多次韩忱和韩烟霓的亲热,连夫妻之事都撞见了好几次,虽然她每次看到前戏便差不多就晕菜了,但对那种事情实在是产生了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厌恶。 所以其实在感情上,她实在懵懂得很,旁观他人的还行,但就她自身,她潜意识里非常排斥往感情方面去想,对嫁人更是恐惧得很。 项墨微愣,他不知道姜璃这个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不会否认,可是他怕自己承认了,她不肯再嫁给自己。 “阿璃。” 可是他甫一开口,就被姜璃打断了,她瘪了瘪嘴,道:“所以你说让我嫁给你,只是名义上嫁给你,是骗我的吗?”说着泪水就盈了出来。她不想嫁人,如果项墨是喜欢她而要娶她,是不是…… 项墨心里一颤,忙伸出一只手握了她的手道:“阿璃,我当然喜欢你。可是我从来也没骗你。我说过除了你我不想娶其他任何人,自然是因为我只喜欢你的原因。但是其他我所有答应你的事情,都是算数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想住在京都也可以,所有我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 姜璃抬眼幽幽的看着他,见他焦急又不安,心里又不舍起来,其实她只是对嫁人有些害怕而已,可是如果是他,他又愿意迁就她,那也应该没有关系是不是? 但心里仍是害怕,她便只好软软的道:“那你说话算数,不要逼我好不好?” 项墨又是一愣,不要逼她,逼她什么?逼她嫁给他?可是他什么都能答应她,但是不嫁给他却是不行的。 想了想,他便答道:“嗯,只要你嫁给我,我自然什么都答应你。” 姜璃瞅他一眼,觉得他必然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可是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能住在京都,不行夫妻之事,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哦,还要加上一条,项墨不可以有其他的女人。 “那你也不可以有其他的女人,只要你碰过其他的女人,我就再也不理你。”姜璃补充道,“是永远都不理你。” 项墨松了一口气,道:“自然,除了你,我谁也不会碰。” 姜璃这才放心的闭眼睡下,可是过一会儿却又偷偷微眯了眼睛看一眼项墨,然后再继续闭眼睡觉,如此折腾了几次,才算真的睡着了。 项墨看得好笑又无奈,不过却发现她的睡颜似乎微微有些不安,略蹙了眉,又嘟囔了两句什么。 他觉得有些惊讶,他查到的资料都说她是一个骄傲任性刁蛮古怪又心宽的小姑娘,可是他从第一次在天台见到她,她的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眼泪说掉就掉,对外人漠视,对认可的人又极其依赖粘人。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待她安稳下来,才起身去了院子里,又站了一段时间才离开。 第二日皇庄里留下的夫人小姐们也都陆续各自回了府。 项墨的动作很快,从皇庄回来,就专门又来了安王府,却不是拜访他的姑祖母项老王妃,而是正式的拜访了安王爷。 第20节 安王爷以前一直在陕西带兵,也曾和西夏王府联手共同对抗过西域的战争,所以他是一早就知道项墨的,虽然没有打过交道,却也见过几次,对他的事情也是了解不少。 这回又听说项墨曾经救过自己的女儿,自然是对他极为待见。 只是两人在安王爷的书房详谈后,项墨出来时倒是一脸淡定,他的随从更是从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些愉悦。而安王爷出来时脸色却不似原先那般好看,除了一些凝重之外,更是带了些烦闷不爽。 这次谈话后,第二日,安王爷就不知道从哪里接回了个中年女子,说是陕西的故人,会些药理,因为听说女儿瑾惠郡主最近心血来潮要学药理,便把她安排给了瑾惠做个药理师傅。 这个姓傅的女师傅还当真是安王爷的故人,只是不是陕西的故人,而是在西夏认识的故人。傅师傅出自西夏有名的医药家族,安王爷十几年前在边界领军作战时曾经中过一次毒,就是这位傅师傅帮忙解毒的。 只是傅师傅不是安王爷请来的,而是项墨请来送给姜璃的。 项墨并没有跟安王爷兜圈子,而是直接把宜欣县君中蛇毒的事情前后都跟安王爷说了,然后就提出了把傅师傅送过来给姜璃。 安王爷作为老安王爷亲自教养的继承人,领兵作战多年,自不是个蠢人。为何项墨要单单送个医师,还不是个一般的医师,给自家女儿?他可不信只是因为项墨觉得韩忱有问题,对西夏王府有威胁。 更何况项墨根本没有掩饰他对自家女儿特别的关心和保护欲。 安王爷脸色难看,也不知是对韩忱的行为震怒,还是对项墨并不多加掩饰的心思心中不爽。总之,他心里火气很大。 所以这日傅师傅到了府上的时候,安王爷召了姜璃到正房说话的时候,看见女儿的先诧异后欢喜的反应,脸色就很有些复杂。 因为姜璃一听说这傅师傅来自陕西,精通医理,是送来给她做药理师傅的时候,先是一症,随即又恍然大悟很高兴的谢了安王爷,显然她事先分明已经得知项墨要送个医师给她。 那先前的一愣应该是听说这个师傅是来自陕西,而不是西夏的时候,有些困惑。 安王爷看着自家女儿那高兴的样子就觉得很有些刺眼,这女儿到底知不知道项墨是什么心思?当然他如果知道自家女儿已轻易把自己许了出去,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看着自家女儿,以前一直觉得还是个小小的小姑娘,现在才突然发现已经长大了,竟然已经到了让人惦记着的年纪了。 有了这个认知,让安王爷又是骄傲又是不爽。 难得这日安王爷在家,晚膳前便领着正妃侧妃两个女儿以及次子姜晞一起去了慧安堂给项老王妃请安,也正好一起用个晚膳,缓和一下母亲和自己王妃紧绷的关系。 容侧妃所出的三公子姜旼住在皇家书院,并不在府内。 赵氏也见冷待项老王妃也有几天了,那毕竟是自家婆母,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借事冷待一段时间还行,但却不可能以后都不去请安了。因此便也应了。 众人去的时候项大夫人、明惠郡主姜琪还有韩烟霓都在。 项老王妃坐在榻上,身边一左一右坐了明惠和韩烟霓,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哄得项老王妃很是高兴。 项大夫人坐在一边脸上阴晴不定,却并不见多少喜气,看见二房的人过来,原本是三分沉的脸又拉长了些,简直是七分沉了。 姜琪和韩烟霓见安王爷等人进来,忙起身见礼。 安王说了声免礼,就看了两眼韩烟霓,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看韩烟霓,往日可能也遇到过,只是从未留意。但最近因这女子弄得家中状况颇多,先是母亲项老王妃想把这女子塞给二儿子,然后自己的王妃和母亲因此闹不和,接着又有项墨跑过来跟自己说这女子的哥哥包藏祸心。所以今日倒是多看了她两眼。 只是韩烟霓不会因为安王爷的这两眼多高兴,相反,她手脚都因为这两眼而冰凉了。 年幼适逢家破人亡,自幼寄居韩家,颠簸流离逃亡,不说让她多么坚韧,但对各种眼光却是极其敏感的。 安王爷的这两眼冰冷而充满审视,还有那种居高临下像看蝼蚁一样的冷漠。 韩烟霓不禁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往项老王妃身边靠了靠。 第38章 项翊现身 项老王妃没有注意到韩烟霓的胆怯。她的注意力都在安王妃这一大家子身上呢。 赵氏带着儿子女儿过来,她心里想欢喜都腾不出欢喜的劲来,往日她还算是疼着姜晞,今日就是见到姜晞,心里都犯膈应。 她免了众人的礼,就有些夸张的对容侧妃慈和的笑道:“阿妘,今儿个旼哥儿还没有回来吗?要我说,这读书习武也不能太辛苦了,逢个月中也该回来歇歇。” 容侧妃就浅浅的柔声笑道:“劳母妃惦记着,旼哥儿也是很挂念着祖母,只是业精于勤荒于嬉,旼哥儿的天分本就比他两个哥哥差了很远,幼时我又娇惯了些,更是不及世子爷和二公子的勤奋,此时若连书院的标准都达不到,以后可都不敢说是安王府出来的了。” 项老王妃听完这话,笑容就淡了些,但还是道:“旼哥儿哪像你说的这样,我看着就很好。” 又转身问宜兰道:“宜兰,昨日里在素斋宴玩得可开心?皇后娘娘还跟我提起过你,说很久没见到你了,下次你也跟我一起去见见皇后娘娘。” 赵氏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容侧妃却很有些不安,她的女儿可一点也不想攀上项皇后,谁知道会不会被卖了和亲啊! 宜兰低着头,细声细气道:“昨儿个跟着三姐姐玩的很好,谢祖母关心,有劳皇后娘娘挂念。”三姐姐便是姜璃。 项老王妃听到她提起姜璃,话就是一滞,她眼睛瞟了姜璃一眼,那微仰的下巴,黑漆漆的眼睛,容光逼人的精致小脸就让她的心里一堵,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来。这丫头真不是一般的不讨喜! 这时项大夫人就在一旁对着项老王妃使了个眼色,项老王妃便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把脸转向了自己的儿子安王爷。 然后对着板着脸看不出表情的安王爷开口道:“承儿啊,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不若让这些小辈先出去外厅里耍着,我们娘儿两说一会儿话。” 安王点头。明惠韩烟霓姜晞宜兰几人便起身行礼退去了外厅,姜璃倒是十分好奇她祖母能跟自己父亲说些啥,还要特意避开他们,不过她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出去了。 出去一路姜晞对韩烟霓都很是警惕,始终保持着十分之远的安全距离,这让姜璃暗中偷笑,却让韩烟霓差点呕出血来。 什么东西,她心里又羞又恨,她喜欢的是她哥哥那样稳重能干功夫好能撑得起事又刚柔并济的男子,这个姜晞,不过是家世好一点,简直就是个有勇无谋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谁会喜欢他那样的? 可是她无从辩解,总不能真冲过去跟姜晞辩解吧? 且说花厅里待众人都出去了,安王爷看着自己的母亲,等她说话。 项老王妃便挤出了个笑容道:“其实这事之前跟你媳妇也提过,是有关明惠的婚事。” 赵氏心里一咯噔。 果不其然,项老王妃接着道:“你大嫂看中了宁国公府的周家,上次你媳妇担心你大嫂没跟我商量,没应你大嫂,这次我就亲自来跟你说。而且我觉着吧,这儿女亲事,虽然是内宅打理,但其实也都是父亲说了算。你侄女可怜见的,没了父亲,便只能拜托你这个叔父了。” 安王爷看着项老王妃没出声,他其实心里并不喜欢自己母亲每次说起大房的事,都要提上几遍,可怜见的,你大哥去了,你侄女没了父亲什么的,仿佛不这样就不足够提醒他当年他和大哥一起出战,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项老王妃见安王爷没开口接话,就继续道,“况且你素来和宁国公世子交好,我瞅着,不如你直接跟宁国公世子把事情给定下来还好些。你大哥早逝,就留下这么一滴骨血,你可得为她做主啊。” 安王爷闻言却是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王妃,他素来在军中,留在家中的时间并不多,对这京都各家儿女亲事意向并不了解,这些向来都是赵氏打理。 既然上次赵氏拒绝了大嫂,必然就有她的理由,更何况他向来对他大嫂和母亲的智商表示深度的怀疑,所以他当然不会糊里糊涂的直接答应这种事。 可是赵氏只是对安王笑了笑,笑容温婉而宽和,并无任何异议。 安王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自己的母亲道:“这京中的儿女亲事虽说必要父亲拍板,但现在很少有盲婚哑嫁的,都是要双方有了默契才成,既然大嫂有意,我便让人问问宁国公府的意思。” 项老王妃对这答案不算满意,正待再说什么,项大夫人却冷笑着瞟了一眼赵氏,换了笑容上前谢过安王。 她又不是傻子,那日试探过苏氏,回去细一思量,就知道苏氏对她们家明惠无意,她现在撺掇着项老王妃让安王爷出头,不过是为了堵了赵氏的路! 赵氏当然不会错过项大夫人的那一眼,她心思略转便大概知道了项大夫人的主意,心里也是冷笑,为了阻瑾惠的前程,不惜拿自家女儿的名声去堵,不知道西夏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直爽”。 晚膳项老王妃、安王爷和姜晞一桌,项大夫人、赵氏和容侧妃则分别领着自家的女儿和韩烟霓一起坐了一桌,中间还隔了一道六扇的绢素围屏。 安王是个沉默的,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项老王妃那桌便吃得是沉默异常。姜晞因着项老王妃给他塞韩烟霓的事,也不去哄老祖母了,只顾着扒拉着饭。于是这顿饭简直吃得项老王妃胃疼。 项大夫人赵氏她们这一桌倒是客客气气,但这客气简直生疏到骨子里。 姜璃对着韩烟霓,更是一粒饭也吃不下去,她瞅着韩烟霓和项大夫人,想到项墨说过西夏用毒古怪,心里便更是膈应。 项大夫人瞅瞅宜兰,再瞅瞅姜璃,一个人比花娇,一个花见花凋(惭愧得),那心里的酸意恨意简直掩都掩不住。 总之,这一顿饭关系缓和倒是没见着,那矛盾却是从妯娌间的鸡毛蒜皮和失去爵位的不满升级到了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隐隐的仇恨。 当晚安王爷便询问赵氏有关明惠和周衍的事情,赵氏笑着道:“王爷您也是知道的,周衍那孩子家世品性才学武功在京都未订婚的孩子中不说首屈一指,也绝对是顶顶拔尖的。现如今,不知道多少家夫人都盯着呢。大嫂看中那孩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安王爷沉默不语,赵氏就继续道,“只是周衍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孙,将来是要袭爵的,对这嫡长孙媳是慎之又慎。上次我想着项皇后和母妃一直想着要把明惠嫁回西夏,因此就不敢私自应了大嫂。其实也是我的私心,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便也不愿去拉着脸开那个口。王爷,您和宁国公世子几十年的情谊,可也别让他太难做。” 赵氏并没有跟安王爷提周衍的母亲宁国公世子夫人有意自家女儿姜璃的事情,一来还没有准信,二来此时跟安王说,必会将事情复杂化,安王爷素来厚待项大夫人母女,此时说出来,安王可能就会直接让姜璃退让。 但明惠能否嫁去周家,却是跟自家女儿退不退让根本无半个铜板的关系。 安王听完赵氏的话,心里也是觉得无力,因着大哥的死,自己答应了父亲要善待项氏母女,可是这善待,有时候也真是不容易。 这日后几日,安王爷还没找着机会跟宁国公世子提上一提他侄女的婚事问题,京都又发生了两件让勋贵世家们注目的事情,两件事还都和安王府有直接和间接的关系。 定昭三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辽国信使上书大齐朝皇帝景帝,辽国三皇子入大齐都城燕京,拜见大齐皇帝,约于十日后,即五月初到达京城。 老皇帝景帝命刚刚办差回京的十二皇子姜祁安排接待辽国三皇子事宜,又命安王爷暗中查探辽国三皇子突然进京的原因,以及辽**队的动向。 安王爷便出了京城,连安王妃赵氏也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 这事刚过去两天,四月二十三日凌晨,一位全身是伤形容狼狈的年轻公子在两个护卫的护送下敲响了安王府的大门。 这位公子自称是项老王妃的侄孙,西夏王先世子的遗子,西夏王府的五公子项翊。六年前西域攻打西夏边城,破城时屠城,项五公子在忠仆的护卫下逃出边城,原本打算回西夏王城银州城,却多次受到刺杀,几次都与死亡擦身而过,最后没办法,匿在了蜀中几年,这才辗转来了京都。 可是快到京都时,又一路遇到黑衣人追杀,身边的人死得只剩下两个护卫才到了安王府。希望能得到其姑祖母安王府老王妃和陛下的庇佑,再回西夏王府找项老王爷主持公道。 第39章 项五遇刺 项翊的出现是在姜璃的意料之中,所以算不得有多惊讶,虽然在前世她不太关注这件事,具体项翊是如何出现的还有后来的发展都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大体的事情还是记得的。 项翊受伤有些重,项老王妃当日带着项翊的一个受伤稍轻的护卫觐见了景帝,景帝听了护卫说了项翊的遭遇神色莫测,并没说什么,只命太医好生帮其疗伤,又赐了些名贵药材。 安王不在府中,安王妃只把项翊安置在了靠近老王妃的慧安堂的外院一个院子,一应接待都是以老王妃侄孙之礼,半点不许提西夏王府之辞。 项翊是西夏王府的五公子,此时正逢西夏王府二公子代表西夏王府进京觐见,既然连西夏王老王爷的妹妹项老王妃都承认了项翊的身份,于情于理,项二公子总要过来探望一番。 于是,项二公子第二日就带了随行的两个西夏王府老臣和上好伤药过来探望项五公子了。 虽说项五幼时便随父亲西夏王先世子居住在西夏南边境的边城,项二则是常年累月跟着父亲西夏王现世子在北边打战,但两人逢年过节时也是常见到的。 两人未见六年,六年前一个十二,一个十岁,那时候虽未长成,但其实相貌底子还在那里,也没变化多少,说不认识,那就是睁眼说瞎话。 项二见到项五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就沉痛的道:“五弟,这都是王府的疏忽,竟让你流落在外多年,此次能在京都见到五弟,实乃托陛下的洪福。待五弟养好伤后,就跟我一起回西夏吧。二哥必会好好照料于你,不让祖父担心。” 项五有气无力道:“二,二哥。这如何能怪三叔和二哥?父亲母妃兄长们在边城被杀,三叔远在银州城,如何得知营救?就是我被追杀,也是我无能不能联系上祖父,所幸还能留着一命来见陛下,若能在陛下的庇佑下再见到祖父,便是老天垂怜了。” 两人各怀深意的寒暄两句,项二见项五再多说几句话就快断气的模样,便起身告辞道:“五弟你先在姑祖母这里好生休息疗伤,我今日便修书给祖父,也好让他也高兴高兴。我改日再过来看你,有什么需要的,你也尽可以派人来跟我说。” 项五谢过项二,又道是有伤在身,不能起身相送,两人满怀深情的告别。 项二离开安王府院子,路过花园假山时,一眼便看到了在假山边显然在等着他的姜璃。 姜璃穿了一身金银丝线绣的蚕丝百花纹浅紫色流纱裙,站在假山旁的树下,微风吹过,青丝和纱裙都微微飘起,斜斜的晨阳下,弯眼浅笑,让远远看见她的项二心就忍不住多跳动了几下。 他心想,我还是得想方法早点把她娶回去好了,这样看着虽然欢喜,也实在难受的紧。 项墨命下面的人停下,自己上前迎了姜璃,两人便站在树下说话。 姜璃的身高只及项二的胸前,站的近了,姜璃就觉得这样说话很不舒服,便站到了假山旁的小石阶上,再仰了头跟他说话。 项二看她的样子心里便又软又喜欢,但很多人看着,他也只能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话。 姜璃对着他笑了笑,便又收了笑容睁大眼睛问道:“项二哥,你见到那个项五公子,觉得怎么样?” 项二觉得有些诧异。 第21节 因为他并不知道姜璃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常常都会被姜璃的一些情绪话语反应而惊讶到,但无论是怎样的,纵然是别人看来怪异的,在他眼里也只觉得可爱至极。 他不知道姜璃为何问起项翊,便只以为她是因为项翊是自己的堂弟,所以关心自己问问而已。 “并没有什么,他不过是受了些外伤,养养也就好了。只是他这些年流落在外,性格不知道受了些什么影响,我没查清楚前,你尽量少点和他接触。”项墨温声道。 姜璃摇了摇头,撇嘴道:“我才不会去和他有任何接触,鬼鬼祟祟的在外面躲了六年,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说什么被人追杀追杀的。鬼才信!” 说到这里又想到项翊毕竟是项墨的堂弟,项墨又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她这样直接说项翊,项墨会不会不高兴?便不由得偷眼去看项墨的反应。 没想到项墨听了她的话后反而更高兴了几分,满含笑意的眼睛看着她,专注的让她有点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她不知为何就有些不好意思,挪开了目光看着荷花池里冒着泡的锦鲤,嘟囔道:“反正虽然他是你堂弟,但就像你说的,他逢家变,又在外呆了六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会被什么人洗脑了什么的,这次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你还是小心为妙。而且躲了六年都没事,就到我们家门口被人砍伤成那样,真够假的。” “嗯,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不要担心。”项墨柔声道。他又想伸手搂过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每次看她跟自己说话,都有些冲动,搂过她揉捏一番心里才会觉得满足,这,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习惯。 姜璃觉得他的话太过轻和,实在不像是重视的样子,便有些小不满的抬眼看他,却见他正静静看着自己,微微带着笑,在阳光下俊美得有些不真实,她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孔里,脆弱单薄的像是要随时消失似的。 姜璃有些慌乱的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假山,她刚刚很有股冲动去抓住他的衣襟,眼角余光看到那不远处的一排人影才反手按在了自己身侧的石头上。 项墨察觉到她一刹那的异样,看她摁在假山石头上的小手纤细幼白,在粗糙的山石砂砾衬托下更显精致脆弱,倒是担心起那石头会不会划破她的手,便皱起了眉。 姜璃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咬了咬唇低声道:“我看见那韩烟霓,虽说她和项翊是姨表兄妹,但也有六年多没见了,但我看她们两分明不像是六年多没见的表兄妹,倒是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天天见面很有默契的亲兄妹似的。我怀疑韩家是不是跟他一直有勾结,韩家不是也是因为六年前的变故离开边城的吗?” 项墨惊讶于她的敏锐,看她形容有些脆弱,忍着拉过她的冲动,安抚道:“我知道,我一直有留意韩忱的动静,他们有什么,不会瞒得过我去,你放心好了。”又道,“过几日我便约姜晞出去游玩,你想方法跟着他一起出来。” 安王府的侍卫较为严密,且项翊又住在府中,项墨不想出现任何意外,也不再夜晚过来找姜璃。 姜璃点头,见两人也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不想停留太久引人侧目,便告辞了离去。 项墨看着她领着不远处的两个大丫鬟离去,心里只想着,他得赶紧想方法把亲事先定下来再说,这样子看着姜璃明明有什么心事,自己却不能安抚她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随后的这几日,项墨也是忙得很,应付着各方来人的试探和八卦,一边命人注意着各方的消息,韩家那边的,项翊那边的,皇宫那边的,还有北辽国那边的,一边还要想着该如何找个突破点把姜璃和自己的亲事定下来。 这日他正想着约姜琪带着姜璃出来走走,却从安王府传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项翊在他去安王府探望第四日晚上,再次遇到刺杀。 所幸安王妃考虑项翊浑身是伤不寻常出现,便在项翊暂住的院子加派了侍卫防守,此次遇刺项翊虽然十分凶险,好在并无性命危险。 但在京都,在安王府,西夏王府先世子仅存的骨血竟然再次遇刺,这委实不能不让人多想。况且刚刚好是在项二公子探望他确认身份的第三日晚。 大部分人都会认为,项五公子是西夏王先世子仅存的骨血,他的存在唯一能威胁到的也就是西夏王现世子和项二公子的地位了,这不能太明显。 八卦的人总是喜欢阴谋论的,尤其是这种王公世家的争权秘闻,没有阴谋也能造出各种曲折离奇的阴谋故事,更何况这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事情。 当然稍微有些头脑的愿意深想一层的,这明目张胆的在安王府刺杀刚刚出现的先世子庶子,可实在不像是什么高明的行为。这西夏王现任世子,或者现世子的儿子,这个项二公子,不会这么傻吧? 项墨当然不会这么傻。 他此时正在酒楼静静的听着自己下属的回报,想着这事情的蹊跷。 “你是说那些人的功夫诡异,倒似西域那边的路子?”他沉吟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下虫~ 第40章 噩梦桃花 “是,属下和他们打斗时,特意做了试探,虽然他们有意掩饰,但有些武功根底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可惜属下一时不慎让抓到的人都咬毒自尽了,未能抓到活口审问,还请公子恕罪。”初七单膝跪地请罪道。 项墨摇头,道:“不怪你,那些都是死士,不会让你们抓到活口的。你下去吧,继续留意那边的动静。” “是,属下告退。”初七无声的退下,很快便扮作酒楼的客人离去。 西域,项墨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希望不是他猜想的那个可能。 而项翊这里,经过了一宿的折腾,他已经昏睡,这次他并不是假扮,而是真受了重伤,又受到了惊吓。那些刺客绝不是韩忱派了来做样子的,他能感觉到那些人下手的毫无顾忌和毒辣,他们的确是想他死。 因着太医吩咐项翊失血过多需要休养,来探望他的项老王妃等人都移去了屋外的花厅里。 想着在自已的家里,她那侄孙都受到了如此重的刺杀,可以想见过去六年他是过的什么日子!自己表姐和侄子就剩下这么一点骨血,竟然就在自己眼前差点被刺而亡。 想到这里,项老王妃简直是悲痛交加又怒火攻心,她毫不怀疑的认定这必然是项墨的手笔,这京里除了项墨,还能有谁想她的侄孙死? 此时的她,完全忘记了项墨其实也是她的嫡亲侄孙。 因着刺杀一事,安王妃赵氏特意吩咐了安王爷的亲卫又调了一些侍卫过来保护项翊。 赵氏自然也知道外面的八卦传闻,心里对项翊的暂住并不乐意,可是安王爷又不在,项老王妃现在简直把那项翊看成了眼珠子,她也不能这时候就把人给踢出去,便命人传信给了宫中的表妹阮皇贵妃,让她帮忙试探老皇帝的口气,到底要怎么安排这个项五公子。 阮皇贵妃收到传信,细细思量了一下,当晚就在皇帝过来时,一边扶着他到软榻上坐下,一边笑着道:“陛下,您看项五公子这事,您再不出手,我那表姐安王妃都快愁死了。您又把安王爷给弄走了,我那表姐,现在可是焦头烂额呢。” 这么些年,她跟皇帝说话时都尽量简单直白,并不太过隐藏自己的心思但又懂得分寸,也因此,景帝对她素来多了几分像对待小辈般的纵容。 景帝坐到软榻上,喝了一杯皇贵妃亲自泡的养生茶,才笑着慢慢道:“这事,朕总要看看,试试水,才好下决定。” 皇贵妃微微笑了笑,道:“陛下做什么自然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我看项二公子倒还磊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 景帝笑着拍了拍皇贵妃的手,神情宽和优容,点头道:“不过是一个庶孙,有什么值得项二在安王府动手杀人的。不过是有人想搅浑这水,渔翁得利罢了。” 出手利落,毫不留情,直取性命。若项五真的被杀了,就算明眼人觉得应该不是项二,但总会惹上一丝嫌疑,让人对他猜忌。 安王府的项老王妃又不是个讲理的,项五真死了,安王府势必要和项二起嫌隙。 西夏王府那边必也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那这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委实蹊跷,太医也说,伤得极重,若偏上一分,也就没命了。”皇贵妃疑惑道。遇刺这事,真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景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北辽三王子就要进京,我怀疑有北辽的人先行潜入了京都。现在边界不稳,北辽国在西夏那边也是蠢蠢欲动。怕是他们想引起西夏王府的内斗。” 皇贵妃一惊,不禁出声道:“若如此?” “放心,朕自不会如他们的意。” 景帝靠在榻背上,用手指缓缓敲了敲桌子,慢慢道,“朕已加派了人手暗中保护项五,待安王回来,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你且让你表姐宽点心,过几日安王就回府了。且待西夏王回了信,朕就派人把项五送回西夏。项五有什么心思也好,都翻不出花样了。” 皇贵妃见他面有疲色,便也不再开口继续说这事,只唤了宫人备膳不提。 项五养伤,项老王妃每日必要花半日时间在外院亲自照看项翊,那慈爱劲,姜璃在她身上就只在二堂姐明惠病时才看到过,深刻怀疑她老爹是不是项老王妃的亲生儿子,她们兄妹几个是不是这位的亲孙子孙女。 当然了,姜璃觉得,不,其实包括姜璃的兄长们都觉得,项老王妃的慈爱,还是不要也罢,麻烦得紧。 项五躺在床上,心里想什么姜璃是不知道,她只知道她那二堂姐明惠和韩烟霓,对那项五那叫是一个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好在项老王妃一心扑在重病号项五身上,没多留意,项大夫人并不常去外院,不太知道。所以明惠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会管教她的人的注意。 但项五察觉了,韩烟霓也察觉了。 项五虽然满怀心机,可也是个青葱少年,慕少艾的年纪,他继承了项氏的高大挺拔,相貌上又遗传了他生母余氏的一些美貌,生得也算不错的了,不然也不能叫明惠看上。 所以他如何会看上基本集中了老项家相貌上传统缺陷的明惠郡主姜琪?看着姜琪和他父亲祖父一样粗犷奔放的鼻子眼睛和眉毛,他就够了好不好? 所以项五对姜琪还不掩饰的关心和爱慕很有点吃不消,可他躺着,也拒绝不了人家姑娘一日三主餐两点心的跑,忍了两天就再也忍不了,私下让妹妹韩烟霓帮他挡着点这黑桃花。 韩烟霓却忧心忡忡道:“三哥,明惠郡主是姑祖母的心头肉,我们怕是不好得罪她。姑祖母虽然疼我们,但这些没有经过时间洗练的疼爱其实很虚,若是我们得罪了明惠,她使一使坏,我们在姑祖母面前怕都不得好。” 项五在先世子这一支排行第三。因着他们从小单独住在边城,便直接以他们这房的排行来叫。 韩烟霓心里想的是,瑾惠郡主和宜兰县主那也是项老王妃的嫡亲孙女,难道项老王妃对瑾惠郡主的厌恶和对宜兰县主的淡漠是天生的?恐怕跟明惠水滴石穿的功夫,平日若有似无的引导是绝对离不开的。 项五听完妹妹的话冷笑,却也懒得跟自己妹妹细说自己的心思。 韩烟霓看自家哥哥脸色不好,叹气道:“我尽量帮你拦着点吧,只是我怕明惠郡主这样,姑祖母最后不知道会不会让你娶她。不过我看项大夫人应该是不愿的,三哥你若是不愿,我们不如从这里下手。” 娶姜琪?项五觉得这世界都要不好了。他的人生已经黑了一半,现在连另一半也要黑了去吗? 再一想姜琪那鼻子,那眼睛,那眉毛,那大嘴巴,哎哟,这要是被赶鸭子上架真娶了,他生理上还不得得个不那个啥的毛病啊。 项五的事热闹了两天,没几日,追逐八卦追逐潮流的群众热情又转回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五月初一,北辽国三王子进京了。 三王子进得京来并没有立即被安排觐见陛下,而是将觐见日安排在了三日后的五月初四,然后陛下还安排五月初五端午节,在大历皇庄设端午宴,邀请三王子一起看龙舟比赛。 三王子住进会馆后,当日就开始了买买买的行程安排。他谢辞了十二皇子姜祁的安排,自己带了几个护卫作了京都人的打扮,在京都满大街的逛,但凡看得顺眼的,就买买买,铁器工具,书籍画册,绫罗绸缎,总之这两日,北辽三王子所过之处,商家都是笑眯了眼。 姜璃前世并没有见过这位北辽三王子,所以对这位三王子入京的事情倒是并不怎么留意。 姜璃自从重生后,对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妹妹宜兰县主姜玥态度友善了不少。 姜玥虽然从小被嫌弃,却是自小都很喜欢姜璃,见姜璃对她好了一点,便心里高兴得什么似的,这日便一脸期待的约姜璃去京城最大的首饰铺江宝阁看首饰。 姜璃瞅着姜玥小心翼翼又期待的目光,想到过不了几日就是她的生辰,想想就应了她,虽然她内心深处比较想去找姜晞跟项墨出去逛,他们逛的地方想必是有趣的多。 赵氏听说两人要一起出去逛街,并没有不悦,相反很是高兴。 因着项老王妃一直偏宠大房的明惠郡主姜琪,容侧妃的两个女儿宜雅宜兰又都乖巧讨喜,而姜璃性子却孤拐执拗,安王爷不免偏疼宜雅宜兰些,她便不舍得太过管教女儿,结果姜璃的性子养得越发倔强,待得赵氏发觉想掰过来,却发现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曾经让她很是忧心。 最近却发现姜璃的性子转了很多,就是对待以前她素来不给好面色的宜兰也肯好言相待了,这让赵氏心安了不少。 目下无尘,心若琉璃,看起来很好,却到底易碎。 赵氏仔细叮嘱了两人随行的丫鬟一番,又安排了几个功夫不错的侍卫跟着,命人备了马车,早膳后,直接将两人送去了江宝阁。 第41章 直白爱慕 江宝阁是京都最大的首饰铺子,据说宫里尚服局司饰司的很多首饰都是由江宝阁起草设计,然后再由司饰司的师傅加以改良的。 勋贵世家和官家的女眷多爱江宝阁的首饰,更是以拥有江宝阁每年出的限量版首饰为荣。 两人到了江宝阁门口下车,便有专门的侍女前来迎接,看到马车上安王府的标志,很快便有女管事亲自过来迎了二人去了楼上包间。 到了包间,管事便命人端了一盘盘的最新的钗环首饰给二人挑选。 大概没有女人不喜欢美丽精致的首饰,宜兰是个热爱打扮喜好一切华服美饰的典型小美人。姜璃,其实也不是个免俗的,更何况,自从重生回来,她对一切能引起感官美感愉悦的东西,都热爱极了。 两人挑挑拣拣,又品头论足一番,一直玩了半个多时辰,最后自是战果颇丰,喜得女管事都是笑眯了眼。 管事帮二人把东西都包装好,交给了跟着的丫鬟们,说要送两人直接下楼从一侧的贵宾走廊里离开,也费事让大厅的普通客人冲撞了两人。 姜璃却笑着道:“管事你给我们看的东西都是你们选过了,觉得好的。可是这首饰各花入各眼,我们还是直接去大厅里走上一圈吧,说不得能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也可一并选了。” 此话说得宜兰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逛首饰铺子,只在包间里挑算什么逛啊?跟首饰铺子的人拿了一堆东西到府上给挑还不是一样? 管事自然也不会阻拦,有生意为啥要拦?冲撞不冲撞的,不过一说而已,每日来铺子上逛的夫人小姐不知凡几,也不见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最多不就是争个首饰什么的,这种事,越多越好! 心情很不错的管事领着两人去厅中,却不想,今日还真碰上了事。 她们刚进了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厅中一角一个少女气急败坏的娇声呵斥:“你,你这个哪里来的登徒子,真,真是好大胆,还不快放手!”声音虽含着怒气,却不失甜美,煞是好听。 几人好奇的往声音的来源地看去,却看不见出声的少女正容,因为正对着她们的是一个高大黑衣男子的背影,那少女完全被他遮住,只能看到鹅黄色的衣裙一角和她被黑衣男子握着的手腕,黑衣男子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女子却全然不听,正拉扯着。 他们侧身两步远处有一名高大的锦衣男子,正站在柜台前抱手看着他们,却似乎只是看戏般,并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他身后还跟了几个灰衣的高大男子,均是戏谑的看着这一幕,还看得津津有味。 第22节 姜璃等几人惊愕的看着,这,这是怎么回事?不能在京都最大的珠宝首饰铺里强抢民女吧?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行事,那少女却已经发现了她们,尖声叫道:“瑾惠,瑾惠,你快过来,这不知哪里来的野蛮人,好生无理,你快过来帮帮我,打发了他们去。” 此时那少女从男子身后探出头来,姜璃和宜兰愕然的发现,那竟是成郡王府的宜欣县君,此时宜欣县君正满面通红,咬牙切齿,眼里已经盈上了一层水汽,见到姜璃和宜兰,眼里则是迸出了些惊喜。 宜欣冲着她们这边叫唤,那几名男子也就都回头看向姜璃几人。 这几名男子生得魁梧高大,皮肤暗黑,五官很是粗犷,眉眼之间全是和环境不协调的线条,有一种和环境说不出的违和感,他们看向姜璃几人的目光直接而带了十足的侵略性,如同那野性未驯的野狼般。 宜兰有些害怕的拉住了姜璃的胳膊,低声道:“三,三姐姐,这些人好生无礼,好像不是善类,我们……” 她话还未完,宜欣已经又冲拉着她的男子娇斥道:“看到没有,对面可是安王府的小郡主,你们还不放开我,你们这般冒犯贵女,简直是吃了豹子胆。” 姜璃皱眉,本欲往前走的脚步却顺着宜兰拉着自己的力停了下来,宜欣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他们冒犯的可不是自己。 那显然是为首的锦衣男子听了宜欣的话,又定定看了姜璃几眼,这才转回目光扫了那黑衣男子和宜欣一眼,开口笑道:“札木,放下她吧。早就听说大齐朝女子娇贵,跟我们草原上的不同,你这个样子,她可只当你是冒犯。” 锦衣男子说着汉话,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口音,显然这不是他的本语。 札木听言倒是松了手,宜欣就快步冲到了姜璃身边,躲到了她的身后,恶狠狠的盯着那刚才抓着她的名唤札木的黑衣男子。 札木看她像兔子一样的跑了,似乎还有点莫名其妙,问锦衣男子道:“她,怎么了?”又叽里呱啦用姜璃等人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通。 锦衣男子笑着用相同的话回了他几句,就转过身对姜璃和宜欣改用汉话道:“这位姑娘,札木并没有恶意。刚才姑娘要跌倒,他不过是扶一下姑娘,若有误会,还请姑娘谅解。” 说完这几句,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只是姑娘生得貌美,札木心生爱慕,想知道姑娘芳名。既然这位是安王府的小郡主,那不知姑娘又是哪家的小姐,如何称呼?” 姜璃和宜兰都被这锦衣男子所说的话惊了惊,这,这也太直接了吧?下意识都转头看向了宜欣。 宜欣听了锦衣男子的话,面红耳赤的呵斥道:“你,你们简直是不知羞耻。哼,你们什么人,竟然如此放肆,本小姐的家世名号岂是你们想知道就知道的!” 姜璃心里一顿,原来宜欣自始至终都没报出她自己的出身来历,可是为何一见到自己就报了她的家世来历去震慑对方? 宜欣呵斥了那男子,就转头对姜璃道:“瑾惠,我们走,不要理这群野蛮人。” “呵呵,怎么,姑娘的出身来历高贵,我们不配得知。可这位瑾惠郡主是安王府的小郡主,就是我们可以知道的。” 锦衣男子笑道,“不知小姐是如何的身份高贵,我们却是连问都不该问,难不成是哪个公主殿下?听说贵朝这般年纪的公主只有一位,就是十三公主玉阳公主,难不成你就是玉阳公主?” 顿了顿,又冷笑道,“即使你是玉阳公主,扎木也没什么配不上你的。” 姜璃看着这个男子,心里却隐隐知道了他是谁,她收回目光,看向宜欣,却见宜欣的脸色煞白,嘴巴翕动了两下,并不看那锦衣男子,手紧紧抓住了姜璃的胳膊,目露惊恐道:“瑾惠,我们走,你不要听这些人的胡言乱语,刚才我是太急了,才会报了安王府的名号去震慑他们,我们不要理他们。” 姜璃看她神色仓皇,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只抽回了手,问道:“宜欣,你的丫鬟呢?怎么就只你一个人?” 宜欣听见姜璃的话,脸色更加苍白,极快的扫过那几名男子,低声道:“我,我是私下出来的,只带了翠儿,可是刚刚我在楼上落了东西,让小翠跟着管事上去寻了。瑾惠,你送我回家吧。”说到后面这句,已经是低低的哀求了,显然刚才是真的吓着了。 姜璃心里到底不悦,但还是回身对身后的一个侍卫吩咐,让他护送宜欣回成郡王府,而她却是不打算直接送她的。 侍卫躬身应诺。 此时正好宜欣的丫鬟从回廊里匆匆赶来,宜欣对姜璃只安排一个侍卫给她很不满意,可她看姜璃的面色冷凝,又不想在此地久留,就只好带了丫鬟和侍卫匆匆离开了。 那个札木倒是一直目送着宜欣离开,目露痴迷,久久都不舍得收回目光。 姜璃见状也失了兴致再逛什么首饰铺,宜兰更是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里,那几个男子赤-裸-裸的目光对她来说,实在是无礼至极。 姜璃便冲那为首的锦衣男子一颔首,携了宜兰一起离开铺中。几人倒没有为难她们,见首领没说话,便只是目送着她们离去了。 姜璃等人出了铺子,才觉得放松了下来,那些目光盯在身上,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滋味。 姜璃带着宜兰出了铺子才觉得放松下来。 可是走到马车边,准备上马车时,却突然感觉到一阵不适,她仿佛觉得一道目光打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并且有一种阴森森的寒意,似乎直穿自己的灵魂深处,这种目光深深让姜璃打了个寒颤。 她倏地回头,目光不期然对上了一道看似无波的眼睛,然而姜璃一对上这双眼睛就似浑身的血液被冻住,如堕冰窖,冰凉刺骨,那些压在心底的恐惧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灰色道衣,面容阴冷,虽然前世姜璃只在玉蝉中见过他一面,但那一面就如刀刻在骨上,疼痛而不能忘。 正是这个道人,帮着韩忱将她锁魂夺魄,让她困于玉蝉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姜璃的手紧紧抓在了马车的门边,手被边棱勒得生疼却毫无知觉,她脸上血色尽失,强忍着才没有打颤。 “小郡主,小郡主,您怎么了?”溪沙就在姜璃身边,立时察觉了她的异样,扶住她,低声问道。 宜兰听得溪沙声音含着担心忧虑,也回头看姜璃。 姜璃靠着手紧抓着马车门的力量才镇定住自己,僵硬的移开了目光,看溪沙和宜兰关切的看着自己,勉强笑道:“刚刚晕眩了一下,可能是刚刚想着宜欣的事,走的急了。我们回去吧。” 原本计划着去凝香楼吃饭,姜璃却再也没了心情,只抱歉的对宜兰笑了笑,道是身体不适便命马车回府了。宜兰也因为刚刚遇见宜欣县君那事,想起那帮土匪般的人,也很是不适,自然立马同意了。 马车离开江宝阁一段距离,姜璃的情绪才镇定了下来,忍不住掀开了马车窗帘一角,看向那灰衣道人所在之处。 此时那里不再是一个人,刚才铺子里的锦衣男子一行人已经出来。那灰衣道人正在和锦衣男子说着话。 似乎察觉到姜璃的目光,灰衣道人转过头来,那锦衣男子也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却见他盯着的正是安王府的马车,是刚才那个漂亮得惊人的小郡主的马车吗? 姜璃手一抖,窗帘落下,她的心却砰砰跳了起来。北辽王子,灰衣道人,韩忱,项翊,她的心乱成一团,前世,原来她知道的真的只是一角的一角。 姜璃回到府中,就召了项墨送过来的傅医师,直接问她道:“姑姑,你有没有方法联系上你们公子,我有要紧事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是走剧情,是不是闷了点,大家都不理偶了,可是突破都是要剧情铺垫的啊…很快就要突破了~~~~ 第42章 算是幽会 除了项墨,姜璃想不出还有谁可以说这件事,她现在身边最亲近的人,二哥姜晞,父亲安王,母亲安王妃,显然都是没法说的。 二哥姜晞是个大大咧咧的,还傻乎乎的和韩忱交好。 父亲安王向来严肃谨慎,跟他说这些,他必然会把来龙去脉都得问清楚,到时候,她该如何解释?她觉得自己连一个眼神可能都瞒不过自己父亲。 就是最宠爱她的母亲安王妃,她肯定会觉得既然你知道这些人心怀不轨,就不要和他们接触,外面的事情自然有他们帮她挡着。 唯有项墨,是她可以全心信任,又会认真听她说这些话,也一定不会觉得她是胡言乱语的。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要想着该如何措辞。 因为她如何解释这些本来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可是那个灰衣道人,实在太邪性,也不知道韩忱何时和他勾结的,还是韩忱早就和北辽人勾结了?如果这样她无论如何也要提醒项墨注意。 傅医师的办事效率很快,午膳后姜璃就收到了项墨的答复,约她在离安王府一炷香车程的一个成衣铺子里见面。 姜璃收到回复后便简装打扮了一下自己,嘱咐了溪沙一番,只带了傅医师,一个大丫鬟微草和两个侍卫从安王府后院的角门出去了,叫的也是一辆没有安王府标志的普通小马车。 成衣铺子所在的街区并不算太繁华,但胜在地点清新雅致,街前是山,街后是荷塘,路边杨柳依依。这地段的铺子靠近官员府邸,来逛的多是官员家眷,就是求个雅致舒适安静。 姜璃到得铺子,便被一位打扮素雅的妇人从侧门领进了内堂,两个侍卫在姜璃的示意下留在了内堂等候,自己则跟着妇人从楼梯上了二楼房间。 到了楼上厅房,妇人便笑着对姜璃道:“小姐,您订做的衣裳就在里间,小姐自去试试,民妇就不进去打扰小姐试裳了。” 姜璃点头,犹豫了一下,就吩咐傅医师和微草道:“你们也在这里等我吧,我有什么需要再唤你们。” 傅医师应诺,微草还有些犹豫,姜璃就已经上前掀了帘子进去。微草无奈,只好侯在了门前等候。 姜璃入得里间,入眼的是一个四扇的绢素围屏,绣的是荷塘莲景。绕过屏风,见到迎窗摆放着一张长方茶几,两侧则是雕花木塌。 茶几上放了一套紫砂茶具,项墨正在慢悠悠的冲着茶。 姜璃来时忧虑又忐忑的心无端的静了下了,看着项墨生疏的冲茶手法,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项墨回头看她,眼神含笑,又低头斟了一杯茶,唤姜璃过去。 姜璃坐到他身边,他便拿起那杯茶递给姜璃。姜璃接过,闻了闻,笑道:“你冲茶的手艺不怎么样,但这个茶倒是极好的。” 说完便小啜了一口,又觉得渴,便一饮而尽。 项墨再接过她喝完的茶杯放到桌上斟满,才带了一丝笑意道:“听说京都的女子都喜欢这些,我既然要娶你,自然也要学的。” 姜璃无端的脸一红,嘴角翘了翘,道:“这有什么好学的,你喜欢,我泡给你喝就好了嘛。” 项墨转头看她,眼神专注又温柔,姜璃不知为何心跳就有些加速,脸更红了,她掩饰性的抱了他的胳膊,问道:“这个成衣铺是你的?” 项墨点头,温声道:“以后有什么事,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好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把额前一缕散开的发丝别到耳后,不经意间滑过她的耳垂,小小的柔软凝滑,无端就涌起了一股情动。 他心里叹息了声,对着她,他随时都会让感情牵着行为走,不见面时想起来挠心挠肺,可是见面了,更是情难自已。 “听傅姑姑说你有要紧事找我?是什么事?”项墨滑下手,抓住姜璃的一只小手,轻轻握在自己的掌心,看着这只不到自己手掌一半的莹白如玉的小手,心里满是柔软,低声问道。 说起这个,姜璃刚才的闲适心情立即没了,她将脑袋在项墨的胳膊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上,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今日,我在江宝阁遇到北辽人了,我怀疑是北辽王子他们。” 项墨的手蓦地一紧,心一沉。西夏和北辽相邻,他和北辽三王子也是打过多次交道,对北辽人很是了解。 姜璃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美丽有多惊人,她不单止如很多京都美人那样有精致得如同水晶刻出来的外貌,她的眸子更是黑亮得看不见底,那其中的脆弱和倔强对沙漠草原上的男人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做了什么?”项墨手臂绕开,将她搂入怀中,沉声问道。 姜璃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换了动作,抬眼看他正紧张的盯着自己,心无端跳了一下,摇摇头,又点头道:“他身边有一个叫札木的侍卫,似乎看上了成郡王家的宜欣县君。” 可是这个不是重点,她再待开口,却听到项墨道:“札木,是北辽左大将军府的第三子,是三王子元真的伴读,这些年也一直跟着他征战。” 姜璃一愣,脱口而出道:“难怪那个三王子就说,就算宜欣是玉阳公主,这个札木也没什么配不上的。” 项墨看着她的重点是在札木和宜欣县君的身上,倒是放松了下来,只要她没吃亏,其他的,他倒是不担心的。 姜璃见话题歪了出去,可是她想好的说辞还是觉得不够好,手紧紧抓住了项墨的衣襟却是不知道如何说。 项墨见她这样,便知道她还有事,但也只是静静搂着她,等她自己说,反正,这样的时刻,让他待一整天他都是乐意之极的。 静默了良久,姜璃抬眼看窗外。 透过窗棱,可以看到窗外一望无际的荷塘,一支支的荷苞立起,绿色中透着淡淡的粉,已有一些盛开,甚是美丽怡人。 姜璃看着外面的景色,风吹着荷叶和荷苞微微摆动,天地却又静寂的似乎只剩下她和项墨两个人一般。 她心里就慢慢升起了一股宁静的喜悦,仰头看项墨,见他也已跟着自己看着窗外,就轻声道:“我看见那个北辽的三王子身边一个道人,我认得他,我曾经看见他和韩忱有联系。” 项墨转回头看姜璃,微微皱眉道:“千菖道人?他是元真的师叔,竟然和韩忱有勾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看着姜璃,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一抹深思和探究。他调查的情况姜璃和韩忱也是才认识不久,根本不熟悉,为何姜璃对韩忱忌惮如此之深,还知道一些他都没有查到的事情? 姜璃很不喜欢他这样的目光,仿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可是她也知道她原本并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她无意识的抓了项墨的手,低低道:“我,我就是知道。有些事情我就是知道,可是现在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又不能不告诉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项二哥,如果我能够跟你解释得时候,我一定会跟你说的。”说到这里,眼里已浸出了一层湿意。 项墨有些受不了,但凡姜璃这样软软的唤他,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像要化了,更何况小姑娘还隐隐含着泪水,满是依赖的靠在他怀里。 尽管心里满是疑问,他也只能哄着她道:“嗯,你只要跟我说你愿意说的就可以了,以后也会是这样。”他想知道的,自然能用他的方法知道。 姜璃松了一大口气,把脑袋埋在项墨的怀里,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感动,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更是莫名的觉得安心,这样以后有关韩忱那边的事情她都可以跟他说了吧? 第23节 今世她并不担心自己,因为只要不跳韩忱的坑,她自然不会重蹈前世的悲催,可是项墨不一样,尤其她看到韩忱竟然和北辽人勾结,心里就更加担心项墨会遭到他们的算计。更何况那个什么千菖道人由不得人不忌惮。 项墨有些僵硬,他听完姜璃说完了正事,心也放了下来,此时才发现姜璃软软的身子完全趴在了自己的怀中,呼吸间满是她身上幽幽的清香。 他垂眼便看见她精致的侧颜,小小的耳垂透明如玉,想起之间手上的凝滑的感觉,心头就是一颤。他苦笑,他的小姑娘也实在是太信任他了,可是…… 他低头,试探性的吻了吻她的额角,滑下去,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伏在他怀中的姜璃身子就是一颤。 项墨轻轻的咬着,这样,已经是他用了极大的耐力,不让自己太过鲁莽吓着了姜璃。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你们要给项二多少福利? 话说,项二婚后会怎样啊…… 第43章 防身礼物 姜璃抓着项墨衣襟的手就有一些颤抖,她转过脸来,细细软软的脸颊扫过项墨的唇,项墨抵着的唇舌滑过她的脸颊,热热温软的触感让他全身都有些颤栗。 他顺势吻住了她的红唇,轻轻的捻着,不敢丝毫用力,却也不舍放开。双手已经完全把姜璃抱在怀中,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的柔软,一边抚着她的背,安抚着怀中少女的情绪。 姜璃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她想说什么,却让项墨的舌不经意间滑进去,在她的舌尖品尝着她的甘甜。 待姜璃反应过来,要推开他,项墨却已经用了极大的意志力退了出来,把她紧紧嵌入怀中,只低哑着喘息道:“阿璃,对不起。” 姜璃看不见他,却感觉到他心跳如鼓,此时她却又不知说什么好,脑子其实还有点蒙圈。 两人抱着良久,项墨才松开她。 姜璃偷眼去看项墨,项墨沉着脸,看到她小心偷看的目光,若是平日该是狡黠的,可是此时面色绯红,红唇娇艳,大大的眼睛尽是水色,项墨艰难的别开目光,把她放到一边榻上,自己站起身,站到了窗前。 姜璃看他的背影,心里有一丝莫名。 她此刻脑子中想的竟然是,他是这样的喜欢自己吗?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和克制,还有对自己的珍爱,这让她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一些甜蜜。 她虽然对刚才这样的情况有些说不出的隐隐的害怕,心里乱乱的跳动着,可是她感觉到项墨那样小心翼翼的珍爱着自己,就觉得无限的窝心,她就是相信,他一定不会伤害自己,只会把她放在手心里疼宠着。 可是她又突然想到前世,如果他是这样喜欢自己,那前世他们逃避追杀的七天七夜,他多少次抱着精疲力尽根本走不动的自己,可是却一直守礼不曾丝毫侵犯于她,那又是怎么回事? 项墨迎着窗吹着风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姜璃则是想着自己的心事。阵阵微风吹进来,倒是让项墨的脑子平静了许多。 他转头看榻上的姜璃,见她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发愣,就苦笑了下。 他走回榻边,和她隔了两拳的距离坐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姜璃看着他的动作,莫名其妙就冒出了一句道:“你这个姿势,是喝酒的。” 项墨转头去看她,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脸上有些小小的探究和隐隐的喜悦,并不见丝毫愠怒,心里就是一松。 他先前听说京都的女子都是刻板的教养嬷嬷拿尺子量着教养出来的,见到男子目光垂多大的角度都有一个标准,心里想什么不重要,但贞洁一定最重要,万不能婚前和男子有些什么,哪怕是两情相悦也不行。 所以哪怕再喜欢姜璃,他也不敢用西夏那边的那一套男女□□上的奔放去用在她身上,生怕惹了她不高兴或者觉得自己不够尊重她。 可是现在看来,那些传闻也不尽然是对的。 他对着她道:“嗯,其实茶和酒,也差不了多少。” 姜璃就有些迷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项墨看着她,想了一下问道:“阿璃,我想方法,把我们的亲事早点定下来,好不好?” 项墨想的是,亲事定下来,他也不用忍得这么辛苦,既然京都的人觉得成亲前太过亲热是不够尊重,那就早点定亲,早点成亲好了。 姜璃点头,但她想的是,是啊,还是早点定下来,这样她找他商量事情做事情就更方便了,也不用说句话都要躲躲藏藏。 想的不一样,好在是殊途同归。 之后两人倒是很清水的说了一会儿话,项墨不想自己忍不住又做了什么,刻意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姜璃经了刚才的事,也不像以前那样懵懂,一不留神就往项墨身上蹭,只眨巴着眼睛觑着他,看得项墨心里直痒痒,无奈之下只好别开眼睛看窗外的景色,手却伸了过来摁了摁她的脑袋,姜璃便“咯咯”笑起来,蹭了蹭他的手掌心,便开始抓了他的手,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话。 她把韩忱和千菖道人的事用她能想到的觉得又不太过离奇的点翻来覆去的跟项墨说,不外是韩忱如何狡诈阴险狠毒,千菖道人如何邪门,两人可能如何有勾结,瞅着项墨的脸色,又把项翊和韩家翻过来说一通。 项墨听得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安抚着她鼓励她继续讲下去,姜璃说得口干舌燥他还会适时的递上一杯茶,这样说了小半个时辰,姜璃才觉得自己说得是不是太多了点? 项墨看她瞅着自己不说了,才笑着揽过她,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道:“嗯,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我会仔细叫人查。你却不要为着这些事情太过忧心,有什么事都过来跟我说,我自然会处理,也会时时告诉你情况。” 姜璃点头,见他又伸手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过一个雕了狼纹的檀木盒,便好奇的伸了脑袋去看。 项墨打开,姜璃就见到里面放了一只刻了细致梅花纹的一指宽的金镯子,看起来除了做工精致些,大些金多些,也没什么特别的。镯子旁边还有一枚镶了红珊瑚的戒指。 姜璃略有些疑惑的看项墨,她见惯了名贵的珠宝,看出这些虽然也是十分之贵重,但却也算不得是珍品,项墨拿给自己,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果然,项墨拿起镯子,让怀中的姜璃伸出手来,帮她带上。 姜璃的手幼细柔软,嫩白的让人不敢用力去捏,粉粉的小指甲有着淡淡的光泽,美得像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项墨给她带上镯子,就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小手,姜璃便淘气得挠了挠他的手心,却跟挠到木板上似的,硬得很。 项墨就抓了她的手让她别动,转过了镯子,在一朵梅花初轻轻按了按,姜璃只见眼前银光一闪,然后却什么异样也没有,赶忙往四处去看,终于在对面榻上的背垫上看见了插着的几只小小的银针,只是细如牛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吃惊的张了嘴去看项墨,项墨就笑着解释道:“这只镯子里面有七十二只银针,针针都萃了剧毒。这是给你防身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随便用,因为被人知道了,就不一定用的上了。” 姜璃闻言大喜,忙细细的问了具体的使用的方法和要特别注意的地方,把玩了半天,才又问道:“那有解药吗?” 项墨就又伸手拿过盒子里那枚珊瑚戒指,先给她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然后在指环处的一个刻纹处一推,就看到上面有些细细的小孔,摇了摇手指,便有粉末落出。 项墨推回细盖,又转了转镶珊瑚的环面,就见到珊瑚下面的两粒小小的药丸。 项墨道:“那个粉末外敷在伤处,是用了缓解□□发作的,真正的解药是药丸。但解药制作材料难寻,不要随意给人服用。一般情况用粉末即可,拖延时间,交给我处理就行。” 姜璃点头,对收到的礼物极为喜欢,喜滋滋的跟项墨道谢,如此,她就不担心韩忱使什么卑鄙手段了。 项墨又嘱咐了她一些话,看时间不早,虽然极其不舍,还是放了她回去。 五月初四,北辽三王子元真觐见大齐皇帝景帝。 而这一日,一些宗室勋贵世家的王妃夫人们又陆续带着家里的公子小姐们住进了大历皇庄。到得下午,连宫妃公主们也到了皇庄。 无他,明日端午节,景帝在皇庄亲自设宴,招待北辽三王子,又邀请了西夏王府的二公子等人,一起在皇庄观龙舟赛。 因为皇庄就是依着京城最大的河流沅河而建,沅河河畔风景秀丽,每到佳节,都是最为热闹的郊野赏玩之地,但凡放花灯、龙舟赛,甚至青楼每逢月底的佳人赛什么的都会在沅河举行。 而大历皇庄就建在沅河穿檀山而出的弯流处,在其东园的阁楼上,便可以将河中景致尽揽眼底。每年的龙舟赛,也都是以沅河的这一段为起点,方便贵人们在皇庄观看。 然而皇庄中只有宴会和美景,却没有各种市井热闹可看,爱玩的宗室勋贵家的公子小姐们在皇庄中安顿下来,总爱结伴出了皇庄,沿着沅河河畔玩耍。 初四这一日,沅河河畔已是热闹非凡。 机灵的商家早搭了棚子卖各种小吃杂玩,参加龙舟赛的人也都在忙着训练,游玩的人员一拨一拨,就是不看那河间景色,不看那华丽的龙舟,就是打扮美丽娇俏的小姐们,也是让人目不暇接。 更何况,每年各种佳节,在沅河河畔不知促成了多少姻缘,其中美丽的贫家女嫁给贵公子的事情也是不少,平日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于是打扮的漂亮得少女们真是不知凡几,谁知道今日会不会遇上自己的良缘? 姜璃午后也和宜兰约了文郡王家的宜安县君一起去河畔踏青。 若是往常,宜欣县君必然也会过来找姜璃,只是经了江宝阁铺子里的事,两人心里都或多或少起了些疙瘩,便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彼此。 虽说这日天气阴凉,又有微风,但到底已是初夏,几人虽然都是在阴凉处闲逛,但走了半个多时辰,也都有些乏了,便一起去了沅河河畔一家名叫“仪厢阁”的茶楼去坐坐。 第44章 草原男人 仪厢阁不是沅河河畔最大最豪华的茶楼,但却可以说是贵女们最为安全放心的酒楼。 因为这是当年开国祖皇帝特意给祖皇后建的茶楼,因为祖皇后爱出外游玩,佳节时来沅河河畔逛逛那是常有的事,祖皇帝不想自己的皇后逛累了跑去普通茶楼听书,但又不舍得她没个休息的地方,就建了这座茶楼给她。当然,建好后也不能只招待自己皇后一个不是,便开放给了宗亲勋贵世家的夫人公子小姐们。 所以能上这座茶楼的有钱也是不行的,得是有品级有爵位的官员家眷,或者是被特别邀请准允了的。 几人进得茶楼,侍女邀请几人上楼上包间。虽说楼上包间有限,几日前便有不少的家族预定,但茶楼一定会预留一些给皇室贵人的。 不过几人却都觉得上包间很是无趣,便指了窗前雅座,道:“就是那里吧。”她们是出来看热闹的,难道上包间就看着彼此大眼瞪小眼吗? 窗前的雅座比下面大堂的位置高了几个台阶,每个坐席之间也都用了一人多高的屏风间隔,既有一定的**,又能看到大堂的热闹,窗外还正是沅河的风景,可以看到边上的画舫,河中心的龙舟。 几人坐下,要了茶和点心,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窗外近处画舫上凭栏的美丽画舫女子们对着岸上的公子少爷们娇笑吟吟,这景象可不是她们平日可见到的,她们面儿上都不显,心里却都是十分有兴致,又好奇又兴奋的看着。 姜璃正看着一个画舫姑娘对着一个书生样的公子目送秋波,把个公子魂都勾走了一半,直直撞到了河边的围栏,然后画舫姑娘便掩着团扇吃吃笑着。 姜璃正看得津津有味,身边的宜兰却是推了推她,用蚊子般的声音唤道:“三姐姐。” 姜璃转头看她,却见她示意着大堂的方向,唤她去看。 她再拧过头,便从屏风的镂空缝隙里看到一拨人进来,竟是左充仪所出的十三公主玉阳公主,成郡王家的宜欣县君,还有昭阳公主的嫡孙女郭和雅以及外孙女闵幼姝等几人。 这个组合还有那么一点奇怪,因为据姜璃所知,平日她们可是算不得要好,难道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她们的情谊有了新的萌芽或突破? “三姐姐,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宜兰小声问道。 姜璃摇头,她可没什么兴趣。她瞅了一眼对面的宜安县君,也是坐着喝茶,纹丝不动,看见姜璃看过来,两人便会心一笑,顿时一种默契油然而生。 这仪厢阁非一般的茶楼,玉阳公主一行人一进入店中,侍女便认出了她们的身份,自然要邀请她们去楼上贵宾包间。 这几人的想法却也是和姜璃她们一样,并不乐意去楼上包间,而是眼睛扫过了靠窗的雅坐,就指在了姜璃她们的隔壁那里,道:“就那边吧。” 侍女应诺,领着几人过去。 姜璃等三人见了无奈,坐的这么近,一会儿说话都能互相听得到,想扮作不知道可能都不行了。 正在扫兴中,却听得门口又进来一拨人,接着是一个惊喜的声音,对着玉阳公主几人就唤道:“玉阳公主殿下?” 声音带着异域的口音,显然就不是常说汉话的。 姜璃心头闪过一丝惊诧,这声音,不正是那日江宝阁中那名唤札木的好像大熊般魁梧的黑衣男人的声音?玉阳公主…… 姜璃顺着声音往门口看过去,果见北辽的三王子元真带着一群人进了茶楼中。今日的三王子没有着京都人的打扮,想必是特意着了北辽的礼服觐见陛下。 他们进得楼来,就发现了宜欣她们几人。三王子旁边的札木已经惊喜万分的走快了几步,正向着就快到雅座的玉阳公主几人走去。 三王子则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宜欣等几人,目光又扫过茶楼各处,在姜璃她们所在的雅座停顿了几秒,便若有所思的移开了目光。 然后便顿在了宜欣县君几人身上,一脸笑谑的看着她们,似乎坐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玉阳公主错愕的看着唤住自己的札木,再见这男子身着异族服饰,魁梧到不像话的身材,立即想到了进京来的北辽王子一行人,脸色就是一白。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她身边的宜欣县君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玉阳公主作为现在老皇帝唯一的待嫁公主,她不想跟异族人有任何牵扯,尤其是北辽人。 她的异母姐姐,和她母亲同住在临秀宫的王修媛所出的七公主悦阳公主嫁的就是北辽现在的皇帝,这位三王子的父亲。 据传来的消息说,悦阳公主并不受北辽皇帝宠爱,三次怀孕三次小产都是不了了之,反倒是说大齐朝的女子体弱,连生个孩子都生不好,在北辽国的境遇十分的凄惨。 那个王修媛每日形如槁枯,一开始整日的以泪洗面,现在就是每日吃斋念佛,曾经也是个美人儿,现在残得什么似的。 第24节 所以听说北辽国三王子过来,玉阳公主十分的紧张,生怕自己被父皇也塞到了北辽和亲,如果如此,还不如嫁给西夏王府的二公子呢,至少不是什么茹毛饮血的外族人。 更何况据说这位三王子嗜血好杀,凶猛异常,帮着辽王吞并了不少草原上的部落,非常得辽王的喜爱,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会是下一任北辽王,难说父皇不会有什么心思。 今日她本也没什么心情出来玩,还是在皇庄里见项皇后时,项皇后提议她和郭和雅闵幼姝一起出来走走,她才勉强出来的。 谁知道这么背竟然就遇上北辽国的人,人家竟然会这样饱含热情的唤她?她觉得自己有种喘不过气来想晕过去的感觉。 “札木。”就在札木要冲到宜欣县君前面的时候,元真唤住了他,“你不要吓着了公主。毕竟大齐和我朝风俗不一样,你若喜欢公主,我们今日就跟陛下求娶公主就好了。” 玉阳公主听得这话,简直魂飞魄散,求,求娶。 她忍不住尖叫道:“本宫,本宫又没见过你们,又不认识你们,说什么喜欢,求娶的。” 札木诧异的看向她,元真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谁,要娶你。”札木用不熟悉的汉语说道,“我,要娶的,是,她。” 玉阳公主顺着他眼睛看向的方向看过去,赫然看到他看着的竟然是宜欣县君,脑子就有片刻的蒙圈。 元真笑道:“前日我们在江宝阁遇到这位小姐,这位小姐自称是玉阳公主,难道她不是?” 宜欣县君脸色白得如同纸一般,全身发抖,她此时脑子被一重重的打击轰炸着,完全不知道先去反应哪一个。 看到玉阳公主看着自己质疑恶狠狠的目光,脑子里飘过刚才北辽那个首领说的话,就下意识张口对玉阳公主解释道:“我,我没有……” “啪!”玉阳公主根本不等她的解释就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贱人,自己勾引男人,竟然敢冒我的名。”极度惊恐又愤怒之下,玉阳公主口不择言的骂道,“你想嫁给北辽人,自己嫁就好了,竟敢祸害我。” 玉阳公主的这一掌极重,打得宜欣县君踉跄了一下,脸上迅速浮起了一个手掌印。 宜欣抚着自己的脸,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又惊吓,又害怕,又觉得羞辱,眼泪刷的就飚了下来,却还不敢哭,死咬着嘴唇打颤。旁边的丫鬟想过来扶她,却是动也不敢动。 旁边的郭和雅和闵幼姝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之余,还都乖觉的把自己缩到了后面,只恨不得能立即消失才好。 札木看着可怜兮兮的宜欣县君,也是有点愣住,可是他虽然汉话说的不好,其实听力还不错,脑子也还不错,当然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他不由得就对这公主生了恼怒之心,想到那日这位姑娘也没说自己是玉阳公主,不过是他就顺着三王子的话猜测的,就出声道:“你,怎么这么无理,我……”汉话不好,也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喜欢的姑娘辩解。 三王子元真却没再理会这边,反而冲着姜璃她们的雅座道:“怎么,安王府的小郡主,戏看够了,还不出来?” 宜兰和宜安都是一惊,把目光投向了姜璃。 姜璃心里恨恨得骂道,这个杀千刀的,该死的异族蛮子,又把对宜欣生出来的那么一抹同情给收了去。如果不是她,这个该死的三王子,怎么口口声声“安王府的小郡主,安王府的小郡主”这么叫? 她按下了宜兰和宜安,挤出一丝笑容,道:“你们在这里,别出去,我去把他们打发了。” 宜兰不安得扯住了她的袖子,宜安也站起了身。 姜璃拍了拍宜兰的手,低声对宜安道:“他既叫了我,我躲也躲不过,却没必要牵扯上你们,我自有分寸,肯定不会有什么事,但你们若是被谁看上,恐怕就不那么容易躲过。” 说着就按下了宜安,宜安脸上有些复杂,虽知道姜璃说的这是事实,她们出去根本帮不上忙,顶多就是搭上自己,但心理上还是不好过。只能想着静观其变,到时候见机行事。 姜璃在宜兰和宜安担心的目光下绕过最外侧的屏风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码到头晕,不想捉虫了,大家有看到虫虫的,说一声啊,掉落红包,啦啦啦~ 第45章 强娶可否 姜璃倒不是烂充什么英雄,而是她知道自己是已经被注意了没有办法。 可是若宜兰和宜安也出去了,谁知道那北辽三王子元真带的那一帮人,会不会发什么神经再看上她们,再平添出枝节?就跟那札木似的,她可不信宜欣和他能有多大的牵扯,不过是看宜欣长得好看而已。 大齐皇室姜家的女子,少有长得不美的,除了明惠郡主姜琪那种被外来血统影响太过的那种。 听说草原上的男人就是这样,偶然看见个姑娘,觉得好看,就能抢回家做媳妇,完全是野生动物的做派。 三王子元真看着姜璃走出来,似笑非笑的眼神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雅座。他自幼习武,在草原上狩猎也好,打战也好,耳目聪明是必须的,姜璃小声跟另两个少女所说的话他其实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耳中。 玉阳公主等人看见姜璃突然从隔壁的雅座出来,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就好像自己出了丑被人在旁边偷看一般。 姜璃出来,并不旁视,先对着玉阳公主行了个颔首礼,道:“见过十三公主。” 玉阳公主稳了稳心神,勉强对着她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经了上次她想把姜璃和项二公子拉成堆的事,皇贵妃对她和她母嫔都相当冷漠,虽然她什么也没做,但宫里的人都是人精,最会揣摩上意,于是她和她母嫔在宫里的处境就很有些微妙起来。所以现在她虽然丢了脸,也并不敢太过给姜璃面色看。 只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怕再生变故,自己跟这群北辽人扯上什么关系而被父皇扔去和亲,也怕姜璃出了什么事,皇贵妃迁怒,自己和自已母嫔在宫中更是举步维艰。 她脑子急速转动着,心道既然是认错了人,不关她的事,她就直接走了好了,便恶狠狠的瞪了宜欣县君一眼,胡乱和姜璃打了声招呼,唤了自己的侍女,也不理别人,就不顾风仪急匆匆呼啦啦的走了。 后面的郭和雅和闵幼姝见状,连忙也低着头跟着她去了,她们可也不敢惹是生非,北辽那是什么地方?如果说西夏对她们来说只是苦寒之地,那北辽就是可怕的地狱。 宜欣看她们出去,也想跟着她们离开,可是想到玉阳公主刚才那个眼神,却又有些怕,正犹豫间,那札木却走上前来似乎想安慰她,吓得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看到一边的姜璃,便往她的身后躲了去。 元真笑着道:“札木,跟你说过了,不要吓着人家姑娘。既然这是大齐,你想求娶人家姑娘,就得照着大齐的规矩来。” 宜欣听得这个人口口声声说要让那个大熊般的札木求娶自己,简直恨不得直接晕过去再不要醒来,她发抖的手拉着姜璃的衣袖,想再呵斥他们,却调不出声音来,只好哀求的看着姜璃,唤道:“瑾惠。”也不知道是想哀求些什么。 元真就笑着对姜璃道:“安王府的小郡主果然好胆识,不仅人长得好看,连心地也这样的纯净美丽。” 想了想又补充道,“上次见面匆忙,好像还没跟郡主介绍在下,在下北辽三王子元真,能认识郡主这样的美人,真是人生幸事。” 姜璃听他夸自己,身上的汗毛就直竖,她冷冷道:“你们北辽人,就这么无聊,到了大齐,就只会欺男霸女吗?” 元真扫了札木和宜欣一眼,就对着札木道:“你看,札木,我说过让你不要这么莽撞,大齐的女子大都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风吹一吹就会倒,你不过表达了一下爱慕之心,就把人家女子吓得一个个跟急红了眼的兔子似的,竟然被说成是欺男霸女。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喜欢这样的女子什么,除了长得细皮嫩肉一点,一点担当都没有,又不够味。” 说着还摇摇头,表示十分之不解。札木听了他的话也不恼,就呵呵咧嘴笑了两下。 元真就继续道,“不过也无所谓,你既然喜欢,娶回去养着就行了,也不差这一口肉吃。” 姜璃听他这一长串的话,加上那有点怪怪的腔调,听的心里直犯恶心,什么叫不差一口肉吃,这是人该说的话不? 一旁的宜欣更是怕得魂都飞了出去。 她只觉得她再也不想待着这个地方了,她只想冲回去找自己的父亲母亲哥哥,帮她做主,她死也不要嫁给这个什么札木。她现在,自然是知道这群人是谁了。 趁着元真和札木姜璃说话的期间,她就松了姜璃的衣袖,嗖得就绕过旁边的桌椅,奔了出去,后面的丫鬟赶忙也跟着追了出去。 大家都是有些惊讶有些莫名其妙看她飞走的身影,姜璃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喜感,嘴角忍不住就抽了抽,虽然很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 元真看着札木有些痴呆住的表情,嗤笑了一下,道:“这种样子的,还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要身材没身材,要风情没风情,要劲道没劲道,有什么意思。” 当然后面那句要什么没什么是用北辽语说的,不然姜璃听见,又得心里把这人骂上千百遍。 姜璃也不想再跟他继续废话,就道:“三王子殿下,如果三王子无事,本郡主就告辞了。我们大齐朝习俗,无论你是何等贵客,强拦女子说话都不合礼法,请容我告退。” 说完颔首就要离开。刚才她出来也不过是因为玉阳公主她们,如果只是这位北辽三王子,她却是不需要理会的。 元真没出声,看着她转过去的背影,才突道:“礼法,听说中原女子最重名节,不知道如果我今日把小郡主抢回去一个时辰,不知道你们大齐的陛下是不是就会将郡主赐给在下为妃。” 此话一出,姜璃身边的侍女溪沙和微草都大惊,齐齐站到了姜璃前面,防备的看着元真。 雅座内的宜安和宜兰也是吓得一激灵,都忍不住站起了身。 姜璃摸了摸手腕,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惧意,这里是大齐,是在仪厢阁,她就不信他能在这里把她掳走。仪厢阁是有侍卫的,只是北辽三王子是贵客,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愿兵戎相见而已。 姜璃回身,冷笑道:“这里是大齐,不是北辽,三王子就不要把北辽的那一套用到大齐这里来了。告辞。” 说完直接就走回了她们的雅座。她才懒得跟他废话,这种人脸皮都是风沙磨过的,还不知道有没有,说话丝毫不遮掩,口舌之争,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强抢,她有本事就去安王府强抢啊。就是他到御前求娶,她也是不怕的。有什么好怕的,前世都那样窝囊的死过了,还被人锁了魂魄不得超生。 再说,怕有什么用,能改变事实吗?这辈子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皇帝,大概会嫁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拿她去和亲的,更何况还有项墨。 元真看着她消失到屏风后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札木就瞅了瞅出神的三王子,笑着用北辽语道:“你说我的眼光不好,那也罢了。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大齐朝的女人嘛?说她们风一吹就倒,捏一捏就碎,又不够劲道,却满腹的小心思,实在没意思的很。可现在你盯着人家姑娘看做什么?” 元真瞟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就拍了拍他的膊头,一起在侍女的引领下去了楼上包间。 他原本的确不喜欢大齐的女子,就算这个安王府的小郡主的确美得惊人,他那日也不过是多看两眼罢了,并没有起什么其他的心思。 不过师叔竟然说这个小郡主身上似乎有些怪异,让他找大齐皇帝求亲,把她娶回去。娶回去就娶回去吧,反正够漂亮,他也没所谓。 只是今日试了一试,这小郡主倒是越来越对他胃口了,尤其仰着头时,那漂亮的眼睛一扫,他那颗历经美人和野兽的石头心竟然难得的动了下,那一刻,他竟有一种捏了她的下巴,让她把眼睛只看着自己的冲动。 这,真是不容易。但凡他想要的,他从来都不会放手。 且说宜欣县君出了茶楼,就仓皇的往皇庄方向走。 她要立即找她母亲,成郡王世子妃,让她帮自己想办法,她不要嫁去北辽,不要嫁给那个像黑熊般恶心的男人。想到听说过的七公主悦阳在北辽的遭遇,她觉得天都要榻下来了。 她刚走了一小截路,准备命随行的丫鬟叫了马车快点送她回皇庄,却被闵幼姝拦住了。她没想到闵幼姝竟然还在等着她。 闵幼姝走到她身边,满含担心的问道:“县君,你没事吧?刚才我也不敢忤逆十三公主,却很担心你,所以偷偷留了下来,特地叫了马车在这里等你,我送你回去可好?” 宜欣县君平日和闵幼姝并没有什么交情,今日又被她看了自己丢脸的一面,本无心和她敷衍,可是听说她叫了马车,立马就同意了上她马车。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顶着巴掌印在这河畔走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估计不到明天她被玉阳公主掌掴的消息满勋贵圈就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差点跑去睡,忘记上存稿,哈哈哈~~ 话说这两天收藏掉得好委屈,求一发收藏呗,安抚一下偶想死的心~~~ 虽然偶冲着订阅的小伙伴求收藏,好无聊啊哈哈~~ 第46章 女儿心思 闵幼姝扶着宜欣县君上了马车。马车不大,几个贴身的侍女只能在外面随行。不过这车虽然不大,却很是舒适,里面还备了茶果点心。 闵幼姝拿了一旁的面巾,湿了水,给她轻轻拭面,温柔道:“今日皇庄人多,我看还是要好好整理一下,不要让人看出什么端倪,作出什么文章。你知道,现在很多宗亲家都很怕自己家女儿被嫁去北辽呢。” 她的话成功让宜欣县君一抖,原本还嫌马车走的太慢,现在却觉得还是要好好想好对策,才能回皇庄。 还有她得罪了玉阳公主,玉阳公主怕死了被嫁去北辽,现在有自己在前面顶着,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宜欣心里很乱,极力整理着思绪,想着该如何做,如何跟自己的母亲说,又如何让自己父亲插手帮忙。 面上却是如同木偶般的任凭闵幼姝帮自己拭面,整理发饰,又拿粉饼给她遮掩掌痕印。 待得闵幼姝做完这些,垂首在小几上娴雅的整理面巾粉饼等物,宜欣县君看着她,有些狐疑的问道:“你,为什么帮我?你不怕十三公主吗?” 她和她的交情一般,她可不敢盲目信了她,被她给卖了。在皇家,你若相信无缘无故的好心,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闵幼姝抬头,眼睛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兔死狐悲罢了。” 宜欣一愣,立即想到了项皇后要把闵幼姝嫁给项二公子的事,这事,勋贵世家圈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第25节 她看着闵幼姝,脑子里不知为何却闪过项二公子英俊如刀刻般的面容,高大挺拔的身材,还有那出神入化的箭术,以及射箭时专注的让人怦然心动的背影,那满满都是京都勋贵子弟所没有的令人脸红心跳的男人的味道。 以前她觉得远嫁西夏很可怜,可是现在跟北辽相比,远嫁西夏简直可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更何况项二公子那么俊朗吸引人,哪里是那个粗糙的北辽人可以比的?而且还不是个王子,只是个王子的侍卫! 想到这些,她看着闵幼姝,就委实生不出什么同情或者同病相怜的情绪,反而隐隐生出一丝嫉妒来。 闵幼姝看着她的面色,心里一讪。她自幼寄居外祖母昭阳公主家,最是会看内宅之人的脸色,郭和雅就被她哄得团团转,几个表嫂也都是把她当妹妹般,现在岂会看不出宜欣县君这么不知掩饰的心思? 其实若不是项皇后要求,她才懒得管这个宜欣县君的死活。能让那北辽人误会她是玉阳公主,她就不信这位县君就真是那么无辜的出水清莲。 只是她面上仍是一派温柔,看着宜欣县君脸上阴晴不定的面色,继续道:“只是我便罢了,我父母双亡,除了外祖母也无任何依仗,所以没得选择。但县君和我不同,县君有成郡王府庇佑,并非没得选择。如果是北辽三王子求娶,可能要拒绝还难些,可是我看那个人不过是王子的手下,想必如果做好准备,也并不是不可改变的。” 宜欣抬眼看闵幼姝,闵幼姝也看着她,目光温柔关切,如同关系亲密的闺中姐妹一般。 宜欣抿了抿唇,道:“多谢你,可是若是北辽求娶,我父亲祖父恐怕也奈何不得,毕竟连七公主都被嫁去了北辽。” 她说这些原本只是想试探闵幼姝对自己这般是何目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也是事实,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恐慌,忍不住又落下泪来。难道,她还能尊贵过公主不成? 闵幼姝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如果有合适的人,不如你求求成郡王世子让他先给你把亲定下?他又不是北辽三王子,就算跟陛下求娶,不至于就有分量要你背弃婚姻嫁给他。我们大齐贵女也是很高贵的,岂能容人想怎样就怎样?” 宜欣心里一动,随即又是一黯,这仓促之间哪里去找什么合适的人定什么亲?若是自己父亲做主,随便给自己挑个人她又如何心甘? 正满心愁绪间,就听闵幼姝又道:“说到这个,其实我倒是想起一事,皇后娘娘很喜欢韩家的烟霓小姐,就是项老王妃养在身边那个,似乎还有心给她哥哥韩忱韩公子赐婚。那个韩公子不是还救过你吗?其实我看他的人品还挺不错,功夫又好,那日素斋宴后,不少贵女都对他有些心思呢。” 宜欣一惊,抬眼看闵幼姝,闵幼姝对她的目光并不躲闪,就那样坦然的看着她,眼中是对自己姐妹般的亲密认真和我真是为了你好的真诚。 这样宜欣自己反倒有些不自在,先移开了目光。 她隐约知道了闵幼姝的目的,可是,韩忱韩教习,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如果是他,她,她是愿意的。 咬了咬唇,她道:“我父亲,如何能同意?” 闵幼姝握了她的手,沉吟道:“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委屈你,毕竟你身份贵重,其实我提这个,不过是想起来,觉得可以作个权益之计,将来等北辽人走了,再谋其他。” 宜欣低垂着眼,心底某一处像是被打开了一样,一点点甜蜜一点点酸涩又一点点绝望,若是能和他定亲,她是愿意嫁给他的。 她抬眼看闵幼姝,轻声问道:“可就算是为了骗过北辽人,我家里人也应该不会愿意我和韩公子定亲的。”她并不欲闵幼姝知晓她隐秘的心思,只顺着她的话问道。 闵幼姝心里闪过一丝鄙夷,这些生来优越的贵女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想要得不得了,可总作出一副清高样,只恨不得别人都把好东西捧到她手上,她还要摆出一副恩赐的嘴脸接受。 但她面上不显,慢慢道:“不如你求求世子夫人?然后我帮你也跟皇后娘娘提一提,如果世子夫人同意了,你们再一起过来求求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赐婚?” 宜欣心烦意乱的点头,道:“嗯,我看看我母亲有没有什么办法。” 皇庄并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两人到了皇庄入口处下了马车,再转乘软轿入南园,直到进入南园分开,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闵幼姝觉得,这种事情,说得太多可能只会适得其反,女儿家的心思,只要拨了一根线头,自己就会发酵膨胀,更何况,她也看不出现在这位宜欣县君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且说另一边姜璃回到雅座,宜安和宜兰都担忧的看着她,她勉强笑着安慰两人道:“这不是没事了吗?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不必太过担心。那些北辽人,他们还能在我们大齐作出些什么不成。” 宜安满含忧虑的道:“那毕竟是北辽人,由不得大意。瑾惠,我们回去吧,你回去跟你母妃把事情说了,也好早作防备。” 姜璃点头,她也根本无心再继续喝茶赏景,毕竟那三王子说出那种话,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神经真的跑去皇帝那里求亲,虽说她不怕,但万一皇帝推不过,真赐婚了,那她岂不是白重活一世。 还有那个千菖道人,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凛,那日在江宝阁离开,那千菖道人看自己的眼神也甚是奇怪,难道今日这北辽三王子这番作态跟那道人有什么关联?她不大会觉得是自己的魅力征服了这位莫名其妙的三王子殿下。 可是她并没有想去找自己母亲安王妃,她怕自己母妃和父王一激动就给自己随便找了门亲事,那可是万万不行的。项墨一定不是她父王母妃的理想女婿人选,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 所以告辞了宜安和宜兰,姜璃回到自己的皇庄自已的房间,想了又想,就派人给项墨传了个纸条,上面画的是一朵石榴花,她这个小后院假山旁边,就是一棵石榴树,此时花开的正好。 另一边宜欣回到自家住的院子,就直奔自己母亲成郡王世子妃庄氏的房间。 庄氏正在跟管事嬷嬷说着晚膳的安排,看到女儿满脸惊惶形容狼狈的进来吓了一跳,忙喝令管事嬷嬷和侍女们都下去,房间只留下一个心腹嬷嬷许嬷嬷和大丫鬟银翘,这才搂过女儿,问道:“欣儿,你这是怎么了?” 拉近了女儿细看,才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有一个隐隐的掌印。虽说闵幼姝拿了粉饼帮宜欣遮掩过,近了一看还是能立即看出的。 庄氏脸色立即黑了下来,右手一边小心的抚上了女儿的脸颊,一边就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女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谁敢打她? 问起这个,宜欣又是悲从心来,之前在外面不敢大声哭,此时扑到母亲怀里,“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庄氏忙拍着她,哄着问是怎么回事,宜欣却是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 庄氏见状,就看后面女儿的两个丫鬟翠儿和环儿,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来说。” 翠儿和环儿两人早已跪倒在地,吓得面无人色。翠儿年纪大些,见环儿只是发抖说不出话来,就掐了掐手心,镇定了一下,才一五一十的把今日的事情给说了。 庄氏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脸上简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47章 缠绵悱恻 此时庄氏也顾不得再照顾女儿的心情,推开她,厉声问道:“你是如何认识那些北辽人的,那个札木又如何以为你是玉阳公主?” 宜欣曾经也见过母亲发脾气,可是那都是对别人的,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对待自己。只是她也知道此事事关自己的终身,就收了眼泪把在江宝阁遇到北辽那帮人的事情说了。 “母亲,女儿真的没有骗他们说我是玉阳公主,只是女儿怕沾惹是非,不肯说出身份,是他们自己认为我是玉阳的。”宜欣抽抽噎噎道。 庄氏听完后捏着女儿的手腕差点把她的骨头掐碎,宜欣疼得直冒汗,可是看母亲阴沉的脸色,却也不敢出声喊疼。 玉阳公主算什么,现在庄氏心里只担心那北辽人说要求娶女儿的事! 沉默许久后,庄氏才对身边的心腹嬷嬷道:“刘嬷嬷,你立即去叫人传信给世子爷,让他今晚就到皇庄来,我有要事相商。” 刘嬷嬷此时也是满头冷汗,听了庄氏的吩咐忙走了出去。 在这些下人心里,北辽人是什么人?那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族群,她们小县君竟然沾惹上了北辽了,这可不是天大的事?! 刘嬷嬷走后,屋内又是一阵难言的窒息,庄氏心头乱跳,只盼着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宜欣看母亲面色不好,也不敢出声,连哽咽声都小了许多。 许久后,宜欣喏喏的试探着开口道:“母,母亲,幼姝跟我说,项皇后有意给韩公子赐婚,母亲……” “韩公子,哪个韩公子?”不待女儿说完,庄氏就打断她的话,厉声斥道。 庄氏的眼睛盯着自己女儿,像是要盯到她的心底,盯得宜欣全身发寒。 宜欣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身子一软就跪了下去,今日她又惊又怕,精神上早已不能再承受。她哭着就抱着庄氏的腿道:“母亲,我害怕,我不要嫁给北辽那个人,您是没看见,那个人有多么恐怖,我不要嫁去北辽。母亲……” 庄氏看她哭得可怜,心里更是酸疼不已,忍不住也掉下泪来,收了先前因为焦躁而引发的怒气,软了声音哄道:“欣儿,你别急,待你父亲过来,让母亲跟你父亲商议一下,好想一个万全之策。” “可是母亲,连七公主都被嫁去了北辽,我怕,我真的怕。十三公主也不想嫁过去,她这次一定抓住这个由头,把我先推出去的。” 庄氏手一紧,这个玉阳公主,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公主,外家更是上不得台面的,她敢!成郡王府可不是像别的郡王府那样不过是个摆设,她夫君成郡王世子深得帝宠,在兵部可是有实权,这笔账将来她可得好好跟她算! 玉阳公主平日虽然像只骄傲的花孔雀,却也不是两句不合抬手就打贵女的主,这样不顾形象,分明就是故意在北辽人面前败坏自己的形象,更兼让宜欣更显得楚楚可怜,让那北辽男人更为挂心而已! 谁说玉阳公主没有脑子,心思只用在了脸蛋上?她看她把那些宫里女人的小心思小算计倒是学了个十足! 庄氏心焦如焚,可是还是忍着性子哄着受惊得女儿,却迟迟等不来自己夫君成郡王世子。是啊,北辽三王子突然进京,她夫君公务也是繁忙得很。 用过晚膳,成郡王世子还没回来,看着已经哭得眼睛红肿声音沙哑的女儿,心里倒是突然涌上一计,只是,她苦笑,仔细想想就知道大概是没用的。但这个时候,什么样的方法没用也得用一用。 又想到韩忱,如果万不得已,恐怕还真是只能如了项皇后的意,总好过把女儿嫁去北辽。 且说项墨今日参加了北辽三王子觐见陛下的朝会,又一起用了午膳,午膳是个一本正经的宫宴,膳后北辽三王子被人陪同去了皇庄,项墨则和姜晞一起去了酒肆,在姜晞不自知的掩护下去问这两天打探到的消息。 等他收到姜璃明面上的传信已快是用晚膳的时间,他看着那朵石榴花,心里就是一喜,虽然知道姜璃必定是有事找他,但他姑且认为是他的小姑娘想他了,这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因为北辽三王子也住到了皇庄,所以皇庄的守卫更加森严,但三王子住的是外园西园的客院,而项墨安王府住的是皇家禁区南园,所以南园外增加了侍卫巡逻,但园内却还是如往常一样。 项墨是到了亥时初才到的姜璃院子,因为此时园子里才真正的静了下来,少了各种喧闹和往来的人。 姜璃此时正打发了贴身丫鬟在外屋,躺在拔丝床上,看着帷帐外摇曳的灯火等着项墨。 姜璃原本是个倔强又任性的姑娘,胆子大的很。她在白日的时候,性格就会更多是她的本性。 但是她始终曾经被锁在了玉蝉中度过了不知道多少黑暗无边的岁月,那种绝望和无助简直深入骨髓。每在黑夜里,那种恐惧就会浮出来,让她不得安眠,她甚至常常在梦中也无端的害怕,再一睁眼,自己就还是在玉蝉中,过去这些时日不过是她日思夜想的另一个梦境罢了。 白日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是生动的,活生生的,她便想找到了生气,不会怕。可是这样的黑夜,她想起北辽三王子,想到嫁给他的可能性,然后还要整天面对千菖道人,她心底都能冒出寒气,她宁愿死,也不要再被锁到玉蝉里。 项墨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因为胡思乱想而把自己吓得脸色惨白的姜璃。 看到项墨,姜璃就跟八爪鱼一般扑入了他的怀中,攀着他簌簌发抖。 项墨对心上人的投怀送抱自是满心欢喜激动,可是看到姜璃泪水涟涟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忙抱了她坐下,问她这是怎么了。 姜璃瘪着嘴哽咽着就道:“项二哥,我,我不要嫁给北辽三王子,我不要嫁给其他人,不要嫁给其他人。”说着泪水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项墨听到这话真是又惊又喜又心疼,那泪水就像滴到骨子里,晕染开,心都要酸软得快要溢出来,一边帮她擦着泪水,一边低低的哄着道:“乖,你只会嫁给我,听到了没有,你只会嫁给我,其他任何人都不能,你要相信我。” 姜璃听了她的话点头,眼睫毛湿漉漉的,眼睛被泪水洗过,清澈光亮得像最美丽得宝石。 此时的项墨刚刚听到了心上人最动听的情话,见到她这样满是依赖的目光,仿佛在她眼里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般,哪里还能忍得住,脑子里根本不再记得问她唤他过来到底为了何事,只低头唤着“阿璃,阿璃”,就从她的眼睛到脸颊到红唇,细细密密的吻着,搂着小姑娘的手又小心怕弄疼她,又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姜璃被他抱着,满心的都是安心的感觉,就像是陷入无边黑暗后终于抓到了温暖的曙光,他突如其来的吻她先还是没反应过来,可是随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了,项墨的吻从轻柔到急促到粗重,早脱了往日他那种小心翼翼的克制。 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微张了嘴,却让项墨的舌头滑了进来,吮吸着她的唇,她的小舌头,抵着她的牙齿,酥麻的感觉传来,气息相抵,姜璃脑子整个都是空白,可是他的气息让她迷醉,她只觉得全身颤抖,却本能的贪恋着他给她的爱抚,让她的感官强烈的存在着的感觉,而不是冰冷的无助的被锁在黑暗中。 姜璃的并不抗拒甚至满满的依赖攀附是对项墨最大的鼓励,他吻着她,咬着她,吮吸着,只觉得心里满满的涨涨的,恨不得把她整个吞进去。等姜璃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项墨已经离开了她的唇,轻轻的啮咬着她的脖子,她觉得痛,低吟道:“项二哥,疼。”声音带着从没有过的柔媚,听得项墨只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吃进去。 他离开她的脖子,抱着她,喘息着。她被他抱的紧了,在他的怀里蹭着,这简直要了他的命,他抚摸着她的背,感受着她软软的身体,粗哑道:“乖,阿璃,别动,你别动。” 小姑娘可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抵在他的怀里,不再乱蹭,只像只小猫般轻轻娇吟了两声,又软软的唤了一声“项二哥”,唤得项墨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只觉得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这样圆满过,可也没有这般难受过。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就这样抱着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稍稍松开她,离开她的身体看怀中的小姑娘,只见她一只小手弱弱的抵在他的胸前,另一只则是半搂着他的脖子,脸色绯红,眼色迷离,长长得睫毛像扫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又疼又痒。 他轻轻唤道:“阿璃,阿璃。”声音中的眷恋宠溺浓得化也化不开,明明是轻轻的声音,却整个都笼罩住了怀中的姜璃,她攀着他,只觉得满心的甜蜜温柔又羞涩,复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细细的嗯着,却不肯说话。 项墨喜欢极了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抓了她的手轻轻的舔咬着,但却实在有点饮鸩止渴的感觉,越咬心里越是难耐。他觉得再不能娶了她,他是要被逼疯了。 第48章 天香美人 他终于受不了,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自己却跑去了院子吹足了两刻钟的风,才转了回来。 可是项墨回到房间,看到姜璃坐在床边,满面委屈,拿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他就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罪过似的。 他叹了口气,坐到离她一个手臂远的另一边,道:“阿璃,对不起,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听说京都的女子都是三贞九烈的,成亲前搂搂抱抱那是绝对不能有的,“只是,你要知道,我是太喜欢你,才这么对你的。”说完他又觉得蠢,虽然他是很认真的说,但这话…… 姜璃点头又摇头,她又不是傻子,她只是有些懵懂,有时候又因为太过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和安心的感觉有意无意的忽略一些事情而已。 她看着项墨脸上的隐忍和对自己的宠溺疼惜,心里就有一丝羞惭,这种羞惭一冒出头,就摁也摁不住,迅速裹紧了她的心。 项墨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是她对不起他。 前世她仗着他喜欢她,把他害死了,今生,她仗着他喜欢她,让他对自己予取予求,她突然觉得自己卑劣的可以。 她有什么资格那样霸占着他对她的好呢?贪恋着他给她的一切呢?这种想法却又让她无端的恐惧。 第26节 想到这里,眼里的泪水就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怎么忍也忍不下去。 项墨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只以为是自己刚才欺负她欺负得狠了,之前她因为还小懵住了,回过神来就怕成这样了。 他忙拉了她的手哄着她道:“阿璃,都是我的错,我答应你成亲前再不会对你这样,乖,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却不敢再把她抱到怀里哄,怕又出事。 可是姜璃掉眼泪的样子实在让他心疼,他忍不住又低低道,“阿璃,乖,你要相信我,你比我的命还要重要,我如何也不会伤害你。”所以即使怎样难受,他也愿意遵从京都的规矩,忍着不再进一步。 他这样说一句“你比我的命还要重要”,简直是捅了姜璃的心窝子,心里大恸,她胡乱摇了摇头,就自己爬到他身边,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到他的脖颈里,呜呜的哭,只不敢大声,哭得直噎气。 项墨这回是真吓坏了也心疼坏了,完全没了遐思的心,只拍着她心肝宝贝似的哄着,足足哄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姜璃给哄平静了下来。 姜璃哭累了,脑子却清醒了好多,她也觉得自己这种哭得一塌糊涂的行为实在不好意思,就爬回了床上,自己钻进了被窝规规矩矩的躺着,拿被子遮了大半个脸,只剩下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在外面。 项墨好笑,但只要她不哭了,顿时觉得心里也开朗了不少。 姜璃此时才想起来今天找项墨过来的正经事,就把今天遇见北辽三王子的事情跟他说了。 项墨听说那个元真竟然敢调戏威胁他的小姑娘,脸色顿时就不能好了。顾虑着姜璃就在面前,才勉强没把脸给黑了起来,仍是哄着姜璃让她不要担心,虽然心里恨不得立时就去把元真给宰了。 当然,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哄了姜璃睡着,这次他倒是没再在她院子里吹凉风,而是迅速回了自己住的客院,召了人问话。 五月初五,端午节。 帝后率众臣宫妃以及各府家眷在大历皇庄观景阁观赏龙舟赛,与民同乐。 观景阁有三层,皇帝带着群臣在二楼宴请北辽三王子,皇后则和宫妃女眷们在二楼观赏赛事。 龙舟赛有两场,一场是上午场巳时开始的官赛,一场是下午场未时开始的民赛。 顾名思义,官赛就是官家组织的龙舟赛,参加比赛的主要是自由报名的各部小吏,官家子弟,勋贵世家子弟以及书院学生,每年官赛皇帝或亲自来观赛或派皇子观赛,求的就是个与民同乐的喻义。 民赛主要是各大商行自行组织的龙舟赛,虽然皇帝通常不观看民赛,也许了不少的彩头给民赛,所以各大商行都对组织这个龙舟赛非常的积极,龙舟的样式雕刻除了不能逾矩,华丽程度优胜官赛龙舟。 这次皇帝邀请北辽三王子观看的是巳时开始的官赛。 北辽人善于马背上作战,但疏于水性,甚至连水军都无。老皇帝兴致起来,为了在北辽三王子面前露露大齐朝的国威,甚至专门挑了长相高大英俊威武的水兵还有侍卫队进行了表演赛,在乐鼓的渲染下,有阅兵的气势,又多了节日的喜庆。 且不说这群水兵和侍卫队划龙舟快不快,但那水上各种堪比军事演习的表演就让外面的群众,观景阁三楼的群臣还有二楼的宫妃官家女眷们都热血沸腾不已。 北辽三王子今日倒是与那日上朝觐见时颇有些不同,竟是改了那日的高傲脸,一副同乐的模样。在龙舟远去后,更是奉承起了老皇帝,赞着京都城的繁华景象,赞着京都百姓的安居乐业以及生机勃勃,最后竟然还重点赞了赞京都女子的贤良美貌。 再最后,他话锋一转,道:“陛下,小王自知京都女子温婉研丽,兰心慧质,我们北辽女子生于草原,长于草原,恐怕是不能与之相比。但我们草原上也有美丽的明珠,这次我就将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带了来,想在这佳节日给陛下献上一舞,还请陛下赐这荣耀于她。” 景帝听了这位三王子的话笑呵呵的看了看他。 这位三王子入京带了一位神秘的美人他是一早就知道的。那日朝会觐见,三王子进献了北辽的各色礼物,但这位美人却至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虽然他也有些好奇,不知这北辽三王子故弄什么玄虚,但也就一点好奇而已。他年纪大了,除了爱重阮皇贵妃,早对美人什么的没有了兴趣,再故弄玄虚也没用。 但三王子既然这样说,他也是受用的,便笑着点头。 三王子躬身谢过景帝,直起身后拍了拍手,就听四周皆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阵低回婉转的胡琴声响起,由远极近,由低到尘埃至回转心头,这样苍茫的音乐声让原本众人看戏般的心情都仿佛受洗涤了般,杂念皆去,心中只余丝丝缠绕着的难舍和惆怅。 就在众人还沉迷在胡琴声中时,厅中不知何时却出现了五个身穿白色透明薄丝纱裙的美人,皆是雪肌玉肤,五官研丽,身材高挑,长腿丰臀。 她们随着音乐慢慢旋转摇摆,虽然身上的肌肤在薄丝纱裙下若隐若现,银丝绣成的胸衣和底裙只让人的目光更加忍不住驻足,但是她们的表情却又是冷淡和圣洁的,你甚至看不清她们的面容,仿若她们的一切都和音乐合为一体。这种性感和圣洁强烈的反差让人的身心都是一震。 众人在视觉和听觉的冲击中,却仿佛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香气随着舞步慢慢变浓,五名女子旋转的速度也在加快,渐渐的形成了一朵花的造型,四枚花瓣弯身静止,中间却有一枚花蕊美人徐徐上升。 原本这位美人明明只是那五位美人中的一员,一样的纱裙一样的装扮一样的神态,你根本不会去分谁又是谁。然而此时却不知道为何她的纱裙早已不见,银丝抹胸和底裙更是化成一片片的粉色花瓣,让众人不尽怀疑那花香就出自那粉色花瓣,诱人遐思。她的面容更是由先前的模糊变得格外鲜活美丽,让你怀疑她根本不是先前五名女子中的一员,而是突然化身的一个花仙子。 她在跳着胡旋舞,扭着腰,摆动着跨,每一个摆动都是缓慢的,就像摆动到了你的心里,让你的心跟着一起摆动。 可是即使这样,你从她身上也感觉不到任何妖媚之气,只觉得圣洁无比,仿佛跳这样舞的她,值得任何男人在她脚下膜拜。 项墨原本只是摩挲着酒杯,静观其变。 他一直在等着北辽三王子先出招,求娶姜璃。 他,并不着急。原本他早已去了信给自己的祖父西夏王府的老王爷,等他回信上表正式跟景帝为他求娶姜璃,然而那也并不容易,至少安王府一定是抗拒的,他这段时间也在努力争取着安王爷的同意,但进展并不明显。 不过现在,北辽三王子的插入对他来说,利用好了,反而可能更是一个契机。不,不是可能,他必须借这件事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容不得半点差错。 他看到元真献美人,就知道元真应该是打算开口了。 北辽有很多混血女子,皆生得美艳,但地位尴尬,很多都沦为贵族姬妾,更有专门教派从小收养这些女子,教她们各种技艺,待其长大,或献给王公贵族,或送去各国联姻。 这五位美人一出来,他就看出她们应该是经过特别训练出来的,但也并不以为意。 直到闻到那股由远及近,由浅至深,又柔而不腻的花香,他握住酒杯的手才豁然一紧,圣香,而且是高品圣香。 北辽天香教,擅长调香,其中镇教之宝就是这圣香。 若他练的不是清心寡欲的功法,恐怕也会如众人一般,迷醉于这美人散发出的魅力之中。真正可怕的是,你即使被迷住了,也并不会觉得自己是沉迷于女色,而只是觉得是心悦这女子圣洁的气质,产生的情感是多么神圣而美好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项二,你练的是要求清心寡欲的功法,看不出来啊…… 第49章 君前求娶 北辽部落较多,教派也多,天香教应该算是北辽最大的一个教派之一,而且和北辽皇室牵扯甚多,据说北辽皇室和勋贵家族常将自家的女儿送去天香教抚养,以期能成为天香教的圣女或使女。 圣香是天香教的镇教之宝,但其方子其实并不算是机密,据说天香教的人大多都会调。 然而不同的人调出来的效果却截然不同,普通的圣香可凝心安神,中品的圣香可滋养体质也可迷人心智,高品的圣香温养筋脉更可魅惑人心,极品的圣香甚至可**夺魄。 但世人所知所见的也就是普通和中品的圣香而已,只有天香教的圣女用秘法才可调出高品圣香,成品极少,只有天香教和北辽的皇室才拥有少量。 极品圣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也或许根本不存在,不过是天香教的人传出来给圣香添上一丝神秘让人敬畏而已。 一舞即去,女子伏身跪拜,身边美人拿起衣裳帮她披盖,众人却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曼舞之中,也不知是回味还是不愿醒。 “北辽绯莎公主见过陛下。”女子出声道。 声音沉静柔和,仿若丝绒般滑过人的心田,熨帖无比。汉话中又带了些北辽的口音,却平添了几分神秘和魅惑。 竟然是位公主。众人皆心道,难怪跳这样的艳舞,也能跳得如此高贵。 景帝看着跪拜在地的绯莎公主,脸上神情仍然是放松的,也并不如他人那般迷醉,但也带了那么些柔和和欣赏。 高品圣香,沁人心脾,温养经脉,不同的心境感受亦不同,它只顺着你的心意将你的**染上美丽圣洁的光彩,让你理直气壮的沉迷。 景帝心志坚定,只余旁观的心态欣赏美人,所以心神自不会被这美人牵扯太多。 他温和道:“果然不愧是草原上的明珠。平身吧,大齐和你们北辽的风光不同,你既然来了,就好好逛一逛,也和我们大齐的女儿们多多交往,她们大多养于深闺,必然乐于和你说话。” 绯莎公主谢恩起身。 三王子元真也起身对景帝行礼道:“陛下,我国欲与大齐永结百年之好,十七妹绯莎是我们草原上最美的明珠,我父王愿将其发嫁予贵国,以示我国之诚意,还请陛下接纳。” 景帝沉吟,如若他再年轻十年,对着这样特别的美人可能也很难不动心,然而他已垂垂老矣,他的心除了将仅有的一点温情给了阮皇贵妃,早已冷硬如铁。 不过,他当然也不会拒绝。 只沉吟了片刻,景帝便点头道:“既如此,那公主就在大齐安心的住下吧,朕必会帮你赐一门妥当的姻缘,续结大齐和北辽的友好盟约。” “谢陛下。”绯莎公主和三王子皆躬身谢过景帝。 待绯莎公主退下,三王子元真又跪地道:“陛下,小王受父王嘱托,除送嫁绯莎进献于陛下,亦想向陛下为小王求娶正妃,以示我国代代都欲和陛下交好之心。小王昨日偶遇安王府瑾惠郡主,一见倾心,特向陛下求娶,还请陛下赐婚。” 一语未完,满座已皆惊。 姜晞刷的就站了起来,被安王死死按了回去,可是他自己手上的青筋都直冒,显然也是惊怒之极。 同时惊怒的不单止有安王府的人,还有顺国公府赵家的人和宁国公府的周衍。周衍脸色煞白,竭力镇定才不致失态。 当然也有人松了一半悬着的心,就是成郡王世子姜潜,他昨夜在兵部商谈北辽边境的事,深夜才因世子妃的传信到了皇庄,听得女儿宜欣县君的事,也是一夜未睡,但他是皇帝心腹,女儿的婚事在国家大事面前只能后退一步。虽然忍痛割舍,但听得这位北辽王子并未为其部下求娶,心还是松了松。 安王虽然也是对皇帝忠心耿耿,但这忠心并不能让他选择放弃女儿。 他按下了自己儿子姜晞,起身对神色莫测的景帝道:“陛下,承蒙三王子厚爱,但小女已有婚约,一女不能许二夫,臣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还请陛下明恤。” 景帝自然知道姜璃没什么婚约,但姜璃身份特殊,还是皇贵妃的心肝宝贝,又因着姜璃跟他有几分像,他自己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女孩儿都有那么几分疼爱,所以自是顺着安王的话,对三王子作为难状道:“三王子,我们大齐讲究信义,从不背弃婚约,否则必遭人唾弃。瑾惠郡主既然已经有婚约,不若朕另许其他贵女与你为妃如何?” 元真脸色未变,他傲然道:“陛下好意,小王心领。美丽的郡主自然会有许多人心仪。我们北辽有一个规矩,只要陛下恩准,他人就可向心仪之人的未婚夫挑战,生死不论,谁赢谁就能获得佳人的芳心。这是神赐予陛下的权利,不知道大齐的陛下有没有这个权利?” 景帝的脸黑了,安王爷的脸也黑了。 元真无视老皇帝和安王爷的脸色,继续道:“郡主天人,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用最真诚的方式追求。恳请陛下用您无上的权力,恩赐小王向郡主的未婚夫挑战,获得郡主的芳心,小王可立军令状,即死无憾。” 最后,才环顾了一圈四周,缓缓问道,“不知,郡主的未婚夫是何人,可敢接受小王的挑战?” 安王爷的脸黑得如同锅底,还得腾出只手来死死按着恨不得扑出来把三王子生撕了姜晞,虽然他心里也很想一刀把那张讨厌的脸给劈了。 北辽三王子元真,自幼就上战场,其凶残狠捩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不说姜晞不是他的对手,场上恐怕也没几人是他的对手。况且,只有一次机会。 宁国公世子狠狠抓住儿子周衍的手,目眦尽裂,他也不愿好友的女儿嫁去北辽,可他更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上去送死。 “安王爷,不知道郡主的未婚夫是何人?”见场中一片安静,元真心里冷哼了声,似笑非笑的续问道。 “是我。” 声音不算响,但沉稳有力,且平静无波,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向着那个声音的方向投去,继而沉默,然后一片哗然。 元真的脸上却是一片铁青。 项墨却真的是很平静,他直起身,平静的看着三王子元真重复道:“是我。” 继而才离坐跪向景帝,道:“陛下,臣六年前曾经和瑾惠郡主有过一段因缘,这次再见郡主,十分心仪,早已跟安王爷提亲并得到安王爷的应允。只是臣为表慎重,并未草率启禀陛下,而是去信给祖父,请他上表给陛下,请陛下再行赐婚。” 景帝点头,道:“你是西夏王府的世孙,将来就是西夏王,你的妻子就是西夏王妃,自然草率不得。待你祖父的信至,朕自然为你赐婚。只是,三王子想挑战一事,你有何想法?” 项墨并未被赐封为西夏王世孙,景帝此刻如是说,即是等同于认可了他西夏王府爵位继承人的位置。 项墨沉声道:“瑾惠是臣的未婚妻,臣自会守护于她。三王子想挑战于臣,臣当然愿意奉陪。” 景帝含笑点头。安王爷看着项墨则是神色复杂,然而,和把女儿嫁去北辽相比,项墨实在是一个太好的选择,即使要嫁去西夏也算不得什么了。 周衍的手硌在椅凳上,血珠都渗出来,但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就比试比试吧,但你们身份贵重,不比常人,生死不论还是算了,不若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即可。”景帝笑呵呵的对着二人道。 项墨扯了一抹笑意看着元真不出声,元真这一次却也没有反对。 他们两人不算熟悉,但却天生就是仇敌,都认真研究过彼此。元真有把握胜过其他人,也谅他们不敢用阴谋诡计伤自己性命,但面对项墨,他却没有把握。 项墨就算杀了他,他也只能白死,西夏王府的人都是习武狂人,嗜武的疯子。 元真道:“客随主便,小王自是谨遵陛下旨意。既然如此,不若小王就和项二公子三局两胜。陛下出一题,小王和项二公子各自出一题。” 景帝点头,笑着道:“阿墨你是我大齐的名将,三王子是北辽的名将。朕不想此次还有此等眼福,在这节日观看你们的比赛。” 第27节 说着似沉吟了半晌,道,“你们都是长于大漠草原,自幼习骑射,第一局不若就先从你们的基本功比起,比试箭术如何?不过今日是端午佳节,主角是下面的龙舟赛手们,你们可不要和他们夺了这位置,不若等过了节日,比赛就安排在明日如何?朕亲自为你们主持比赛。” 这其实是景帝私心偏向了项墨,那日在素斋宴项墨九箭射香烛的事情自然每一个细节都报到了景帝那里,所以他对项墨的箭术也是极有信心,哪怕元真的箭术再厉害,也最多只能是个平手而已。 项墨和元真皆行礼应诺。 景帝又问二人各自的出题,为着避免先后之分,都命人写在了纸上,给景帝阅了,再由景帝身边的执笔太监宣读。 作者有话要说:  项二:元三真是个好梯子 元三:这个混蛋不是练了什么绝情寡欲的功夫吗?为什么要和我抢郡主项二:你想多了. 第50章 各家反应 执笔太监先读的是北辽三王子元真出的比试题目。 他要求大齐和北辽各出十人,分别从一到十编了号,自己和项墨分别和对方的这十人蒙了眼依次过三招,当然了,必须赢。 然后再来一轮过三招,还是蒙着眼,但是这一次顺序是打乱了,他们必须根据这三招,说出每个过手的人在第一轮中的次序,也就是编号。 众人听到这个赛题都先是默然,然后咋舌,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完全不熟悉的十个人,只凭三招就能认出来?当然了,不同人的招法肯定是有迹可循的,但对方是不同国家的人,你本身对他们的招法可能也是一无所知,这个也太托大了吧?除非你是个狗鼻子。 听说北辽人自幼都是和狼一起长大的,想到这,众人不禁猜测,难道就因着这一起长大,也有了和狼一样功能的鼻子?想必狼鼻子比狗鼻子还能更强点。 于是众人看三王子元真脸上或多或少带了那么点色彩。 大家都有点同情的看项墨,可怜的项二公子,不知道有没有也生个狼鼻子?不然可不就要输上这一场了。 项墨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你完全看不到他沉稳的形容之间有丝毫的担心或忧虑。 那就是胸有成竹了,于是众人又都把目光投向了执笔太监,期待着项墨的比试题目,不知道能不能更玄乎一点,能力胜这个讨厌的北辽三王子的。 然后执笔太监宣布了项墨出的比试题目:“削竹,一炷香内,所削竹片数目多者胜。” 啥么?说好的狂拽酷霸炫呢?两位王子比武,为啥要比砍柴啊?不,是砍竹子。虽然竹子风雅了那么一点点,但本质还不是一样啊。 原本两位王子争娶瑾惠郡主,不论生死的比试,不关己事的,总有那么一丝隐隐不可告人的兴奋,这可是件大事呀,京都多少年也难得一见的大事! 只是这题目出来,生死是肯定不会有了,还带了那么一点莫名的喜感。还能不能更郑重庄严威武些啊? 于是端午宴会在众人各怀心思又莫名其妙的气氛中结束了,景帝勉励了项二公子和北辽三王子一番,让他们好生准备,就宣布散宴了。 恭送完陛下离开,众人才各自散去,虽然大家其实很想去安王爷和项二公子那里凑凑热闹,但安王爷阴沉着个脸,项二公子脸色也称不上好看,凝重的可以,大家也只能识趣的各自去了,体贴的给项二公子和安王爷这对新出炉的翁婿一些私隐空间,聊聊天啥的。 待众人都已散去,项墨看着沉着脸的安王爷道:“王爷,此事……” 话刚开了个头,安王爷就打断了他的话,道:“事已至此,就好生准备比试吧,只可赢不可输。” 说完,就越过项墨离开了。事已成定局,说多有何用?好在他向来欣赏项墨,也知道他对自己女儿的心思,可是,他这心里,无论如何都是气不顺。 项墨恭声应诺,面上还是一派的木无表情,只有搭在腰间剑上的手,慢慢摩挲着剑鞘,这却是他内心其实并不平静的最大特征。 这便是承认了他和姜璃的婚事吧?项墨觉得元真还真算得上他的福星,每次出现,自己都能事事如意,顺顺当当。 当然,即使是他的福星,跑去骚扰威胁自己未婚妻的事情也不能算了。现在是未婚妻了,他角色转换的还挺快。 三楼这边发生的事情二楼女眷开始多数并不知情,但自然也有人及时报告给了项皇后阮皇贵妃等人。所以等那边宴席散了,这边该知道的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更何况是如此劲爆的消息。 玉阳公主简直可以说是用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来形容,她只恨不得这北辽三王子的功夫真的有外人说的那么好,赶紧赢了项二公子,然后娶了姜璃快点离开大齐,回他的北辽才好。 还是她的生母左充仪看她的样子不像话,掐了掐她的手心,她才算收敛些,但那眼角眉梢的喜意实在是压也压不住。 项皇后的脸黑的却是能滴下墨汁来。若是在项二访京前,那时西夏王府王室这一系明面上还是支持她,支持三皇子的,皇帝要把瑾惠嫁去西夏王府,她可能还想着如此一举拉近了她和安王府二房的关系,可和安王妃多亲近亲近。 可是项二这一进京,看他在京中的作为,她若是再看不出西夏王府那边的立场,她就是傻子了。 更何况她已经选择了项翊,可是瑾惠这一嫁给项二,有阮皇贵妃和安王府的运作,项翊再想从皇帝这里得到支持,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更何况皇帝今日竟然当着满朝勋贵和大臣认可了项墨的世孙地位。 项皇后的手紧紧攥着手上的杯子,被这一消息打击得头脑发黑,一抬眼,映入眼帘的是瑾惠郡主姜璃乖巧的坐在阮皇贵妃身边,一副不是母女胜似母女的模样,更是刺得她眼睛生疼。 项墨和瑾惠的这桩婚事决不能成!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从项二那里入手,还是从瑾惠那里入手? 项皇后心思翻涌,也无心再继续什么宴会,看什么龙舟,看项老王妃面色复杂,安王妃满面乌云,她也只勉强僵着面孔略作安慰的安抚了安王妃几句,就宣布散了宴会,带了一旁面有戚容的闵幼姝急急的走了。 阮皇贵妃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她身边还正坐着陪她看龙舟说话的姜璃。 她听了消息后面色凝重,姜璃就很乖巧的坐在旁边不说话,只有微微有些担心关切的目光看着她,这样的目光总是让她的心里有小小的酸涩。 把瑾惠嫁去北辽,那是万万不行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件事发生。现在看来,嫁去西夏,恐怕就是不可避免的了,好在项二公子人品出众,还曾经救过瑾惠,若不是要远嫁,也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想到此,她心里更加酸涩,她的七妹嫁去岭南自然也是极好的婚事,可是一嫁这许多年,一面都不能再见。这两人生得这样像,不曾想,命运也是这般的像。 她这边拉了姜璃的手,想说些什么,那边项皇后已经匆匆宣布散了宴席离席而去。 周边的人看着姜璃的目光已经有些异样,只是因着皇贵妃在,并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皇贵妃不欲姜璃是从他处听到这个消息,受什么伤害,但此处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她抬头向安王妃看去,安王妃却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皇贵妃便拍了拍姜璃的手道:“瑾惠,你母妃应是有什么话跟你说,你且去你母妃那边,晚些时候我再召你说话。” 她倒是想把姜璃领回自己院子里,可是这时候景帝说不定已经去了她的院子,此时还是把姜璃交给安王妃照顾为好。 姜璃疑惑的点头,她也开始觉得周边的气氛有些诡异,这些人看着自己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算是怎么回事? 姜璃及至自己母妃身边,发现安王妃脸上看起来虽然平静,眼睛却是冰冷至极,她略感诧异,能把自己母妃惹成这样,恐怕可不是什么小事。 安王妃只给项老王妃行了一礼,就匆匆拉着姜璃带着宜兰县主姜玥回了安王府的院子。 项老王妃本想说和她一道回院子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安王妃就已经离去了,直把项老王妃气得心口直噎。 项大夫人便扶了项老王妃,像是帮安王妃开脱,语气又很有那么点幸灾乐祸道:“母妃,二弟妹这恐怕是急了,母妃也不必跟她计较。我可是听说那北辽人,都是吃人血啖人肉的,要让瑾惠去过那种生活,二弟妹可不得急了。” 项老王妃脸色不好看,却难得的没有像往常一样指责安王妃几句,而只是冷哼了声,道:“什么北辽人,我们西夏王府子弟和人比武,什么时候能输了去。” 她虽然不喜姜璃,但那也是她亲孙女,她也不喜项墨,但不说那是她的嫡亲侄孙,也是她娘家西夏王府的人,代表的是西夏王府的脸面,如何能输?项大夫人这话,就跟认定了项墨会输似的,她心里自是不悦。 但想到姜璃若是嫁给了项墨,她心里实在是无比的复杂,很难理得清这头绪,再想到府中还伤重卧床的项翊,心情更加就不能好了。 安王妃赵氏带着女儿回了院子,打发了宜兰和闲杂人等,看着此时坐在杌子上无比乖巧的女儿,还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对北辽三王子突然求娶自己女儿的事是愤怒加惊恐,好在安王机警,又有项墨出来撑场子,现在只能盼着项墨能赢了这个三王子,帮她女儿逃过这一劫去。 至于之后就要把女儿嫁去西夏,虽然心里还是极其不舍,但跟北辽相比,那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看着女儿精致柔嫩的小脸,她心中实在是又堵又塞,难受的紧。 她的女儿,柔嫩的跟个小花骨朵似的,虽然性格看起来倔得很,可是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实际是被她养得又娇又软,如今却要经历这样的风浪。 赵氏拉过女儿,将她搂到身边的榻上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发,才忍住心中的酸痛问道:“阿璃,你觉得项二公子可好?” 第51章 心狠手辣 姜璃眨巴眨巴眼睛,心思急转,母亲这态度不对啊?再想到众人散宴时看自己时各种奇怪的目光,难道今天御前发生什么事情了?项二哥,他当众求亲了? 姜璃觉得喉咙有点发干,舔了舔嘴唇,觑了觑自己母亲,小心翼翼的道:“母妃,您作什么这么问?项二哥救过我的命,自然是很好的。” 赵氏听言心里倒是安慰了些,至少她也看出来,项墨待自己女儿是不错的,要不然今日也不能站起来认了这门亲事,接受北辽三王子的挑战。 生死不论,北辽三王子可不是善茬,一般人真不敢站出来。当时宁国公嫡长孙周衍不也是在宴席上吗?北辽三王子问了几遍他可也没站出来,亏得没有将女儿许配给他。 赵氏自己也知道这种迁怒无礼,可是女儿是她的命根子,太高的期望容易失望,周衍的表现委实让她心里不舒服。 这样想,项墨还真是不错。 可是赵氏想起以前女儿给项墨挑媳妇,还觉得西夏王府复杂,远嫁西夏是受委屈,连表姐赵澜都不舍得介绍,现如今要让她自己嫁,这真是……赵氏差点忍不住都掉下泪来,她忍了忍,才措辞道:“阿璃,项二公子功夫过人,人品也出众,虽说西夏远了些,但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选。” 啥?姜璃有些懵,她母妃这是在跟她说项二哥是个可嫁之人?劝自己嫁给项二哥其实挺不错? 赵氏看女儿目光有些直愣愣的,就越发的心酸,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她除了让女儿做好准备,心甘情愿的嫁去西夏王府,她还能怎么样? “阿璃,今日在御前,北辽三王子跟陛下求你为妃,你父王不得已,便将你许配给了项二公子。” 长痛不如短痛,赵氏不再遮遮掩掩,还是一口气把话跟女儿说明白了。如此才好根据女儿的反应看如何宽解她。 姜璃惊讶的张大了嘴,北辽三王子? “陛,陛下怎么说?”能同意吗? 伸出手抚了抚女儿的额发,赵氏道:“北辽三王子要挑战项二公子,明日比试。”顿了顿,又道,“不过阿璃你放心,北辽三王子一定赢不了项二公子。” 姜璃皱眉,问道:“他们比试什么?” 赵氏细细看女儿神色,见她只是惊讶和疑问,并无什么震惊抵抗不可置信等强烈的负面情绪,最多有那么些担心,恐怕也是担心那两人比试什么,项二公子会不会输了去,赵氏提着的心这才放了放,继而就把两人的比试题目细细跟姜璃说了。 姜璃凝眉想着这几个题目,努力去从前世的蛛丝马迹找着项墨可能的表现,例如根据她记得的事情去猜测项墨能否只凭三招就认出那十个人等。 赵氏见女儿神色还算平静,也不打扰她想事,只在旁细细看着,其实她自己心里更乱,不需要安抚女儿的情绪,她就得开始整理自己的情绪,想着后续的事情该怎么安排。 这一日,注定大家都不能平静。 项皇后回到自己的院子,强忍着才没摔了桌几上的杯子发泄一下挫败愤恨的情绪。她目光扫过一旁眉目含愁楚楚动人的闵幼姝,心里又是一堵,没用的东西,不是挺会勾引男人吗?怎么到了项墨那里就不管用? 她把人接到这里,自己那曾孙郭和玉还巴巴的跑来了好几趟,暗地里堵住了闵幼姝好几次,这丫头竟也能掉两滴眼泪就把人耍的团团转,她听说了简直替自己女儿呕心。 闵幼姝见项皇后阴森森的盯着自己,吓得一颤,怯生生的唤道:“曾外祖母。” 项皇后坐下,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招手让闵幼姝到近前,眼睛盯着她,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把你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 闵幼姝咬了咬唇,看着项皇后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忍着惧意,小声道:“能,能否让项二公子输?” 项皇后冷笑,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心狠手辣却没有丝毫大局观,恐怕嫁到哪个家族都得祸害一大片,也不知昭阳是怎么教出来的,也只能扔去西夏王府去祸害那一家。 “这不仅是项二公子和北辽三王子的比试,同时也是大齐和北辽的比试,谁敢做手段让项二输了,就是叛国。”牵扯到自己,连废后的理由都足够了。 闵幼姝脸上就是一僵。 “还有什么主意,都说出来。”项皇后冷冷道。 闵幼姝捏了捏拳头,抬头看了一眼项皇后,启了启唇,却还是没敢说出来。 项皇后冷笑道:“说吧,在我面前,不必掩着心思,将来可没有谁再能教导你。” 闵幼姝咬了咬牙,道:“那可否想方法坏了项二公子和瑾惠郡主的婚事?” “嗯,你可想到什么方法?” “让项二公子赢,却还是能使计把瑾惠郡主和北辽三王子送作堆。”闵幼姝道,“让北辽三王子坏了瑾惠郡主的名节,让她只能嫁给三王子。” 第28节 这是最直接的方法,但牵扯到两国之间,只要露出一丝端倪,安王府就绝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恐怕生撕了自己的心都有,那就是彻底得罪安王府了。而且项二已当众承认自己与瑾惠的婚约,这么做,也是让西夏王府蒙羞。 她瞥了闵幼姝一眼,这丫头总是能想到最狠的方法,却总是不顾大局,不细思露出破绽后的后果,就像当初她直接给自己表嫂用千雪草一样,一招致命,却也给自己埋下了后患。 不过,用的好了,倒当真是一把杀伤力极强的刀子。 “不妥,如此做,后续众人的反应难料,又牵扯到敌国,皇帝不会善罢甘休。”项皇后缓缓道,她看闵幼姝脸上似有不服一闪而过,心里嗤了一声,继续道,“罢了,这事我自会处理,你不要轻举妄动,坏了我的事,你先下去吧。” 既然是要嫁给西夏王世孙,那就嫁给西夏王世孙吧,只是换个人做世孙,恐怕是破坏这桩婚事所产生的影响最小的。 只是这件事该如何筹谋,得好好思量,至少决不能把自己牵扯进去,都得是安王府的家事才好。 思量了一番,又叫人召了韩烟霓来说话。 韩烟霓见过项皇后后,脸色煞白,神思恍惚的离开了。项皇后只以为是小姑娘没经过什么事,咋听这些阴私事,一时有些吓着,也并不以为意。经过几次见面,她觉得这小姑娘还算是稳得住,做事可靠的。 韩烟霓在园子里失魂落魄的站了好一阵,才命自己的贴身丫鬟给韩忱送了信,约他下午在皇庄外沅河畔的一个小酒楼里见面。 因着身份不够,韩忱并不能参加皇帝主持的端午宴,项老王妃这次也未邀请他进入皇庄,因此此时他并不在皇庄。 韩烟霓进入酒楼包间,见到韩忱背身迎窗而立,身影高大又宽阔有力,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上前从背后抱住韩忱,哽咽着唤道:“哥哥。”声音伤心而又绝望,一如当年她失去父母之时,抱着韩忱求他的安慰,他一直是她的支柱,她的一切。 可是现在有人要求她亲手把他推给别人,为了给父母报仇,给三哥夺回属于他的位置,她还不能不做。 韩忱没有回头,他看着窗外的热闹,只觉得心冷得厉害。这么些年,能让他活着支撑下来的一个是复仇和责任,另一个便是那个穿藕荷色绣满金丝花纹衣裳的小姑娘,前者全部是冰冷和沉重,后者则是藏在他心底仅存的阳光。 可是现在,那丝阳光要被人生生从心底挖走,痛得血肉模糊,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哥哥。”韩烟霓抱着韩忱良久,终于察觉到异样,若是往日,韩忱见她如此,必要温言问她发生了何事,今日却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而且她也感觉到,韩忱的肌肉很是紧绷,莫非他也是在因为今日的事生气? 是了,瑾惠郡主若是嫁给了项二,他们后面要行的计划,做的事将会愈加艰难了,哥哥必然是要忧心的,想到此,她心里又是一痛,那项皇后交代的事就必须要做了。 “哥哥,你可是在为瑾惠郡主可能要嫁给项墨而担心?哥哥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已经有了良策,运作好了,对我们只有好处的。”韩烟霓劝着韩忱,嘴里心里满是苦涩。 原本她过来是要跟韩忱说他和宜欣县君的事,现在看韩忱担心,她便先说了瑾惠郡主的事。 韩忱蓦地回头,眼睛盯着韩烟霓,嘴巴动了动,却是重复了两个字:“良策?” 韩烟霓见韩忱关心,只道是自己猜对了,靠在回转身的韩忱怀里,轻声道:“嗯,皇后娘娘说,让我们想办法把瑾惠郡主嫁给我三哥,这样不仅问题解决了,还能增加我三哥被册封西夏王府世孙的机会。” 韩忱握着窗棱的手差点生生把窗棱都给扒拉了一角下来,浑身僵硬得跟石头似的。 他不想在韩烟霓面前失态,推开她,坐到了窗前桌子的另一边,斟了一杯茶喝下,才开口冷冷道:“皇后娘娘说要用什么办法?”如此,声音才能维持稳定。 第52章 乌鸦飞过 韩烟霓被韩忱骤然推开有些无措,她看着形容讥诮全身冒冷气的韩忱,有些惊惶的摇了摇头,对后面要说的话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韩烟霓是韩忱看着长大的,她心里有事有话要说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这么急着找自己,恐怕还有其他的事吧? “项皇后还说了什么?是关于我的事吗?还是需要我做什么?”韩忱面无表情的问道。 韩烟霓摇摇头又点点头,她觉得韩忱的情绪很不对,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心绪又非常乱,一时之间却是不知如何抓住中间的关键。 “皇后娘娘让我回去跟三哥商量商量看如何行事,三哥最近被明惠郡主缠得怕了,想来不用娶明惠,而是娶瑾惠他应该是乐意的。”她略有些急促的道。 毕竟三哥最介意的就是明惠郡主的相貌,瑾惠生的那样美,都是姑祖母的嫡亲孙女儿,而且瑾惠可是安王爷唯一的嫡女,娶了她可是有用多了,三哥肯定非常乐意。 韩忱低垂了眼没出声,仿佛一座石雕般,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捏着茶杯的手青筋爆裂,看着杯中的茶叶,只觉得像一根根黑刺,刺得眼睛疼。 “哥哥,我,我过来其实主要要说的不是这件事。”韩烟霓带着点颤音道,“皇后娘娘的确是要哥哥做一些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说让哥哥想方法娶了宜欣县君。娘娘说,宜欣县君现在被北辽三王子的部下看上,如果哥哥现在下手,肯定……” 韩忱倏的抬眼,看着说着话的韩烟霓,目光冰冷狠捩。 韩烟霓被这目光一看,吓得一抖,剩下的话都吞了下去,木愣愣的看着韩忱竟是不知如何反应。韩忱他,从来不曾用这种目光看过她。 韩忱见韩烟霓如同吓傻了般,那受刺激的神经倒是收了收,内心苦涩的想,这又关这个差不多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女孩什么事呢? 可是自己跟项皇后合作,不代表她就有权利对他们的一切指指点点,今日是他们的婚事,明日又是什么?他们是合作,不是她的附庸,早晚他要让她明白这一点。 送走韩烟霓,他在酒楼里又坐了许久,直到一个穿灰衣面目普通的人出现,他递给他一张纸条,道:“传给三王子吧。” 若不是项皇后逼得紧,他也不愿这么做,可是他绝不愿如了她的愿娶宜欣县君。 元真用过午膳后也没再出去乱逛,他难得的收了平日漫不经心睥睨他人的那副死样子,默默的拿布擦着刀。 这个嗜好倒是跟项墨类似,大概习武之人的癖好都是有事没事就爱擦一擦自己的武器,就跟情深之人没事就要安抚一下自己的恋人般。 有人打了帘子进来,元真没有抬头,闻着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还有走动时身上细细的叮铃声,他就知道那是谁。 “三哥。”女子柔弱无骨的胳膊从侧面攀上元真的肩头,手穿过他的头发抚上他的脸颊,滑腻柔软冰谅。 若是往日,元真必然会放下刀,把她拉入怀中一阵深吻。然而今日他却只是放下刀,转身把她推到一边凳子上坐下,道:“东西,拿来了吗?” 女子一阵轻笑,手上无端端就变出了一小樽指甲大小的药水,淡淡的粉色,晶莹剔透,玲珑可爱,仿若和女子白皙的手融于一体。 这是高品圣香,元真自幼就玩,涂在手上搭配不同的配料就可以千里追踪曾经接触过圣香的人,味道却淡得被染上的人自己都察觉不到。这是他拿来用于明日比试的。 元真伸手去拿,手却被女子柔嫩的手覆上。 女子道:“三哥,你是真喜欢上了那个安王府的小郡主,还只是因为安王?”声音轻柔,让听者心里极其舒服,只觉得世间美好的事物大致如此。 元真挑眉,冷笑看女子,道:“绯莎,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还是,你在吃醋?”前面一句还是戏谐,后面那句却透了丝丝寒意。 绯莎却不以为意,她摩挲了一下男子略显粗糙的大手,想到这只大手抚在身上的触感,面上竟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极其研丽媚人。 她道:“三哥,难道这醋我就吃不得?你让我办事,即使要离乡背井,我也义不容辞的跟着你来了,将来可是永不再见,你连这几日的温存也不肯给我?” 元真听她如是说,声音倒是软了下来,道:“此地毕竟是大齐皇室的皇庄,人多眼杂。” 沉吟了一下,还是解释道,“瑾惠郡主背后的势力复杂,牵涉到安王府的兵权,赵承奕的兵权,她嫁给了我,大齐皇帝必然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信重安王和赵承奕,于我大辽益处颇多。反正娶谁不是娶,弄个摆设般的公主有什么意思。”说完还不忘嗤一声,想起那玉阳公主的样子更是不屑。 绯莎脸上漾起一抹笑,其实这话听起来有理,细咂摸也就那么一回事,但她能从一介孤女被元真选中,送去天香教,然后被王后收为义女,又爬到圣女的位置,岂会不懂得见好就收?至少他还肯跟自己解释。 “三哥,”绯莎垂下眼帘,柔声道,“我只是想到你们不日就走,我心里有些不舍,你别怪我。” 元真摸了摸她完美无缺的脸颊,心里却不知为何闪过另一张同样精致到极点,却又和面前的这张脸完全无丝毫相似的小脸,心里顿时一点遐思的心也没了。 他收了手,懒懒问道:“你想好要嫁给谁了吗?” 绯莎心里失望,但仍认真的回答道:“如果能嫁给阮皇贵妃所出的十一皇子姜缵那自然是最好的,只可惜他不在京中。不过,十二皇子姜祁亦可。”她知道元真问正事的时候,自己决不能撒娇卖痴,敷衍了事。 元真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呵呵,那你就好好施展你的魅力吧,如果能让他们兄弟失和最好。” 绯莎听着这话不由得刺心,幽幽看着他正待说什么,却见他转了身子,继续擦着自己的大刀,只道,“你下去歇息吧。这里到底不比北辽,稍有差池,你来大齐的目的就废了。” 绯莎心里不愿,却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更见他根本无心交谈,只好无奈离去。 不管众人各自心思如何,日子还是要往前走,该发生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发生。 五月初六,端午节翌日。 西夏王府二公子项墨接受北辽三王子元真的挑战,决定其未婚妻安王府瑾惠郡主的归属。 比试是在皇庄的比武场进行。皇帝和勋贵重臣在观武台上观看,女眷们则大多是在二楼的包厢里。 姜璃是很想下去比武场在更近的观武台上看,但还是被赵氏捉去了包厢,不许她乱跑。自发生了北辽这件事,赵氏就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女儿拴在自己身边,生怕再发生什么事。 第一场比试是箭术比试。 景帝提的比试方法是在一炷香之内,两人各取三支箭,站在比武场固定位置,谁射猎的飞鸟最多最重,谁就赢。对,不单止是比数量,还要比重量。 因为以这两个人的箭法,三支箭全部射到飞鸟应该是没什么出奇的,那就再比较射中的是什么有多重好了。 但为了增加悬念,也取天意的意思,这场比试并不会有任何人工放的飞鸟,完全看皇庄上空有什么鸟飞过,可供他们射猎。 当然了,若真是啥鸟也没有,最不济在比武场右侧还有一颗大榕树,上面盘踞了大量的雀鸟。景帝命令,在香快燃尽的最后一刻,让人取鼓槌惊动雀鸟,供两人射猎。 所以这一场比试的不单止是箭术,比的还有定力,判断力和决断力。 端午过后,天气已热,比试时间是从巳时开始,比武场上无任何遮阳树荫,烈阳当下,比试中的两人却都是不动如山。 已经过了半柱香,除了几只燕子飞过,并无任何大只点的雀鸟飞过。众人都已经开始昏昏欲睡,尤其是一些不关其事的女眷,实在觉得闷得可以。 一声隐隐约约凄厉的鸟啼,众人精神都是一振,高空中远远飞过来一只独飞的大雁,大雁甚少独飞,听其啼鸣哀切,估计是只离群或丧偶的飞雁吧。 两人同时弯弓搭箭,瞄准,等候,然后几乎又是同时射出。 众人眼睛跟着离弦的箭飞出,两只箭一开始距离很远,慢慢在空中靠拢,离飞雁越近,靠的越近,其实是极短的时间,但众人却又觉得这一过程似乎很漫长,最后两只箭一前一后只差了半息不到的时间,从不同的方向几乎是同时射中了飞雁,飞雁直直坠落下来。 众人傻眼,这算是谁射的?不过这两人的箭术,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习过箭的人都知道,这两人的箭几乎同时射中飞雁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那个时间射出箭,是大雁从高空飞过时,两人能出手的最快的时间了,再早,就会出现失误。 飞雁往下坠落,众人的眼睛也跟着飞雁走,可是这时空中却又陆陆续续飞来几只胖乌鸦,“呱呱”的叫着让人心里生出几丝不知是寒意还是笑不出的滑稽。 这还真是头顶飞过一群乌鸦。 第53章 花落谁家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这胖乌鸦虽然不算什么好的猎物,但也总好过麻雀吧? 两人对视一眼,如同心有灵犀般又是同时举箭,瞄准,射出,这次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两人是各射中了一只胖乌鸦。 只是,最后一箭两人都没有再射出。 又过了片刻,天空中除了还有偶尔冒出的一只两只乌鸦和蹦跶的麻雀,再也没有其他的飞鸟飞过。 元真扫了一眼燃香,只剩下半个小指甲盖的长度,根本没有时间犹豫了。 这时,一名侍卫走到榕树旁,用鼓槌重击了一下树干,顿时一群麻雀扑簌簌的飞了出来。到了这一步,就是时间快到了。 元真再不犹豫,抬手举箭,对准了现时空中仅有的一只乌鸦,箭离弦飞了出去。 另一边,项墨却没有将弓箭再对向乌鸦,而是对向了榕树的方向,对着那三三两两飞过的麻雀。 项墨的箭离弦飞出,众人哗然,因为就算麻雀数量多,他们实在没看出有哪只麻雀肥过乌鸦的,里面也不见有什么异种鸟类。 就是有人脑中滑过一丝念头,心道,这麻雀多,项二公子箭术好,侥幸也是可以一箭射中两只的,可是,两只麻雀也没有乌鸦重啊!就算是数量胜过,那也只能算是平局吧! 好可惜,大齐的勋贵臣民以及夫人小姐们心里都有一丝痛惜,这一局他们原本觉得应该是项二公子最有把握的一局。 连安王妃赵氏脸上都露出失望来,原本还信心满满的,此时压在心底的惶恐又冒了出来,她扫一眼坐在一边的姜璃,却意外的发现姜璃的眼睛竟然滑过一丝笑意。 她有些许愕然,又把目光投向比武场。 香已燃尽,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 此时已有侍卫拾了两人的猎物捧在了托盘上,呈到了景帝面前,当着皇帝、文武百官和北辽人的面查验。 第29节 身上插了两只箭的大雁,两只大胖乌鸦,这都没有什么,第三轮的猎物一呈上来,大家齐齐色变。 查验的侍卫报告道:“北辽三王子,射中乌鸦一只。” “项二公子,射中麻雀三只。” 其实就算他不念出来,近处的,甚至楼上包间里的人,只要不是角度不好被遮住了,都已经看见了结果,有一支箭上像串了一串糖葫芦般串了三只麻雀。 三王子元真的脸上一片铁青。 “这一局,朕就判定项二公子胜。三王子可有意见?”景帝声音愉悦,和蔼的问元真道。 “小王无异议。”元真咬牙切齿道。 他不敢说自己的箭术天下第一,但在草原上也是数得上的神箭手,这一局他本以为不能赢,也至少是平局,绝对没想到第一局他竟然会输得这般难看。 赵氏问姜璃:“阿璃,你知道项二公子会赢?”之前姜璃的那一抹笑意赵氏想忽略都不行。 姜璃觑她母亲,收了收喜滋滋笑咧开的嘴,一本正经道:“嗯,项二哥的箭术那般好,肯定不做无把握之事,他那么肯定去射麻雀,肯定有原因的。”事实上是,他那一招她前世看见他使过。 赵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怎么觉得这丫头因为要嫁给项二公子而很欢快呢?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第二场,与侍卫过招。 这一场两人还是同时比试,景帝命人在场地中间立了一排屏风,两人蒙了面分别在两边同时进行。 这一场,不仅要看能否根据第一轮的过招,在第二轮全部认出第一轮过招的人编号,还要看两人谁完成任务的时间更快。 蒙眼前,元真看向项墨的眼神闪着绿幽幽的光,跟随他的北辽人都知道,他的眼睛并不常露出这样的光芒,只有真正凶性爆发的时候才会。他身上也有少量来自母系的混血血统,但因其深受北辽王宠爱,并没有人敢深究这个。 项墨回望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仍是面无表情。 元真对敌的十人是景帝命安王给项墨选的,原本景帝也问项墨是否要用他从西夏带来的人,项墨就奉承了老皇帝一番,道是他带来的人功夫都是平平,不若陛下帮他选好了,景帝也不推辞,就把这任务扔给了安王爷。 安王爷恨透了这位北辽三王子,特地精挑细选了十个功夫顶尖的将领或侍卫。 元真功夫也是真的好,但第一轮下来,每人只过三招,可能也是因为蒙了眼睛,竟然还受了些伤,若是过多几招,说不定就不用来第二轮,项二就直接赢了。 所以第二轮过招的时候,元真竟是每过一两招,就快速报出了对战之人的编号,这一轮下来竟然用了不到半刻钟时间,而且报的编号个个准确。 十分之诡异。 项墨那边就是很中规中矩,他很认真的跟每个人过了三招,第二轮也还是认真的过了三招,然后每次思索上片刻才报上号,第二轮下来,也是猜的全中,但到底时间比元真用的多了不少。 所以第二场比试是北辽三王子元真胜。 但这一场比试元真赢得很有些诡异,项墨认真的态度倒是为他赢得了不少的好感,这其中便包括景帝和安王,莫名觉得这孩子还真是实诚。 第三场,砍柴,不,削竹片比试。 两人仍是分别在屏风两侧同时举行。他们先是各自在一堆约莫一尺长的竹节中选了一截竹子,然后侍卫将选中的竹节放置在他们各自的赛场中间。 燃香开始。 元真拿的是一把大刀。他没有立即砍竹子,而是上前先抚摸了一遍竹节,仿佛那是他常用的乐器或武器般。 抚摸完,他立起身,拿起闪着寒光的刀,然后就像削豆腐般开始削起竹节,众人只见到刀光闪闪,然后竹片不停的飞起,不到半刻钟,竹节已经被削完。地上的竹片片片匀称,看起来还翠绿喜人,大概可以拿去串起来做个门帘什么的。 众人不得不感叹,真是好刀工,御膳房里削面的大厨也没他这么快。 众人这时才把目光投向项墨,因为项墨还没开始干活。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大概是知道隔壁已经干完活了,项墨这才拔出了自己的剑。 挽了个剑花,众人只看到一阵剑影,地上的竹节已不见,空中飞过片片竹叶,飞舞落下,然后落至地下,众人忍不住都站起身,地上霍然一个大写的“齐”字,却是由那片片竹叶拼成。 竹叶哪里来的,当然是从那节竹子削出来的。 众人轰然爆出喝彩声。这,原来砍柴,不,砍竹子也可以如此狂拽酷霸炫啊! 撤走屏风,不用数,第三场比试项二公子胜。 于是北辽三王子挑战西夏王府项二公子,谋夺瑾惠郡主未婚夫位置的比试正式落幕。 大赢家自然是项二公子,他正式成为了安王府新鲜出炉的乘龙快婿。 项二公子在这场比试中大放异彩,一跃成为京都少年们的崇拜偶像,姜晞更是觉得有这么个妹夫,是件不能更值得骄傲的事。安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对项墨其实也是十分之满意。 就是安王妃,除了对女儿要嫁去西夏感觉不满,看项墨的目光倒是慈和到不能再慈和了。 景帝也是大悦,内心十分的想当场就册封了项墨为西夏王世孙,并为项墨和姜璃赐婚,但考虑到北辽三王子的面子问题,暂时就先按下了,决定还是等西夏老王爷的上表到了再说。 当然了,景帝对北辽三王子元真也进行了抚慰,赏赐了不少大齐不那么稀罕但草原人稀罕的好东西,但和亲一事却决口不提。 景帝已经当了几十年的皇帝,皇子皇孙不知多少个,那些远嫁出去的女儿有些他可能连样子都记得不是特别清晰了,但再怎么不在乎那也是他女儿,大齐的公主,嫁到北辽被人轻贱,他能高兴的了?更何况大齐和北辽从来都是打打停停,大战偶尔,小战就没停过,嫁谁过去都是坑人。 北辽三王子还算有气度,输了也就是输了,虽然脸色难看了些,但并没有再做些抵赖或者要求再战的行为,景帝的赏赐他也一并都接了。 但最后谢完恩,他没起身站到一边去,恭送老皇帝离开,而是又对老皇帝道:“陛下,小王未能求得郡主,十分之遗憾,但小王技输一筹,无话可说,也无心再求娶他人。只是今次陪同小王一起来大齐的我国左大将军之子札木,曾多次和贵国宜欣县君邂逅,对其十分倾心,小王想替札木求娶宜欣县君,以补小王之遗憾,续接我两国之友好邦交,还请陛下成全。” 三王子此话一出,景帝还有些茫然,他其实是不太知道这宜欣县君到底是哪家的闺女,直到旁边的总管太监在他身后小声提醒,他才记起这是成郡王家的孙女,面色就有些僵硬,把目光投向了一侧坐着的成郡王世子。 不待成郡王世子开口,三王子又补充道:“上次求娶郡主,不知其已有婚约,十分之冒昧,所以今次小王特意命人询问了贵国的礼部人员,得知宜欣县君并无婚约,这才替札木求娶,还请陛下恩准。” 第54章 苦思对策 成郡王世子脸色难看,可是在景帝的目光下,还是上前跪道:“能为国效劳,乃是小女荣幸,臣,一切听陛下旨意。” 成郡王世子姜潜在宗室中,才能并不算出类拔萃的,但他能够在这么多宗室之中脱颖而出,深得景帝信重,跟他永远以陛下为重,唯景帝马首是瞻的性格是离不开的。 景帝看着他,心里很有点同情,其实也十分不愿意,但想到西夏云南陕西多处不稳的边界,此时并不宜和北辽撕破脸,更何况人家公主都送过来了,因为瑾惠郡主,又已经驳了人家一次,再驳,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人家亲爹成郡王世子都没反对不是吗? 只好下旨道:“既如此,朕就册封宜欣县君为宜欣郡主,赐婚北辽左大将军之子札木,婚期再议,着礼部筹备婚礼事宜。” “臣领旨谢恩。”成郡王世子颤抖着音谢道。 二楼包间并不能听到观武台上的说话声,所以虽然成郡王世子妃和宜欣县君今日都来了,却并没有即时知道北辽的求亲以及皇帝的下旨。 待二人听到消息时,宜欣县君是直接直直的晕了过去,成郡王世子妃眼前也是一片发黑,可是看着晕过去的女儿,也只能强撑着不晕过去让人叫御医。 不管如何,圣旨已下,再无更改的可能。 礼部和北辽商议的结果是六个月后大齐送宜欣郡主出嫁北辽。 但北辽三王子等人却是要先行离开了。 西夏王是朝廷的异姓藩王,在京都不说有未收回的文华长公主府,还有先帝御赐的宅邸,连明面上的产业都有那么一些,所以项墨想在京都住到几时都没有问题,老皇帝向来还巴不得西夏王府的人都住在京都,就像安王府一家子一样,只有打战的时候才去打战就好了呢。 但北辽三王子不同,他是异国的三王子,觐见完陛下,参加过几次特别招待他的宴会,就该请辞离京了。 吓得公主贵女们心惊胆战的北辽三王子终于要离京了,除了成郡王府一家和待嫁的宜欣县君,不少人还真是松了口气,如左充仪玉阳公主母女,如其他一切有可能被和亲的宗室贵女们。 五月初十,在离京都城二十里地的北郊,元真策马回望,眼神沉沉。 札木用北辽语冷哼道:“怎么,你还真对那什么郡主上心了?可真是不像你啊,那一根手指都能碾碎的身材,要风情没风情,要劲道没劲道,有什么意思?” 这是当初元真说札木的话,今日被他差不多原话奉还了。 元真收回眼,斜眼看他,凉凉道:“我就是上心了又怎么样?怎么,你这是对我帮你求娶了那个什么县君不满的意思吗?不是你自己先招惹上的吗?” 说到这个札木心里就气闷,他是喜欢那个宜欣县君长得好看,所以喜欢多看她几眼,可是还真没想就把她给娶回去,这也是第一次元真开口求娶瑾惠郡主时,压根就没帮札木提亲的原因。 札木他,在北辽还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妻哪,还是个超级泼辣的,因为泼辣得狠了,札木见到那种长相秀气有些娇怯的女子就容易心痒痒,但,也就是心痒痒逗弄逗弄罢了。娶回去那是万万不敢的。 他真不明白为啥元真就发神经真给自己求亲了,也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想着元真这么做必然有什么原因,不然当堂就能跳起来。 他颇有些没好气道:“反正这事,到时候朵儿闹起来,你去给我兜着。”正经的未婚妻还没娶进来,先娶了个敌国的女人,还是个郡主,想想就头大。 元真冷哼一声,只是气势却明显有点弱,对这事他心里还是有些愧意的。他曾经欠过韩忱一个人情,此次韩忱请他帮忙,他就顺势把这个叫什么宜欣的扔给了札木。 但他觉着吧,不就是个女人,看札木那样子,明明是喜欢的,娶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们草原人娶几个女人都无所谓,甚至可以连大小都不分。所以他的愧意也十分之有限。 只是那个瑾惠郡主,他心里冷哼,她不是还小吗?估计离嫁到西夏还有一段时间,这中间也不是不可操作的,而且嫁去西夏路途遥远,就算是送嫁途中强抢回去也未尝不可。 北辽三王子是走了,但因着他到来而对京都一些府邸一些人的影响还在延续着,例如安王府,例如成郡王府,例如项二,还有例如项皇后项翊和韩忱。 成郡王府。 宜欣县君,现在是宜欣郡主,被赐婚后日日以泪洗面,形容甚是憔悴,成郡王世子妃心如刀绞,却也无可奈何。 宜欣的乳母郑嬷嬷这一日见自己的小主子躺在床上,又是不肯吃东西,终于忍不住趁无人的时候,低声道:“小县君,您这样也不是办法,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还有半年时间,我们好好筹划筹划,总能找到出路的。” 因为宜欣的郡主位是因为赐婚和亲才封的,成郡王府的人从不敢当着宜欣的面称呼她为郡主。 宜欣听到奶娘说“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眼睛就是一亮,可是再听到她说“好好筹划筹划”,就觉得她又是在宽慰自己,复又黯淡下来。 奶娘看她仍是蔫蔫的,了无生气,知道自己不具体说出些什么来,她是不能好的,只得更加压低了声音道:“小县君,半年前你见过柳州的表小姐,大家不是都说你们生的至少有七分像吗?若好好打扮打扮,外人可如何分的出来?” 宜欣眼睛蓦地睁大,狠狠盯着奶娘,眼睛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 柳州的表小姐,是宜欣的姑姑淑安的女儿。 淑安是宜欣祖父成郡王的小女儿,原受封为县主位,自幼受父兄还有宫里的小姨容宸妃娘娘宠爱,性子便有些养得骄纵不知天高地厚。 她后来喜欢上了岭南王世子萧烨,但萧烨喜欢的却是被景帝养母阮太妃养在身边的阮皇贵妃的妹妹阮安槿。 她多次陷害阮安槿不果,竟然不知如何在御膳房送去给阮安槿的点心里落药,其实也不是什么□□,就是不知从哪个道姑手里弄到的一个邪方子,结果就好死不死的被阮安槿的姐姐阮皇贵妃当时的瑜妃娘娘给吃了,最要命的是瑜妃娘娘还正怀了五个月的身孕。 虽然瑜妃娘娘最后也没事,但事情性质严重,皇帝震怒,原本还要赐死她,还是容宸妃娘娘和成郡王苦求,最后只剥夺了她的县主位,将来亦不得封诰命,还命成郡王送她出京,永世不得回京。 这事情一出,不说勋贵世家,就是普通官员地方上的世家也不肯娶她了,最后成郡王只好把她嫁去了柳州的一个小世家。但她性子骄傲,哪里能受到了这个落差,而且夫家循的是古礼,被磋磨的厉害,生了个女儿后就缠绵病榻,在女儿七岁时终于熬不住病死了。 这个女儿就是宜欣奶娘口中的柳州的表小姐梅菀思。 “小县君,世子妃娘娘总是最疼你的,为着你这事,不知道落了多少泪,操了多少心,你还是多保重身体,多多陪陪世子妃娘娘,娘娘总会为你做主的。”奶娘继续苦口婆心劝道。 宜欣笑了出来,虽然因着多日忧虑伤心,不思饮食,笑容显得很有点苍白,但这总算是她这么多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拿些吃的过来吧。”宜欣心里有了一丝希望,就恨不得立即找自己母亲去商议,可是刚一动,脑袋就一阵晕眩,肚子也是饥肠辘辘,明白自己是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 奶娘看见她面上有了笑容,又要吃东西,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忙就把一旁早就备好的柴鱼瘦肉粥端来服侍她用。 宜欣喝了小半碗粥,感觉脑目清明了些,就想去找她母亲成郡王世子妃。 一旁的奶娘又劝道:“小县君,奴婢觉着这事最好还是不要您亲自跟世子妃娘娘提。娘娘日夜思虑,身边的人也是常劝慰着她,您不若找世子妃娘娘最信重的花嬷嬷提一提,让花嬷嬷先开这个口。” 由小县君先开口,万一露出风声被成郡王和成郡王世子知道,不说他们会觉得小县君狠毒,县君身边的人,尤其是她这个奶娘,必定是落不得好的。 而花嬷嬷不同,她是夫人最信重的人,该如何跟夫人提,又提到哪一步,分寸最会把握。 犹豫了一下,又道,“就算不为着夫人县君,因着珠儿,花嬷嬷必也不愿意县君嫁去北辽的。”珠儿是花嬷嬷的孙女,现在是宜欣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 宜欣一愣,看着奶娘半晌,心里突然滑过一个念头,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奶娘您说的对,这事我还得好好想想怎么跟花嬷嬷说。” 第30节 奶娘这才欣慰的嘱咐她先休息一阵,又叫了宜欣的大丫鬟环儿过来守着,自己则亲自收拾了碗筷出去。这几日宜欣情绪不稳,怕她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语,成郡王世子妃只让宜欣的两个大丫鬟和奶娘贴身守着。 第55章 长公主府 其实宜欣县君要远嫁北辽,恐惧惊忧的岂止是宜欣和成郡王世子妃,就是宜欣身边的丫鬟嬷嬷们也是害怕不已,因为若是宜欣县君远嫁,她们大多也是要一起陪嫁过去的。 有些人可能还能想着法子留下来,但宜欣的乳母一家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所以郑嬷嬷这些时日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其实固然有心疼自己一手奶大的宜欣的意思,也未尝不是在给自己找出路。 且说成郡王世子妃庄氏除了忧心女儿,还要执掌中馈,现在更还要打起精神打理女儿的嫁妆以及婚礼安排事宜,又要应付各路亲眷的问候,每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心力憔悴。 即使如此,她也是每日早晚都要亲自去看看女儿,中间还要打发自己的心腹嬷嬷花嬷嬷去看两遍,生怕女儿想不开做出了什么傻事。 这日花嬷嬷看过宜欣,正要离开,宜欣却打发了身边人,只留了花嬷嬷的孙女二等丫鬟珠儿服侍,拉着嬷嬷好一番长谈。 出来时,花嬷嬷是一脸的凝重和心事重重。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近日来,服侍庄氏和宜欣县君的人,有哪个不是心事重重呢? 这日庄氏忙完了一天,已是疲乏至极,但晚膳后仍然去了女儿的院子去看宜欣。 这次宜欣没像开始几天那般大吵大闹要死要活,也没像前几日那般躺在床上了无生气,庄氏到时,见到的竟然是坐在床上细细喝着粥的女儿,虽然神色仍是苍白羸弱,但好在还算平静,又肯好好吃东西了。 宜欣见母亲进来,就命大丫鬟翠儿端了碗退到一边,勉强着要起身给母亲请安。 庄氏忙把女儿按了回去,慈爱的问道:“欣儿,今日身子可觉得好些?这就对了,好好吃东西,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想其他的。日子总要过下去,来日方长,你不能还没试就自己先倒下去了。” 宜欣哪怕是作样子,听了这话心里还是一堵,她按捺住自己心里的不适,乖巧道:“母妃,欣儿知道。这些时日让母妃担心了,欣儿真是不孝的很。以后欣儿什么都听母妃的。”话语乖巧,语音却又颤抖委屈,让听的人实在忍不住心酸。 庄氏听了差点又落下泪来,强忍着又劝了几句,又嘱咐奶娘丫鬟好生伺候,才撑着身子离开了。 回到自己屋里,庄氏才敢落下泪来,拉着花嬷嬷的手道:“这可如何是好,先前她要死要活,我是担心,现在看她强颜欢笑,我这心里却像是被刀子割一般,更是难受。” 花嬷嬷看庄氏这样,犹豫了片刻,劝道:“娘娘,心病还需心药医,其实这事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 庄氏一惊,抬头看花嬷嬷,见她欲言又止,忙喝退了左右,问道:“嬷嬷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花嬷嬷道:“娘娘和小县君这般愁苦,不外乎是担心小县君要嫁北辽之事,其实北辽的人只见过县君几面,不愿嫁,找个像的,代嫁过去便罢了。” 庄氏听了却有些失望,其实这念头她心里不是没想过,但宜欣是御赐和亲,找人代嫁就是欺君之罪,不说能不能找到相像的人代嫁,就是成郡王府的人也不会同意,她夫君成郡王世子更肯定会是第一个反对,而且就算她私下做了,她的女儿以后可就永世不得见光了,那她的后半辈子可要怎么过? 花嬷嬷见庄氏黯然的摇头,知她担心什么,就又低声道:“娘娘,上次您见过柳州的表小姐,不还很有些同情她的际遇吗?老王爷和世子爷也都是心疼的紧,您不若把她接到王府来养着,想必老王爷和世子爷都是欢喜的。” 表小姐梅菀思在柳州梅家继母手里过活,梅家不过是个小户之家,继母更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梅菀思在梅家过的十分不好。 但上次她见到梅菀思,就知道这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可能也是她母亲生前的影响,心气很高,可她那身份根本就嫁不了好人家,想嫁到京都更是妄想,京都人善忘,但对有些敏感事情却永远不会忘。 庄氏心里就是一动,找别人代嫁,担心女儿没了身份。如果是梅菀思,那?虽说身份低了些,但总算是郡王府名正言顺的表小姐,女儿变成梅菀思,她也还是能光明正大的照顾她,将来为她择门亲事。 庄氏看着花嬷嬷,脸上忽明忽暗,心里也是一上一下的,像是想抓住什么,又觉得浓雾漫漫,总差了那么一点儿,不能如愿。 但是她是个果决的人,这中间或许还有许多问题,但却不妨碍下决定,只思量了一会儿,便点头道:“你说的是,而且正好欣儿心情烦闷,身子不适,不若到时候让菀思陪着欣儿一起去温泉庄子里住着,也好散散心。” 梅菀思想摆脱自己原本的命运,想高嫁。以郡主身份嫁去北辽,虽然对很多京都贵女来说是一件无比悲惨的事,但对有的人来说,未尝不是机会。 只要说动梅菀思自己愿意,那要瞒过成郡王府其他人就容易多了。 最主要是梅菀思和女儿有七分像,再一起住上半年,互相学着言谈举止,怕是到时候连熟悉的人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虽然女儿没了县君的身份,但也好过嫁去北辽。 只是,女儿跟她换了身份,这亲事,怕也是不容易。 花嬷嬷见庄氏虽作了决定,但仍是心事重重,犹豫了一下,便又道:“娘娘,您若是担心小县君将来的婚事,或是担心她在京城露出破绽,其实那位韩忱韩公子不是在求着世子爷恢复在西夏都司的世袭职位吗?不若借此将小县君许配给她,小县君嫁去西夏几年,这件事也就再没人会翻出来了。当然了,这只是个比方,有类似的,娘娘都可以给小县君看看。” 若是换个人这么劝她,庄氏还一定怀疑这个人的心思,但现在说这话的是花嬷嬷,庄氏一向信重她,倒不怀疑她的用意,虽然心里憋屈,但还真入了脑子,这一入脑细思,便知道对自己女儿现在的处境而言,韩忱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有人满腹算计,有人欢欢喜喜。 这最为欢喜的人自然是得偿所愿的西夏王府项二公子项墨,还有安王府安王爷这一房人等。 当然,若是没有北辽三王子这事,安王安王妃等人不能觉得嫁给项二是个好事情,可这一有对比,对解决姜璃于水火的项二便多了分感激,加上他人品武艺实在出众,虽然心底仍有不足,总体还算是欢喜的。 项墨在比试后第二日就正式拜访了安王府,跟安王安王妃解释说为着郑重起见,他还是等祖父上表,陛下赐婚后,他再将聘礼送入安王府。这些他倒是都准备好了,只是因着是姜璃,还要再添加些罢了。 可是他这话一出,安王早有心理准备还好,安王妃就不能好了,心里就不禁狐疑,说等西夏老王爷上表求娶姜璃,那不是当时的托辞吗? 这,难道这小子当时不是见义勇为,是对自己女儿早有预谋? 只有姜晞那傻小子啥也听不出,还觉得项二这是对妹妹的尊重。 项墨当然没那么傻,在这时候掉链子,他看到安王妃有些疑惑的表情,就笑着解释道:“祖父的确会上表替我求亲,但具体人选却是要等我填上去的,陛下那边我已经说过了。” 安王妃释然了,安王心里腹诽,面上却没有拆自己未来女婿的台。 时间仓促,项墨来京都也已经有月余,照原计划,他是五月底就要离开京都回西夏的。因着和姜璃的定亲,他不想草率了事,心里又有了别的想法,这离京日期必定是要推迟了。 项墨这日带了姜璃去他的祖母文华长公主在京都的府邸去看。 照大齐规矩,文华长公主过逝,内务府是应该收回长公主府的,但因着文华长公主的子孙在西夏,景帝也就一直没有下旨收回。这一次,项墨和景帝私下谈过一次话后,景帝就跟项墨表示了,赐婚后会把长公主府赐给姜璃做郡主府,这样也省另赐府邸麻烦了。 项墨来看姜璃,或者约姜璃,意外的是一向严谨的安王妃都是纵容的。 却是安王妃觉得女儿还小,至少要把姜璃再多留几年才会嫁出去,更何况是西夏那种地方。可是她也知道项墨年纪不小了,若是项墨在成亲前弄个侧妃什么的,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她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且项墨的母亲是西夏世家大族嫡女,想必西夏世家肯定会想塞女儿给未来的西夏王,若弄个西夏世家还和项墨的母亲有亲的侧妃,到时候她的女儿在西夏可要怎么过? 因此安王妃不舍女儿的同时,也有深深的危机感和忧虑。所以对项墨来找姜璃,她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项墨若是对女儿上心,将来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更何况项墨至多还在京都多留月余,不多培养培养感情,将来连女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这对自己女儿的将来可是大大不利的。 安王妃有危机感,其实项墨同样也有深深的危机感,算起来最没心没肺的应该还是姜璃。 第56章 成亲可否 项墨知道安王府肯定是要多留姜璃几年的,可是现在这样离开,他心里却总觉得不安稳,心里就慢慢升起了另外的一个念头。 长公主府多年未住人,除了把守院子的侍卫,看守打扫园子的婆子和一个老管家,并没有什么人。 园子和所有房间都打扫的很整洁,但看起来却总有一种无人的萧瑟。 姜璃坐在长公主府一座小后院藤架下的秋千上,慢慢荡着,眼睛却是在四处看着这个院子。 “项二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自己都不是住这里的。”姜璃在这园子里走了半天,观察了半天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到了这个院子,看见这个秋千,就不想动了。 今日的天气虽说有厚厚的云层,他们也只是沿着回廊或遮阴处走,但姜璃皮肤白,此时还是染上了薄薄的红晕,额头也出了细汗。 项墨走到她身边,拿了下人递上来的酸梅汤端给她,看她喝了几口,又把碗端了给一旁的小丫鬟,才对姜璃道:“陛下说,要把这里赐给你做郡主府,你看看如何布置,我来安排。” 姜璃有片刻的茫然,郡主府?不是成亲后才有吗? 项墨看着姜璃,继续道:“阿璃,我最迟下个月就要离京回西夏了。” 姜璃一愣,立即被这个消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而把前面的小小困惑全部抛下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项墨,手无意识的抓了抓秋千的绳子,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项墨转头对两边姜璃的大丫鬟溪沙和微草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你们小郡主说一会儿事。” 溪沙和微草应诺,眼睛却看向了姜璃,姜璃点头,两人这才带着其他人一起下去。 众人下去,姜璃和项墨却一时都没有开口。 姜璃看着项墨,心里各种情绪交缠,她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这般依赖项墨,此时乍听到他要回西夏的消息,竟然各种酸涩不舍,虽然这并不是什么新闻,她当然知道他迟早都是要回去的。只是最近各种事情,姜璃潜意识不去想这个问题而已。 项墨看姜璃咬着唇倔强的看着自己,眼睛却慢慢染上了一层湿意,心里就有些不舍,但是为了接下来的话,他却必须先这样开始话题。 他走到姜璃身侧,低头看她,问道:“阿璃,我们先成亲好不好?成亲后,我回西夏,你还留在京都。这样,我就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名正言顺的回来看你。现在京都情况有些复杂,放你一个人在京都,我不放心。” 这却不是他哄她,项翊还住在安王府,韩忱兄妹,项皇后,放姜璃在京都他真是不放心,但是带她离开,不说安王安王妃不可能同意,就是姜璃自己也不可能同意,他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先和她成亲,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派人保护她,把她纳入自己的保护网之下。 他自然有法子打动安王安王妃,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姜璃愿意。当然其实如果他知道姜璃心里想些什么,就根本不会担心姜璃不同意了。 姜璃听了项墨的话眼睛亮了亮,嫁给项墨,留在京都,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来算计她的婚事,她又可以继续留在安王府,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和项墨来往,各种做姑娘时候的限制也没有了,这样的事情,她完全看不到什么不好的地方,除了…… 她抓了项墨的胳膊,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问道:“项二哥,我们成亲后,你也不会逼我做什么,是吧?” 项墨看她并不抵抗自己的想法,心里大喜,怎么想也没觉得自己会逼她做什么。他抱着她下秋千,却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稍微吻了吻她的鬓角,道:“自然不会,我会派一些人手给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姜璃听言立即担心的事情一扫而光,她不知道有多愁自己没有得力的人帮她忙呢,看来成亲真的是好处多多。 项墨得到了姜璃的同意,就拉了姜璃回屋子休息,又拿了长公主府的图纸跟她商量如何改装布置。 这回姜璃倒是知道为何项墨要说什么郡主府了。虽然不会怎么住,但做做样子还是要的,他们也总不能在安王府成亲吧。 两人商量着各种细节,项墨还没找机会和安王安王妃提婚事的事情,安王府那边却有了其他动静。 因着项墨和姜璃亲事的明朗化,安王府还有人手里还有重要任务呢。 宜欣县君被赐婚北辽和亲,这让曾经内心无比忧伤的韩烟霓小姐心情终于灿烂了起来,也有了心思去想她三哥项翊和瑾惠郡主姜璃的事。 可是瑾惠郡主并不是那么好算计的,她琢磨了好些天,也观察打探了好些天,才深刻体会到虽然她是住在了安王府,但其实她和瑾惠郡主的生活隔的不单只是一个大园子的距离,她发现她根本靠近不了姜璃。 项老王妃这些日子心里也不快活,她看见风光无限的项墨和萎靡不振躺在床上的项翊,就如同看到那悲惨死去的表姐和永远仰着头骄傲得像只孔雀的文华公主一般,再看看姜璃日日小脸放光的样子,心里就不由的气闷。 韩烟霓见项老王妃不快活,便日日乖巧的陪着她说话解闷,比个一心只扑在项翊身上的明惠郡主还要体贴勤快些。 这日项老王妃看完项翊,在屋子里又有点不快活,关嬷嬷端了一盘点心进来,对老王妃道:“娘娘,您前些日子不是念叨着要吃西夏的点心吗?您看这是您最爱吃的荞麦粉芝麻南瓜软糕,连嬷嬷病好后,听说您想吃,特意给您做的。” 项老王妃听了,注意力倒是真转移了些,接了一块关嬷嬷递过来的糕点,试了试,道:“嗯,就是这个味道。唉,现在也就是阿连和阿桑能作出这个味道了。” 又对韩烟霓道,“烟儿,你也尝尝,这是西夏地道的荞麦粉芝麻南瓜软糕,还是西夏王府师傅的手艺,外面是没有的,我这里也就几个老人会了,其他人学了也做不成那个味道了,总像是缺了点什么。” 韩烟霓应了,谢过项老王妃和关嬷嬷,试了一口,道:“嗯,是小时候吃的味道。” 说到这里,韩烟霓心里却是一动。脑子转了转,待吃完整块软糕,脑子里的主意也已经大致完整了。 她笑着对项老王妃道:“姑祖母,我记得小时候住在王府的时候,我也是特别爱吃这些点心,但是王府规矩严,又兴简朴,并不能什么时候想吃就吃的,所以每日都是眼巴巴的等着下午吃点心的时间。” 项老王妃点头,道:“是这样子的,西夏苦寒,军士们过得艰苦,即使是王府女眷,也常常要象征性的做些手工,吃食慰问军士们,以谢他们的保家卫国之功。” 韩烟霓便接着道:“嗯,我记得小时候嬷嬷就有很多规矩教我,现在想来,和京都这边的规矩是大不一样的。瑾惠姐姐就要嫁到西夏王府,若是全然不懂那边的规矩,岂不是要被人责怪姑祖母您教导无方?姑祖母为了瑾惠姐姐好,不若将瑾惠姐姐接到身边教导?您身边的嬷嬷好几个可都是从西夏王府跟着您过来的,她们最是知道那边王府的规矩,也知道那边的世家大族情况,常常跟瑾惠姐姐说道说道,也好过瑾惠姐姐嫁过去一无所知,无法适应。平日里,我也可以常常过来跟瑾惠姐姐说话,跟她说说西夏的情况,免得她心里担心。” 提起姜璃,项老王妃心里就有些不适,可是韩烟霓说的却句句在理。瑾惠那丫头的确是个不知理的,嫁去西夏前教教正是应该的,虽然她其实是不稀罕管她,但总不能把规矩都不懂的她嫁回西夏丢她的脸。 韩烟霓挑动项老王妃起了教养姜璃的心思,可是项老王妃想到安王妃赵氏的不孝,便知跟赵氏提那一定是要踢到铁板的,只能跟自己儿子说道说道。 韩烟霓其实也对项老王妃能否把姜璃接到慧安堂表示怀疑,她又再接再厉笑吟吟道:“就算是王妃娘娘舍不得,瑾惠姐姐要远嫁,嫁的又是姑祖母的娘家,姑祖母您多让她过来陪陪您说话,每日的晨昏定省也是可以的,也一样可以教导。还有,瑾惠姐姐也应该要学学西夏那边的手艺,让她过来跟着连嬷嬷桑嬷嬷她们学些西夏的厨艺点心调香等等,将来去了西夏也好和人有话说。” 项老王妃连连点头,夸她想的周到,道:“也就是你这样善良的丫头,明明人家对你从没和善过,你却还这般为她考虑。” 第31节 韩烟霓忙道:“烟儿这却不是为瑾惠姐姐考虑,不过是想替姑祖母分忧而已。瑾惠姐姐毕竟是姑祖母的嫡亲孙女,安王爷必能体会姑祖母的一片慈心。” 说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黯然神伤道,“不过烟儿说这些,倒真是逾矩了,毕竟烟儿现在的身份……” 项老王妃忙搂了她,哄着她这身份的事必会帮她想办法,韩烟霓便又吸了鼻子去回哄着老王妃,一副祖孙其乐融融的模样,好不和睦。 第57章 不能再好 项老王妃是个急性子,行动力颇强,这边韩烟霓一提意,她起了心思,晚上安王爷回府,她就召了自家儿子安王爷说话。 安王爷听完自己母亲的提议,面上一派冷凝,心里则是一阵的抽抽,老娘你这是开什么玩笑,我闺女本来脑子看起来就不怎么灵光,再送你这里养半年,你确定你不把她养残?还是你打算让她到你这里天雷撞地火,把你这里一把火给烧了? 项老王妃见安王爷不出声,心里就不高兴,道:“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瑾惠这孩子规矩有多松散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夏王府不比别的地方,我们将来就是想照看也照看不到,难道不是现在就该让她学足了规矩,也好过将来吃苦?” 这不是重点好吗?他女儿是要教,可不能让你教…… “母妃,您的心意儿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陛下尚未赐婚,婚事的细节都还未商议,这事还是等过了这一阵具体确定了下来,您再和敏媛商议商议吧。”安王道。 项老王妃这回不是不高兴,脸直接就黑了。可是她知道儿子软硬不吃,可能小事上也吃点软,但他开了口的事情就是再也没有商量余地的。 项老王妃只好退而求其次,冷哼道:“既如此,那就到时候再商议吧。只是,她既要远嫁西夏,这些时日,你也叫她每日过来给我请个安吧,我这里,可是十天半日也不见她的。哼,这样的性子,去了西夏王府,那姬家的女子做婆婆可不是好相与的,瑾惠若是都学了咱们安王府的规矩,怕是在西夏王府一天都呆不住。” 安王爷听完这话心里不高兴,既不高兴母亲这样把自己媳妇女儿贬成这样,又真担心女儿将来在西夏真被人欺负了,便无心再跟老王妃继续说下去,敷衍了几句,就回去和安王妃商量。 安王妃虽然向来看不上项老王妃的智商,但这一次,项老王妃还真戳中了她的痛处,她因着堂妹赵敏惜的死和赵敏惜儿子摔断腿,对西夏王世子妃姬氏一直就有猜疑,将来女儿要在姬氏手里过活,这让她不能不深深的忧虑。 所以第二日项墨跑过来跟她说想在离开京都前和姜璃成亲,她立时脸就黑了。她觉得,她女儿现在还是个小羊羔,就这样送到姬氏的手里,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好歹也得等她再大点,也让她再教导教导,披上层狼皮做做样子也好。 不过项墨后面的话却让她霎时动心了。 项墨道:“这个时候成亲,不过是占个名义,免得我回西夏王府,别人总拿我的年龄说事,要给我塞侧妃。我想着,现在和瑾惠成亲,先占了名分,即使有人想塞侧妃,西夏王府断没有不经过正妃纳侧妃的礼,我便可以以此理由直接推脱了。” “但瑾惠这两年可以还住在京都,我派些亲信的人来教导她,让她先熟悉熟悉西夏的世家情况,人情世故。去西夏前,也能把我在各地的产业也都熟悉熟悉,试着管管。这样,她将来去西夏的时候,已经站稳了根基,又有了得用的人,不至于我不在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去。” “再者,我跟她成亲后,这两年我也能常常名正言顺的回京都来看她。但王爷和王妃放心,在她十六岁前,我断不会欺负了她去。”就是在姜璃十六岁前,都不会和她圆房。 不得不说,项墨说的每一点都说到了安王安王妃的心坎里去,他们心里已然动心,不过面子上觉得要矜持,才说要考虑考虑。 不过说到侧妃,安王妃就忍不住还是问道:“侧妃?西夏王府有准备给你请封侧妃吗?” 项墨笑道:“总会有人想,但这些人却不会有人能左右到我的决定。娘娘且放心,我不会纳侧妃,任何人也不能让我这么做。” 安王妃大喜,她吃够了安王当年心有所属的苦,对项墨将来会否纳侧非常介意,更是担心项墨在西夏已经有了什么表妹相好一类,项墨如此说,才安下心来。 安王自然也是非常满意,他自己能做的事,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婿去做。 五月中旬,西夏老王爷的上表终于到了京都。 项老王爷上表求册封西夏王世子长子项墨为西夏王世孙,并为其求娶安王府郡主瑾惠郡主。 至于皇后娘娘想将闵幼姝嫁回西夏王府,老王爷用书信的方式也跟陛下说了,老王爷提议说闵家小姐可嫁其庶孙西夏王府四公子项砚。 另外关于项翊,老王爷表达了对孙子在世的激动之情,感激陛下的安排和照顾,道是若伤势允许,便着项墨回西夏时,带回项翊。 于是当日景帝就分别下旨给项墨和安王府,册封西夏王世子嫡长子西夏王府二公子为西夏王世孙,赐婚安王府瑾惠郡主为其世孙妃。又尊瑾惠郡主为皇贵郡主,赐原文华长公主府为瑾惠皇贵郡主府。 因西夏王世孙要回西夏镇守边疆,特着二人提前完婚,皇贵郡主留住京都,于两年后再入西夏。 又下旨册封昭阳长公主外孙女闵氏幼姝乡君位,赐婚西夏王府四公子项砚为妻,一年后成婚。 且不说项墨和姜璃的侧妃赐婚,那都是提前和陛下商量好的,并无丝毫意外。 唯有闵幼姝接到圣旨,低垂的眼里恨不得就喷出火来。她满以为因着那雪玉步摇,如何她也能嫁给项墨得个平妻位,最不济也能是个侧妃。 可是竟然是嫁给了一个庶子,还是个跛了腿的,这样的婚事,她外祖母在京都也能给她抓一大把,为何要嫁去西夏? 此时项皇后在宫里喝着茶,脸上除了一派讥讽之色,倒是无丝毫失望。 她送闵幼姝去西夏王府是去搞破坏的,又不是要扶持她做未来的西夏王妃,嫁给项二还是项四,有什么分别?可能她嫁给项四,对自己来说更为方便。 因为项二仪表堂堂,身份又高,难保闵幼姝嫁去了不会背叛自己,一心向着男人了。嫁给项四,她心怀怨恨,恐怕更会主动配合他们。 项皇后此时也对项翊能否成事并不抱希望了,她心里隐隐觉得还不若直接帮自家兄长夺了西夏王府位,或者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种潜意识的报复,她恨西夏王府,把她嫁来京都,最后却弃她和她的皇儿于不顾。甚至那个雪玉步摇的承诺,最后都是一个笑话,却唯有自己信了。 这么多年的熬着,此时的她,其实也早已知道她的儿子被封为太子的几率基本上已经渺茫到不能再渺茫,她也已经老了,身体明显不行了,还不知道有几年活,现在心里的偏执都快化成了恨意,恨不得毁灭一切。 安王府。 项墨和姜璃的婚期定在六月十八,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零二天了。彼时贵女出嫁嫁妆虽是从小置办,但出嫁前一年也要开始清点,补齐小件时新首饰衣裳布料什么的,婚礼也至少要准备个大半年的。 一个月的功夫,这嫁妆置办,婚礼安排,宾客宴请,姜璃的衣裳首饰置办,简直是不能太仓促。 姜璃安慰母亲道:“不过是名义上先成亲,女儿不还是住在家里,那嫁妆只管用母亲您当初给我置办的,时新的玩意儿,摆上一摆也就不时新了,田产铺子什么的,难道还能带到西夏王府?这两年慢慢看着在西夏置办好了。” 姜璃不在乎,可是赵氏不能不在乎,她还嫌姜璃不够重视。她每日接见完一拨一拨的管事,就监督着姜璃的衣裳首饰置办,姜璃每天跟木偶似的被人量尺寸,试了一套又一套的衣裳,首饰,又因是提前成亲,赵氏又安排了嬷嬷教导她婚后的规矩礼仪,又请了专人给她美容养生,每日喝各种汤汁泡各种药草,然后还得过目郡主府的布置安排,也是累趴了。 赵氏更是忙到昏天黑地。 好在容侧妃也很能帮到手,厨房宴席上的事情她带着宜兰县君管得也是妥妥当当。项大夫人倒也是想插手,赵氏现在根本连敷衍她的心思都没有,被她直接噎了几次后跑去项老王妃那里煽风点火也没用,此时项老王妃再说什么,连安王爷都嫌她添乱。 韩烟霓所想的送上两个嬷嬷或者让姜璃给项老王妃晨昏定省,或者到慧安堂这边学着做点心什么的,直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婚期给暴力破局了。 这也急坏了韩烟霓和项翊,若是姜璃直接嫁给了项墨,后面他们即使弄上点什么,也只能私下掩了去了。其实他们也知道,到现在的局面,他们做什么,再想谋算姜璃,也是无济于事了。 只能想着待项墨离开京都去西夏,他们再看如何转圜。项翊,可没打算直接跟着项墨回西夏。 安王府很忙,项墨也不能闲着。就是短短一个月之内改造文华长公主府,布置新房,也是繁琐的可以。 这日姜璃终于借着看新房的布置,逃离了母亲赵氏以及各位嬷嬷姑姑的魔掌,她趁无人的时候,拽着项墨的衣襟,苦兮兮的问道:“不是只是暂时成个亲吗?我还要住在京都,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项墨听她说这话,也是无奈,虽说是仓促成亲,也只是成亲一次啊,什么叫暂时成个亲?当然了,两年后去西夏估计还得补西夏那边的礼。 他抱了她坐下,问道:“很辛苦?” 姜璃点头,把手伸给他看,委屈道:“你都不觉得我瘦了吗?这样下去,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胳膊大概只有你一根指头那么粗了。” 纤细的胳膊,不够一握,透明莹白的肌肤,水润过腕上的玉镯。 的确太瘦了,虽然很美,但是美得让人有点心惊胆战,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他搂着她握住了她的手,正想说什么。姜璃又嘟囔道:“而且我皮肤哪里不好了,整天泡那些药材做什么,还能更好吗?” 项墨忍不住就笑了,他侧头就咬住了她的耳垂,道:“嗯,不能再好了。” 姜璃躲让,低嗔道:“好痒呢。”但声音软糯,更似足了邀请撒娇。项墨滑下去,轻轻啮药着她的脖子,可是她的皮肤太过白嫩,他一咬就出一个红印,看得他情动不已,却知道若这样被安王妃看出端倪,恐怕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搬家,早上睡过了点,挠头… 第58章 长舌妇人 姜璃拧他的胳膊,可是拧得自己手都红了,对项墨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他由着她在自己怀里撒娇,却不再逾礼,就快成亲了,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六月十六。 因着姜璃的突然定亲成婚,时间仓促,很多人都回不了京参加姜璃的婚礼,如向来疼爱姜璃的舅舅驻军秦州的镇国大将军赵承奕,如和姜璃向来要好的顺国公府的三小姐赵澜。 赵承奕是边关大将,没有陛下传召,自然不能擅离职守,但他得知姜璃定亲后,便命人快马加鞭送了几箱子的礼物还有两封信。 两封信,一封给其妹安王妃一封给姜璃,上面是之前安王妃和姜璃让他查的有关韩家的详细的事情,给姜璃的,还另加了有关项墨和西夏王府的的一些事情。 礼物有西域的珠宝首饰,手工木雕,也有秦州西夏的地域特产,一看便不是仓促之间准备的,想来是收集了许久了。 而赵澜收到信据说也已经往京都赶,只是辽东路途遥远,怕是赶不及姜璃的婚期的。 大齐贵女嫁女喜奢华,嫁妆多极尽铺陈,更何况是安王爷唯一的嫡女出嫁,说是两年后才去西夏,但这婚礼却是实实在在的婚礼。 虽说时间仓促,安王妃还是给姜璃置办了满满一百五十六抬嫁妆,估摸着加上帝后阮皇贵妃以及其他各府的赏赐添妆,恐怕是一百六十四抬也未必放得下。彼时公主远嫁和亲,按规矩也不过是一百八十抬而已。 六月十七发嫁妆,六月十六便陆续有亲友过来添妆。从辰时起,安王府门前的车马都没断过。 一大早,大太监林多海就带着景帝的重礼给安王府宣旨,景帝的添妆礼极重,赐了释迦牟尼金像一座,书籍珍本一百二十册,包括佛经,论语,道德经,工桑农事等书册,又有古玩字画若干,珍宝琥珀朝珠、沉香木朝珠、象牙朝珠、翡翠朝珠、核雕翡翠珊瑚朝珠、青金石朝珠各一盘,各色绣五彩上等丝缎各十匹。 接着就是项皇后和阮皇贵妃的赏赐。 虽然项皇后心里恨着项二和姜璃,但名义上姜璃是嫁去她的娘家西夏王府,这赏赐也是她的门面,也只能跟着景帝厚赐了姜璃,包括一副赤金累丝头面,一副上等东珠头面,龙凤呈祥岫玉如意一对,宫锦绸缎数十匹。 姜璃一向得阮皇贵妃宠爱,阮皇贵妃的添妆甚至把项皇后都生生压了下来,包括一件上等白玉观音佛像一尊,翠玉灵芝如意一对,檀木镶翠三镶如意一对,赤金累丝镶红宝凤钗一对,赤金累丝镶红宝项圈一对,东珠手串、沉香木手串、松石手串各兩串,以及宫锦绸缎数十匹。 接着又是其他宫妃的赏赐添妆,各王府郡王府公主府国公府等王妃郡王妃长公主公主夫人们的添妆礼,到了下午的时候,安王妃整理嫁妆,就是压得再满,也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百六十四抬。 好在姜璃御封了皇贵郡主,品级高,也不怕逾制不逾制的。 姜璃身份高,一般的贵女们见了她如此奢华的嫁妆也不过是觉得羡慕向往而已,而京中比姜璃身份高的那位,就是玉阳公主,她可不想嫁去西夏,因此众人眼羡归眼羡,但要说嫉恨的,恐怕也就那么几位,例如明惠郡主,例如宜欣,例如韩烟霓,例如闵幼姝。 这也都是有深层次原因的,而不是她们眼皮子浅什么的。 明惠郡主姜琪讨厌瑾惠那是有长久的历史渊源了,但姜琪自认身份不比姜璃差,也一直坚信将来嫁妆也不会比姜璃差,因为姜璃虽然是安王妃唯一的嫡女,她却是她母亲项大夫人唯一的女儿,将来她母亲所有的嫁妆,大房所有的财物都会是她的。 可是她喜欢上了项翊,项翊只是西夏王府的一个庶出公子,而且那一房还都灭门了。听听,闵幼姝嫁去西夏王府一个庶子,就只能封个乡君位,届时,估计皇帝也根本不会有什么赏赐,更何况如此厚重的赏赐。 原本她还取笑姜璃婚礼仓促,不成样子,可是这婚礼仓促是仓促,却实在风光的不成样子,连皇帝都说了,因为项墨父母祖父均不在京都,他将亲自为姜璃项墨主婚! 姜璃将来就是未来的西夏王妃,她若是嫁给项翊,将来岂不是得仰其鼻息?为此,每一次正门通报说宫里哪个嫔妃又有什么赏赐,哪家夫人又有什么添妆,她都感觉心里被刺上一根钉子,要靠狠狠的扯着帕子,才能平衡心里的嫉恨之火。 不行,她绝不能让姜璃将来踩在她的头上,哼,两年后才去西夏,去不去得成先说。 不说韩烟霓和闵幼姝,这两位一个曾是西夏王的孙女,一个也要即将嫁入西夏王府,两人都是因为身份的落差,心里不适。 就是宜欣比较特别一点,她曾经也算是姜璃的闺中好友,此时也在姜璃的院子里和大家一起给姜璃添妆。 她看着姜璃容色逼人的小脸,以往可能因为小,也可能是太过倔强高傲,美则美矣,并不夺人,今日却因着一抹羞色和喜色美得让人看一眼都显刺心。 凭什么,凭什么同样被北辽人看中,她就可以躲过去,嫁给如意郎君,还能留在京都,而自己就得去和亲?纵使找人待嫁,自己也要一辈子顶着低微的身份活着,别说是这样的婚礼,恐怕是一般贵女像样点的婚礼都不能有! 韩烟霓心里不舒服,但她家破人亡,寄住在韩家,如今又寄住在安王府,和闵幼姝一样都是会看人脸色的主,她看宜欣县君,不,宜欣郡主和明惠郡主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自然知道她们心里更不好受。 她便一脸孺慕又欣羡的对姜璃道:“瑾惠姐姐,虽然西夏没有京都这般繁华,其实也并不如大家所说那般苦寒,自有另一番的趣味,王城银州城也是热闹繁华的。那里还多见西域北辽之人,平日不开战之时,大家私下也会互通贸易,常见到一些新奇玩意。百姓们对西夏王府也甚为爱戴,西夏王妃更是整个西夏夫人小姐们都尊崇的人。将来,你就是西夏最尊贵的人。而且陛下还这般看重你,听说这么多年来,远嫁的和亲的郡主公主这么多,除了当年顺宁郡主嫁岭南王世子妃,陛下再没有特别单独赏赐过这么多添妆,都不过是交给礼部一手置办,更不会下旨特别要留京都两年的,册封皇贵郡主更是独一份的。” 话是真的都是好话,一般的当事人听了只有开心的,可是姜璃厌恶韩烟霓厌恶到骨子里,更知道她就是个瞧着软和温柔实质虚假透顶的人,说话做事从来都有各种目的。 她现在这么一番话,说得漂亮,姜璃扫了一圈围着自己的贵女们,就见到有几个脸色就更黑了些。 姜璃心叹,若不是她在镯子里,看透了韩烟霓,恐怕听了她刚才一席话,也只当她是羡慕奉承自己,断不会往别处想。 宜欣郡主掐着手心,却没有开口,她又不是傻子。 但有人却真的是傻子。 明惠郡主扯着嘴角道:“虽说留在京都是陛下的恩宠,不过也可怜了妹妹刚出嫁就要独守空房两年。其实要我说,嫁鸡随鸡,妹妹不若还是请旨去了西夏为好,不然项二公子常年在边关征战,妹妹在京都也不能安心不是?不过不去西夏也好,听说西夏王世子妃喜欢娘家侄女姬家的大小姐,一直养在身边,西夏那边的人都说这位姬大小姐是以未来西夏王妃的标准养着的,妹妹去了,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了都没人撑腰,也难怪叔母不舍得妹妹去西夏,特地求了陛下让妹妹先留在京都。” 第32节 姜璃听她说完,并没有如她想象般变色,反似听旁人之事般,颇有兴致的听着。倒是宜安县君皱眉不悦,宜兰则很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姜璃。 宜欣也很有兴致,她现在只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她一样不好,她似乎只是八卦闲聊似的问道:“姬家大小姐?那不是项二公子的表妹?真可恨,这些男人怎么都喜欢和自己表妹扯上。这样说来,瑾惠你可能真的不如早些去西夏为好,若是项二公子先娶了这位姬家大小姐为侧妃,生了长子,又得婆母宠爱,你将来在西夏可就艰难了。” 似乎想到什么,她补充道,“虽然你们安王府也有侧妃,你母妃和宜兰母亲相处的又好,但可不是所有人都如宜兰母亲那般温柔善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对侧妃这种事不在意。” 被无端端牵扯到的宜兰县君涨红了脸,看看姜璃,又看看宜欣,心里恼恨,又真有些担心姜璃,忍不住出声道:“不过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的事情,有什么必要说,项二公子早就说过了,绝不会纳什么侧妃,想必那都是长舌妇人捕风捉影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 宜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宜兰向来文雅安静,少用什么尖刻的字眼说人,刚刚想必是有些气急了,连长舌妇人臆想这种话也说出了口,不过倒还真是应景。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59章 情之所至 宜安见姜璃脸色淡然,甚至是含笑的听着大家说话,便知她并不往心里去,想必是成竹在胸的,便也安心下来。 她和姜璃宜欣自小相识,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原本三人关系要好,她性子安静沉稳些,宜欣娇俏活泼,姜璃性子纯净倔强,外硬内软,她其实也并没有跟谁更好些,不成想,短短的几个月,三人的关系竟如她们各自的际遇一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其实最没有变化的也应该算是她自己,但她的心里却知道,至少她对宜欣姜璃的态度早已不知不觉偏转。 宜安根本不看明惠和宜欣听了宜兰的话涨红了的脸色,只笑着道:“可不就是那些长舌妇人臆想出来的。谁没个外祖家,没个表哥表妹的,这若是姑姑多疼了侄女儿一些,外孙女多在外祖家多住上两日,就要被人传这样的闲话,还让不让人活了。外面的市井小民也就罢了,世家贵女断没有传这种话的道理,若是被姬家大小姐知道,岂不是让西夏世家取笑我京都的贵女都不懂规矩?” 她又看一眼明惠郡主和宜欣郡主,温和的道:“明惠外家离得远也就罢了,宜欣你却常常去外家小住的,庄家大夫人也疼爱你疼爱的紧,但大家也没有传你和庄家表哥有什么的。西夏离京都几千里的路程,就因着姬家大小姐是西夏王世子妃的侄女,而被传出这样的闲话,对她可是很不公平。” “什么闲话不闲话的,我们不过是好心提醒一下瑾惠罢了,就引得你说这么一长串教训人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宫里的管教嬷嬷呢。”宜欣气宜安偏帮姜璃,恼怒道。 “那就多谢你的提醒。不过,西夏王府继承人历来都是和大齐皇室结亲,项二公子要来京都求陛下赐婚,是西夏所有世家贵族都知道的,所以姬家大小姐的事不过是市井小民的无稽之谈。你替瑾惠担心,还不若替自己多担心担心,我可是有明确的情报,你那未婚夫左大将军之子札木在北辽,是有未婚妻的。” 随着一长串清脆的话声,门帘掀开,一名身穿浅紫色杭稠暗花襦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少女高挑身材,削肩纤腰,鹅蛋脸,凤眼梨涡,她一进来,就像初夏的阳光洒进来,明艳照人容光不容直视。 “澜表姐!”姜璃高兴的站起身,迎了上去。 竟是本应在辽东的赵澜,姜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能赶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虽说今世只有半年多未见,其实她们实际上已经不知隔了多少年未见了。当年赵澜劝她说韩忱不妥,她却不信,最后自食恶果。 “怎么?看见我回来高兴成这个样子?你成亲这种大事,无论如何我也要赶回来的。”赵澜笑着拉了姜璃,笑眯眯的看了看她,这才拉着她往回走。 到得榻前和大家打了招呼,才坐了下来。 宜欣心里暗潮汹涌,虽说她母亲已经帮她安排好了退路,可是札木在北辽已经有未婚妻的事情还是恶心了她! 众人听了赵澜的话,心里都十分好奇,听说那个北辽人可是因为对宜欣一见钟情才求娶的,竟然在北辽已经有了未婚妻?! 可是赵澜不再说了,当事人宜欣郡主就在场,脸上青红交加,她们可也不敢开口询问,去触这个霉头。 不过这其中自然还是有棒槌的。 明惠看赵澜坐了下来,若无其事的和瑾惠扮演姐妹情深,就忍不住出声问道:“赵澜,你说什么那个札木已经有未婚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怕不是唬我们的吧?谁不知道那个札木喜欢宜欣喜欢得不得了。” 她这句话又成功的恶心了宜欣一次。 赵澜瞟了她一眼,凤眸里闪过一抹笑意,又看向宜欣,见小姑娘一脸的羞辱愤恨,心里好笑,这时候知道羞辱愤恨了,刚才说什么姬大小姐侧妃庶长子的时候怎么不顾及顾及姜璃的心情? 她淡淡笑道:“北辽和辽东邻近,常有战事,双方将领的家事也是需要知情的,不过听到有所心理准备也就罢了,没必要学那长舌妇人日日八卦这种事。” 又转头对姜璃道,“快给我看看大家都送了什么好宝贝,也好让我看看自己的添妆礼还拿不拿得出手?” 小姑娘们好奇心重,对珠宝的兴趣更重,待得姜璃将姐妹们的添妆礼都拿了出来,大家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各人送的添妆礼上,相互比较着首饰的款式珠宝的分量等等。 坐了半晌,姜璃又请大家吃了点心便各自告辞离开了,姜璃却独独留下了赵澜说话。 “澜表姐,刚才你说北辽将领的家世你也知道些,是真的吗?”两人说了一会儿别后的话,姜璃就忍不住问道。 赵澜嗯了声,却并不答话,只是含笑看着姜璃,等她继续问话。半年未见,没想到姜璃变化也这么大,难怪姑母都舍得把她嫁人了。 “你知道那个千菖道人吗?”姜璃略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觉得那个北辽三王子对我根本没什么意思,但是那个千菖道人看我的目光古怪,我怀疑北辽三王子求娶跟那道人有关,我想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赵澜闻言脸色微变,道:“你如何让他注意上?这人是天香教男部的护教,是那个绯莎公主的师叔。天香教神秘古怪,秘术甚多,听说还有什么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功法。” 她说完这句感觉有些不妥,瞅了姜璃一眼,见她并无任何异样的神色,仍是认真的听着她说话,才松了口气,这种话一般世家贵女是听不得的,她也是在辽东呆久了,接触的三教九流又多,性子便越发爽朗颇有些荤素不忌了。 “天香教邪门的很,如果千菖道人注意过你,可能你身上真有些什么特别,你以后避着些那个绯莎公主,更不要独自见她,回头我让人送信去辽东再查查。”赵澜嘱咐道。 姜璃点头,又见赵澜虽然精神不错,但脸上还是有疲乏之色,猜到她可能是今日才回京,就直接过来看自己了,忙就吩咐人备房间要让她先歇息。 赵澜摆手,道:“我在家里扔下了东西就跑你这里了,这会儿还没跟祖母去请安,回去少不得一顿说,哪里敢继续在你这里歇息。” 姜璃便嗤嗤的笑,赵澜的祖母出自保宁侯郭家也就是昭阳公主的夫家,已过世的长女曾是三皇子妃,她曾经想算计尚在闺中的阮皇贵妃,也就是赵澜的三姨阮安柟为三皇子的侧妃,结果却因缘巧合让阮安柟入了宫。因此和赵澜的母亲阮安檀的关系就有些隔阂,待赵澜也有些不冷不热。 赵澜告辞回了顺国公府,姜璃想到这个天香教,心绪就有些不宁,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六月十七发嫁妆。 经过一天的添妆,最后姜璃的嫁妆足足有一百六十八抬,绕着小半个京城从安王府抬进了皇贵郡主府,一路引得人都惊羡西夏王府这位二公子的好运,更何况还听说这位小郡主乃是天人之姿,竟是被外来人给截走了,真是感叹京都的世家公子们不争气。 姜璃婚前的时间排的非常满,出嫁前的这一晚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晚是平日教姜璃美容护肤体态的一位姑姑,宁姑姑过来教导姜璃人事。 这位宁姑姑身世复杂,据说原是三品大员之女,幼时家族获罪流落风尘,因着姜璃舅舅赵承奕和其父有旧,就接了她出来,但他自己不收留她,竟是把她扔给了自己的妹妹安王妃。 安王妃也并不因为她曾经流落红尘而鄙薄她,反而待她如上宾,换了身份让她在安王府住了下来,姜璃定亲后就一直教些姜璃身为女子的一些事。 宁姑姑扔给了姜璃几本册子,虽说姜璃前世嫁过人,在这方面除了有一大片心理阴影之外,还真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她记得前世自己嫁人时宁姑姑已经离开安王府,所以当时教导自己的好像是一个教养嬷嬷,但那教导真的跟没有也差不多。 姜璃翻了翻册子,脸就立即红了起来。这册子画得精美,人物也十分好看,男的精壮,女的柔美,完全不似前世那粗糙的版本,让人看了只觉厌恶害怕,让人完全不想接着看第二眼。 这册子看了却让人只觉得妖娆到心跳,又让人心痒痒的想继续看下去。她看了两眼,竟不由得想起项墨吻自己爱抚自己的时候,顿时脸红心跳起来,拿着的册子都觉得分外烫手。 宁姑姑看她的样子心里就猜到了端倪,笑着道:“天地阴阳,夫妇之道,并没有什么好羞涩的。虽则你母妃说你过两年才能圆房,但情之所至,阴阳相融,才能夫妻相通,即使不能圆房,你也当学着顺应服侍夫君,才能夫妻和美。” 姜璃心里诧异,似有不解的看向宁姑姑,宁姑姑便指点着她翻看后面的册子,却是如何不用行-房仍能行夫妻之乐的法子。 姜璃看得面红耳赤,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宁姑姑看她这样,知道小姑娘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自然是怕羞的,便笑着让她先慢慢看着,自己先退了出去。 姜璃把册子扔开,把脸捂到被子里直热得满头大汗,才把头抬起来直呼气,眼睛瞟到那几本册子,心砰砰跳,手根本不经大脑的又伸了过去。 她不是傻子,几次和项墨私下相处,项墨对她的炙热情谊她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感受到了,有些事情不是她想不去触碰就可以不触碰的。 更何况,她不知羞的想,那个时候,她根本就不由自主的顺着项墨,或者她根本也不舍得拒绝。 她开始同意嫁给项墨的确只是因为不想嫁人,又十分信赖项墨,便觉得这样就可以不用嫁给旁人。 可是慢慢相处下来,就算她再逃避,其实也知道自己对项墨的感情根本不是简单的信任依赖和感激前世他为自己做的事情,所以所谓名义上的婚姻根本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是要真的嫁给项墨,又如何能逃避夫妻之事?只是想到前世之事,她心里还是怕的,好在项墨答应过两年之后才圆房,她也可以有一些缓冲的时间。 不过既然有其他的法子,如果能哄着项墨一直不和她圆房,那她为什么不学学?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你学的重点是不是弄错了… 第60章 大婚之日 宁姑姑是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转来见姜璃的。 此时的姜璃已经将册子摆好,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子前喝着养生果茶,唯有红红的耳尖和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并不平静的心情。 宁姑姑也并不调笑她,只又细细跟她说了一会儿夫妻闺房相处之道,和平日安王妃赵氏教导的端庄沉静大方有所不同,却是一些如何以柔克刚撒娇撒赖又如何把握分寸的,听得姜璃扑闪着眼睛很有些吃惊。 宁姑姑看她的样子,笑道:“不过是一些房中为人妻的小手段,添加情趣而已,夫君爱重你才可行使,不可将之当作真正的行事手段,否则就沦为下乘了,出了闺房便得收了,这中间的分寸你好好把握。” 宁姑姑虽则自己没有如正常女子般嫁人生子,也见的多了男男女女的悲欢离合,平日对大多男子多有不屑,但教导姜璃,她也只会教导她身为一个皇家郡主又嫁为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的一个王府世孙如何能更好的生活而已,琴瑟和鸣可不是光长了一张脸就够了的。 最后她又跟她细细的解说女子的一些保养之道,不是平日所教的那些,而是夫妻之事前后的保养之道,一些秘处的保养之法,直听得姜璃耳颊生热又目瞪口呆,才知道这中间竟是如此多的学问。 可想而知,姜璃在这样的一番教导之后,她的新婚前夜睡的如何。 六月十八,大婚之日。 这日姜璃一早被人叫醒起床后,就像一个精致的木偶,被人折腾着梳妆打扮,先是浸香薰浴,洗刷干净,然后就是护肤美容,调脂抹粉,从细细的绒毛的干净程度到长长的睫毛的卷曲程度,都得专人小心的打理。 为怕今日不便,新娘子这日一般只吃少量的甜点,水也是半个时辰最多喝上一小口,这还是怕新娘子体力不济,晕倒过去,婚礼进行不下去。 姜璃也是每半个时辰都只能吃那么一小口甜点,喝上一汤匙燕窝粥,然后眼巴巴的看人把碗碟端走,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全福人请的是文郡王府的郡王妃,也就是宜安县君的母亲。文郡王妃性子温柔妥帖,和文郡王夫妻恩爱和睦,子女双全又皆稳重孝顺,虽然在勋贵圈中不是顶顶尊贵的,也没什么大的贤名,但生活的确过的顺遂如意。 安王妃请她过来做全福人,一来是希望女儿将来和和顺顺,二来也是文郡王妃素来妥帖,很会照顾稳定人的情绪,让人只觉安定从容。 例如此时姜璃对着镜子颇有点心不在焉,她昨晚心情略忐忑复杂睡得并不好,一早起来又这样被折腾几个时辰,早已失去了耐心。 文郡王妃梳着她的长发,笑着道:“瑾惠你的头发可真是好,又黑密又软滑。你可知道,小时候宜安头发黄黄的,常常为此哭鼻子,后来还是我去宫里找皇贵妃娘娘讨了方子,给她慢慢养着,现在才好了起来。” 姜璃诧异的瞅了瞅一旁一脸绯红的宜安,她的头发又浓又密,哪里有什么黄黄的影子?而且宜安素来爱做稳重的样子,竟然还会为黄黄的头发哭鼻子? 宜安嗔了自家母亲一眼,就对姜璃眨眨眼笑着道:“嗯,小时候看你生得好看,我也恨不得可以更好看些,便日日想着法子折腾。” 姜璃便笑,姜氏皇家的女子少有不是美人的,宜安自然也不例外,她只当她这是看自己辛苦,逗自己乐呵呢。在这里不能不继续给明惠姑娘点跟蜡,只能怪项老王妃项大夫人的外貌传承太强大。 文郡王妃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信,便笑着缓缓道:“你们这些姐妹的底子都不差,但同样的眉眼,后天调理不同,就会慢慢显出差异来,即使有那天生丽质姿容出尘的,不好好养着,也会慢慢掩于尘世之中。其实夫妻之间的感情亦如此,再炽热的感情,也需要不停的滋养,才是长久的恩爱之道。” 姜璃脸有些微红,原来说半天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个,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知道文郡王妃这是诚心的教导自己,便细细的嗯了声谢过,宜安便在一旁掩了团扇眯了眼睛笑。 姜璃打扮好,屋子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姐妹们,亲友们,一个一个的进了来恭贺姜璃。 大家都是堆着笑好话一箩筐的一句接一句的赞着美丽的新娘子,姜璃觉着,自己过去十四年也没听到过这么多赞美之词,难怪那些新娘子通常都羞答答的,脸都抬不起来,被人这么赞着,可不得羞死。 好在姜璃某些时候脸皮还是有些厚,绷得住,被人调笑的时候,眼睛睁大扫回去,对方反倒是像被那容光惊住了,张了嘴差点说不出话来。 当然也少不得有如项大夫人明惠那般不知脸色的,说上几句含酸夹棒的话,但都淹没在众人的赞美之中,根本挑不起半点风浪,倒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又不合时宜。 其实有时候众人还真是很难理解这位项大夫人,你说你以前是要把女儿嫁回西夏王府,得罪全勋贵世家夫人也就算了,可现在西夏那边也没得嫁了,听说是要留在京都嫁人了,你再这个样子,谁肯娶你家女儿啊?又不是个绝色,夫人们不愿意,儿子们愿意的。 以前她们还怀疑这是西夏王府所出之人的特色,可现在看着这个项二公子不是挺好的,这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腹诽归腹诽,热闹还是继续着。 到得吉时,外面又是一阵鞭炮声,便有丫鬟婆子进来笑着禀告,却是来接亲的队伍到了,此时正被姜晞姜旼赵青淮他们几个拦在外面呢。 姜璃好笑,这几个人都是善武不善文的,哪里拦得住项墨? 果然不多时,便又有丫鬟过来禀告说姑爷在外面把姜晞他们几个三两下就全部折服,现在已经往前厅走了。 此时姜璃已经穿戴好喜服凤冠,跪别了祖母项老王妃和母亲安王妃。 安王妃赵氏看着自己小小的女儿竟然就要出嫁了,眼看着全福夫人文郡王妃给女儿戴上喜帕,眼泪就忍不住唰一下落了下来。 她上前亲自牵了女儿的手,喜娘在一旁扶着,送了女儿去前厅。 第33节 到了前厅,众人已经都在等着,安王爷看自己女儿盖了盖头,虽说这成亲后不几日还会继续住在王府,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心酸,狠狠的瞪了眼项墨,可惜项墨此时眼中只有远远走过来的穿着红嫁衣的姜璃,哪里看得见自家岳父的不满。 赵氏也不理项墨,只将女儿送到姜晞身边,哽咽着嘱咐了几句,倒不是什么“嫁人后要贤良淑德,伺候好夫君”一类的,而是道,“过几日就回家来,有什么委屈别忍着,但凡他对你不好的地方,你都跟母亲说”,听得一旁的喜娘脸直抽抽,这样的嘱咐,还真是第一次听见。 赵氏心里是千万个不舍得和不放心,此时在喜娘的催促下,也只得送了她由姜晞背了穿过安王府长长得院廊,踩着红毡,一步一步走出了安王府,到了外面等候的花轿。 姜晞在花轿外放下妹妹,虽然他很崇拜项墨,妹妹过两天也还能回来,这时也有点后知后觉的不舍,道:“唔,阿璃,项二哥如果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揍她。” 听得姜璃一扫刚才因为母亲赵氏的嘱咐而伤感的心情,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是谁揍谁呀。 她正待说话,却已经被另一人一把抱住,送进了花轿。放下她的那刻,还在她耳边低声道:“乖,累了吧,先歇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到了。” 姜璃看不到无奈的喜娘和挠头想不满又觉得也没什么好不满的姜晞,她只是心里甜甜的想,嗯,是有些累坏了呢。 花轿布置得极舒适,六月中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姜璃又穿了厚厚的大红喜服,头上戴了凤冠,盖了盖头,原本以为这一路上必是辛苦,谁知入得花轿就感觉到了阵阵凉意,却是花轿的两角都放置了冰桶,里面是满满的冰块。 轿夫们一路抬得也安稳,并没有平常普通人家抬新娘时忽高忽低左右倾斜故意作弄的行为。所以姜璃这一路因着先前在房里闹哄哄的人群而略引起的燥意都收了收,心竟是慢慢定了下来。 因着项墨的亲眷都是在西夏,女宾基本上都在安王府,郡主府这边虽然张灯结彩,但宾客却全部是众大臣,宴席由礼部安排在外院,便少了些叽叽喳喳,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新娘抬到外院,由喜娘搀扶着刚落轿,项墨已经下马,换下了喜娘,亲自牵着她的手进入了郡主府的主厅。 此时景帝已经在厅中主位上端坐,他看到新郎牵着新娘进来站定,便乐呵呵的给二人说上了一番文绉绉的祝词,两人跪下谢过景帝,才又由司礼太监主持二人拜过天地,又对着西北方向拜过高堂,再夫妻对拜,最后礼毕送入新房。 景帝也就完成了他的重要任务,不等项墨再从新房出来,就在众人恭送圣驾中起驾回宫了。 项墨和姜璃入了新房后,则是在喜娘的主持下,完成了合卺之礼,喜娘受过安王妃的嘱托,完了礼就带着众人退下给两人一点点独自一起的时间。 因为照着规矩,新郎一会儿还要出去应酬客人,等再回到新房可能就是一两个时辰之后了,不若让新人先说一会儿话,也好安抚安抚新娘忐忑紧张的心情。 项墨待众人退下,就掀开了姜璃的盖头,他看着姜璃盛妆下不一样的艳容,又因着刚刚那一丁点的合卺酒脸上飞过的红霞,和微微迷蒙的大眼睛,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速。 他坐到她的身边,揽了她过去,问道:“是不是累坏了?” 姜璃看着他看自己专注又宠溺的眼神,就软了软,不自觉的靠在她怀里手指着凤冠娇嗔道:“嗯,这个好重呢。” 项墨抬眼看了看她指着的凤冠,低低笑了笑,就伸手小心翼翼的帮她除了去,放到桌上,又抽走了束发的发簪夹子,让黑发披散下来。 姜璃呼了口气,趴到他怀里,感觉一下子松懈了下来,那个东西真的不是一般的疼,压得她的脖子都酸了,因为顶着它,还得时时正襟危坐,辛苦死了。 项墨伸手拨过她的头发,帮她按着脖子,可是按了两下,看她像小猫般舒服的叹息了两声,就忍不住用大手托住了她细细柔滑的颈脖,低头咬住了她的唇瓣,小心翼翼的揉-捻着。 此刻他抱着她,想到她终于是属于自己的小姑娘了,只被满心的柔软感动涨满,吻着她也更多都是虔诚的如同爱惜着自己的绝世珍宝般温柔隽永。 姜璃先还被他突然其来的吻惊了一下,待她感觉到他的温柔宠溺,小小的甜蜜便在心中也越溢越多,迷蒙中便忍不住张了嘴,有些羞怯的回应他。 项墨感觉到她的回应,舌伸进去,只觉得一股清甜甘香,小小的贝齿犹豫着抵着他,他便再也无法温柔,终于急切起来,直吻得姜璃只觉得窒息。 待姜璃觉得自己就快晕过去的时候,项墨终于撤了这个吻,他抱着她,贴着姜璃的脸颊,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了些,心里苦笑,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第61章 洞房花烛 项墨低头看姜璃,见小姑娘咬着唇羞答答的也正偷眼看他,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叮嘱道:“一会儿我要出去,可能晚点才能回来,你先沐浴梳洗,不用等我,我会尽快打发他们,早点回来的。” 姜璃点头,并不出声,只拿眼睛觑他,手无意识的在他的胳膊上来回划着。 项墨便忍不住又在她的额头鬓角亲了亲,才放开她,又细细叮嘱了两句,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却见姜璃已趴到床上把脸闷在被子里,显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羞怯,心里就又升起一股异样情绪,顿了顿,勉强克制着这才掀开门帘离开。 出了门,召了伺候的丫鬟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姜璃的管事嬷嬷平嬷嬷领着几个大丫鬟进来,见到姜璃竟然已经拆了凤冠,脸上娇艳欲滴,红唇比那辰时刚上的红脂还要惹人,面色都有些微的古怪。 照着规矩,姜璃是需要一直戴着凤冠待在新房,房里此时也有男方的亲眷和新娘说话,直到新郎陪着客人喝完酒再回来。 可项墨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在京都,新房里面也没有婶子嫂子大妈什么的要看新娘什么的,所有姜璃就完全没有了约束,并不如一般的新娘子般此时还需应对着男方的亲戚。 姜璃见众人进来,便命人备水沐浴,平嬷嬷有些犹豫,问道:“是不是要等姑爷回来,小郡主再行沐浴?” 姜璃就笑道:“不妨事的,刚刚项二公子已经说了,让我先洗漱休息,不用等他。” 平嬷嬷知道这是项二公子心疼姜璃年纪小,怕她累着,虽然这不合礼数,也很是欣慰。只是笑着道:“姑爷爱惜小郡主,小郡主却要改口,不可再称项二公子了呢。” 姜璃抿嘴笑了笑,也不答话,只在溪沙的服侍下除了喜服。 刚除了外面的大红喜服,就有侍女端了点心甜品进来,道是项二公子一早吩咐过的,怕姜璃肚子饿,端给她垫点肚子。 姜璃从一大早起身化妆打扮,接受众人道贺,再到入花轿,到郡主府拜堂成亲,一直折腾到现在天都黑了,是真的什么也没怎么吃过,此时丫鬟端了东西进来,才觉得已经饿得发晕。 另一个大丫鬟雨新拿过一碗燕窝粥试了试,这才端给姜璃。虽然是饥肠辘辘,但想到唇上可能都是脂膏,怕吃进肚里,姜璃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用了,又吃了些甜点,脑袋才没有了晕眩的感觉。 其实这也是她多虑了,她唇上的脂膏恐怕早就被人扫走了,丁点也不剩的。 吃了一些东西平了肚子,丫鬟们在隔壁房间已经备好了沐浴用水。 姜璃踩着木台阶踏入了浴桶中,水温刚刚好,水面漂浮的花瓣在朦胧的水雾中显得格外水嫩鲜灵,颜色恰恰好和姜璃晶莹粉白的肌肤相映,让暗沉的内房满室生光。 溪沙隔着雾气看拨弄着花瓣的姜璃,心里暗暗叹息,这样美丽到惊心动魄的小郡主,就是女子看了也忍不住动心,何况久在沙场不近女色的项二公子?人对美好的东西总有一种特别的占有**的。 只盼着项二公子的真心能维持一辈子,永远待小郡主如初时般爱护珍惜。 姜璃却不知道溪沙心中所想,她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是美的,可是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有艳如朝阳的赵澜,有娇如幽兰的宜兰,有淡雅从容的宜安,就是宜欣县君和玉阳公主,从外貌上来讲,也真真是娇俏可人。 总之,美人不是稀罕物,顺国公府赵家,皇室姜家,都盛产美人,所以姜璃从来没把长得美这种太不具特色的东西当成自己的特点。 只是她拨弄着花瓣,看着自己幼嫩的小手在花瓣中穿插,想着刚才项墨那个绵长的热吻,又是一阵的脸红心跳。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项墨对着她,那眼神永远炙热宠溺的让她每一个毛孔都是酥麻的,她想到今晚,就有些不敢想下去,昨日册子里那些画面却跳到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让她觉得又是害羞又是心跳。 忙站起了身,拿布巾擦干了身子,也不让溪沙服侍,自己穿好了中衣,便匆匆回到了拔步床上,让溪沙放了帷帐,就命她们退下。却是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她们知道,不能再如往常那般面对她们。 姜璃脑子里乱乱的,满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胡思乱想,却谁知因着今日实在太过劳累,心情又波动起伏,再泡了温水浴,这会儿躺在床上,只觉得分外舒服,竟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所以在项墨一个多时辰后应付完客人后回到新房时,见到的就是早已睡着的姜璃。 他掀开帷帐,看姜璃睡得很安稳,黑发如缎般在枕边散开,面上肌肤晶莹似雪,长长的睫毛卷翘,偶尔颤动一下,美得动人心弦。 他闻到自己身上一阵阵的酒味和宴席上染上的烟杂位,忍住了上前的脚步,命人备水,去了隔壁房间洗漱沐浴完换了衣服才再次回到房间。 命众人退下,平嬷嬷有些担心,但这却不是她能反对的,连安王妃的意思都有些模棱两可,也只能依言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其实安王妃也是非常纠结。 虽然项墨承诺说姜璃十六岁之前不圆房,但项墨今年已经十八,若是在京都这个年纪即使不成亲,恐怕通房什么的也不能少的。 在京都,女子十四岁成亲的也不在少数,虽然小了些,但圆房也不是不可以,总好过有了其他人给女儿气受。所以安王妃才特意请了宁姑姑教导姜璃男女之事,就怕她栓不住夫君的心,要受自己受过的苦楚。可是女儿的性子养的娇,若跟自己似的,恐怕日子根本没法过。 只是女儿到底小,太早有孩子总是对身子不好,所以她也便让宁姑姑教了她些避孕之术,又细细嘱咐了她身边的嬷嬷,才算稍微定了定心。 项墨再次掀开帷帐,却不想见到的是已经坐起身睁大眼看着他的姜璃,却不知她何时已经醒了。只是因着是刚睡醒,大眼睛分外朦胧。 他伸手摸她的头发,问道:“吵醒你了?” 姜璃摇头,有些羞赧的笑道:“本来应该等你的,不小心就睡着了。”睡了一觉,脑子暂时还没完全恢复睡前的状况,倒把之前的纠结惆怅都给忘了。 项墨很少见她这样的笑,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醒,笑容娇憨,温柔又羞涩的样子,看得心里一跳,揽过她,低声唤道:“阿璃。” 姜璃被他揽过去,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脖子,低低“嗯”了声,又软又糯,随即撒娇嗔道:“你身上好大的酒味。” 项墨笑,低头道:“很大的味道?刚才我已经洗过了,不喜欢吗?” “也没有了。”姜璃刚低喃着回答。 项墨看着她,精致无暇宜嗔宜喜的小脸,自从第一次惊鸿一瞥,就时时刻刻魂牵梦绕,无时无刻不牵绕着他的心神,让他失去了过去十八年以来惯有的冷冽自持。现在他抱着她,终于感觉到她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不用忍耐,不用克制,是属于他的小姑娘了。 他低下头,从她的鬓角吻下去,滑过耳垂,咬弄一番,又滑到脖子,一路啃咬着,吮吸着,不似之前的温柔,也不似之前的等待她的回应,这次项墨直接从她的脖子一路啃咬着下去,仿佛她是什么绝世佳肴般要把她品尝够再拆卸入腹。 姜璃攀着他,只觉得全身发软,心跳的仿佛不似自己的。 项墨却只觉得不够,他一手揽着她,一手解开她的中衣,急促的一路吻咬,看她莹透如玉的肌肤上染上层层粉意,又绽放开一朵朵深浅不一的桃花,全部是他的印迹,他想这么做很久了,一直克制着,现在终于不用再等。 他一路吻下去,感觉到她的小姑娘在他的怀里颤抖,吻得重了,小姑娘终于手抵着他,带着点哭音道:“疼,项二哥,好疼呢。”声音软得如同扫在他心上的羽毛,让他心里又疼又痒。 他撤了吻,大手揽紧了她,把她嵌入自己的怀里,低哑着声音道:“阿璃,乖,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只要乖乖的,我会小心的,知道吗?” 姜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她眼睛已染着一层湿意,手无力的压在他的胸前,身上的中衣已褪去,肌肤触上他的地方火热,这些和刚才的激烈和他身上的酒味都让她有些害怕,她低低娇吟着求道:“项二哥,我,我有点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我不要那个。” 姜璃觉得心跳如鼓,那个时刻所有的婚前教导都不会记得,她只觉得自己脑子完全空白,像狂风暴雨中的小舟,唯有攀着他才能不让自己完全颠覆,心中满是惊惶和战栗。 “嗯,是怕那个吗?”项墨看她面色绯红,娇妍如刚刚绽开的晨光下的桃花,那眸中微微的湿意如同打在心上,润泽着自己干渴的渴望,他看着,只觉得喜欢得心都发疼,他搂紧她,抚摸着,低哑着声音哄道,“嗯,不会的,我不会那么做的,你只放心,乖,闭上眼睛,抱着我,嗯?” 作者有话要说:  洞房无能啊,求献计,偶要清水~~~ 短小君:拉下帷帐,春光尽掩,只听得娇喘吟吟,之后又闻到细细的抽泣声娇娇的求饶声,只听得外间守着的丫鬟面红耳赤,担心不已,直到许久内间平息下来,众人才算定下心来。 不知项二满足否? 第62章 继续洞房 他在她的耳边哄着她,手轻轻的抚着她颤抖的情绪,心里喜欢得发疼,只盼着她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爱极了她因为全心信任自己看着自己的软糯眼神,娇憨神情,那样的娇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所以他的确丝毫不会舍得伤害她,他只恨不得娇宠着她,把她刻到自己的心里,片刻也不用分离。 “阿璃,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你乖乖的就好,放心交给我。阿璃,你不懂,你就是我的命,我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 他放下她在床上,低喃着轻轻吻住了她的唇,这次温柔至极,完全不似先前的急促。 他的话却让姜璃一颤,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只要项墨说出这句话,姜璃就完全投降,只恨不得什么都依了他才好。她眼睛滑过一滴泪水,手又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微启了唇瓣,笨拙的回吻她。 项墨感觉到她的顺从和笨拙的些微主动,满心都是怜惜爱恋,一边温柔的吻着她,安抚着她的情绪,手却一路滑下去,爱抚着她,所过之处却像烧起了一串火,让姜璃颤栗不已。 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因为被点起了的火,那里只觉得又疼又麻,心里无措,忍不住娇吟出声,又似求助又似害怕的低低叫着“项二哥”,声音低转柔媚,催魂入骨,让项墨的吻更加失控,又重了几分。 他扯去了自己的衣服,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揉-捻着她,姜璃失去衣服的支撑,只觉所触全是火热,抓着他的胳膊却受不了力,飘摇中只能攀了他低泣出声。 项墨看她低低泣着,伴着娇吟声如化骨毒-药,红唇微启,因为他的吻微微肿胀,更显水嫩饱满,像那就快涨开的蜜果,微微涨着汁儿,脸颊红艳似雨后海棠,两眼蒙着水光,因着情动而格外潋滟迷蒙,看得他越发紧涨,再也忍不住,架开她,将火热贴了过去。 姜璃触到他的炙热,感觉到那不合常理的尺寸,登时先前的缠绵尽数散去,只吓得一激灵,那,那样的尺寸,她可如何受的住? 她此时完全忘了项墨承诺过的不会圆房,只因真实的接触到了,心里的恐惧便立时升了起来。她的指甲抓着他,恨不得嵌进他的肉里,低泣着求道:“不,不要,不要,哥哥。”因着紧张项二哥都简化成了哥哥,听得项墨一激灵,更是控制不住。 他此时早已箭在弦上,额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滴下来,火烫的目光比他的体温还炙热,扫过姜璃,姜璃就觉得仿佛被火烧了起来。他抱着她,哄着她一遍一遍的唤着宝贝,看她实在怕得厉害,就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姜璃听了,想到那册子上的图片,才勉强哽着声同意了。 如此,姜璃被项墨压着,即使未真正圆房,也只折腾得剩下半条命去。项墨初次尝荤,抱了心上人,只恨不得把她揉到骨头里,折腾了几次,却总还是觉得不够。 姜璃体力其实还不错,但奈何对方是个非常人的习武之人,几次下来,她全身都疼得要命,只恨不得立时能晕了过去,终于再也受不住,哭着小声求饶,项墨看姜璃香汗淋漓,湿湿的头发搭在粉嫩的脸颊上,脖子开始片片红紫,小手软软的抵着自己,几乎半点力气也无,就如那被狂风暴雨碾过的精致娃娃般。 他这才惊觉自己孟浪,抱了她好一阵安抚,才叫人备了水,亲自抱着姜璃擦身沐浴。姜璃虽然羞怯,奈何实在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只好闭着眼任他施为,因着实在太累,竟是在他小心翼翼的伺候中半睡了去。 第34节 姜璃皮肤娇嫩,就算没有真正圆房,被项墨好一通折腾下来,也是到处红肿青紫,项墨看得触目惊心,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小心翼翼的帮她清洗过,放到床上,又拿了上好的雪玉生肌膏帮她搽上。 雪玉生肌膏清凉舒适,项墨的手却火热炙烫,双重的抚摸,滑过姜璃的身子,姜璃半睡半醒中,竟然呻-吟出声,又娇娇的无意识中叫了声“项二哥”。项墨因着心疼自责,此时并无其他心思,却在听到姜璃的这一声娇吟和叫唤中,心里又是一股热涌,涂膏药的手都抖了抖。 他苦笑,他的小姑娘能不能把神仙逼疯他不知道,但对着她,他总是要疯。可是手下的她这么小又这么娇嫩,他只恨不得要把她好好养一养,他才能尽兴的疼宠她。现在,还根本没圆房,他都怕他稍一用力,他的小姑娘就碎了,让他的心总是紧了又紧,要用上十足的克制力才能勉强不伤着她。 第二日姜璃醒来,旁边并没有人,她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未着一缕,忙拿了薄被先遮了遮,这才觉得全身酸痛不已。想到昨晚的荒唐,简直羞于见人。 这时帷帐却被掀开,看起来颇为神清气爽的项墨冒了出来,坐到床边。姜璃见到他,想到昨晚的荒唐,脸上顿时腾一下红了起来,一阵热力上涌,立即缩回了被子,裹了裹才罢。 项墨一伸手,就连人连被子的把她捞了过来揽到怀中,看她却只闭着眼睛不肯看他,只有颤抖的睫毛才知道她心绪极不平静,就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鬓角,道:“我给你拿雪玉生肌膏过来,一会儿你自己擦上,再睡一会儿,可好?” 姜璃这才睁开了眼睛觑他,看他看起来较为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才稍微定了定,小声的嗯了声,就伸手去接项墨手上的药樽。 伸出了手才后之后觉的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吓得她赶紧又收了回去,项墨看她那惊惶的样子,先是闷笑,然后收了笑容,叹息了声,抚了抚她,低头对她道:“昨夜我是过了些,以后我尽量再小心些,必不会再失控的。” 昨晚上他被灌了不少酒,又第一次和心上人真正毫无忌惮的肌肤相亲,就无克制了些,想到姜璃身上的青紫伤痕,心里就心疼愧疚得不行。 姜璃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神宠溺中带着愧疚和疼惜,眨了眨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想到前世自己的遭遇,和先前宁姑姑的教导,她也知道项墨已经非常克制了,至少再怎么冲动的时候,也丝毫没想去伤害自己。 其实她又没有怪他,只是委实羞怯得紧。 她在被子里微微侧了身子,贴得他紧了些,隔着被子掐了掐他,低声道:“我穿衣裳。” 项墨却道:“没什么事,你昨晚累坏了,还是再睡会儿,我去前厅处理些事情,你有什么事,就叫人过来服侍你,我一会儿让人给你端点吃的。” 照规矩和常理,新婚第一日是要去给公婆进茶然后认亲的。可是项墨的爹娘祖父兄弟姐妹们都在西夏,所以这一步又是省了。 景帝没要求项墨姜璃夫妻俩进宫谢恩,这两人也选择性忘记,竟是生生把最忙碌的新婚期过成了两人世界,在三日回门之前,竟无丝毫其他安排。 此时姜璃也觉得自己全身不适,便不再出声,由着项墨把药膏塞到她的手上,又把她放回床上。临走时,却又低头好一阵温存才肯离开。 待他走后好一会儿,姜璃的心魂才回到身上,这时四个大丫鬟溪沙微草雨新轻沙却是端了洗漱用水,早餐小点进来。 溪沙隔着帷帐轻声道:“小郡主,姑爷吩咐了,让小郡主先净面吃点东西,再行歇息。” 姜璃应了声,命她们先退下,自己穿好了中衣,下了床榻,才唤溪沙等人进来服侍自己净面。 几个丫鬟进来看到姜璃,脸上齐齐都红了红,颇有些古怪。 姜璃皱眉,坐到梳妆台前,便见到自己中衣露出了的脖颈几块都红了去,却并不吓人,衬着雪白的肌肤,更如那盛开的桃花,朵朵绽放,一直延伸到中衣领口,引入遐思。 姜璃很有些羞恼,但她还撑得住,这也遮掩不住,就木着脸换溪沙给自己净面。溪沙自来稳重,仍是如常的服侍姜璃净了面,涂上了护肤的膏子。两人的态度倒是让微草等人颇为羞愧,遂也镇定自若仿若平常般服侍姜璃用早餐。 姜璃用完早餐,命众人下去,自回床榻歇息。 想到刚才的窘意,姜璃噘嘴,可是那几个是自己的大丫鬟,有些事情怎么避也避不开,也只能命自己习惯罢了。 想到项墨给自己的雪玉生肌膏,便拿了来给自己上药,除了中衣,才发现身上到处都是红-肿,尤其是下面,更是触目惊心。 姜璃脸红似血,忍着羞意涂着药,雪玉生肌膏入肤冰冷,姜璃不经意间又想到昨晚上自己半睡半醒之间,项墨似乎也帮自己搽过药,这手顿时怎么也搽不下去。可是她更不会叫别人帮自己,闭了眼睛,只胡乱抹了全身,好在雪玉生肌膏清香舒适,本就是千金难求的护肤佳品,她胡乱图不过是浪费了些,并不碍事。 姜璃这一睡,又是足足睡了两个多时辰,醒来时,已过了午膳时间。 她甫一睁眼,就发现帷帐竟然是拉开着的,转过头去,便看到项墨靠在床榻边的躺椅上看书。 她嘴角翘起,她习惯了看他拿着弓箭和刀剑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静静的坐着看书,竟还蛮认真的样子,真是颇不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够不够? 有点担心的偶把明天早上的更新发出来了,亲们要鼓励偶,捂脸遁走~~~ 第63章 新婚日常 姜璃一醒来,项墨便觉察到了,他将书放到一边桌上,起身走到床边坐下,笑着问道:“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又睡了一觉,姜璃的心理建设强了些,也可能是身上已着中衣的缘故,竟不似早晨醒时那般羞窘难堪。 她细细“嗯”了声,就问道,“什么时辰了?” 因着就是嫁到郡主府,项墨又没什么正经长辈在京都,并不曾有人特意教过姜璃婚后侍奉翁姑的那一套,这睡得离谱了些,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对,不过是顺便一问而已。 项墨伸手揽过她,道:“未时三刻了,肚子可饿,我命丫鬟热点饭菜给你。”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姜璃点头,项墨便传了丫鬟先端了一碗莲花燕窝粥过来给姜璃垫垫肚子,又命人在前厅摆上特意给姜璃备好的午膳和点心。 亲自端了燕窝粥要喂姜璃,姜璃不肯,伸手去拿碗,娇嗔道:“我又不是什么病人,做什么这个样子。” 项墨却笑着道:“嗯,你的手不酸吗?” 姜璃的脸又是腾得一下红了起来,可是那手还真是又酸又痛,她想说那叫丫鬟过来服侍,可是那还不如直接让项墨喂呢,反正自己最该难堪的样子他也见过了,喂个饭扭捏个什么劲,所以就努力镇定了下,崩了小脸点头。 项墨看她的样子真心好笑,此时却不敢再说什么,试了试温度,便简单喂她吃了小半碗燕窝粥,姜璃还待吃完,项墨却把碗放下了,道:“不过是先让你垫垫肚子,一会儿再用午膳,现在不可吃得多了。” 姜璃听言便也不说什么,此时她吃了小半碗粥,便慢慢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极是舒适的窝在项墨的怀里,其实若不是昨晚之事,她极爱赖在项墨怀里,被他圈着的时候感觉又安全又窝心。 项墨看她恢复了平日爱娇的模样,在自己怀里蹭着,心里也是欢喜,搂着她浅浅亲了亲她的额头鬓角,就抱了她起身下了床榻。 姜璃搂着他的脖子笑,道:“快让我下来,我让溪沙她们进来给我梳洗换衣裳。” “嗯。”项墨也不捉弄她,将她放到梳妆台前坐下,就召了几个大丫鬟进来,逐一帮姜璃净面,换裳。 项墨就坐在旁边看着,待姜璃要换衣裳拿眼睛瞪他,他才摸了摸鼻子,好笑的去膳厅了。 姜璃梳妆好,去了膳厅用饭,看到桌子上的菜式,先是不以为意,可是鼻子闻了闻,面上就出现了异色。 姜璃偏喜素食和点心甜品,平日里早膳主要是燕窝牛乳羹,每日换样的小粥两款,各色蒸点几碟,午膳和晚膳多是各种精致的时新蔬菜,清蒸,焖煮,小炒,最重要是淡而色香味俱全,能有原本食物质感鲜味最好,但辛辣食物她也爱,只是不太能受的住,只能浅尝辄止,在府里安王妃和嬷嬷们就很控制不让这些东西出现在饭桌上。 除了正餐,她每日上午巳时和下午申时都要吃一顿甜点,但也大多都是时新鲜花软糕,各种生果炖汁,蛋白蒸燕窝等等,对身体有益而无害的。却是安王妃赵氏知道她喜欢吃,又怕她吃太多甜点对身体不好,特地寻了几个通药膳的甜点师傅,给她做的甜点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现在桌上的菜肴其实乍一看和她平日吃的风格还挺相似,只是乳制品略多了些,而且姜璃鼻子灵,一闻就知道不是她平日爱吃的牛乳,而是羊乳,羊乳茶,羊乳燕窝炖蛋白,苹果雪梨炖羊乳,羊乳切面,还有几样羊乳蒸点,好在这些点心甜品所用的羊乳应该是用秘法去除过膻味,并不难闻。 项墨看她面有异色,就拉了她到身边坐下,笑着道:“就知道你的小鼻子一闻就知,必是糊弄不得。我知道你平日用的都是牛乳,但其实羊乳更易克化些,更适合你的身子,便命人研究了些食谱,今日终于派上用场。” 又端过牛乳茶,拿给姜璃,继续道,“先试试这个茶,这个是西夏的特色茶,原本味道有些重,我便命人在煮的时候加了雪莲花和青草茶,更加合你的口味些,而且不是平日的浓茶,并不伤胃。” 姜璃端过淡青瓷杯,抿了一口,味道醇厚甘甜,还真是不错,看项墨似乎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便点了点头道,“嗯,还不错。可是,你连这个都懂吗?你不是武将吗?” 前世的时候,项墨是个十分沉默寡言的人,他们在沙漠相处七天七夜,他说的话好像都能拿手指头数得过来,这一世接触多了,竟发现他话多得很,杂七杂八的东西知道的也很多。想到这,她小脸又是一红,嗯,甜言蜜语也很多。 项墨又是一笑,却并不答她的话。 他原本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自幼在军营里长大,十岁上战场,心里除了琢磨着如何提升武力值就是琢磨着如何提高求生值,哪里有什么心思钻研这些乱七八糟的。 但是他心思专一,但凡他想钻研了,那也是立马能出效果的。比如说这一桌子羊乳羹,羊乳膏,羊乳点心什么的。 因为项墨专门请教了傅医师,要如何调理姜璃的身子,要让她茁壮成长。傅医师就笑着道:“其实小郡主的身体还不错,就是寒了点,也不必特意大补。不过公子要是想让她像我们西夏女子般,可以试着多用点羊乳,羊乳甘温,可益精气、养心肺、强体质,又无热毒,即使用多了也不怕。” 项墨皱眉,这把她养的跟西夏女子般?他脑子闪过一个身材高大,丰-乳-肥-臀的女子,却是长了一副和姜璃类似的五官,心里顿时闪过种种不适,赶紧要把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影像给抹杀掉,只觉得这不是一般的亵渎了他的小姑娘。 傅医师看他脸色,估摸着他是想歪了,咳嗽了声,又跟他解释道:“不过是说让她多用点羊乳,可以增强体质,其实对形体只有好处不会有任何害处,也可白肤美发。” 咨询过傅医师,又询问了姜璃身边的大丫鬟和药膳师傅,然后便让她们和厨师一起整出来了这么一桌子菜和点心。 项墨又给姜璃端过了羊乳燕窝炖蛋白,道:“你先每样都试上几口,尝尝味道,看喜不喜欢,哪里需要再改改味道的,就跟丫鬟和嬷嬷她们说,让她们想着法子做到合口味。” 姜璃点头,觉得项墨这副样子对她,好像也关心太过了吧,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想不明白也就算了,反正她也不反感,嗯,还挺喜欢的。 用过膳,项墨叫人撤了饭菜点心,看姜璃精神还不错,就牵了她的手去花厅。 入了花厅,姜璃诧异的发现厅里下方已经立了两个面生的女子,传的是黑色行装,气质和她平日所见皆是有些不同,竟是感觉有点像他父亲那些沉默寡言的侍卫。 两名女子见二人进来,就一齐跪下行礼,道:“见过公子。” 项墨点头,并不唤她们起身,牵着姜璃到主位太师椅上左右坐下,才冲着她们点头道:“见过你们少夫人吧。” “初九、十六见过少夫人。”两人先后报了名字,然后一齐给姜璃见礼。 姜璃看了眼她们,再看看项墨,心里大概也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她是知道他的贴身侍卫,暗卫还有一些心腹将领都是以数字命名的,就是不知道竟然还有女子。 项墨对姜璃安抚的笑了笑,这才唤两人起身。 然后就对姜璃道:“我给你从西夏调了一些人过来,先给你见见这两个贴身的侍女,她们自小习武,以后就留在京都负责贴身保护你。” 初九十六二人乍听此言莫不是心中惊涛骇浪,只是项墨接下来的话,更让她们震惊。不单止是因为公子那从来也没有过的温柔语气,更有那说出来的内容。 项墨跟姜璃稍稍解释了下,就对二人道:“这次我传唤你们过来京都,就是让你们以后都负责保护少夫人,少夫人以后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需永远以少夫人的安危为第一位,即使是我的任何事情,也不能让你们置她于哪怕丝毫危险的境地。” 二人心中虽是惊涛骇浪,但自幼受特训,面上并不露丝毫异色,皆齐声应诺。 项墨又对姜璃道,“回头你给她们也改改名字,让嬷嬷们教导教导,需得无异于其他丫鬟才好。” 姜璃看这两人听了项墨的这两句话,面色都是白了白,心里知道必是有缘故,便只点了点头,并不立时说什么。 项墨这才命初九十六二人先行退下。 初九和十六是昨晚才到的,半个多月前她们突然收到项墨的急令,便立即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快马加鞭进了京都,却万万没想到急急召她们过来,竟是把她们拨给了这位新婚夫人,让她们以后都负责保护这位夫人。 她们可不是一般的侍卫,她们数字编号的都是王爷和世子命人经过重重筛选,然后从千万个战争遗孤中挑出,经过多年特训,给西夏王府未来继承人的亲卫和暗器。 到了房间,十六突然低声道:“难怪不让十二过来。” 论机敏美貌功夫,几个女侍卫中其实以十二为最。她们收到急令时,她们两个都有要是在身,上面却让她们立时把事情或结了,或转交他人,然而十二当时却是空闲,上面却根本不予置喙。 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睡得过了,鞠躬抱歉…都没来得及修改,囧,回头再修… 第64章 娇妍动人 十二对公子的心思其他亲卫可能不知,但十六和十二同批选入特训营,同吃同住七年直至出派任务,两人性格脾性了解甚深,如何不知十二的心思。 可是自她们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命就都是公子的,有什么其他心思都是多余。 十二平日虽然没什么异样,但公子是什么人,恐怕早就心知肚明,不然这次挑少夫人的护卫,也不会绕过十二,挑了她。 只是她也没想到公子竟然这般看重少夫人。 公子练的是清心绝情的功法,向来冷冽,她们以为他到京都来娶亲,最多也就是个摆设,可是竟然直接调她们过来保护她,还不是暂时的,竟是以她为主的意思,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就是老王爷和世子大人也没有这样做过。 而且还让她们改名,那就是说,要把她们从公子的亲卫营除名了。 初九瞟了她一眼,道:“公子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服从好好保护少夫人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 十六点头,她也是经过长期特训养成的性子,虽不若初九天生稳重沉默寡言,后天的训练也是深入骨髓,刚刚不过是乍听这样的消息,心神激荡,才忍不住多了句嘴。 至于十二,她们这样的身份,有那样的心思本就不应该,只望她能早点死了那份心才好。 此时项墨和姜璃还在花厅中,项墨命众人退下,就跟姜璃也简单介绍了一下初九和十六的性子和功夫,又道:“这次我还同时请了我在西夏王府的一个管事嬷嬷过来。她姓良,是我出世后,祖母文华公主就赐给我打理我院中琐事的。她也是出身京都,当年陪嫁祖母去了西夏,对京都和西夏的规矩事务都很熟悉,我在西夏院子里的事情也都归她打理。把她调过来,由她教你慢慢熟悉我身边的人和事情,还有西夏那边的关系,我也能放心些。只是她不像初九和十六,可以快马过来,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 第35节 项墨十岁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边界军营,很少住西夏王府,所以西夏王府那边的事情并不多,他不在的时候,院子里主要都由两个嬷嬷打理,一个就是良嬷嬷,是文华公主赐给他的管事嬷嬷,另一个是他的乳母解嬷嬷,却是他母亲世子妃姬氏的人。 解嬷嬷虽然对他也是忠心耿耿,但她更忠于自己的母亲,更和姬氏一族牵扯太深。姬氏又的确一直盼着他能娶了姬家嫡长女他的表妹姬兰丝,所以他是不放心直接让解嬷嬷服侍姜璃的,甚至他让良嬷嬷这么早过来服侍姜璃,未尝不是防着她,防着自己母亲姬氏的心思。 项墨自己少住王府,但西夏王府的水有多深他是知道的。这也是他把姜璃先留在京都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的确不单止是为了哄安王和安王妃,他是真不放心现在就把姜璃带回西夏王府。 当年他的父亲那样喜欢侧妃赵敏惜,花了不少心思保护她,最终她还不是香消玉殒,因着赵敏惜的死,和弟弟项砚摔断腿的事情,他父亲到现在还责怪他母亲,这么些年和他母亲姬氏的关系都很一般,说是相敬如冰也差不多。 项墨当年也以为赵侧妃的死还有项砚摔下马的事情有母亲的手笔,可是后来他查到的线索却发现,那些事恐怕和西府还有大房先世子那边都有关系。他隔了这么多年都能查到一些影子,那他父亲也未尝不知道,责怪母亲那不过是迁怒而已。 事情发生了,迁怒有什么用?这一点上,他还真看不上他父亲。 不过,他不会允许任何事情发生到他的小姑娘身上,丁点也不允许,所以他才要两年时间,不仅要让姜璃成长到能适应西夏王府,他也要把那边清理得至少在自己控制之下,才能让姜璃过去。原先他是不在意王府内院那边的事情,但现在他却不能不在意。 想到这里,项墨又想到一事,他细看姜璃面上的神情,发现她仍是认真的在听到他说话,并无任何异样,心里也是一松。 因为他想起最初他跟姜璃求她嫁给自己的时候,曾经说过,她可以一直住在京都,然而这次陛下赐婚,连安王府都同意,姜璃两年后却是要跟着自己去西夏的,他还从来没有正式问过姜璃的意思。 这事他也并不着急,只是不免就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回西夏,把姜璃一个人放在京都,他心里又委实是万分不舍。 想到这,他忍不住就抱过姜璃放在自己腿上,低头就去吻她的脖颈,吓得姜璃一跳,她眼睛扫了一圈花厅,才发现并没有丫鬟侍女在厅中,想起来是之前项墨跟自己说话,已经命她们退下去了,心才算放了下来。 只是躲着项墨的轻吻,嗔道:“还在厅中呢,哪有这样子的?”语声似嗔似喜,余音因项墨的亲吻已带了颤音。 项墨在她耳边低声笑道:“那在哪里可以?要在房里吗?”说完就咬住了她的耳垂,舌头滑过了她的耳根。 姜璃就是一颤,发出了一声娇吟,脸上迅速红了起来,她抱了他的脖子,有些羞恼自己的反应,低低道:“这,这可是白日,哪里,哪里都不可以吧。” 项墨看她脸色酡红,似饮了三月的桃花醉,大大的眼睛弯起,平日清澈明亮的眸子已蒙上一层迷蒙之色,红唇柔嫩欲滴,显然已是有些情动,就不由得想起昨晚上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娇吟不已的样子。 原本他还想着带她转转园子,此时却哪里还有心思,便抱起了她,往后房去了,一边往后房走,一边在她耳边道:“我们现在可是新婚第一日,你想我们有什么其他可以做?”不在西夏成婚,没有那一堆的人打扰,不能太好。 后房并不是他们的新房,而是项墨布置了专门给姜璃平日小憩用的,房间整个用绢素围屏隔成了两间,里间只有月白色云纹飘纱帷帐围起的雕花床榻,正对着窗户外面的荷塘景色,屏风外则就是简单的檀木桌椅,桌子上插了几朵含苞欲放的莲花,简单素雅。 姜璃见他真是将自己抱去了后房,心里又是羞涩又是紧张,想嗔他,却又有些无力,她羞耻的发现自己心里竟然还有丝欢喜和甜蜜,其实她也发现,她现在也恨不得时时黏在他的身边,和他缠绵。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现在好像也是已经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了。 这当然也是因为经过了昨晚,姜璃知道无论怎么样,项墨也不会真的逼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的原因,让她现在连最后一丝的担心和恐惧都去了,心里对他只是全然的信任和她自己都没深刻意识到的依赖。 他抱了她到床榻上坐下,抽走了她的发簪,见她把脸埋在自己胸前,显然还是害羞。便不勉强她,只轻柔的吻着她的侧脸后颈,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却慢慢褪去了她的外裳。 他看到她脖子上昨晚留下的红印,便低哑着声音对她道:“阿璃,让我看看昨天的伤痕好不好,我再给你上药。” 姜璃身子敏-感,早已被他吻得情动,听他这样说,想到那些伤痕的位置,仍是羞得不可自抑,闭了眼睛只不作答,项墨又亲着她的脸颊道,“乖,我只是看看,再帮你上药,今天也不会做什么,放心,我也怕再伤着你。” 姜璃这才把小脸蹭在他的脖子边,细细的嗯了声。 他放下姜璃,去了围屏外取了药,回来就看见姜璃着着中衣滚进了被子里,趴在把脸埋在枕间。 他褪下自己的外衣,上了床,把她抱到自己怀中,就拿手指蘸了药膏给她涂药,从脖颈开始涂起。 姜璃刚刚把自己扪在枕边,热得要死,此时清清凉凉的药膏涂上,煞是舒服,况且项墨手上力气适中,加了小小的力气给她按摩,她便也稍稍去了羞涩紧张的情绪,闭上眼睛专心享受他的按摩起来,偶尔还会说上一句“轻点,轻点,有点疼呢。”声音又娇憨又柔媚。 项墨见她这样,真是又欢喜又无奈,眼眸却渐渐深了起来。他另一只手在她的腰间,却已经在不经意间抽走了她的中衣衣带,衣领便散了开来,手便顺势滑了下来。 姜璃感觉到衣裳褪去,肌肤接触空气的感觉让她很是不适,心里紧张就忍不住抱了项墨的脖子往他怀里缩。 项墨看她紧张,便低头吻着她的脸颊,安抚着她的情绪,低声在她耳边哄着她唤着宝贝,只叫她别怕。 此时尚是午后,阳光穿过窗户透过飘纱帷帐浅浅的照射进来,姜璃的肌肤因着情动而染上泛着珠光的淡淡粉色,昨夜留下的痕迹如同串串桃花在清晨盛开,花瓣水嫩饱满,晶莹欲滴,极清新动人中又透着极致的诱惑。 项墨抱着她,全身早已火热,姜璃的身子在他手下微微颤抖,他发现她很怕悬空的感觉,这个时候总喜欢攀着他,让他紧紧的抱着,似乎这样才会更安心一些,这样小小的习惯却都是满满的依赖,总是让他喜欢的发紧。 第65章 如饮罂汁 他一只手抱了她,强忍住低头吻她的冲动,另一只手蘸了药膏继续给她抹药,可是手指滑过的时候,却忍不住爱抚起她来。 指尖捻过,姜璃全身都是一颤,她娇吟出声,手紧紧抓了他的胳膊,带着哭音唤他。 他亲了亲她,拨开她的头发,看她面上已蒙上粉晕,眼角眉梢都是娇媚之色,娇唇粉嫩水润。 她感觉到他凝视着她,难掩羞意,贝齿咬住了红唇,想掩住口中的娇吟声,大眼睛里就有水光滑过。 项墨心疼,低头含住了她的红唇,吮了吮,撬开她的贝齿,才一路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乖,没事的,宝贝,你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你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美,我只恨不得让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 姜璃的手抓着他,娇喘息息。 他也早已情动不已,却再不舍用力咬她,只一路吮吸着吻着,吻到那里,姜璃难耐,低泣出声,只抽气道“项二哥,哥哥不要。”声音断续无力,软糯娇喘,蚀魂入骨,他舌头抵进去,姜璃早已不行,她拽了他,指甲嵌进他的肉里,又无力的痉挛松开。 项墨退了出来,看她额上鬓角都沁出细细的汗珠,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脸上的媚意又是重了几分,眼角的泪珠添加了几分羸弱,低低的唤着“哥哥,哥哥。”项墨听了,喘息着抱了她,只恨不得把她吞进腹中,他抱了她在自己身上,细细的吻掉了她额前两鬓的汗珠,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渴求,爱怜的哄着她好一会儿,才伸手抓了她的手按下去。 姜璃趴在他身上,早就觉察到他的动情,只不过经过昨晚,她也不像初始那样怕,此时项墨按了她的手下去,她看项墨忍得辛苦,又是那样百般照顾怜惜自己,并不忍拒绝他,迟疑着握了上去,心都跳了出来。 窗外的荷花迎风摆动,带起阵阵清香,穿过层层帷帐的,也不知是外面的清香更引人驻足,还是帷帐内的幽香更引人沉迷。 两人这一缠绵,又是一下午。项墨体力太好,又因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抱着心上人厮磨,每每有饮鸩止渴,越饮越渴的感觉,或者像那罂-粟花,只能吃那片片汁液,虽然感觉十分之美妙,却是一次比一次觉得不够。 夜色已经降临,六月十九的月亮还是又大又圆,淡淡的光晕挥洒开来,笼罩着整个荷塘,幽静而又神秘。 项墨抱着在自己怀中沉沉睡过去的姜璃,眼睛看着窗外,可以看到荷塘中倒映出的圆月,和水上水下的荷叶含苞粉花相映,分外的宁静甜美。 他看着窗外,手轻轻抚着胸前小姑娘的柔发削肩,心里半是爱恋半是沉重。 其实初九十六过来的同时,他的亲信也带了他父亲的口讯,只是昨日大婚,今日才告诉他。 他父亲西夏王世子让他尽快回西夏,因为西夏的边界,西边的几个西域小国,北边的北辽都有异动,而他祖父西夏老王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他父亲不能一身处几地,让他务必尽快回去稳住局面。 他必须尽快回去,可是他不是很放心就这样把姜璃放在这边,所以他需得布置好才行。 可是就算布置得再好,把姜璃放在京都两年,他的心里就不是一般的不舍难受,而且他和姜璃的婚事仓促,姜璃近乎是在他半哄半骗又形势特殊的情况下嫁给了他。姜璃还小,万一,万一这两年中她看上其他人,爱上其他人,那他怎么办? 想到这个可能性,这比剜了他的心还要痛,他不能承受哪怕一丁点这种可能性。 姜璃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她睁开眼借着朦胧的月光一眼就看到了项墨,此时他坐在帷帐外床头的地上,身子靠着床,背对着姜璃擦着剑。 姜璃看他的背影,隔着帷帐,看得不真切,心里却一阵恍惚,让她不知身在何处。前世,在戈壁沙漠,她就是常常醒来就看到他守在一边,沉默的擦着剑。 她心里没来由的惊惶,爬了两步,隔了帷帐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试着叫唤道:“项二哥。” 项墨察觉身后动静,听姜璃的声音惊惶脆弱,回头看她,果见她面色惊疑不定,只以为是她半夜看见自己莫名其妙的擦剑害怕。 项墨把剑放下,站起了身,拨开帷帐,回到床上,把姜璃裹了被子捞在怀里,道:“阿璃,怎么了?别怕,我只是醒过来怕吵着你,就坐到一边去了。” 姜璃抱着他瑟瑟发抖,自从重生回来,她就有些夜晚恐惧症,最怕的就是半夜醒来,因为半睡半醒之间,她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生怕又是回到了玉蝉之中。此时看到项墨如此熟悉的一幕,心里更是惊惶不定。 项墨看她害怕的紧,抱了她重新躺下,手轻抚着她,低声唤着“阿璃”安抚着她的情绪。 姜璃慢慢醒过来,她伸了手搂住项墨的脖子,低声哭道:“项二哥,你,你不要离开我。” 项墨一抖,他拉开了两人的被子,把她整个嵌入自己的怀里,好在姜璃虽然未着片缕,项墨却是着了中衣的。 他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诱哄着问道:“阿璃,你不舍得我离开京都吗?” 因为以前在说起他回西夏,她留在京都的事情时,姜璃并没有表示出什么特别的不舍情绪,让他心里很有些忐忑,所以他心底深处才会担心自己离开后姜璃会渐渐忘记他,因此他也才千方百计的要把名分先定下来。 姜璃点头,却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项墨心里激动,他忍不住在她耳边继续哄道:“阿璃,那等过一段时间,等我安排好了,我接你去西夏好不好?”又补充道,“你什么时候想回京都,我就陪你过来看看。阿璃,我片刻也不舍得你离开我。” 姜璃微愣,没有出声,手却更紧的抱住了他。 项墨没有得到她的承诺,心里却已经高兴万分,他的小姑娘没有拒绝他,就是在心底已经默认了。 他满心激动爱恋,只觉得什么都圆满了,手抱紧了她,吻着她的脸颊,在她的耳边轻唤道,“阿璃,阿璃,你等我,我尽快处理了西夏的事情,就回来接你,阿璃,你不知道想到要留你一个人在这边,我的心都像被挖了一块去。” 姜璃见他如此激动高兴,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心酸,每接触多一点,她就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爱自己更宠自己一些,想到前世他的冷凝守护,就无比心疼懊悔,也只恨不得对他更好一些才能补偿自己前世对他的伤害。 此时她倒也不再纠结是否留在京都的问题,她原也知道两年后去西夏的事情,心里因着对项墨感情的转变,并不抗拒,反正那是两年后的事情,而且她的父王母妃只要好好的,有大哥二哥他们,父王还有容侧妃和宜兰三哥他们,少了她虽然不舍,但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要她活的好好的,他们就不会有事。 可是和项墨的感情越浓烈越炙热,她就越发的依恋他,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宠溺爱恋有多深,又想到前世他的结局,心里也就不安,越发不愿和他分开。 所谓女生外向,大概转变就是这样慢慢生成的吧。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此时项墨的衣裳也尽是褪去,他的炙热抵着她,她因着动情也已经湿润不已,他还是克制着自己,姜璃却攀着他蹭着,心里虽仍是惧怕,但想到宁姑姑说的“心意相通,必要夫妻相融”,就咬着牙,颤抖着去迎合他。 项墨疼胀得紧,此时小姑娘这般蹭着他,他便已几近失控,但到底怕伤着她,用尽了自制力才缓缓试探的进入,但尺寸实在不相配,不过是稍稍一点,身下的小人儿已经疼得全身发颤,脸色发白,满身是汗,项墨也不知是自己的身体更疼一些还是心更疼一些,到底不再继续,压着她仍是用了其他的方法发泄了出去。 事毕,姜璃抱了他低低的哭着,问道:“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项墨抱了她失笑,爱怜的安抚道:“傻丫头,你很好,不能再好了,只是你还小,我不想伤着你,乖,你若是想要,以后会给你的。” 姜璃羞恼,谁,谁想要……自弃的情绪立即飞走,恼怒的掐他。项墨便抱了她道,“嗯,宝贝,不要掐了,仔细手疼。不是你想要,唔,是我想要,想要的发疯,你感觉一下,是不是……”声音越来越低,手也越来越不规矩。 如此,又是一番继续的缠绵。 第二日,姜璃更是全身酸痛累得起不了床,项墨醒后就抱了尚未睡醒的姜璃帮她抹药,期间自是又忍不住好生怜爱了她一番,姜璃被挑的情动,半梦半醒之间尚以为是在梦中,就半推半就娇喘吟吟的渴求着更多,倒是比醒之时更是多了几分大胆。 项墨满足了姜璃,却是一大早自己憋得够呛,无奈抱了她帮她净了身子,重新抹了药,帮她穿上简单的中衣,又在她耳边脖颈好一阵温存亲吻,才叮嘱了几句起身离去,出去后又交代了嬷嬷丫鬟们一番,自去院外练剑发泄剩余的精力。 第66章 闲适日常 过了一个时辰,几个大丫鬟进到房间,隔着帷帐隐约看见姜璃仍睡着,溪沙上前轻声道:“小郡主,姑爷吩咐了,说小郡主昨晚未用晚餐,让奴婢服侍着,梳洗了,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再行歇息。” 良久,姜璃“嗯”了一声。其实她并未睡实,她这两日睡得多,并算不得太困,只是身体却委实累得很,便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溪沙得了她的允许,正待掀开帷帐,扶她起身,却有另一人已进了屋,先行掀开了帷帐,溪沙忙领着其他几个丫鬟退去了围屏外。 项墨练完剑沐浴净身后,进得房来,见侍女们唤姜璃起身,便直接掀开了帷帐。掀开帷帐,就看到姜璃已经坐起身,看见他,便略有些羞涩又带了点甜蜜的抬眼看着他。 项墨笑着上前给她抚了抚头发,吻了吻她的鬓角,就伸手把她抱了出来,道:“稍微吃点东西,我带你去外面坐坐,一直睡着也不好。” 姜璃就抱了他的脖子撒娇道:“你以为我想躺着吗?很闷的呢,可是哪里都疼。”可能说了又有些害羞,后面的声音已经低的跟蚊子哼似的。 项墨就低声笑道:“嗯,都是我不对,回头我给你按摩按摩。”说到这个一个是低笑,一个是恼羞,因为说是按摩最后按着按着姜璃就更累了。 项墨不敢多调笑姜璃,怕她羞恼太过就会变得拘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哄着她道:“外面荷花开的正好,今日天气不热,我带你去碧心阁去坐坐,也跟你说说这府里的事情,免得你觉着闷。” 姜璃这才点头。 项墨抱了她出了围屏,放到椅子上坐下,便命侍立在旁的侍女们给姜璃梳洗,自己则去了外间候着。 这里并不是主房,姜璃的衣物首饰并不在这边。溪沙和微草却早已准备妥当,轻沙和雨新服侍着姜璃净了面,溪沙就拿了一件大红的织锦云裙给姜璃换上。按着规矩,新娘新婚这几日衣裳都需得是大红色,因着已经是夏日,安王妃特意吩咐人做了几件大红却料子薄透,清凉舒适的衣裳给姜璃换着。 换好了衣裳,微草便上前给姜璃简单的梳了个云髻,插了只凤纹红宝石簪子,衬得姜璃的肌肤越发显得莹白赛雪,动人不可方物。 待梳妆打扮好,项墨入了进来,又命人端了一碗羊乳蛋白燕窝羹给她垫了垫肚子,才牵了她去膳厅用早膳。 姜璃身体不适,全身酸痛不已,但知道自己若露出一丝走不了的样子,项墨必会抱她去膳厅。虽说这两日荒唐,下人早看在了眼里去,姜璃却只作不知,在能维持些体面时便不愿服软,只强撑着勉强走过去。 第36节 项墨看在眼里,自是知道她的小心思,不过只是几步路,也便顺了她。 早膳是花式百出的点心甜品,较昨日午膳点心种类更是多了些,奈何姜璃身子慵懒,刚刚又垫了些羊乳羹不再肚饿后,就没什么胃口,还是项墨哄着她每样尝了一口才罢。 用完早膳,时间尚早,朝阳隐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清风习习,甚是凉爽。 项墨见姜璃仍是懒懒的,便不再理会她的小心思,直接抱了她就去了后面园子,姜璃忙锤他,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项墨这回却是不理她,抱着她穿过回廊,径直去了荷塘湖心的碧心阁。 且不说姜璃路过一路侍女仆妇时,羞得老脸通红,那院中侍立的初九和十六则是震惊得差点眼珠子都掉了下来。大概就算是这位看起来娇弱的少夫人在她们面前亲手杀人也及不得他们公子这样抱着少夫人走上一通来得震惊。 这回她们只能肯定,看来这位少夫人应该不是摆设,而是她们冷心冷情的公子铁树开花,结出来的心尖子。 碧心阁,顾名思义,其实是建在荷塘湖心被层层碧叶围绕的一座两层的小木屋,顶层上又加了夹层,填了厚厚的茅草,四面环窗,通风效果甚佳,是夏间避暑的一个好地方。 项墨早就盘算了带姜璃到这边透气,自是早已作了布置,木屋角落里早放置了冰桶,端的凉爽,楼上的桌子上也摆放了数种时新果子,温了的羊乳茶,一侧是整齐的一沓书册,临窗的软榻上则是放置了软垫靠背供人休息坐用。 姜璃上得楼来,便感觉一股凉风扑面,夹杂着荷叶莲花的清甜香味,说不出的清爽舒适,立时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她斜靠在软榻上,舒服的叹了口气,道:“以前不明白大家为何都喜欢在湖心弄上这么个木屋,只觉得蚊虫又多,湿气又重,实在是附庸风雅,却原来果真是舒适。” 项墨接话笑着道:“蚊虫多倒是真的,也就晨起时最是舒适,到了夜间就辛苦了,就是什么驱蚊香都不管用的。若是用了纱窗糊上,到底遮了景挡了风,失了意境。” 姜璃瞅他,跟见了鬼似的。 项墨笑道:“有什么不对吗?这样瞅着我?” 姜璃细细的打量了他两下,道:“你在西夏不是整天与狼为伍,在戈壁滩餐风露宿吗?什么时候学来的什么遮了景,失了意境这一套的?来京都几日就被京都的那些学子附身了?” 她简直要怀疑这个项墨和前世的那个沉默寡言,再困难再艰苦的环境中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项墨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项墨摸了摸鼻子,他其实也是一个经过严格系统教育的贵公子好不好,不说他母亲,就是他祖母文华公主身上的那一套就够繁琐的了,只不过西夏王府武力值太强悍暴力值太出名,大家往往都忽略了这一点而已。 他发现姜璃心底对他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只不过,看起来她对这个印象并不排斥,甚至还挺喜欢,也便罢了。 项墨不搭理她这一茬,只端了羊乳茶给她,又剥莲子给她用,才慢慢道:“学子们那是为了附庸风雅,我要求的是实用,但凡是实用的,知道多点总是好的。” 姜璃这样听了,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便“哦”了声,收了目光,接过了羊乳茶抿了一口,顿时“咦”了一声。 她发现今日的羊乳茶又是有所不同,那日用雪莲花和青草茶煮的味道清香悠远,今日的却是带了一丝甜甜的花香味,味道更浓郁了些。 “荷花,莲子汁,蜂蜜,嗯,还加了什么?”姜璃又喝了一口,细细品了,疑惑的问道。 “还加了从傅医师那里拿过来产自西夏的一种奶果,磨了粉加在一起煮的,你见都没见过,自然是不知道的。”项墨笑着回答道。 看她听完点头,又饮了一口,细细品着,似乎在仔细辨认那个味道。 项墨待她喝完放下杯子,靠在软塌上,抱了软垫看自己,便拿过桌上的两本册子,道:“这些都是郡主府和西夏王府我院子里人员的册子,还有我在京都和周边的一些明面上的产业,你随意看着些,回头过几日都让管事过来跟你见见,看看能不能帮我试着打理。” 姜璃眨了眨眼瞅他,他便笑着道:“不用紧张,你就当闲暇时打发些时间,要什么人,你就跟我说,我都帮你先安排了。” 项墨虽然不像姜璃那般因为是重生,对对方自以为了解甚深,真正相识时间也不算长,但项墨其实还真的挺了解姜璃。 因为他在对她好奇心动之时,便命人做了彻底的调查,对她过去这么多年可以查到的事情了如指掌,对她的性格喜欢所长也是知之甚深,虽说接触后,因着姜璃是重生的,性格方面往往有所偏差让他十分意外诧异,但再经过他本人判断修正大体上还是差不离的。 他知道姜璃虽然被安王妃娇宠,很少接触庶务,性子看似娇蛮冲动不讲理,实际上十分聪敏,例如她自己的院中之人,其实不自觉的,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各项事务也是条理分明。平日处事,也是进退分明,她自己可能都不明白,她有她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这是一块璞玉,只需微微的雕琢,就能散发出她本身的光彩。 只是项墨并不需要她有多光彩夺目,大杀四方,不过是盼着他不在的时候,她能有自保能力而已。 姜璃又“哦”了声,便伸手接了册子看。 姜璃这样的反应,似乎是有些懵懂,其实她是想起了前世,心思有些复杂,不知该如何反应而已,只项墨说着,她就拿过来看。 她前世虽然也叫嫁过一遭,却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庶务。 她嫁给韩忱,韩忱没几日就离开了京都去了边城,她和婆母韩夫人小姑韩烟霓住在京都远郊韩家的府邸里,离城区也差不多有两个时辰马车的路程。那时候她没有被册封为皇贵郡主,自然也没有什么郡主府。 韩家的事务是韩夫人一手把持,她嫁过去,韩夫人待她胜若亲女,简直是把她供了起来,哪里会让她操持半点家务,并且不停明示暗示她韩忱喜欢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饱读诗书,高雅出尘的女子,沾了俗务那韩忱是会嫌弃的。 第67章 循循诱导 前世时,她的嫁妆一开始都是母亲安王妃派过来的管事管着,她自己一开始还会过问一二,在韩夫人和韩烟霓日磨夜磨要把她养成高雅脑残的影响下,渐渐也撒手不管了。 韩夫人那时倒也并没有明着染指她的嫁妆,但韩忱进行的伟大事业,那就是个烧钱的行当,每在韩忱需要银钱支持,韩夫人愁眉苦脸的时候,韩烟霓再跑来跟她哭诉母亲哥哥怎么怎么艰难的时候,她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嫁妆就慢慢拿去填坑了。 总之,所有的变化都是慢慢的,在你还没察觉间,不知不觉就发生了。 想到这里,姜璃不想再想下去,她打起了精神,决定今世再不能如前世般像个傻子般任人摆布,那这些庶务自然都是要学着管理的,如此才能耳聪目明,不会被人蒙骗了去,便认真的翻了起来。 姜璃的这一番神色变化尽数都落在了项墨眼中。 项墨是爱宠姜璃,但行事却并不盲目。他除了爱着她这一件事不受他的心控制之外,其实是一个极其冷静自持的人。 他看姜璃的神色从茫然,到若有所思,再到黯然低沉,最后又努力打起精神振作认真去看手上的册子。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么小小的一件事,会引起姜璃这一长串的神色反应。 当然姜璃的很多时候的情绪反应都在他意料之外,他虽然惊讶疑惑,却并不急着去解开这些疑惑,他只要让她慢慢全心全意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那就够了。其他问题,他自然都能慢慢解决。 这些册子写得极简单明了又很有条理,姜璃看了一遍就大致知道了郡主府的人口结构,项墨在京都明面上的那些产业,经营什么营生,每年收成如何。项墨在西夏王府的院子人员更是简单,现在那边不过就是两个嬷嬷,几个婆子,几个丫鬟和小厮,还有一些留守的侍卫。 郡主府的人现在主要有三拨,一拨是皇帝拨过来的内务府的人,一拨是项墨和西夏王府的人,最后一拨便是姜璃从安王府带来的人。 虽然姜璃将来不会住在郡主府,但她的嫁妆什么的没运去西夏前也还是会留在这边,项墨过来京都的时候也要在这边住,所以该打理的还是得打理,要挑些什么人留在郡主府,其余人该怎么打发,更是得细思的事情。 “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东西,你先看着,回头我再跟你讲讲里面大概的关系,这些产业背后的一些势力牵扯,你就当听八卦趣事就好了。”项墨看姜璃翻了翻册子,便凝眉思索,出声道。 姜璃舒眉笑了出来,点头,见他也坐到了自己身边,便往他身上靠,问道:“你说你把西夏王府那边的管事嬷嬷良嬷嬷抽过来教导我,那王府那边的事情怎么办?” 项墨伸手揽了她,喂她刚刚剥的新鲜莲子,一边道:“我很少住王府,那边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几个打扫的丫鬟婆子小厮。重要的东西都封在书房,有专门的侍卫看守,寻常人等根本不许进入,所以调了她过来并不碍事。” 又补充道,“将来你去西夏,必是要另寻院子住的,所有人手我都会重新安排,你不必担心。”他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插手到他和姜璃院子里的事,更不会给任何人可承之机。 “那那个解嬷嬷呢?”姜璃问道。 项墨沉默了片刻,才道:“她是我的乳母,是我母亲安排的,虽然对我忠诚,但和我母亲的娘家姬家关系比较深,姬家是西夏一个根深蒂固的大世家,以后你只远着她便罢了。” 还有一点子事,他这个乳母还有个女儿,那个女儿还一直想被自己收房。 原本这种没有丝毫可能性的小事根本不属于项墨在意的范围之内,反正也到不了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但若姜璃在内院要和这些人打交道,他就需要连丁点的小事都考虑在内。因着这各种牵扯,他是万不会让解嬷嬷近姜璃的身,他可没什么兴趣赌人性。 姜璃“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下去。 她自己就出生在复杂无比的安王府,虽说安王妃把她保护得很好,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势力也是知道的很,在她看来,并没什么稀奇和大不了。 姜璃靠在项墨身上,随意的继续翻着书册,看看项墨在京都的一些产业,偶尔会问那么两句,项墨也总是能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并能跳出制囿给她讲些背后的东西。 项墨并不打理庶务,那些产业对他来说也根本不是拿来赚钱的,姜璃问起来,他便能给她些深入的信息,例如那些铺子主要是有些什么客人,可以套到些什么样的信息,又例如为何要选这个产业,经营这个产业要和和哪些人打交道,又可以挖出点什么信息抓到什么人的黑点等等。 他可不会管铺子掌柜怎么经营这些店铺,赚了多少钱,简单来说,这些铺子产业不过是他撒的一个情报网而已。 他跟姜璃说的时候往往都是点到为止,但奇妙的是,姜璃竟都能心领神会,并觉着有趣的紧,这样的感觉,倒似两人颇有默契了。 他跟姜璃道:“这些产业,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年我祖母的嫁妆,原先的确只是简单的铺子而已,其中掌柜伙计不少还都是陛下的人,不过用的好了,慢慢也就能为自己所用,还是在陛下的眼皮子低下光明正大的用。” 姜璃点头,这世间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事,而且即使是陛下的人,你不经意间得到你想要的信息,但对陛下来说,可能还真是无关紧要的事。 姜璃翻着册子,起先还问上几句,经过项墨几次提点之后,后面再看别的产业的时候,便自己去想它们的特色和用处了,这样去看这些产业,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项墨知道她本就聪慧,却不知道竟然这般灵透,也是意外之喜,见她颇是自得其乐,便也拿了一些从西夏和边关传回来的快报看,各自相安无事。 夏日绵绵,清风拂面,窗外是满池碧荷随风摇曳生姿,偶尔一两只雀鸟飞过,远远发出一两声悦耳的叫声。 两人即使不说话,空气中也流淌着一股温馨和岁月静好的闲适气息。 姜璃翻看完府中人员和项墨产业的册子,便又拿了本西夏的地理志看,只是环境太过舒适,姜璃看着看着就靠在项墨背上睡着了。 项墨见姜璃睡着了,便抱了她在软塌上睡下,盖了被子,自己则继续坐在了桌旁批注文件。 下午一起用过午膳,项墨便召了初九和十六让姜璃问她们话。 项墨对姜璃道:“明日开始,除了我在的时候,就让她们寸步不离守在你身边。我们明日要去安王府回门,就带着她们回去先熟悉熟悉。今日你先给她们改个名,再找个人给她们讲讲安王府的规矩。” 姜璃点头,看下面两名单膝跪地背脊挺直,垂眸肃然的女子。 她便笑着道:“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她们原本是可以在战场助你的巾帼女侠般的人物,以后却要屈居后宅陪我消磨时光,不能一展所长,我现如今只能给她们取个高洁的名字,聊以弥补一下缺憾。不若,就叫初兰和十华如何?” 项墨淡笑,不置可否,只看着下方两名女子的反应。 初九和十六先还是微怔,察觉到项墨的目光,那目光看似温和,却带了十足的压力和锐利。 她们心头一凛,立时明白了自己犯了错,公子昨日既已告诉她们以后需以少夫人为主,少夫人发了话,她们此时却仍下意识只等公子的命令,便已是出错。 “初兰/十华谨遵少夫人命。”两人立即齐声回姜璃道。 项墨这才道:“记住,以后你们就是初兰和十华,少夫人是你们唯一的主子,万事需皆以少夫人为重,少夫人倘有一丝损伤,我都唯你们是问。” 两人应诺。 姜璃便宣了平嬷嬷,对她道:“这两位是初兰,十华,是西夏王府过来的人,以后跟着贴身服侍我,暂且就先让她们领溪沙和微草的例吧。” 姜璃身边有四个一等大丫鬟,溪沙微草雨新和轻沙,溪沙和微草因为资历最老,月例也是最高的,原先在安王府,除了府中一等大丫鬟的惯例,还有安王妃另外添加的。 又道,“只是她们不熟悉京中和安王府的规矩,你先领她们教导一番,不可轻慢了。明日她们就要跟我回安王府,你且叫微草把她们的衣裳首饰都安排妥当了。” 平嬷嬷应诺领了二人下去。 平嬷嬷昨日就见过初九十六,也就是初兰和十华,知道二人是从西夏特别赶来的,也曾言语试探了一番,谁知二人话不多,却是滴水不漏,且神情冷硬中带了些倔傲,并无一般侍女的眼色,便暗自揣测二人的身份,没想到竟然是西夏王府派了来贴身服侍自家郡主的,便不免添了一丝戒备之心。 项墨又亲自过问了管事明日去安王府回门的礼物,见都置办妥当了,才点头命他退下。见姜璃面上又有些乏意,便又在一旁坐了,陪她小憩了一会。待得傍晚,天气凉爽下来,就领着她逛了逛园子。 一日无事。 这晚项墨也是规规矩矩,只搂了姜璃哄她睡觉,并不再行更亲密之举,却是因为明日就要回门,他不欲姜璃回门之时露出倦容,令安王安王妃不悦,徒增将来行事的不便。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咧,订阅咧,小伙伴们都去哪儿耍了,偶被抛弃了~~~ 第68章 三日回门 六月二十一,是姜璃出嫁后的第三日,也就是传统新婚夫妻回门的日子。 两人一早就携了礼物,一起坐了马车回安王府。 安王妃早派了人管事嬷嬷在安王府大门口候着,见着马车,忙一边上前迎了,一边着人给安王安王妃去送信。 两人先去的安王府正院见安王安王妃。 安王妃见得他们进来,也没等两人磕头,已先就激动的上前拉了女儿到身边仔细端详,她看着女儿神情气色不错,心里先是松了松,可是慢慢看着,却越来越心惊。 第37节 安王爷咳嗽了两声,姜璃才扶了有些失神的母亲坐下,又走到堂下和项墨一起给父母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请安问好。 安王爷这才笑着点头道:“快免礼,坐下吧。” 项墨在左下方的扶手椅上坐了,姜璃起了身却是笑嘻嘻的命丫鬟拿了杌子,坐到了母亲安王妃的身边。 安王妃已从失神中缓过来,看着女儿神色复杂。 她历来知道女儿生得好,据说长相很有几分肖似景帝的生母先皇的元后赵后,当年赵后长相倾城,虽然早早去世,也足足让先皇记挂了几十年,到死都惦念着。为着赵后的儿子也就是当今陛下景帝能顺利登基,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可是她从来也不以为意,因为顺国公府赵家和皇家历来出美人,姜璃生得美是正常的,长得歪了才是踩了狗屎了。在她眼中,女儿一直就是个娇憨可爱有点小倔强的小女儿。 可是此时她看女儿,眉眼仍是一样的眉眼,只是原先只似那精致的画中之人,并无什么特别,对看惯美人的皇家勋贵来说,最多也就入了眼得个真是好看的赞美。 然而此时的姜璃却像整个人被点活了,又像是那雨后突然绽放开的绝色花朵,容色潋滟,水嫩欲滴,形容纯净中带着暗暗流淌的丝丝妩媚,竟是比那雨后海棠,三月桃花还要鲜嫩娇妍,只看得人心里痒痒,只恨不得上前掐上两把,或抢回家占为己有才罢。 这样的美丽,实在是太招人,也太危险。 安王妃现在只能庆幸自己的女儿是生在有足够权势的安王府,生在皇家,又在美丽未完全绽放的时候遇到西夏王府世孙项墨,否则这样的容色恐怕不是普通世家能护得住的。 待她及笄,若仍是尚未成亲,恐怕北辽三王子那样的事情就会不时发生。那一次,连宁国公周家的嫡长孙都不能护她,将来也一样是靠不住。 安王妃端详着女儿,见她多有女子的娇妍妩媚,就忍不住拿眼光去看侍立在一旁的平嬷嬷,平嬷嬷显然知道安王妃什么意思,暗暗摇了摇头,安王妃心头松了松,只抚着女儿的手又是欣慰又是怜惜。 姜璃不知道母亲的复杂心思,只觉得几日未归家,此番回到府里,心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只觉今生这一遭,她才真正体会到了父王母妃对自己细腻的爱护之情。 宜兰见到姐姐也是高兴,坐在一旁乖巧的不插话,却两眼盯着姜璃,小小的脸上带了些仰慕眷恋,让姜璃偶尔瞟到她时想忽略都不成,便也偶对她抚慰的一笑,宜兰见了,便心中十分欢喜。 姜晞姜旼则都是一脸兴奋的看着项墨,似有许多话跟他说,可惜碍着父亲安王爷在场,并不敢放开来说话。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安王妃就带着两人并容侧妃母女以及姜晞姜旼一起去慧安堂拜见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安王爷就吩咐项墨拜见完项老夫人后,就和姜晞一起到外院去和他说话,自己并未一起和他们去慧安堂。 几人到了慧安堂,这里也已经是语笑阵阵,好不热闹,除了项老王妃,项大夫人母女,韩烟霓和项翊也在。 见到安王妃领着项墨等人过来,项大夫人便道:“哎哟,我们的皇贵郡主和世孙大人终于到了,母妃这边眼睛都望穿了呢。” 安王妃眼风都没给她一个,只管带着众人给项老王妃先请了安,见了礼。 项老王妃命人赐了坐,看着英武俊逸的项墨和殊色研丽的瑾惠心思复杂,相对这一对璧人,一旁陪她说话的项翊兄妹越发显得黯淡凄凉。 可不就是当年文华公主和自家表姐实实在在的写照? 项老王妃脸上便有些淡淡的,冲着两人道:“西夏王府历代以来,和皇族都多有联姻,但还从来没有娶了媳妇不往家里领的道理,我想着,虽说陛下隆恩,但我们也不能太失礼,阿墨你得空还是领着你媳妇回王府一趟,祭了祖先,带瑾惠上了族谱才好。更何况我听说大哥身体不佳,瑾惠是新媳妇,也该尽尽孝道。” 项老王妃此话一出,不说别人,安王妃的脸刷一下就先黑了。 项墨却是面色不变,起身恭谨回复项老王妃道:“多谢祖母关心和提点。其实瑾惠留住京都正是祖父的意思,祖父怜瑾惠年幼,侄孙又长年在边关守城作战,不舍瑾惠未及笄便远离京都赴西夏,才向陛下求此旨意的。陛下开恩,才应了祖父,我西夏王府断不敢行出尔反尔之事,拂了陛下的恩旨。” 停顿了下,又道,“至于上族谱之事,侄孙与瑾惠大婚之日,祖父已率族人开了祠堂,帮瑾惠上了族谱,所以祖母不必过虑。” 项老王妃听了脸色更加不悦,冷冷道:“既是如此,便也罢了。只是虽说你祖父慈爱,瑾惠需也得谨守为人媳的本分,她在京都长大,不懂西夏王府的规矩,不若今日我就赐个嬷嬷给她,让她学学西夏王府的规矩,将来去了西夏,也好过什么也不懂,丢了我们安王府的脸。” 说完就唤了一旁侍立的桑嬷嬷对项墨和姜璃道:“桑嬷嬷从小伺候我,也算是西夏王府长大的,对西夏王府规矩最是清楚,以后就让她教导你吧,等你规矩学得差不多了,就让她回来,我还离不得她。”又补充道,“而且还熟悉老王爷的口味,你学些厨艺,以后也好孝敬老王爷。” 安王妃在一旁黑着脸却没出声,不过就是个仆妇,她事后有的是办法打发了她,倒不必在女儿回门之日和老王妃闹得鸡飞狗跳。 显然项墨也是这样想的,他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讽意,恭声道:“多谢祖母,还是祖母考虑的周到,虽然侄孙也已经给瑾惠找了两个我们西夏王府的大丫鬟,又专门从西夏请了王府的管事嬷嬷来服侍瑾惠,但管事嬷嬷还要过几日才能到,这几日就让桑嬷嬷先陪着瑾惠说说西夏的事情也好。” 安王妃听言,心里不禁点头,这话回的倒是滴水不漏,既没驳老王妃的面子,又封了她的口,还给过几日把桑嬷嬷送回来找了借口。 这话就是项老王妃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好歹算是塞了人进去,这一页便算是掀了过去。 项老王妃又道:“照理说瑾惠嫁过去是要认认夫家亲戚族人的,这里是京都,项家的人也大多不在此,这一步便也省了。只是今日翊儿却正好在此,瑾惠你这就过来见见翊儿吧,以后你就是他二嫂了,需当有个嫂子的样子,容让照拂弟妹们。” 姜璃看过去,坐在下首的项翊忙起身拜见二嫂。 项翊面色温和恭谨,内心却澎湃不已。 他之前见过姜璃,但大多是匆匆一瞥,没哪一次姜璃正面让他端详过,也没哪一次像此次这般让他惊艳,他从姜璃进门的那一刹,心就像被什么射中一般,麻麻的醉醉的,需得一直垂着眼,捏紧了拳提醒自己,才能勉强不露了心思。 他见到姜璃的那一刻,想着一旁那时时深情看他一眼的明惠郡主,才又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人生的苦逼。 众人各怀心思的见了礼,外面就有小厮过来传话,道是安王爷寻姑爷说话,又让二公子姜晞三公子姜旼作陪。 按着规矩,回门这日原本就该是家里的男人们招呼姑爷,项墨过来给项老王妃磕了头见了礼就该去外院了。 项墨便起身告辞,项老王妃不咸不淡的嘱咐了一句,便放他和姜晞姜旼离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便有些冷场,安王妃因为前面项老王妃的话不悦,绷着脸连场面话都不愿说,姜璃也是低着头不语,容侧妃见状便也是装鹌鹑,韩烟霓对安王妃有心理阴影也不敢凑趣,明惠郡主因为项翊在,心思就大部分放在了项翊身上,也没什么心思跟姜璃作对。倒是项大夫人想奉承一下老王妃,刻薄一下姜璃,奈何战斗力太低,说上一句含酸带醋的话,就被安王妃立即给拍下来。 总之安王妃和姜璃杵在那里,项老王妃的心情就不能好。 这样不尴不尬清清冷冷的说上一会儿话后,安王妃就请辞道:“母妃,瑾惠一早坐马车回王府,折腾了一早上,想必此时也乏了,不若让瑾惠先回她院子歇息会儿,儿媳也去备午膳的回门宴,待过上一个时辰再请母妃去用膳,如何?” 项老王妃受够了冷气场,也不愿她们再杵在这里,便不阴不阳的允了,安王妃立时便给老王妃行了礼,携了女儿一起离开。 其实安王妃并非托辞,她的确是看姜璃有些乏了。离开慧安堂,她便亲自送了女儿回未嫁时的院子汀和院去歇息,又召了平嬷嬷说了会儿话,才回了正院查看回门宴。 姜璃待母亲离开,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去了自己院子的后院。 汀和院所有的摆设和她未嫁时一模一样,姜璃躺着的时候,就是突然有点想念自己后院池塘的睡莲,想去看看三日前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都开了没。 那些睡莲都是姜璃前世亲自选了品种颜色栽种的,原本哪一棵是什么颜色,她心里都很清楚,可是重生后,她努力回忆,也总不能确认,便日日等着它们开花,像是翻新自己的生活般期待着。 姜璃去了后院,果见几日前尚是花骨朵的几株花已经开了出来,邻近岸边的,正是她最喜爱的浅蓝色。 她心喜的上前,伸了手去抚摸,刚刚触到花瓣,却听到一个似晴天霹雳般的声音。 “瑾儿。” 声音带着些犹疑,带着些激动,带着些压抑的狂热,更多的便是让人颤栗的深情。 姜璃手一抖,一枚花瓣便被她拽下,落入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其实一直有看到评论说文里人物关系太多太乱,理不清。偶自己写得时候因为所有关系都很清楚,所以可能不是很感觉到看得人的辛苦,如果大家都有这种感觉,我得想想方法怎么在前面把人物关系弄得简单易明一点… 第69章 前世残梦 姜璃恍觉幻听,心头震惊还未平息,另一声“瑾儿”又从身后不远处响起。 姜璃倏的回头,撞入眼中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带着前世自己身死前所熟悉的神情和眼神。 是韩忱,也不是韩忱。 那张脸,哪怕此时形容憔悴神色异常,也仍是韩忱那张让姜璃厌恶恶心透了的脸。 只是这个韩忱,并不似今世姜璃一直见到的那张温和冷峻还看不出太多情绪的脸,他此刻面容麻木中带着绝望痛苦,眼神寂寥中又都是狂热疯癫。像极了前世在戈壁滩中,他找到她时,看到她和项墨在一起时的那个样子。 姜璃被这个熟悉的叫唤声和恐怖的眼神惊得后退一步,差一点就掉到了池塘里。 这惊疑间,韩忱已经上前距离姜璃只有两三步远,他唤着“瑾儿”,却也不敢再上前,因为他也看到姜璃已经就在池塘边缘,稍退一点就要掉入池塘。 他唤着姜璃,想让她上前,姜璃的手却立即按在了项墨送她的暗器手镯上,准备他若上前就按出毒针。 姜璃听不得他这样唤自己,只觉得毛骨悚然,寒毛直竖,斥道:“住口,本郡主的封号可是你胡乱喊的。韩教习是不是得失心疯了。” 韩忱见她眼神厌恶,避自己如蛇蝎,情绪激动之下正待趁其不备夺步上前先掳了她再说。 却就在他意念刚动,脚步刚抬之时,一片衣影闪过,姜璃已被一女子拉起往一边撤去,韩忱欲追,另一道剑光闪过,直刺韩忱面门,却正是一直隐在暗处的初兰和十华。 姜璃被初兰拉着到安全距离站定时,十华和韩忱已经过了数招。十华的功夫不弱,但韩忱的也不差,姜璃此时倒是看不出谁强谁弱。 姜璃站定,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想着韩忱的异样,还有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瑾儿”,她只想此刻快了了这件事,让她有时间搞清楚状况,她不愿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潜意识也不想让项墨看见这种状况。 便冲着韩忱道:“韩教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郡主回安王府的时候,借你妹妹的掩护,刺杀本郡主,借以胁迫西夏王府世孙和我父王,看来你是嫌你全家死得不够绝。十华,你尽快拿下他,此次我定要他满门抄斩。” 韩忱听了姜璃的话,脚步气息都乱了乱,被十华斜刺了一剑入臂,脑子却瞬间清醒了许多,他退出数步,看了姜璃一眼,那一眼有不可置信有绝望有痛苦等各种情绪融杂,那眼神直压得姜璃喘不过气来,他这才收回了目光,急速跳出院墙离去。 十华欲追,姜璃喝住她道,“不用追了,先收拾院子,不要让人看出痕迹,看看刚才这附近是否有人,若有带过来见我。” 初兰见姜璃面色苍白,虽然努力镇定,但小手微颤,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便道:“少夫人,奴婢扶你去房中休息?” 姜璃深深看她一眼,随即撇开了眼去,点头低声道:“你叫溪沙或雨新去将你们公子请过来吧。” 此时项墨应该是在外院和安王姜晞他们在一起,溪沙雨新比较熟悉安王府,让她们去叫更合适一些。 事发之前溪沙去了院子安排事情,而雨新则守在了她的卧房的外间并不知道她从后门溜进了院子。微草和轻沙则留在了郡主府并未跟她一起回安王府。 姜璃知道此事初兰和十华必会跟项墨禀报,况且她也不想瞒他,韩忱那样子极不正常,若是,若是…… 她想到那个可能性,就是一抖。 想到韩忱有可能有了前世的记忆,她的心里就没法平静。她心里还有个更深的恐惧,若韩忱有了前世的记忆,是否还知晓那个锁魂的法子?想到这,她就怕得发抖,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 韩忱出了姜璃的院子,知道并没有人追上来,迅速止了血,掩饰了一番,再看似从容实则快速的从无人的偏僻小道穿过园子,去了另一端韩烟霓的院子。 韩烟霓的院子在安王府内园园子里的另一个角落,从她的院子有一个角门可以直接从王府的内园通向外园,离项翊外园的所住的院子不远。这个院子是项老王妃特意安排了给韩烟霓住的,为着方便这对明面上是表兄妹,实际是亲兄妹来往。 韩烟霓此时不在院子里,韩忱坐在院子里一个偏僻的房间里,包扎着伤口,纱布勒着伤口,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他脑子里姜璃面对他时惊恐的脸和梦中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不停错换,心里煎熬的厉害。 自从姜璃在蜀中救他,他心心念念姜璃多年,好不容易在京都找到姜璃并知道了她的身份,想着各种方法去接近她,想要得到她,却还没来得及细细规划,姜璃竟然就被赐婚给了自己的仇家项墨。 那日他躲在暗处看姜璃出嫁,看项墨抱了姜璃上了花轿,只觉得心如刀绞,仿佛自己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那个时候他甚至有股冲动,不管身上背负的家仇责任,只上前掳了姜璃,从此和她天涯海角。 可他的脚上如同注了铅石,父亲的死,兄长的死,那些看着他长大,如同叔伯般的父亲的将领同僚的死,还有所有被屠的边城的居民,让他的脚没办法移动。 自六年前家破人亡,他就再没有了自我,现在,连深埋在心底的最后一片阳光也失去了。 待花轿远去,连锣鼓鞭炮声都渐远,空气中只弥漫着一片硝烟的味道,韩忱浑浑噩噩的离开,他坐在了远郊的寒山边不吃不喝整整两天两夜,终于发烧病倒,他躺在山边的小木屋,仿佛梦到了六年前他躺在蜀山,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大仇再不得报,然后就见到了她,她的施舍救了他,支撑着他活了下去。 然后恍惚中,他看到一个个和现实不同的片段。 他在京都又再次见到了她,然后他欣喜若狂,花尽心思接近她。 然后在皇家书院,在他的精心布局下,她第一次见到他,对他好奇的笑,他心里高兴得发疯,可是却装作冷凝,克制的投其所好。 一次,两次,三次,她终于喜欢上了自己,她是个被娇惯大从来不理世俗的孩子,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喜欢,纵使安王安王妃反对,她仍然偷偷摸摸来见他。 这些片段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直定格到她穿了大红嫁衣嫁给自己,他看着她笑得美丽而甜蜜,他其实心里也是难以压抑的高兴。 在梦里,那个自己的确是自己,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又不是自己,因为他仿佛又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在旁冷冷的旁观着。 他看到自己因为娶了他而兴奋激动,可是因着母亲冷厉的眼睛,项翊的沉默怀疑,烟霓的眼泪,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高兴,一遍一遍跟他们说,他娶她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得到安王府的支持,为了得到皇帝的支持,说得多了连他自己慢慢都信了,又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些情感是真,哪些情感是假。 因为得到了,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有什么重要,她在那里,成了他的妻子,至于自己是为了什么要得到她,娶她,又有什么重要? 他顺着母亲和烟霓她们的期望,对她表面温和嘘寒问暖,实则冷漠,这样的态度对待久了,竟然也形成了习惯。他甚至在对她冷漠的时候,看到她因此而伤心,竟然会有隐隐的快感,因为那证明她爱着他,恋着他,心里在乎着他。 只是,他只梦到了她嫁给他的那个片段,画面就切换成了她嫁给项墨的那一幕,他感觉到心尖锐的钝痛,脑子也犹如要炸开一般,终于醒了过来。 醒过来时,身边是一个支离破碎的香囊。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头痛的毛病,这个香囊是上次见到千菖道人时,他送给他的,道是可以安神定魂,平日就可带在身上,头痛的时候拿来嗅一嗅就会止痛安神。 第38节 他和千菖道人有旧,也并不担心他会算计自己,而且用了几次后的确头痛的毛病也好了些,所以一直带在了身上。 想必昨日头痛的厉害的时候,他拿了出来,只是太痛时,不知不觉中就撕扯烂了这个香囊。 他想到梦里的情景,只觉头痛欲裂,便出了木屋,到溪边清洗了脸。原以为昨晚只是自己思念成疾发的癔症,谁知道洗了脸后,冷风吹过,那些片段竟然更加清晰的彷徨在脑中,而且奇怪的是,那梦中自己所有的情绪情感都栩栩如生,深刻入骨,仿若亲生经历过。 姜璃的每一颦一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真真切切的在脑中,那绝不是做梦的感觉。 他便有些恍惚,不知道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于是回到家中梳洗一番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安王府。 自从烟霓住进了安王府,他也算是安王府的常客,再后来表弟项翊又去了安王府,安王妃又忙于姜璃的婚事,无暇顾及一些府中的小事,在项老王妃的默许下,他更是在安王府老王妃那边来去自如。 他知道今日是姜璃和项墨的回门之日。姜璃的院子因着她的嫁出管守的人便很少,他便一早就守在了姜璃的院子里等着。 他知道她今日一定会回自己的院子看看。 果然他等到了她,只是他等到的不是梦里那个对他笑颜如花,情深意重的瑾儿,而是现实里不知为何对他成见极深,避如蛇蝎的瑾惠郡主。 第70章 宴席插曲 雨新到前院去给项墨传话的时候正好安王爷被幕僚叫去了书房不在,在厅里陪着项墨的是姜晞和姜旼。 因此雨新不费什么力气的就打发了姜晞和姜旼,请了项墨去姜璃的院子汀和院。 项墨到了汀和院的时候,隔着门帘看到姜璃正坐在屋里看着窗户外的池塘发呆,背影显得格外的纤细和脆弱,旁边守着十华,也就是十六,气氛静得凝重。 他正欲掀开帘子进去,门口的初兰见到他,却掀了帘子给他行了一礼拦住了他,他看了姜璃一眼,便转身坐到了外间的椅子上,听初兰回话。 刚看到初兰明显是在门口等他,他便明白这也是姜璃的意思。 初兰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最后略一犹豫便道:“属下观那位韩教习的神色,似乎对少夫人迷恋甚深,又似有别的牵扯,恐怕后面还会有其他动作。” 初兰稳重,她并无任何背后挑拨项墨和姜璃感情的意思,只是她从小受到的训练就是要将所见所听和自己的理智判断如实报告,不得有半点隐瞒,所以她看见韩忱那样的神色和态度,训练使然,让她习惯性的报告给项墨。 项墨放在扶手椅把手上的手一握,差点捏碎檀木扶手。 静默了片刻,才沉声道,“嗯,今日你们做的很好,你且先下去吧,以后片刻不要离开少夫人,不容有任何失误。” 初兰行礼应诺,道:“是,属下明白,必当护卫少夫人周全。” 项墨确信韩忱和姜璃除了那几次见面,并无别的牵扯,韩忱喜欢姜璃,那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为什么叫她“瑾儿”? 姜璃那样厌恶韩忱,甚至恨不得杀了他,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相识? 初兰离开,项墨静了静心绪,才起身进屋。 十华见到项墨进屋,便悄无声息退了出去,顺便掩了门。 姜璃听到他走到身边,才回过头来看他,眼神惶然中带了些惊惧,脸色苍白,贝齿咬着红唇,微微渗出的血色触目惊心。 项墨心疼,伸手揽过她,另一只手就抚上了她的唇,解救被她无意识咬着的红唇,安抚道:“乖,没事了,不过是个疯子,你放心,下次我再不会让他靠近你半步,惊吓到你。” 说到这里,项墨心里就有些怪责自己岳父安王爷治家不严。安王府也太没规矩,竟是大白天的让韩忱来去自如,辛亏他早早遇到了姜璃,把她纳入自己的保护网中,不然岂不是任人算计?想到这个可能性,心底就又升起了一股怒火。 其实安王爷也真有那么一点冤,安王爷常年在外,在府内的时间并不多,安王府的护卫工作其实做的也挺好,但再好,也架不住人是项老王妃纵容,光明正大往园子里去的。安王妃治家再严,也管不住项老王妃,就是常年有派人看着那边,也总有疏漏的时候,何况韩忱还是个功夫很好的。 姜璃原本还努力镇定着自己,想着自己后面应该如何应对韩忱,此时听得项墨安慰,眼睛就发酸,之前一直也没想哭的她还是忍不住就掉下眼泪来。 姜璃此番受到的惊吓真是不小,眼泪掉了下来就没法收住,连着上一辈子的委屈伤心恐惧无助都哭了出来,项墨看她这样,心里心疼的要命,抱了她在怀里给她顺着气,心里只恨不得把韩忱千刀万剐了才好。 姜璃哭了好一阵才停下来,然后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了,擦了眼睛咬着唇道:“我,我只是,刚才他的样子实在可怕,我好怕他做出什么,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她这么一说,项墨更是恨不得立即把韩忱拉上绞刑架,又想到过一阵就要离开京都,留姜璃一个人在这里,他越发的不放心和不舍,哄着道:“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我再多派几个暗卫跟着你,必不会让别人伤你分毫。这安王府,我也会跟你父王说说,让他好好整顿整顿。至于那个韩忱,你放心,我离开之前必然把他处理了,不让他再有机会在京都蹦跶。” 姜璃点头,那一番情绪过去,现时脑子清醒了些,靠在韩忱怀里,也没了先时的恐慌和惊惧,听到项墨这样说,虽有些好奇他要怎样处理了韩忱,不过现在她却又有些懒得问,更多是听得他说“他离开之前”,心里便有些怏怏的。 项墨低头亲了亲她,道:“叫丫鬟给你拿热水洗一洗脸吧,一会儿就是回门宴,你这个样子,可不得把你父王母妃吓到,还以为你这是怎么了。” 姜璃听了一惊,忙从项墨身上爬了起来去看镜子。安王妃心细,自己的丁点变化她都会看在眼里,自己哭成这样想不留痕迹肯定不容易。 待她看到镜子里红红的鼻尖,红肿的眼睛,湿漉漉的额发,皱巴巴的衣裳,一副哭完元气大伤的样子,简直比只小流浪猫还惨,顿时什么其他心思也没有了,只忙着命人给她准备热水衣裳,重新梳妆装扮。 到了午间回门宴时,虽然姜璃重新梳妆了一番,又敷了眼睛,向来脂粉不施的她连脂粉都用上了,但到底还是露出了些痕迹。 安王妃看她这个样子便有些疑问,她便先就跟母亲撒娇道:“只是几日没回来,再回自己院子,有点触景伤情罢了。” 安王妃便揽了她在自己身边,笑着道:“我们小阿璃也是会触景伤情了,到底是大了。” 容侧妃再在一旁附和打趣了一番,便也糊弄了过去,让姜璃很是松了口气。 回门宴虽然是家宴,但还是分了男女席,分别在前厅和隔了一道门的花厅举行。女眷便是在花厅。 但较普通家族的家宴不同的是,安王府的家宴向来是如同宫宴一般,分小席坐,每席只坐一到两人。 主位上坐的是项老王妃,左侧坐的是安王妃和姜璃一席,下首是容侧妃和宜兰一席,右侧则是项大夫人带了明惠一席,最下首是韩烟霓自个一席。 若是平日的家宴,项老王妃定然会让明惠坐到自己身边,可是今日是姜璃的回门宴,这样做就太不合规矩了,因此项老王妃只能孤零零的坐在主位。 项老王妃下首的安王妃对着她除了礼仪规规矩矩,根本不会多说一句话,只偶尔侧头对身边的姜璃关心两句。 另一边的项大夫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今日也沉默得厉害。其他人或隔得远或心事重重,也根本没人像往常一样在项老王妃面前凑趣,此时的项老王妃吃这顿宴席吃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堵心。 姜璃的位置斜对住了韩烟霓,想到之前韩忱的出现,又见她心安理得的在安王府装模作样,又乖巧又知礼的样子,心里恶心的不行。 她想到这对兄妹竟然能在自己家出入自如,母亲也觉得韩烟霓只是个小丫头,没觉得她能搅出什么风浪,并不怎么理会,姜璃心里便有些不安,她吃着东西,简直是味同嚼蜡,不禁凝着眉想着该怎么做才能把韩烟霓弄出安王府。 对面的明惠见姜璃不言不语,只是垂首颦眉,捏着勺子在碟子里划着,很有些不合礼仪,可是即使如此,那垂下的侧脸却好看的紧,即使那动作不合礼仪,也只让人觉得又娇又柔,美得人心里火气直冒,想到先前项翊对着姜璃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就没办法忍得住心里的愤怒和恨意。 项翊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是她心心念念都是他,他对着姜璃眼神瞬间绽放的光彩,然后慢慢黯淡下去的样子怎么能瞒得过她? 从小都是这样,但凡是她的东西,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姜璃出现,就能还不费力的抢走,更可恨的是,还是所有人捧到姜璃面前,姜璃还要仰着脸表示不屑一顾的样子,她就是恨她那个样子,明明什么都不珍惜,但所有人却都捧着她,把好东西都往她面前送。 原本她才是安王的独生女儿,她才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凭什么?! 她心里恨意翻涌,放在桌下的手捏了捏前一阵偶然得到的药粉,鬼迷心窍的就倒了一些到袖子里。 她端了酒杯走到姜璃面前,扯了个笑容对姜璃温柔道:“三妹妹,往日我们姐妹在家常会为了小事闹些小别扭,可是等三妹妹嫁出去了,姐姐才发现没有妹妹在家,姐姐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想念妹妹的紧。今日见到妹妹回来,姐姐心里也很是高兴,我敬妹妹这一杯酒,祝妹妹和妹夫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吧。” 她这一番话,直说得姜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看着明惠直愣愣的眼睛,觉得这人真是有毛病,但场面上还是得过得去,便也端起了杯子和她喝了一杯。 明惠和她喝完,并没有回自己的位置,而是去了项老王妃旁边,坐在了她身边陪她说话,虽说这样还是不合规矩,但是好歹宴席已经过去了一半,她此时过去凑趣,只说明她的孝心了。项老王妃果然拉着她,把她夸了又夸,道是个懂事知礼的好孩子。 第71章 各色方子 姜璃心里哼一声,拿起筷子正待夹个东西吃,压一压刚才不舒服的感觉,不想身边的酒杯却不知为何被打翻了,里面还剩下的酒便撒到了前面的菜碗里。 众人的目光看过来,下面侍立的小丫鬟忙上前来收拾,姜璃低头看桌布流下来的酒滴,愣了愣,她确定自己并没有碰到酒杯,下意识就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初兰,果见她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心头微讪,明惠这还真是出息了。 众人都看着这边,姜璃镇定自若的站起身,先跟右首边的母亲安王妃低声说了两句,又跟项老王妃行了一礼,道是去后房收拾一下衣裳,便领着身后的溪沙初兰目不斜视的退了出去。 明惠看她桌上已被迅速清理,再看她离去的背影,狠狠的咬了咬牙,眼里都能喷出火来。 后房里,姜璃看着傅医师拿了药水和各色银针测试刚刚小丫鬟收拾下来的饭菜。 约莫过了半刻钟,傅医师对姜璃道:“这个是催发热性的毒物,让人热性急剧发作,生疮发脓,肌肤毁变,坏人容貌,但因为算不上正统的毒物,大夫一般也查不出来,只道是饮食失调或体质问题罢了。而且这种东西配合人的体质饮食使用,效果更是加倍。” 姜璃厌恶,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想明惠常接触的那些人,心里就又是一咯噔,这个,不会是跟宫里有什么关系吧?可是又觉得是自己吓自己,皇姨母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暗算没经历过,就算这东西跟项皇后有什么关系,也很难算计到皇姨母的。这样一想,便安心了些,不过还是想着什么时候进宫去跟皇姨母说说话。 只是明惠来这么一下,倒是让姜璃灵光一闪,她问傅医师道:“那有没有什么药物让人吃了会出疹子,会让大夫误诊是出天花什么的?” 傅医师瞟了她一眼,也没答话,就从自己的药箱里摸了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瓶子给她,简单介绍了药性和要注意的问题。 姜璃大喜,立即召了雨新,低声吩咐了她一番,让她去找人办。 韩烟霓身边多的是安王妃安插的人,她还有个教养嬷嬷在韩烟霓身边,想做点这种事情,不能太容易,不过是以前没想到这茬而已,看来还得多谢明惠提醒了她。 姜璃解决了一件心事,再次回到宴席上,整个人就恢复了些光彩,安王妃见状,心里这才放下心来,母女连心,先前女儿的低沉她如何感觉不出来,不过是不想在众人面前提罢了。 姜璃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抬头扫了一眼明惠,正好和明惠看过来的眼神对上,姜璃嘴角扯开笑容,冲着明惠一笑,倒是吓得明惠手一抖。 明惠避开了眼睛,心思急转,想到药粉无色无味,姜璃不可能发现,刚才必然是巧合,心里才定了定,只是到底不敢再去看明惠,只哄着祖母项老王妃说话,心里就慢慢安稳了下来,往日的骄横又回到了身上。 哼,就算发现了又如何,当年叔父对不起自己父亲,让自己父亲战死沙场,他自己袭了安王爵位,对自己和母亲有愧,只能把她们供着,就算发现了,也不过是不了了之而已。 前厅宴席喝得翁婿欢畅,后面花厅女眷的宴席却是不冷不热的结束了。 宴席撤下,项老王妃对着姜璃又是一顿“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的教诲,道是“务必要改了以往冥顽不灵的性子,孝顺长辈,有为人媳妇的样子云云”,看姜璃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或仰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而是木着脸一本正经的听着,总算心情没有变差,整了整衣服离开了。 宴会过后,姜璃和项墨两人并没有即时离开安王府,安王爷找了项墨在书房说话,安王妃也拉了女儿在房里说些体己的话。 安王妃细细问了女儿这几日在郡主府的事情,见女儿答话时神色不错,表情甜蜜,知道她过的不错,这七上八下的心才落了实处。她关心女儿的夫妻生活,却也不好开口细问,便叫了宁姑姑和姜璃说话,自己则是召了女儿的管事嬷嬷平姑姑问话。 宁姑姑在风尘中日久,她观姜璃神态举止,心里便大概有了个数,也并不问她什么,只又拿了些方子给姜璃,细细跟她介绍每个方子的功效和用法,有的或是日常的训练,有的或是药物浸泡或者涂抹的方子,都是针对姜璃现在或将来情况的,听得姜璃脸红似血,宁姑姑什么也没问她,似乎都将她现在的情况都摸透了,又知道她心里所想或者不敢想的,实在让她羞涩不已。 宁姑姑介绍完了方子,倒是又和姜璃说了一会儿话,温和的说些夫妻相处之道,这才让姜璃慢慢去了羞意,心里只觉又是新奇又是甜蜜。 待得姜璃和项墨两人离开,已是天色微黑,差不多两个时辰后了。 项墨没有骑马,而是上了马车和姜璃说话。他看姜璃的情绪还不错,没了先前的低沉和惶然,还有点稍稍诧异。 他抱了姜璃,问道:“我听说你二堂姐想用毒害你,怎么看你还这么高兴?” 姜璃瞅他一眼,没想到初兰她们跟他报告了自己被明惠暗害,却没报告自己要害人的事,心里有些感动,显然初兰她们是认真听了项墨的话要以自己为主的。 但是她却没打算瞒着项墨,除了前世的事,她什么也不想瞒他,便翘了翘嘴角,道:“嗯。”便细细把自己想药韩烟霓,然后借故把她赶出安王府的事。 项墨听完,一手揽着她,一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鬓角,夸奖道:“嗯,你做的很好,就应该这样。” 他慢慢道:“判断到某人有危险,就要当机立断,采取行动,防患于未然。等对方做出害你的事,再做行动,就太迟了,总有你疏忽防不住的时候。” 例如这次韩忱竟然跑到姜璃院子里的事,还有那个什么明惠郡主,姜璃潜意识里还是当她是姐妹,即使发生她拿药毒自己,估计也没想着要把她怎么样,可是他不会,他知道了,就会把她的爪子剁了,让她再也害不了人。 项墨自幼在军中长大,行事手段一般都直接粗暴,因着一场战争牵扯的就是千万条性命,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可疑之人。所以在他看来,安王妃治理内宅太过心慈手软优柔寡断,才会让他的小姑娘多次陷于危险之中。 “将来你去了西夏,我也多有不在王城的时候,你行事,就该如此,不要置自己于危险之中。虽则我会派人保护你,但有些事,要你耳聪目明,才能做决断,避开危险,我也才能更放心些。” 姜璃点头,想着自己说嫁给他是希望能帮他的,却总是让他担心自己,为自己操心,便有些羞愧,道:“嗯,我会好好学着管家理事,打理好自己和身边的事情,不会让你担心的。” 项墨笑,他如何会不担心,无论她变得怎样能干,她都是他的小姑娘,只要她不在他身边,恐怕他还都是不放心的。 他抚着她,又道:“之前你跟我提过,能否能直接杀了韩忱,是我的错,低估了他对你的危险性,才会让你受到惊吓。我应该想到你不是滥杀无辜的性子,那样说自然有那样说的理由。下次无论什么事,都不要顾忌,直接告诉我,我会安排。” 姜璃摇头道:“这怎么能怪你,我不过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而且这次幸亏有初兰和十华。” 想起了之前项墨说的话,又问道,“你先前说处理了韩忱,要如何处理?” 项墨紧了紧她,道:“韩忱对我还有用,暂时还不能杀他,但这段时间我就会想方法把他远调出京都。只是就算如此,我不在的时候,你出入都要带着初兰和十华还有其他暗卫。安王府我已经跟你父王谈过,他会加强护卫,整顿府内的。” 第39节 他听初兰回报他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冲动真想立即弄死韩忱,可是韩忱就是个引子,他后面和北辽,西夏王城隐藏的一些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想查清一些事情,肃清西夏王城的一些势力,就得先留着他。 不过,他自会布置,断绝韩忱再来找姜璃麻烦的可能。 只是,没有韩忱,恐怕还是有不少人会觊觎他的小姑娘,或者因为要对付他,就从姜璃下手。 他低头看姜璃,摸了摸她滑如凝脂的脸颊,指腹滑过,清凉软嫩的感觉直让他手上一麻,怀里软软的身子也格外诱人起来。 他今日和岳父安王还有姜晞姜旼两个小舅子喝了不少酒,因着下午和安王谈事,就生生把酒性都压了下去,现在在马车里和姜璃说话,重要的事情也已经说完,心里放松下来,便任由着酒意爬了出来,此时抱着姜璃,也不再克制自己对她的爱恋情意和占有欲。 他气息重了重,低哑着声音道:“阿璃,我不在京都的时候,你不要随便见外男,哪怕是熟悉的那些也不行,万不得已要见,也一定要带了初兰和十华在身边。” 这话太过霸道,他又解释道,“以前你只是安王府小郡主还好些,你嫁给我,想对你不利的人恐怕更多。” 项墨的这话若是在往日说,或者对有的女子来说,恐怕觉得也太过了些,凭什么嫁给你连熟悉的外男都不能见了? 可是姜璃经过最黑暗的谋算,差点永世不得超生,今日又受了韩忱的惊吓,此时听了项墨的话,只觉得他是担心自己受到伤害,并无丝毫不悦,便点了点头,细细的“嗯”了声,小手无意识在他胸前划着圈圈,问道:“那,你要离开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项墨看她问这话时低垂着眼睛,并不看他,睫毛一颤一颤的,声音低柔透着浓浓的不舍,心里就无限柔软起来。 第72章 如何补偿 他捉了她的手捏了捏,低头吻她的脸颊耳垂,道:“嗯,我尽快,你乖乖的在京都等我,我处理完边关的事情,再把西夏王府那边安顿好,就接你过去。” 姜璃心里都是不舍,倒没特别注意他的吻,只伸手搂了他的脖子期期艾艾的娇软道:“那,那是要多久?我想你了怎么办?” 项墨听得心里一紧又是一麻,他的小姑娘这样直白的跟他说这种话还是第一次,也不知是不是有酒精的作用,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他抱紧了她,手抚着她的后背,道:“乖,我会尽快的,嗯,想我了就想着我吧,时时刻刻都想着我才好,这样我才能安心些,不然只有我一个人想着你,会让我发疯的。” 他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已经是呢喃,姜璃已经模糊听不清楚。他已经低头啃着她的脖子,手也已经解开了姜璃的外衣带子,伸了进去。 姜璃感受到他的大手,还有他越来越低越来越炙热激烈的吻,从离愁中醒过来,吓了一跳,推他道:“在,在马车上面呢。” 项墨轻笑,道:“没事,这马车有隔音的效果,他们听不见的。”又哄道,“乖阿璃,你现在才说你会想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着你,想得心都发疼,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只觉得不够,嗯,昨天晚上怕累着你,你不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宝贝,乖,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的气息带着酒意,声音带着一些微醺的低沉迷离,听得姜璃都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他说着话,就又一路啮咬着姜璃敏感的地方,经过这几晚,姜璃身上每一个细小的反应他都能掌握到,如此姜璃推他的手很快就无力起来,反是受不住又弱弱的抓了他。 姜璃在他的怀中动情,项墨看她大眼睛微微迷蒙中水光潋滟,肌肤慢慢转成粉色,散发出幽香,眉眼皆是动人的娇媚之色,偶有压抑的吟声从唇瓣溢出,她的贝齿便咬着粉唇,又急又羞的样子。 他低低笑着,道:“乖,宝贝,没事的,没人会知道,外面的人不会听到,宝贝,放松些,嗯,真乖。” 说着话,又吻上了她的唇,撬开她的牙齿,舌头滑过她的唇。他的气息带着醇香的酒味,吻过来,姜璃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他的嘴唇干燥火热,而姜璃却是湿润柔软,他吻着她,就如汲取着最美味的甘霖,湿润着他的饥渴。 姜璃早已瘫软在他怀里,他结束这个吻,转过她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抓过她的手,穿过衣服按住他的火热,此时那里已经滚烫,姜璃的柔嫩的小手一触上,两人都是一激灵。 姜璃从情-潮中醒过来,吓得哭出声来,求道:“项二哥,不,不要,不要马车,好不好,不要马车。” 项墨看她压抑着自己不敢哭出声来却又羞极的样子心里到底是软了软,他实在是爱极了她,丝毫见不得她委屈难受的样子,即使此时自己已经是箭在弦上,酒性作用下也更难自控,却也并不舍得真惹她急了。 他收了手,喘息着抱紧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吻了吻她的脖颈,低着声音在她耳边问道:“嗯,宝贝,不要马车就不要,都依着你,我什么都依着你,可是那你要如何补偿我,嗯?要如何补偿我?”声音低沉,带着有些压抑的痛苦。 姜璃刚刚被那滚烫物件吓得厉害,心都跳了出来,在马车上帮他做那种事简直是挑战她的极限,此刻被抱在他怀里,颇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她低泣着不出声,又因着先前自己的情难自禁,实在羞臊得很,哪里理他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 项墨看她不出声,就转过她,一边帮她擦着泪水,一边哄着道:“没良心的丫头,什么都依着你了,你还要委屈成这样,恐怕这世间的男人都没有我这么能忍。” 姜璃听他这么说,倒是抬眼瞟了他一眼,见他看着自己面带苦笑,额上都是隐忍的汗,眼神却是宠溺的让人不自觉沉醉进去。 她心里就是一缩,抬手欲帮他抹汗,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小手,姜璃把脸埋进他怀里,低喃道:“那,那晚上都依着你。”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项墨却是听见了,便低低的笑出声了,更把姜璃羞的不肯抬起头了,好不得他又在她耳边哄了半天。 郡主府离安王府不过三刻钟的车程,项墨哄着姜璃又帮她整了整衣裳头发,也就差不多到了,马车直接进了大门,一直拉到了正房的院子门外。 姜璃低着头不理项墨,只检查着衣裳可有不妥,却被项墨一把抱了出去,吓得她忙搂紧了他的脖子,待醒悟过来,要推开他,却已是众目睽睽之下,并不敢扭捏,只把头埋在了他胸前装鹌鹑,手狠狠得在他身上拧了两下。 姜璃死劲的拧对项墨来说也不过是挠痒痒,他抱了她入了院子,就命人打了热水,给两人净了面,换了家用衣裳准备用晚膳。 府里已经备好了晚膳,他陪着姜璃用过晚膳后,却是一本正经的对姜璃道:“阿璃,我一会儿去外书房议事,你且先沐浴睡觉,不用等我。” 姜璃错愕的眨巴着眼睛看他,却见他肃然的面孔上,眼睛里滑过一丝笑意,登时羞恼的瞪他一眼,就转身自回卧房休息,却被项墨从后面拽住抱了又吻了吻后颈,亲自送了她回房才罢。 项墨送了姜璃去歇息,出了卧房,脸色却都是冷凝,哪里看得出一丝醉意和旖旎。 他到了外书房,暗探早已在外面等候。 他站到窗前,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树影半晌,才道:“说吧。” 暗探中的其中一人单膝跪地,道:“成郡王府接了姑表小姐梅菀思入府,和宜欣郡主养在了一起,这位梅菀思和宜欣郡主生得有六七分像。廿一入了成郡王府,说是宜欣郡主的丫鬟,现在却跟在了这位梅菀思身边服侍。” 宜欣县君和亲,被册封为郡主,现时除了成郡王府,外面的人俱都叫她郡主了。 项墨一直想安排探子入北辽,可是北辽人和西夏人长相有别,并不容易,就算在军中安排了,也难以进入北辽的权贵圈,这次宜欣郡主和亲,倒是一个机会。 正直成郡王府给宜欣郡主挑陪嫁丫鬟,原先她身边的人稍有门路就使出各种手段想离开她另谋出路,就怕五个月后做了陪嫁,所以成郡王世子妃早早帮女儿出优厚条件重新挑丫鬟,务必早点训练出来到时候好陪嫁过去帮衬女儿。 项墨便替亲卫之一廿一安排了身份,应征去了成郡王府。 “廿一说,成郡王世子妃应该是有意让梅菀思代替宜欣郡主嫁去北辽,而梅菀思虽心有不甘,但也应该是同意了。这段时间,一直有嬷嬷在依着宜欣郡主的言行举止神情训练梅菀思。” 项墨沉默,并无任何神情表示。 暗探于是继续道:“倒是那个宜欣郡主,似乎还在心心念念嫁给韩家的那位韩忱韩教习。成郡王世子妃现在也不再反对,甚至还为此特意进宫见了项皇后,又召了韩忱的母亲见了一面。”至于具体如何谋划就不得而知了,现在打探到的这些,已经是廿一现在的身份短时间内能打探到的极限了。 项墨这才点了点头,道:“让她继续注意消息,特别是有关韩忱的事情,不过身份保密为重,你且先退下吧。” 暗探应诺退下。 项墨把目光投向另一名房中的暗探。 他上前单膝跪地禀道:“韩忱未时离开安王府回了韩家,其后并无动作,东原带了人此时仍在那边盯着。” “嗯,一直盯着不要错漏,你也下去吧,传话让东成过来。”项墨遂吩咐道。 东成是西夏王府在京都的暗探头子,西夏王府在京里的关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项墨召了他,便是商议韩忱的事情。 项墨在想着如何处理韩忱,而韩忱此时则是正坐在远郊韩家宅子里表情木然的对着和他说话的母亲,韩夫人。 韩夫人道:“忱儿,成郡王府的世子妃找我,想打探我们家有没有意向,为你和他们家表小姐梅小姐定亲。我打探清楚了,虽说这位梅小姐父族不显,但却深得成郡王和成郡王世子的宠爱,而且生得和宜欣郡主十分之像,据说是因为像了其母淑安县主,待宜欣郡主嫁去北辽,成郡王府势将宠爱移到她的身上,这对你也是个助力。这事,连项皇后都传了话来,说是件好亲事。” 毕竟韩家身份低微,韩家没灭门之前是世袭的从三品卫所指挥同知,门第尚可,但韩家被灭门,世袭职位被夺,现在的韩忱不过是个从七品的经历,想娶到高门贵女的几率低之又低,能攀上在兵部有实权的成郡王世子的外甥女,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而且韩忱想光复韩家,还得靠着成郡王世子提拔。 “成郡王世子妃说了,梅小姐是她小姑子的独女,最受成郡王世子疼爱,若是结了亲,就必当会尽力帮忙我们韩家恢复世袭职位。” 韩忱只觉心底一阵阵的钝痛,无限疲惫。 韩夫人见他不说话,叹息道:“唉,我知道你自小喜欢烟霓,我也是把烟霓当亲女儿疼爱,但是始终烟霓的身份能否恢复都是问题,不能恢复身份,就只能一直是你的妹妹,可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韩家现在也只有你一根独苗,你素日做的事都是刀口上来去,早点成亲,也好给韩家留个后。” 说到这里,想到死去的丈夫和长子次子,心里就大恸,不禁滚下泪来。 第73章 春宵苦短 韩忱孝顺,自父亲和两个哥哥去世,每每看见苍老憔悴强自支撑的母亲,就觉心如在火中烤,因此向来对母亲言听计从,从不忤逆。 此时见母亲落泪,便按下了心中所有翻腾的情绪,抚了母亲坐下,嘶哑着声音道:“即是母亲觉得尚可,那就先定下吧。” 待得光复了韩家,不过是一介孤女,又远在西夏,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先借了成郡王府的势谋了身份再说。 况且,她已嫁了人,想到此,心就像被千针扎过,一阵阵的生疼。他手握了拳,嫁了人又如何,早晚他会杀了项墨,到时,再把她夺了过来,身份,呵呵,到时候远在边关的事,还不是他说了算。 韩夫人见儿子应允,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拍了拍儿子的手,竟发现儿子的手背滚烫,忙抬头看他,才发现他消瘦憔悴的厉害韩家宅子离京都较远,平日里韩忱或住在京卫营或住在皇家书院,只有休沐的日子才回来。多日不见,韩夫人心神都放在韩忱的婚事上,竟没发现他的异样,此时注意到了,也是大惊,忙派人去请大夫,又道:“忱儿,你,你这是怎么了?你也要注意身子,光复家业和报仇的事情是长久的事,也不急于一时,若是身子坏了,就什么也谋算不了了。”就让他先回房休息,大夫来了,再去房中看他,又命丫鬟去煲粥,重新去煮清淡的晚膳。 韩忱扯了抹笑容应了母亲,只觉身心俱惫,也无心再继续应付,转身就拖了沉重如铅的脚步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下意识去拿千菖道人送自己的香囊,才想起来那香囊已被自己毁了。 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姜璃巧笑嫣然的样子。 刚刚母亲和自己说话的神态语气,又不时穿插到梦中。那些梦中复杂纠结的爱恋仇恨,竟是比现实生活中还要强烈些,冲击着他的心脏。 那时瑾惠满心爱恋着自己,自己先时也是无比欢喜,对她视若珍宝的,只是后来习惯了,虽然心底还是爱恋着她,却因着家仇和母亲烟霓的态度,待她却慢慢冷了下来。 母亲和烟霓在她面前自然待她也极好,可是却时时提醒自己当年是她的舅舅联合西夏王现世子故意不肯施兵,才让边城沦陷被屠城,自己全家和先世子满门被灭的,甚至很可能还是他们的阴谋,是现世子为了谋世子位,联合西域人为的弄出了那场战争。 她们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初衷,要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安王府的势力,为了光复家业和报仇雪恨。 到最后,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去娶她,因着安王和安王妃对他隐隐的鄙视和敌意,他后来甚至有些怕见到她,听得烟霓说她骨子里其实瞧不起她,心里被触动,也很是不悦。 母亲和烟霓对她的一些算计他也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反正瑾惠也不知道,还甘之如饴,以为母亲和烟霓对她甚好,他便对这种表面上的太平放任,反正她是要嫁给他的,会成为自己的人,只要她们相安无事即可。 她是他的,他不会如母亲和烟霓所说,待光复了家业报了仇,就想法子处理了她,他不管自己是何心态,是真的一心要让她长长久久的待在他身边的。那么,她在他的身边,就需要学会和母亲和烟霓相处,需要承受他的责任和义务,孝顺母亲,善待烟霓。 可是画面跳出来,她对他避之如蛇蝎,她待他冷漠异常,他的心才痛的厉害,他才知道他不能没有她,不是为了安王府的势力,不是为了报仇,他就是想要她而已,想得要发疯。 他脑子烧得厉害,在现实和梦境中来回穿梭,待大夫过来,吃了药,才昏昏沉沉的勉强睡过去。 安王府。 安王和项墨谈完话,脸色黑如玄铁。 项墨并没有把韩忱的事情全部说给他听,只告诉他,韩忱一直谋算姜璃,以前大概是为了娶她,一步登天,现在恐怕还有他的原因。 今日韩忱竟然就能直接跑到安王府内园姜璃的院子,安王府女眷的安危岂不是尽在项翊韩忱手中?府中可还有未嫁的宜兰县君。今日他若是跑的是宜兰县君的院子,没有他的亲卫的保护,难道就要把宜兰县君嫁给他?还是让宜兰县君去死? 安王听了,简直青筋直冒。待项墨离开,立即就召了府里的侍卫首领和内外院的大管家,重新规定了内园进出的规矩,命所有项老王妃和大房的客人都要经过盘查,进出内园需得通报,严格监视项翊行动等等。 晚上又和安王妃说话,当然他没把韩忱的事情说出来,只让她看管好项老王妃和大房那边,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安王妃刚刚从嬷嬷那里听说了明惠害姜璃的事,心里正恼怒着,听得安王黑着脸这么一说,只当他也听说了这事。便道:“素日你让我多加忍让大房母女,也不同意隔开园子或让她们分府另住,如今她们可是越来越大胆,竟敢明目张胆的下药害璃儿了,你现在才让我管好那边,如何管?说不得,骂不得,稍有不满就去宫里哭诉我亏待孤儿寡母,哼,更别说你母妃那边,一个不孝压下来,为这事,你给过我多少脸色看。” 安王在气头上,又乍听下药一事,脸色更黑了,忙问安王妃是怎么回事,安王妃这才知道他不是因着这事让她管好项老王妃和大房那边。诧异中,就把事情细细跟他说了。 安王面沉似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因着兄长战死,听了父亲的遗训,对大房多有照顾,尤其是这个侄女,更是优待。 他往日只觉安王妃不喜明惠是因着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而迁怒,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真是对家里的事疏漏颇多,心里不免对侄女也起了厌弃之心,以致日后也不太肯替她谋划出头,这是后话。 安王安王妃因着不同原因都对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那边不满,想着如何避免那边对府里造成不良影响,不想第二日,那边就又送来了一个惊悚的消息。 项老王妃养在身边的那位韩家小姐昨晚就开始发高烧,今日出了疹子,经大夫诊断,可能还是传染性的痘疹,虽说没有天花那么凶险,但那也是会死人的。 安王妃当机立断,不管项老王妃哭唧唧的要再找御医来看,立即派人通知了韩家夫人,把她送回了韩府,然后火烧了所有她院子里不能带走的东西,封锁了那一片园子,不允许人出入,之前服侍韩烟霓的所有人也都送去了庄子,要等过上一个月没出疹子才允许回来。 府里戒严,因着韩烟霓素日在项老王妃的慧安堂,又和明惠郡主来往较多,安王妃甚至连老王妃的慧安堂和大房那边的院子都看管了起来,严禁府内这几日走动,又找了御医给众人熬了药,尤其是明惠郡主,直接喝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床。 却是安王妃气恼,命人在明惠郡主的药里加了东西,虽不会有什么大的害处,也能让她受上一段时间的罪。 总之,安王府鸡飞狗跳的好一顿整顿,才算勉强平了安王妃的怒气。 第40节 因着安王妃的强硬手段,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十分不满,明惠郡主更是撒泼卖痴的拒绝吃药,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了人再为她撑腰,差不多被人压着强灌了下去。 向来还算孝顺对大房更是优待的安王爷出奇的沉默,老王妃和大夫人要进宫找项皇后哭诉,安王妃也不拦着,递了牌子,项皇后却不见她们,只赐了东西,传了话下来,让她们在府里好生保养身子,连向来受宠的明惠郡主也不肯见。 项皇后年纪大了,对传染性的病症也是忌讳得很。更何况,明惠郡主在她眼里已经没有多少价值,她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那么多,所谓的宠爱明惠郡主,又能有多少真心? 不说安王府,且回到前一晚的郡主府。 项墨议完事回到房中时,已是亥时末,他原以为姜璃应该已经熟睡,谁知道进得房来,姜璃却是点了许多盏灯,靠在床前看书。 项墨微愣,坐到了床前,问道:“这么晚了,如何不睡?不是叫你早点歇息的。” 姜璃放下手上的书到一边,瞅一眼项墨,瘪了瘪嘴道:“原本是睡了的,可是中间醒了来,想到今日那姓韩的出现,便睡不着了。” 事实是,韩忱的事,姜璃后来虽然因着项墨的抚慰,以及其他事情的冲淡,暂时抛开了去,又因着今日实在劳顿,沐浴完身子,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可是前一世魂魄被锁多年的阴影太深,韩忱可能有前世记忆的事情太过惊悚,恐惧其实压在心底并没有消散,入睡后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做噩梦,直吓得香汗淋漓,半夜惊醒,便再也不愿意睡,只命丫鬟点了数盏灯,一边拿了本书看,一边等项墨回来。 项墨见她脸上有羸弱之色,额角细发被汗略略打湿,软软的一边弯着,说不出的可怜可爱,知她今日可能受的惊吓太过,便伸了手抱了她细细吻了吻,道:“嗯,那你再等会儿,我身上都是酒味,等我沐浴完再陪你一起睡。只是看书劳神,半夜也不必看了,且先躺一会儿。” 姜璃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抱了他好一会儿才松手,点了点头,放了他去沐浴。 项墨把她放在床上,又给她盖了蚕丝薄被,亲了亲她的小手,又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去了隔壁房间沐浴,因为心里想着她,倒是不到半刻钟就沐浴完,披了中衣就回了卧房。 他先看了看姜璃,见她正闭着眼睛,只是睫毛乱颤知道她并没有睡着,便坐到床头,才伸手用掌风熄了房中的烛火,放下了帷幔。 烛火一灭,姜璃就睁开了眼睛,不待项墨掀开被子,先就爬到了他身边,抱了他的腰不说话。 项墨见她如此,心里柔软疼惜得厉害,抱了她到身上一起睡下,抚着她的背,道:“阿璃,你这样,我怎么把你留在京都?” 姜璃抖了抖,片刻才道:“项二哥,我,我只是今日,韩忱那个样子真的可怕,我一想起来就要做噩梦。你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去母亲院子里住,正好我也想跟母亲学着管家,你不用担心我。” 项墨这话,却是让姜璃有些警醒,她是不是太依赖项墨了? 刚重生那会,没有项墨,她还不是一样过,只不过有他,有了依靠,她反而更要软弱些,他离开一段时间也好,她也不能太依赖他了,有些事情,她总要自己学着去面对和处理。 如果没有项墨,难道她就要再次任人宰割,拿韩忱,拿韩家那群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那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又有什么意义,她嫁给项墨,也不是要做他的负累的,她想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应对前世的那些暗算谋害。 项墨感觉到姜璃的紧绷,抱紧她,抚了抚她的背脊。 他却不是这个意思。姜璃越依赖她,他只会越发的高兴,只是她这样的依赖他,恋着他,却让他心里更加不舍,片刻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他抚摸着她的身子,安抚着她的情绪,贴着她的脸颊柔声道:“阿璃,你这样子,我很喜欢,只是太喜欢了,片刻也不舍得让你离开我身边,你放心,只要好好爱我就好,我会保护好你的。” 姜璃贴着他,听到他的心跳声,想起前世他沉默的在自己身边,保护着自己,如非必要,却连正眼也不愿意看她一眼,更不会说如此动听的情话。 她心里酸涩,回抱着他,忍不住就小小的吻他,一点一点的啄着。 项墨闻着她身上的幽香,软玉在抱,早已情思满满,却不曾有深入动作,只不过是宠着她,哄着她抚慰她的情绪而已,此时却被她这一撩拨,哪里还会再忍耐?反压了过来,不一会儿姜璃就只剩下娇喘的份了,连招架之力都无。 他原本就只披了中衣,解了衣带,便是不着寸缕,姜璃感觉到他的炙-热烙在自己身上,还是惊得抖了抖,这种东西,虽然前两晚她已经熟悉,却还是没法习惯。 项墨感觉到她的紧张,低笑了下,并不急着动作,只是一边咬着她,一边摩擦,其实姜璃早已湿润,此时在紧张,被咬的丝丝刺痛和滚烫的爱抚刺激下,更是情不自禁流出更多水来,她无力的攀着他瑟瑟发抖,嘴里发出难抑的娇吟声,唤着项墨,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难受得紧。 项墨抬头,抽开贴着她的身体,压抑着自己,低声唤道:“阿璃?”声音低沉嘶哑,带着□□般的性-感。 她已经有些迷离,他抽开身体,她却本能的贴了上去,听得他唤她,下意识的“嗯”了声,微微仰了头看她,眼神却是迷蒙,泛着弯弯的水光,在绯色嫩肌的映衬下娇媚得溢出汁来。 项墨看得只觉满心溢满酸□□恋胸腔都要胀了开来,他伸手抚了她的脸,忍不住低声道:“阿璃,你记住,你以后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心里眼里永远都只能是我一个人,任何人胆敢肖想你,我都会让他万劫不复,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项墨也不知道为何此时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和姜璃越来越近,姜璃也越来越依恋他,可是他却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何时渐渐生出些不安的感觉,占有欲也越来越强,平日他都会压着这种情绪,此时却可能太过动情,又离别在即,再加上韩忱那不加掩饰的对姜璃的痴迷,令他心底被压抑的感觉又爬了出来,此时忍不住就对着姜璃说了出来。 姜璃此时尚在情动中,迷离中听到此话也不过当是项墨的情话,只娇娇的“嗯”了声,便有些难受的叫着“项二哥”。 项墨看她对自己满腹依恋渴求,已然情动不已,满足的低下头,重新覆上去吻她,他试探着在门口徘徊,姜璃在他怀里越发颤抖,娇吟声中已带了些泪意。 他的小姑娘还真是敏感得要命,可是却偏偏这么小,让他不舍得下口。他伸出手,试探着进入,那里已润滑无比,他用指腹捻着,很快便有更多的汁液流出来,待他感觉到她的抽搐,便收了手出来。 姜璃瘫软在他怀里,项墨却还没有放过她,他在她耳边道:“还记得在马车上说过的话吗?” 姜璃此时哪里说的出话来,只由着着他作为而已。他已经把自己的炙热送了过去,可是就是就着那些满满的汁液,也只入了那么一点点。 姜璃感觉到疼痛,身子又紧绷了起来,她抱住了他,带着哭意唤道“哥哥”。 项墨难受得紧,他费了全身的克制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再入,姜璃疼得用手指掐着他得背,项墨喘气,在她耳边问道:“不要吗?乖,宝贝,你说不要我就退出去。” 姜璃已经疼得香汗淋漓,却抱着他没有出声,只稍稍动了动身子,想舒缓一下疼痛。 她这一动,却是要了项墨的命。他再也忍不住,往下又压了压刺穿她,姜璃只觉一股刺痛又一阵撕裂的疼,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叫着他却也没有推开他。 项墨看她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显是痛得厉害,他满心爱恋疼惜,不敢稍动,只抱着她,在她耳边唤着“宝贝”,安抚着她的情绪。 下面鼓胀疼痛得厉害,大部分都还没有进入,项墨终不敢鲁莽,退了出来,压着她在她身上释放了出来。 姜璃流了不少的血,项墨帮她擦拭了一番,正待抱她去沐浴,姜璃却抱着他低低的抽泣,不愿意动弹。项墨心里满是柔软,抱着她抚慰道:“乖,是不是还是很痛?没事了,没事了,一会儿就好了,以后在你能承受之前我都不会这样对你了,好不好?” 姜璃摇头,好一会儿才道:“不,不是,我,我是愿意的。可是,我这样,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因此去找其他人?” 宁姑姑和嬷嬷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总是说,如果她服侍不好项墨,他可能就会有其他女人,这并不代表他不爱重她,这只是所有男人的正常需求而已。 这也是宁姑姑和嬷嬷们考虑着项墨年岁已大,若两人真没有圆房,又要分开几年,正常男人这两年都不可能没有通房丫头一类的,她们提前给姜璃打预防针,免得将来为此和夫君离心离意,女人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 可是姜璃接受不了,她一想到项墨要去和别的女人行这等亲密的事情,就比吞了苍蝇还要难受,她是亲眼见过韩忱和韩烟霓亲热的,这种恶心的观感刺激实在是记忆犹新,她完全不能接受项墨抱着另一个女人做任何亲密的事。 项墨听她如此说,心里却无比的高兴,抚着她柔声道:“你这样是怎样?傻丫头,你这样就很好,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这么对你。只是你还小,我不想伤着你。今日本来也不该如此,只是阿璃,我要你完完全全成为我的人,所以才行了此事,但在你能承受之前再也不会如此。” 他抱紧她,轻轻的吻她,低喃道,“你放心,我只会要你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任何人,在我心里都不如你一根头发丝重要。” 说着,又像似想起了什么,低笑着在她耳边道,“嗯,担心自己满足不了我吗?那你可得好好养养,嗯,我听说你母亲不是请了人专门教导你吗,那些方子你也都好好学学……” 姜璃大窘,他,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事?还有那些方子? 项墨知她害羞,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姜璃只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缝里去,项墨又哄着她缠绵了好一阵,两人才慢慢睡去。 第74章 蛊惑人心 在各方势力的运作下,六月底,韩忱的调令正式批了下来。 朝廷在西夏边界的和州城重新设立卫所,因为韩家世代镇守边疆,便重新任韩忱为和州城卫所下一个千户所世袭的正五品千户之职。 虽说未能恢复家族世袭的从三品同知之位,也好歹是个世袭的千户位置,若再有战功,恢复家族的世袭职位并非不可能的事。 韩夫人接到调令喜极而泣,拿着调令供在先夫和亡子的牌位前,烧了香磕了头,告慰了先夫的亡灵。这才满腹热情的一边帮韩忱准备着行装去西夏任职,一边准备着韩忱与成郡王府姑表小姐梅菀思的定亲礼。 是的,韩忱要和成郡王的外孙女梅菀思定亲了,大家都认为,这千户的任职书便相当于成郡王府送给韩家的一份定亲礼了,虽然后面其实真正操作的是安王爷和项墨,成郡王世子不过是表示了赞同而已。论出身和能力,韩忱也的确适合那个职位。 因着韩忱一周之后就要离京任职,这定亲的程序也是加快了不少。早在几日前,韩夫人回复了成郡王世子妃表达了结亲的意思,就派了媒人上门提亲。 成郡王世子早已从内部先就知晓了韩忱的调令。梅菀思因为其母淑安县主当年的事情,在京都根本说不到好人家,父族又弱,古礼“五不娶”中差不多占了两条“世有刑人不取,丧妇长子不娶”,想嫁到好人家子弟又出息的简直不能太难。 虽则韩忱是要西夏的,但好歹也是世袭职位,而且他功夫谋略都不差,在京里有成郡王府的帮助,将来前程必定差不了,成郡王和成郡王世子没考虑太久就应下了,媒人再来时便给了梅菀思的生辰八字,双方测过八字后,就迅速定下了婚事。 韩忱的调令下了来,韩夫人也已经备好了各式聘礼,正式往成郡王府落了聘,并将二人的婚期定在了半年后,也就是宜欣郡主和亲北辽的两个月后。 韩府气氛热闹,喜气却达不到韩烟霓的院子。 韩烟霓的痘诊搬出来后没几天就好了,大夫说先前十有八九是误诊,现下应已无事,可是送信给安王府的人连大门都进不去,只能继续在韩家的院子里养着。 韩夫人对她疼爱,可是再疼爱,明明知道她对韩忱的心,要给韩忱定亲的时候还是照样难掩喜气的定亲。 定亲前,韩夫人搂着韩烟霓道:“我的儿,娘知道你的心,只是天意弄人,让你做了娘的女儿,忱儿的妹妹。若是大仇早日得报,或是你能恢复身份,娘自是十分乐意能聘你为媳,只是现如今为大业计,也只能委屈我儿,生生拆散你们。” 她见韩烟霓滴下泪来,心疼道,“烟儿,无论忱儿娶了谁,在娘的心中,也不能越过你去,这么些年来,娘也是一直拿你当我的亲生女儿来待。你也见了,忱儿也不愿娶那梅家女,为此事近来消瘦不少,可是为报家仇,光复家业,也只能忍了。我的儿,你是你娘和我手掌心里长大的,娘无论如何也不想委屈你,但若是能为你在京都觅得一良缘,对你,对你三哥,对报家仇帮你三哥夺回本就属于你父亲的位置,都是好的。项老王妃疼爱你,你若有心,必能帮你觅得好夫婿。” 韩烟霓听得只心如刀绞,泪如雨下,趴在韩夫人怀中好一阵痛哭,韩夫人拍着她,心里也是难受,想到去世的妹妹,自己死去的一家,忍不住也落下泪来。 韩忱透过门缝看着韩夫人和韩烟霓抱头痛哭,却不知为何有点麻木,他停顿了片刻转身离去。在梦中,在现在,他都承载着她们的痛苦和期望,背负着所有重担前行,其实,他也觉得很累了。 定亲这晚,韩烟霓坐在梳妆台前发愣,前院的鞭炮声和贺喜声已经消散,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这硝烟的味道,耳边似乎还响着远远的欢笑声,她心里只觉一片寒凉。 她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眉目日渐舒展的少女,已经有了女人的细致柔婉,却少了心爱之人浇灌的润泽媚色,这是北辽的绯莎公主那日抚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说的。 韩忱曾经偶然救过北辽三王子元真,又和千菖道人有旧,因此和绯莎公主便若有似无的建立了一层关系。 因着宜欣郡主要和亲北辽,绯莎公主便光明正大的多次拜访了成郡王府,又因韩忱和成郡王府结了亲,绯莎公主和韩家也算是有了一层关系。 前几日韩忱带病愈的韩烟霓出去散心,在酒楼中“无意中偶遇”了绯莎公主,绯莎便去了他们包间拜会了一番。 绯莎久经风月,又是天香教训练来专门联姻和亲的,终日以各色媚香为伍,她只稍看了几眼就看出韩烟霓对韩忱的情意,而韩忱却是面目冰冷,眼睛毫无热度。 绯莎拨弄着身上的流纱,美目流转。 她这个样子,一般男人都会有一刹那的闪神,呼吸不平稳起来,然而韩忱却没有。她心里暗讪,自到大齐的京都,她的媚术跟大打了折扣似的,已在好几个人身上不管用了。 韩忱想到妹妹将来在内宅可能多有和绯莎打交道,行事交往更为方便,便转了出去,留了单独时间给她们。 事实上,他是不愿对着绯莎。绯莎的确吸引人,但因为最近梦境的折磨,他见到绯莎却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更是抽动煎熬,仿佛那梦境要跳出来似的,便寻了借口出去透气。 绯莎看着韩忱离去的背影,再看韩烟霓对自己隐隐生出来的敌意,微微笑了出来,她对着韩烟霓这一笑,顿时不知为何,韩烟霓就为刚刚生出的敌意羞惭起来,心里只觉得绯莎如同自己亲姐姐般亲切。 绯莎叹息了一声,携了她到窗前坐下,幽幽道:“很苦吧?” 韩烟霓心一颤,莫名看了她一眼, 绯莎抬眼看向窗外,轻风扶柳,行人熙攘,好一派悠闲舒适的民间游乐图,只是这热闹闲适却入不得她们这些为情自苦的女子的心里。 她收回目光,温柔道:“爱上一个永远没有希望的人,永远只能看他的背影,等他空闲偶然想起来时才能给你的一点怜爱,这种感觉是不是很辛苦?” 韩烟霓被她戳破心事,脸色刷白,可是绯莎的话声仿佛有魔力,让人恨不起来,怨不起来,只点点渗到心底,让你恨不得在她面前痛哭出声,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倾诉给她听。 她怔怔看着绯莎,连不自觉的红了眼睛,落下泪来都不自知。 绯莎伸手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年轻水嫩的小丫头可真是美,可是永远都不能得到自己所爱的人的垂怜,再美又有何用?盛放的花朵,蜜汁总要给心爱之人采摘才能心甘情愿。”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豆粒大小的琉璃樽,她把琉璃樽放到她手心,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何必这么自苦,就算不能嫁给他,也可以让你成为他的人,或者让你拥有他呢。这个,只要一点点抹在你的耳后胸口,靠近他,就会如你所愿。” 韩烟霓一抖,似从被蛊惑中清醒过来,微张了口看她,绯莎就弯了眼睛笑,娇媚不可方物,却又似乎纯净如水。 她看着她的眼睛,又笑着低语道:“你放心,即使你拥有了他,也并不妨碍你嫁给别人,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如一般少女无异。那些男人总是见一个爱一个,有了新人忘旧人,其实爱人就是自苦,不若随心所欲,自得其乐吧。” 韩烟霓心思恍惚的和韩忱回家去,韩忱自己最近煎熬的厉害,妹妹的憔悴他虽看在眼里,也素来知道她的心思,可是却再无心开解她,带她出来散心已是能做到的极限,故此明明看到她有些异样,也不曾开口询问。 绯莎从窗口看她离开,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她孤身到这大齐,想做点事,探听点消息都不是一般的难,总要慢慢建立一个网络,寻些人为自己所用才好。 男人,往往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更不利于自己的名声。不若这些和勋贵家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小姑娘,说不得,有什么意外之喜。 此时韩烟霓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真的定亲了,连一句解释一句抚慰也没有跟她说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就和别人定了亲。 当然,她知道他应该苦得很,这两日他的面色也是越来越差,她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是失眠得厉害,人憔悴低沉不说,嗓子都已经沙哑了。 她伸手取出压在梳妆台底的那枚琉璃樽,缓缓拧开了樽口,一股幽香散发开来,仿若慢慢慎入人的骨子里,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诱惑,她慢慢伸了手指,轻轻抹了一点,搽到自己的耳后,胸前,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很好,又忧伤又甜蜜又有些害怕的感觉。 第41节 她命丫鬟炖了一锅冰糖雪梨,端了一碗去韩忱的院子。 韩忱在房间里擦拭着自己的刀,听到有人进来,连头都没抬。 第75章 苦乐自知 “哥哥,烟儿见你这几日辛苦,嗓子也有些哑了,特意炖了些冰糖雪梨过来给你,你喝一些吧。”韩烟霓捧着汤碗,站在韩忱身后有些怯生生的道。 韩忱没有出声。 韩烟霓忍不住哭出声来,哽咽道,“哥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这样熬病了,过几日就要上任,娘如何能放心让你自己过去。不然,烟儿求了娘,陪哥哥一起去西夏,照顾哥哥?” 韩忱手顿了顿,转过头来看韩烟霓。 自从六年多前,他抱了她回韩家,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宠着她,照顾着她,他也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愫,但并不太当一回事,她的存在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在自己生活当中,他并不愿意去深思更多的东西。 最近因着那些梦境的折磨,他对她颇为忽略,可是毕竟是自己一手宠大的妹妹,看她如此憔悴,对着自己竟要小心翼翼的关心,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的。 他放下了刀,伸了手接过冰糖雪梨,一饮而尽,糖水清爽润甜,不知为何饮在嘴里却满是苦涩。 韩烟霓见他肯饮了糖水,心里欢喜,坐到他身边跟他低声道:“哥哥,其实我还在糖水里面加了一些安神的药。大夫说了,你睡得不好,可过几天你就要回西夏了,路上辛苦,又没人照顾,这两天还是要好好休息下。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韩忱苦笑,摸了摸韩烟霓的头发,不知为何,他此时心里升起一股温柔的情绪,看着韩烟霓也生出了几分往日的怜爱。 他当然察觉到了糖水里面加了一些东西,只不过是知道烟霓也不会做出什么来,大概是看自己睡不好,想让自己休息得好点而已,所以还是一口饮尽了,此时听她坦白,更是不会怪他。 两人说了几句话,韩忱果然觉得一阵阵的困意袭来,韩烟霓要扶他上床休息,他摆摆手,让她也回去早点歇息,就自去躺下了。 他闭上眼,不一会儿似乎又陷入了梦境。 他看到瑾惠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美丽的大眼睛带了一丝紧张又带了些讨好,那样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梦境如此真实,他简直欣喜若狂,忍不住伸手就拉她入怀,她似乎有些害怕,惊恐的推了推他,他抱着她,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忍不住就压下了她。 第二日凌晨,韩忱醒来,想起昨日无比真实的梦境,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痛苦,那些激烈的吻,疯狂的需索,都宛然在目,她先是忍着承受,受不过的时候在他身下哭泣求饶,他却因为压抑太过而不顾一切,所有的画面都清晰无比。 可是醒过来,他当然还记得现实中瑾惠是嫁了人的,嫁的还是自己的仇家,项墨。 他正准备起身,却突然发现一个软软的身子蜷缩在了自己身边,他先是猛的一喜然后便是大惊,倏地转头,看见的却是堪堪睁眼的妹妹韩烟霓。 韩烟霓受到惊扰,从睡梦中醒来,似乎还没明白状况,她睁眼看着韩忱,嘴巴张了张,然后蓦地流下泪来。 韩忱低头看她,她此时身上不着寸缕,薄薄的丝被堪堪遮到了胸前,脖子上爬满了红痕,韩忱想到昨晚那清晰无比的梦境,脸上一片扭曲。 半晌韩烟霓才低低出声道:“哥哥,昨晚,昨晚是个意外,我,我现在就回去,就,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韩忱看着她艰难的爬了起来,身上青紫一片,狼狈不堪。她的衣裳已经尽被扯烂,只剩下外衣还算完好,她哆哆嗦嗦的裹了外衣,自己下了床,就要离去。 韩烟霓将将十四岁,昨晚上韩忱的疯狂需索差不多让她去了半条命去,好在她用了绯莎公主送给她的特别的药膏涂了那处,要不然今日能否起床可能都是别论。 韩忱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他想问她,你昨晚使了什么手段? 可是看着她身上的红痕,想着昨晚她在自己身下哀哀承欢,的确并不是她主动的,是他强留下了她,强要了她,明明知道她是第一次,还不顾她的痛苦挣扎要了她多次。 那是自己的妹妹,虽不是亲的,也差不多是自己养大的妹妹。他此时,明知其中有蹊跷,责怪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她不过,就是苦恋着自己,就犹如自己苦恋着另一个人一般,如果有机会,他心想,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男人对深爱自己的女人总是特别宽容,尤其这个女人他并不讨厌,甚至是感情深厚,他自来宠爱的,更何况他昨晚刚刚强要了她的第一次,他如何责怪她? 韩烟霓最终自己黯然离开了,韩忱一直没有出声留她,也没有抚慰她。 她身体很痛,可是心里更痛,他从小对她照顾宠爱,她原本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可是昨晚他抱着她,一次又一次要她的时候,口中声声叫着的是“锦儿”,她不知道这个“锦儿”是谁,但一定不是她。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韩忱就要离开京都远赴西夏任职。 这几日韩忱一直避着韩烟霓,可是在梦里他却每每回味那一晚的事情,虽然明知道那个人是烟霓,在睡梦中他见到的抱着的却是瑾惠,这让他无力,愤怒却又不自觉的沉迷。 也因着韩烟霓的事,他也无暇再去算计骚扰姜璃。 他出行的前夜,韩夫人张罗着一家三口吃了一顿团圆饭,韩烟霓神情哀切,韩忱则是面目阴沉,唯有韩夫人脸上焕发着些光彩。 虽然韩忱要远赴西夏,韩夫人心里也有不舍,但和州是她的家乡,她并没有觉得那是个可怕的地方,而且报仇雪恨和光复家业早已在丈夫和两个大儿子死的时候变成了她的执念。 只是看韩烟霓这几日茶饭不思,消瘦得厉害,她也心疼,用完膳,就对韩忱道:“这几日因着你要去西夏,你妹妹也伤心得很,你一会儿陪你妹妹说说话吧,我再去看看你的行装。” 韩忱应了,韩夫人看他眼睛盯着桌子沉默低沉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退了出去,把时间留给了这两人。其实她还一直误会韩忱喜欢的是韩烟霓,见这两人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不好受。 烟霓还小,韩夫人心底其实也还尚存一丝想法,若他日项翊能拿回他爹的世子位,烟霓也还尚未嫁,韩忱再娶烟霓也不是一件不可为的事。 韩忱一直沉默,韩烟霓抬头看了一眼韩夫人离去的背影,才慢慢把头转过来看韩忱,嘴巴张了张,又闭上,良久才低声道:“哥哥,烟儿帮哥哥做了一些衣裳,在我院子里,哥哥一会儿过来拿吧。” 说完也不看韩忱,也不等他回话,就慢慢自己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身影萧索而孤单。 韩烟霓对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才几日时间,虽然消瘦抑郁,但镜中的少女已经有了几分媚色,也不知是绯莎公主药物的缘故,还是这是一个少女蜕变成女人自然的变化。 韩忱站在门口看她纤弱的背影,心里思绪万千。 他还记得小小的她,失去了父母,伤心害怕的拽着自己,然后被自己抱回家,从此之后就像自己的小尾巴,满是依赖的跟着他,仿若他就是她的天空,她的一切。 韩烟霓从镜子中看到门口的身影,眼里一瞬间绽放出光彩,她转过脸去,看着韩忱,目光期待又专注。 韩忱仿佛心被拧了一下,一丝痛意闪过,他走到她几步远的身后站定,沉默了半晌,才道:“烟儿,那日的事情是我不对,无论如何,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你是我的妹妹,这个事实永远不可改变。” “哥哥!”韩烟霓尖叫。 韩忱转身离开,韩烟霓扑上前,从身后抱住他,哭道,“哥哥,我不需要你的交代,我没有需要你的交代,我不会妨碍你,你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我以后也会好好和嫂子相处,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 韩忱原本掰她手指的手慢慢停了下来,他对她,终究是没有办法完全狠心。 第二日,韩忱离京。 韩忱在京都虽然身份不显,但他在京卫营人缘不错,又在皇家书院任兼职教习,在勋贵少年圈中颇受欢迎,所以他离京这日倒是不少人来送他。 这一日还有一人出现在城门送他,便是与他定亲的成郡王的外孙女梅家小姐梅菀思。 梅菀思自从入京,基本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公众出现,众人看到她,都不禁愣住。倒不是她有多倾国倾城,更不是她貌如无盐,或者举止粗鄙,而是她一站出来,众人都有一丝恍惚,竟是和那宜欣郡主,曾经的宜欣县君有□□分相像,不熟悉的,当真以为是那即将和亲的宜欣郡主。 只是大家想误会也误会不了,因为真正的宜欣郡主也来了,远远的站在后面不出声,等着自家表姐,形容颇有点孤寂消瘦的样子。 梅菀思不理会众人的诧异目光,盈盈的走到韩忱面前行了一礼,道:“韩公子,今日一别,菀思不能远送,唯盼君早归。” 第76章 西夏反应 大齐民风开放,对定亲男女的宽容度也高,也没有什么闺名不可外露之言,梅菀思如此落落大方的行事,已算是非常合格的大家闺秀之举了,因此并无人笑话什么的。 韩忱看着梅菀思和宜欣郡主那酷似的面容,甚至那微笑时微微翘起的嘴角,漾起的梨涡角度深浅都那么一致,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又抓不住究竟是哪里有什么问题,便冲她微微颔首,道了句“多谢,你也多保重”,感觉到一旁烟霓如泣如诉丝丝缕缕的目光,不欲和梅菀思多谈,就告辞了众人转身离去。 梅菀思看着他背影慢慢远去,嘴角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笑。 她原本只有六七分像表妹宜欣,今日的打扮妆容神情却是生生扮成了九成像,这样出来转一圈,不过就是要告诉大家,韩忱的未婚妻梅菀思和宜欣生得差不多一模一样,将来宜欣嫁给韩忱后,众人再见到她,才不会猜疑。 她们算计得很好,但是她们算计了所有,却没有算计到人心,她看韩忱那冷到骨子里的眼神,呵呵,恐怕宜欣嫁给她,也未必能得什么好。 梅菀思也怕被嫁去北辽,大齐女子少有不怕北辽的,可是她本来就是生活在泥坑,嫁去北辽,不过是从一个坑到另一个坑,既然没得选择,那便只能硬抗着去面对,说不得还是另一番天地。毕竟,那时候,她好歹有个郡主身份,利用的好了,也不定能柳暗花明。 七月初韩忱远赴西夏,接着项墨离京的日子便也不远了,他最迟七月中,也就是新婚刚好满一个月就要离开。他在京都待的时间已经太长,原本半个月前就该离开,只是没完全放心京都布置不舍姜璃拖了又拖。 这一个月以来项墨都是尽量陪着姜璃,就是有时白日处理事情,也多是让她坐在一侧自己看书习字。 这些时日以来,项墨是各种疼宠姜璃,将小姑娘娇惯得越发痴粘,不舍之心日重。 因着项墨就要离开,两人夜间更是极尽缠绵,姜璃原还羞答答,因着离愁不舍,被项墨哄着忍着羞意把宁姑姑教的法子都试了个遍,虽是自那次之后项墨再未入巷,也是差不多把个小姑娘给生吞活剥了去,娇宠得她越发水嫩娇媚,肌肤莹莹透光,仿若那饱满鲜嫩的桃花瓣,一抚就能印出水来。 就是原本不怎么觉得自己有多美的姜璃照了镜子,也有些诧异自己的容貌变化,她记得前世的自己可不是这样,眉眼还是一样的眉眼,就是生生妍丽动人了不知多少,似乎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怦然心动,心里痒痒不知何滋味。 而他们不知的是,他们未回西夏,此时的西夏王府却是对这位新过门,却仍留在京都的世孙妃已经是各种好奇和猜测,当然,看好她的委实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是觉着这位世孙妃不过是个摆设。 看吧,他们的二公子,世孙殿下,甚至都不肯带她回西夏。 西夏王府,东院。 世子妃姬氏理完这一日府里的事情,微眯了眼斜靠在榻上小憩,手上的佛珠却还是拨动着,她的心腹嬷嬷郑嬷嬷则是站在她身侧帮她小心的揉着肩膀。 “你说,算着日子,良嬷嬷也该到了京都了吧。”姬氏突然出声道,“也不知道阿墨现在到了哪里。” 郑嬷嬷手微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接话道:“听说老王爷那边已经去信让公子去边关,想必公子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有关良嬷嬷的话却是未接。 大齐皇帝赐婚安王府瑾惠郡主与公子为世孙妃,自从京都传来这消息后,世子妃就一直脸色不好看。 世子妃姬氏出身西夏三大世家的姬家,与西夏王世子项琮青梅竹马,也曾情投意合过。世子为文华公主之子,禀告过景帝后,便也无需再和京都联姻,遂定了姬氏,之后便生了三房的嫡长女项烟菱和嫡长子项墨。姬氏曾经不知是多少西夏少女艳羡的对象。 可这一切都因世子去了一趟京都,遇到一个赵家女改变了。 世子去了京都,竟然迷上了那传说专出绝色美人之家的赵家之女,赵敏惜,硬生生跟陛下求了来做侧妃,据说那赵敏惜原本还是有婚约的。 世子将这个赵家女迎回西夏后就很少再入世子妃姬氏的房,竟是专宠赵氏。 而赵氏的姑母是宫中抚养皇帝和文华公主长大的赵太妃,因此文华公主对其也是多有照顾。 随后赵氏生了儿子项砚,这个孩子在世子面前受宠程度远超姬氏所出的嫡子项墨。好在项墨五岁起就跟了祖父老王爷,西夏王府尚武,项墨自幼就是练武奇才,因此格外受老王爷的器重,而项砚体弱,并不得老王爷喜。如此,才算保住了项墨的独特地位。 赵氏体弱,几年后去世,随后项翊又惊马,摔断了腿,这些事本不关姬氏的事,但没有人会相信,世子自然也不信,他迁怒姬氏,这些年来和姬氏在外面是相敬如宾,内里其实就是相敬如冰,隔阂甚深。 所以要说姬氏不恨赵敏惜,那是不可能的,她简直恨她恨到了骨子里。女人总是如此,发生这样的事,总会轻易的原谅男人,而把恨意都转嫁到女人身上。 而如今那赐婚的瑾惠郡主竟然是赵家的外孙女,其母就是那赵敏惜的堂姐。 因此,世子妃一听说赐婚的竟是赵敏惜的姨甥女,那心情如何能好?而且听说赵家女容貌绝色,都颇有相似之处,若对着个赵敏惜一般样貌的儿媳妇,简直是戳心戳肺。 姬氏听了郑嬷嬷的话不语,继续拨动着佛珠。 沉默了一会儿,郑嬷嬷终道:“娘娘,若是你不放心,当初何不一起派个嬷嬷过去教导教导少夫人?”这话一直放在心里,因着世子妃不提,她也从不敢问,今日姬氏提起,她才问了出来。 姬氏的手一顿,缓缓睁开了眼睛,扫了郑嬷嬷一眼,随即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是安王爷怕她嫁给北辽,让皇帝硬塞给阿墨的。阿墨连让她来西夏的心都没有,我何必费那个神,就当个摆设好了。哼,说是两年,说不定,一辈子都留在京都了。” 她知道她儿子练的是寡情绝欲的功法,所以并没想过是她儿子迷上了那个什么瑾惠郡主,消息传来,她就相信是京都无人,安王府又不想将女儿嫁去北辽,唯有她儿子才能赢了北辽三王子,这才成了这门亲事。 而且让那郡主留在京都两年的旨意实在奇怪,说不定这婚事还是掩人耳目的,根本就是糊弄北辽人的一场戏。 郑嬷嬷却不知道那么多细节,只是她想到文华公主和赵侧妃的美貌,心里隐隐不安。不得不说,西夏王府男子历来暴戾尚武,而他们喜欢的却偏偏都是京都那些面目如画精致娇妍的女子,文华公主如是,赵敏惜亦如是。 京都,皇贵郡主府。 七月上旬,专门被项墨请来教导服侍姜璃的良嬷嬷抵达了京都。 良嬷嬷是个面目微胖样貌慈祥的老太太,她自十六岁随文华公主陪嫁西夏,已经差不多近四十年,再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重回京都。 所以她对项墨请她回京都教导服侍姜璃也是满心感激,又因着自己的旧主就是京都贵女远嫁西夏,先就对姜璃有了理解同情之心,因此尚未见她,已对这个十四岁的皇贵郡主先有了几分善意。 西夏王府对这位匆忙嫁给世孙项二公子的皇贵郡主可没怎么重视,听说这位皇贵郡主很得阮皇贵妃的喜欢,又是安亲王的爱女,都当是老皇帝不肯把她和亲给北辽,硬塞给二公子的。 第42节 全西夏王府和军中都知道,二公子是个不近女色,冷硬如铁的,他这次来京都八成是会娶个京都贵女,但那就是跟完成任务似的,所以要说可能喜欢这位皇贵郡主,那真是个笑话。 总之,良嬷嬷初来京都,心里对这位小郡主是存了几分怜惜的,只是不知这位的品性如何,希望能够如文华公主般端庄厚重,慢慢也能赢得些夫君的爱重。 不然,她将来在西夏王府可就难了。不说别人,就是她的婆婆,二公子的母亲世子妃,因着她是先赵侧妃的姨甥女,对她已先就存了疏离不喜之心。 所以,良嬷嬷这日到达郡主府,被请入了花厅见公子和郡主,饶是她久经世事,抬头第一眼看过去,还是有些被眼前所见惊住。 先惊的是姜璃的美,她自是知道皇家和赵家出美人,也还是被姜璃的美貌给震了震。然后惊的是姜璃外貌给她的熟悉感。 文华公主母家不显,跟当今一样是先皇元后赵后的妹妹赵太妃抚养成人的,良嬷嬷七岁入宫就是在赵太妃宫里伺候,后来才被赐给文华公主贴身伺候的,所以哪怕隔了四十年,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但见到姜璃,那些记忆就像鲜活了般,宛然在目。 因为姜璃的外貌足有五成似了赵太妃娘娘,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她巧笑嫣然的样子更像的是赵太妃娘娘供着的那副画像,先皇元后赵后的画像。 如此,良嬷嬷乍一见到姜璃,竟忍不住有些眼眶湿润,伤感之情难抑。 姜璃诧异的看良嬷嬷的激动,再转头看项墨,项墨只是淡笑,这些事情当然他都是查过且清楚的,不然他也不会特特挑了良嬷嬷过来照顾教导姜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晋江好抽,弄了半天才发出来~~ 第77章 绝情至情 项墨知道姜璃嫁给自己嫁得匆忙,还要过段时间才去西夏,一个熟悉西夏王府对她忠心耿耿的嬷嬷非常重要,他可不想找个倚老卖老或心怀异心的人过来,给后面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良嬷嬷忍了忍心中的各种激动情绪,跪下行礼道:“老奴见过二公子,见过郡主娘娘,老奴久未回京都,有所失态,还请公子和郡主勿怪。” 项墨上前扶了她起来,道:“嬷嬷请起,这本是人之常情,如何叫失礼。记得祖母临终前一直遗憾未在有生之年再回京都看看,这段时间嬷嬷可以好生四处旧地游游,也算了了祖母的生前遗憾。” 这话又是说得良嬷嬷一阵伤感。 项墨又道,“嬷嬷年纪已大,本该容养,奈何少夫人年幼,又从未去过西夏,正需要嬷嬷这样既熟悉京都又熟悉西夏的老人教导,墨这才远道请了嬷嬷过来,累得嬷嬷长途车马劳顿,还要请嬷嬷见谅。” 良嬷嬷听他如此说,忙道不敢当,折煞老奴了,一面心里暗暗纳罕,听公子这口气,可不像是不拿这位郡主,少夫人不当一回事的。 心里又暗暗叹息,少夫人生出这样,恐怕世间少有男子娶了还不爱的,想当年,先帝爷对元后那是何等深情。恐怕先前自己为这位小郡主的担心,都是多余了的。 几人一番寒暄,姜璃便吩咐了溪沙带良嬷嬷下去歇息,又安顿好一众随从。老人家从西夏赶来,差不多坐了近两个月的马车,想必不是一般的疲惫。 接来了良嬷嬷,带姜璃见过了京都各产业的掌柜,又安排好了姜璃一应的暗卫明卫,也差不多到了项墨即将离开的日子。 离京前一日的午后,项墨哄了姜璃午睡,自己则是依次见了府中众人,最先见得便是初兰和十华,即原先的初九和十六。 他静静看了两人一会儿,看两人屏息越发恭敬,才出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知道你们的任务了吗?” “属下定当竭力保护少夫人安全,少夫人有丝毫损伤,属下当以死谢罪。”两人单膝跪地回道。 “不,我不需要你们以死谢罪,因为你们也不当让少夫人有任何损伤。”项墨冷道。 “另外,你们记住,少夫人是主,你们是婢,不是危急关头护主,任何事不得擅作主张。有什么事情,也不要直接出手,任何事都要先禀告过少夫人,由她作决断处理。哪怕她做的不妥,你们也需听从,你们只可建议,却不可替她做任何决定!”项墨的声音冷漠而又严厉,“如若有你们自作主张之事被我知晓,你们该知道你们的去处。” 初兰和十华都是严苛训练出来的亲卫暗探,主意心性坚定,他不在,若是她们以为姜璃着想的理由处处拿主意,长久之后,难免不会对姜璃产生轻视之意,甚至行为上借安危为由,左右姜璃的生活。这样也不利于姜璃成长。 他是要让她们以姜璃为主,保护她,协助她,将来成为她的臂膀,而不是让她们奴大欺主,控制姜璃。所以他一定要让她们习惯听从姜璃,从心底以姜璃为主,也要让姜璃慢慢学着应对各种事情,学会判断,决定,处理。 “是,属下谨遵公子令。”两人俱是心神一凛,应声道。 项墨冷冷盯了她们片刻,直盯得两人冷汗淋漓,这才点头命两人退下。 项墨随后又面见了府内众人,管家,良嬷嬷,暗卫,侍卫首领等,再一一布置了自己离去后的各项事务,这才算罢。 待项墨见完众人,议完事,天色已经微微擦黑,他出了书房,正待回正房,却听得书房外的贴身侍卫十七小声回禀道:“公子,少夫人过来了,就在旁边隔间里等您。” 见项墨看向自己,十七忙补充道,“少夫人申时就过来了,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项墨皱眉,道:“怎么不通传一声,让少夫人等这么久?” 十七苦着脸道:“少夫人不让,说不能打扰了您议事,就在隔间里看看书就行。”而且他也不知道他们公子这次见人见这么久,平日公子议事都是速战速决的。 项墨扫了他一眼,也不再和他多言,径直去了隔间。 项墨平日书房议事也多爱让姜璃在旁边候着,因此书房外的这个小隔间其实就是专门用来给姜璃歇息的,因此布置得虽然简单,但却格外雅致舒适。 屋子里置了冰桶,清爽凉快,姜璃斜卧在了软榻上拿了本书卷迎窗看着,一边的书案上插了两只含苞欲放的荷花,但房间里传来的阵阵花香却并非来自它们,而是房间一角一盆盛开的茉莉。 项墨走上前去,姜璃已经放下书卷,对他含笑不语。 项墨这样看着她,哪怕是日日对着,也是觉得又是一阵异样心动。他上前把她抱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鬓角,问道:“怎么过来了也不说声,等得累了吗?” 姜璃摇头,道:“本也无事,怎可以打扰你议事,我在这里看看书也很好。” 又看了眼案几上的汤碗,叹息道,“可惜先前我给你做了甜点,本来打算给你做茶点的,可现在都快是晚膳时间了。” 项墨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案几上的汤碗,笑道:“有什么所谓,我吃了也不妨碍用晚膳。” 姜璃这些时日但凡项墨没空,便和良嬷嬷在一起或说话,问问西夏的风俗习惯,项墨的儿时趣事,或跟着她学些西夏的点心做法,姜璃还特别喜欢结合了京都的做法,研究出些新款的点心出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良嬷嬷喜爱姜璃,两人相处着不似主仆,倒有了祖孙的感觉。姜璃身上有种魔力,但凡她身边的人,不是极喜爱她,就是极讨厌她,大概是姿容太过,性子又倔强分明,很难让人忽略。 项墨吃了甜点,这一晚的晚膳也还是如往常般用,倒是姜璃,虽然面上不显,到底因着项墨要离开,很是没什么胃口,只拿着汤勺点着,低着头蔫蔫的偶尔才喝上一口汤羹。 项墨也不劝她,只用完膳,又命丫鬟熬了羊乳羹,晚间抱着她亲自喂她,才哄着她吃了一碗。 项墨这个样子,别人倒也罢了,这两人新婚一个月以来,早已司空见惯,唯有良嬷嬷,这几日见一次惊一次,简直觉得面前的这位公子并不是她一手带大的公子。就是当年老王爷爱重文华公主,世子宠爱赵侧妃,也没见过这样子宠法的,说实话委实看得她有点心惊肉跳。 西夏王族男子历来善武,但脾气暴戾,据说也是正因为此,大齐祖皇帝开国后,放心的封了一起开疆拓宇的结拜兄弟项烈为第一代西夏王,镇守纷争不断的西北部边界。脾气冲动残暴,可做一地方王镇守边疆,却争不了天下。 项墨一出生就被老王爷看出是练武奇才,五岁时便教养身边,但西夏王族的血统就是越尚武,越暴戾,为防止他将来脾气不受控制,便亲自领了他求了不出世的绝情谷收了项墨为徒。 项墨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项墨师从绝尘谷,练的是寡情绝欲的功法,因此性子才会从小冷冽淡漠,但脾气却并不残暴。 可是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良嬷嬷项墨他出生就被文华公主赐了照顾他,对他的这些自然是清楚的。 这一晚,姜璃早早的便睡下了。项墨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微微蹙起的眉头却又似含了些不安,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就起身下了床榻,提了桌上的剑去了院外。 院子就在房间外,隔着窗户,项墨可以看到帷帐内影影绰绰的人影。他摸着自己的剑,慢慢心变静如雪山之谷的千年之冰。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在他离去的前夕,姜璃自然不可能这么早入睡,是他在先前姜璃用的羊乳羹里下了安神的药,哄着她早些睡了。今晚若是痴缠,明日她的精神必然不好,待他走后,她更是不好过。 他知道,原本在他走后,姜璃可以不必这么难过。最开始,姜璃虽然信任他,却算不得有多依赖他,更不是像他爱恋着她那般爱着他。 这段时间,他用尽了心思手段宠得她对自己用情日深,就像从最开始,他们的定亲成亲也是他用了手段得来的。 尽管他知道这样在他走后,她可能会因为想着他,日子没那么好过。但是,他也不能接受她在他走后,就这样恢复以往的日子,慢慢忘了他,甚至有可能会爱上别人,这种念头冒出来一丝,他都觉得不可忍受。 他抽出剑,剑身在月光下幽幽冒着寒光。 这柄剑是他十三岁的时候师父所赠。其实他也很多次都很想弄明白,他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从十岁功法初成之后,已经几乎很少有控制不住的情绪或情感出现了,遑论如此激烈完全由不得他自主的感情。 只不过他并无所谓,他甚至觉得这种蚀骨**的感觉让人上瘾,并不想去抗拒和戒掉。他从来不是会退缩的人,他想要的,和想守护的,只要是内心所想,就无所畏惧。 第78章 别后日常 第二日一早项墨就送了姜璃回安王府,虽然姜璃并不太乐意,她想再在郡主府待一段时间。可是项墨却怕她等自己走后一个人伤感难受,还是把她送去安王妃那里比较好。 其实相比较安王府,郡主府被项墨管制得跟铁桶似的,也没什么碍眼的人来回蹦跶,更为安全。但项墨觉着这样反而对姜璃不好,很容易消沉。 虽然相较郡主府,安王府不是那么安静,可就正因为不安静,不时有人来回蹦跶,姜璃有事做,反而更不容易陷入自我伤感情绪中。反正有初兰十华和其他暗卫守着,又有安王妃护着,姜璃在安王府也会挺安全。 那些人弄些小手段小算计,不若就是当给姜璃练练手,将来等她去了西夏王府,别人的算计手段只会比这些更高明更凶残,虽然他会保护她,不让人伤她分毫,但让她习惯些能积极应对总是好事。 总之,这日项墨先是把人送回了安王府,又分别和项老王妃,安王夫妇等人郑重告辞了,才骑马离去。 原本项墨还说要带项翊回西夏王府,但因着这次他是直接快马去边关,这事便也就撂下了,只安慰项翊道:“祖父知道这情况,已经派了人在路上过来接你,估计下个月底就能到,届时你若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回王府了。” 项翊一脸感动又感激的谢过,让项墨自去办事,不必挂念他。 姜璃瞅着这两人兄弟情深的模样,眼睛直跳,只觉好伤眼睛啊! 自项墨离去,姜璃便有些蔫蔫的,好在她也知道过去这段日子,自己太过放纵依赖项墨,想到不久后项墨就要接自己去西夏,面对自己不熟悉又复杂无比的各种关系,便打起了精神开始各种学习。 姜璃将自己的生活排的很满,早上陪母亲安王妃用早膳,用完早膳再跟着母亲看她管家理事一个时辰,然后换了衣裳去习武场或骑马或射箭或跟着初兰十华练些简单的防身功法,这也是项墨怕她身子弱,临行前特意嘱咐了的。 但凡有闺中好友什么的过来,她都是安排这个时间一起去习武场玩,赵澜宜安几人觉得比自己习骑马射箭好玩多了,便隔三差五的跑过来一起练习,再加上越来越喜欢粘着姜璃的宜兰,安王府的习武场竟是空前的热闹欢快。 说起这个,韩烟霓也爱骑马射箭。 安王爷在项墨离开后又被景帝派了任务,带了十二皇子姜祁一起去了北边办事。项老王妃便做主又将韩烟霓接回了安王府养着,安王妃毕竟是儿媳,没什么由头,项老王妃坚持,她也只能由着她,不过是派人看管的更严了些。 韩烟霓想和姜璃套近乎,更想融到赵澜还有宜安几人的圈子里,便求了项老王妃要到习武场和姜璃一起练习。 姜璃见她如此,根本不管她的脸面,冷笑一声,便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请她回内院,道是:“外院习武场是哥哥们拿来习武用的,韩姑娘你一闺阁小姐天天跑到我哥哥们面前晃是想做什么?” 韩烟霓脸涨得通红,她感觉到赵澜讥诮的眼神,宜安若有似无的淡笑,就是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宜兰也只低了头当听不到,她只能忍了羞怒自己回了内院,因为她知道瑾惠郡主的性格,她是真能直接让婆子或护卫直接拎了自己扔回内院的。 她自然可以跑去找自己的靠山项老王妃哭诉,可是她如此做除了让自己在安王府更举步维艰之外,也实在没有半点用。她知道,瑾惠郡主其实从来没把项老王妃放在眼里过,哪怕那是她亲祖母。 她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瑾惠对自己的厌恶,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她就会那么厌恶自己,难道就是因为她是项老王妃请来的,和明惠郡主比较亲近? 总之,她再一次歇了跟姜璃套近乎的心。 再回到姜璃的日常,上午跟着母亲学管家理事,练习骑马射箭。用过午膳略歇息后,便慢慢开始搬了自己嫁妆铺子账本或项墨京都产业的出息,一本一本的翻着,偶尔便召了管事回话,问问经营情况,这样倒是对各行各业,小户民生都有了些了解,不再是以前那金玉堆出来或被人刻意养着不沾庶务的小郡主。 但她也知道贪多嚼不烂,每日不过只是看上一个时辰,下午剩下的时间都是去和良嬷嬷或学做点心,或学习聊天。 良嬷嬷受了项墨嘱咐,又真心喜欢姜璃,便用心教导姜璃,从西夏的风俗习惯,到西夏王府众人的性格口味,从西夏各大世家的历史现状夫人小姐,到西夏王府的过往秘辛,可以讲的无不倾囊而受,就是那不可言的,如主子们的品性,她也会用其他方式,如只叙事不评价的方式,将众人遇事的处理手法和结果跟姜璃略提,便也是间接的说了。 良嬷嬷这些事,就跟讲书说故事似的,听得姜璃极为入迷,虽未去西夏,也渐渐把那边的人和事慢慢都入了脑子,对各家各人也有了些初步印象。 这样姜璃的生活排的满得不能再满,反是闺阁小姐常习的琴棋书画再也不碰,姜璃原本也不是特爱这些,前世嫁给韩忱后被韩夫人灌了**汤日日抚琴弄画,后来琴艺画技倒真真是上佳了,可她现在见到那些东西就厌恶得不行。 如此时间倒也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九月菊花黄的时候,离项墨离开也已经快两个月。 这日姜璃正在和良嬷嬷傅医师在房里一起闲聊些西夏和京都药膳的不同,就有妹妹宜兰过来找她说话。 自从姜璃搬回来安王府,宜兰常过来找姜璃说话,但她看姜璃忙,便也很乖觉的都是在姜璃上午骑马射箭的时候找她一起练习,很少这个时候过来。 姜璃也不命良嬷嬷和傅医师退下,而是仍让二人坐在下席,请了宜兰到榻上坐,问道:“妹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宜兰眉眼弯弯,笑得有些腼腆,道:“三姐姐现在忙吗?妹妹有没有打扰你?” 姜璃摇头,笑道:“我们也不过是在闲聊些吃的,你来得正好,良嬷嬷整了些点心,回头你拿些回去试试。” 宜兰忙高兴得谢过,才道:“是有个事想跟三姐姐商量。三姐姐,月底我生辰的时候,想办个小宴会,可是要请哪些人,我想跟三姐姐一起先商量下。” 姜璃点头,看着宜兰,笑着道:“四妹妹心里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姐姐听听?” 宜兰便细语道:“我不想请太多人,只请家里的姐妹和亲戚家亲近的朋友姐妹一起玩玩。亲戚家那边,就想请容家两个表姐,顺国公府的澜表姐和浅表妹,文郡王家的宜安姐姐,宁国公家的妤然姐姐。” 第43节 顿了顿,看了姜璃一眼,犹豫道,“只是,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请宜欣姐姐?” 姜璃挑了挑眉,宜兰这个生辰宴倒都是顾着自己,除了她玩得好的容家两个表小姐和赵家赵青淮的妹妹赵浅,余者倒都是自己的朋友多些。不过宜兰本来的朋友也不多,这段日子赵澜和宜安每次过来,宜兰跟着玩,跟她们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宜欣以前和姜璃宜安玩得好,但自从发生北辽的事情,关系明显淡了起来,所以宜兰想问问姜璃的意见。 姜璃笑着道:“这是你的生辰宴,你和她关系一般,想请就请,不想请就不用。”又补充道,“她过几个月就要嫁去北辽,想必心情不能好,你请她来,就得照顾着她的情绪,你自己考虑考虑吧。”一个弄不好,到时候可能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宜兰咬了咬唇,道:“那我就不请她了,自从她定亲后,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看着渗人。” 姜璃瞅她一眼,笑笑没说话。 宜兰又有点小心的道,“三姐姐,到时候二姐姐和韩姑娘肯定会过来,我会让容家表姐招呼她们,三姐姐不要介意。” 明惠郡主虽对宜兰不好,但因着祖母项老王妃,宜兰向来都避着她的风头,不跟她正面冲突。但都是一家姐妹,宜兰过生辰,明惠不可能不参加。 至于韩烟霓,虽然姜璃不喜欢韩烟霓,但说实话,不了解她的人,也很容易被她哄住,宜兰因着姜璃不喜欢韩烟霓,也不跟她太过亲近,但架不住韩烟霓很会哄人,因此,宜兰实际关系跟她还不错。 姜璃摇头,笑着道:“你生辰宴,她们肯定会来,这有什么,你只管着好好玩得开心,这些有的没的不用管。”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简单讨论了一下生辰宴的布置点心什么的,宜兰见良嬷嬷和傅医师还在,便知道姜璃还有事,便很有眼色的提出告辞,姜璃也不拦她,正待点头,眼角余光却看到傅医师若有所思的盯着宜兰的腰间。 姜璃微愣,傅医师可不是会随便对人或事感兴趣的性子,她这样看着宜兰,必然有问题,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她腰间。 宜兰的腰侧挂了一个绣工精致淡粉色的香囊,因着和宜兰今日着的衣裳颜色相近,并不显眼。 第79章 果然毒计 姜璃并不和宜兰兜圈,直接问宜兰道:“四妹妹,你这香囊倒是别致,绣法也和我们平日见的蜀绣湘绣都是不同,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宜兰一愣,也低头看向自己身侧,然后看了一眼姜璃,有点忐忑道:“嗯,这是韩姑娘送我的,说是西夏那边的绣法。” 说完后似怕姜璃误会,忙又解释道,“前段日子天气闷热,我睡得有些不好,韩姑娘便送了我这个,说里面是一些解燥安神的香料,她还说西夏干热,大家都爱戴这个,晚上睡觉就没有那么辛苦。说来也怪,戴了这个后,我果然精神就没那么差了,晚上也容易入睡。” 姜璃在宜兰说话间,仔细观察她的神态表情,惊慌什么的看不出,有的大概是觉得在姜璃面前带了韩烟霓送的东西而略忐忑的心情。 只是神情看不出什么,姜璃倒是觉得宜兰的样子似乎哪里有点不一样了。嗯,经过宁姑姑的各种教导,以及和项墨的新婚生活,姜璃很快察觉出宜兰哪里不对了。 宜兰像其生母容侧妃,生得纤柔婉约,气质如温室娇兰,文雅又恬静。但此时的宜兰,除了往日的娇柔,眼睛还带了些水汪汪若有似无的媚意,不重,只似那初初陷入恋情中的少女想起心上人时娇羞中带着的微微媚意。 姜璃心里就一咯噔,宜兰这,这不会是和谁好上了吧?还牵扯到了韩烟霓?姜璃简直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姜璃观察着宜兰想着事情,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傅医师插话道:“这个倒的确有些像西夏贵女爱戴的香囊样式,香料味道也相似。不过,似乎还加了些什么,安神的效果更要好些。县主不介意的话,能否拿下来给我看看?” 宜兰说不上多聪敏,但却也是容侧妃悉心教导的,眼色和警惕性还是有的,听傅医师如此说话,虽则半句坏话也没有,心里也升起了一股不安,忙伸手就解了香囊,双手递给傅医师道:“傅师傅,您也是来自西北,又是医师,想必对那边的香料药草最是熟悉,还麻烦您帮我看看这个香料适不适合我的体质。” 顿了顿,又接着道,“听说就算是好东西,不同的人用了也有不同的效果。其实我之前倒也问了大夫,大夫说这些香料都是北边的东西,他虽然不算熟悉,但应该是西夏贵女们普遍使用的,应是不碍事的。也是我莽撞,大夫虽然那般说,但他毕竟不熟悉西夏的香料,只说应该不碍事,我就佩戴了,这种贴身之物还是应该更慎重些的。” 贴身的香囊使用的香料岂可马虎,这几乎都是世家贵女必修的一门课了。所以宜兰收到韩烟霓所赠的香囊也是再三问过大夫才肯带的。 傅医师不置可否,接过香囊,就近闻了闻,才略点头道:“的确加了些东西,但我也不确定是什么。要想知道的话,我得拆了这香囊好好看看。”说完就抬头看宜兰。 宜兰脸色有些发白,咬了咬牙,道:“傅师傅您尽管拆。” 良嬷嬷瞟了一眼那香囊,笑道:“县主放心,我这次带了个针线上的丫头过来,她的手最是灵巧,您这个香囊,拆了再交给她,必能让它完好如初的。” 宜兰咬着唇还未说话,姜璃已经从思索中出来,听到这几人的对话,此时见状便安抚宜兰道:“四妹妹不必担心,你不过是带了几日,必不碍事的。今日你且将香囊放在这里,明日这个时辰你再过来,必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只是此事不宜声张,你且回去先休息,跟谁也不必说。” 宜兰眼圈红了红,努力忍了泪意跟姜璃点了头,自带着丫鬟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待宜兰出了房间,姜璃把脑袋转向傅医师,看她已经从丫头那里拿了剪刀,忙道:“姑姑,别,别剪。” 召了丫鬟就要她给傅医师帮忙。她还想着明天把香囊还给宜兰让她带着,别打草惊蛇了呢。 傅医师瞟了姜璃一眼,也不理她,只拿了剪刀飞速利落的从香囊一角开始,挑着香囊的线头,不到片刻香囊已开了一角,然后将里面的香料倒了出来到一旁丫头递过来的瓷碟上。 姜璃松了口气,傅医师性格高傲,目下无尘,最是不屑这些小心机小手段,她刚才还当真以为她会直接把香囊剪开。 良嬷嬷在一旁看了呵呵笑,傅医师虽然清高,但实际行事最为谨慎严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她们的少夫人性子还是不够冷静沉着,还得好好磨磨呢。 傅医师伸手从碟子里拈了一点香料,用手指捻了捻,然后又放到鼻下闻了闻,半晌道:“这不完全像是西夏的香料,其中倒像是掺了北辽的一些药物。”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北辽是敌国,竟然还牵涉到北辽。 傅医师对着姜璃道,“只是我暂时看不出里面的成分,要等我今晚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明日再给你答复。” 姜璃点头,忙道:“嗯,那姑姑您回去好好看看。这边我再让人查一查这姓韩的是怎么一回事。”说完就起身亲自送了傅医师出门。 待医师离开,良嬷嬷知道姜璃要召人议事,便也起身告辞了。虽说姜璃并不避忌她,但她年老成精,只负责教导姜璃,却是丝毫没兴趣掺和太多安王府的事的。 姜璃等良嬷嬷离开,也并没有立即唤隐在身后的初兰和十华问话,而是坐在榻上努力的回想韩烟霓和北辽的关系。可惜她前世太过懵懂不问世事,后又被锁玉蝉多年,很多东西本就知道不多后来记忆更是模糊。 北辽,北辽,韩忱和千菖道人有牵扯,可是千菖道人不在京都,现在就跟韩烟霓牵扯上的机会不大,就算千菖道人送了东西给韩忱,韩忱已经离京,他不能留这种东西给十四岁的妹妹吧?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姜璃心里一惊,绯莎公主,她想起来了,前世的时候她似乎有见过韩烟霓和绯莎公主之间有点猫腻。因为绯莎公主勾引十二皇子姜祁,后来闹出了不少的事情,姜璃非常讨厌绯莎公主,还为此事跟韩烟霓说过,让她不要和绯莎公主来往,之后也就再不见她们明面上有什么牵扯。 想到这个,姜璃心里脸上都越发厌恶韩烟霓,这个人简直是污透了。 还有绯莎公主,她还差点忘记了这茬,她得想方法在十二皇子姜祁回京都之前把绯莎公主给料理了,不能让她像前世般祸害了姜祁,惹得皇姨母伤心劳神。 姜璃理清这些线索,这才唤了隐在身后的初兰十华上前,道:“你们都听见了,我知道你们公子有嘱咐你们派人监视府中那边的动静,可是知道些什么情况?”那边就是项老王妃和大房那边,韩烟霓更是重点监察对象。 初兰和十华早已在姜璃沉默的时候把事情理了理,她们的确清楚那边的动静,但如果姜璃没有问起,而事情并不影响到姜璃的安危的话,她们一般是不会出声的。 初兰回道:“是,韩烟霓一直拉拢宜兰县主,又带宜兰县主偶遇过项翊几次,应该有牵线搭桥之意。” 姜璃想到宜兰面上的春意,心里就是一咯噔,虽说宜兰以前喜欢的是周衍,可若是绯莎公主有份,因为前世十二皇子的事,那个妖女的魅惑人的手段姜璃还是知道一些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没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吧?” 两人都是摇头,姜璃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只要没发生什么真格的事,事情就有转圜余地。 宜兰前世嫁给表哥赵青淮,日子过得挺好,虽说宜兰本和她算不得亲近,但那也是自己的亲妹妹,她父王的爱女,品性也不坏,她可不希望这辈子她被韩家那家子恶心人给祸害了。 第二日午后,傅医师就找姜璃回话。姜璃挥退了房内的侍女丫鬟,只留了初兰十华和溪沙。 傅医师才道:“这中间的确添加了北辽的几味药草,俱是迷人心志,诱人情思的。炼制手法也像是北辽天香教的手笔,这东西戴了倒也没什么大害,只是怀春少女日常佩戴,就容易春心萌动,若常和某些男子接触,就容易出事。” 姜璃的脸黑了黑,果然如此,真是龌-蹉的贱-人啊,前世今生那副德性都不改。这些词还是姜璃在玉蝉中跟韩夫人韩烟霓那对母女学的,全送给韩烟霓了。 她黑着脸转头就问十华,道:“你们不是手段最多吗?有什么想法?” 之所以是问十华而不是初兰,是因为初兰谨慎稳重,不会随意出言,但十华应该本性跳脱,虽然经过长期训练打压了本性,但姜璃还是能从其言行观出些其真实的性子来。 姜璃不喜欢身边这两人都像个木头人似的,挤一下才能吐出一句话来,于是这段时间便经常挑着十华说话,试图唤唤她的本性。 果然十华简单思索了下,就道:“既然韩家姑娘这么喜欢牵线做媒,不若以牙还牙,直接把她和那个项翊送作堆,然后领人都观上一观,到时想按下都按不了。” 姜璃愕住,脸上浮现出了些奇怪的表情。 十华她不知道韩烟霓和项翊的关系,但这个建议却误打误撞,若真成了,委实效果恶毒之极。 第80章 风雨欲来 韩烟霓和项翊是兄妹,若真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那两人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从此不能再人道,就是项老王妃,估计也能恶心死。 不说心理障碍,就说这后面该如何收场吧。项翊不可能娶韩烟霓为妻,不说人伦上,就是名义上也不行,因为韩烟霓的身份,虽然隐秘,但早晚会被有心人窥破,到时候那就是天大的丑闻了。 其实最好的方法应该先按下这事,悄悄娶了做妾,然后把韩烟霓病逝了,或真的病逝,这最稳妥。不舍的话,送出去,再换个身份,永世不再出现在勋贵圈,更别说恢复身份了。 但姜璃估计她那个奇葩祖母不会愿意,不知道会不会脑子抽筋,想直接耍赖,或把这事往别人身上按,哪怕满室的人都看见了怕也阻止不了她维护韩烟霓的决心。 姜璃还在思忖着这提议的后果和可行性,一旁的傅医师却突然道:“那韩家姑娘早已非完璧之身,看她也没和其他人有什么来往,你们这么做,说不得还是如了她的愿。” 姜璃猛地转头看傅医师,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其他人也是面露吃惊之色,毕竟那韩烟霓才刚刚过了十四岁生辰,名义上还只有十三岁,竟然已非完璧之身?难怪会有那种好人家姑娘怎么也不可能接触到的魅惑人的香囊。 姜璃则是先震惊,然后就觉得简直恶心到像不小心吃了只小老鼠,又是恶心又觉得脏,简直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她前世还是一年后才嫁给韩忱的,难道前世她嫁给韩忱的时候,韩忱已经和韩烟霓滚了一年多甚至更久的床单了?那时候韩烟霓可才十三岁。虽然不是亲兄妹,那也是名义上的妹妹,和自己十三岁的妹妹滚床单,韩忱再次刷新了姜璃对他恶心程度的认知。 再想到前世的新婚夜,韩忱好像是陪脚不小心受了伤的韩烟霓度过的,姜璃就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她现在只恨不得把前世的那些记忆都不是真的,自己不曾那样受辱过。 原先她考虑西夏王府的声誉,还有些犹豫,此时却懒得再想,只努力收了收厌恶不已的情绪,把那些不堪的记忆都屏蔽了,正容对十华道:“此事我们再议,你们不可轻举妄动,密切监视着韩烟霓和项翊即可,必要时护着宜兰。” 又稳了稳声音,转头对刚刚抛出个火雷般的消息,面色却一派平静仿若事不关己的傅医师道,“姑姑,能不能帮忙配个方子,香味类似,却只是用来安神解乏的?” 傅医师点头,从袖袋里拿出了个小袋,道:“知道你必然会找我讨要,早配好了。” 姜璃忙接过来谢过,就命人连着那拆开的香囊一起送去了给良嬷嬷带来的针线侍女。 傅医师却没直接告辞,她又另取了一小包钱币大小纸包的药粉,道,“想必你迟点也要找我要,先就一并给了你。只是这药药性刚烈,让人吃了,不行阴阳之事,就会极伤身子,男子可能之后再不能行人道,女子将再不能育。用起来需得慎之又慎。” 初兰十华脸上表情没一丝变化,姜璃和溪沙却都有些微惊,这药,还真是恶毒和霸道。 姜璃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有解药吗?” 傅医师脸上一抹笑意划过,这个小郡主,还是太心慈手软,跟她母亲安王妃一样,看起来强势,实际心底良善,要不然那容侧妃和她的子女也不能生活得如此之好。哪怕容侧妃再聪明,碰到恶毒的主母,也是全然不管用,怕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结局,难怪安王最后也爱重她。 傅医师点头,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有是有,但效果不佳,不行阴阳之事,即使服了解药,对身子也是有亏损的。”说着,就递给了姜璃一张方子,正是那解药的方子。 这日之后,姜璃一面派人监视着韩烟霓和项翊兄妹的动静,一面就行思着该如何布局,解决掉这事,让这对兄妹别再在她眼前蹦跶恶心她。 且说宜兰听了那香料的功用后,面色青红交加,又惊又吓又羞又怒,虽然强忍着,在姜璃面前也是眼泪直打转,对韩烟霓也恨了起来,又起了十分的防备之心。虽应了姜璃暂时对那韩烟霓虚与委蛇,但再不肯跟她单独见面,更别说是去她的院子里。 因此接下来,不知韩烟霓是再没机会做什么进一步的事情,还是在等最好的时机,一路都没有什么动静。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宜兰的生辰宴。安王妃见宜兰这段日子用心陪姜璃,便对她也喜爱了两分,特地从各处花庄里运来了不少名品菊花,妆点她的生辰宴,把内园里接待客人的区域都布置了一新,真真是繁花似锦,即使这日的阳光掩在了云层里,也直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虽说宜兰说只请相熟的朋友姐妹聚聚,但安王妃还是在园子里搭了戏台,请了戏班子给宜兰庆贺。 另外赵青淮等人知道这日是宜兰的生日,便也约了周衍一早跟姜晞姜旼表示要过来给宜兰贺生辰,如此这日的宴会便也不只限于闺阁小姐们了。 早上时间宜兰先招呼她请的客人们在园子里说话吃点心玩游戏,然后到午膳时间再和长辈们一起看戏用膳。 这一日巳时开始受邀的众人就陆续到了安王府,顺国公府赵家姐弟来的最早,只是他们跟安王府熟,也不用特别招呼,宜兰姜璃接了他们,他们自己便去了园子。随后容氏姐妹也到了,宜兰接了容氏姐妹,送了她们去和明惠韩烟霓说话。 接着便是周妤然和周衍,宜兰送了容氏姐妹,姜璃便顺理成章的去园子门口接他们。宁国公府周家和安王府是世交,不说周衍和姜晞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就是周妤然也是赵澜的好友,赵澜又最疼姜璃,因此周妤然和姜璃以前也是很亲密的。但自从姜璃定亲后,周妤然和姜璃两人竟是再少来往。 姜璃略略知道周衍对自己的情意,却不知道母亲已经和宁国公世子夫人已经有了默契,就差进一步说媒合八字了。 可是北辽三王子在端午宴上闹得那一出,周衍没站出来,虽然安王妃情理上表示理解,可到底心里有了些疙瘩,若不是项墨,她女儿可就直接被许到北辽了。周家心疼儿子,她也心疼自家闺女。因此和宁国公世子夫人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初,心底到底是有了些不同。 周妤然见着姜璃,见她眉目舒朗,娇妍无双,姿容更甚的样子便知她过的极好,又见她行事与往日不同,竟颇有些安王妃持重骄傲的样子了,再看看身边见到姜璃便有些失魂落魄的弟弟,心底又是可惜又是黯然。 她母亲应该早日把这两人的亲事定下就好了,可是转念一想,恐怕还是不定的好,真定下了,那日北辽三王子挑衅求娶姜璃,以宁国公家的骄傲,是退不得的,但那三场比试,很明显,自己弟弟就不是那三王子的对手,到时候弟弟输了未婚妻,将来还如何在京都立足? 总之,如何想都是无奈。 第44节 而周衍,他自姜璃幼时起便喜欢她,喜欢了那么多年,原本没什么希望便也罢了,却在就快实现心愿的时候突然又被生生剥离了去,这种感觉,还不若从来就没有希望过。只是他却怨不得谁,要怨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当时端午宴上父亲阻止自己,是阻止自己去送死,也阻止自己断送了姜璃不嫁北辽唯一的一次机会。 以前他能克制自己的感情从不逾礼,可是经历了那样的转折,现时的他竟无法掩藏自己的情意。 周衍眼睛盯着姜璃,那眼神近乎贪婪,似乎想把姜璃的样子刻进自己心里。 周妤然见弟弟神情不对,咳了两声,手挽了姜璃,笑道:“瑾惠妹妹近日可好?这些时日姐姐忙着,也没过来看你,听说你和阿澜宜安日日骑马射箭,可真是羡煞我了。” 姜璃也感觉到周衍的不妥,她顺了周妤然的话,笑着道:“周姐姐,我们是叫你也叫不动,难得伯母竟然肯放你出来了,今日可要和我们好好耍耍。” 周妤然还有两个月就要嫁去蜀地蜀王的嫡长孙,估计一个月后就该出行了,因此近日来都是在家准备嫁衣嫁妆,少有出来的。 两人说笑着就一起往园子里去,这时姜晞也已闻讯把赵青淮留在了院子里围着宜兰打转,跑到这里接周衍,见周衍看着自己妹妹的背影目露悲伤,他心里叹息了声,只故作不知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你终于肯出来了,最近约你,你就说忙,真不知忙些什么。今日我们可要喝两杯,我父王现在好不容易肯让我喝酒了。” 姜晞在书院的时候,安王并不许他喝酒,但他一年后要去军中,入了军中喝酒是常事,因此现在安王倒是有些鼓励他慢慢练着酒量。 周衍扯了嘴角苦笑了一下,便打起精神和姜晞一起去了园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刮台风,回家迟了点,挠头…… 月底要出差一个星期的偶,没有存稿了,感觉好惶恐,这两天晚上努力码,留言可能少回复,但是…偶继续求留言,流泪…… 第81章 都是预谋 待众人都到齐了,大家也不过是聚在一起吃吃点心,说说话,再一起猜猜谜语,玩玩斗茶,兴致起来了,再玩几轮投壶,时间也便打发了。 往日这样的聚会,明惠总会看姜璃不顺眼,不找点岔子斗斗嘴简直会觉得人生了无意义,今日却不知为何和气的很,想必这和她身边韩烟霓的安抚劝说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韩烟霓今日也乖巧的很,除了陪着明惠郡主,还不时的帮宜兰注意着宴会的细节,照顾着众人,那温柔体贴替人着想的样子令得宜兰都怀疑那香囊的事是不是韩烟霓本人也不是很清楚那特殊功效。 姜璃的直觉觉得今日大概会发生些什么,除了自己贴身带着初兰,就派出了十华盯着韩烟霓项翊那边的动静。 可是一上午的玩耍并没什么意外,除了有些心事的那几人,大家都还算玩得尽兴,容氏姐妹乖巧,受了宜兰拜托哄着明惠,再加上一旁的韩烟霓,几人竟然相处得还算融洽,明惠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还不时问着容氏姐妹一些问题,真真难得的很。 姜璃看她那微黑的面庞透出红晕来,眉眼生辉,猜测大概她这是怀春了。她觉得韩烟霓就好像跟她送给宜兰的特殊香囊一般,走到哪,贴到哪,哪里就该春-心萌动。让她又不禁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也被她施了什么手段。 原本不过是内心调侃,可是调侃到这,姜璃心里却又是一咯噔,韩烟霓会的,有的,韩忱应该也能有,那她前世那般栽在韩忱手里,到底是人为,还是药物所为为? 她掐紧了帕子。这,大概永不得知了。 玩耍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众人在园子里玩了一阵游戏,又去了安王妃专门辟出来的客院净了面,歇了一阵聊会儿天,便也差不多到了听戏和正式宴会的时候了。 宜兰带了众人去看戏,姜璃则趁众人不留意时,抽空回了自己的汀和院。 回去的路上意外的遇到了周衍,他侧身站在小径上,听到脚步声转过了身,看着姜璃,眼神带着丝压抑的痛苦。 姜璃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四周,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姜晞,现在在安王府的园子里,没有人领着,周衍一个外男是不可能一个人到处乱走的。 周衍见姜璃停下脚步,出声唤道:“瑾妹妹。” 姜璃拦住了欲上前的初兰溪沙等人,道:“你们在这等等我。” 然后上前了两步,笑着对周衍道,“周大哥,你找我有事?” 周衍和姜晞自小一起长大,待姜璃也一直如亲妹妹般。刚重生的姜璃察觉到周衍的感情对他只是逃避,可是现在的她看着周衍这个样子,却觉得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 北辽的那件事,对周衍来说,恐怕失去的不仅仅是感情,还有他的自尊和骄傲。 周衍看着姜璃笑若琉璃璀璨如星的样子,心里一阵绞痛,按了按情绪,艰难的问道:“你,过的可好?他,待你可好?” 姜璃认真的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道:“其实那件事是我和项二哥预谋的,我早察觉了北辽三王子对我有意,使计让他在君前求娶,然后项二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是我的未婚夫。你知道,如果不这样,我父王母妃是不可能答应他求亲的。” 所以你完全不必因为没站出来而内疚,因为那本来就是我和他的预谋。 姜璃没有说出口最后这句,但周衍却猜到了,他们从小相熟,姜璃这样认真的眼神他也很熟悉,也能瞬间读懂她的意思。 姜璃没有回答他的话,但她的话却又什么都答明白了,既然是她和他的预谋,那项二又怎么可能不对她好?她又怎么可能过的不好?看她现在姿容更甚,神采飞扬的样子就知道,她现在过的很好,非常好,哪怕项二不在京中,也比没出嫁前好。 周衍的情绪慢慢沉静了下来,眼神也从原先的爱慕和求而不得的痛苦中慢慢变得幽深了起来。 他点头,道:“那很好,你好好保重,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尽管出声。” 姜璃也笑着应了,行了一礼,绕过他慢慢离开,步子一丝不乱,初兰和溪沙等人跟上,越过周衍时,除了初兰,其余众人都微微行了礼,便随着姜璃离开了。 姜璃特意走到姜晞面前,姜晞挠着头,不好意思唤道:“阿璃。” 姜璃笑,伸手掐了一下他胳膊,低声道:“还不过去把他弄走。” 姜晞便知道妹妹这是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兴高采烈的走到了周衍面前,拉了他就走了。 姜璃回到自己院子,屏退了众人,命微草在外面守着,房间里只剩下了溪沙和初兰,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哪里回来的十华。 姜璃喝了口茶,歇了口气,从身侧案几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小钱币大小的纸包,看了又看,沉默了半晌,这才抬头看面前立着的十华,问道:“发现有什么情况吗?” 十华面上浮现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回道:“明惠郡主约了项翊未时末在她院子里赏画。” 姜璃看见十华那一闪而过的笑容,怔了怔。 初兰和十华单看都是身材修长,气质出众的,但是长相却颇平淡,就是扔进人堆里很快你就能找不见的那种,再加上她们平日多是木着一张脸,你基本看不出她们的丝毫情绪,更加让人觉得疏离。 此时十华这浅浅的一笑,仿若平静无波的水面闪过一片波光,粼粼潋滟,姜璃这才觉得,其实十华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 她默了片刻,似问话又似肯定道:“竟是要在明惠的院子里吗?”想了想,大概也明白了韩烟霓的心思,就是既想害人,还想栽赃,再来明惠心仪项翊,脾气又爆,万一撞见了什么事,必是要跳起来跳的。 她看十华略带嘲讽的脸,心想,这丫头的面部表情倒是越来越丰富了,还是只是因为她们熟悉了? 她伸手把手里的小纸包递给十华,道:“记得护住宜兰,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想了想,终于还是补充道,“韩烟霓的本名其实是项烟霓,这事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不能让西夏王府蒙黑。” 十华和初兰脸色都微微变了变,她们都是西夏王府专门训练来给西夏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办事的,自然也被教了西夏王府的各种关系,项烟霓这个名字虽然陌生,但认真一想便忆起了是谁。 十华接了纸包,手指微微动了动,纸包便消失了。 她点头,肃然对姜璃道:“属下明白。” 十华自去办事,姜璃转头看站在身后的初兰,除了刚刚听说韩烟霓是项烟霓之时,初兰有一刹那的面色波动,此时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见姜璃看她,便往前跨了两步,道:“少夫人。” “如此,将来老王爷会不会怪罪?”项墨都没有想现在处理项翊他们,她却命人用如此手段暗算他们,那可是西夏老王爷的嫡亲孙子孙女。可姜璃的直觉觉得十华可不会因为韩烟霓的身份而放过她。 初兰甚至连思索都不用就回道:“少夫人放心,十华必会处理妥当,不会留下痕迹。”又道,“况且他们已经谋算到了少夫人身边,有些事情避无可避,便只能回击。再者,有私通北辽的证据,就是老王爷知道了也必不会放过他们。” 西夏多少军民死于北辽之手,韩烟霓敢私通北辽,就等于放弃了她西夏王府小姐的身份。 姜璃听了这才打消了心底的顾虑,复带了初兰溪沙等人去赴宴听戏。 说来奇怪,姜璃不爱听京戏,但出身西夏王府的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却极爱。姜璃问过良嬷嬷,她道西夏是没有京戏演出的,都是些受了西域和游牧民族的热舞,也不知道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那样的性子怎么会爱上“咿咿呀呀”的京戏。 因此项老王妃听得兴致很高,连平日喜欢刻薄两句安王妃的爱好都忘了去,她身旁的明惠郡主和韩烟霓又会哄她,倒是让宜兰的这个生辰宴会格外的和谐顺利。 大家都给宜兰祝了寿,热热闹闹的听了几出戏,到了未时便都有些疲了,便陆续有人告辞,明惠郡主和韩烟霓也扶了项老王妃回慧安堂。 宜兰送走最后一拨客人,便有项老王妃的两个小丫鬟过来传项老王妃的话,道是老王妃想召县主去慧安堂说说话。 今日是自己的生辰,祖母召自己说话再正常不过,宜兰嘱咐了一下几个大丫鬟留下帮忙处理事情,自己则带了两个二等丫鬟翠枝红柳跟着老王妃的丫鬟往慧安堂去。 行得一半,宜兰却觉着一阵头晕目眩,翠枝眼疾手快的扶了,问道:“县主,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不若我们跟老王妃告个罪,先回院子里歇歇?” 宜兰定了定,摇头道:“可能是今日太累了。不碍事的,我们还是先过去,不能让祖母久等了。”先前在听戏的时候她已经觉得疲乏,不过她是主人,断没有留了客人,自己离开歇息的道理,便硬挺了坚持到散场送了众人出门。 第82章 谁委身谁 翠枝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最近处的便是明惠郡主的锦华院,迟疑了一下便问宜兰道:“县主,前面就是锦华院,不若我们先进去歇会儿?” 宜兰刚想说不,可一提脚步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并且有想呕吐的症状,这若是在园子里呕吐,被人撞见,也是失礼。 前面带路的老王妃的一个丫鬟见宜兰的脸色不好,也劝道:“县主不若就先去二郡主院子里先坐坐,我让环儿回慧安堂回个话,也给您叫个大夫过来看看?您这样若是出了什么事,老王妃娘娘也定会责怪奴婢们的。还有,刚刚我们过来时,二郡主也在老王妃那里,并不在锦华院。” 宜兰听了就有些犹豫,再听说明惠不在锦华院,心里的顾虑反而是小了些,她又实在难受的紧,便点了头由着翠枝和红柳扶着自己进了明惠的锦华院。 锦华院的管事嬷嬷连嬷嬷看见宜兰进来,先是有些诧异,然后看她面色不好,立即便上前帮忙扶了她到了小厅隔间的耳房里躺下,命人端了热水给她喝了,又急忙派人去通报慧安堂以及安王妃正院那边。 宜兰喝了热水,感觉好点,见连嬷嬷忙碌,这才安心的躺下歇息,旁边除了翠枝和红柳之外,先前老王妃那个劝她的小丫鬟还有连嬷嬷也在一旁守着她。 室内燃了薰香,只是气味很淡,初时身体难受没有察觉,等宜兰迷糊中要进入睡眠时却是想到什么,然而想出声说什么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还是慢慢进入了睡眠之中。 此时明惠和韩烟霓正在慧安堂陪着项老王妃说话,可明惠很明显有些心神不定,一直往门口张望,项大夫人则是坐在一旁不出声,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不一会儿,门帘那边有身影晃过,明惠的眼神亮起,待看到隔着门帘丫鬟浅绿色的绣裙,又无精打采起来,反是韩烟霓的眼神闪了闪。 她认出那片衣裙是先前她买通了去请宜兰的丫鬟环儿的。 项老王妃当然没有传召宜兰,传话给宜兰的人早被她买通。她早在宴席期间,就已经不知不觉给宜兰下了些药物,再在传召她的丫鬟的身上下了药引子,待宜兰跟着小丫鬟在园子里走上一段路,风一吹,便会药物发作,乏力恶心晕眩并且意志力降低容易受人摆布。 她瞟了一眼明惠的样子,转头笑着对项老王妃道:“姑祖母,您操劳了一天也是累了,不如您早点休息?正好我听说明惠前几日收集了些话本子,也想去她那里看看呢,还请姑祖母恩准,我们晚些时候再来给您请安。” 明惠并不知道韩烟霓的身份,但项老王妃说了韩烟霓是项翊的表妹,就跟着项翊叫她姑祖母好了,所以韩烟霓向来在人前也都是叫项老王妃姑祖母的。 项老王妃点头,她上午看戏曲排演,下午有听了一个多时辰的戏,的确是有些累了,就笑着嘱咐两人玩得开心点,便命两人退下了,却又留了项大夫人说会儿话。 出了项老王妃的正房,沿着回廊走到了外间,韩烟霓笑着对明惠低声道:“虽然你的丫头还没过来,但看这时辰应该是到了的。你且先等我去一下净房,我们再一并慢慢走回去?” 明惠听了忙点头,让她快去。其实先前她就没有想过来慧安堂,不过是被韩烟霓强拉着过来送祖母回来的。 她听韩烟霓说项翊喜欢古籍孤本,特意搜集了一些,邀请了项翊今日下午过来赏玩。但韩烟霓说女子需得矜持些,让她先到项老王妃这边坐坐,到最后等他到了,她再慢腾腾过去,这才显得矜贵。 韩烟霓去了后面净房,丫鬟环儿也跟着上去服侍。 韩烟霓还未出来,却有明惠的小丫鬟匆匆而来,她面上并无喜色,反是有些古怪,见到明惠便走到她跟前低声回报道:“郡主,宜兰县主也去了您的院子,看情况似乎身体有些不适。项五公子,项五公子正在厢房陪她。” 明惠郡主的脸色一变,眉头皱起,气道:“她怎么跑过去了?千百年也不见踏足我的院子,这个时候就过来了!” 说着就跺了跺脚,也不再等韩烟霓,迈着步子就急着先回去了。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回头对那小丫鬟道,“你留在这里,跟韩姑娘打声招呼。” 她急匆匆领了自己的几个丫鬟往回赶,平日从慧安堂回自己锦华院需要一刻钟不止,今日竟是一盏茶的时间就赶了回来。 她走到院子门口,喘了口气,将自己的表情调整了下,露出个温婉的笑来,又理了理衣襟,这才跨了进去。院子里已有丫头闻声出来接她,一边走一边跟她回报道:“项五公子已经到了,现在正在您的小书房里面看书等您。” 明惠点头,问道:“宜兰呢?” 小丫头有些诧异,她们还没回报,郡主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宜兰县主在这里?不过她看明惠面色不善,也顾不上想什么,忙回道:“在花厅后面的耳房里睡着呢,看样子不大好,连嬷嬷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明惠“哼”了声,这才放慢了脚步往小书房走。这时从里间却走出一个小丫鬟来,有些胆颤的跟明惠回报道:“郡,郡主,刚刚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着双手碰上了一个手指长的小纸卷条。 明惠扫了她一眼,不耐烦的伸手接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打开,然后扫了两眼,可是刚看了两眼,就刷的停下了脚步,面色由红及白,再由白转红。 她看着那些字,字字看进了眼里,却又不解其意似的,只觉脑子轰的一声,一阵阵旋转,像是要确认般,来回看了几遍,那字迹却在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一片白纸。仿若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明惠慢慢只觉一股怒气从胸口升起,愈升愈旺,猛地拧碎了纸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却是去向花厅后面的耳房的方向。 第45节 几个丫鬟都是面面相觑,这?这?她们郡主不是要急着去见项五公子吗?现在为什么转了方向要去找宜兰县主?而且看那面色难看的,宜兰县主不过是身体不适,过来歇息下,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但疑惑归疑惑,还是全部低了头跟在了她后面去了后面宜兰县主歇息的耳房。 到了房间门前,门掩着,明惠正待推门进去,却又顿了顿,对后面的侍女们喝道:“你们全退后,都在外面候着。” 说完眼睛喷着火,冷冷的看着大家,待众人惶惶退后几步低头站定,她这才转身推门进去,又反手掩上房门,再穿过屏风往里面的床榻行去。 她站到榻前,果然看到躺在床上并非宜兰,而是脸颊潮红,衣裳□□,汗滴满面,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项翊。 她坐到床前,看着项翊精壮的身体,心里又羞又急又气又委屈,心砰砰的乱跳,伸手似乎想试探一下项翊,刚触碰到他的手,就被他反手一把抓住,她吓的轻叫一声,然后脸腾的红了起来。 他的手滚烫炙热,可能因为药物的原因,并不用力,但对明惠来说,他的手却如烙铁,像是要把她的手融化了,烙进骨子里。她颤抖着想抽回手,却发现根本无力。 脑子里不禁又闪过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那上面写着:“韩烟霓给项翊和宜兰下了媚毒,欲在你院中促二人亲事,再嫁祸于你。现宜兰我已带走,媚毒转种于韩烟霓之身,项韩两人若不行阴阳之事,便必死无疑。你可促二人苟且以报嫁祸之仇。” 想到这里,明惠心中又升起一股怒火,促成韩烟霓和项翊两人苟且?哼,想的倒美,这个贱人,天天在自己面前甜言蜜语,把自己哄得团团转,却在明知自己喜欢她表哥的情况下,还要把宜兰和她表哥送作堆,更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行这事,嫁祸于我?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明惠猛地缩手,站起了身,走到屏风旁向门口看去,却见韩烟霓有些急促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 “郡主,我,我们拉不住她。”几个丫鬟诚惶诚恐的低头道。 “你们先出去。”明惠喝道。 “是。”丫鬟们应声退出。 韩烟霓看明惠那样子感觉有点不对劲,却不是预想的那种失控的暴怒生气伤心,而是目光冷峭又凶狠,心里忍不住就有些慌乱。 明惠狠狠的盯着明惠,像是要把她吃了,最后才从牙缝里蹦出来句话问道:“是你给宜兰和项五哥下媚药?” 怎,怎么回事?韩烟霓一阵晕眩。 屋子里一股柔香,韩烟霓只觉身上一股一股的热浪涌来,直觉哪里不对,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她忙把看向明惠的目光转开,也不答她,而是去看明惠身后的床榻,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却见半掩的帷帐里露出半截男人的身子,但并不见有女子在床榻上。 “不用找了,宜兰不在,是不是很失望?”明惠冷笑道。 韩烟霓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宜兰不在?为什么不在?既然不在,明惠又问什么? 她刚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身子却越来越不对劲,脑子一波一波的晕眩袭来,间中的清晰也已控制不住身体的异样,她张口叫了声:“明惠。”那声音竟娇软如低吟,听得两人鸡皮疙瘩都是一起。 明惠看她那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想到那纸条说的,就呵呵冷笑了两声,道:“怎么样,给人下媚-药反被下的感觉如何?你看,你身上中的媚-药可是不行苟且之事就要爆体而亡的那种,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扑上去找你表哥?” 第83章 谁是贱人 韩烟霓听得这话简直五雷轰顶,就算她现在在房间里媚-香的作用下,身上的媚-药发作愈来愈烈,身体的欲-潮也越来越控制不住,但每股热浪之间,脑子也有间中清晰的时刻,她当然知道明惠所说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对她,将是一个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今日的计划肯定出了错,她竟然被明惠反过来暗算了,栽倒在了他们兄妹都素来瞧不上,看不起的明惠郡主手上。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又是如何出的错,她现在都已经无其他路可走。 她向来能屈能伸,当机立断,便立即上前跪倒在明惠脚下,眼泪流下来,因着身体的不适断断续续哭着求明惠道:“明,明惠姐姐,我,我,不可以,和哥哥,明惠姐姐。” “贱人,收起你的眼泪。” 明惠一脚把她踢开,“那你行那龌-蹉计划算计我之时怎么不记得我是你的明惠姐姐。哼,你放心,就算你想上去把你表哥扑倒,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你算计我,我却不会对你不好,你放心,我会找个人好-好-伺候你,救了你这条小命的。” 一边说,一边就把她拖了出去,外面候着的丫鬟见明惠把韩烟霓拖出来,而韩烟霓则是发鬓散乱,形容狼狈,都是又吃惊又惊恐。她们郡主平日跟韩家姑娘关系有多好她们是知道的,怎么就一转眼就成这样了?俱是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明惠也不理众人,只召了连嬷嬷,扫了一眼场上众人,全都打发了,这才对连嬷嬷道:“去外面马房,找个男人,好好服侍我们韩姑娘。” 冷笑了下,又低头对韩烟霓道,“你且记住,明日在我祖母和母亲面前,你最好都老实认了给我和你表哥下媚毒的事,不然,你和个马夫苟且的事情,我可不会帮你遮着掩着,届时看谁得自投井以证门风。哼。” 说完,便把她扔给了连嬷嬷,又嘱咐了连嬷嬷一通,这才再次回了项翊所在的房间。 项翊此时早已全身热浪翻涌,在体内四处冲撞着,可是四肢却提不起力气来起身。其实他并未昏迷,甚至刚才明惠和韩烟霓的对话他都断断续续听的清清楚楚,听得妹妹受辱,心里气怒,却完全起不了身说不了话制止,他的身体甚至因为怒气更加渴求。 明惠回到房间,重新坐回到他的床边,静静看着他,心里又是怨恨,又是爱恋,又是伤心,眼里就忍不住滴出泪来。 项翊睁开眼睛看她,眼前的脸变幻着不同的脸交替着,一会儿是他梦寐以求的瑾惠郡主,一会儿是觉得也还不错和韩烟霓一起算计着求娶的宜兰县主,一会儿又是让他厌恶的明惠郡主。 可是此时此刻,无论脑子里还是眼前是谁,他的大脑都控制不住身体的渴求,终于抬手拉了她,她便顺势跌入了他的怀中。 项翊除了中了傅医师的媚-药,房中还有韩烟霓布置的魅-香,这种香不似一般的春-药,都是天香教魅惑人的东西,勾人心神□□,直把眼前之人且当作心爱之人,一尝夙愿。 因此两人虽初时还算不得进入状态,待魅-香入骨,便渐入佳境,竟是缠绵数轮,不知日夜,不知所以,明惠未中傅医师的媚-毒,只中了房中的魅香,再加上本就心仪项翊,这几番云-雨只把她喜得骨头酥了又酥,软了又软,只觉人生极乐不过如此。 待得晚膳时间,连嬷嬷命丫鬟们请了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过来,说是她们郡主和韩家姑娘在房内说话,不许人伺候,已经过半时辰,她们觉得不对劲,就去敲门,却发现门锁了,里面又没人应,不敢擅动,这才禀了大夫人和老王妃定夺。 老王妃和大夫人一听此事,亦是觉得有些蹊跷,忙过了来明惠的锦华院。被丫鬟们领着到了房前,也是先敲门,不见动静,便命婆子强行开了锁,推门而入。 一入得门,就闻到一股闻之且淡入骨却极浓的柔香之味,两人顿觉不妥,忙喝止了侍女丫鬟们,只一人带了一个心腹嬷嬷,转过屏风,行到榻前。 却见明惠应是听得敲门声,披了件外衣,已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里面衣裳缕缕,肌肤□□,红痕遍布,见得她们过来,就扑入了前面项大夫人怀里,哀哀哭了起来,一面喊着:“母亲,母亲,你要为琪儿做主。” 项大夫人和老王妃早在明惠扑入她们怀中之时,已经看见床榻上不仅有明惠,还有一男子沉睡的身影。 这一眼简直是让项大夫人魂飞魄散,气血冲顶,也不管女儿的哀哭,就一把把她推开,拿起一侧案几上的瓷杯就往那睡着的男子身上砸。 项老王妃认得那男子是自己的侄孙,忙要喝住大夫人,那瓷杯却已飞了过去,砸在项翊头上,项翊顿时便在明惠的尖叫声中被痛醒。 大夫人还再欲继续用桌案上剩余一切可用的被子瓷盘继续发泄她的惊怒,明惠已经扑过来抱住她的腿,一个劲的唤“母亲,母亲。” 项老王妃怒喝道:“住手,还不快住手。” 又唤关嬷嬷和大夫人的朱嬷嬷,“快拉住她。” 两位嬷嬷看这情形,便知明惠郡主已经和这项五公子成了事,这已经是铁定的未来姑爷了,这要被打坏了,将来可如何是好,便忙应了上前拉大夫人。 “母亲,母亲,不关项五哥的事,是韩烟霓,是韩烟霓那贱人算计我,她,她用了媚-毒算计我和项五哥,唔,母亲。” 见母亲已被拉住,知她不喜自己嫁给项翊,便转而投向项老王妃,哭道:“祖母,祖母,孙女已是项五哥的人,您,您要为孙女做主啊。” 项老王妃的头也是一阵一阵晕眩,又看宝贝孙女衣裳不整,侄孙刚醒来身上也是只余些碎片,便冷声道:“你们先把衣裳换了,出去说话。” 命关嬷嬷出去把人都清了,只余些心腹大丫鬟在花厅中,又派了人分别服侍明惠和项翊整换衣裳。 自己则和被强拉住气得直喘气的大夫人一起去了花厅中等着。 大夫人坐了好一会儿,才从暴怒中稍稍平复了下来,想到女儿的话,也不理老王妃,就对着朱嬷嬷喝道:“去,去把韩烟霓那个贱人给我提过来。” 她现在可不管韩烟霓是不是老王妃的侄女,敢害她的女儿,她就要打死这个贱人。 老王妃听她唤韩烟霓“贱人”,心里不悦,可是她也被今天的事给惊住了,一时也想弄清楚事情始末,并不阻止她叫人。 老王妃不像项大夫人,眼里因全是自己女儿,但凡看到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就全是别人的错。手心手背都是肉,发生这种事,老王妃反而能镇定些,况且她早些时候也已察觉到了明惠对项翊的情意,只是心里也是一直在犹豫,便只当没看见。 明惠说是烟霓给她和项翊下了药,她瞅她那样子,却觉得可能性不大。项翊烟霓兄妹若是想娶了明惠,不用下药法子就多得很,怎么会冒险行此事? 不得不说,别看项老王妃智商一般,这一次她倒是无比接近了其中一个真相。 而被项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的韩烟霓此时正躺在自己院子里休息,旁边立着明惠的管事嬷嬷连嬷嬷候着。 她在明惠的院中,让连嬷嬷带来的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男人交-合解毒,她没有办法,她不想死,便只能依着本能用了那个男人。没关系,她受的辱,受的罪,受的苦,早晚有一天都会加倍的还到害她的人身上。 连嬷嬷找了男人给韩烟霓解毒,然后再送了男人走,再送韩烟霓回她自己的院子,让人服侍她沐浴净身,再梳妆打扮,就是等着老王妃她们那边的召唤。 连嬷嬷也并不折腾韩烟霓,待她打扮完,便让她躺下歇息。她可要带一个完好如初的韩烟霓到项老王妃和大夫人面前呢。 她对韩烟霓道:“韩姑娘,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寄住王府,竟然敢下媚药害府里两房的郡主娘娘和县主娘娘,闹出来,安王爷安王妃发难,恐怕谁也救不了你。此次,就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就认了下媚药给你表哥的罪名,只是为了成就我们郡主和项五公子的良缘,后面我们郡主不怪罪,这事闹不大,也就罢了。不然,不说安王爷安王妃那边不饶你,你委身野男人的事,我们可也不会替你遮着掩着,到时候你可就什么前途都没有了。” 韩烟霓麻木的躺在床上,身体因为受过摧残阵阵疼痛,可那也比不上她心底的痛和恨,她的手在被下死死抓着床单,用力得指甲差点折断。她只恨不得把这个狗仗人势的恶奴立即拖出去打死。 她,也是西夏王府的贵女,今日被人暗算,受此奇耻大辱,竟然还要被这狗奴威胁。 可是她必须忍着,她不想死,不想身败名裂,她还想等韩忱回来,想总有一日恢复西夏王府贵女的身份,嫁给他。 明惠,你这个贱人,你不就是想嫁给我哥哥吗?好,让你嫁,我让你嫁,等你嫁过来,我定会把你生磨死磨,挫骨扬灰以泄我心头之恨!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今日害我兄妹的后果! 第84章 自作自受 韩烟霓在自己院中没有歇息多久,就被一群气势汹汹的仆妇们又带回了锦华院。到锦华院的时候,项翊和明惠郡主也已经换了衣裳被带到了花厅中。 项翊额上有伤,站在堂下,面色晦暗,神色有点像吃了只苍蝇般,阴晴不定。 明惠郡主则难得的楚楚可怜的跪倒在项大夫人面前抱着她的腿,项大夫人被抱着,虽看着项翊那死样子很是生气,恨不得撕了他,却被女儿哭哭啼啼的抱住,根本发不了火。 项大夫人一看见韩烟霓进来,怒火便全转移到了她身上,手指了她怒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住我们安王府,吃我们安王府,竟然就敢谋害我女儿。你们还快给上去先给她掌嘴二十下。” 仆妇们就要上前去抓韩烟霓,只把韩烟霓吓得发抖,哭着就扑到了项老王妃身边,叫道:“姑祖母,姑祖母,救我。”她知道,这些恶奴可不会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在她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寄宿在安王府没什么家世的孤女罢了,大夫人命令,她们可以立时扑过来把自己的脸给打烂了。 项翊见妹妹害怕成那个样子,眼睛都红了,死死攥着拳头才能忍了下去。 项大夫人却不管,她看她那个样子更是来气,就是这个样子,这对克死父母,阴魂不散的讨债鬼迷了老王妃,又勾走了她女儿的心,才招此大祸。 说什么夺回西夏王世子的位置,我呸,就这样子,无根无基,就想跟西夏王府那群心狠手辣暴戾成性的杀人狂魔夺西夏王的位置,也就是她婆婆被迷了心神,被她姑姑项皇后利用而已。 她继续骂道:“救命,哼,现在喊救命,太晚了,你这个贱人……” “住口!”项老王妃一手揽过扑过来簌簌发抖的韩烟霓,终于忍不住暴喝。一手又将桌上的瓷杯扫到了地上,发出“哐当”碎裂的声音。 项大夫人愣住,随即就掩着帕子大哭起来,边哭边道:“母亲,您可不能这么偏心啊,明惠可是您从小带大的亲孙女啊,您可不能有了侄孙侄孙女就不管她了呀。我可怜的明惠呀。” 项老王妃脑门直抽抽,喝道:“好,那你想怎样?是要把烟儿和翊儿全都打死你才满意吗?好,我这就派人把他们都拖出去打死,这样也就干净了!” 且不说别人听完这话的反应,明惠先就急了,她忙叫道:“母亲,祖母,今儿这事到底怎么回事还不清楚,今儿人多混杂,我,我先前不过就那么一说,也未必是烟霓害得我。我,我只不过是想到先前只有烟霓去过那房间,这才……” “对,对,对,之前宜兰还来过,就住在那厢房里,女儿就是去找她,然后她却莫名其妙不见了,然后女儿就中了媚毒。连嬷嬷,你来说,你来说。”明惠看祖母和母亲面色不对,以为她们不信自己,忙冲堂下的嬷嬷道。 连嬷嬷心里叹息了声,我的小郡主,您怎么还是把宜兰县主扯进来了呢?宜兰县主一个清清白白姑娘家,身体不适到您这里歇息一阵就扯上了这事,二房那边可不是吃素的。这安王妃一查,屎盆子是扣不到宜兰县主身上,您可能没事,但这项五公子和韩烟霓却是铁定都跑不了了,到时候安王安王妃还不得把项五公子和韩烟霓给剐了。她们可不是项大夫人这种面儿上狠实际好糊弄的。到时候你已**项五公子,且去哪里找夫君? 连嬷嬷斟酌了一下,跪在地上,恭声道:“启禀老王妃娘娘,大夫人,宜兰县主确实来过,她本是想去给老王妃娘娘请安,途中身体不适来院中暂坐一下,很快就离去了,想必与此事无关,若牵扯到,安王安王妃必然要震怒彻查,怕是要血洗安王府的。” 这却是隐晦的提醒老王妃和明惠郡主,此事最好还是不要牵扯到二房为好。 且不说暴怒中的项大夫人和此时心绪纷乱无甚主意的明惠郡主。老王妃却是听出了连嬷嬷的意思,她布满皱褶的脸抽动了两下,却知这事无论实情如何,被她的二儿子知道,翊儿和烟霓必然是讨不了好的,不说被打死,也得落个残。 为了保住项翊兄妹,这事,只能关门了了,甚至审问都不能再审,露出一点风声,再牵扯到宜兰,她那二儿媳都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借题发挥。反正宜兰也不是她亲闺女,用不着顾忌她名声,定会可劲的折腾。 项老王妃黑着脸喝道:“你还嫌不够乱,竟然还要把你妹妹拖进来?这种事情是多有脸的事情吗?要闹得满天下都知道?这事情先就这样吧。娜珠,你在这里陪着明惠,我且带了烟霓回去问问。” 又冲项翊道,“翊儿,你也先回外院歇着,唉,你和明惠的事,我们再作商量吧。” 项翊根本不喜欢明惠,又怎么会和烟霓暗算明惠?这事,恐怕还是明惠做下的!但明惠是她的心肝宝贝,老大给她留下来的唯一的念想,这次,少不得就只能如了她的愿。只是委屈了烟霓。 项翊嗯了声躬身行了个礼,却没转身退下,而是看向项老王妃身边偎着的妹妹韩烟霓。 项老王妃知他担心烟霓,便道:“你放心,烟霓在我那里,谁也动不了她。” 第46节 项翊这才躬身告退,一个眼神也没给明惠郡主。 明惠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先时的甜蜜,也并没想那么多,只觉他是被现在混乱的情况给惊住了,在长辈面前又不好意思,所以并不往心里去。 项老王妃带着韩烟霓回了自己的慧安堂,项大夫人则是留在了锦华院陪明惠郡主。 其实项大夫人的情绪比明惠郡主的崩溃多了,老王妃留了她在锦华院不过是想让明惠自己去哄她母亲。她既然想嫁项翊,还出了这么一招,那她就得自己抚平她母亲的不满。 回到慧安堂,项老王妃命众人退下,就拉着韩烟霓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惠又为何咬了她说是她下得药,然后宜兰又是怎么回事? 听了老王妃的一叠声的疑问,韩烟霓却只跪了在她脚边哀哀的哭泣,摇着头,一句辩解都没有,最多抽噎着说上一句:“我不知道,我没有,我没有给明惠下药。” 项老王妃看她神情哀楚,面色悲凄,不似作伪,先时的猜测更是再信了几分。她拉了韩烟霓到怀中,拍着她道:“你把你知道的告诉姑祖母,此事姑祖母自当给你作主。” 韩烟霓入得她怀中,哭得愈发悲痛,过了许久,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着嗓子道:“姑祖母,此事,此事还是算了吧,烟儿受点委屈没什么,只要哥哥能好,烟儿什么都没所谓。既然明惠姐姐这样说了,自然有她的原因和用意。我,我想回韩家住一段时间,还请姑祖母恩准。” 听她说要回韩家,项老王妃自是不愿,可韩烟霓却劝着说此事还是尽量减少影响,保全明惠的名声为好,她回了韩家,就等于是默认了促成明惠和项翊的的事,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是对你不好。 项老王妃心里疼惜,可到底那个是她捧在手掌心养大的孙女,分量到底还是要重一些,既然烟霓自愿为哥哥牺牲,便也只能应了她。况且大儿媳心里不痛快,说不定就要拿烟霓泄火,送了她回去,也算是保护她。于是只得细细安慰了韩烟霓,说过段日子再接了她过来,翌日便送了她回韩家。 汀和院。 当晚十华跟姜璃回报那边的情况,姜璃喔了嘴,久久不能出言。她虽然给了十华大致的指令,但具体操作其实细节改一改,整件事情也就不一样了。 傅医师也在场,她看姜璃症愣的样子,以为她是有些同情韩烟霓的遭遇,毕竟这一世,韩烟霓和姜璃看起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还是二公子的堂妹,女子遇到这种事,哪怕韩烟霓本性不好,也总是容易引起人同情的。便带了一丝淡淡的讽意道:“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少夫人也不必太过介怀。” 姜璃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同情那两人?既然能用卑劣的方法暗算别人,就应该有承受被同样卑劣的方法暗算的自觉。 况且十华的最后一招,不过是把她们内心的**放了出来,自己选择走到这一步的。 明惠若是品性良好,和韩烟霓真的情如姐妹,正常不是应该立即找太医来给他们解毒吗?最不济也可以找个自愿的丫鬟给项翊,而不是亲身上阵给项翊解毒。 可是她却立即就信了纸条,定了韩烟霓的罪,又利用了这件事达成自己的所愿。哪家大家闺秀能行她之所行? 她不知道明惠前世是如何嫁给项翊的,也不知道嫁给他之后她过的如何,但今世她这般手段嫁给她,恐怕以后的日子就不是一般的难了。 项翊娶了明惠,并得不到安王府的势,但到这地步,不娶明惠,却是要把安王府得罪死了的,也要失了对他们兄妹爱护有加的祖母项老王妃的心。更何况,明惠还是西夏项氏西府的外孙女。 总之,娶了她,好处不一定有,但不娶她,坏事那是一大把。 审时度势,项翊必会捏着鼻子咬着牙娶了她。 但项翊疼爱妹妹,如今明惠给了韩烟霓如此奇耻大辱,项氏兄妹岂会善甘罢休?等到可以折磨她的时候,恐怕恨不得把她的皮都给扒了。 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少夫人,此事可需再跟进?”十华问道。 姜璃沉吟了下,道:“韩烟霓那边,怕是暂时在安王府住不下去了,应该会回韩府。你们继续看着点她,她吃了这么大个亏,必不会认输。”说不得会和绯莎公主那边走得更近了。 想到这里,又转头问初兰道,“北辽绯莎公主那边,你们可否查探到什么消息?” 她知道初兰和十华两人,十华主要负责直接帮她执行一些指令,但和其他暗探联络的却是老成持重的初兰。 初兰丝毫也没有犹豫,躬身禀道:“有。不知少夫人想查探什么消息?” 姜璃摸着太师椅扶手上的雕刻祥纹,道:“只要是跟西夏机密无关的都可以回报,特别是她见了些什么人,去了哪里,越琐碎越好。” 初兰应诺。 姜璃看着窗外树木已开始出现萧瑟之态,现在已经九月底,快十月了,十二皇子和她父王也都快回来了,记得前世就是绯莎公主入京的这一个冬天,十二皇子喜欢上绯莎公主,然后和十一皇子姜缵离心,伤了赵澜,远走云南的。 还有项墨,前世的自己没有项墨,只像个没头苍蝇般,被韩家兄妹耍的团团转,利用了个彻底。 还有两个月就是自己的及笄礼,不知道那个时候,项墨他会不会回来京都看她。她也唯有让自己每日不停地忙碌,才能让自己想他的心好受点。 第85章 身死之地 京都九月底的天气正是好时候,刚刚凉下来,又算不得很冷,逢上云层遮阳,微风轻习的时候,正是勋贵世家公子贵女们出门野游赏菊寻乐的好时候,在那沅河河畔,说不得遇上个翩翩佳人,又是一段佳话。 待得夜晚,沅河河畔更是热闹非凡,酒肆茶楼花船,莫不是莺声笑语,让人流连忘返。那些已过了乡试的举子,此时也出来松懈下,在茶楼中会会友人,听听说书,作些闲词小曲,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热闹繁华之态,想必那传说中奢侈繁荣软玉烟罗的扬州运河也不过如此。 然而此时的西域却已近冬,尤其是夜晚,更是寒风阵阵,吹起黄沙,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山显得格外的苍凉。 项墨此时正是在邻近西夏缅州城的西域小国乌末国。 日前,他带了支军队联合了乌末国的一个中等部落鸣沙部落,灭了乌末国的一个大部落长月,此时便正是在原长月部落的领地,坐在首席上和鸣沙部落以及众西夏的战士们一起喝着酒,陪着大家庆祝着胜利。 火光在众人的脸上跳烁,汗水,油光,血迹,都遮不住众人放纵的喜气,也遮不住众人看向场中跳着胡旋舞的蒙面美人的放肆的目光。 曾经乌末和西夏缅州也多有一切联合举报篝火晚宴的时候,却大多是欢喜热闹喜气洋洋和和气气的,从来未曾如此次般处处充斥着血腥味,毫无忌惮的调笑喧哗,远远还传来的哀哀的哭泣声,还有那场中旋转着的美人的舞,明明是热情奔放喜乐的胡旋舞,却莫名跳出一股悲壮哀伤的味道。 一切都已改变。 乌末国和西夏的缅州城接壤,多年来一直友好相处,这些年来两国甚至逐渐打破不通婚的习俗,慢慢也有了联姻,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走。 缅州城西接乌末,南临和州,也就是韩忱千户所所在的和州城。 因是边界小城,又近着沙漠,缅州城中人口并不多,多是军户人家,或祖上犯罪被发配缅州充军或劳役的。缅州缅州,便是缅怀过去中原之地繁华之意。 但缅州相比其他边界小城好的一点是,邻国乌末还算是个和气的小国,和西夏多年来都保持着友好邻居的关系,这样没什么战争,多年来在西夏将领的管理下,军民生根发芽,也将这小城经营的有模有样,虽然劳苦些,也算得是安居乐业了。 乌末则是个由无数大中小部落组成的一个小国家,因着松散不够强大,历来都不怎么跟缅州这边冲突,反是双方互为通商,互为需要,关系越来越密切,甚至通婚之事也时有发生。 可是这一年来,乌末的一个名叫长月的大部落却不知抽了什么筋,联合了一些小部落,竟是时常偷袭缅州这边,抢粮掳人,时有发生。过往缅州因少有战争,防御并不严密,便常被偷袭成功,损失惨重。 项墨几个月前就是收到西夏老王爷的信,到了缅州城处理这事。 原本这事也算不得大事,乌末兵力不强,也不是官方挑衅,只不过是几个部落局部的闹事,正常途径应该是和乌末国协调,协调不妥就抽支部队过来直接灭了那个部落就是了,但西夏老王爷觉得此事蹊跷,这两年来边境时有原先关系不错的部落反目挑衅,北边又有北辽虎视眈眈,便调了项墨过来调查处理。 项墨来了两个月,一直也没有什么动作。 事情表面的情况也很明显,长月部落两年前发生了内部变动,原部落首领阿林月死后,儿子继位,却被原先部落首领的弟弟,也就是新首领的叔叔阿林落给杀了,自己上了位。 阿林落好战,自上位后就不停吞并周边的小部落,壮大自己的实力,只是部落虽大但却穷困,养兵养马战争就需要钱粮奴隶,便打上了缅州这边的主意。原本可能觉得抢点粮掳两个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全西夏边界和西域各国还有北辽接壤的大家互相不就这么点事。反正他们会打游击战,你抄不到他们老家。 谁知道西夏老王爷竟然注意到了这事,并抽调了项墨亲自过来处理。 项墨按兵不动两个月后,暗中联合了和西夏关系不错的鸣沙部落,直接扑到了长月部落的总根据地,真的抄了长月的老家。除了阿林落带了不多的几个人跑了,其他人或被俘或被杀,整个部落差不多被血洗一空。 这一晚项墨带着西夏的部队和鸣沙部落的人一起留宿在了当地,夜晚便办了篝火宴庆祝顺利。 庆功宴开始没有多久,就有隔壁一个小部落西河部落的首领骨西求见,还带来了长月部落原首领阿林月的女儿月艾儿。 月艾儿的母亲是西河部落首领骨西的妹妹,月艾儿父亡,哥哥又被叔叔阿林落杀了后便去了外祖家西河部落投奔舅舅。 骨西献上月艾儿给项墨,表达诚服之意,并让月艾儿为项墨献上一舞。 月艾儿算不得绝色美人,但紧邻西夏的西域小国贵族女子多为混血,眼眉深廓,大眼流光,肌肤赛雪,丰-乳-翘-臀,又自有一番野性的魅力,尤其是跳胡旋舞之时,每一次的摆动都将那蛮腰的劲道尽展无余,又因着心情的忧伤,和奔放的舞蹈撞击着对比,更是动人心弦。只看得不少将领都血脉偾张,恨不得把她压了好好试试她那腰间之力,是否如此够味。 项墨静静的喝着酒,眼睛在黑夜和火光中显得格外幽深,却看不出什么神色。 他一杯一杯的喝着烈酒,脑子却异常的清醒。不知道为何,到了乌末,到了这个长月部落的领地,他的身体和心脏都隐隐的作痛,喝着烈酒,才能镇住这种疼痛,保持最清醒最凌厉的状态。 而姜璃不知道项墨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知道,定会大吃一惊,无法心安,因为乌末长月部落,正是前世她身死,项墨被万箭穿心的地方。 一舞即去,月艾儿微微喘息着上前跪倒在项墨面前,哀声道:“长月族月艾儿拜见项将军。”声音沙哑性感,带着微微的口音,更是挠人心肺,引人遐思。 项墨慢慢放下了酒杯,眼睛有些审视的盯着面前跪着的月艾儿,并不出声。 反是一旁鸣沙部落的首领木罕露出了一抹兴味的笑容。 月艾儿听得远远传来族人的哭声,受不得长久的沉默,脸上哀容更甚,继续道:“将军,我们长月族历来和西夏友好往来,族人们只是受了我叔叔蒙骗胁迫,才会和西夏冲突,还望将军念在他们无知的份上免他们一死,他们日后必会感恩将军,诚服西夏。月艾儿,也愿意终身侍奉将军,以报将军今日的仁慈之心。” 项墨看着她满脸悲壮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心里划过一丝讽刺,面上却仍是没有任何表情。 战争就是战争,既然主动挑起了战争,破坏了多年以来的平衡,如今战败,又为何以为一个女人献身就可以抹杀掩盖所有的罪孽和阴谋?他看起来难道就是这般急色和缺女人吗? “我不缺侍奉之人,既然你自愿以长月部落首领之女的身份回来,那便也是我们的战俘,应该承受和你族人一样的待遇。”项墨淡淡道。 月艾儿听言满脸不可置信和失望,而月艾儿的舅舅则是大急,叫了声“项将军”便跪到了前面。 西域和西夏多年来不成文的规矩,战俘或用牛羊财物赎回,或被作为奴隶在奴隶市场被买去或送至矿中做苦役。 外甥女月艾儿心善,见不得亲人族人受苦,要回来以已身换他们免受奴隶被卖之苦,骨西原也觉得未尝不可。长月部落已被灭,就是剩余的族人再团聚起来,也只能是个依附别的部落的小部落了,月艾儿的身份也将随之降低,她能得到好姻缘的机会并不多,很大机会也是嫁给哪个大部落首领做了侍妾。 项墨是未来的西夏王,外甥女若借此机会嫁给他,却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机遇。骨西虽然只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但多年的夹缝生存并逐渐壮大自己的部落,眼见却是有的。 西夏虽然名义上是属于大齐,事实上在他们西域各国,从来都是视西夏为一个独立国的,况且项墨不像其父祖辈,好战却不喜功,也没什么野心。但他看项墨年纪轻轻,心思深远,你却抓不到他的弱点,便知此人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所以骨西亲自带了月艾儿来拜见项墨。 他原也没指望项墨对外甥女一见钟情,但一般情况下,战胜方首领一般都会收了战败国首领的妻女,况且月艾儿在方圆百里,也是说得上的美人。就算不能多夺宠爱,只要项墨肯收了就好。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项墨竟然要把月艾儿当成一般战俘处置,那就是或赐给下属或拉到奴隶市场去卖,向来部落贵族女儿都是奴隶市场最抢手的,不仅勋贵家族喜欢买了去做妾或养了招待客人,还有那欢乐场也最喜欢买了这样的养着。 骨西跪下求道:“项将军,月艾儿的父亲阿林月首领一直尊敬将军和将军的父亲祖父,从来都是和西夏交好,是阿林落大逆不道,夺了侄子之位,月艾儿也因此离开部落,她实在无辜,还请将军念在阿林月首领多年和西夏交好的情分上饶过月艾儿。” 第86章 前世噩梦 西域乌末长月部落。 项墨知他担心什么,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看得骨西头皮发麻,正欲再说点什么求情,旁边鸣沙部落的首领木罕却突然出声道:“项将军。” 项墨转头看他。 木罕带了一丝笑容道:“项将军有所不知,月艾儿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美人,我也曾慕名求娶,可惜一直未能如愿,项将军若对她无意,不若就将他让给我,我愿让出两成的战利品换取她。” 项墨闻言倒是笑了,道:“不想首领竟然如此重情重义。若这位姑娘仍坚持以己身换取族人的性命,我便将其让于首领。只是我今日还有话问她,明日再将她送予首领。” 木罕高兴举杯谢过。 项墨冲他颔首后,便转头问下面的骨西和月艾儿:“你们对此可有异议?” 项墨可没有什么兴趣去强迫月艾儿嫁给木罕,她既然愿以己身来求他放过战俘,便该知道自己已非自由身,可任他处置。她不会真认为她作为侍妾的价值有多高?只要她肯做侍妾,别人就该什么条件都答应了她? 月艾儿面色惨白,身子晃了晃,过了片刻,才哑着声音道:“月艾儿愿意听从项将军安排,只是不知将军如何处置我的族人?” 她其实并没有的选择,不是吗? 项墨看着她,道:“我会放他们自由,但他们后面的生活,恐怕还需要你去求鸣沙部落的首领。” 月艾儿闻言有些失神的看向木罕,木罕也只是笑着看着她,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根本谈不上什么多大的诚意,反是带了些说不出来的讽意。 骨西暗叹,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而且经此一战,鸣沙部落就不再是昔日的鸣沙部落了,想必在这一片,鸣沙将取代长月的地位,成为最大最强的部落。她看上月艾儿,项墨不肯要月艾儿,那她就再没有别的选择。 第47节 但木罕好色,妻妾甚众,月艾儿现在嫁他为妾,和当年长月部落鼎盛时期嫁他为妻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只盼他还能顾着些昔日的情意,待月艾儿好些。 项墨吩咐侍卫带了月艾儿下去,宴会则是一直持续到夜半。 这晚项墨却并没有提见月艾儿,而是派了暗探营数字编号的明十二前去。 明十二就是和十六一起长大被培养给项墨的数字编号的亲卫或暗探,她是所有女子数字编号中手段最多,心思最灵活,功夫也是排的上前几的暗探。 姜璃如果见到十二也一定会吃惊,初兰和十华都是气质冷凝,英姿挺拔型的,相貌则是往模糊的方向打扮,就是那种你看见她觉得气质很好,但一转眼就忆不起来长啥样的那种。 然而十二不同,十二本是江南官宦之女,祖辈因被牵连贪污受贿案被发配边关充作军户,父母皆是在和北辽的战争中去世,因此格外痛恨北辽,对大齐高官皇族也没什么好感。 十二性子刚烈,手段狠厉,却生得娇小玲珑,温柔婉约,明明说着杀人的话,却带着再亲近不过的笑的那种。 她去到关月艾儿的帐篷,月艾儿正失神的坐在一个角落边发呆,听得帐篷门帘响动,立即抬起头来看过去,眼神闪过一刹那的光华。 只是见到来的人竟然是个娇俏的女子,眼神便慢慢黯淡了下去,又复低下了头去。 十二并不坐下,她站在一侧看了月艾儿半晌,见她只是低着头并不出声,便笑着问道:“月艾儿小姐,您是为了过来给我们公子做妾的,还是来给族人求情的?” 月艾儿听了这话猛地抬起了头,她恨恨的盯着十二,道:“我们长月族在错误的领导下,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今日被灭,也是罪有应得,但是妇孺无罪,不过是被野心的阿林落牵连,才致以今日。项将军仁慈,必不会牵连无辜。这位小姐侮辱我不要紧,只要我的族人得以保全,月艾儿再无怨言。” 十二“呵呵”笑了两声,走到了帐篷小小的窗前。 窗外并没什么景色,除了几个小小的帐篷,不过就是石沙满天的戈壁而已,看不到任何充满生机的绿色。 十二转过头,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有个姑姑嫁去了北辽?”声音不再讥诮,而是温柔而亲切的。 可是听在月艾儿的耳中却如惊雷。她一惊,她,她怎么会知道? 她的确有个姑姑,名唤阿林玉,不过她并不是她父亲阿林月的同胞妹妹,而是叔叔阿林落的同母妹妹。 阿林玉样貌生得好,七年前被乌末国王选了充作乌末公主,送去给了北辽国的皇帝为妃,据说在北辽还挺受宠。 十二看见她瞪圆了眼睛吃惊的样子,便继续带着温柔的笑容问道:“你这次过来这里,要以己身解救族人,难道不是得到她的指示?” 月艾儿心中惊涛骇浪,这样隐秘的事,为何她会知道?就是舅舅骨西都不知道! 她过来求亲的确是姑姑阿林玉的主意。 其实她幼时和姑姑阿林玉关系非常好。姑姑年长她六岁,是周边部落都出了名的美人,舞跳得极好,骑马射箭也样样拿手,人又聪慧无比。当年不知迷倒了多少长月部落和周边部落的勇士,据说连乌末王族的四王子都喜欢她。 所以她从小崇拜阿林玉,处处以她为榜样,她的舞也多是跟着她学的。 两年前叔叔阿林落杀了哥哥,甚至恨不得把她也一起杀了,是姑姑派了人劝了阿林落,又顺了她的意派了人送了她去西河部落生活。她身边的一个嬷嬷和两个侍女都是姑姑送了来服侍她的。 虽然她心里也很矛盾,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可能阿林落夺了哥哥首领位置,其中有姑姑阿林玉的支持。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也都是她的亲人,是她剩下的最亲的亲人了。 这次她过来这边求项将军的主意,正是她身边的嬷嬷出的主意,她知道她一直有跟姑姑联络,便知道这是姑姑的意思。 十二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了事情便是**不离十了,她也没打算劝她什么,只道:“把她给你的话都说出来吧,想想你外面的族人,若你不说,她们的下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月艾儿看着她的笑容,竟有点心惊胆战,她摇摇头道:“姑姑并没有让我做什么,只是说项将军素有仁慈之名,我过来求他,他必定会善待我的族人,也会善待我。她只让我好好服侍项将军,并没有说其他什么。”说完便低下了头,心里难受异常,现在,她还是要嫁给木罕。 她过来求项墨,其实心底最隐蔽的心思就是,她不想嫁给木罕。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 她曾经和木罕的异母弟弟木拓相恋,可是木罕也看上了她,先跟她父亲阿林月求亲,然后还逼着木拓娶了他人。她恨他,自然不愿嫁他,父亲阿林月宠她,便顺着她的意拒绝了木罕的求亲。 之后父兄都死了,她失去了首领之女的地位,去了西沙部落,其实后来还遇到过木罕,他看她的眼神让她害怕。现在长月部落被灭,鸣沙壮大,她大概知道自己应该很难逃过成为木罕侍妾的命运,便听从了姑姑的话,来求项墨。 游牧部落女子的命运,从来都和飘荡不定的生活般,跌宕不定,今日是贵族,明日可能就是奴隶侍妾,她失去了父兄的庇护,就如同无根之浮萍,再无依托。因此,姑姑阿林玉的话,她向来是听从的,因为她也不知道除了姑姑,她还可以听谁的。 十二看她垂下头的瞬间大大的眼睛闪过幽蓝之色,淡淡光芒如鹅绒般顺滑柔软,尖尖的鼻头微翘,和那两边长长的睫毛相映成趣,端的美丽,心头闪过一丝异样,扯了嘴角讥诮的笑了笑,也不再和她多话,便去回报项墨。 篝火宴已持续了两个时辰,项墨早已离席。 他站在离营地外的不远戈壁处,静静看着远处的戈壁沙漠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隐着十一和十五。 十二上前,在离项墨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单膝跪地,道:“公子。”此时的她气质却是已与刚才大为不同,竟是和初兰十华一个模样。 “问出了什么?”项墨没有回头,只问道,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从遥远的冰山传来。 十二听得心惊,只觉公子越发的难以接近,恐怕功法又进了一层。 十二回道:“回公子。月艾儿的确受阿林玉指使,但算不得她和阿林玉合谋,依属下看,月艾儿现在应是完全受阿林玉的摆布。” 略顿了顿了,十二又继续道,“属下观月艾儿言谈举止体态,应是受过特殊□□,阿林玉和北辽的天香教走的甚近,恐怕月艾儿早不知不觉成了阿林玉的工具。” 项墨沉默了片刻,道:“你下去吧,催眠了月艾儿,让她忘记你问过的话。” “是。”十二应诺退下。 七年前阿林玉嫁入北辽,六年多前西域东孙国和北辽一起攻破和州,杀他大伯西夏王世子项璜及其两年长嫡子,屠城和州。 他以前从未想过中间的联系,因为东孙国和乌末国历来不睦,东孙国亲北辽,乌末国亲西夏。就是七年前的和亲,乌末也不过是例行其事,乌末国国王不说是亲生女儿,就是侄女也没舍得送过去一个。 却没想到是在这里。只不知阿林玉求的是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帮其兄长阿林落□□? 只是这天香教,似乎很多事情都隐隐带了这天香教的影子,已经渗透到了各国各地。难怪这个原先只是中等教派的天香教,现在已经隐隐有了北辽国国教的影子。 阿璃,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虽然他每隔半个月都会受到她的信,也会受到亲卫的消息,可是信有延迟,他也不过是在看到信的片刻心安些,之后更是挂心。 听说韩烟霓竟然和绯莎公主勾搭上了,虽知道姜璃有初兰十华等人的保护,身边又有傅医师,但仍是担心她会有什么损伤。 他看着这茫茫无尽的戈壁,总觉得熟悉,这并不奇怪,因为他自小大半时间就是在这些地方征战练功成长的。 可是奇怪的事,他总觉得他曾经和姜璃一起来过,那种隐隐的感觉简直是呼之欲出,却又无从去抓住头绪。 这一晚项墨睡得很晚。 但是他并没有因为今日的领军征战和疲劳晚睡而睡得很好。相反,这一夜,他脑子中一直都是战场厮杀的画面,原本这也没有什么,可能只是因为今日看到这样的场面太多,回放而已。 但是,他终于在看到最后一个画面时,被骤然惊醒。 他看到了他的阿璃,只不过她看向他的目光并不如她平日看他那般全然的信赖专注,隐隐的娇憨,又丝丝勾人心神的爱恋缱绻。 梦中的她目光甚至不会在他身上停留,全部是有礼而疏离,然后画面中另一个男子出现,她的面上迸发出欣喜的光彩,推开他,转身就扑入了那个男子的怀中。 项墨看到这一幕,就从心脏剧痛中醒过来。即使醒过来,他也没能从这个梦的刺激中走出来,只觉得心神俱裂,走出帐篷,在黑夜中吹着冷风,握着剑狠狠地插入石壁中,靠着石壁抽走自己的力量,才能稳住自己不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他试图努力回想着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却完全回想不出那个男子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该来的还是要来。 第87章 为母之权 西夏。 第二日,西夏军和鸣沙部落分了战利品,项墨便和木罕告辞,带着军队回了缅州城。 长月部落被灭,项墨并没有赶尽杀绝,那日血洗部落已经足够震慑周边部落。他把长月部落的战俘和残余的妇孺族人全部留给了鸣沙部落,而鸣沙部落则付了西夏一定量的牛羊马匹。 只要战争开始,仇恨就会播种。项墨并不愿屠尽长月部落,不仅仅是仁慈之心,而是因为长月部落是乌末的一个大部落,和各个部落都有联姻,屠尽长月,只会把仇恨撒到未去的人的心中,慢慢生根发芽。 原本西夏自己就可以直接灭掉大月,但仍拉上鸣沙部落,便有借刀杀人,转移仇恨之意。 一来西夏要培植盟友,让他们部落内部争斗,而不是集中仇恨来对付西夏,二来长月部落的战俘并不好处置,不若交给鸣沙,让他们以部落纷争规矩处理,三来对乌末官方来说,这样做也好眼闭只眼当作内部纷争处理,不至引起两国战乱。 项墨安排好了缅州城之事,便带了亲卫快马加鞭回了西夏王府。 自从乌末那夜,姜璃便常常入了项墨的梦,只是并没有任何剧情和进展,来来回回的也都是姜璃推开他,投入别的男子怀中的那一幕。项墨尝试在梦中克制自己醒来,想去看清那个男子是谁,可是从来没一次成功。反是一次比一次受折磨。 他很清醒理智的知道姜璃不可能这么短时间会喜欢上其他人,对他也不可能转换态度这么明显,这一点,他从来毫不迟疑的相信。 可是他仍然受不了那个梦境,梦境里自己痛楚尖锐的感觉也那么深刻,真实的不能再真实。哪怕是假的,他也极其清醒的恨不得把那个人凌迟至死。心里暴戾的情绪和大脑的清醒相互冲击,让他的气势越发凌厉冷冽。 因着不想重复梦境,项墨白天赶路,夜晚则是开始彻夜打坐练功,再不想入眠。好在他功法特别,练功打坐便不再需要睡眠。 只是当年他师傅曾告诫他,不可持续打坐练功,易走火入魔,或终一日成冰雪无心无情之人,这并不是绝尘谷功法追求之道,只是此时的他,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他受不得那些画面反复不停的回放,他觉得他日日受那样的折磨,恐怕走火入魔的可能性更大更快些。 项墨快马加鞭,十月中旬就回到了西夏王城银州城。 项墨是傍晚酉时末才回到的王府,回到王府,他并没有先去母亲住的东园看他的母亲西夏王世子妃姬氏,也没有去拜见自己的父亲西夏王世子项琮,而是直接去了西夏老王爷的院子。 项墨自小是老王爷带大,亲自教养教其习武启蒙的,因此祖孙感情极其深厚。老王爷也很尊重项墨,他为了培养他的魄力果敢,从小事事都只让他自己做主,他只会在旁给他分析指导,从不逼项墨做不愿意的事。 哪怕项墨做错了,他也是由着他错,让他自己记住教训。当然这种教育方式,也是因为他极信任自己的孙子,才会如此。 项墨风尘仆仆回来,直接就被祖父老王爷捉到了书房密谈。项墨先是报告了缅州乌末那边的战事以及后续安排,又说了京都的形势,说到这里自然会提到姜璃。 项墨这次回西夏王府一是交代处理公事,二便是要将王府这边安排好,好方便将姜璃接回西夏。 两人一直谈了一个多时辰。老王爷看时辰已晚,便打发了小厮去东园,传话给西夏王世子妃说天色已晚,他还有公事要和项墨商谈,改日再让他过去给她请安,便拉了项墨和他一起简单用了晚膳。 膳后老王爷又召了自己儿子,项墨的父亲西夏王世子三人一起继续西夏这边的政事,一直到深夜。 老王爷年老,已经开始逐渐将政事转交给儿子,而绝大部分的兵权和暗线系统却是直接交给了项墨。 姬氏管理王府中馈,儿子一回来她自然是知道的。她已经大半年没见过项墨,心情自然激动,但她了解儿子的性格,知道他回府必定先去见老王爷,便准备了饭菜,想着等他跟老王爷议完事应该会过来给她请安,然后一起用膳。 谁知等来的却是项墨会留在老王爷的南园用晚膳的消息。她看着满桌已经凉了几次又热了几次的饭菜,只觉得无比的心酸。 在外人看来,自婆母文华长公主去世,她便是西夏最尊贵的女人,将来的西夏王妃。 可谁知道她生活内里的辛酸和痛苦。夫君离心,儿子自小便被抱去老王爷老王妃那里抚养,五岁开始习武之后更是连面都很少见到,说什么感情,最多便是生母之情罢了。 而且无论她想像其他母亲般帮儿子安排什么,项墨都是拒绝。她根本插手不了他的任何事情。甚至亲事,这原本是母亲来相亲安排操持的,她竟是也半点没有参与的权利。 曾经,她不过是想给儿子放两个通房,这是所有世家公子长大母亲都会安排的事情,结果项墨看她的眼神简直冷得掉了渣子,然后整整消失了大半年,那段期间,她在老王爷和世子爷面前都是失尽了脸面。 郑嬷嬷看她神色难受,也不敢多话,只劝道:“娘娘,您还是用点东西早点歇息吧,公子回来了,想必明日过来府中拜访的人肯定多,娘娘您还要接见她们。” 项墨以前虽是大家默认的世孙,但这次却是已经被皇帝赐封御定了的,到底还是不同。想必众世家亲眷听说他回来,必然会过来道贺。 况且他还成亲了! 他上次离家时连亲都没定,这次回来就已经是已婚,众世家总也得过来一边给他道贺一边也要过来瞅瞅他的反应不是。 其实西夏的世家大族或久居西夏,或根本就是西夏土生土长的大家族,根本早已只知西夏王,不太认大齐皇帝了,西夏王早就是西夏的土皇帝。 对于大齐皇帝总想把自己女儿或侄女儿塞过来给西夏王做王妃,然后生法定继承人这事众世家其实早已不满。 原本这事在老王爷这代也是打破了的,老王爷的第一任王妃可不就是西夏三大世家之一的祁家女?可惜祁家女早亡,大齐皇帝还是嫁了个公主过来做继室。 但即使如此,先世子还是祁家女所出的嫡长子。可惜这位先世子战死了,最终还是文华公主的儿子成了世子。 好在现世子又娶了姬家女,虽然后来世子爷又跑去大齐弄了个京都贵女过来,可惜生的儿子不抗用,不说老王爷那明确的态度,就是文华公主也是认定了姬家女所出的项墨才是现世子的继承人的。 所以大家早就认为西夏王妃这个位置不一定是京都贵女来做,西夏王府的继承人也不一定不能出自西夏世家之女。 所以很多人盯住了项墨世孙妃或少夫人的位置。 没想到项墨去了一趟京都,就打破了无数西夏世家大族的希望。 第48节 但是,紧接着一个好消息传来,项墨竟然没有把那个什么郡主带回来,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敷衍大齐皇帝的意思,根本没把那个女人看在眼里,真那她当世孙妃的意思啊! 那到时候项墨在大齐,西夏两边各娶一个,把那个郡主扔在京都,那个郡主也不过就是占了个名分,人都见不着,蛋也生不出来一只。两边分别娶的,孰轻孰重,还不分明?恐怕西夏这边娶的那个,才是实实在在的未来的西夏王妃啊! 于是大家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所以项墨回来,明日必然会有不少人来上门打探。 姬氏想着这些事,不免又想到了儿子娶了顺国公府赵家外孙女的事来,心里更塞。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下,让丫鬟服侍着味同嚼蜡般勉强吃了点东西,就吩咐丫鬟婆子把饭菜撤了下去。 净面洗漱后,已是平日就寝时间,姬氏也还是了无睡意。 她看着窗外黑黝黝的夜色,半晌才喃喃道:“阿郑,你说我是不是错了,不该自小就把他送过去给老王爷养着。现在,我对着他,竟是半点话也没的说,他,也是半点不肯听我的话。” 还有没说出来的话是,她和自己的儿子,竟然半点也没有亲近的感觉。 所以她原先是想把娘家侄女姬兰丝娶过来的,这样儿子不亲近,至少儿媳跟自己一个心,将来生来孩子在自己身边养着,也能亲近些。 她一心这样谋划着,也曾试图让她俩亲近些,可是项墨却不肯顺了她的心意。 她又拗不过也不敢违抗老王爷,她本就已与丈夫离心,所能依靠的也就是儿子,和儿子能得老王爷器重而已。 郑嬷嬷心里叹息,劝道:“娘娘,这如何能怪您,当时您也是没的选择。其实公子性情如此,娘娘您是最清楚不过的。您是公子的亲娘,这是谁也越不过去的。” 姬氏听言,这才苦笑了下,道:“是我一时想岔了。幸亏有你点醒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郑嬷嬷说了一会儿嫁到颜家的大郡主项烟菱所出长女的一些趣事,这才哄得姬氏开怀了些。 姬氏想着明日女儿也应该会回来,这才去睡了。相比不怎么亲近的项墨,项烟菱那才真真是她当成眼珠子疼的宝贝,也唯有善解人意的女儿让她这些年孤寂艰难的日子有了不少的慰藉。 第88章 裙下多臣 十月底,京都安王府。 项墨回到西夏王府的时候,姜璃也听到了母亲安王妃说,她父王和十二皇子办差要回京了。 姜璃听说十二皇子要回京,便想起了绯莎公主的事情,便召了傅医师和初兰十华几人商议。 姜璃先问了初兰有关绯莎公主的动向,俱是一些她举办宴会和各家贵女套近乎的消息,贵女们其实都很喜欢她,无奈家里都拘得紧,和她走得都不近,所以面儿上看,绯莎公主的外交成效并不大,至于私下的,就不得而知了。 姜璃听完初兰的报告也没有抓着什么突破点,便问傅医师道:“姑姑,绯莎公主的魅术有没有破解之道?就是如果有人迷上绯莎公主,有没有方法破解?” 傅医师瞥了姜璃一眼,道:“绯莎公主的魅术高明之处在于她是放大人心的**情思,如若无心,便也不会被魅惑。所以你说有人迷上绯莎公主,看他是为何迷上,若只是为□□,可能还有法子破解,若是动心,恐怕难解。” 姜璃点头,也就是说她送给韩烟霓的那些玩意儿都是玩剩下的,她自己本身才是个大杀器啊! 她想了想,心道既然迷上她后很难破解,那不如就在之前切断十二皇子迷上她的可能□□。 姜璃转头问初兰道:“在京中,她可有跟什么男子,嗯,世家公子来往密切?” 初兰和十华的好处在于,她们无论从姜璃那里听到什么样的问题和指示,从来都是非常认真的思索,然后认真回答姜璃,从不惊诧,敷衍,或劝她不该这样不该那样。 就是傅医师也是,就算姜璃找她要媚-毒-春-药,她也不会多嘴问她拿去干嘛的。总之,姜璃要什么,她就给她什么,问她什么,她都是毫无顾忌的给她解惑。 初兰认真的想了想,回道:“她主动的倒是没有,但京中颇有一些勋贵对这位绯莎公主存有爱慕之心。” 姜璃顿时兴起,冲初兰道:“拣那些身份贵重,品性一般,色令智昏的说上一说。” 初兰正待开口,姜璃却看到一侧的十华的眼神有些亮晶晶的,便侧了脑袋对十华道,“还是十华你来说吧。初兰你比较缜密,听她说,然后给她补充总结要点。” 初兰听完面无表情的应了,心里却颇有点无奈,她知道这又是这位新主子在挑动十华的八卦好动之心,十华本就是没事还想找点事的主,之前性子完全就是被各种戒律给压着的。 十华不知初兰内心的无奈,她其实很高兴帮姜璃做这些事情,简直有种实现人生价值发挥了她的宝贵技能的满足感。 她回报姜璃道:“的确有那么几位。其中身份最为贵重又对绯莎毫无掩饰表现出最大热情的应该便是二皇子。” “二皇子?”姜璃的眼睛亮了亮,没想到第一个人选爆出来就有惊喜。 二皇子是景帝已故德妃所出之子,是顺利长大成年的皇子中最年长的一位,今年已经四十有许。二皇子也是景帝所有皇子中最平庸,甚至可以说是最不堪最让人无语的。 也不知道德妃当年是不是要避皇后的锋芒,故意藏拙,要把二皇子给养平庸了,结果一不小心平庸过了,养歪了,还歪的忒讨人厌。 姜氏皇族出美人,据说这位二皇子小时候也是个粉雕玉琢般的娃娃,结果就硬生生的给养成了个肥头大耳,对被美人养刁了眼的贵女们来说,简直多看一眼都戳眼睛。 另外姜氏男子其实多专情,不专情的也少有滥情好色的,可这位二皇子却是少有的好色多情之人,府里的侧妃侍妾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年轻的时候还算节制,年纪越老越不像话。 总之,这就是个让人想起来就讨厌,平日里你永远也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可是要解决绯莎公主,二皇子还真真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一是身份足够却又不敏感,二就更巧了,二皇子两年前没了正妃。 “是,二皇子其实在上一次端午宴时就已经对绯莎公主惊为天人,表达出了爱慕之情,还多次在绯莎公主住的会馆外徘徊。可惜绯莎公主应是极力避着他的。”十华补充道。 姜璃点头,可不得避着嘛,这位可是一沾上可是甩不脱无事也惹一身腥的主,不过,对她们来说,还真是好用。 “嗯,这个重点留意,继续说。”姜璃点头道。 十华抿了抿嘴,克制的笑了笑,道:“勋贵世家中也有这么一位,还是少夫人的亲戚,就是永毅候府庄家的世子庄培洵。”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多嘴了,说实话,全京都的勋贵也找不出几个和姜璃不沾亲带故的。 不过这位永毅候世子和姜璃的亲戚关系还真是实打实的。因为姜璃母亲安王妃赵氏的外家便是庄家,而庄培洵便是安王妃嫡亲舅舅的嫡长孙,然后他还是姜璃大嫂的堂兄。 这位也是宜欣县君的表哥,宜欣县君的母亲庄氏便是庄培洵的嫡亲姑母。总之,京都勋贵世家就那么几家,亲戚关系错综复杂,说起来都是亲戚,所以坑起人来有时候也特别方便。 “他如何跟绯莎公主扯上了?难不成也是在端午宴上一见钟情?”姜璃问道。 十华笑了出来,她现在表情真的是越来越丰富了。 她收了收笑容,回姜璃道:“这个,属下,奴婢就不得而知了。但他露出端倪是在一次外游时,绯莎公主和他姑表妹柳阡阡同坐一辆马车不小心惊马,这位竟是第一时间冲过去救绯莎公主,而置青梅竹马的表妹而不顾。” 绯莎公主的马为何突然惊了,这还有她们的手笔在其中。她们偶尔还是会出手阻止绯莎公主的外交活动的,这次惊马活动就成功的把绯莎公主对柳阡阡所作的所有努力都抹杀了,这位柳阡阡现在对绯莎公主可是恨之入骨。 姜璃有点小小的诧异,因为亲戚关系,她和柳阡阡也算是颇为熟识了,她知道,柳阡阡的母亲庄氏,那可是一门心思想把女儿嫁回娘家,嫁给永毅候世子庄培洵的。 但她嫂子永毅候夫人不乐意,就是老夫人压着她也就是不乐意,所以才打擂台打到现在还没定下亲事来。 姜璃想了想,觉得这位还是算了,一来身份还不够贵重,二来牵扯到她母亲的外祖家,庄培洵已经够倒霉了,还是不要去祸害他了。 不过这惊马惊得也不错,不然借着绯莎公主的手段,估计庄培洵早晚也得被柳阡阡给拱了。 姜璃并不喜欢柳阡阡,因为柳阡阡的母亲庄令熙当年喜欢她的舅舅赵承奕,据说就是因为当年外祖母逼舅舅娶庄令熙,才逼得舅舅远遁边关,至今未娶的,真是女儿母亲一个样。 十华又陆续说了几个名字,但这几位要不就是身份不够,要不已经妻妾成群,要不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并不特别合适。 不过姜璃都有些惊诧这位绯莎公主非凡的魅力了,短短时间竟然已经虏获了不少的裙下之臣。京都多少世家愁着嫁女儿啊!哪像人家绯莎公主,出去转一圈,啥样的都有了! 姜璃仔细分析了一番,最终觉得最合适的还是二皇子,只是这具体该如何操作呢? 想到这,她也是烦恼。 她记得项墨的话,无论计划什么,最重要的是,不要将自己暴露出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绝对不要做。当然了,这都是项墨专门要求她的。 同时间,西夏王府,项墨回府翌日。 项墨一早便换了装过来东园给母亲姬氏请安。 姬氏看他越发俊朗挺拔的样子心里欣慰,虽然长途跋涉又领军作战,但半点也没有损了项墨的相貌,倒更显得像那出鞘宝剑,有着掩不住的光芒,只是寒意太甚,令人心惊。 所以姬氏欣慰过后,看着项墨那沉冷有礼的样子,还是继续心塞。 两人说了几句话,场面就有些冷。项墨便提道:“母妃,我准备把荔园收拾了做我和皇贵郡主将来的居所,此事已经跟祖父商量过,他已同意,特来知会母亲一声。” 此话一出,姬氏脸色遽变。 荔园严格上来说都算不得西夏王府的地盘,它是紧邻西夏王府特意开辟出来结合了京都和南方园林风味的一座宫殿式园林。 它的初型是第一代西夏王给王妃建的别宫,那时规模还很小。当年文华公主嫁过来后,思乡甚切,老王爷便着手扩建修复了荔园,给文华公主居住。只是后来文华公主和老王爷感情甚笃,也搬回了西夏王府的正院和老王爷一起住,荔园便成了她闲暇时才偶住的别宫。 项墨提出让那个皇贵郡主住进荔园,那背后表达的意思不能不让姬氏情绪翻滚,几乎压制不住。 既然是要搬回来,那先前以为的留在京都,只是名义上的世孙妃那都是不成立的,所有她之前自己给自己所作的心理建设,接受这个儿媳的假设都是不成立的! 而且能住进去荔园,可见老王爷和儿子对这位皇贵郡主的重视!这么多年,她除了当年去给婆婆文华公主请安,可是荔园的门槛都踏不进去的,更别说伸手进去。 她管理西夏王府中馈多年,也管不到荔园的一根草一块木头!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几天存稿定点晚上6点更新至31日。下个月出差回来后会努力加更。求亲们继续支持~~~ 第89章 掌控之欲 荔园在西夏王府代表的意义,几乎一直是超越王府的存在。 因为那里住的,一直都是从京都嫁来的公主,又有婆母文华公主几十年的余威在,让众人潜意识里都觉得,荔园那里住的,才是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而且,她儿子还要跟那个什么郡主一起住进去!那她跟把儿子分出去了有什么分别?难道她将来想看孙子孙女还得递拜帖?还是等那什么郡主善心大发,带过来赏她几眼?这简直不能忍! 可是,那是老王爷同意了的! 永远都是这样,项墨的事情,从他出生到长大定亲娶妻,她从来插不进去一根手指,哪怕花费了心思算计,最后只要老王爷一句话,她的全盘计划都要落空。 可这是她的儿子,这是她的儿子! 姬氏咬着牙,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甲掐断了,一阵生疼,也完全感觉不到。 项墨感觉到母亲的震怒,却并没说什么,这事是他一早已经决定了的,并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他只是知会她一声而已。 让阿璃住进荔园,不让王府或西夏世家的任何势力渗入,这是他一早就盘算的,也是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等人员安排妥当,他就打算直接去京都把姜璃接过来了,这些日子的梦境,已经把他折磨的就在爆发的边缘。 郑嬷嬷看姬氏瞪着项墨,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而项墨却垂着眼,完全似无所觉,心里着急,生怕姬氏忍不住,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她们这位世孙爷可是软硬不吃的主,也不知是不是一直在军营长大的缘故,还是因为那绝尘缘的功夫,心不是一般的硬。 项墨功法的事,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具体情况,像郑嬷嬷这种世子妃姬氏的心腹,也只知道他练的是绝尘谷的功夫,具体的也是知道的不多。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打破了僵局,郑嬷嬷算是松了口气。 来人是项墨已出嫁的长姐,姬氏的长女项烟菱。她还带着她两岁的女儿珍姐儿,以及十五岁的小姑子颜青儿一起过来了。 西夏三大世家,姬家,祁家,颜家。项氏和三大世家之间互为联姻,关系错综复杂,已经分不清彼此的亲戚关系。 姬家便是项墨母亲西夏王世子妃姬氏的娘家。而祁家就是老王爷第一任王妃的娘家,也是先世子项璜的妻子祁氏的娘家。 而颜家,姬氏的女儿,项墨的长姐项烟菱嫁的就是颜家的长房嫡长孙颜铭,而颜青儿便是颜铭的堂妹,颜家二房的三小姐。 项烟菱进来看得母亲面色僵硬,弟弟却还是一贯的沉默冷硬,气势甚至更甚了几分,越发凌厉,心里叹息。 她只作不知,先跟母亲请了安,又转向弟弟,道:“阿弟,你回来了?这次回来你可要多待段时间,你看你一去就是半年多,珍姐儿都快两岁了,你怕是都快不认得了。” 说着便拉了身边的小女童让她去给舅舅行礼。 小女童珍姐儿生得颇有特色,浓眉凹眼,虽五官看得出来长大后必不是什么大美人,可是长在小孩脸上,那也是无尽的可爱。 第49节 珍姐儿自小受尽宠爱,并不怕生,母亲让她行礼,她就迈了小短腿团了两只肉团手给项墨行礼,糯糯得叫:“给,舅,舅,请,安。” 项墨倒是收了些气势,温和了许多,赞了赞珍姐儿,又让人拿了准备好的礼物端上来,竟是成箱的黄花梨雕刻的各色娃娃。西夏王府富贵,黄花梨雕刻算不得什么,但胜在这些娃娃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串起来,还是各种故事。 珍姐儿果然被吸引住,抱着娃娃就不肯松手了,怀里抱两个,一手还要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然后又缠着母亲陪她玩,直到项烟菱打发了个伶俐的丫头给她就着娃娃讲故事,才算消停了。 项烟菱心头叹息,她这个弟弟不是不会哄人,不会对人好,他只要肯用心,恐怕天都能被他打动,只是他很少会用心在什么人身上而已。 几人叙着家常,多是项烟菱在说,姬氏仍是冷着脸,偶尔才会被说起了兴致搭上几句,可回头看项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立时心便又堵上了。而一旁的颜青儿则是一脸崇拜爱慕的看着项墨。 说了一会儿话,项墨就起身告辞,道是祖父吩咐了,让他过去陪他用早膳,膳后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母亲歇息了,又让姐姐好好陪着母亲,带着珍姐儿多住上几日云云。 姬氏心里发赌,冷冷的盯着项墨,项烟菱忙接了话一一应了,然后给自己母亲使眼色。 姬氏这才道:“既如此,那你就去吧。青儿,你不是总问你项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吗?想必也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你就送送你项二哥,和他说说话。” 颜青儿大喜,忙眼巴巴的看着项墨。 项墨觉得她母亲今日大概是给气疯了,才会如此行事,心里好笑,也懒得说什么,行了礼就径自出去了。颜青儿忙也给姬氏和她大嫂项烟菱行了礼,匆匆忙忙跟着去了。 项烟菱简直目瞪口呆。 她母亲向来不怎么喜欢颜青儿,嫌她肤浅跳脱野蛮,今日竟然让她送阿弟?明显是受刺激过度了,想给阿弟添堵呢。 她命人把珍姐儿带了下去玩,嗔母亲道:“母妃,您今日这是怎么了?又跟阿弟闹什么呢?他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姬氏生气道:“你也知道他是大半年没回来过了?你知道他见到我就说了什么事吗?哼,他一见到就通知我说,要和他那在京都娶的什么皇贵郡主一起住到荔园去!我说怎么没把那什么郡主直接带回来,原来是要把这边安顿好了才去接她!” 姬氏破口而出,不仅听得大郡主项烟菱大惊,就是她自己说完也是大惊失色! 自从大齐皇帝赐婚,她计算了很多,思虑了很多,但这其中却绝不包括项墨会对那个什么郡主动心,事事为她考虑。可是若刚刚她冲口而出的话是真的,那?!这背后代表的意义也太惊悚,太让她不能接受。 项烟菱勉强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劝母亲道:“母妃,你也知道,阿弟是个极有主意的,他拿定了主意,您跟他闹也是没有用,只会把他越推越远,您还不如先顺了他的意,再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项烟菱知道,她这个弟弟性子强硬的程度,比她暴躁的父亲和祖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起来冷静自持,实际掌控欲极强,根本容不得别人质疑或反对他所决定的任何事。 所以,她这个弟弟和她父亲西夏王世子的关系其实也很一般,只是她弟弟聪明,足够冷静理智的去处理所有的事情,祖父老王爷又器重他,她父亲也拿他没有办法而已。 可是偏偏她母亲也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弟弟是祖父祖母养大的,她母亲和弟弟不亲近,就越发想掌控他身边的人和事,还多次想算计他的婚事,这些事情自然瞒不过她弟弟,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呵呵,我跟他闹?你看现在这样我敢跟他闹吗?而且,那可是你祖父做的决定,只要是你祖父下的命令,就绝没有更改的可能。”姬氏冷笑道。 项烟菱听了,心倒是莫名先安了些,道:“母妃,您看,您也说这是祖父的意思,阿弟对这些内宅之事向来不上心,您何苦为这种事和阿弟离心。” 姬氏听了,这才心定了定,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便问道:“你阿弟已经成亲了,你婆家还让你把颜青儿这样带过来,是什么意思?” 项烟菱一哂,笑道:“青儿那性子,原就是做不得世孙妃的,颜家原先以为阿弟必会娶兰丝,还犹豫着要不要把青儿嫁给阿弟做侧妃。这下好了,阿弟娶了京都贵女,他们也不怕被姬家压一头了,倒是铁了心要把青儿送过来了。” 颜青儿性子单纯鲁莽,样貌也一般,嗯,西夏世家贵女们的样貌都一般,跟京都贵女比,那差得实在不是一星半点,主要是彼时交通不发达,西夏世家都是土生土长的世家,外来传承改善外貌的机会小。不像京都世家,那都是几千年以来集全大齐之精华,一代一代改良下来的。 再加上西夏门风开放,贵女们多不是深闺娇养大的,都一样和兄长弟弟们在外骑马射箭打猎,风吹日晒的,这肤色也不能好。 当然,审美不一样,西夏人多半觉得京都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瓷娃娃般的小姑娘好看是好看,但实在不够味,身体也不好,生下的孩子说不定都是病怏怏的,像那赵家女所出的四公子,不就跟个药罐子似的。嗯,听说这位新世孙妃也有那赵家的血统。 扯远了。总之颜家因着项墨娶了京都贵女,这心反而定了下来,反正那京都女是要留在京都的,将来西夏王府还是侧妃的天下,这下颜青儿也是侧妃,姬兰丝也是侧妃,谁也不比谁地位高,生的孩子也就是具有同等的继承权了。 却不想那皇贵郡主竟还是要来西夏的,竟然还要住荔园。无论是谁的意思,住进荔园,都说明祖父和阿弟对她的重视! 第90章 内宅渗入 姬氏听了女儿说颜家铁了心要把颜青儿嫁给自己儿子,冷哼一声。 原先她是瞧不上颜青儿的,不过现在她倒是改主意了,既然已经失控,她也不介意再乱点,这样他这个世孙的母亲地位才显得更重要。总之,她是不能接受将来继承西夏王府的孙子是和她完全不亲近的,孙子也必须是由她养着的才行! 且说颜青儿跟着项墨出了房间。项墨走的很快,她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她见他越走越快,根本没有等自己的意思,便出声唤他:“项二哥哥。” 这声叫唤叫的项墨皱眉,可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步子甚至更加快了些,但却是给了一个眼神给他的侍卫明十七。 西夏的女子不比京都,虽说本朝早已弃掉前朝对女子要求的“三从四德”“女诫女则”等各种规矩束缚,但到底受千年文化影响,京都世家女子的行为还是受各种教养约束,尤其是那些前朝遗留下来的世家大族,文臣礼仪之家。 可西夏不同,西夏本就是蛮荒之地,各种民族杂居,受西域和游牧民族的习俗影响甚深,姑娘家一般是不太考虑名节闺誉这种东西的,喜欢就是喜欢,要是能扑得到,直接扑上去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所以对待这样爱慕你的少女,普通的冷漠是没有用的。想像京都那样讽刺对方两句,对方就羞愧至死,只觉没面出门那种事是绝对不会有的。 可这些西夏贵女家中多有子弟在军中,跟项墨的关系还不差,看在她们叔伯兄弟份上,项墨也不想做的太绝。所以他对这种纠缠向来都是不理不睬,扔给自己的侍卫去解决。 项墨的侍卫处理这些事早已经验丰富。 明十七一脸苦逼的停下了脚步,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酝酿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颜青儿强颜欢笑道:“青儿妹妹。” 颜青儿被明十七拦住,眼见着项墨从眼前消失,再看拦着自己明显笑得言不由衷的明十七,简直勃然大怒,骂道:“谁是你妹妹?!” 明十七听她发怒,心情还稍微好点,他奉命对她表达好感,可没真想把自己搭出去。 他嬉皮笑脸的对颜青儿道:“你都可以叫公子哥哥,我为啥不能叫你妹妹?青儿妹妹,你到王府是特意来看我的吗?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呢,青儿妹妹……” 颜青儿见项墨早已不见了踪影,又听明十七胡说八道一气,气得抽出腰上的软鞭一鞭子就抽了上去。明十七让开,嘟囔着道:“什么人嘛,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啊,叫你青儿妹妹那都是任务,任务。” “你说什么?!”颜青儿大怒,眼睛都气红了,然后就在西夏王府的后院和项墨的贴身侍卫打起来了。 明十七一边让着她,一边还说上两句或调笑或刺激她的话,只激得颜青儿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顾着追着明十七要教训他了。 也因着项墨回府而闻讯来到西夏王府的姬兰丝路过园子时看到这一幕,嘴角划过了一丝笑意。就这样的,颜家也想把她嫁给表哥,真是白日做梦。 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姬氏耳中,她听到当着女儿项烟菱的面就冷道:“哼,这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项烟菱尴尬,她这小姑子做的事情,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婆家交给她的任务,她捏着鼻子也得继续做下去。 她问母亲道:“母妃,你说青儿这,阿弟能要她吗?”但凡有一点意思,也不能让自己的侍卫上去痴缠逗弄。 姬氏摆摆手,有些疲倦道:“这事再说吧,等那皇贵郡主姜氏到了西夏看看再说。”又道,“你那小姑子的性子,你也看到了,就算阿墨纳了她,到时候还不得三天两头的鸡飞狗跳,你夹在中间还不是更加为难?” 项烟菱叹气,这事,她何尝不知,只不过婆家铁了心,一门心思要这么做,她又能有什么没办法。 项烟菱心里各种复杂,可她知道母亲性子刚硬,便只小意的劝着母亲,并不敢将自己的忧思露出来半点,惟怕引得母亲的心火更甚。 两人只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侍女来通报说表小姐姬兰丝来访。 姬氏听了,心情总算又好了些,忙让人快把她迎进来。项烟菱看母亲开怀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 表妹姬兰丝是外祖家姬家嫡长孙女,今年已是十六,虽说西夏普遍成婚较晚,但十六岁的贵女就算没成亲,一般也都是相好了人家定了亲的。 但姬兰丝没有,不仅没有,几乎全西夏世家贵族还都知道姬兰丝是姬家精心培养,大半时间都住在王府由世子妃亲自教养,将来要嫁给项墨做世孙妃的。 祖父和父亲他们也都知道母亲和姬家的心思,可是他们却从来没说过什么,结果直接就让阿弟去京都求娶了个京都贵女。 为此,姬兰丝还大病了一场,这个月才缓过来,人也瘦了一圈。 姬兰丝性格和顺大方,和母亲相处得极好。可是要项烟菱说,她却觉得这不过是面上,她觉得姬兰丝骨子里跟她母亲一样,是个十分要强又充满掌控欲的人,所以这种性子,跟阿弟根本不可能合拍。 可是她母亲却不明白,为着姬兰丝屡次明里暗里的和阿弟闹矛盾,这让项烟菱很是头疼无奈。 姬兰丝到了姬氏院中先是给姬氏请了安,见到表姐项烟菱,忙也上前问了好,还带了些自制的小玩偶送给珍姐儿。 姬氏便笑道:“说出来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信,你跟阿墨还真是心有灵犀,你看,送给珍姐儿的礼物都是这般相似。” 姬兰丝脸颊红了红,却大方的道:“我素日都在姑母这里,自然是知道珍姐儿喜欢这些的。可表哥一年在府里不过是住上几日,竟然知晓珍姐儿的喜好,可见是把珍姐儿放在心坎里疼了。” 这话说的姬氏更是心悦,就是刚刚心底对姬兰丝还有些意见的项烟菱也不得不承认,她这话说的,实在是让人心里高兴。 姬氏这心总算熨帖了点,她拉着姬兰丝的手笑道:“你是个好孩子,眼里只见到别人的好处。不过你表哥的确是外冷内热的心,待会儿你也去他院子里看看他,顺便问问你二哥在沙州那边的情况,也和解嬷嬷聊聊天,她这些天一直都记挂着你。” 姬兰丝的二哥姬行远现任沙洲城的守备,是项墨从缅州城回西夏的必经之路。姬氏这样说不过是给侄女一个接近项墨的梯子。 而解嬷嬷则是项墨的乳母,原是出身姬家的,现在看管着项墨的院子竹律轩,姬兰丝住在王府时,时常和她来往,关系很是不错。 姬兰丝忙应了声是,又和项烟菱一起陪着姬氏说了会儿话,先前去送项墨结果和侍卫打了一场的颜青儿回来了。 颜青儿气鼓鼓的回了院子,身上还因着打斗给扯烂了一块。 项烟菱看着颜青儿汗渍渍的脸,微乱的发鬓衣裳,翘起的嘴巴,再对比沉稳大方哄着母亲姬氏的表妹姬兰丝,不得不承认,甭提深层次的合不合适,有些人,真的是表面一关都过不了啊! 十月底,京都安王府。 姜璃在如何处理绯莎公主的事情上找着了方向,这两日便天天琢磨着着该如何实施。 可是要如何不露痕迹的促成绯莎公主嫁给二皇子,还要避免很快就要回京的十二皇子喜欢上绯莎,这还真是一件有难度的事。 毕竟这种事情本是急不得的,需得慢慢筹划,寻找最佳时机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可现在留给姜璃的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良嬷嬷见姜璃苦恼,就笑着道:“少夫人,有些事情,您不必什么都自己扛着,需要借力的时候就要借力,并不是说你借用了别人的力量,就是依赖。” 良嬷嬷知道姜璃苦恼绯莎公主的事,虽说她不愿牵扯到安王府的事情,但姜璃想要做的事,她该指点的时候还是会指点的。 姜璃眼睛一亮。 她怎么就完全忘记了可以借力这件事呢。赐婚的决定权在谁手里,那是皇帝啊。这世上谁最关心十二皇子,当然是皇姨母阮皇贵妃娘娘啊。 所以姜璃第二日就递了牌子进宫见皇贵妃娘娘。 姜璃的性子本来就是有一出是一出,对于她突然要跑去拜见皇贵妃娘娘,那实在是没啥奇怪的,所以大家都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安王妃还对女儿整日的忙忙碌碌学这学那有点心疼,能偶尔出去转转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而大房那边,因着明惠郡主姜琪和项翊的事情,到现在还是扯不清呢。 据说西夏王府派来接项翊的人到了,听说了这事,王府过来的老臣就上门替项翊求娶,结果被项大夫人打了出去,连西夏王府的面子都不顾了。姜琪为此还哭了好几天。 项老王妃知道项大夫人的心事,项墨求娶姜璃,那是专门去了信给西夏老王爷,然后由老王爷上表一边为项墨请封,一边请皇帝给二人赐婚。 她一直自认自己的女儿比姜璃身份高贵(当然,老王妃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同样是嫁到西夏王府,姜璃是嫁给世孙,自己的女儿是嫁给个父母双亡的,还是个庶子!求亲竟然不是长辈来求娶,只是府里的家臣!这还让人怎么过? 最后项老王妃无法,亲自去了宫中找项老皇后,想着还是让事情体面点,请求皇帝给这两人赐婚吧。 第91章 正室之款 姜璃去了宫中,皇贵妃见到她很高兴。姜璃未嫁的时候就常来皇贵妃宫中住,于皇贵妃,那是完全拿姜璃当女儿宠的。这姜璃成婚后,倒是少见多了,想着她将来去了西夏更是不得见,皇贵妃心里也很是不舍。 姜璃被皇贵妃亲热的拉到身边说了一会儿话,皇贵妃是个眼利的,说了两句话便看出姜璃今日应是有事要找她,却并不说破,只故意拉着好一通闲谈。不曾想,姜璃竟然也能耐得住性子陪她慢慢说,皇贵妃的笑容便更深了些,果然瑾惠这性子也稳当了许多,虽然神色还不能完全控制得住。 皇贵妃看差不多了,这才笑着问姜璃道:“瑾儿,今日来找皇姨母是不是还有事要说?看你这心神不定的样子。” 姜璃瞅了皇贵妃一眼,略有点迟疑的道:“皇姨母,是有一点点事。” 接着就斟酌着字眼把发现韩烟霓和绯莎公主有勾连,然后送了她好些媚香香料的事情说了。 安王府项翊和明惠郡主的那起子事,并瞒不过消息快的一些人,最主要是安王妃赵氏也懒得替他们遮掩,因此皇贵妃也是知道一二的。 第50节 姜璃一提韩烟霓有绯莎公主的媚香,皇贵妃立即联想到项翊和明惠郡主的苟且。不曾想这件事,竟然有绯莎公主的手笔。 往浅里想,她不过是送些媚香给闺阁小姐们,往深里想,这件事可是牵涉到西夏的争权,安王府的兵力。北辽掺和进来,可就不能不让人警惕了。 皇贵妃的眼睛眯了眯,仔细的看了姜璃一眼,见她神态清明,只是有些忐忑,应该这事还没烧到她头上,心便也稍定了些。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拨了拨杯中的茶叶,抿了一口茶,才慢慢道:“听说韩烟霓已经被送回了韩家,项翊和明惠的事情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你可是还有什么其他担心的?” 姜璃见皇姨母神态安定,心里也放松了些,她点头道:“因着韩烟霓的事,我特意留意了绯莎公主,发现她一直试图攀交各家贵女,总觉得她所图不小。” 又道,“而且她擅长魅惑,听说现在京里已经有不少公子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是二皇子殿下都整日跑到她会馆外打转。这还是无心,那她若是有心去迷惑谁,岂不是手到擒来?” 皇贵妃听到这里才知道姜璃的重点,她心头一凛,摸了摸姜璃的头发,问道:“你担心什么,担心她的目标会是谁?” 姜璃自是知道皇贵妃的敏锐,被她猜到自己意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前世的事情还没影,她也不能直接说,只好略有些含糊不清的道:“暂时也没有什么,只是我听说她辗转打听缵哥哥的事情,怕是野心不小。缵哥哥历来心志坚定,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姜缵就是皇贵妃的长子十一皇子,也是景帝属意的太子人选。说起来这个,皇家的辈分混乱,从父系来说,姜璃是景帝的孙辈,皇子应该是长她一辈的,但从母系来说,十一皇子又算是她的表哥。所以她向来只在私下叫十一皇子十二皇子哥哥,公开的场合叔叔叫不出来,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叫皇子殿下的。 皇贵妃听言脸色却是严肃起来,事关她的儿子的事,她从来不会半点马虎大意。 姜璃继续道:“我就是因着她打听缵哥哥的事,想起来祁哥哥就要回来了。缵哥哥心志坚定不会理睬这个绯莎公主。但是祁哥哥上次招待过北辽王子,也是认得绯莎公主的,若是这个绯莎打缵哥哥的主意不成,再去撩祁哥哥,岂不是麻烦?说来祁哥哥还未成亲,撩成功了还能做正妃,更是好对象呢。” 说着又嘟囔道:“皇姨母,这都是我多心乱想的,没影的事自然不能跟别人乱说,可放在心里难受,事关缵哥哥祁哥哥的事,还是跟皇姨母说了,皇姨母自会处理,我也就不揪心了。” 皇贵妃原本还凝了眉严肃的听着,听到这里,却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拧了拧姜璃的脸颊,只道:“嗯,是把事情让皇姨母烦恼了,自己再也不用烦恼了是不是?” 姜璃躲闪着,撒娇道:“皇姨母这般聪明,自然能辨明真伪,我瞎想来瞎想去,哪里有什么用,帮不到忙不说,说不定还误了证事,那自然是都要交给皇姨母的。” 皇贵妃搂着她,心里又欢喜又心酸,当年的七妹槿姐儿可不就是这个样子,总是为家里的人操这个心操那个心,但但凡能把事情扔给别人的,就跑去大姐阮安檀那里说一通,然后自己就轻松不管了。 这孩子有这个心,不论真假,那她就遂了她的心意,把这事办了吧,而且哪怕有万分之一她说的那种可能性,自己后悔可都来不及。 西夏王府。 话说颜青儿和项墨的侍卫明十七打了一架,缘由还是因为明十七爱慕颜青儿,项烟菱看她狼狈的样子不像话,就打发了侍女带了颜青儿去她旧时的院子梳洗换装。 而自己则带着女儿珍姐儿陪着母亲姬氏和表妹姬兰丝一起用了早膳。 姬兰丝用了膳就听了姬氏的话去了项墨的院子竹律轩。竹律轩分了两部分,一部分通往内园,一部分通往外园,外园的院子有侍卫把守,一般是不允许女眷外人进入的。 项墨就是住在外园,通常只有几个小厮服侍,而内园的部分其实项墨很少踏足,那边住着他旧时的乳母嬷嬷,姬氏安排的侍女们。内园部分先时良嬷嬷没去京都时就由良嬷嬷管着,待良嬷嬷走了,现在便由项墨的乳母解嬷嬷管着。 姬兰丝去到院子里时,解嬷嬷正在和自己十五岁的女儿连雪依说话。 解嬷嬷原是姬家的家生子,陪着姬氏嫁到王府,后来嫁给了姬氏的一个连姓管事,生了两子两女,这连雪依便是她的幼女。 解嬷嬷见到姬兰丝过来,立即笑盈盈的迎了上去,又叫女儿快给大小姐请安。这么些年来,在强势的世子妃姬氏不能再明显的行为下,众人早已在心里认定了姬兰丝未来女主人的地位。 哪怕项墨娶了京都贵女,这也是不能改变的。 姬兰丝忙免了她们的礼,扶了解嬷嬷的手去了侧厅里去坐,因她常来,这院子里已经熟得跟她的后院似的,不说解嬷嬷,就是良嬷嬷也是很喜爱她的。 姬兰丝坐定了,也不说别的,只也叫了解嬷嬷和连雪依坐下说话。 她端详了连雪依一番,笑道:“一阵不见,雪依姑娘是越发的周正了,嬷嬷就不应该把她藏着,也该多带出来走走,我见着她好,也不会直接就找嬷嬷要了去的。” 解嬷嬷听言笑咪了眼,道:“大小姐喜欢,只管要了去,我们只有高兴的。就怕这丫头不灵活,伺候的大小姐不周到。” 姬兰丝摇头笑道:“嬷嬷这话说的可外道了,我就喜欢雪依这样的,只要嬷嬷舍得,我再不会嫌弃的。” 一旁的连雪依显然也听出门道来了,这些话暗示的意味只听得她脸色绯红,心扑扑跳,不过那欢喜也是抑也抑不住,只从眼角眉梢流出来。她在王府的侍女里,也算长得周正了,此时娇羞的模样,倒也纯朴得可爱。 解嬷嬷看女儿的样子,却也怕她欢喜太过了,惹了姬兰丝的眼,女人再大度也好,嫉妒起来也是没什么理智可言的,便打发了她出去。 这才对姬兰丝道:“大小姐,我已经问过我们家那小子了,他说了公子真是因为北辽强娶那位郡主,我们公子为了解围才上前帮忙的。” 解嬷嬷的二儿子连成自小便跟了项墨服侍,也算是项墨的心腹之人了。解嬷嬷接触不到项墨,大部分有关项墨的消息都是从自家二儿子那里听来的。当然听到的消息其实都是项墨想传递给姬家的似是而非的消息。 姬兰丝点头,正容道:“北辽是我们西夏的世敌,那种时候,原也该帮忙,那小郡主也是可怜人。” 解嬷嬷便笑道:“还是大小姐心善。”说了这一句,却也不再多言,她虽算不得省事,但背后妄言主子,她也是不敢的。项墨对内园这边向来睁着眼闭着眼,但谁若不小心触到了他的底线,他向来是简单粗暴的军法处置。 姬兰丝也没接这话,两人皆是心照不宣的过去了,在她们心里,到底也没怎么把那位京都的贵女放在眼里。 其实于解嬷嬷,这件事她只有受益的。因为走了良嬷嬷去教导那位郡主,这竹律轩差不多就是她的天下了,再没有那老婆子自以为是碍眼的存在了。 平日项墨不在的时候,姬兰丝来竹律轩至多只坐上几刻中,笼络下关系,打听些消息,也便离去了。今日却是一坐就坐了半个多时辰,虽然她没说,但解嬷嬷自是知道她是专门来等项墨的,便一个劲的找了话题来说,可惜说的口干舌燥,侯在外面的小丫头也没有守来项墨。 解嬷嬷不过是个乳嬷嬷,项墨回不回院子,自是不会跟她打招呼,如此姬兰丝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等回来项墨打探下她兄长的消息,万般失望下,也只得黯然的回了自己姑母姬氏的院子。 第92章 各自琐事 历来西夏王府的男人们都喜欢独断专行,他们喜欢军事化管理任何一块,但对内院没有触及自己底线时都是任其施为,所以西夏王府的内院在某一个范围内自由度很高。 当年项墨的父亲带了赵侧妃回府,对其甚为宠爱,也专门派了侍卫保护她,对项翊更是加了重重保护,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的保护下,赵侧妃和项翊竟然先后出事,虽然他也查到应不是自己的夫人姬氏所为,但其中到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而便从此厌恶了姬氏,其实也是厌恶自己竟然没有掌控住自家后院,让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的缘故。这就像跟刺长久的插在了他的心里,横亘在了他和姬氏之间。 项墨其实也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只是相较父亲祖父,他更加冷静理智,又向来专注,只要他想做一件事情,就会查到每一个细微之处。所以姬氏以为自己的儿子从来不掺和内宅之事,例如解嬷嬷等人的事情,项墨从不过问也不约束。但事实是所有的动静和众人的心思其实只要他想知道的便都能了然于心,平日可能从不理会,必要时却可以加以利用。 可是项墨却没打算把姜璃扔进这样的内宅。那就像一滩浑水,各种鱼都因着各自的目的而蹦跶,他一点也没有让姜璃身处浑水的意思。 他虽然教着她成长,却更喜欢她完全信任自己娇娇软软的样子,他不希望他们之间因着任何事情起上一丝一毫的隔膜,想到可能会失去姜璃对自己的全然信任和爱恋,还有梦中的那一幕,他都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刺痛。 所以他这次回来的目的除了跟自己祖父父亲回报公事,接见大臣,最重要便是安排姜璃的住处和人手。从祖父手里成功要来荔园,事情便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便是如何打理和布置了。 文华公主去世后,荔园一直封锁,只留了少量的人保持日常打扫,几乎所有人手都要重新安排。此时匆忙安排人手,必然容易让人钻空子。项墨想着姜璃过来西夏时必会带不少陪嫁侍女,便尽量减少此时选进园子的人手。最后只抽调了自己原先的一部分侍卫,管事丫鬟婆子则主要是从祖父那里选了几个当年伺候文华公主的旧人。又着人从自己别处的庄子里抽了些粗使的丫鬟婆子。 园子自文华公主去后老王爷一直有命人保养,不改架构的话基本不用大的整修,项墨也不打算闹出大的动静,引起西夏这边众人的侧目,所以基本上还是保持了原样,准备到了京都就直接先把姜璃的侍女嬷嬷们先送一批过来准备新房。 项墨在家中只待了三日,安排好了各项事情,就连夜离开了王府。因着他向来神出鬼没,就是姬氏也不知道他这回又是去了哪里,只以为又是有什么公事要办。 项墨离开后,姬氏也试探过老王爷,问是否需要她给皇贵郡主安排新房,重新布置荔园,安排人手?虽然人还没过来,也得先准备着不是吗? 姬氏拜见老王爷时老王爷正在自己琢磨着沙盘,听得她进来也没中断,只让她说话,听她说完,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之凌厉让姬氏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是姬氏也知道,这并非老王爷针对他,只是他素来是这样的人罢了,很少有样子温和的时候。 老王爷扫完她一眼,就不再理她,仍是自顾摆弄着沙盘。等姬氏有些忐忑时,才出声道:“放心,皇家向来有到夫家摆弄新房的礼仪,届时,让皇贵郡主的嬷嬷们自己收拾就行了。” 姬氏再想说什么,看老王爷的样子却说不下去了。 老王爷既然是这样说了,就是不想让她插手的意思,她再不知趣,也改变不了现实,反是自取其辱,徒增烦恼。 姬氏只得自己回去了,回东园的路上还遇到了庶子项砚。 项砚此时正准备去见老王爷。说来也怪,项砚幼时老王爷不喜他,觉得他太过文弱又好文厌武,不曾想,这几年老王爷年纪大了,不再常年征战,常召了项砚说话,对他竟不知为何渐渐喜爱起来。 项砚见到姬氏给她行礼。项砚生得像其生母,温文秀雅,长长的丹凤眼上挑,漂亮却又并不让人觉得女气。所以虽然他有些不良于行,身子也弱,在西夏王府的处境更是不妙,但也有不少女子见到他后动心不已的。 姬氏看了一眼项砚,冷淡的点了点头,免了他的礼,就径直的离开了。她不喜项翊,却也不屑为难于他,这是她的骄傲。 姬氏并不是一个狠毒的人,年轻时更是明朗大方,就是当年项砚母亲的死和项砚摔下马的意外,也还真不是她下的手,可是看着项砚那个样子和那双眼睛,她也无论如何喜欢不起来。 原本她的生活十分圆满,却在最顶峰的时候被那双眼睛的主人毁的一干二净,或许是因为骨子里的刚硬骄傲,她克制着自己没有变成一个狠毒无情的人已经很不容易。 项翊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讽。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他母亲的死,他摔瘸了的腿,他的婚事,他人生每一步都充满了悲剧,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永远高高在上,连看你一眼都充满不屑,好似污了她的眼睛似的。 那他人生的悲剧该找谁算账,找谁清还? 京都。 姜璃把绯莎公主的事情透了给皇贵妃,皇贵妃办事效率就不是姜璃这样的可以比拟了。 没过多久,在一次宫宴上,微饮了酒的二皇子状了胆子竟然就公然向景帝求娶绯莎公主。 绯莎公主大惊,她被北辽送至大齐和亲,景帝要把她赐给谁,其实她并没有说不的权利,可是她并没有招惹二皇子,竟招来如此一劫。 先前二皇子对她有意,她已经尽量防着,后来她打听到这位二皇子因为曾经得罪过盛宠的阮皇贵妃,在景帝面前很不得脸,应是不会有什么作为,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如何会突然跟皇帝求娶?绯莎公主大惊之下,当机立断,面色惨白的当堂晕倒,此事便不了了之。 但现下满朝皆知二皇子看上了绯莎公主,以前只是暗地里的八卦,现在却是明面上的了,既然二皇子已经求娶,恐怕除了为情所惑的愣头情,再也没人会往绯莎公主身边凑。 美人美则美矣,可是身上满是桃色,娶来做妾也就罢了,可是身份尴尬,只能做妻不能做妾,娶来还得小心背上私通北辽的风险,所以最多也是起个色心遐想一下,求娶还是算了吧。 绯莎公主知道清白名声在大齐的重要性,除了十一月初送嫁宜欣郡主去北辽之日,竟是日日待在会馆,再少出门。 是的,十一月中,宜欣郡主远嫁北辽的仪仗队离开京都,嘉南候世子奉命送嫁 。 发嫁前一日,姜璃她们皆去添妆 。 这日一早,宜欣郡主已经作了一身红嫁衣的盛装打扮。众人去的时候正见到宜欣坐在镜前表情复杂,忧喜莫辩,却并不如大家想象的情绪低落失控。她戴着大齐郡主以上品级才可佩带的镶红宝五尾凤冠,穿着大红牡丹纹祥凤织锦喜服,喜庆又端庄,生生将她平日娇俏的性子都压得稳重了几分。 一旁坐着她的表姐梅菀思陪着说话。 梅菀思甚少露于人前,就是姜璃,也只是几次照个面而已,今日两人装扮了坐到一起,委实让人眼前一亮,不是被惊艳的,而是这两人实在生得像,一眼看去,竟是如同双生姐妹般,让人隐隐生出些怪异之感。 因着宜欣是要远嫁到北辽,众人心底不免带了同情之心,虽然后期因着种种的事情姜璃和宜安等人和宜欣的关系已经转淡,但今日还是送了重礼,各后宫妃嫔宗亲世家送的添妆礼也极为丰厚。 宜欣素来喜爱华丽的宝石首饰,今日见众人送她各式的饰品竟是面色难看,半点也没有多少喜色。但考虑到她是要去和亲,能有喜色才怪,大家便也释然了。 众人坐了一会儿,除了冷场还是冷场,就是连素日温柔和气最会圆场的宜安都觉无话,因为好像说什么都是错,再加上宜欣近来的喜怒无常,惹了她发脾气岂不是罪过。 只不过大家猜想的理由全是错。 宜欣没有暴躁痛苦,是因为要嫁去北辽的根本不是她,她自不必难受。梅菀思越早出发去北辽,她也能彻底放下心来。可是现在她看着那丰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嫁妆,那郡主爵位才能上身的礼服,心里又极度不平衡起来。 不嫁去北辽,她将失去她的身份和所有明面上的嫁妆,所有收到的添妆,她母亲这么多年帮她积攒的大部分嫁妆,都要白白送给梅菀思带去北辽 。 夜晚,宜欣跟自己母亲不高兴道:“母妃,那些嫁妆一定要给表姐吗?那我将来可怎么办?” 庄氏搂了自己女儿,心疼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这么做如何瞒得过你父亲祖父他们,但凡你表姐露出一丝端倪,这事就行不通了。”看女儿表情不悦,安慰道,“放心,帮你准备的嫁妆,但凡是小件贵重的,母妃都会抽出来给你留着的。” 宜欣咬碎了银牙,却也只能悻悻的罢了。 第二日一早,宜欣郡主十里红妆远嫁北辽。众人也都去了观礼,众人看着宜欣的兄长背了宜欣一步一步走向花轿,心里也是有些伤感。只是花轿远去,伤感还没有恢复,她们就被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给震住了,二皇子他在庄郡王府花园把户部侍郎柳成偲之女柳阡阡给非礼了。 第93章 别后重逢 户部侍郎柳成偲之女柳阡阡也就是前面提过的永毅侯世子庄培洵的表妹,这位姑娘从小就立志要嫁给自己的表哥庄培洵,可惜不单止她表哥不喜欢她,她舅母也就是庄培洵的母亲永毅侯世子夫人孙氏也不喜欢她。所以就算有她外祖母永毅侯夫人逼着,这事情也只是僵持着,婚事迟迟没定下来。 然后绯莎公主的到来给事情带来了转折。柳阡阡喜欢庄培洵,庄培洵却喜欢上了绯莎公主,这让在绯莎的特意接近下,原本就快成为好友的柳阡阡和绯莎反目成仇。 可是现如今怎么又变成了二皇子在成郡王妃的花园里非礼了柳阡阡? 此时众人还都在成郡王府等着吃喜宴,并未离开,大家或在厅里说话,或在园子里歇息,因此二皇子非礼柳阡阡时是不少人都看见了,想掩都掩不下去。 第51节 姜璃当时正在厅中,她只看到成郡王世子妃被人匆匆叫走,不少人神色异样,窃窃私语。她不知发生何事,便转头看身后的十华,十华低头在她耳边解释了几句,最后道:“原先二皇子是和庄培洵一起的,事发时,绯莎公主离柳阡阡只有几步远。” 姜璃立时便明白此事大概是多方促成这个不可思议的结果了。 估计是二皇子想跟绯莎公主套近乎,结果被绯莎公主耍了手段让他误把柳阡阡当成她,才发生了此事。 但姜璃很快判断此事绝不会是绯莎主动设计,因为对绯莎来说,这招委实下乘,因为当时这三人是在一起的,众人又都知道二皇子喜欢的是绯莎,发生这样的事,绯莎怎么洗也都要惹一身腥的。 所以当时绯莎必定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姜璃又想到二皇子,他最初到花园找绯莎公主到底是被设计的,还是喝醉酒情不自禁,还是干脆就是有意为之呢?而十华特意提到庄培洵先前是和二皇子在一起的,那庄培洵必然有所牵扯,他充当的又是什么角色? 姜璃在琢磨着这些事,其实参加喜宴的众人差不多都在琢磨着这事,虽然成郡王府火速清理了现场,送走了几个当事人,但该知道不该知道还是都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大概,喜宴便在众人古怪的神情和异常的气氛中结束了。 成郡王府真是异常恼怒,今日是他们王府嫁女和亲的日子,本来已经够闹心的了,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更加闹心。 成郡王府老王爷本来就已经年老体弱,翌日便传出被这事给气倒下了,至于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事,外面谁也没法求证不是。 除了成郡王府气恼,几家府邸也都是不得安宁,就是皇宫里头,也都各有反应。 二皇子被送回二皇子府,他是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迷上绯莎公主,原本也只是起个色心,想想便罢了,可是前些日子却收到皇贵妃派人的传话,让他求娶绯莎,反正他早对皇位没了非分之想,根本不在乎绯莎公主的北辽身份,既然能娶到美人,那就娶吧。可这一起了这个心,那想着美人,就开始挠心挠肺的一发不可收拾。 这日他喝了酒,就听到一旁的人的私语,说是绯莎公主在花园赏花,就趁了酒性,跑去找她,但他也没想怎么着,可是去了脑子后就跟鬼迷心窍似的,直接就冲了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做了啥。等到他被众人的尖叫吵嚷声中惊醒,发现自己正抱着衣裳都被自己撕破了的一陌生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懊恼。 相比懊恼的二皇子,绯莎公主可说是又气恼又憋屈。她不明白这么些年在北辽混得风生水起的自己跑到了大齐怎么开始接二连三的受挫。每次在她发现了些什么事,准备做些什么并取得些进展的时候,就有些倒霉事接二连三的来。 她是修习媚功,调制圣香的,对人的气质体香言行举止研究甚深,今日她一看到新娘和送嫁的梅菀思,就发现了不对,于是便待花轿走后,特意找了机会准备去找梅菀思说说话,却被柳阡阡尾随了。柳阡阡对她来说本来就可有可无,此时她心思都放在宜欣身上,并不想和她说话,正想着怎么打发了她,那猪头二皇子就出现了。 绯莎是媚药媚功的大师,一看二皇子那样子,便发觉了不妥当,在他靠近后便施了手段在柳阡阡和二皇子身上,这才避免了自己被当众受辱。她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无论跟二皇子发生什么事,恐怕都是任人宰割吃亏的份。 可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没能好多少,因为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的目标是她。这招实在是烂招,可当时一急本能的就使了。心里未尝就没有希望二皇子直接就娶了柳阡阡的意思。 发生了这事,宫中不可能没有反应。二皇子翌日就进宫请罪,只说自己喝酒误事,只把柳家小姐误认成了绯莎公主,求景帝责罚,其他一句也不吭。 景帝看着这个不成样的儿子,心里也是又恼又恨,但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被人算计成这样,他更是深深的无奈,也彻底打消了把绯莎公主赐婚给他做正妃的意思。本来就糊涂,再娶一居心叵测的,等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三日后,宫中就传来旨意,册封户部侍郎柳成偲之女柳阡阡为二皇子妃,赐婚绯莎公主与永毅侯世子庄培洵,三个月内择日成婚。 前面那个结果在人意料之中,后面那个则是着实让人意外。毕竟绯莎公主是北辽的公主,大家以为她怎么也会被赐婚皇族。 景帝实际上开始也有所顾虑,但想到这个绯莎公主实在太让人闹心,他虽然不喜自己的二儿子,但也容不得人在眼皮子底下算计他。可以说,把这个绯莎嫁给谁,那都是祸害谁。听着暗探告诉自己庄培洵可能在这事上插了一脚,他便起了这个心。 皇贵妃见他还有顾虑,便道:“陛下,我们宜欣也是正儿八经的姜氏皇族郡主,嫁的也不过是个北辽的将军之子,连个爵位都没有。听说这位北辽公主不过是个养女,论尊贵还不如我们宜欣,怎么就不能嫁永毅侯之子了。” 于是,此事便拍板了。 姜璃收到皇帝分别下旨赐婚给二皇子和柳阡阡,绯莎公主和庄培洵的消息时,真是有些无语,说高兴吧,她心里还真是因为解决了绯莎公主而轻松了许多,但因为牵涉到了柳阡阡和庄培洵,心里又有些复杂难言。想必柳家和庄家此时都得闹翻了天了。 且不说柳家和庄家的事,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底,姜璃的及笄之日。 及笄之日对世家贵女来说向来都是一个大日子,因为这一日之后就象征了成年,可以穿戴各种成年少女才可穿戴的衣裳首饰,因此这个日子总是特别得女孩子们的喜欢。可姜璃这几日却一直都是蔫蔫的,离正日子越近,心情就越加低落。 安王妃赵氏知道她的心事,便每日都安排了各种华裳美服玉石珍宝首饰给她挑选,姜璃见了,却是越发的没兴致。倒是偶尔让十华给她讲讲以往她们数字编号亲卫营或暗卫营训练的事,听得颇有趣味,稍能开怀些。 她似乎觉得,听着这些事情,自己仿佛就能和他更近些似的。最近这几日她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段她和项墨在一起的日子像是做梦一般,她已经开始有些不敢相信那些日子的真切了,心里便有一种空落落的难受,和莫名的隐隐的害怕。 十一月二十九,姜璃的及笄日。 这日安王妃赵氏请了宜安县君的祖母文郡王王妃做姜璃的正宾,赞者则是姜璃自己选的顺国公府的表姐赵澜。 大齐及笄礼繁杂,一般少女及笄之前都要进行几次预习,好在姜璃曾经做过赵澜和宜安的赞者,礼节熟悉,并不需要反复练习。 这日一开礼,宫中景帝、项皇后以及阮皇贵妃就分别赐了东西过来,其中阮皇贵妃赐的是一支温润莹透的汉白玉发簪。赵氏看出这簪子是先皇元后之物,便撤了自己给姜璃准备的碧玉簪,而是改用了这支簪子给姜璃簪了发 。 姜璃从清晨的迎宾,到就位开礼,到三拜三加等等,虽然一路都是正襟危坐,低眉垂眼,但心里其实一直隐隐期待着,只是一直到最后礼成,也没有等到项墨的出现。 一日礼节下来,姜璃倍觉疲惫。她回房后,拆了新簪的发髻,让人服侍沐浴净身后,对着镜子,让轻沙给自己梳着头发。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表情颇有些愁容,心里就很有些惆怅。 她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她知道项墨现在应该在边关,从京都到西夏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他才离开几个月,现在怎么可能赶回来。只是她也不知为何最近就有些忍不住情绪。 她叹了口气,命轻沙停了手,让她退下,亲自拿了梳篦顺了顺发梢,正待放下梳篦后就起身去睡觉,却见到了镜中闪过了一片黑色的衣角。 她莫名心就是一跳,猛地回头。 项墨正静静站在门边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神色莫测。他看到她回头,却仍是没有动,只是那样看着她。 姜璃却没有他那般冷静,她眨了眨眼,见他还在那里,就“啊”了一声,起了身便快速扑到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她觉得大概是幻觉,可是即使是幻觉,那也是没所谓的。 第94章 小别新婚 房间中的众人早已乖觉的退了出去。 姜璃扑进项墨的怀中,感觉到他衣服的冰凉质感和隔着砂砾灰尘的隐隐气息,手抱着他拽紧了他的衣服,似乎这样那种真实的感觉就能浸入心里,填满这些时日的失落和不安。 项墨低头看怀中的小姑娘,一手抱了她,另一手抚过她柔顺如缎的黑发,穿过黑发抚上她的侧脸,触到她的肌肤,手上柔滑温润的触感令他的心忍不住都抖了一下。这些日子,他日夜受那个梦境折磨,只感觉属于他的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反而梦境中推开自己的姜璃更真实些,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 她那种疏离的眼神一直凌迟着他,以致他这日赶回来,在暗处看着她的背影,那一刹那竟是不敢再近一步,也不敢出声唤她,他那一刻才发现他心底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如果姜璃回头看到他,眼神和梦境中的一样,他该如何是好?这个念头只想一想,就让人痛彻心扉。 好在那一刻并不长久,姜璃很快就发现了他转身过来,然后在他心脏停止跳动般审视她的时候,她已经飞扑入他的怀中,感觉到怀中的饱满,手上的柔滑触感,他的心才瞬间落回到了地面,他的阿璃还是他的阿璃。 姜璃抬头,大眼睛里已经莹莹蒙上了一层薄雾,她此时才确定抱着自己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真的是项墨,他回来了。 她启唇想说什么,可刚张开唇,项墨就低下了头含住了她的唇,咬过她的唇瓣。她的唇娇软湿润,而他因着日夜的长途奔波,唇舌都是干燥,吻着她,她的津液甘甜瞬间渗入他的唇舌之中,满满都是清香滑腻,这种强烈互侵的触感另两人都忍不住颤抖。 他很重的却又异常小心的在她唇中肆虐了好一会儿,才抽身叫她:“阿璃。”他抱着她,感觉到她,可是还是不够,他想听到她的声音,似乎这样才能进一步抚平自己这些时日暴戾几近失控的心情。 姜璃先前被他突然的吻完全弄得晕眩,此时听得他唤她,心神才又慢慢聚拢回来。她睁开眼看他,大大的眼睛含着水色因为动情而格外潋滟动人,她看到项墨的面孔真实的在自己面前,一触便及。他的眼睛黑沉深不见底,眼神平静无波,但眼底却又像是夹杂了各种就快翻滚的情绪。 姜璃看得心悸,更加贴近了他,叫道:“项二哥。”刚开口,眼睛却是一酸,泪水就忍不住溢了出来。这一落泪,就越发忍不住,手拽紧了他的衣襟,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项墨看她哭得伤心,心却无端平静了下来,他伸手帮她抹着眼泪,这一路的风尘仆仆赶路,到了京都直接偷偷潜入了她的房间,根本没有休整,拽着马缰的手粗糙而又污浊,抹过姜璃的脸颊便划过了道道红痕灰印。他懊恼的收回手,抱了她到一边的榻上坐下,把她按在怀中,抚着她,轻吻着她的发顶,闻着她身上阵阵的清香,一直待她慢慢哭够才问道:“阿璃,是怪我过来迟了吗?” 姜璃摇头,她看他,伸了手抓了她的大手,死劲掐了两下,当然项墨只是看着她,纹死不动,她的手却感觉到了一阵痛,然后就笑了起来,把脑袋窝到他怀中,低声道:“我只是很想你,我想你今天能过来陪我,不过我知道你过不来的。所以见到你,很高兴。” 项墨听到她这样直白的说话心里一阵酸软窝心,忍不住就又低头开始咬她的侧脸,耳垂,脖颈,他咬得很有些重,姜璃一阵阵的疼痛,可是不舍得出声,只咬着唇攀着他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偶尔发出抽气的声音。等他低了头吻下去,她痛得厉害,才小小的叫出声来,如此却只引得项墨更加肆虐。 项墨揉搓了柔顺逢迎的小姑娘好一阵,才抱了她躺了下来,搂了她紧紧按在怀中,不再动作,他日夜赶路,这两个月都因着那个梦境更是很少睡眠,此时抱着姜璃在怀中安下心来,才觉一阵阵的疲倦。 姜璃窝在他怀中,见他不再动作,知他必然倦极,便也不敢乱动,她这一日行笄礼本也很疲倦,便闭了眼睛陪他睡觉,只偶尔细细问他一两句话,听了他的声音,也只觉甜蜜安心,不一会儿两人便都沉沉睡去。 项墨半夜醒来,便发现姜璃像只小猫般窝在自己怀里,月底无丝毫月光,但项墨眼睛好,怀中小姑娘的每一根绒毛都看得清晰,莹白的肌肤倒是隐隐透着月色般的柔光。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心起了身,给她拉了被子盖上,才去了外间召人沐浴。他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当真是风尘仆仆,就是姜璃身上白色的中衣,都因他的拥抱而现出了条条灰黑色的印迹。 项墨把自己刷洗了好几遍,换了几次水,才觉得身上清了许多,正准备起身,却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转头看过去,就见到姜璃走了进来,此时正坐在一旁放置衣物用品的长榻上端了一盘葡萄看他。 姜璃见他回头,很有些害羞,好像自己偷看他洗澡似的。 其实是她醒来不见项墨就有些惊惶,也不知道先前自己见到项墨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因为自己太思念他睡着了发梦的,所以就起了身出了来,见到随侍的侍女,才知道项墨是真的回来了,只是在沐浴净身。 她想到先前他身上好像的确很脏,就有些莫名的高兴,命人去准备点心,自己就端了盘葡萄忍不住进来看他。她只是想看他,却不是想看他洗澡。 项墨回头便看到小姑娘红了脸低头,热气蒸云中,只看到她隐隐约约的像隔着云端的海市蜃楼般美丽又让人心里又喜又空,真是滋味难言。 他此时哪里有什么心思逗她,只起了身拿了手巾擦了擦,裹了里袍就两步行到了榻前把她抱入了怀中。姜璃不意他这么快起身,被他突然一抱手上的盘子歪了歪,满碟的葡萄都撒了出来。 她自己心里喜欢他的怀抱,只觉满满都是欢喜,嘴上却娇嗔道:“葡萄,我特意拿过来给你吃的。” 项墨笑,低头咬了她的脖子,含糊道:“嗯,不急,先吃你也行。” 他先前刚刚回来见到姜璃时,完全都是思念焦灼疲惫的心情,吻咬她也不过是抚平这些时日积聚的思念和暴戾情绪,并不带有多少情-欲。 此时补了眠,又沐浴净身后,再在此环境下见到姜璃,情丝爱欲便一股脑全都涌出来。若是在往日,哪怕欲念再重,他也都会先理智的克制上三分,小心翼翼的行事生怕伤了她或吓着她,可经了这些日子的折磨,他是半点也不想再克制。 他抽走姜璃的盘子放到一边,抱了她就一阵啃咬,手更是直接就抽了她的中衣带子伸了进去揉搓。姜璃不想他竟如此激烈,只觉比以往更加让人招架不住,只能闭了眼睛娇软的承受而已,哪里还有丝毫反抗应对之力。 项墨刚沐浴完只批了件衣袍,这样的肌肤相亲之下,姜璃早就直接贴在了他的身上,只觉所触都是滚烫,她不知为何很有些害怕,可是两人早已什么亲密事也都已做过,也不知这种害怕从何而来。 项墨在浴间将姜璃抱着揉搓了好一阵,看到她全身都已因情动而转成了粉红之色,间或间夹杂着他咬上去的朵朵桃花,格外的瑰丽诱惑,他早已蓄势待发,但到底考虑着两人久未见面,她虽不是初经人事,却也不曾认真承欢过,浴间的榻上太过冷硬,他还是不舍得她有丝毫不适。 便还是忍着给她披了衣裳,抱了她到卧室的拔步床上,这才慢慢哄了她继续了下去。 他试探着进入,姜璃虽然早已湿润不已,可仍是疼得打颤,好在这段时日她一直有用着宁姑姑的方子保养着,到底强了许多,还是勉强受了。项墨吻着她额头上的细汗,却止不住自己的汗珠。 完事后,姜璃沉沉睡去。项墨抱着她,抚着她的背只觉这些日子所有的焦躁暴戾不安都一扫而空。其实他并未尽兴,刚刚不过都是顾着姜璃只入了一半而已,虽然忍得很辛苦,可是这样的进展已经让他很满意,他总要让她慢慢适应自己。 姜璃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愿深思那个梦境,那种感觉实在太不好受。可此时姜璃就在他的怀中沉睡,却让他有暇去细想那个奇怪的梦境了。 那个梦境到底只是他心底的恐惧臆想出来的,还是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的预示?虽然他情愿是第一种,但直觉却让他觉得很有可能是第二种。想到此,搂着姜璃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 姜璃因着项墨的手突然箍紧而有些不舒服,便微微挣扎了下,嘟囔了句什么。项墨低头,略松了松手,瞳孔微缩,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只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只觉得那人的身影熟悉,却完全看不到他是谁。如果身影熟悉,那就一定是他见过的人,他会慢慢把这个人找出来,无论是谁,都要让他永远消失在姜璃的生活之中。 第95章 某人有孕 项墨在姜璃及笄之日回了京都,虽然直接去了姜璃的院子,但安王安王妃自然都收到了消息,不过是故作不知,让他俩人可多点时间相处而已。 第二日一早,项墨让姜璃继续睡觉,自己就先去了拜见岳父岳母。 其实项墨这次来京都也不单只是为了来见姜璃,他祖父西夏老王爷还给了他任务,就是让他过来操持项翊和明惠郡主姜琪的婚事。 九月底项翊和明惠郡主事发,便有暗探将消息递回了西夏,而项墨提出要来京都,西夏老王爷便顺便让他过来料理了此事,然后带项翊夫妻二人回西夏王府。 接着十月底,景帝就赐婚了明惠郡主和项翊。 项墨原本还带着西夏王府帮项翊置办的给安王府的聘礼,只不过他骑马快行,那些聘礼大致也要再过个半个月才能到的。 所以此次项墨入京帮项翊办完婚礼,是来不及赶在年前回西夏了,西夏老王爷便让他在京都过了年后,便同时接了姜璃和项翊明惠一起回西夏王府。 昨晚项墨和姜璃久别重逢,思念过甚之下语言都是多余完全就是身体交流,除了情话别的话是总共也没说几句,因此他想过完年后就带她回西夏的想法完全还没有来得及跟姜璃商量,所以这日请安便也没有和岳父岳母提这件事,而只是稍提了提项翊和明惠郡主的事。 因着和明惠郡主的婚事早已过了明路,项翊也不好住在安王府,现在已经搬去了西夏王府在京都的一处宅子。 项翊进京,拜见过了岳父岳母姑祖母项老王妃,一面命人去收拾郡主府,跟岳父岳母打了招呼道是晚上过来接姜璃回郡主府,就去了项翊住的宅子问他婚事的打算。 照着规矩,出嫁了的姜璃原本就不应住在安王府,此时项墨回了京都,自是要一起搬回郡主府住的。 项墨去了项翊的宅子,项翊见到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的项墨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硬憋着才憋出个笑容来,迎了他进去,行礼道:“二哥稀客,没想到二哥这么快就又回京都来,可是有什么事?祖父身体可好?” 项墨淡淡瞥他一眼,不再跟他装兄弟情深,只道:“祖父一切都好,只是挂念你的很,他老人家听说了你和明惠郡主的事,便特意命我来替你二人完婚,过了新年便接你二人回西夏王府。” 项翊的脸色一白。他知道自己早晚要和明惠郡主成亲,只是真到了眼前,还是忍不住气苦,尤其是对着他认为大赢家的项墨,他简直觉得项墨上扯的嘴角都是对他的讥讽。 他为什么要娶明惠郡主?那个女人除了脾气比较大,长得跟他父亲有那么些像之外,完全对他没有丝毫用处!难道他要对着他怀念他那早死的父亲吗?还是娶了她回去让自家的祖父对着那张脸能念及一下他的长子?! 项墨可不理他的心理活动,他接着又道:“听说你和明惠郡主成事的时候,你那表妹韩烟霓也在?虽说她不是你亲妹妹,也是表妹,此事对她闺誉毕竟有碍,你不能娶她,就跟你姨母说说把她赶紧嫁出去吧。” 项翊闻言脸色更是刷白,妹妹烟霓的事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而且这根刺大概永远也拔不出来了,不知道将来手刃了明惠郡主能不能解一点心头的仇恨。 第52节 因为韩烟霓怀孕了。 那日明惠给韩烟霓找男人的事项翊是知道的,自然也就知道韩烟霓的身孕所从何来。 前些日子,身在远郊韩府韩烟霓的小日子迟迟未来,因着九月底在安王府的事,她心头害怕却又不敢找大夫,只是孕吐的反应越来越明显,她不得已只好掩了身份偷偷去外面找了个小大夫,才确认了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她想把孩子打了,可也知道坊间打胎药对身体损伤很大,说不得就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此事她更不敢找绯莎公主帮忙,因为她知道若是此事被绯莎公主知道,自己一辈子就只能被她捏在手里任她摆布了。 不得已,她只能找了自己的哥哥项翊,因为那日的事,项翊是清楚的,她想瞒也瞒不住。 且不说项翊听了韩烟霓有孕后的悲愤自责,他只能捏着鼻子把这苦果噎下去,然后替自己妹妹善后。 项翊先也想找大夫帮妹妹把这孩子打了,结果大夫给韩烟霓把了脉说,韩烟霓体质本就寒弱,又似曾用了虎狼之药,此胎若打了,怕是要伤了根本,以后将再难有孕。 韩烟霓只好哭着求项翊,道是她曾经在韩忱离去之前和韩忱意外有了一晚,能不能把这孩子记在韩忱名下。 妹妹对韩忱的心思项翊是知道的,但也断断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先是恼恨韩忱,继而想到妹妹那日用的药,理智上便也大致知道估计不是韩忱主动的,也怪不了韩忱。但心里不免仍是对韩家起了不满之心,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小妹妹,给了姨母韩夫人养着,如今竟然被糟蹋成这个样子。 可是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能找了自己常用的大夫,跟他串了词,只说韩烟霓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但韩烟霓年纪小,身子又弱,这才没有显怀。 然后项翊便带着韩烟霓领了大夫黑了脸去了韩府。 韩烟霓跪在韩夫人面前好一顿哭泣,抽噎着把自己和韩忱的事情说了,又道是已经有了哥哥的孩子。韩夫人的心真是如同被放到油锅里煎熬了一遍又一遍。她是真心疼爱韩烟霓,韩烟霓此时如此境况,她也是心疼不已,但为了复兴家业和项翊的将来,此事却只能掩下去,韩忱和梅菀思的婚事也只能继续下去。 最后韩夫人和项翊商议的结果就是先把韩烟霓送到庄子里养胎,待将来孩子生出来,只说是韩忱的一个通房丫头生的,再把孩子放到梅菀思的名下养着。至于再将来,等韩家家业复兴,韩烟霓身份恢复,想在偏远的和州城弄死个内宅女子,不能太容易,届时便再娶了韩烟霓便是。 事情虽然算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可实在是件戳人心肺的事,此时项墨提起韩烟霓,还是紧接着他和明惠郡主的婚事来提,怎能不让项翊心头又恨又痛。 妹妹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又坚持非韩忱不嫁,现在还把孩子安在了韩忱身上,还如何嫁给别人? 项翊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勉强笑着道:“那日表妹不过只是去过明惠郡主的院子,哪里有什么干系?不过是郡主误会了而已,哪里能有什么妨碍?” 项墨冷笑了下,他不过是尽责说上一句。他当然早已查清楚了韩烟霓的身份,也一直派人监视着韩家和项翊兄妹的动静,对韩烟霓的所作所为和最近有孕的事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念着韩烟霓也算是他堂妹,虽说没什么好感,但能把她远远嫁了,不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还是愿意放过她的,不过既然他们自己不乐意,便也就罢了。 项墨当晚和姜璃一起在安王府用了晚膳,才接了她回郡主府。 平日里姜璃也多有回郡主府,府里又一直都有人打理,虽然两人几个月未住,也一切宛若项墨离去时一样。 两人沐浴后躺在床上,姜璃窝在项墨的怀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几个月京里的事情。项墨其实对大部分事情都一清二楚,仍是静静的听着姜璃说话,偶尔还会插话纠正一下她胡乱的猜测,惹得姜璃只觉自己是不是有点笨,为什么他一听就能明白关键点,而自己却会估错。 姜璃终于说的累了,不再说话,项墨由上之下抚着姜璃的身子,感受着她软软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的柔顺触感,心里满满的涨涨的。她停顿了说话片刻后,项墨便听到她的呼吸放缓,知道她是要快睡着了,便低声道:“阿璃,年后我就带你去西夏吧。” 姜璃先是迷迷糊糊的“嗯”了声,继而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蓦地睁开了眼睛看项墨,见他也正低头看着自己,黑眸深黑,目光专注而又认真,带着一点审视,姜璃有些心慌意乱,她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他。 他们刚刚相聚,她已经知道他回来会帮项翊操办婚事,年前必然不会离开京都,所以就没有再细思后面的事。现在项墨提出来要带她回西夏,她才想起,他曾经说过他会安排好西夏的事情,尽快过来接她过去。 她是日日夜夜的思念着他,也不想再和他分开,可是如果离开京都的时间就在眼前,心里却又开始慌乱犹豫起来。 而且项墨这次回来,她总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了,虽然才是一天一夜,但她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一些不一样,不是对她不好了,而是以前的他给她感觉都是包容,宠溺,可以让她完全的信任和依赖。可是这两天的项墨,却总让她觉得有一点危险和心惊肉跳的感觉,看着她的目光也常常带了些审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这样的项墨让她偶尔忍不住就有一些想退缩,虽然努力克制着,但却已经隐隐约约有一点爬出了头。 第96章 尽兴缠绵 项墨是什么人,姜璃眼神哪怕出现一丝躲闪和犹豫也躲不过他的眼睛去。他看出她的慌乱,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就是一紧。 原先姜璃明明是答应了他跟他回西夏,为什么现在听他提出来,却是这样的神情?难道这期间又发生过什么事? 但实际上这段期间姜璃身上或身边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项墨都是清楚的。其实他理智上也明明知道姜璃的犹豫慌乱应该是正常的表现。若是在往常,他必不会多心,只会耐心的哄着她直到她答应,但是现在的他对着她哪怕一丝一毫的退缩心里都常涌出一些非理智的情绪反应。 他心里叹息,压了压心底不舒服的感觉,抱了她低声哄道:“阿璃,西夏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你知道,我不舍得留你在这边,只想将你带在我身边。将来你若想念京都,我会尽量抽时间常陪你回来看看的。阿璃,我没有办法忍受将你留在京中,自己离开的。” 姜璃听他这样说,心里的那一丝退缩和异样便烟消云散,她趴在他怀里,闷声道:“我也不想你不在我身边,这些天我真的好想你,想得很难受。只是你突然提起来让我离开京都,我就有些不舍得,毕竟这里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去到西夏,我可能就再难见到父王母妃了,那里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我,我有些害怕。” 项墨闻言心底的阴影才退散了些,抱紧了她,安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阿璃,你只要好好在我身边,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你只要相信我,好好待在我身边,好好爱我就可以了。” 我,也不会让自己伤害你。他心里又加上了这一句。他其实也害怕自己的暴戾情绪失控,会伤害到姜璃,然后把她推远。他想,能让他的阿璃用那样疏离的眼神看他,一定是他先把她推远,她才会再喜欢上别人吧。 姜璃听了他的话,把头闷在他怀里,嗯了声,手却拽了他的衣襟在他的身上无意识的摁来摁去,显是还有些心慌。 他怕她闷坏,微微提了她出来,果见她鼻尖脸颊都被闷的红红的,额上两鬓的细发弯弯的散乱着,眼睛瞅着他的样子却微微带了丝委屈。 项墨的心霎时又软了几分,他亲了亲她的眼睛,道:“乖,我说了会带你回来看看,就一定会带你回来的。你想要从京都带些什么走,只要能带走的,都给你带过去。你用惯的侍女嬷嬷,我会帮你想办法把她们都带过去。我已经帮你收拾了以前祖母文华公主住的荔园,那都是照着京都建的园子,将来只有我们两个人住,贴身伺候的全部都用你从京都带过去的人,你必不会不习惯的。” 姜璃听言果然起了些兴致,有这段日子良嬷嬷的教导,她自是知道荔园是什么地方,于是便揪住项墨问他些有关荔园的问题。 可此时两人靠得如此近,姜璃又一直蹭来蹭去,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在项墨的脖颈渗入,唇瓣偶尔还会软软的扫过项墨的下巴。项墨听了姜璃的话便知道姜璃算是同意了年后一起去西夏,心定了下来,便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姜璃还在说话,他却已经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试了试口感,自然是好得很,只觉一口不够,还想要更多的。于是姜璃说了一半的话便在轻叫声中结束了。 他翻转了她在下面,先还只是浅咬轻啄,随着越来越深入,便越来越有些重,姜璃吃痛,抽着气推着他叫疼。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样,但项墨特别喜欢咬她,有时只是用舌头抵着用牙齿轻轻的噬咬,有时就直接像是要把她吞下去,她喜欢他的爱抚,他咬她的时候她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意而心里满是甜蜜娇软,可是太重了还是会疼的。 项墨听了她轻叫的声音愈发激动,但还是停止了咬她的动作,抬头看她已经疼得眼泪弯弯,不禁好笑,他的小姑娘也实在是太娇气了些,其实他都是用了好大的自制力控制了力道的,要是失控也不知道她会哭成怎样,但他自然是不舍得她痛得厉害的。 他抱了她到自己身上,改成轻吻安慰她,待她软软的娇吟起来,便伸手剥去了她身上早已松散开的衣物。他伸手试探着下面,那里早已湿滑一片,便按了她在自己身上,试探着让她适应。 姜璃已经受过他两次,第一次疼得厉害,他便停下了,昨晚上是第二次,虽然经了这半年的方子养着好了许多却也还是胀胀的疼,她知道他也是完全只顾着她的感受并未尽兴。此时察觉到他的试探,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害怕,仍闭了眼睛抱了他回应她。 项墨见她柔顺,身体却仍有些紧绷,便并不急着进入,只一边引着她让她放松,一边轻咬着她耳后的敏感之处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抱着她,她的全身早已尽是粉色,长长得睫毛因先前的泪水还湿润着,此时闭着眼微微颤动着,他本就已情动不已,此时看她的样子,更是爱到心坎里,他想,谁敢肖想他的小姑娘一根毫毛,他都要让他万劫不复,大概,她若不爱他了,他也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此,他却是再也忍不住,推了进去。可能是因有着昨日的一次适应,也或者是今日的前戏够足,今日的进入比昨日容易了许多,虽然仍是辛苦,但两人都好受了许多。项墨一直抚着姜璃的身子让她放松,待得她适应了,他便试探着更深的进去,可是再深入,姜璃却有些承受不了了,抓着他,低低的哭出声来,他抱了她,让她咬着自己,身体放松下来。 他安抚着她,领着她慢慢适应他的动作,渐次姜璃也不再那么辛苦,反是慢慢陷入情动之中,两人才越发的痴缠起来,进入的动作也越来越深。 这一晚至后面,项墨才算自新婚以来第一次尽兴,他是习武之人,体力非一般人可以比拟,及至第二次,姜璃已经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昏昏睡去。他叫人备了水,亲自抱了姜璃帮她清洗了身子,又拿了药膏细细给她抹上,姜璃虽然被他的动作时有弄醒过来,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顷刻便又睡过去。他抱了她在怀中,吻着她汗湿的软发,只又爱又怜,心里都被填得慢慢的。 他想,他已经爱她爱到不能再多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一点也不在乎,爱就爱了,想要就想要,他不会往后退,也不允许她往后退,更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 第二日姜璃醒来浑身都是酸痛,想到昨晚的缠绵承欢,心里又是害羞又是甜蜜。 项墨早已起身,她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知道项墨的习惯,每日凌晨便会起身去院子里练剑,新婚时她对每日醒来只剩自己便早已习惯。 她刚忍了酸痛想起了身来,项墨却已经掀了帷帐进来。姜璃看他进来,脸上又是一红,想到身上未着一缕,便又滑回了被子。 项墨已经练完剑,沐浴后重新换了衣裳进来,所以身上并不带外面的寒气。他见姜璃害羞的样子心里就喜欢得发痒,再见她雪白的肩脖露在外面,上面还尽是点点红印,眸色便更是深了深。 不过他却没有再吃她的意思,只俯下了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啄了啄她的唇瓣,道:“时间还早,你不必起身,我让人给你拿了衣裳,你披了用点羊乳羹再继续睡会儿。” 姜璃嗯了声,先还害羞,见项墨说完就要撤的样子却忍不住伸了手搂了他的脖子撒娇,可是她身上并没穿衣服,这样的动作不亚于邀请。项墨昨夜食髓知味,本就不满足,不过是顾虑着姜璃的身子,不舍得她太辛苦才克制着,此时被她光溜溜柔若无骨的胳膊搂了,哪里还能挪得动脚步。 于是这一早上项墨练完剑后便又压着姜璃进行了新一轮的运动。姜璃本只是本能的蹭着项墨喜爱撒娇,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以后怕是不能随便撒娇了,完全是点火嘛。 所以这日姜璃一直睡到了下午才懒懒的起身吃了点东西,其他时间根本是动都不想动。 项墨却是精力旺盛,跟姜璃的缠绵怕是更让他精神焕发,他抚着姜璃只恨不得把她身体养得再好一些,他才敢更加尽兴,只是他又喜爱极了她这样娇娇软软的样子,实在是矛盾得很。 当然项墨很忙,事后哄着姜璃沉沉睡了便起了身忙着接见暗探,处理各种事情。 他不过离开京都才几个月,这京城的事情就多得让人眼花缭乱,还真是人多是非也多。 景帝最近赐的这两庄婚事,二皇子和户部侍郎之女柳阡阡,永毅侯府世子庄培洵和绯莎公主,恐怕高兴的可没几个人。 永毅侯府庄家的小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说摆脱了青梅表妹柳阡阡的噩梦,却惹来了更大的麻烦,恐怕此时正在侯府急得跳脚呢。 是的,永毅侯世子庄培洵表现出来的喜欢绯莎公主的事情,都是假的。当然这中间自是少不了项墨的人的推波助澜,虽然结果也有些意外,但说不定后续效果也是意外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挠头,提前发出来试试水 第97章 前狼后虎 两个月前,庄培洵见绯莎公主接近自家表妹,他已经听闻她手段了得,怕她出什么损招给柳阡阡坑了自己,便一直防备着。 后来他见京中不少人都对这位绯莎公主颇有意思,想到这绯莎公主是北辽的公主,必会嫁给皇子皇孙,怎么也轮不到他,便起了利用她的心思。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离间她和表妹柳阡阡的关系,免得柳阡阡学了什么手段坏了自己的清誉逼着自己娶她,更进一步来说,说不定还能帮着自己甩掉柳阡阡。 这也是没办法,这么些年来,他实在是被柳阡阡给逼得狠了。 他祖母宠爱柳阡阡的母亲他姑姑庄令熙,因着姑姑和柳阡阡的哭诉哀求,已经逼他和他母亲逼得越来越狠,就差给他母亲按上不孝之罪了,最近又借着身体不适逼他和柳阡阡定亲,他实在是烦透了。 机缘巧合,机会还真叫他给碰上了,一次表妹和这位绯莎公主外游惊马竟被他撞上了,他自然喜极望外毫不犹豫冲上前救了绯莎公主,他脑子抽筋才会救柳阡阡,这么些年被她胡搅蛮缠,他恨不得她摔死算了。 当然这日回家后姑姑领着哭断气的表妹跑到祖母那里哭诉,只差让他以不顾表妹的安危让她受了惊吓的罪名娶了她以对她受到这样重的伤害予以负责的意思了,他祖母也是把他好一顿责骂,他则是耷着脑袋啥也不吭声,最多吭哧吭哧道:“我,我当时没见着表妹,只见到绯莎公主了。再,再说了,表妹常也骑马的,惊了也应该没什么事。” 这一句话成功让柳阡阡止住的眼泪又飚出来,只是嗓子早哭哑了,也哭不出声音来。她母亲也就是庄培洵的姑姑庄令熙气得脸色发青却说不出话来,倒是他祖母黑了脸问他道:“你认识那北辽公主?” 庄培洵点头,道:“见到过几次绯莎公主和表妹在一起,表妹常和她在一起也好,我看她虽出身蛮族,却娴雅大方,温柔知礼,表妹跟她多学学也好。” 这话听得柳阡阡母女都咬牙切齿,都当是绯莎公主借着接近柳阡阡来勾引了他,他祖母自是又把他一顿训,说什么异族之女居心叵测云云,让他以后远着点,让柳阡阡也别再和她来往等。 庄培洵这回耷着脑袋不再出声,等祖母训够了就借着父亲传训的机会告退了,出了门就恨不得笑出声来。 他知道他这次必然成功离间了表妹和这位公主的关系。第二日,京中便迅速传了他喜欢上绯莎公主的消息。 可是这消息一传到侯府,他祖母更加暴怒,就是他父亲永毅侯都找了他谈话,道是他敢惹上绯莎公主,不如立时就娶了表妹柳阡阡。 柳阡阡是父亲的亲外甥女,他对儿子和外甥女的亲事也一直保持中立,不成想因着绯莎公主他倒是要转了态度去支持祖母要他娶了柳阡阡了。想必是怕庄培洵娶了北辽女人失了圣眷。 所以那日他在成郡王府,又看到柳阡阡和绯莎公主在一起,便心生一计,灌了二皇子不少酒之余还给他加了些壮阳助兴的药,之后便哄了他一起去逛园子。 他早已得知绯莎公主的本事,知道她必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得就能把二皇子和柳阡阡送作堆。这样他也就一了百了,不必费心摆脱她了。 事情果然如他计划般发展,二皇子非礼了柳阡阡。 可是他还未从终于摆脱了柳阡阡的喜悦中完全平静下来,就收到了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皇帝为他和绯莎公主赐婚,着三个月内成婚。 天,他这是遭得什么罪啊! 真是送走了狼,又来了虎,这回还是他自己给招惹上的! 庄培洵在收到赐婚消息前都甚为洋洋得意的摆脱柳阡阡的有效手段,自然不是他有多厉害,这其中其实都是项墨安排了人一直在推波助澜。 项墨原本其实并不介意绯莎公主把京都搅得乱七八糟,她若能如愿勾-引了十二皇子姜祁,离间他和十一皇子姜缵的感情,他也乐见其成。 可是姜璃和阮皇贵妃亲如母女,不乐意见绯莎公主祸害了十二皇子,他便换了计划,如她所愿助了她一把。听说绯莎公主接近柳阡阡,然后庄培洵各种蠢蠢欲动,便顺势帮了庄培洵为其所欲为。 天香教的事情甚为古怪,他想深入了解,可惜派出的暗探却很难打入到天香教的最中心。 绯莎公主是天香教的圣女,若是能收为己用或者撬开她的嘴,那必然能收获不小。北辽在京都没有什么势力,利用庄培洵把她逼到绝境,再把她捞出来,说不得有不错的效果。 西夏这些年来一直帮着大齐抗击西域北辽,西夏本就贫瘠,长期的战争更是让边境人生活困苦,几乎家家都有战死沙场的兵士,处处都是战士遗孤孤儿寡母。 西夏从来不是不能脱离大齐独立成国,只是西夏需要大齐财力上的支持和西域北辽对抗。 项墨这两年来除了在战场,更多的时间都是在西夏和大齐各处周转察看,就是在摸索着寻找突破口。他不希望西夏一代复一代这样穷困劳顿,军民从一个战场转战到另一个战场,永远不能安顿下来,世代都得提心吊胆。 这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只要花心思去探索,总能寻到出路。 十二月一日,也就是项墨回到京都的第三日,项墨又带了姜璃回安王府。 第53节 这日他是有事要和安王府的大房也就是项大夫人一房商谈,便是项翊和明惠郡主的婚事。所以见过了岳母安王妃,就携了姜璃和安王妃一起去了慧安堂给项老王妃请安,正好项大夫人也在,便不用特地请她过来了。 众人见到姜璃眼睛又差点给闪瞎了,尤其是项大夫人,见姜璃的样子眼睛差不多喷出火来,姜璃本来就生得绝色,自和项墨婚后就跟凌晨的花骨朵绽放了似的,一日比一日更娇艳水灵,但项墨离去后人便少了些水色。这项墨才回来两日,整个人又跟润了一层朝露,娇嫩欲滴的让人眼睛疼。 项大夫人想着自家女儿,发生那样的事情,项翊竟是连问候都没过来问候过一声,也就她那个傻女儿,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再看项墨高大挺拔气势凌人的样子,再对比两人的处境地位,心里简直能憋屈出一缸血来。 安王妃瞅着大嫂看自己女儿的眼神不善,心里冷哼,她不欲掺和大房的事,便在给项老王妃请过安后,自带了姜璃离开,留了项墨和项老王妃项大夫人说话。 项墨和项老王妃寒暄了几句,就说到了此次过来的目的。 他道:“祖父多年未见五弟,对五弟甚是关心。听说他有意明惠郡主表妹,便特意遣孙婿过来替其提亲。不想到了京都,竟听说陛下隆恩,已经赐定五弟和明惠表妹的婚事,实乃大喜。我西夏王府已经备齐聘礼,不日就会抵达京都。今日孙婿过来就是想听听祖母和大伯母的意见,以择定五弟和明惠表妹的婚期。” 项墨自和姜璃成婚后,在安王府众人的称呼上便大都随了姜璃。 项老王妃听言也是高兴点头,她那兄长西夏老王爷至少也没全忘了自己这个孙儿,还记挂着他的婚事。 她问候了自家兄长几句,便接着项墨先前的话道:“也是我们西夏王府和安王府的缘分,你们这些孩子们都有缘,竟是先后被赐了婚。也劳你祖父有心挂念,辛苦你特意走一趟了。至于这个婚期,其实自陛下赐婚后,我们便已经拿了你五弟还有明惠的生辰八字请了高僧算了吉日,说是这个月十二日还有二十日便是顶顶好的吉日。过到来年,半年内都再难找到对两人都好的好日子,可是你也不能长期为这事待在京都。不若我看还是早点把这婚事给办了,这个月的十二日是太过仓促,不若就二十日吧。” 不说项墨听言心头诧异,就是慧安堂之前未听到风声的仆妇们都被项老王妃这话给惊了一惊。 这个月二十日?满打满算也就十九天了呀,这,这也太急切了吧?这是得有多嫁不出去啊! 但项墨虽心中诧异,面色却是不变,他扫了眼项大夫人,见她面色黑黑的,牙帮紧咬,却未有出言反对,便心知有异。 怕是那明惠郡主出了什么问题,逼得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不得已必须让这两人尽快完婚吧。 项墨又灵光一闪,想到韩烟霓。他心头微讪,不会是出了同一个问题吧,若真是,也不知那傅姑姑给这两人用的是什么药,这般百发百中的,怕要是给那些求子的知道了,不知要不要都把傅姑姑的门给堵了,求着些去。 项墨对明惠郡主出了啥问题其实不太关心,闹出不好的名声出来对安王府的闺女西夏王府的声誉都没啥好处,所以他自是不会反对这两人尽快成婚。 而且他也很忙的,越早完成这破任务,过完年他也好早点把姜璃带回西夏去,他可没有多少时间耗在京都。 于是在项翊和明惠郡主这两个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双方便把婚期就定在了这个月的二十日。 第98章 添妆口舌 这个月二十日就成亲,简直不能太仓促,哪家贵女从议亲到定亲到成亲还不都得一年两载的。 好在项翊亲族也都是在西夏,婚礼相对来说就比较简单,而安王府大房这边又因着明惠郡主现在还未知的特殊情况,上个月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再加上宗人府的帮忙,又都有前例可循,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只是项翊听说他二堂兄自作主张帮他把婚事定在了十九日之后,只恨得把牙齿都咬碎了。 他心里恨道,项墨这般急切的要让他娶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自己把明惠郡主也一并娶了也好让明惠郡主和瑾惠郡主姐妹相亲相爱? 想到这姐妹相亲相爱,项翊心头又是一股酸水,眼前就浮现出瑾惠郡主姜璃那张娇妍无双容色逼人的脸来,下腹都是一热。 他苦逼的想,都是一家姐妹,怎么就能差那么远呢?明惠郡主就是生得如同宜兰县主那样温柔娇俏细致可人也行啊,生成他爹那般模样,简直还能不能让人下嘴?!不禁又想起那日自己被变相的强了的事,真是又恨又恼怒。还有妹妹烟霓的事,那是死仇啊! 且不说傅姑姑那药是不是真有促人生子的功效,明惠郡主姜琪她还真是有了。 虽则还不到三个月,但由于明惠她并不介意自己未婚有孕,松了腰带,常常挺了肚子,那小腹竟然已经隐隐隆起,只吓得项大夫人知道后一早把她拘在了院子里哪儿也不准去。 明惠不太高兴,但此刻她正处于人生顶幸福的阶段,又听说这有身子后前三个月需得一万分的小心,也就不再和自己母亲计较了,除了催着母亲和祖母快定下婚期,就日日喜滋滋的待在院子里养起胎来。 她还有点遗憾她母亲项大夫人坚决把她拘了不给她见项翊,不然她可不得把这个“喜讯”分享给项翊,想必他也一定很感动,想到那日他对自己的浓情蜜意,真是甜到心坎里来。 当然若是项墨知道了她这状态,眉毛肯定也不抽动一下,说不得还得赞她一下果然是西夏女儿的彪悍之风。 但是项翊若是知道了,恐怕就不是感动,而是惊恐了。 总之不理众人有何反应,安王府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婚事。 安王妃以准备年礼操持年务为由拒绝了替明惠操持婚事,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得整天对着项大夫人项老王妃的事,她傻了才会干。所以一因事宜都是项老王妃把关,项大夫人自己亲自督战为主。 安王府矛盾重重,但向来都没怎么为平日的银钱上有过争拗,皆因不单止安王府作为世袭亲王府,富贵非常,就是安王妃赵氏和项大夫人那都是嫁妆丰厚到让累积世家都滴口水的程度,所以倒也省了不少是非。 明惠以准备嫁衣为由被拘着闭门谢客,姜璃宜兰等人也都没兴致特意去瞧她,所以直到婚前一日添妆那时众人才见到她。 这期间,明惠曾经的好姐妹韩烟霓也是再也没出现过,据韩夫人说,韩烟霓是回了西夏她哥韩忱那里,韩夫人私下和项老王妃解释道,明惠郡主和项大夫人最近都不喜烟霓,所以就将她送回了西夏,免得项大夫人做出了什么事来,影响项翊和明惠郡主的感情,如此,项老王妃虽还挂念着,也只得罢了。 添妆这日明惠穿着大红高腰襦裙,脸颊黑里透红圆润健康,满满都是透出喜色来,让添妆的众人心里都暗叹一声,果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项老王妃为人不咋地,项大夫人平日里更是讨人嫌,所以这日给明惠添妆的人和姜璃成亲之时的景况简直是天壤之别。 好在项大夫人好歹是项皇后的嫡亲的侄女,明惠也是被她宠了不少年的,这日一早项皇后就赐了不少的添妆礼下来,接着就有三皇子妃昭阳公主等人陆续也赐了添妆礼所以也免了太过冷清的尴尬,舒缓了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紧绷着的棺材脸。 亲自过来添妆的小姐妹们除了姜璃宜兰等堂姐妹外,还有宗亲里的宜安县君三皇子府的宜林县主等人,就是那久未在人前晃悠的十三公主玉阳也过来给明惠添妆了,也算是给足了她的脸面。 十三公主玉阳自端午节北辽三皇子来京都转了一圈,她怒掴当初的宜欣县君后来的宜欣郡主,又几次欲推姜璃顶在前面代其远嫁后,在后宫的日子颇有些难过起来,阮皇贵妃和容宸妃不待见她,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便闻风行事,让玉阳公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和难堪,于是她颇为低调了小半年,也开始学着看人眉眼高低了。 玉阳公主送给明惠的是一支东珠累丝五凤钗,一看便是司饰司内宫敕造的,东珠颗颗饱满圆润,凤身凤翼精细华丽,明惠向来喜欢富贵华丽的首饰,见了果是喜欢的紧。 玉阳公主看明惠珠圆玉润喜气洋洋的样子,颇为眼晕,她母嫔为着把她养得安分随和将来好在夫家好好生活,自小没教育她别的,就教她穿衣打扮美容美肤美颜美体了,所以她颇见不得一个世家贵女竟不懂得基本打扮妆点自己的。 于是玉阳公主就开口道:“明惠,明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母嫔说过,大婚前一日就需得捣了花草药膏敷在身上面上,才能保持好的肤色体味,你可准备了?” 她未出口的话是,你这黑红里透出油脂来的模样,可不好做新娘啊! 明惠一愣,她这些日子光顾着肚子里的那个,吃东西都先考虑着对她或他好不好,还真没怎么注意自己的肤色体态啥的。 可明日成亲,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她也想捯饬得美美的和项五郎过新婚夜啊,想到新婚夜不由得又想起那日的疯狂**,脸就更加红了,眼睛里都能滴出蜜汁来。 众人都被她突然而来的娇羞模样给哆嗦了下,连玉阳公主都后悔说了刚才的话,她心道,其实她也没说啥啊,全天下的新嫁娘都知道这个呀,她娇羞成那个样子是个什么劲,真是要了人命了! 玉阳公主瞥到一旁全身都似散着淡淡光泽的姜璃,心里又是一阵不得劲。反正玉阳公主就是这样,你弄得邋遢了,她嫌你,你比她美了,她更加嫌你!你得收拾干净让人看得上眼还得恰到好处比她差一点,她才能不讨厌你还不嫌弃你。 玉阳心里不痛快,就忍不住想搅一搅让别人也不痛快一下。 于是她指着姜璃就对明惠道:“明惠,你看你三妹妹,这保养的好肌肤,一摸就能摸出水印来,一家子姐妹,你也找她要些方子过来养养,明日也能好看些。说起来你们可也真是有缘,在家里做姐妹,嫁过去做妯娌,可还真是修来的缘分,虽说你嫁的是弟弟,但算算其实你也是从安王府的大房嫁到西夏王府的大房,可不都是一样一样的。” 玉阳公主连珠炮似的说得很痛快,可听得人就不怎么痛快了,明惠郡主刚还娇羞忐忑的脸霎时垮了下来,到最后就黑得能滴出墨汁来了,在场的其他众人也颇有些尴尬不已。 前面说那肌肤好不好的,明日做新嫁娘好不好看的,也就是小女孩子们的酸话便也罢了,可那后面的话,听起来像是好话,但在场都是顶级勋贵家族的宗亲贵女们,对有些东西格外敏感,例如爵位,例如权柄。 玉阳公主可能只是话赶话,说着就说到此处罢了,但众人却立即想到了明惠在安王府的地位可不就跟项翊在西夏王府的地位差不多,都是亲爹在战场丢了性命,然后爵位丢给了弟弟,自己则成了个无父的遗孤。当然,项翊还要差点,是无父无母的庶子。 玉阳说完后看到明惠郡主垮下来的脸,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了,立刻便有些讪讪,但她是公主,前十四年多来都是被人捧着世家贵女们围着的公主,也就这半年才被冷落了些尝到了些人情冷暖,这原来养成的高高在上的脾性却还是没转过来,因此虽然有些尴尬,却也只是抿了嘴收了声不再说话而已。 三皇子家的宜林县主眼睛转了转,笑吟吟的打圆场道:“各人有各人的好处,我看明惠这样的就很好,爽利,听说西夏就时兴这样的肤色。话说,最近的喜事真的好多,你们可知道,宜安姐姐可是也定亲了呢。” 众人一愣,都把目光投向了宜安县君。如此宜林县主成功的把大家的注意力全转到了宜安县君身上。 宜安的眼底闪过一丝恼怒,面上却还是温柔从容,她笑着回道:“宜林妹妹消息可真灵通,我们家昨日才换了庚帖,还没来得及知会亲友,妹妹就已经知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就住在我们家呢。” 也不理宜林县主热了的脸,侧身就对身边的姜璃道,“这事情原本还未完全定下,不该私下跟你们说的,若真是定了亲事,必会请了妹妹们过去聚一聚的。” 大齐习俗,定了亲事的女儿通常会邀闺中密友聚上一聚,也是宣告以后作息会改了请姐妹们知息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榜单,快成单机了,亲们快冒个泡,偶撒撒福利高兴下~~~ 偶在努力存存稿,希望下个月日更9000,木有榜单,冲冲勤奋榜也好啊,希望下个月还有命在,求支持正版,泪…… 第99章 宜安亲事 宜安这些时日常常过来安王府和姜璃骑马射箭,这件事却是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她特意这样跟姜璃说,也是解释的意思。 姜璃笑着冲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然后便压下了心中的好奇,板了脸对宜林县主道:“只是换了庚帖并未定下,宜林妹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呢?再说了,这种事情你不管是从哪里听到了也就罢了,未定下的事怎么就到处乱嚷嚷呢?” 姜璃没怪宜安瞒她,也没跟大家似的只顾着好奇宜安是跟谁定亲,竟然第一句就是训自己,宜林县主脸立时便涨得通红,可是这事扯到明面上还真是她理亏,传出去就是个长舌妇的名声了,她可还没定亲。 可是她也不敢伶牙俐齿的驳姜璃,她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欺负宜安,但还真不敢跟姜璃硬拼。虽然她是皇帝的亲孙女,现下唯一嫡皇子三皇子的女儿,可她不过是个侧妃生的,又不算得宠,就是三皇子还一味的想笼络安王爷,她如何敢跟姜璃硬碰硬? 更何况姜璃是出了名的刁蛮,自小就跟那明惠郡主是一路货色,针尖对麦芒,没一日消停的,她还真敢一点面子也不给的把自己给削一顿,到时候丢脸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脸上浮出愧疚的神色,转身就对宜安县君道:“宜安姐姐,原来只是交换了庚帖,我,我是不知道,我以为是正式定亲了才跟大家说想跟大家一起给你道喜的。我那日明明听我姨母说你是跟周大公子定亲了的,原来是听错了,是妹妹不对,妹妹跟姐姐道歉。” 哐当,众人绝倒,这哪里是道歉,这是借着道歉也一定要把宜安到底跟谁定亲了给说出来啊。 不过,周,周大公子!能跟宜安门当户对定亲的姓周的人家,京都可只有宁国公府周家,周大公子那不就是周衍!额滴个神呢,难怪宜林县主顶着宜安隐怒的压力和姜璃逼人的气势也要把事情说出来,这是嫌这里不够乱,点火呢! 要说现如今京都最受夫人太太们喜欢的未婚少年郎是谁,那一定是非宁国公嫡长孙周衍莫属。家家有闺女未定亲的谁不是都先在脑子里掂量一下自家的闺女能不能嫁周衍,发现行不通,再考虑其他? 原因很简单,周衍是世袭罔替国公府的嫡长孙,就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的宁国公,其他家事好的未定亲的贵族子弟也有,例如姜璃的二哥姜晞,表哥赵青淮等等,可那都是不是长子,承不了爵的,好家世只是好看好听,有啥用? 况且周衍是长得俊朗,又能文能武,脾气还好,这样好的女婿夫君哪里去找? 所以甭管是不是姑娘小姐家是否真心喜欢他,反正眼热想嫁他的绝对不少,现在在场的几个人,就有好几个曾动过心思,如玉阳公主,如姜璃的妹妹宜兰县主,甚至非坚持要把这消息爆出来的宜林县主,她可不就是心里泛酸,所以想借其他人的手为难下宜安嘛。 众人面色各异,就是姜璃心里都咯噔一下。最近这些时日宜安和姜璃赵澜几人常在一起,感情比以前更加的好,周衍跟自己议过婚,看起来还挺喜欢自己的样子,她只怕周衍没能转过弯来,将来宜安和自己再不能跟以往一般要好。 虽然想这个也没意思得很,待她去了西夏,这些恐怕也都只能存在记忆中了。 宜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平日里脾气温和,很少跟人红眼,此次是真的有些动怒了,她看了一眼姜璃,见她只是微微有些讶异,并无其他异色,心里才定了些。 宜安冷笑一声,冲宜林县主道:“不敢当妹妹的礼,妹妹都已经什么都说了,到底是听错了还是妹妹有心传话,有什么分别?何须道歉?” 姜璃却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嗯,是不需要道歉。像以前,我还常听茶馆里的说书人说袁侧妃娘娘如何嫁到三皇子府的事情呢,大家都说,也没见需要道歉的。” 袁侧妃就是宜林县主的母亲,袁家曾是先太后娘家,袁侧妃是袁家嫡女,当年也是费了些手段才嫁给三皇子的,袁家得势时得罪人不少,破落后就被人用画本子各种奚落,这其中就有袁侧妃一波三折誓嫁三皇子的事,当然是改头换面了的。百姓最喜欢听啥,当然是这种带了桃色八卦意味豪门贵族的事,顿时传得满天飞,简直就是茶楼戏院的必点头曲,这事后来还是陛下顾及皇室体面,给压下去了。 宜林的脸顿时也黑了。 总之明惠郡主的添妆日简直就是小姑娘们的夹枪带棍含酸拈醋日,大家的脸都是轮流的黑,最后当然是各怀心思,不欢而散。 宜安跟了姜璃在园子里走,宜兰醒目,平日里都喜欢粘着姐姐的她,见姜璃和宜安的样子自觉地先告辞了去。 她虽然以前对周衍动过些心思,但自知道周衍喜欢的是自家姐姐,又差点议婚后,黯然神伤了一阵,也就放开了,她本就是随遇而安之人,又没喜欢的多深,觉得不成也就不成,日子照样能过得挺好。 宜安看着姜璃欲言又止,姜璃就拉了她道:“宜安,恭喜你,其实大家都知道事情没定下来不好外说,你不必觉得愧疚。” 宜安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其实让我不好说的并不是这亲事定没定得下来,而是因为定亲的人是周家大哥。” 大家自小都是一个圈子,差不多可以说都是青梅竹马长大,以前姜璃懵懂,宜安却不傻,她看得很清楚周衍喜欢的是姜璃,所以她以前还真没有这个心思。 可是姜璃和项二公子成亲了,很明显过得还不错。所以周家找文郡王府提亲,她母亲问她的意思时,她犹豫了一些日子,最终还是同意了。 宜安接着道:“瑾惠,我知道周大哥一直心仪于你,恐怕现在也还是如此,可是我还是接受了周家的提亲,你会不会因此就看低于我?” 她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周衍而接受这桩婚事,这不必说姜璃也是知道的。而且,她也不是没别的好的选择,例如同时提亲的还有平国公嫡次孙石临谦,他除了不能袭爵之外,其他的方面也不比周衍差多少,而且石临谦自小就心仪她,可是她权衡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周衍。 她一直知道姜璃是个纯粹的人,爱憎分明,她怕姜璃认为她选择周衍是出于功利之心而看轻她。可是,她苦笑,其实,这也算是事实吧,即是事实,却又如何怕人知道而看低。 姜璃听了一愣,她怎么会因为宜安选择周衍而看低她?她只是担心宜安嫁了周衍,因为周衍曾心仪自己而使两人产生隔阂罢了。 姜璃摇头,拉了宜安的手道:“我是知道你为什么会选周大哥的,你性子妥帖求稳,周大哥性情温和稳重周到,也是有担当负责任的人,你们在一起肯定能过得很好,我如何会因此而看低你?” 宜安鼻子有些酸,道:“谢谢你,瑾惠。” 两人相视一笑,有些话,不需要太过说明白彼此也已经懂得了。 第二日就是明惠的大婚之日,为避免来回奔波,姜璃这晚就住在了安王府她旧院子里,而此时的项墨,正常来说因是在西夏王府给项翊成亲的宅子里张罗亲事。 第54节 当然项墨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姜璃躺在床上盯着帷帐发呆的时候项墨便回来了。 姜璃看见他也丝毫不吃惊,只瞟了他一眼就继续发愣想着心事。 项墨脱了外衣上了床,抱了她就问她这是怎么了。虽然项墨要是想知道姜璃每日发生的事情易如反掌,但若非必要,他也不愿监听姜璃的日常,所以今日发生的事情他还不知情。 姜璃自是在想着宜安和周衍定亲的事情,她虽然十分懂得宜安的选择,心里却又隐隐觉得遗憾,她觉得像宜安这样好的女子,其实可以值得更好的。周衍不是不好,而是心有所属的人,再好和他在一起心也会累吧。 可是世人大多如此,能觅得一负责任肯尊重嫡妻的良人已属难得,心里有上个把人那都不叫事,更何况周衍喜欢的又不是什么可以纳回来杵在面前戳眼睛的宠妾。所以姜璃隐隐的遗憾对着宜安爷说不出口,只略惆怅一下罢了。 而且自己只替宜安考虑着实没有道理,周衍自小到大就跟自己兄长似的,她竟然没有因为他可以娶到宜安而替他高兴。因为宜安聪慧,嫁给周衍,想必能够很好的协助周衍,打理好宁国公府。 这却是因为姜璃受生活环境影响,知道即使一个女子再聪慧再能干,男子的心却是不可理喻的,并不会因着你聪慧能干就多爱你,最多是敬你,重你而已,如她的母妃安王妃,她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母妃更好的人了,可是她父王摆在心上的还是容侧妃。 此时项墨问起,姜璃除了前世的事,向来对项墨都是无话不说的,她便有些闷闷不乐的把宜安和周衍定亲的事情跟项墨说了。 项墨听她是因此事不乐,心里冷哼了声,道:“她既然乐意,自有她的理由,你还纠结什么?” 第100章 夫妻之事 姜璃有一些无奈道:“情理上来说我当然是懂得,毕竟在这京都,我也知道很难找到比周大哥更好的人,其实他们性格也很合拍,必是可以相敬如宾的,只是不知为何我还是有些替宜安难过。” 项墨知道她说这话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是听姜璃说在京都都难找到比周衍还要更好的人,心里立即就泛起了无理智可言的酸意,当你喜欢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总是有些不合理的情绪,明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也会不爽。 项墨在前些日子梦到姜璃喜欢上别人的时候,早把她身边的男性生物都过滤了一遍,周衍自然是最大的敌对对象之一,因为他查到的姜璃小时候的事情,可满满都是有周衍的影子。 他不高兴,想到此时她在自己怀里脑子里竟然可能有其他男人的影子,就满心的不舒服,便按了她在怀中,一边低头吻她,一边伸手解她的中衣带子,道:“世人多有不同,她有脑子,选择什么自然是充分考虑过的,你真是操的什么心。夫妻之事,也唯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然低哑,那手也早已松了姜璃的中衣,伸了进去揉捏。 姜璃吓了一跳,推着他嗔道:“什么夫妻之事,他们连定亲都没有呢,你乱说的什么话。” 项墨低笑,这话题真是歪的不行,只是他看她迅速绯红的脸颊和肌肤,还有专注回来的眼神,心里才愉悦了些。 他只噬咬着她不再说话,随着他吻咬的深入和手上不停的动作,不一会儿姜璃便已丢盔卸甲,先前的小小惆怅早飞到了不知哪里去,只娇吟着攀着项墨让他轻点。 项墨这次回来自开了荤,食髓知味,就差不多跟需索无度似的,见到姜璃那就跟见到饿狠了的恶狼见到小羊羔,目光里都带着想把她一口吞了的信号。 姜璃毕竟年纪还小,虽然身子和那里各种精心调养,也经不得他变着花样的揉搓,每日里要了一次,姜璃就已经受不住哭了求他。好在项墨虽然想得厉害,但自制力惊人,他怜惜着姜璃娇弱,动真格让自己尽兴的时候其实还真不多,多是换了花样宠爱姜璃,把小姑娘养得越发的敏感,能受度也高了许多。也是为了将来的福利,憋出了老命了。 此时项墨因又想起了那个糟心的梦,还听了姜璃说什么在京都再找不到比周衍更好的人,便心头醋意横飞,只恨为何自己没在姜璃幼时就认识了她,然后把她养在自己身边,这样她的眼睛里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哪里还有那么些关于什么姓周的记忆。 他却忘记了其实他早在七年前就认识姜璃,还救了她一命,只不过把人救了后就扔在了一边自顾去了,未能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姜璃怕疼,在外人面前还倔强的挺着,可是在项墨面前向来就爱娇的不成样子,平日里行夫妻之事,但凡项墨重了点就眼泪弯弯娇糯糯的求饶,哭得项墨心软只宠着她满足了她自己却得憋着,今日项墨却是不理姜璃如何的娇吟低泣求饶都只一边搂了心肝宝贝的用情话哄着,一边却是动作不停的按着彻底尽兴了一回。 事后项墨抱了被折腾惨了的姜璃清理上药后,也因着她的红肿异常而心疼不已,抱了几近昏迷的她在怀里好一阵安抚。 他原以为她是累得差不多睡着了,却不想姜璃在他怀里窝了一阵,突然就开口低低的道:“我原本也是不懂,以为像母妃和父王那样的生活再正常不过。可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才知道生活可以这么好自己可以这么幸福。宜安那样好,所以才希望她也可以这样幸福,不那么委屈求全的生活。” 项墨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激动从腹中升起。 姜璃原先并不爱他,是被他半哄半骗着娶了,又费劲了心思宠着她让她心里有了自己,可是也就是因着这个他心底就一直有些不安,他怕姜璃对自己的感情是自己哄来的,不真实也不够深,所以才对那个梦那么介怀。 此刻听到姜璃这样说,自是惊喜异常。他抱紧了她,吻着她的头顶好一会儿,才压了压澎湃的心情安慰姜璃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际遇,不可强求,也别为了他人的事情烦恼。” 当然没有忘记继续给姜璃洗脑,继续道,“阿璃,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只会对你更好。” 姜璃刚被折腾完没什么力气,细细“嗯”了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安心睡了,心里就模模糊糊的想着,那前世是怎么回事呢,其实际遇可以一样,但不同的选择,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只是想着也是无解,便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日,明惠成亲。 作为姐妹,姜璃既是在安王府,这日一早姜璃便要去大房明惠的院子里给明惠送嫁。 因着项墨前一晚上的折腾,姜璃这日睡得很沉,早上项墨起身时也是一点都没察觉,醒来时竟然已是巳时,就匆匆忙忙梳妆了过去,也已经是迟了。 姜璃到了明惠的院子,里面已经满满的都是人。 项大夫人在外面接待客人,项老王妃却是坐在了房间里陪着她自来便当成眼珠子疼得明惠。这么些年来,项老王妃分给姜璃宜雅宜兰三姐妹的关爱加起来也不及明惠一根指头的。今日明惠出嫁,项老王妃自是千般心疼万般不舍。 虽说明惠嫁给自家侄孙她也觉着好,可是这侄孙早晚也是要回西夏的,想着将来可能再也见不着宝贝孙女了,可不是剜心的疼,那眼泪是止也止不住啊。 想当初姜璃嫁时,她可是一点也没往这个层面上去想,只一个劲的别捏着项墨是文华公主的孙子这事上去了。所以说这就是区别啊! 旁边的众人便不停的说着吉祥话一边恭喜着明惠,一边又挑着好话安慰这项老王府,试图把气氛弄得喜庆些。 明惠的全福人请的是大公主昭阳公主,因此院子里还有跟着昭阳公主一起过来的嫡孙女郭和雅和外孙女闵幼姝。 皇家辈分乱,尤其是景帝活得长,妃嫔们的辈分也都乱了套,大女儿昭阳公主孙媳妇都怀孕了,小女儿玉阳公主才十五岁。 昭阳公主是项皇后的女儿,和项大夫人是表姐妹,她的孙女郭和雅和外孙女闵幼姝其实是比姜璃明惠她们这一辈还要小一辈的。 可是姜璃嫁给了项墨,明惠就要嫁给项翊,闵幼姝却是要嫁给他们的兄弟项砚的,所以这辈分真是没法算。 姜璃进了来,项老王妃正在怀旧似的给昭阳公主说着些西夏的旧事。 姜璃上前便给祖母项老王妃和昭阳公主行礼。 项老王妃见到水当当晶莹剔透容光四色的姜璃,瞟了一眼,心里头也不知是些什么滋味,姜璃这个样子,当真是半分也没有她亲孙女的感觉。 因着刚刚说起西夏,她脑子里还都是西夏儿女的英姿飒爽笑容,看姜璃那娇美样儿实在是一点西夏女儿的样子也没有,倒是比她那后头的嫂子文华公主还要娇滴滴上几分,看着就让人心塞。 昭阳公主看到姜璃倒是分外热情,她笑眯眯的拉了姜璃上前,就说些赞她的话,让她和一侧的孙女郭和雅和闵幼姝坐到一起说话。 郭和雅和闵幼姝见到姜璃进来时便已起身,此时便给姜璃先请了个安,这才请姜璃坐到她们上坐。 姜璃免了她们的礼,摆了手道:“不必了,你们坐吧,我就随着宜兰做了听祖母和公主殿下说话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已退到了一侧宜兰的身边空位坐下,她可不愿和明惠坐的那么近。 且说刚刚闵幼姝站在姜璃一侧,给姜璃行礼时就眼尖的看到了姜璃衣领里肌肤上的隐隐红痕,映在雪白的脖颈上就如那白雪红梅格外触目惊心。 闵幼姝早和自己的表哥尝了禁果,自是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心里便是一阵阵异样,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项墨那健硕的样子,身上竟忍不住一股热流流过,脸上就泛出热浪来,忙低了头掩饰。 只在众人人看来,她这样子不过是娇弱腼腆而已。 昭阳公主也不介意姜璃的疏远,只笑眯眯的道:“你这孩子,她们也是想跟你接近,你是不知道平日里她们在家都是常常念叨着你们姐妹的。说起来明惠,瑾惠还有幼姝你们真是有缘分,以后就是一家子妯娌了呢,你们三个都是从京都远嫁过去的,在那里人生地不熟,将来可要相扶相助,互相照应。尤其是我们家幼姝,自小身子弱,胆子又小,以后可还要拜托你们两个姑姑扶持。” 姜璃忙道不敢。 明惠则是喜滋滋的接话道:“昭阳姑姑且放心,以后在西夏,我必回照应幼姝的,只是将来我走了,还请姑姑多过来陪我祖母和母亲说说话,我不在,她们一定是闷得很。” 几句话,又成功的把项老王妃的泪给说飚了出来。就说为啥她特别疼这个孙女呢,也就这个孙女特别贴心啊! 一时又是项老王妃搂着明惠演绎祖孙情深,姜璃倒是落了个清静。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不设闹钟就容易误事啊,哈哈哈~~~ 第101章 都是孽种 到了吉时,项翊已亲自到了安王府迎娶媳妇,穿着大红锦绣喜袍,簪着大红花,在众人的簇拥下,万分喜庆,只是那脸上的笑也不知是因为笑得太久,僵得不成样子。 明惠在安王府不得人心,也没人拦着项翊要求做什么催妆诗啥的,姜旼等人也就意思了一下就放入进来了,姜晞压根就没去意思一下,坐在外厅里动也没动。 姜晞前几日特意找人人比武,据说受了些伤,因此今日背新娘上轿的任务也免了,也是让庶弟姜旼代劳。 为着这事项大夫人还找项老王妃好一阵哭闹,可是姜晞是真受了伤,躺在床上你哭也没用,被念叨狠了就瓮声瓮气的道:“让我背就背呗,可是我受了伤,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把明惠摔下来了,你们可别怪我。” 一句话就成功止住了项大夫人的闹腾,要嫡子背的面子是很重要,可是到时候女儿真被姜晞扔下来了,丢的可不仅仅是面子了! 她是很了解姜晞的,这惹人嫌的死小子是说到做到,到时候是一定会把女儿给扔下来的,他动了什么心思,凭你天王老子也别想止住他。 姜璃姜晞这对兄妹,那就不是正常人! 热闹了一整天,项翊终于把他的娇妻迎入了洞房。 陪着客人喝了半天闷酒的项翊瞅着顶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的明惠郡主,真心不想去揭开那红盖头。 他真是欲哭无泪,他到底是糟的什么罪啊,娶了个把他强了,把他妹妹和马夫送作堆的毒妇回来。 项翊只觉得他的人生一片苦逼,幼时就死了爹娘,好好的西夏王世子的儿子,变成了逃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熬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反扑计划了,也不用掩饰身份了,满以为自己这回是来算计人的,结果被个瞧不起的蛮妇给算计得连渣都不剩。 他坐在新房里又连喝了两杯,那坐在床边的明惠郡主却等不及了,娇滴滴含羞带悦的喊了声“五郎”。 这一声又成功的把项翊激得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他那日虽是重了药,脑子不清醒,但却偏偏他娘的记忆全都特别清晰,那日**之中,明惠郡主可不是口口声声叫着他“五郎”,他那时还喜得什么似的,直以为抱着翻云覆雨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总之一回首那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五郎,你,你怎么不出声,是不是喝多了,哪里不舒服?” 明惠郡主听不到项翊的回音,心里着急就继续出声问道,一边说还一边就忍不住掀开了自己盖头的一角。 她是知道他在房内的,她听到他进来,先前就偷偷从盖头下看得到他的脚,他的靴子。 项翊咽下了一口辛辣的酒,挤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对着明惠道:“嗯,喝得有点多,头有点晕,先坐一下。” 明惠也不顾什么规矩了,闻言就自己掀了盖头,站起了身上前体贴的扶了项翊娇嗔道:“这些人也真是的,明知今日是我们新婚,还这般灌你酒。” 这话说的,新婚日不灌你酒,出殡日灌? 项翊看着她那张涂满了胭脂的脸,闻着那强烈的脂粉味,心里真想伸手直接掀开她。可是他不敢,他这么些年都是这么憋屈的生活着,什么都得忍忍忍,包括此时也还是一样。 明惠已经出声唤了人进来,也不管那些许规矩了,只命人打了水进来,要亲自笨手笨脚的服侍项翊拆发,项翊自是不肯,只让她歇息,自去了沐浴间,命了自来服侍自己起居的大丫鬟夏桑服侍自己去更衣沐浴。 明惠的脸扭曲了下,又是愕然又是咬牙。她很想跟着项翊一起去了沐浴间不要那夏桑服侍,可是她脸皮虽厚,但暂时还没厚到这个程度,况且一旁陪嫁的嬷嬷也是忙就劝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劝她道,毕竟有了身子,还是要慎重为好,不能鲁莽行事,姑爷身边的大丫鬟将来有的是机会收拾。 明惠只得留在了新房内自行梳洗,心里却是把那夏桑恨出了个洞,这便为后面引发的一系列事故铺垫了影子暂且不提。 项翊净身沐浴完回到新房,房里众人皆已退下,明惠正眼巴巴的坐在床前等他,见他回来,立即换了个笑容,柔情满满的唤了声“五郎”。 项翊的脸又是一抽,他咬着牙笑道:“表妹,你今日也辛苦了一日,不若早点歇息了吧。”他差点后面就想冒出一句,“我今日还有事,就去书房歇息了。”可到底想到今日是新婚夜,为避免后面日子被闹翻天,忍着把话吞了下去。 “嗯,”明惠脸上一红,回道,“五郎,你今日也辛苦了,我们一起歇息吧。另外,我,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项翊有些怔怔的看着她,听她说什么好消息就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明惠抿嘴一笑,上前拉了有些僵硬的项翊走到床边坐下,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娇羞地道:“五郎,我,我已经有了。” 项翊五雷轰顶,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倒流了般涌到头顶却出不去堵在那里,一阵的头疼欲裂。 有了,和他妹妹一样,有了。 孽种,项翊心里只冒出了这一个词,和自己妹妹烟霓肚里的那个一样都是孽种,都是身边这个女人用毒计弄来的孽种,害了自己唯一的妹妹,坑了自己。 三日后,项翊带着明惠回安王府回门。 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观明惠的神色,见其欢欢喜喜,娇羞满面,心便放下了一半,忙拉了宝贝孙女/女儿到近前坐下说话。 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也多多少少知道项翊对明惠大概没什么情意,一个是欢喜一个是被逼的让两人结了亲事,心里却还是忐忑着怕明惠会过得不好,如今见其神色不错,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第55节 她们观项翊神色,虽说谈不上有多少喜气,也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给大家请安问礼,看样子也是个五好女婿,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其实项翊现在还能绷住,还得多谢明惠肚里的孩子。 因着她肚里的孩子,他便借口说照规矩,有了孩子是要分房住的,他们因是新婚,就不分房了,就在屏风外加了张床,项翊就睡在了外面。 明惠虽然很不乐意,但这事连陪嫁嬷嬷都是这样说的,也只好无奈答应了。 可以不用圆房,项翊是送了好大一口气,之后便也能整理了心情应付着明惠,把她哄得暂时还没发现异样来。 所以暂时一切安好。 明惠顺顺利利成了亲,没出什么幺蛾子。但安王和安王妃那边却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却是姜璃将项墨要年后带她回西夏的提议搬了出来和安王安王妃商议,安王安王妃原本都是计划着两年后女儿才去西夏,乍一听此事可不是给惊住了。 安王妃搂着女儿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可安王在和项墨在书房里谈了一个时辰之后,还是默认了此事,就是安王妃,在经过理智的分析之后,也知道,让女儿早点跟着项墨去西夏,对女儿也只有好的。 所以甭管乐意不乐意,安王妃在忙碌的准备年务年礼的同时,还同时开始了给女儿准备去西夏的各项事务之中。行李什么的也就罢了,真正需要花时间仔细选的却是随嫁到西夏的嬷嬷丫鬟侍卫。因着原先预计是两年后才去西夏,当初陪嫁姜璃时,并没有太考虑这个因素。 姜璃的嬷嬷丫鬟大多是安王府的世仆或安王妃陪房的女儿,因此家人都还在安王府。安王妃便备了册子让姜璃自己先去选,最后名单初步定了才让她过目定夺。 姜璃现在倒是很乐于做这些事情,她拿了单子先就考虑的便是自己的几个管事嬷嬷和贴身服侍的几个一等和二等的丫鬟溪沙、微草、雨新、轻沙、日暖、如熏。 管事嬷嬷平嬷嬷自小就看着姜璃长大,自是不舍得姜璃自己去西夏,兼知道自己此次若是推了,怕是在安王府将来都不会有什么风光日子过了,便一早禀了姜璃和安王妃,愿意全家都跟着小郡主一起去西夏。 几个贴身丫鬟除了跟府外的人定了亲要被放出去的微草和日暖,其她几个都是愿意跟着姜璃去西夏的,甚至溪沙和如熏的全家都表示愿意跟了姜璃一起去西夏,溪沙向来是姜璃第一看着的大丫鬟,自小几岁便跟着伺候的,自不必说,如熏却是因着自家大小一早便是姜璃嫁妆庄子上的管事,都是跟定了姜璃的。 除了贴身的,其他丫鬟仆妇姜璃不再亲自过问,一应都交给了平嬷嬷和溪沙去查问意愿。 这安排去西夏的仆妇陪房一事一直折腾到年后,但到底也算顺顺利利。除了跟着姜璃嫁到郡主府的人,安王府竟然也有不少人肯跟着姜璃去西夏,这其中不少人却是眼看着项二公子宠爱姜璃非常,他们自己在安王府混的不算得意,就想着跟着姜璃去西夏说不得能有另一番天地的。当然了,另还有一些人说不得也有皇家或各府暗探的。 姜璃这边为了准备去西夏闹得轰轰烈烈,大房那边却是没什么动静,却原来是项大夫人仗着女儿有身孕,原就没打算让女儿和女婿这次跟着项墨一起回西夏,这也是项翊的意思。 姜璃除了在府内忙忙碌碌,府外的消息也源源不断传到耳边来,例如宜安县君正式和宁国公嫡长孙周衍定亲了,例如姜璃远在陕西的大哥的一个侧妃又怀孕了,又例如姜璃今生最厌恶最膈应的人-韩忱-也从西夏回京了。 第102章 身踩悬崖 韩忱这次回来除了陪自己母亲韩夫人过年,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要和成郡王府的外孙女梅菀思成亲,婚期就是定在了年后元月二十一,完婚后便要带着新婚妻子梅菀思回西夏和州城。 只是这些都不是顶顶紧急的,韩忱一回来,就被自己的母亲韩夫人召到了房内,屏退了众人处理最糟心的事,也就是韩烟霓有孕的事。 韩忱看着母亲严肃的神色,心里一凛,还以为是京都这边出了什么变故,项翊的亲事他是知道的,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让他母亲这般神色? 但他向来沉得住气,心里疑虑重重,也不出声询问,只等着母亲说话。 韩夫人看韩忱垂眉敛目,表情肃然,就烟霓那事心里原本还有些怪儿子行事怎么突然没了章法,此刻却又突然没了脾气。 她这儿子十几岁起就背负了韩项两家的家仇,带着自己和项翊兄妹东躲西藏又耗尽心力筹谋着复兴家业,报仇雪恨,可以说自家变后一天轻松安生的日子都没过过,他和烟霓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被硬生生拆了,如今还要受这种痛苦。 她叹了口气,表情也松了下来,道:“忱儿,你,唉,烟儿,她有了身子了。”说完就盯着韩忱的面色看,作那最后一丝的确认。 韩忱先是一愣,随即大惊,脸上常年不变的冷凝端重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韩夫人看他如此表现,就知烟霓所言必然非虚了,虽然心中本就没有起疑,现在更是确认了。 韩忱捏了捏拳,单膝跪地,沉声道:“母亲,这都是儿子的错,一时糊涂,伤了烟儿,让母亲劳心。烟儿她,可还好?此时又身在何处?” 韩夫人叹气,道:“她被阿翊送到了庄子里去了,明日你便去看看她吧。我跟阿翊已经商量过了,待孩子生下来,就说是一个通房生的,先养到你媳妇名下,将来如何,就看情况再说吧。” 韩忱点头应是。 韩夫人,韩忱,项翊等这一家子人商议如何安置韩烟霓这孩子时,从来也没有考虑过万一这孩子是个男孩,那就是庶长子,就这样理所当然直接的说养到梅菀思名下,也没想过梅菀思会不会同意,自己亲生的嫡子还没出世,就先养个通房出的记名的嫡子。 大抵这些都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吧。 韩忱回来后的第二日便去了庄子里看韩烟霓。 韩家本就是远郊,韩烟霓所在的庄子又偏远了三十里路,已经是个地道的小山村了。 庄子里人很少,韩忱到达时守门的侍卫见是他,立即放了他进来并要去通传,韩忱却是止住了他,自己悄声走了进去。 庄子不大,绕过一片萧瑟的小荷塘几片果林就看到了一排矮矮的土坯房子,是个一进的小院子,不算多好却也整齐,只是在寒风中孤寂的立着,想到烟霓就孤零零一个人住在里面,心里就一阵酸疼。 进入院子,里面也只有几个打扫的婆子,见是侍卫领了人进来,知道不是主子也是贵客,忙行了礼退到一边。 韩忱挥手让人退下,自己推门入了正厅。 韩烟霓不在厅中,韩忱却见到韩烟霓的贴身丫鬟秋荷正拿了一支腊梅往厅里的长案上的美人花瓶里插,听得门响,回过头来,见是韩忱,吓得一抖,好险没将那花瓶连花的给摔了。 韩忱皱眉,秋荷忙跪下给韩忱请安。 韩忱问道:“你们小姐呢?” 秋荷定了定心神,带了些颤音回道:“小姐她,刚用了膳,在里间歇息呢。” 韩忱也不再理她,自跨了两步掀了通向里面房间染了蓝花的布帘,一步跨了进去。房间窗户很小,又糊了油皮纸挡风,显得格外的幽暗,韩忱跨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房间的光线。 韩烟霓正坐在窗前的榻上发呆,听得有人进来就转过头来,见是韩忱,竟是愣了半晌不知如何反应。 韩忱看着她的样子却是一阵心酸疼痛。 韩烟霓本就瘦弱,此时更是瘦的似乎风都能吹倒一般,小脸上更是一点肉也没有,只剩下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格外渗人,那细细的脖子似乎一动就能折断似的。 “烟儿。”韩忱按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出声唤道。 “哥,哥哥。”韩烟霓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低低回唤了声,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和让人闻之心酸的脆弱,眼泪就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流下来,越流越多。 韩忱上前一把把她搂入怀中,道:“烟儿,你受苦了,是哥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对韩烟霓是否有男女之情另说,这么些年他都是把这小姑娘放在心上疼的,自她小时把她抱回家,就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照顾她,保护她,此时见她消瘦成这个样子,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如何不心疼? 说得难听些,瑾惠郡主那是自己渴望的白月光和甘霖露,是生在黑暗和挣扎的自己想夺了抚慰自己人生的,可烟霓却是他就算是生在黑暗中也要护在手心的责任,从来都是不同,无法比较的。 韩烟霓虽然联合自己亲哥骗了韩夫人,到底心里不踏实,这些日子真是茶饭不思,也睡得极差,整日梦见若是被韩夫人和韩忱发现,厌恶痛恨自己的表情,她想着念着韩忱,但那件事就跟个钉子似的被吞在了肚里头,钉在了心里头,想起来又痛又恶心,那肚子里的孩子日渐长大,更是让她痛苦不安不已。 此时韩忱终于回来,还是如往常那样待她温柔,这段时日的折磨痛苦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扑到韩忱怀里就是一阵哭泣,韩忱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安慰她,最后在她终于快止住的时候劝道:“烟儿,快别哭了,哥哥回来了,你这样哭对孩子也不好。” 一句话又让韩烟霓止住的泪水飚了出来,她多么希望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哥哥的,可他不是,只是个孽种,她只恨不得生啖明惠郡主的肉,把她的血拿来喂蛇。 韩家人少在这京都也没什么亲朋,因此过年并没多少事情要忙,韩忱便在庄子里陪韩烟霓住了几日,直到年三十陪韩烟霓吃了早年夜饭才回韩家,总算是把韩烟霓惊恐不安的情绪压了压,身子稍微养得好了些。 韩烟霓也在不停地催眠着自己,只当肚里的孩子当真是心上人兼哥哥韩忱的,那迷幻表情只看得熟知内情的贴身丫鬟秋荷和采柳心惊肉跳,但她们半点异样也不敢露出来,只生怕一丝表情不对惹了自家小姐的眼,被灭了口。 为着这事,五公子项砚已经把韩烟霓身边的人但凡知晓些事情的俱都处理了,也就是她们两是贴身伺候的心腹丫鬟,一半是还算信得过又需要人用,另一半也是韩家母子也非一般人,若是连贴身丫鬟都处理了,必会怀疑去查真相,如此她们两才算侥幸逃过了一劫。 可是到底就像踩在悬崖边的树枝上,也唯有死死表忠心,攀着韩烟霓这棵也不知稳不稳当的树,避免立时就摔下悬崖。 定昭三十四年。 新年后,项墨和姜璃便进宫禀了景帝准备带姜璃回西夏的意思,景帝自没有不应允的,其实这次项墨一回京都就已经先禀了陛下他的意思,这回不过是正式告知而已。 也因此,景帝早重新部署了西北的军事,并宣了姜璃的舅舅镇国大将军赵承奕回京,命人辅佐十二皇子姜祁去了边关。 阮皇贵妃心思剔透,早在姜璃数次入宫之时那小女儿的娇态之中就猜到了她怕是不会留在京都太久,这次项墨急急忙忙的从西夏赶回京都,自是想接她去西夏的意思。 阮皇贵妃心里欣慰的是项墨有心,竟肯为姜璃做了这许多事,因此她心里虽然也是十分伤感不舍,却也替姜璃能有个好归宿而高兴,便只能赐了许多东西给她,又寻了些到了年龄却无处可去的宫人,问了她们的意愿后一并赐给了姜璃,也好将来在西夏王府帮着她立足,也多些熟悉的人解些乡愁,这些宫人都是宫中各司的姑姑,都有些技艺傍身,也免得姜璃去了西夏闷苦。 两人定了月底回西夏,项墨就命人护卫着把姜璃准备带去西夏的嫁妆和大部分陪嫁仆妇侍卫先行送去了西夏,让自己的侍卫长领了良嬷嬷平嬷嬷等人先行去西夏布置荔园,安置姜璃的嫁妆。 项翊那边还没出声,项大夫人就表达了自家闺女和女婿不必跟着项墨回西夏,她道是已经收到她父亲西夏项氏另一支也就是项氏西府的族长来信,说是她的兄长不日将会抵达京都拜见陛下,届时就让自家闺女和女婿和他们的舅舅回西夏即可。 项墨笑着应了,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本也没有带项翊和明惠郡主同行的兴趣。 他打发了大部队前行,本就是打算带了姜璃慢行,沿途也带着她四处逛逛。大齐虽风气开放,但女儿家最多也就是踏足郊游一下,很少有机会出去四处周游。 正好前几次他都是匆忙赶路,这次既可以慢行巡查各处产业暗探系统,又可和姜璃独处相伴游玩加深感情,并开阔开阔小姑娘的视野,实在是个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第103章 韩忱成亲 定昭三十四年元月二十一,韩忱成亲。 韩忱和梅菀思的婚事,韩忱原本就不是很热衷,不过是迫于形势,又兼心上人瑾惠郡主已成婚的情况下,无奈之下才接受的。 如今烟霓意外的有了他的孩子,韩忱的心更是对这场婚事冷了又冷,再加上梅菀思那七分像着宜欣县君的长相,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求而不得的瑾惠郡主姜璃,心里十分之不舒服。 但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要成亲终究还是要成亲的。 梅菀思是一个孤女,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她的嫁妆竟然意外的丰厚,竟是有满满九十八抬,而且抬抬压得都特别实沉。 大齐规矩,未有品级的世家贵女嫁妆一般不可超过一百二十八抬,父母品级不超过三品的更不可超过一百零二抬。 梅菀思虽是成郡王府的外孙女,但父亲并无品级,母亲的县主身份被夺,嫁妆是不可逾制的,想必她的九十八抬嫁妆必是成郡王府费了不少心思准备的。 梅家就是个偏远地区的小世家,对梅菀思又不重视,连她成亲都没什么人来,更别说什么准备嫁妆了。 梅菀思的嫁妆都是由成郡王出资,成郡王世子妃庄氏一手操办的。 听说成郡王世子妃更是将原先自己女儿宜欣县君未能带走的很多嫁妆都给了梅菀思,众人便都觉着恐怕成郡王世子妃这是将对远嫁去北辽的女儿宜欣县君的感情寄托到了外貌像足了女儿的梅菀思身上。 梅菀思的嫁妆丰厚,也让众人知道了成郡王府对梅菀思的重视,所以,韩夫人自韩烟霓有孕后便郁郁不欢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至少,成郡王府对梅菀思重视,他的儿子将来能得到的助力也就越高。 不过只有少量几个人注意到,韩忱成婚,他的妹妹韩烟霓竟然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年好像也没见到过她。当然,外人多是心里狐疑,却并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关心韩烟霓的,除了项老王妃是个例外。 项老王妃关心,韩忱就在私下对项老王妃解释道,烟霓被送去西夏后,因路途遥远一路奔波,去到和州就病倒了。这次他回来时间仓促,不说烟霓受不受的住这快马加鞭的往京都赶,也没得让她刚去西夏又匆忙回来的。因此就把烟霓托在了一个故人的家里,没再带回京都。 项老王妃心里万般纠结,此事也只得如此罢了。 甭管各人究竟是什么心思,韩忱和梅菀思的婚事都是办的热热闹闹,极为喜庆。 就是百忙的皇帝他老人家因着把宜欣县君给送去北辽和亲了,心里也愧疚,还派人给梅菀思赐了添妆礼,礼物虽是个并不贵重的玉如意,但至少代表了皇帝他老人家的意思,也就是不再计较当年梅菀思她母亲淑安县主毒害皇贵妃的事情了,韩夫人才算又了了对这一桩婚事的最后顾虑。 喜庆热闹的一天结束,韩忱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已是深夜。 入到洞房,看到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梅菀思还在床边坐着等他,□□凤烛火光温暖,微微晃动的火焰映照着红色的帷帐本是极温馨的,他心里却只觉孤寂压抑。 这不是他想要娶的那个,所以他只会觉得心苦。 更何况还有一个自小看大的妹妹正怀了他的孩子一个人在庄子里受苦,他如何能有任何兴致? 宜欣听到有人进来,困倦无比的心提了提。其实她的耐心差不多已经和那龙凤烛一般就快燃尽,不过是用对韩忱的爱慕和对自己身份的忐忑强自撑着而已,此时听到人进来,根据脚步声判断,知是韩忱,精神总算是振作了些。 她等着韩忱出声,帕子捏了又捏,却还是没有等来韩忱的问候。 她心里忐忑,低低唤了声:“韩公子。” 韩忱听了这一声呼唤,心里却是一激灵。 韩忱受过特别的训练,对人声辨识度很高。他听过宜欣的说话,上次去西夏时梅菀思送别他时也说过话,梅菀思的这一声呼唤他立即觉出了不妥。 他直接上前一把掀开了梅菀思的红盖头,浓厚的新娘妆,和那日见到的梅菀思有九成相似,反是和平日见到的宜欣县君那娇俏可人的模样差别很大。 第56节 可是他并没有就认为自己先前是听岔了,他目光如刀般盯着面前有些娇羞有些忐忑的女子,冷冷道:“宜欣县君,你们成郡王府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先欺君,后骗婚。” 宜欣大惊,一手就抓住侧边的床棱,惊恐道:“韩,韩公子,你,你说什么,我,我不是,我,我是梅菀思。” 韩忱见她如此作态更加确认了。 那日他虽只匆匆见过梅菀思一面,但也记得那个少女面上虽是带着笑,眼睛里却全都是沉静冷漠讥讽,这样被人一句话诈一诈就惊慌失措的样子大概不会是她,只能是那个被人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宜欣县君。 韩忱冷哼了声,却不再逼她,而是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倒了杯茶喝。他今日喝了不少酒,此时发生异变,那心反倒是沉静下来,只觉得口渴,便坐下慢慢喝杯茶先润润喉顺便考虑考虑该如何处理此事。 宜欣看见韩忱这个样子,心却愈加惶恐,她六神无主,想到刚刚韩忱说的欺君骗婚的罪名,若是韩忱把她退回成郡王府,她哪里还有活路? 她和梅菀思互换身份的事是母亲成郡王世子妃一手安排的,祖父成郡王和父亲成郡王世子等人皆是不知情。他父亲最是死忠,知道后一定会把她交给皇帝,那时不单止是她,她母亲都是大罪。 她是要长久和韩忱一起生活的,怎么可能能一直骗到他? 她跪到韩忱面前,哭道:“韩公子,我,我只是喜欢你,我不想嫁到北辽,只想嫁给你,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终于亲口承认了。韩忱先前虽已有七成把握,但听到她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冷冷哼了声,这个成郡王府还真是天大的胆子,也不知是谁的主意。断然不是成郡王世子的主意,那个人看起来温情,实则心冷,为了个女儿必不会担了欺君的风险。 之后韩忱便逼了宜欣断断续续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听是成郡王世子妃的主意,心道,果是如此,真是妇人之仁。不过即是如此,怕将来那世子妃也只能为他所用了。 他听完后对着宜欣冷道:“既如此,那你就安心做你的韩夫人吧。”韩忱娶妻,原先的韩夫人便升级成了韩老夫人,而宜欣就是韩夫人了。 “此事我自会料理,为避免你留在京都露出什么端倪,五日后就随我去和州吧。” 宜欣本是极惊恐,听他肯认了自己为妻,并还肯带她回西夏真是意外之喜,哪里有不愿意的。 这一晚韩忱最后还是要了宜欣,这种事韩忱不算热衷也不拒绝,他本就不是什么禁欲的人,这些年三教九流的人都打交道,早什么样的女人都尝过,既然现在宜欣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自是不会不要她。 这之后宜欣因着身份的心虚,并又如愿以偿成了韩忱的妻子,竟是改了不少过往娇气的性子,格外乖巧听话起来,奉承得韩老夫人也很高兴。 有着韩忱的帮忙掩饰,三日回门之时也很是顺利,因了韩忱的嘱咐,宜欣也不敢让其母亲成郡王世子妃知道韩忱已发行自己身份的事。 没过几日,宜欣已俨然处处唯韩忱马首是瞻。 韩忱离京前又去看了韩烟霓。几日没见韩烟霓又是憔悴了些,把前些日子因韩忱陪着养回了的肉和精神又都丢失了。看到韩忱,只抱了他落泪,说不舍得他离开京都,她一个人在这庄子里害怕得很。 其实她这几日的憔悴更多是因为韩忱的新婚,她心里失落得厉害。 韩忱自是抱了她好一阵安慰。这些时日陪着韩烟霓,因为韩烟霓极其脆弱,韩忱早不知不觉中不似当初对待妹妹那般对待她,举止更是不再避讳,又兼韩烟霓已经有了孩子,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人般相处安慰。 韩烟霓又问嫂子如何,问完又黯然神伤道:“哥哥,烟儿没有其他的意思,哥哥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和嫂子相处的。” 宜欣不过是个傀儡,在韩忱心里根本什么也不是。韩忱对韩烟霓道:“不过是为着联姻而娶,烟儿你莫要担心,她越不过你去。” 韩烟霓这才放了些心,又施了些手段和韩忱亲热了一番才罢。 她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倒是日日琢磨起以前绯莎公主教她的一些哄男人的手段,倒也琢磨出一套来,例如对待韩忱,韩忱果就慢慢不再拿她当妹妹看,即使她有着身孕,两人也偶尔行些亲密之事。 只是此时的韩烟霓还不知道韩忱即将带了她的嫂子梅菀思实则宜欣县君去和州,知道后怕就不能再有如此雅兴了。 当然庄子里封闭,她是一直到生产后才从韩老夫人那里知道此事的。 那时项翊也已经回了西夏,韩老夫人都是为着她才一直留在京都的。韩烟霓知道后就早产了两个月,她刚出了月子便劝动了韩老夫人,带着才一个月大的孩子,请了一个镖队护送,直奔和州城去了。 虽然她真心里很想把那孩子掐死或扔下,但韩老夫人却极喜欢这个孙子,韩家满门被灭,人口单薄,如何能不稀罕这个新添的长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爬起来的比较早,先替换了~~~~ 第104章 杨氏侧妃 二月十九观音诞,大齐朝崇佛,这日向来是一个大节日,男男女女晨起必参寺礼佛,午后就有各种庆祝活动。 观音诞的前两日姜璃已经和项墨离开京都二十余日,一路西行,走走停停,这日正是到了陕西陵安城附近。 先时为冬季,还未开春,景色处处凋零,使得两人的行程少了不少乐趣,到了最近才见各处都渐冒出了绿色,天气也开暖了许多,就是各州府街上人都多了许多,花花绿绿渐趋热闹。 姜璃一路西行,就发现民风越来越开放,对女儿们的约束也越来越少,大街上也经常可以看到女儿们出来逛街游玩。开了春,姑娘们除去了笨重的冬衣,各色衣裙穿起来,欢快动人,往往惹得行人多为注目。 前世姜璃也曾带了人从京都去西夏边关找韩忱,然而那时是偷偷出来,生怕惹了歹人,掩了容貌,也少有出马车的时候,而此次去西夏,却是项墨特意要带了姜璃游玩,总喜欢让姜璃作了当地的打扮,四处游逛,观舞听曲,至多不过带个面纱,看不清容颜却更显动人。 姜璃生得绝色,无论是何种打扮都掩不住那逼人的容光,反是风情各异,惹得项墨真是心思潮动,可惜在这赶路途中,他也不敢让姜璃太过劳累,每日不过浅尝辄止,姜璃倒是不见疲色,反是将项墨憋得够呛。 陵安城是陕西最大的城池,陕西都指挥使司便离此地不远,因此军中官员家眷便大多居于凌安城,其中便有姜璃的大哥,安王府的世子姜昉的家眷。 姜璃的大哥姜昉时任陕西都指挥使任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当然他这么年轻就出任正三品武职,完全是因为他是安王世子。 陕西原本就是安王的藩地,因为一些原因,景帝的祖父撤了安王的藩,在陕西设了都督府,但陕西都督府还是残余了安王府不少的势力。 姜昉早就收到了传讯,得知妹妹姜璃和妹婿西夏王府世孙项墨会在最近路过陕西回西夏,便日日派了人在城门守着,姜璃夫妻二人一入城便被迎进了安王府在陵安城的别宫,也是昔日安王府的藩王宫邸。 姜昉来陕西任职三年多,中间只回过安王府一次,更兼姜璃重生,实则已是许多年未见。然而和二哥姜晞不同的是,姜昉为安王府世子,自幼都跟了安王长大,性子沉稳妥帖,但和姜璃的关系相对就没那么亲密。 姜昉三年前成亲,娶的是永毅候庄家的嫡女庄婉如,和宜欣县君是嫡亲的姑舅表姐妹。 然而姜昉跟随安王在陕西日久,早已有了意中人,便是下属一个卫指挥使司一个从三品卫指挥同知的嫡女杨真。无奈他与庄家的亲事是在他幼时便由老安亲王定下的,无可更改,便只能先娶了庄婉如,后再纳了杨真为妾,因杨真身份不低,早早便请旨封了世子侧妃。 庄婉如的祖父曾是永毅候世子,出征时为救老安亲王而死。后来永毅后的爵位便由其弟也就是庄培洵的祖父袭了。 老安亲王对庄婉如祖父的死深有愧疚,就定下了嫡长孙姜昉和庄婉如的婚事。 安王妃对自己长子的这些破事颇不以为然,但庄家的亲事的确亏欠了长子,便也只能保持沉默,也因此对庄婉如甚好,两人成婚后,就让庄婉如随姜昉去了陵安城,免得让杨真在陵安城一人独大,将来更加难以自处。 庄婉如到了陵安城后不久就生下了嫡长子姜睿,随后杨真也生下了一个女儿姜甯。 姜璃前世今生都没见过杨真,只听说她和大哥青梅竹马,深受大哥宠爱,大哥娶妻,她宁愿以从三品官员嫡女的身份做妾也要跟了大哥。世人多赞叹她有情有义,姜璃却因着父王的侧妃容侧妃,知晓母亲昔日的难过,就对这杨真先有了几分不喜。 她年前就听说了这杨侧妃已有身孕,她以为以这个杨真的受宠程度,今日到了陵安城的旧王府,必能见着她,却不想只见到了风光满面,神色怡人的大嫂庄婉如和脸色不那么好看的大哥姜昉,以及睿哥儿和甯姐儿。 姜昉见到姜璃自然是高兴的,虽然相处不多,毕竟是唯一的嫡亲妹妹。他也是原本就认识项墨,虽只见过几次,也是印象深刻,妹妹嫁到西夏他心里也有些担心,但见到项墨和姜璃,根本不用言语,他也感觉到项墨对妹妹的情意和宠爱,这才放了一些心。 只是他显然是有什么烦心事,就算是见到项墨和姜璃的高兴也掩饰不了眉宇间的郁色。 姜璃未见到据说已怀有身孕的杨侧妃,并且大哥大嫂也一直未有提及,心中诧异,只是不好出言相问。 一直到膳后,姜昉还在和项墨在外厅喝酒,庄婉如和姜璃闲话家常,两人聊了一会儿京都近事,庄婉如像是随口道:“说起来,就前几日,庄郡王府的表小姐梅姑娘,嗯,现在是韩夫人了,还在府里住了几日。我记得你和宜欣还是很要好,和这梅姑娘可熟?” 姜璃心下一顿,仔细看了大嫂几眼,见她笑得温柔可亲,好似并无其他意思,便笑着回道:“嗯,见过几次的,她和宜欣极为亲密。” 韩夫人其实是宜欣而不是梅菀思这事姜璃是知道的,还是前几日项墨说起西夏边关一些事时提到韩忱便顺便告诉了她,她也是极为震惊,没想到这成郡王府竟然这般大胆。 宜欣和大嫂庄婉如是姑舅表姐妹,两人关系非常亲密,她大嫂庄婉如待宜欣胜过亲妹。 这却是因为当年大嫂祖父死时,唯有一子一女,就是庄婉如的父亲和宜欣的母亲成郡王世子妃,庄婉如的父亲体弱,在庄婉如几岁时便病死,遗留一女,成郡王世子妃便常接了庄婉如去成郡王府居住,关系亲如母女。 此时大嫂特意说起嫁给韩忱的梅菀思,姜璃十分怀疑大嫂已经知道了梅菀思实际上就是宜欣,毕竟宜欣若是在这府里住了好几日,以她和大嫂的关系,说大嫂不知道才奇怪。 姜璃心中揣着怀疑,夜间神色就带了出来,她在项墨面前向来不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并且习惯性的有什么疑惑都会跟他提,这毛病却是项墨特意给惯出来的。 姜璃问道:“我看大哥眉间似有郁色,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 项墨瞅了姜璃一眼,道:“你大哥的一个侧妃小产了,而且大夫说因着孩子月份已经比较大,此次小产伤了身子,能捡回条命已是不易,怕是后面再难有孕。” 姜璃脸色陡变,想到大嫂庄氏满面春风的样子,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听说那杨真的身孕已经是四个多月大,胎应该已经稳了,且她出身武将世家,身体应该不差,如何就小产了? 可这里是陵安城,杨真土生土长在这里,杨家在这里也是有权势的人家,她大嫂从京都过来,也没带什么人,应该不至于跟大嫂有关吧? 项墨看着姜璃的脸色有些发白,伸手摸了摸姜璃的小脸,心里叹了口气,他极少涉足内宅,但却知道内宅之争最是披着温情美丽得外纱行最狠毒的事,大多男人皆喜三妻四妾,个个都是枕边人,不能说毫无感情,却都是对着她们互相的争宠暗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真侵犯了他们的底线再想管理,却已经迟了。 姜璃心头恻然,靠在了项墨怀里,良久才道:“项二哥,你以后,会有侧妃吗?” 项墨曾经答应过她,不会有其他女人,但世事易变,情浓时所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实是难说,而且姜璃接触外面的世界越多,就知道身处高位很多时候制衡越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也越多。 就像她大哥,若是可以选择,必也不肯娶了大嫂庄氏,若是直接娶了那个侧妃,也不知少了多少是非。 项墨是未来的西夏王,想必西夏不知多少世家想要把自家姑娘送进王府,还有西夏大大小小的部落,需要联姻的机会不要太多。 项墨低头看姜璃,见她并未看向自己,只是略带了些迷惘般不知看向何处,想是她大哥之事让她有些伤感。 他握了她的小手放到掌心,捏了捏又揉了揉,按了按腹中升起的热意,才道:“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有解决之法,端看你肯不肯用那些法子。你放心,没有人能逼我纳什么侧妃。只是,阿璃,你也不要总是想推开我才好。” 姜璃脸一红,她真是不知道为何项墨一本正经的说话她也总会想歪了去,也不知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项墨看她脸红了,就低低笑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收了笑,看姜璃撅了嘴,眉间还是微蹙着,就正了正色道:“你大哥是安王世子,未来的安亲王,他自己的妻妾,须得他自己打理,旁人是操心不来的。” 姜璃“嗯”了声,她大哥和二哥姜晞不同,大哥自小沉稳有主意,事事都成竹在胸,他的事情,不用说,她也不会不明情况胡乱插手。 只是不管那杨侧妃如何,她肚里那个到底是已经怀了四个多月快五个月就已成形的胎儿,她的侄儿,一个无辜的孩子,突然就没了,姜璃心头还是难受的紧。 想必她大哥应该更是难受,那个杨侧妃可还是他的心上人,还差点一尸两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捉了前面几章的虫,希望大家不要被伪更骚扰而打偶… 第105章 一箭三雕 姜昉久未见妹妹,姜璃此一去西夏又可能再难相见,便邀请妹妹妹夫在陵安城多留几日。 姜昉心情不好,姜璃到底放心不下,虽没有插手的意思,也想待几天看看,正好项墨在陵安城也有事情要处理,便应了下来。 姜璃虽不打算多管,但到底关心大哥,十华知道她的心思,第二日便将事情查得七七八八跟姜璃禀报了。 杨侧妃出身武将世家,家里是世袭的从三品的卫指挥同知,她母亲曾氏也是武将世家出身,曾氏父亲和弟弟在一次战争中战死,只留下了一个孤女曾涵,便养在了曾氏身边,待她也比亲生女儿杨真只好不差的。 曾涵比杨真小两岁,今年十六,跟杨真一起长大,也是比亲姐妹还要亲近的,曾氏体弱,因此杨真也常接了曾涵来陵安城的安王府来住。 可事情就出在这曾涵身上,差不多半个月前二月十二花朝节,曾涵竟然爬上了喝醉酒的姐夫安王世子姜昉的床,然后还被怀孕四个月的表姐杨真撞到了,曾涵被抓后还哭着抱着表姐杨真的腿说她是被害的,结果推搡间杨真摔倒了,肚子撞到了椅子,就小产了。 “那曾涵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又如何处置了?”姜璃问道。 “奇怪的是发生此事,世子爷一直没说什么,世子妃却道是发生了这种事,曾姑娘回杨家必然无容身之处的,既然她已是世子爷的人,不若就抬为世子爷的姨娘好了。那曾姑娘一直嚷着冤枉,后来世子妃查了,曾姑娘喝的茶水是世子身边一个大丫鬟准备的,里面加了些催情的东西。”十华道。 又补充道,“所以最后这事只能就处置了世子身边的那个大丫鬟,世子妃要抬曾姑娘做姨娘,世子和杨侧妃都不吭声,曾姑娘就嚷着要以死谢罪,现在就僵持着在。” 姜璃听得脸黑的,她大哥身边怎么也这么乱七八糟了,她印象中的大哥形象可不是这样的。 可是这事情听起来像是合情合理,可总让人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尤其是她大哥,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吭声,也不处理的性子。 大嫂查的结果更是让外人听了对大哥产生误会,或是他下面丫鬟不检点,或是他对侧妃之妹不轨,事成之后还拉个丫鬟顶包似的。 而且这事闹到杨家,可不就是大哥御下不严,丫鬟不轨,累得大哥竟然辱了自己侧妃的妹妹,然后还害得侧妃情绪激动失了孩子,以后还将终身不孕,这事之后不说是不是得被杨家抓了大把柄,至少颜面也是要尽失的。 “那个大丫鬟叫什么?”姜璃问道。 “溪平。”十华面色不变,波澜不惊的回道。 姜璃却是脸色陡变。溪平,溪沙。溪平正是溪沙的堂姐。 第57节 “你知道他们是如何处置这个大丫鬟的?”姜璃问道。 “现在还在府里关着,听说世子妃正在物色人选,想把溪平嫁出去。虽说溪平犯了错,但到底是服侍了世子爷近十年的大丫鬟,世子爷不出声,世子妃也不敢随便挑个人就把溪平给嫁了。”十华显然是知道溪平的身份的,知道姜璃会关心,所以特意查过了这事。 溪沙是姜璃最为看重的心腹大丫鬟,溪平是她堂姐,姜璃的性子知道了,必不会不管的。 这日晚膳后,姜璃用完饭就跟大嫂庄氏道:“大嫂,母妃听说哥哥的一个侧妃有孕,特意让我给她捎了些东西,只是这几日如何不见这位小嫂子?” 庄婉如听言面色微微一僵,随即面上便浮现了一丝难过的神色,先是欲言又止,继而缓缓道:“哎,瑾惠,这事原本是不想跟你说的,免得给你新婚添了晦气。你不知道,就在半个月前,你那小嫂子已经小产,现在还卧病在床呢。” 姜璃扮作第一次听说这事的样子,大吃一惊了下,抿了抿唇,道:“大嫂,不是听说那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吗?这,如何就能小产了呢?” 庄婉如就简单把事情掐头去尾跟姜璃说了一遍,只道是杨侧妃的表妹爱慕世子,花朝节趁世子喝醉酒表白,不小心就被杨侧妃撞见了,杨侧妃一激动孩子就没了。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姑娘家花朝节向心上人表白爱慕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日也就揭过去了,只是杨侧妃爱妹心切情绪太过激动才把事情闹大,又把孩子给折腾没了云云。 最后拉了姜璃的手,语重心长道:“瑾惠,你还小,我看你和项二公子现在感情深厚,可是再深的感情也有趋于平淡的时候,你别嫌嫂子说话不好听,将来但凡项二公子纳什么侧妃姨娘什么的,只要越不过你去,你只摆正了心态,不要太当一回事,只好好抚育儿女,孝顺公婆就好了,千万别作,把好好的福气都作没了。” 姜璃的脸霎时就黑了下来,她抽了手,道:“大嫂,母妃说过,无论何时,立身要正,没影的事,岂可往自己夫君身上泼脏水,先把他贬低了。我想,杨侧妃的事,大嫂还是好好查一查,莫让别人污蔑了我大哥,平白污了名声。” 庄婉如听了姜璃的话,脸色再次变了变,有些不自然道:“瑾惠,这如何关你大哥的事?不过是个丫鬟贪慕荣华做下的事,怎会污了你大哥的名声?大嫂知道,你是关心你大哥……” “大嫂!贴身大丫鬟犯事也是大哥御下不严,而且我相信既然是大哥的贴身大丫鬟,人品能力应是信得过的,如何会行此等不周密之事,我看这事可能还有内情,大嫂何不再查看查看?”姜璃沉声道。 姜璃原是不打算插手,只稍微跟大嫂庄婉如露点意思让她再查查,莫要污了大哥的名声,然后将溪平要过来的。 她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应该是那曾家小姐有问题,所以也就直接跟大嫂说了,谁知大嫂竟然油盐不进,还自有一番道理,所以很有些不悦。 庄婉如脸色难看起来,她盯了姜璃片刻,才挤出一个笑容,道:“瑾惠,你说的也是,你放心,这事大嫂会再查查。只是瑾惠,你是娇客,你大哥的房中事我看你还是不要管了,省得传出去还污了你的名。” 姜璃听了前面也就罢了,听到后面,脸色顿时气得有些发白,她倒真是不知道,她大嫂竟然这般厉害。 姜璃这日回到房中,越想越觉得大嫂的态度奇怪,突然想到昨日,大嫂曾说过梅菀思也就是宜欣曾来过这里住过几日,心里一凛,大哥出那事之时不恰恰是宜欣走后不久的事? 宜欣本因为要嫁到北辽,当初可是和绯莎公主打的火热。绯莎公主那女人,简直沾到哪里,哪里就有男女是非,她怎么忘了这个! 原本姜璃是没有打算插手大哥的家事,不过只是想提一下大嫂,让她去查而已,可不曾想这稍提一下,却让她疑心起了自家大嫂。 若是,若是这事宜欣也插了一手,那以宜欣和大嫂的关系,将来两人来往必将更加紧密。韩忱的手段姜璃是知道的,若是大嫂听了宜欣之言,做多了龌-蹉之事,就相当于被宜欣拿住了大量把柄,那……姜璃简直不敢深想。 牵涉到宜欣,韩忱,原本并不想插手太多大哥后院之事的姜璃却觉得不能不管了。想到前世就是被韩忱龌-蹉手段害死的父王,她不能任由任何潜在的危险在自己大哥身边。 姜璃凝眉坐了一会儿,便命了十华继续去查探,又命了贴身丫鬟雨新找机会找大哥的另一个贴身大丫鬟良平说话。 这日项墨外出办事,深夜才归,他回来时,姜璃已经睡着了。 项墨抚了抚姜璃微蹙的眉头,心里有一丝不忍,他知道她在为她大哥的事情烦恼,只是这事他不打算给她直接的帮助,一来这是安王府的家事,姜璃插手还可以一说,他插手就不好了,二来他希望姜璃能自己试着处理这种内宅事情,此事说来不算特别复杂,却牵涉到各色人心,让她经历一遍也好。 他是把她护在手心,可是即使护在手心,他也希望她能够继续成长。 姜璃到陵安城的第三日便是观音诞,姜昉想带着妹妹出去走走,也看看陵安城的风景,便安排了一家人去陵安城最大的寺院陵原寺礼佛。 陵原寺在陵安城附近的山西陵山上,风景幽美,寺外的观音诞又多庆祝节目,正是踏春欣赏民俗风情的好时候。 姜昉和世子妃庄婉如一早便携了姜璃夫妻一起到了寺里,礼完佛,用完斋饭,庄婉如和一些官家女眷说话,姜昉却带了项墨姜璃去后山。 这日到陵原寺的大大小小的官家女眷不知凡几,姜璃留在陵安城的时间不多,姜昉并不欲妹妹把时间都花在和这些女眷们说话上。 况且项墨和姜璃是隐姓埋名入得陵安城,并没有公开身份,虽然有些官员大抵知道,但项墨和姜璃身份高,只要他们不愿意说,其他人就得当作不知道。 后山的杏花开得很好,满山满眼满地的粉白,倒像是误入了一片仙境,总算是让姜璃的心情好了些。走的累了,项墨和姜昉在前头说话,姜璃就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的小亭子里休息。 她看了一眼随侍在一旁的良平,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良平是先前出来时,姜璃特意找她大哥要了陪侍在她身边的,道是怕万一走丢了,也好有个熟悉这边的丫鬟陪侍。 良平和溪平一样,是自小伺候安王世子姜昉的贴身丫鬟,照一般世家规矩,这两个贴身大丫鬟一般都会被收房,但安王世子冷淡自持,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安王妃治家又严,丫鬟多规规矩矩,因此良平和溪平一直都还只是大丫鬟,未成为安王世子的房里人。 但两人地位却很超然,安王世子未成亲前,他的内外书房,人情往来,内外院皆是这两个大丫鬟打理。 就是姜昉成亲,世子妃庄氏到了陵安城之后,姜昉的书房,外面很多的账目也还是良平和溪平管着的,姜昉丝毫没有让庄氏插手的意思。 昨日雨新找良平说话,良平就转达了想私下见姜璃有话要禀报姜璃的意思。今日礼佛,姜璃就找哥哥姜昉要了良平陪侍。 良平欲跪下,姜璃道:“不必了,你把那点心铺到这桌上吧。” 良平懂得了郡主的意思,这是让她一边做事一边自然说话的意思,这样也不会惹了别人的眼。 良平没有再出声,沉默的和雨新一起把桌布摊开,再从篮子里拿出带来的点心,慢慢摆在了桌子上。 姜璃又对雨新道:“雨新,你去前面把哥哥和二公子都叫过来一起用些点心。” 雨新知这是让她去周边把风又拖住世子和姑爷的意思,便应诺退了下去。 雨新离开,初兰便站到了亭外守着。初兰性子冷淡,和十华不同,但凡姜璃没吩咐的,只要无关姜璃安危,她丝毫半点不关心。 “郡主,请郡主救救溪平吧。”雨新一离开,良平帮着姜璃盛了些梅花燕窝炖奶,递到姜璃面前,就忍不住开口求到。 姜璃看着她放下甜品在面前,闻言连眉头也没动一下,十华上前先试了一口,这才换了小勺给姜璃用。 姜璃尝了一口,这才抬头看了随侍一侧的良平一眼,温和道:“你先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吧,大家都知道的就不必说了。” 这一眼让良平微愣了一下,她记忆中的小郡主刁蛮冲动,却护短的很。溪平是姜璃的大丫鬟溪沙的堂姐,就冲这一点,以前的小郡主肯定二话不说就会把溪平保出来。 可现在的小郡主目光温和,却隐含威压,冷静自持,这个小郡主真的不是几年前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小郡主了。 可是除了小郡主,她也已经别无选择。 她抿唇整了整思绪,将原本想说的话却吞了下去,道:“郡主,溪平是冤枉的。那日曾姑娘来找世子,喝的茶水的确是溪平沏了给世子解酒的。可是溪平若是心有不轨,如何能让曾姑娘喝了去?况且溪平伺候世子这么多年,若是有心,何须选此时候?” 姜璃静静听着,并无插言,温和的目光却鼓励了良平继续说下去。 良平的心慢慢定了下来,继续道:“郡主,那日茶水有没有问题且不说,我倒是觉得那日房中的燃香颇有点古怪,所以偷偷将取了些藏了起来,还请郡主过目。” 姜璃心头一跳,她看了看良平手上小小纸包里一点点残余的燃香,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怒意。姜璃伸手想结果,却被一侧的十华先拿了去。 良平没有说为何觉得那香古怪,姜璃也因着被她的话引发不好的记忆而忽略了这个问题,倒是十华对着良平很有些若有所思。 不过十华对良平的怀疑其实真是冤枉了良平,良平发现这香的古怪是因为那日她服侍姜昉,在房间里较久,这香对她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良平素来心性坚定,安王世子人中龙凤,她服侍他十年之久,如何不能没有一些情愫?可是良平十分之理智,她生了些情愫,就狠狠压到了心底,根本不允许这丝情愫爬出头来。但那日她在房中,却不时对着喝了些酒看书的姜昉爬出了些旖旎心思,差点克制不住。若不是曾涵来访,她都不知自己是不是会做出些什么来。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所以发生了那事之后就趁人不注意偷偷藏了些燃香残渣。果不其然,她没拿的剩余的燃香第二日就不见了。 姜璃看着良平空空的手,良久才道:“为何那日世子妃查的时候你没有交上去?”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 良平咬了咬牙,道:“茶水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可世子妃娘娘却坚持了这个判定。世子妃娘娘并不需要实情,她只需要她想要的结果罢了。” 她没有说的是,世子妃庄氏早就看她和溪平不顺眼,尤其是溪平,相比沉默寡淡的自己,十分貌美又聪慧,最得世子另眼相看。 姜璃只觉得心里难受,她不希望是这个结果,大哥的后院谁都可以有问题,但不应该是大嫂,因为谁都能处理,可如果是大嫂,那该如何办?背着祖父给定的还恩的婚约,不是什么根本大事根本不可能休妻或和离。 姜璃接过十华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抑了抑心里的情绪,才继续开口问道:“此事,大哥为何一直不出声?还有,为何花朝节,曾涵可以跑到大哥的院子里?”据她所知,她大哥可不是这样的人。 良平犹豫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姜璃把水杯猛地放到了桌上,冷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隐瞒些什么?你找我,不就是因为知道在这陵安城你再也找不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帮你们了吗?可是要找我替你们做主,还要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怎么,让我不明情况就去给你们当枪使?” 良平大急,忙就要跪下却被十华给拉住了。 良平咬着的唇几遇出血,终于出声道:“世子爷,他当年真正有意的姑娘其实是曾姑娘,但曾姑娘柔弱,又深受杨侧妃母女大恩,得知杨侧妃娘娘心仪世子爷,便退让了。那日是花朝节,想必曾姑娘想见见世子爷,就到了世子爷的院子里。世子爷醉酒,然后就发生了逾矩之事。” 姜璃脸色大变:“那杨真是怎么回事,我大哥是那种别人随便塞个女人就会要的吗?更何况还是心仪之人的表姐?” 纳了杨真,就等于是绝了再要曾涵的路,他大哥就算不能娶曾涵,也断没有人家让他纳谁他就纳谁的道理,而且为何外面传的都是大哥的心上人是杨真? “是杨侧妃娘娘的姿态一直让人以为世子爷喜欢的是她,奴婢不知世子爷为何对此默认,想来也是和曾姑娘相关的。而且,杨家是王爷的老部下,世代跟随老王爷王爷征战,杨侧妃当众说愿意为世子妾,就是王爷也不准世子扫杨家脸面。其实王爷早就有意世子爷和杨家联姻。” 姜璃小脸气得煞白,娶妻是因为祖父的决定,纳侧妃是父王相逼,她大哥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不得不说,姜璃相当护短,她考虑事情的出发点下意识里排在最先的永远是她大哥,她大哥的感受和需求,而绝不会认为她大哥有什么错。 如果这样说,大哥的沉默是因为曾涵?大哥肯定也觉得那日之事有些蹊跷,但他为了维护曾涵,就保持了沉默? 那导致这事发生的主谋到底是大嫂,还是曾涵?若是曾涵,既然大哥喜欢她,她也没必要做爬床这种事啊?不,她既然当初拒绝了大哥,就不应该会在自己表姐怀有身孕的时候做这种事!除非她心里恨毒了她表姐,故意害她!但这却是两败俱伤的笨法子。 “嗯,我知道了。此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溪平那里我会跟大哥说的。”姜璃道。 有了心事,姜璃下午游园观景都有些蔫蔫的,她看他大哥温和沉稳,俊雅出尘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自小在她眼里,大哥都是非一般高大的存在,当年,大哥在京中声名可是比那周衍都要强多了,却不想,他过得竟然是这样的生活。 姜昉屡次感觉到妹妹忧伤的眼神,汗毛差点都竖了起来,但项墨在旁,他虽然自小疼爱这个妹妹,却和她委实接触不多,也不知妹妹这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了?他狐疑的扫了项墨好几眼,心里暗道,希望不是这小子欺负了他宝贝妹妹,不然还是让妹妹留在陵安城别去西夏好了…… 众人回到了旧安王府中已过了用膳时间,简单用了膳就各自回房了。 姜璃回到房中就把那残余燃香给了傅姑姑查验,因傅姑姑已经多次接触了绯莎公主所用香料,只稍微捻了捻,闻了闻,就道:“是和绯莎公主过往所用香料有相同成分,可使人致幻生情。” 致幻生情,绯莎公主来来去去会的就是这一招啊,只不过手法不同,香料不同,效果也不同而已。 致幻生情,姜璃琢磨着这四个字,她突然想,她大哥既然喜欢那曾涵,这香更能催人心中情丝弱点,所以那日她大哥可能有主动,所以事后他才保持沉默,因为他肯定困惑,却不忍再伤曾涵? 这样一想,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大嫂庄婉如设计大哥和曾涵有染,再引了杨真过去,杨真本就知道大哥对曾涵有意,花朝节发生这事自然对她刺激颇大,引发小产,这小产说不定大嫂也有掺一脚,然后再把事情推到溪平身上。 除掉了看不惯地位独特的溪平,杨真又差点一尸两命,而曾涵呢?发生这事,想必曾涵再难面对一手把她养大的姑母,也无颜再面对她的表姐,且一辈子背上忘恩负义爬姐夫床的名声,她如何能在安王府待下去?甚至,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此一计真是把大嫂的眼中钉都拔得干干净净。 第106章 人心难测 这晚姜璃的心情更加郁结了。丫鬟作妖也好,侧妃争宠也罢,都好处置,但育有嫡长子的发妻世子妃有问题,那就像个死结,这真的是太让人闹心了。 姜璃不用说,项墨自是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甚至了解得比姜璃还要深一些。 他抱了姜璃在怀,道:“阿璃,此事你查到了绯莎公主便罢了,并不宜多插手干涉,明日就把燃香交给你大哥处理吧。” 姜璃点头,有些消沉的道:“我知道,此事我本就不该多管,查到真相,就应该把证据给大哥,让大哥来定夺。” 顿了一下,又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替大哥难受。那个曾家姑娘,我直觉就不喜欢她,大哥如何会喜欢上这样黏黏糊糊的女子。” 其实姜璃有些迁怒,觉得大哥内宅乱成这样很大程度都是由这个曾涵引起。当初她既然拒绝了大哥,那为何还要藕断丝连,时不时跑到安王府来找一下存在感,给大哥添堵,让大嫂闹心?还在花朝节跑去找大哥,不然如何给人钻了空子? 且大嫂虽称不上多聪颖贤惠能干,但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模式培养起来的,差不到哪里去,以前刚嫁进来时也是中规中矩,如若不是生活太不顺心,大概也不能行出此事。 “若大哥对这个曾家姑娘心软,还护着她,将来后院可能更乱。”发生这样的事,甭看那曾姑娘如何惺惺作态,姜璃敢打赌,最终她还是会入了大哥后院的。 姜璃简直越想心里越堵。 项墨捏了捏姜璃的小手,他很喜欢把玩姜璃的小手,纤细莹透,柔弱无骨,握着就让人软到心坎里。 “你要相信你大哥。”项墨道,“在你心目中,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 姜璃皱眉,不知道项墨问这话是何意思,但还是想了想,认真答道:“认真,负责,冷静,沉稳,有担当,体贴,孝顺,功夫好,特别能干,什么事都能解决……” “行了,行了。” 第58节 项墨被她这一长串夸奖的词说的很有点不是滋味,他也就是一问,用不着这么可着劲儿的夸吧?赶紧道,“你既然说他什么事都能解决,那还有什么问题?交给他处理就行了。” “我只是那么一说,可是人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有时候不就会心软容易做出非理智的选择吗?而且,处理自己后宅这种事,得多糟心啊!”姜璃嘟囔道。 项墨摸摸她的额角,顺了顺她两边的碎发,柔声道:“阿璃,你说你大哥是什么事都能解决的人,你觉得当年若他真想娶那个曾姑娘,他做不到吗?退一步讲,不能娶来做正妃,做侧妃都不行吗?” 姜璃一愣,抬眼看项墨,呢喃道:“你,你是说?” 项墨低头吻了吻他的手,继续道:“阿璃,你觉得如果你是在曾姑娘那个位置,我是你大哥,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好好想想再答我。” 如果自己是曾涵,项二哥是大哥?想到这个,姜璃就不太愿去想,如果自己是曾涵又该如何选择。 例如自己是曾涵,赵澜是杨真,想到这里姜璃就立刻否认了,澜表姐如何会做出杨真那样不要脸面的事情,她一定会在知道自己喜欢大哥后就把自己的心思掩藏起来,不让她发觉而为难,所以完全没有可比性。 而若自己是曾涵,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出尔反尔,藕断丝连,和自己姐夫玩儿暧昧这种事的! 但项二哥,她想,无论自己做出什么选择,大概项二哥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她这样想,心里就又是甜蜜又是苦涩。 甜蜜是为自己,苦涩是为她大哥。 项墨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到了什么。他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也知道,只要我想,我就总有法子可以娶到你。可你大哥当初却选择了放弃,想必所谓的喜欢不过尔尔而已,所以你不必为他担心。” 又补充道,“少时的喜欢不过是少年慕少艾。对方若矫揉造作,行事反复,自以为是,再深的感情也都能消耗光,更何况少时的懵懂之情。” 姜璃瞅他,目露狐疑委屈之色,项墨失笑,道:“你又在想什么?你就是你,阿璃,你是怎样的我都喜欢。”女子的心思果然反复。 姜璃“哼”了声,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沉默了一会儿,就问起了宜欣之事。 她不管她大哥将会如何处置管理她大嫂,但她就是觉得那宜欣,韩忱还有那绯莎公主就跟土炮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闷声炸了,到处祸害人。 “嗯,你放心,绯莎公主那边我已经有了眉目,会处理干净的。至于宜欣县君,恐怕慢慢就蹦跶不了多久了。韩忱,你可知道,绯莎公主提供给韩烟霓和宜欣的那些香料,虽可助兴,但用久了,却会影响心志,人就慢慢变得癫狂。韩烟霓和宜欣为了争宠,想必用在韩忱身上的香料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韩忱,用不了太久就会失控的。”项墨慢慢道。 韩忱对宜欣县君只有利用,宜欣因为身份问题本就心里不安,为了得到韩忱的心,也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必然会用那些东西继续魅惑韩忱。 而韩烟霓那边,韩忱本来对韩烟霓应该是没有多少男女之情的,等韩烟霓回到西夏,看到韩忱和宜欣县君有肌肤之亲,过着正常的夫妻生活,必不能忍,自然也是要争一争的。 只是绯莎公主给她们的东西都不是什么极品上品的圣香,不过是些迷惑心志的助兴香料,那些东西用久了,只会让人不知不觉的上瘾,神志越来越难自控,直至或神志软弱易被人控制,或挣扎抵抗至癫狂。 绯莎公主本就用心不良,如何会给她们什么好东西? 姜璃怔了怔,她想起了前世,韩忱后来杀她又锁她的魂魄,是不是也跟神志癫狂有关?不过,那些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她只要记得这个人丧心病狂就是了。 当然,对项墨来说,这个走向再好不过,韩忱神志失控,行事露出的破绽就会越多,他背后的人也就都会慢慢浮现出来。若不是为着引蛇出洞,就冲着韩忱觊觎姜璃,又勾结北辽,在背后各种小动作,他也已经出手把他处理了。 第二日,姜璃便叫了傅姑姑一起,去了大哥安王世子姜昉的书房,将那一小撮燃香给了大哥,并命傅姑姑把这燃香的来历功用都给她大哥普及了下,又告诉了他那韩忱的新婚夫人就是大嫂表妹宜欣郡主的事。 姜昉捻了捻那香,苦笑了下,半晌才对姜璃道:“没想到有一日,我还会让阿璃替我担心,为我做这些事。” 姜璃想过她哥哥听说这事后的很多种反应,却不包括这种。 她睁大眼看她大哥,嘴巴张了张。她觉得她大哥听了那些话,完全没有什么吃惊的样子,像是分明早就知道了。 姜昉看她那样子很有些可爱,很不合时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中带了些宠溺,放柔了声音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你不要担心。” 他很高兴,他的小妹妹也长大了,原本他还替她担心,那样直率莽撞的性子,去了西夏,她会不会过得不好,受人欺负。可是现在看她长进很多,虽然还是没有全然放心,至少放心了一些些。 “大哥,你,是不是其实早就知道了?”姜璃问道。 “嗯,也不全然是。至少不知道那韩夫人就是宜欣县君,也不知道这香的来历具体功效。”姜昉道,“但这事是你大嫂出手我是知道的,甚至那日也是她蛊惑曾涵去我院里,后面又故意让丫鬟漏了消息给杨真让她过来的,我看杨真情绪不稳,四个月的身孕都能小产,怕是她还额外做了些手脚的。” 他知道的细节比她要多许多,毕竟是他的院子,他若连小小的后宅都掌控不了,如何带兵打仗? “那大哥你还?”姜璃张口就道,说出口却后悔了,既然大哥如此说,自然有他的打算,自己不该问的。 姜昉笑了笑,并不介意。 他道:“回头你就把溪平带走吧。她留在此处也是无益了。” 溪平能干,但她对自己用心很深,内心里又不是很瞧得上庄氏,觉得庄氏配不上自己,行事配不上安王世子妃的身份。可这哪里是她一个丫鬟能置喙的? 庄氏容不得她本也在情理之中。他不想收她入房,又不想她一条道走到黑,就得找机会把她送走了。 姜璃微微咬了咬唇,道:“大哥,溪平是你的心腹大丫鬟,知道很多东西,我带去西夏,是不是不太合适?” 姜昉温和的看了姜璃一眼,摇了摇头,笑道:“放心,她知道的都不是什么机密大事,其他的没有什么你不可以知道的。而且,她的忠心我还是信得过的。但是,阿璃,也正因为如此,你不要太过信她,尤其是不要让她接触太多西夏机密之事。” 他并不想将来从溪平那里听到什么有关西夏的事,让他选择妹妹还是一切以大齐为重。 姜璃点头,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姜璃告辞前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那那个曾涵,你打算如何处理?”她其实更想知道的是,她大哥对曾涵的态度。 姜昉窘然,他如何跟自己的小妹妹解释他的感情-事?他能跟她说当年他不过是少年心性,看见曾涵可怜可爱,就有了那么一丝心思,看她生活不易,原也打算纳了她,可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就让他早已厌弃,然而到底在年少时动过那么一丝情,那日毁了她的清誉,即使是因燃香之故,他也不愿对她完全绝情不顾。在后院给她安排个院子,或者挑个好人家把她嫁了,对他来说都易如反掌。 而且庄氏愚钝,身为安王世子妃,愚蠢狠毒还容易受人摆弄,她如果聪明,能压制住后院,他自然会放心把后院交给她,可是他早看出,她太过情绪化,不懂得掌控大局,容易被人牵着走。 他生性内敛,虽对庄氏算不得好,但也是一直尊重,外人都传他宠爱杨侧妃,作为他的世子妃,难道看不清真相?其实如果她能如他母妃般用正道压制住杨氏,他只有更尊重她的。 他无奈地对姜璃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以前的一些事?时过境迁,人在变,感情也都会变,你放心,大哥做的决定永远都是对安王府最好的决定。” 姜璃看着自家大哥有些难过,你做的决定永远是对安王府最好的?那你自己呢?是不是对你自己最好的? 姜昉看姜璃有些难过的样子,有些误解她此刻的心情,想了想,便又对姜璃道,“阿璃,我看项二公子对你很好,但你要记住,他不仅是你的夫君,同时更是西夏王府的世孙,未来的西夏王,你也不仅是他的妻子,同时还是西夏王府未来的王妃,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不可鲁莽,让你的夫君为难。” 作得多了,再深厚的感情也能作没了。 姜璃认真的应了声是才告辞了去。 之后姜璃又在这陵安城的府邸住了两日,也许姜昉想让姜璃安心的离开,他先是和杨家商议了一番,就在花朝节事发之后十几天之后,也就是姜璃准备离开的前一日,火速把处理结果宣布了。 没有实证,溪平行为是否不轨难以定论,但作为管事大丫鬟,至少有失察之责,遂被逐出府,然后就被姜璃收留了去。 至于曾涵,那日姜昉虽然损了曾涵清誉,但实际并无实质事情发生,安王府可出一笔嫁妆给曾涵,替她安排亲事,如若她不愿,也可入安王府为妾,安王府不介意多养一个人。 结果曾涵在自家卧病在床的姑母,也就是杨侧妃的母亲曾氏床前跪了两日,最终在曾氏默默垂泪下,表示愿意将来生下儿子就抱到杨真身边养,然后含泪入了安王府为妾。此是后话。 至于失了孩子的杨侧妃,亲王府王爷和世子的侧妃其实有两种,一种是从二品或从三品的庶妃,一种是正二品或正三品的侧妃。一般王府为避免侧妃位分太高,威胁正妃位置,多数都是从品级的庶妃,不过是为了好听,大家都叫侧妃而已。 杨侧妃此次虽然行为亦有不妥,但受的委屈较大,安王世子为安慰杨侧妃,上书景帝请封杨侧妃由原本从三品的世子庶妃为正三品的世子侧妃,请封杨侧妃所出之女姜甯县君位。 至于世子妃庄氏,在姜昉跟她宣布了众人的处置安排之后,就有些心神不定,面色很有些飘忽不定。 姜昉只道她是心中有鬼,在最后才对她道:“我听阿璃说,母妃很是挂念睿哥儿,且自去岁母妃身体就多有不适,又操持了几场婚事,家中事务又繁多,你作为嫡长媳,本就该在家中侍奉母妃祖母,替母妃分担家务。不若过了月中,你便带着睿哥儿回去京都侍奉母亲吧。” 庄氏闻言脸色蓦地转白,直直的看着姜昉,嘴唇颤抖却是说不出话来。待姜昉目光凌厉的看向她,她又似受了惊般,目光闪躲的避了开去。 姜昉见她如此,便知道她应该是猜到自己已经查出她是主谋一事,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可这到底是自己嫡长子的母亲,为了将来儿子的颜面,也不能明惩了她,只能道:“你回去京都也好好反省,跟母妃多学着点,为了睿儿,好自为之吧。”说完就拂袖而去。 姜昉跟姜璃说了对众人的处置,姜璃点头,暂时也只能如此了,把大嫂拘在母妃身边作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也好过让她在这边继续和宜欣来往,将来更是作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姜璃和大哥说完话后回房,原本打算收拾行礼准备第二日离开,却不想刚回房就看到穿了行装迎窗而立的项墨。 姜璃看他背影冷肃心头有一丝异样滑过,直觉就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项墨听到了姜璃入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姜璃一会儿,就开口道:“阿璃,我收到消息祖父病危,昏迷不醒,我必须立即动身回西夏。我想你暂时先住在你大哥这里,等过一阵我再过来接你。” 从陵安城到西夏王城庆城坐马车最快也要六七日,但若项墨快马加鞭日夜赶路不用两日应该就能到了。 姜璃点头继而又摇头道:“项二哥,那你先走,祖父既然病重,我也理当过去伺疾,我明日也照原计划动身前去王府。” 姜璃见项墨皱眉,便继续道:“初兰和十华对西夏很熟,有她们几个保护我过去肯定没问题的。” 项墨摇头道:“你还是等我回到王府后给你消息之后再出发,也不差那几日。”他总隐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姜璃点头,她知道项墨的性格,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他的理由,便答应了下来。只是项墨要留多几个暗卫给她,却被她拒绝了。 姜璃道:“此事若有什么蹊跷,针对的一定是你,虽然你功夫很好,但难说对方会有多少人,多些暗卫总是好的。至于我,这里是大哥的地盘,安危肯定不会有问题。如果我出发去西夏王府,除了初兰十华和原先你给我的两个暗卫,哥哥必然还会派人护送我,一定会没事的。” 安王爷给姜璃的侍卫大多是护送了姜璃的嫁妆和陪嫁之人已经去了西夏。此次项墨带着姜璃易装而行,带的人并不多。 项墨想了想,摸了摸姜璃的脸颊,答应了,又叮嘱了她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千万不要动身之类。 嘱咐了姜璃一通,又和初兰等人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项墨当日就离开了陵安城出发回西夏王府了。 项墨离开后的第二日,姜璃正陪着大哥大嫂侄子姜睿一起用早膳,姜璃的大嫂安王世子妃庄氏突然苍白着脸对安王世子道:“明日是我母亲的寿辰,我不能去给她老人家祝寿,特意抄了几卷经书,想明日到附近的文华寺里供奉在佛前,祝她老人家身体安康。另外杨妹妹身体有恙,我也想在佛前为杨妹妹祈福,以赎自己未能管好后院以致妹妹不幸失子之罪。” 见姜昉神色还算正常,并无反对的意思,就又转头对姜璃道:“妹妹,我听说西夏老王爷也病了,妹妹若有心不若就和我一起去庙中拜一拜,给老人家求求健康,也好全一全孝心。” 这话说的,仿佛姜璃不去就没心似的。 文华寺就在城外北郊,因为是距离城区最近的大寺庙,极受夫人太太们的喜爱,常常去那里烧香祈福,因此香火很盛。 姜昉见庄氏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眼下阴影极深,即使涂了厚厚的脂粉也遮掩住晦色,只当是自己昨日为杨真请封及遣她回京都的事刺激了她,听她说要去庙里为岳母祈福及赎自己的罪过,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他瞅了眼妹妹,最近王府是非不断,妹妹出去走走看看陵安城的风情也好,便道:“阿璃,既如此,你便去走走吧,我给你多配些侍卫,过了未时,我直接从军营那边过去接你。” 庄氏听了心里苦涩,她带姜璃去寺庙,自己夫君却只提给他妹妹配多些侍卫,还要亲自去接她,却视自然如无物。不过,他自来视她如无物。 姜璃正待点头,一旁两岁多的姜睿就出声道:“父亲,母妃,我也要去文华寺。”小孩子总会喜欢出去玩,更何况去寺庙里,每次都会遇到很多同龄的小朋友。 姜昉还没出声,庄氏就尖声道:“不行,你前几日才去了陵原寺,还差点染了风寒没有痊愈,如何能再出去。” 话其实没什么错,但配上庄氏尖锐的声音就有一点令人愕然,姜璃诧异的瞟了一眼自家大嫂,姜昉则是深深皱起了眉头。而随侍在姜璃身侧的初兰则是抬眼深深看了庄氏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双更,话说,如果双更的话,大家是喜欢我放在一章6000字更新,还是两章3000字更新咧~~ 捉虫,不是更新…… 第107章 将计就计 庄氏也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变调,立即调整了一下语气神情,拉过儿子,道:“睿儿,这正是变季的日子,你前儿就有了感冒的迹象,这次就不要跟母妃一起去庙里了,过了这两日,带你感冒痊愈了,母妃就邀了成家夫人和柳家夫人,让他们带了博哥儿和宇哥儿过来陪你一起玩可好?” 成家和柳家也是这陵安城的官夫人,和庄氏素有来往,博哥儿和宇哥儿分别是成家和柳家的小公子,和姜睿年纪相仿,平日里也常有一起玩的。 姜睿似有不愿,可看母亲虽是笑着说话,笑意却不达眼底,神情颇有点扭曲,小孩子最是敏感,见状心里就有点害怕,也不敢再吭声了。 这事就是一插曲,却让初兰暗暗留心了去,另有布置不提。 庄氏回到房中,强撑的精神跨下来,坐到椅子上,手端起茶杯,却是簌簌发抖。 昨日,陵安城知府夫人万夫人生辰,万夫人也是京中人氏,在这遍地都是世袭武官,夫人们多是本地出生的地方,两人便有些惺惺相惜,甚为交好。 因此万氏生辰,庄氏也就备了生辰礼一早去了万家宅邸给万夫人恭贺生辰。 谁知在万家后院,众人说笑了一阵,庄氏有些内急,就召了一个一旁侍候的一个绿衣小丫鬟带路去净房。 路上的时候她发现随身带的钗环掉了,便打发了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在来的路上找找,自己则先跟着小丫鬟上了净房,出来后便站在了树下等丫鬟们回来。 正有些不耐之时,那绿衣小丫鬟突然在她身边低声问道:“夫人可知道,夫人给安王世子和曾姑娘用的是什么香?” 庄氏大惊,她倏地转头像遇到鬼般看着那小丫鬟,却因为一时太过惊愕而说不出话来。 小丫鬟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只垂首敛目手上把玩着一截不知从哪里取出的香料,继续用只有两人可听到的声音道:“那可是北辽国国教天香教的圣香呢,价值可是千金难求的。只是不知道安王世子大人知道了,会如何处置夫人?私通敌国,可是灭九族的罪。” “当然了,想必夫人也没把庄家放在心上,只是世子大人的嫡长子,将来恐怕只能变成一个无母罪人之子了。” 第59节 庄氏全身一阵阵寒意滚过,这时她的一个贴身丫鬟已经拾了她刚刚掉地上的钗环过来,刚刚说话的小丫鬟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再出声。 庄氏简直觉得这个浅笑着的小丫鬟像是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她觉得她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可是看那小丫鬟的样子,她竟然半点提不起自己的脚步。 最终她还是支开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让她去一边守着,然后牙齿直打颤的问绿衣小丫鬟道:“你,你是何人,在此作什么胡言乱语?” 小丫鬟展颜一笑,慢慢道:“夫人不必惊慌。世子大人精明透顶,想必应该早已知道他的小青梅爬床是夫人算计之由。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该处置此事了。只是世子大人再精明能干,估计也料不到他的好世子妃竟敢私通敌国,所以这香是北辽圣香之事世子大人是再不能知道的。” 一句一句已经让庄氏血液倒流,汗流浃背。 “只是算计个把侧妃妾侍,世子大人估计最多也就是有些厌弃世子妃您狠毒,但也不会拿您怎么样。但是私通北辽,呵呵,他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安王府的继承人,未来的安王爷。不知道假如事发,他需不需要让秘密把你处死才能掩了这事去?” 看着庄氏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失去,扶在树干上的手青筋爆裂,摇摇欲坠,小丫鬟还嫌不够,最后一个字一个字道:“世子妃娘娘既然敢做这事,恐怕也是不怕死的。只是不知道世子妃娘娘死后,您的儿子,世子大人的嫡长子是否还能保得住自己安王府嫡长子的继承人地位呢?呵呵。” 庄氏听得一阵阵晕眩,手扶了一旁的树干才勉强不倒下去,大口的喘了好几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仿若从死域里面爬出来,没有半分生气:“你,你说什么北辽,就是什么北辽吗?你……” 小丫鬟收了笑,冷冷的盯着庄氏的眼睛道:“哼,自然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怕是你夫君手上还有这残香,我只需要找机会给他提个醒,就不愁他不知道了。不要说什么你是从韩家夫人还是宜欣郡主那里得来的,我只需让北辽暗探露个破绽,让他当众招认了你,恐怕你夫君不处死你都难以服众。别忘了,被你谋算的杨侧妃在这陕西可不是无可依靠的孤女!” 字字锥心。 “你,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是想让我做什么?”庄氏良久才镇定了些,颤着声音问道。 “放心,不需要你做什么特别的事。”小丫鬟声音缓下来,又换回了先前的轻柔,道,“找个由头,后日将那瑾惠郡主带到文华寺,把这香囊带在自己身子,然后和她在一起至少半个时辰,留她到午后巳时,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小丫鬟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装着从地上捡起一个香囊,递给了庄氏。小丫鬟说的轻轻巧巧,庄氏却只觉她声音里冒着寒气,直冷到骨子里。 香囊薄薄的,只是普通的香囊,大街上随处可以买到的那种。 庄氏不接,小丫鬟就笑着道:“放心,这个香囊对普通人没什么坏处,不过是让习武之人真气涣散,几个时辰之内武力下降而已。” 庄氏哆哆嗦嗦的接过香囊,她都不知道那日自己是如何回到安王府的。 回来后,天人交战,她不算特别聪明,但也不是傻子,知道如果自己受了一次胁迫,将来可能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可是她必须要先过了这第一关,才有机会考虑第二次,第三次,不是吗? 她死了没关系,可是她不甘心就把世子妃的位置让给姓杨的那个贱人,更不舍得让她的睿儿将来顶着罪人之子的身份长大,失去一切本来应当属于他的地位和一切。她不能! 就在她内心做着各种煎熬争斗的时候,她的夫君安王世子就进了她的房间,冷冰冰的跟她宣布了对众人的处置,对她的处置。 果然,他是知道的。 如同那个小丫鬟所说,她的夫君知道花朝节那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计,所以惩罚她回京都反省。她可以想象,也许回了京都,她一辈子可能都要和自己的夫君相隔两地,他的身边,就是杨家那个贱人的天下了。 这成了压垮她最后的一根稻草,直把指甲狠狠的嵌进手心里,鲜血淋漓,最终做出了决定。 第二日,姜昉特别拨了一些侍卫,护送了世子妃庄氏和姜璃去城外北郊上香。 一路上,庄氏和姜璃都有些沉默,庄氏心里有事,就是不好冷待姜璃,说上几句话也是强颜欢笑。 姜璃以前十分同情自己的大嫂,对她甚好,可是此次她和宜欣合谋,又牵扯到韩家,她心里就有些膈应,只觉她真是可怜又可恨。便不耐烦看她僵硬的假脸,闭了眼假寐,才算安静下来。 庄氏身份贵重,文华寺僧人见得她过来,又带了一名贵女,虽不知姜璃身份,见其气质出尘,娇美华贵还有一股皇家郡主自小养成的骄矜之气,自是知道不是凡人,忙就将两人迎至贵宾厅道是禀报主持过来亲自接待。 庄氏摇手示意不必多礼,今日不过是来尽心为老人家祈福,不必太大声势云云。 两人遂被引了去大殿烧了香,拜了佛,庄氏供上了佛经,又捐了香油钱,就被最终还是过来了的主持陪着去了后院经房抄经一直到中午。 用了午膳,就有小僧人领了两人去后院贵宾房歇息。 路上几人遇见了几个卖花的农妇,一个年长的妇人,一个年轻的妇人还带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大中午了,花篮里的花还是新鲜着,挂着露水,散发出阵阵清新的香味,格外惹人注目。 看姜璃好奇,小僧人就解释道:“这是山下的一家花农,方丈见她们种的花好,就常命她们送花过来给女客用,也算是照顾照顾她们生意。” 姜璃点头,一旁雨新看姜璃似乎颇有兴致,就道:“我看这些花儿也是不错,不若进得房来给我们挑挑?” 农妇闻言忙欢喜的应下,跟在了众人的后面。 庄氏看着姜璃入了房间,嘴唇微抖,却到底没说出话来,到了此时,也是无力反悔了。她心里恐慌的厉害,也恨的厉害,可是却没人能帮得了她。 她看着姜璃不出声自有一股高华气度的模样,那莹白如玉绝色无暇的脸,心里就一股股嫉妒涌上来。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如何看不出,那西夏王府世孙对姜璃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模样。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出生就能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荣华富贵,尊贵的地位,国色天香的容颜,爱她宠她的父王母妃,连宫中皇贵妃都视她如亲女,就是她的夫君安王世子,说什么宠爱杨氏,恐怕那杨氏都不及这个宝贝妹妹的一根手指头,这一点,只看眼神就能看出来,从来都是要什么给什么,容不得旁人半点置喙。 可是她呢?祖父死了,父亲失了爵位,成了一个依附永毅侯府生活的孤女,虽然祖父的死为她换回的一门好亲事,也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维护着,生怕稍一不慎就被人嫌弃被解除婚约,届时,一介孤女,她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 好不容易嫁了过来,她也是战战兢兢的侍奉婆母,照顾夫君起居,不敢有半点差池,这才得了婆母青眼,送了她来陵安城。又好在她肚子争气,生下了嫡长子,可是看着气焰越来越高的杨侧妃,她实在忍不下那口气。 在这陕西,众世家夫人们都视杨侧妃为子侄,哪里有她这正牌安王世子妃的丝毫位置?平日里各种宴会,也是受到明里暗里的排挤。她因自小环境的原因,对别人的冷眼排挤最是敏感,因此次次宴会都是如坐针毡。 所以在表妹宜欣送了她那燃香又挑拨了几句之后,终是忍不住心魔,在花朝节导演了那一场戏。只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竟被自己夫君看了出来,然后那香竟是北辽之物,如此才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完全没有退路。 她转身往庙里给她安排的房间走,一边走一边休斯底里的想,没关系,过了这一关,只要过了这一关,那杨氏再不能生育,弄了那曾涵跟杨氏斗,弄得陵安城王府后院越乌烟瘴气越好。 她现在也不指望自己夫君了,她带着儿子回京都,把儿子养在婆母身边,哄好婆母,只要有婆母安王妃在,将来安王府还是她儿子的! 对,回京都,过了这一关就回京都,那些北辽人也就再也威胁不了她了。想到此,她仿若绝处逢生,一下子又有了力气和希望,那先时的绝望怨苦都远离了去。 也是庄氏钻了牛角尖,因其自小失了父亲寄人篱下,敏感脆弱,因着一门好亲事还处处在家族中被姐妹们排挤,是什么事都自己往心里藏掖的性子。 其实既然安王世子姜昉已经知道花朝节一事是她出手,也已经处置了那事,只送她回京便罢,也算不得什么惩罚,更何尝不是一种保护?断了她跟宜欣县君那边的联系,在京里也不用担心杨氏或杨家作出对她或长子姜睿不利的事情,只要她心里坐得正,不想歪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受此威胁,此事还涉及到姜昉最重视的妹妹,她自当和姜昉坦白商议,姜昉得到重要信息,反可能把前面的疙瘩厌弃能抹去了些。至少还认为她除了被嫉妒蒙了心,在大局上还能把得住,不至作出对自己重视的亲人,对安王府不利的事。 可是她钻了牛角尖,心底深处又嫉妒姜璃命好,哪里还管那么多? 十华看着庄氏的背影心里冷哼,真是个又狠又蠢的毒妇。 进了房间,初兰先把里外两间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便对姜璃和她的贴身丫鬟雨新点了点头。 十华在外间守着,姜璃和雨新很快便在帷帐和屏风的后面换了衣裳。初兰又拿了颜料胭脂在里间迅速帮两人化了妆易了容,然后雨新站起来,赫然就有五六分姜璃的样子了。 而姜璃,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肤色微黑梳着两支辫子的农家小姑娘了,正是那卖花的少女。 姜璃看着雨新,心里略有不舍。 初兰便低声劝道:“少夫人,雨新不会有事的。我们已经和世子商议好,雨新只是为了转移视线,世子爷已经全部安排好,不会让雨新出事的。” 姜璃点头,道:“我知道。” 又对雨新道:“就算如此,你也要多加小心,多保重。等我到了西夏,就派人来接你。” 雨新点头,道:“嗯,郡主放心。郡主路上也要多加小心。” 装扮好了姜璃和雨新,初兰便叫了外面的几个农妇进来,把自己和十华并雨新的衣服给那几人穿上,又卸了妆重新装扮一番,再转过身来,三人已变成了初兰,十华以及雨新的模样了。 而初兰和十华自然是改装变成了那两个妇人的模样。 至此换装完,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初兰和十华便带着姜璃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房间,离了院子,出了寺院。 几人离开后不久,就远远听到身后的寺院传来响动,回头看去,就见到寺院冒起了浓烟,估计是发生了火烛。 姜璃隐约听到寺庙召集僧人救急的钟声传来,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原先都只是十华和初兰的猜测,此时见到寺院起火,姜璃便知道,十华和初兰的猜测又是准了,她再也没想到,她大嫂竟然狠毒大胆至斯,竟敢联合外人算计自己。 其实十华和初兰也不知道庄氏想做什么,只是她们有对危险直觉的本能,昨日回房后和姜璃商议了一番后,便定下了此计。 在寺庙中让姜璃和雨新互换身份,然后秘密带姜璃掩了身份下山跟一个押送货物去西域的普通镖队离开陕西,只说是去西夏投亲的,因是一个镖师的亲戚便求了镖局车队带着一起同行,也好安全一些。 姜璃急着离开陵安城王府去西夏,然而直接离开王府目标太过明显,虽然可以加重保护,但若是有人有心劫姜璃,再多的人也难保证一定安全。 用此计离开,然后让雨新继续以姜璃的身份留在陵安城的安王府邸吸引众人的眼球,应是最稳妥之法。 所以其实今日到底有没有人想对姜璃不利根本不重要,姜璃都会用这个方法离开的。只是能想到此法,却还是受了庄氏有异样的启发而几人合计出来的。 姜璃站在山腰,听着上方寺院传来的声音,看向山下陵安城这座古老的城池,心里难受的厉害。 她想起二哥姜晞胸无城府冲动任性妄为的样子,多少次,母亲和父王都为他那性子愁爆了,说他如何没有大哥半点稳妥的样子。 可是此时,姜璃却觉得她宁愿大哥能有一点点二哥的性子,有时候能任性妄为一点点。但凡他自私一点任性一点,以他的能力,想摆脱一个婚约,并不是一件难事。 而且母妃的眼里其他都不重要,最在乎的就是他们几兄妹,只要大哥有此心,母妃是一定会站在大哥那边支持他的。 况且解除婚约,其实对大哥对大嫂都好。 大嫂不像其母妃安王妃,出身前朝皇室顺国公府二房嫡出长女,自幼又受父母宠爱,受的是全方位的皇室教育,又生性豁达,底气十足,才能在嫁入安王府后那样复杂的情况下仍是活得逍遥自在,自有一番天地。 可是大嫂父亲病亡,母亲羸弱,爵位又失,一介孤女依附于永毅侯府生活,庄家又不是什么厚道地方,整日的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呕心受气,母妃虽派了嬷嬷教导,可也只能教出个面儿。她想大嫂的性子怕本来就不能适应安王府。若嫁个平常人家,也应是能安安稳稳好好生活的,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的。 她想起自己以前的性格,何尝不是任性妄为?她母妃自己就是最标准的世家贵女,若是想将她也培养成能干的世家闺秀,根本易如反掌,可是她和她二哥都被娇惯得无法无天。 她此刻才隐约明白,也许那未尝不是母妃心疼长子,潜意识里在次子和幼女的教育上就松懈娇惯了许多,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吧。 几人出了寺院,到了山下,便又到了一家院子重新换了妆容,当日便带了两名暗卫和三名侍卫跟了镖队一起去了。几人都分别化了身份混进了镖局车队,尤其是两名暗卫,就是三名侍卫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文华寺火烛,在众人忙着救火之际,就有一批黑衣人冲入了后院,直奔姜璃所住的房间。 此时雨新所扮的姜璃已经出了房间,和大嫂庄氏等候在了院子里,心焦的等着侍卫查明火烛情况再决定是否离开。 黑衣人见到蒙着面纱的雨新,立时便直奔向她,目标明确的欲劫她而去。留在院中的侍卫早在一见到这群黑衣人之时已经团团围住雨新保护她,前面的侍卫便和黑衣人对打起来。 侍卫武功虽高,无奈黑衣人个个身手更是不凡,人又多,双方都伤亡惨重的情况下,竟是被他们真的劫走了雨新。期间,还推伤了欲上前拦住劫匪的安王世子妃庄氏。 只是这群黑衣人劫持着雨新,离开寺院没有逃多久,就被亲自带了弓箭手和侍卫队而来的安王府世子在半山腰截住,几乎将所有劫匪射杀,只逃出了几人,救出了被劫持的雨新。 此事惊动整个陵安城和陕西都指挥使司。竟有人敢在陵安城的地盘抢劫安王府的家眷。虽然陵安城的人都不知那被劫持的贵客是谁,但那日安王世子妃就在山上,又有安王世子亲自带兵截杀,猜测大抵是安王府的女眷吧,甚至是那安王世子妃都不一定。 就是杨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怕安王世子以为他们杨家对安王世子妃不满,欲在她上山烧香时对她不利,此事又不好解释,着实心惊胆战了一阵,而安王世子对任何谣言和众人的自危猜测都只是冷着脸,不作任何澄清和安抚。 安王世子还活捉了几名劫匪,但拷问来拷问去,也只知道他们不过是一些被雇来的江洋大盗,主谋到底是谁,仍是未知。 此时庄氏还昏迷不醒。 庄氏那日在文华寺上香,火烛时在院子里看到扮作姜璃的雨新被劫时上前阻拦,被劫匪推了一下跌倒在地,脚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当天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人物关系图,图上的时间是定昭三十三年,现在大家都要加一岁了~~~ 微博上也有放~~~ 第108章 西羌部落 第二日昏迷中的庄氏醒过来一次,第一句话就问:“妹妹如何?” 待得知姜璃无事,松了口气又晕死了过去,待得第三日才重新清醒了过来。 她此时是真心希望姜璃无事,她已经完成了北辽胁迫她做的事情,他们没能劫走姜璃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但只要姜璃无事,安王府这边此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少她就能脱身而出。 但若姜璃有事,哪怕和她毫无干系,有了前头的事,姜璃又是受她邀请跟她一起去文华寺的,这一辈子,她都休想得到她夫君安王世子的原谅,甚至回到京都,安王府都难有她容身之处。 姜璃那可是安王妃的心头肉,小叔子姜晞更是个妹妹最大的无脑野蛮人,姜璃若是因为跟她一起上香出事,他们肯定只会恨出事的为何是姜璃,而不是她。 所以得知姜璃无事,她才彻底松懈了下来,自己终于解脱了,只恨不得立时病好就回了京都去,只好好抚养儿子成人,这陵安城就让那杨真和曾涵斗去,斗得越厉害越好,最好让姜昉再也没有活得孩子出生。 第60节 只是庄氏万万没想到,第三日她醒过来后,姜璃明明无事,她夫君安王世子却半点没慰问她,关心她的伤势病情,她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冷冰冰的问话,“说吧,是谁指使你引阿璃去文华寺的?” 她惊愕的看向站在床前的姜昉,他也正看着她,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她以为她会害怕,会惊恐,可是此刻,涌上心头的竟是一股股怨气和恨意。她病成这样,他也没有半点关心自己,眼里只有他妹妹,他妹妹! “世子爷在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谁指使的?我病重醒来,您第一句话就是拷问我吗?” 庄氏叫道,可是因为多日高烧,又未饮水,她是大声在说,传出来的声音却沙哑微弱,犹如沙子磨在钝地,只听得人心里发慌生疼。 姜昉皱眉,对下面人道:“给她杯水。” 立时便有一灰衣侍女端了杯水上前给庄氏喝。 庄氏这才注意到,房中竟然一个她惯用的侍女都没有,唯有两个从未见过的灰衣侍女。 她的心掉入深渊,她,是相当于被软禁了吗? 庄氏情绪激动,根本不想喝什么水,可是喉咙的刺痛,身体的本能让她抬起了身就着侍女的手喝完了杯中的水。 庄氏知道,她不能承认,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这个罪名,尤其是和北辽勾结的罪名。 姜昉现如今对她态度如此冰冷,分明已经定了她的罪,她这个样子,应该再无指望,但只要不承认,姜昉查不到实证,她的儿子就仍是嫡长子,安王府未来的继承人。 因此无论姜昉如何问,之后的庄氏都闭着眼保持沉默。 姜昉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厌恶和隐怒翻滚。这次他才是真的彻底厌弃了她。用阴私手法算计自己,暗算杨氏,残害子嗣,这些他都可以理解为妇人嫉妒之心,情绪失控所致,把她送回京城让母亲再好好教导,磨一磨戾气就是。 可是她嫁入安王府前后,妹妹阿璃都对她这个大嫂向来不错,也十分敬重,母妃更是因为杨氏之故待她甚为亲厚,可她竟敢莫名其妙就联合外人劫持妹妹,事后也一点愧疚之心都无! 她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子被劫持之后的悲惨下场?更何况妹妹身份特殊!她简直眼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别无他人他物! 可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嫡妻,思及此,姜昉都是一阵堵心。 庄氏不肯出声,姜昉又不能用酷刑来逼供她。 其实也不是不能,他有的是法子逼供她。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愚妇知道的东西肯定也是有限,问出来问不出来其实都差不多。他本也是想把事情问出来,看是否还有丝毫情有可原,更重要的是他也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打他妹妹的主意,好加以防范。 可是她却坚持不肯说,用北辽的香料,勾结不知道是什么人来劫妹妹皇贵瑾惠郡主,西夏世孙妃。目标明确的想劫持妹妹的,用手指头想一想,就非一般人。 这联系起来,如何还能留她?这次是阿璃,下次是不是就要插手军事?他们安王府养不起这样的世子妃! 姜昉离开庄氏的房间,回到书房沉默良久后,手书了一封信亲自叠好印封。 最后递给跪在下面的一个黑衣人道:“过几日待她状况好些,就送她回京都吧。把这封信务必亲手交给我母妃。” 黑衣人应诺退下。 姜昉沉思了许久,他暂时还没有换世子妃的打算。让杨氏独大,让杨家生出妄想,觊觎世子妃的位置,所以他暂时不会把她处死,送回京都,就让她青灯古佛待着吧。 给安王妃的信中他没有丝毫遮掩,把花朝节及庄氏和外人谋合劫持妹妹的事情都一一说了,让母亲安王妃看好她。 他母亲是走阳谋之人,相信这两件事都触到了安王妃的底线,尤其是后一件事,阿璃简直就是他母妃的眼珠子,她就敢动她,想必她在京都也永远都蹦跶不起来了。 福运镖局。 姜璃跟着一起离开的镖局叫福运镖局。福运,福运,运的都是福气,有的都是运气,倒是比惯常见的“龙威”“虎啸”要有意思多了。 福运镖局也算得上是陵安城排的上号的一家镖局,多是护送生意人押送货物来往陕西、西夏与西域之间。 此次车队便是护送陵安城董家商铺号的货物,主要是蜀中的锦缎和陕西的细棉去西域贩卖。福运镖局和董家也算是多年合作的老伙伴了。 此次押送的货物较多价值也高,是董家商号的少东家董翰亲自押运的。董翰二十出头,可能是终日走南闯北跑货的原因,不像一般商人富态和气的样子,而是消瘦内敛,沉稳沧桑得厉害。 姜璃此次扮作的是一个名唤林阿满的哑巴少女,随母亲和哥嫂一起去西夏投亲的。 姜璃的口音是标准的京都官话,如何掩都掩不了的,只好委屈她做了一个哑巴。容貌也是盖了八分,只是化成了一个面容勉强谈得上清秀的微黑的少女。这种肤色,是西北小户之家少女们普遍的肤色。 初兰扮作了姜璃的母亲林家大婶,一名安王府的侍卫和十华则分别就扮了阿满的哥嫂林大哥和林大嫂,而两名暗卫和其他两个侍卫则是混在了同行的车队之中。 姜璃知道自己气质言行举止都容易穿帮,所以平日里都是坐在马车里,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在众人看来,却是觉得这个少女因着自己的缺陷而有些自闭,真真是可怜了,瞧着样貌,还挺清秀的,咋就哑巴了呢。 其实姜璃的性子活泼好动,又喜爱新奇的东西,这一路上她虽是坐在马车里,众人的言行,周边的风景,她一样不落都看在了眼里。她极少这样和市井之人接触,此次经历倒让她觉得颇有趣味。 路上还遇到过一次山匪劫镖的,但显然是生手,没怎么大动作,镖局的人就给处理了,后来山匪那边出来个人,和何镖头以前就认识,镖局给了些保护费,这事便也就算了,看得姜璃目瞪口呆。她怎么瞧怎么觉得山匪劫道是假,想收保护费是真。 介绍姜璃等人与镖局同行的是福运镖局的一个老镖师,他是也受人所托应了带姜璃几人的,并不知道姜璃她们的真实身份。 从陕西经西夏再到西域,有一条最多人走的官道,一路都有驿站酒肆,也算是比较安全的旅道。 这条道有一条必经之道,就是贺兰山下西夏的一个西羌部落,穿过西羌部落,才能拐道深入西夏到达西夏的王城庆州城,然后再往西行进入西域。这个西羌部落也是他们此行的一个中点站。 镖局车队因带着不少货物,马车走不快,为了安全也从不抄近道,因此走了十多天直到三月中旬的时候才到贺兰山下的西羌部落。 他们在这一站也有重要的任务,董家将下三分之一的蜀锦和西棉布和西羌部落换购贺兰山的特产,包括雪山上的草药灵芝和特色野生动物的皮裘等,这些东西不管是拿到中原还是西域都是好卖的很。 董家在西夏王城庆州城也有分铺,一些价钱在西域不如中原的物品他们就会放在西夏王城,等回程的时候再带回陵安城,然后再运到中原或京都的铺子里再卖出去。 西羌族算得上是西夏的一个大族,沿着贺兰山脉,有不少大小不一的西羌部落,他们主要以打猎放牧为生,生活虽贫困但生性豪爽,过的十分自由自在。 在各州府,也有西羌族的大家族,例如西夏王城的连氏,便是西羌族的贵族世家,他们也会和西夏的世家大族联姻。但通常来说,他们只会外嫁女儿,而不会娶外族女子,尤其是嫡支,向来把血统看的很重。 三月中旬的时候正是西羌族开篝火宴庆祝青苗节的时候。所谓青苗节,就是万物回春,族中之人祭土地菩萨,保佑今年的田中青苗以及青青草原,恩赐秋夏田产丰收草原肥沃猎物丰盛的节日。 祭祀是傍晚酉时,通常族内的祭祀不邀请外人参加,但西羌族人好客,夜晚的篝火宴却是越多客人越好的。 董家和西羌部落一向都有生意往来,所以大家已经算是熟识,便邀请了镖局车队的众人一起参加他们晚上的庆祝篝火宴。 姜璃没有见过这样的篝火宴,因此在董翰和镖头何大叔来邀请他们的时候,自是心动不已。 只是姜璃自知在外经验不足,这一路行程,她多是听初兰和十华的意见行事,而不愿自作主张造成什么意外和波折。因此虽然已然心动,仍是转了头去看初兰,看她的意见。 姜璃眼睛生得好,即使掩了容色,大而黝黑的眼睛看着人,充满信任和亲昵,大概极少有人抗拒得了。 初兰和十华也有些心软,她们想到她们的身份掩饰得很好,即使参加这种篝火宴也没什么,再说过了西羌部落,过两三日便就到西夏王城了,姜璃作为新妇,身份又贵重,将来困于内宅,怕是再难参加此等乡野活动,便点了头。 这一切落在董家商号的少东家董翰和福运镖局的何镖头眼里,自是觉得这少女乖巧柔婉,万事都是经了母亲兄嫂同意,才会答应别人的邀请。 西北民风彪悍,小户之女也大多利落爽快,少见像姜璃这样寡言罕语,温柔腼腆的,更别说行为举止自然流出的隐隐高贵,都令人纳罕不已。 当然了,人家是哑巴,自然沉默无语,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怎么会出现寡言罕语这个词的。 当晚,众人一起参加了西羌族的青苗节的篝火宴。 西羌族人性子豪爽,大家大多贫穷以牧羊打猎为生,所谓的篝火宴不过是大家聚集在山谷广场,十几人一圈,十几人一圈的围着篝火烤肉。就是族长和族老他们,也并不坐席,只是在了靠近山谷的前排位置席地而坐而已。 在族长族老们的前方空出来的广场,就是设了祭坛用了举行祭祀仪式的,此时祭祀已过,那片空地便也升起了不少篝火,不少族人在那载歌载舞,庆祝节日。 镖局的人是客人,围坐的圈圈是最靠近族长他们位置的那一圈。 他们这一圈都是镖局和董家的人,这路上大家相处了十来天也算是相熟的了,几人和众人打了招呼就坐下来和大家一起烤肉吃。 董翰见姜璃几乎不怎么动手,只是饶有兴致的或是看着不远处大家跳舞,或是听众人聊天,而她的母亲林大婶则是坐在她身边手法纯熟的烤着肉,偶尔递给她一支烤肉,她便欣然接过,秀气斯文的吃两口,那做派委实不像小户之女,竟让他生出一股大家闺秀之风的感觉。 董翰再次为她的哑疾而觉得遗憾。 董家商号商铺遍及大江南北,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也是陕西和西夏这一带排的上号的商号。作为董家商号的少东家,董翰虽已算是克己,但商家往来,除了正妻,他也有了几房妾侍如夫人。 但同官家不同的是,商家的妻妾并不分明,尤其是董家这种商铺遍及各地的大商家,除了老家的正妻,妾侍多是住在不同地方,天南海北,在自己的地盘,也多以夫人自称,大家并不深究。妾侍的孩子在当地,也能得到不少的继承权,因此地方上的小商家为了联姻,送女儿给大商家做如夫人的乐此不疲。 所以董翰的妾侍如夫人水准要求也是很高的。 姜璃扮的阿满不说哑疾,就是那容貌也是万万及不上他如夫人的标准,所以初始他也根本没往那上面想。 可是相处几日,尤其是近处的几次,他观阿满言行,竟然几次都克制不住怦然心动,不知道为何就不由得起了娶了阿满为如夫人的心思。 阿满虽有哑疾,但他本就是喜静不喜闹的性子,平日里在外应酬已是累极,对着安静温柔的阿满,他的心里都难得的升起了一股温馨。 董翰和众人打过招呼,便坐到了林大婶也就是初兰的身边,跟林大婶寒暄道:“大婶是陵安城本地人吗?” 初兰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道:“我本是西夏王城那边的人,此次便是回西夏王城投奔我大哥的。”她说话的腔调果是带了些西夏的口音,董翰走南闯北,自是听得出来,再想到她刚才烤肉的纯熟手法,想必出自西夏牧羊人之家,便不疑有他。 只是他显然不是无故过来跟林大婶聊家常的。 他看了一眼姜璃,接着道,“我看阿满姑娘灵动可爱,有哑疾着实可惜,不知大婶可有寻访名医帮阿满姑娘医治?我观阿满姑娘听觉没有问题,亦可以发声,想必哑疾并非没有痊愈希望。” 初兰抬头又瞟了他一眼,顿了顿才无奈道:“小女这哑疾并不是天生的,乃是幼时在山里吃错了东西所致,也看过不少大夫,无奈都说声带已坏,救治太迟,已经治不了了。” 董翰本再说他可以帮忙介绍些大夫,就听到了族长那边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欢笑声。 他抬头看去,却见族长那边过去了一个年轻男子,男子高鼻深目,脸如雕刻,皮肤更是较一般男子都白,却丝毫不显得女气,当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观其五官,倒似有些西域那边的血统。 男子很是受众人欢迎,族长好像听了什么哈哈大笑,他身侧则一边站着族长家的公子一边站着族长家的闺女,两人都和他极亲密似的。 初兰听到异动,自也是转头去看向了那边,这一看脸色就有些微变,她和十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微点了点头。 因为她们看出那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西夏王府二房的次子项硌。 西夏王府二房,即是老王爷的第二子项珂那一房,但项珂既非第一任西夏老王妃祁氏所出,亦非文华公主所出,而是西域一个小国千支国的一个公主支氏所出。 千支国在一场战役被西夏打败,献上了公主支氏,当时文华公主尚未嫁来西夏,老王爷纳了她,便生下了项珂。 然而西域和西夏世代争战,结仇甚深,有西域血统的混血儿在西夏都是地位尴尬,哪怕是王府的公子也不能幸免。因为他母亲的出身,他连丝毫接触西夏王府的权力也没有,很早便搬出了王府去住。更甚至,因其子女皆不在王府住,所出子女竟是全未能计入西夏王府这一辈的排行。 所以在西夏,众人皆称项硌硌公子,而不是以王府的排行称,如项墨的二公子,项翊的五公子。 此时出现在西羌族族长身边的正是西夏王府的硌公子项硌。不过初兰和十华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她们虽认识项硌,但项硌却不认识她们。而姜璃从未出现在西夏,就更谈不上被认出了。 初兰看了姜璃一眼,见她也正好奇的看着项硌,略顿了顿,决定暂时不要告诉她此事,免得她露出异样,节外生枝。 而姜璃正看着出现的项硌颇有兴致,倒不是项硌有多好看,姜璃见过的英俊美男子太多,项硌这样的,虽颇有点特色,但就跟看非我同类似的,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令她有兴致的是族长身边的那个华服少女,她自见到那男子之后,就跑到他身边,满是爱慕的和他说话。 那爱慕的眼神,哪怕是隔着重重夜色和点点火光,姜璃也看得出来。更奇特的是,她身边的长辈父兄们,竟是一脸欣慰赞同的看着,这,也太奔放了啊! 在京都,长辈们再赞同,姑娘们也最多是远远的抛个小眼神,哪有像小狗见到主人般摇着尾巴围着撒欢的?呃,不是贬义,她是觉得可爱得紧,着实有趣。 董翰见姜璃看着那族长的女儿阿依玛眼睛亮晶晶的,误以为她是羡慕阿依玛的家世显赫自由活泼,心里流出一股怜惜之情,对她道:“那个少女叫阿依玛,是族长的小女儿,性格活泼可爱,深受族中宠爱,但有时候也有些刁蛮无礼,最好还是不要惹她为好。” 说完又觉得好笑,阿满是哑女,性格温顺不惹是非,如何会惹着那阿依玛?且他们明日就启程离开,阿满和阿依玛就再无交集,自己也真是想多了。 姜璃瞅他一眼,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正待问一问那那男子是谁,却突然感觉到了地面一阵晃动。 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初兰等几人的脸色也是大变,不待众人反应,那晃动已经越来越强烈。 第109章 被困山谷 他们此时背靠山谷,初兰立即反应过来,在众人惊呼“地动,地动”时,已经立即拖了姜璃的手往广场中央跑去,十华几人也立即跟上往同一个方向跑。 果不其然,她们跑开没有多久,后面的山石便已哗啦啦往下滚,很快便传来阵阵的惨叫声。 第61节 只是她们奔跑的速度如何能及得过山崩地裂的速度,更何况初兰还拖着一个姜璃,眼看着一块大石往这边砸来,初兰毫不犹豫抱了姜璃往地下滚去。 姜璃只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全身骨头像裂了一般,头上一阵钝痛传来,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姜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凌晨,她只觉得一阵阵头疼欲裂。 她摸了摸脑袋,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前面扮作她大哥的侍卫常远,他感觉到姜璃醒来,转过头来看她,低声问道:“郡……你,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 “唔,还好。”姜璃也搞不清楚状况,一边答着他,一边就看四周和身边的环境,呃,她是睡在一个山谷中,到处是杂石碎片,不远处好像是悬崖峭壁看不太清楚。令她比较安心的是,她身边还躺着初兰。 初兰?想到自己昏迷前,初兰抱着自己滚地的情形,忙侧过身子去察看初兰的情况。 “她受伤不轻,我已经帮她包扎过了,虽然不会有大碍,但恐怕这几日都不宜走动。”常远道。 姜璃虽然听他如此说,仍是仔细看了看初兰全身上下,见她腿上头上都扎了绷带,身上衣服多处破烂,知道她肯定是之前为了护着自己受了大伤。不然以初兰的功夫不至于此。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一些或坐或卧的人,张了张嘴想说话,想到自己是哑巴,又闭了嘴。 常远不是她用惯知其心意的贴身丫鬟,不知她所想,就一股脑低声道:“阿……满,刚刚这一带发生地动,我们所处的山谷跟外界被悬崖峭壁隔断,所幸除了林七,我们几个当时都在一起,现在都在此地。十……你大嫂他们现在去了四处打探情况。你头上也受了些伤,我们需得快点找到出路,找大夫给您瞧瞧。”林七是其中一个安王府的侍卫。 他不知道的是项墨给姜璃的两名暗卫也在此处。两名暗卫现时的身份一个是镖局打杂的伙计,一个是镖局随行的陵安城的普通人,暗卫只负责保护姜璃的安危,不到迫不得已,根本不会暴露身份,也是姜璃最后的底牌。 常远看姜璃醒来,想来她的伤势并无大碍,但毕竟她身份尊贵,若出了什么事,或有点什么后遗症,岂是他们能担当得了的。而且刚刚发生地动,天气异常,若是再有什么暴风雨,泥石流,他们皮糙肉厚也就罢了,小郡主哪里受得住? 姜璃点头,她是觉得自己的伤应该无碍,但初兰的样子不赶紧看大夫,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想到大夫,姜璃又想到了傅姑姑,当时传来项老王爷病重,项墨担心是否有人用毒,走时也带走了傅姑姑,也不知道现在项老王爷那边现在如何。 到得天色大亮,去四处打探情况的十华和另一名侍卫满山也相继回来。几人交流了下,就将他们现时的情况大致摸了个底。 他们此时身处原先广场的半山山谷,但地动后发生异变,现时山谷凹陷,三面都是断崖,后面则是贺兰山的深山。 现时谷中生还的人除他们几个之外,还有那董家商号的董翰几人,何镖头以及几个镖师和杂役,另外就还有十几二十个西羌族的人,其中就包括西羌族族长,以及他的闺女阿依玛,以及他们的客人项硌。西羌族的族长在先前山体崩塌时也受了重伤,此时还昏迷不醒。 此处的众人多是坐在靠近祭坛的这几圈人。 董翰和镖局的人算是和姜璃这一行一起来的,到了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大概摸清了情况,便也和姜璃这一行人聚在了一起,当下情况,当然是集体行动更为安全。 而西羌族那边,因着老族长伤势严重,族老们伤的伤,死的死,族人是伤亡惨重,哪里顾得上再来招呼镖局这边的人,只一边安顿照顾受伤的族人,一边生火准备吃食,一边又有人去四周打探情况,忙碌非常。现在西羌族指挥着大家的是一个腿脚受了点小伤的族老,是族长的族叔,族人一般都唤他三长老。 阿依玛守着受伤的父亲,依偎在项硌的身边,低泣着问道:“连原大哥,阿父他会不会有事?”而他们不远处的身后,一个翻烤着残留羊腿的青衣男子赫别看见他们形容亲密,脸色有些郁郁。 项硌有些无奈,可是当下情况他也不能推开这个伤心彷徨的少女,只能低声安慰她两句,心里其实郁闷的厉害。 项硌虽是西夏王府的公子,但自幼时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份尴尬,受到同龄世家子弟的排挤,更别说西夏王府先世子的两位公子,大公子和三公子,从来见到他都是冷嘲热讽,想打则打,想骂则骂。王府的人看见了也是如看不见一般。 他祖母支氏是西域小国的公主,在生时长年都把自己埋在后院念经,不理世事,可他们整个二房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在西夏举步维艰。 他母亲连氏出自一个西夏世家连家,也是西夏的一个大族,但却非汉族,而是西羌族人。后来他母亲便送了他和他大哥拜了西羌族的一个大师习武。 他兄长出师之后就回了西夏王城,可他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西夏王城给他的记忆委实不是太好,便化名连原四处游荡,过得倒也是快活。 此次他收到消息说自己祖父西夏老王爷病重,虽说他也不怎么爱戴那刻薄狂躁的老头,但始终是自己祖父,要死了,他也总得回去看看不是吗? 于是他就打道回西夏王城庆州城,路过贺兰山下的这个西羌小部落,想到他和这个部落族长的儿子释连相熟,就过来借宿一宿顺便拜访一下释连,谁知就发生了这倒霉事。 至于阿依玛,开玩笑,他游荡的心还没打算停下来,可没打算娶哪个女子回去固定在哪里生活。 下午的时候,初兰醒来之后,大家商量了一番,决定不能一直坐以待毙,现在大家都是靠地上残余的篝火宴的食物来充饥,但先前几人查视了一番,附近根本就没有水源,此时刚开春不久,山上寒冻,树木都没几颗,想要猎到一些猎物也是艰难,过不了两日,若是不能离开此地,就要断水断粮了。 现在此处山谷隔绝,三面悬崖,唯有后山是可能的出口,但后山要攀过山峰,前面也是情况不明,需得探一探路才好决定大家能否一起离开。 姜璃这边的人和镖局的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每边都出了一到两个人去探路,姜璃这边在明面上只有常远一个男丁,若他去了探路,这边就没有什么人照应了,而且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剩下孤儿寡母几个女人?况且林大婶也就是初兰还受了重伤,因此大家都没有开口提出让常远参加探路。 当然最后初兰还是坚持让常远和大家一起,实际上除了常远,扮作镖局杂役的暗卫廿七也一起去了,一来好有个照应,二来项墨的暗卫都有独特的联系方式,他若能出去也好方便找来支援。毕竟以初兰的伤势和姜璃的身体素质,攀山越岭出谷并不是件易事。 西羌族的人毕竟世代居于此地,对贺兰山这一带的地形地势都熟悉,因此他们出发前也去了找西羌族的人商议。 西羌族派出去初步查探地形的人也已经回来,见到镖局的人过去询问,三长老便邀请了大家一起商议。 三长老用带着口音的汉话道:“我们的勇士已经去探了路,后山因着地动变形,早已不是以前的后山,以前的山道更是不知所踪,往前走可能就会迷失在广浩的贺兰山中,你们可真的打算往深处走?” 何镖头道:“此地三面都是悬崖,不往后山探路,我们也是被堵死在了这里,即使不能走出去,能找着水源也不错,不然我们根本捱不过几天。” 三长老点头,道:“的确如此。虽然地形已变,但我族勇士始终熟悉山里情况,我就派几个勇士和你们一起吧。” 他说完就扫了残余的族人一圈,可是看来状态良好未受伤的男丁也不过只有七八人左右。 他冲着先前那脸色低沉的青衣男子道:“赫别,你最熟悉山里情况,对寻找水源也最为在行,你就挑两个人同行,和大家一起探路吧。” 青衣男子赫别扫了一眼阿依玛,见她完全未有注意这边,心底有些苦涩。但立即正了面色,道:“是,赫别定当带着我们的勇士为我族寻找到出路。” 他是族中最勇猛的勇士,他虽爱慕阿依玛,但一直以族中第一勇士为傲,此时此刻,自当尽自己全力带着众人度过难关,岂能耽于儿女情长。 事情定了之后,项硌出声道:“我也和他们一起吧。” 三长老大喜,他虽和这位连原公子不熟,但也知道他武功不错,又常在外面独行,有他相助,大家的安全保障又大了些。 阿依玛却道:“不,连原大哥,求你在这里照顾我阿父吧,你医术好,若是你走了,我阿父情况转坏可如何是好?” 项硌的师傅善医,他自己也习得一身好医术,这几年在外行走,也多是以大夫自居,在贺兰山一带,已是出名的医师。 三长老闻言也是为难,族中伤亡之人众多,族里的巫医又不在此,有个大夫在此,的确方便许多。 项硌便道:“其实大家的伤势多是外伤,又俱已包扎好,缺了草药,我就算在此也无甚用处,还不如同大家一起去探路,若是看到合用的草药,也可采了些回来,好过大家在此苦熬。” 三最后权衡后,还是不顾阿依玛的不满,让项硌和大家一起去了后山。其实三长老也是清楚,项硌跟他说一声,只是对他的尊重,他并不是他们族人,他本来并没有什么权利管他。 姜璃听说这位连原公子竟然是个大夫,其实十分想让他给初兰诊治一下,初兰的伤势虽然大家说无大碍,可她每每看初兰痛的滴冷汗的样子就觉得情况肯定不好,而且她的腿已经肿的吓人了。 但大家后来都在议论探路的一些细节,在后面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开这个口。 一直到众人商议完,准备出行的时候,姜璃见连原公子就要跟着大家一起离开,这才拽了十华让她留下连原。 可是连原就是项硌,知道这个事实的十华可不愿跟项硌有丝毫接触,王府二房的人居心叵测,若是让项硌知道了少夫人的身份,那就是大麻烦了。 姜璃见十华似不解其意,大急,冲着连原就叫道:“连,连。” 这一声倒是把董翰和镖局的人都惊了一番,毕竟姜璃是个哑女,没想到竟然可以出声。十华几人倒是无所谓,给姜璃再编个由头不是哑女了也没所谓,就说是多年未说话,不太会说了,其实并不表示她不能说。 项硌回头看姜璃,姜璃就看十华。 事已至此,十华颇有些无奈地对项硌道:“这位连原公子,我母亲受伤严重,小妹阿满担心母亲,听说公子善医术,就冒昧唤了公子,不知公子出发前能否帮我母亲诊治一番?” 项硌眼睛里闪出一丝笑意。他常年在外行走,对易容术也颇有研究,其他人他看不太出来,但这名唤阿满的小姑娘眼睛黑亮纯净,形体优美,骨骼匀称,一看便知从小精心娇养大的,非富即贵,且应容色美丽。 而这位和自己说话的夫人,真气含而不露,怕是有武艺在身。 不过在外行走,每人都或有自己的缘由遮掩身份,大家也是心照不宣,并不会去深究。 项硌点头道:“既如此,我就随夫人去看看吧,我想去探路也不急于这一时。”说完就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他既如此说,众人自没有不应的理。 项硌跟随姜璃几人去了她们暂住的一块遮风的巨石后面,初兰正半卧在那边。 初兰看见项硌委实有点心惊,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项硌给初兰察看了一遍,用手细细给她摸了一遍腿骨,然后对姜璃和十华几人温和道:“这位大婶腿上受伤严重,多处骨骼碎裂,好在你们处理得及时,手法也好,恢复得好,应是无碍,只是此处条件毕竟恶劣,缺水少药,还是要小心疗养,不然将来会留下隐痛。” 没想到这个地方,她们竟然能用到这样上好的辽伤药,他可以肯定,这一家人应不是普通人家。 姜璃这才放下心来,她先前一直担心十华她们只是哄她,现在听了项硌这么说,才算真的放下心来。 项硌给初兰看完,只又给了些外用的药,道是可以避免化脓,便没再嘱咐什么。他看出这家子应该对这种伤处理起来相当老练,也不需要他多言,大概请他过来就是安那小姑娘的心,跟姜璃说上几句情况,就准备告辞。 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董翰突道:“连大夫,阿满素有哑疾,说是以前误食毒物伤了声带,但我听她还是可以发声,不知她的哑疾可还能治理?” 项硌诧异的看了姜璃一眼,心道,难怪这小姑娘就先前急了唤他时说了两个“连”字,后面一直不吭声,原来是在装哑巴啊!先前这小姑娘叫自己时,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声音饱满,音质柔润,他可以肯定她声带肯定没问题! 初兰十华等人闻言心里不禁怪这董翰多事,可人家还真是好心! 不过在眼下这种状况下,这董翰还有心思关心她们家少夫人,两人心里都竖上了名为警戒的防线。 项硌似笑非笑的看了姜璃一眼,然后也没看董翰,只温柔对姜璃道:“想必阿满姑娘误食毒物之事已经年代久远,其实现在声带早已长好,能否开口说话端看阿满愿不愿意而已。” 姜璃眨眨眼,便明白这人知道自己所谓的哑疾是装的了。 项硌告辞,十华就借口要帮母亲清理伤口上药赶走了众人,然后待众人走远,就对姜璃用只有她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少夫人,这连原公子深不可测,您以后还是不要和他接触为好。”镖局和董家的人都住在附近,她们虽不惧,也不愿露出身份节外生枝引起后患。 此刻她们也更不能跟姜璃说项硌的身份,避免姜璃露出破绽引起项硌的注意。 姜璃听说这项硌本事厉害,一面觉得自己是有些鲁莽一面又替初兰高兴,对着十华不好意思的“嗯”了声,就让十华给初兰试试那药膏。 十华无奈,初兰心里却有一丝暖意流过。她心道,莫怪这位少夫人行事并无特定章法,但她的侍女们却对她忠心耿耿,和她在一起,总有一些细节会让你感动,让你对她死心塌地。 项硌常远等人离开去探路,剩下的人便或疗伤或在四周咂摸,看能否寻到出路或找到水源和食物。 地动之前这里正举行篝火宴,地上还都有些水和食物烤肉。所以前两日大家的危机感还不是强烈,但到了第三日,那些地上残留的水和食物便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水,哪怕是省着用,这日也三方也都只剩下那么一两牛角,眼看着就要一干二净了。 而且大部分人这一两日每日只能隔一两个时辰喝那么一小口水,早渴得不成样子。 常远离开,初兰受伤躺着,未走的侍卫满山和暗卫廿五因为明面上的身份是镖局的杂役和捎带路人,不能太过照看他们,因此姜璃这一家竟是只剩下了一个受伤快死的大妈,一个年轻妇人外加一个哑巴少女,在这山谷,还真是无依无靠得很。在绝境时,也是最容易受人觊觎的对象。 因是同路,初始的时候,镖局还剩下的几个人对林家这母女三人还算照顾,但三日之后,山上眼看着就断水断粮,他们发现这母女三人竟还保存有前两日捡到的食物和水未用,脸色就渐渐不对了。 西羌族的人多,伤病员也多,第四日时最后一牛角的水都喝玩了,一天渴下来,估计想杀人喝血的心都有了。 初兰十华等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暗卫,受过各种的生存训练,因此地动结束后那晚的第一时间,十华和满山廿五就已经从地面收集了部分水藏到了后山之中。 食物他们并不担心,这山上再荒凉,毕竟开春了,想打个把猎物也不是特别难的事。因此她们其实过得还算镇定。 第四日的傍晚,十华正小心翼翼的端了一小杯的水给姜璃饮用的时候,何镖头和董翰正带了自家的几个人过来串门。 他们是大壮丁,镖局的几人还都有几分武艺在身,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这几日白日也都会去后山四处摸索,看能不能找点食物找点水。但山林太深无止境,他们也不敢太深入。不过他们今日运气好,还打了些猎物准备和林家母女商量,换些水喝。 他们和林家住的近,也是有人昨日偶然看见林家还有水喝,所以过来碰碰运气问问,不想正好看到姜璃喝水这一幕,何镖头和董翰还好,下面的那几人眼睛都差不多绿了。 只是何镖头和董翰没出声,他们也只能克制了心中的**,不过估计再过个一日半日这仅剩的克制也要消耗光了。两天没喝水和饥饿的感觉是可怕的。 何镖头和董翰看姜璃优雅从容慢慢小口饮水的样子委实诱人,尤其是董翰,此刻他也不知是不是太过饥渴眼睛发花还是身体和嘴唇都干的厉害,他此刻看那姜璃红艳艳的娇唇浅啄着水,只觉得一股渴望升起,也不知是那杯中的水更诱人,还是那贴着杯子的水嫩嫩的娇唇更诱人。 何镖头和董翰到了近前,还未来得及出声,却不想又有一位不速之客到来,且火气和欲-望比这镖局和董家的人更胜上一分,且还将这欲-望叫嚣了出来,直接而不知收敛。 “你,把水给我!” 姜璃还在优雅秀气的喝水,就有一个刁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却正是那西羌族族长的女儿阿依玛。 第110章 夜黑风高 姜璃听到这喝声顿了顿,十华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若没有听到那叫嚣声,若无其事道:“阿满,慢慢喝,别噎着了。” 阿依玛大怒,族中早断了水,以前她是族长之女,大家都让着她,可现在生死存亡之刻,族长半昏迷着,考虑到还要寻找出路,三长老虽然向来疼她,也不会把资源尽给了她用,她眼看着阿父一日滴水未进,那嘴唇都起了泡,早急的心火直冒。 今日她就四处晃悠看能不能找点水,或者找点能压出汁的植物给她阿父润润口。 第62节 走到这里,突然看见这外族丫头竟然这样悠然自得的喝水,脑子一冲动就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蛮横地说出来了。 她这话一说完,十华她们仿若没什么反应,那一侧的何镖头和董翰等人却眉头皱起了。 他们也想要食水,但他们是打算用猎物换,此时遇到个蛮横无理的,顿时便显得高大上了许多。 更何况这阿依玛若是抢走了林家的水,他们还能换到什么?此时的水,那就是生命之源啊! 当然了,他们是做生意之人,也不会太过得罪了西羌部落,若是这次能脱困,他们将来还得继续和西羌部落打交道,做生意。 何镖头咳了两声,劝道:“阿依玛小姐,此时食水珍贵,林家孤儿寡母,又有受伤之人,您如何能要她们的水,这岂不是要她们的命?不若坐下来,大家好好协商,一起共度难关。” 阿依玛不笨,她先前看见那异族女子喝水才一时冲动,那话就脱口而出。此时周边都是异族人,哪怕心里很有一股冲动想直接上前去抢,也生生忍住了。 她是族中娇女,每次董家商队过来,她都是最先过来挑那些绫罗绸缎的,所以同何镖头董翰他们也算是熟人了。 她按了按怒气,审时度势,眼睛转了两圈,就挤出了笑容冲何镖头等人点了点头。 然后这才转头对姜璃和十华道:“这位林家阿嫂,林家妹妹,你们是我们西羌族的客人,原本我们应该招呼你们茶水,只是现在族中已没有了水,病人们都一天也未进一滴水了,不知道林家阿嫂可不可以把这些水还给我们,也好让我族的病人们不至于因无水饮用而渴死。待离了这里,我族一定会好好款待你们。” 几日相处,她听得镖局的人叫她们林家大嫂,林姑娘,便唤了她们林家阿嫂和林家妹妹。 她这话说的,哪怕困于此处,又饥又渴,情况不妙,何镖头董翰等人听言都忍不住有些想滴汗。 姜璃听了不知为何竟有点想笑,但忍住了,只抬头看阿依玛,面无表情。 十华听言仍是没什么反应,只伸手接过了姜璃的杯子,又作势替她用手绢慢悠悠颇为细致的抹了抹额头,嘴角,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阿依玛慢腾腾道:“这位姑娘,你恐怕是误会了,这些水是我们从陵安城一路带过来的,并不是你们族中的水,就像我们虽是睡在此处,这贺兰山也不是你们族的山一般。” 说完还拿了杯子在空中举了举,赫然上面就有个林字,显然不是西羌族的土窑杯。这却是姜璃喜洁,她们参加篝火宴也带了姜璃的杯碗碟筷等用具的缘故。不想还有此一用。 姜璃还是继续看着阿依玛,但此时眼睛里却满是亮晶晶的笑意。 阿依玛登时涨红了脸。 十华还嫌不够,继续道:“先前不知道贵族邀请客人参加宴会吃的东西喝的水还都要返还的,嗯,我们那日的确是吃了几块肉的,但水,我们都是自带的。” 说着就从身上解下了个小荷包,扔给阿依玛,道:“不知这些够不够我们那一顿吃了你们几块肉的餐费?” 阿依玛气得嘴唇发抖,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这几日阿父重伤昏迷,饥困交加的情况早已让她的心底累积了太多的负面情绪,此时被十华这么一激,就忍不住抽出随身带的鞭子就去抽十华和姜璃。 不待十华出手,站在何镖头身后的满山已跨前一步随手拿了根棍子将阿依玛挥在半空的鞭子拦截了然后卷了两卷,最后往后一收,阿依玛扑倒在地,那鞭子就已经到了满山的手中。 阿依玛这一跤跌的不轻,她扑倒在地,手上腿上都感觉像要断了似的,伸手一看,满手是血。 她“哇”一声哭出来,然后艰难的爬起身,左看看右看看,终于一跺脚往自己族人的方向跑了。那一跺脚被摔了的腿更是一痛,她也顾不上了。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直到阿依玛跑了,都还是一阵静默。 何镖头暗暗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杂役伙计竟然有这么好的功夫,刚刚那跟棍子一拦一绞,就利落的把那鞭子绕了过去,然后一抽手就把那阿依玛带趴到地上,还摔得不轻,看起来简单,却一点也不容易,尤其那手法那般娴熟干净利落。 大家都是老江湖,应变突发状况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今日已经有些被饥渴得头昏眼花,有一点影响状态。 何镖头再次咳了两声,道:“山子,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好,这次如果我们能侥幸回去,你若愿意的话,我就提升你做我名下的镖师吧。”山子就是满山进入镖局时的化名。 满山嘴巴抽了抽,到底忍了没说话。若非怕十华他们暴露,他也没必要来这么一手。 董翰不懂功夫,对满山那一手震撼没那么大,他只是惊诧于林家大嫂的烈性和姜璃的镇定。 他的注意力都在姜璃身上,从头到尾,从阿依玛发飙到拿鞭子抽人,他见这小姑娘都只是微微诧异一脸“咦,这个人这样”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惶恐惊惧,这真是大将之风啊!娶来做如夫人也能镇得住宅啊,而且她那哑疾不是天生的,不传给后代,现在连她自己都可能治好,只要她自己肯说! 董翰只想着人家小姑娘了,倒把要换水的正事给忘了。 不过何镖头可没忘,跟木头人般的满山说了两句话,也觉无趣,就转头跟林家大嫂十华打招呼:“林家嫂子,阿满姑娘,今日婶子怎么样?” 十华“嗯”了声,道了句“还好”就继续干自己的活,再没正眼看他们这一行。阿满即姜璃倒是好奇的瞅着他们,但她不会说话呀。 何镖头尴尬,正常不是应该打声招呼,然后问他们来干嘛的吗? 何镖头等不到林家人说话,又继续咳了两声,只好自己出声道:“今早我们打猎,侥幸猎到一只野鸡,拎过来跟你们一起烤了吃。只是林家嫂子,我们那边断水一两天了,不知道林家嫂子你们这边能不能匀出来些给我们?” 十华刚刚没瞅他们,其实心里也在计算着这事,她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少夫人瑾惠郡主,所用其他事都是为这一条服务。 和同行的人保持有距离的良好关系,显然能服务那一条。翻脸打架,那总不是个什么事,当然了,好端端的,她也不会希望大家都渴死,所以她在计算着她们剩下的水还能顶得住几日,能否匀上一些给镖局那边。 何镖头见十华还没吭声,就继续道:“刚刚山子莽撞,惹了阿依玛,怕是她一会儿要带族人过来寻衅的,大嫂也请放心,我们镖局绝对不会置你们孤儿寡母不管的。” 这话说的相当巧妙,若不是连着前面那句,就是十足的令人感动的好意了。 十华可不是会受人威胁的性子,好好跟她说话,她说不定计算完立时就能弄上半杯水给他们解解渴,可何镖头这样义薄云天的说上一句话,她反是不高兴了。 十华抬眼去看何镖头,正待说上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侧的姜璃眼睛里有一抹略带戏谐的笑意,心里一动,相处久了,她也算有些了解这位主子的性格了,这也是个看戏不怕台高的。 不过难得这几日地当床,天当被,缺衣少食,寒风瑟瑟的情况下,这位金尊玉贵的郡主少夫人能够一生不吭,不嫌苦,不嫌冻,不说不挑剔吃食,更是和她们一样每日也是非常节制的喝水,对初兰更是关心备至,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她的表现,也格外赢得了初兰十华几名暗卫的尊敬认可。 既然少夫人有兴致,那就多演演吧。她们公子也是想少夫人多历些世事,能洞察人心,将来在王府也好能够不被人害了,能过得更好些。 十华心里转了转,便状似有些感动道:“那就多谢何镖头了,唉,其实我们也是没办法,但凡能多点水,我也就送给她了,可是我们也是实在是不多了,怕也只够我们母女三缓上一两日的。你看我母亲,我把这一小杯谁给她,明日她伤势可能就会恶化,老人家如何受的住?” 看何镖头他们脸上有点僵,十华继续道,“我们也不想跟他们有冲突,可是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不过说是不给水给钱,她就能直接抽鞭子欲置我们于死地。既然镖头您这么说了,那我们且就靠您给我们调停调停了。” 何镖头等人听完不仅脸上僵,心都塞了塞,人家把调停的任务给了您,可是抱歉,水怕是换不了的。因为她们的水也只够她们母女三一两日的。 十华这边和何镖头他们耍着太极,阿依玛已经回到族人那边,正举着血淋淋的手,控诉着林家对她的恶行。 她叽里咕噜的用西羌语跟主事的三长老道:“三爷爷,三爷爷,您要给我做主啊,那福运镖局带来的姓林的一家,私藏食水,我想向她借点给阿父用,可是他们竟然不分主客,把我推倒在地。阿父,阿父他再无水用,就要死了呀,三爷爷。” 三长老看阿依玛状甚凄惨,心里已是不满,阿依玛是族中娇女,形容哪里这样狼狈过?他想阿依玛虽然有时候娇蛮了些,但总体还是可爱有分寸的,她们如何就这么下得了手对一个小姑娘?又听阿依玛说林家还有食水,眼中便有精光闪过。 族里已经差不多完全断了水,再无水补充,用不了两天,大家就都没有活路了。已经有族人忍不住去了后山,就跟先前去探路的人一样,再也没有回来,现在剩下的也不过就□□个人了,其中还有好几个是因为受伤走不了的。 不过三长老活了几十年,性子可没那么冲动,问道:“她们是真的私藏食水,还是就剩那么几滴被你看到了?” 阿依玛眼神闪了闪,这她可不知道,但她不能就此退让。 她道:“三爷爷,虽然我没看到她们的藏水,但我看到那妇人就那么装了一大杯水给那哑巴喝。如果她们没有偷藏,怎么会那么奢侈大口喝水,也不能一点憔悴之色也没有。” 看他们自己这边,那个嘴巴不都裂开了,起了一层水泡,样子难看的很?她看她们可是滋润得很。 三长老点头,虽然阿依玛的话不可全信,但只要有水,哪怕一点点也能多捱几天。 于是三长老没有怎么犹豫,就率了几个族人去了姜璃她们一行的住处。 他们到的时候,董翰和何镖头几人还没有走,不知如何又和十华等人说到高兴了,现时正坐在一起拿了那猎来的山鸡烤着吃,十华非常慷慨的据说把仅剩的半壶水拿了出来,一人给倒了一小竹杯,当然了,只盖了个底。 西羌族的人到林家这边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们正其乐融融的说笑着,哪里有半点他们那边乌云惨淡濒临死亡的阴沉气息。 众人看到那盛了少少水的几只竹杯,闻着那烤鸡散发出的阵阵香味,干的发烟的喉咙都忍不住滚动了下,可惜也没口水可咽。此时他们眼里除了那烤鸡那诱人至极的水,哪里还有其他? 何镖头是老江湖的人精了,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落入了林家大嫂的套,这是真把他们绑到林家一条船上了。可是那也没办法,她们是明目张胆的下套,为了那几口水,就算是知道,也得上不是? 董翰倒是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他心里有了林阿满,所以心甘情愿的上船了。况且他是个商人,最精于计算,他早算过西羌族的人走的走伤的伤,在这谷中其实也没多少战斗力了,想来只要他们还肯维护林家,西羌族的人就不敢撕破脸面硬来。 何镖头整了整笑容,跟前来的三长老打招呼道:“古前辈,您怎么过来了?唉,今日我们出去逛了一天,侥幸猎道了一只山鸡,唉,本来还准备烤了,给你们送些过去。” 三长老摸摸胡子,笑呵呵地道:“多谢何镖头有心,我们就是刚听阿依玛这丫头回来哭诉,说她阿父族长大人这两日滴水未尽,唉,就快不行了,听说你们这里还有些水,我这把老骨头只好厚着脸皮过来了。也不怕你笑话,我们那边前两天就已经断水了,大家眼看就捱不住了。” 何镖头脸上尴尬,他想说他们也断水了,可是面前竹杯里的水就在那,说这是林家分给他们的,那大家都是朋友,分给你们,为啥就不能分些给他们救救命? 三长老也不为难他,只对着十华郑重道:“林家大嫂,听说你们这里还有些食水,不知道能不能分些给我们救一救命,此滴水大恩,出谷后,定当酬谢。” 人家如此作态过来请求,十华断没有不顾人家性命的道理。 十华笑笑二话不说就取了那小半壶水,分了三长老一小竹杯,道:“三长老您自己给族中之人分吧。只是我们也就剩下这么一点了,再分不了更多了。” 三长老赶忙虔诚的谢过,又接了何镖头递过来的几块鸡肉,再次多谢了何镖头等人,提也不提阿依玛被揍之事,方带着族人离开了。 族中之人虽觉得得到的不够,眼睛还停留在那香喷喷的鸡和几只竹杯和那十华拿出的半壶水上,但三长老捧了那半竹杯水往回走,他们也只得往回走。阿依玛更是不满,可是为了一会儿能分到的那点水,先忍了。 待到他们回到自己族人待的地方,也就是祭坛那边,三长老给每人用导引槽分了几滴水,那水就没有了。那分到的水根本就只够润了润唇,未及到喉咙。 阿依玛道:“三爷爷,她们还有半壶水。而且她们肯这么慷慨分给众人,肯定还有藏起来的。” 有些人就是如此,不分给她,是人的错,分给她,她也不会念你的好,只认为你还有更多。 三长老没吭声,他今日带族人过去不过是试探一下,看她们到底有没有水,找她们要来的那么一点子水能抵什么事?不过有些事,他是不会开口的。 他摇摇头道:“那你们想怎么样,她们能分给你们这些已经是她们仁慈,你还想如何?半夜过去把她们全杀了扔悬崖?我们现在人也不多,那些镖局的人可个个身有武力,恐怕你们也讨不到什么好。” 众人听了他这话却都是眼睛一亮,心不在焉的告辞,自去商量了。 当夜西羌族剩余的九个人,除了三长老,半死的族长和另一受伤较重之人,还有阿依玛,其余五个人全部拎了能找到的趁手武器去了姜璃她们住的地方。当然阿依玛也想前去,却因为她阿父发了高烧,情况大不好而无奈留下了。 何镖头他们是干镖局的,警觉性很高,尤其是在这无屋檐遮头的野外,虽说也没见着啥野兽,每夜仍有人守夜,所以外面一有动静,他们就被惊醒了。 何镖头想起白日的事,前后一联系,自是猜得到外面的动静是啥,可是他可以秉着自己的心不去做亏心事,约束着下面的人不去抢已经难得,实在很难决定为了林家母女去和西羌族的人拼命。 第一他们两个镖师就算功夫好些,能拼得过对方,但若脱困后怎么和西羌族的人解释?若探路的人最终找到路,或带了人进来,如何解释最后西羌族的人一个不剩?他们将来还怎么在这条道上行走? 满山自然也醒了,他立即提了棍子出去,当然他真正的武器其实是暗藏在身上的刀。虽然他也知道十华他们的本事,始终现在初兰受了伤,小郡主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何镖头看到他的动静,低喝道:“你想做什么?” 满山回看他一眼,那一眼意味不明,却看得何镖头心中一凛,终是闭了眼,由他去了。他脑海里把山子这些时日的举动都过了一遍,心里越想越是生疑。 满山出去了不过几刻钟就回来了,神色不变,身上却带了一股血腥味。何镖头色变,他想问点什么,却张不开嘴,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不如不知道。 这一夜,除了董翰几人,这山谷里的其他人没有几个真正入了睡。 第二日,何镖头看到神色如常的林家母女三人,和干干净净的临时搭的简陋的小帐篷,饶是有昨夜的心理准备,也是大吃一惊。他忍不住再仔细观察林家几人,才发觉这几人的不同寻常,哪里似了小户之家的妇人和少女? 还有山子,到底是多好的功夫,才能几刻钟悄无声息的就处理了几个彪形大汉,然后事后处理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他若不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山子出去,都怀疑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人病了,刚从急诊室回来,累瘫了…… 第111章 离开西羌 第二日太阳升起,三长老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自己的族人回来,他心里是各种猜测。 西羌族人团结,必不会不打招呼自己连夜跑了,可是这大半夜的跑去林家那边,一整夜都没回来,就算是福运镖局那边的人帮着林家那边,也不能全部被干掉一点声响也没有吧? 难道他们除了杀人,还对那三母女做了些什么?所以拖到现在还不回来?想到此,三长老脸色有些微变,为了活命,杀人对他们来说还可以接受,可若是再做那更不堪的事,却是让人不齿的。 三长老左思右想,他最是沉稳的性子,眼看日头越来越高,也是有些坐不住了。正待起身出了帐篷去外面看看情况,却听得外面一阵哭声传来,因着前面的不详预感,这撕心裂肺的哭声着实吓了他一跳。 山谷中条件简陋,但初春山上夜晚还是寒冻,好在这广场地动前就有些帐篷,族人修整了一下也都还可以用。 他刚起身出了帐篷,就见阿依玛蓬头垢面的往他这边扑了过来,口中道:“三爷爷,三爷爷,阿父,阿父他去了。” 三长老心中一痛,他自己没有子嗣,向来与这个族长族侄亲厚,此时听他去了,怎能不难过?只是此时也只能忍了悲痛,劝着阿依玛,现在环境这么恶劣,再如此悲痛,岂不是更加伤身?怕更是熬不过几日。 三长老花了好些时候安抚了阿依玛,仍是没有等到族人的回来,他心里不详之感更胜,终于坐不住要去林家那边去查探查探。 第63节 阿依玛今早骤失父亲,又在此恶劣环境生活数天,正仿若天塌了下来,倒是把族人昨夜去寻林家的事给忘了。此时听三长老提起说族人到此时还未归,要去查探,她不愿自己一个人待在父亲的尸体旁,情绪正需要一个发泄口,立时便要和三长老一起去。 三长老看她的样子心中悲凉,佝偻着身子带着她缓缓去了林家,那背影仿若苍老了二十年。 三长老到了林家附近,见到的就是一片诡异的宁静。镖局的人也在,但都是静默着。林家的人也在,林家大婶卧坐在大石旁晒着太阳,林家大嫂在和那个哑女林阿满低声说着话,当然是林家大嫂说,林阿满听,看起来还颇有点温馨。这种温馨在这片山谷也只有林家的人身上才有了。 三长老看到这个场景,没有被感染到丝毫平和宁静,反而心一直往下沉。因为林家的人没事,那就是他们的人出事了。 三长老还在寻思着如何开口询问,阿依玛已经冲着十华她们喊道:“我的族人们呢?你们把他们弄哪里去了?” 她这一喊,众人齐齐色变,气氛也立时就变了,反复一尖刀刺透了薄冰,那表面的平静就噼里啪啦的碎了,露出下面汹涌冰冷的流水。 十华抬头,微微一笑,道:“姑娘的族人不见了,怎么不自己找找,反是跑到我们这里来要?昨日不是已经分了些水给你们,怎么,还赖上我们了?” 一旁的姜璃就圆睁着眼睛好笑的看着,她现在可真是有点郁闷,装哑巴可太憋屈了,想说话的时候不能说,还真是。幸亏以前在玉蝉练憋功练了好多年,不然她估计她还装不了。 阿依玛头发散乱,脸颊刺红,双眼红肿,目光散乱带了些癫狂,和十华姜璃几人的好整以暇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依玛怒道:“我管你说那么多,总之,我族人过来找你们后就不见了,快点说他们去哪里了?” 然后又冲着何镖头董翰等人道,“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帮着他们杀了我的族人?”因着过去这些年,何镖头董翰等人在西羌族都是对她阿父恭恭敬敬,她心里自然不会有丝毫惧怕他们,此时说话时,仍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可是三长老却不同,他看到悠闲的众人,若昨晚族人没有私自离山,而是来的林家,那此时必是大不好了。他们西羌族的人现在不过剩下老的老(自己),小的小(阿依玛)和伤的伤(另一个还没死的受了重伤的人),就算是镖局帮着林家干掉了他们的族人,此时也无力回天了,只能咬牙认了。 他忍了心中悲痛,正欲呵斥回阿依玛,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问道:“阿依玛,你说什么,我们的族人怎么了?” 众人听得声音,俱都惊喜看向发声之人,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五日前出去探路的西羌族第一勇士赫别。他后面还跟着三人,分别就有项硌,常远还有一个镖局的镖师。 “赫别!”看到自小就爱慕自己的赫别,阿依玛绝望痛苦悲哀的情绪终于又找到了些往日有人依仗的感觉,大哭着奔了过去。 她此时倒是忽略了自己爱慕的项硌,眼里都是会给自己撑腰的赫别了。 “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赫别看着眼前的阿依玛,问道。 “她们,”阿依玛手指着林家的人,又指了指镖局的人,道,“我们的族人昨夜过来找他们,之后就失踪了。” 赫别眉头一紧,这没头没脑的话他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只收到信息说他们的族人不见了。 他环视一周,果然发现这里竟然除了形容憔悴一脸悲痛的三长老和状若癫狂的阿依玛,再无其他族人,心头就是一紧。 十华仍是若无其事,见了赫别冷肃的模样,并不理会他们,只笑着对三长老道:“三长老,昨日您领着族人到我们这里求我们分点水给你们,我们也分了,之后您不是领着族人回去了吗?这可是何镖头还有董当家的都目睹了的。怎么这位姑娘一直嚷嚷着说你们族人不见了,找我们要人?他们几个大男人失踪了,倒是找我们几个弱女子要人,这可真是好笑。” 顿了顿,她又道,“话说,这几日你们族人陆续离开的也不少,是不是他们也是捱不住,自行离开了你们不知道?” 不及三长老回话,阿依玛就已经失声嚷道:“胡说,昨晚他们明明是来找你们然后才失踪的!肯定是你们联合了镖局的人把他们屠杀了!” 赫别握着弯刀的手豁然一紧。 十华冷笑道:“呵呵,你们午后不是刚找我们要了水喝,怎么他们几个大男人晚上又来找我们做什么?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视清誉为无物,我们可是清白人家,容不得你诬蔑。” 何镖头在十华说完后,也出声道:“唉,阿依玛小姐,您别的话可以说,此话可真不能乱说。我们福运镖局和西羌族交好几十年,如何会无端端屠杀您的族人,这话让我们福运镖局将无法在江湖立足啊!” 他说完这话就把目光转向了三长老,沉痛地道:“三长老,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对这个屠杀你们族人的罪名我们是万万不能认的。如若你们不信,我且发个毒誓吧,我何彪在此对着佛祖和天地神明发誓,若本人昨夜曾屠杀西羌族人,我何彪将情愿入十八层地狱,永世死无葬身之地。” 三长老和赫别俱是动容。西羌族人笃信神明,何镖头发此毒誓,他们断无再怀疑他之理。那,他们失踪的族人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管,反正他们是来找你们才失踪的!说不定你们是妖女,是不祥之人……”阿依玛嚷嚷到一半,却被“啪”一巴掌打断了话。 “三爷爷?”阿依玛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打她的人。 三长老看她的样子,心里一阵疼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经下了决定,对着何镖头道:“何镖头,万不可发此毒誓,你说的话,我们信。我们西羌族和福运镖局往来几十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又转头对十华道,“林家嫂子,我们也只是发现族人失踪才过来问问,并无其他意思,既然你们没有看见也就罢了。阿依玛今早阿父离世,情绪悲痛,才会胡言乱语,还请你们不要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失踪了就只能真当是失踪了。就算是赫别带了个族人回来,他们现在也只有两个壮丁,这个亏不想吃也得和着血吞下去。更何况,就像林家大嫂说的,他们大晚上一堆男人去林家做什么?若真是被杀让外人评价恐怕是死有余辜! 十华扯了扯嘴角淡淡哼了声。 阿依玛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赫别一手扯住了,他这一扯的手法可半点不温柔,阿依玛就这样瞪着眼震惊的看着赫别,然后晕倒在了他怀里。 之后众人再也不谈此事,俱是围着这几个探路归来的人问他们探路的结果。令他们高兴的是,且先不谈探路结果如何,他们先从背囊里取出了水壶,让大家先喝点水再说。 这说明,至少他们在路上找到了水源。 进入后山,所有曾经的山道都不再可信,因为可能走上一小段便有山体断层或者崩塌然后被岩石封路了,所有似曾相识的路径更会欺骗人。 所以赫别项硌等人第一日完全就是在后山里乱晃荡,不知道迷了多少次路,好在他们中不少人都是识路好手,标记也是各有手段,这才不至在后山中彻底迷失。 他们在第二日才慢慢摸到了一点线索,到第三日才算是真的摸准了方向,找到了回以前西羌部落的路,同时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泉水,虽然水少得可怜,只沿着石岩缓缓的一滴一滴的滴着。 但至少有了水,他们几个个个都是具有极强野外生存经验的,想继续在这荒山野岭生活下去,只要有了水,就不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了。 他们都知道山谷中的情况恶劣,恐怕几日过后,就会断水断粮了,便决定兵分两路,各方都分别有一两个人继续找下山的路,其他人则装了水回去通知留在谷中的人。 林家只有一人,就是林家大哥常远,常远当然表示要先回谷再说,其实他已经知道廿七的暗卫身份,由廿七出谷,以他们西夏暗卫营的联络手法去通知项二公子寻求救援,才是最好的方式。 众人听了赫别等人的叙说,终于一扫这几日的阴霾,充满了希望。就是死光了族人的三长老,也有一种终于脱困了的感觉。 赫别他们详细的介绍着后山的情况,然后又商议着后面该如何行事,是再等等出去的人带了救援回来,还是查点大家的情况自行离去。这一说就说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后,也不知是被刺激晕了还是被赫别用了什么手法弄晕的阿依玛终于幽幽醒来。 她醒来时正看到项硌给初兰把脉。这几日初兰的伤口在愈合,若是在谷中其他人看来已经算是恢复得不错,但始终她们的伤药有限,环境又恶劣,其实状况并不是很好。 阿依玛突然想到自己没有了气息的阿父,奔过去就想拽了项硌的衣角,项硌侧过身子,十华怕她扑到初兰的身上,一把推开她。阿依玛也不理她,只对着项硌哭道:“连原大哥,你回来了,太好了,你快去看看我阿父,我阿父他,今天早上昏迷了,对,昏迷了,你医术好,肯定能把我阿父救回来。” 众人闻言都诡异的看向了她,然后再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三长老。 先前三长老明明已经说了,阿依玛的父亲已经去了。 三长老一脸被雷劈了的无奈,劝道:“阿依玛,你阿父已经去了,连原大夫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唉,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让连原去了,再宣布一次族长的死讯,对阿依玛能有什么好? 阿依玛却是不依,只纠缠着项硌一定要让他去看她阿父,终被赫别一手给拎到了一边。 项硌只是跟阿依玛的兄长略有交情,这才对阿依玛多有容忍,其实他性子也委实谈不上好,先前听她撒泼,便也大概听出了事情始末,他早看出姜璃这一家子人都非常人,想必阿依玛的族人都应该是被灭了。 猜到西羌族人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还有阿依玛的胡搅蛮缠,项硌只觉厌恶,出外行走,不知会遇到多少困境,难道次次都以活命为借口,把心里的恶散发出来? 所以他除了最开始藐了她一眼,后面根本看都不看她,只给初兰把完脉看完伤势后扔给了她们一堆药草后,直接走了!对,直接钻入后山,走了! 众人目瞪口呆,敢情他这次花费几天跟大家一起回来就是给林家大婶看看病,然后给她送点药,然后再花费几天一个人孤身在荒山野岭找出山的路?这也太任性了吧。 阿依玛不敢置信的看着直接离去的项硌的背影,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嫌弃厌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连原大哥一直是温和有礼的。她僵硬的转头看林家几人,心里腾起的恨意滔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林家人的出现才导致这一切发生的。 原本她们族人快乐自由的在这一带生活,她像公主一样受族人宠爱,地动灾难,阿父死亡,族人的死亡,还有连原大哥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这些都是因为林家人的出现才会发生的。 其实她心底未尝不知道这样想很荒谬,但她的世界崩溃,总需要一个怨恨责备的对象她才能支撑下去。 阿依玛看着林家人那毫不遮掩近乎带着癫狂的恨意眼神众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她那样子又着实可怜,竟是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怖。 赫别没等多久,他直接上前一掌就又把阿依玛打晕了,抱在了怀中。三长老叹了口气,这孩子,怕是毁了。 众人商议完并不愿继续在这山谷中等待,既然看到希望,他们宁愿直接离开,因为坐等着喝完水没有食物并不是办法。 最后,除了几个受了重伤之人,竟然只有林家这边的人不愿离开。西羌族人和镖局的人都留了少量的水和食物给已方重伤之人,道是下山之后再派人来接他们便自行去了。 侍卫满山自然是留下了,何镖头早知道他身份有异,只看了他一眼,便没出声领着几个镖师离去了。 董翰也是人精,他听说了西羌族人失踪的事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些什么,想到自己对林阿满的意外动心,才意识到这家人的不同寻常,和林家人道了声保重,又留下了自己的一个信物给常远,道是将来有事可以找董家商号,便深深看了林阿满一眼,心里叹息着离开了。 所以这一日之后,山上便只剩下了姜璃等人,暗卫廿五也在,自流落这山谷,他便一直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就是镖局的人离开,都忘记了他这号人的存在。 当晚,众人还道是终于清静了,却受到了群蛇的攻击。 好在这些蛇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蛇毒蛇,众人并不是很困难的杀了出去,换了个地方住下,他们看到还是有蛇慢慢往他们原先住的地方爬去。 姜璃离去时远远看着那些移动的蛇,忍着恶心道:“听说西夏多秘药,可引蛇出洞,这个就是其中一种吧?” 初兰点头,道:“应是。不过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引出的蛇其实只能对付些普通人。” 姜璃苦笑,低声道:“我阻止你们斩草除根,却差点给我们惹来祸事。” 察觉到阿依玛不同寻常的恨意,初兰等人就想让廿五去路上把西羌族几个人全部杀了,可是却被姜璃否决了。 初兰道:“这并不相关,他们是放药在前,离山在后。” 就是说他们跑去斩草除根也阻止不了他们害她们,反而可能派出去两人后,这里战斗力骤减,万一让姜璃出了点岔子,可就是大事了。 姜璃“嗯”了声,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想方法杀了阿依玛,嫁祸给赫别,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公子吧。” 是施恩还是引起他们西羌族的内乱,想必项二哥自然有他的考虑,就让他处理好了。 初兰等人肃然道:“是,谨遵少夫人令。”她们原先只当她太过善良,还有些担心将来她在西夏王府会吃亏,如此反倒是放了心。 她们在山上并没有等多久,三日后,项墨亲自上山接了姜璃下山。 初兰因为伤势未完全好,项墨留了人在谷中照看她,自带着姜璃先下山了。 再三日后,姜璃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容颜坐上了离开这片山脉的马车上。他们并没有再去西羌部落,而是下山后直接从后山的道上离开了,西羌族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们已经下了山。 姜璃坐在马车上回看这片贺兰山脉,除了某些地方的碎石塌岩,其实山还是那山,对外人来说,现在的山和之前的山可能并无多少分别。 项墨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跟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道:“这里的人都很顽强,他们很快就会恢复过来,更以前一样生活了。” 姜璃“嗯”了声,问道:“西羌部落那边会怎样?” 项墨抱了姜璃在怀中,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沉吟着道:“廿五在他们下山之际让阿依玛从赫别的怀中坠崖,三长老也不慎受了重伤,在深山之中,赫别只能放弃了三长老。他们的那个同行族人和赫别有些不和,将此事告诉了阿依玛的兄长释连,现在这个西羌部落已经分成了两派,一个跟随释连,一个跟随赫别,两边都有追随着,想必后面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姜璃想了一会儿问道:“赫别真的喜欢阿依玛吗?” 问完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项二哥虽然很厉害,可是他又不是神,他都不认识阿依玛赫别,如何会知道赫别到底喜不喜欢阿依玛? 项墨摸了摸姜璃的头发,女子的关注点总是不一样。 但项墨仍是认真的想了下答道:“西羌族的有些部落的族长并不是世袭制,都是能者居之。赫别是这个部落数一数二的勇士,比族长儿子释连更为出色,恐怕早就有争权之心,但想夺得族长之位并不是那么简单,他原先大概想娶了阿依玛,这样将来去夺族长之位也更容易一些。” 第112章 马车缠绵 那就是说赫别表现出来的喜欢阿依玛到底是不是真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想到赫别在山谷中见到阿依玛那个样子没有丝毫怜惜,劈晕她时的当机立断,姜璃只能说这世上韩忱其实挺多的,只不过环境不同,表现不一而已。 说到这个话题没想到转到让人心塞的方向,姜璃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姜璃转而问项墨西夏老王爷的情况,两人重逢后,身边一直都跟着众人,并没有机会单独相处,项墨只知道老王爷现时情况已经稳定,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项墨捏着姜璃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祖父这次生病是中毒了,还好中的只是慢性□□,祖父之前身体又不好,毒性提起发出来了,傅姑姑回去解了毒,慢慢养着就好了。” 只是此事颇多蹊跷,例如祖父的病一恶化,他收到消息就离开陵安城回西夏,然后阿璃在陵安城这边就遭人谋算,这两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联?这种巧合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阿璃在陵安城这边的事情是北辽出手,他是猜到了,那西夏王府竟然有人和北辽勾结了吗?若是从这个方向下手,倒可能更容易查出是谁对祖父下手。 姜璃吃了一惊,问道:“那是谁下手,有眉目了吗?” 项墨心里转了个圈,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心中有数,但还没有实证。只是阿璃,你去了王府,多留些心眼,她们每个人立场不同,即使是我这边的人,可能也有自己的心思。” 第64节 姜璃靠在他怀中,闻言有些怅然,其实这个她当然是知道的,就如同她大嫂,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联合外人害自己。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跟她有任何冲突。 姜璃想到大嫂,便问项墨知不知道大嫂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墨从来不会说为了保护姜璃或者为了不让姜璃难过而隐瞒她什么事情,他觉得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懂得越多也就能越通透,她也就越能保护自己。他希望她不止能保持自己的心性,也能了解周边的环境,从而适应她的新身份。 他道:“你大嫂用的是宜欣县君提供的北辽的香料,北辽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此事可能跟北辽的三王子元真脱不了关系。” 这事一半是猜测,一半是跟随梅菀思嫁去北辽的暗卫廿一传给他的消息推测出来的。 梅菀思以宜欣郡主的身份嫁去为北辽左大将军的第三子札木为妻,到达北辽后遭遇札木原未婚妻朵儿的暗杀,被二王子元术所救,最后北辽王为了息事宁人,在当事人的同意下,把梅菀思赐给了二王子为二王子左王妃,二王子的原王妃为右王妃。 二王子元术是北辽王原配王后所出,而元真则是现任王后所出,两人一直是下一任北辽王最大的竞争对手。 据廿一传过来的消息,二王子元术相当宠爱梅菀思。廿一多次救梅菀思,梅菀思已经猜到廿一的身份不一般,表示愿意与廿一身后的主子合作。 这对项墨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姜璃听到说她大嫂是因为用了宜欣的北辽之香而受了北辽的胁迫有些心惊,这个绯莎公主还真是个祸害。如此说,若是任由绯莎公主为所欲为,北辽岂不是能渗透进很多勋贵之家? 而项墨说到元真,就忍不住审视般看了姜璃一眼,他倒没想到这个元真这般执着。 项墨的这一眼看得姜璃心不自觉的就跳了跳,还有一种莫名的压力,她有些不自在,便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瓮声道:“大嫂如此,大哥可怎么办?” 项墨收了收目光,提到那安王世子妃,心里只有厌恶。 但此事却让他更加警惕,他已经安排妥当,中间却还差点出了岔子,让姜璃数次遇到危险,想到姜璃可能被虏去北辽,或者在地动中丧生,他就不能忍。 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道:“你大哥已经把她送回了京都交给你母妃处理。陕西的情况复杂,你大哥会处理好的。阿璃,世上的事难尽如人意,你大哥非一般人,他有他的生活,你不必太过担心。” 姜璃闷闷的“嗯”了声,她以后去了西夏,对安王府的事很多也是有心无力的,更何况内宅之事,她更不能插手,尤其大哥还是个有主意的。 项墨抱着她,突道:“阿璃,你记得那个连原吗?” 姜璃一愣,项二哥怎么会知道连原还特别提起他?她心里有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 项墨捏着她细细的胳膊,摸着比之前要更瘦了些,项墨心里一阵不舍,好一会儿才道:“良嬷嬷跟你说过西夏王府的人吧?” 姜璃点头,项墨便继续道,“连原就是二伯家的第二子项硌。” 姜璃吃惊的张大了嘴,半晌才皱眉问道:“初兰和十华她们知道吗?”为什么她们没有跟自己提过。 “她们知道,但二房和我们这一房关系不睦,二房和西域还有西羌族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初兰和十华跟你说了,你露出破绽,可能对你不利,所以她们才没说。”项墨解释道。 姜璃想说那个连原看起来还挺好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很好笑,到了某些位置,人好不好是一回事,可立场又是另一回事。他若不是对西夏王府不满,一个王府公子没事装大夫满天下跑干什么? 项墨一直在观察着姜璃的表情,他之前听说项硌也被困山谷心里就膈应了一下,又听说他多次相助初兰,便更加有些不适。没办法,项硌自小就是个讨女子喜欢的,而且他知道项硌的性格,可不是个什么助人为乐的性子,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好了?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反正因着他自己的那个梦,出现在姜璃身边有些特殊交集的男子他都会小心过滤一番,并不敢丝毫大意。 不过他也觉得他这种心态不太要得,所以还是尽量克制没有表露出来,他想或者他该试着找找那个梦的源头,不然一直堵在心里防范也不是个事。 思虑太多,让他一时有些心塞,不想再说话,而是低头开始吻姜璃。他这次再见到她几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完全无外人干扰的情况下相处。 前几日,即使是夜晚,也都是在野外住宿,他也很惊讶他的小姑娘半点没说苦说累,甚至靠在他的怀中,睡得十分的香甜。 他听了十华的报告说这一段日子的情况,简直怀疑自己怀中的小姑娘到底有多少东西是他还未挖掘出来,他所不了解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只能是他的。经过这次事情,让他对她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更加强烈,也让他后来很多的手段更加强硬。 他吻着她,起初并不带多少的**,只是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珍爱般的吻着,姜璃也没有多少心思,相比于亲热,她此时更喜欢静静靠在他的怀里享受那难得的安心时刻。 可是项墨此次的吻十分的温柔,他也没有骚扰姜璃的意思,姜璃原先是有些困倦,却有些感动于项墨的爱抚之中,便伸了手回应他,不多久,两人便已抛去了先前各自的思虑,专注于这小别之后的温柔缠绵了。 等到姜璃感觉胸前一股凉意,她的衣裳已被褪去了不少,她吓了一跳,脑子清明了些,这可是在马车,虽然这马车看起来严实得很,她还是有心理障碍。 项墨感觉到姜璃推自己的小手,抽开了身,看着小姑娘脸色娇妍如三月桃花,眼睛明明水汪汪的却又带着恼意。他笑了笑,也并没有逼她,只道:“放心,这个马车是特制的,用了几层的锻铁,刀枪不入,这里面的动静更是传不出去,比在屋子里还要严实些。” 不是这个问题,姜璃只是心理上过不去这个坎。项墨便只是浅浅地吻着她,一边抚慰着她,并不急着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样吻着她,这些日子隐在心底的焦躁,杀气,怒意便慢慢一点一点融化。 项墨难得这样的温柔,姜璃一面心中甜蜜异常,一面又隐隐的心疼难过,想到他这些日子的来回奔波,老王爷的中毒,自己又差点出事,想必他这段日子必是不好过的,心里就越发酸软。往日的她虽然说是想帮他,但多是自己依赖着他,一有事就跟他求助,心里什么事都习惯性的跟他说让他分担解决,事事让他操心安排,此时她爱着他,想着他的艰难,心里就对自己甚为不满,只恨不得可以帮他分担一些,让他不用一个人背负那么多。 姜璃想着这些,便越发的不愿拂了他的心意,只慢慢放松下来咬了唇闭了眼努力顺应着他。 项墨见她如此心里越发柔软,其实原本他也没想怎样,可此时却是百般柔情充溢在了心间,越发的动情起来。马车虽然舒适,山路始终颠簸,项墨怕硌着姜璃或不小心撞了车厢壁,只抱了她放在自己前面一路深入下去。 好些日子没见,原本已经勉强适应了项墨的姜璃又有些不适,更何况是在马车上,哪怕项墨这次再温柔,颠簸之中,进入时她也被折腾得够呛,她又不敢叫出声,只忍得香汗淋漓,咬着的唇鲜红欲滴,真是观之让人又是心痒难耐又是怜爱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唔,后面几天是3000字的更新了@@ 下个月再爆更~~~ 第113章 王府众人 项墨心疼她这些日子一路奔波,饮食简陋,被陷山谷中更是餐风露宿,怕她这些时日身体有些亏空,并不敢太过纵情鲁莽,只是行到此步,情难自禁,便强忍着越发的温柔,慢慢地却也在这种极致的忍耐和折磨中挖掘出了别样的趣味,慢慢那滋味便是说**入骨也不为之过。 不过哪怕他已是温柔极致,因着忍耐时间也越发的长久,姜璃本就疲倦,这样一场□□如同一时在云端一时又入海底,到最后连低泣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便晕晕沉沉的在他怀中睡去。 事后项墨帮她慢慢擦着额角鼻尖的细汗,心里一面是柔软的安心,一面却又如万只蚂蚁在爬动。 刚才的□□对姜璃来说犹如经过了万千波浪,对他来说却只犹如刚刚尝到极品美味,就要浅尝辄止,哪里能够餍足?不过到底怜惜着她的身子,不敢恣意,好歹要再养上一阵子才好继续。 只是项墨摸着姜璃的身子,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他经验不多,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但是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点需索无度的感觉,每次不过都是硬生生给忍了。 照理说,他的功法是绝尘谷的功法,本应是清心寡欲的,他却觉得自己练得犹如一半是寒冰一半是热焰,明明有时候心沉如万年寒潭,却偏偏欲-望无止境似的。 他想,看样子他得找时间回绝尘谷问问师傅他这功法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感觉自己的功力就要突破,却又有点担心这是不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这一带离西夏王城庆州城并不远,就是慢行的马车两日也就到了。但项墨并没有直接带姜璃入城,而是在庆州城外十公里处的一个庄子里停下了。 姜璃原先还有些诧异,不知项墨这是何意,却在进入庄子看到激动的雨新时便立时明白了。却是项墨前些日子已派亲兵去陵安城安王府接姜璃,把雨新扮的姜璃接来后并没有入城,而是直接安置在了这个庄子里等待姜璃归来。 雨新已经在庄子里提心吊胆地住了两日,此时见到姜璃,才终是放下心来。 雨新听说了姜璃这几日的遭遇,眼泪就扑簌簌的掉,只恨不得两人再把身份换过来,让自己去遇见地动被困山谷才好。 姜璃看她的样子好笑,便问她这几日的事,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真是让雨新立即收了眼泪,道:“小郡主,西夏王世子妃派了两个嬷嬷几个大丫鬟过来了,说是怕您不熟悉西夏情况,送过来先服侍您的,也好过入府之后两眼一抹黑。其中还有一个是二公子的乳嬷嬷。昨日过来时,我怕她们看出端倪,便借口不适,只隔着帷幔让她们请了个安。” 姜璃挑眉,项二哥的母妃动作这么快?便安抚了雨新几句,就召了庄子中的其他人并十华来问话。 项墨也听说了这事,没想到他私下派人接了假扮姜璃的雨新入小庄不到一日,他母妃就已经得了消息,还挑了人送过来,这让他对内宅这一块防心更重。 他久不在王府,他的庄子,有他母亲安排的人并没有什么奇怪,但他没想到他刚接了人住进来,就有人第一时间打探出了消息然后就传回王府传给他母妃,而他母妃立时就安排了人过来。 这让他很是不悦,他原本并不欲姜璃一到西夏就先去王府见各位长辈,而是打算将她接到荔园安顿下来歇息一下第二日才去王府,却不想,他母亲这一招破坏了他原来的打算。 西夏王世子妃姬氏派过来的并不是一般人,一个便是项墨的乳母解嬷嬷,另一个便是姬氏的第一心腹得力助手郑嬷嬷,然后外加两个大丫鬟,萱草和青草。 世子妃姬氏想先了解一下这位儿媳妇的性子脾气,其他人她不够放心,便派了自己的第一心腹郑嬷嬷过来,郑嬷嬷不仅忠心,且经验老道,又深知自己的心思,派她过来,必能探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项墨的乳母解嬷嬷对这位皇贵郡主的脾性也是非常好奇,最主要是她还想着自己女儿连雪依能成为项墨的侍妾,将来还要在她手下生活,了解了她的脾性也好拿捏。 当然,她心里最希望的自然是这位皇贵郡主是个脾气差没脑子却好哄的,这样容易得罪所有人,却能被哄了给女儿扫路,若是太软和了,谁都来拿捏,分到她女儿这里岂不是所剩无几? 可惜郑嬷嬷和解嬷嬷前日过来,只在昨日早上隔着帷幔隐隐绰绰见了姜璃一次,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请了安,这位皇贵郡主的侍女便让她们退下了。 郑嬷嬷还稳得住,暂不对此做判断。 解嬷嬷心里就已经很瞧不上这做派,觉得这位皇贵郡主也太托大了,毕竟以她们的地位在西夏王府,就是各房主子,各西夏世家的夫人小姐们见了哪个不给三分面子,客客气气的?这位皇贵郡主怕是年幼无知,在京都尊贵惯了,不知这西夏王府的深浅,只一位的骄矜,将来恐怕有她受的。难怪二公子也不喜欢她,把她扔在京都,让她自己跑过来。 项墨的行踪向来是军事机密,王府的人一般都不会知道,所以项墨是在京都过年然后接了姜璃回来的事他们还不知情。 第二日一早,项墨便带着姜璃见了母亲姬氏派了的这几个人。 郑嬷嬷和解嬷嬷还不知道昨日二公子来了,今日一见心里倒是有些吃惊,只是待她们看到坐在一旁的皇贵瑾惠郡主时,那就不是吃惊,而是震惊得翻江倒海了。 郑嬷嬷镇定点,震惊了片刻就立时反应过来,见解嬷嬷还失礼的盯着皇贵郡主看,忙在后面小心的扯了扯她的衣角,提醒她行礼。反是后面跟着的两个大丫鬟更为镇定点,一直眼观鼻鼻观心,虽也有些动容却不至失色。 然后姜璃便微微笑着看故作镇定的郑嬷嬷和失魂落魄的解嬷嬷带了那两个侍女给自己请安问礼。 姜璃瞟了一眼微沉着脸面无表情的项墨,便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跪下的四人,也没免几人人的礼,只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问道:“听说,你们是母妃派过来的?本宫大部分的丫鬟婆子想必俱已经到了王府,还难得母妃有心,派你们过来迎我。”这却是不认她们是姬氏赐过来的丫鬟婆子,只当她们是代表姬氏来接她的意思。 姜璃的声音柔和圆润,似清溪水入人心田,沁人心脾。 嫁到西夏王府的京都女子大多貌美,如老王妃文华公主,如世子侧妃赵敏惜,所以她们早有心理准备这位皇贵郡主也是美的,但是在她们心底看来,京都女子美则美矣,但终是太过纤细柔弱,所以也并不太放在心上。 但刚刚她们甫一抬头见姜璃,便被姜璃的容色给惊得失了魂,冰雪为肌,玉为骨,眉如远山,眸若星辰,这样的容颜根本超乎她们的想象,除了震惊,便是满心满口的苦涩,也不知是为了谁。 此时听得姜璃出声,那软软的京都官话竟是比她们这么多年听来的都要好听,恍惚之间竟是片刻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姜璃又是挑眉,她向来不知道自己容貌的杀伤力,还以为这两个老仆听不懂京都话,微微侧了脸对着一边的项墨抽了抽嘴角。 项墨却大抵明白这几个嬷嬷的心思,只是他也无意捅破,便把手中的茶杯微重的放到了桌上,发出了“叮”得一声,声音其实也算不上大,在这寂静的厅里却似叮到了人的心里,郑嬷嬷和解嬷嬷心底都不知为何震了震。 郑嬷嬷先反应过来,整了整自己的情绪,带了丝恭谨的笑意跪着答道:“启禀郡主娘娘,老奴姓郑,正是世子妃娘娘派来迎接郡主殿下的。世子妃娘娘怕殿下初到西夏,风土环境都不熟,水土又不服,便除了派老奴过来接殿下,还派了二公子的乳母解嬷嬷,以及两个大丫鬟过来服侍殿下。” 姜璃点头,慢慢道:“母妃有心了,您就是郑嬷嬷?嗯,之前良嬷嬷就有跟我提过,说您是母妃身边的老人了,最是知礼尊重的,王府但凡有什么事,请教您肯定是没错的。” 郑嬷嬷忙道“不敢”。 姜璃这才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解嬷嬷,却并不出声。 郑嬷嬷忙在解嬷嬷出声前,介绍道:“这位便是公子的乳母解嬷嬷了,公子不在王府的时候,院子向来都是解嬷嬷管着的。这次世子妃特地派了解嬷嬷过来,也好助殿下早点接管了公子院子的事。” “不必了。”姜璃还没出声,项墨就冷淡道,“既然她一直管着我在王府内宅的院子,那就继续管着吧,那里也不能少人不是。郡主住在荔园,那边良嬷嬷最是熟悉,就由良嬷嬷服侍郡主即可。” 又扫了一眼后面的两个大丫鬟,姜璃看不出来,他却看出这两个丫头不是一般的丫头,竟是学过武的,身手虽远不及初兰十华,但在女子中应该算是好手了。 项墨心里隐隐升出一股怒气,他的母妃这是在做什么?竟然派会武艺的丫头到阿璃身边?而且他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姬家训练出来的,她母妃身边并没有人手去做这件事。 他母亲竟然要两个姬家训练出来的会武的丫头放到阿璃身边,她想做什么,姬家想做什么?一边想把女儿姬兰丝塞过来做侧妃,一边就先送几个会武的贴身丫鬟给阿璃,他们也真敢伸这个手!他们既然敢伸,就该承受被剁的后果! 项墨原本还想把这几人交给姜璃让她试试手,可是在看到那两个会武的丫鬟后,脸色便沉了下来,丝毫也不想再和他们敷衍,便用了他一贯简单粗暴的作风,把人直接给打发了。 待郑嬷嬷解嬷嬷等人心思各异的下去了,姜璃就有些嗔怪地道:“留着她们些日子有什么所谓,毕竟是你母妃派过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且养着呗。” 项墨瞅她一眼,道:“有些人有些事但凡可以容忍,你母妃也不至于和我姑祖母弄至水火不容。不若我一开始帮你杜绝了,也好过你将来要跟你母妃似的,不停和自己婆母各种膈应。” 姜璃听了虽然很感动,又有些好笑,她听良嬷嬷旁敲侧击的说过不少自己婆母西夏王世子妃的事,觉着她虽然刚烈些,应该还不至跟自己祖母似的胡搅蛮缠。 而项墨显然不这么想,他觉得他姑祖母项老王妃那样,脾气差却没什么脑子,只要不买她的账,根本好糊弄得很。 可她母亲却不同,刚强有手段,后面还有一个姬家。若是她换了花样折腾阿璃,估计阿璃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所以他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们有插手的机会。 姬家此次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原本他们在后面做什么,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他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没想到把他们的胃口竟然养这么大了! 见完郑嬷嬷几人,项墨也没有耽搁,当日便带了姜璃入庆州城西夏王府。入城之前先让人快马加鞭送了信给王府,道了大约要到午时才能入府,入了府会先去看望老王爷,然后回荔园再用了膳安顿下来,午后再在南园正厅见众人。 论起来,姜璃是御赐的正一品皇贵郡主,品级等同亲王爵,比西夏王世子项琮和世子妃姬氏的品级还要高,所以先国礼后家礼来说,西夏王世子和世子妃还要先跟她行礼的,所以让众人至南园正厅等姜璃并无不妥。 项墨叫人备了马车带姜璃入城,但完全没吩咐怎么安置解嬷嬷几人,回城的马车也没有预备给她们的位置,令得几人很有几分尴尬。还是郑嬷嬷老道,仍叫了自己过来时的马车,跟着队伍的尾巴回了城。 项墨从大门入了府,给迎接的管家递了消息过去,便径直的去了老王爷住的南园。而郑嬷嬷便领了解嬷嬷和两个大丫鬟仍是回了东园世子妃姬氏那边复命。 姬氏此时正在东园里黑着脸听自己女儿项烟菱说话。她自打听儿子唤人传来的消息之后就气闷着。 第65节 在西夏,皇权的意识并不强烈,西夏王就是土皇帝。就是当年的文华公主,她公主的高贵身份也只是充门面的,真正的威信还是来自她是老王爷认可敬重的王妃,而不是因为她是大齐的公主。 更何况这一位还不是个公主,只是个临时加封的皇贵郡主,在姬氏的认知里,她应该是和她女儿项烟菱等同位置的一个郡主,所谓的皇贵,不过就是个听起来好听的称号。 她没想到这位儿媳妇甫一入西夏,就如此独立特性,但问题是,那消息不是郡主儿媳传来的,而是儿子传来的,所以有气也没处发。其实若真是儿媳传来的,她气完之后可能还会高兴,一个娘家在千里之外还嚣张跋扈的蠢货,将来在西夏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然后郑嬷嬷便带了解嬷嬷和两个丫鬟萱草和青草回来了。 姬氏看见她们原本黑着的脸更加沉了起来,她道:“不是让你们服侍少夫人吗?怎么没有一起去荔园,擅自跑回来了?” 两个丫鬟低垂着头不出声,解嬷嬷满脸的郁愤不堪,而郑嬷嬷则有些尴尬,她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 项烟菱心里虽也好奇得要命,但还是识趣的起身道:“母妃,您有事,我还是先回房去坐坐,一会儿午膳再过来陪您用膳。” 姬氏点了点头,挥退了众人,只留下了郑嬷嬷,这才问道:“说吧,是怎么回事?她竟然这般大胆,将你们都遣回来了?” 郑嬷嬷低头回道:“不是少夫人,是公子。” 在姬氏面前,她们都知道她只喜欢听到少夫人这个词,而不是什么皇贵郡主。 姬氏的手一紧,其实她心里大抵已经猜到,此时亲耳听到了还是觉得一阵堵得慌。她不想再出声,只靠在太师椅上闭了眼睛,示意郑嬷嬷继续说。 郑嬷嬷跟了姬氏几十年,自是知道姬氏的性子,便小心的将事情从头到尾说,并不带丝毫夸张的。 “这么说,墨儿相当维护她?”姬氏听完,睁开了眼睛,盯着郑嬷嬷问道。 郑嬷嬷想到二公子看那个皇贵郡主的眼神,上下马车时小心翼翼呵护的样子,哪里还看不出来?她们二公子何时那么对一个人过,那样子简直能震掉她们的眼珠子。 可是即使她不说,世子妃很快也会知道,还不若让她心里早点有个准备,好想着该用何种态度对待这位少夫人。 她想了想措辞,叹了口气道:“少夫人,真的是天仙之姿,老奴在世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也算多了,初见她时,也被她的姿容给震住了,老奴想,就是雪莲山上的九天玄女也不过如此了。” 姬氏听她这么形容,一时吃惊得有些无语。这样夸张的赞誉她的容貌,姬氏自是知道她的用意,但说实话这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这位是那世子侧妃赵氏的姨甥女,她猜测外貌应该是不错的。 可是她也是姑奶奶项老王妃的亲孙女啊,项老王妃她小时候是见过的,她的亲孙女能好看到哪里去?不是听说那明惠郡主就跟那姑奶奶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她心里咽了一口气,问道:“你看她性子如何?” 郑嬷嬷道:“暂时却也不大看得出来,只是可以看出,是个娇养出来的。那边从京都打探来的消息说,这位小郡主从小集万千宠爱在一身,有些娇惯坏了,最是娇蛮无理,但老奴瞅着却不是很像。” 姬氏点头,若真是个娇蛮无理的就好。 姬氏各种筹谋,而住在西园偏院的西夏王世子却是看着屋外正盛开的梅花心思复杂。 西夏王府三大主园,东园,南园和西园,里面又有许多的小院子。南园一直是正园,是西夏王府王爷王妃住的园子,而东园历来是世子那一房住,原本是先世子项璜一家子的住所,而三房那时则是住在了西园。 项璜去后,项琮被封为世子,理当搬入东园,但世子妃搬去了东园,项琮却只是意思性的搬了些东西过去,人却仍是和赵侧妃所出的儿子项砚住在了西园。 因此诺大的东园便只住了西夏王世子妃一个主子,好在大郡主项烟菱孝顺,又和自己夫君颜家公子有些不和,倒是一年里有八个月都带着女儿珍姐儿在东园里陪着母亲住,再加上也是常住王府的侄女姬兰丝,平日里倒是热闹了许多,不至让姬氏觉得发闷,越发的钻牛角尖。 项琮自赵侧妃去后整个人就沉默得厉害,即使被册封为世子也深居简出,随着老王爷刻意培养项墨,出外征战的事都少了,军权更是已直接被老王爷转到了项墨手中。 当然项琮深居简出,并不是如别人般颓废饮酒一类,他只是不愿说话不大愿出西园而已,对政事却十分勤勉,西夏的政务也大多是经他手处理。 今日他听得说皇贵瑾惠郡主入府,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梅花就一时有些神思恍惚。赵敏惜甚爱梅花,当年他就是在寺庙偶然瞥见赏花的她对她一见钟情,只是彼时相隔甚远,他也不知道她是哪家小姐。 后来在街上他又遇到她在首饰铺挑选首饰,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派人打听了得知她是顺国公府大房的庶女,便跟景帝求娶。皇帝自不会拂他的意,哪怕她已经定了婚,仍是为他赐了婚。 她嫁到西夏后,他知道她是京都娇养的贵女,可能不适应西夏的环境,虽然他不能帮她打造一个荔园,但是还是尽自己所能将她的院子种植了她喜欢的花草,专门从京都请来了花匠打理。 可是她仍是终日郁郁寡欢。 他的这个儿媳妇,竟然是她堂姐的女儿。所以得知儿子想求娶这位瑾惠郡主,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很高兴她的姨甥女能嫁过来,他知道她在这西夏从来没有高兴过,她一定会很高兴有认识亲近的人过来在这里生活,他知道她一直很怀念在乎闺中时的姐妹。 可是这件事他却对不起他一直偏爱的儿子,她的儿子,项砚。 当初项皇后用雪玉步摇要求西夏王府兑现诺言,以正妻之位迎娶她的曾外孙女闵幼姝,项皇后的意思自然是西夏王府的继承人项墨,可是他父亲却叫了他去,跟他说要将这桩婚事定给项砚,他虽然偏爱项砚,在这件事上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彼时王府这一代未婚又适婚的子弟只有二房的项硌,三房的项墨和项砚。父亲对二房向来冷酷又亏欠良多,二房心中怨恨背后小动作不断,断不能再让项硌和项皇后那一支联姻,那样只会把二房和西府的关系拉得更近。 可项墨是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他从来不算喜欢这个儿子,可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最合格的继承人,他的心里甚至为他隐隐骄傲。他父亲一提这个婚事,他也是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自己的大儿子项墨,那剩下的唯一的候选人,也就是他的小儿子项砚了。 然后项墨就来信说,要求娶安王府的小郡主瑾惠,安王府在陕西权威仍在,兵权在握。且瑾惠郡主是顺国公府的外孙女,是镇国大将军赵承奕的唯一的外甥女,是阮皇贵妃的掌上明珠。因着赵敏惜的事,西夏王府已经和顺国公府起了疙瘩,这场婚事于公于私都是一场极好的婚事,所以他父亲和他都是十分赞同的。 只是他回来后,看到小儿子项砚讽刺的眼神,只觉得痛得厉害。是啊,他是很痛苦,但那又怎么样呢,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么选择。 包括求娶赵敏惜,他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他甚至不能给她正妃的位置,只能屈居侧妃,他知道她不喜欢西夏,但他还是把她强娶到了西夏,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 所以外人都说他是因为敏惜的死而恨着自己的嫡妻姬氏,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最恨的人唯有自己,他只是不想看见姬氏,他是不喜欢她,但也不觉得她有什么错,只是不想看见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三天会万字更,已经烧完存稿的偶,希望三天后还有命在,求大家留言鼓励,泪……更新时间尽量安排在早上7点一更和晚上6点一更…… 第114章 王府旧事 此时姜璃已随着项墨到了南园西夏老王爷的正房。『樂『文『小『说|老王爷虽然毒被清了,但这次中毒身体毕竟受到了损伤,仍是在卧床休养。 老王爷身经百战,原本身材魁梧高大,但在这两年病痛的折磨下,又经了此次下毒一事,此时身体已经虚得厉害,乍一看,也不过是个严肃瘦弱的老人而已。 姜璃进入房间的时候,老王爷已被人扶了靠坐在床上。 项墨牵了姜璃进房间,携了姜璃给老王爷行了大礼,老王爷召了两人起来,示意两人坐到了近前。 然后便有一侍女双手捧过了一个雕刻古朴花纹的紫檀木首饰匣子,两手举起,恭敬地递给了姜璃。 姜璃看了老王爷一眼,老王爷点头,她这才迟疑的接了过来,她已大概猜到这匣子里的东西可能是老王爷送她的见面里,十有八九就是珠宝首饰一类,知其重量必然不轻,所以伸了双手捧过的时候已经使了力,但这匣子的分量还是让她的手坠了坠。 侍女将匣子递给了姜璃,便垂首后退着退出了屋外,然后将门掩上侯在了外面。姜璃这才在老王爷的目光示意下,打开了匣子。 一打开匣盖,饶是姜璃自小奇珍异宝堆里长大的,匣子里面的珠宝首饰还是把姜璃的眼睛给好一阵闪,皆是因为里面的首饰每一件拿出来都可以说是价值连城的宝石翡翠或雕刻或镶嵌而成,除了嫁妆,平日里姜璃就算收上这么一两件礼物,也不带一匣子的。 就是旁边的项墨低头看见了,面色也是微微变了变。 项墨倒不是因为这些珠宝首饰的贵重而变色,而是他知道这些首饰每一件都或是西夏王府的祖传宝物或是祖母文华公主的爱物,其中祖传的那几件向来都是西夏王妃所有,不可外传的。他没有想到他祖父竟然直接将这些首饰传给了姜璃,而不是自己的母妃。 老王爷见两人吃惊,这才缓缓道:“这些首饰一些是我们西夏王室的祖传宝物,一些是公主的爱物,阿墨应该都见过,回头跟你媳妇都说说它们每一件的来历和意义。” 微叹了口气,又道,“阿墨,你一定很惊讶为何这些我没有给你母亲,而是直接给了你媳妇吧?咳咳。” “祖父,孙儿明白的。您不必说了,还是休息一会儿,我明日再带阿璃来看您?”项墨看老王爷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吃力,忙道。 他是有些惊讶,却大抵知道原因,也没什么兴致把这种事情扒开了研究。 老王爷摆了摆手,道:“无碍,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阿墨,你母亲本是好的,只是这些年来因为各种缘故越发的左性,心也越来越不在王府上,反是把姬家看得更重了些。你勿怪她,但涉及到王府的事,却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母亲而忍让。” 项墨沉声道:“孙儿知道。” 老王爷又转向姜璃道:“瑾惠郡主,我也叫你阿璃吧,其实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 见姜璃吃惊,老王爷就笑着继续道,“我和你舅舅其实算是忘年交,在你小时候,你舅舅便常把你挂在嘴边,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搜罗了去送给你。我这里,还被他掳走了很多好东西呢。” 看着姜璃有些高兴又有些羞赧的表情,老王爷停顿下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阿璃,想必你自己也知道,阿墨求娶你,并不是为你的身份为着联姻,他求娶你,是因为只希望你能做他未来的西夏王妃。” “我把这些东西传给你,是希望你能够时时刻刻都记住,你不仅是阿墨的夫人,你更是西夏未来的王妃。西夏北临北辽,西靠西域,属地内又各族混杂,百姓穷苦,想做好一个西夏王并不容易。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西夏王妃,分担阿墨的担子,和他一起走以后的路。” 姜璃完全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见老王爷,竟然会收到如此重的见面礼,以及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她自是万分感动的郑重应下,不敢丝毫有差。 老王爷说完这番话后,却再无心和他们说话,闭了眼就示意他们退下。 项墨也不欲打扰自己祖父的休息,便和姜璃再次行了大礼后,便唤了侍女进来,领着姜璃退了出去。 南院后面有东南门直入荔园,项墨带着姜璃看完老王爷,出了院子,便直接和姜璃坐了软轿从东南门进入了荔园。 荔园很大,可惜今日用完午膳不久就要再回南园正厅去见王府众人,便也没有时间再逛荔园。 姜璃因了手上的那一匣沉重的珠宝首饰,也没了心思掀开软轿窗帘看一看园中风景。 项墨看姜璃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笑了笑,揽了她在怀里靠着,大手掌心里握着姜璃小小的手,摩擦着道:“祖父看重你是好事,不必太大压力,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记住,什么事情都有我呢,不要把事情闷在心里。” 姜璃“嗯”了声,她把手在项墨的手里转了一圈,突道:“项二哥,祖父很喜欢公主吗?”她听他祖父说那样一番话,觉得他大概和文华公主感情很深吧。 良嬷嬷虽然跟姜璃普及了西夏王府和西夏世家各人,但情感世界她并不怎么提及。 项墨一愣,他再一次领略了女子关注点不同这一事实,敢情阿璃不是压力大,她是在沉思他祖父和祖母的感情故事。 项墨若不是为了实事需要,根本没有丝毫八卦之心,他其实对他祖父到底喜不喜欢他祖母这事还真没怎么关心过。 “嗯,应该是喜欢的吧。他对祖母很尊重,不过祖母性子高傲,常住在荔园,祖父住在南园,两人并不常住在一起。”项墨道。 又想了一下,补充道,“那时荔园荒芜,祖父知道祖母想念京都的园林宫殿,就仿造京都的园子重修了荔园,知道祖母喜欢各色花草,便从京都和南边移植了大量花草过来,又请了各色花匠,所以有些京都和南边的花草在整个西夏也就荔园有。而且祖父知道祖母不喜支姨奶奶,就将支姨奶奶迁出了王府,甚至后来二伯父的子女虽然上了族谱,却全部没能上了王府这一辈的排行。”能为她做这么多,喜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 姜璃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二伯父他们对这一点从来没有提出异议?” 因为身份所限,良嬷嬷跟姜璃叙事时往往都是干货或只讲事不评价,因此很多事情姜璃只听了个结果,却不知道所以然。或者,很多事情从良嬷嬷的嘴里和从项墨的嘴里说出来的又像是两个不同版本的故事。 项墨扯了扯嘴角,道:“祖母高傲,一般的事她并不出声。祖父以前严厉暴躁,二伯父他们对祖父怕得很,哪里敢提出异议。” “那支姨奶奶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姜璃继续问道。良嬷嬷只会告诉姜璃支姨奶奶恭顺,对老王爷文华公主敬重,再多就没有了。 “她是西域小国的公主,嫁给祖父纯属无奈。西域女子凡为贵族世家为妾,少有不悲惨的,哪怕身份贵重也一样,所出子女也是永不受待见,不过在父荫下做个富家翁罢了。”项墨答道。 西夏和西域征战历史悠久,仇恨根深蒂固,双方又各有奸细,有西域直系混血的子弟想要建功立业,完全就没有这个可能性,通常混血血缘要冲个几代,然后才有被考虑的可能性。 姜璃点头,不再发问,而是缩在项墨的怀里一边摆弄着一支镶了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的雪玉步摇,一边想着什么。 她突道:“咦,这支步摇不是在项皇后那里吗?好像说是当年你曾祖母送给她的,还承诺她用这支步摇就可以答应后辈的一个婚事?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项墨闻言伸手取了姜璃手中的步摇看了两眼,笑道:“项皇后手里的雪玉步摇是仿品,当年我曾祖母忽悠她的,也亏她信了。” 姜璃不可置信的看他,项墨把步摇还到她手中继续道,“嗯,我曾祖母就是那个性子,据说说出去的话你得转着弯想好几遍,不然铁定被她忽悠得渣都不剩。你看,她送给项皇后雪玉步摇是真的吧,她又没说那支就是这支。还有承诺后辈的一个婚事也是真的,但,西夏王府的后辈何其多,就是把项硌扔出来,或是挑个旁支的后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祖父不想和西府太过撕破脸皮而已。” 但是,他曾祖母长相慈严,说话端庄,当事人从来没有不信她的。 “就是那支仿品,也是价值不菲,应了诺言娶了那闵家小姐,她也该把雪玉步摇还回来了。”项墨道。 他只是心里不舒服属于阿璃的首饰有那么相似的高仿品在别人手上,尤其那人还是那样不堪,让他十分的厌恶,不还,他迟早也要把那支给毁了。其实,就算是还了,他也打算给毁了。 荔园很大,软轿也是行了几刻钟才到主院,两人说着话倒也不觉得时间长,似乎很快便到了。 姜璃一下轿,就见到了几个月不见的良嬷嬷,平嬷嬷,溪沙,轻沙,如熏等人。 平嬷嬷和溪沙等人都是过了年就被项墨派了侍卫长先行送了到西夏,帮着姜璃安置嫁妆布置荔园的。 她们到了西夏已经一个多月,背井离乡,还离开了一直服侍的主子,虽然项墨让侍卫把荔园看得跟个铁桶似的,她们并未受到来自任何一方的为难和压力,但心里却始终像是少了些什么,定不下心来。 此时见到姜璃,众人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那心都落到了实处。姜璃肯定不知道,就这样还不算靠谱的她,已经是主心骨一般的存在了。 溪沙最是知道姜璃的喜好,院中布置皆是姜璃喜爱的装饰用具,因此回到院中,姜璃竟有一种回了安王府自己未嫁时住的汀和院的感觉。 及至姜璃洗漱沐浴完,一身清爽的坐到桌前用膳时,看到桌上那一桌熟悉的菜肴,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实在是这些时日舟车劳顿,还被困山谷喝口水都差点被人用鞭子抽的,此时见到那一桌子自己喜爱的菜肴,如何能不激动? 姜璃那样子不说看得项墨心酸,就是平嬷嬷溪沙等人看着都眼湿湿,她们的小郡主从小到大哪有为着一桌子家常饭激动成这样,真是夭寿哟。 姜璃可不管众人如何想,她非常满足的用完了午膳,然后小憩了一下,便盛装了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着开始这日最繁重的活动了,即是回王府南园正厅见那府中各色人等。 第66节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6点还有6000+字更 第115章 终会众人 姜璃盛装到了南园正厅的时候,众人已经来齐。 和京都不同的是,西夏厅中均是沿墙三方设置和脚踝平齐的木榻,榻上放置矮几,众人均是依次在几后席榻而坐。 大齐男女大防本来就没有前朝那般注重,西夏各族混居,民风彪悍,对什么男女之防更是不在意,平日宴席聚会从来不会特意分男女席用屏风隔开什么的,俱是一起席榻而坐。 项墨携姜璃到时,众人均已坐下等候姜璃。正对南面主位上空着一张长几,想必那里应该向来是老王爷之坐。 此时南面主位右手边还放置了一几,上面坐的却是一位中年大叔和一位端庄贵夫人,大叔面目冷肃,观其面貌倒是和项墨有七分相似,应该便是项墨的父亲西夏王世子项琮了。 而他身边的贵夫人方脸长眼,面目端庄,眼睛含威,嘴角略垂,看出平时是个凌厉的性子,她坐在西夏王世子身侧,自是世子妃姬氏无疑。 姜璃目不斜视,并未再看其他人,而是跟着项墨给上座的西夏王世子夫妇行了跪拜大礼。 虽然按照品级,姜璃皇贵郡主还要高过亲王世子及世子妃,但第一次见面,姜璃还是愿意跟着项墨以世孙媳的身份给其父母行长辈礼。 西夏贵族世家新媳妇也有给父母敬茶的礼节,两人行完礼,便有侍女端了茶盏上来,姜璃取了一杯斟满了的茶杯,行上前先给西夏王世子,跪道:“请父亲喝茶。” 项琮点头,接了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便从几上取了一个黑檀木的匣子,亲手递给姜璃道:“这个是西夏王世孙妃的印鉴,从此以后你便是西夏王府的世孙妃,以此印鉴便可行使世孙妃的权力,协助你的夫君管理西夏。” 姜璃忙应诺郑重接过,心中却有些滴汗,这西夏老王爷和世子送给新媳妇的见面礼都好特别啊。 她接了礼物,便递给了身后的溪沙,然后后面的雨新便从再后面的侍女双手捧着的托盘里取了一个盒子上前,姜璃接过,再双手捧了送给西夏王世子。 项琮打开,却是一本发黄的书。 姜璃道:“此书是农耕杂集,是我旧年无事收集各地相关农耕书籍集合而成,我知西夏气候颇为不同,土地也贫瘠,只盼此书能帮得一二,让百姓多得一两分收成。” 项琮大为满意,且不说这书到底有没有用,她肯用这份心便是好的,这比他收到任何奇珍异石或是什么衣物鞋子都要高兴。 给公爹西夏王世子敬完茶献完礼,就是婆婆世子妃了。姜璃照旧是取了一杯新斟的茶,然后跪地双手举过给世子妃姬氏道:“请母妃喝茶。” 姬氏看着她,心里百般复杂。 昨日听郑嬷嬷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说得再美那也是画上的人儿,然而当此美人儿近距离的到了你面前,那满西夏也找不到的雪玉般的肌肤,那精致到你看一眼就如重锤击中心房的容颜,她只看一眼便知道当初自己所有的假设都应是不成立了。 当初她所有的猜测策略都是建立在儿子不喜欢她,只是把她当成摆设的基础上,可是亲眼看到她,便知道哪怕她的儿子冷情,怕也不能对她无动于衷。难怪,难怪当初去了京都不久,他儿子就迫不及待的来信给老王爷,要娶她为妻。 恐怕任何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婆婆,也没办法喜欢一个美到会夺了儿子心神的女人,尤其是她儿子平日里对所有人还是不假辞色,却唯把那人当成了掌上宝。 再看她刚刚送给自己夫君西夏王世子的礼物,就知道她还很会做人,先时以为的娇蛮跋扈可能都是不成立的。 姬氏嘴里心里都是苦涩,对着姜璃神情莫测,落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刻意为难,项琮的眉头皱起,项墨的脸更是沉了下来。 姜璃又道:“请母妃喝茶。”声音柔和平静,并不含一丝一毫的焦急委屈无奈。 就在项墨都要忍不住出声前,项琮咳了两声。 姬氏终于从复杂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伸手接过姜璃举着的茶,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正待训诫姜璃几句,抬眼却发现姜璃已经在一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就立在了一边。 姬氏这回不是苦涩,而是一股怒气腾空升起了,却在片刻后又强忍着吞了回去。原先要训诫的话竟是吞在肚里无法说出口。 她原先想说“从此以后你就是项家妇,不管你曾经是多么高贵都应当谨记自己现在是西夏王府的世孙妃,孝顺祖父公婆,服侍夫君”云云。 可是看着姜璃就这样看似谦逊的站在一侧,但那不经意间流出的高贵骄傲,和她的婆母文华公主那般的神似,那是皇家贵女多年侵染的印在骨子里的高贵骄傲。竟让她原先的那番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她在文华公主手下生活多年,知道若是有人胆敢在文华公主面前说那等话,她毫不怀疑文华公主会蔑视的拂袖而去。 她不知道她会如何反应,所以她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她这一瞬间生怯了。虽然事后她又后悔了,但此时她到底没有说出口,而只是僵硬的送了姜璃一匣子宝石给了她做见面礼。 姜璃谢过,照样也是从侍女处取了一个方盒送给姬氏。这回却不是什么别出心裁的东西,而是一套中衣。但这套中衣虽然观之并无什么特别,却是用极品的祥丝细锦棉所制,这种祥丝细锦棉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每年所出不过几匹,全部是上供御用的。姬氏以前只听过这种布料,这却还是第一次见。 给西夏王世子妃夫妇行完礼敬完茶,项墨就领了姜璃介绍厅中众人给姜璃认识。 首先是左侧的第一席,那是一对中年夫妇,男子高鼻深目,面目阴沉,一看便是有异族血统,他身侧的妇人则面目爽朗,颇有风情,并不似一般贵妇人那般雍容高雅之态。想来这两位便是项墨的二伯项珂及其夫人连氏了。 果然项墨跟姜璃介绍道:“这是二伯父二伯母。” 姜璃冲他们微笑点头,未对他们行大礼,也未说“见过二伯父二伯母”一类,倒是看着他们像是在等他们行礼。 可是显然项珂夫妇没有意识到,仍是坐着等着姜璃给他们行礼,然后就这样在寂静中相对了片刻。 然后姜璃没有再等待,便示意了侍女送了见面礼两个盒子上前,也不再待他们说什么,就随了项墨转了方向去见其他人。 主位右侧的第一席是空着的,显然是项墨和姜璃两人的位置。下一席便是项墨的长姐大郡主项烟菱和她的女儿珍儿。 项墨给姜璃介绍了,姜璃唤了声“大姐”,项墨便冲项烟菱道:“大姐,瑾惠是御封的正一品皇贵郡主。” 此话一出,不单止项烟菱有愕然之色,其他人也是齐齐变了些脸色,尤其是项珂夫妇脸色腾地就红了,手捏紧了拳,看着桌上未送出去的见面礼,只觉羞愤不已。 姬氏脸也是刷一下就黑了,难怪不待她训诫就站了起来,这是自恃身份吗? 项烟菱脸上的恼色也是一闪而过,但她城府较深,很快就掩了过去,起身拿了桌上的一个小首饰盒,下了榻行到姜璃前面一步距离的位置,笑意盈盈的道:“郡主,虽说礼节上我应当叫你郡主,但这样子却显得生疏,还是觉着叫了弟妹较为亲切,还是叫弟妹吧?不知郡主觉得如何?” 也不待姜璃回答,她就递了手上的首饰盒到姜璃面前,又道,“弟妹,这是我十六岁生辰时祖父送我的一枚吊饰,是祖母的物件,算是我最珍贵的首饰之一了,因是弟妹都来自京都,便想着弟妹应该会喜欢。” 这却是让姜璃默认了以弟妹身份和她相处的意思。 姜璃也不和她多费唇舌,只淡淡一笑,道:“多谢大姐。”便伸手接过,然后当众打开。盒子里的吊饰的确是一件好首饰,吊饰镶嵌的蓝宝石虽只有指甲盖大,但幽蓝深邃,毫无瑕疵,堪称上品。 姜璃笑道:“大姐出手这般大方,倒是叫我不好意思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手了。”说完把首饰合上,递给了身后的溪沙,而雨新则又是上前递了一个盒子过来。 这回姜璃送的是一套珍珠头面,西夏宝石不少,多是从西域那边贩来,但成色好的海珠却不多见,就算先前因着身份问题有些疙瘩,项烟菱也是极喜欢收到的这份礼物。 姜璃送给珍姐儿的则是一快白玉小雕,玉质莹润,雕刻细致,珍姐儿还小,不懂得它的价值,却喜欢那胖嘟嘟小娃娃的造型,也是极喜欢的捧了去。 之后便是三房的项砚,二房的长子项砾夫妻以及他们的五岁的女儿项洛儿,两岁半的儿子项潜,二房的女儿项烟婷等,姜璃都根据大家各自的身份和打听来的喜好送了相应的礼物。 虽然姜璃高傲,可她身份高,长得美,还语笑嫣然,礼物更是送到人的心坎里,除了少数人,或是因着背后的其他原因,众人还是很难讨厌她的,最多都是又酸又羡的心态罢了。 最后一个是项硌,项烟婷带了侄子和侄女坐在了中间一席,他则是坐到了最后一席。这不算合规矩,但家宴他自己喜欢自在,便坐在了末席。 他已经看了姜璃许久,那若有似无的眼神姜璃没觉得什么,但却让姜璃身侧的项墨极其不舒服。 项硌久在江湖行走,姜璃一出现,他便有些愣神,一半是因为姜璃逼人的容色,另一半却是那莫名的熟悉感。 待姜璃跟众人说话,不经意间的一颦一笑一抬眸,他只觉自己的心猛烈跳动起来,还有一股尖锐的疼痛传来。 这张美到让人屏息的脸和几天前那张普通只谈得上清秀的脸重合,唯有那对漆黑灵透的眸子一模一样,却又奇妙的和谐,让人觉得她就是她也没什么奇怪。 项硌不知为何满心苦涩,他自来不拘,从来觉得儿女情长之事不过是短暂的心跳,不值得停驻脚步。他在外,也曾引得不少女子相付,男欢女爱之事早尝过不知几何,只不过很快就成为过眼云烟而已。 而且,他从不沾惹麻烦,哪怕对男女之事放的极开的西羌族,遇到阿依玛那样有潜在麻烦的,他也只会绕道而行。 所以那时他也已觉察到自己对她的一些好感,可是仅止好感而已。这好感促使他那次在山谷明明可以直接离开,还是跑回去看看,又帮她的“母亲”疗伤送药,放心了才再次离开。可还不足以让他觉得她特别到超过他以往的任何一个女子。 原本这些也只是他旅程当中一个有点温馨有点美好的小片段,现在看着面前这张精致无暇的脸,却只觉得无限讽刺,还有那种源源不断的钝痛。 他讽刺的想,原来自己跟所有人一样,不过都是好色之徒,不是不会喜欢,不是不会喜欢到心痛,而只是还不够美不够让你心动到此地步而已。所以她换了张脸,他就开始难以忍受了吗? 可是项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不像项墨或者任何西夏其他受了京都或多或少礼教影响的世家子弟,他身上流了超过一半的西羌族和西域小族人的血,不曾受丝毫礼教的束缚和教导,行为思想更趋向于西域和异族人的思维。那里可是“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的想法。 所以再次看到姜璃,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因为她就是那久闻其名的二嫂瑾惠郡主,然后他便坦然接受了。 姜璃转过身来站在项硌前面,项硌便起身见过姜璃,道:“硌见过郡主。郡主,很久之前就听说京都的女子颜色绝尘,硌还不信,今日见到郡主,才知道果不虚传。如若以后郡主有用得着硌的地方,硌必不相辞。” 此话说的众人都是皱眉,姜璃长得好有眼睛的都看得见,但不应该是小叔子来夸,虽然大家倒不是出于合不合礼节的问题,只是项硌直爽爱慕的眼神着实让人想忽略都难。 然而,不可不说的是,项硌生得极好,他此时起身略低头温柔的看向姜璃,而姜璃也抬了头对着他微微的笑,那画面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姜璃再次见到项硌,上次在谷中他的确帮了她不少,也因着帮初兰疗伤欠了他不少人情,且相识于她乔装之时,自然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而且此时项硌对她带了些意味深长的笑,只让姜璃以为他是认出了她,而不是什么别的意思,所以她自然回之以微笑,也是正常的待恩人之道。 项墨不会觉得这样的画面好看,他虽然不能十足判断项硌的心理过程,也大抵看出他对姜璃的爱慕。他看着眼前的画面,脑子闪过梦中姜璃在那男子怀中的画面,这让他心中的杀意暴起。 虽然他迅即掩了那股杀意,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觉察到,但久经沙场的项琮和武艺也很不错的项硌却不可能没感觉到。 项琮皱眉,项硌却是无所谓。他略带挑衅的看了一眼项墨,继续对姜璃温声道:“不知郡主这一路可辛苦?郡主久居京都,可能对西夏水土不服,有时间硌改日可给郡主把把脉,开些调养的方子。” 这越说越过了。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的医术很好。 姬氏终于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厌恶姜璃的理由,招蜂引蝶。这样的容貌,说是红颜祸水也不为过。 不待姜璃回答,项墨就笑道:“项硌,你的医术还能好过傅家的医术吗?若是如此,不若过两日就去养老堂看看吧,最近那边发了疫症,就是傅家都束手无策,而且人手也很不够。” 项墨虽然是在笑着,那笑意可不达眼底。 且不说其他人听了此话脸色如何变化,项硌的母亲连氏先就急了,她道:“二公子你不是不知道阿硌,整日的不理正事,哪里会什么医术,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这做哥哥的怎么就把他往火坑里推。” 项硌听他老娘这么一说,瞬间就了无兴致了,他对着姜璃笑了笑,便坐下了。 连氏性子泼辣爽直,平日里很有些胡搅蛮缠的劲头,但偏偏你跟他没处说理去,就是项硌对着她也多是能躲就躲,不会跟她多费唇舌的。 连氏出自西夏西羌族的世家连家,是连家的二房嫡女。项珂因为生母支姨奶奶是西域人,婚假艰难,并无世家大族愿与其联姻。但他长得好,被连氏看上了,项老王爷没所谓,文华公主和支姨奶奶不反对,就给他定下了这桩婚事。 项墨看也没看连氏一眼,先拉了姜璃到了右边首席坐定,这才淡淡道:“养老堂的事事关重要,我听说硌弟会医术,才想着让他帮忙看看,即是妄言,也就算了。” 连氏“哼”一声,只要不是推她小儿子入火坑,她才懒得听他弯弯绕的跟他打嘴仗。 接下来便有侍女上了西夏的一些点心,例如羊乳茶,青麦果,乳糕一类的。众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就说着些不咸不淡的话,例如京都的风土人情,西夏的习俗一类的。 但凡姬氏或其他人说些一语双关的话,姜璃一概当作听不懂,并不予理会。 突然项烟菱的女儿珍姐儿出声问道:“舅母,珍儿想去荔园玩,可以吗?珍儿从来没有去过荔园,听说里面好多花草外面都是没有的。” 项墨听了这话瞟了他的大姐项烟菱一眼,心里有些不悦。 这些时日他封锁了荔园,根本不让他人进入,他也知道,他母亲,他大姐以及有那么些关系的西夏大世家都想进去瞅瞅,只是拿个小孩子来开这个话头,也不怕唆使坏了珍姐儿。 项烟菱敏感,立时便察觉到了自己弟弟的眼神,心里也是恼怒,她对荔园再好奇,也不会推了自己女儿上前当枪使,万一让自己对珍姐儿生了厌,可实在是得不偿失。这事,回头她一定得查清楚。 姜璃似觉察不到四处的暗流涌动,笑着对珍姐儿道:“嗯,原来珍姐儿还没去过荔园,改日我就命人整了各种京都的点心,专门下了帖子请我们珍姐儿过去玩可好?” 珍姐儿听了果然高兴,忙笑眯眯的点头。 这时坐在对面的二房的项烟婷出声道:“二嫂,自来不管是京都还是西夏都有晒嫁妆的风俗习惯。听说二嫂的嫁妆有几百抬,许多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宝贝,更有当今陛下和娘娘们赐的各色宝物,二嫂何不哪日也在荔园晒晒嫁妆,让我们这些从来没有出过西夏的土包子也好开开眼界。” 这话好直接,在京都姜璃平日交往的小姑娘们之中是再也听不到的。果然西夏的民风大为不同啊。也不知是只有连氏养的项烟婷是这样,还是西夏世家的贵女都是如此,她还颇有点期待。 姜璃点头,仍是笑着道:“嗯,嫁前送嫁妆时的确有晒嫁妆的风俗,当时在皇贵郡主府就有这么做的。只是嫁后再晒嫁妆却是不妥了,怕是只有和离的时候才会这么做,很有点不吉利。其实妹妹若是想看什么,告诉我,我让侍女带你去看可好?” 项烟婷“哼”了声,低声嘟囔道“不愿就不愿,说一堆有的没的做什么”,让她说自己想看什么,专门跑过去荔园巴巴的让侍女带她去看,她是挺直率,可也不是傻子,做这种事情有什么趣味? 但项烟婷可不会看人眼色,也不会因为被委婉拒绝了而有丝毫挫败,一个目的没达成,她就换一个。 她就继续道:“二嫂,其实不单是珍姐儿没去过荔园,我长这么大也没去过呢。听说里面的奇珍异草特别多,二嫂我什么时候也能去赏赏园子” 姜璃见众人总是旁敲侧击的围着荔园打转,她算是发现了,大概是项墨一刀切的手段太过直接粗暴了,大家对荔园的兴趣那不是一般的大啊。 姜璃道:“这有什么不能的。只是我初来西夏,这园子还没打理好,待过上一两个月天气转暖,园子布置妥当了,祖父身体也好转了,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我就办个赏花会,专门下帖子请大家过去赏花好了。” 第67节 第116章 梅菀思一 北辽西京城,定昭三十四年三月中旬。 北辽三王子元真听着下属回报,得知自己本已安排的万无一失的掳获瑾惠郡主的计划失败,大怒,他恶狠狠地踢了回报的下属一脚,道:“怎么会失败?用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还会失败,还被人追杀的这样狼狈?” 他在陵安城收买的探子本来就不多,为了掳获瑾惠郡主,几乎损失了大半,说不定还把那嫁给韩忱的宜欣这么好用的一枚棋给暴露了,可能还要影响韩忱被大齐那边怀疑,这回可真是得不偿失! 年前,他收到绯莎的传信,得知原来嫁来北辽的并不是真的宜欣郡主,而是成郡王府的外孙女,韩忱的未婚妻,那想必那个宜欣,必然是会嫁给韩忱了。 当时他还很高兴又觉得颇为搞笑。当初韩忱不想娶那个宜欣,让自己帮忙替札木给求娶了,结果兜兜转转,他最终还是得娶那个宜欣。只不过札木又多了个未婚妻,不,老婆而已。 札木本来在北辽就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身份还不低,是元真叔叔阿烈王的女儿朵儿郡主。 朵儿和札木青梅竹马,感情也不错,但札木看着老实,实则有点喜欢沾花惹草,因着札木的这个性子,朵儿不知道虐杀了多少不小心被札木看上的少女,因此在北辽,少女们是见着札木便躲,哪里敢沾惹他。 这次大齐给札木赐了个未婚妻,札木把事情都推给他,为这事,朵儿不知道找他闹过多少回,因着不想得罪他叔叔,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索性就离开了敦京城,跑到了西京。 但在当时,事情演变成那样,他还是很得意的,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就等于捏住了真正的宜欣,很多事情都能方便下手了。那个嫁过来的叫什么梅菀思的假货,听说还和他那好二哥搅和到了一起,说不定到时候有什么别的妙用。 结果就为了去抢瑾惠郡主,把自己在陵安城的布置打得一团乱,还浪费掉了宜欣这个棋子。那安王世子说不定已经盯上了宜欣和韩忱。 他很郁闷,其实他还真不是因为对那瑾惠郡主姜璃有多么痴情执着,才要专门跑去抢姜璃的,他脑子抽了才花这么多力气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肯定一屁-股麻烦的事情。 他只见过姜璃几面,美人是美,但再美也不值得他损失力量的,此时可是他和他二哥二皇子元术争夺北辽皇位的关键时刻。 他是被他的师叔千菖道人请了帮忙才做这件事的。 千菖道人是他父王的座上宾,他父王已经老了,越发的刚愎偏听偏信,对这千菖道人越来越信任,他不想得罪他,再加上那瑾惠郡主又的确得他心水,所以才答应了他。本来布置好了,以为十拿九稳,结果踢了铁板,还损兵折将。 “跟他们发什么脾气,失败了就失败了,我不过是看那丫头神魂古怪,又水气十足,应该是很好的炉-鼎,掳了给你用正好,我也能看看她那神魂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得能突破极品圣香的桎梏。既然失败了也就算了,也是不确定的事。”元真正在跟下面的人发泄着怒气,千菖道人从外面走了来劝他道。 元真收了收怒气,勉强道:“失了此次机会,再难掳到她,岂不是坏了师叔的大事?” 千菖道人摆摆手,道:“也不一定。此事可从长计议,我还要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看看西夏王府那边的情况吧。只是我看你最好还是回敦京去了,听说札木的那个未婚妻攀上了二皇子元术,陛下已经把她赐给了元术。” 见元真不以为意的样子,千菖道人哼了一声道,“这丫头有点本事,竟然哄了那悦阳公主,又让陛下厌了阿林玉,现在陛下对那悦阳公主颇有点另眼相看呢,而且据说札木竟然还对她有些不舍,现在闹得朵儿和札木已经生隙,可能婚事生变。只是我还有事,不能回去,敦京形势万变,你还是回去看看情况如何挽回劣势才好。” 元真听得脸色数变,他只收到消息说梅菀思攀上了元术,不曾想她还在敦京搅起了风雨,他在宫中的消息还是慢了这老道一步,想到这,越发不愿得罪千菖道人,心里却也对他越来越忌惮。 阿林玉是他的人,这几年一直颇受他父王宠爱,没想到梅菀思竟能让他父王厌了阿林玉,重新宠起那食之无味的悦阳公主,他倒要回去看看,这梅菀思究竟是有什么本事。 梅菀思番外。 定昭三十三年十一月中旬,梅菀思代宜欣郡主和亲北辽,嫁北辽左大将军之第三子札木。 十二月初,送嫁的队伍在将梅菀思送到了北辽的京城敦京城开外十里处,碰到了来迎亲的北辽南院部的人,两队交接,除了嘉南候世子郑晖带了少量的人继续送嫁,其余送嫁的队伍都需驻扎在城外,不能入城。 而嘉南候世子则需要送梅菀思入了敦京城,进入会馆入住,直至三日后梅菀思和札木成亲,他才能打道回京。 郑晖心里感叹,也不知道他之后快马加鞭,能不能赶在年前回到京都过个年。想到这里,瞥一眼后面马车,对这嫁到北辽的宜欣郡主也是十分的同情,这还真是不知造了什么孽,好好的皇亲贵女,要嫁到这破地方。 梅菀思坐在马车里,从马车缝里看着那远处渐渐成为黑点的大齐军队,那忍了几个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答应替宜欣嫁到北辽,也不是不惶恐害怕的,可是她能有什么选择?外祖父和舅舅虽说是疼她,但真正捏了她前途的是她那个好舅母成郡王世子妃庄氏。 她若是不肯替宜欣嫁到北辽,只要那庄氏有心拿捏她,只需在她的亲事上稍作手段,她就一定会生不如死。像她的母亲,淑安县主,她的婚事还是她外祖父千挑万选的,嫁到柳州梅家,还不是几年不到就给磋磨死了。 不替嫁,将来她的生活可见的生不如死,替嫁,一切都是未知数,说不得在异族,没有了各种束缚,能挣得出一片天地来。 不是说北辽,从来没有女贞妇礼从夫从子之类的教条吗?既如此,只要拼出去,谁能知道将来如何?所以她没怎么犹豫选择了替嫁。 只是看着送嫁的军队远去,她的心里也是一阵惶恐。在这异族他乡,她实在没有什么可有依仗的。 “小姐,我可怜的小姐,您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乳娘刘嬷嬷落泪道。 刘嬷嬷原本是梅菀思母亲淑安县主的贴身丫鬟,嫁人后就做了淑安的陪房,后来就做了梅菀思的乳母,淑安县主自生了梅菀思就身体不好,后来没几年更是去了,梅菀思可以说是刘嬷嬷一手带大的。 梅菀思这次嫁来北辽,并没有带多少得力的人,只有一个乳母刘嬷嬷,一个自小跟着的贴身丫鬟岁儿,一个入了成郡王府才跟了她的丫鬟念儿(廿一),其他的一些丫鬟陪房不过是她那舅母临时买来的,只做了短期的训练,哪里能顶得什么用。 此时陪她坐在马车里的便是刘嬷嬷和岁儿,念儿泼辣大胆,向来都是坐在马车外,有时打探消息,有时便进来跟她说说外面的风景。 听了乳娘的话,梅菀思反而擦了泪水,笑道:“乳娘,我没事,不过是看到终于离了大齐,有些伤感罢了。乳娘,您也别哭,这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好哭的,您不是一直跟我说,遇事不要哭,哭着哭着福气就都没了吗?” 刘嬷嬷其实是个能干又强悍的,要不然梅菀思自小到大可能要吃更多的苦。刘嬷嬷拭了拭眼泪,是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落泪也没有用。可是她只是心疼她们小姐,在她看来,过去的那些苦那些累,是可以预见然后抗衡的,现在,要嫁到北辽,那可都是一群茹毛饮血的人啊。 只是刘嬷嬷想着将来艰难,再也没想到大齐送嫁的主部队才分开没多久,她们还没入敦京城,就已经被人拦了。 来人不是左大将军府来迎新娘的新郎官札木,而是新郎官札木的前未婚妻北辽阿烈王的女儿朵儿郡主。 “里(你),大齐的驴(女)人,给我出奶(来)!”朵儿拦在了队伍前,拿着马鞭手指着华丽的马车喝道,用的是坑坑洼洼的大齐的话。 这一句话简直震惊了大齐所有送嫁的人,虽然人不多。 嘉南侯世子郑晖皱眉,他侧头去看那迎亲的北辽南院部的官员,却见那官员一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嘉南侯世子和那拦车的小姑娘。 郑晖恼怒,这北辽简直是欺人太甚,这算是怎么回事?! 郑晖冷声冲那拦了马车的小姑娘道:“姑娘,不知姑娘是何人?拦轿又口出狂言所为何事?” 朵儿转头打量郑晖,见是个还算上是青年的男子,长得也还俊秀。呃,其实嘉南侯世子已是而立之年,只是大齐人面嫩,又素来保养得宜,同风里吹雨里晒的北辽人相比,比那二十岁的小伙还要看着年轻些。 但朵儿姑娘不知道,她上下打量了郑晖一番,便微仰了头笑着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旁边的黑脸侍女用同样蹩脚的大齐话翻译道:“公子是那大齐女人的情郎吗?若是如此,还是快快带了你那情人离开北辽,我们郡主就当她没来过。不然我们郡主会让她有命来,没命抢人夫郎。” 什么乱七八糟的,郑晖简直觉得不可理喻!竟然还是什么郡主,简直比那大街上泼妇还要不如! 郑晖觉得对着这样的泼妇简直是没什么好说的,只冲那南院官员道:“于松大人,这里已经是北辽境内,就快到北辽都城,这里有人挑衅是不是应该由大人来出面解决?” 那名唤于松的南院官员内心也是一万匹马咆哮而过,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怎么这么倒霉接了这个活?谁能阻止那个煞星啊?你们大齐有本事,敢把自家郡主赐给这煞星的未婚夫为妻,还要让我们来出面帮你们解决? 可是于松也还真不敢当场就让朵儿把大齐的这个郡主和世子给剐了,两国啥时候要打仗他不知道,但由头不能是由他这里引起的就行。 于是于松用北辽话对朵儿郡主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大意便是:“郡主,大齐的姑娘娇弱胆小,您要干掉她什么时候不可以,干嘛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徒留人口舌?您还是放过小官我吧,只要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您想做什么都成,我看您还是再挑个好的时间吧。再说了,您看,札木公子早听说了这位大齐的姑娘要来,根本影都没一个,您还不知道他的意思?我看那,这姑娘不过就是大齐硬塞过来的,您根本不用费什么心。” 果然那郡主听了于松的一番话,脸上便露出了得意骄傲的神情,冲着马车“哼”了一声就挥鞭叱马掉头就走了。 于松松了口气,转头笑着就想跟郑晖说“好了,没事了,我们继续走吧”,却发现郑晖铁青了脸恶狠狠的瞪着他。 于松自以为用北辽话说是万无一失。可郑晖既然是来北辽送嫁,自然也是带了翻译的,那翻译听完了于松的话,惨白了一张脸把于松的话翻译给了嘉南侯世子郑晖听,自是把个本就已恼怒的郑晖给再次气得七窍生烟。 但他不是莽夫,此种情况下,仍是铁青着脸逼着那于松把这拦轿姑娘的来历和拦轿的缘由都问了个清楚。 可是问清楚了,他又能做什么呢?连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宜欣郡主说。回头看那纹丝不动的马车,他心里对这宜欣郡主简直同情到了极点。 梅菀思坐在了马车里面,除了知道有人来闹事,她偷偷掀了车帘看了两眼之外,因为风大又隔得远,完全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因此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她并不清楚。 但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都被念儿(廿一)看了个透,她是专门训练的暗探,北辽语自然也是精通的,再加上郑晖后面跟北辽官员的对话,她立即便知道了梅菀思现在的处境。 第117章 梅菀思二 廿一的目光对上嘉南侯世子郑晖,郑晖叹了口气,便唤了她上前,嘱咐了一番,让她小心着将札木已有蛮横未婚妻的事回头跟梅菀思提一提,也好让她之后提防着点。 廿一在入城前,众人歇息用午膳时,支开了刘嬷嬷和岁儿,简单跟梅菀思把事情说了一遍,梅菀思不可置信的盯着廿一,然后看不远处的嘉南侯世子,嘉南侯世子似有所感,也在看这边,看见梅菀思的目光,就躲闪似的避开了。 廿一想了想,道:“郡主,如果不行的话,我们想方法把这婚事给搅了?” 梅菀思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再看看吧,看看情况再作决定。”她是知道嫁到北辽可能会有很多困难,但不包括原来自己的未婚夫竟已经有了个强悍的未婚妻,还要对她喊打喊杀。 但她说再看看,显然是低估了朵儿郡主的杀伤力。 南院官员于松也很头疼,他当然知道朵儿会闹事,甚至会下手干掉这位大齐来的郡主。但他希望朵儿是在送嫁的嘉南侯世子郑晖离开北辽后再动手,届时这大齐郡主已经嫁给了札木,朵儿想怎么闹腾,那都是札木家的家事,火也烧不到他们南院这边。 可是朵儿不会忍,她怎么可能忍到梅菀思嫁给札木才出手?所以梅菀思在入了城之后,入住会馆的第一日开始就受到了数次暗杀,有明的刺客,还有暗的下毒。 第三日,趁嘉南侯世子在外和北辽一些官员寒暄的时候,又有一拨刺客来访会馆,刺杀大齐郡主。 这一次北辽的人跟本挡都不再挡了,两日会馆已经死了不少人,会馆的人根本已经觉得梅菀思是个灾星,不愿在前面当肉盾了。 眼看人都杀到了眼前,廿一不得已出了手,截杀了刺客。可是她救了梅菀思,却没能救到梅菀思的乳母刘嬷嬷,刘嬷嬷当场被杀身亡。 廿一看着惨白着脸抱着地上不停留着血的刘嬷嬷失魂落魄的梅菀思,叹了口气道:“郡主,您可看清楚了,这婚事您还要继续吗?这个朵儿想必是不要您的性命便不肯罢休的。而且那个札木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过,指望他是不成的。” 梅菀思抬头看廿一,眼神满满积聚的都是悲痛仇恨和疯狂。可是刚刚廿一所表现出的武力也让她惊疑,她问道:“你是谁?” 廿一叹气,道:“我是老郡王安排暗中保护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你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如果不能在嘉南侯世子离去之前安排妥当,我们只能死在这北辽了。” 听念儿(廿一)说她是外祖父派来暗中保护她的,梅菀思心里震惊,那就是说她外祖父知道她是替嫁,但仍然保持了沉默? 可她来不及细想了,现在除了念儿,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她了,连亲信的人都没有一个剩下了,昨日岁儿已经为了她中毒而亡,今日乳娘就替她挡刀死了,她还剩下什么呢? 她喃喃道:“安排妥当?还能有什么方法?”说完就抬头盯着廿一,眼睛里像有火在燃烧,道,“你有什么方法,就做吧。” 她不能放弃!原先她替嫁到北辽,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挣一挣看能不能有什么出路。可是现在,连一手带她大的乳娘都死了,从小陪她长大的岁儿也死了,她还剩下什么呢?她不甘心,她要让这些把她当成蝼蚁放在脚下任意践踏的人付出代价! 廿一从身上掏了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塞到了她的手中,然后握着她的手用匕首给了地上刺客一刀,再分别给了她和自己一掌,吐血道:“记住,你七年前曾在偶然路过依兰山脉时救过一个异族男子,其他的事情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了。真正救人的那个,老郡王已经派人把她给杀了。” 当然,真正救人的那个,其实是廿一她自己。 她们刚说完这话,嘉南侯世子郑晖就带人冲了进来,梅菀思已经晕倒在了廿一怀里。 廿一抱着梅菀思哭着求嘉南侯世子道:“世子爷,世子爷,求您救救我们郡主吧,我们郡主这样哪里还有命去嫁给那个什么人。婚是他们求的,陛下仁慈,想着要同北辽永世结好,才赐了我们郡主和亲北辽。可是这刚到北辽,身边人已经被杀得一干二净,自己也是生死不知。世子爷,我们老郡王和郡王世子是嫁孙女和嫁女儿来北辽的,不是让她来送死的啊。” 嘉南侯的脸色绿了又白,白了又红,气得也是全身发抖。 这两日,他也算是看清楚了,有人分明是不把宜欣郡主给弄死就不罢休! 现在这个样子,他若就这样扔了宜欣郡主在这北辽不管,想必每两日就得听到她的死讯了。 届时回到大齐,成郡王世子得到消息,怕得是恨毒了他,气还不都得发到他身上。当然消息是肯定瞒不住的,他身边跟着送嫁的人,又不是死人,说不定其中还有成郡王府安排的人。 跟着来的大齐的一个老大夫已经上前先给梅菀思查看了一番,颤抖着声音道:“郡主受了一掌,虽危不及命,但怕是也要休养上几个月才能好。” 嘉南侯世子咬了牙,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诚惶诚恐的于松,对着廿一道:“你帮郡主收拾一下,今天下午我们就觐见北辽的陛下。” 本来昨日就应该觐见北辽的皇帝,可是梅菀思受到刺杀,身边贴身侍女中毒,会馆是一片凌乱,便把觐见推迟到了今天。今天发生这事,嘉南侯却不打算独自去见北辽皇帝了,他打算抬着宜欣郡主去。 这事负责接待的南院部当然不会拦,闹到皇帝那里去也好,人真在他们这里出了事,皇帝最多斥责一下朵儿郡主胡闹,最后背锅受罚的还不是他们? 所以当日北辽皇帝就见到了满身血污被抬着进入宫的大齐郡主梅菀思。 被抬去的时候梅菀思还攥着把匕首,北辽没有大齐那么多规矩,例如入宫不许带凶器一类的,所以大家看到梅菀思手上那把匕首,脸色都怪异的扭了一下,竟都是没有出声。 到了殿中,北辽老皇帝坐在铺了虎皮的宝座上看着神情激动的嘉南侯世子和生死不明的大齐郡主,神色有些百无聊赖。而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妃嫔则是面色不一,年轻的新后一脸肃穆,宠妃阿林玉的脸上是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嫁入北辽已经十几年的悦阳公主则是一脸木然。 除了皇帝和妃嫔们,还有二皇子元术,左大将军兀也和他的儿子新郎札木,阿烈王和他的女儿朵儿以及其他一些大臣在场。 除了出口替札木向大齐皇帝求娶宜欣郡主的三王子元真,真是相关人士都到齐了。却是元真回北辽后,因着这场婚事,札木被朵儿闹得烦了,就把责任全推给了元真,于是朵儿天天跑去元真找他闹,让他自己去娶了那大齐郡主,元真不胜其扰,就借口西边部落叛乱的事,请战西京去了。 嘉南侯世子奏请北辽皇帝为大齐郡主的安全作出保障。他不敢求皇帝解除婚约,就是想求解除,也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这个婚可是自家的皇帝给赐的。 但嘉南侯世子不提,廿一却是不顾的。 第68节 她抖着声音用大齐话给北辽皇帝磕头请求,道:“陛下,还请陛下为我们郡主做主,取消我们郡主和贵国将军的婚事,求陛下救救我们郡主。” 北辽皇帝还真不想管这破事,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至于大齐皇帝会不会为了这个女人和他们北辽开战,他自己就是皇帝,自然知道就是为着亲生女儿,也不会说开战就开战的。要真在乎,怎么还会被扔来和亲? 他把球抛给左大将军和自己的弟弟阿烈王。 札木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宜欣郡主”,想着她那娇滴滴宜嗔宜喜的模样,就面有不忍。这,的确是他造的孽,人是他惹回来的,真嫁了过来,在这北辽,他们的地盘,他却护不住她。心里忍不住就对朵儿又添了一丝厌烦之心。 其实早在朵儿一次一次虐杀他看上的少女时,他已经厌烦了,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早已一点点的磨光,只是阿烈王势大,他厌烦了也不敢表现出来。这次借着大齐的婚事,他未尝没有借机推掉和朵儿婚事的想法,可是他完全没想到朵儿会这么疯狂。 左大将军可不管儿子有什么想头,他跪请道:“札木既和朵儿郡主已有婚约,不好再娶大齐贵女。还请陛下取消一门婚约,札木身份低微,如何能娶两名如此高贵的皇女。” 其实左大将军兀也也厌恶朵儿,行事太过冲动残忍,他还真怕她有日把他儿子给干掉了。他也不想跟阿烈王有牵扯,可是是儿子先沾惹上了朵儿,这颗苦果不想咽也得咽下去。 阿烈王黑着脸不吭声。朵儿就急道:“伯父,这个大齐女子本就是莫名其妙被塞来的,既然他们不肯嫁了,那就取消婚约好了。” “父王,不若就将这位大齐郡主赐给儿臣吧。”突然,一直站在一侧默不出声的二王子元术石破天惊的说出了一句话。 二王子看了一眼梅菀思手中握着的血淋淋的匕首,上前跪下,道:“朵儿妹妹和札木青梅竹马,如何能拆散?这大齐郡主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北辽和亲,也不好送回去破坏了我国和大齐的盟约,正好我还缺个王妃,不若父王就将她赐给我,我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他,想必大齐皇帝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朵儿大喜,她冲着二王子感激的一笑,就跟皇帝撒娇道:“伯父,您就答应了吧,这女人好歹也是大齐郡主,既然是联姻,自然是和皇家联姻,哪有和大臣的儿子联姻的。” 儿子既然愿意解围,侄女又纠缠不清,北辽皇帝自没有不乐意的,他看向左大将军和弟弟阿烈王,都没什么异议的样子,事情就这么定了,赐大齐宜欣郡主与二王子元术为其左王妃。 翻译官将北辽皇帝的旨意跟嘉南侯世子说了,嘉南侯世子虽觉得事情荒诞,但总好过宜欣郡主嫁前或嫁后没几天就死了。这事回去至少还能在成郡王府那里卖个好。那北辽的绯莎公主到了大齐,不也是他们陛下说赐谁就赐谁吗?至少宜欣郡主新赐的这位身份还高多了。 于是此事便拍板定下了。 因着宜欣郡主受伤,嫁给二王子元术的婚礼推迟了七日。 嘉南侯世子到底没有赶在年前回到京都过上个团圆年,但好在是把宜欣郡主活着送入了二王子府,进了洞房。他也不用担心回去被成郡王世子阴。 梅菀思的人生又一次发生了反转。 梅菀思并不喜欢二王子元术,但这并不妨碍她迅速得了二王子的宠爱,很快就在二王子府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二王子元术面上是为了替朵儿解围才求娶梅菀思的,因此朵儿对元术很感激。其实除了梅菀思要嫁给札木这件事,她本身跟梅菀思又没啥仇,因此在二王子元术的调停下,之后竟是和梅菀思成了好朋友。 定昭三十三年元月十五。 北辽皇帝的宠妃阿林玉是西域小国乌末国的公主,虽然生得貌美,但乌末国势微,七年前被送入北辽皇宫的时候也是举步维艰,彼时元真的生母北辽皇的继后还未死,阿林玉便投靠了她,之后便一直为元真所用。 元真的生母幼时在天香教长大,和天香教牵扯甚深,因此阿林玉便也算是天香教之人了。 札木也是元真的人。很多时候宫里的消息都是阿林玉通过札木传出去的。这日元宵节宫宴,阿林玉和札木私下说话,被朵儿撞见,朵儿以为她们有私情,却顾及情郎,不敢说破,怕皇帝会气恼之下杀了札木。 朵儿心中不忿,看阿林玉巧笑嫣然,在宴会上给她进酒之时,就装作不小心用炭火烫伤了阿林玉的脸,阿林玉虽然侧身躲了一下,侧脸和颈部还是都被烧伤。 北辽皇帝大怒,斥朵儿在家闭门思过。可阿林玉容貌被毁,北辽皇帝当时还颇有怜惜,可见她伤口好后还是留下了长长的疤痕,渐渐也就厌弃了她,对她宠爱不再。 这段时间,梅菀思频频入宫和悦阳公主说话。悦阳公主以前可能是太过思乡,心理上一直不能适应大齐的生活,这才整天苦着一张脸,也惹得北辽皇帝生厌。谁知这段时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单笑容多了起来,就是整个人也容光焕发起来,北辽皇帝觉得新奇,临幸了几次,竟又觉出了些滋味,慢慢对她宠爱多了起来。 所有的变化都是不知不觉中发生,当众人觉察到什么不对时,北辽的局势已经大为转变。 年前,元真还是北辽皇帝最为宠爱的皇子,在宫中势力渗透很深,在外有阿烈王,左大将军,南院大王的支持,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中间就发生了很多微妙的变化,至少左大将军府和阿烈王之间的关系已经开始暗流涌动。 三月下旬,三王子元真回北辽都城敦京城。 元真密会阿林玉,不知为何被朵儿知晓,朵儿密告给北辽皇帝,被当场捉奸,看阿林玉躺在自己儿子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北辽皇帝大怒,赐死阿林玉,不能杀这个自小宠爱的儿子,眼不见为净,就把他打发回了西京城继续守城。 至此,元真算是彻底失宠。 当然,朵儿也不好过,此事是朵儿密告的事情几乎闹得人尽皆知,札木终于厌恶透了朵儿,对她再不忍让,转而就娶了漠北一个大部落族长之女,这回就是朵儿怎么闹也不管用,反正札木是怎么也不肯娶她。 此时,梅菀思正在悦阳公主的宫里喝茶。 梅菀思很会泡茶,十指轻柔,水色流长,墨绿的叶尖在水中绽开,变成盈盈的翠色,也不知是那翠色更引人注目,还是那莹白玉指更令人神往,但茶香萦绕,让人只觉心怡宁静。 悦阳公主叹息道:“十几年了,自我到这北辽,再不曾饮此好茶。也只有我大齐的贵女才能泡出如此色香味的好茶。” 梅菀思笑道:“公主喜欢,阿思便常常过来陪公主喝茶。” 阿思,是她给自己取的小名,倒是远离故土,再无机会踏足,唯有记忆可思聊以慰藉,故取名阿思。 悦阳公主摇摇头,面有怅惘,道:“阿思,原本我不过是一日捱过一日,也亏有你,我才算是重新活过来。” 梅菀思面有哀容,但转瞬就抿了抿唇,笑道:“我们不过是互相慰藉罢了,自己不好好活着,还能指望谁能怜惜不成。你也知道,我不过是强撑着,想让那些贱人也尝尝摆弄我的痛苦。”大齐的那些人她是再也够不着了,但元真,札木,朵儿,这些贱人,她在一日就要让他们痛苦一日。 悦阳公主拍拍梅菀思的手,她们在这北辽,举目无亲,的确是互相慰藉,也互相利用,但总好过一个人。 悦阳公主看梅菀思伤感,就笑道:“朵儿也是可怜,这孩子,我明明让她不要把此事说出去,她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可如何是好。” 梅菀思嘴上也扯出一股笑意,道:“怕还是不够呢,我看她受的还是不够。”怎么会够呢?受这么一点罪就能抵得过乳娘和岁儿的死?还远远不够呢! 两人喝着茶,说笑着,很快又是半日。 天黑前,梅菀思知道皇帝可能要过来,也不留下用膳,就搭着念儿(廿一)的手离开了皇宫。彼时,二王子元术已经备了马车在宫外等着接她回去。 梅菀思看着身边的念儿,心情也十分的复杂。 她不知道她说的是外祖父派她过来保护她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是这世上唯一还真正爱护她的人,她的外祖父,选择了宜欣,放弃了她。但放弃的同时还派了个侍女来保护她,她是该怨恨还是该感激? 念儿很尽忠尽职,并不因为屡次救她而干涉她任何事情,反而都是她说什么,念儿就做什么,从不多言,只有在她犹豫不决征询她意见的时候,她才会给出一些十分中肯的意见,且意见也绝对的是为她好,不带任何私心的。 所以念儿到底是谁派来的根本不重要,因为她根本没得选,不是吗? 她坐在马车里,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念儿,如果你后面还有主子,等到时机成熟了,就告诉我,我会考虑跟他合作的。” 廿一抬眼看她一眼,低声道:“郡主,您实在是多虑了。我只是来保护您,帮助您的。等您不需要念儿了,念儿也可以离开。” 廿一当然看出梅菀思是在试探她,不过她还真没什么可心虚的,因为梅菀思要做的,其实就是她主子让她做的,就是搅乱北辽的政局,引发北辽的内乱,不让一人独大,梅菀思所做的,实在是比她想做的都要美妙多了。 所以,除了保护和帮助梅菀思,她实在没必要再做其余的动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回归我们阿璃在西夏的日常了~~~~ 第118章 初次过招 西夏王府 那日姜璃在南园正厅见过西夏王府众人,因为是初次见面,人又多,众人心思各异,所以除了些言语上的试探,并没有人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就是姬氏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当着二房和项砚的面做些什么。 不过姜璃提到要办赏花宴,却让不少人都留了心思。荔园的赏花宴,据说在几十年前,文华公主那个时候,可是西夏世家贵族圈的一大盛事。每年,文华公主都会办上几场赏花宴,因着目的不同,所请的人也不同,但世家夫人和小姐都以能参加赏花宴为荣。 在坐的年纪较大的姬氏和连氏还是少女的时候,就都曾参加过几次。而像年纪轻些的,如项烟菱,杨氏等就算没参加过,也是常常听人说起过的。 姜璃提到在荔园办赏花宴,就不能不让在座的一些人心情颇为复杂,尤其是姬氏,她立即就想到了权柄的问题。 姜璃自然也从良嬷嬷那边听过文华公主所办的赏花宴,但她却没有特别的意思,因为在京都,各种季节各种名目的宴会不能太多,勋贵世家小姑娘们自几岁起,就开始学着下帖邀请交好的小姑娘,生辰时办生辰宴,换个小院子办乔迁宴,院子里开朵小花就办个赏花宴,总之她们高兴就能下帖子邀请好友们聚一聚,美其名曰某某宴。她们的母亲更是不会阻拦她们,因为这些也是她们勋贵世家小姐们必训科目之一。 所以姜璃说要办一个赏花会,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意义,也不是敷衍项烟婷而随便说说的。她知道她已经嫁给了项墨,想要做好西夏王府的世孙妃,不是哄了他开心照顾了他起居就行了,她需得融入这西夏的世家圈,摸清楚这其中的暗流,必要时便可帮着项墨,平衡这西夏世家的关系。 别看姜璃以前娇生惯养,被她母亲养得娇蛮又任性,但她出身就是那样的环境,有些东西都是侵染到了骨子里,天生的就知道,例如一个王妃的基本职能。 当然了,她才刚到西夏,除了以前良嬷嬷给她介绍的那些关系谱,实际对众人的性子私下的关系等弯弯绕还一无所知。这些在办赏花会前,她都要先摸个底,然后该请谁,不该请谁,如何安排,都得慎重考虑好,出不得差错。 姜璃为此作了不少功课,但在外人看来,却是这位世孙妃自嫁来西夏除了在荔园深居简出,每日不过是到南园探探老王爷,偶尔过去跟世子妃姬氏请个安,说上几句话。 虽说姜璃现在皇贵郡主的品级比世子妃还高,但姬氏也是未来的西夏王妃,可能很快就是了,所以无论于公于私,姜璃还是愿意以姬氏为尊的。 老王爷已经以病重为由上书朝廷,奏请由世子项琮先行袭西夏亲王爵,原西夏王世子妃姬氏为西夏王妃,世孙项墨为西夏王世子,世孙妃皇贵瑾惠郡主为西夏王世子妃。 这日姜璃一早探望完老王爷,就留在了南园膳厅和世子妃姬氏,大姐项烟菱以及珍姐儿一起用早膳。项琮向来不和她们一起用膳,都是带了项砚在西园用膳,而项墨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里在王府那是难得一见的。 用完膳,几人就坐着说会儿话,姬氏问姜璃道:“瑾惠,你已经过来我们西夏差不多已经五日有余,在这边的生活可还习惯?” 姜璃笑着回道:“回母妃,一切都还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又看了一眼正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珍姐儿,笑道,“这几日一直在整理着东西,也没顾得上请我们珍姐儿过去玩玩。珍姐儿可在心里怪舅母了?” 小孩子总是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姜璃这样对着珍姐儿微笑说话,又常常送她些稀奇古怪又漂亮可爱的小东西,珍姐儿早就喜欢姜璃喜欢得紧。她摇摇头,软糯地道:“不会,珍姐儿知道舅母刚来,肯定很忙,等舅母忙完了,珍姐儿就去陪舅母说话。” 姜璃笑,小孩子果然可爱得紧,便又夸了夸她,还命后面的小丫鬟把带来的几支宫花拿了出来,都是毛茸茸适合小孩子带的,送了给珍姐儿,又把珍姐儿喜欢得眉眼弯弯。 项烟菱笑着摇头道:“弟妹,这孩子大家都宠着她,现在你来了,比我们还更甚,也不知会把这孩子宠成什么样。”她嘴上这样说,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显示她是很高兴的。 这几日的时间,项烟菱是看出来了,她这弟弟是宝贝这瑾惠郡主宝贝得很。她弟弟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谁又能拗得过他?更何况他还不仅是自己的弟弟,还是未来的西夏之主。 项烟菱再聪明不过,她细细一思量,便决定要交好这个弟妹,因为她实在不觉得有哪个其他的女人能取代的了这个弟妹。姬兰丝不成,颜青儿更是拿来搞笑的。 所以瑾惠肯花心思哄自己女儿,也是愿意交好自己的意思,她自然是非常高兴。 姜璃听了项烟菱的话,笑眯眯道:“大姐可千万别这么说,是珍姐儿这么乖巧懂事可人疼。要说宠,我就有好多姐妹在家也都是千娇百宠的,但性子都极好,想来只要教得好,怎么宠都是没有关系的。我看大姐就把珍姐儿教的很好。” 项烟菱听了越发高兴。不过一旁的姬氏看了却颇有些不是滋味,她还没死呢,她的女儿都要去看她儿媳妇的面色了吗? 姬氏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的其乐融融。然后就看着姜璃,温和又语重心长地道:“瑾惠,我听说你虽然带了不少侍女仆妇工匠过来,但她们始终都是京都那边的,对西夏这边情况不熟。上次我派了和郑嬷嬷一起去接你的解嬷嬷,她是阿墨的乳母,最是清楚阿墨的喜好习惯,我看不若就让她跟着你去荔园帮你管管内宅小事好了。” 也不等姜璃说什么,又继续道,“而且她本就是阿墨的乳母,照西夏的习俗阿墨成亲了,本就该跟过去的。” 姜璃收了笑容,终于来了啊,也亏得自家这个婆母忍了这么多天。 姜璃收了笑容倒不是显示自己不高兴,而是换了一张极其认真严肃的脸站起了身对着自家婆母恭声道:“母妃教训的是,虽然良嬷嬷已经教导了儿媳西夏这边的习俗,夫君又专门派了贴身侍女服侍协助儿媳,但儿媳初来西夏是事实,还需要多学着些才能避免疏漏。只是上次夫君发过话,让解嬷嬷继续管着王府这边的院子,儿媳想着夫君必有他的道理,母妃既如此说,且让我再问问夫君,且不要因着我的小事误了他的安排。” 姬氏皱眉,道:“内宅小事,何必处处叨扰自家夫君?阿墨忙于西夏军政事宜,此等小事,你自作决定便可。” 姜璃忙点头道:“母妃所言极是,夫君事务繁忙,断不可因儿媳的小事而叨扰到他,但凡他吩咐的,区区小事,自当听从了他就是。儿媳内宅房中之事,儿媳必当用心,不让母妃百忙之中还要为儿媳的房里事操心。” 姬氏几乎被她绕晕,说了半天,她竟还是不能把解嬷嬷塞进去!而且解嬷嬷只是个引子,但凡姜璃若是直愣愣的拒绝了,她也好再塞丫鬟进去,看她能不能一直拒绝? 可是现在她竟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再说,就是她在插手她的房里事!这名声她可还担不起!西夏民风彪悍,少有婆母明目张胆的插手儿子儿媳房里事的。更何况姜璃身份高贵,这话传到京都,她也是没脸没理! 为什么话会被绕到了这里? 姬氏看着姜璃弟妹低眉垂首肃目的样子,只觉得心头一窝火升起,这,这个传闻中刁蛮跋扈的儿媳妇,竟然是个滑不溜秋的! 项烟菱对自己的母亲非常了解,此时看她那样子,便知道她是生气了,估计还气得不轻。她心里叹息,这么些年,她母亲也就是在西夏王府的男人们身上受些气,还没哪个女眷有胆子逆她的意让她受气的,后面,这王府恐怕还有的官司打。 可是她弟弟这般看重弟妹,若母亲一味地想拿捏弟妹,恐怕会将本来就有的母子隔阂拉的更大更深。 项烟菱便笑着从自己位子上起身,坐到了姬氏的身边,挽了她的胳膊就对姜璃笑着道:“弟妹,你快坐下,其实吧,母妃不过是就着西夏一般的情况跟你略说说,看看你的意思,其实普通人家的情况如何和我们王府比。既然阿墨已经发过话,这事便就罢了。快点坐下吧,你这样认真,倒让母妃心疼了。” 说着一面用手抱了姬氏缓解她的怒气,一面就带了丝祈求的冲姜璃眨眼睛,希望她到此作罢给姬氏一个台阶下。 项烟菱肯打圆场自然很好,姜璃也不想真把姬氏给惹毛了,弄得王府鸡飞狗跳的。但以后姬氏若想把手伸到她身边,她也决计不会为了息事宁人就退让的,因为有一就有再,她可不会再像前世那般糊涂把自己生活过得一塌糊涂,然后次次还要项墨来给她收拾烂摊子,就像母妃安王妃说的,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再怎么帮都是没用的。这如何和姬氏相处取得一个平衡,还真得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恢复每天早上一更的生活~~ 第119章 美丽少年 第69节 阮府女儿纪事 防-盗-章-防-盗-章 我可没当你是个傻子,我就当你是个炮仗二愣子。 安槿黑脸道:“你这是干什么,她哄不哄你,关我什么事,我的点心怎么惹你了?跑我这里发什么脾气,好走不送。”说完把大靠枕往边上一堆,往床上睡去,懒得再敷衍招呼这二货。 阮安桐简直要气哭,有这样安慰人的妹妹吗?她已经这么惨了!还有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生气?她已经憋好久了!二姐姐太端庄严肃,比娘还厉害,三姐姐不在,四姐姐是个胆子小的,都不能说!自己遇着了那事一直憋着,好不容易等回来这个小没良心的想过来倾诉一下讨个主意,却是这样的态度! 阮安桐见安槿果然拉了薄被装睡不理自己,旁边的丫环则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气恼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愿,不走又拉不下面子,最后干站了几秒,终于妥协道:“七妹妹,我又不是生你的气,不过是想到浣珠表……生气而已。”声音气闷又委屈。 过了半晌,安槿的声音终于从被中传来:“她怎么会惹你?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她不肯哄着你了?” 阮安桐怒道:“我做什么事?什么叫我做了什么事?!”想到那天的事情,她又是一阵委屈愤怒伤心。 安槿瞅着她这样子,终于使了个眼色给丫环们,她的丫环们和阮安桐的丫环便俱很有眼色的退到了房门口守着。阮安桐便絮絮叨叨的将那天的事情诉说了个仔细,当然其中也有些安槿的脑补。 那日是刘浣珠出嫁前的第三天,是通常姑娘家出嫁亲戚闺蜜们给添妆礼的时候。可是因为刘浣珠是嫁过来做二房,刘家又破落的厉害,并没有什么人过去给她添妆,连她姐姐刘浣珍都被婆家拘着不许出来。 阮安桐素来和刘浣珠交好,自然是早早备好了添妆礼,可一上午都被二姐阮安檀拘着,一直到午后才找到时间,偷偷过去给刘浣珠添妆。 刘家住的很近,就在侯府几个街区外的一个三进小院子里。阮安桐到了刘家,却并不见什么热闹人影,正自奇怪着,刘家的婆子见了她就分外开心,道:“表小姐,你可终于来了,还是你有良心,快去看看我们家小姐吧,她正伤心着呢。” 阮安桐奇怪,浣珠表姐过几天都要出嫁了,还伤心什么呢?难道是舍不得离家,还是不愿做大堂哥的二房? 婆子又对跟着阮安桐的两个婆子几个小丫环道:“老姐姐们还有姑娘们都辛苦了,你们也来耳房坐坐,待老婆子去给你们沏杯茶。” 阮安桐允了,也不理她们,就只带了贴身丫环俏云向内院走,径直去了刘浣珠住的厢房。刘家较小,几房人都是窝在这个三进的院子里。刘浣珠便是住在这第三进的一间小厢房里。进了偏厅,左手边就是刘浣珠的屋子。 阮安桐刚打算敲门,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可是听见话的内容,她举起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只听一个婆子沙哑的声音道:“小姐,您可别伤心了。只要阮家大少夫人的孩子没了,以后再也生不出,阮家将来还不是您的。”阮安桐听出,这个是刘浣珠院里一个很得宠的王嬷嬷的声音,在刘浣珠面前很能说上话,只是,只是这说的是什么话? “王嬷嬷,话是这么说,哪有这么容易的。大房都在大夫人和大少夫人的控制下,弄个不好,就把自己给陷进去了,恐怕到时候姑奶奶都救不了我。”刘浣珠声音低喃娇柔,略带着丝丝不甘。 “我的小姐,谁要你亲自动手了,您不是和阮家五小姐交好吗?借她的手不就行了。那是个傻的,你哄哄她,让她给大少夫人送盘吃食送个香囊什么的,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阮家大少夫人定不会对阮家的小姐们有什么防心。” 门外阮安桐听到这里完全懵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像那些话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组合,组合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或者不是自己听到的那个意思。旁边的俏云却是听得魂飞魄散,俏脸煞白,浑身发抖,她一把抓上了自家小姐,准备唤了她立即离开,却冷不丁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五表小姐,你们站在门外做什么?”却是刘浣珠的大丫环香叶。 阮安桐和俏云听了这如破惊雷的话俱是一震,俏云是吓的,阮安桐则是从乍听刘浣珠主仆的话中的震惊中醒了过来,紧接着便是怒火上涌,也不理香叶,脚一顿,便要冲进里屋去。 俏云死死上前抱住了阮安桐,叫着小姐。这可是刘家的地盘,万一刘浣珠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啥的,她死一百次也熄不了二夫人的怒火。 香叶还在奇怪这对主仆在干什么,门已经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的是刘浣珠一脸惊恐的面孔,后面则是王嬷嬷满是褶子满面阴沉的脸,显然她们听见了香叶的叫唤,知道了外面的变故。 刘浣珠很快反应过来,一把上前抱住了满脸涨红已经红了眼眶的阮安桐,惊惶的哭道:“五表妹,不是这样子的,不像是你听到的那样子的。” 阮安桐推开她,愤怒道:“那是怎样子的?你不是在和婆子商量怎样利用我去害大堂嫂的孩子?” 刘浣珠摇头,脑子急剧的转着,想到刚才的话,蓦然一振,道:“五表妹,你听了刚才我们说的话,你知道这都是嬷嬷见我伤心,关心我,才说出那样的话。我可是半句也没有同意。我,我怎么可能同意?别说我不会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更何况妹妹就像我的亲妹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利用妹妹待我的心做任何事啊。” 阮安桐听了最后一句,眼泪就忍不住冒了出来,她毕竟才十一岁,这些年刘浣珠特意交好于她,对她各种照顾体贴,她乍一听那样的话,先是愤怒,再听刘浣珠的辩白,便忍不住伤心起来。 刘浣珠见阮安桐哭了,便知道就有回转的余地,忙使眼色给王嬷嬷。 王嬷嬷立即走上前来,跪在了阮安桐的面前,求饶道:“请五表小姐恕罪,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见姑娘就要出嫁,家里却分外冷清,添妆礼根本没什么人来,见我们家小姐伤心落泪,替我们家小姐委屈,才猪油蒙了心,说出那等天杀的话。五表小姐要打要罚,都冲着老奴来吧,实在是不关我们家小姐的事。” 那边刘浣珠似乎听完王嬷嬷的话,似乎触及了伤心事,立即泪如雨下,抬着泪眼看阮安桐,眼中俱是伤心惶恐。 阮安桐看看刘浣珠,心里五味杂陈,气急之下一脚踢上了王嬷嬷,骂道:“你这个黑了心的奴才,竟这样挑唆主子,就该卖了去做苦力!” 刘浣珠闻言,立即也跪下对阮安桐道:“五表妹,都是我御下不严,没能约束嬷嬷让她因为我的凄凉状况胡乱出言。五表妹,我一定打发了她,还请五表妹不要从此和我生疏了,我,我就剩下五表妹了。” 阮安桐已然心里一软,正待出言,一旁的俏云急了,道:“小姐,我们是偷着出来的,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又要被夫人和二小姐说了。” 刘浣珠眼神一厉,却立即掩了去,哭着继续哀求阮安桐道:“五表妹,妹妹,今天的事我一定会狠狠打发了王嬷嬷,还望妹妹顾着我们的情谊,不要对人言,虽然不是我意,但毕竟是我的下人,到时候,我只有一根绳子吊死了。” 阮安桐心乱如麻,跺跺脚道:“我自是不会对人说,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就跟着恨不得飞出去的俏云急急走了。 虽然阮安桐因为心软答应了刘浣珠替她瞒着,但阮安桐也不是傻子,回来仔细想想当时刘浣珠和王嬷嬷的话,就不禁对刘浣珠的辩白半信半疑起来,顾及两人多年的情分,她的确没跟旁人说,但心里却实实在在憋屈愤恨的慌,也不愿再见刘浣珠。 安槿听完阮安桐絮絮叨叨一脸委屈恼怒的诉说,也没去安慰一下受了伤的小姑娘,或者骂上刘浣珠主仆两句又或者帮刘浣珠辩白两句,而是心里爬满了种种的疑问,这许多巧合太诡异太刻意了好不好? 为啥阮安桐去的时候刘家院落里竟然刚好没有什么人?为啥看门的婆子要特意支开阮安桐的小丫环婆子们?为啥阮安桐走到门口就听到最关键的几句话?又为啥俏云拉着阮安桐想离开,刘浣珠的丫环香叶就突然出现,喊破了她们? 就说最后那个巧合,如果不是香叶的叫破,俏云若真的拉着阮安桐成功离开了刘家,结果可能会是怎样? 阮安桐即使离开了,刘浣珠事后问过门房婆子一定还是会知道她曾经来过,没能哭求稳住阮安桐,刘浣珠必然心有不安恐惧,很难说做出点什么事情来反污了阮安桐。 阮安桐的性子又不是能忍的,回府要是嚷嚷了出来,大堂嫂再气得病上一病,大伯母再以此为理由严正辞言拒绝娶刘浣珠作二房,或者不再肯去官府登记,最多给个妾的名份,老太太必然要恼羞成怒。 第120章 受累的命 项墨看着她脖颈身上迅速升起的红晕,和被咬后的星星点点,想起师傅的话,心里闪过阵阵异样。他稍微放开她,手指轻轻捻了捻她的侧脸上滑嫩的肌肤,顿时那一块便红了起来。 西夏的风沙大,环境和京都相比恶劣了许多。项墨那日在马车上要了姜璃一回,虽然相对来说已经很温柔克制,但他发现姜璃不知是不是最近太过辛苦,还是环境改变不适应,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他抱她在怀里也总是觉得她好似娇弱得要碎似的,所以之后他一直都不敢再过鲁莽。回到王府安顿好了姜璃,便去了绝尘谷一趟,向师傅谷老先生打听他功法的事情,这事不问清楚,他心里一直有些不安,怕对姜璃造成什么伤害。 他师傅谷老先生看见他的样子就有些异样,又试了试他的功夫,便大抵知道了他的疑问。 谷老先生解释道:“绝尘功法的要诀是静心专一,要静心,很多人便以为是要绝情才能练至最高境界,其实不然。你是把剑练成绝情的寒冰剑也好,还是至阳的火焰剑也好根本无所谓,只要你能突破,绝情绝性,至情至阳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只是世事纷扰,耽于□□,很难静心,也就很难练此功法而已。所以我们谷中弟子多是选了绝情绝性之路,反是把功法的初衷要诀给忘了。” 谷老先生又道:“只是你却不知不觉走了至情之路,而且现在功法突破了七层。但此功法却有缺陷,需要至寒至阴之体配合,否则你的身体太过刚烈霸道,恐怕对你夫人并无什么好处,普通女子根本难以承受与修习至阳功法之人行阴阳之合。” 饶是项墨再冷静,闻言脸色也是大变,谷老先生看他难得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翻了半天给他找了本册子扔给他道:“我自己走的是绝情路,也帮不了你太多,你自己看看这里一位先祖的记载吧,有详细的破解之法。我以前也翻看过,你要想保住你的夫人,就要慢慢用药调整她的身体体质,只是这个过程至少要为期三年,这段时间不能有孕,若之前或期间有孕改变体质就基本不可能了。调整后她的体质极寒,也是难以受孕的,只有等你功法突破十层,她才有可能受孕。但你也知道,我们谷这么多代传人弟子,能突破十层的基本是寥寥无几。不过若她的体质改变成功,应该对你功法进阶很有帮助,阴阳之合对她的身体也极有助益,不然若之前她的身体已有亏损,怕也是寿命无多的。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也就是说项墨练了个改变自己体质的功法,相应的姜璃就需要改变自己的体质去配合他,改变成功了,皆大欢喜,不然姜璃的身体承受不住项墨身体的刚烈霸道,用不了多久就得香消玉殒。 项墨离开绝尘谷,心也沉到了谷底,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让他难以抉择之事。他翻看了册子,那些配药虽然珍贵过程也繁杂,但对他来说也算不得难事。然而他担心的是如果他功法不能突破十层,那姜璃就不能有孩子,他是西夏的继承人,姜璃不能有孩子,对姜璃一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但不这么做,他以后都不能再和姜璃行夫妻之事,重点是他仔细查看了这个册子,他的功法越练到最后,男女之欲就会越强烈,若没有阴阳之合,他后面身体可能承受不住爆体而亡,这完全就是个坑爹的功法啊。 但他没有犹豫多久就下了决定。只是可能没有孩子,那就没有吧,既然这样做对阿璃的身体有益处,他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况且只是有可能,他觉得既然有人能练到十层,他为什么就不能? 还有,他心底深处还有一个非常自私的想法,姜璃改变了体质,就不可能再离开他了,这样,也就相当于破了梦中的那个局。 他此时捻着姜璃的肌肤,看她有些委屈的眼泪弯弯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好笑,他心里倒是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她的体质改变后,是不是还是怎么娇弱的样子,碰一碰就要碎的样子,只轻轻一咬就嚷着疼。 他想着心里就发痒发胀,忍不住就又低头点火,可是火越点越大,姜璃忍不住在他怀里就娇-吟出声,引得他更是难受难忍,但是想到那坑爹的功法,他也只能抱了她用了以前的法子勉强纾解了一番。最后完事倒是弄得姜璃颇为诧异的看他。 项墨想到那用药的复杂过程,他不可能瞒过她,肯定还是要跟她说的,遂就抱了她把事情细细跟她说了,却只道是三年之内不能有孕,而瞒了她若是他功法突破不了十层就再难有孕的事。 如此姜璃听了根本没有什么好为难的,她本来就不想太早有孕,她母亲安王妃还一直担心她年纪太小,若圆房了有孕对身体不好,现在好了,完全解决了。而且她还隐隐约约的高兴,因为这样的话,就是说项墨之后除了她就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女人了。 虽然项墨对她已经好到不能再好,又各种承诺,但她身边满满的都是各种不良例子,心里对将来项墨到底会不会有侧妃实在充满了疑虑,现在好了,就算有名义上的侧妃,那也最多只能是名义上的了。 所以姜璃觉得这件事好到不能再好。项墨看她隐隐欢喜的模样,心里就有些纠结负罪感,为了她,无论如何他也得把功法练到十层以上才行。 姜璃却突然想到什么,有些羞答答的问项墨,道:“那,我们这三年是不是都不能那个啥?” 项墨的思虑被她打断,被她小心翼翼微微偷觑自己的模样弄笑,道:“想什么呢?”然后一边亲她,一边就道,“每次泡过药澡吃过药后我都要帮你排毒,你想知道是怎么排毒的吗?” 姜璃听了脸立即就红了,虽然被项墨亲的本来早就是红的也看不太出来,只是仍是觉得害羞得要命,不过很快在项墨的进一步动作下她也顾不上害羞了,只剩下了娇喘的份。 两人即使不能动真格的也是折腾了一晚上,可能也正因为不能动真格的,项墨更是欲-求不满,总也折腾不够,姜璃总算发现,其实有没有那回事,她都是受累的命。 第二日一早,两人才有时间谈府里的事情。 说到世子妃姬氏送丫鬟的事,项墨就皱眉对姜璃道:“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好了,拒绝不了就装傻充愣,不用理她们。” 关键是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一旦打开缺口,她就恨不得你什么事都得遵照她的意思去执行,为了哄她一时开心顺了她的意,只会是他日决裂的开始,不若一开始就断了她的念想,大家还能维持的下平衡的关系。 姜璃失笑,道:“这算个什么事,哪里用你管,难道你想我对着她们整天相互黑着脸,一开口就吵架呀,也不嫌累的慌。你放心好了,这些小事我就当打发时间,练练手就是了。” 项墨低头看她,问道:“觉得闷吗?”竟然拿这种事情打发时间,可见的是闷了。他知道昨天项砚找她的事,项砚大概和京都的少年有些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好的,可能跟姜璃会谈的来,但他一点也不希望她和项砚有任何私下来往。 姜璃摇头,嗔道:“这些天好多事情忙呢,哪里有时间闷?等把荔园打理清楚,事情都安排好,就要办赏花宴了,怎么会有时间发闷。”姜璃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前后说话的矛盾。 项墨道:“办赏花宴的事,请些知礼知趣些的即可,不要累着了。”在项墨心里,完全不需要姜璃帮她去走夫人外交,但办些赏花宴,认识些合得来的人说说话,解解乏,对她总是好的。 姜璃“嗯”了声,想起昨日遇到项砚的事,就问道:“再过一个多月,闵家小姐就要嫁过来了,怎么看这府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好像谁都没意识到这事似的,就是项砚本人,哪里有半点意识到自己是新郎的意思? 项墨听她问项砚的事,倒是想起收到的消息,道:“不用等一个多月。我已经收到了消息,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姜璃略有些困惑的问道。 “祖父之前病重,上折子奏请将爵位传给父亲,陛下已经恩准。鉴于祖父病重,陛下已下旨将四弟和闵氏的婚事提前,又着五弟和明惠郡主启程回西夏探望祖父,现在都已经在路上了。但明惠郡主已怀有身孕,行路较慢,歇歇停停,估计要到下个月中旬才能到。” 项墨道,“我已经派人传话给父亲和母妃,怕是后面她们都没有时间光盯着你找你麻烦了。” 姜璃略有些好奇地看项墨,她发现项墨对他的母妃成见很大。但她可不是什么菩萨,没有什么多管闲事的闲心,更何况她明显看出姬氏对自己颇有成见和敌意,才不去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有明惠郡主有孕了?既然有孕,大伯母项大夫人怎么还肯放她来西夏?姜璃心里疑惑,就忍不住问了出来。来西夏的路途遥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孕妇如何能承受这样的长途奔波。 “所以你大伯母项大夫人不放心,亲自送着她过来了。”项墨道。 第121章 招蜂引蝶 姜璃张了嘴,简直觉得不可置信。这,这也能行?哪有嫁女儿,寡母跟着一起嫁的? 而且项大夫人送与不送,对明惠这个孕妇来说,有多大分别呢?孩子,还是得自己驮着,马车,还是得自己坐的吧? 不过项大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嫁到西夏,她娘家又在西夏,姜璃很怀疑她是不是就想待在西夏不回去了,这?然后姜璃觉得她祖母项老王妃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可也就把项大夫人母女放在眼里,明惠就是她的眼珠子,好像满安王府都只有明惠一个亲孙女似的。好了,这回都走了,也不知她老人家受不受得住。 且不管安王府那边,西夏王府这边收到陛下恩准西夏王世子袭爵,项大夫人,项翊夫妻以及闵幼姝即将抵达西夏的消息后,世子妃姬氏的确是忙飞了。哪里还顾得上给姜璃找茬。 就是姜璃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先是世子要袭爵,这西夏王爷的袭爵典礼跟京都普通亲王的袭爵宴请还是很大分别的,就跟土皇帝继位似的。还要西夏王妃,新的世子,世子妃的衣服定制等等。姜璃不用帮忙府上的事情,但是典礼那日的流程,丫鬟侍女们的规矩,自己和项墨的礼服饰物等一应事体还是要负责的。 然后是项砚成亲,就算项砚是庶子,但喜宴总得要办的吧,宾客总是要请的吧。就是上次项墨在京都成亲,西夏王府还是办了一场没有新郎新娘的喜宴,原本项墨和姜璃回来,应该还要再办宴席的,项墨借着祖父的病重,给免了折腾。 还有项翊带着新夫人明惠郡主丈母娘项大夫人回来,这园子也要安排吧。西夏王府是很大,但主要分三个园子,南园,东园和西园。南园老王爷住了,那里向来是西夏王和王妃的正园。东园是世子世子妃住的地方,现在是姬氏住着。西园是其他房住的,现在是世子项琮和项砚住着。这些都要重新调整。 最后姬氏请示过老王爷和世子项琮,老王爷仍住在南园,项琮搬去南园和老王爷一起住,东园项墨姜璃他们不住,姬氏就仍留住在东园,项砚则还是住在西园,在原来的院子里成亲。 姬氏又在西园里拨了一个三进的院子给项翊和明惠郡主住,至于项大夫人,姬氏没有特别考虑安排,她是项翊的丈母娘,没有道理住到西夏王府吧?所以姬氏表示,若项大夫人住过来,那就住西园的客院或者项翊的院子里吧。客院肯定不会有什么特别安排,就是普通的客院而已。 各种忙乱之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颁发圣旨的天子使臣就先一步在四月中旬就到了。因为明惠郡主有孕拖慢了行程,来人传讯说大概到四月底才能到。 众人接了圣旨,送了使臣,然后经住在雪山里的得道大师算了吉日,把项琮的袭爵典礼安排在了五月十二。 项翊等人果然是四月底抵达西夏的。他们一到西夏,项翊和明惠郡主被迎入了西园入住,而项大夫人瞅着西夏王府没有给自己安排院子,总不好真和女儿女婿住一个院子吧?便在娘家西府项氏来接她时,顺势住回了自己的娘家。 闵幼姝则是被安排在了西夏王府的一座行馆,那里通常是安排天子使臣,其他国家的来宾等,就相当于是一个国家的会馆一类。王府觉着既然两人还没成亲,不好住进府内,为表郑重,就把她扔到了行馆由行馆的人招待着便不管了。西夏王府把项砚和闵幼姝的婚期定在了袭爵典礼之后的五月二十二日。 第70节 和大齐别的亲王袭爵最大不同的是,新任的西夏王会在典礼这日率子孙众臣祭拜天地,又遥拜叩谢大齐天子,并巡阅六军将领军士。 此次和以往格外不同的是,巡阅六军将领军士并不是新任西夏王,而是西夏王世子项墨,西夏王项琮只领众人祭拜了天地,便和王妃坐在了上座上,由世子项墨代巡六军。 也是这一日的典礼上,西夏众世家才第一次见到了世子妃皇贵瑾惠郡主姜氏。让她们极度震惊和失望的是,新世子不仅没有如他们所一直预想的那样冷落世子妃,反是亲自携了世子妃一起受封,还亲自帮她带上了青鸟五爪世子妃的凤冠。 此时众人才明白,怕是这位世子妃抵达西夏后一直没在公众露面的原因并不是大家猜测的不受世子项墨待见,而是人家根本就是希望她是在这样一个郑重的场合首次出现,才是最大的尊重和重视。 待到众人在宫宴时近些看到这位世子妃的容貌,更都是鸦雀无声了,心里都是失落翻滚的厉害,最重要的是,可能要重新衡量家中女儿的婚事了。 这日的宫宴并不男女分席,说是宫宴,不过是做个样子,更像是典礼的一个仪式罢了。因此姜璃只需要坐在项墨身边,摆好了端庄的造型即可,并不用和任何人寒暄说话。 因此姜璃的性子如何,端从宫宴上也是无从猜测,只是那优雅到让人不知道这位世子妃究竟是容貌更胜,还是气质更佳时,就是在席的豪爽大气惯了西夏贵夫人们,也都忍不住生出一点自惭形秽的感觉,更别提对那些武将们的视觉冲击了。 明惠郡主坐在下面,看着上座的姜璃,心里头一阵紧缩的难受,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在这种宴会,你的表情一举一动其实都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而刚刚从京都过来世子妃瑾惠郡主和明惠郡主更是。闵幼姝还未嫁,又没有长辈携带,今日的典礼她并未能参加。 所以明惠郡主脸上略带了些扭曲的表情都落到了众人眼底。当然了,对比瑾惠郡主,明惠郡主作为堂姐妹,那真的是长得有点悲剧了。稍微年长一些的,略想想明惠郡主母亲项大夫人做姑娘时的性子,便也知道她面色为啥不那么好了。 其实明惠郡主西夏血缘甚深,长得比西夏王府的子孙还要像项家人,原本众人对她还有那么一点亲切感,但前些日子自她来西夏后接触过几次之后,发现这位郡主直率是直率,身上却带了一股子那么京都郡主的傲慢和无礼,连掩饰都不怎么会掩饰的,因此怎么都有一种讨人厌的酸味,那感觉比她母亲年轻时还要差上不少。 这日的宴会都只是刻板的流程,众人并无机会交流,但明惠郡主看着瑾惠郡主的不善表情却被不少人记在了心底。 因此,典礼过后的第二日,西府项氏的夫人杨氏带着女儿项玉莲,庶女项玉兰,陪同姑奶奶项大夫人过来探望明惠郡主时,话题就有意无意的往姜璃身上带。 项玉兰道:“明惠表姐,昨儿个我看见宫宴时世子妃娘娘穿的衣服真好看,那料子和我们的不一样,刺绣更是精细。明惠表姐,你也是从京都来的,知道那是什么料子吗?你可也有,若是有,也好让妹妹就近看看,开开眼界。” 昨日宫宴时姜璃已经换了典礼时西夏王世子妃标准的礼服,换了另一身正一品皇贵郡主经过改装的宫装,料子是江南那边进上供的烟霞色缠织纹云锦,这个料子最妙的地方是不同的角度看那颜色也是不同,走动时如隐隐流动的烟霞,衬得人美如烟霞中的仙子。 这个料子每年贡品也就那么几匹,连皇后那里都少有,大部分都被皇帝赐给了阮皇贵妃,姜璃的这套礼服就是阮皇贵妃找尚衣局的人帮姜璃量身定做的。既然连皇后都不一定有,那明惠郡主更不会有了。 所以项玉兰此话一出,不说明惠郡主的脸黑了,就是项大夫人的脸也黑了。 明惠郡主面色不善,杨氏立时便斥自己庶女道:“你这个眼皮子浅的,不就是件衣裳,也够你惦记到现在跑到你表姐面前胡言乱语的。再说了,那毕竟是我们西夏未来的王妃,一穿一用自然不同一般,也是你能肖想的?” 这话表面是斥责了项玉兰,但更刺激了明惠郡主和项大夫人。以前在京都的时候,有项老王妃撑腰,明惠摆的款可比姜璃都要大多了,可是到了西夏,人人摆出的态度都是我跟你亲热些待你好些是恩惠,而那位,那得是仰望着的,跟我们的地位不一样。那是尊贵的世子妃,未来的王妃,你,就是个庶子媳妇而已。 杨氏看项大夫人和明惠脸色更差,自也是知道她们的心事的,斥责完庶女,就对项大夫人和明惠道:“其实这也怪不得玉兰,她们都是在西夏土生土长的,哪里见过京都的繁华锦绣,其实不单止她们,现在我们西夏的各大世家,个个眼里都是巴着世子妃呢,别说是她穿的礼服,恐怕就是随便拿的一个扇子,都有人在打听呢。话说回来,世子妃娘娘也是妹妹你的侄女,明惠的堂妹,以前想必也是日日相处的,可能跟嫂子我说说这世子妃的性子,以后我也好避忌着些,别冒犯了世子妃娘娘。” 项大夫人听完正想冷哼一声,那边明惠已经炸开了,本来她有孕,脾气就有点不稳,此时哪里还忍得住,道:“舅母何必理她,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整日里穿的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哼,当初项二娶她,就是跟北辽王子争,听说那北辽王子到现在还惦记着她呢。” 这却是北辽三王子元真当初故意放出来的风声,知道京都人注重闺誉,特意放出来恶心项墨的。 西夏民风较为开放,人的天性对这种桃色八卦又格外有兴趣些,尤其那八卦的对象还是神秘高贵的世子妃,项玉莲和项玉兰脸上立时就闪出了好奇的光芒。 杨氏听言心里大喜,面上却作出吃惊的样子,问道:“这,招蜂引蝶?不是说京里的规矩最严,闺阁小姐轻易不同男子同处的吗?” 第122章 散播谣言 明惠便哼了声,道:“那是一般的闺阁小姐,我们瑾惠郡主可是我们安王府堂堂的亲王郡主,有我那好婶子宠着,还不是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平日里最爱的就是跟着她二哥去皇家书院鬼混,又爱在外面四处招摇,要不然怎么就会被北辽三王子看上了,然后跟陛下求娶?京都长得好看的,身份高的又不止她一个。哼,不单止是北辽的三王子,当年围着我这个堂妹转的有不知道多少世家公子呢,什么宁国公家的世孙,顺国公家的几个公子……” 明惠越说越离谱,项玉莲和项玉兰却是听得越来越兴奋,想想那世子妃的容貌,可不就是红颜是非多吗?这种事情不能让人更挠心挠肺痒痒。 杨氏听着明惠说的趾高气扬,神情丰富,一面觉得明惠这可真是个蠢货,一面就拿眼睛觑项大夫人,项大夫人也是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还似颇认同明惠的话,对姜璃很不屑的样子。 杨氏觉得这对母女可真是奇葩,难怪落到现在这步境地还不自知。她们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她们现在不过是攀附于西夏王府生活,竟就敢这般诋毁正牌世子妃。 就项二公子,不,现在是世子了,他那强悍的性子,如何会宝贝一个除了容貌就一无是处到处沾花惹草的女人?想想明惠的这些话怕是九成都不可信的,她简直可以想象这对母女将来的境遇恐怕更是要惨不忍睹。 但她却不会提点她们,她还真是巴不得她们把那位世子妃黑得一无是处声名狼藉呢。现在,全西夏的世家没一个希望这位世子妃好过的。 总之,这日杨氏母女从明惠郡主嘴里听了满耳朵有关世子妃瑾惠郡主的黑八卦,甭管是不是真的,只要不是她们自己作出来的,而是出自世子妃的大伯母和堂姐,那就行了。 杨氏母女离开,项大夫人陪了女儿一整日才走,她离开之前,有关世子妃瑾惠郡主的八卦已经从杨氏母女的嘴里传到了几家夫人小姐耳中,并且杨氏母女还要特别注明,这是世子妃她堂姐明惠郡主说的,可不关她们的事。 项大夫人走后,明惠郡主的大丫鬟蓝鹃有些忧心的劝明惠郡主道:“郡主,这里毕竟是西夏,虽说舅太太她们都不是外人,但这样传三郡主的闲话,这万一要是被西夏王爷和王妃他们知道了,对郡主您可不一定是好事呀。” 明惠郡主抚了抚肚子,瞪她一眼道:“怕什么,我早打听过了,在西夏可没有几个人对瑾惠有好感的,都巴不得她倒霉呢,王妃分明就是喜欢那姬家小姐,早就想娶她做儿媳了,这样子,说不定她们还要感激我。” 这些什么王妃喜欢的是姬家小姐一类的事情当然是府里的一些人有心透露给她听得。 蓝鹃有些无奈,我的郡主,人家巴不得她倒霉是人家的事,可是那你也不该就给人当刀子使啊。 可是蓝鹃了解自己的主子,劝也是没用的,只会让她对自己更加不喜,蓝鹃只能对自己的前途更加担心起来。 而一旁另一个大丫鬟紫鹞目光闪了闪,却并没有说什么。 蓝鹃和紫鹞是十岁起便跟了明惠郡主的贴身大丫鬟,蓝鹃大些,做事又稳重忠心,比紫鹞还要早些升做大丫鬟。可是因着蓝鹃偶尔会劝些明惠郡主,便让明惠有些不喜,反而更加信重乖巧听话的紫鹞一些。 明惠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说的话,晚上就有人传了信给姜璃身边的大丫鬟溪沙,所以姜璃当晚就知道了这事。 明惠身边的人,不少都是当初安王妃安排的,这些人现在自然也就都成了姜璃的人。 听到溪沙跟她禀报这事时,姜璃刚刚由初兰和轻沙服侍着用药草泡了澡,喝着特制的雪莲药茶。 自项墨从绝尘谷回来,便命人用几十种珍惜药材,其中大部分都是雪山所产的极寒药材,配制了药丸,雪莲药茶和泡澡的汤药。 其中泡澡的汤药是主药,但药性太大,姜璃现在的身子还承受不住,便都是每日早晚吃上一粒药丸,喝着雪莲茶,慢慢调着身子,隔上七八日才能泡一次药草汤浴来熏蒸身体,改变体质。 原本每次泡药澡汤浴项墨都会守着,今日因是刚刚过了承爵典礼,项墨要应酬着一些事,回来的便有些晚。因这汤药一事项墨已经详细跟初兰交代过,姜璃又已经泡了几次,大体都清楚了,他没回来,便也没耽搁时辰,自己先就泡了。 溪沙一边帮姜璃擦着头发,一边就把明惠郡主那边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姜璃,姜璃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雪莲药茶,才克制住了身体慢慢开始升起的寒意。 溪沙声音里带了丝隐怒道:“世子妃,我们要做些什么吗?不能由着她这样败坏娘娘的声誉。” 自昨日典礼之后,姜璃已经让侍女们一律改口称呼自己为世子妃或娘娘。 姜璃听了溪沙的语气中含怒,又看到一旁的轻沙脸上的怒意,便微微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种事情自她要来西夏我便知道了,也不算什么事。” 自用了那些药,姜璃自己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像越来越冷静了,搁在以往这种事情即使伤不了她,她也还是会生气气闷的。 溪沙欲言又止,道:“世子妃?” 姜璃阻止了她,道:“没事,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继续看紧了她们,看她们蹦跶些什么,跟哪些人接触过,还有查查那些接触的人都是谁的人就行了。” 又对初兰道,“你让人看看杨氏母女之后都去了哪里,和哪些人接触。” 又问她道,“给西夏都指挥使司那边的帖子都送出去了吗?” 初兰答道:“是,已经送出去了,应该不日就会收到夫人们的回信。” 姜璃点头,她打算在下个月初二在荔园办赏花宴,除了西夏的世家,她还邀请了西夏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司夫人小姐以及都指挥同知家的夫人小姐。 大齐在西夏设有都指挥使司,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司和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都是世官贵族。说起来也巧,这西夏都指挥使和一位都指挥同知的夫人还都是姜璃的亲戚,说起来都是姜璃的长辈。 都指挥使夫人程夫人苏氏出自辽东布政使苏家,都指挥同知夫人梁夫人出自京都子爵府阮家,还是阮皇贵妃阮安柟的嫡亲妹妹,而这两位夫人的母亲却是嫡亲的姐妹,都是顺国公府赵家的女儿,是姜璃母亲安王妃赵氏嫡亲的姑妈。 所以这两位夫人和安王妃赵氏都是嫡亲的姑表姐妹,说起来都是姜璃的表姨母。 所以姜璃此次开赏花宴,特地邀请了住在凉州的这两位表姨母苏氏和阮氏以及她们的女儿。 凉州离庆州城也有两三日的行程,因此姜璃便早早下了帖子,希望让她们能够早点安排过来。 姜璃和溪沙初兰几人刚说了两句话,项墨就掀了帘子进来。他看姜璃的样子,便知道她已经泡过药澡了,只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又搭了她的脉搏听了听,便让人备水沐浴。 只是项墨对着姜璃时虽然态度温和,但姜璃还是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冷沉,心里便猜到他大概是听到了一些她们刚才说的话。 众人退下,项墨很快就沐浴完回到了房间,看姜璃捧着雪莲茶暖着手想着什么。便上前揽了她,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姜璃靠到了他身上,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意,整个人都立即舒服了好多。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就在他怀中蹭了蹭,略有些慵懒地道:“就是觉得有些冷,其他也没有什么。” 项墨搓了搓她的小手,见已有一股寒意慢慢从手心传出,就抱了她到床榻上一起睡下,一边帮她暖着身子,一边道:“下次我不在的时候,还是不要再泡那个药草,我怕你身子受不住。”又道,“明日我跟初兰交代,让她平日里教你写运气的功法,应该对你身子有些助益。” 姜璃在他的怀里蹭着,吸着源源不断的热量,才感觉到整个人都缓了过来似的。她“嗯”了声,又有点担心地问道:“这样中间断了一两次有关系嘛?” 项墨道:“应是无碍,不过是缓慢些,但也好过你自己难受,这事情本也不急。”他更担心太过急切可能会伤了姜璃的身子。 项墨抚着她的身子,闻着隐隐传来的幽香,自姜璃使用药物改变体质开始,身体便渐渐开始散发出隐隐的清冷幽香,香气明明极清冷,却总能让项墨身体异样,生出腾腾的热气来,他猜大概是两人的身体都在慢慢变化吧,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之后会是什么样。 他压了压自己暗暗升起的冲动,问姜璃道:“明惠郡主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刚只听到了一个尾声,并未听到前面。 姜璃便简单把事情说了下,说完了她看项墨脸色阴沉,便笑道:“她自小就是这个样子的,哪天不说上几句我的坏话估计心里就憋得慌。她来西夏之前我就预料到了,这事情你不用帮我,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她不希望以后这种内宅之事也要项墨分心去帮她处理。 项墨低头看她,此时的姜璃慵懒如猫,又似极舒服的样子,大眼睛盈盈透着水光,肌肤在月光下几近如玉,泛着清冷的莹光。他此时这样看着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但仍是忍着运了运气静了静心,试图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作者有话要说:  项二,忍忍更健康~~~ ***非更新,修改了西夏都指挥同知夫人的身份,大家猜猜她是谁,啦啦啦~~~ 第123章 销魂入骨 因为那本关于如何改变体质的册子里说了,每次姜璃泡过药澡后都不能即刻就行-房,要不然药物在身体里的循环浸染得不够,效果就会差了许多。 因此每次都需在泡了药澡后至少一个时辰才可行-房,且不可急切,最好配合着姜璃的身子让她身体慢慢改变接受阳气中和寒气为好。 但姜璃每次泡过药澡后身体就会慢慢发寒,需得靠着他的体温才能熬过去一个时辰,那这一个时辰,对项墨来说就不是一般的难熬了。 他觉着,这三年,折磨的不仅仅是姜璃,简直是折磨着他的心和身。 他抚着她的身子,问道:“嗯,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的手带着阵阵热意,让姜璃忍不住就舒服的哼哼了两声,但这其实还真不带什么情-欲的,纯粹就是舒缓了她身体的寒意,就跟极度口渴时喝了一口甘泉水一般而已。 但姜璃的这声哼哼却让项墨的手一紧,心里又痒又胀得厉害。 姜璃却没察觉项墨的异样,只用低柔的声音答他前面的问题道:“唔,不过是那些世家一些人想利用明惠败坏我的名声而已,这种事在京都勋贵世家圈多了去了,端看谁的手法更高明罢了。只不过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我,容易以讹传讹而已。西夏的世家又不是铁板一块,总能找着缺口,你要相信我,这事情你不用插手。” 和明惠郡主打口水战然后引导舆论,她们从小就翻来覆去发生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唔,不过有些事情倒是可以问问你。那个西府的杨氏是什么立场,她这么积极是为了西府还是为了杨家?”姜璃调整了一下身体姿势,更舒适的贴在了项墨怀中,好奇问道。 西夏的几大世家,项墨母亲新任的西夏王妃姬氏的娘家姬家,项烟菱的夫家颜家,这位杨氏的娘家杨家,还有老王爷第一任王妃的娘家祁家,西羌族世家连家,就是西夏最大的五个世家,这五个世家加上项氏六大家族互为联姻,姻亲关系极为复杂。 只是姜璃的这一调整姿势让项墨更是难受,他压抑着声音有些低哑地道:“嗯,应该都有。西府和杨家立场不同,但恐怕都想把水搅浑渔翁得利。西府是想要王位,杨家就是墙边草,想浑水摸鱼。” “想要王位,他们凭什么要?有什么依仗吗?”据她所知,西夏的兵权和政权可都是在王府手里。 姜璃吐气如兰,因为说话而微微扬起了身子,项墨早已有些忍耐不住,手划过那处,自然的就稍微重了重。姜璃只觉一股异样划过,攀着他的手便软了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细微娇吟,项墨听了这声音,哪里还管她问的什么,低下头便咬了下去,手也穿过了丝衣揉了进去。 很快两人便都忘记了之前的话题。 项墨咬着她,全身的热浪和血液都似乎在涌动,下腹更是胀到只恨不得立即寻一个出口可以舒缓,身下的小人儿柔软顺滑,明明是温润的身子却又似透着凉凉的玉质润感,那幽幽的清香仿佛浸润着他每一个毛孔,让他的感官只剩下亲她,咬她,把她吞入腹中的渴望。 可是再强大的渴望都要用最后一丝清明克制着不让这种渴望爆发,只缠绵着,让那一刻无尽的延长。 他爱抚着她,让她慢慢在自己的身下绽开,姜璃自用那些药后身体原本清冷了些,可是那些清冷只要遇到项墨就会烟消云散,那些触摸爱抚都会变得更加敏感。 第71节 项墨克制着自己没有更深入,却渐渐让姜璃忍耐不住,她痴缠着,想要着更多,身体里的渴求几乎让她按捺不住,这种渴求一次比一次强烈,让她觉得又陌生又害怕,她低低哭出声来。他便抱着她,用手安抚她,亲吻着舒缓着她身体的变化。 因着体质的限制,两人现在在一起也不过是七八日泡过药澡后项墨为了舒缓姜璃浸入身体的寒气才能行-房一次,随着项墨功力的越发精进,七八日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所以每到这一日,他近乎是吞噬着一切,只差不多把她拆卸入腹了。 只是忍耐也有忍耐的好处,又加上药物的作用,项墨特殊的功法,两人的身体都敏感到了极点又渴求不止以致那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刻都让人**至极,就是姜璃的身体也似乎都强了一些,虽然每每到最后都几近累得晕了过去,但至少能承受的度强了很多,也越发能配合了项墨,让他尽兴而不至担心会伤了她。 第二日,如薰给姜璃梳着头发。姜璃的头发本就好,乌黑黝亮顺滑,可是此时如薰给姜璃梳着头发,都忍不住道:“娘娘,您的头发竟是越发的好了,不用任何花水,都清新滑顺得令人爱不释手呢。” 姜璃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就好像一种慢慢蜕变一般,以前的自己肌肤已经是水嫩莹滑,但仍是温润如脂的,但现在更像是褪去了杂质,纯净如冰雪般,这就如同那羊脂白玉和雪玉的分别,只是这到底也说不出哪种更好一些。 昨晚项墨还没有答她的话,两人便荒唐了去。今早他倒是跟她细细解释了番,大抵就是那西府项氏在军中也培养了些势力,还有西夏的很多产业都归西府项氏所有,控制着不少重要的商贸和矿产,这些年也一直是西府那边支持着项皇后在京都那边的蹦跶。 西府若想明着□□,大抵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便一边支持着项皇后,期望着若是项皇后儿子三皇子登上了帝位,可以扶持他们,另一边小动作不断,大概是希望王府这边内部乱了,自相残杀,他们好取而代之。 杨家那边姻亲也很复杂,上一代先是把女儿嫁给了西府,这一代大房的女儿却是嫁给了王府这边二房的长子项砾为妻。 王府的二房自来对自己在王府的地位不满,一直在后面蠢蠢欲动,和西域,西羌族暗地里也是各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杨家左右逢迎,杨家二房夫人姬氏是项墨母亲西夏王妃的堂妹,她却是一直附和着自己的堂姐姬氏,希望把女儿嫁过来做项墨的侧室。 而昨日杨氏离开了王府就顺便回了娘家一趟,就见了自己的两个嫂子,大夫人祁氏和二夫人姬氏说了很一会儿话。夫人们之间说话,项玉莲和项玉兰则是和表姐妹们说话,很快明惠的话便经了一番修饰传到了杨家众位夫人和小姐耳中。 后面这些自然不是项墨跟大家说的,都是十华查了跟姜璃禀报的。 姜璃听了这些话,也没说什么,只是命她们盯紧了这些人,把这世家各夫人小姐在这事上的态度传话,和人的来往都一一记了下来,每日都跟自己细细回报。 溪沙还是有些担心,道:“娘娘,这样任由她们败坏您的名声,真的没有关系吗?” 姜璃瞟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以前她在安王府还不是整天这样蹦跶,也不见你多么忧心。” 说到这里,姜璃的笑容却是滞了滞,心里不禁划过一丝难受,溪沙也息了声,因为她们都同时知道,以前溪沙她们不忧心是因为有安王妃。有安王妃在,所有人都知道明惠郡主,项大夫人甚至项老王妃无论怎么蹦跶,也不过只是令人厌恶烦躁而已,并出不了什么事。 可现在姜璃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众世家夫人小姐还可能对她充满了敌意,哪里像在京都,走到哪里都有人护着,各家勋贵小姐大多也是亲近姜璃不喜明惠的。 姜璃按了按心中的酸涩,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你们家郡主我难道还活回去了吗?这些流言蜚语你若真在意,便还顺了人家的心了,拿来测试测试众人的反应态度倒也划算,过了这段日子,这些本来就是虚假的流言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反倒能让我真正在这西夏立了起来,建立起自己的圈子。分而化之,各个击破罢了。 至于明惠,原本若她安安分分的和项翊过她的日子,她是不会理她的,可是她总试图在暗地里挠她一两下,以前在闺中的时候,她的保护层太多,明惠爪子再长,她都伤不了她,所以她回击也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并不会伤筋动骨的回击。 可是在这西夏,她们的身份都变了,如果留着明惠和项大夫人再继续这样作这些动作,她若是没能力还击,恐怕下场悲惨,所以她的回击,也不会只是简单的耍下嘴皮子就算了。 过得两日日,姜璃还没有什么动作,有关她的这些闲话就已经传到了王妃姬氏那里。不是别人,正是姬氏的堂妹,杨家的二夫人杨姬氏特地赶过来跟自己堂姐说的。 杨姬氏还带了自己的小女儿杨初雁一起过来。杨初雁生得杏眼桃腮,在这西夏世家女当中算是生得不错了,单论长相,比姬兰丝还要强些。只是杨初雁样子单纯活泼,而姬兰丝大气端庄,站在一起气势就差远了。 到了西夏王府王妃姬氏的院子里,杨二夫人陪着姬氏寒暄了几句,便找了机会打发了女儿初雁去找项烟菱说话,自己则神神秘秘的示意堂姐姬氏,让她叫退了一众丫鬟婆子。 刚刚过了承爵典礼,后面接着就是项砚的婚事,姬氏最近都是忙的团团转,也不知这嫁到杨家的堂妹又有什么事找自己,很有些不耐。她向来对这个左右摇摆对自己各种逢迎但背后却喜欢说人是非的堂妹不太看得上眼,不知道今日她又来传什么是非。 项翊和明惠的院子里虽然有她的人,但明惠正有孕,对王府的人也防备的厉害,姬氏并没安排人贴身伺候明惠,因此虽然知道些明惠郡主的动静,却还不知道这位已经传了许多闲话出去,闹得外面议论纷纷了。 见到堂妹杨二夫人神神秘秘的似乎有话跟自己说,姬氏虽然心里不耐,但面儿上却完全不显,她端了茶杯慢慢饮了一口,又带了丝微笑温和的看着杨二夫人,在杨二夫人眼里这便是鼓励了。 屋里只剩下了姬氏和郑嬷嬷,杨氏知道郑嬷嬷是姬氏的第一心腹,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她的,便压低了声音道:“大姐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你那媳妇的事呢。” 姬氏的笑容一滞,眼里一股厉色转瞬即逝,随即仍是挂了那副端庄温和的笑容对杨二夫人道:“皇贵郡主?怎么,传皇贵郡主什么事了?她刚来西夏,又有什么事好传的。” 杨二夫人听了姬氏这话心里略有些别扭,她不是特聪明,但也听出了姬氏称呼姜璃为“皇贵郡主”是尊称,外面这些人又是拿什么身份在非议这位“皇贵郡主”呢? 但杨二夫人不是什么敏锐的,哪怕心里有些别扭,也把这别扭挥了挥,扔了出去,仍是带了点献宝又似带了些忧虑地对姬氏道:“姐姐,我们自是不知道的,但有人知道啊。你媳妇不就是娜珠的侄女,娜珠女儿明惠的堂妹吗?”娜珠就是项大夫人的闺名。 “这些话都是那明惠郡主传出来的,说你那媳妇在京都可是个声名狼藉招蜂引蝶的,整天和那些世家公子厮混呢。” 明惠的原话可没这么难听,但流言传着传着也就变了味,更何况西夏的夫人小姐们可不像京都的夫人小姐那般斯文含蓄,她们大多说话都是直接又不避讳的。 “啪”得一声,姬氏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在桌子上,茶水溅出来,吓得杨二夫人一跳。 “胡说八道,这是看她她年纪小刚到西夏就要把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吗?她可是御封的皇贵郡主,尊贵等同嫡公主,你们竟然就敢这般污蔑她!”姬氏勃然大怒厉声道。 杨二夫人有点吓傻了,她这位堂姐虽然威严,但还甚少在她们面前发这样的火。她不是不喜欢那个京都来的儿媳妇吗?干嘛维护她? 这也是杨二夫人没脑子,她也不想想,纵使姬氏不喜姜璃,但那也是皇帝御赐给她儿子西夏王世子项墨的世子妃,如此中伤抹黑姜璃,不也是间接的抹黑项墨吗?对西夏王府的声誉也是影响极差的。所以姬氏不怒才怪。 “姐,姐姐…”杨二夫人脸色有点僵硬,喏喏不知如何接话。 “闭嘴。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你又传给了谁听,都老老实实给我说出来,否则,此事我也不会帮你兜着,你等着看世子爷如何收拾你,如何收拾杨家吧。”姬氏斥道。 杨二夫人脸色顿时惨白,她,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世子爷项二公子是什么人,他在西夏的名声可不是什么软和好说话的,西夏王府从上到下就没一任王爷和世子不是残暴冷酷的名声。 她们都被最近不停的变化而冲击的竟然忘记了这一点,或者潜意识里她们都还一直记着项二公子只是把这位京都的郡主当成摆设的那个阶段。 “王妃娘娘,世子妃娘娘求见。”正在此时,门帘外传来姬氏的大丫鬟水月的声音。 姬氏狠狠看了杨二夫人一样,调整了一下神色,便对郑嬷嬷点了点头。 郑嬷嬷得了姬氏的示意,便走了出去请了姜璃进来,姬氏侯在外面的丫鬟们已经先行了一步收拾了桌面,又捧了新茶进来。 杨二夫人此时坐在一侧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是如坐针毡。 姜璃进得厅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杨氏,只是给姬氏请了个安,就被郑嬷嬷请到了姬氏左手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姜璃坐下,姬氏纵使心里怒气还没消散,此时却知道更加要做好面子功夫,便带了笑容问道:“我的儿,可是刚刚看望了老王爷过来的?可是有什么事?” 姬氏的这一声亲热的“我的儿”差点没把姜璃的鸡皮疙瘩都给激了出来,她心里好笑,但还是作了一副乖巧亲切的模样回道:“回母妃,是的,儿媳刚刚看完祖父,祖父的身体今日又好了许多,已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 看姬氏听了满脸欣慰,姜璃又道,“不过儿媳今日过来还有其他的事要跟母妃禀报,却不想打扰了母妃和人议事?”这时,才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仍坐在椅子上但颇不自在的杨二夫人。 那“议事”两字说得有些慢,拖得有些长,明明那官话圆润悦耳,那杨二夫人却是莫名的听得耳朵就有些发烫。 姬氏也抬眼看了一眼杨二夫人,笑容淡了淡,道:“不妨事。这是城南杨家的二夫人,正是西平府知府杨高德的弟媳,她过来不过是说点家常。” 杨家现在最高的官也就是杨家的当家人大房杨高德,现任正四品的西平府知府。但一个知府家的家眷,在姜璃的交往圈中,还真排不上号,姬氏这样介绍杨二夫人,而不是以亲戚身份的介绍,也是打压杨氏的意思。 那杨二夫人听得姬氏介绍自己,因着前面的事心虚,也不敢托大,忙就起身给姜璃行礼,道:“妾身杨姬氏给皇贵郡主世子妃娘娘请安。” 又道,“既然世子妃娘娘要找王妃娘娘议事,那妾身就先告退吧。” 姬氏听了却不出声,只面目平静的看姜璃。姜璃平日里极少踏足东园,今日就在杨氏前脚跑过来跟她说她闲话,后脚她就跟过来了,她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姜璃见姬氏看她,便笑着道:“其实不过是些小事过来请教一下母妃,杨二夫人倒不必退下,我且和母妃说一声便走了,届时杨二夫人可以继续陪着母妃说话。” 姬氏这才点头,就对杨二夫人道:“那你便先坐下吧。” 姜璃便道:“母妃,儿媳这次过来是想跟您说说赏花宴的事,下个月初的赏花宴儿媳还邀请了西夏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程夫人和指挥同知梁夫人,已经收到了她们的回复,说是这个月底就会由程家和梁家的公子护送,带着几位小姐一起过来。” 姬氏听了脸色复杂,姜璃要办赏花宴的事情她知道,只当她是要借此认识认识西夏世家的夫人小姐们,不想她竟还邀请了西夏都指挥使司的官员家眷。 西夏是西夏王的藩地,军政之权基本都在西夏王府的手里,但大齐皇帝还是设了都指挥使司在西夏的南面以期监督制衡,历来任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和同知都是皇帝心腹,和西夏王府的来往也很避忌。 过往西夏王府有什么喜事,他们也都不过是礼到人不到的。就是这次承爵典礼,都指挥使司也只是送了官方礼物过来,并不曾有其他表示。不曾想姜璃只是办个赏花宴,竟然会把他们的家眷都请了来。 杨二夫人脸上更是吃惊,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这位世子妃皇贵郡主的身份不单止是一个摆设,一个听起来好听实则啥用也没有的称号而已。 她们之前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传这位新世子妃的闲话,不过就是因为觉得她刚来西夏,虽然名义上身份尊贵,但再尊贵,娘家也是在京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在这西夏她就是个孤立无援的弱女子,还不得王妃姬氏的喜欢,世子又常年带兵打仗不好干涉女眷的八卦闲话,而且又有以前的残留印象,还没意识到世子有多在乎关心这位世子妃,也或者,她们就是想拿明惠郡主和项大夫人来试试水罢了。 姜璃不理姬氏和杨二夫人脸上的神色变化,只自顾道:“母妃,照理说,程夫人和梁夫人过来,本应是住在行馆,但程夫人和梁夫人是我的长辈,儿媳多年未见她们,此次请她们过来,也是以亲戚之谊,所以儿媳想请她们住进荔园的客院,公子们则依旧是住进行馆,不知母妃意下如何?” 第124章 珍儿落水 姬氏是不喜姜璃,但她是西夏王妃,自然知道王府和西夏都指挥使司保持好关系的重要性。 因此,姜璃这话姬氏自是没有不应的理,她道:“她们既是你的长辈,本就应以亲戚之道相待,请她们住进荔园,你们也能好好叙叙旧。但若是指挥使或指挥同知大人及其公子过来,你需得与阿墨商量商量,不要误了公事为好。” 姜璃应诺道:“儿媳省得。” 然后又和姬氏闲谈了几句接待的事宜,因杨二夫人在场,并不好说的太多,便告退而去。去时只冲杨二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便在杨二夫人起身恭送下离开了。 姜璃离开东园的时候路过园子,就远远看到了一名还算娇俏的少女正陪着珍姐儿玩耍。 那少女似乎察觉到姜璃的目光,抬头看过来,正好对上姜璃的目光,姜璃便对她淡淡笑着点了下头,就脚步不停的离去了。 那少女正是杨二夫人的女儿杨初雁,她看到姜璃对她点头示意后离去,却似被姜璃的笑容惊着了,看着姜璃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日西夏王承爵典礼,杨初雁身份不够,并未能参加典礼和后面的宫宴,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姜璃。 站在一边的项烟菱看见,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位弟媳嫁过来,恐怕要经过好一段震荡的时期,让大家慢慢调适心理,适应这新的格局。 姜璃来去匆匆,可是却打断了先前姬氏和杨二夫人的话。 待姜璃离去,姬氏再看杨二夫人,杨二夫人便有些讪讪。 姬氏冷哼了声,仍是命众人退下,独留下了郑嬷嬷,细细问了杨二夫人,这才把外面的事情大致问清楚了,又冷着脸嘱咐了杨二夫人几句,让她约束了自己和杨家的人,别再造谣生事,否则自己想想能不能承受世子发怒的后果。 待杨夫人面色如土的离去,姬氏按着太阳穴疲惫地道:“这都是什么事,一来就没一个安生的。” 郑嬷嬷上前给她揉了揉肩,道:“这事也怪不得世子妃娘娘,您就算不信她,也得信世子爷不是?”她不好说项大夫人母女的是非,只能想着好话劝一劝。 旁观者清,郑嬷嬷若是个拎不清的,也不能如此得姬氏的重用。因为不像姬氏执迷于其中,她看得很清楚,怕是世子爷对着皇贵郡主不是一般的在意。 姬氏点头,道:“这我知道,那项娜珠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好的,想她女儿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连自家伯母和堂姐都这么着力的诋毁,想来她平时也不是个会处事的。” 这话郑嬷嬷却是不好接,她心里虽不赞同,却也不再出声,这人一旦有了偏见,怎么都能挑出刺儿来的。 姬氏想着此事心里烦恼,心里虽对项大夫人母女厌恶,但对姜璃的不满又添了几分。 郑嬷嬷看她烦恼,只好又劝道:“看世子妃的样子,也不是没成算的,娘娘也不必太忧心了。” 姬氏叹了口气,反正就算烦闷也只能勉强捺下了,想着过了项砚的婚事,好歹得想个法子治治项大夫人母女,让她们消停些。 只是这明惠郡主现在怀有身孕,怀的还是先世子的遗孤项翊的骨血,项翊突然出现,还说被人追杀了七年,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们王府怎么对待项翊,所以处理项大夫人母女得慎之又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项大夫人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项大夫人母女,这一日又出了大事。 出事的不是别人,还是项大夫人放在心尖子上疼的,大郡主项烟菱的宝贝独女珍姐儿。 珍姐儿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去荔园玩,五月初的时候姜璃就邀请了一次珍姐儿带她游了荔园。 荔园珍惜的花草树木多,布置构思又奇巧,融合了江南园林秀美和京都庭院的疏朗,与简单直白的西夏园子大是不同。姜璃又带了不少的厨子点心师傅,整的点心琳琅满目好看更好吃,因此珍姐儿来了一次就喜欢的不得了,常常央求了姜璃过来玩。 姜璃对着这可爱的小女孩自然心软,况且荔园那么大,让她过来玩玩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也准了,还特地在外园区收拾了个小客院给她,让她玩累了就有地方休息。时间久了,珍姐儿和园子里的人熟了,便常常拉了乳母和贴身大丫鬟就自己过来了。 珍姐儿这日就是带了乳娘贴身大丫鬟自个儿过来的,下面的人自然有跟姜璃报备,姜璃只吩咐了人照顾着,也没有特别留意。 出事的地方正是这小客院外不远处的荷花池,这荷花池养着满池的各色睡莲,此时才是五月中旬,那睡莲已经是陆陆续续的开了。 珍姐儿喜欢得很,这日午后却不知为何离了乳母和贴身大丫鬟的视线,自个儿去池子边上玩,也不知是不是想摘睡莲,然后就滑下去了。 好在姜璃院子里暗卫比较多,被发现了,就给捞了上来。若不是暗卫发现的早,说不定珍姐儿就没命了。只是虽然现在已是五月,天气已经回暖,但仍是有些寒,珍姐儿才两岁多,这掉到荷池里,肯定会入了寒气,也受了不少的惊吓,捞上来就晕了过去。 项烟菱和夫君颜铭的关系一般,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珍姐儿住在西夏王府,这珍姐儿就跟她的命根子似的,平日里饶是再冷静,听说了这事,也是立即就去了荔园,要彻查此事。 第72节 项烟菱带了人过来,先是封锁了院子,然后抱了珍姐儿亲自拿热水给她沐浴驱了驱寒气,又让大夫瞧了瞧道是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才把提着的受惊吓的心略放了放。 项烟菱让人服侍着珍姐儿在里间睡下,自己就去了小院厅中把院子里伺候的人扣住了一个一个的问,一个一个的查。 果然还真被她给发现了端倪,却是那乳母和贴身大丫鬟都用了些令人困倦的药物,这才疏忽了对珍姐儿的照顾看管。 项烟菱大怒,就吩咐把所有荔园客院相关的侍女仆妇侍卫都押了要查上一查,供应客院点心食物的小厨房的侍女嬷嬷们,这几日接触过这小客院侍女嬷嬷的所有人等等,全部都要押过来挨个查。 姜璃原本一直旁观并不出声,但看她越闹越大,简直要把荔园都翻遍了的架势,出声道:“大姐,我看还是让傅姑姑给看看这乳娘和丫鬟都中的什么药,用了药多长时间再说吧。” 姬氏和项烟菱都恶狠狠得向姜璃瞪过来,姜璃却丝毫不以为惧,仍是挺直了身子微微仰了下巴,道:“现在最重要是珍姐儿的身子。大姐这般查我和世子爷的人,却不想想珍姐儿是在我园子里出事的,也不知我如何要在自己园子里害珍姐儿?这明显是有人故意行此事,让大家怨恨于我,我看大姐还不若查查珍姐儿身边的人,这些时日又接触了哪些人。” 又补充道,“我既准了珍姐儿在这荔园玩耍,就不会让她出事,她也是一掉下了池子就立即有侍卫就把她拉了上来,若我有心害珍姐儿,折腾这么一圈对我有什么好处?” 其实这么简单的道理姬氏和项烟菱如何不懂?可是珍姐儿就是她们的心头肉,哪怕出一点小岔子,那所有相关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过,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明知应该是有人故意挑拨,但还是要一个也不放过的一个一个的查。 姬氏在气头上,又高傲惯了,心里还有些隐蔽的心思,根本连敷衍也懒得敷衍姜璃。 倒是项烟菱虽然之前受了很大惊吓,但珍姐儿没事,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刚刚又折腾了一圈发泄了惊吓和怒气,此时听了姜璃的话,勉强压了压各种情绪,对姜璃道:“弟妹不要多心,我们自是没有怀疑弟妹,只是珍姐儿出事,我自要把相关人等都盘查清楚,务必不要放过可疑之人,想必弟妹也不想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留在自己院子里。” 姜璃看项烟菱虽是在解释,但语气生冷僵硬,再看姬氏绷着脸全身散发着威严和冷气的样子,不得不暗叹此人之计的毒辣。 其实如果不是暗卫,这次珍姐儿真的是在劫难逃,如果珍姐儿死在了荔园,那无论谁是凶手,姬氏和项烟菱这辈子都一定会怨恨于她的了。 就算现在这样,珍姐儿侥幸未死,姬氏和项烟菱也仍然会对自己心存不满,而项烟菱这样在荔园毫不犹豫翻了个底朝天似的处理自己的人,自己的心里势必也会留下疙瘩,双方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会留下裂痕。 有时候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珍姐儿的的确确是在荔园,她的园子里出事的。再想深一点,众人都知道项墨冷冽,但却对珍姐儿也甚好,若是珍姐儿死在了荔园,估计也会是一根刺刺在了项墨心上,对着她也很难全无芥蒂。 出手的人,想必是很了解项烟菱和姬氏的性子的。只是她或他没有料到荔园会有这么多暗卫算是勉强破了这个局,让效果大打了折扣。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留言了,天气好冷,大家快冒个泡,偶要发红包给小伙伴们去买雪糕吃~~~~ 第125章 真相如何 但不管姬氏和项烟菱如何想,姜璃却不允许她们再继续在荔园把她的人都折腾个遍。 姜璃对项烟菱道:“大姐,你已经盘查这客院里所有伺候的人,我看其他不相干的人还是由我来查吧。珍姐儿无事,但这事却闹得如此之大,大姐要把我的人都扣了,从出身到最近做了什么都要问个一清二楚,明白的,是知道大姐要从我的人里查暗害珍姐儿的奸细,不明白的,还以为大姐是要借珍姐儿这事要把我从京都带来的人的底都要一个一个摸个透,要把我在这荔园每日的一举一动都要问个清清楚楚呢。” 姜璃说的直白,姬氏和项烟菱却都是心中一凛。 姜璃刚到西夏才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珍姐儿从一开始就被人唆使着上赶着要来荔园来玩,这是第一日姜璃见王府众人的时候大家都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 然后珍姐儿自己带着乳娘丫鬟婆子过来,一堆的丫鬟婆子服侍,然后还掉睡莲池子里了,明明是珍姐儿带去的丫鬟婆子出了错被人落了药,结果反而是姜璃的人救了珍姐儿上来。 但项烟菱过来二话不说,先锁了这客院,然后审完客院的仆妇侍女之后还要继续押了全荔园的丫鬟婆子审,问的问题可真是什么底细问题都问了。 被人曲解一下,说不得还是她们利用珍姐儿为借口,然后来盘查姜璃带来的人底细的,再往深里想,是不是她们一早就有预谋,分明就是想借这事情控制世子妃皇贵郡主姜璃的。况且,珍姐儿压根就没事。 另外从礼法上来讲,珍姐儿有没有出事都好,项烟菱作为客人都是没有资格盘查姜璃的人的,甚至姬氏也没有资格直接动皇贵郡主的人,最多也该是让姜璃查,让她给给她们一个交代而已。 项烟菱长期居于王府,又一直帮着姬氏打理一些庶务,潜意识里一直把王府都还当成自己家,内宅仍是她和她母妃说了算,所以一发怒就根本没细想直接作出了那一长串的行为。 其实姬氏一直看着项烟菱所为,她不是没有意识到,而是意识到了仍不愿意出声。珍姐儿没事,她也就放下了担心,但之后心中勃发的怒气其实到底是从何而来,她自己也难以说清,她心底未尝没有不借着这个机会把荔园查个底朝天,打压姜璃,让她在自己手下服服帖帖的意思。 可是姜璃说破了,此事便不可继续了。 项烟菱脸上红白相加,咬着牙不出声。姬氏就冷冷道:“菱儿,你弟妹既已怀疑你,此事你便交给她吧,相信她会给你个交代的。” 姜璃扯了个淡淡的笑,道:“珍姐儿是到了荔园玩耍出的事,儿媳自然责无旁贷会查清楚。” 又道,“其实此事已经有了突破口,只是不知大姐能否让我也审审那焦乳娘和几个大丫鬟?” 项烟菱脸上有些不好看,可此事之所以会发生,最疏忽的就是珍姐儿身边的乳娘丫鬟婆子们,姜璃要查这事,没理由问都不让她问,只好冷着脸应了。 姜璃就让人将乳娘和几个大丫鬟挨个押了上来轮流问,让她们把这一日从起身开始都吃了些什么,是谁拿给她们的一个一个的细细说了记录下来。 这些先前项烟菱她们也都问过了,还让人回东园去把她们所有吃过的东西剩下的都拿去给傅医师和大夫验了,但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只是姜璃是让她们分开说,查的更细记录的更全面一些,这样最后一对每人的话,果然就对出了些细节问题。 首先是她们早上都吃了一小盘牛乳红豆糕,那糕点还是珍姐儿没吃过的,乳娘说是做的甜了点,乳腥味去的也不够彻底,不对珍姐儿的胃口,就分给了大家一人吃了一小块也就吃完了。但这事太小,大家还都没怎么注意,现在让大家慢慢挨个仔细想,倒是有几个丫鬟都记起来了。反是乳娘提都没提。 然后是到了园中,她们是用过午膳来的,园子里就送了各式点心过来,珍姐儿各式都吃了一点点,余下的也都是乳娘她们分了。 先前项烟菱都是把重点放在了园子里提供的糕点上,而忽略了早上的那盘点心。 姜璃也不理,就召了那乳娘问,那盘牛乳红豆糕是哪里来的,乳娘道是大厨房那边送来的,平日里珍姐儿的膳食都是东园小厨房备的,但因那日小厨房的牛乳用完了,就派了小丫鬟去找大厨房要。 姜璃便看了项烟菱和姬氏一眼,在两人默认许可下,就让人去召东园那边今日大厨房负责给珍姐儿做红豆糕和送至东园的丫鬟婆子。 结果大厨房却否认曾给焦嬷嬷做过牛乳红豆糕。 众人都看向乳娘,乳娘急了,道是真是找大厨房里送来的。然后就有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道:“早上焦嬷嬷找大厨房要牛乳红豆糕,大厨房也没有新鲜的牛乳了。奴婢看到厨房里有一碟羊乳红豆糕,想着也差不多,就送去给焦嬷嬷了。” “你确定你送的是羊乳红豆糕?”姜璃问道。 “是,是的。奴婢确定,这个坠儿也可以作证,这盘羊乳红豆糕就是坠儿整的。”小丫鬟道。 “可是你们吃的却是牛乳的?”姜璃带了一丝讽刺的笑容问那些丫鬟们。众人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头了。当时焦嬷嬷的确说的是牛乳的,而且她们土生土长西夏,牛乳和羊乳还是分辨得出的。 姜璃这时才懒洋洋的对焦嬷嬷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就老老实实把你如何换了红豆糕,那有问题的糕点是哪里来的,背后是谁指使你的都老老实实交代了吧。” 焦嬷嬷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似的,只道:“老奴没有,老奴要的就是牛乳红豆糕。” 姜璃冷道:“你说实话,我还可以饶你家人不死,你不说实话,哼,恐怕你还不知道你敢在荔园谋害小主子,嫁害于本宫的罪名有多大吧。平嬷嬷,你过来,跟她说说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京都,她们都是什么下场。” 平嬷嬷上前先行了礼,就冷声对焦嬷嬷道:“家奴胆敢谋害小主子,陷害主人,首犯杖毙,从犯酌情杖毙或杖后拔舌,男丁发配矿所永世为奴工,女丁发卖低贱之所,所有亲属皆拔舌发配发卖。” 这话说的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乳娘哭天抢地的就扑到了项烟菱脚下叫着冤枉,半点没有隐瞒,还说世子妃这是在拉替罪羊,结果被项烟菱一脚踢翻在地。其他的事可以玩心眼,但拿珍姐儿的性命玩,项烟菱可丝毫不会留情。 姜璃冷笑道:“说吧,否则本宫也就不直接问你了,只把你交给平嬷嬷处理了,本宫还怕污了本宫的眼睛。” 乳娘还只哭喊着“冤枉”,姜璃不耐,也觉得差不多了,只命人把她捆了下去。 项烟菱脸色阴沉,出声道:“弟妹,这婆子还是我领回去审吧。” 这乳娘是当年婆母颜大夫人给她挑的,现在明眼可见这乳娘是肯定有问题的,她还真怕问出些什么不堪来。 虽然项烟菱后来跟夫君颜铭关系变僵,但她和婆母颜大夫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她和颜铭关系弄成那样,颜大夫人也是一直站在她这边,所以对这乳娘,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姜璃看了一眼项烟菱,点头道:“大姐,这婆子是你的人,或者说是颜家的人,我不好干涉到你的家事。可是她设局在我的园子里害珍姐儿,欲嫁祸于我,就关我的事了。还希望大姐审问清楚了,也给我个交代,我也好知道是谁这么恨我,要这般不惜以珍姐儿的性命来陷害于我,我将来也好防备着些。” 其他的话便也罢了,可是那句“不惜以珍姐儿的性命来陷害于我”简直如刀子般插到了项烟菱的心口,让她脸上煞白。 姬氏也是面沉如水,眼神跟刀子似的在姜璃脸上刮过,只不过姜璃神色半点不变,仍是安安静静的看着项烟菱。 项烟菱抖了抖嘴唇,待要说些什么,却有一个一直守在里间房中照顾珍姐儿的一个大丫鬟上前来禀报道:“王妃娘娘,世子妃娘娘,大郡主,小姐已经醒了。” 听说珍姐儿醒了,姬氏和项烟菱立时便抛下了这边的事,收了复杂心情,忙就起身去看珍姐儿,姜璃自是也跟着她们入了房。 几人走到床前,珍姐儿看到外祖母和母亲,就委屈的瘪了瘪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姬氏忙坐到床前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项烟菱则坐到到床头哄她,两人好一会儿才把珍姐儿哄得撅了小嘴不哭了,只把身子偏过来,小脑袋贴到项烟菱身侧蹭着,让人心软得不行。 几人也不急于发问,到丫鬟捧了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给珍姐儿用了,姬氏这才搂了珍姐儿柔声问话,无非就是些“今日如何想起来要去荔园”,“跑去荷池边做什么”,“怎么跌下去”一类的话,珍姐儿还小,答得也是颠三倒四问不出什么内容来。 姜璃一直在后面看着,待得姬氏项烟菱和珍姐儿说了几句差不多了,就从后面雨新的手里接过一只软软布料做的小抱枕,上前递给了珍姐儿,珍姐儿欢欢喜喜接过,姜璃才问道:“珍儿乖,跟舅母说说这两日可有跟其他人说过荔园这边莲花很好看的事?” 第126章 背后推手 珍姐儿听了姜璃的问话,抱了抱枕看姜璃,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道:“好多人都知道啊,乳娘,同沙,同雪都知道。”同沙同雪是珍姐儿的两个大丫鬟。 姜璃笑着道:“嗯,她们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还有没有其他人呢?原先是不知道的,却突然就跟珍姐儿说起荔园这边莲花的?” 珍姐儿认真的想了想,突然就道:“嗯,有的,前两日跟三姑姑说起过,是三姑姑听说荔园有莲花,就求珍儿去帮她摘朵莲花送给她,还让珍儿不要跟别人说。” 珍姐儿所提的三姑姑正是项烟菱夫君的堂妹颜家三小姐颜青儿。 众人听了珍姐儿的话,脸色都是大变。 项烟菱心中更是翻滚得厉害,先是颜家送的乳娘查出了问题,然后是颜青儿唆使珍姐儿去荷池摘睡莲。此事已经明了得不能再明了了。 可是颜青儿是颜家三房的小姐,向来不怎么有脑子,她如何唆使得动珍姐儿的乳娘布这么一个局? 如果背后还有人,那人是谁?这局可是要了珍姐儿的命啊!珍姐儿可是颜家的嫡长孙女,她现在唯一的孩子。 事情问到这个地步,后面就真的是项烟菱和颜家的家事了。 颜家的人利用珍姐儿作为伤害姜璃的武器,可是没有能伤害到姜璃,姜璃也没有必要急着算,她总得先弄清楚了到底谁是背后推手以及目的为何。 不过,这事,怕是项烟菱这团火就等不了了。 珍姐儿刚掉入水就被捞了上来,就是受了些惊,受了些寒气,吃了些药驱了驱寒气也就没事了,当日下午项烟菱就把珍姐儿抱回了东园自己住的院子休息。 姜璃看项烟菱形容不好,姬氏也是用眼神逼着让她不要再对这件事继续追究下去,姜璃便也就笑笑送了她们出园便罢了。 回到园子中,姜璃就召了那客院里的暗卫和十华初兰几人问话。 暗卫道:“表小姐站着的那块青石下面被人撬松过,站在上面很容易突然倾斜不稳不慎就滑下去。但因为只是松了一点点,并不易被人发觉。” 姜璃点头,难怪项烟菱派人去查看,也没发现这点。 她笑着对暗卫道:“你做的很好。” 不仅是救了珍姐儿做的很好,先前隐瞒了这些信息而只报给自己听也很好,说的信息太多,牵扯到荔园太多,和姬氏和项烟菱就更加纠缠不清,不如让她们去清清自家的事,省得总把眼睛盯着她这里。 姜璃又看向十华,十华便禀报道:“奴婢收到监视王妃送来的那两个丫鬟萱草和青草的回报,萱草五日前曾经去过三号客院附近。”三号客院就是珍姐儿出事的那个客院。 初兰和十华以前都是自称属下,现在扮成姜璃的贴身丫鬟,为免露出破绽,人前人后都改称了奴婢。 “在那之前,王爷承爵典礼那日,青草曾趁大家忙乱之时在东园和姬家大小姐姬兰丝有过段时间的接触。”十华继续道。 姜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笑着对十华道:“难为你们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想必这位姬兰丝,姬大小姐之后也和颜家那位三小姐有所接触吧。” 据她所知,那位颜家三小姐可不是个有头脑的,怕是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只是也不知颜家又有谁参与了这事,使唤了珍姐儿的乳娘。 十华点头,又道:“王府那边大厨房的那个做羊乳红豆糕的坠儿和姬家大小姐关系也很密切。这个坠儿的母亲以前是姬家的人,跟着王妃陪嫁到王府的。那盘羊乳红豆糕卖相味道的确做的和焦嬷嬷的牛乳红豆糕十分相似。” 姜璃微愕,这位姬小姐,好厉害的手段。 那盘羊乳红豆糕,肯定是半点问题也没有,它所起的作用也就是告诉大家焦嬷嬷给丫鬟们用的那盘红豆糕被换掉了而已。 一环扣一环,竟是丝毫不出错,并且最后引着她们查到了颜家的身上,发觉颜家动手的事情,却忽略了她才是致人于死地的那位。 这位小姐,把别人家都搅得天翻地覆,自己却还是稳坐钓鱼台,看好戏,片叶不沾身的坐收渔翁之利呢。就算是现在,她们可也抓不到她任何把柄。 项烟菱回到东园,哄了珍姐儿睡下,也没去审问珍姐儿的乳娘焦嬷嬷,只独坐在了房里发愣,姬氏进来女儿的房间,见到的就是背影萧瑟的女儿。 第73节 听得门帘响动,项烟菱回过头来,见是母亲姬氏,眼里就忍不住滚出泪来。 项烟菱能干,平日里再少有这样软弱的时候,看得姬氏也是心里难受不已,上前坐到她身边,柔声唤道:“菱儿,此事尚不明了,你且先不必如此。” 项烟菱摇头,道:“母妃,焦嬷嬷是婆母给我的,颜青儿还使唤不了她,此事一定跟婆母那边有些关系。” 说到这里,项烟菱心痛如绞,“母妃,珍姐儿可是她亲孙女啊!颜铭我是不指望了,也是因着婆母待我的情意和王府的名声,我才没有和离,可现在我只觉得我是瞎了眼。” 姬氏听得心痛,她知道女儿嘴里说着对颜铭不指望,其实所谓的和婆母亲如母女都是幌子,最重要的还不是舍不下和颜铭的感情。 就如她自己,项琮对自己那般绝情,自己表面也是冷硬如铁,可是心底还不是舍不下。 项烟菱作为西夏王府的嫡长郡主,当年也多的是世家公子少年将军求娶。那时颜家大房嫡长子颜铭生得挺拔俊朗,对项烟菱温柔体贴,项烟菱便最终把绣球抛给了颜铭,嫁到了颜家。 两人也过了一年多的恩爱日子,成亲没多久就有孕生下了珍姐儿,可这恩爱日子在颜铭的父亲接了一个下属的一对遗孤回府之后就到了头。 颜铭的父亲项烟菱的公公颜光成是北部一个边城的守将,两年多前在一次战役中他的副将为了救他身亡,这名姓左的副将临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一对儿女,那时他的夫人刚得病死了,女儿左西蝶十五岁,儿子左恒才十三岁。 所以颜光成之后就从凉州城接了这对姐弟送到了庆州城的颜府让夫人关氏照顾。 说起来这对姐弟和颜家也算是有点亲戚关系,这对姐弟的祖母还是颜家老夫人的堂妹。颜大夫人关氏也是武将家出身,和这左家还有些旧,因此颜老夫人和颜大夫人待这对姐弟也十分关爱。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之后这个姐姐左西蝶竟然喜欢上了颜铭,颜铭一开始也只是对她多有怜惜,并无其他情意,可是项烟菱性子刚烈骄傲,眼里揉不进沙子,知道这事之后就和颜铭闹了几次,一开始可能也是半吃醋半矫情,结果反是让左西蝶钻了空子真和颜铭发生了关系。 左西蝶是颜家的恩人之女,毁了人家恩人之女的清白总得负责吧,而且左副将也算是为国捐躯,西夏王府作为西夏统帅,也不能寒了万千将士的心,此事也只能认了,所以颜家最终抬了左西蝶做了颜铭的侧室。 为着这事,颜大夫人也在项烟菱面前骂了颜铭多次,责备他行事糊涂,才行差踏错,一有愧于项烟菱,失了婚前不纳妾的承诺,二有负于左副将的救命之恩,竟让恩人之女屈居妾侍。 项烟菱嫁给颜铭之后,颜大夫人向来待项烟菱如亲生女儿般,婆媳关系甚好,也因着颜大夫人劝着,这事情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只是项烟菱到底不肯原谅颜铭,一年里倒是有大半时间都住在王府中。 项烟菱是当局者迷,姬氏却觉得此事颇有蹊跷,道:“菱儿,我觉得这事暂不能下定论。你想想,这事对你婆母有什么好处?珍姐儿可是你和颜铭唯一的骨肉,你婆母如何肯为了个颜青儿弃了珍姐儿?而且,颜青儿此事做的并不周密,我们当时没有仔细问出来是因为把矛头都对到了阿墨媳妇身上。你想想,这事成了,我们断没有查不到颜家身上的,你婆母如何会作出这种坏了和我们王府关系的事?” 项烟菱并不傻,先前只是伤心难过之下一时没去理智思索,此时被姬氏点醒便也觉得此事怪异,遂跟姬氏商量了一番,也没回颜家,只派了自己的亲信大丫鬟侍月去颜家把颜大夫人请了来,道是珍姐儿不慎落水,现在高烧不止,嘴里一直叫着祖母,就请颜大夫人过来看看珍姐儿。 另一边厢却是请了王府最会用阴私狠毒的法子逼供的刑人去审问那乳娘焦嬷嬷。 大丫鬟到颜家送信的时候,颜大夫人正在老夫人院子里说话,房里除了老夫人,颜大夫人,还有庶子媳妇颜二夫人和她的儿媳陈氏以及小女儿颜四小姐颜紫儿,颜三夫人和她的女儿颜三小姐颜青儿,以及刚刚宣布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的左西蝶。 左西蝶乖巧伶俐,极会做人,她来府里两年,早把众人哄得待她亲热异常,就是府中小姐颜青儿颜紫儿跟她,也比跟正经嫂子项烟菱还要亲热。 这也难怪,项烟菱身份高贵,如何会下心思哄这些小姑娘,左西蝶有心思拉拢,以前又和她们成日在一起玩耍,关系自然要亲密些。 第127章 环环相扣 左西蝶有孕的事前面因为日子浅都没跟大家说,今日才宣布了出来,因此大家都很喜庆的恭喜她,颜老夫人更是笑眯了眼,嫡长孙娶了王府的大郡主,好是好,可现在大郡主只生了个女儿就没了动静,还大半的日子都住回了王府,那她什么时候能抱重孙?好了,现在左西蝶有了,她也不必心焦了。 西夏的世家多以军功起家,又地处荒僻,受礼教影响较小,嫡庶并不分明,因为庶子同样可以上战场打战可以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反而子嗣太少,说不得什么时候上了战场就挂了,岂不绝了嗣?因此孩子总是越多越好的。 颜大夫人则是心里复杂,她听说左西蝶有孕自也是高兴的,她就一个儿子,在这人人都可能上战场的西夏,实在是太不保险,所以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的急着抱孙子,只是,儿子和儿媳妇闹成那样,儿媳妇身份尊贵,她不敢有丝毫怨言,可此时左西蝶有了,她心里又是担心又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过到底遗憾,若这孩子是从儿媳妇肚子里爬出来,那自然是最好的。 毕竟项烟菱是西夏王唯一的女儿,世子爷唯一嫡亲的姐姐。若这孩子是从项烟菱的肚子里爬出来,那也就不愁前途了。 就在众人欢欢喜喜恭喜左西蝶,恭喜颜大夫人和颜老夫人的时候,项烟菱的大丫鬟侍月带了人过来,道是珍姐儿在王府玩耍时不小心落了水,现时正发着高烧要着祖母,请大夫人过去。 颜大夫人立时脸色就变了,当即就起了身就跟颜老夫人告辞要去王府。 颜老夫人听说珍姐儿出了事,也忙就让颜大夫人过去王府,还对侍月道,有什么消息就赶紧送过来云云。 颜大夫人跟了侍月去了王府,珍姐儿出事,房间里众人不管心思如何,此时面儿上也都没有了欢喜的表情变得凝重担忧起来。 颜二夫人是庶子媳妇,对这些事自然避之唯恐不及,宽慰了老夫人几句也就领着儿媳女儿告辞离去了。 而颜三夫人听说珍姐儿出事,心中诧异,因那珍姐儿就是大郡主项烟菱的眼珠子,众星捧月似的,如何好端端就掉水里了? 因女儿颜青儿三天两头的跑西夏王府,她便回头去看女儿,却发现女儿脸上表情奇异,混杂着些又欢喜又难受又有点惊恐的样子,颜三夫人心里一咯噔,难道这事有什么内情,她女儿还知道些什么? 颜三夫人知道女儿心思单纯不识掩饰,怕她这样被有心人盯着了,忙也劝了老夫人几句,就领着神思恍惚的女儿告辞离去了。 左西蝶见众人都离开了,就扶了老夫人去房里休息,一边就劝道:“祖母也不必太过担心了,珍姐儿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如果祖母牵挂珍姐儿,等珍姐儿好些,就把珍姐儿接回来养在祖母身边,也好陪陪祖母给祖母解解闷。” 老夫人听言心里对孙女儿的担心倒真是解了许多,因为那后面的假设就是以珍姐儿无事为前提的。 只是说把孙女接到自己身边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项烟菱把珍姐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平日里放在她这里半日都不行的,如何会给她养给她解闷? 老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左西蝶的手,道:“唉,若是菱姐儿有你一半的乖顺妥帖也就好了,你且别管,只好好养着身子,给我好好生个大胖重孙就好了。” 左西蝶上眼药成功,也不多说,只略带喜悦羞涩的应下了,亲自服侍了老夫人歇下,才慢慢由丫鬟扶着回到自己的院子。 路上,就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在花圃外听到的两个杂使婆子的对话。嘴角浮现了些笑意,只盼着那珍姐儿抗不住,死了才好,她以后也就万事顺心了。 那日左西蝶由丫鬟扶着在花园散步,却听到了花圃处两个婆子的闲磕牙。 一个婆子低声道:“唉,这大少夫人也真是傻,不就是个妾侍,算得什么,咱们西夏哪个出身富贵的少爷老爷没个把妾侍,就值得和大少爷生分了,住到王府去,这不是白白把大少爷让给了那左姨娘,便宜了她。” 另一个婆子就笑道:“你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大少夫人怕什么,她可是我们西夏王府的大郡主,就算住到王府去,这府里那左姨娘也不能翻了天去。” 扶着左西蝶的丫鬟脸色变了变,小心的觑了一眼左西蝶,就要上前呵斥两个婆子,却被左西蝶给止住了。 左西蝶脸色也不好看,却沉了脸示意丫鬟别动继续听下去。 那两个婆子不知此时已被人听了去,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得起劲。 那最先出声的婆子便道:“说是这么一说,可大少夫人和大少爷现在这样,只得大小姐一个,若是给那左姨娘先生下了长孙出来,大少夫人又不是软和性子,怕到时候有的闹,说不得也只有和离的份。” 另一个婆子就笑道:“有大夫人在,就不能让大少夫人和大少爷和离了去。大少夫人总也还得顾忌着大小姐。其实要我说,就是大少爷怕也是还是念着大少夫人的,那左姨娘一个狐媚子,不过是一时勾了大少爷的眼,只要大少夫人肯回来,哪里有那左姨娘的位置。哼,就算那左姨娘怀了孩子,只要大少夫人不给生,或者留子去母,大夫人和大少爷恐怕也没有不应的。” 先前的婆子就嘟囔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那左姨娘的手段可了不得,若是珍姐儿出了什么事,你看大少夫人和大少爷还能不能和好?怕是大少夫人得恨死了大少爷和颜家。” 另一个婆子忙就“嘘”了声,道:“我的老姐姐,这话岂是能乱说的,那大小姐就是大少夫人的命根子,这话被人听了去,可了不得。” 那先前的婆子也自知自己说话过了,忙“呸”了两声岔开话题不提。 左西蝶出了一身冷汗,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那心犹自扑扑跳着。 耳边一面响着“大少夫人不给生,或者留子去母”,一边又响着“若是珍姐儿出了什么事,你看大少夫人和大少爷还能不能和好?” 左西蝶这姨娘的身份是自己谋算来的,自然知道颜铭待自己的情分有限,不过是她借了那两人性格的缺点钻了空子,才慢慢经营出了如此局面。 她知道那个婆子说的是真的,但凡项烟菱想通了,肯软和一点,怕这个家里就没有自己的位置。 她不能,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靠着项烟菱的骄傲才能勉强争取到一点生存空间,但那就像悬在自己头上的一把刀,只要项烟菱肯退一步或用点小心机,那刀就会跌下来,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若是,若是珍姐儿出了事,项烟菱和大少爷和离,她的身份也不差,父亲还是颜大老爷的恩人,被扶正也不是不可能的。 颜三夫人领着女儿颜青儿回三房,想到女儿这几日神色都有些异常,心里越发的紧张。 回了院子,她带了女儿入了自己的房间,命人全部退下看好了门,就对女儿喝问道:“青儿,珍姐儿落水一事,莫非有什么内情?” 颜青儿吓了一跳,神情越发的惊惶,连忙矢口的否认。可是颜三夫人看她那样子更加的怀疑起来,按住心中的惊惧道:“青儿,你根本不是撒谎的料,你跟母亲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参与什么?青儿,你要知道王府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这种事,但凡有一丝人为,肯定能被查出来,你告诉母亲,母亲也好帮你。” 颜青儿听言脸色吓得惨白,她听说珍姐儿落水现在情况大不好,早又惊又恐,被母亲一逼,就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就把事情始末说了。 颜三夫人越听越心惊,越听手脚也越冰凉,气急攻心,“啪”得一巴掌就打过去,哭道:“你,你有没有脑子,这种事情,如何敢做?我,我真是白生了你了呀!” 颜三夫人是个商家女,精明能干。而颜家三老爷则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糊涂混账脑子更是不好使,也就是因为这样,颜家才聘了颜三夫人一个商家女为媳。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颜三夫人命不好,嫁了个纨绔已经无奈,早些年在子嗣上还很艰难,只生了个女儿就再无所出,无奈就给颜三老爷纳了两房小妾生了两儿子,直到六年前,才又生了个儿子。 所以颜三夫人早年对颜青儿太过娇惯,生了儿子后又对她疏于管教,以致颜青儿性格又是任性鲁莽又没什么心眼。 颜三老爷没什么出息,整日里除了走鸡斗狗吃喝嫖赌也没其他事,在颜家可想而知是什么地位。颜三夫人夫婿靠不住,只能靠自己在颜家立足。所以从小事上都是一点一点的经营,好在她商家出身,家里有钱,因此慢慢在颜府也收拢了不少人。 项烟菱身份贵重,在颜家地位非同寻常,颜三夫人自是各种逢迎,后来颜家想送个姑娘到项墨身边做侧室,颜青儿身份年龄都合适,颜三夫人更是卯足了劲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 去年的时候颜三夫人意外的得知珍姐儿的乳娘焦嬷嬷的娘家出了事,焦嬷嬷的兄长摔断了腿,母亲又重病在床,便给焦嬷嬷的娘家送了不少银子药材,又给请大夫什么的,后面还把他们接到了自己的陪嫁庄子上给养着。 因为这事是焦嬷嬷的娘家事,而非她自己家,当时项烟菱又因为左西蝶的事和颜铭在各种闹别扭发脾气,也就没发现这事。 其实颜三夫人做这些当然没有存要害项烟菱的心,不过是希望收买了焦嬷嬷,好让她在珍姐儿或项烟菱面前多说些颜青儿的好话,在王府照顾着颜青儿些。 谁知道就惹出了这样的祸事!那碟牛乳红豆糕正是颜青儿给了焦嬷嬷让她分给众人吃的,而且颜青儿还是借着她的名义求焦嬷嬷帮忙的! 颜青儿捂着脸,眼泪汪汪的道:“母亲,这事,这事不会被发现的吧?只要珍儿再不能说出是我让她去摘睡莲的,焦嬷嬷不出声,谁也不知道那碟红豆糕被换了,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啪!”颜三夫人又是一巴掌打过去,看女儿那蠢样,真是又气又急又痛,她这么些年也没舍得动女儿一根手指头的,此时实在是气极了。 她骂道:“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这事虽看起来严密,但总有破绽,若是珍姐儿出了事,想要查,哪里是什么难事。你还是祈祷珍姐儿无事,否则娘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说到这里,颜三夫人又滚下泪来。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又毒又蠢得孽障?那焦嬷嬷,军中对付奸细的手段百出,只要王府的男人出手,焦嬷嬷断断是抗不住的。 可是颜三夫人说到此事严密,立时也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她女儿哪里来的这个脑子计划这么周详?而且还想的这么远,利用珍姐儿出事来离间那大齐郡主和王府众人还有世子爷的关系? 这事若真成了,谁最能受益?想到这,她全身又是一寒。 颜三夫人立即喝问颜青儿道:“青儿,你断想不出此计,告诉母亲,是谁帮你计划这事,又是谁挑拨你说害了珍姐儿,就能挑拨世子妃和王妃娘娘世子爷的关系的?” 颜青儿看母亲神色严厉,刚刚又被打了两巴掌,也已知道事态严重,不敢隐瞒,抽噎道:“是,是水依,是她给我出的主意。”水依是颜青儿的贴身大丫鬟。 见母亲还瞪着她,想到后面那个问题,张了张嘴,似乎想了一会儿,才哭道,“是,是西蝶,前些日子,女儿偶然在王府见到世子妃,见她很,很是美丽,嫂子对她还特别好,心里难受,跟西蝶聊天的时候,西蝶就说,只要珍姐儿在荔园出事,嫂子,王妃娘娘还有世子爷都会厌了世子妃的。” 当然,当时左西蝶只是暗示,她现在回想,却是直白的把话给母亲说了。 颜三夫人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只恨女儿不争气,竟是被人当了刀子使。又恨左西蝶这个贱人,敢害她的女儿,她定让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也不再理女儿,只命人看好了她,就出去命人去把水依给押来。却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回报,水依不见了,东西都还在,但问遍了人,都说今日根本没见到过她。 颜青儿的丫鬟水依跑了。 颜三夫人让人去水依家里去问,却发现水依的一家早在半个月前就搬走了,显然早就有预谋。 颜三夫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压着恐惧得心跳努力去想破解之法,却知道自己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全身而退了,终于咬了咬牙,做了决定,回了房中跟女儿仔细交代。 且说颜大夫人被请去了王府,却是根本没见到珍姐儿,就被人带到了一个小厅中,而她随身带的丫鬟婆子却被留在了外面。 颜大夫人心生异样却不敢有微词,只自己跟了王府的丫鬟入了厅中,就见上面坐了西夏王妃姬氏,一旁坐了儿媳大郡主项烟菱,堂下还跪了个被绑着的乳娘焦嬷嬷。 颜大夫人心里一咯噔,就知事情不好。 果然颜大夫人给姬氏请了安,姬氏请她坐下,就对堂下焦嬷嬷厉声道:“说吧,把你坐下的事情都好好说说。” 这期间,项烟菱也不看婆母颜大夫人,只沉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看着焦嬷嬷不出声。 焦嬷嬷自被押下去,早已被各种手段百般折磨,身上都快没有一块好肉,此时跪着都是吃力,心神恍惚。被姬氏厉声一问,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都招了,包括颜三夫人对她的恩情以及颜青儿求她换牛乳红豆糕的事情都给说了。 但她最后只呢喃道:“大夫人,郡主,我是真不知道三小姐是要害大小姐,她跟我说是没毒的,还亲自吃了几块试了。”只说是吃了让人没精力,想让珍姐儿在荔园有个跌跌碰碰,好让那世子妃皇贵郡主吃挂落。可是这又有什么分别? 颜大夫人听得又惊又怒,面色铁青,站起身真是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扇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却被一个婆子拦住了,然后拖了那焦嬷嬷下去了。 焦嬷嬷被拖下去,颜大夫人哪里还有脸面再坐着,跪下就对姬氏道:“王妃娘娘,这都是妾身治家不严,才让人钻了空子,险些酿下大祸,妾身不敢推脱罪责,只想问问我那孙女,现在如何?”说着想到此事的可怕可恨,就忍不住滚下泪来。 第74节 儿媳本来就已经和儿子闹矛盾,这要是珍姐儿因是颜家再出了事,关系哪里能维持得住?到时候,王府岂不是要恨毒了颜家,在军中只要稍微动点手脚,颜家都要顷刻间倾覆。 姬氏冷笑道:“这原也不关你的事,哪家没有些龌蹉之事,只恨有些人痴心妄想,竟敢把手伸到珍姐儿身上。” 又道,“你且起身吧,这次幸亏阿墨的侍卫救的及时,珍姐儿并无事,待我们议过此事,便可带你去看看珍姐儿。只是,这事到底背后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该如何处理,还得有个章程。” 说完话,便示意郑嬷嬷上前扶了颜大夫人坐下。 颜大夫人诚惶诚恐的坐下,定了定神才道:“青儿向来心思浅,却不像是能行此事之人,怕是背后有人指点。”颜大夫人怀疑是颜三夫人,那向来是个会钻研有手段的。 姬氏便带了丝淡淡讽刺的笑道:“的确如此。只是这背后之人,大夫人以为是谁?” 颜大夫人看着姬氏的脸色心里又有些没底,但除了颜三夫人还能是谁?珍姐儿也是自己婆母的嫡亲孙女,就算是想把颜青儿塞给项墨,也断不会先把自己孙女给弄死的,便咬了咬牙,道:“此事除了我那弟妹,还能有谁?” 姬氏冷笑,道:“据我所知,颜三夫人行事谨慎,小心慎微,如何行此鲁莽之事。就算成了事,王府和你们颜家交了恶,如何还会要那颜青儿入王府,根本是愚昧之举,我想颜三夫人恐怕不会做。恐怕此举根本是挑拨我那儿媳和王府众人的关系为假,要置珍姐儿于死地为真。” 颜大夫人听了心里猛地一跳,看向姬氏冰冷的眼睛,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颜府,想要置珍姐儿于死地,坏了儿媳和颜府关系的,还能有谁?颜大夫人想到左西蝶肚子里的孩子,只觉冷汗淋漓。 姬氏不再说话,看了女儿项烟菱一眼,项烟菱见婆婆惊疑不定却失了怒气颓丧的样子,心里发冷,却突然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再说,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明日拿了颜青儿,事情自然就明了了。 遂对颜大夫人道:“母亲,此事既是青儿所为,背后之人明日审她即知,只盼明日审出真凶,母亲还能不要再借故维护,把她交予王府处置。” 看姬氏听了她的话面色更显恐惧,眼神闪烁不定,项烟菱带了些讽刺和自嘲的笑道:“这次的事,除了谋害珍姐儿之外,还是在荔园行事陷害世子妃,怕是就算你们要我放过她,我那弟妹,世子妃皇贵郡主也不会放过她。” 项烟菱提到的她的弟妹,皇贵郡主姜璃此时正悠闲的喝着雪莲药茶。 项墨在王府那边安有暗探,审焦嬷嬷的刑人更是项墨的人,所以那边发生的任何动静姜璃都能很快就收到消息,颜大夫人入府,焦嬷嬷的招供什么的根本瞒不过她。 荔园发生这么大的事,项墨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他听到了下属禀报的时候,虽然知道姜璃已经打发了自己母亲和大姐,还是担心姜璃为着这事不开心,处理完事情就匆忙从外面赶了回来。 第128章 最是人心 当然项墨回来见到的就是悠然闲适的姜璃。 姜璃看到项墨回来,放下茶杯,就上前迎他,高兴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唔,是不是听说了园子里发生的事?你不要担心,珍姐儿没事的。” 项墨点头“嗯”了一声,先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才伸手把她揽入怀中,道:“我知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姜璃眨了眨眼,想了一下,就笑道:“你是说母妃和大姐查园子的事情?唔,这算什么受委屈,我才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还幸亏你安排了暗卫,不然我才是受委屈。只是后来我把她们挡了回去,你还不要怪我才好。” 项墨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你做的很好,这事是她们失了分寸,越了规矩,以后我会严令侍卫,限制她们在荔园的行为。等珍姐儿这事结了,我也会告诫她们。” 姜璃听言心中很是喜欢,在他怀里软软地道:“嗯,只是你也别太过偏心了,这样她们会对我更有意见的。”嘴上这么说,那上扬的嘴角是止也不止不住的甜蜜。 项墨用下巴摩擦着她的头发,道:“无事,这些规矩一开始就要立起来,今日她们敢当着你的面搜查你的园子,动你的人,待他日我不在,是不是因着一些怀疑或目的,就敢动你?我之所以让你住在荔园,就是杜绝她们干涉我们的生活,对你不利的。” 姜璃听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窝心得不得了。 不过,她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问道:“可是,那毕竟是你母妃,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他这样做对她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可是她身边以前都没有这样的,就是她父王那样烦她祖母,在母妃和祖母有冲突的时候,明明是祖母无理取闹,但父王很多时候也都不会站在她母妃这边,最多是保持沉默中立而已。 将心比心,若将来她有了儿子,他这样偏心媳妇,她还不得给气死。 项墨见她皱眉的小样子觉得好笑,知她胡思乱想,便道:“阿璃,人与人都是不同的。我非常了解我母妃,如若我不这样做,将来总有一日会与她反目,既知如此,何不现在就杜绝那些可能性?愚孝,只会让事情走向不可控制的地步。你别担心,这些我都有分寸。” 西夏王府的男人都极度强势,项墨表面看起来冷静自持,没有他祖父和父亲那般暴捩,其实他的掌控欲非常强烈,甚至比他祖父和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他太理智,且知道如何控制把事情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所以外人觉着没有他父亲和祖父那么明显。 而姜璃性子虽然娇气以前也多有任性,但却很信服项墨,两人在一起时,项墨又极宠她,她自是乖顺无比,就是小小的任性项墨也只是觉得在他的心上挠痒痒,喜欢得紧,宠之唯恐不及,所以两人竟是奇妙的契合,完全不觉有什么不对。 但姬氏也是强势,掌控欲强,总想插手项墨的生活,不能成功便怨恨项墨和她不亲,怨恨是因为当初文华公主抱走了项墨,几岁又被老王爷带走的缘故。 项墨很了解她的性格,只要他稍一松口让姬氏挤进他的生活,那就会失控,而他的性格决不允许自己的生活受到任何干涉,若是因为她而破坏了他和姜璃的感情,他更加不允许。所以与其最后闹得反目,不若一开始就杜绝。 姜璃听了项墨这样说,这才收了发散出去的奇奇怪怪的思维。 项墨总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又总是把她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这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做事情也更加自信,因为她知道会有一个这样稳固强大的他在背后支持她。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姜璃知道项墨必然已经听人禀报了珍姐儿一事,就又跟他说了姬兰丝,颜青儿参与的一些细节,最后问他道:“项二哥,这事你看我分析的对吗?” 项墨抱了她到榻上坐下,笑着道:“嗯,虽不全中应亦不远矣。阿璃,你越来越聪明了。” 姜璃羞赧,低垂了眼手划着他腰带上的祥云图案,小声道:“不过是因为你给了我那么多暗卫暗探,得到的消息比较多比较全面而已。”他总是为她考虑得周到到不能再周到了。 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没好气的道,“唔,你看,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我都是被你拖累的。” 项墨低头看她,见她嘴上说着赌气的话,神情却是颇有些得意的在笑,就像是只抓住了老鼠的小猫,心里一阵意动,捉了她的手把她拽得近了些,好一阵亲吻,才低哑着声音道:“嗯,阿璃,以后我不在王府的时候,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别人,你要相信我是不会喜欢任何其他女子的,任何人也比不上你。” 姜璃被她吻的脸颊绯红,心里甜蜜,嘴上却道:“嗯,我哪里知道?我才不要管那么多,闲言蜚语也不要听,你不要跟人家传什么闲话出来。” 项墨摩擦着她的脸颊,爱极了她娇憨的样子,道:“嗯,好,谁说闲话就割了谁的舌头。唔,要我帮你把你那堂姐给剁了吗?” 姜璃吓一跳,脑子醒了醒,明惠那事被珍姐儿落水一事搅一搅,她都抛到脑后了,现在项墨提起,才想起来那么一回事。 她撇了撇嘴道:“不用,不过是些傻子,以前我就不怕她们,现在更不怕。嗯,上次那个杨家的二夫人过来,被母妃吓一通,回去果然收敛了好多。唔,我就是试试水,看看西夏各世家对我的恶意有多深,等差不多时候到了,自然会收拾的,不用你帮我。” 项墨便笑,他平日里都是冷冽的样子,但只要和姜璃在一起都是极温和的,此时笑着的样子更是英俊极了,姜璃看他笑得这样好看,心里也喜欢得紧,便觉着,自己嫁给他真的是太幸运了,前世怎么就瞎了眼没发现他这么好呢。 但是相比较太过消耗体力精力的运动,姜璃其实更喜欢窝在他怀里蹭着享受各种安心舒适的感觉,和他说话也是各种窝心开心。 所以姜璃又把脑子转回了先前的话题,突然想到他说自己说珍姐儿的事情时是“虽不中亦不远矣”,便觉得有些怪异,就问道,“咦,难道你已经知道这次珍姐儿的事情背后是谁出手的了?还有我猜的不对的地方?” 项墨见她隔半天又突然冒出这句,真是觉得颇为好笑,道:“嗯,你大体都猜的差不多了,只是我收到消息时,府里的暗卫首领已经派人帮我去监视颜家的动静,然后去追查相关人等,所以得到的消息比你更多些。” 见姜璃还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遂继续道,“姬兰丝不仅利用了颜三小姐,还在她身边安了人,更挑拨了颜大少爷的侧室。做成这一件事,她所下的功夫比你想到的要多很多。” 提到“颜大少爷的侧室”,声音里都带着一股杀气,不过转瞬即逝,姜璃并未察觉到。 姜璃只是微张了嘴,对姬兰丝深感…无语,是啊,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绝不是简单的巧合就能做成的,这样的聪明,如何就拿来行这等歹毒之事,想陷害她便罢了,她也理解得很。可是珍姐儿还是个三岁不到的小孩子,平日里在王府又常相处,唤她一声“姨母”的,就这般狠毒。 不过想到姬兰丝,她不知为何又有些懊恼。 项墨看她的样子,却大抵知道她的心思,便轻擦她的侧额,道:“阿璃,大概这世界上其他人好也罢,坏也罢,其实在我眼里也不过只是一个符号,只有你是活生生的,所以无论你是怎样的,我都是喜欢的。” 姜璃听了,看他说这说的时候竟是有些凝着眉的样子,那表情一瞬间就与前世在戈壁滩上他坐在一侧抱着剑冷凝的样子重合,让她的心一刹那间意外的酸涩感动,伸手就抱了他主动亲了上去。 姜璃虽然平日里都爱蹭啊蹭,但这样的主动亲上来其实委实不多,项墨自然不会辜负佳人难得的主动机会,很快便反被动为主攻了,姜璃又只剩下了娇喘低吟的份。 原本姜璃还想问项墨这次姬兰丝才是藏得最深之人,可没有什么证据,难道就这么算了什么的,可显然此时这些都是上不了项墨心的,他的眼中哪里还有旁的,只剩下如何缓解抒发心理生理的情-动了,自然也是不许姜璃有任何分心的。 这一晚颜大夫人看过珍姐儿,因为天色已夜,就留宿在了西夏王府。 第二日一早,众人还在用早膳,就有人禀报说颜三夫人来访。 颜大夫人闻言看了一眼儿媳项烟菱,却也正好看到她也看向了自己,眼神讥诮而冰冷,心里就又是一咯噔。 经过了这一夜,珍姐儿又已经无事,姬氏项烟菱的怒气虽在,情绪却是沉定了许多,反是颜大夫人昨夜转辗反侧,想到昨日王妃姬氏话语里隐含的意思,又想到左西蝶肚子里的孩子,那心犹如被放在油锅里煎来煎去,心里只盼着这事是颜三夫人指使,而不要牵涉到大房。 可是这一大早,颜三夫人的出现便打破了她的期望。 颜三夫人被请到了厅中等候,姬氏项烟菱颜大夫人等人用完早膳才去厅中见她。 颜三夫人满面憔悴,形容痛苦,一见到姬氏等人看自己的眼神冷飕飕的,便知道女儿干的好事怕是王府不知道个十足也该是知道九成了。 颜三夫人立即跪到了堂前哭道:“王妃娘娘,大郡主,大嫂,我是来请罪的,我那个孽障,那个孽障不知死活被人挑拨支使做下了这等该千刀万剐的事,我昨夜发现这孽障神情不对,逼问出真相,只恨不得即刻就过来请罪,无奈夜已深,不敢打扰,今早一早就过来,跟娘娘,大郡主来请罪。” 颜大夫人听了那句“被人挑拨支使”就是一阵头晕。正待呵斥了她去不要胡言乱语,一旁的项烟菱就先冷道:“被人挑拨支使?哼,是啊,我看青儿也没有那个脑子。三婶,你就好好说道说道她是受何人指使吧。” 又看了一眼颜大夫人,对着颜三夫人补充道,“你最好还是想好措辞,不要含糊其辞以期带过脱罪,我告诉你,此事所有相关的人,我都决不会轻饶。” 颜大夫人在这一眼之下,那想说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颜三夫人道:“大郡主,婶娘,妾身知道,绝不敢有半点隐瞒。青儿她糊涂,日夜受人在耳边暗示若是珍姐儿在荔园若是有个磕磕碰碰,大郡主您和王妃娘娘必会厌弃世子妃娘娘,才会生了不该有的心。又有人收买了她身边的大丫鬟,蛊惑她行此恶毒之事。大郡主是知道青儿的,她性格单纯,行事鲁莽,却不是那恶毒之人,更想不出那周密的计划……” “你所说的蛊惑之人是谁?”项烟菱不耐烦她的絮絮叨叨,更没兴趣听她为颜青儿脱罪,直接问道。 颜三夫人感觉到颜大夫人刀子般的目光,却根本不看她,只咬着牙对项烟菱道:“是左西蝶那个贱人,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就想害了珍姐儿,离间您和大少爷的关系,这样若珍姐儿有事,大郡主您必然会和大少爷和离,她就好被扶正。” 项烟菱听到“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脑子就开始嗡嗡作响,后面的话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跌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 她想起那一次她要搬离颜府时,颜铭跟她说“菱儿,你信我也罢,不信我也罢,那次我和西蝶真的只是个意外,我对她并无其他意思。我心里至始至终也只有你一个。若不是你一直无理取闹,百般折腾西蝶,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西蝶也不必与我为妾。若是搬到王府能让你冷静一下,你搬到王府也好,只盼你能早日明白,早日回来,这家里,女主人终归是你。” 是个意外,那次毁了她的清白是个意外,所以他纳了她为妾,那现在也是个意外,让她怀了身孕? 她听到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期望破碎的声音,“嘎吱嘎吱”的锯着她的脑袋,让她头痛欲裂。 颜大夫人听了颜三夫人的话也是全身发抖,她血红着眼睛,忍不住对颜三夫人怒喝道:“三弟妹,你说话可要有证据,你可不要为了给青儿脱罪就血口喷人,乱推责任。青儿没有那个脑子计划此事,你可是有脑子的,而且那乳娘可是你收买了的……” “你说左姨娘收买了青儿身边的大丫鬟,是哪个大丫鬟,可带了来?”姬氏打断颜大夫人的话,只看着颜三夫人问道。 颜青儿也常来王府,姬氏还是认得她身边几个大丫鬟的。 颜三夫人跪着道:“是水依那个贱人,左西蝶就是收买了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怂恿着青儿点头让她做的,昨日早上也是她送了红豆糕给焦嬷嬷,但她自早上出了颜府人就再也没有回府,跑,跑了。妾身派人去她家捉拿,才发现她全家都在半个月前搬走了。” “你既然说她已经跑了,凭什么说她是西蝶收买了她,而不是你指使她做了此事,就把她送走了?” 颜大夫人被王妃姬氏打断,本尴尬无比,可此时听颜三夫人说水依跑了,又忍不住立即尖声道,“明明是你想害了珍姐儿,利用此事离间世子妃和世子爷的感情,让王妃娘娘和大郡主厌恶世子妃,好达到你把青儿送到世子身边做侧妃的目的,现在事情暴露了,就来我们大房找替罪羔羊。” 项烟菱呆呆看着自己婆母着急维护左西蝶帮她撇清的样子,心里只觉刺骨的冰凉,呵呵,她有多傻,以前还以为自己婆婆是向着自己的,和她亲如母女,如今遇到事,才知道原来她一心维护的竟然是左西蝶那个贱人!还是因为她肚子里怀了个贱种?! 颜大夫人似乎感觉到项烟菱的目光,下意识转头看她,见她目光伤痛又冰冷还带着丝讥诮的笑容,她这才察觉自己刚才的失态,目光竟有些闪躲,不敢看她。 颜三夫人听了自己大嫂的话,就对着姬氏和项烟菱磕头道:“王妃娘娘,大郡主明鉴,我就是再蠢,也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珍姐儿出了事,王妃娘娘和大郡主英明,怎么会查不出此事背后是谁捣鬼?大郡主和颜家坏了关系,青儿如何再能入王府?况且,我昨日一听说珍姐儿出了事,就逼问了青儿,今日一早就过来请罪,何来事情暴露了才来脱罪一说?若真是我谋划,我怎会一听说珍姐儿出事就来认罪?” 是啊,颜三夫人一听说珍姐儿出事,今早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就先过来请罪,已经说明她必不曾参与其中了。 姬氏冷冷看了颜大夫人一眼,然后对颜三夫人道:“此事我且信你。你可把青儿带了来?待我亲自审审她。” 颜三夫人过来请罪,自是带了青儿来了。 只是颜青儿一进入厅中,就把众人吓了一跳,却见她一身灰衣,面上红肿,还挂着泪痕,这且不说,最令人吃惊的是她竟然已被剃度!这哪里还是往日那个刁蛮张扬的世家小姐? 颜青儿早把母亲昨晚教她的话翻来覆去背得滚瓜烂熟,此时进得厅来,就磕头请罪,把平日里左西蝶如何哄她,水依如何不停诱惑她让珍儿去荔园玩,都清清楚楚说了,最后道:“大嫂,大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我真没有想要珍姐儿的命,她也是我侄女,我平日里有多疼她,大嫂是知道的,她们跟我说只要珍姐儿在园子里磕碰一下,项二哥疼爱珍姐儿,就会厌恶大齐郡主的。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她们这么歹毒的心,唔……” 项烟菱看着她,满脸厌恶,可是她不仅厌恶她,她更厌恶颜家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让她觉得恶心透了,虚伪透了。 颜三夫人跪着泣声道:“王妃娘娘,大郡主,此次青儿犯了大错,无论是不是被人蛊惑也好,都是大错,妾身也不敢为她求饶,昨日便决定为她剃度,送去雪山庵堂清修三年,为自己所做所为赎罪。若王妃娘娘和大郡主觉得这个惩罚轻了,妾身,妾身就将她交于娘娘和大郡主发落。” 雪山庵堂在雪山顶,常年积雪,最是苦寒,那里住的都是或苦修的居士,或曾犯了大错的世家女眷。颜三夫人竟肯送女儿去那里苦修三年,也是下了狠手了。 姬氏看着颜三夫人,没有出声,她是恨不得把这胆大愚蠢狠毒的丫头拖出去打死,可这事是女儿的家事,最主要是女儿心里舒服,所以她把头转向了女儿项烟菱。 项烟菱心里,此时不过觉得颜青儿就是个蝼蚁而已,她只不想看到她,连捏死她都嫌手脏,就道:“你把她带下去吧,送去雪山,我再也不想见到她。” 颜三夫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只要还有命在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便千恩万谢的带着女儿下去了。 待颜三夫人带着颜青儿走了,项烟菱却还眼睛盯着她们的背影像是看她们,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姬氏看着女儿的样子心里难受,心里如同一把火在烧,此时此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75节 项烟菱似乎感觉到母亲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抽了抽嘴角对她宽慰的笑了一笑,这才把目光转向颜大夫人,语气飘忽的问道:“母亲,颜大夫人,您还有什么要说的,是回去把左西蝶捆了交出来,还是要继续站在这里为她辩解?” 颜大夫人看着项烟菱,嘴唇颤抖,想说出些什么求情的话来,可她也知道,左西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让两人甜蜜日常了一大半,所以渣渣们延后了~~~ 第129章 于心何忍 项烟菱看颜大夫人说不出话来,就笑了笑,道:“哦,母亲需要时间考虑吗?那就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等想清楚了午后再来告诉我决定。哦,最好让颜大少爷和左西蝶也一起过来。” 又对一旁的心腹大丫鬟侍月道,“侍月,你午后就带了人去颜府把人都给我带来。” 颜大夫人看项烟菱的笑容渗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去,其实她心乱如麻,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说出一句话会是什么话,是遵从理智把左西蝶交出来,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帮左西蝶求情,把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保下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即使她现在把左西蝶交出来,牺牲那个孩子,恐怕这个儿媳也是挽回不了了,如此,还不如保住那个孩子。 更何况,她心里很清楚,她的夫君颜光成重情义,左西蝶的父亲跟随他多年,又是为了救他而亡的,她若是交出左西蝶被项烟菱绞杀了,怕颜光成回来也是要不知如何收场的。 颜大夫人终是什么也没说失魂落魄的回了颜府。 珍姐儿落水的事只有当时在老夫人房里的几个人知道,并没有人告诉项烟菱的夫君颜府嫡长子颜铭。 昨晚上左西蝶有试图去找颜铭,颜铭却已经知道她有孕的事,心里正烦闷着,哪里还想见她,便随便打发了她去。 左西蝶离开颜铭院子的时候嘴角含笑,心道,这可是你不见我的,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珍姐儿出了事。 所以颜铭是这日早上出门当差时被楚楚可怜的左西蝶拦住时才知道此事。 左西蝶在颜铭院子外出门必经的路上候着,看颜铭出现,目光楚楚的看着他。风吹着她粉色的纱裙,本来不算娇柔的长相也透出点娇柔的味道来。 颜铭皱眉,欲转身离去,心里又有一丝不忍,他其实对她也不是不心动的,尤其她柔顺婉约,又恋自己甚深,不像烟菱那样大的郡主脾气,不然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和她“意外”的发生了关系。 他道:“碟儿,早上天气凉,你何苦一大早在这里等我?” 左西蝶听言脸上绽放出一刹那的光彩,想让人忽略都不行,随即那光彩又黯了下去,换了一副略显担忧焦急的神情,道:“表哥,妾身是有事禀告表哥,昨日,昨日妾身就想跟表哥说了。”因左西蝶的祖母和颜老夫人是堂姐妹,她向来唤颜铭表哥。 颜铭看她的样子,心里软了软,道:“是你有了身孕之事吗?我已经知道了。既是有了身孕,更应该歇息。” 左西蝶脸上飘过一丝红晕,又摇了摇头,眼里就闪了点泪花,道:“不,不是,妾身昨日在祖母那边见到大郡主身边的侍月姑娘,她说大小姐不慎落水,叫走了母亲去王府,好像一夜都未归。” 颜铭一惊,道:“落水?你是说珍姐儿?” 左西蝶怯生生的点头,颜铭想斥她怎么不早点说,可是想到昨晚是自己不肯见她的,便话到嘴边又吞了进去。 左西蝶看他脸色不好,忙道:“不知道母亲早上会不会回来,不如,表哥我们去母亲房里等等?” 原本左西蝶作为姨娘是没有资格唤颜大夫人母亲的,但因着左西蝶身份的特殊,颜老夫人和颜大夫人都疼爱她,便也默许了她叫着祖母,母亲的。 颜铭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先命人去衙门里告了假,又派人去外面候着等消息,一边就径直去了颜大夫人的院子等着。 颜铭等得心焦,外面探听消息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要不是项烟菱严令他不得去王府骚扰她,去了也是不给入门,他早就直接去王府了。 正待颜铭已经等不及,无论如何准备直接去王府时,满面憔悴的颜大夫人关氏回来了,看到在厅中等候的儿子颜铭和左西蝶,颜大夫人心里更是堵心,瞅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拖着沉重的脚步径直往主位方向走。 颜铭忙上前直接焦急的问道:“母亲,珍姐儿可有事?” 颜大夫人看都没看他,只摆了摆手,就径直往前走。 左西蝶忙上前扶她到太师椅上坐下,一边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珍姐儿有什么不好吗?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又一叠声的吩咐侍女们去备茶备水,亲自绞了帕子给颜大夫人拭手拭面。 颜大夫人坐下,定了定神,喝了口茶,这才看了她一眼,心里更加郁卒,但仍是接过了帕子慢慢擦了擦手,然后递给了一旁自己的大丫鬟拿了下去。 左西蝶被颜大夫人这一眼看得有些忐忑,带了些小心,唤道:“母亲?” 颜大夫人又看了她一眼,眼睛滑到她的肚子上,终究什么也没说,疲惫的闭了眼睛,道:“珍姐儿不是很好,你先下去歇着吧,有孕就不要乱折腾了。” 又冲一直站在一侧没出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铭儿,你留下吧。” 左西蝶心里有些砰砰跳,但也只当是珍姐儿大不好了,便忍着激动的心情给大夫人和颜铭行了个礼退下了。 待她出了门去,大夫人看着晃动的门帘怔怔出了会神,才对厅中众丫鬟仆妇道:“你们都退下吧。” 说完给一旁的心腹嬷嬷桂嬷嬷和大丫鬟桂枝用眼神示意了下,桂嬷嬷和桂枝领会,领了众人出去便守在了外面。 颜铭看颜大夫人这作态,心先是放下了一半,又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待众人都出去了,就出声问道:“母亲,到底怎么回事,珍姐儿现在怎么样了?” 颜大夫人摇头道:“珍姐儿无事。” 看儿子听了脸上松了下来却面带疑惑,终于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了,包括颜青儿状告左西蝶挑唆又收买丫鬟的事。 颜铭听得整个脸都黑了,直接怒道:“一派胡言。且不说西蝶有没有她那般狠毒,就是她一个孤女,哪有什么能力收买什么丫鬟,还帮她把全家都送走了?” 这么一说,颜大夫人也是有些疑惑,不过其实左西蝶到底有没有收买那个丫鬟已经不重要了,平日言语多有挑唆颜青儿,颜大夫人相信必是有的,所以现在关键是项烟菱已经认定了左西蝶的罪。 “铭儿,现在真相到底如何其实对西蝶的处境根本没有任何帮助,烟菱她,是恨上了西蝶了。唉,也是你当初糊涂,怎么就和西蝶行了那事,纳了她为妾呢?”若不是如此,自己儿子和大郡主还恩恩爱爱,说不定嫡子早就有了。 颜铭黑着脸道:“母亲,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烟菱她是什么意思,她是要借故想发落了西蝶吗?” 颜大夫人疲惫的点头,道:“我们怕是护不住她了,也是这孩子没福。但是铭儿你无论如何还是哄哄烟菱吧,这事都是在烟菱的一念之间。” 颜大夫人只有一个儿子,娶了王府大郡主,风光是风光,可是项烟菱高傲脾气硬,身份高贵,她却享不到婆婆福。左西蝶乖巧懂事嘴甜会奉承,因此颜大夫人私心里是挺喜欢她的。不过相比较得罪项烟菱,和王府交恶,她最终还是倾向了跟项烟菱妥协。 颜铭手捏了拳,道:“母亲,烟菱虽然脾气大,但心底善良,若此事真不是西蝶所为,我相信她定不会枉杀无辜的。我,且先去问问西蝶吧。”说完也不等颜大夫人出声,就转身出了厅。 他心里也是如同一锅沸水,各种沸腾,溅出的水烫得心滋滋得疼。 他的确是爱烟菱的,可是他不能任她随便按个罪名给西蝶,杀了西蝶和她腹中的孩子,如果这样,他将来还如何和烟菱毫无芥蒂的生活?所以他一定不能让她这样做。 “铭儿。”颜大夫人唤颜铭,颜铭却根本如听不到似的急切的走了。 众人进来,桂嬷嬷见颜大夫人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几岁的样子,在一旁小心劝道:“夫人,您面色不好,早上也没有用什么东西,要不要给您上点小菜,您用点再歇息一下?夫人,只要大小姐没事,天大的事情也没您身体重要啊。” 审乳娘焦嬷嬷和颜青儿的时候,颜大夫人身边的人都被清开了,王府的侍女规矩又森严,桂嬷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她见珍姐儿无事,王府却弄了这么大阵仗,知道必是珍姐儿落水一事有些内情。她早上她又见到颜三夫人和颜青儿形容狼狈,便估计这事怕是和三房脱不了关系,但万万也想不到现在这事竟是落到了左姨娘身上,否则她也不敢如此劝了。 颜大夫人点头,她知道这事还有得磨,自己昨晚没睡好,早上也没吃东西,现在已经快受不住了,她虽完全没有胃口,可也得支撑下去打理后面的事,午后去王府,怕又是一场硬仗。 颜铭去到左西蝶的院子,左西蝶正坐在院子里缝着小孩子的肚兜,神态温柔又安详。 颜铭听了母亲颜大夫人的话,嘴上说是不信,但心底对左西蝶还是有一丝怀疑的。 但此时他看左西蝶安静的样子,心里的怀疑就又去了不少,更加相信这事肯定不是左西蝶所为,定是颜三夫人为了给堂妹颜青儿脱罪胡乱攀咬的。 左西蝶听到他入了院子,忙把手中的针线放到一旁,迎了上去,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母亲怎么说?珍姐儿现在如何了?” 颜铭让她坐下,道:“无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不过蝶儿,我问你,珍姐儿落水这事你可有参与?” 左西蝶吓得一哆嗦,半天才嘴唇颤抖不可置信道:“表,表哥,你,你说什么?珍姐儿落水是有人害的吗?” 见颜铭只是看着自己不出声,才像是反应过来之前颜铭问的是什么意思似的,眼泪刷就飚下来,跪下泣道,“表,表哥,你何出此言。大郡主和珍姐儿住在王府,妾身却是住在颜府,终日在这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外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如何能害到珍姐儿?妾身一介孤女,外面也不认识人,弟弟年幼,怎么可能有能力害到珍姐儿呢?” “妾身最大的错就是情不自禁喜欢上少爷您,因此无论大郡主如何责怪我厌恶我,妾身都心甘情愿承受,可是害珍姐儿的罪名,妾身不说不敢认,就是愿意顶罪,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做啊。” 颜铭听她形容凄楚,声音惶恐,也很认同她说的话,心里不免就对项烟菱的无礼取闹添了一丝厌烦。 也是先时因左西蝶的事项烟菱有理无理的闹了好多次,让他产生了心里惯势,觉得此次和前些次也是一样的。 每次都这样,他心里甚至生出一丝怀疑觉得是不是颜青儿那番说辞是烟菱教的。人是在荔园出事的,到底如何大家都不清楚,说不定是烟菱听了西蝶有孕的消息借故来闹一闹? 这日午后侍月带了王府侍卫过来宣颜大夫人,颜铭和左姨娘去王府。 颜铭道左姨娘有了身孕,不能劳顿,此事他去和大郡主解释一番就好。颜大夫人听言,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左西蝶若真去了王府那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她心底到底还存有一丝侥幸,盼着儿子再哄哄项烟菱,把她安抚回来再说。 侍月冷笑,但却也不勉强,只使了个眼神给身后一起过来的林嬷嬷,就带了颜大夫人和颜铭去王府。 林嬷嬷出了颜府却没有跟着一起回王府,而是待颜大夫人和姬氏上了马车,就带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一堆身强力壮的婆子和一队侍卫,直接又闯进了颜府。 颜大夫人等人到了王府东园,却见到厅里不仅有王妃姬氏和大郡主项烟菱,竟然还有世子妃皇贵郡主姜璃。 姜璃本不欲参与这种夫妻姨娘是非,但项墨却说此事的源头是有人要陷害姜璃,这审判自然要有姜璃参与,就是姬氏不悦姜璃参与这种家丑之事,也没得话说。 这却是项墨知道姜璃有心自己打理内宅,便让她多看看,涨点经验的意思,也是让她更进一步了解王府众人的意思。 项烟菱大概是哀莫大于心死,只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姜璃,也没反对,此时此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无心去遮掩什么家丑了,所以姜璃此刻便也坐在了厅中。 颜铭到了厅中,见到王妃姬氏和世子妃姜璃都在,倒把先前想跟项烟菱说的话收了收,只不看项烟菱先给姬氏和姜璃请了个安。 项烟菱看他那自以为是作态,竟生出些厌恶来,以前她和他争吵多次,心里多是伤心愤怒痛苦,这厌恶,却还是第一次。 颜铭给姬氏和姜璃请安,两人都是颇有些像看苍蝇似的看着他,只不过姬氏想是看只吃了屎还跑去叮人的苍蝇,姜璃则像是远远的看见了只讨厌的苍蝇,只恨不得他死远些去。 因着前世的经历,姜璃对这样为了权势骗贵女感情,婚后却各种渣的男人厌恶至极。也因此,姜璃原本也不算喜欢项烟菱,此时倒是对她起了些同情,进而多了些亲近之意。 颜铭还不自觉,他请完安这才专注的看向项烟菱,见她眼睛红肿,神色憔悴,想到左西蝶怀孕的事,心里也是一软,此事终究是他对不起烟菱。 因此他收了来时的不悦,柔声对项烟菱道:“菱儿,珍姐儿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让你担心了。” 见项烟菱只是冷冷盯着自己不出声,颜铭又是一叹,但他不好当着姬氏和只远远见过几次的世子妃姜璃面前谈家事,只好含糊劝道:“菱儿,这些日子你自己带珍姐儿想必辛苦,不若还是带珍姐儿回家吧,也免得再发生落水这种事,却让你自己面对。” 见项烟菱还是不出声,就转身对姬氏拜道:“岳母,我和菱儿的事都是我有所不对,让岳母操心了,还请岳母帮忙劝劝菱儿,让她跟小婿回家,有什么事也好回家再说。” 姜璃目瞪口呆,不是说西夏的男子多是尚武直率之人吗?这人的脸皮之厚,比她在京都见到的各地最虚伪的文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姬氏更是恶心,只恨不得直接让人把他给拖走,可此事她知道必须让女儿处理才能不留隐患,所以忍了忍,才只“哼”了声。 项烟菱在继那丝厌恶之后,此时又生出些厌倦来,真是连发脾气的**都没有了,她终于出声问道:“颜大夫人,颜铭,你们府里那个怀了身孕的姨娘呢?她谋害珍姐儿,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下午把她押过来交给王府处置吗?” 颜大夫人一抖,看向儿子颜铭,颜铭便皱了眉对项烟菱道:“菱儿,左姨娘怀孕之事实属意外,你且先别生气,此事我们回府之后我自会跟你解释。” “我对她到底如何怀孕并无兴趣,我现在只想捉拿谋害珍姐儿的凶手!”项烟菱突然大声道。声音尖利吓了众人一跳。 颜铭眉头皱的更紧,忍了忍,劝道:“菱儿,此事中间必有误会,我们还是回府再说吧。”争吵总是丑陋的,他可不想在王府,在岳母姬氏和才见过几次面如仙女般的世子妃面前和项烟菱争吵。 “误会,呵呵,误会。”项烟菱看着他,简直觉得自己十几年的聪明,怎么在最重要的择婿的时候瞎了眼,挑了这么个东西。 她手按着桌面,稳了稳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有些不稳的心跳,这才抬眼看向门外,果然便看到了先前带了人冲进去颜府的林嬷嬷。 项烟菱冲林嬷嬷点头,林嬷嬷便掀开了门帘,外面押进来了几个人,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头发凌乱面露惊惶嘴上塞了帕子的左西蝶。 颜铭和颜大夫人回头见到,脸色立时大变。 颜铭见一个婆子押着左西蝶推推搡搡,急怒道:“这,这是做什么?还不放手!” 转头就对项烟菱道,“菱儿,让西蝶有孕是我不对,但始终孩子已经有了,你这般行事,她一个孕妇如何受得?若是孩子没了,你于心何安?还不快命她们放了西蝶。” 见项烟菱只是冷笑不理,忙又转头对姬氏道,“岳母,你快快劝劝烟菱。西蝶她有孕这事,真的是个意外。岳母,我发誓,以后我会好好待烟菱,可是西蝶这孩子既然已经怀上了,还请岳母通融,就劝劝烟菱,容下这个孩子吧。”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颜大夫人突然跪下对项烟菱道:“大郡主,这事是铭儿做的不对,我们颜府不对。当初就不应该让铭儿纳妾。你放心,待左姨娘生下孩子,我就做主,把那孩子抱给你养,把左姨娘送去沙洲城的庄子里,再不让她回王城。还请大郡主看在珍姐儿的份上,原谅铭儿一次。” 被塞了嘴巴的左西蝶听言惊恐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颜大夫人,眼里泪水就哗哗留下来止也止不住。 而颜铭也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母亲,看她给烟菱下跪,心里隐怒,也不管其他,只上前扶她道:“母亲,你且先起来。” 第76节 然后压着不停上升的怒气,冲项烟菱道,“烟菱,你不要再闹腾了。母亲说的,你可以考虑考虑,这些我们都可以商量。你不喜欢西蝶,我们送走她,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现在你还是先放过她吧。不然若孩子出了事,你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于心何忍?这已是今日颜铭第二次说这个词,项烟菱只觉得心头冰凉,可笑至极。 他们总是在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之后,能说出千百种无奈让自己接受现实,不然就是不仁不义不慈。 可是我是这西夏的大郡主,为什么要容忍你们对我屡次失信羞辱,容忍这贱人害我的女儿,我却还要对她仁慈,还要听你们对我说教? 而一旁听了半天的姜璃则是很无语,她们坐在这里重点是要审这左西蝶害了珍姐儿这事吧?为什么听来听去都是在这左西蝶有身孕之事上绕来绕去? 作者有话要说:  偶新文《穿成师娘怎么破》的文案“师傅,您的节操呢?快把衣服穿回去!”原来是违禁哒,要求被改了,偶感觉十分不舍~~~ 第130章 三场问判 姜璃很有些不解,在她来西夏之前就多次听说过婆母姬氏和这大姐项烟菱之名声的,那都是精明厉害能干的形容词,可是看了这半天,要姜璃说,这处理内宅之事,她们都不及她母妃安王妃赵氏的一半爽利。 她还很少看见别人能用言语把自己母妃给绕进去然后还气着她母妃的。 想到这里,姜璃很不适宜的在这种场合想自己母妃了,也不知道她母妃见到她大嫂后,会不会给气坏,肯定还会担心自己在这边过的好不好。 今日项烟菱问责自己婆家,若不是项墨让她过来,她其实并没有兴致旁听,这种府内的阴私事,她觉得还是少理为妙,万一听到些姬氏和项烟菱不希望她听到的,将来还不得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 再说了,在姜璃看来,那颜青儿也好,左西蝶也罢,都不过是被姬兰丝利用了的刀子而已,现在又不能拿姬兰丝怎样,光看项烟菱处理家务事有什么意思。 姬兰丝那里,项墨根本就已经抓了从颜府跑了的颜青儿的丫鬟水依和她一家子,但项墨却没有处置姬兰丝的意思。 他对姜璃道:“西夏现在情况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姬家是我的外家,我已经在姬家有所布置,但却不宜在此时惊动姬家长房,所以暂时不宜处置姬兰丝。但阿璃你放心,她谋算你之事,迟早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姬家心心念念就是送姬兰丝给他为世子妃和世子侧妃,他母亲又特别倚重姬家,在他现在还没有培养起其他可取代姬家长房的人时,他还暂时不想明着动他们。 其实他没有告诉姜璃的事,虽然明着他不宜处置姬兰丝,但他要让她付出代价,又何必一定要明面上挑破了惩罚?暗地里的手段不能太多。只是这个,他就不想告诉姜璃了。 姜璃早已对西夏各大世家的姻亲人物甚至各人的官职私下的关系都有了一定的了解,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因为不能惩办藏得最深的真凶,姜璃便也因此就对今日这审问少了一份兴致。 她知道,这左西蝶怕是要承担所有罪名了。而这也是项墨要的,他大概是早就不喜他大姐和颜家大少的破事,但也不好越过项烟菱直接管,今日这事便是给项烟菱下一剂猛药,让她当断则断。 不过没有期待往往还有些意外,接下来的事情倒是让姜璃对项烟菱颇有点刮目相看,她甚至想起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无情则无敌啊。 且说项烟菱听完颜大夫人和颜铭的一番说辞,就冷笑道:“你们想要如何安排项烟菱和她肚子里的种,那是你们的事,我却只想要弄清真相,惩办害我女儿的凶手罢了。” 说着也不再理还欲说话的颜大夫人和颜铭,冲林嬷嬷道:“嬷嬷,把人都带进来吧,让她们一个一个说。” 颜大夫人和颜铭面露惊愕,而左西蝶则是露出惊恐之色,想要挣扎却被人牢牢押住。 林嬷嬷领命,除了先前和左西蝶一起被押上来的人,便有从门外带进来一些丫鬟婆子,颜大夫人和颜铭自然认得都是颜府的丫鬟婆子,有的本就是项烟菱带去颜府的人,有的则是左西蝶的丫鬟婆子,还有颜铭和颜大夫人他们院子里的人,甚至三房的人。 第一场问判。 最先被问的是左西蝶的一个贴身小丫鬟,这个名唤巧秀的小丫鬟根本不敢看左西蝶,只一股脑儿的就把左西蝶平日里如何买通颜铭的小厮追查颜铭的作息,如何在颜铭醉酒后让那小厮引了颜铭误入了她歇息的小院里发生了苟且之事,以及之后成了颜铭的小妾之后,又如何三番两次的和颜铭发生“意外”等等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这其中左西蝶院子里的其他婆子和颜铭的丫鬟也都做了佐证和补充。 颜大夫人听得脸色难看,颜铭则是听得面红耳赤,而左西蝶狠狠瞪着小丫鬟的眼神真恨不得吃了她。 项烟菱使了个眼色,林嬷嬷便上前取了左西蝶塞在嘴里的帕子,也让婆子放开了她。 左西蝶得了自由立即捂了肚子跪倒颜铭的脚下,哭道:“表哥,都是妾身的错,虽然这丫鬟所说多有不实之处,但妾身爱慕表哥的心都是真的,妾身,妾身实在是痴心妄想,喜欢上了表哥,才情不自禁,行了些失礼之事,这都是妾身的错,你要怪妾身,妾身绝不敢推诿。” 又转头对项烟菱磕头道,“大郡主,卑妾有错,你恨卑妾讨厌卑妾卑妾都没话说的,只要大郡主容卑妾陪在表哥身边,为奴为婢卑妾都是心甘情愿的。大郡主,这些都是卑妾的错,全部不关大少爷和大夫人的事,只请大郡主给卑妾一个容身之处,卑妾就知足了,断不敢有其他妄想。” 左西蝶这一作态,原本听了小丫鬟的话很有些羞恼的颜铭心便又软了下来,一个人如此卑微的喜欢你,你如何还能心硬的起来? 相比较项烟菱,左西蝶的确对他的感情更不顾一切,更浓厚了许多。而项烟菱,一直都是他追着项烟菱,哄着项烟菱,但凡她对自己是真心爱恋,就不该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于是颜铭就扶起了左西蝶,道:“蝶儿,唉,你真是糊涂,事已至此,就不必再说了。” 项烟菱看到颜铭脸上的表情变化和那扶起左西蝶的温柔动作,更是气极反笑,是啊,左西蝶是都是算计,可是她算计的不过是他的怜爱,对他来说,这哪里是罪,这简直是痴情深情无悔啊。 颜铭扶起了左西蝶,又对项烟菱道:“菱儿,西蝶做这些是不对,但西蝶现在毕竟已经有了颜家的骨肉,这些过往之事我们可否之后再说,你回家后,待西蝶生下孩子,你但凡想要罚西蝶以后在院子里禁闭什么的都是可以的。” 项烟菱看他那副嘴脸简直恶心,听了那一番话根本就懒得再跟他费什么唇舌,不再理他,便看向林嬷嬷示意她继续带第二拨人上来。 第二场问判。 林嬷嬷让巧秀留下,先前被审问过的其他人站到一边,就又提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这回却是大房三房的人都有了,还有服侍颜青儿的另一个贴身大丫鬟水露。 然后水露便开始把这一两个月左西蝶见过颜青儿多少次,每次谈话都是些什么内容,以及如何挑拨颜青儿的话都挑着重点一一说了,又把她见过的左西蝶和水依的亲密交往虚的实的都讲了,旁边巧秀又补充了左西蝶和水依来往的细节,包括左西蝶送了些什么东西给水依都讲了出来。 众人听到水露复述出那一句句“青儿,你也不必担心,听说王府娘娘和大郡主都是极讨厌那大齐郡主的,想必她在西夏也就是个摆设。” “青儿,听说世子爷也是疼珍姐儿的,若是世子爷发现这大齐郡主对珍姐儿不好,必然也会慢慢厌恶了她。” “若是珍姐儿有什么损伤,就算她是大齐郡主,想必王妃娘娘和大郡主还有世子爷也会讨厌她的。” …… 不说颜大夫人和颜铭听得脸色数变,冷汗淋漓,很想呵斥那说话的丫鬟又不敢,就是姬氏和项烟菱听到这些话,再看身边正听得似乎颇有趣味的姜璃,也是面露尴尬。 “你,你血口喷人。娘娘,大郡主,卑妾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啊!”左西蝶几欲晕倒,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又哭着对颜铭道,“大少爷,卑妾没有,卑妾万万没有的。她们,她们必是见卑妾无依无靠,好欺负,所以卖了奴婢去讨好大郡主啊!” 颜铭面色转换,现在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这些罪名也不能认,否则,这在背后谋算世子妃皇贵郡主的话,被世子知道了,颜家的前程可就到家了。 他是男人,在承爵典礼那日第一次见到这位皇贵郡主,便知道世子不可能不喜欢她,再看世子看她的专注炙热的眼神,那怎么可能是看个摆设的眼神? 所以他知道就算得罪项烟菱,他也是不敢得罪这位皇贵郡主的,更遑提谋算她?左西蝶在背后到底有没有说他不清楚,但项烟菱这样把事情捅在所有人面前,就让他觉得项烟菱实在是太不识大体了。 “扶她到一边坐下吧,再端杯水给她喝,这还没有审完,可别就晕过去了。”还未待颜铭酝酿好如何说辞,项烟菱就已经冷飕飕开口的道,“这还没完呢,我劝告你,你再在这里哭哭啼啼,就给你上一杯哑药,让你再说不出话来。” 然后就冲下面的侍女道,“去,准备一碗哑药来,不然有些人还以为我忍惯了,说的话都是虚张声势的话。” 侍女领命下去,左西蝶脸色煞白,被人拖着就瘫倒在了软椅上。 项烟菱再看向颜铭,冷笑道:“如何,她现在的罪名够不够?是不是还是觉得回去关到院子里禁闭几个月就可以了?” 颜铭咬牙道:“菱儿,听母亲的,待孩子生下,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吧。只是这些婆子丫鬟的话,怎么可信。菱儿,西蝶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谋算到世子妃身上的。你且不要再闹了,家里的这些事,你想怎么处置,我们关起门来好好商量,只是……” “好了,你到现在还觉得这只是我们的家事?谋害珍姐儿,嫁祸世子妃,这样的罪你还觉得可以关起门来好好商量?然后让这贱人好好的把孩子生出来,然后送到庄子上休养几个月就够了?”项烟菱打断颜铭的话,冷冷道。 见颜铭和颜大夫人似乎还想继续说话,项烟菱挥手止住了他们,继续道,“哼,恐怕你们心里还是觉着这些丫鬟婆子的话未必可信,只当我以权势压人诬蔑你们心中柔弱的小白花吧。放心,这审判还没有完呢!既然你们觉得现在这还算是关起门来的事,我们就把所有审问都问完了再判也不迟!” 说完就对身边的侍女道,“侍月,去请越典簿进来吧。” 侍月应诺,左行开了厅中侧门,便有一小厮推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进来。 第三场问判。 轮椅上的人看起来应该还年轻,却面目苍凉,眼神冷漠,那面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翻滚,看起来很是可怖。 左西蝶一看到来人,就脸如白纸,再接触到他冷漠如冰厌恨如毒汁的眼神,捂着肚子,眼睛一番彻底晕了过去。 项烟菱瞟了她一眼,冷哼道:“服侍左姨娘在隔壁耳房里躺一下,叫个大夫给她看看,不要让她污了我王府的地方。” 颜大夫人心跳如鼓,她早在这一场一场问话中头痛欲裂,此时方恨为何一时糊涂竟允了儿子纳了左西蝶为妾。 也是项烟菱自嫁入颜府以来,虽然性子高傲些,却也从不仗势欺人,待颜大夫人也是尊敬有加,有礼有度,跟颜铭更是情意绵绵。如此,颜大夫人便逐渐淡化了对王府的畏惧,只觉得万事皆可商量,却忘了当那情义不再,翻起脸来权势才最是吓人。 项烟菱对着轮椅上的年轻人道:“越典簿,你且先介绍介绍你自己,再说说你和这左西蝶左姨娘的渊源。仔细说清楚了,免得又有人觉得我是随便拉了个人,给他心中的小白花强按罪名呢。” 却原来这越典簿名唤越子木,和左西蝶左家一样,都是沙洲城的小军官世家,两年前的战役,死的不仅仅是左西蝶的父亲左副将,越子木的父亲也在那次战役中战亡,而越子木也参加了那场战争,没死,但受了重伤,虽然侥幸活了下来,脸上身上却都留下了可怖的疤痕。 越家和左家自来交往甚多,越子木和左西蝶更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自小便定了亲事。当时越家和左家同时出事,越子木重伤昏迷时,颜家就接走了左西蝶姐弟。 半年后越子木伤好后听说未婚妻左西蝶来了庆州城,便也来了庆州城找她。左西蝶就在颜府住着,自是很容易找到的。 左西蝶听说有姓越的旧识找她,她心思已变,哪里还敢在府里见他?便让弟弟约了越子木在外面见了一面。 左西蝶再见到未婚夫旧情郎的心情是惊还是喜且不说,她一看到越子木,就只跟情郎哭诉说颜府的大少夫人自生了大小姐就坏了身子,不能生育,颜大夫人让她做大少爷的妾氏。颜家对左家有恩,又养着她弟弟,她必须答应颜大夫人否则就是忘恩负义云云。又说对不起越子木,希望他能找到个好姑娘,还送了他不少的银两。 越家虽然本来也有些家底,但越父战死,越子木重伤后越母日夜操劳又伤心又照顾越子木,越子木病好后自己就积劳成疾病倒了,这半年来疗伤看病,早把家底掏得空空的,若不是越母想要看儿子成亲,其实越子木此时也未必有心思过来庆州城找左西蝶,尤其他还毁了容。 可是他听了左西蝶的话,看左西蝶眼睛都不敢看他的脸,便知道了她是什么意思。他心灰意冷,对她的话也没有什么信不信可言,因为他只需要知道他的小青梅宁愿与人为妾也不肯再嫁给他就行了。所以他也没接银两,转身就走了。 左西蝶回去后却寝食难安,生怕越子木再来找来。尤其她知道颜家伯父颜铭他爹最重信义,知道这事之后必是要她嫁给越子木的,可是若是以前也便罢了,现在越子木这样子,她看一眼都害怕,跟颜铭相比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她狠了狠心,让弟弟托了旧识找了一些亡命之徒,在越子木回沙洲城的中途一个小城甘州府城外戈壁埋伏杀了他。 左西蝶真的以为越子木死了,还付了匪徒一大笔银子,结果越子木没死成,被甘州府的府尹给救了,不过却废了双腿。 甘州府府尹同情越子木的遭遇,又见他识文断字,便替他接了母亲到甘州府,留了他在甘州府做了个典簿。 查到这件事,找到越子木却是项墨的手笔,这事其实他前一段日子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忙着其他的事情,便也就放着没有处理。昨日听说了珍姐儿的事,便立即快马加鞭把人给找了过来,送给姐姐了了旧事。 越子木和他的小厮说完,并不看众人反应,就行了一礼,退了出去。项烟菱又命林嬷嬷等人将厅里先前带上来问话的丫鬟婆子也一起都带了下去。 这才对着听完越子木和他小厮的叙述后早已瘫倒在地的颜大夫人和面色铁青的颜铭道:“怎么样?你们是否觉得越典簿的话也是多有不实?是否需要我再问问左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再召了那当初左姨娘买的杀手,还有甘州府的府尹等一干人等?” 见两人可能是太过震惊而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继续冷笑道,“颜大夫人,这才是你心目中的好媳妇吧,口蜜腹剑,笑如春花,心如蛇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般喜欢这左姨娘,和她如此投缘,以后就好好受用吧。颜大少爷,祝你上战场的时候还要千万保护好你那张脸,不要不小心坏了才好,不然,说不得也要被人买了亡命之徒要你的命呢。” “哼,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们。侍月,把和离书拿来,递给颜大少爷,让他按了手印,以后珍姐儿就姓项,和他颜家再无关系!” 侍月忙应是,便手捧了一张早已书写好的和离书和红色印泥到颜铭面前,道:“颜大少爷,请签字摁手印。” 颜铭看着那张和离书,上面“各自婚嫁,再不想干”的几个大字和另一个红通通的手印,眼睛几欲滴血。 太多的信息,让他简直不能接受,而且,事情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颜大夫人反应过来,膝行到项烟菱面前,哭求道:“大郡主,菱姐儿,这都是左西蝶那个贱人欺骗了我们,才害得我们走到如此地步。可是现在既然已经揭穿她的真面目,菱姐儿,你就看在铭儿是受蒙蔽的缘故才犯了错,看在珍姐儿和过去的情分上,原谅他一次吧。而且这几年,我也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女儿疼爱,铭儿纳妾一事,要不是那贱人是我们老爷救命恩人的女儿,我也是断断不许的。菱姐儿,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相信我,将来铭儿必会对你一心一意,再不会有任何行差踏错之举。” 又冲颜铭道,“铭儿,都是左西蝶那个贱人蒙蔽了我们母子,可你向来对她也都是不假辞色,先前那些丫鬟婆子也证明了,都是那贱人用计算计的你,你还不跟菱姐儿认个错,答应她,以后只守着她好好过日子,离那些狐媚子远些?” 项烟菱冷笑,道:“不必了。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稀罕。哼,亲生女儿?亏你说得出口,你不要玷污了母亲这个词。亲生女儿你会上赶着给女婿纳妾?亲生女儿你会逼着女儿让她容下姨娘的孩子?亲生女儿你会一边哄着这女儿,一边享受着这姨娘的甜言蜜语?我可记得你是如何帮着你那亲生女儿颜朱儿如何一个一个除去她那相公的一干小妾的。怎么,要不要让我去跟那杨家说道说道,你如何助你那亲生女儿杀死杨家一个一个子嗣的?” 颜大夫人听完脸上俱是惊惧之色,面如死灰,差点也是眼睛一番就昏死过去,她倒是想,可旁边林嬷嬷拽了她的手掐的死疼,想晕也晕不过去。 颜铭看着项烟菱斩钉截铁的样子,再看端坐在上方一个眼睛放着冷光恨不得剐了他的王妃姬氏,还有一个眼神里的厌恶简直能让人无地自容,看他犹如地上最低贱的尘埃的世子妃皇贵郡主,他再自恋,也知道大势已去,怕是再难挽回项烟菱了。 第131章 杀鸡儆猴 颜铭一脸颓丧,当年他的确是真心喜欢项烟菱,而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西夏王府的大郡主为了权势才去追求她的。也正因为这一份真心才能打动项烟菱,因为项烟菱并不傻,相反,其实她很聪明。 只是有时候意志力不是特别坚定的真心反而未必利于维护一段关系,因为若是为了权势,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目的明确,意志坚定,可能反而不容易犯错。 因着颜铭的“真心”,娶了项烟菱后,反而并不会刻意维护,在遇到左西蝶的有心勾-引之下,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了错,犯了错还不懂得如何作出正确的选择挽回项烟菱,反觉得项烟菱无理取闹,无事生非,以致往错误的路上狂奔不已,直至如此地步。 不过让颜铭最最不堪的是,那个自己认为深爱自己的女人,自己因为她多次和项烟菱争吵让自己心软维护的女人,竟然真的是个心思叵测歹毒至极的女人。 他深叹一口气,没有再看侍月手中的和离书,而是走到了自己母亲身边,项烟菱的前面,不忍多看母亲因为自己而受这样的屈辱,这样的狼狈,上前扶起了她,黯然地对项烟菱道:“菱儿,是我错了。可是你知道,虽然我对左西蝶心软了,但我心里喜欢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你,你现在在气头上,这和离的事我们暂且不提,待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又道,“母亲虽然默许了左西蝶为妾,但她待你至始至终都是好的,你也不必因我的错而迁怒于她。我先带母亲回颜府,至于左西蝶,她既然犯下这样的大错,要杀要剐就全凭你吧。” 第77节 说完便扶了颜大夫人,又给姬氏行礼道,“岳母,小婿糊涂,才受奸人蒙蔽,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小婿待菱儿的心从来没有变过,还请岳母明鉴。今日小婿先送母亲回府,改日再来府上请罪。” 再给姜璃行礼,道,“家门不幸,今日让世子妃娘娘看笑话了,那左西蝶行事不轨,对娘娘不敬,就交给娘娘发落吧。” 说完就扶着颜大夫人准备告退。 因着前面的事,项烟菱本已对颜铭彻底绝望,此时看他如此,心里仍是升起一股心酸痛苦。 姬氏了解项烟菱甚深,怕她心软,对着颜铭道:“请罪不请罪我看还是算了,本宫也不敢要一个不守信诺,背信弃义的人为女婿,我看你还是把那和离书签了,然后领了你的姨娘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颜铭闻言一滞,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但仍道:“那左西蝶对世子妃娘娘不敬在先,谋算在后,又差点害了珍姐儿性命,此等恶毒之人,该当交由王府处置。” 姬氏就冷笑道:“那肚中孩儿呢?说不定还是你颜大少爷的庶长子呢!你们母子不是心心念念就想着把他给保下来吗?” 颜铭咬牙道:“其母不堪,生下来品性也堪忧,不必顾及,任凭王府处置。” 姬氏这回不再出声,而是把眼睛转向了项烟菱,项烟菱又被这一段对话激起了厌恶之情,脸上浮出讥讽的笑容,道:“她再怎么不堪,那肚子里的种也是你下的,现在嫌弃,也不嫌晚吗?” 这话说的,王府之人没什么异样之色,姜璃却是给惊了惊,果然西夏民风彪悍啊,她心道。 项烟菱不知姜璃的腹诽,只仍对颜铭道:“考虑是不必考虑了,你立即给我签了和离书,不然我就把和离书送去府衙直接盖章,然后将你颜家之事公之于众,看你们还有没有脸面继续在这王城继续待下去。” 颜铭脸上痛苦之色更甚,对项烟菱道:“菱儿,你,真的是如此恨我?丝毫不再顾及我们之间情意?” “休要再跟我谈什么情意!你也就只配和那贱人谈什么深情厚意,谈痴情不悔!给我签了和离书,然后领了那贱人走,休要让她污了我王府的地石!”项烟菱厉声道。 颜铭自知再说也无用,而且他也知道项烟菱的性子,她说要把这和离书送到府衙就一定会送去,届时颜家真是在这庆州城无颜见人。珍姐儿,那更是提都不要提想要回来。看着侍月又递上前的和离书,在众人恶狠狠盯着他的目光下,颜铭最终还是万般无奈颤抖着手签了字摁了手印。 不过最后,颜铭也没有带走左西蝶。因为左西蝶经了这一场刺激,胎相不稳,大夫道是若此时移动坐马车,有八成的几率会小产。项烟菱虽厌恶左西蝶,却也没打算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做掉的意思,不过蝼蚁之人,她还嫌脏了自己的手,便只冷笑罢了。 颜铭见状,便再次对姜璃道:“左西蝶不仅谋算珍姐儿,还对世子妃娘娘不敬,意图陷害世子妃娘娘,此事便不再是臣下的家事,也该将她交与世子妃娘娘处置才是。” 姜璃瞅着这个男人深觉项烟菱的眼光跟自己前世也差不离了。 婚前承诺不纳妾,婚后乱搞,然后“被动无辜”的抬姨娘,这姨娘背后算计结果还怪发妻不体谅他无理取闹不识大体,结果事实证明这姨娘是个居心叵测心如蛇蝎的,这男人竟就甩锅连处理怀孕的姨娘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项烟菱打死了这姨娘,传去去就是项烟菱容不下他的妾侍把有孕的姨娘给打死了,项烟菱不肯接,他就把锅甩给了自己,让自己处理个孕妇,怎么想怎么都是晦气。 不过看这男人的样子,怕是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妥的,他大概不过是不想面对,不想做这个决定罢了。 项烟菱皱了眉还待说什么,姬氏却把脸转向了姜璃,道:“既如此,那瑾惠你就说说怎么处置吧。” 姜璃立时便明白姬氏也是有意让自己替项烟菱挡了的意思,姜璃心里好笑,不过她还真不介意处理这事,一件糟糕的事,用的好了,也说不得也能起到一些立威的效果。 便道:“这左西蝶不过是区区一个姨娘,和那颜青儿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些口舌之非,还用不着本宫去处置,本宫只知道颜家觊觎世子妃之位,图谋不轨。所以要处置也是处置颜家,要交代也是要找颜家交代。你们颜家不会以为交给我一个有孕的姨娘,这事就算过去了吧?若你们家主也是这么说,此事,本宫便把那姨娘交于衙门审判就是了。说来,这到底为何行凶如何谋算还都是你们颜家说的,谁知道这背后有没有家主指示?”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所以本宫要惩罚的是颜家治家不严,纵家眷在王府行凶。而那个左姨娘,且不论此事她扮演的角色,我只知道,她勾结匪徒,买-凶-杀-人,此事另当别算。”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又是一番精彩。 颜大夫人受此打击,知道怕再也挽回不了儿媳妇,早已心灰意冷,无意再说什么,此时听得姜璃这样一番话,涉及到家族基业和安危,倒是把那死了的心重新激活了起来,无论如何要做一番垂死挣扎。 因为她是颜家当家主母,姜璃的这一番话把事情从家事上升到了国法,让她意识到她失去的可能不仅是一个尊贵的儿媳妇,还可能是颜家在庆州城的地位,和百年建立起的基业。 所以颜大夫人立时推开颜铭,就对着姜璃跪道:“娘娘明鉴,那左西蝶包藏祸心,买-凶-杀-人,理当交由法办。只是珍姐儿是我唯一的嫡亲孙女,此事确与我颜府大房无丝毫关系,还请娘娘明察。” 姜璃点头,道:“的确与你没有关系,但却是你大房的姨娘所为,治家不严,行事糊涂却是脱不开身的,而且即使是三房所为,家主也该承担一定得罪责。” 然后似乎想了一会儿,道,“本宫来西夏之前,听闻世子和陛下请示,为西夏众世家申请爵位,又建议一批世官家族,虽然官制之事,本宫不宜插手,但却仍有建议之权。本宫觉着,颜家行事不周,实不配承封世官,子弟也不宜直接举荐为官,除参军军功升迁之外,颜家子弟还是不要有举荐名额为佳。本宫会就此事与世子建议,我看二位也回府好好和家主商量一番,跟世子请罪看能否酌情减轻罪名吧。” 西夏尚武,很少子弟参加科举为官,多是王府每三年举行文试武试,择优任职。而几大世家子弟,则多是直接举荐任职,姜璃此一语,直接就断了颜家的仕途之路,不可谓不狠。 姜璃这话一出,不说直接晕倒的颜大夫人,就是颜铭都被刺激得瞪着姜璃就跟傻子似的,那话里的意思和轻柔的嗓音还有那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完全对不上号,只觉脑袋嗡嗡想。 不过姜璃却懒得理会他们,只冲也是乍闻此消息同样一脸震惊的姬氏行了一礼,跟呆住了的项烟菱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告退了。 她们让她处置,她就说出宣判好了,却是没兴趣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也无意观察众人各色反应的。 当然有关这事和颜府的后续消息,十华后面几日自然都一五一十跟姜璃回报了。那左西蝶身体稍好了些就被项烟菱送回了颜府。因她有孕,府衙表示她买-凶-杀-人一案也是延后再审,暂让她留在颜府养胎生产。 但左西蝶在颜府,却是一点清静的日子也没有了,因为姜璃的那一番话传开,以及第二日西夏王府老王爷出的通告,颜府早就炸开了锅,颜府众人简直可以说是恨毒了她,看她的眼神都能沁出毒汁射出飞刀来,他们大抵觉得,就是因为这一贱人,毁了颜家的百年基业,子孙后福。姜璃十分怀疑,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是的,姜璃放出那宣判之建议的第二日,王府老王爷就出了通告,取消颜家请封世官资格,并所有颜家子弟除参军以军功升迁之外,三代之内不得举荐入官。也就是说,颜家事实上是被扫出世家圈了。 这事,哪怕没过几日,收到家族紧急传讯的颜家家主颜光成匆匆从任职的沙洲城赶回来,也已经无力回天。而家族子弟不能再举荐入官,他那份守将之职就更显宝贵,求见老王爷王爷王世子不果,颜光成也只能在吐血两升之后再匆匆赶回沙洲城,否则万一他再失了官,颜家就更无望了。 颜家在王府失了亲信地位,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看他的漏洞,准备替了他呢。他还怨不得谁,那祸害左西蝶是他救命恩人之女,是他领回颜家的。 颜府众人包括旁支都恨透了左西蝶和颜青儿,因着这事,颜铭同样也是威信扫地,他原本下一代颜家稳稳的家主地位肯定也是失去了,当然了,颜家都被扫出世家圈了,也没啥前途可言了,那家主不家主的大概也不重要了吧。 颜家之事一出,不仅颜家震荡,就是整个西夏世家圈也都震动了。 他们也同时知道了这位新任世子妃皇贵郡主的分量,不仅是在王世子心目中的分量,同时也在老王爷眼里的分量,以及在西夏王府和整个西夏的地位。 前些日子各家家主也都有耳闻自家女眷非议世子妃之事,他们因着各种隐秘的心思,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些是鼓励之态以作试探,此事一出,众人不约而同都立即严令自家家眷再不得传任何这位世子妃不好的谣言。毕竟,谁也不想被抓住,作第二只杀鸡给猴看的“鸡”。 当然若这位世子妃到了西夏,不谙世事只懂得到处树敌,怕大家都会厌了她,以她为敌,群起而攻之。可现在她抛出来的偏偏是巨大的荣耀和利益,显现的是特有的权力,却让人对她起了敬畏之心,就是那些想送女儿给项墨为侧妃为妾侍的,都不免要再掂量一番。恃强凌弱,大抵如此。 西夏王自大齐立国便在西夏为藩王,已历经数代,军政之权早已基本全部在握,但西夏却没有如同一个国家一般封下面的属官爵位及任命世官。所以所谓的西夏世家不过是靠着财力或势力在贵族圈默认的世家,却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勋贵。 而现在姜璃带来了这个西夏即将择世家封爵和封世官的消息,相对这么令人兴奋的好消息,那带来这个好消息的姜璃虽然凶残了些,却是完全可以忽略了。 所以西夏世家圈都是一片寂静之下暗流涌动。 而众世家对不到半个月之后,六月初二,姜璃即将在荔园举办的赏花宴的热度,就唰一下上升到了无以伦比的热度。以期走夫人外交,和世子妃交流一下感情,打探一下消息。 因为西夏王府的老王爷王爷和世子积威甚重,铁血无情,且最厌恶人言语试探,他们还不太敢从他们那里下手。 而姬氏和项烟菱在处理完珍姐儿的事之后,仍是忙飞了,因为项砚的婚期就是五月二十二,几日之后了。 项翊明惠还有项大夫人和闵幼姝一起到了西夏,项大夫人明惠母女还蹦跶了一下在西夏世家圈很是找了一下存在感,而闵幼姝自到了西夏,则是悄无声息,仿若无此人一般。 却是这段时日姬氏实在太过忙碌,这闵幼姝是项皇后的重外孙女,也等于是项氏西府那边的人,姬氏怕她闹出什么幺蛾子,便派了嬷嬷侍女们去了行馆,日夜教闵幼姝规矩礼仪,根本是被管得密不透风。 闵幼姝虽然是项皇后的人,但她却不像姜璃,身份太高,又有项墨撑腰,因此哪怕是项皇后派了嬷嬷跟着闵幼姝,也敌不过姬氏的强势碾压。 新任的西夏王项琮虽然宠爱幼子,因这闵幼姝是被项皇后强行塞来的,自然对她也是颇为厌恶,哪里还会管她的死活。 所以这场婚礼,从头到尾,平平稳稳,倒是顺了一回王妃姬氏的心。 只是这平稳的婚礼底下,同样是波涛汹涌。 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然后再把来贺礼的宾客送走,姬氏坐在太师椅上,才算松了口气,这一段日子真是比她这几年都要累。 后面郑嬷嬷帮她揉着肩,她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茶杯微微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问下面躬身站着的老嬷嬷道:“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今日就来禀告我?” 这姓刘的老嬷嬷是她当初派去看管教导闵幼姝的,这段日子她先是忙着姜璃入府,然后是王爷承爵,紧跟着又出了珍姐儿的事,女儿项烟菱要和女婿和离,她也没顾得上问刘嬷嬷这庶子儿媳妇闵幼姝闵氏的事。 刘嬷嬷咬了咬牙,沉声道:“禀王妃娘娘,这闵氏,四少夫人,非处子之身。” “叮”一声,姬氏的茶杯就落到了桌子上,好在姬氏本就是准备放下茶杯的,茶杯距离桌面本就不远,不然,可不得是把这杯子都给摔了。 饶是郑嬷嬷素来稳重,听了这话也是手下一重,掐得姬氏一阵吃痛,不过这倒是把姬氏掐得回了神,稳了下来。 姬氏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说清楚?” 刘嬷嬷便道:“老奴受娘娘指派去教导四少夫人,观其形体,委实有点已经人事之相,只是想必这四少夫人身边的嬷嬷也知此事,颇用了些法子帮四少夫人遮掩,所以此事老奴也不敢确认。只是此事至关重大,老奴不敢疏忽,直至前晚,老奴用法子迷晕了四少夫人和她身边的嬷嬷,经过检验,这才得以确认。” 刘嬷嬷敢行此事,当然是因为去之前姬氏吩咐她一定要管严查清楚闵幼姝,不得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她这才敢擅自做主,行了此事。 姬氏听完先是一阵哑然,然后便是一阵快意,对自己夫君给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的快意,然而慢慢这快意却转换成了一阵悲凉,和对那项皇后和闵氏的厌恶,对她们竟然拿一个婚前就不洁的女子送来给西夏王府为媳的愤怒。而且,姬氏很清楚,那项皇后曾是拿着那雪玉步摇,想逼着老王爷让自己儿子给娶了这闵氏的。 贱人,真是贱人,难怪不得大齐皇帝的欢心,做了几十年的皇后,所出的嫡子也不能被封太子,就这行事,简直龌蹉,也不知那奸夫是个谁。 “我知道了,此事你就烂在心里,不许再提。”姬氏冷声道。 刘嬷嬷应诺退下。姬氏遥遥靠着西园的方向,想起当年那赵侧妃的清丽模样和临死时的凄凉,还有项砚现时的处境,她心里竟然一点也没有看他们得到报应的快感。 因为赵侧妃已经死了,而她,却也再没有得到过自己夫君的心。 西园榕华院里,项砚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闵幼姝,看着她娇柔美丽的面孔,和那散落一地的刺眼的红嫁衣,脸上却闪过一阵阵屈辱和厌恶痛恨。 闵幼姝早就和自己表哥昭阳公主的嫡长孙郭和玉有了苟且之事,她带了项皇后赐的老嬷嬷,自以为用了秘法在洞房花烛之日有了落红便可以遮住自己失贞之事。却不知西夏王府的老嬷嬷却也都不是一般人,看她的样子便起了疑心。 且西夏王府的主子们都不拿她当一回事,起了疑心之后并不是按住疑心便算了,而是直接药晕了她就做验身。姬氏的刘嬷嬷如是,项砚的老嬷嬷叶嬷嬷亦如是。 叶嬷嬷给闵幼姝验完身便退下了,留下自己的小主子项砚对着闵幼姝继续洞房。 而项砚对着闵幼姝,想着叶嬷嬷刚刚的对自己说的话,真是恨不得直接就把这贱人用手掐死,不,掐死他都嫌脏,他真想直接用火把她烧死。他只觉心底一团团的火没处发泄,怨极又恨极,却无可奈何。 叶嬷嬷先前对他道:“小主子,有些事情原本老奴是想烂在心里,永远也不说出来的,可如今,老奴看他们如此糟蹋您,可能还会让这女人来迷惑您,利用您去对付姬王妃娘娘和世子妃娘娘,老奴就不能不说了。” “当年,你母亲在嫁给你父王之前,原本已有婚约,可是你父王看上你母亲,强行求娶,原本有赵太妃娘娘和当时还是瑜妃娘娘的阮皇贵妃娘娘求亲,陛下本不欲答应,却是那项皇后从中作梗,设了局让陛下赐了婚约,才让你母亲嫁来西夏,郁郁而亡。” “项皇后的目的并不是要送来你母亲和你父王联姻,她很清楚,你母亲不喜欢你父王,她行此举之时根本就是预料或者打算了你母亲的死,要让西夏王府因着此事与顺国公府赵家结仇,让姬王妃娘娘得罪赵家,得罪阮皇贵妃和赵太妃。” “老奴怀疑当年你母亲的死还有你摔下马的事根本不是姬王妃娘娘下的手,而是项皇后和西府那边下的手,因为如此才能挑拨你父王和姬王妃的关系,挑拨您和您兄长还有姬王妃娘娘的关系,也让阮皇贵妃娘娘以及顺国公府和西夏王府这边交恶,让西夏王府只能一心一意支持她的儿子三皇子坐上皇位。” “小主子,您在西夏势单力薄,虽然王爷疼爱您,却也不一定能保护得了您,要不然,您母亲不会死,您也不会摔下马坏了腿,所以老奴从不愿意跟您提这些事,只希望您能平平安安长大,娶妻生子。可是此次,老奴再也不能忍,项皇后毁了您母亲的一辈子不说,还想继续毁您的一辈子,老奴再不能忍着这些话不说,让他们为所欲为,把您当作一个棋子来利用,和姬王妃娘娘对抗,让他们渔翁得利。” 第132章 小醋怡情 出了项砚的院子,叶嬷嬷回头看那隐隐绰绰的窗花,那贴着的大红喜字,还有里面隐隐约约可见的大红喜烛,心里只觉酸楚的厉害。 叶嬷嬷自十八年前被赵太妃娘娘赐给赵敏惜,随她嫁到西夏王府,看着她凋零,受她临终拜托,照顾项砚成人,早已把项砚超过自己的孩子般疼爱。 原本她的确不打算把这些事情剥开来告诉给项砚知道,因为知道又如何,反而可能让他招了别人的眼,受了别人的暗害。 可是天可怜见,世子项墨的世子妃竟然是安王府的小郡主姜璃,项砚姨母的女儿。可是项砚恨着姬王妃,恨着世子项墨,对世子妃态度也诡异,这让她十分不安。 她自幼在赵太妃娘娘宫中伺候,父母家人都是顺国公府赵家的世仆,对赵家和赵太妃娘娘的忠诚几乎已经刻到骨子里,彼时赵家的外孙女阮安槿住在赵太妃娘娘宫中,也曾相处过几年。 所以在看见同样为赵家的外孙女并且长相颇有几分似赵太妃和阮安槿的世子妃姜璃时,就不可能对她产生恶感,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 而项砚在西夏的处境不好,她为了他的将来也希望他能够和世子妃站到同一个阵营,而不是因为和姬王妃以及世子的矛盾选择和世子妃为敌。因此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她选择把真正可能的凶手说出来,吸引项砚的仇恨。 当然若不是项皇后送这么一个失贞的女人为项砚之妻,她可能还会犹豫,可是看到项皇后竟然如此羞辱项砚,新仇旧恨,让她索性把所有事情一股脑全按在了她头上。 第二日一早,闵幼姝醒来,看到早已梳妆打扮齐整的项砚,带了些羞涩很有点紧张的道:“夫君,妾身,妾身怎么睡过去了?现在时辰可晚?”她完全记不起昨晚的事情,只是衣裳凌乱,下面传来的不适感才让她觉得安心些。 项砚对着她温柔的笑了笑,道:“无碍,时辰还早,收拾一下我们就去给祖父父王母妃请安吧。” 宣了人进来给她梳洗,进来的除了她以前的常用的两个大丫头冬雪和冬蕊,还有两个则是面生的丫鬟,而项皇后赐给她的两个大丫鬟却不见了。 项砚看她面露惊疑,便温柔的对她笑着道:“这两个丫鬟怡红和怡晴都是我之前特意让叶嬷嬷挑来的,她们自小在王府长大,对王府的规矩和各房各院的事都很熟悉,有她们服侍你,我也能放心些。” 又道,“按王府制,你身边可以有四个大丫鬟,我问过你身边的嬷嬷了,道是这两个是自小服侍你的,自然最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便留了她们下来,另外两个便让她们去了外面院子里帮忙。听说她们是皇后娘娘赐的,想必和西府那边有些渊源,在外面赐婚,也方便你和西府那边联络。” 项砚这样明晃晃的说来,倒是把闵幼姝想说的话都堵住了。她来之前,项皇后的确让她有事就和项皇后的娘家西府那边联络,而那两个大丫鬟便是给她的联络人。 原本她还觉得是什么私密的事,却竟然被项砚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甚至完全不介意,倒是让她惊愕之余,也松了一口气,反是把项砚弄走项皇后那两个丫鬟的事也就抛开了,没放在心上。 待闵幼姝梳洗打扮整齐了,项砚便领了她去给王府众人请安。因着闵幼姝的特殊身份而且是项皇后强塞来的,众人自然都不会怎么喜欢她。 第78节 但虽然大家不喜欢她,这新婚第一日请安,又因着项砚的特殊情况,自也不会为难她,都送了恰如其分的见面礼,这见面也就平平顺顺过了。 众人看项砚虽然待那闵幼姝也算温柔,但除了姜璃,都是看着项砚长大的,对他的性子最是清楚不过,还是一眼就看出他对这闵氏面上温柔实则冷淡厌恶的情绪,都不免对项砚有所愧疚和怜惜。就是王妃姬氏,想到那闵氏早已非处子之身,就算她不喜欢项砚,也竟是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 项砚在王府一直是个沉默的存在,娶了闵氏,也仍是如同往常一般日日夜夜在西园自己的榕华院里看书作画,并无什么特别的不同。而闵氏也是规规矩矩温温柔柔,并不像明惠那般有了身孕还上蹿下跳惹人烦,姬氏又免了她的请安,她也多是在西园里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因此大家很快也就淡忘了这对夫妻。 然而这平静也不过只是表面,那闵幼姝嫁给项砚,第二日晚就发现了问题。 项砚待她的确温柔,平日里也邀请她作诗作画,抚琴弄萧,闵幼姝作为京都闺秀,自小也受过不少这方面的训练,自也有些才华,两人乍看还真算是琴瑟相合。 然而让闵幼姝十分痛苦不解的是,项砚从不和她行夫妻之礼,第一日她还可以解释是羞涩,可后来无论她如何明里暗里的诱惑,项砚却只无动于衷。 到得第三日晚,闵幼姝终于忍不住,钻进项砚的被窝,贴了他的身子,欲以求-欢,却被项砚一把推开的时候,闵幼姝就哭道:“夫君,您,您是不喜欢妾身吗?” 项砚除了脸上僵硬,身体也是一片僵硬,他咬了牙,终于一脸憋屈和痛苦的道:“不,不是,我很喜欢你,可是幼姝,对不起,我,我幼时落马,伤了根子,有不足之症,并不能行夫妻之事,所以你看我也是一个通房丫头也没有。” 闵幼姝当即就跟被雷劈了般,然后半天才问道:“那,那新婚之夜?” 项砚道:“我让怡红用了别的法子破了你的身子。” “怡,怡红?”闵幼姝一脸呆滞的问? 项砚道:“嗯,幼姝,我知道这样很对你不起,其实,其实怡红虽是女儿身,但自幼受过训练,会许多的秘法,她,她可以服侍你,我们以后还是分房睡吧。” 项砚此话一出,闵幼姝更是被劈得里外俱焦,连他出去了隔壁耳房睡都忘记阻止,也或是阻止了干嘛用? 项砚离开,果就吩咐了怡红过来服侍她。闵幼姝看着怡红,简直觉得这世界荒谬得可以。当然了她出身那样的家族,见到的看到的荒唐事多了去了,不少的贵妇人夫君从来都是宿在姨娘小妾房里,深闺寂寞,又不能红杏出墙,都是找了丫头用各种法子伺候。 只是她还年轻,才十几岁,刚刚新婚,竟然以后的日子都要靠这个来打发?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不懂那其中的滋味,也就罢了,可如今竟然要她守活寡? 闵幼姝初时对怡红的服侍还颇为抗拒,可是待怡红真的服侍起她来,她却才觉得可能自己有所误会,因为怡红不过也只是帮她按摩,配了各色药草帮她美肤美身。她先时对那些药草有所顾忌,待宣了大夫问过,不过真是些调理身体美肤美颜的温性药材,便也就渐渐放开了些。 待得怡红服侍她的尺度越来越大,她却已经欲罢不能,且身子越发敏感,欲-望也越来越强烈,只是她也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当是守活寡太久,心底极度渴慕造成的后遗症罢了。 而怡红再怎么服侍她,虽然当时的确很舒服,但怡红始终是女人,让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底那一团焦渴的火是越燃越亮,待她偶然出的院子,看见其他出众的男子,那汪汪的眼神没差点滴出水来。 叶嬷嬷自是知道她的这些变化,她也大抵猜得到项砚的心思,这是要做什么,心里又是忧虑又是苦涩,她可怜的小主子,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摆脱这场婚事,无论怎样,对他,也都是一种羞辱啊。 闵幼姝和项砚之事且按着不提,而眼看就到了月底,荔园那边,姜璃的赏花宴就在六月初二,各项准备工作已经是如火如荼的展开来了,尤其是,姜璃迎来了她嫁到西夏后的第一批远客,她的表姨母梁家的二夫人阮氏和程家的大夫人苏氏。 梁家的二夫人阮氏闺名阮安梅,是阮皇贵妃的嫡亲三妹(家族排行第四)。 姜璃的母亲赵敏媛有两个姑姑,一个嫁给了首辅苏家嫡次子现任锦州布阵使的苏护,另一个嫁给了当年忠毅侯府阮家的嫡次子现承子爵爵位的阮恒智,这两位便分别就是程大夫人苏氏的母亲,和梁二夫人阮安梅的母亲。因此关系都是极亲近的。 阮安梅的母亲赵氏育有五女一子,长女阮安檀嫁回了赵国公府,也就是姜璃最好的姐妹赵澜的母亲,次女阮安柟就是嫁给了老皇帝景帝的阮皇贵妃,三女阮安梅就是梁二夫人,其夫现任西夏都指挥使司从二品指挥同知,四女阮安桐当年嫁给了一个学子现为正三品吏部左侍郎的苏文焕,最小的女儿阮安槿,据说外貌和姜璃颇为相似,远嫁去了岭南,现为岭南王妃。 阮安梅育有两子一女,这次阮安梅过来就带了女儿梁萱和姨甥女苏箐一起过来,而护送她过来的便是次子梁轩。 据说,当年阮家五姐妹中,就数三女阮安梅的性子最为温柔和顺,而梁萱的性子大概像了其母,温柔腼腆,极为柔顺。而梁轩,要姜璃说,那性子颇有点像姜璃的二哥姜晞,让姜璃觉得倍儿亲切。 这个苏箐,唔,姜璃也认识。就是梁二夫人阮安梅的妹妹阮安桐的女儿,阮皇贵妃嫡亲的姨甥女,皇贵妃没女儿,但偏偏最看重的是大姐阮安檀的女儿赵澜,最宠爱的却是表妹安王妃的女儿姜璃,不知为何,却对那苏箐就颇为冷淡。为此苏箐就颇为吃醋,小时候还颇闹过几场,让人真是哭笑不得,却不知如此,皇贵妃对她愈为不喜。 姜璃竟还不知道苏箐竟是在西夏梁二夫人这里,看到她还有点吃惊,直至十华私下跟姜璃解释,她才知道,原来因着这苏箐的性子不讨喜,又退过一次亲,闹得很有点难看,其母苏夫人阮安桐的眼光又不是一般的高,人家看上她家门第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人家却根本看不上苏箐,所以苏箐在京都那边婚嫁就有点困难,苏夫人就把她送到了西夏,大约是有和其三姐阮安梅亲上加亲的意思。 初兰和十华是项墨给姜璃的护卫,其实说是护卫差不多就等于是送给姜璃的特务头子,但凡要和姜璃接触的人,初兰和十华都会派人调查了底细给姜璃细细说了,让她方便交往应对。 程大夫人苏氏有两子两女,此次跟她一起过来的就有尚未婚嫁的次子程英勋和次女程安安。 程安安自小在西夏长大,也常在军营里走动,长相英气,性格则是爽朗大方,但看她和梁萱之间的默契互动,便知两人感情应该极好。 姜璃见到这两位表姨母和表兄妹们都极高兴,原本还说要把表兄们安排到行馆去住,可是还是觉得住在行馆太远不方便,便跟婆母姬王妃商量了,两位表兄就住到了王府外院的客院里,两位表姨母和表姐妹们都一起住进了荔园的客院。 赏花宴姜璃大概说了要求,溪沙和雨新等几人跟惯了,早知道她的喜欢,因此并不需要姜璃亲自做什么,因此自程大夫人苏氏和梁二夫人阮安梅到了荔园,姜璃这几日便都是陪了两位表姨母和几位表姐妹游园,或是让十华找了人带他们去庆州城四处逛逛,玩得极为开心。 程英勋的性格爽朗但又稳重,和赵澜的哥哥赵青祎的性格颇有点相似,而梁轩,就是活脱脱又一个姜晞,姜璃虽然顾忌男女有别并不和他们多接触,平日出去玩也多是和两位姨母以及梁萱程安安一起说话,但她看向他们的眼神,自是极为温和且亲切的。 这日姜璃和她们也是在外面酒楼吃的饭,回到自己院中天色已黑。她回去后,看到早在房里等着她的项墨,才想起今日原是她需得浸泡药草之日,竟然玩得太过尽兴,就给忘了。 项墨自认识姜璃就很少等姜璃,他总是知道她在哪里,知道她是在做什么,然后自在一起后,只要想她了,哪怕千里迢迢都要赶过去看她一眼,而她总是会在那里等他,看到他出现,就会惊喜的扑入他的怀中,软软的叫着“项二哥”。 所以坐在房里等着她的滋味委实不那么好受,尤其是看她回来时,脸上那飞扬的神采,心里更不是滋味。 但他自然不会把这种隐秘的心思表露出来,见了姜璃回来,又见她懊恼的样子,只吩咐初兰去服侍她沐浴浸澡,这事,他是不敢亲自去服侍她的,怕自己忍不住,坏了她的心境。 但姜璃虽然算不得有多冰雪聪明,但看项墨微微下沉的嘴角和没那么宠溺的眼神,却还是看出来他应该是有些不悦的。待浸澡沐浴完毕,出来后就窝在他怀里小心的觑他,微微狡猾的样子,耍赖一般。 项墨本就没有生气,不过是心底有那么丝不可说的醋意而已,他只是觉着姜璃嫁给自己虽然从没说过不开心,但他却很少在她脸上看到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而她,和姜晞周衍,甚至是现在那个程英勋梁轩在一起时,脸上却常有那种极幸福安然的样子。 这却是姜璃自重生后对自己的生活极为珍惜,每次看见活生生的亲人们在一旁说话嬉闹,她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特别幸福窝心得原因。 只是这却让总喜欢观察她情绪变化的项墨起了误解,让他不由得就想起那个梦境,他甚至觉得,是不是阿璃和他在一起后,一开始只是依赖感动,后来却觉得在西夏这里生活闷得慌,然后发现和周衍或者程英勋或者哪个和她一起长大和她原本的生活更贴近的人在一起更轻松,更幸福? 这样想着,项墨心里就有一股窒息般的疼痛,他抱着怀里佳人的手就有些重。姜璃吃痛,推他,娇嗔道:“以墨,你干什么,好痛了。” 以墨是项墨在外习武时用的名。自从姜璃发现颜青儿,姬兰丝等人竟然作死的叫项墨“项二哥”之后,就改了称呼,不肯再叫他“项二哥”了。项墨便让她叫他以墨。现在连他师傅都是叫他阿墨,这世上再没其他人叫他以墨了。只是姜璃只有撒娇撒赖时才会叫他以墨,平日里却喜欢叫他阿墨哥的。 项墨深吸一口气,微微松开了她一些,看着眉眼如画因刚浸过药澡全身都散发着诱-人幽香吐气如兰的姜璃,却半点绮思都没有。 他轻轻抚摸着她莹白的脖颈,问她道:“阿璃,这些日子,你有没有不开心?” 姜璃微愣却也没有想太多,随即就撒娇软软嗔道:“唔,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开心得很。” 项墨道:“不是这几日,是你姨母她们过来之前,你在王府的日子,有没有不开心?” 姜璃微抬眼看项墨,却见他只沉沉的盯着自己,眼神似极镇定,但似乎又压抑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狂暴,她有些惊讶,但却贴近了他些,发现了他身体有些紧绷,略想了想便道:“阿墨哥,最近你是不是很忙很辛苦?到西夏在你身边我自然是开心的,但如果你能再多陪我些时候,我会更加开心。” 项墨看她,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他也觉得自己总是但凡姜璃身边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有些不安的情绪太过离谱,他知道这种太过强烈的占有欲并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你可以克制自己的行为,却很难控制一些原始情绪爬上心头。 他吻了吻她,道:“嗯,我以后早点回来陪你。觉得闷吗?等王城这边的局势稳了下来,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姜璃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心里也松了松,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这样的项墨倒是更像前世那个冷冽的项墨一些,所以她也并没有不习惯或者害怕,反而看见那样的他,更是心软想靠近他一些。 她双臂环上了他的肩头,脸颊蹭在他的肩窝,软软道:“嗯,好。不过你也不要太辛苦了,如果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你就跟我说,虽然我也不是很聪明,但是,小忙也许还是可以帮的。” 项墨笑,抱了她到床榻上道:“你能帮的事情很多,你最近做的都很好。嗯,赏花宴那天,你把姬家二房的夫人小姐们都请了吧,对她们亲热些,长房那边就晾着。”两人先还是说着话,声音却是渐次低了下去,很快便也顾不上说话了。 却说这日姜璃和程大夫人苏氏梁二夫人阮安梅在城内用完晚膳到了荔园门口,也没送她们,入了园子就告了别,自己回了院子。 苏氏和阮安梅一行和姜璃刚分开不久,苏箐突然就出声道:“哎呀,姨母,我的香囊不见了,就是前些日子萱萱表妹送我的那个香囊,必是落在酒楼了,这可如何是好。” 苏氏闻言皱眉,阮安梅脸色就干脆有点不好看了,因为那个香囊是女儿梁萱亲手绣的,还有一朵萱草的标志,当时苏箐看了好看,就一定要表妹梁萱送她,梁萱性子柔顺,拗不过她,只好很不情愿的送了她。 当然这也是因为西夏民风开放,私相授受什么的根本算不得什么罪名,就是苏箐拿了这香囊,也作不出什么文章出来,所以送了也就送了。 可是苏箐这么一叫嚷,阮安梅的脸色却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脸色有些异常的难看,眼光只在苏箐身上一扫而过,就绷着脸对儿子梁轩道:“阿轩,你多带几个人,去酒楼看看,务必把那香囊找着拿回来。” 梁轩忙点头应是,她妹妹的绣工他是再熟悉不过的,虽然西夏民风开放,丢个香囊荷包什么的都不算是什么事,但被人捡去了,总是件让人不舒服的事,他一边就往酒楼赶,一边心里就腹诽这个苏箐苏表妹,还真是烦人精,他姨母还真敢想,竟想让他去娶她,真是做梦吧。 不过,最烦恼的可不是他,他幸灾乐祸的想到,他这位表妹眼光高,很明显她可没看上自己,她看上的是他们的表哥程英勋呢。 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第133章 请君入瓮 苏箐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她姨母梁二夫人阮安梅的脸色不太好看她也没太注意,只为自己小小的计谋支开了梁轩而倍儿开心。 不过她也没将她的开心溢于言表,而是略带了些忧色跟着大家快行到院子门口时,就对阮安梅道:“姨母,我有些放心不下,我就先不回房了,就在这里先等着二表哥回来可好?”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阮安梅微微扫了一眼程英勋,心里郁色更浓,真觉得她四妹阮安桐给她送来了个祖宗,也不知是不是前世欠了她的。 程家是朝廷设在西夏的世官家族,世代在西夏都指挥使司任武官,阮安梅的夫君梁武成则是十几年前到了西夏,先是在卫所做武官,慢慢就升到了都指挥使的指挥使同知。因着程大夫人苏氏和阮安梅是姨表姐妹,两家自然走的格外近些,这些年关系更是愈发的亲近了。 程英勋和阮安梅的女儿梁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梁萱腼腆,心思不太看得出来,但程英勋喜欢梁萱却是妥妥的,因此苏箐没来之前,两家其实已经在议婚,只等议了日子就下定了。 可是偏偏阮安梅的妹妹阮安桐把自己女儿苏箐送了过来,大概意思是想把苏箐说给梁轩的。 苏箐今年已经十六,原先也是定了婚事的,定的是保宁侯郭家长房那边的嫡次子郭和临,谁知就在婚期前小半年的时候,郭和临和苏箐的庶姐苏笳勾搭上了,普通的勾搭也就罢了,还勾搭上了床。 苏笳彼时也已定了亲,定的是其父苏文焕旧时同窗之子,据说学问还不错,就是家境贫寒,她的婚期本还在苏箐前面。 苏笳的姨娘深受苏文焕宠爱,哭到了苏文焕面前,只说苏笳年幼,奈何郭和临喜欢苏笳,情难自禁才犯了错,既然事情已经犯下了,就还请老爷成全苏笳和郭和临。 但郭家可也没想退亲,更没想给自家嫡子娶个庶女回去,只道是先娶了苏箐,后纳苏笳。 阮安桐是个爆脾气,苏箐脾气也不软,直接就把郭和临和郭家的人给打了出去,然后利落的退了亲事。 苏笳的事情阮安桐可没兴致管,郭家也不可能娶她,只肯纳苏笳为妾,苏文焕自然不肯将女儿送去做妾,任凭那姨娘如何哭求,仍是把她嫁给了那个同窗之子。这还得是那同窗之子不嫌弃她非清白之身。虽然这事那同窗之子内里到底如何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言归正传,经了退亲这事,苏箐的婚事愈加艰难,阮安桐以前就跟阮安梅提过想把苏箐许给阮安梅的长子梁韶,被梁家以梁韶已有婚约给拒了,现在阮安桐又想起了她三姐,就把女儿打包直接送到了西夏,扔给了阮安梅。 阮安梅同情姨甥女的遭遇,自她过来西夏也是待她甚好,原还真考虑着是不是就把她给收了作二儿媳妇。只要心眼不坏,慢慢教着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苏箐过来几个月,就把阮安梅给愁的呀,立时打消了那个念头。 原来苏箐在家被阮安桐宠爱过度,本就性子跳脱,经了苏笳一事受了刺激更加行为古怪起来。到了西夏发现西夏民风彪悍,很快就入乡随俗了,比梁萱程安安这两个土生土长的西夏小姐还要似西夏人。 而且苏箐过来后,压根就没看上性格直率简单的梁轩,而是看上了稳重俊朗的程英勋,那看着程英勋的目光简直直白到想让人忽略都不行。因此,那梁萱原本对自己和程英勋的婚事也没提反对意见,这时却表示要再看看,道是为了感□□闹得姐妹不和,实在难看。 为这事,程梁两家私底下都有些不待见苏箐,也是阮安梅性子柔和,也并没因此就薄待苏箐,所以苏箐倒是全不自觉。 只是阮安梅性子再好,女儿梁萱也是她的逆鳞,苏箐再胡闹也便罢了,今日竟然为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拿梁萱亲手绣的香囊做饵,这实实在在引起了她的一些不好的回忆。就算西夏不重这些闺秀私人小物件,但京都却还是看重的,而阮安梅自小就是京中长大的标准的世家女子。 此时苏箐要留在园子里,阮安梅也大抵知道她的心思,却不想再管她,只对苏氏打了声招呼,就领了微微抿了唇不知想些什么的女儿梁萱先进了院子,自回房间去了。 苏氏转头看自家儿子的目光在萱姐儿身上停了几秒才回过神,心里叹息,她对儿子道:“勋儿,时候也不早了,你留在园中也多有不便,我看你还是先回去王府客院那边吧。” 程英勋知其意思,自是没有不从的,便对母亲行了礼,和妹妹程安安打了声招呼,就自顾离去了,目光看也没有看苏箐一眼。 苏氏见儿子离去,看着远远站在路上等着的苏箐嘴角扯了扯,就携了女儿一起进了园子。 而苏箐见苏氏等人进了园子,便往前快行了几步追上程英勋,唤道:“勋表哥。” 她支开梁轩,留在园子里,为的不过就是能单独和程英勋说会儿话。而她的丫鬟则是很乖巧的留在了原地,没有跟上去。 程英勋停下脚步,看她,道:“苏表妹,有何事?” 苏箐期期艾艾道:“勋表哥,我担心二表哥找不到那香囊,不如你送我过去我们一起跟二表哥找找?” 程英勋面上神色不变,内心简直一万匹马在咆哮,这要不是梁家姨母的嫡亲姨甥女,萱萱她表姐,他早就把她当成空气给忽略了。可是因着那些关系,他还得继续一本正经的忽悠她。 程英勋认真地道:“表妹不必担心,你一个姑娘家深夜出去还是不便,不若还是早点回去歇息,我自去寻阿轩,若寻着了,明日让阿轩送过来不迟。” 苏箐还待再言,程英勋就道:“我本来还约了一个友人叙话,寻阿轩之前还要先去见她,你若坚持想去见阿轩,我就让常远送你去找阿轩吧。”说着也不等苏箐回话就唤身边的侍卫常远。 苏箐一听就急了,忙道:“没有,勋表哥,我没有想去见二表哥,我……” “哦,那原来是我误会了,那表妹无事,我就先告辞了。”程英勋说着片刻也没停留就转身急步走了。 苏箐呆呆看着程英勋的背影,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和程英勋独处的机会就已经没有了。 阮安梅带了女儿回房,想着姨甥女的事,心里有点发愁,就拉了女儿到自己房间说话,问她道:“萱儿,你跟母亲说说,你且到底是什么心思?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程家表哥?” 梁萱闻言一抖,抬眼看自己母亲,半晌才道:“娘亲,其实箐表姐并不坏,她只是,她只是……娘亲,我没有程家表哥的婚事不要紧,可是箐表姐一门心思喜欢勋表哥……” 梁萱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就是觉着,这个苏箐表姐很明显四姨是想把她嫁给她二哥的。可她二哥又不喜欢她,她又那样喜欢勋表哥,那就嫁给勋表哥好了。 第79节 阮安梅一阵无语,道:“你苏家表姐的事,自有她娘给她操心,我打算过两个月就把她送回京都。你勋表哥对你一心一意,他又不是什么东西,是可以让的吗?” 梁萱低垂了眼,就不吭声了,任阮安梅再问,也问不出个话来。阮安梅一阵无力,只好把她打发回去了。她这个女儿表面温柔和顺,其实内里倔强得很,她自己主意定了,你跟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也真是不知道这个性子到底像了谁。 苏箐沮丧得从园子里回来,整了整容色,换了个笑容,没回房间,先去了梁萱的房间。 梁萱看见苏箐进来,就温柔的对她笑了笑,道:“箐表姐,你回来了。”压根也没问那香囊的事,因为她二哥出去时间尚短,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苏箐笑着应了声,道:“嗯,我就是刚刚在外面和勋表哥说了一会儿话,勋表哥说外面凉,让我回来歇着,他去寻二表哥就好了。” 梁萱默了默,在想说什么的时候,苏箐就已经自顾道:“萱妹妹,我好羡慕你,可以和勋表哥一起长大。还有程家的大表哥,还有大表哥,二表哥,他们对你可真好,你不知道我只有一个哥哥和庶姐还有一个姨娘带过来的姐姐,可是他们对我都不好。” 梁萱想开口安慰她两句,可是嘴巴还没刚张开,苏箐那后面的一串话继续麻溜的往外蹦:“我庶姐会说话,会讨人喜欢,从小父亲就只喜欢他,哥哥也喜欢她,说我不贤淑,没有闺秀风范。可是你看,他眼里最贤淑的庶姐做了什么事,背地里勾引了我的未婚夫,和他上床。可就这样,我父亲和哥哥也没给我一个好脸色,父亲说这都是我母亲的错,挑了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连带祸害了庶姐。哥哥竟然还说我,要贤良淑德,姐妹共侍一夫也能传作一段佳话……” 苏箐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的掉,梁萱听得也是心恻恻,觉得她实在也是忒可怜了,可是她也没安慰到她,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始终插不上话。 看吧,有一个人三天两头在你面前这样哭着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梁萱一个未经世事的善良少女哪里经得住,反正只要苏箐想要什么,只要算不得什么紧要的,梁萱能让给她,也就让她了。 这一晚,苏箐足足捉住梁萱诉说了小半宿,才口干舌燥的回房歇息了,直把梁萱给困得呀,她平日里生活简单,可是少有超过戌时睡觉的。 很快就到了六月初二,正是姜璃办了赏花宴,邀请了众世家女眷在荔园赏花的日子。 姜璃给西夏的几大世家,姬家,祁家,杨家,连家以及项氏西府那边的几位夫人都派了请帖,邀请她们携女儿或儿媳出席,但送帖的人都特意强调了每张帖子只限带三个人。 不过姜璃没有邀请她的大伯母项大夫人和堂姐兼弟媳明惠郡主。 当然了明惠对有没有收到请帖这回事压根没留意,因为毕竟她也是王府之人,她觉着没理由姜璃办个赏花宴邀请妯娌还得派张帖子的,而且她的实际身孕已经有八个多月快九个月,这一个月以来,她那肚子就跟巨型馒头似的,突然发了开来,肚子大的仿佛孩子随时就要落地似的。 但她实际才成亲六个月,因着这个,她连王府的大夫都不敢让看了,最近也很少出去见人,哪里还对什么赏花宴有什么兴趣。 这也是当初她乱传谣言的时候姜璃不急着出手的原因。孕妇嘛,总要担待些的,万一这力度掌握的不好,四五个月就早产出了个活蹦乱跳的小子,不还挺吓人的不是。 但项大夫人没收到这赏花宴的邀请,那心就跟被猫爪给挠了似的,实在又心痒又难受。她出自项氏西府,是土生土长的西夏人,幼时更是经历了当年荔园在文华公主住的时候最风光的年代,虽然只参加过几次文华公主举办的赏花宴,但那实在都是非常美好的少女记忆。 她几十年没回西夏,原本对回到西夏还是有很多期待的。可是回来后,她却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和西夏世家众人都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别人对她面上虽然也是笑容满面,她却看出其中多有疏离。就是自家的两个嫂子,对她也不过是尔尔,让她心里着实有些失落苦闷的滋味。 前些日子她还三天两头的跑到王府来看看女儿,可最近明惠因为身子沉得很,身体也是各种不舒服,各种折腾,脾气跟她肚子似的见涨,项翊又不知去哪里了,有火也找不到人发,项大夫人每次一去,都会被她拽着一顿狂诉,这样子,亲娘也有些受不了,所以最近这些日子她连王府都过去的少了。 所以苦闷的她还是很想参加赏花宴,见见旧友,给生活增加点情趣啥的。而且荔园的请帖,历来还代表着在世家圈的地位,这是文华公主时代给众人留下的残留印象。 可是一直到六月初二正日子这一日,项大夫人也没有收到请帖,更没有收到自家嫂子的邀请,她在自己房里坐的心焦,却拉不下面子去问自己嫂子,直到听到打探消息的小丫鬟说嫂子们备了马车准备走了,才不敢相信的确认自己的确没有被邀请。 项大夫人气得脸通红,又怒又憋屈的就自个儿跑到了王府,跑去了女儿明惠郡主那里,打探打探情况再说。 项大夫人去到西夏王府西园,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这一路都被人盯着似的,看她那目光就跟看贼似的。 项大夫人入到明惠房里,看到估计刚发完脾气蔫蔫的明惠,还没开口问,就已经被明惠抓着好一顿哭诉,待她好不容易哄完明惠,都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待明惠平静下来,用了点燕窝羹,项大夫人才终于找了机会略带了些小心问道:“琪儿,我怎么觉得你院子里好像有很多人在监视着这院子?” 项大夫人问完,明惠的脸又黑了,她道:“是啊,这院子早被人监视了,现在我做个啥见个谁都是在人眼皮子底下的。不过现在我也没办法,等孩子生下来了再说吧。” 项大夫人何时见女儿这般妥协过,再看女儿脸色蜡黄满脸雀斑有气无力的模样,想到那风光无限的瑾惠,心里真是各种滋味难以形容。 项大夫人再想问女儿那赏花宴的事,却是有点问不出口了,看女儿那样子,也不像是能知道什么的,所以哄了女儿睡觉,就极其郁闷的离开了。 项大夫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心事重重的往外走,转过回廊时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直接去荔园时,就听到两个小丫鬟坐在石柱下面的台阶小声说话。 一个丫鬟道:“素芽,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调走呀?在这个活监牢里服侍,真是闷也闷死人了。” 叫素芽的小丫鬟道:“嘘,小声点,红儿,你怎么说话总这么口无遮拦的。这位脾气那么差,这要是被她听到了,还不活剥了你的皮。” 叫红儿的小丫鬟就道:“哼,她走到哪里动静都大得不得了,哪里就能听到我们说话了了。再说了,她也就冲我们发发脾气了,你看看这院子,早被世子妃娘娘派人管得密不透风了。哼,前段日子还敢乱传世子妃娘娘的谣言,我看她的好日子也就这么些时候了。” 素芽皱眉,叹气道:“是呀,这位也真是个拎不清的,竟敢传世子妃娘娘的谣言,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红儿一笑,道:“她呀,还好意思传些世子妃娘娘乱七八糟的谣言,我看呀,她自己才是有大问题呢。我看她那肚子,说是六个月,怕是得有九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五公子的种。” 素芽“哎哟”一声忙捂了她的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就算五公子在府里没什么地位,五少夫人的身份算不得什么。可这位也还是我们世子妃的堂姐,那项大夫人今儿个不还来了吗?那可是世子妃的大伯母。” 红儿推开她的手,“切”了声,道:“你没听如熏姐姐说嘛?那项大夫人在京都安王府就没什么地位,五少夫人更是嫁不出去的,要不然也不能嫁给了五公子,那项大夫人还跟着女儿跑来西夏的。你看赏花宴这么大事,世子妃请遍了西夏各大世家的女眷,也不见世子妃请项大夫人,显然没将她放在眼里的……” 项大夫人听到这里早已气得全身颤抖,先时是乍听这些话气得痹了,光顾着颤抖身体没反应过来,此时终于能抬起脚了走路,直接冲上前去一脚就把那叫红儿的小丫鬟给踢下台阶去,骂道:“死贱蹄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两个小丫鬟乍见到突然出现的项大夫人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但这两丫鬟的反应却更是把个项大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因为这两丫鬟背后说主子闲话,被当场抓包了竟然不是跪地求饶,而是愣了片刻就咕噜一声爬了起来,然后一溜烟跑了! 项大夫人看着两人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真是“贱、贱、贱、人”了半天,终于再也不想忍抬脚就往姜璃的荔园走,后面跟着她的丫鬟婆子也不敢吭声,只低着头跟着她走,生怕项大夫人想起她们来,拿她们出气。 项大夫人径直就走到了荔园门口。 今日赏花宴,荔园门口一直有姜璃的管事婆子和大丫鬟们候着迎接客人。不说原来姜璃从京都带来的大丫鬟轻沙,就是本来荔园这边的丫鬟婆子,项大夫人常来王府,也是认识她的。 只是众人看到她,微微就有些吃惊,显然她们也是知道自家主子并没有邀请这位项大夫人。唯有轻沙秀眉一挑,心道,来得可真准时。 轻沙最是熟悉项大夫人,便笑着上前行礼道:“大夫人,您怎么过来了?是找我们世子妃娘娘吗?娘娘在里面,不若奴婢带您进去小厅里候着,奴婢给您去传个讯给娘娘?” 项大夫人看轻沙从容浅笑的样子,再听她左一声“世子妃娘娘”,右一声“娘娘”的,心里压抑的火气真是直翻滚着腾腾往上冒,但是她也还知道注意自己的身份,在今日这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不能和个丫鬟计较,尤其是瑾惠的丫鬟,那都是一只只笑面虎,一个个的蔫坏,没得瑾惠还没见着,就先在她丫鬟面前失了身份的。 因此,她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蹦着道:“那就带我进去,快把瑾惠给我叫过来,我有事找她。” 轻沙轻轻一笑,仿若没看见她那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人的表情,只对着旁边嬷嬷点了点头,就一派从容的领了项大夫人往里走,从后侧小路领了项大夫人到了今日设宴的景明院。 此时赏花宴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众人皆已到齐,也已经相互见了礼,坐到早已排好的席位上正品尝着各色点心。 这些点心不同西夏的粗犷豪放味浓,全是精致小巧的或京都或南边的点心,因着今日是赏花宴,不少还都是各色鲜花制成,衬着桌几上以及宴厅各个角落的奇花异朵,真个是色香味俱全,叫人不能不感叹这些京都贵女果然心思灵巧。 正气氛和洽时,就有轻沙派过来的小丫鬟来请姜璃,躬身在她侧身低语禀报了几句。姜璃听完,便有一丝笑容微微扬起,心道,果然是来了,这请君入瓮一招对付其他人可能不灵,但拿来用在她这大伯母身上,必是有效的。 姜璃跟众人打了声招呼,道是有客来访,稍后再来和大家品茶,交代了几个大丫鬟,拜托了项烟菱帮忙招呼西夏世家女眷,便去了项大夫人候着的小花厅。 项大夫人一见到姜璃出现,还不待姜璃出口问候,就怒斥道:“瑾惠,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吗?竟敢这般不将我和你堂姐放在眼里?” 宴会厅中众人还在喝着茶,吃着点心,间或小声交谈着,突然间,不知从哪个角落就传来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五百字,唔,大家不要嫌烦~~~么么哒~~~ 第134章 意外猛料 瑾惠?大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有机灵的想起来,瑾惠,不就是世子妃皇贵郡主的封号吗?这,谁这么大胆这般训斥世子妃娘娘? 众人脸上都是惊疑不定,耳朵却不自觉的竖了起来,女人嘛,很多时候,八卦是天性,更何况最近这世子妃风头太盛,且不说那夺人的姿容和特殊的身份已经忍不住让人想窥视,接着就是接踵而至的不堪的谣言,然后这位世子妃突然借处置颜家的机会表现的强势,未理会谣言却让谣言戛然而止,这些都已经把西夏众世家对她的好奇拔高到了顶点。 唯有项氏西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脸上更多的是惊惧而不是好奇和八卦,因为她们听出那愤怒尖利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她们的姑奶奶,守寡的安王府项大夫人项娜珠,而那口中的堂姐则是嫁给了项五公子项翊的明惠郡主。 她们欲起身做点什么,却立时就有几个侍女站到了她们身边,她们也非常人,立即便明白自己这是在人家控制之内了,心头恐慌更甚,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且回到项大夫人和姜璃所在的小花厅。 姜璃一进花厅,就被项大夫人愤怒的质问,姜璃一笑,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了初兰和十华在身边。然后坐到一侧的太师椅上,对项大夫人温声道:“大伯母,您这是怎么了?自从到西夏,我也没见大伯母您几次,怎么一见面大伯母就这么大怒气?难道大伯母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又想以前一样,但凡有什么不满,就对侄女发脾气不成?” 姜璃微笑着,声音温柔圆润,听之如山泉水流过,清凉舒适,但流过后,揣摩其内容,才发现这山泉水里面全是钉钉,戳的人生疼。 项大夫人看见她这样的笑容,听她这样不急不缓带了些傲气的说话,简直觉得对面的姜璃是被安王妃赵氏附了身一般可恶可恨。 项大夫人气得胸脯起伏了好几下,勉强忽略掉她的讥讽,怒问道:“少跟我扯有的没的。瑾惠,我问你,你是不是派了人软禁你堂姐?还让人糟践她?她现在还有孕,你就这么糟践她。虽然你现在是位高权重的世子妃,她比不过你,可你也不能丧尽天良,行那不仁不义之事,她可是你的堂姐!” 姜璃闻言诧异的挑眉,道:“大伯母慎言,什么不仁不义?大伯母何出此言?堂姐有孕,虽然不是我经手,我也听说王府都是以最高的规格照顾她,人参燕窝鱼翅雪莲的每日如流水般的送去,就是王妃娘娘自己也没这个待遇的。你又说什么软禁,不错,王府的确是有派了人在堂姐的院外,但那都是为了保护堂姐,怎么叫软禁她,糟践她?他们是碰了她一根手指头,还是扯了她一根头发?据我所知,大堂姐现时不是还好好的在养着胎吗?” 项大夫人“呸”一声道:“保护?她要你的什么保护?你不害她就不错了!她但凡有什么事,都是你使的坏!” 姜璃皱眉,道:“大伯母难道不记得了吗?因为五弟的身份,不少人欲对五弟不利,当年他在外流亡六年,不就是说有人追杀他。就是到了我们安王府,那些人还不肯放过他,刺杀了好几次。这事情很明显,就是有人要借着刺杀五弟,然后把这刺杀的罪名按到王爷和世子的身上,挑拨王府内讧,好渔翁得利。如今堂姐有孕,这些人自然也会趁机对堂姐不利,然后将这谋害先王世子遗孤的罪名再按到我夫君身上。所以于公于私,王府都要加强人手保护堂姐的安全,不被小人得逞。” 说完又叹口气,道,“不说别人,就是大伯母,如今堂姐无事,你都要对外说,但凡堂姐有什么事,那都是我的错。我听了心里更是惶恐,觉着先前派的人手还不够,需得再多派点人手去保护堂姐,不然若被人得了机会害了堂姐,我岂不是要被冤枉死了。” 项大夫人听她这样一长串的话,心里又惊又疑,心里不免也想起项翊被追杀的事情,脸上除了先前的愤怒之外,就又添了恐忧之色,手指了姜璃,嘴唇颤抖“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成句的话来。 姜璃又叹了口气,对着项大夫人道:“大伯母,侄女自小就被教导,大伯父为国捐躯,您被刺激过度,行为异常,凡事无论您多么无理,我们安王府所有的人都要看在去世的大伯的份上,顺着你们,哄着你们。哪怕您再怎么喜欢无事生非,只要不闹出去,就不要跟您计较,反正京都人也都是了解我们安王府情况的。可是,伯母,大伯父已去了十几年,您在安王府胡闹也就罢了,如何如今到了西夏,仍还是一样的脾气?怕是这边的人再大度,也很难如我父王母妃那般容忍您的。” 项大夫人听着姜璃一张一合的说了这一番话,气得脸都扭曲了,终于失了仅存的理性,起身指着姜璃怒骂道:“谁要你们让?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女,安王的爵位原本就是你大伯的,你父亲抢了你大伯的爵位,还要在我们孤儿寡母面前扮好人,我呸。安王府本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大房的,你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我们明惠的。没有安王的爵位,你哪里能被封为什么郡主,嫁给我们西夏王世子。” “对了,就是项墨那西夏王世子的身份,也是从项翊那里偷去的。你们害了项翊的父亲,夺了他父亲的世子位,西夏王位,还要在这里耀武扬威……” “大伯母!您是得了失心疯了吗?”姜璃豁得站起身,怒道,“我们事事让着您,从京都让到西夏,可不是让您得寸进尺,信口开河,乱泼脏水的。您在安王府发疯也就罢了,我们多担待些,可是您在京都待不下去了,跑到西夏,又到西夏来发疯,你当这全天下都是你西府项家的,由着你胡来的吗?” “怎么?你也开始有脾气了?这样才对嘛,你小时候不就是这样,被我们明惠欺负一下就蹦起来老高吗?哼,我说怎么了?你还能把我怎么着?你父亲的安王的爵位就是我夫君的。你夫君那世子位,公爹那西夏王位,也本该是项翊他父亲的。我就这么说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有本事杀了我啊?你父亲夺了明惠父亲的王位之后,女儿再杀了大伯母?哈哈哈。”项大夫人显然是被刺激过度,真的开始发疯了。 姜璃看她那半癫狂的样子,反而冷静下来,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由着项大夫人发了一通脾气,最后在她终于停顿喘气的时候,才幽幽道:“是这样吗?因为你们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怨恨,所以才和北辽的绯莎公主勾结,行那些龌蹉的手段?” 项大夫人情绪还没平静下来,听言也是一愣,喃喃道:“绯莎公主?” 姜璃道:“怎么,你不知道吗?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明惠堂姐虽然成亲才六个月,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九个月。项翊本不喜欢明惠堂姐,明惠堂姐和绯莎公主勾结,用北辽秘药引得项翊和她一度**,然后有了身孕,以孕逼婚。这些你都不知道吗?绯莎公主一直帮着明惠做各种事,所以交换条件就是让明惠来害我吗?上次我在陕西有北辽人突袭,是不是也是明惠跟绯莎公主和北辽人泄露了我的行踪?” 项大夫人脸色苍白,明惠和项翊的事情她知道一些,但知道得却不全面,被姜璃这么直白的一说,脑子里就“嗡嗡嗡”的响,连姜璃后面的话其实也没听清。她不欲在姜璃面前示弱,色厉内荏道:“知道又怎么样?你堂姐的事情你少管。哼,上次那些北辽人怎么没把你抓了去,让你在这里耀武扬威。” 姜璃看着她,只觉得原来人蠢是可以没有极限的。她今日目的不过是让大家了解项大夫人母女性情有点异常,所言不可信,人品不可交而已,可她问着问着,竟然把谈话的方向引到了与北辽的勾结上。 姜璃突道:“还是你们做这些事情都是有项皇后支持的?你们和绯莎公主勾结在京都害我还不够,现在还要跟来西夏来害我,就有这么恨我吗?就因为你们觉得我父王抢了应该是大伯父的王位?还是你们想和北辽人一起害了我夫君,让项翊来继承西夏王位?要不然,是让你的兄长,项皇后的侄子,西府大老爷来坐这个王位?难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让项翊或者您的兄长来坐这个王位?” 项大夫人恨声道:“少扯些乱七八糟的。怎么,你们怕了吗?不错,我告诉你,只要三皇子继位,你还是小心点你这个世子妃位置还做的稳不稳吧!” 姜璃定定看了看她,然后站起了身,面对着墙上的山水壁画,道:“十华,送客吧。宣我的令,以后王府再也不欢迎项氏大夫人,因为这已经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作为侄女,我对你任何诋毁无礼取闹都可以容忍,但作为大齐皇贵郡主,西夏王世子妃,我不能容忍一个和北辽勾结的奸细。” 说完就抬手在一边的墙壁上状似无意的抚了一下。这一抚,传至宴客厅中的声音就骤然截断了。 宴客厅此时陷在了一片诡异的静寂之中。众人面色那叫一个惊愕,五彩纷呈,这听来的八卦密辛简直劲爆到不能再劲爆,众人忍不住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与此事密切相关的人,项大夫人的娘家项氏西府的几位夫人,少夫人和小姐。天哪,原来他们还肖想王府王位?! 项氏西府的人那脸上的神色可以说或比土还灰,或比纸还白,冷汗涔涔,年纪轻的只惊恐得恨不得今日根本没有出现过再这里。 姜璃和项大夫人谈话的期间,西府大夫人杨氏曾数次想起身做些什么阻止谈话,可是身边站着的丫鬟,只一抬手搭上她的肩,她便全身无力说不出话了,在外人看来,那丫鬟不过是给她盏茶倒水,体贴问候而已,真是苦不堪言。 此时都恨不得消失在这里罢了。杨氏见再没有声音传来,众人都目光诡异的盯着她们这边,想张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跟堵住了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换了一身衣裳的姜璃重新回到了宴客厅。见众人神色古怪,姜璃只作不觉,只对众人道:“抱歉,刚刚有一位旧识过来,过去说了一会儿话。大家继续用点心吧,这些点心很多还是皇家御膳房秘法所制,就是平日里世家勋贵也是吃不着的,这还是陛下和皇贵妃娘娘看我远嫁,格外赐了厨子带过来的。” 又道,“不过我觉得西夏的点心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来之前,我还特意跟良嬷嬷学了些西夏点心的做法,然后融合到了京都和南边点心里面,你们看,这个花枝千层糕的味道是不是和你们平日里吃的乳酪千层饼有点像?” 姜璃只当众人不曾听过那些话,一如先前的说笑,可众人看着语笑嫣然的她,只觉口中的点心滋味难言,哪里吃不吃得出那点心和什么乳酪千层饼像不像? 唯有程大夫人苏氏笑着道:“嗯,我们还真是有口福,世子妃娘娘您是不知道,自从来到西夏,我就再也没吃过正宗的京都和南边的点心,我还好,自小就是在锦州长大,倒是你阮家姨母,颇在我面前抱怨了好几回。” 阮安梅点头,温和笑道:“是啊,我们这些在京都长大的世家女可不是不能习惯吗?就是自己做,少了那配料泉水,味道也是不一样,世子妃娘娘,回头我可叫我的丫鬟去你那里学些秘方。” 如此厅里这才又慢慢热络了起来。 但这热络绝不包括项氏西府的女眷们,就是姜璃偶尔含笑扫她们一下,她们心里也是不自觉的哆嗦两下。待众人用了点心,一起去园中赏花时,杨氏终于以身体不适之由带着西府众人退去了。 姜璃自是不勉强,只是关心了几句,便叫了亲信丫鬟送了她们出门去。 回到府中,大夫人杨氏立即就去寻了大老爷也就是现时西府项家的家主项伯焘说话,项伯焘听了杨氏的话,脸色也是黑如锅底,紧握的拳头忍了好久最后还是怒拍了紫檀木桌,咬牙切齿道:“蠢货,贱人,真是小瞧了这贱人!” 因着姜璃颜色娇媚容姿出尘,西府的大老爷项伯焘至始至终也没太把她看在眼里,项墨看不看中她,都不过是个内宅宠眷而已,最多就是个好看的花瓶,尊贵也罢,荣宠也好,也都是供在荔园的雕塑罢了。 杨氏借妹妹项大夫人和外甥女明惠的口,传出姜璃的绯色谣言,这些其实也是项伯焘隐晦示意的。表面针对的是世子妃姜璃,实际目的却是为了降低世子项墨的威信,让众世家人心浮动,轮番出手争夺那世子妃之位,内宅乱,王城世家人心浮动,各有算计,他们也好浑水摸鱼,找机会打击项墨,进而取而代之。 第80节 却万万想不到,一步步最后竟然因为妹妹那蠢货最后落入这世子妃的陷阱,反咬一口,倒打一耙,且直击利害,让人猝不及防。 很多事情都可以洗白,但西夏和北辽世代结仇,哪家没有战死北辽战场的士兵将领?因此,勾结北辽,图谋不轨,这罪名只要沾上了,洗不洗得清都要沾上一股腥臭味。是真是假不重要,但西夏军士们因此心里膈应,对西府项氏心生抵触,他们西府子弟,还如何在军中树立威信,取项墨而代之? 项伯焘虽然已经是项家家主,他的父亲项老太爷却还未过世,只是隐居在静堂院很少理事罢了。 发生这么大事,项伯焘如何也要去跟父亲说一声,征询征询他的意见。就是处理妹妹那个蠢货,也好歹要跟父亲说一声。 项伯焘进到静堂院的时候,项老太爷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见到项伯焘进来,眼睛抬都没抬一下。 项伯焘恭声道:“父亲。”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项老太爷才放下了棋子,抬头盯了他两眼,问道:“今天荔园的赏花宴发生什么了吗?” 项伯焘一惊,随即内心苦笑,他平日里不是请安的时候,少有来找父亲,今日是那世子妃在荔园办赏花宴的日子,他突然来找父亲,面色估计还有异,如何能不被父亲看出来? 项伯焘道“是”,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就把事情跟项老太爷说了。 项老太爷听完却并没有什么怒容,只是冷笑了两声,对项伯焘道:“平日里我常说让你们不要太过低看他人,你们却在这么件大事上阴沟里翻了船。但凡你们在利用你妹妹当刀子在外面瞎折腾前,先慎重了解一下对手,也不至于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项伯焘听了,脸上有一丝僵硬,这事,的确是他疏忽了。先前他盛怒之时,只恨妹妹愚蠢,姜璃狡猾,却未往深处反省自己此事上的失误。此事站在静堂院,感受到父亲冷飕飕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他事前也不是没有调查过姜璃,但从京都传来的消息都是个任性无脑的主,即使在颜家一事上,姜璃处置得狠辣却又姿势高贵,就算震慑了一下大家,但大家潜意识里也不过是觉得她秀的是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和智商无关。 所以他即使收敛了利用谣言中伤她之举,却也没有认真去约束妹妹项大夫人,也对内宅之事并不放在心上,所以此次才栽了这么大跟头。 “哼,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怕也不是来问我有什么建议,不过是想处置你妹妹,不好在我没死之前,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吧?”项伯焘正潜心反省自己的错误的时候,项老太爷的声音又幽幽传来。 项伯焘闻言就是冷汗一冒,开口道:“父亲。” 项老太爷只盯着他不出声。项伯焘只能咬着牙继续道:“父亲,此次妹妹口出狂言,差不多被全西夏的世家女眷都听了去,这西夏,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待下去了。” “你待如何?”项老太爷冷冷问道。 “我看只能把他送回京都去了。”项伯焘道。 “愚蠢,你这个时候把她送回去,不就等于是默认了这个私通北辽的罪名?我看你还是回去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怎么破这个局吧。还有提醒金石,这些日子,我怕项墨是要对金石出手了。”项老太爷道。 项伯焘又是一惊,待要出口询问,项老太爷却已经无意再和他相谈,只示意他离去就自顾摆弄着棋子去了。 项金石是项伯焘的嫡长子,也是项氏西府这一带最有出息的孙辈,此时正在西夏和北辽的边境一个小城做守将。项墨要对金石出手?难道今日之事主导竟是项墨,且是开始出手对付项氏西府的前奏? 这一日,虽然因着项大夫人和姜璃的对话,众人在赏花宴上都颇有些心不在焉,但不得不说,这赏花宴委实办得成功,那些点心茶水都是难得的精品,就是当年参加过文华公主举办的赏花宴的夫人们,也得说,这位世子妃着实比那文华公主的花样还要多,东西更是精致典雅上几分,个个都有典故,杯杯都有故事,足见用心。更别说那荔园里西夏难得一见的奇花异树,着实让人打开眼界的同时,也让人对世子妃的博闻强识印象深刻。 赏花宴布置费心,招待繁复,但对姜璃来说却也不算什么难事,这些都是京都勋贵家小姑娘们的必修课,算不得什么。 只是姜璃却对项大夫人的猛料也有些吃不消,有些隐约的高兴之余还有些忐忑,她怕因自己的鲁莽反而坏了项墨的计划,例如打草惊蛇什么的。因此,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便忙让初兰派了人去通知项墨。 第135章 如何破局 项氏西府静堂院项老爷子居所。 项伯涛走后,项老爷子摆弄着棋子,其实吧,他心情还真不如表面那么镇定和淡然,只是,精心策划这么多年,可以说一辈子都在做这一件事,他对局势的认知可不谓不清楚,也正因为太清楚,他知道,属于西府的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项氏西府和王府项氏原是同枝,其先祖是西夏王府第一代王爷的弟弟。第一代西夏王跟随大齐祖皇帝打天下,天下大定后得封异性藩王,其弟西府先祖身体羸弱,并不能出面作战,一直只能在后面给兄长做幕僚,出谋划策,因此功劳不显,虽然因其兄长之功,也得封一个伯爵位,却是三代而终。 项氏西府和王府项氏的关系一直亲近,这也和实力悬殊有关,王府后代子弟多能征善战,而西府却少有能战的子弟,在常有战事的西夏便只能依附于王府才能保有长久的显赫地位。 这种友好关系却在上一代也就是西府项老爷子那一代有所变质,项老爷子项承祖武力值突破了祖上众人,也算是一代战将,他幼时和西夏老王爷关系亲密,对其信任有加,授予了不少的兵权。然后其妹嫁给了大齐皇帝为后,这些让项氏西府的声望值曾一时达到顶峰。 项老爷子在中年时也曾寄希望于外甥三皇子继承大统,然后在王府没有合适继承人的情况下承袭西夏王的爵位。对,在西夏王府没有合适继承人的情况下,这世上,总有方法能做到此事。 另外安王府在大齐地位独特,在西部地区军权举重若轻,所以项老爷子苦心谋划把女儿嫁给了安王世子,希望能为妹妹项皇后增加助力,也为将来万一西夏兵变能从陕西安王处得到助力。 事情本来发展的挺顺利的,西夏王先世子战败失城而亡,老王爷吐血病重,自此身体岌岌可危,三王子项琮感情失利终年隐居不出,和姬氏关系不睦,二王子项珂野心勃勃,动作不断,还有异族血统,不足以成大器,还是把好用的刀子。 当时只要外甥三皇子继位,他们再在后面推动王府内乱,爵位唾手可得。 可是难以控制的是大齐那边老皇帝老当益壮,拖延几十年也不肯立嫡皇子为太子,最后还腾得冒出了个背景显赫的宠妃阮皇贵妃,所出两子更是深得皇帝喜爱,朝臣认可。然后女婿安王世子战死,安王爵位被其弟夺去,女儿还和信任安王妃不睦。 大齐那边的情况不合人意,然后西夏这边也开始超出控制。几次大战,王世孙项墨用兵如神,击败西域和北辽多次,声名鹊起,在军中获得了一浪比一浪还高的声望。 然后所有事情就仿佛在往恶劣的情况一路发展,在安王皇贵郡主嫁给项墨时他便知道这大概西府的大势已去,哪怕大齐那边情况反转,外甥夺得皇位,西夏这边他们也难以再与王府争锋。 且儿子项伯涛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人,当年那样的大好形势都未能成事,他完全不觉得儿子能在项墨的手底下成事。不过,他暂时也不想阻止他,只要在紧要关头能保住西府基业,且由着他折腾好了。他老了,极度失望之下,已不想再理这些。 荔园汀和院。 其实赏花宴发生的事,项墨早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姜璃安排和项大夫人对话这事事前自然是有跟项墨商量过的,但两人还都未想到项大夫人竟然是这般生猛,把这对话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项墨回来看到姜璃靠在躺椅上颇有点发愁的样子,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他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今日不是挺威风的吗?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姜璃看他神态轻松,比平日里还多了几分戏谐,心里头那丝隐忧立时便放下了,想来事情不至对项墨多大影响,不然他这般开心做什么? 如此姜璃便就想上前往他身上蹭,却被项墨推了开来,笑道:“我还没换衣服,小心伤着。” 姜璃皮肤娇嫩,他从军营回来身上满是尘土砂砾,绝不舍得就这样去抱她的,只是为了宽她的心,才未沐浴换洗前就先过来跟她说话。 项墨说完就俯首小心的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你今天做的很好。先歇息会儿,我沐浴完就过来陪你说话。” 姜璃听项墨跟自己确认今日的事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心也就放下来了,在项墨去沐浴之时,便又出去亲自张罗了晚膳准备和他一起用。这些时日,不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项墨都会尽量回来陪她用膳。 待项墨沐浴回来去膳厅,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各色清淡小菜时,就笑道:“你今天张罗了一整天,怎么还有心情整这些,也不嫌累得慌?”他看一眼那菜色,便知道应是姜璃亲自过目搭配的,并不是寻常厨房里那些。 姜璃笑道:“是我们要吃的,怎么可以觉得累,美味的东西那么多,每天却只可以吃一点点,当然要很用心才是。” 项墨看着她弯弯的大眼睛愉悦的笑的模样,心里满满都是柔软的幸福感,在姜璃进入他的生活前,他的生活全部都是冰凉的金属质感,可是有了姜璃之后,她总仿佛对生活充满了一种虔诚的热爱,每一点点细节都可以让她高兴得不得了,这让他也颇受感染,对她也喜欢得不可理喻。 用完膳,姜璃才开始问项氏西府的事。她知道有些政事她不应该问,但却也要足够了解项墨的大致策略,然后才好调整自己面对西府家眷的态度。 项墨抱着姜璃,闻着她身上隐隐的幽香,只觉身处世外迷境,身心俱静又温柔缱绻,他知道这大概是两人体质慢慢改变的原因,却不知阿璃是不是也如他喜爱迷恋她般爱着自己。 他听她问道:“西府那边,这事会不会引起他们警觉和异动?” 项墨捏着她的手指,看她粉嫩莹白的小手近乎透明,放在自己的手掌心,犹如一朵娇嫩莹润的鲜花,那瓣瓣粉色指甲透着莹光,如娇小的桃色花瓣,他心里开始有些心猿意马,勉强沉了沉气,才温声答道:“没有这事,他们底下的小动作也不少,但却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是恶心人而已。阿璃,你想做什么,都不要有任何顾忌,不要委屈自己就行了。” 他低下头吻她,低声道,“阿璃,你做的很好,我只担心委屈了你,让你不开心。可是你却帮了我很多忙。” 姜璃觉得自己在和他谈正经事呢,可是被他吻得痒痒的,还怎么说话。于是侧开脸,推他道:“这些本来就是该我做的,我父王都只会管军事和公事,安王府和各府的来往安排周转全部都是我母妃打理,我要是有母妃的十分之一便就好了。” 项墨抓住她的手,低笑道:“嗯,阿璃,我不需要你做那些,可你愿意做,我只有高兴的,看你威风凛凛的样子就高兴极了。” 看她圆溜溜瞪着自己的眼睛,便笑着跟她慢慢解释西府的一些事,道:“项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能征善战,深受祖父信任,在西夏北部还是有一定兵权的。可是项大老爷那一代并无出色将材,且项老爷子野心渐显,项大老爷行事阴损,祖父过去这么些年也逐步收回了不少的兵权,到我手里,基本上也已经控制了他们残余的势力。只是项大老爷愚钝,恐怕还看不清楚形势,只当是三皇子上位,他们西府就还有机会。” 见姜璃听得认真,便又继续道,“只是西府虽然实力早已不足为惧,但却喜欢玩阴谋诡计,稍有不慎,也未必不会着他们的道。我十分怀疑大伯之死和那次战役的战败和西府脱不开关系,但却没有实证。韩忱和项翊的出现是个引子,韩忱和北辽有勾结,却不知西府和北辽还有西域有没有关系,若有,迟早也是要拔除的。” “另外,西府喜欢在内宅之中散布谣言,中伤王府,削弱王府威信,挑拨王府内乱。这些年来,母妃和父王不和,母妃和姬家走的很近,和父王心不齐,并无心在这些事上为王府正名,所以这一块很有些被动。所以,阿璃,你这样做的很好。” 姜璃听到此处,眼睛才笑弯了起来,虽然她也十分怀疑,无论自己做什么,哪怕是坏了事,项墨也只会赞她的,因为他太自信并不介意帮她收拾烂摊子。但姜璃自己也不是没有判断力,生在安王府,有些东西就像是天生的,一用就会。 项墨很有耐性的跟她说完西府的渊源情形,并无心再和她闲聊,便抱了她练功去了,所谓练功,是因为这日并不是姜璃泡药澡之日,平常的日子,两人亲热,总是在紧要关头不能继续一步,项墨便需以功法静心引气,如此反复,他倒是发现这功力倒是越发精进,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当然,他情愿可以不用如此练功就是了。 且说项伯焘和自己父亲项老爷子谈过,好似明白了,却又完全没得到解决方案,回去了还是得自己绞尽脑汁的想。要破这局,如何破? 最直接就是要让大家明白世子妃和自家妹子那场对话是无稽之谈,不足以信。 可是和北辽绯沙公主有勾结是自家妹子亲口说出来,还差不多间接认了和北辽勾结,欲在世子妃来西夏途中劫道,哦,这一点先时明惠传世子妃谣言的时候就说过,那北辽三王子对世子妃念念不忘,欲在其来西夏途中把她抢回北辽。明惠咋知道这秘事?其他人可都不知道!原来源头在这里,根本这事她就有份啊,就是她和北辽人勾结泄露世子妃行踪的啊! 总之,他们西府觊觎西夏王府的王位什么的只是估测,但明惠和北辽有勾结那是坐定了的了!所以项翊还想什么王位,有这么个拖后腿的妻子,他不被西夏人唾弃就算是好的了! 如果这样,就是妹妹和外甥女是没的救了,那保住西府的声誉是不是就得大义灭亲,撇清和她们的关系?这……如果能撇清就好了,但别人可不管,就算是断绝了关系,在别人眼里那也是自家的妹子和外甥女。 还有姑姑项皇后那里,也不知此事会不会传到京都,对项皇后造成什么不好影响!项伯焘真是懊恼,他怎么就有这么蠢的妹妹和外甥女呢?多好的牌到了她们手里也都能打烂,发生了这事,真可以说这棋也是废了。 项伯焘真是愁的呀,过往王府王爷世子都还算光明磊落,或者至少少在内宅阴私使手段,这方面向来都是西府这边黑王府,却不想这次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不过想到项皇后,他倒是想到了另一个人,就是刚刚嫁给项四公子项砚的闵幼姝,这枚棋子倒是还没用,不知此事从她那边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只是这回得缓和着来,不能再把这棋给废了。 想到这里,项伯焘便寻了自家夫人杨氏说话。 项伯焘跟自家夫人杨氏道:“昨日赏花宴你可见着了四少夫人?你看着她的性情如何?说来她还是我们晚辈,有空就邀请她来西府做做客什么的。” 杨氏看自家老爷在这当口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来问闵幼姝的事,便知不是随口问问,便想了想几次见到闵幼姝时她的应答情况,答道:“嗯,四少夫人看着是个挺懂礼的孩子,处事也周全,到底是大公主身边长大的孩子,想来教的是不错的。我看她跟金石媳妇也很能谈得来,改日我就跟金石媳妇说说,请她来府上坐坐。” 项伯焘点头,就道:“如此,你就带她多出去走走,也见见其他府上的人,毕竟大家对京里的事情也好奇,有个性子柔和好相处的,想必大家也极欢喜。” 又道,“这次大妹是着了那姜氏的道,我看你有空也去明惠那里走走,想着法子让明惠出口,道那都是她母亲愚钝,受了姜氏的诱导又因着多年的郁结才说了些逾礼的话,那绯莎公主实为子虚乌有的事。想着法子,把那身孕的事也给圆了。慢慢的,这事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 杨氏听言,脑子转了转,便也大致明白了项伯焘的意思,点头道是。 不过项伯焘说着这些女眷内宅的事,脑子又是灵光一闪,问杨氏道:“你昨日可看见了西夏都指挥使程家和都指挥同知梁家的女儿,觉着如何?” 杨氏听言一愣,道:“老爷的意思是?” 项伯焘也不跟她兜圈子,道:“金启的年纪也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了,我看城里几家适龄的女儿不是已定亲就是把眼睛盯在了项墨的侧妃位置上,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若是能跟朝廷在西夏军队的指挥使联姻,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 项伯焘原只是一时动起这个念头,此时跟杨氏说起,越说越觉得不错,这,可真是天赐的好机会! 杨氏听了也是心头一动,她的嫡次子项金启已经十八,仍未定亲,在杨氏眼里,这儿子仪表堂堂,无不良适合,武功也不错,她觉着这王城的几大世家就没个合适的姑娘配的上她儿子的。 说来昨日虽然只是匆匆见了那程家和梁家的姑娘几眼,没有怎么深谈,但观其言谈举止,的确都是落落大方雅致贵气,更别提那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京里大家族出来的孩子,还是世子妃的亲戚,若成了,可不真是一门好亲事。 于是杨氏便点头道:“那两位姑娘的确不错,相貌举止在这王城也难找一两个比得上的。” 项伯焘闻言点头,听说京都顺国公府都出美人,看前赵侧妃和世子妃皇贵郡主就知道所言不虚,那程家和梁家的女儿都有顺国公府的血脉,世子妃的表姐妹,那相貌定是没得挑的。 于是满意的笑道:“你明儿就带着玉莲玉兰去王府,去跟世子妃请罪,就说是昨日她大伯母的话让我们府上甚是惶恐不安,她大伯母已嫁到安王府,就是安王府的人,所行所为本无关我西府的事,来西夏做客,也没有长久住在我们府上的道理,请世子妃娘娘安排她大伯母的住处吧。让玉莲她们多和那程家和梁家的姑娘接触,得空就下帖子请她们出来玩。” 如此交代一番,项伯焘夫妇终于从昨日赏花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志得意满之态,宛如那程家或梁家的姑娘已是他们铁上钉钉的儿媳妇一般了。 项氏西府这边好一顿谋算,其他世家女眷也没闲着。赏花宴之事发生不过一日,世子妃和其大伯母所谈之话就已经被添油加醋的传了个差不多家喻户晓了,只不过每家所听之内容都有些出入而已。 这所传之事,其他事不可取证,但项五少夫人明惠郡主身怀九个月的身孕,这却是可以求证的。很快就有人打听了给明惠郡主诊过脉看过病的大夫,在王府特意放水的情况下,大家迅速便确认了那明惠郡主的身孕真真是实打实的九个月。 这,这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就算西夏民风彪悍,世家女也少有未婚先孕还先那么孕几个月的,但是吧,这个其实大家面儿上笑话两下,心里其实也没觉得是个啥事,但是,但是这孩子是北辽人用北辽秘药得来的啊!这就不可原谅了。 甚至谣言传着传者,就不知道为啥变成了,明惠郡主她肚子里的孩子竟是北辽三王子的了!我了个老天爷,这是混淆西夏王府的血脉啊,先王世子的遗孤咋就娶了这么个媳妇呢?众人真是对项翊又是同情又有那么一点隐约的鄙夷。 待有心人把这事传给项翊,把项翊给气得,他想着,原本迫不得已娶了明惠,是因着不想得罪姑祖母项老王妃,不想得罪项氏西府,想添些助力,这下好了,娶了她,她一样把项氏西府给得罪的妥妥的! 项翊的心简直苦得比黄连汁还要苦。这么些年来,他但凡有什么事都习惯性找韩忱商量,找妹妹韩烟霓说说,发生此事,他心里苦闷,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韩忱,便派人传书了给韩忱,看他有什么好的建议,如何他才能摆脱了明惠这个扫把星。 而想起妹妹韩烟霓,他想到,她的身孕也该是九个月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想着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庄子上生产,心里更是再厌上明惠几分,她简直是毁了他和他妹妹的人生啊! 不过这些并没有传到明惠郡主的耳里,发生了赏花宴的事,明惠郡主的院子给姬王妃安排的人管得跟铁桶似的,以确保明惠郡主不受刺激,顺利养胎生产。 来拜访看望明惠郡主的人,可以拒绝的全拒绝掉,不能拒绝的,也是全程都有姬王妃的人跟着,话头稍有不对,立马截止。就是项大夫人,在姬王妃和她深谈之后,也为了女儿的身体健康,偃旗息鼓了。 此时的项大夫人已是住进了王府客院,项伯焘打定了主意,就好说歹说把项大夫人劝去了王府住。 第81节 杨氏先是照着项伯焘的话想把项大夫人踢给姜璃,不过姜璃不买她的账,软硬不吃,说上几句,那话题就被姜璃不知道扯到了哪里去,弄不好,还给姜璃义正辞严的训斥几句。 杨氏无法,只好跑去找姬王妃哭诉,姬王妃倒是好说话,也不拒绝,收留了项大夫人,不过只用了一般招呼打秋风的亲戚的礼仪把项大夫人安排进了王府外院的客院。 项大夫人一辈子趾高气扬,哪里受过这般的委屈,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被自家兄长和嫂子踢出了门,虽则项伯焘和杨氏用了各种甜言蜜语哄她,只道这是“权宜之计”,她也觉得深深的受到了伤害,只是女儿临盆在即,多番打击之下,她虽感愤怒又情绪消沉,到底为着女儿的肚子没再闹腾。 这些云云总总,西夏众世家都觉得王府做得厚道,这样的母女,王府还要尽心尽力照顾着她们,也真是辛苦了! 第136章 今时往日 赏花宴过后,程大夫人苏氏和梁二夫人阮安梅也没即时离开,而是受了姜璃的邀请在庆州城住上一段时日。 都指挥使司所在城池凉州城地处荒凉,除了他们几家武将家眷,基本没有什么有底蕴的世家,不仅生活沉闷,也不利于女儿家的培养,且苏氏和阮安梅久居西夏,也想念京都和亲人的紧,见到姜璃自然也是亲切,因此姜璃邀请,她们回凉州城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便欣然留了下来,也叮嘱女儿们,多点和姜璃相处,也好知道多点京都的事请。 说来阮安梅还有另外一个心思,就是有关苏箐的亲事。 她四妹阮安桐将女儿苏箐送了过来,原本是想把苏箐嫁给阮安梅的儿子梁轩。阮安梅重视姐妹之情,也同情苏箐的遭遇,想着只要品性差不多就娶来做儿媳妇也未尝不可,毕竟不是嫡长媳,只要不是心眼坏好好□□一番差不离就行了。 结果苏箐到来后的所作所为还是打破了她所能接受的底线,尤其是苏箐还一门心思就看上了本来已经快定下来的女婿程英勋,这真是让她接受无能啊。 凉州城身份合适性情合适的女婿可不好找,姨甥女再重要,也比不过自己女儿,阮安梅原本已经打算把苏箐打包送回京都去,结果,前两日就又收到四妹阮安桐的传信,千嘱咐万拜托的求她帮忙给苏箐找个好人家,只要身份差不离品性不错就行了。 这“身份差不离品性不错”,说出来只有不到十个字,可要是容易,满京都都是身份不差品性也不错的,怎么就没能把苏箐嫁出去? 而且四妹阮安桐是个心高气傲的,这么低声下气的求自己,实在不能不让阮安梅诧异,不就是退个亲吗,至于像是女儿嫁不出去似的,难道苏箐在京都还犯了什么事? 阮安梅心里存了疑惑,可是苏箐的随侍丫鬟婆子显然是被叮嘱过,旁敲侧击的问都是问不出来的。 阮安梅想到刚从京都嫁过来不久的姜璃,因着关系亲近,便也不避讳的在一次无人闲谈时问了出来。 姜璃听表姨母问她,也是一愣,因为性情不和,阮安桐和安王妃赵敏媛虽是表姐妹但其实来往也不多,姜璃平日里更是和苏箐没什么交集,尤其她重生后,生活忙得跟陀螺似的,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苏箐除了退婚,还有什么细节的事。 她侧了脑袋看到一旁侍立的如薰神色微动,便知她应是知道些什么,除了贴身侍女,喝退了众人,就对如薰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如薰应诺,又对阮安梅行了个礼,道:“保宁侯郭家的二公子和苏家表小姐退亲后,勋贵家里都知道这退亲是怎么一回事,因此郭家二公子的婚事也不是很好找。郭家就不顾郭二公子的意愿,定了北山伯家的小姐。郭二公子不喜北山伯家的小姐,就仍是时时跑来找表小姐,那时表小姐的庶姐苏笳已嫁,郭二公子痛哭流涕的求表小姐,说他错了,以前那都是被那苏笳勾引一时没把持住就犯了错。苏箐看他哭得可怜,态度诚恳,估计态度也有点含糊,因此被那北山伯家的小姐知道了,就说表小姐不要脸,退了亲还勾着郭二公子不放,果然一家子的姐妹没一个好的云云,然后表小姐还和北山伯家的小姐打了一架,口水仗也打了不少。这事京里闹得很大,各色流言都有,有些真是不堪的很,所以结果就是表小姐的婚事愈加艰难,勋贵家不愿娶,文官家更是爱面子,也不愿娶。” 姜璃和阮安梅听完都面面相觑,这都叫啥子事啊?! 阮安梅婚后不久就跟着自家夫君到了西夏,可能不知道京内新贵的情况。而北山伯,姜璃还是清楚的。北山伯山匪出身,招安后再跟着十一皇子姜缵十二皇子姜祁在云南剿匪颇是立了几次大功,但他最大的功劳还不是剿匪,而是他曾救过十二皇子姜祁,皇帝这才破格封了他个北山伯。 北山伯原先就是个山匪,被封为伯爵也没几年的事,可想而知他女儿的教育是个什么教育,而且他女儿的长相也和她爹山匪的身份相称,就是个女山匪的样子。郭和临既然喜欢招蜂引蝶,那北山伯之女自然入不得他的眼。 项皇后的长女昭阳公主尚保宁侯郭家子,因此京中人总是会把保宁侯划入项皇后这一阵营中。这保宁侯家先是求娶阮皇贵妃的嫡妹之女,退亲后又求娶于皇贵妃一系有恩的北山伯家,看来,这保宁侯是想跳船换阵营了。 可惜拿来跳船的儿子不堪用,总掉链子,结亲不成变结仇,估计这保宁侯老侯爷也是伤透了脑筋。 姜璃听完这事脑子是发散性思维想去了这后面的弯弯绕,而阮安梅却是听完就更为着这姨甥女发愁了。 阮安梅心里真是滋味难言又十分气愤,当年阮安桐夫婿苏文焕不过是个孤儿,受自己父母大恩,最后还把妹妹阮安桐许配给他,结果妹妹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啊!想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姜璃看阮安梅面上难看,以为她担心苏箐的亲事,就笑着对她道:“姨母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我看箐表姐经了这事,还能活蹦乱跳,就算不了什么大事。若是担心她的婚事,这西夏世家也多,挑一个就好了。” 阮安梅面露苦色,这是能随便挑的吗?万一性情不好或将来出了什么事,还得落埋怨。 姜璃也就那么一说,当然了,她是真没觉得算个什么事,替苏箐找个婆家而已,还不容易,至于将来过得好不好,落埋怨什么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她是皇家人,大抵还是受了皇家爱指婚的影响,没听说那个皇帝皇后贵妃指了婚还管你过得好不好的。 阮安梅是满脸苦色的走了,但虽然也知道这是出力不讨好的事,可妹妹这般求自己,她心里也不落忍,她本就重亲情,更别提在这西夏苦寒之地一待就是几十年,平日里难得见自家亲人的,妹妹这样求到自己头上,无论如何也得帮帮的。 因此,再有西夏世家女眷邀请她们参加个宴会,游个园什么的,阮安梅便也挑拣着不拒绝了,逢着小姑娘们邀请女儿姨甥女她们出去玩,阮安梅也只安排好护卫保护好几姐妹,不再拒绝了。 而此时项氏西府因怀了别样目的,嫡女项玉莲庶女项玉兰也是频频的来往王府中,希望能和程梁两家的小姐打好关系好进一步谋划。因此接下来的时间也是精彩纷呈,节目繁多。 姜璃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形,这水总要动起来,才知道里面的深浅和鱼虾的情况的,反正有了项墨做后盾,她幼时的不怕死的性情算是彻底被挑了起来。 且说各家有各家的烦恼,各家有各家的谋算,这王城里因着世子妃姜璃的几次高调亮相并震慑了众人的同时,有一个人却是暗暗咬碎了银牙。 这个人自然是原本最有机会成为西夏王世子妃的姬王妃的侄女姬兰丝,但她性子沉稳,外人看她,倒是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大方,实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日姬兰丝照常去给自己祖母姬老夫人请安,进得屋子的时候,见到母亲祁氏,大嫂余氏和小侄女玉姐儿,庶妹姬兰茜,三婶娘郑氏以及堂妹姬兰甯都已经到了。 姬兰丝给姬老夫人行了个礼,就笑道:“今儿个莫不是个什么特别日子,还是我来的迟了,婶娘大嫂和妹妹们竟是都已经在祖母这里了。唔,还是祖母这里有什么好东西今儿个要派不成?” 因着往年姬兰丝深得姬王妃喜爱,一年里倒有七八个月住在王府,姬家上下都满以为她便会是项墨妻子的不二人选,因此在姬家也是地位非常,在姬老夫人面前也格外有脸面些。 姬老夫人忙拉了她到身边坐下,道:“派什么东西,也不能拉下你。只不过今儿个你三婶娘说甯姐儿要出门,特意早些过来说声。” 姬兰丝闻言挑眉就看向姬兰甯,只见她穿着一条湖蓝色的杭绸挑花襦裙,颈上戴了一个珍珠串羊脂白玉璎珞,头上梳的是双螺髻,两边分别插了小巧精致的珍珠钗,脸上略施薄脂,打扮的端的是秀丽怡人。 姬府三房是庶出,三老爷姬咏又是个小小的文官,因此在姬家并没有什么地位,其妻郑氏更只是个商家女,郑家只是商户并无任何人为官为将,只因郑氏貌美,便被姬咏看中娶了来。 因此,单从外貌上来说,其实郑氏所出的姬兰甯继承了郑氏的美貌,生得比世家相互联姻所出的姬兰丝还要更好些。 但平日里郑氏都将姬兰甯往低调里打扮,姬兰甯又少言寡语,姬家众人倒是忽略了这点。却不知今日这堂妹如何打扮的这么出挑出门去? 姬兰丝正待开口说些什么,一旁她的母亲祁氏就笑着道:“兰儿你有所不知,今日那世子妃娘娘的亲戚西夏都指挥使司程家和梁家的小姐请了你二妹妹去荔园玩耍,说是要早些时候去天气凉爽才好在园子里逛逛,你二妹妹这才一早就过来,现时已经打算出发了。” 祁氏话说的直白,厅中众人都知道姬兰丝的心事,不免都有些担心的观察着姬兰丝的反应,尤其是那姬兰甯的母亲郑氏更是有些紧张的看向了姬兰丝,攥着姬兰甯的手都有些发紧。 姬兰丝闻言脸色的确微微变了变,但察觉到众人审视着自己的目光,挺了挺脊背,再次看向堂妹姬兰甯,挤了个笑容道:“哦,我几日没去王府,却不知二妹妹最近和程家和梁家的小姐成了朋友?这样也挺好,我就说平日里见妹妹不爱言语,终是少了些乐趣,能有些相得的朋友,也是益事。却不知今日你们去荔园都是有哪些家的小姐?” 祁氏听了女儿的话心里叹息,这女儿聪明是真的聪明,心思也深,可是也不知是姬家的血脉原因,还是住在王府久了受了姬王妃的影响,言语之间总是不自觉的强势,那语气更是咄咄逼人,就像此时,那看着姬兰甯的目光简直就带了好几分的压力,仿若那不是随口问问,而是命令一般。 姬兰甯抬眼对着姬兰丝浅浅笑了笑,那两侧就显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来,仿若并没察觉到姬兰丝给自己的压力,笑着柔声道:“回大姐姐的话,妹妹只是收到了请帖,也未敢出声询问过来送帖的姐姐详情,所以其实也是不知情的。大姐姐想知道,待妹妹今晚回家来,再跟姐姐说。” 姬兰丝面色一僵,以往这个堂妹可不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她一笑,道:“不过是随口问问,二妹妹不必介怀。” 又道,“我今日晚些时候也正待去王府给姑母请安,不若妹妹宴会完了,就过来王府这边叫我,我们一起回府?” 听了她这话,郑氏的手又是一惊,姬兰甯却温柔的捏了捏母亲的手,然后冲姬兰丝点头道:“正该如此,妹妹既然去了荔园,也不好不给姑母请安,届时就和大姐姐一起回吧。” 说了几句话,郑氏就带着姬兰甯告辞了。姬兰丝看着她们的背影出了房间,这才回过头来对着自家祖母道:“往日里我就瞧二妹妹长得好,果不其然竟是得了程家和梁家小姐的眼,也是她的造化了。” 姬老夫人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此时听自己最看重的孙女言语试探,心里也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姬兰丝的手,道:“一家子姐妹,就该拧成一股绳使力,晚些时候她回来我自会跟她好好谈谈,你是做姐姐的,且待她好些也是应该的。”这却是劝她今晚回来时不要做些什么吓着了姬兰甯,且留着让她晚上再和姬兰甯谈的意思。 姬兰丝一笑,自是点头,道:“自当如此。” 郑氏和姬兰甯出了姬老夫人的院子,姬兰甯感觉到母亲颇有些担心的样子,便送了母亲回房,打发了众人,才劝道:“母亲不必担心,她的眼中钉又不是我,这个时候估计也腾不出手来为难我,再说了,难道我和谁交往还需得她批准不成?” 郑氏摇头,道:“话是这样说,可是若是得罪了她,惹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厌,我怕会影响你的婚事,也影响你哥哥的前途。” 郑氏自己因为出身问题,嫁的又是不起眼的庶子,在世家和将官家并没什么人脉,她觉着自己女儿要说亲可能要求着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地方还很多,平日里便更加小心着不敢得罪她们。 姬兰甯笑,对母亲道:“今时不同往日,母亲,您觉着现在的西夏还是往日的西夏,现在的姬家还是往日的姬家吗?” 见母亲略有点不解的样子,姬兰甯道,“母亲,我虽是猜测,但没有八成也有五成的把握,怕是世子爷都在削弱姬家的势力了。但哥哥幼时就跟随世子爷征战,早已算是世子爷的一系,所以母亲你若是担心因为得罪大房就会影响哥哥的前途,倒真是大可不必,怕他们越压制哥哥,世子爷才会越用哥哥呢。” 姬兰甯和自己兄长姬行焕自小感情极好,很多事情姬行焕也愿意跟她说些,所以她看到东西倒是透彻些。 她说着又是一笑,道,“至于我的亲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算不得什么。母亲您和她们相处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她们的性情吗?若把我的亲事交给她们,怕定是被卖了交换什么利益了,还不是做了大房的踏脚石。就是母亲,这么多年来您都用嫁妆和郑家的钱填姬家的窟窿,可也没得着什么好。” 郑氏叹了口气,其实有些事情她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大房势大,她总是担心的。只是听女儿这般说,知她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听了她的话,到底心宽些。 姬兰甯宽慰了母亲一番,就带了贴身侍女出发去了王府荔园。 另一边姬兰丝陪着祖母用完早膳回到房间那脸上的笑容才卸了去,露出阴沉的脸色,吩咐了身边的大丫鬟秋荷去查探三房最近的动静,就独自坐到了房间拿了匕首插着花盆里的沙,发泄心里的怒气和焦躁之气。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现在连自家向来最软弱听话不吭声的三房都开始露出尾巴来了,这委实让她愤懑。 自姜璃入西夏,姬兰丝虽然没有明着和姜璃交手,却已经暗地里或借姬王妃之手,或借颜青儿之手,或借项氏西府之手,向姜璃出手多次,只不过次次皆败北而回。 每次都是精心策划,针对姜璃的致命弱点巧妙攻击,若成功,便可让姜璃在王府难有立足之地,在西夏举步维艰。可是竟然每次都被她躲过,甚或反劣势为优势,倒让她在西夏算是逐步站稳了脚跟。 不,她不会认输,人总有弱点,感情,看似牢固,也最容易被人离间,那姜氏在明自己在暗,只要找准时机出手,定能除掉她。 她知道姑母的意思,想让她嫁给表哥项墨做侧妃。原先在姜氏还未入西夏时,她们都以为她不过是个摆设,所以那时她并不介意做侧妃。因为她知道表哥性子冷,又因着赵侧妃必也不喜欢那姜氏,而她这个侧妃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有姑母的撑腰,有西夏主场的优势,姜氏一个摆设算什么。 可是等那姜氏入了西夏,她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原先所有的假设都不成立了,再看自己表哥对着她那专注宠溺的眼神。她那时便决定,自己必须除掉她,否则,哪怕自己嫁给了表哥做侧妃,那真正做摆设的必不是那姜氏,而是自己,这,她决不能接受。 慢慢来吧,除掉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她有的是耐心,为了表哥,她愿意等。 姬兰丝慢慢平息了怒气,开始苦思冥想可能的计策,推敲每一个步骤的时候,其母祁氏却到了她的院子看她。 姬兰丝听到丫鬟禀告,便放下了匕首,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挂上了个得体的笑容,这才去了花厅见母亲祁氏。 祁氏看她那得体却疏离的样子,心里郁色更浓,因着姬兰丝自小养在老太太院子里,稍大些又常住在王府,和祁氏这个亲生母亲的关系反而并不亲密。 姬兰丝给祁氏行了礼,叫人上了茶,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有些相对无语。 祁氏斟酌了一下,便道:“丝儿,前些日子我跟你舅母聊天,你舅母颇有意为诚哥儿求娶你,我看诚哥儿人品出众,又自小爱慕你……” “母亲!”姬兰丝收了笑容,沉了脸不高兴的打断了祁氏的话,道,“母亲,您明明知道我的心意,现在还提这个做什么?” 祁氏看着女儿沉着的脸色中带着些痛苦,心里就是一痛,忍不住劝道:“丝儿,若是往日,我必不会提。可是你也见到了,王世子对那世子妃一往情深,你继续坚持下去有什么意思?难道你真要听你姑母的,去做他的侧妃吗?他不喜欢你,就算是做了侧妃,那也只是个名分,你这一辈子,可要怎么过?” 姬兰丝霍的站起身,冲着祁氏道:“母亲,那姜氏才到西夏,能否站稳脚跟还是另算,说什么侧妃不侧妃的,为免言之过早。母亲,您知道我的心意,不帮我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在后面做这些小动作,拖我的后腿?” 祁氏听了她的话却是脸上一变,也顾不上女儿对自己言语的不敬,只白了脸色问道:“丝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能否站稳脚跟还是另算,什么叫侧妃不侧妃的,为免言之过早,难道你还有什么打算不成?丝儿,你就听我一句劝,那王世子既然不喜欢你,你做再多也是徒劳的。且不说你做了什么,被他发现,会是什么后果,就是侥幸被你成功了,你看你姑母的日子,难道过得多有滋味吗?你姑母好歹还和王爷有过一段相好的日子呢,那王爷绝起情来还不是毫不心软。更何况王世子他根本就从没有喜欢过你!” 第137章 族所赐 姬兰丝听了母亲祁氏的话只气得手发颤,有些事情很多人知道,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在她面前点破,可是这个人,她的母亲,却毫不留情的在自己面前把残忍的事实撕了开来,撕了她的骄傲,她的尊严,让她颜面尽失。 这算什么母亲?从来不给自己帮助,不给自己支持,却在自己最艰难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给自己一刀,让自己难堪和痛苦,这到底算是什么母亲? “母亲,您既然是这样想的,为何我幼时祖母父亲要把我往这个方向培养时您不阻止他们?为何姑母接我去王府小住时您不阻止他们?现在我到了这一步,根本回不了头,您不说帮我想方法,却过来阻止我,让我情何以堪?我现在这样退下来,你让我将来怎么对着众人生活?还有那祁家人,他们又会怎么看得起我?哦,还是祁家觉得反正都是侧妃,想着要把祁思晗送过去,所以让你来做说客,让我给祁思晗让路?”姬兰丝气得急了,口不择言道。 也是她这段日子心情起伏太大,反复受挫刺激太深,否则以她的城府不至如此失态,哪怕是在自己母亲面前,也可以控制得十分好。 姬大夫人听了女儿的话,简直伤心失望得摇摇欲坠,她不想女儿原来对自己怨气如此之深,对祁家隔阂如此之深。 其实说起来,姬家只出了一个姬王妃,一直以来祁家才是世家之首,不说再早之前,就是老王爷的先王妃和先世子项璜的世子妃便都是祁家女,姬大夫人的姑姑和堂姐。 原本这一代祁家的嫡长女祁思沅也是要嫁给项璜长子的,七年前项璜一家都死在了边城,这婚事便也无法继续下去了。这事要是搁京都,估计祁思沅也就是待家庙的份,但祁家却不管,祁思沅仍是稳稳当当的嫁给了一个小世家关家做了关家的嫡长媳。 姬兰丝见母亲祁氏神情哀伤,也发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言语太过刺耳,她是对自己母亲不满,却向来不宣于言表,免得传到祁家,徒惹人笑话,便稳了稳情绪道,叹了口气道:“母亲,您是知道的,这么些年来,姬家和姑姑都花了很多心思在我身上,整个西夏都觉得我会是表哥的世子妃,就是我想退,恐怕他们也不让退,您跟女儿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祁氏闻言本想说若你真的愿意退,他们那里我自帮你周全,却看女儿神情敷衍,样子疏离,一副再不愿谈下去的样子,立时便明白刚才女儿这话不过是拿来打发自己的,哪里是姬家或姬王妃不肯让她退,怕是她自己不肯退而已。 祁氏劝女儿不果,伤心失望而归,回来后却从自己的陪嫁嬷嬷处得知,今日侄女祁思晗也受了那世子妃的表姐妹程家和梁家的小姐去了荔园玩耍,听到这个消息,她真是不知道该替娘家高兴还是该替女儿发愁。 祁家原是王府项氏家将,世代跟随项氏西征北战,也一直是王府心腹,稳稳的西夏第一大世家,但自文华公主嫁入王府,祁家便低调起来,再到先世子战死,可以说祁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但祁家立家靠的从来不是外戚的身份,历来靠的都是子弟出色,在军中有自己的地位,所以哪怕在王城中低调,实际却从来都是地位稳固,也没哪个王爷脑抽真的试图要动祁家。 这一代的祁家子弟,就有几个都跟随过王世子项墨征战,项墨也对他们信任有加,予以重任,并不曾因他们是先世子的外家和妻家而有所压制,虽然他选的人也都是很有技巧,毕竟每一个家族,也都不是铁板一块,每一房每一支也都会有自己的心思旁算。 说是程家小姐和梁家小姐邀请,请的人有姬家三房的姬兰甯和祁家嫡女祁思晗,祁氏身为祁家精心培养的祁家女,这点政治触觉还是有的,怕这是那世子妃在慢慢渗透西夏的世家了。可笑丈夫和婆母他们还不自知,仍做着把女儿姬兰丝送去做世子侧妃的美梦,姬家是王世子的外家,再差也不能差到哪里去,她只担心女儿,将来可如何是好。 第82节 祁氏心事重重,姬兰丝身心受创,但此时的荔园却是阳光明媚,夏花灿烂,语笑嫣然,一派的美景美图美食和美人欢笑喜乐的场景。 说是程家小姐程安安和梁家小姐梁萱邀请,其实能邀请进荔园玩耍,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背后必然是世子妃推动,甚至邀请人员名单,必也是世子妃首肯甚至决定的,因此能被邀请,大家都是分外激动和荣幸。 人就是这么奇怪,各大世家一开始表面好像都对这位远嫁而来的世子妃有抵触心理,但发现这位出身高贵的世子妃容颜天姿手段非常时,或许还有人心存不满,但待她抛出橄榄枝的时候却又激动荣幸非常。 于姜璃来说,她嫁到西夏是来做世子妃,将来是要做王妃的,她不是过来要把西夏所有世家干掉的,那还有谁来给她家夫君王世子来干活打战?所以打压居心叵测的,自然也要扶持拉拢一批得用的。 姜璃因为身份的原因,很多时候不好直接出面和人打太多交道,而这时在她这里作客的程家和梁家表姐妹就发挥了巨大作用,尤其是这两姐妹也是长在西夏,对这边情形也知道的很多,性格一个爽朗一个温柔却都是心思灵透之人,姜璃想做什么,竟是都能领悟的**不离十,也只能说她们毕竟都承继了共同的血脉,颇有一些心意相通的意思。 这日邀请的人不多,只有六七个世家小姐,都是平日里和程安安梁萱多有来往的,有祁家长房的祁思晗,姬家三房的姬兰甯,西府的项玉莲,还分别有杨家、连家以及关家的几位小姐。 程安安爽朗稳重,梁萱体贴周到,就是苏箐也是个会来事的,一群小姑娘玩得很是尽兴,尤其姜璃吩咐了人送来几十样流水般的点心甜品,又叫了嬷嬷和宫里出来的宫女陪大家玩耍,讲解点心的制法,京里流行的衣裳发饰,给小姑娘们指点一下妆容技巧,令得小姑娘们眼花缭乱,都喜欢得不得了,更甚是对只在开始出现了一次的姜璃生出了些许的崇拜之情,这却是姜璃意想不到的。 其实在西夏,项墨就算不说是像天神般的存在,但在她们心目中也都是高高在上的英雄崇拜的对象,但项墨她们也不怎么见,偶尔见到一面也是冷冰冰的,现如今有了一个世子妃,这般天颜,又让她们叹为观止的能干和知识渊博,好像无所不能似的,她们觉着也只有这要的她才能配得上她们心目中的王世子,自然而然就对她生出了崇敬之意。 当然,这要姜璃说,那都是幻觉啊。 总之,小姑娘们十分尽兴。就是项玉莲,原是怀着目的去接近程安安和梁萱的,之后却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们,觉得若是哥哥能娶她们中的一个,那也真的是很不错。 众人玩了一上午,又留在了园子里用了午膳,都有些乏了,便陆续告辞离去,而姬兰甯和项玉莲则是一起去了王府,一个是去给姬王妃请安,一个则是去见闵幼姝,和闵幼姝说话的。 姬兰甯到了西园,便被园子里的小丫鬟带到了花厅,里面姬王妃正在和项烟菱姬兰丝说话,旁边还坐着小小的珍姐儿。 姬兰丝在外强势,可是在姬王妃面前却十分乖巧懂事,而且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对姬王妃来说,说姬兰丝像是她的另一个女儿也不为过。 姬兰甯上前行礼,姬王妃看到她倒是微微一愣,记忆中她这个侄女永远垂眉敛目,素面淡衣,样子也只是小小的清秀,和花团锦簇浓眉大眼的姬兰丝相比,实在是清淡的不成样子,再难让人注意到的,却不曾想,这细细一打扮,竟突然鲜活了过来,颇有几分颜色。 姬王妃心里一动,就唤了她上前,拉了她的手细细打量,问她今日玩得如何,都有哪些人云云。 姬兰甯一一答了,口齿清晰,神色谦恭柔顺恰到好处,姬王妃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个侄女也这般出色,以往倒是完全不觉。 姬王妃点头道:“程家小姐和梁家小姐都是京中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小姐,想必都有过人之处,你和她们多来往也是好的。”说完便让人拿了些布料首饰赏给姬兰甯。 姬兰甯谢过,这时一直在一旁微笑着的姬兰丝就笑着道:“竟然还有点心师傅教你们点心吗?世子妃娘娘真是周到,我看世子妃娘娘也格外会调理人,妹妹不过是接触了世子妃娘娘几次,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我看妹妹今日的装扮似足了那些京里的贵女呢。” 姬兰丝已经查到,姬兰甯头上戴的那套珍珠首饰竟然是世子妃所赐。这世子妃想做什么?她此话便有世子妃在拉拢收买了自己这个堂妹的意思,她知道姑母强势,又不喜姜璃,听了此话必有不悦。 姬兰甯听了却似半点也听不出其中挑拨之意,只点头道:“妹妹愚钝,平日里也不爱捣腾打扮自己,还是母亲说既然是程小姐和梁小姐相邀,不好好打扮,怕是失礼,丢了姬家和娘娘的面子,这才专门找了人帮妹妹装扮的,让姐姐笑话了。” 姬兰丝便道:“如何会笑话?我看这样就很好,还有妹妹这珍珠钗,看起来也别样精致,我竟没见过,是京里的款式吗?” 姬兰甯还未答话,一旁的珍姐儿突然出声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我也有,是舅母送我的,说等我大些就可以戴了。”珍姐儿得的自然是小一号的,珍姐儿喜欢异常,所以记得很清楚。 姬兰甯便抿着嘴笑了,道:“的确如此,正是世子妃娘娘赐了给梁小姐和程小姐的,这些时日,梁小姐和程小姐收了不少各家小姐的礼物,其实她们也是久居西夏,回礼多也是我们西夏常见的,世子妃就拿了些京里带来的首饰配饰什么的,赐给了程小姐和梁小姐,让她们送给来往多的姐妹们,道是让她们还是别忘了自己其实是京里的世家贵女。” 这行为,也得是特别亲密和足够的身份才有自信做这种事,不然弄得不好反是要得罪人了。 姬兰丝正待开口还想说什么,一旁的项烟菱却是开口了,道:“嗯,弟妹还是周到的,我看这些首饰虽算不得多贵重,胜在心思灵巧,做工精致,也让大家戴个新鲜,我们家珍姐儿可不就喜欢极了这些东西。今日程表妹和梁表妹也派了人过来请我们家珍姐儿,我看珍姐儿这两日有点受寒,便拒了,但程表妹和梁表妹有心,还送来了各式点心给珍姐儿,都是现蒸的热点心,受寒吃了也不怕,珍姐儿可不喜欢的什么似的。” 那坐在母亲身边的珍姐儿听了就大力的点头,似在佐证自己母亲似的。 项烟菱摸摸她,又对着自己母亲姬王妃笑道:“也是母亲没再给我生个弟弟,不然,我看程家表妹和梁家表妹,还真是让人稀罕的紧,若有弟弟,定是要让弟弟娶来留在王府的。” 这样明显的偏袒,姬兰丝心里真是一口气堵着了没上来,挑拨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过犹不及,做得太明显了,反落了下乘。 她心里暗恨,亏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奉承着项烟菱,对那珍姐儿也是宠爱有加,可那姜氏不过嫁过来几个月,施些小恩小惠就将她们收拢了过去,抛了她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其实她倒是忘了,她施的也不过是小恩小惠,上次更曾对珍姐儿下手陷害姜璃,若得手,珍姐儿可就是个死字,也没见她有丝毫愧疚心理的,此时反倒怨别人对她无情。 说了一会儿话,姬王妃平日里也有午休的习惯,姬兰丝和姬兰甯便极有眼色的告辞了,让姬兰丝失望的事,这次,姬王妃竟然没有邀请她入王府来住。自从她得知项墨成婚大病一场搬出王府,之后就没再回来王府住过。 姬王妃见姬兰丝和姬兰甯走了,才挥退了众人,又让人抱了珍姐儿去睡觉,只留下了郑嬷嬷和女儿项烟菱,才跟女儿道:“烟菱,你看兰甯怎么样?往日我没觉得什么,今儿看了,这孩子生得还真是不错,应答也很灵透,怕是往日因着兰丝风头盛,也藏拙了。” 项烟菱一愣,哭笑不得道:“母妃,此事万万不可,且不说阿弟愿不愿意要,就是舅家那里,这说换人就换人,兰丝表妹又是心高气傲的,这以后还如何让她自处?怕是又是不少的是非。” 姬王妃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不知,兰丝在我身边长大,她性情如何我再清楚不过,我也不舍她难受。可是你阿弟就是不喜欢她我能怎么办?这段时间我算是明白了,看那姜氏的样子,怕是你阿弟根本不喜欢兰丝这样性子硬的,倒是兰甯,我看她倒是有些温柔清丽的样子。” 姬兰丝再重要,也敌不过她想往儿子身边塞个自己人的心,普通侍妾身份不够,只有被姜璃拿捏的份,唯有娘家侄女,和自己又亲近,姜璃也不可做的太过分。 姬王妃虽然强势控制欲强,但她并不糊涂,她观姜璃这些时日行事,自是也知道儿子娶她对西夏王府的好处,也清楚知道动她的代价,姜璃若是有什么事,对西夏王府来说绝对会是一个震荡。所以她还真没有害她的心思,她只希望姜璃能够做个吉祥物发挥她的功用就行了,然后项墨再娶个合她心意的侧妃,将来生下的孩子她能抱过来养着,这样才是最好的。 项烟菱摇头,劝母亲道:“母妃,我看此事不可强求,且弟妹刚嫁过来,和阿弟正是情热的时候,此时行此事,只会让阿弟和您离心,我看不若等两年,届时看看情况再说?此事也急不得。” 姬王妃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她刚刚只是转了那个念头,具体还是得看着来,再说儿子已经和自己不亲,她也不想闹得更僵。 项烟菱见母亲竟然同意,心里高兴,不过想到姬兰丝,项烟菱又道:“母妃,既如此,我看兰丝表妹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母亲都觉得她不合适,不若就跟舅家打声招呼,让舅家给兰丝表妹早些寻觅合适的婚事,也好过再拖下去。” 姬王妃皱眉,这事还真不好说,也是她以前行为和话里话外表示的太明显,此时倒有些落不下台的感觉,尤其是想到这个侄女对儿子一往情深,对自己又向来孝顺,还真难开这个口。 项烟菱叹气,看了郑嬷嬷一眼,也不再深劝,只让母亲好好歇息,便也告辞回去了。 姬兰丝和姬兰甯回府,姬兰丝心里不满,又想着姑姑姬王妃的态度心头隐约不安,看姬兰甯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审视和压力。姬兰甯便垂了头,只作不知,一路无话。 两人回到姬府不久,姬老夫人便派人召了姬兰甯过去说话。 姬兰甯到了姬老夫人的院子,就被丫鬟带到了里间的小厅,房里没什么人,只有姬老夫人在坐着喝茶,旁边立着两个心腹大丫鬟。 姬老夫人看到姬兰甯过来,就亲热的唤了她到她前面的小杌子上坐了,问了些今日宴会的事情,姬兰甯挑了些普通的答了,不过就是小姑娘家一起玩乐而已。 姬老夫人听言,再细细看这个孙女,发现果然生得不错,可惜不是自己的血脉,是出自庶子,总是隔了一层,心就不能齐了。 姬老夫人就和蔼道:“能多点和她们一起玩总是好的,甯姐儿,往后也多到祖母跟前来,祖母也好教教你些世家贵女的应酬礼数。以前你还小,我也没太管你,如今你大了,就该说亲了,也该学些这些,将来好当家理事,助益家族。” 缓了缓,又道,“甯姐儿,姬家是我们西夏的第一大世家,姬家的小姐们哪怕出嫁了也还是姬家的小姐,就是你姑母王妃娘娘,也是把姬家摆在心里头的,你记住,没有娘家,你也就什么都不是。作为姬家子女,最重要就是心要齐,要拧成一股绳使力,这样,家族才能更强大,走得更远,也更能护卫你们这些外嫁女,你懂吗?” 见姬兰甯点头,姬老夫人就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以前你姑母,现在你大姐姐,我也都是这样日日教导她们的。” 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知道,你姑母的意思,怕是要让你大姐姐入王府的,你是她的妹妹,现在又和程家小姐梁家小姐走的近,将来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助到你大姐姐,也需当竭力相助,知不知道?我们姬家能越过祁家一跃成为西夏第一世家,都是因为你姑母是西夏王妃的缘故,所以保证下一代王妃出自我们姬家,对我们姬家的繁荣昌盛至关重要,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姬家女,帮助你大姐姐,帮助家族,就是家族锦衣玉□□心培养你需要你的回报。” 姬老夫人说的义正辞严,神色肃然,但她不知道此时一脸认真严肃听她教导的姬兰甯内心满是吐槽,她的锦衣玉食可不是家族所赐,而全都是她作为商户女的母亲带来的,而不是姬家。 第138章 精心谋算 姬兰甯和姬老夫人谈完话,回到自己院中,就见到母亲郑氏满是担心的等着自己。 她携了母亲坐下,笑着劝道:“母亲,您不必这么担心,祖母又不会吃了我,不过是打探一下世子妃娘娘的底线,但我不过是和程小姐梁小姐吃茶,哪里知道世子妃娘娘的事,所以问了几句话也就让我回来了。” 郑氏知道女儿宽慰自己,但还是担心道:“我知道,只是以前你祖母她从来没注意到你,母亲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现在你不藏拙,又和程家小姐梁家小姐交好,在外人看来,世子妃娘娘也对你另眼相看。你知道你大姐姐的心思,我就怕你碍了她的眼,毕竟她才是姬家大小姐,可是很明显世子妃那边对她根本是理都没理,连个面子情都不给。” 说到这里,也不得不感叹世子妃行事的周密,若是世子妃出面宴请,在她刚到西夏不久,很多情况不明之下,自不好请这个不请那个,也容易引来人的非议,跑到王妃娘娘或王爷老王爷面前抱怨。可如今只是小姑娘之间的交好玩耍,这些世家老爷和夫人们可没得好抱怨。既示恩了一部分人,又搅乱了世家的一滩水,打破了原本的默契和平衡,让人人心浮动,却又忍不住上前奉承,真是让人不知这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郑氏叹了口气,顿了顿,继续道,“甯儿,毕竟你不是你祖母的亲孙女,为了你大姐姐,哪怕是一丁点的利益,你祖母也会牺牲你的。你父亲又懦弱,有什么事根本就不敢和她这个嫡母反抗。”世子妃是很尊贵,但关键时刻不一定管用。 这可真真是和今日姬老夫人所说之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姬兰甯点头道:“母亲,女儿知道。其实她能拿捏的无非是我的婚事,这事,担心也担心不来的,只能见招拆招了。母亲,我不能因着担心就拒绝世子妃娘娘的示好,这是世子妃娘娘给的恩宠,也是世子爷重用哥哥的意思。” 郑氏叹气,她如何不知,只心里还是担忧罢了,但见女儿这般坚定,心也跟着稍微定了定,想着,既如此,也真的只能是到时见招拆招了。只她却不知,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 且说姬王妃心思有变,琢磨着儿子项墨对姬兰丝的态度,慢慢就越发肯定儿子应该真是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大侄女,又有郑嬷嬷受了项烟菱的拜托,时不时见机就劝上一劝,再加上她本也是真的疼姬兰丝这个侄女的,既然歇了这个心思,便也不愿耽误侄女的婚事,因此过上几日便果然召了姬兰丝的母亲祁氏略略劝了劝,意思就是如果有合适的人选,还是把姬兰丝给嫁了吧。 祁氏自然是大喜,她本就不**儿嫁给项墨为侧妃,先前被女儿以“王妃娘娘也不会允”的理由推脱了,此时听得王妃的意思便立时松了口气,世子本就对女儿没心思,若王妃娘娘也没了这个意思,女儿也就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了。 祁氏回了府中,沉心想了想,当晚并没有将事情跟自己的丈夫姬大老爷说,因为她知道自己夫君权势**极重,一门心思就是想把女儿送到王府中,造成今日的局面有一大半原因也是自己丈夫和婆母联手推成的,若是跟丈夫说了,多半要被他压下,还会禁止她去跟老夫人和女儿去说。 祁氏第二日给姬老夫人请完安,待众人离去,就唤了女儿留下,然后这才对婆母姬老夫人笑着道:“昨日见了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甚是关心丝儿,还问了我有关丝儿的婚事,道是她也是看着丝儿长大的,若丝儿有什么消息,定要跟她说,她也好帮丝儿也备一份嫁妆。” 此话一出,姬老夫人和姬兰丝都是齐齐色变啊。 姬老夫人知道媳妇自外孙王世子项墨成亲,娶了那个大齐郡主后,就一直不赞成家里想把兰丝嫁给外孙做侧妃,但老夫人也知道这种事,王妃娘娘若没有这个意思,媳妇也断断不敢胡乱说这种话的。 姬老夫人无意和祁氏打机锋,只敷衍了她几句,打发了她下去,又安抚了孙女几句,当日就去了王府见女儿姬王妃。 姬老夫人的到来姬王妃早有心理准备。这是自己的母亲,将来甯姐儿的事也还得姬家同意,姬王妃便也没什么好瞒的,道:“母亲,您看,我留了丝姐儿在王府这么多年,也制造了不少机会给丝姐儿,可是这两个孩子就是没什么眼缘,我看那,怕是阿墨也不喜欢丝姐儿这样的,既如此,不若就让丝姐儿自行婚嫁好了,也不好耽误了丝姐儿。” 姬老夫人想说世家大族婚嫁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问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到底碍于对面那个虽然是自己女儿,但也是西夏王妃,才勉强把话吞了下去。 她倒是完全忘了人家世子正妃已娶,现在说起来是什么侧妃,其实不就是好听点的妾侍,这纳个妾侍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姬王妃看母亲满面不悦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母亲,我知您的意思。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让阿墨娶了丝姐儿做侧妃,可是阿墨的性子母亲您也知道,那是个半点情面也不讲的冷性子,将来丝姐儿嫁过来也不过是苦熬罢了,我们还不如另想个法子,这样对姬家也好。” 姬王妃勉强把姬老夫人劝走,临走时,还特意加了句:“我那日看甯姐儿大方得体,温柔雅重,珍姐儿也喜欢她的紧,有空您也让她多过来陪我说说话。” 姬老夫人听了心里一咯噔,就满面阴沉满腹心事的回去了。 回去后,她还没想好如何个策略,又该如何和大孙女说,姬兰丝已经等不及过来见她了。 她看大孙女虽然面上镇定,却后背紧绷,双拳紧握,叹了口气,揽了她过来,就把王妃的意思委婉的说了。 姬兰丝听完勉强抑制住颤抖,那眼眶却还是忍不住湿了,她忍了忍,颤抖着嘴唇问姬老夫人道:“那祖母的意思呢?真要让堂妹代替我嫁给表哥?” 姬老夫人一愣,这,她根本没提过姬王妃有意兰甯的事,这,兰丝怎么就知道了? 姬兰丝看出老夫人的疑惑,惨然一笑,道:“孙女跟姑姑相处这么多年,姑姑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她既然不要我,自然要另外一个侄女去帮她。”而且王府下人多和她交好,有些风吹草动她还是很快便能知道的。 见姬老夫人沉默不语,姬兰丝便冷笑道:“祖母,您真打算以后这家里就由三婶娘当家,把姨奶奶放出来踩到您的头上吗?”姬兰甯的亲生祖母蔡老姨娘自姬老爷子死后便被老夫人送进了家庙。 姬老夫人脸上一冷,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怎么可能真让庶子出的孙女得了势,将来踩在自己亲生儿子的头上? 姬兰丝看姬老夫人的脸色,心里定了定,继续道:“祖母,对姑母来说我也好,堂妹也好,都是她的侄女,甚至堂妹可能还更好拿捏。可是祖母,对您和对我们姬家来说,是您的亲孙女还是庶出孙女那差别可是很大的。”尤其当年,您可是对老姨奶奶没怎么好过。 姬老夫人瞅了自己孙女一眼,终于冷哼一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如了她的意,这事我自有打算。只是你的事,你姑母既无意,你有什么想法?” 姬兰丝垂了头,默然半晌才抬头道:“祖母,表哥性冷,其实看来也就对着那姜氏情热点。” 说到这句,简直剜心般疼痛,咬了咬牙,继续道,“若是让她厌了姜氏,或姜氏不在了,他就还是他,相比其他人,我还更能胜任他的世子妃的位置。” 姬老夫人倏的看向她,目光之凌厉让心志坚定的姬兰丝都哆嗦了一下,但她仍挺直了脊背迎着看姬老夫人,反是姬老夫人的目光慢慢黯了下来,然后闭上了眼,颓然的靠到了椅背上,良久才道:“行事需得反复推敲,万无一失才可。不,有什么事就跟我商量,我来出手,不要脏了你的手,将来万一事败,也不至被世子迁怒。” 姬兰丝大喜,她做什么哪怕露出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见弃于姑母和表哥,但祖母是王妃的母亲,表哥的外祖母,无论做了什么,他们也是没办法追究的,最后也只能替她掩了,当没发生过,这,就是身份的依仗。 姬兰丝吃了一个定心丸,可是也知道姑母的力量之大,所以并不敢大意。她再看堂妹姬兰甯,眼神便带了几许深意,这堂妹,总要先处理了,届时没的选择,姑母才不会三心二意。但如何处理,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还不得罪姑母? 姬兰丝满腹心思,在旁人看来这几日便是郁郁寡欢了,她大嫂余氏知道近来世子妃姜氏风光大盛,堂妹兰甯又交好于程家梁家小姐,在世子妃面前都挂上了号,就知她心情必然不好,便约了她出去逛逛铺子,也好让她散散心。 却不曾想,这一逛街,倒真让姬兰丝又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害人法子,因为她在酒楼吃饭时,看到了钟家的傻子钟铨。 这钟铨的身份可也不一般,他的祖父是老王爷的得力战将,他的父亲钟同良又是项墨的得力战将,自项墨十三岁开始征战沙场,钟同良就被老王爷拨了给项墨辅佐他,说是战将,也是有半师之谊的。 可是钟家三代单传,可在钟铨出生之时,正逢钟同良在外打战,结果在钟夫人怀孕八个月时,有人误传前线消息,道是钟同良兵败战死,钟夫人受了刺激,早产生下了儿子钟铨,还身子受损再不能有孕,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早产的原因,钟铨到了五六岁时就发现了些不同,就是脑子反应特别迟钝,待再大些,果然就发现是个傻的。钟同良和夫人夫妻情深,不愿再纳妾,因此他还就这么一个傻儿子。 钟家深受王府信任,只是人丁单薄,夫人又不善经营,因此只算是武将之家,却算不得西夏的世家,家底也并不丰厚,因着钟铨是个傻子,到现在也还没说上媳妇。 钟老夫人和钟夫人都很担心钟铨的将来,也不肯将就说个平民家的姑娘,怕将来长辈去世,钟家也就没落了。若是把姬兰甯说过钟铨,想必她们必是非常乐意的。而且把兰甯嫁过去,赢得钟同良对姬家的感激,对姬家也有好处。 当然了,看堂妹现在开始冒尖的样子,郑氏又爱女如命,怕是不肯依的,其实姬兰丝的后招是,就怕她们不闹,闹得越大才越好,然后那姜氏自以为是,来插一脚,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给兰甯指婚,但这样姜氏势必得罪钟家,再让大哥在军中略动一下谣言,让一些老军士臣子对这世子妃不满才好。 然后即使堂妹未能嫁给钟铨,但她这一点还算了解她表哥,她表哥对下属战将军士都极爱护,只要堂妹曾跟钟同良的儿子议过亲,她表哥就绝不会再动堂妹的念头,这一点,就是姑母姬王妃也是非常清楚的。 姑母,呵呵,这件事最好还要让姑母对姜氏生隙才好。让姑母以为姜氏是知道她有意将兰甯嫁给表哥为侧妃,才给兰甯指婚的,姑母最恨人逆了她的意行事,姜氏如此做,姑母更是会坚定给表哥娶侧妃的念头。 当然,若是表哥也对姜氏有所不满就更加好了。 第83节 要达到最好的效果,自然要最精心的谋划,每个步骤的前后都不能错。这事,自然不能是姬家先跟钟家提,这姑母刚跟祖母母亲露了点意思,若姬家这就要把兰甯订出去,到时候,姑母不满的就是她们了。这事要如何行事还是跟祖母好好商量一番。 姬兰丝苦心筹划,而此时的姜璃则是喝着茶正和程夫人苏氏,梁夫人阮安梅以及梁萱说着话。 今日项玉莲本约了程安安苏箐和梁萱一起去外面骑马郊游,但梁萱虽然面上敷衍项玉莲,心里却并不怎么喜欢她,总觉得她看人的时候就在算计着什么,忒让人不舒服了。再且她性子静,本就对骑马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就推辞了,跟着母亲到了姜璃这里说话。 姜璃本来就不是很喜独的性子,以前在京都不觉得,到了西夏不认识什么人,这段时间和苏氏还有阮安梅母女相处,感情越发的亲近,平日里就极爱和她们说话,聊着聊着,就对这西夏的民情军情西域的情况军民的生活都又了解多了一层。 不过此次说话,姜璃就见阮安梅似隐约有些愁绪,便使了个眼色给程夫人,程夫人心中有数,便携了梁萱出去,留下姜璃和阮安梅单独说话。 姜璃细细问了,才知道原来阮安梅前两日又收到了她婆母梁老夫人的信件,竟是说想给梁轩定下她娘家的侄孙女,大概是梁老夫人听说了苏箐的事,怕儿媳一时心软就定了苏箐,便打算直接给孙子定门亲事了。 可是阮安梅根本没见过婆母娘家的那位小姐,如何放心?梁老夫人的娘家还是在她去了西夏之后才搬到京城的,后来她偶回京都几次,对所说的那小姑娘也委实没什么印象。她肯跟姜璃说,大抵也是想跟姜璃打探一番的意思。 但勋贵世家的女儿姜璃可能还有些印象,可梁老夫人出身平民,她娘家的侄女姜璃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到底安慰了阮安梅一番,道是她让人传信让安王府帮忙查探一番。 但这来回一折腾,就算是查出来那姑娘有什么不好,若梁老夫人已经定下,可如何是好?其实若是选的一般的官家小姐,阮安梅还能放心些,可婆母娘家的侄孙女,这,通常都不能太靠谱。 阮安梅犹豫了一下道:“如若不然,我就回京都一趟吧,只是箐姐儿一事,尚未帮我四姐解决,另我若回京都,怕也不那么容易再回西夏,又怕耽误了萱姐儿。” 姜璃一笑,道:“我喜欢萱妹妹的紧,若是姨母放心,就把萱妹妹交给我,我留她一段时间,看合适时间,若萱妹妹真的有意,就帮她把程家表哥的婚事定下。至于箐表姐,呵呵,若是姨母放心,也可把她留下,我必帮她择门合适的亲事。” 她可是半点不担心搞出了岔子,苏箐的母亲会过来找她算账。当然,这也是姜璃是真心喜欢梁萱,极乐意她能在这里多陪自己些时日。甚至要不是知道梁萱和程英勋的事,她还极想在王城世家里找个好的,把梁萱娶过来。这是她的自私心态,自然是冒了个头就被她鄙夷的摁了下去。 当然了,其实要姜璃说,阮安梅回不回去还不都一个样,阮安梅性子柔顺,侍奉婆母也孝顺,她回去了,就算是发现婆母的那个娘家侄孙女有什么不好,估计她也没什么能力真把事情给拒绝了,除非她肯跑去求助于皇姨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阮安梅听了姜璃的话就是一愣,她刚刚也是心里犹豫,对着姜璃有些酷似她小妹的那张脸和同样自信的神情,忍不住就说了出来,却不曾想姜璃竟然不嫌麻烦愿意让女儿和姨甥女留在王府,并替她们操心,要知道,有时候这终归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阮安梅摇了摇头,谢过了姜璃,道是再考虑考虑,也打算回头再打听打听,再问问自己丈夫婆母娘家的事情。 且说这日项玉莲约了程安安苏箐去郊外骑马,同时还有四少夫人闵幼姝,杨家的两位小姐,杨初雁和杨初莺,以及西府的庶女项玉兰。 未婚的少女们去郊外赛马什么的,这在西夏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程夫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吩咐了侍卫好好保护她们就是了,而且就是程安安本人功夫也不错,普通暗算女孩子的小伎俩还不在话下。 程夫人放心,姜璃却不放心,还是叫了些暗卫跟着,看那项玉莲会不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西府最近频频让那项玉莲过来接近程安安和梁萱,早就让姜璃警觉了。姜璃想想还觉得不够得劲,干脆就叫十华易了下容,直接跟着程安安去了。 说是郊外赛马,众人去的却是西府郊外的一个庄园,只是庄园颇大,无边无际的草原看不到边界,只远远看到庄园的木房,牛羊马圈,才勉强确认这不是塞外。 西夏少女从小就骑马射箭,骑术和箭术都是好的,这里面骑术最差的大概就是苏箐和闵幼姝了,但大齐尚武,就是闵幼姝也是自小骑马射箭的,只是她矜持顾忌身份,不愿太过纵情而已,而苏箐出身文官家,骑马什么的都是到了西夏才学的,所以相比的确逊色很多。 少女们骑术好,上了马就跟鲜活了般,一个个借着试马的名义跑没影了,只有闵幼姝矜持着和苏箐骑了两匹教温和的马慢慢溜达着。 风吹过闵幼姝身上的青碧色披风,青丝微微扬起,温柔浅笑,绯色迷离,眉宇间却带了丝忧愁,若是给京中熟悉的人看见了,必然会赞一句,短短时间不见,这闵幼姝真真容色又增了几分,且不是简单的只是变好看了,而是变得更惹人心动惹人心怜了。 当然,她那丝忧愁还真不是装的,她看着前面策马飞扬的少女们,想着她们无限可能的未来,而自己犹如被捆死了的人生,和那每日挠心挠肺的心痒难耐,又如何能不忧伤呢? 第139章 坑与反坑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先前去试马的众人又陆续回到了赛马场的起点,众人笑闹了一番,便开始讨论制定赛马的规则,想着就只是比赛也没有什么意思,便各自拿了自己头上身上的珠钗做彩头,每轮赢了的就可以拿一件彩头回去。 就是闵幼姝和苏箐知道自己必输,却也没有小气,都笑盈盈的拿了自己的彩头出来供大家玩乐。 众人认认真真的比试了小半个时辰,都出了一身的汗。这中间也并不是谁跑在前面谁就是赢,又加了些马上射箭,马上的表演,然后刚赢的那位就下马做裁判,因此,最后其实谁都有赢,玩得都很开心。 玩了几轮后,项玉莲见大家都出了汗,就唤了丫鬟婆子端水给大家净手净面,招呼大家用点心休息。又唤人喂了马,众人歇息得差不多了,这才又唤了大家继续玩,不过后面却没有再比赛,而是邀请大家就骑马在庄园里溜达溜达,欣赏欣赏园子里的风景。 马夫牵了众人的马到场上,程安安欲上场之前却被十华拽住,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程安安瞅了一眼自己骑的马,眯了眯眼笑了笑,便对十华点了点头行到了马前,亲昵的和马说了几句话,便上马而去。 项玉莲看着程安安策马离去,便也上了马跟了上前,随后的便是苏箐闵幼姝,不过众人跟着程安安的马行了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程安安的马速太快,她们跟本跟不上,那哪里是溜达,都快赶上策马狂奔了。 十华也在后面,其实她在众人休息时去了马厩检查,发现了程安安所骑之马的饲料残渣中加了一些辣胃刺激的东西,那马一会儿不舒服就可能会失控,便提醒了程安安。 不过程安安上前检查了一番后,仍是上了马,十华看她的马术,大抵是没什么危险的,尤其,她想到西府的目的,大概不会是想要了程安安的命,也就放下心来。 十华今日装扮的身份是程安安的贴身女侍,发现程安安的马不对劲,自然立即从场上牵了匹马,也直接策马追了上去。只是十华追上去路过略有些疑惑观望的闵幼姝和苏箐时,脑子转了转,便随手一支绣花针射到了闵幼姝的马尾部上,顿时闵幼姝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马已入离弦的箭般奔了出去,那发狂的样子不是像,而是真正的发狂。 项玉莲也正在旁侧,见闵幼姝的马突然发癫,目瞪口呆之余,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一白。来不及思考,便策马跟着闵幼姝的马追了过去,接着项玉兰还有几个侍卫也一起随后策马跟了上前。 众人策马追了闵幼姝一阵,就看到了路边牵了马好整以暇但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们的程安安,然后项玉莲脸色更白了,也没管程安安就继续追闵幼姝而去。 奈何闵幼姝的马是受了刺激,那速度根本就不是她们能追的上的,她的马很快就在前面的丛林中失去了踪影。 闵幼姝此时心中也是惊骇不已,其实她的马术也不错,不然可能都已经惊落下马不摔死也得摔个半死了。 但进入丛林之中时,她也是精疲力尽了,正当她觉得自己今日大概真要死了的时候就被早已在此等了很久的项金启给救了。 项金启欺身上马,然后抱着美人,降服了闵幼姝发狂的马,再然后闵幼姝放下心来,就晕倒在了这个强有力的怀抱之中。 项金启昨日才从庆州城外的西山大营里回来,平日里都不在庆州城中,所以他并没有见过程梁二位姑娘,更没有见过嫁给项砚的闵幼姝。 此时他抱了美人下马,看着美人香汗淋漓,眉尖若蹙,娇唇点点,温香阵阵,心头一阵一阵的热浪涌来,脑袋一发热就低头吻了下去。然后闵幼姝恍惚之中,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和自家表哥的偷情时光,那些美好的感受,她没有醒,身体却本能的攀上了抱着自己的男人,顺应着本能回应着她。 等到项金启意乱情迷剥了闵幼姝的衣裳附身上去的时候,闵幼姝却也觉察出了不对,从恍惚中醒了来,可是她手攀着项金启健壮的身子,手滑过他刚硬的肌肉,想拒绝,身体却一片柔软湿润,心头还在百般挣扎间,却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滚热试探,她一阵激灵,就已被他进入。 她轻叫出声,那身体仿佛是经历了百年的干旱遇到了甘霖,仿佛灵魂都在颤抖,哪里还顾得其他,两人很快便忘记了其他,沉沦进去。 其实项金启身上只带了个并不烈性的催情香囊,若是正常时候,两人断不至于就这般在这荒林之地**动起真格的来,最多按照计划有个肌肤之亲,一吻定情什么的。 可是问题是除了项金启身上的香囊,闵幼姝身子经过怡红的日夜□□,早就风流入骨,温香更是天生的最强情药,一个被迷得神魂颠倒,一个是日思梦想都有人舒缓她身体的饥渴,所以一拍即合,意乱情迷之中,早忘了初衷。 项玉莲一边追到林间,一边绕着圈打发了侍卫众人,这才到了和她二哥预先说好的地方,看到了那匹枣红马在外面晃悠着,心里就是一紧,跳下马冲进去,然后就见到了让她脸上迅速充血不敢置信的一幕。 她僵硬了片刻便立即回头冲到了外面小路边候着,耳边还不时传来让她脸红心跳的各种声音,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来衣裳凌乱风情万种的闵幼姝出来。 她瞪着闵幼姝,闵幼姝却是瞟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并未说什么话,就走到她的马前,直接牵了她的马,上马离去,徒留项玉莲呆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才一跺脚再次冲进了林中寻她二哥。 闵幼姝想到刚刚那男子和自己激战完,搂了自己恁般怜惜的安抚她,道自己是西府二少爷,必不负她云云。最后才问她:“姑娘,你,是程家的姑娘还是梁家的姑娘?” 闵幼姝闻言身子就是一僵,心头仿若被灌了一盆冰水,立时清醒过来。但她立马就调整过来,那泪水便盈了满眶,推了那项金启起身,临走时又回头看他一眼,道:“妾身姓闵,闺名幼姝。”然后便径自离去了,只留下那项金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呆滞在地。 闵幼姝自己就是个内宅里打滚十几年阴谋诡计小手段不知玩了多少的人,若说此时还没看出玄机,那就真是个笑话。只是,她回味着刚才那身体的万般感受,却只觉这样的谋算,其实倒也还不赖。 项玉莲冲进树林看到自己呆呆的二哥,简直是不知说什么好。项玉莲冲着她二哥就焦急的道:“二哥,今日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项金启黑着脸看了她妹一眼,还没问清楚,就听到林子里传来一阵响动,立即出声喝问道:“谁?” 却见传出声音的地方闪过一片衣影,项金启和项玉莲追过去,早已看不见人影,两人相视一眼,脸色更黑了,项玉莲甚或出现惶恐的色彩,道:“我隐约看见那衣裳颜色仿佛是红色的,今日只有那程家小姐的衣服颜色是红色的。” 项玉莲越想心里越是不安,对她哥道,“哥,我出去看看,你先回去,今日的事,想必四少夫人也不敢宣扬出来,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项金启道:“四少夫人?”虽然他已隐约猜到,但从妹妹的口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项玉莲看项金启脸上神色有些扭曲,跺了跺脚,却不再说什么,自顾出去了。 待项玉莲回到赛马场,闵幼姝程安安等人却都已告辞离去,只剩下杨家两位小姐颇有些莫名其妙现在的情况。 且说项玉莲牵线搭桥失败,只祈祷着此事翻过,别搅出什么风浪,可其兄长项金启虽知道那是项砚的新婚妻子,郁闷之余晚上却做了一夜春梦,那春梦中的女子,容颜娇柔,红唇轻启,楚楚动人,那明明极淡却又似缠绕着心尖迟迟不肯离去的温香,让他即使在梦中,也是缠绵悱恻,不能自拔。 而当时在林中离去的人影并不是程安安,却是披了程安安的披风故意留了线索误导项金启兄妹的十华,如此,才好让两人惶惶不可终日,惊慌之中说不定做出些更多事来。 十华跟姜璃禀告的时候,姜璃叫了苏氏母女和阮安梅母女一起,她觉着这事可不好瞒的,她不想她们将来误以为自己拿程安安或梁萱作饵,因此这些牵涉到她们的事都会跟她们说清楚,如此也好让安安和梁萱以后有所防备。 姜璃听完十华的禀告,虽觉得项玉莲的算计是在意料之中,却也被这后面的变故给惊了惊,而且光天化日之下,闵幼姝就和项金启动真格了,这也太生猛了有没有? 程安安听言倒是“扑哧”一声笑出来,姜璃等人颇有些惊讶的看她,程夫人狠狠的瞪她一眼,她才咳了一声收了收笑容。 程安安看姜璃看她很有些不解的样子,就笑道:“表妹,你是不知道,那项玉莲兄妹也不知是真把我们当成了京都那些识贞洁如命的女子,还是觉得我们就是那等整日被关在深闺里的见了个男人就该动心的女子。呵呵,她这个算计且不说低估了我的马术,就算当时我真遇上了那项金启,他要是敢动手动脚,我铁定直接就把她给阉了。” 因姜璃不乐意她们叫她世子妃,平日她们之间都是表妹表姐的叫的。 “咳咳”,程夫人见女儿越说越不像话,咳了两声阻止了她,然后对姜璃无奈抱歉道:“这孩子自小就常去军营,性子给我养坏了,瑾惠你不要介意。” 姜璃眼里却是带了笑意,摇头道:“我觉得安安表姐这性子就非常好,没得被人陷害还得嫁给人家的,不过这西府也还真是太自以为是了,还是那项金启自认魅力无边?” 一边说着一边就看向了十华,十华耸肩,道:“大概是吧,连有夫之妇都抵挡不了他的魅力,看来是挺大的。” 说得大家又是一阵无语。 随后姜璃安抚了一阵苏氏母女和阮安梅母女,又道:“表姨母你们放心,此事我必不会轻饶她们,你们且暂时按下这事,我看,此事项砚那边必有所行动。” 本来就是无惊无险,苏氏母女和阮安梅母女哪有什么意见,只是阮安梅自小在京都深闺长大,对这种事避讳些,后面就约束了梁萱不再轻易去别家赴宴就是。 姜璃送走了苏氏阮安梅等人,就又吩咐了十华递了消息过去项砚处。此时的姜璃和项砚在对付西府和项皇后这一件事上来说,已经算是同盟。当然,项砚的心还要更迫切些,而姜璃,不过是为了配合自己的夫君,想深挖出西府这些年背后作出的一些勾当而已。 而闵幼姝这事根本就是项砚一手推动。 闵幼姝和西府的频频来往,从来都看在项砚眼里,乐见其成。这日闵幼姝的身体变化,自然也没有逃过怡红的眼睛,也就皆在项砚的掌握之中了。 不过项砚的目标可不只是想捉奸闵幼姝和项金启,这能算什么事?爆出来羞辱的不过是自己,项皇后不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西府不还是西府。 项皇后和西府害她母亲之仇,让他惊马之仇,岂能就这样算了?闵幼姝之事不过是个饵,他要的是项皇后和西府万劫不复。 他当然知道光凭自己自是很难做到,所以为了报仇,他不介意和姜璃,自己的表妹合作。程夫人和阮安梅也不单止是姜璃的姨母,也同样是他的姨母。 且说西府谋算程安安和梁萱,结果弄了个烫手山芋,这事项玉莲兄妹都没敢跟父母直说,只说此次谋算没成功。 项伯焘和杨氏见一计不成,却也没气馁,仍是积极的想着其他计谋,那项玉莲兄妹却是心有余悸,再不敢轻易出手。 更令项金启惊恐的是,那闵氏入梦的身影仿佛是缠上了他,任他换了其他通房或去那灯红酒绿的地方,却总不得劲,再也没有那天那**的滋味,于是竟是患上了相思病。因此不久后,他偶在一店铺再遇那闵幼姝,竟是鬼使神差的又缠了上去,两人慢慢就发展了一段不伦之恋,且缠缠绵绵,日夜不是滋味。 姜璃前世是个烈性子急性子,亏得在那玉蝉中不知修炼了多少年,现在有的最多的就是耐心和不急不躁,项皇后和西府之事若不能连根拔起,就没必要浪费了棋子,因此闵幼姝之事倒是权且放下了。 这晚,项墨回来,却跟她说起了另一件事,正是姬家姬兰甯的婚事。 却原来不知为何,前些日子他手下大将钟同良的傻儿子钟铨一门心思的看上了姬家三房女儿姬兰甯,在家里吵着嚷着要娶她。 钟老夫人和钟大夫人无法,就厚着脸皮去试探姬老夫人的意思,当然了,她们也知儿子缺陷,并不敢去试探爱女如命的郑氏,而是许了不少利益给姬老夫人,想为钟铨求娶姬兰甯。 姬老夫人已经口头许了婚约,说是过几日就要交换庚帖。这事若是过得几日姬老夫人暗中就和钟家交换了庚帖,事情也就定下了,可是钟老夫人是个没有城府的,她只当姬老夫人应下了,连日子都定了,这事也就是板上定钉了,所以竟然就在和别人闲聊时把这事给漏了出去。 郑氏得知这事,自然是要死要活的不同意,但那姬老夫人竟是直接就在家中就把郑氏和姬兰甯给软禁了起来,只道是郑氏同不同意这事都已经定了,因为父母之命,父还要在前,此事姬兰甯的父亲姬咏已经应承了下来。 这事闹到项墨这里也还是钟老夫人捅的,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在项墨这里有脸面,竟然就受了那姬老夫人的怂恿,跑到项墨这里,求项墨让世子妃给自己孙子和姬兰甯赐婚,道是世子妃是皇家御封的皇贵郡主,是西夏最最尊贵的女人,听说皇家最爱指婚,不若就请皇贵郡主给她孙子指婚,也显得体面,堵住西夏众世家官眷的嘴。 姜璃听完就又是目瞪口呆,她觉着,西夏这世家和官家的事真是精彩纷呈,啥事都有可能啊。当然了,其实京都各种奇葩事应该更多,只是她少理,很多八卦也不知道而已。 姜璃斜着眼睛问项墨道:“阿墨哥,你是什么意思呢?不会真就让项兰甯嫁给那钟铨吧?” 项墨掐了掐她的脸颊,笑道:“少跟我试探,你能不知道我的意思?” 姜璃便把脑袋埋到他的怀里,咯咯笑起来,笑了半晌才道:“也不知你们西夏这些世家的人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说笨吧,设计人的时候一坏扣一扣,脑子不聪明还想不出来,可说聪明吧,为什么她们总是以为这些阴毒的小伎俩就可以挑拨到我们的感情,或者就可以成功害到人呢?” 项墨挑眉看她,姜璃便亮晶晶着眼睛喜滋滋的道:“这事很明显嘛,你看姬老夫人和钟老夫人都觉得钟同良是你的得力大将,此事既然两家都同意了,你必会给钟家面子,让我赐这个婚的。然后最近我又在给几个世家少女示好,其中之一便是姬兰甯,我答应了你,那前面的功夫都白做了,必然让那些少女厌恶我,我不答应你,唔,你自然会讨厌我,然后钟家等武将之家可能觉得我不尊重她们,觉得我太过自大,也会厌我。” 项墨拿手抚她,柔声道:“那如果我真让你给他们赐婚,你待如何?” 姜璃抱了他道:“唔,你才不会,这事就不是件美事,况且你在培植姬家三房,姬行焕是你看好的将领,如何会做这种让姬行焕离心的事?况且当真做了此事,虽然满足了钟家,却会滋生不少人的自大心态,以为有了军功便可妄为,更寒了一批年轻将士的心,总之,都是得不偿失的。” 项墨本意并非想听这些,不过他看姜璃看着自己略带些得意的小表情,便觉得自己都是问的傻问题,他哪里舍得推她出去受人责难? 他亲了亲她,道:“不是她们笨,而是我的小阿璃太聪明。” 姜璃想,这哪里是她聪明,不过是仗着他喜欢她而已,其实这些伎俩,本是极有效的,只不过她们不够了解项墨,也不够了解她,所以才屡屡失败而已。大概是太过自信自大吧。 第84节 项墨捏着姜璃的手,沉吟片刻,又问道:“既如此,此事你觉得该如何解决?” 若是他出手,他自然是直接了当的宣了钟同良回来让他处理家事,再警告舅舅让他约束好家人,不要行那卖侄女之事,但此刻他见阿璃兴致盎然,若可以,也乐意给她练练手,增加威信力,所以就出声问她。 姜璃眨了眨眼睛,见项墨专注的看着自己,便知道大概她说了什么,他就会让自己去做了,便想了想,才道:“此事多有蹊跷,如何那钟铨就在这时候看上了姬兰甯?我看还是查清楚了才好在根子上解决,钟铨脑子不好,想个法子让他自己厌了或怕了姬兰甯就好了。” 说完瞅了项墨一眼,又道,“唔,此事倒还有一用,你不若直接召回军中的姬行焕,让他处理这事,也试试他的能力心性。而且我们大齐律,父亲去世,庶子可以无产分出,不若让那姬行焕回来把家给分了好了,然后等事情平了,你再私下斥一斥舅舅治家不严,收一收他的权,呵呵。” 项墨笑,他发现姜璃每每处理别人坑她的一件事,她最后都不单止要化解破了别人的阴谋,还一定要利用这件事反坑回去,让人搬了石头砸自己脚,还有苦说不出。而且姜璃做这些的时候总是自然之极顺手拈来,那理所当然的神态实在是可爱之极。 第140章 兰甯婚事 项墨用手摩挲着姜璃的脸颊,他的手常年练剑,有着厚厚的茧子,在姜璃脸颊脖颈上滑过,那莹白的肌肤便染上了一层粉色,看得人心跳加速。 项墨叹了口气,亲了亲她,然后收了手抱着她,道:“嗯,就依你所言,让他们分家。姬家大房,就让他们好好做母妃的娘家,别再把手伸进军政事务里去就行了。” 但这些年姬王妃格外倚重姬家和她兄长,只要不算太出格,他祖父和父王又都睁只眼闭只眼,导致很多事情姬家都有掺一脚,甚至为谋巨利有私下庇护商人和西域贸易之事,这些他都要慢慢肃清收拾。 姜璃不知他心中之事,听他说“好好做母妃的娘家”,就撇了撇嘴道:“那姬兰丝做了这么多坏事,就这么算了?” 项墨看她有些不悦的样子,笑道:“谁说就这么算了?只是且看看吧,不过如果你能用你的方法让她吃点苦头,那是再好不过的。” 姜璃瞅了他一眼,冷哼道:“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项墨看她娇嗔的样子,心里好笑,道:“她关我何事?不过,我看闵氏那事,你也不用太理,只交给初兰她们联络就好了。”最关键是,他可不想她和项砚有半点牵扯。 姜璃点头,虽然也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但向来他说什么她不明白的,她都会习惯性的迷蒙的点头。 项墨看她大眼睛黑黝黝水蒙蒙的,大约带了些困惑,心里就一阵酸软涌胀,再不去忍,低下头抱了她好一阵亲吻,直吻得姜璃喘不过气来。 后面的事情就完全非姜璃可以主导,她最多只能点点火,让燃烧之势更烈,只烧的自己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姜璃觉着,好在自己现在的体质强了很多,要不然原来那个样子如现在这般整日的被项墨折磨,怕就不用出门了。 只是,姜璃也深刻怀疑,自己体质变好的程度和项墨折磨自己的强度,好像也是成比例上升的,这,真是一件令人颓丧的事。 第二日姜璃就命了初兰和十华派人去调查姬兰甯和钟家的事,初兰和十华的办事效率很高,当晚就将调查结果禀告给了姜璃。姜璃不得不感慨,其实从来不是她聪明,大抵都是项墨什么都给她铺好了,她想要什么信息立即就给她送过来,如此她才显得很冰雪似的,真是羞惭啊! 此事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钟铨脑子不好,但也不全坏,就是有些傻兮兮的而已,钟夫人为防止他精力过剩到处胡闹,自小就培养他的饮食品味,让他对吃到嘴里的东西很有讲究,对美食有独特的追求。当然了,因着条件有限,其实他的讲究要和京都的大户人家比,其实差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但总而言之,钟铨还是个对食物很有追求的孩子。 姬兰丝打听到钟铨最喜爱吃的一种点心是奶香酥皮千层糕,就专门请了一个名厨给钟铨做了这点心,在钟铨外出时让小丫鬟给钟铨送去,道是姬家二小姐姬兰甯亲手做的。 这点心加了名厨的独门秘方,钟铨吃完之后就念念不忘,便有她身边的小丫鬟在他耳边嘀咕,若是娶了这个姬家二小姐姬兰甯,将来他就可以日日吃她整的点心了。 于是后来便有了钟铨跟祖母钟老夫人和母亲钟夫人面前吵闹要娶姬兰甯一事。 姜璃听到这个理由简直好一阵乐呵,这个,只要稍做手脚就能把局给破了。但是姜璃想了想,为了充分利用这件事,她还是认真想了想方方面面,觉得想得比较全面了这才吩咐下去。 于是第二日早上,姜璃去给了老王爷请安后,便又去了西园给姬王妃请安,说话。看到项烟菱和珍姐儿也在,便从雨新的手里拿了个大布娃娃递给她,珍姐儿高兴的接过,然后发现有点重,娃娃还有个大肚兜,手伸进去,竟是各色彩纸包着的糖果,顿时喜得见眉不见眼。 项烟菱便笑着摇头道:“弟妹你再不要这般宠她,你可不知道,现在啊,她每天不念上几十次舅母我们都不习惯了。” 姜璃笑道:“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宠,我们珍姐儿这般可爱,就该千娇万宠的长大才显得尊贵,我们珍姐儿可是我们王府这一辈独一份的。” 她说的极自然,项烟菱听得心里也是极舒坦,就是姬王妃听了,也觉着姜璃待珍姐儿是没的说的,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看珍姐儿极喜欢姜璃,便就知道了。珍姐儿并不是容易笼络的性子,就是侄女姬兰丝待她那般好,珍姐儿待她却是淡淡的,并不见怎么亲密。 不过姬王妃性子硬,主意坚,在她看来,姜璃对珍姐儿好那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对她不好才是不应当。 项烟菱知道姜璃不会无缘无故到这西园来,过来一般来说都是有事的,便拉了猫在姜璃脚边小杌子上的珍姐儿到怀里,笑着问道:“弟妹看过祖父了?祖父他老人家身体可好些?我也正想着去看看祖父呢。” 姜璃点头笑道:“祖父今日精神很好,早上还在园子里走了走,大姐要去看祖父,不若带着珍姐儿一起,想来祖父看见珍姐儿,必是很高兴的。” 见项砚烟菱点头,又看向婆母姬王妃道,“母妃,儿媳过来还有一事,前日世子跟我说,外祖母姬家老夫人和钟将军钟家老夫人议亲,说是要把兰甯嫁过去钟家给钟家的孙少爷,还求了世子爷想让我给他们两人指婚,也好让婚事体面些。” 姜璃此话一出,项烟菱的脸色就微微变了,转头看自己母亲,果然姬王妃的脸也已经沉了下来,只是不知在气谁。 姜璃却完全当看不到姬王妃的脸色,只继续道,“原先儿媳并不知这城中各家情况,听了这事自然只当是件好事。不过想着既然要指婚,虽则有外祖母和钟老夫人说两家婚约已定,但也总还得召当事人问问,所以昨日儿媳就想召兰甯私下先问问她的意思,谁知派了人过去姬府,竟然说是兰甯和她母亲都被姬府给软禁了,这,儿媳就有点不明白了。想着到底是母妃娘家,行事之前,还得问问母妃,看看母妃的意思。” 姬王妃听了也是脸色数变,待听说姬兰甯和郑氏被软禁,心里已经极度不舒服,因为她刚对自己母亲姬老夫人表达让兰甯替代兰丝的意思,转眼姬府就把兰甯给定了出去,挑个好的也便罢了,挑的还是王城里有名的傻子!原来姬家都已经不把她看在眼里,当她的话是耳边风了吗? 可那是自己的母亲,自己还得给她圆着脸面! 姬王妃黑着脸道:“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你不敢贸然行事也是对的,回头我派人去问问情况便罢。只是你所说行事之前,难道是有什么打算?” 姜璃笑,略有点不好意思道:“这还是儿媳到了西夏之后,世子让儿媳做的第一件差事,儿媳就想着既然是要指婚,自是要尽力做好的。而且兰甯还是母妃的侄女,不是其他人,便想着不如就将兰甯接到荔园让宫里的嬷嬷教导一番,再行指婚也更加体面些,不知母妃意下如何?” 姬王妃听到这里,心下却是一动,暗暗打量了姜璃两眼,姜璃却是只作不觉,一派我就是认真为你们作想,只想把事情做好做得体面的热心样子。 项烟菱听了这话,再看自己母亲神色,心里暗暗叫苦,这,这怕是要正中母亲下怀了,住到荔园,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这弟妹,也不知是傻还是怎么的。不过想到自己弟弟那冷性子和对着弟妹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态度,怕这弟妹也是自信无事才会有此行为。 项烟菱又想到姜璃行事向来有章法,怕此举有其他深意也未可知,既如此,自己便帮她一帮也无妨。 项烟菱本就聪明又会审时度势,又经了颜家之事,对姜璃也多有感激,或为着珍姐儿的将来,慢慢便也和姜璃的相处形成了一些默契。 而姬王妃有自己的心思,听姜璃如此说,心头略转了转便先应承了下来,还难得和蔼的对姜璃道:“姬家的家务事,你不便插手,我看还是我召了你外祖母说话,把事情弄清楚了,再把甯姐儿接过来送到你那边如何?” 姜璃忙一派感激的谢过姬王妃才告辞了去。 姜璃一离去,姬王妃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恼火道:“母亲只顾记恨当年蔡姨娘的事,却一点也不考虑我的处境,我刚表达了要甯姐儿的意思,她就转身把甯姐儿许出去,这是对我不满吗?” 项烟菱忙劝道:“母妃,这也未必是外祖母的意思,我看还是召了外祖母来问问才好。或者外祖母只是觉着,兰甯也好,兰丝也好,哪个都是一样,兰丝自小在她身边长大,自然是顾着兰丝些。” “哼,那也没必要就这么急着把她许出去,急的什么似的,好像我立时就要把甯姐儿给了项墨似的。”姬王妃冷哼道。 项烟菱心道,怕这事该是大表妹姬兰丝的手笔了,只是母亲对姬兰丝的感情也深,她也不好说的太明。 她笑着道:“其实指婚也好,还是嫁给阿弟为侧妃也好,我看既然弟妹愿意,不若就先让她住进来荔园,观察一段时间再作决定也不迟,也看看阿弟对她的态度。其实我看钟家那情况,等弟妹知道了,怕也是不会让兰甯嫁给钟铨的,母妃何必先出头做这个恶人?” 姬王妃听言点头,暂时也且这样了,她也不想因这事跟自己母亲和哥哥翻脸。姬王妃想了想,就叫了自己的心腹大丫鬟水月去姬家,召姬老夫人进王府来说话,道是最好是能带着姬兰甯一起过来。 水月去了姬家传话,姬老夫人听说王妃女儿要自己带着姬兰甯一起去,脸色就有点不好看。她给了水月一封厚厚的赏银,问她可知是何事。 水月收了赏银,谢过老夫人,就笑着恭敬道:“今儿个早上世子妃娘娘过来过西园,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今儿午膳王妃娘娘用的就不多,想是想老夫人和二姑娘了。” 老夫人点头,只当自己理解了水月的意思,怕是王妃见到世子妃不悦,又动起了给外孙娶侧妃的念头,所以就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兰甯了。想着兰甯那个倔样子,她也是头疼,这样,如何去见王妃娘娘? 她自己倒是本来就打算去见女儿说说兰甯婚事的,只是这两日给郑氏母女给闹得没顾上。 想了想,老夫人就对水月道:“待老身换了衣裳就随你过去吧,至于甯姐儿,她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怕过了病气给王妃娘娘,就不跟着过去了,改日让她再去给娘娘请安。” 水月自然不敢勉强王妃的老母亲,笑着应了不提。 且待姬王妃见到母亲只有自己过来,而并没有遵了自己的意思带了姬兰甯时,心里更加不舒坦,却也没表现出来,只上前扶了老母坐下,道:“母亲,也是今日阿墨媳妇过来跟我说到兰甯的婚事,我这心里一着急,就这么匆忙的召了母亲过来,还望母亲勿怪。” 姬老夫人听了心里一愣,却没想到这世子妃这么快就先跑到姬王妃这里报备了,不是听说她最是傲慢和女儿并不怎么说话吗? 姬老夫人心里盘算了一番,面上就带了些忧愁道:“唉,这事我正待要跟你说呢,前些日子那钟家少爷不知为何就看上了甯姐儿,吵着嚷着要娶甯姐儿。你也知道,钟家老夫人最是疼爱孙子,听说孙子想娶咱们家甯姐儿,就跑来跟我求亲,又道是钟老爷子还有她儿子钟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就这一嫡孙,钟老爷子临死前都放不下这个孙子。还请我们看在你大哥和钟将军多年同僚,你侄子又曾在钟将军帐下之谊,就允了这亲事。” “哎,可是我想到你前一阵还跟我提过甯姐儿的事,说要好好教养她,怎么就舍得直接把她许出去?所以就有了几分犹豫,不曾想,那钟家就直接求上了阿墨,说要让世子妃赐婚,为着这事,家里你三弟妹还有甯姐儿已闹翻天了。” 姬王妃听了自己母亲的这一番说辞心里好歹也舒坦了些,只是双方说辞差这么多,也不知谁的水分比较大。 姬老夫人看女儿面上有迟疑之色,心里知道她必是听了些其他风声,便叹了口气道:“此事我也是犹豫,不说你有意□□甯姐儿,就是我自己,甯姐儿好歹也是我的孙女,也是我膝下看着长大的,怎么就舍得把她嫁给那钟家少爷。可是钟家满门忠烈,钟将军更是阿墨的心腹之臣,我们姬家是阿墨的外家,不说帮着阿墨,也至少不能拖后腿,让他寒了老臣的心啊。再说了,钟将军在军中势大,我们要执意不肯,怕让他们误会我们瞧不起钟家,怕是也会厌了你大哥和你侄子们,终归是对我姬家不利。” 姬王妃听了脸上阴晴不定,半晌也没有言语。她不知道这事自己母亲有没有推动,但她说的却也是属实,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若再推拒了钟家这婚事,以钟家对那傻孙子的重视程度,的确是会得罪钟家,若儿子已然已经答应了指婚一事,更是扫了儿子的威信。 项烟菱看母亲面色不好看,就上前坐到姬王妃身边,揽了她的胳膊笑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那不若就依了弟妹的意思,把兰甯送到荔园,让弟妹也好好劝劝兰甯罢了。弟妹素来妥帖,这事必然也能办得妥妥帖帖的。” 把甯姐儿送到荔园,这是什么意思?姬老夫人脸色颇有些惊疑不定。 姬王妃拍拍女儿的手,心里压了压郁气,缓了脸色就对姬老夫人道:“嗯,母亲,这事之前我还没跟你说,阿墨媳妇先前过来跟我说了指婚一事,道是既然要指婚,那就索性做得更体面些,不如就把甯姐儿接到荔园让宫里的嬷嬷教导一下。这也是阿墨媳妇给甯姐儿的体面,你回去就让甯姐儿准备一下,让她住到荔园来吧。” 姬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把乍一听送到荔园给惊了惊的心压了回去。既然是要教导一番就教导一番吧,正好把个烫手山芋交给那世子妃,看她受不受得住姬兰甯的哭求,给她做主不嫁啥的。 姬老夫人回了姬府,连衣服也没换就去看关在了房间里的姬兰甯。 此时的姬兰甯坐在房内,并没有容颜憔悴要死要活的样子,相反,她的面上还挺平静,只面色有些苍白可看出她还是受了煎熬的。 姬老夫人进了房间,姬兰甯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姬老夫人身上的礼服,眸色闪了闪,起身给姬老夫人行了个礼,神色冷淡道:“祖母。” 姬老夫人看她如此的样子,反是有些心惊,她倒是不知这个孙女小小年纪竟是个不动声色的,只是既已做了初一,越是发现她的不凡,就越不能手软,否则真让她入了王府,得了势,哪里有她的好,大房的好? 姬老夫人极快的整了整心绪,就上前扶了她坐下,感觉到她片刻的僵硬和紧绷,心里反而安了些。 姬老夫人和蔼的笑着道:“甯姐儿,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其实钟家的这个婚事,祖母原本也是犹豫。但钟家世代忠良,是我们西夏的名将,钟家的哥儿虽然不算聪明,但憨厚老实,钟老夫人和钟夫人都是宽厚仁慈的,你嫁过去,不怕日子不好看。” 看姬兰甯垂着眼不出声,姬老夫人又道,“钟家说了,只要你嫁过去,就会把你哥哥调到钟将军麾下,如此,你还用担心你哥哥的前程吗?” 姬兰甯的手倏的捏紧,这,又是一个威胁吗? 姬老夫人感觉到她突然的紧绷,笑了笑,继续道,“今儿个,我见了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恩典,说是要把你送到世子妃娘娘的荔园那边,让宫里的嬷嬷教导你,将来由世子妃娘娘亲自给你和钟家的哥儿指婚,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啊。甯姐儿,你要知道,这门婚事,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你是姬家的女儿,姬家生你养你,此刻就是用你的时候了,你哥哥的前程也都在你手里了,你今儿个就好好休息,明日我就命人送你去王府,让王妃娘娘送你去荔园。” 姬兰甯听到姬老夫人离去,却仍是在消化着姬老夫人刚刚的话。 用哥哥的前程威胁她嫁到钟家,其实大可不必。她现在之所以这么平静,是因为她其实差不多已经妥协了。她并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一定要嫁给一个傻子,那就嫁吧,她相信,将来的日子还是自己过出来的。 可是,如果去荔园,她想到世子妃娘娘那样微微带着狡黠,充满自信的笑着的样子,仿佛无所不能似的,心跳竟是微微加速起来,如果能去荔园,也许,这事未尝没有转机。 且说姜璃去了姬王妃那里晃了一圈回到荔园之后,也没有闲着,一面命人收拾了苏氏和阮安梅两人住的客院隔壁的小院子给姬兰甯去住,一面就仔细思量了吩咐了十华一番,让她去外面安排布置钟铨之事。 姬家是项墨的外家,因此无论做了什么坏事,最后也最多是压一压,掩了了事,就像项墨说的,“让她们好好做姬王妃的娘家,就不要插手军政事务了”。 这让姜璃想到自己的祖母项老王妃和大伯母项大夫人,自她记事起,这两人就不停的挑事恶心她母妃安王妃,就因着她们的身份,每次她母妃虽都能挡了她们的坏心眼,却完全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姜璃越发觉得不舒服,她想,既然不能明罚,那她就暗惩好了,反正姬家这些老的少的不是最喜欢搞这些害人的小手段吗? 第141章 步步紧逼 姬兰甯并没有直接入荔园,而是先去了西夏王府西园,见了她的姑母姬王妃。 姬王妃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不施粉黛仍是明秀可人,经此大变仍隐见从容,越看越觉着满意,也觉得自己母亲这样匆忙就要把她嫁给那傻子钟铨实在是浪费。钟家是不错,可钟家子嗣单薄,一旦钟同良退下,钟家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何必浪费一个姬家的女儿。 姬王妃叹了口气,对姬兰甯温和道:“甯姐儿,你的婚事我也才刚刚听说,让你受委屈了。其实在这之前,我才刚刚跟母亲提过,有意让你入王府,为世子侧妃,谁知就发生了钟家求娶之事。” 她看姬兰甯听她之话后脸色煞白,眼路震惊之色,怜惜的拍了拍她的手,又道:“但这事其实并非毫无转机。世子妃接你去荔园,就是你的机会。这,是为世子侧妃,还是嫁与钟铨,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姬兰甯心中已经惊涛骇浪。难怪,难怪姬老夫人和姬兰丝容不下自己,原来源头在这里!因为王妃姑母改了主意,姬老夫人和姬兰丝怕自己取代姬兰丝入王府,所以才行此毒计,要把自己嫁与那钟铨! “姑母,侄女,侄女不明白。祖母之前跟侄女说过,大姐姐将来必是要入王府的,还要我嫁去钟家好给大姐姐助力。如何姑母的意思却是不一样?”姬兰甯颤抖着问道。 姬王妃脸色就是一顿,心里真是郁闷难言,勉强扯了点笑容道:“你祖母只是误会了我的意思,这样你且不要管,只要记好我的话就行了。” 姬兰甯迟疑的应诺,告了退,就和来接她的姜璃的大丫鬟如薰去了荔园。 姜璃当日并没有见她,只让如薰吩咐姬兰甯,让她好好歇息,不要多想,明日再宣她说话。 第二日用了早膳,姜璃就召了姬兰甯说话。除了姬兰甯,花厅里竟然还有程安安和梁萱两个。程安安和梁萱显然已经听说过她的事,看她的目光都带了丝同情和怜惜。 第85节 姬兰甯给姜璃请过安,姜璃唤她坐到前面,才对她道:“你不要怕。你的婚事,还是前两日世子跟我提起时我才知道。不过你不必担心,这事,虽然钟家求了世子,但其实世子也并没有决定,让我了解了解情况再说。我也只不过是因为听说你在家中被软禁,这才决定接你过来荔园,并不是要指婚的意思。你且先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姬兰甯听言一喜,抬头看姜璃,见她只是温和鼓励的看着自己,心里顿时千言万语,喉咙却又像被卡住了,不知从何说起。 姜璃一笑,道:“你不必紧张,世子看重你哥哥,就不会让别人糟蹋他的家人,为着此事,世子已经召了你哥哥回王城。至于你若担心钟家会报复你哥哥的话,你放心,你哥哥是为大齐,为王爷和世子守护这西夏,旁人还没资格因私就能动他。” 姬兰甯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忍着泪水咬牙道:“多谢世子妃娘娘和世子大恩,世子妃娘娘明鉴,我,不愿嫁。” 姜璃点头,道:“既然有你这句话,那你且就放心住下吧,只当是来荔园度个假,闲暇时就和安安和萱儿一起说说话,或去习武场骑马射箭即可,其他事就不用管了。你家里那边,也都放心,不会有什么事。” 姬兰甯忙含泪磕头谢过,姜璃笑着瞅了一下旁边的程安安梁萱,两人立即笑嘻嘻的上前扶了姬兰甯起来到一边坐下。 姜璃又问了姬兰甯这些时日姬家的一些事,姬兰甯一一答了,姜璃便笑着道:“钟家满门忠良,既然求到世子头上,此事也总需要些解释,过两日我就邀请钟家老夫人夫人少爷还有姬家众人一起去西山礼佛,届时大家也说说话,你们几个都跟我一起去吧,也好长长见识。”姜璃再没有意识到,她这短短没多少日子,说话竟是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了。 姬兰甯听言还稍微有些疑惑,程安安和梁萱听了却是乐呵呵应了,很有一种要看好戏的样子。 姜璃又跟和她们说了会儿话,就让程安安和梁萱带着姬兰甯熟悉熟悉外面园子,便命她们退下了,只吩咐了几人一起过来用午膳不提。 五日后,西山妙莲寺。 大齐尚佛,不单止京都,西夏这边众人也有礼佛的习惯,也都有在寺院相亲的习惯。 很少外出的世子妃第一次接到项墨指婚的任何,表示了高度重视,破天荒的分别约了钟家老夫人,夫人以及姬家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在西山的妙莲寺礼佛听法,并还嘱咐了她们务必把家里的哥儿姐儿也给带上,好热闹些。 妙莲寺是王城最大的寺庙,香火很旺,是平民官家和世家都爱去的一个寺庙。 世子妃娘娘在荔园就有供奉佛像,很少去外面寺庙礼佛,再来世子妃也很少出荔园,平日里也很少接受别人的邀请去参加宴席什么的,因此姜璃这日去妙莲寺礼佛的消息传出,当日来寺里的官家和世家女眷也就格外多些。 早上烧香,上午念经,用了午膳后,姜璃这才带了姬兰甯在厅里见钟家的老夫人夫人,以及姬家众人。 钟家老夫人和钟夫人见到站在姜璃身侧的姬兰甯,温柔腼腆,明丽可人,且对着她们时,虽无什么喜悦羞涩之前,面目淡淡的,但她们也知道自家哥儿的缺陷,总不至于就自信到觉得哪家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名门闺秀被说给她们家哥儿,就该喜形于色的。 心里不愿意,但还能柔柔顺顺的接受,那就是性子不错,将来嫁过来了,也能踏踏实实和和美美的和铨哥儿好好生活。因此钟老夫人和钟夫人真真是格外满意。 众人说着话,姜璃只含笑听着众人的恭维,偶尔也问问钟老夫人西夏以前的一些旧事,姬老夫人听了,也会附和说上几句,一时其乐融融,宾主俱欢。 “祖母,我不要娶姬家二小姐,我要娶姬家大小姐姬兰丝,祖母,我要娶的是姬家大小姐姬兰丝。” 众人正融洽说话间,一句石破天惊的叫嚷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个少年闯进来,边冲进来边叫闹着就冲到了钟老夫人的身边。众人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缤纷。 “铨儿,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钟老夫人给一时惊愕住了,开不了口,还是钟夫人脸色难看的对那闯进来的少年道。 “母亲,你跟姬家说,我要娶的不是姬家二小姐,我要娶的是姬家大小姐。”钟铨并不看人脸色,只跟个小孩要糖似的吵嚷着。 姬老夫人已经惊得差点厥过去,手指着钟铨“你、你”了个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祁氏看她不好,也顾不上训斥钟铨,忙上前给她顺气。 另一边厢,姬兰丝已经抽了鞭子就往钟铨身上抽,钟铨是钟家独苗,人又傻,钟家怕他在外出事,身边也是跟了高手的,姬兰丝的鞭子还没碰到钟铨的一角已经被人一剑搅了,然后顺势一抽,就将姬兰丝抽趴在了地上。 顿时尖叫声,唤“丝姐儿”之声等等层层叠叠响起,钟家和姬家的下人分别护着自家的主子,简直都快打起来,场上瞬时炸开了锅。 “都住手!”姜璃喝道,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重要的是,她说完这句就有数名侍卫进了佛厅,喝开了吵闹的众人。 众人惊愕的看看侍卫,然后再看看姜璃,被这突然变故都弄得有些猝不及防。 姜璃已经坐下,见众人看过来,眼睛慢慢扫了周围人一圈,这才慢慢道:“事情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闹什么闹?不过是一稚子稚言,有什么好激动的?” 说完突然又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不要告诉我,原先你们要结这场婚事,也是因着这哥儿的童言稚语吧?” 此话一出,钟家老夫人夫人和姬老夫人心里就是一咯噔,但人反倒是由先前的惊愕镇静了下来。她们都不是蠢人,立时便知道,今日这事怕不是偶然。 姜璃却并不需要她们的回答,只看了一眼身侧的溪沙,溪沙便笑盈盈的问堂下被护卫护住的钟铨,道:“钟少爷,你无端端为何要说自己想娶姬大小姐,而不是姬二小姐呢?” 姬老夫人听了脸色一变,忙道:“世子妃娘娘也才说了不过是些……” 可是她还没说完,那钟铨已迫不及待大声道:“因为芽芽骗我,说姬二小姐整的千层糕好吃,可是原来是骗人的,姬二小姐整的糕点并不好吃,是姬大小姐整的,所以我要娶姬大小姐。” 那跟着他进来的一个小丫鬟吓得面如土色,“扑通”就跪了下来,在众人目光下全身都抖得跟筛糠似的。 “胡言乱语!钟老夫人,您还不赶紧唤人把他拉下去!”先前跌坐在地上已被人扶起的姬兰丝尖声怒斥道。 “叮”一声,姜璃将茶杯放到了桌上,皱了眉冷道:“这里的人都是这么没有规矩吗?本宫让人问话的时候,你们是想插话就插话的吗?雨新,去外面请上几个德高望众的老夫人夫人进来,让她们都旁听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姬老夫人却不怕姜璃,沉了脸站起身道:“我老了,现在的孙辈也敢跟我摆脸色发脾气了,丝姐儿,我们走我们走,也别在这里受这个气,明儿个就去找王妃娘娘说说理去,到底是谁不懂规矩。” 姜璃就笑了,看了她一眼,便道:“外祖母您老人家身体既然不适,那就早点回去歇息吧。如熏,你送送姬老夫人。” 如熏应是就走到姬老夫人面前道“有请老夫人”,姬老夫人却又闭了嘴不肯走了。 姬老夫人重新又坐下,也不理一旁的如熏,只对钟老夫人道:“这婚约既然已经说好了,贵府少爷这般胡闹岂不是难看,老姐姐您还是赶紧把他带下去吧。” “我不要娶她,不要娶姬二小姐。”钟铨大概是听到婚约二字,突然又高声叫道。 “钟家的哥儿既然已经说了不肯娶我儿,为何还要逼我儿相嫁?好端端的为何钟家少爷的丫鬟为何会骗他说我家甯儿会整什么糕点,可怜见的,我儿根本不会整糕点,如何来此一说?”一旁一直没有出言的郑氏突然道。 此时雨新刚从外面请来的夫人们已经在靠门的椅子上坐下,大开的门外更是有无数双耳朵偷听着。 “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姬老夫人冲着郑氏怒道,“还不闭嘴退下!” 姜璃皱眉,也不再理她,看了一眼下面的侍卫,那侍卫踢了一脚那跪着的钟铨的丫鬟,那丫鬟便立即哭道:“是,是姬大小姐给了银子我,让我拿了她给我的糕点,给少爷吃,然后跟少爷说,说,只要娶了姬二小姐,就可以天天吃她整的点心。” “你,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什么!”姬兰丝尖叫。 “我,我没有。这里是佛堂,但凡我有一句诳语,就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那名唤芽芽的小丫鬟道。 “原来是你,你这个黑心肠的贱人。呸,这个小丫鬟发了毒誓,你敢不敢也在这佛堂发个毒誓,说如果有行此事陷害我家甯姐儿,就今生得烂病而亡,所出子女世代为娼!”郑氏指着姬兰丝骂道,她出身商贾,荤素不忌,所出誓言当真让人闻之变色。 这个年代人人信佛,对鬼神之事更是忌讳,哪敢随便乱发毒誓,尤其是在佛堂之中,此时众人看姬兰丝那惨白的脸色,想那小丫鬟斩钉截铁的誓言,都约莫已经九成信了小丫鬟的话。 钟老夫人自从姜璃出言之后就未再发言,此时自是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脸色发黑,冷哼了声,正待说些什么,终结了这场闹剧,却见那姬兰丝流着泪跪道姬老夫人面前,泣道:“没有,没有,孙女儿没有……她们,甯姐儿既然不想嫁,祖母您就别让她嫁了,如何设了这样一个局诬陷孙女……”说着话就晕了过去。 姬老夫人忙搂了她,祁氏就唤丫鬟扶两人回房,一时姬家众人除了郑氏这一房都护送着老夫人和姬兰丝离去了。 姬老夫人临走时,还恶狠狠的对姜璃道:“你们这般设局诬陷我家丝姐儿,我且不和你这小辈说,明日找你们王妃再说道说道。” 姜璃听了这话却是半点神色都不变,只轻声道:“外祖母,这里是佛堂,天地神明都看着呢,谁也不能打诳语。” 说的姬老夫人脸色又是一变,只哼了一声颤颤巍巍的转身走了。 祁氏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姜璃,眼神满满都是悲哀和祈求。可姜璃却是无动于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姬兰丝想害死珍姐儿的时候,想把姬兰甯嫁给一个傻子的时候,可丝毫也没有手软。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姬家的人除了三房都退了去,众人一时都有些无语,就是那傻子钟铨也不知为何都收了声,不再吵嚷。 姜璃看着那空出来的一块地方,叹了口气,就对着面色难看的钟老夫人和钟夫人温声道:“结亲,结亲,是结百年之好,可是此婚约却始于一骗局,此事真是荒谬,还不知老夫人和夫人有何想法?” 姬兰甯跪下落泪道:“小女实不会整什么糕点,还请老夫人和夫人为贵府少爷另求她人吧,若执意求娶,小女愿以一死还姬家血肉。” 郑氏抱了女儿哭道:“凭什么?那些烂了心肠的人,就狠得下心来如此作践你,她们想把你卖了,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众人看了这对母女的境况无不心酸,为姬家所为所不齿。更对那以前贤名远播的姬兰丝暗暗唾弃。 钟老夫人叹了口气,钟夫人上前扶起了郑氏母女,对姜璃道:“此事实在荒谬,我们本是真心求娶,却不曾想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婚约也就就此作罢吧。”说完给姜璃深深一拜,也是告辞而去。 就像世子妃所说,这里是佛堂,无人可以打诳语,她们知道了事情真相,更重要的是,知道了世子妃娘娘,甚至世子的态度。 这日的闹剧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而姬兰丝谋害堂妹嫁一傻子以谋取利益的恶行却是迅速传了出去。 但姬家的事却没有完结,因为不待姬老夫人第二日找她女儿,西夏王妃去说道说道,当晚,郑氏的儿子,姬兰甯的哥哥姬行焕快马加鞭从军营里先赶了回来。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祖母姬老夫人和大伯姬昶摊牌要求分家。 姬老夫人和姬昶当然不肯,还怒斥姬行焕忘恩负义,翅膀硬了就要忘记祖宗什么的,姬行焕也懒得跟他们争辩,直接扔了一沓资料到姬昶面前。 姬昶疑惑的伸手去看,一打开,却是脸色大变,手快速的掀了一遍,然后猛地合下,怒道:“孽畜,你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那些正是一些姬昶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证据。 姬行焕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父亲懦弱,大房贪婪,他知道早晚大房会为了利益卖了他们这一房,所以早就密切收集大房的阴私事,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些东西的胁迫之下,姬昶只能哑巴吃黄连,劝了姬老夫人,咬着牙把家给分了。其实所谓分家,三房也是一分家产也没要,郑氏只带了自己的嫁妆产业分了出去,又把蔡姨奶奶从家庙里接了出来一起搬了出去。 姬家分了家,也没有了指婚一事,姬兰甯谢过姜璃,这才也搬了回家去住。 但就算到此时,事情也还未结束,姬家分家不久,就有府御史台的人弹劾姬昶贪污受贿等多项罪名,西夏王项琮按下不察,但却斥姬昶治家不严,命他回家先管好家事再说,罢免了他农田司少卿的官职。 姬家经此一事,名声大损,尤其是姬兰丝,各种她毒害堂妹的版本也是尘嚣直上。 姬老夫人气得大病了一场,姬王妃去探望姬老夫人,姬老夫人只拉着女儿的手流眼泪,只把姬王妃给心酸的。 姬老夫人憋半天,也憋不出几句话来,最后才流着泪道:“姬家,姬家要完了吗?丝姐儿,丝姐儿可怎么办啊?若丝姐儿没个着落,我,死不瞑目啊。那世子妃是个狠的,她这是要毁了丝姐儿啊。” 姬王妃这听得心里坠得啊。 姬王妃回了王府,先火气腾腾的就去找常年都不怎么见面的丈夫西夏王,结果西夏王看到她,只冷淡的一句话,道:“是为着姬家的事吗?若是姬家的事,你去问你儿子吧,他知道的最清楚。我忍了姬家这么些年也没动他们,现在也没必要动。” 姬王妃找不着儿子,就叫了丫鬟给姜璃传了话,项墨回来后,让姜璃和项墨一起到西园说话。 第二日一早,项墨和姜璃便到了西园,姬王妃正在和女儿项烟菱外孙女儿珍姐儿用早膳。 姬王妃见到两人,黑了脸,饭也不吃了,挥退了众人,让项烟菱抱了珍姐儿下去,这才对项墨冷道:“你是什么意思,还没做王爷,就开始对你舅舅动手了?”又对姜璃道,“兰丝的事情,是不是你下的黑手?” 项墨也不跟他母亲多话,同样是拿了一叠文件递到他母亲手里,却不是什么贪赃枉法的罪证,而是私通敌国暗中资助商人走私生铁矿物的罪证! 姬王妃一打开,就给惊得脸色惨白。 项墨冷道:“母妃,你问我舅舅的事吗?看看这些,也得亏他是我舅舅,若是别人,这罪名已经足够满门抄斩了!” 姬王妃颤抖着手放下那叠文件,冷汗直冒,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大哥,竟然,竟然敢行这些事! 姬王妃把那罪证递回给项墨,跌坐到椅子上,闭了眼睛片刻后才睁开,对项墨道:“此事便罢了,以后我会约束他们,让他们就做富家翁吧。” “只是现下丝姐儿如此,你,不若就纳了丝姐儿为侧妃吧。就当,就当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给姬家一个恩典,给丝姐儿一个活路的机会。” 第142章 劲爆作 项墨冷笑一声,道:“如此品行败坏,母妃也让我把她纳了,来祸害王府?” 姬王妃脸上一滞,然后脸上现出一股悲哀的神色,那个,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在自己身边住了这么多年,而且她见过的内宅手段太多,谋算自己堂妹虽然令人不齿,但,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有些瑕疵,也终究还是怜惜疼爱的。 她道:“阿墨,丝姐儿之事到底如何尚未可知,内宅之事,到底是谁害谁哪里说得清楚。” 她见儿子神色冷凝,叹了口气,知道跟儿子说没有用,只好转了头对姜璃道:“阿墨媳妇,你嫁进来这段时日,我也看见了,你是个心里有主意有章程的,兰丝不过是个内宅女子,会得也只是些不入道的小手段,想来在你手里也做不出什么来,你,就当是给母妃一个面子,且就容了她吧。” 姜璃看她神色带了些凄色,这在向来刚强的姬王妃面上是很少出现的,想来也是受了姬家所犯之事的刺激,此时也不说姬兰丝谋算堂妹的事是自己下的黑手了。 姜璃心里别捏,我容她?我要怎么容她?就因为要给你一个面子,我就要弄个女人回来恶心自己一辈子?也亏她婆母说得出口。看着姬王妃和姬兰丝这一对,她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面对韩老夫人和韩烟霓的感觉了。 当然,姜璃也没必要跟她直来,她也叹了口气,瞅了一眼项墨,然后才对姬王妃道:“母妃,有些事情,我也才是刚刚知道,您说她在我手里做不出什么来,还真是高估了我。” 姬王妃听她似有拒绝之意,面上就有些难看,刚才带了祈求之色和姜璃说话,已是她的让步。她冷了声,正待软的不行来硬的,就听一旁的项墨又冷哼了声,道:“母妃,我看这事,你不如问问大姐吧,看她乐不乐意。” 项墨说完,就命了随侍的初七出去唤人。 姬王妃一愣,这,他纳侧妃,关女儿烟菱什么事? 第86节 初兰很快就请了项烟菱进来,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早先姬王妃送给姜璃的两个大丫鬟萱草和青草,这两个大丫鬟还是姬家训练出来,说是会武能干给姜璃用正正好。 姬王妃心里一咯噔,难道这两个丫鬟又做了什么? 项墨看着两人跪下,冷冷道:“还不说一说这段时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萱草和青草低头磕了两个头,垂首就把她们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交代了。 那些个什么把荔园各处的情形,姜璃项墨的行踪报给姬家姬兰丝,这也就罢了,可是当她们说到她们按照姬兰丝的命令故意弄松了珍姐儿常去玩耍的莲池边的大石的时候,项烟菱和姬王妃脸色都是大变! 姬王妃怒斥道:“你们,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才说这种诬陷人的话?” 萱草和青草忙磕头道没有,其实她们的确是受了胁迫,她们全家都在项墨手里,只不过她们受了胁迫是让她们说真话,而不是说假话而已。 项墨冷笑,道:“诬陷,呵呵,母妃急什么,哼,你那个好侄女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且看完再说话吧。” 他看一眼门外,有人把萱草和青草带下去,外面就又带进来一个人,却是大厨房一个叫坠儿的丫头。姬王妃看见她心里又是一沉。 项墨冷道:“母妃,大概这个丫鬟你还认识吧,这个可是您从姬家带来的陪嫁嬷嬷的女儿,据说她还有大把亲戚在姬家呢。” 说完,又转头对那小丫鬟道,“说吧,把你帮姬兰丝做过的事情都说说。” 坠儿忙磕头道:“世子爷,世子爷饶命,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事情那么严重。奴婢奴婢就是听了姬大小姐的话,特地藏了厨房的牛乳,然后整了一盘和牛乳红豆糕卖相差不多的羊乳红豆糕给表小姐的乳嬷嬷焦嬷嬷。那盘羊乳红豆糕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所以奴婢也不知道会出那么大事,奴婢真的不知道,求世子爷饶命。” “那盘羊乳红豆糕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焦嬷嬷的牛乳红豆糕,哼,姬兰丝这么做的目的只不过是要把焦嬷嬷做的事暴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确认此事是颜家颜青儿所为而已。”项墨带了抹淡淡讽意道。 “不入道的小手段?这些小手段还真是深不可测啊。”项墨在坠儿被带下去的时候,看着自己母亲变幻莫测的脸继续讽刺道,“不用急,还没完呢。” 这回被带上来的也是一个众人还算熟悉的丫鬟,却正是颜青儿那个逃了的贴身丫鬟水依,当初颜青儿就是听了她的挑唆蛊惑暗害珍姐儿以挑拨项墨和姜璃关系的。 水依面色憔悴,神色麻木,跪下时露出痛苦的表情,想来是受了不少的酷刑。她跪下后也不待众人问她,就自己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却原来她几年前项烟菱初嫁颜家时,就已经被姬家收买,家里的钱财地产全是从姬家所来,初时她不过是跟姬兰丝报告些颜青儿在王府的东向,项烟菱的动向,后来姜璃嫁到了西夏,姬兰丝就开始谋划暗害珍姐儿以期达到让王府不容姜璃,让项墨不容姜璃的目的。 因为姬兰丝知道项墨疼爱珍姐儿,珍姐儿更是王妃娘娘和项烟菱的眼珠子,又最容易下手效果却是最好。 姬兰丝挑拨了颜青儿下手,挑拨了左西蝶背黑锅,水依甚至又说出了项烟菱身边姬家的另外几个眼线。 且不说姬王妃听得面色苍白,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百般信任疼宠的侄女竟然这般蛇蝎心肠,行此毒计暗害自己的外孙女儿? 项烟菱却已经早就听得气炸了心肺,只恨不得那姬兰丝就在她面前,让她千刀万剐才好一泄她的心头之火。贱人,她竟然敢!竟敢收买她身边的人,监视她的行踪,暗害她的女儿!这个该死的贱人不被剐了也难泄她心头之恨! 项墨吩咐把人都带下去,然后才对母亲姬王妃道:“母妃,您此时可还认为她只会些小手段,做不了什么事?难道您是要让她进来王府祸害了王府满门您才满意?” 姬王妃脸色青红交加,对着项墨嘴巴张了张,又把目光调向姜璃,突然就恶狠狠道:“我知道你们的手段,是不是,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你没嫁来之前,丝姐儿,明明丝姐儿是个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会,怎么会?” 先还是恶狠狠的语气,说着说着声音却是低了下来,到最后,竟是落了眼泪下来。 项墨听了她前面的话,本欲斥她不可理喻,但看她后面那样子,便知道她是受刺激过度,心里已然信了姬兰丝的所作所为,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因此到了嘴边的话也收了回去。 项墨是站在岸边,可被害人珍姐儿的母亲项烟菱却怒了,尖叫道:“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那都是那恶毒的贱人装出来的!母妃,难道只有那姬兰丝那个恶毒的贱人是您的女儿,那姬家的人才是您的家人亲人,我们都不是您的女儿儿子,珍姐儿不是您的外孙女儿吗?母妃,您的眼里心里还有没有我们啊?” 姬王妃不想女儿突然发难,有些惊愕的看向自己女儿,看她泪流满面满脸痛恨的样子,竟一时有些喏喏,嘴巴张了又开,开了又张,一时竟是无法出声。 静寂中,外面守着的姬王妃的心腹嬷嬷郑嬷嬷却突然走了进来,满脸仓惶之色,道:“娘娘,王妃娘娘,姬家传来消息,道是老夫人她,大不好了。” 姬王妃一惊,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其他,只道:“怎么回事,快,快让传话的人进来说清楚。” 那传话之人被宣进来,只道是老夫人今早本来还好好的,可是今儿个早上族里二老太太过来探望老夫人,不知为何就说到了族里有意换族长之事,好像还说了大小姐之事,老夫人听了就不大好了。 姬王妃听完也顾不上再理项烟菱和项墨几人,忙就唤了人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就要去姬府看姬老夫人。 外祖母不好,项墨项烟菱几人作为外孙外孙女既然听到了,也没有不去看的道理,虽然这个时候,项墨还真不想去,可在母亲祈求的目光下只能应了,再有,他还有另一层担心,他是最清楚姬家和姬老夫人性子的,怕姬老夫人若真是不行了,必会临死前都要姬王妃答应些什么事情的。 不得不说项墨很有先见之明。他还顺便唤了王府的医师随行,别到时候让自己母妃被人糊弄住了,别是老夫人没事,她母妃先是答应了人家一堆事。 一路上众人各有心思,都是无话。到了姬府,听说王妃娘娘,世子,世子妃,以及大郡主都来了,姬大老爷姬昶和大夫人祁氏亲自到了中门迎接,将几人接至了老夫人的房间里。 老夫人房间外面的小厅里坐了不少人,有族中的亲眷,还有三房的姬咏郑氏夫妻以及姬兰甯,姬行焕处理了家事,早前几天又回了军营。二房还远在一个边界小城为知州,还不曾回来。 看了这许多人在此,姬王妃心头更是恐慌,这,难道是母亲真的不行了? 姬王妃几人被大老爷和大夫人径直请进了老夫人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老大夫两个老夫人的心腹嬷嬷守在一旁,还有坐在床前哭得眼睛红肿了的姬兰丝。 姬王妃进了房间,姬兰丝忙就起身站到了一边,看到姬王妃,就哽咽道:“姑母。” 姬王妃顾不得理她,先就坐到了床前,唤道:“母亲。” 老夫人听得人来,已是醒了,微微转了脑袋看姬王妃,又看后面跟着进来的项墨项烟菱几人。 她放在胸前的手微微动了动,姬王妃一把抓住她的手,落泪道:“母亲,您可是怎么样?” “茜儿,茜儿。”姬王妃闺名姬芸茜,平日里老夫人也都是唤她王妃,此时却是叫了她幼时的昵称。 姬王妃看自己母亲的样子较昨日又见憔悴,又听她唤自己那几十年也没人再唤过的小名,心头更是酸楚,只哽咽道:“母亲,您且放宽些心,没事的,其他的事情您且不要管,只好好养病就是。” 姬老夫人张着嘴,嘴角就隐有口水流出,艰难道:“茜,茜儿,我,我是,不,不行了。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丝姐儿。” 说完了这几句,就已不行,喘着气闭上眼休息。一旁的姬兰丝听见,那眼泪又刷一下飙出,跪道在床前,低泣道:“祖母。” 若正常时候看见姬兰丝这样悲痛欲绝的模样,大部分人只有心里酸涩赞她孝顺的,可此时项烟菱看她这作态,只觉得恶心得够呛,若不是场合不对,就像直接上前扇她两巴掌,这个整天只会假惺惺,装腔作势的贱人! 姬王妃看自己母亲也好,看自己侄女也好,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恨,也唯剩下心酸和心痛而已。 缓了片刻,姬老夫人重新睁开了眼睛,看着姬王妃,低哑着声音继续道:“茜儿,丝姐儿她,是你看着,长大的。就,跟,你的,女儿一样啊。她跟你,可比跟她的,母亲,还亲。” 这话说的旁边的祁氏又是一阵心伤,心里却升出一股我好端端的女儿,都被你们养坏了的心思。其实这还真不能说祁氏这想法有错,这女孩子,生出来是张白纸,放到什么环境养,身边教养的人都灌输给她什么念头,影响还真的是至关重要。什么心大,什么虚弱心等等可不都是慢慢滋生出来的吗? 姬王妃落泪道:“母亲,您不要再说这个了,您好好歇息一下。”对自己这个侄女,她此时也实在心乱得可以。 “不,不,我要说,我怕我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姬老夫人又喘了口气,继续道,“茜儿,丝姐儿被人诬陷,坏了名声,这辈子,这辈子都毁了。你答应我,让阿墨,让阿墨娶了她吧。” 姬王妃听她终于说出来,那泪水真是止也止不住,心里也是翻滚得厉害,委屈,痛苦,若是往日,她自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可是此刻,刚刚才爆出的侄女害自己亲外孙女的事,她,她如何能应承? 一旁的姜璃看着这老夫人,心里真是呵呵了,她可瞅不出这老夫人要死的样子,被人诬陷?被她诬陷吗?临死还要黑黑她啊。也是姜璃见多了项老王妃在自己父王面前各种装病耍泼耍赖的情形,姜璃的免疫力实在有点高。 姬老夫人见女儿姬王妃只流泪不说话,就死死拽住姬王妃的手,求道:“茜儿,茜儿,母亲也没求过你,多少事,这,就当是我临终前,最后一次求你吧,求你照应丝姐儿。她,她真是拿你当,母亲看的啊。” “祖母,祖母,您不要说了。”姬兰丝趴在床前哭道。 “妹妹,你就答应母亲吧。”姬昶看不过去,在一旁沉痛的劝道,“对世子来说,不过是纳个侧妃,你就当是为了安安母亲的心吧。” 姬王妃手上被姬老夫人抓得生疼,却抵不上心里的煎熬,她转头看自己儿子,满脸的祈求和悲哀。 项墨心里冷笑,出声打断道:“舅舅,我带了沈医师过来,你且先让大夫看看外祖母吧,不要延误了病情。” 姬老夫人听了着急,还只想着逼着女儿姬王妃先应下来,姬王妃却在女儿项烟菱吃人的目光和儿子项墨冷得掉渣的目光下还是狠心的抽回了手,让跟着项墨来的王府医师上前给老夫人把脉。 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盯着女儿,她原以为自己这般求她,她必会应了的,一气一急之下,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只把在前面的姬王妃姬兰丝和姬大老爷给吓得。 众人要涌上前,沈医师叹了口气,道:“还是让我来吧。”众人这才让了个位置给沈医师。 沈医师给姬老夫人细细把了脉,又扒了眼睛看了眼睑,叹口气,道:“老夫人本无大碍,只是忧思过重,才把自己熬成这个样子。我给她开个药,每日煎服了,去去心火,减减忧思,应无姓名之忧。只是怕是将来行动略有不便,还要府上的大夫日日给他行针灸之法了。” 姬王妃听说无性命之忧好歹松了口气,却把眼睛投向了自己大哥姬咏,不是说母亲不行了吗?这是专门来吓她,要挟她的? 姬王妃和自己母亲感情很深,可也是个独断专行最恨人摆弄她的人,此时听说母亲原来没有所说的那么严重,那平日的疑心和控制欲又上来了。她痛恨死了这种被人威逼的感觉。 姬咏被自己妹妹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还待解释一番,一旁的沈医师就又道,“只是府上这些琐事烦扰之事,还是少点在老人家面前提起才好,小辈孝顺之时,也不要整日啼啼哭哭的,好好的人也给哭坏了。” 这话说的姬家众人又是一阵难堪,那表示孝顺悲痛的眼泪都不知是收也不收。 项墨见状,嘴角扯了一抹淡淡的讽刺,道:“既如此,舅舅,舅母,母妃,我看我们不如在外间说话吧,也好再细细问了沈医师,让他开下方子。” 众人听言还有些犹豫,姬兰丝就沙哑着声音低声道:“我守着祖母吧,这里也要一个人守着。” 项烟菱已经忍了很久,看着房间里的众人,再看躺在床上的外祖母,要不是顾忌着那据说不行了的外祖母,她早就上前抽打那贱人了。 项烟菱咬着牙道:“谁不能守着?先让顾大夫和嬷嬷们守着吧,没听大夫说嘛,外祖母都是被你们给哭坏的。” 这话说的可真难听,可姬王妃都没训斥女儿,他们可也不敢得罪大郡主,只得暗暗咬牙忍了。 众人还在踌躇间,项墨却是已经牵了姜璃的手率先出去,接着姬王妃也起身走了出去,姬大老爷和祁氏自然跟上了,就是姬兰丝也在项烟菱的目光催促下犹豫不决的走了出去。 姬大老爷和祁氏请了姬王妃上坐,又要请项墨和姜璃也上坐,项墨却摆了摆手道:“既是无事,我便也回去了,就让沈医师先留下开了药观察一段时间。舅舅还是不要整日的动些其他心思,就好好的在家照顾外祖母吧。” 这话要是在里间说也便罢了,可是这外厅里可是有许多族人以及三房姬咏夫妻姬兰甯都在,项墨如此直接不给脸面的说法,着实让姬大老爷难堪。 姬大老爷看自己的妹妹姬王妃,姬王妃却是坐在椅子上一派疲惫,对项墨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不过这还不是让姬大老爷和姬家大房最难堪的,最难堪的且还在后面呢。 且说项烟菱出了房间,哪里还能再忍得住,她根本就是一直都在恶狠狠的盯着姬兰丝,看她磨磨蹭蹭的出来,又向着项烟菱的母亲姬王妃的下首走去。 所以她刚才根本听都没有听弟弟项墨的话,那边项墨话音刚落,脚还没提呢,这边的项烟菱看到姬兰丝往她母亲那边走,还没等她站定,就直接走到了她面前一脚踢过去,骂道:“贱人,毒心毒肺穿肠烂孔的蛇蝎贱妇,一肚子坏水,整日的算计着要爬上我阿弟的床做他的小妾,你以为我们王府接了你过来养着,你就当自己是谁吗?害这个,害那个,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这,这么劲爆的骂法,语惊四座啊!众人的眼睛都掉下来了,完全顾不上反应,就是那姬兰丝自己也是犹如五雷轰顶,一时反应不过来,然后就连着被项烟菱狠狠踢了几脚趴在地上,差点没吐出血来。 项烟菱可不是什么没半点力气的娇小姐,她生在以暴力闻名的西夏王府,本身身体里大概就有武力因子,又自幼就跟男儿似的骑马射箭习武,她那几脚,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第143章 意外姻缘 其他人都被震住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祁氏,她尖叫一声就扑到了姬兰丝身上,替她挡着项烟菱的脚踢,哭道:“大郡主,大郡主,有什么事情您好好说,您这是做什么啊?” 祁氏扑过去,项烟菱自然是停了脚,冷哼一声,道:“什么事,你好好问问你这个女儿都做了些什么事,为了能给我阿弟做妾,她什么丧尽天良的恶心事没做?” “大郡主,大郡主请慎言啊!”姬昶也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指着项烟菱叫道。 可是项烟菱不是普通的外甥女,她那明显暴怒很反常的样子他也不敢惹,他毫不怀疑他要是惹了她,她会连他都一块儿打。 他只能憋着通红的脸向自己的妹妹姬王妃求助,而姬王妃也是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王府的人脾气大,但女儿这个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姬兰丝也已经反应过来,她此时也顾不上那被踢得钻心的疼痛,只勉强推开自己的母亲,哭着就对项烟菱道:“菱姐姐,菱姐姐,你是误会了什么吗?菱姐姐,连你也信了别人的诬陷,认为我有害人吗?菱姐姐,我们一起长大的啊,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姐,你不记得小时候,你还常常带我一起睡一起玩的吗?” “呸!别说以前,你不配。哦,你说别人诬陷你,谁,你倒是说说谁诬陷了你?又诬陷了你什么?”项烟菱冷笑道。 姬兰丝一愣,眼睛看向了姜璃的方向,然后看到她身边的项墨,一对璧人仿佛聚集了所有的美好和光芒,这种幸福刺激得她只恨不得毁了这天地。 她眼睛发花,脑袋头晕目眩,身体的疼痛,被拒绝的绝望羞辱,只觉得满腔的恨意袭来,她指着姜璃就道:“是她,你们都被她欺骗了,她真是好狠的手段。” 泪水澎湃而下,心痛委屈愤怒痛恨,她再忍不住,爬到了姬王妃的脚边,哭道:“姑母,姑母,我是您养大的啊,这么多年来,您都在我身边,我病了您会哄我,您教我当家理事,教我穿衣打扮,教我读书写字,姑母,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啊。姑母,您要给我作主啊,别人这么糟蹋我,诬陷我,您要给我做主啊。” 她指着姜璃道,“就是她,她知道您最疼我,眼里只有我,所以她嫉妒我,嫉妒我才是您喜欢的儿媳妇,嫉妒我和表哥青梅竹马长大,所以千方百计的想害了我,离间我和您的感情,离间我和菱姐姐的感觉,让我在妙莲寺声名扫地。姑母,我不嫁表哥了,我只要您还跟以前一样疼爱我,只要菱姐姐还像妹妹一样待我,其他我什么都不要了,姑母,您要给我做主啊。” 这一番话说的姬王妃都是按着心觉得一阵一阵的绞痛。 她看着眼前那张酷似自己脸,现时一片苍白狼狈,嘴角还挂着血迹,真的是锥心的疼。她,是真心疼爱这孩子的。 西夏王室和文华公主的传承太强劲,无论是儿子项墨还是女儿项烟菱性情相貌都跟她并不相似,唯有这个侄女,外貌最像她,以前她也觉得她的性情行事也像她,最是贴心,这么多年来,她都是把她当成小女儿般疼爱的。 姬王妃伸出手摸了摸她,眼里就滚出泪来。她想说,好了,那你以后好好的,我还会一样疼爱你。可是这话,终究在嘴边滚了滚,却到底没说出来。 姬兰丝的这一番真情哭诉,哭得姬王妃心酸心软,却把不少人听得恶心得够呛,当然了这不包括她的亲生母亲祁氏,祁氏只听到姬兰丝说心里只把姬王妃当成亲生母亲时,已是五内俱焚,伤心得连女儿不妥当的言语都忘记及时制止了。 项墨已经几次恨不得让人把这女人塞了嘴拖下去,最好永远都别再出现,却都被姜璃给按住了,姜璃用小手捏了捏他的手,他低头看她,就见她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对自己眨了眨,他才按下了自己冰冷的情绪。 第87节 项烟菱怒极反笑,她冲着姬兰丝“呵呵”一声,就道:“就凭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有哪一点值得别人嫉妒你,你是比她好看,还是身份比她高贵,还是阿弟会多看你一眼?说什么不嫁阿弟了,好像阿弟有打算娶过你一样!” 不得不说,项烟菱发起狠来嘴巴也毒得可以,姜璃现在被人指着诬陷,却都忍不住内心想笑。 “你说她诬陷你,哦,你倒是说说,她怎么诬陷你了?是她在背后买通颜家的丫鬟婆子,还是她让人撬了大石,或者是她让人两面三刀挑拨人用毒下毒了?”项烟菱前面还是讽刺的语气,说到这里又是恶狠狠的了。 姬兰丝一哆嗦,脑子“轰”一声,立刻知道这是珍姐儿的事爆出来了,所以项烟菱才这么疯狂的恨自己。 怎么会?怎么会?那件事做的那么隐蔽,怎么会爆出来?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爆出来,自己一定会见弃于姬王妃,她最大的□□,连家族也都不会再容她。 各种冲击之中,她已经支撑不住,觉得头就像要炸开来一般,只猛地摇头道:“不,不,我没有,我没有,姑母,姑母,您救我,您最疼我的,我没有害珍姐儿,我没有害珍姐儿。” 可是她此话一出,当场就炸翻了所有人,因为刚才根本没有人提过珍姐儿,为什么她听了项烟菱那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吓成这样,说什么没有害珍姐儿? 祁氏当即摇摇欲坠,她的女儿,是彻底给毁了。 就是先前被姬兰丝哭软了心,心头仍存一丝侥幸的姬王妃也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心头冰凉,看向姬兰丝的目光失望哀痛而冰冷。她养个侄女,不是养来害自己外孙女的,侄女再亲,能亲过自己的嫡亲女儿? 姬昶原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到女儿爆出这么一句,就冷汗直冒,大喝一声:“孽女,孽女,来人,大小姐得了失心疯,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姬兰丝还在抱着姬王妃的腿,她已经濒于崩溃,只喊着“姑母,姑母”,就已经被冲上来的丫鬟婆子给拖下去了,这回就是她口中的“姑母”也不再替她说话了。 这么一场闹剧,旁观的人一开始还兴奋和幸灾乐祸,可到了这个地步,平日里高高在上风光至极的姬家大小姐竟然顷刻之间落到如此地步,还是把众人骇了一跳,心生惶恐。 可能平日里也有人不喜姬兰丝趾高气扬,眼睛长在头顶上,但要知道家族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王府厌了姬家长房,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呢? 但这惶恐的人一定不包括郑氏和姬兰甯,她们恨毒了姬兰丝,自是希望她罪有应得,越倒霉越好。 姬昶已经满头大汗,他真不知道,他们姬家最后一张底牌,她母亲以死来用的一张底牌,竟然被女儿她自己给作死了,心里那个恨啊。但此时他也唯有惶恐而已。 他跪下对妹妹姬王妃请罪道:“妹妹,王妃娘娘,孽女她得了失心疯,今日之事老臣定会查个清楚,给娘娘一个交代,给大郡主一个交代。” 姬王妃也是受了巨大的打击,身心俱疲,听了兄长的话,一句宽慰安抚的话也说不出,摆了摆手,道:“你们且约束着她吧,再不要跟我提。” 又看了看在一旁的族人和三房姬咏郑氏夫妻以及姬兰甯,疲惫道:“此事乃姬氏家丑,传出去满门姬氏都蒙羞,大家且都揭过去吧,我不希望将来听到任何流言传出来。” 交代完,姬王妃是一刻也不想再停,也不想看自己的儿子儿媳女儿,只搭了郑嬷嬷的手就走了。 姬王妃离开,项墨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姬昶和祁氏,冷声道:“外祖母无事,我也先行回府了,表妹哪怕是得了失心疯,其所犯之罪也不能轻饶,舅舅舅母还是好生看管吧,不要让她祸害了姬家满门。另外外祖母病重,表妹既是得了失心疯,自不能再去侍奉,再有借着外祖母之病,来威胁王妃娘娘,威胁王府的,你们须知能否承担后果。” 说完就携了姜璃离去,再不理姬昶的磕头求罪。 项烟菱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了声,然后对着祁氏说了句“管好你的女儿,不要乱跑到别人家来人母,我们王府可没有这样黑心黑肺的恶毒女儿。”说完也甩袖跟着项墨姜璃离去了。 来时除了姜璃和项墨是共乘一辆马车,姬王妃和项烟菱都是各自乘马车过来。项墨和姜璃出来,姬王妃的马车已经走了。 姜璃和项墨在马车前等项烟菱,待项烟菱出来,姜璃犹豫了一下,上前对项烟菱道:“大姐,不若你和我共乘一辆马车?” 项烟菱瞅了姜璃一眼,收了收身上的戾气,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发泄了一通,我现在心情好得很。你和阿弟直接回荔园吧,哼,母妃怕是一时之间还难以割舍对那贱人的感情,没得你们过去招上晦气。” 说完就拍了拍姜璃,也不跟项墨打招呼,就自顾上马车离去了。 姜璃看她马车慢慢远去,眼中颇有点欣赏,心里也是滋味万千。她初到西夏,这里并没有多少人欢迎她喜欢她,她凭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对项墨的爱和信任并不畏惧,只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 一开始,她知道项烟菱并不喜欢她,但也不算为难她就是了,她看得出来,项烟菱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如何审时度势,如何做对的事,也因此,她也算不得喜欢她。 可是短短几个月,她们的生活都经历了反复变化,项烟菱的生活更是完全被颠覆,这些发生的事情,项烟菱的应对却让她对她的好感渐增,谁能不喜欢这样一个直爽大气烈性的女子呢? 当然,姜璃的感慨其他人听不见,听见了必是要反对的,大把人不喜欢这样烈性的女子,大概犹以颜家和姬家的人为甚。 项墨看她看着项烟菱的马车不动,就拉了她道:“我们也走吧,大姐就是这样的脾气,不必管她。” 姜璃一笑,道:“没有,我觉得大姐这样好得很,往日母妃总觉得我脾气太过直接倔强,我瞅着,跟大姐相比,我好含蓄了好不好。”小时候明惠郡主欺负她,她就蹦起来老高,她母妃觉得她太经不起激了。 姜璃小时候的事情项墨都是查过知道的,他抱了姜璃上马车,放她坐下,让马车开行,才笑着对姜璃道:“你那能一样吗?你以前那就是傻犟,除了梗着脖子气呼呼之外,哪次不是被人欺负?我大姐可从来没被人欺负过,都是她欺负人的。” 姜璃一听就不依了,她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聪明,可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项墨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就那样委屈的瞪着项墨,项墨想忽略都不行,他抱了她到自己怀里坐下,哄道:“怎么了?可是那样的阿璃我也喜欢得紧。” 姜璃推他,不高兴道:“你嫌弃我笨,还说喜欢我被人欺负!” 这话扭曲的,项墨笑,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阿璃,我是说你小时候很可爱,我很喜欢,我只恨那个时候不认识你,若是那个时候就认识你,怎么会让别人欺负你?” 说到这个姜璃突然就伤心起来,谁说他不认识她?他明明就在她小时候救过她一次,可是救完了就把她扔下了跑了,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他不扔下她跑了,进入她的生活,她就不会错认韩忱是救自己的那个人,这样她大概也不会那样喜欢上韩忱,最后万劫不复。 虽然姜璃知道这种想法很荒谬,且竟然无耻的把自己的责任推到了项墨身上,实在是不可理喻,可是她就是伤心委屈起来,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这样一伤心委实把项墨给惊住了,他觉着这段时间他已经治愈了他的小姑娘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毛病,怎么突然又犯了呢? 他忙搂了她哄道:“乖,是我说错话,在我眼里,我的阿璃自然是最聪明的,我怎么会舍得你被人欺负,宝贝,以后我都再不让人欺负你。” 姜璃听了这话愈加的伤心,也不知是为前世的自己伤心,还是为前世的项墨伤心,她趴在他怀里哭得越发厉害,又怕外面的人会听到,压抑着直抽噎,项墨忙帮她顺着气。 姜璃哭道:“小时候你明明见过我认识我的,还救了我。可是你就丢下我跑了,也不管我,你为什么那时候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不好。”他这样好,如果那个时候他肯停下了这般待她,那哪里还有韩忱什么事? 原来是为这个,项墨松了口气,哄道:“嗯,都是我不对,我也后悔得很,阿璃,我只恨不得那个时候就跟你父王母妃求娶了你,和你定亲,保护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也不会让任何其他人入了她的眼。 姜璃知道这哪里是项墨的错,那个时候自己那么小,项墨会喜欢自己才是怪,她只是哭前世所受的委屈,和前世项墨因她而受到的伤害。 她抽抽噎噎的把脑袋埋到了他怀里,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又真的伤心,只好闷声道:“是我不好,阿墨哥,我就是想哭,我想你一直在我身边,哪怕是以前都是。” 这话简直比最动人的情话还要好听,更何况是有梦境后遗症患得患失的项墨?他简直心动情动的不得了,只能抱了他的心肝宝贝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情意,结果,受累的当然是姜璃。 项墨和姜璃直接驾车回了荔园,进了荔园马车也没有停,一直穿过了园子进入了内院他们住的主院汀和院,项墨才直接抱了已经娇软无力的姜璃下了马车,回了房间,继续他还未完的工作。 这日姜璃一直到用晚膳前才起身,这些时日,项墨军政事务都是各种繁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白日宣那个什么,姜璃不曾想自己一时感伤就引发了这么一场事故,她委实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坚强些好,不然项墨每次哄她,哄着哄着结果都是她累得起不了床。 第二日一早,姜璃和项墨一起用了早膳,然后送了他出门,大丫鬟轻沙就跟姜璃回禀道:“世子妃娘娘,梁二夫人求见。昨日娘娘出门时梁二夫人也曾来找过娘娘,只是奴婢一直没找着机会跟娘娘禀报。” 这话说的姜璃脸颊就是一红,嗔了轻沙一眼,就让她宣阮安梅进来。 平日里阮安梅也好,苏氏也好,来找她说话都是一起的,今日却是只有阮安梅一个人过来,姜璃看她的样子,便知她大概是有事情找她。 姜璃请了阮安梅一起坐到榻上说话,让丫鬟备了茶,两人略微寒暄了一会儿,阮安梅便略有点不好意思道:“瑾惠,今日姨母过来是想请你帮忙,但也不知合不合适,所以先跟你商量一下。” 姜璃微笑点头,道:“姨母请说,但凡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必会相帮。” 阮安梅性情温柔,待人细致体贴,姜璃很喜欢她,也知道她极有分寸,必不会强人所难,提什么过分要求,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 阮安梅就笑着道:“是这样的,前些时日姬家的二小姐兰甯姑娘住在我们隔壁院子,我看她性情妥帖大方,温和有礼,很是喜欢她。恰巧轩哥儿见了她也觉得她不错,所以姨母就舔着脸过来问问你,若是我想把姬二小姐说给轩哥儿,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姜璃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出来,道:“这有什么不可行的,姨母你这么说,我还真觉得是门好亲事,兰甯主意正,性子坚,却又温顺灵透好相处,是再好不过的。不过轩表哥可不是一般人,这事他可同意了?” 姜璃之所以说梁轩不是一般人,是因为梁轩太像她二哥姜晞,她二哥姜晞看起来傻,可是谁能逼他娶谁啊?京里想算计他婚事的人不要太多,但就没一片叶子能沾上他身的。 姜璃就怕这事是阮姨母一厢情愿,是她为了避了京里梁老夫人给梁轩说的亲事,所以才想来这一出的。 可以说,相比梁老夫人娘家那不知根底的侄孙女,姬兰甯肯定要靠谱的多。不说别的,品性相貌那都是有眼睛看的,就是家世,虽然姬兰甯父亲是姬家庶子,娘家对京都权贵来说那就是什么也不是,但架不住姜璃是西夏王世子妃,只要她在西夏,只要项墨还看重姬行焕,京都安王府就会照看一分姬兰甯,这就绝对比那梁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肯定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 阮安梅一笑,道:“瑾惠,也不瞒你说,其实正是因为轩哥儿先看上了姬二小姐,我才有了这个心思的。你知道轩哥儿这个混小子,平日里让他娶亲再也不肯的,好不容易有看对眼的,姑娘又着实不差,所以我自然想要赶紧定了来,盼着他将来能夫妻和和美美。” 不过她顿了顿,又有些犹疑道,“只是我到底顾忌着先前钟将军家求娶过姬二小姐一事,钟将军家世代忠良,钟将军又是世子爷手下重将,所以姨母怕此事让你为难,就先过来跟你商量一下,若你觉得无碍,这才好寻姬三夫人探探口气。” 姜璃笑道:“姨母多虑了,钟家求娶一事不过是姬兰丝设计的一场闹剧,钟家早就已经放开了,听说已为钟家哥儿另觅良缘,姨母您向姬家二房求亲再不会相冲突的。” 想了想又道,“姨母,此事不若就由我来牵头吧,若姬家也有意,姨母不嫌弃的话,就由我来指婚吧,这样,姨母回到京都也不会和梁老夫人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阮安梅大喜,这,自然是最好的,如此,婆母那里好交代,她四姐阮安桐也不好说什么,再且,姬兰甯身份又多了重保障,在京都也更容易融入勋贵圈。 第144章 从头来过 姜璃觉得这事着实是件好事,但牵扯到西夏王府这边和大齐西夏都指挥使司高级将领子女的婚事,她也觉得问一问项墨如何行事比较妥当。 晚上她就将这事跟项墨说了,问道:“虽然我跟姨母说没什么问题,可是转而一想,此事毕竟涉及到西夏和大齐官员世家之间的婚事,不知我直接指婚,陛下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项墨摸摸她,问道:“此事你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他发现姜璃很聪颖,很多事情都有一种直觉,便也会跟她说些政事,有时候她还能给他些惊喜。 姜璃想了想道:“西夏军政独立,又不用给朝廷交税,虽说名义上是大齐的藩地,但除了都指挥使司的军力,其实西夏已经完全脱离了大齐的治理,我不知道陛下会不会避讳大齐在西夏仅余的军队将领和西夏军这边联姻。” 项墨捏着她的手,垂眸道:“陛下是要立十一皇子为太子的,梁二夫人是十一皇子的嫡亲姨母,皇贵妃的嫡亲妹妹。如此联姻,只会合了陛下的意。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梁轩成亲后,陛下应该就会在京都赐他官职了。” 其实当初景帝之所以那么轻易答应他求娶姜璃,看中的不也是姜璃和皇贵妃一系亲近吗? 姜璃点头,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只是如此一来,姬二小姐婚后岂不是要住去京都?虽说京都繁华,但背井离乡,总让人伤感。” 项墨看她,眼神沉沉的,姜璃瞅她一眼,知他联想到自己也是背井离乡,是不是就很伤感了,便嗔道:“说都不让人说了。唔,不过,阿墨哥,什么时候我们能回京都探望父王母妃他们?” 虽然才到西夏几个月,其实算算她竟然已经离家快半年时间,她重生回来的这一年多的时间,发生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多,简直目不暇接。可是相应的,感觉自己和父王母妃兄长们也没怎么相处,就又千山万水的分开了。 项墨看姜璃有些怅惘的样子,想到自己最开始跟她提议亲事时说让她长住京都,后来却又哄着她来了西夏,也曾答应过她只要她想回京都就陪她回去,想想自己骗她哄她的地方不要太多,但姜璃却从来没因此说过什么,便不由的心生了些许愧疚。 项墨道:“若你想家了的话,年底我就陪你回去一趟吧。” 姜璃先是一喜,随即又黯然下来,她是知道项墨有多忙的,来回京都一折腾就是两个月,这样自己也太不懂事了些,便还是摇了摇头。 原本这只是两人闲谈一说,但姜璃这个样子看在项墨眼里却添了他一桩心事,私下便想着该如何想个法子减一减姜璃的乡愁才好。 第二日,姜璃就召了姬三夫人郑氏和姬兰甯说话。 经了姬兰丝陷害钟家求亲一事,姬家三房是妥妥的贴了世子妃的标签,姜璃突然的召唤也并没有让郑氏和姬兰甯多想,反是郑氏有些忐忑,怕自己失礼于世子妃,还是姬兰甯劝了她好一阵才安下心来。 姜璃见到郑重装扮过的郑氏和姬兰甯就是一笑,请了她们坐下,又让丫鬟上了茶,看郑氏有些紧张,就笑着先和她们寒暄了几句,问了她们分家后的一些情况,才道:“今日请了三夫人过来,其实还是有事相询,是有关贵千金姬二小姐的,听说西夏儿女大方爽朗,我也就不避着二小姐了。” 郑氏听说世子妃此次召见自己真是有事,而且还是事关女儿,那些许紧张反而没了,只认真的去关注世子妃所说之事了。 郑氏道:“娘娘请说,娘娘是我们甯姐儿的大恩人,但凡有什么事,我们能做到的必然不会推辞。”这也是郑氏信任姜璃不会推女儿入火坑的缘故,当然了,她觉着,再差,能差过嫁给钟家那个傻子吗? 姬兰甯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姜璃,然后脸上染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就低下了来。 姜璃被锁玉蝉时整日无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反复观察人,因此姬兰甯的这一细微变化并未能逃过她的眼睛,她心里也就了然起来,看来并不是梁轩单方面的看上姬兰甯,这两人分明是有了一定的默契了。 姜璃便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二小姐住在荔园,就在我阮家姨母梁二夫人隔壁,我阮家姨母昨日就过来跟我说,这些日子和二小姐朝夕相处,觉得和二小姐很是投缘,也喜欢她品性和为人,所以就让我过来跟夫人打听下,夫人对二小姐婚事的打算。我姨母想着,若是夫人愿意,就想替她的次子梁二公子求娶二小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见郑氏有些吃惊,似乎一时没消化过来听到的消息,姜璃便继续道,“梁二公子夫人您也是见过的,人品武艺都是很好的。也多亏是在西夏,凉州城的世家贵女也少,若是在京都,怕是早被各家夫人相中抢回家做女婿了。不过还是要跟夫人说清楚,梁二公子怕是不会久居西夏的,将来应该还是会回京都谋前程。” 郑氏原本吃惊过后脸上还就出了些喜意,显然对梁轩是满意的,可是听到姜璃后面的话却现出了些犹豫。 梁家,郑氏当然是知道的,程夫人和梁二夫人到了王城,众世家早把她们的身家背景打听了个清楚,也知道她们出身勋贵,都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也有不少人家对同来的几位公子小姐很有那么几分心思,只是苦于难以近距离接触,搭上关系罢了。 论身份来说,姬兰甯出身姬家庶支,郑氏自己又出身商贾,原还想着靠姬家长房能给兰甯说个好亲事,现在不说长房靠不上,就现在姬家因为姬兰丝闹出的事情,名声也是毁得差不多了,姬大老爷又罢了官,姬兰甯想说门好亲事,还是着实不易的,所以梁家的二公子,着实算是高攀了。 但理智是一回事,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要远嫁去京都,以后可能再难相见又是另一回事。 姜璃看郑氏纠结的面色,而一旁的的姬兰甯却只是垂首,神情却镇定的很,便知道这事郑氏只是需要点时间,怕是□□不离十了。 姜璃便温和道:“夫人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不必现在就回答我。若是夫人觉得这婚事可以,我届时可以给贵千金和梁二公子指婚,如此,也免了夫人面对姬家长房或其他人的为难。” 郑氏忙谢过,道:“原本此事我也不该犹豫,便该应了娘娘的,小女配梁二公子,实在是高攀了。只是不管怎么说,小女的婚事妾身也该问过我家夫君才好定夺,还望娘娘谅解。” 姜璃点头道:“夫人不必过虑,女儿家婚事至关重要,自当好好考虑一二,不该仓促决定,你回家和姬三老爷商量妥后,再递了消息给我即可。” 郑氏感激谢过,姜璃又赐了些东西给姬兰甯,并道她们可去客院与程梁二位姨母说话,这才让她们退下了。 第88节 郑氏果然领了姬兰甯去了客院和阮安梅说话,以前姬兰甯住在客院,阮安梅母女和姬兰甯都常常一起说话,但其实和姬兰甯的母亲郑氏还真是少有接触,所以此次两人说话,也都是试探着了解彼此,一个是要看女儿若是嫁过去在这个婆婆手下好不好过活,另一个则是借着母亲再探探女儿的品性。 好在两人虽然出生生长环境不一样,一个泼辣一个温和,却都是有心交好,因此也算是相谈甚欢,把一旁看着的梁萱和姬兰甯都松了一大口气。 郑氏虽然是跟姜璃说要回去跟姬三老爷姬咏商量,其实姬咏性子懦弱,以前未分家时是听嫡母的,分家后就是听夫人儿子的,都不是问题,郑氏主要是想问问儿子姬行焕的意见。 她自己回去细细思量这场婚事,除了以后可能见不着女儿之外,觉得这当真是一门好婚事,再看女儿形容,哪里有不明白的?所以心里已是千肯万肯,只是想到女儿毕竟是要嫁到大齐将领家去,她心里不知对儿子前程影响如何,便赶紧派了人去给儿子递消息,询问儿子的意见。 姬家三房这边虽然事情未定,却也已经是喜气洋洋,相对三房这边,大房那里可以说是愁云惨淡。 那日姬兰丝被项烟菱暴打后,也是一病不起,连日发高烧,晕了几日才醒过来,其中大概一半是被项烟菱踢的,一半是心神受创,接受不了现实,不愿醒过来的原因。 反是姬老夫人,因着姬大老爷等人受此打击也不再日日言语怂恿她,在沈医师的方子调理下,一日一日好将起来。 这日姬兰丝醒过来,就看到祁氏坐在她床前暗暗垂泪,祁氏不过也才将将不到四十的年纪,这几日下来,竟已是生了白发,整个人仿若苍老了十岁,姬兰丝看着她,只觉心头极度悲凉。 祁氏看到女儿醒来,自是大喜,忙叫了丫鬟端上了温水,喂给姬兰丝喝,若是往常,姬兰丝必不会和祁氏如此亲密,只是此时她晕了几日,身体已是虚弱到了极限。 情绪和身体都经过极限受创再沉静下来后,看待事情的眼光自然发生了本质的改变,因此姬兰丝并未拒绝祁氏,而是就着她的手喝了两个水便又躺下了。 祁氏忙又命丫鬟端上了些易克化的燕窝细粥,慢慢小心的喂了些女儿,才重新给她盖了被子,也没说什么,只压了压自己心里的难受,极温柔的让她闭了眼再歇会儿。 姬大老爷听说女儿姬兰丝醒了过来,也匆匆赶到了房间,他看到已经憔悴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女儿,心里是又气又恨,想叱骂她,可是看她看自己冰冷的目光,竟是生生的把声音堵在喉咙里,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喘气。 姬兰丝只瞟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看到祁氏因姬大老爷进来身体紧绷的样子,只觉嘲讽,闭上了眼睛,再不理会。 如此姬兰丝一直调养了十几天才算恢复了正常了的样子,但这十几天她都是一句也不吭,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或是在自己院子的小花园里走一圈,像是封闭了自己的感官似的,万事不理。 姬大老爷几次想跟她说话,想问清楚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机会让王妃娘娘回心转意,她都是不理不睬,气得姬大老爷转身出来就骂祁氏道:“你生的好女儿,把家里脸面都丢尽了还好意思摆脸色给人看,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专门跑来讨债的。” 祁氏却不怕姬大老爷,她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做的事,是你们撺掇着她让她抱了那不切实际的妄想,才行到了如此地步,现在竟然来怪我?丝儿就是被你们给逼到了这个地步的。” 姬大老爷看着祁氏冷笑的模样,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可是手抬起来了,看祁氏冷飕飕看着自己的模样,又颓然的放了下来。 他早已不再是在西夏位高权重的农田司少卿,姬家也不再是那个深受姬王妃信重的姬家,很多事情其实一早就有迹象,只是他竟然一直没发觉,一直等到因家事爆发被罢官,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早就已被架空。 他曾经以为姬家已经取代祁家成为西夏第一世家,可是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姬家从来都没有撼动过祁家第一世家的地位。至少,祁家先后经历先祁王妃去世,先世子满门被杀的打击,都没有倒下过。 然而姬家,他们姬家竟然就因为女儿的一些内宅手段谋算失败一败至此。简直让他没法接受。 可是不管怎么样,说不得将来他们姬家想要重新起复,还有要借助祁家的地方,所以此时他还真不敢动手打祁氏。 姬大老爷和祁氏在外面吵着,在里间的姬兰丝躺着床上只觉无尽的讽刺。 她想起以前,自己在家里何等的受尽宠爱,何等的地位非常,就是父亲,在自己面前也从来没给过一个脸色,没想到她不过是在姑母面前失了宠,失了嫁去王府的希望,父亲就变脸变得这般快。 呵呵,何止是父亲,就是祖母,听说现在病情也好转了,竟是像忘了自己这个人似的,一次都没有召见过自己。哦,听说现在已经日日带了她的庶妹姬兰柔在身边教导,说不得已经是看自己没有希望了,再培养另一个替代的呢,反正是做侧妃,就是庶出的,也没个所谓。 姬兰丝在里间反复扒拉着伤口,而外间的姬大老爷没能发泄完自己的怒气,气冲冲的走了,祁氏却没有丝毫赢了吵架的快感,只无力的坐到了椅子上,黯然神伤。 现在再怎么吵有什么用呢?女儿已然是这样,再也回不去了。 她现在一想到女儿的将来,那心就跟被蚂蚁啃咬似的难受。 前两日,她回了一趟娘家,小心的探问自家大嫂的口气,看能不能把女儿再许给娘家侄儿诚哥儿,她大嫂虽没有直接回掉她,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再没有以前的半点热诚,她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若连大嫂都不肯了,还有哪家好的哥儿肯娶自己女儿呢?现在这城里哪家听说自己女儿不是退避三舍? “母亲。” 祁氏闭了眼在椅子上做着,满心的凄惶间,却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恍如幻觉。 她猛地睁开眼睛,竟真的看见自己十几日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女儿在唤自己,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 她伸手有些小心翼翼的想去摸女儿的脸,却想起两人向来不亲近,而不敢真的触上,姬兰丝看着自己母亲的样子,心里刺痛,跪下把头放到了祁氏的膝盖上,哽咽的唤道:“母亲,母亲。” 祁氏的手放到了她的头上,抚着她的头发道:“丝儿,没事的,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们还可以一切从头来过。” 姬兰丝摇头,半晌才道:“母亲,是我的错,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去相信那些谎言,去追求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都是我的错。” “不过您说的对,我还好好的,没缺胳膊缺腿,也没有烧坏脑子,我还是我,就没有关系,一切还有重头来过得机会,所有人都觉得我已经被毁了,可是我总要告诉他们,我没有,我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毁掉的。” 祁氏听着女儿的话,先还是高兴,可是越听到后面,却越有点不对劲,因为女儿那话音里,分明不单是后悔,还有一股恶狠狠的恨意。她看她异常闪亮的眼睛,心里闪过一些不安,唤道:“丝儿?” 看出祁氏的不安,姬兰丝擦了擦泪水,对着祁氏笑了笑,道:“母亲,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过去的事情也都放开了。母亲,为了赎罪,我打算搬去莲隐寺去住,直到姑母原谅了我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六点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145章 寺庙幽情 莲隐寺也在西山上,但是是在西山的后山,相比前山香火旺盛繁华的妙莲寺,莲隐寺虽说不得破败,却也是极清静孤寂之所。 祁氏听说女儿竟要去莲隐寺祈福,就是一怔,她张了张嘴,道:“丝儿,你不必……”关键是女儿已经十七岁,这要去莲隐寺祈福住到姬王妃原谅才回来,这是要住到猴年马月? 姬兰丝正常的时候是极聪慧的,她看祁氏的样子就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苦笑道:“母亲,我这个样子,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不成?与其将就着嫁给小户子弟或是品性不良之人,不若去寺庙里祈福,也减轻点姑姑,和大郡主对姬家的怒气,免得影响了哥哥他们的前程。我若不去寺庙,怕是难以平息大郡主的怒气,还不知她再会作出点什么。” 说到“大郡主”三个字时不由得就是一顿,那其中的咬牙切齿真是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祁氏看着女儿,心里酸疼难忍,可也明白这个理,终于还是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去寺庙住个半年,待这件事平息了下去再回来。”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丝儿,你姑母原不原谅你也好,那王府你是不要想了,那世子但凡有半点顾念你,也不容大郡主那般待你,丝儿,母亲将来必然帮你觅得一好人家,让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姬兰丝听了这话,又是一股戾气涌上心头,按了按,才勉强扯了个笑容对祁氏道:“母亲,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想那么多都太远了,若是姑姑不肯原谅,家里都不得好,哪里还谈嫁不嫁人。” 姬兰丝劝了母亲祁氏,说好了第二日便启程去莲隐寺,就去了姬老夫人房间给老夫人请安。而祁氏则去安排打点女儿去寺里的事情,虽则姬兰丝说什么也不用准备,祁氏却是一定要安排人去莲隐寺打点一二的。 姬兰丝去到姬老夫人房间的时候,姬老夫人正靠在榻上,她的庶妹姬兰柔正在给她念书。夏日晨间的阳光透过窗花洒进来,照在娇嫩的少女身上,仿佛给她度上了一层明丽的金光。 姬老夫人那一辈西夏就是世家贵女们识文断字的也不多,最多也就是识几个字懂得理家管事而已。所以姬老夫人很喜欢别人帮她读书,然后有些大齐的文字酸涩,她还喜欢让别人给她解说解说,往日里,这项工作向来是姬兰丝做的。姬兰柔是庶女,平日都是沉默寡言,老夫人对她的关注也就是比对姬兰甯多看那么几眼。 姬兰丝讽刺的想,如今她毁了,姬兰甯跟着三房分家出去了,姬家可不就剩下姬兰柔一个能用的了吗? 见到姬兰丝进来,姬兰柔忙合上了书,起身给姬兰丝行礼,姬老夫人则是定定看着突然出现的姬兰丝半晌无语。 姬老夫人的内心也是非常的复杂。 她的确是异常看重这个孙女没错,可她看重的那个是她身份贵重深受王妃女儿看重的嫡长孙女,而不是大胆包天竟然敢把手伸到外孙女儿身上谋害珍姐儿性命的孙女。 姬家富贵显赫缘于姬王妃,她就应该明白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姬王妃和姬家,可是这个蠢货竟然一手毁去了她的依靠,还影响了全族女儿的婚事,甚至可能影响全族男子的前程,有时候想到这里她真是想打死这个蠢货去让儿子给女儿赔罪。 可是那又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孩儿,就是小猫小狗养在身边也是有感情的,何况是放在心坎里疼了十几年的嫡亲孙女?所以她终究还是不忍心的。因此矛盾之下,眼不见为净,这些时日她都没再提起过这个孽障,其他人自也是不敢提。 姬兰丝仿若看不到姬老夫人脸上各种纠结的复杂情绪,面上一派沉静含着隐隐悲哀沉痛的跪下道:“祖母,孙女自知罪孽深重,罪无可恕,只想着尽自己的力量为家族做最后一点事。孙女明日就搬去莲隐寺为姑母和祖母祈福,希望祖母能长命百岁庇佑姬家,不求姑母宽恕孙女,只要不迁怒姬家便好。” 姬老夫人嘴巴抖了抖,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摆了摆手,就让她退下了。 姬兰丝出了房间,看丫鬟掩上门,房间里不一会儿又传来庶妹姬兰柔清脆柔和的朗书声,她嘴角扯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神却是冰冷的吓人。 姬兰丝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遇到大嫂余氏,余氏的样子也憔悴了不少,想必最近的这些事情也让她操碎了心。如何不操心呢?全西夏谁不知道姬家大小姐?结果发生这样的事,不说对她女儿将来的婚事有影响,就是她相公姬行远的前程还不知道会受怎样的影响! 姬兰丝给余氏行礼,余氏只是冲着她略点了点头,就神情冷淡的转身离开了,姬兰丝心里的戾气又是一涌,自从余氏嫁到姬家,从来都是奉承着自己,捧着自己的,何曾敢给面色自己看? 原来没了姑姑的宠爱,她自己什么都不是!姬兰丝的指甲狠狠嵌进手心里,直扎得鲜血淋漓而不自知。 其实说实话,余氏只是对她冷淡已经算是厚道,要是一般的人家,有这样的小姑子,不恨死她才怪。 第二日一早,姬兰丝就换了一身素色布衣出发去莲隐寺,除了她的母亲祁氏,府中竟是再无他人送她,连她大嫂都是做做样子都没有。 祁氏看女儿神色冷漠讥诮,就劝道:“世人皆如此,你也不必太过介怀,你的日子都是你自己在过,和其他人其实并无多大关系。” 姬兰丝点头,道:“无事,母亲。我想着还是先去王府给姑母磕个头再转道去西山。” 说是要去王府给王妃娘娘磕头,祁氏吓了一跳,她想到那日项烟菱的疯狂,难保女儿去了她不再发什么神经,那是被她打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的。 姬兰丝看出母亲的担心,摇头道:“母亲不必担心,我就是在王府外面磕个头,磕完头,就直接去莲隐寺了,既然是要去祈福,这些姿态总是要做的。” 祁氏不放心,到底还是跟着女儿到了西夏王府,看女儿在王府大门外磕了三个头,门里至始至终没什么反应,心才放了下来,目送着女儿往莲隐寺的方向远去了。 姬兰丝这一大清早穿着素衣跑到王府门口磕三个响头的事,下人自不敢隐瞒,赶紧儿的报告了姬王妃的心腹郑嬷嬷,郑嬷嬷自也不会瞒,就在姬王妃和项烟菱用早膳的时候跟姬王妃禀报了。 姬王妃手一顿,没出声,就继续的用膳,可是那夹了半天也没夹上的圆豆,也显示了她的心情并不是毫无受到影响。 项烟菱冷哼一声,道:“她又作得什么妖,想谋算谁了,还敢跑来装模作样?” 郑嬷嬷便低声回禀道:“老奴昨晚听姬家传来的来消息说,姬大小姐这是要去莲隐寺祈福赎罪,希望王妃娘娘和大郡主莫要因她之罪怪责姬家。” 项烟菱“呵”的一声笑出来,道:“好大的脸面,她害我的珍姐儿,跑去寺庙里念两天经,就一笔勾销了?是不是我改天找两个人去把她给作了,然后让那两个人去寺庙也念两天经,这事也一笔勾销了?” 她没有说她自己去念两天经,因为事实是,她经都不用念,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还有她所说的作,可不是直接杀的意思。 所以这话委实不好听,姬王妃“啪”一声就将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黑了脸道:“她既然去了寺庙,此事便罢了,她总归是你舅舅的女儿,就算讨厌她,也别玷污了姬家的血脉。” 项烟菱心里就就是一堵,冲口而出就道:“母妃,因着这事你已经这么些时日都不给我好脸色了,难道在你眼里,你那侄女真的就比你嫡亲外孙女还要重要?若不是弟弟弟妹园子里有暗卫,珍姐儿可就被她害死了呀,一想到这,我就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 姬王妃原本黑着的脸上现出了一股愧疚神色,造成那样的事,最直接的原因还是她宠姬兰丝太过,对她在自己园子里收买人心一事睁只眼闭只眼,那萱草和青草还是她使手段硬逼着姜璃收下的。 “菱儿,这事是母妃的错,以前信错了她。只是她再有错,哪怕你杀了她,母妃也不吭声的,可是她毕竟是你舅舅的女儿,你外祖母嫡亲的孙女,侮辱了她,你又有何脸面?难道你身上就没有流姬氏的血?” 项烟菱本想说“我流的是项氏的血,是西夏王族的血”,可是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她知道此话一出,必然伤她母亲至深,便冷哼了声,坐下吃饭,再不吭声。 姬兰丝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一个粗使婆子去了山上。 祁氏捐了一大笔钱给寺庙,寺庙便也没亏待姬兰丝,至少没让她充作劳役洗衣做饭啥的,还在后山拨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给她,但庙里却不会给她任何供应,只让她自己自生自灭去了,而那院子说是院子,其实就是木头搭的一个简易的小院子,在那荒凉的半山腰,感觉一阵大风就能给掀倒似的。 姬兰丝极平静的接受了现状,每日的除了念经就是看书练字,祁氏过来看了她一次,看这里虽然条件艰苦些,却也极易静心,便放下心来。她只盼着女儿能在这里扫一扫戾气,将来下山好好过日子便是。 祁氏真真是一颗慈母心的愿望,可惜这清静的环境并不能扫除半分姬兰丝的戾气,反是让她沉下心来,把那各种怨气戾气练得愈加精纯,一路往深渊急坠而去。 这一晚,姬兰丝打发了丫鬟和婆子去了另一侧的耳房去歇息了,自己则是坐在桌前看着那豆黄的煤油灯火在微风中跳跃,那心却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过不许久,便有一人站到了她的面前,身材高大魁梧,昏黄的灯光下,那明显带了异族血统的深刻的五官俊美而又阴鸷。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终于还是那男子先打破了平静,看着姬兰丝问道:“等了我很久了吧?最近这些日子可是不少人盯着你,我可不敢贸然出现。” 姬兰丝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又转过了头,看着灯芯跳动,并不答他。 男子便笑道:“你知道莲隐寺是我的势力,仍然选择了这里,这次,是终于要选择跟我合作了吗?” 姬兰丝这才又转头看他,看着男子的眼睛平静道:“你知道,我并不一定需要跟你合作,我手里握着的东西想必不少人会有兴趣,也乐意跟我合作。”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的价值何止是依附于姬王妃的一个侄女?我看得到你的好处,自然也有旁人看得到。” 男子上前一步,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低声用着蛊惑人心的声音道,“可是丝儿,你看,只有我最喜欢你,对你最好,将来也能给你最想要的。别人都只是利用你,想得到你手里的好处。只有我最明白你,喜欢的也仅仅是你这个人。而且我知道你最想要什么,我曾经就跟你说过,你想要的,他永远也不会给你,但我会,可是你不信我,才会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不过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你肯回头,就不算太晚。” 姬兰丝没有推开他,而是垂下了眼睛,道:“你能给我想要的?那杨氏呢,你打算到时候怎么安置她?” 男子低笑,道:“你放心,不是还有侧妃的位置吗?她一定越不过你去的。当然了,你若不喜欢她,呵呵,以你在后宅的手段,难道还需要我帮你吗?我只会宠着你,就跟项墨宠着他的那个世子妃一样,任你所为。” 这句话就跟把尖刀似的刺到了姬兰丝的心里,让她的面色惨白,她知道有些话不能听不能信,不过若她想复仇,还能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再说了,就像他说的,她在后宅的手段,届时他想不想认账都由不得他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这个男子是谁,猜中的大红包,猜不中的小红包,然后…大家看看自己的红包再猜自己有没有猜中? 第89节 第146章 京都帝后 姬三夫人派人去问儿子姬行焕对于女儿姬兰甯婚事的意见,姬行焕听了哪里会说反对,简直可以说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姬行焕和姬家长房反目,强硬的要求分了家,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的婚事,原本他还想着建功立业好帮妹妹的婚事加点砝码,可这建功立业也要讲究时机,也不是一蹴而就就能成的,因此心里就存了这件事。 梁轩他虽然不算认识,但也是知道的,除了人傻点,他也没看出来他又啥别的毛病。 而他自己可不傻,自然知道自家的门第配梁家嫡出公子是高攀了,而且是世子妃指婚,将来也就相当于铁杆的世子妃一系了,这对他的将来都只好不差的,虽然他觉得建功立业要靠自己,不在乎那个,但对妹妹来说,这的确是一门难得的好婚事了。 姬三夫人收到了儿子肯定的回复,便很快求见了世子妃姜璃,应了这门婚事。姜璃便给这二人指了婚,让他们自行择婚期。 这门婚事一定下,自是各家有各家的反应,有羡慕姬兰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也有嘲笑姬兰丝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而姬家长房听了这事,自是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为此姬大老爷还专门找姬老夫人长谈了一次,他深刻的觉着姬家长房的衰败就是缘于世子妃姜璃的到来,因为世子妃觉着姬兰丝是个威胁,所以手段高超的利用了姬兰丝的愚蠢将姬家长房打得落花流水。又不知不觉中笼络了姬家三房,现在甚至很多族人已经开始偏向了三房,也就是族里已经开始分化,不少人开始想向世子妃姜璃投诚了。 姬大老爷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不仅是为自己,也为妹妹姬王妃。他俨然就觉得族人偏向了三房,那就是选择了世子妃,而背弃了姬王妃了。 姬大老爷问姬老夫人道:“母亲,你觉得柔姐儿可经雕琢?” 姬老夫人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要论聪慧其实是不如丝姐儿的,可是这孩子有个好处,就是懂得忍让,吃得了亏,心气也没那么高,以前我觉着这是小家子气,可经了丝姐儿的事,才觉得可能这样入王府才是好的。丝姐儿,唉,但凡她不是那么好强,一门心思想除掉那大齐郡主,也不能走到这一步。” 姬兰丝去了莲隐寺祈福,姬老夫人终于不避讳再提她,谈起时也能心平气和就事论事了。 姬大老爷沉了脸,半晌才道:“丝儿自小就被培养来做世子正妃的,一山难忍二虎,事情发展到这步,也是在所难免。” 姬老夫人点头,道:“正是如此,柔姐儿庶出,自小懂得以退为进,入王府为侧妃才是正正好。” “那妹妹那里?”姬大老爷有些担心的问道。自发生姬兰丝一事,姬王妃再未踏足姬府,也再未召见姬家任何人,只派人送过一两次补品给老夫人补身。 “无碍。正好柔姐儿还小,这事也都过个一两年再议,届时你妹妹的气也早消了。”说到这里想起项烟菱那暴脾气,皱了眉道,“只怕菱姐儿对我们姬家存了偏见,我看你不若看看族中可有合适的子弟可以婚配菱姐儿,如此便自然前嫌尽弃。” 姬大老爷点头,道:“母亲此话有理。只是大郡主心高气傲,我们族中可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子弟。”而且嫁给族中其他房,岂不是更威胁长房的地位? “你看辉哥儿如何?”姬老夫人问道。 姬大老爷一愣,辉哥儿姬行辉是姬大老爷的弟弟姬二老爷姬粲的独子,姬二老爷早亡,姬行辉是其寡母周氏一手带大的,现在姬行辉在外州做知州,周氏便跟了一起赴任。 “可是辉哥儿不是已经娶妻?”姬大老爷问道,话一出口,他心里就一咯噔。姬行辉的妻子正是周氏的内侄女。 果然姬老夫人冷笑道:“不过是一平民之女,周氏小家子气才命自己儿子娶了小周氏,我看尽是耽误辉哥儿的前程。听说小周氏不是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吗?正该接回来待产才是,这女子怀孕都是一脚踏在鬼门关的,难产而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姬大老爷点头应道:“正是,儿子这就让祁氏去办。” 姬大老爷和姬老夫人密谋后,自去办事不提。 且说梁轩和姬兰甯定了婚事,程夫人和阮安梅就都过来跟姜璃辞行,她们过来差不多已经住了一个多快两个月,也该回去凉州城了,尤其是阮安梅,虽然梁轩的婚事她是征询过夫君梁同知的意见的,但总归还是要回去和他商量一番才好定下婚期安排什么的,还要派人回京都好生跟婆母梁老夫人解释一番。 姜璃也知她们不便住太久,自是应了,只是想到项墨曾经跟她提过说入秋带她去灵州的事,就对两位表姨母道:“姨母,再过几个月我会跟世子一起启程去灵州,便会路过凉州城。我想着,若姨母们不嫌弃,可以把安安表姐,萱表妹,还有箐表姐留下,届时我可以顺路送她们回凉州城。” 灵州是西夏的军事重地,可以说西夏王府三分之一的兵力都驻扎在灵州的大营,因此灵州对西夏来说至关重要,项墨每年都至少去灵州住上几个月。因为姜璃需要调理身体,两人基本上不能分开太长时间,所以这次项墨去灵州就必然要带上姜璃了。 姜璃此番邀请却是一方面姜璃真心喜欢程安安和梁萱,希望她们能多些时日,另一方面,却是想到之前和阮安梅谈话时,要帮她解决苏箐的婚事一事,否则苏箐整日里缠着程英勋,瓜田李下,这消息要是传回京都,程英勋不想娶也得娶了。 程夫人自然是巴不得,而且程安安会武功,自小在外玩大的,放在姜璃这里,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阮安梅考虑了一阵,也是犹疑着答应了,只道:“那就麻烦瑾惠了。” 姜璃笑道:“姨母跟我客气什么,我还得多谢你们把她们留下来陪我解闷呢,这西夏没个亲近的人在身边,可不是闷得很。” 这点阮安梅倒是极有体会,又陪着姜璃说笑了一阵,此事便就定下了。三日后,姜璃便请项墨专门又拨了兵马护送了程夫人母子和梁二夫人母子回凉州城不提。 姜璃刚刚送走了两位表姨母程梁二位夫人,就从项墨那里得知,京中传来消息,项皇后病重。 项皇后已经七十出头,重外孙媳妇都怀孕然后被女儿的外孙女闵幼姝干掉过一次了,所以其实她生病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是,项皇后病重的消息无论是对西府项氏还是对姜璃的大伯母项大夫人来说,都是一个很让她们受打击的消息,尤其这消息背后,完全没有提到的立项皇后所出嫡子三皇子为太子的意思。 因为西府项氏手中所握的权柄已经逐渐流逝,而项大夫人在她发现回到西夏连娘家都不可靠的时候,项皇后差不多已经是他们最后的精神依靠和命运转机的所有希望了。 当然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项皇后是因何而病重,若是知道,只怕就不仅仅是难过失落,而更是惊恐和害怕了。 项墨跟姜璃道:“陛下年纪大了,身体也开始变弱,前些日子,就开始召见几位大臣商议立太子之事。项皇后受绯莎公主蛊惑,先是献了一美人给陛下,不过陛下根本没有兴趣,最后项皇后铤而走险,竟然连同绯莎公主密谋毒杀陛下,结果人赃并获。” 姜璃目瞪口呆,道:“这,项皇后不像是这么急躁又蠢的人啊?再说了,虽然三皇子是嫡子,可是现在朝中项皇后的人所剩无几,就算她把陛下给毒杀了,这,三皇子也坐不了皇位啊!” 项墨笑了笑,道:“这事说起来跟你还有点关系。原本项皇后老了,虽则受了绯莎公主蛊惑,送了一个美人给皇帝,估计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可是好巧不巧,你设局诱你大伯母项大夫人所说的那一番话传到了京中,道是项皇后甚至西府都和北辽勾结,然后那段时间项皇后还真是和绯莎公主走的颇近,所以大臣之间已经有颇多人窃窃私语了,甚至有人提出要废后。可能正因为此,项皇后才铤而走险的吧。” 又道,“她倒也不是全无把握,当时她是设计让皇帝死于阮皇贵妃的居所,然后把皇帝的死归咎于阮皇贵妃,恰巧那时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又都不在京都,同时绯莎公主又勾引了一个御林军的首领,所以若是陛下真的死于皇贵妃居所,不说三皇子能否坐上皇位,但对皇贵妃和十一皇子来说,的确是个很大的打击,哪怕坐了帝位,也擦不了这个弑父夺位的罪名了。” 姜璃无语,她怎么觉着项皇后目的不一定是为了让三皇子坐上皇位,更大目的是为了后者呢?她觉着她离开京都时,项皇后就不能以常理而度之了。 姜璃没问为什么皇帝会识破项皇后的谋害,绯莎公主的伎俩虽然好像很厉害,但是好像每次也都被自己,不,是被项墨送给自己的人识破。以景帝和皇姨母对宫内的控制,又岂会那么容易被算计? 她只能说项皇后隐忍了一辈子,临老竟然栽到了绯莎公主的手里,真是,这个北辽的绯莎公主真是个毒物,走到哪,都是祸害一大片啊! 当然,姜璃完全忘记了她自己在项皇后倒霉一事上所贡献的力量。 大齐京都皇宫。 众人所说病重的项皇后此时正坐在皇后宫德明宫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后一个老嬷嬷帮她梳理着头发。这个老嬷嬷并不是她平日里得用的,她的贴身宫女心腹嬷嬷都已经在事败之后,一夜之间全部被皇帝带走,生死不明。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麻木而悲凉。 她已经七十多,本就已经苍老,但是她素来懂得保养,那头发用了秘法护理着并没有多少白发,那脸上的皱纹虽然明显,却并不显苍老,皮肤甚至看起来仍是撑得起来的。 而短短十数天,那事事败之后她就被拘禁在了这宫里,头发仿佛一夜之间染白,脸上的皮肤也垮下来,仿佛这多年来小心翼翼留住的精气神也都随着她皇后的尊严一并流走了。 景帝进入皇后宫大殿的时候,就看到了他派来近身服侍皇后的老嬷嬷在给皇后梳着头发,他没有出声,一直等到老嬷嬷帮皇后梳好了一个髻,行礼退下,才对皇后出声道:“项氏,你,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皇后这才转头看皇帝,同时也看到了跟着皇帝身后的心腹大太监郑公公,郑公公手上拿了一卷皇册,他身旁还跟了一个太监,则是手捧了一个放了酒壶酒杯的托盘。 这是那日事后她第一次见到景帝,她结缡五十六年的夫君,大齐的皇帝姜熙,他们生了一子一女,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无数,可是除了新婚的那几年,她似乎从来没有靠近过他,说过一次亲近的话。 她是不是该感激,她临死前,他还肯亲自过来看着她死? 皇后笑了笑,问道:“陛下,我想毒杀于你,你觉得是我有负于陛下吗?” 景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皇后的尊荣,是朕给的。是否封珉儿为太子,也是应该由朕来决定,莫非你觉得朕不封珉儿为太子,就是有负于你,所以你就要谋逆,毒杀朕?” “呵,本宫的太子妃位,是先皇册封的,本宫的皇后位,是因为我项氏我西夏万千子民用鲜血为你大齐守护江山换来的,珉儿是唯一的嫡子,有嫡立嫡,这是千年来传下来的祖训,而不应由陛下的喜好来定。”项皇后听了景帝的话,终于失了先时的平静,尖声道。 景帝又是静默了片刻,等项皇后喘了几口气,才道:“所以你不配为朕的皇后,你竟然连大齐开国祖皇后的手卷都没有读过。祖皇后在手卷上提过,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然而嫡长无德无能,则当立贤。你,要朕跟你数数你的好儿子这么些年来无德无能的地方吗?” 项皇后听完景帝的话,刚刚按下的气又提了上来,“哈”一声道:“我的好儿子?难道珉儿不是你的儿子?珉儿以前难道不是一个好孩子,这么些年来,难道不是你坐视他因为你的偏心而一步一步走岔?子不教父之过,你,有没有为他尽过一片心?为他负过一份责任?” “朕不仅是一个父亲,更是大齐的皇帝,朕虽然没有对他偏爱过,但他幼时也是朕亲自教导过的。难道他成婚后,还要朕来为他负责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景帝冷笑道。 景帝说完,两人对望着,突然又都觉得无话可说。 其实他们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在找借口,都避开了一个本质的东西,那就是景帝因为项皇后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过立姜珉为皇太子。 项皇后看着景帝,终于落下泪来,道:“陛下,你说我不配为你的皇后,你的心里怕是一直如此想的。既如此,你不若当初就不立我为后。”这么些年来,仿佛钝刀子割肉,割得人早变了形。 景帝叹气,道:“你去吧,谋逆之事我会帮你抹去,以伙同绯莎公主毒杀皇子之名废后,以贵妃礼葬。此事我也只当珉儿和昭阳并未参与,仍同以往一般待她们。这就当是我这么些年来未能给你皇后相应的权力的补偿吧。” “陛下!”项皇后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景帝却已经转身离去,原本高大的背影也已经有些佝偻。 项皇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迎亲的景帝时,那时候他还只是个皇子,她看见他俊美到不真实的样貌,那时候她想,她还真是幸运啊,竟然会嫁给如此俊美的男人,和他相携一生。 项皇后听到耳边传来郑公公宣读废后圣旨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她伸手拿过盘子里的酒杯,一饮而过。 定昭三十四年八月,大齐皇后项氏薨。 项氏薨后,其身边宫女太监揭露项氏伙同北辽绯沙公主曾密谋杀害十一皇子十二皇子,残害皇家子嗣,景帝以项氏失德之名废后,念其为结发之妻,仍以贵妃礼葬之。 定昭三十四年十月,景帝册封阮皇贵妃为后,册封阮皇贵妃之长子十一皇子姜缵为太子,原十一皇子妃平国公嫡女石氏为太子妃。 项皇后被毒酒赐死,但在外,仍是一律宣布其为病逝,好歹名声也能好听一点。 八月中项皇后病逝的官方消息还未送达西夏时,一直留意大齐宫中动静的项墨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知道景帝的圣旨落实了项皇后和绯莎公主的勾结之后,项墨便也顺势利用了这个事情一把,在官方消息送达西夏之前就做好了布置。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6点照旧还有一更,晚安~早安~ 第147章 心神荡漾 项皇后病逝的消息,项皇后和西府的人自然也第一时间试图通过各种渠道给项氏西府送消息,但这些渠道或者早已被项墨掌控,或者半路就被项墨截道了,所以可以说京都那边的消息基本都被项墨封锁了。 除了西府和项大夫人母女,另一个替项皇后担心的便是项皇后的嫡亲曾外孙女闵幼姝了,她就是项皇后一手送到西夏来联姻的,项皇后才是真正她唯一的靠山。 她现在的处境本就不好,王妃攀不上,表面和项砚相敬如宾,实际是连洞房都没入过。然后和项金启的私情,虽然每次都炙烈情浓,可事后也是胆战心惊,若是项皇后去了,大齐由阮皇贵妃一系掌了天下,那她就真的是无根的浮萍了。 而让她更加惶恐的是,她这个月的小日子已经超过正常时间半个多月都没来了,想到有了身子的可能性,她脑门就一片发黑。 她一遍一遍谋算着各种出路,可是算来算去都是毫无出路,最简单的自然是打掉这个孩子,可是项砚不能人道,难道她一辈子就这样过?说不得什么时候他弃了她,她要怎么办?所以她舍不得这个孩子,她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孩子站稳脚跟。 实在是担心忧虑之下,她又约了项金启在他们经常约会的成衣铺子里见面。 其实项金启最近也很郁闷,因为他父亲项伯焘在得知项皇后病重之后,盘算着自家的实力,才发现自家的兵权早已萎缩的厉害,项皇后一去,若三皇子未能继位,他们家也就彻底失去了扳掉王府的机会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那就老老实实退回去做个西府老爷,依附于王府生活好了。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这么些年为了谋算兵权和王府,他们西府做了不少的事,有些事,揭开来,就是十个西府也不够灭门的。 所以就算是不能夺得王位,西府也得谋个出路,可惜妹妹项大夫人是个蠢的,那么好的牌,竟然能把安王府的人都得罪光了,临老还跑回西夏,真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所以项伯焘只能把目光转到了儿子女儿身上。想到原先谋算的让儿子项金启娶梁萱或程安安的事,这一个多月来都没什么动静的,便捉了儿子项金启谈心。好在程梁二位夫人虽是走了,两位小姐却留在了王城,机会还是有的。 项金启也不是个蠢的,他只是前些日子被美色和欲-望迷了眼蒙了心,当然他现在也还是很迷恋那副身子便是了。所以当他父亲把事情剖开了跟他谈的时候,他也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日子的无所作为,竟是整日的魂牵梦绕着和那有夫之妇翻云覆雨了。 所以这日闵幼姝传信来找他,他心里就有些烦躁,但此时他想到那身子的**滋味,仍是心痒难耐,所以闵幼姝约他,他仍是忍不住去了。当然,他给自己的借口是,这后面该如何行事,也总得和小情人商量商量不是? 闵幼姝知道自己能钓住项金启的本钱是什么,所以哪怕是担心忧虑的不得了,仍是精心挑选了穿的衣裳,化了浅浅的精致妆容,蹙着那弯弯的柳叶眉,真真是我见犹怜。 闵幼姝到的比项金启早,项金启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除了披风,只着了半透薄纱装,隐隐透出里面粉色肚兜装的佳人,正露了皓腕倒着茶的闵幼姝。不得不说闵幼姝养了一身好皮肤,那白花花的玉腕真是凝细白嫩过羊脂,只消一眼,就看得项金启心神一荡,口水都不自觉的吞了吞。 闵幼姝听得动静就回过头去,看到情郎过来,那眼中就不自觉含出水光来,她轻唤道:“启郎……”声音婉转,语音梁饶,那尾音再往上轻轻一勾,就勾得项金启来时心底的一丝顾虑也飞走了,只上前就抱了她狼急的亲吻。 闵幼姝身子本就异于常人,尤其是有了身子后,那身体更是敏感得惊人,项金启抱上她,她便已瘫软在了他怀里,在他的亲吻下,化成了一滩水般,只攀着他,微微颤抖着,又娇不受力般,又百般难耐。 项金启看她这个样子,哪里还忍得住,只抱了她便道一旁的床榻上百般摆弄,只弄得闵幼姝娇喘连连,欲拒还迎般的阵阵求饶,两人只这一阵的缠绵都觉恨不得死了一般,只觉这世间最绝顶的心荡也不过如此了。 闵幼姝事后才想起自己怀有身孕一事,心里就是一紧,她摸了自己的小腹,正待跟项金启说自己可能有了之事,就听项金启道:“你可真是个小妖精,长公主可是怎么养的,养出这样好的一身皮-肉,还是你们京都的女子都是如此让人**?”说到这里,他那心却不知为何就又是一荡,那里便又肿胀了起来。 却是项金启手抚着闵幼姝凝滑的身子,脑子里却不知为何闪过那梁萱的样貌来。梁萱他后来自然也是见过了,虽然只是远远那么一瞥,他也看出她的花容月貌来,当真不愧为世子妃的表妹。 虽说慑于世子项墨给他的多年心理压力,他不敢猥-亵肖想世子妃姜璃,但既然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要娶那梁萱,这连日来又在这软玉温香里浸染,脑子便不自觉的代入梁萱的样子,想着她在身下的滋味感觉。 闵幼姝断断是想不到情郎刚和她温存完,就能一边搂着她一边臆想其他人,所以倒也没想太多,只当是情郎赞她而已,便娇嗔一声,这才含愁道:“启郎,我,我怕是有了。” 项金启身体又火热起来,正准备压了闵幼姝再来一场,就听到了她这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第90节 他的手一僵,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喃喃重复道:“有,有了?什么有了?” 闵幼姝睫毛就是一颤,柔若无骨却又丰满滑腻的手就轻握了项金启的大掌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道:“启郎,我们可能有孩子了。” 我滴个老天爷,项金启简直是魂飞魄散。闵幼姝可是曾经跟他提过项砚不能人道一事,那这孩子,这孩子岂不是他的? 关键是项砚不能人道,想把这种赖在项砚身上都不能。 这事要是爆出来,项砚是西夏王的心头肉,而且王府早就看他们西府不顺眼,西夏王和世子项墨不借机灭了他们西府才怪! “孩子?这么快你怎么确认是有了孩子?”娘啊,他们在一起可才一个多月,还是这女人之前就跟人有了首尾? 感觉到项金启狐疑的目光,闵幼姝眼泪刷就流了下来,她哭道:“启郎,你,你这是什么目光?我到西夏来,人生地不熟,先是被关在行馆,后又在王府,若不是你们项家设计,我如何能和你在一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项金启一滞,他也就是刚刚一个念头闪过,却被这女人察觉到了,他忙哄道:“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时日尚浅,如何你就确认有了身子?” 闵幼姝哽咽道:“我哪里确认?我只是担心,我的小日子已经过了半个多月没来了,我,我就是怕。” 项金启见情人哭得梨花带雨,自是耐着性子抱了她好一番哄慰,才算暂时安抚住了闵幼姝。 “启郎,我们,我们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吗?”闵幼姝停了抽泣,试探性的问道。她自然知道这是傻话,只不过是当情话来说而已。 可是项金启可听不得这样的情话,闵幼姝一说出口,他就又是吓得一抖,把她一推,斥道:“你说的什么傻话?你不想要你的小命了吗?” 闵幼姝猛地被他一推,也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当即就又委屈上了,道:“启,启郎,难道你不想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原本只是撒娇加试探,说到这里,她却当真起了那么点心思,名不正言不顺,她和项金启只能隔断日子偷偷摸摸出来幽会一次,且不说她平日里深闺有多难熬,就是将来等项金启另有了新欢,她也就成了昨日残花,到时可怎生是好? 想到这里,闵幼姝更坚定的要了这孩子的念头。有了孩子,不仅在王府的地位可以稳定下来,就是和项金启,也能有个砝码让他以后不要对她弃之如履。 项金启被这各种消息来回一炸,那情-欲已然消退了不少,他本就已应诺了他父亲,这几日便想着法子定要娶了那梁萱不说,就是闵幼姝这身份,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王府明着抢人的。 不过现在闵幼姝怀里孩子,他也不敢惹毛她,这女人本就疯狂,不疯狂也不能这么情-欲旺盛还对他百般勾引,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先把她哄了再说,只是这孩子? “想,怎么不想,心肝儿,你不知道我这晚晚都想着你的滋味可不好受。”项金启道,“只是你身份特殊,我们是不可能明着在一起的,除非,你肯跟我私奔?只是你知道西夏苦寒,在王府的追杀下,怕是没几天好日子过的。” 闵幼姝自小在外祖母家寄人篱下长大,一面受着外祖母的教养宠爱,在富贵的公主府要什么有什么,一面却又是个孤女,暗地里受了不知多少嫌气,她可不是个为了情爱能抛弃富贵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暗地里和昭阳公主的嫡长孙她的表哥勾搭上。 所以私奔什么的,她怎么可能会去做,除非私奔完能有大富贵,但显然和项金启私奔是不可能有什么前途的,她现在虽然很多时候意志都跟着情-欲跑,但本能的理智还是有的。 闵幼姝垂下眼帘,半晌不出声,然后灵光一闪,突然幽幽的道:“我们的孩子,也是王府的孩子,项砚说过,就是最亲近的叶嬷嬷,也不知他不能人道一事,若是项砚再说不出话,我们的孩子,可就是项砚的独子,将来必然也是王爷的心头肉了。” 这话,初听来让人心惊肉跳,可细细一琢磨,当真是令人心动不已。项金启先是惊得呆了呆,旋即就被她话中之意勾住了心神,甚至更往深里想了几层。 王府子嗣不丰,若是此计得逞,将来再找机会害了项墨,说不得这孩子还有另一番的造化。想到此,项金启身上的血都热上了几分,抓住闵幼姝的手也开始发紧发烫。 闵幼姝环境使然,自幼就会看人眼色,自是看出项金启动心了。 闵幼姝一喜,更加放柔了声音道:“启郎,我们这一房在王府里,其实根本就没人管,王妃根本像是看不到我和四公子,世子世子妃住在荔园更是八竿子搭不着边,唯有王爷把四公子放在心坎里,可王爷心粗,说我们那院就跟遗忘的角落也不为过,若是,若是四公子去了,想必我比现在的日子还要自由些。” 说着身子又贴近了些项金启,轻轻的一摩挲,项金启就是全身一哆嗦,激动的。 他按了按心里的荡漾,抓了她的手,柔声问道:“你既这样想,可有什么法子?” 闵幼姝一愣,委屈道:“我,我也只是因为想跟启郎在一起,也不舍得这孩子,才,才想到这个,哪里能有什么法子。启郎?你,你们西府,能不能想想办法?这孩子,可是你的孩子,我们的骨肉。”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下午出去刚回来,更新晚了~~~ 第148章 步步相诱 项金启也不过就是那么一问,他自不会指望闵幼姝去做这件事,倒不是怕她出事他有多舍不得,而是怕她出事牵连了自己,牵连了西府。 所以他便忙笑了哄她道:“不过是问问你的意见,你现在有了身子,自不会让你冒这个险,你只好生养着,把我们儿子生下来就好了。”说完便抱了闵幼姝又是好一阵温存,只服侍得闵幼姝魂丢了几番,又哄着她让她这些时日先稍安勿躁,待他想好了法子再通知她。 项金启回了家,便把此事细细的想了想,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他能轻举妄动的,否则暴露了自己死便罢了,怕是整个西府都得陪葬,更何况西府暗处的人手和势力都掌握在他爹手里,他想要做什么,自然得得到他爹的支持。 因此项金启反复思量了一番,斟酌了用词,就跑去了跟他爹项伯焘协商。 项伯焘听说儿子竟然跟项砚的新婚夫人搞上了还搞出了人命,吓得一激灵,手上的茶杯就“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砸得粉碎。夏天穿的少,那滚烫的茶水溅到脚背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项伯焘也顾不上那脚上的疼痛,一屁股就跌坐到椅子上,气急败坏的怒斥道:“孽子,孽子,你哪来的胆子?就算那项砚是个看起来不吭声没势力的,难道你不知道他是王爷的心头肉?” 西夏王项琮现在深居简出,处理政事也只简单利落,西夏大部分事务都已经慢慢转到世子项墨手里,由项墨做主。所以年轻一辈对项琮的威慑力感触并不深,可是项伯焘是和项琮一起长大的,他是很清楚项琮隐藏在现在冷漠背后的暴戾性格了。这事如果被项琮知道了,不活寡了项金启才怪。 项金启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荒诞,所以跪着一声也不吭,等他爹骂完他坐在椅子上冷静了些,他才道:“父亲,此事儿子已经知错了,这事,儿子还请父亲拿主意,要如何处理才好。” 项伯焘冷道:“如何处理?自是想法子让那女人把孩子落了,以后再也不要和她来往。这样的淫-娃-荡-妇,也亏得你跟她能上得了床。”他倒是忘记了他口中的淫-娃-荡-妇身上还流着他西府项家的血,是项皇后派来给他的同盟军。 项金启忙解释道:“父亲,此事起初还真不怪闵氏,当初我和妹妹设计那程家小姐和梁家小姐,结果您知道梁家小姐那日未来,而那程家小姐马术颇佳,竟然制住了那马,而偏又凑巧闵氏的马却给惊了,结果我误把她当成了程家小姐轻薄,才以致发生了后面的这些事。” 又细细把项砚不能人道一事跟自己父亲解释了,这才又道:“父亲,我看此事若简单让闵氏把孩子落了,又和她断了来往,我怕后患无穷,您知道一个毫无希望又有些姿色的深闺女人可不能小觑。” 项伯焘冷冷看着他,并不出声,刚刚他也不过是一时意气之话,这种事如何能这般处理?首尾不抹干净,将来真真是后患无穷! 项金启见父亲看着自己,便继续道:“我看此事只有两法,第一个方法是想法子直接除了那闵氏,永绝后患。另一个法子……” 他看了眼父亲,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道,“父亲,我知道您一直以来的心思,就是想取代王府,让我们西府坐上那个位置。可是西府势力日微,姑祖母又病重,看形势指望那边怕是不可能了,我们西府若想靠明的或军力□□怕是不可能的了。” 说到这里,项金启感觉到了父亲的目光陡然变厉,顶着压力继续道,“父亲,闵氏肚中的孩子可是我的种,您也知道王府子嗣不丰,二房项珂那边血统不纯是不可能肖想那个位置的,三房除了项砚,就只有世子一位,若是世子……世子没了,项砚可就是王府正正当当的继承人。” 项伯焘听到这里,心里已然翻江倒海,面上却是冷“哼”一声,道:“说的好听,可是你不是才说了,那项砚不能人道吗?你如何把那孩子赖到项砚头上?” 项金启道:“父亲,项砚活着,自然不能把孩子赖到他头上,若是他死了呢?” 项伯焘蓦地睁大了眼,死死瞪着项金启,他万万想不到,他的儿子如此大胆。 项金启在父亲目光压力下,额上有冷汗冒出,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不说也得说了。他继续道:“父亲,您也说了,项砚是王爷的心头肉,只要他死了,那闵氏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就是王爷最宠爱的孙子了吗?” “说的轻巧,王爷的爱子,你是想弄死就弄死的吗?你知不知道,但凡有一点差错,我们西府就是满门覆灭!”项伯焘咬牙切齿道。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项金启自不会再继续劝下去,也自知再劝也无用,他本也没有打算一次就劝成自己的父亲,不过是在他心里点上一点火,至于怎么烧,就只能等了。 其实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两种法子,哪个更合适,保险和利益得失,如何衡量,他也没法做决定,说给自己父亲听,也是让他做决定的意思。 且说闵幼姝见过项金启之后,几日都未收到项金启进一步的消息,而那小日子仍是没有来,反是传说中的早孕反应倒是开始在身上日益明显。 闵幼姝的身体变化自是瞒不过和她日日有亲密接触的大丫鬟怡红。说起来,闵幼姝虽然和项金启有私情,也只是隔上一段日子才能幽会一次,而她身边的这个大丫鬟,却是日日各种服侍她,要论亲密,比那项金启还要更甚上几分。 人的感情总是很奇怪的,闵幼姝最初始自是不信怡红的,但自她知道怡红也并不是本来就在王府,而原是青楼长大后来项砚为了应付自己这位夫人特意寻来的之后,便对她就放心了许多,再之后,怡红家人出事,闵幼姝各种帮忙,两人的信任度更加增加,闵幼姝渐渐就把怡红当成自己人了。 闵幼姝的忧虑惊怕怡红看在眼里,这晚怡红服侍过闵幼姝之后,两人躺在床上,怡红就劝道:“少夫人,事已至此,担忧也是无用,您还是要好好保重身子。” 闵幼姝听得此言,眼泪就飚了下来,她可能有了身子一事,说不定怡红比她知道的还要早些,她与项金启的私情,她相信怡红不知道八成也至少知道个五成的,所以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可以信怡红的呢?她若想害她,她早就万劫不复。 人在夜晚的黑暗中,总是最为脆弱,更何况这些时日早已被焦虑折磨得心力交瘁的闵幼姝?听了怡红温柔关切的劝慰声,她终于忍不住哭道:“怡红,现在,现在这个样子可怎生是好?” 怡红伸手抱住了她,先任她在自己肩窝里哭了一阵,这才道:“少夫人,这孩子留不下啊,或者奴婢帮你配个药,把孩子落了?” 闵幼姝一抖,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哭声又“呜呜”起来,半晌才抽噎着道:“不,不,怡红,这孩子,这孩子,我想留下来。我,我不能一辈子没有孩子,将来可要怎么活?” 怡红手一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决定了?这,这事可不容易。” 闵幼姝道:“我知道,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本来就是被曾外祖母强嫁入王府的,唯一在乎公子的王爷都不喜我,如果曾外祖母再仙去,没有孩子,我还怎么在王府立足?” 怡红叹一口气,道:“我如何不知道,我自小被卖入青楼服侍红牌姑娘们,那些姑娘们哪个生来不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谁又天生就是卖笑的不成?不过都是环境迫人而已。” 这将闵幼姝比成了青楼妓子,其实是为大不敬,可是此时的闵幼姝哪里还在乎这个? 闵幼姝问道:“你觉着,可有法子,让公子相信,这孩子其实是他的?” 怡红犹豫了一下,道:“这,很难说,毕竟公子的病情到底如何谁都不知,就算我们可以设法灌醉他,可是有没有发生那种事,怕还是瞒不住公子,毕竟最清楚公子身体的是公子自己。” 闵幼姝听完怡红的话就沉默了下去,她刚才也不过是在试探最后一丝侥幸,毕竟要真的动手除掉项砚,那可不是像杀个阿猫阿狗一般容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怡红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少夫人,您,您可千万别做傻事,想都不要想。四公子是王爷最钟爱的儿子,身边也派了不少人保护,就算您用内宅手段对他不利,也肯定是能被王爷查出来的。在这西夏,除了世子,怕是没有人能再害到四公子了。可是世子爷虽说对四公子并不亲热,但他们毕竟是亲兄弟,世子妃还和四公子是表亲,此事无论如何都是行不通的。我觉着,除非是北辽或者西域的人,再没人能害到四公子还能逃脱的。” 闵幼姝听完没有出声,在怡红以为她再也不会出声的时候,她才突然低低的“嗯”了声,道:“我知道的,怡红,我知道的。” 闵幼姝情绪不好,好在此时她刚刚有孕,虽则焦虑担忧,但有孕后渴睡的本能让她并不会失眠。在两人停止说话后,很快,她便迷迷糊糊睡去了。 怡红看着她睡着后还略微蹙着的眉尖,心底闪过一丝怜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其实也有可怜之处。这闵氏,若是身处良善之人群中,所行之事真真可恨,可看她陷在别人早已布置好的网中痛苦挣扎,也是真真可怜。 项伯焘和儿子的那日谈话之后,这两日一直在衡量盘算此事。巨大的利益之下自然有巨大的风险,干掉项砚,这事并不容易,怕是要动用西府最后隐藏的那股势力。 可是不干掉项砚,此事就没有风险了吗?不干掉项砚,就一定要找机会干掉那个女人,可是那样的女人多性情狡猾,她必也知道自己处境危险,恐怕会留有后手,若是逼那女人落胎或者直接杀掉她,怕是会让人狗急跳墙,届时西府还不一样是个死字? 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得能挣得更大前程,或许这还是老天爷看项皇后不行了,赐给西府的另一机遇!反正他们西府,更危险更疯狂的事情又不是没做过。 项伯焘作了决定,细思了可行的计划,又找那西府暗中势力的首领商议了一番,初步定下了最可行的方案,便寻了儿子项金启来说话。 他和儿子道:“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如不是无路可行,不应行此冒险之事。你约了闵氏,确认了他的身孕,再行我们的计划吧。”有了身孕,是男是女只能看天意了,或者将来也不知可有人为的空间。 项金启听到父亲竟然同意了凶险之法,自是又惊恐又兴奋的应了,项伯焘就他和暗势力首领商议的叮嘱了他一通,项金启一一应了不提。 但最后商议完,项伯焘又道:“此事凶险,稍出纰漏,我们西府满门难保,而且将来事情会不会有什么破绽露出,也实是难以预料。所以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能想法尽快和那程家或梁家小姐定下亲事然后尽快成婚。若是能赶在你姑祖母皇后娘娘仙逝之前成婚,那是最好不过。”他们此时还尚未得知项皇后已然已经去世。 项伯焘是想着让儿子娶了程安安或梁萱,不单止是拉拢了西夏都指挥使司的势力,同时也是给儿子添了一道保命符。 项金启理解父亲的用意,自是应承了下来便退下去了。 程安安和梁萱两人,一个爽朗大气一个温柔秀丽,很明显项金启喜欢的是温柔秀丽的梁萱,当然了,温柔的也容易算计些,不是吗? 项金启一面计划着如何算计求娶梁萱,一面就又约了闵幼姝见面,和她细细布置他父亲的安排计划。 项金启见了闵幼姝,先安抚了她一阵,又哄着她让她蒙了面纱让跟他过来的西府的一个老大夫给她把了脉。不出意外,闵幼姝确是有了差不多两个月的身孕,虽说月份太浅,脉象不明显,但老大夫行医多年,经验丰富,还是能确认得**不离十的。 确认了身孕,项金启这才跟闵幼姝商量除去项砚一事。 项金启先道:“幼姝,此事不宜在王府中进行,否则他出了事,王爷必会把王府翻个底朝天,不查个水落石出必不罢休的,届时一定会查到你身上,所以这是万万不行的。” 闵幼姝听了此言才算是终于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项金启提出让她把项砚在内宅中弄死,虽然此法应是最易施行的,但对她来说却真是最危险的。很多事情说起来严密,但真要底朝天的查起来,总有蛛丝马迹可循,就是她和项金启的私情都不一定瞒得住。 项金启为她考虑,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更何况到此时,两人早已是息息相关,若是项金启有事,她哪里能得什么好? 所以闵幼姝也关心道:“嗯,只是王爷甚是爱重他,他平日里不多外出,出外也多是带不少武功高手,怕在外面并不容易行事,你也小心些。” 顿了顿,又道,“而且在这西夏,任何人杀了他,怕都难逃王爷的追杀。你觉着,我们能否除了他之后,把罪证指向西域或者北辽人,让他们来背这个锅?”这是她那日听怡红之言后触发的“灵感”。 项金启搂着她的手就是一顿,随即笑道:“不错,果然好主意,我会跟我父亲商量看如何布置。” 他的手在她的手臂上一下一下的划着,继续道,“你想些方法,看什么时候能把他诱出王城,或去西山烧香礼佛,或去北面的桃源庄子里休养,到时我们安排人在那边动手。” 闵幼姝点头,道:“项砚的身子不好,偶有咳嗽之症,我只需稍微在他的饮食中动一动手脚,便应能加重他的病情,届时就劝他去桃源庄子休养好了。” 项金启皱眉,道:“不可作任何可查出的手脚,否则怕是要牵连到你。” 闵幼姝听了心里熨帖,脑袋贴了他的胸膛道:“放心,都只是调整一下日常食物而已,查不出任何问题的。况且,这段时日,项翊和明惠郡主的孩子经常夜哭,听说项砚因此睡得很差,劝他去桃源的庄子,应是不难。” 明惠郡主上月产了一子,那孩子是个娇贵的,稍有不满就整日的啼哭。项砚和项翊的院子都在西园,离得又近,因此项砚最近的确被那孩子烦的不行。 项金启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又推敲了一些细节,确保万无一失,这才放下心来。重要的事情安排妥当了,自是要好好温存一番,但考虑到孩子,两人倒是温柔了许多。此时,那肚里的孩子,已然是他们的宝贝疙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可能会晚点,尽量6点前,么么哒~~ 第91节 第149章 梁萱失踪 项金启和闵幼姝运动了一番,又想到一事,便对闵幼姝道:“幼姝,还有一事要同你说明白,过些日子我父亲就会替我向世子妃娘娘求娶梁同知梁家的小姐,先告诉你一声,那完全是我父亲考虑到联姻需要,你可不要吃醋。” 这事虽然八字还没有一撇,但女人吃起醋来很可怕,若不事先和闵幼姝说好,到时候她吃起醋来发什么疯坏了事可就不好了。 闵幼姝一听脸就黑了,她想起来她最初和项金启搞上,项金启兄妹当时算计的应该是程安安,看来他们家是打定了主意想搭上世子妃那边了。其实这事闵幼姝完全懂为啥,可是一想到梁萱那张比她好看多了的脸,她心里就堵得慌。 不得不说,闵幼姝虽生得也不错,皮肤更是养的水当当,但她最主要是风媚入骨,若单从相貌上来说,她是比不上天生丽质一看就是美人的程安安和梁萱的,甚至就是苏箐也是多有不如。 项金启见闵幼姝脸黑了,也是预料中的事,忙就搂着她哄道:“幼姝,你也知道现在皇后娘娘病重,皇后娘娘一去,我们西府就更加势不如前了,再有前些时候我姑姑和表妹明惠郡主的事,西府在王城已经备受争议,也只能想着法子联姻,巩固我们在西夏的地位,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啊。” 不用说,闵幼姝自己其实也知道这些,不过是心里不好受而已,可是他们不过是偷情,难道项金启还能不娶媳妇了?当然了,如果娶个不如她的她心里总能好受些。 项金启于是又好端哄了她许久,细说了娶梁萱的好处,对他们孩子将来的好处,最后又道:“梁家遥远,到时候不过是把她娶了在家供着,你也不用担心。反是若是我娶了个王城世家的,人多眼杂,反是不利于我们以后相见。”等等,总算是把闵幼姝哄得好了些,两人又继续忙于某项运动才罢。 哄好了闵幼姝,计划好了除去项砚的计划,回到家的项金启就开始细细思量如何动手求娶到梁萱一事。 自从上次算计程安安事败,程安安和梁萱对项玉莲姐妹都颇冷淡起来,现在项玉莲想约程梁二姐妹出来,基本是不太可能,更别提利用她们出来的时候谋算什么事儿了。荔园又不是一般的地方,就算西府的确在王府有些埋藏得很深的钉子,荔园那也是跟铁桶似的,水都泼不进的。 项玉莲也是个足智多谋的,她脑子转了转就对愁眉不展的她哥道:“二哥,我听说程家小姐和苏家小姐最爱去锦绣阁听戏,尤其是梅大师的戏,每场必去,虽然梁家小姐不爱听戏,每次却也都会陪二人同去,不知能不能从那里下手。”锦绣阁是王城最出名的戏楼,里面的当家花旦都是西夏最顶尖的戏剧大师。 项金启和父亲项伯焘对视一眼,待项玉莲离开,项金启就问父亲道:“儿子这些时日跟妹妹聊天,了解梁家小姐这些时日的日常作息和外出习惯,除了她们偶尔去锦绣阁和逛逛铺子之外,的确没有什么其他可以下手的地方。” 项伯焘坐在太师椅上,手敲着桌面,沉吟了半晌才道:“你有什么想法?” 项金启道:“五日后就有梅大师的戏,父亲,我们能否那日派人布置,伺机放火,然后趁混乱劫走梁家小姐?” 想了想又道,“正好前一日我奉父亲的命令前去边界寻大哥,那晚正好歇在顺州城外,却遇到了劫了梁家小姐的贼人,然后冒险救了她,带着她躲避那班人的追杀。” 项伯焘点头,道:“计策是个好计策,不过实行起来却并不容易。纵火容易,梁家小姐身边也有侍卫,劫持之人需得武功不差,还得避开追捕,逃出城去。” “父亲?”项金启是知道府里有一批暗势力的,但更多的却是丝毫不知情。 项伯焘道:“你先下去吧,此事让我再细细推敲推敲。” 西府的确有一股暗势力,那还是第一任西夏王训练出来的暗卫给他弟弟,西府的先祖的。这批暗卫虽然是西夏王训练出来的,但因为刚训练出来就送给了西府先祖认他为主,因此也只忠于他。 这之后西府也有意暗中培植自己势力,所以让那些暗卫暗中培养接班人,到了项伯焘的父亲手中,更是壮大了势力。 这些人,就是西夏王府也是不知道的,他们帮西府暗中做了不少事,若这些事揭出来,西府怕是会被王府彻底铲除,连先祖牌位都要被王府给烧了。 所以这些人也都藏得很深,西府养着他们,却不会轻易让他们出手做事。 项皇后病重,此次不出手,闵氏和儿子项金启的事情爆出来,西府也是要承受西夏王的雷霆之怒的,所以,只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兵分两路,第一批锦绣阁纵火劫走梁萱,嫁祸西域人,第二批桃源庄刺杀项砚,嫁祸北辽人,最好时间相近,也可混淆视听。 项伯焘思量好,当晚便又召了项金启细商,吩咐好,让他尽快让闵氏把项砚诱入桃源。 项金启走后,项伯焘又静坐了一会儿,这才回房入睡,待到深夜,却起身从自己房间进入了一个暗室,打开一个坐地柜,便走了进去。 项伯焘父子的谋算一步一步都很成功。 三日后,项砚终于忍受不了明惠郡主儿子的滋扰,宿疾咳嗽的症状又加重,便听了嬷嬷的劝去了桃源的温泉庄子里去休养。 五日后,锦绣阁梅大师戏场爆满,中途戏台一角却突然轰榻,同时四处都发生了火烛,彼时程安安、梁萱、苏箐还有姬兰甯都在锦绣阁中。 程安安和姬兰甯在她们自己预订的包厢里,而梁萱和苏箐却是去了不远处杨家大夫人钟氏的包厢。 却是杨家的大夫人钟氏先前见到梁萱和苏箐,便叫了她们过去说话,钟氏毕竟是长辈,两人不好拒绝,便带了丫鬟一起过去了。而且梁萱也知道钟氏还有另一层意思,却是钟氏听说梁二夫人有意为苏箐在西夏觅婿,便起了心为自己的次子求娶,因此梁萱更不好拒绝了。 戏台轰榻好出巨响,四处又有烟雾升起,众人一片兵荒马乱,尖叫声踩踏声彼此起伏。 程安安和姬兰甯看着突然倒塌的戏台还有点莫名其妙,然后见众人都在场中乱冲乱撞,火势又开始蔓延,都被惊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侍卫们冲进包房第一时间就要带她们离开现场,姬兰甯叫道:“萱妹妹和箐姐姐呢?她们刚刚去了隔壁的杨家包厢,我们,我们先过去找她们。” 程安安点头,几人开了门出去,外面却已经一片混乱,走道里也已经到处都是烟雾,还时有崩塌声传来。 她们几人去到杨家的包厢,却发现根本已经空无一人,几人寻找不果,可是烟雾却越来越大,领头的侍卫劝道:“说不定两位小姐已经跟着杨家的人离开,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怕再过一会儿就出不去了。” 程安安和姬兰甯无法,只能按着焦急的心情跟着侍卫先离开了。 她们出了戏楼到了外面,就看到了狼狈的苏箐被她的大丫鬟和梁家的一个侍卫护着,正在那里往戏楼的方向仓惶的张望。她身后正是那杨家的大夫人。 看到程安安和姬兰甯出来,她就“熬”一声哭着扑了过去,然后就是抱着程安安嚎啕大哭,程安安一把她拎开一段距离,扯着她就问道:“萱妹妹呢?她不是跟你一起的?” 苏箐似乎这才发现梁萱不在,收了眼泪愣愣的道:“萱妹妹,她,她不是去找你们了吗?她没跟你们在一起?” 程安安和一旁的姬兰甯顿时脸色大白,程安安一把推开苏箐,就问那侍卫道:“魏念,怎么回事,你来说?” 魏念也是满头大汗,他道:“刚刚戏台倒塌,外面发生混乱,杨家夫人担心出什么事,就要带两位小姐一起离开,可是可是二小姐她说她要先去找你们一起离开,杨家夫人无法,就带着苏小姐先出来了。属下是二小姐唤了让属下保护苏小姐的。属下想着二小姐带着阿成和阿刚,应该不会有事,所以就随着二小姐出来了。” 魏念说完,就焦急道:“属下,属下还是进去找找二小姐。”说着就要再冲进去戏楼,却听得“轰”得一声,那戏楼的主楼已经轰然倒塌。 这一声只惊得众人魂飞魄散,程安安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姬兰甯更是摇摇欲坠。 侍卫们相互对视了两眼,留下两个保护程安安几人,其余几个包括魏念都仍是包了头,冲进了火海去寻。 他们此去怕是有性命危险,程安安却道了声“小心”而没有阻止他们。 杨家大夫人也是吓得面目惨白,若是,若是梁家小姐因着她出了事,那世子妃还不得迁怒她,迁怒杨家? 杨家大夫人颤抖着嘴唇带着侥幸问道:“会不会,会不会梁小姐她,她先出来了,或者回去了?” 程安安却连答都不肯答她,只四处在人群里找着,看能不能看到梁萱。梁萱连出来时都一定要先去找她们,怎么可能自己先回去了? 很快就有官兵到来救火,封锁了现场,只是一直到火熄灭,清点死伤人数,也没有找到梁萱,倒是梁萱的两个丫鬟和两个侍卫的尸体都找到了,而且他们虽然被火烧得不成样子,但仵作还是查出他们身上有其他利器击过的痕迹。 姜璃听说事情后心里莫名不安,亲自跟着项墨去了现场,然后带回了一直不肯离开的程安安和姬兰甯。 几人等着官兵清查的结果,为了等消息全都留在了荔园的大厅熬了整晚没睡,一听这个结果,程安安终于是熬不住气急攻心当场晕倒。 倒是姬兰甯听说后先也是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然后惨白着脸看着项墨和姜璃问道:“世子爷,世子妃娘娘,是不是根本就是有人针对萱妹妹,把她劫走了?那就是说,萱妹妹是不是应该还没事,只是被人劫走了?” 姜璃的脸色现在也不比姬兰甯的脸色好多少,如果梁萱在她这里出事,她怕是一辈子都要愧疚不安了。 项墨点头,却没有回答姬兰甯的话,而是对着姜璃抚慰道:“姬姑娘说的没错,此事应该是针对梁表妹而来,而且他们还在废墟中找到西域常用的武器,怕此次应是西域人所为。最近有西域小国蠢蠢欲动,可能是为了劫持梁表妹威胁梁同知也不定,既然是有目的,就不会伤害她。” “你们且不要太过担心,我已经封锁了全城,也已经派出暗卫和军队出城搜查,梁表妹必会无事的。” 姜璃点头,她心里也很着急难受,可是她知道此时若是她只顾着着急难过,事情只会更糟糕,便勉强撑住了安抚了姬兰甯一番,道:“世子说的对,既是有目的而来,便必不会伤她性命。兰甯,你且先和安安一起回客院好生歇息,有了萱妹妹的消息,我们便会送来给你。只是记住,此事对外一律先瞒下,不要累了萱妹妹的清誉。” 姬兰甯听言心里也定了定,只要梁萱性命无碍,清誉又有什么所谓呢?她甚至想,若是梁萱失了清白,必让哥哥姬行焕娶了她,至于她自己和梁轩的婚约,只能是两人有缘无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有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哦,啦啦啦~~~ 第150章 羞恼至极 请了大夫看过程安安,又安抚了姬兰甯,送她们回客院,姜璃回到自己房间,眼泪才啪嗒啪嗒往下掉,刚刚她可以忍那么久,安抚众人,安排事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项墨抱了她,也知道此事不是哄哄她就能安抚到她的,只能对她道:“阿璃,你先别担心,我就是翻遍西夏也必会让他们找到梁姑娘的。”这事诸多蛛丝马迹都证明是一起劫人事件,若只是为了杀人,怎么费如此大力?所以梁萱现在必然还无事。 这事也是他多有疏忽,这些时日他光顾着清理各项势力,却忽略了对程梁二人的保护,才让人钻了空子,只是他先前说可能是西域人动手其实只是为了安抚姬兰甯和姜璃,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反是让人觉得可疑。 姜璃看项墨面有愧疚之色,而且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有不少后续事情要处理,项墨也是一直未有休息,便“嗯”了声应了,努力镇定自己,让项墨沐浴休息,第二天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因为自己担心恐惧就只悲观绝望而放弃。 项墨封了城,抽出了大量官兵进行地毯式搜查,可是一夜过去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梁萱的确无事,而掳她的人是不是西域派来的不好说,但单从外貌上来看,还真是有西域的血统。 掳她的人有两人,当时在锦绣阁,戏台崩塌发生火烛时,杨夫人惊惶之中立即就要带她们一起离开,但是她知道表姐程安安的性格,不见到她必然不会放心,所以就让杨夫人带着苏箐先离开了,她的丫鬟不肯先行离开,她便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和侍卫去找程安安和姬兰甯,可是当时走廊已乱,混乱中两个丫鬟被挤开,然后她被一只手拽开,然后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之后就晕过去了。 当她再醒来时,已经是在野外,她的身上被换了一套粗布衣裳,头上身上戴的那些玉佩钗环也都不见了。 她看了看四周环境,感觉自己应该是在一个野外的小破庙中,因为她躺着的旁边就供着个土砌的土地公公,很有点不像样子,而庙的中间则做了两个男人,一个那样子竟是西域人的样子,而另一个脸上则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那两个男人正做在庙中间烤着只野鸡,梁萱先试图动了动,发现自己并未被绑什么的,只是手脚却是完全酸软无力,她勉强坐起了身靠在土地公公的塑像上,出声问那两男人道:“你,你们是谁?为何掳了我?” 然后梁萱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异样的柔婉娇媚,明明是质问,却好似跟情郎撒娇似的!这,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声音! 那两人听到了梁萱的声音却是毫无反应,继续做着他们的晚餐,梁萱发现自己声音的异样,自也是不敢再开口,只是暗暗观察着小庙和四周,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估摸出自己究竟是在哪里。 那只野鸡很快就已经烧的滴油,皮面焦黄,幼脆酥软的样子,那西域男人正待伸手去取了鸡下来,另一个刀疤男脸上却出现了些奇怪的神色,他起身趴在了地上听了听,就对那西域男人用西域语道:“有人过来了。” 然后那刀疤男转身走到梁萱面前,蹲下对梁萱道:“记住,你是我的情人,却被我发现和我的兄弟私奔,我追到了你们,我的兄弟说都是你勾引她,所以我和我的兄弟暂时握手言欢。”他对梁萱说的是汉话,却也带了些西域的口音。梁萱自幼在西夏边关长大,平日里也接触过西域人,还是听得懂一些西域话的。 梁萱听这人给自己编造的龌蹉身份简直想破口大骂,却又完全不敢出声,简直气得脸涨得通红。只是她不知道,她这生气的样子,两眼水汪汪,皮肤粉扑扑,端的娇媚动人,让人想不误会都难。 果然过不了许久就有人进了庙中,只是见到来了,那两个男人却是对视一眼,露出了惊诧之色,因为来人的确是一位习武在身的年轻佳公子,还带了几个侍卫,但却都不是他们以为的项氏西府的项金启。 那公子进得庙中,先鼻子嗅了嗅,然后道:“好香的鸡,好厉害的烤鸡手法。”然后才去看那庙中的人,然后就被深深诧异了,当然了,神情也带了那么一丝警惕。 因为这么个夜晚,进到一个破庙中,看到奇怪的两男一女组合,两个男人一个西域男人一个脸上有着狰狞的刀疤,然后后面还靠着一位娇艳欲滴的大美人,那美人虽然穿的粗布衣裳,但那样子却委实不像个良家女子,咳咳。 梁萱看到来人眼睛却是一亮,因为那个公子气质干净,眼神质朴,那身宝蓝色的锦袍绝不是普通料子,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又见他带了侍卫,却不知打不打得过那两个男人。 梁萱这么两眼放光热烈的盯着蓝衫公子看,却把这位公子好一顿别扭,实在是梁萱她自己不知道她自己的样子,呃,十分的勾人,饶是蓝衫公子平日里也有不少姑娘家追,可是京都的姑娘多含蓄啊,哪带这样直勾勾看人的。 蓝衫公子不打算多管闲事,虽则那鸡烤得好,可考虑到烤鸡之人的怪异,也没打算搭讪找人要鸡吃了。 可那两男人面上却是出现了阴狠之色,他们在此等的是项金启,却不是来破坏他们计划的旁人,此时离约定时间已经差不多,交换了眼神之后,两人便决定直接处理了这几人,顺便还能受个伤,后面更好演戏。 蓝衫公子自己武功不错,但却少实战,所以对杀气的感应力没那么强,但他身边的几个侍卫却不是普通人,都是他父亲精挑细选给了他贴身保护他的,这些侍卫久经沙场,对杀气感应最为敏锐,那西域男人和刀疤男一动杀气他们便已察觉。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梁萱还没想好怎么构词求救,说时迟那时快,那两边已经刀光剑影的打起来了,不仅是梁萱目瞪口呆,就是蓝衫公子都有些吃惊。 但蓝衫公子是个看戏不嫌台高的,而且那西域男人和刀疤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唔,那女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好人家出身的,所以他的侍卫既然已经动手,他自然也立即加入了战局。 双方一动手,才吃惊的发现对方竟都不是普通角色,过了十几招,那刀疤男当即决定立即带走梁萱,原先预定的计划必是要修改了,因为他知道项金启必不是这几人的对手。 刀疤男夺步就往后退去,准备抓了梁萱就撤,梁萱见他扑过来,自是吓得大叫“救命”,梁萱指着刀疤男就对帮他挡了刀疤男鹰爪的侍卫道:“我是西夏王府的人,他们他们是劫匪,掳了我不知意欲何为。” 本来好端端的一句话,可是梁萱不知道被这些人动了什么手脚,那声音真真是叫娇媚入骨,一廻三旋,听得人脸红心跳,心里痒痒。 蓝衫公子听她说话娇媚成这个样子,再听她说什么西夏王府的人,心里就是一咯噔,这女人是谁?不会是他妹夫的小妾吧,还是他妹妹公爹的小妾? 此蓝衫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千里迢迢从京都一路到陕西,再从陕西转到西夏过来看宝贝妹妹的姜晞。 姜晞本来是被他老爹安王扔到陕西去历练的,可是安王妃牵挂女儿,就同安王商量了,想让姜晞到陕西安顿下来后就抽空去看看女儿姜璃,看她在西夏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啥的。 这也正中姜晞下怀,不像安王世子姜昉自小跟着老安王和安王,姜晞和姜璃是跟在安王妃身边,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最是深厚,妹妹被远嫁,姜晞着实还失落了好一阵子。 所以听说可以去西夏看妹妹,姜晞自是高兴的不要不要的,更别说他早就想去陕西军营里了,这下还可以连西夏都一起逛了,简直不能再好。 不过按照计划姜晞也没打算一到陕西就去西夏的,好歹也要在安排的职位上热热身熟悉熟悉情况不是? 谁知他刚到了陕西没几天,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收到妹夫项墨的传信,道是姜璃想念家人,希望他能早点过去看看她。却正是那日姜璃跟项墨说想回京都看看,项墨心里愧疚,听说小舅子到了陕西,便赶紧儿的召他过去安慰安慰姜璃。 第92节 所以姜晞就日夜兼程的过来了,然后刚好这日错过了驿站,准备到这破庙借宿一晚,然后就遇见了被掳的梁萱。 姜晞是没看出梁萱中了药,但他的侍卫却是看出来了的,这也是他们感觉到杀气毫不犹豫就出手的原因。 几个侍卫都是安王和安王世子挑出来的顶尖高手,功夫并不逊于西域男和刀疤男,西域男和刀疤男知道再纠缠下去,他们怕也是夺不走梁萱的了,况且四处都有王世子项墨派出来搜查的暗卫和官兵,拖久了,对他们只有不利的,虽然不甘心,但他们却很知道取舍,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后便默契的退出了。 况且,如果项金启机灵,其实当下的情况,对他并不一定没有好处,说不得另有机会,男女之事,除非强按上床,否则要对方心甘情愿的喜欢上你,机会制造了,还是要自己把握的。 西域男和刀疤男撤走,姜晞和侍卫们也并不上前去追,侍卫们是肯定不会留下姜晞去追人的,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梁萱见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救了,简直大喜,忙上前叩谢姜晞,道:“公子大恩,小女必当厚报。” 姜晞听了她说话就是一激灵,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防备加嫌弃的道:“报答就不用了,反正本也不是为了救你才出手,不过刚才你说你是西夏王府的人,你是谁?怎么会和西域人在一起?” 然后好死不死狐疑的加了句,“你不会是要和人私奔的吧?” 梁萱大喜和感激之下才一时忘了自己声音有异,说完后才觉羞恼,谁知紧接着就听到了姜晞这么一长串的话,那真是又气又急又羞又恼,眼泪都忍不住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这个样子更是吓了姜晞一跳,实在是梁萱羞恼之下更显美艳动人,那泪水欲滴未滴之下,真真是让人体会到了美人泪盈于睫的精心动魄,用我见犹怜这个词都觉苍白无力啊。 姜晞那自认千年石头心的武痴都不由得心多跳了两下,然后就更加恼怒,这,这真不是个正经女子啊!西夏王府都是些什么人啊,弄这样的女人在府里,也不知他妹妹有没有受什么气! 姜晞恼怒道:“你不会好好说话吗?还有,不要对我做出那副样子!” 梁萱那个气啊,想出口解释却又不敢开口说话了,只把个脸憋得通红,两人互瞪着半天也没一个先开口了。 侍卫们咳了声正待说些什么,就听外面一男子冲了进来喝道:“喂,你是谁,你要对梁姑娘做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就冲到了梁萱身边,护到了她前面,却正是那来的有些迟了的项金启。 待项金启的侍卫们也都跟着冲了进来,项金启就冲梁萱道:“梁姑娘,你没事吧?你,你如何会在这里?还穿成这样?”说着脸色就是一变,“难道是这些人掳你过来的?” 姜晞看项金启长得也是人模狗样,穿的是西夏军的武官制服,还和这个女子颇有点熟悉的样子,看那男子那样异乎寻常的关心,那女子都只是娇滴滴的看着他不说话,必是关系不那么寻常,便很有些不是滋味的“哼”了声,心道,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孩子。 姜晞也不理睬项金启,便转身就对自己侍卫道:“我们坐那边去,画条线,井水不犯河水。”说着就往一边走。 梁萱却是大急,她又不是傻子,自己莫名其妙看个戏被掳,然后好巧不巧项金启就出现了,正常她也不会怀疑,可那项金启不是有前科吗?她不会去分析什么西域西夏的,她就是凭自己的直觉觉得项金启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第151章 娘亲戚 梁萱看到姜晞往一边走,就以为姜晞是看到自己和项金启认识,就打算把自己扔给项金启,忙冲着姜晞叫道:“公子,公子。”心里焦急万分,那语音却是**蚀骨般的娇媚。 项金启见梁萱明显抗拒着自己,却对个陌生公子这么娇媚的样子明显心理不适,虽则他知道梁萱中了媚毒,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也仍是感觉不那么好。 他忙就遮挡在了梁萱的前面,拦住她看向姜晞的视线,柔声道:“梁妹妹,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你这个样子陌生人怎么可信,我看还是我送你回王府吧?其他的话迟点再说。” 一边说着一边就想伸手去扶在地上的梁萱,梁萱见他竟然要动手动脚,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用尽了力气才从脑袋上拨出了束发的木簪对着自己的脖子道:“不要靠近我,否则你逼死我,世子妃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她这软绵绵的威胁可没什么杀伤力,而且她手上的簪子是那劫匪给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簪,看起来也不像能刺穿脖子的利器。 所以项金启没觉威胁,只觉心神荡漾。 其实项金启本来也还算是个好青年,并不是什么淫-贼,奈何和那闵幼姝厮混了太久,被拨弄得沉迷于□□日深,性情已经给移了不少,此时见梁萱如此,简直魂都要飘飘起来了,那小腹下甚至不合时宜的涨了涨。 项金启身子都酥了,手哪里会停,径直的就想上前去揽梁萱,谁知那手还没触到梁萱,就有人一脚踢了上来,却正是先前说井水不犯河水的姜晞。 项金启因为太全神贯注在美人身上,就不提防的被姜晞狠狠踹了一脚。项金启被踹,他带的护卫自然是一拥而上,然后双方就又打起来了,只是姜晞却抽身了出来,拎了梁萱就退出了好几步。 然后姜晞就像扔什么脏东西似的把梁萱又给扔地上了。 刚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就上前把她从那个恶心巴拉的男人手下给扒拉了出来,他想,大概是因为听到“世子妃娘娘”五个字,对,一定是因为这个。 他仰着下巴斜垂了眼高傲的问梁萱道:“你和西夏王府世子妃娘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说他若逼死了你,世子妃娘娘就不会放过他?” 梁萱摔到地上被砸得生疼,后背还撞到了土地公公的坐墩角角,简直疼得眼泪都打转,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还得指望着这个傲慢的神经病救自己,只得缓了缓了口气,才道:“我是世子妃娘娘的娘家亲戚。”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矛盾,姜晞傲慢嫌弃的态度让梁萱羞恼至极,但潜意识下也正因为这种态度让她认定他是个好人,所以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娘家亲戚?姜晞一听就恼了,娘家不就是他们安王妃姜家。他们家哪来的这么妖妖娆娆不正经的亲戚?不会是哪里攀附来的什么曲里拐弯的亲戚想觊觎妹夫的吧? 姜晞斥道:“胡说八道,你是我家哪门子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梁萱也怒了,我是世子妃娘娘的亲戚凭什么你要知道?不过她是个心细敏锐的,刚生气恼怒完,立马就觉察了这中间的问题,这混蛋说的可是“我家哪门子的亲戚”,如果世子妃娘娘娘家的亲戚就是他家的亲戚,而且还理所当然就应该知道的话,那他是世子妃的娘家人? 梁萱狐疑的看了他两眼,这一看,也就看出来情况了,为毛明明这混蛋态度傲慢神情讨人嫌她还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对他还一直挺有点亲切感和好感啊,因为这混蛋长得有几分像姜璃啊!扯远一点说,那微微上挑的眼睛和熟悉的感觉,分明就跟她母亲甚至她自己都有那么一点隐隐约约的像啊! 于是梁萱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是世子妃娘娘的表妹,西夏都指挥使司同知梁大人的女儿。我的母亲是安王妃的表妹,阮皇贵妃的嫡亲妹妹,你说我是不是世子妃的娘家亲戚?” “哐当”,姜晞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倒,当然他其实站得挺稳的,就是心理上给震得摔了一下而已。 姜晞是被教育了以后要走武官路线的,西夏都指挥使司同知梁大人是谁他当然知道,甚至梁大人的夫人是谁,他更是知道,所以,所以若这女人说的是真的,那还真是他妹妹的,唔,也是他的表妹。 这边两人认亲了,那边的架也打完了,项金启那几人就是普普通通的武官或侍卫水平,哪里有安王给姜晞挑的护他宝贝儿子命的那几个绝顶护卫厉害,所以很快项金启几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这还是姜晞这边的侍卫手下留情没出杀招的缘故。 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命当头,美人什么的自是排在后面,项金启忙叫道:“误会,误会,不知道几位是哪家高人?在下项金启,出自西夏西府项氏,乃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孙,刚刚不过是见到梁姑娘形容狼狈,这才出言相询,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西府项氏?项皇后的侄孙?那不就是他大伯母的娘家,姜晞很后悔刚刚自己没亲自上前再多踹他两脚,他可是讨厌死了那个整天指手画脚还想给他画鸳鸯谱的大伯母。 不过挑明了架就不好打了,姜晞说傻吧,他有时候看起来是挺傻气,但是其实他有时候还真不傻,大概是跟姜璃一样,时灵时不灵的吧。 他瞅瞅自家梁表妹,再瞅瞅项金启,这事怎么看怎么玄乎。 只是项金启交代身份了,他也懒得理他,只是对着自己那表妹,怎么看怎么别捏,话说,他知道他家亲戚家的姑娘都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可也没长成这样……媚骨天成似的吧,那声音,还能好好说话吗? 梁萱在他挑剔的目光下羞愤欲死,却是有口难辨。 还是旁边姜晞的侍卫和姜晞相处日久,知道自家公子脑子里的弦有时候有点怪,看他看表小姐的目光就知道他脑子里肯定没好话,咳了两声,道:“二公子,梁姑娘应该是中了毒。” 如此姜晞才恍然大悟,梁萱也才确认了下来自己有异果是被人害的,忙把目光看向了那个出言的侍卫。她自是想询问他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药,可是又不敢开口,觉得委实丢人。 侍卫虽然武功不错,但其实年岁也不算太老,在如此美人“脉脉含情”的注视下,又咳了两声,转了目光,专注的盯着自家少爷的衣摆道:“梁姑娘中的毒应该是浅些的媚毒,不过属下并不知是哪种,怕是解不了,得找个医师给姑娘看看。” 姜晞知道自家表妹不是天生如此,心里总算是镇定了些,虽则表妹说话实在让人浑身不舒服,但他该问的还是得问,便绷着脸问梁萱是怎么回事,先前那西域男和刀疤男又是何人。 梁萱便仔细憋着,极尽简单扼要的把事情跟姜晞说了,梁萱说得难受,姜晞听得也难受,因着知道她是中了毒,去了偏见,他不再心里抵触,却还是第一次对着女孩子生出些异样情绪来,当然,也说不准是什么滋味。 不过梁萱说完,姜晞就不能淡定了,发生这样的事,表妹失踪,还不知道他妹妹要怎样担心呢。 所以姜晞当即就决定不歇息了,连夜就要赶向庆州城,侍卫也知事情重大,自是听从自家公子的意见,连夜赶路。 项金启计划失败,感觉真是糟透了,可还是得苦逼兮兮的跟着姜晞等人一起回了王城庆州城。否则还能怎样呢,他总不能真的跑去边境找他大哥吧,他还得回去跟他老爹报备一下呢,城里还有个有夫之妇怀了他的孩子等着他处理后续呢。 姜晞等人还没到庆州城又跟人打了一架,却是在路上遇到了项墨派出搜查的官兵,看到他们服饰有异,行迹匆匆,就气势汹汹的要检查他们的马车,然后话不对头就又打了起来。 后来还是梁萱从马车里出来,对方又来了更大的军官,才算是误会给解释清楚了。 总之第二日凌晨,众人匆匆到了西夏王府荔园的时候,不单止是项金启他们形容狼狈,就是姜晞他们也不怎么鲜光,实在是一晚上打了好几场架,那样子能好才怪。 项墨和姜璃两人听到说梁萱找回来了,简直是大喜,只是听说这同行的还有项金启,姜璃的脸上那叫一个难看,就是项墨也觉着这西府简直是胆大包天了,而且就为着算计梁萱,枉顾当日戏楼那么多人的性命,简直其心可诛。 姜璃忙命人去将梁萱无碍的消息去告诉给程安安和姬兰甯,自己则是和项墨一起去了大厅见梁萱。 到了大厅,一眼就看到梁萱坐在椅子上,还是完完整整的,只是面色有点怪,姜璃先就放下心来,这才转头看一旁其他的人。 这一看,姜璃就整个僵住了,然后就冲到了姜晞面前,仍像是以前那般拽了他的前襟就唤道:“二哥!”那眼睛也是瞬时就湿了,她委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晞看到妹妹也是心情激动,他已经很久都没看到妹妹了呢!激动之下就想像往常一样伸手摸妹妹脑袋,一摸却摸了个空,却是项墨一下子把姜璃给捞到了一边去,然后很镇定的问道:“阿晞,你怎么这个时候到了?又是如何碰到梁家表妹的?” 姜晞摸摸自己脑袋,他很崇拜项墨,对项墨对自己妹妹的占有欲虽然不满,也最多心里嘀咕一下,并不会太过反抗,倒是姜璃暗地里狠狠的捏了项墨一把,项墨却是纹丝不动,痛的不过是姜璃自己的手而已。 不一会儿,程安安和姬兰甯也过来了,见到梁萱,自是又一番喜极而泣,姜璃见梁萱情状有异,也不等众人叙话,先就安排了梁萱到了厢房歇息,又叫了傅医师过来给梁萱看看。 这边项墨就问清楚了姜晞昨日发生的事,以及项金启为何会何他们同行等等。只是此事并无证据,也只能放了项金启回自己家,并约束了他让他就当昨晚的事情什么也没看见。 王府这边知道梁萱只是受了惊吓,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傅医师又给她解了媚毒,总算是让大家彻底放下心来,又因着姜晞的到来,反倒是添了几分喜气,尤其是姜璃,高兴自不必提。就她那高兴劲,连项墨看着,心里都不停的泛酸,他就看不出姜晞那傻小子哪里好了,让他家小姑娘这般宝贝。 且说项金启满身晦气的回到西府,项伯焘一看他那样子便知事情不顺了,待问清楚了,气得一拍桌子,骂道:“真是岂有此理!” 早不来,晚不来,怎么那该死的姜家人偏偏这个时候来,还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梁萱他们。若没有那姓姜的搅局,生米做成熟饭,就是世子怀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吧,这也是项伯焘自以为是了,就算事情按照他们设计的发展,梁萱若真被项金启糟-蹋了,怕依着梁萱的性子,不一死了之,也要鱼死网破的,到时候,姜璃真生起气来,恐怕连策略都不讲,先就要把西府给一锅端了。 当然,对项墨来说,西府的暗中势力不铲除,有些事情不查清,他是不会轻易动西府的,这也是他这两年按捺着没动手的原因。 “此事暂时便作罢吧!”发泄了怒气,项伯焘咬着牙道。刚发生这事,若再动手谋算梁萱或程安安,那西府的意图就太明显了,而且想必此事之后,程安安和梁萱身边必会加强护卫,再想得手就非易事了。 “父亲,那后面的事情?”项金启颓丧的问道。他问道是项砚,闵幼姝一事。 “那事按原计划进行。”项伯焘道。 不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闵氏那肚子,可等不得,不除掉项砚就得除掉闵氏。权衡利益得失,自是除掉项砚利益更大。虽说干掉项砚风险很大,但他们做的哪件事爆出来,不都是悬崖上的事。再说了,干掉闵氏,看起来容易,实际风险才更大,因为那闵氏必会留一手,防着他们杀人灭口的。 此时的项砚正斜靠在榻上看书,外面的阳光有点太过刺眼,那知了的叫声更是绵绵不绝,惹人心烦,唯有他仍是缓缓翻动着书页,不受半点干扰。 叶嬷嬷端了一小碗酸梅凝汁,上前劝道:“公子,您已经看了半日书了,不若用点点心,就歇息会儿吧。” 项砚抬起眼来看她,道:“听说了吗,项皇后薨了,不仅薨了,还是被剥夺了皇后尊位赐死的,是以贵妃礼下葬。” 叶嬷嬷一愣,这消息她是完全没听到一点风声啊,随即便是一阵狂喜,害了她家小姐一生的人终于死了,忍不住不禁老泪纵横,她哽咽道:“公子,小姐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项砚嘴角却是扬了扬,道:“可惜我没有见过她,也没能亲手杀了她为母亲复仇。不过没关系,还有那些帮凶,还有她送过来的贱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叶嬷嬷听了项砚的话,叹了口气,她一直知道项砚心中有很多怨气,却找不到一个终点安放,只希望这事了了,他能心态平和的生活,娶妻生子,平平顺顺的过一生。 叶嬷嬷放下了点心在榻上的小几上,正待下去,却突然听到项砚又幽幽的道:“你看,父王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他知道项皇后害我母亲,他知道西府和项皇后的勾当,他也知道项皇后送来的女人必不能是什么好的,可是他为了二哥,还是让我娶了。他一直告诉所有人他最在乎的儿子是我,可是最关键的时刻,却还是牺牲了我,让我替二哥娶了那个贱人。” 叶嬷嬷手一顿,只觉心里一阵绞痛,她知道,她知道他也一直那样矛盾的恨着他父王,可是这个世上最在乎他最为他着想的也只有他的父王了,所以他又如何能恨他? 第152章 连环逼供 叶嬷嬷劝项砚道:“公子,世子的婚事不是你父王决定的。自古以来,家族的继承人的婚事都不是他自己的事,而是一个家族的事,更何况是我们西夏王府。依老奴看,世子和安王府郡主的婚事根本就是老王爷和陛下的决定,哪里是你父王能左右的。” 叶嬷嬷看项砚仍是满脸苦色,忍着心里的难受继续劝道,“您设计少夫人的事,王爷那般关心您,怕是多多少少都知道的,他没出声,也是默认了的意思。公子,虽则王爷对不起小姐,但王爷自己却从来没有对不起您过,有些东西,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能给您的,都尽力给您了。” 该你这个身份的,他给了你,不该你这个身份的,他也尽力给了你,反是世子,其实从来没有享受过什么叫父爱,可是看世子的样子,怕也是没有稀罕过那种东西。如果你只看到你没有的,你是永远都不会开心的。 项砚垂了眼,苦笑道:“我知道,嬷嬷,我只是想到母亲,心里的情绪就难以控制。” 叶嬷嬷叹了口气,道:“公子,如果小姐在,只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生活,而不是纠结着过往的事不放,郁郁寡欢的。” 项砚手抚了抚榻上的木刻梅花花纹,低声道:“我知道,嬷嬷,您下去吧,我用了点心就歇一会儿。” 叶嬷嬷知道他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不可能解开,说得太多反而不好,便应了声退下了。 而项砚待她离开后,才拿了匙羹慢慢调拨着点心,却并没什么胃口吃。其实他也想开开心心的生活,可是他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值得他开心的呢? 两日后的黄昏。 第93节 项砚正在后山的温泉池中泡温泉,水温很热,其实现在夏天还没有过去,泡温泉什么的并没有什么舒适的感觉,他只觉得热,细细的汗珠一直不停从额间冒出来。 正在他觉得真是难以忍受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见到水中突然闪过一道磷光,随即便是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一道剑光直击面门而来。 项砚反应很快,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却已经整个浸入水底,黑衣刺客的一剑刺杀便整个落空。 黑衣刺客大吃一惊,他收到的情报说的项砚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连最基本的武功底子都没有,如何能那么迅捷的躲开自己刚才的那一剑? 不过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因为项砚的几个侍卫已经不知从何处迅速钻出,团团将他围住,而与他接应的另两个黑衣人也已经被人围住,他立即便明白他们其实应该是着了道,陷入别人的天罗地网之中了。 而他在与黑衣人的激战之中偶一瞟向温泉池中,只见那所谓的“项砚”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打斗,那一眼他便判断出,要么是他们的情报有错,要么那池中之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项砚。 黑衣人勉强退至一角,从袖中掏出一物往池中一扔,就见那“项砚”伸手就扔出一个飞镖,那黑衣人扔出之物便被击飞到岸上避免落入到了池中。 那“项砚”心道,其实这温泉水冬天来泡应该还是不错的,被什么毒物污染了着实可惜。 他的确不是项砚,真正的项砚的确是在桃源山庄里面,但却一直在后院深居简出,真正常出现在庄子里和泡温泉的项砚根本就是身为暗卫的他,他们布置这个局,不过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而已。 自七年多前那一批人趁和州城破城之际,截杀先世子一家满门,却独独留下了项翊项烟菱兄妹,然后一步步追杀,迫他们进入京都,那事之后,他们便鲜少出现。项墨一直想抓着他们把柄,他们再不出现也没办法。 这一次,项墨便是利用了项砚之事,先是在之前一步一步削弱了西府的军权,铲除了他们明的势力,然后逼他们到墙角,动用最后的势力。其实不是项砚闵氏的事,项墨也会制造出其他事让他们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且说那黑衣人功夫很不错,几个侍卫联合攻击一时半刻也未能拿下他,最终边打边退却还是被他撒了一手迷药,然后趁机跑了。 不过接应他的两个人却没那么好运,都被抓着了,还有外面打探消息的,接应的,这次一共抓到了五个人,跑掉了三个。 而跑掉的三个,到底是被故意放水走的,还是真凭本事跑掉的,就不得而知了,但他们身上在打斗中却都被撒了傅医师特制的迷踪香,十日之内,都可以用一种飞虫追踪到他们的位置。 抓到的那五个人自是全部入了大狱,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牢狱,全部是酷刑逼供的大狱,那挂在墙壁上的,牢狱中间架着的,全是酷刑用具。 一间密不透风漆黑的屋子里,只在房间的两角点了火炬,那火苗粗犷的跳动着,仿若野外篝火般,但房间内的气息却压抑阴森得厉害,哪里有半点篝火宴的感觉,就是那火苗,此时看起来也是阴森森的了。 房间中间跪着一个人,躺着一个人,躺着的人身上血肉模糊,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只身上还发出滋滋的声音,留着半水半血的东西,身上还爬着白色的细细虫子,虫子细细白白的,却有一块胀出来,里面红得发紫,可是那人并没有死,还在扭动着,那眼睛突出着,嘴里去已发不出声音。那情状真是说不出的恶心恐怖。 那跪着的人脸上惊恐至极,全身抖得像是坠入十级寒冰窖中一般,那站在他面前的刑狱官问他什么,他在亲眼见到那些酷刑之后,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便全部招供画押了。 项墨走了进来,那人像是见到救星般想扑过来,却被脚下的铁链拽住,他惊恐的叫道:“世子,阿墨,阿墨,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敢了,那些事情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父亲,是我父亲逼我做的。七年前和州城先世子的事,我当时根本不知情,阿墨,看在我们一起玩大的份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先他还在求项墨饶命,后面却只求速死了,西府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活着,可能还不如死了的好。 项墨看着他,带了丝讽刺问道:“怎么,你和闵氏的事也是你父亲逼你做的?你父亲逼你引诱闵氏,然后生个孩子谋夺王府王位?” 那人抬头,赫然便是前几日还风度翩翩佳公子的项金启,他面上因为惊恐,而近乎痉挛般的抽搐道:“不,那日原本是算计程家或梁家小姐,是闵氏自己不知为何撞上来,她勾-引我,我把她当成程家小姐才发生了关系。发生关系后,我因为担心,根本甩不了她,只能跟着她的意思走,而且,而且她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那身子根本让人难以拒绝。” 他说着这种香-艳的话,那表情却是恶狠狠的扭曲,他现在已经根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概只是潜意识的怨恨,觉得就是因为和闵幼姝的私通,才会导致后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吧。 外面的闵幼姝透过房间小小的窗口,视线只能看到跪着的项金启那一块,并看不见被施了酷刑的那人。 她听了项金启的话,脸上尽是一片灰白,手按着自己的小腹,仿佛呼吸不过来似的。她的腹中,还有那个人的孩子,那个人,前些时日还在她耳边甜言蜜语,规划着将来美好的人生,那梦还没醒过来,她就听到了这世间最残忍的事。 闵幼姝做过很多很恶毒的事,可是只要那些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而是发生在挡她的路的人的身上,她只会觉得快意和高兴,仿佛那些痛苦不是痛苦,只是她小小心机下开出的花般。然而当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便是这天下最柔弱的女子般孤苦无助,怨恨为何这世间的不公和残忍为何都落到她的身上。 暗卫明十二笑着问她,道:“怎么样,还要继续维护他吗?他可是把你都给交代了。” 闵幼姝按着自己的小腹,坐在椅子上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却不肯出声。而明十二向来都很有耐性,并不催她,只好整以暇的细细观察着面前的闵幼姝,像是连她每一根汗毛都要研究透似的。 闵幼姝受不住她的目光,终于抬头道:“既然他都已经交代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明十二笑,随手就从桌上拿了一个通告给闵幼姝,道:“看看吧,恐怕你还不知道,你的曾外祖母项皇后,不,应该是先项贵妃已经病逝了,废皇后位,以妃礼入葬。你,已经没有任何靠山了。” “私通外男,混淆王府血脉,和情夫密谋刺杀自己夫君,哪一条罪不够你死上千百遍的。我之所以还要继续站在这里跟你说话,是要你老老实实的把项皇后给你的在王府和西夏的钉子都交代出来,不然你想死恐怕都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 闵幼姝盯着手里官府出的项皇后病逝的公告,眼里只剩下一片痛苦和绝望,但她其实并没什么选择,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晚上还有一更~ 第153章 什么仇怨 项墨看着手上一沓的招供画押的纸,只能感叹,隐藏得再深的东西,打开了一个缺口,就如破了防洪堤,所有事情便都会一涌而出,无处可隐。 只是那日一抓刺杀项砚的凶手,项墨已经当即就派了官兵围了西府,可是抓了西府满门,项伯焘还是从府里消失了,掘地三尺的挖了两日,发现了西府的密道,密道的出口是西山的一个小庄园,可惜追去的时候已经人去庄空。 但项伯焘没抓着,在密道里倒是搜到了不少东西,与人来往的信件和各式账本文件,西府多年来搜刮的东西,甚至还有西夏王室多年来失踪不见只有记载的东西,却不知为何被西府收藏了。 那些信件,有和各地商人的信件,有和西府特意培植在外子弟的通信,甚至还有和北辽人的密信。账本文件是西府暗里的生意往来,供养暗势力的开销支出等等。 项伯焘跑了,但其他项家所有人,包括项伯焘的父亲项承祖全部被抓。西夏常年和西域北辽作战,对付暗探奸细的手段之多和残忍,怕是与京都的刑狱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倔傲如项承祖,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孙一个一个在自己面前日夜受酷刑之后,最终还是开了口。 项翊一页一页翻着西府众人的口供和画押文件,其实看不看都一样,如果只是这些文件,他一定会认为这些是三房做出来的,把谋害他父亲谋夺世子位的罪责推给西府,可是现在他的祖父老西夏王就坐在上面,现时他也亲耳听到了项承祖和项金启的招供。 那么当年西域破城之后,勾结北辽,阻截自己一家的逃亡,杀了自己满门只余自己和妹妹的是西府,而不是三叔,那么他们这么些年一边被西府追杀,一边还和他们来往,努力集结先世子残余势力,暗害三叔一家,其实是被杀父仇人耍着当刀子使吗? 还有妹妹,未婚被人害了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京都破败的庄子里替一个马奴生子,然后还要承担所有压力把孩子赖到自己表哥身上,这些屈辱,到底谁该来负责? “你妹妹呢?”老王爷开口问道,“项承祖说留了你们兄妹,一路逼杀你们至京都,你的妹妹呢?” 项翊抬头看自己祖父,老王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睛里黑沉沉的,压抑着可怕的风暴,声音很沉,说不出是悲痛还是失望。 西府的招供不仅仅招出了他们当年灭杀先世子一家和追杀他们兄妹的事,同时也招出了这些年项翊和西府的勾结,以及多次暗杀项墨不果的事情。 项翊颤抖道:“当年大齐在西夏卫所韩家姨母的小女儿也被杀,为了让妹妹能活在明处,韩家姨母便让妹妹顶替了韩家的女儿,就是现在韩家的小姐韩烟霓。”其实她的名字都没有改过,只是谁也没有去注意这个细节而已。 老王爷看着项翊,道:“当年和州城破城,你父亲嫡母兄长们全部被杀,我也曾派人去追查,那个时候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祖父,宁愿过着被追杀的日子,也不愿回王府。难道在你心里,我是会为了你三叔亲手杀死自己长子长孙的人?还是在你心里,我是会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满城百姓,要屠尽自己城民的人?” 项翊跪在地上,满面泪水,却无以为答。当年他只有十一岁,妹妹只有八岁,全家被杀,满城被屠,他能信谁,他该信谁?他自小就知道祖父偏心,父亲的世子位做的战战兢兢,还有大齐皇帝给的压力,父亲一死,别人一挑唆,他心里的恐惧如何不会压过那本来就没多少的对自己祖父的信任? 老王爷看着他,只觉苍凉,长子已死,仅余这一点血脉而已。当年他若是有心换世子位,根本就不会为长子请封,他的确是承受了大齐皇帝的压力和文华公主隐隐的不满坚持立长子的。 长子一家被杀,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三子,可是三子自那赵氏女死后,根本无心权势,如何会为了世子位去杀自己的大哥?而项墨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相信他的品性,必不会做此事,所以他最后还是相信了长子一家的死真的是战败被屠城没有逃出,而不是死于阴谋算计。 老王爷对着项翊,再也不想说什么,甚至不想再见到他,只转身对项墨道:“那孩子毕竟是我们王府的血脉,回头你就把接回来,认祖归宗吧。” 项墨应诺,然后对项翊道:“韩忱和北辽应该素有勾结,在我处理韩忱之前,你且就待在王府吧。”这是要软禁了他的意思。 项翊张了张嘴,想为韩忱说些什么,可是却知道自己哪里有资格说什么,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份,就凭这些年他做下的事,怕也是没有命在了。 老王爷不想再理后续处理,直接起身走了,项翊看到祖父离去,项墨也要离开的样子,突然开口问道:“那姜氏呢?” 项墨挑眉。项翊继续道:“明惠郡主。她是西府的外孙女,我和她的婚事本就是她算计逼迫于我的,该如何算?” 项墨看了他一眼,都有点懒得理他,这事情还不是他自己先算计来的?不过考虑到这个堂弟向来脑子就有点拎不清,弄出事情来还是得他给他收拾烂摊子,项墨还是道:“明惠郡主的身份首先是安王府的郡主,外家的事还牵连不到她身上,还有无论那个婚事是怎么回事,那孩子总是你的孩子吧?” 说到孩子,就又想起了另一桩事,道,“祖父不知道你妹妹孩子的事,这事你们怎么打算的就怎么安排吧,最好永远烂在心里,不要让祖父知道。” 项翊一脸震惊的看着项墨,他妹妹孩子的事情,为何项墨会知道? 可是项墨不会回答他的疑问,说完就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只剩下项翊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过去这些年的事情犹如一团乱麻,绞得他脑子生疼,他只觉自己那所谓的坚持努力复仇都像是一场笑话,自始至终,似乎都只在别人手掌心里折腾。 西夏官府公布项皇后死讯,还有项皇后私通北辽绯莎公主残害皇室子嗣被废后,以贵妃礼葬的消息后,西夏震动。 谋不谋杀皇室什么的,西夏人感触不是那么深,但私通北辽,这在西夏绝对就是不可饶恕的! 西夏人先还怀疑大齐是不是栽赃害他们的皇后什么的,紧接着西夏王府抄查了项皇后的娘家,项氏西府,然后西府所有的人都被下了大狱,几天后,西夏王府就公布了西府私通北辽,七年前泄露军事机密予西域致和州城失守,残杀先世子全家,追杀先世子遗孤等等多项大罪,三福之内满门男丁皆抄斩,女子送至边城充足劳役。 其实正常应该是要抄斩至五服亲眷的,只是西府与王府本是同宗,牵连的太广怕对项氏都有震动。 项大夫人听说父亲兄长全家出事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就跑到荔园门口破口大骂,说姜璃是狭私报复,心肠歹毒,又说什么你跟我有仇你就冲我来啊云云,然后就被人抓了,都道是她得了失心疯,被软禁在了庄子里。 姜璃听说了这事都觉着她大伯母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其实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啊?每次不都是你跑到我面前各种挑衅折腾,唔,以前是各种挑衅她母妃安王妃,没事都一定要搞出点事情来。 可是其实她母妃从来也没有把项大夫人当成对手过,因为事实上也没什么仇怨啊! 明惠郡主听说自己母亲被抓走,顿时就急了,她想去找姜璃去理论,却被项翊给拦住了。 项翊冷飕飕的道:“你还是安分点,别给我丢人现眼了,你是想出去和你母亲一起送去当疯子关起来吗?” 明惠郡主看着项翊看自己冰凉嫌恶的眼神,顿时一股寒气从心底升出,竟是怔怔看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自她认识项翊到两人定亲成亲,项翊虽然对自己算不得多好,但也是温情体贴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项翊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项翊见她那怔怔失魂的样子,突然就叹了口气,随手就端了桌上的补药给她:“西府是我的杀父杀母仇人,我乍听此事心情不好,岳母之事,你容我过了这段时间再作思量吧。你自生产后,就身子不好,还是好好用药养好自己的身子带好我们的儿子,又何必掺和到那里面的是非让我不痛快。” 明惠听项翊如此说,那刚才的怪异感觉反而消失了,是啊,西府是她的外家,是母亲的父亲和兄长家人,可是那些人却杀了自己夫君的父母兄长,项翊没因此厌了自己恨上自己已经算是不错了。母亲的事,还是等缓些时候看怎么想办法吧。若自己的身子差了,更是有心无力了。 项皇后的去世,皇后位被废,外家满门被抄斩,这一系列的打击早已让昔日骄傲的明惠郡主如同失了魂般,六神无主,此时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项翊而已,所以在项翊面前,慢慢只能言听计从了。 她想着,等她身子好些,她就去信祖母,让祖母派人过来把母亲接回京都吧,其实她自己都有些想念京都了,不知道能不能跟项翊说说,能不能跟母亲一起回京都住一段时间,在西夏,她不知为何,又从何时起,感觉到一种阴森森的害怕。 只是之后,明惠郡主的身子却并没有好起来,反是慢慢越来越差了。 第154章 韩之事 自老王爷退位,世子项琮继承西夏王位,世孙项墨承世子位,短短几个月,西夏的世家已经风云变幻,很多格局都在改变,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整个西夏的势力格局都已经悄然重新洗牌。 等西府被抄,满门被斩,各家家主才意识到新王,不,新世子的强硬手段,因此无不约束子弟,谨言慎行,再不敢背后试探新王或世子的底线,更不敢再暗地里做些小动作试图抹黑一下新任世子妃,好方便自家把女儿送上去。 所以一时之间,王城的气氛倒是静了许多,不过看起来倒也和谐了不少,因为谁也不敢搬弄是非了,怕被人逮着了给当了典型给办了。 王城的局势暂时稳住了,姜璃也在西夏诡异的站稳了脚跟,项墨便跟姜璃商量着去灵州城的事。 灵州城是西夏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西夏王府向来对军权抓得很紧,因此项墨每年都会去灵州住上一段时间,那里的将领基本已经算是项墨的直系将领,尤其是这几年来,可以说就是新任西夏王在灵州营地的威信都没有项墨高。 因着两人的体质缘故,基本不能分离太久,因此这一次项墨去灵州便决定了带上姜璃,也有让她多熟悉熟悉西夏各地的意思。 另外,项墨去灵州城还有一件事情要办。灵州和韩忱任职的和州城不算太远,骑马大约只需一两日的路程,项墨受了祖父老西夏王的嘱咐,让他接了堂妹项烟霓回王府认祖归宗,此次,他便打算一并将韩忱和项烟霓的事情给料理了。 西夏和州城。 西夏老王爷念叨让项墨接回来认祖归宗的孙女项烟霓,唔,现在还是韩烟霓,此时也已经在西夏,不过是离王城庆州城至少有七八日路程的边界小城和州城,就是当年被西域屠城,先世子项璜全家被杀的和州城。 大齐在和州城设立了卫所,韩忱现在便是在这个卫所的千户所任千户一职。 韩烟霓当初想帮项翊算计宜兰县主,结果被明惠郡主扔给了马夫一夜**,最后韩烟霓和明惠郡主两人同时有孕,但韩烟霓算计着和韩忱在一起的时间,就让孩子早产了两个月,也就是在这年四月底的时候就产下了一子。 韩家满门被灭,只余韩忱一独子,还整日做着危险的活计,因此对这意外诞生的孩子韩老夫人非常疼爱,还给他娶了个小名宝哥儿。 瞅着姨母兼养母韩老夫人对那孩子的热乎劲,原本对那孩子深恶痛绝的韩烟霓倒是慢慢改变了态度,虽然还时有不安,但到底觉着有一孩子在手,也未必没有好处。等自己再生了韩忱的骨肉,再处理这孩子也不迟。 韩烟霓怀孕后到生产都一直住在偏僻封锁的庄子里,她名义上的大嫂梅菀思(宜欣县君)跟着韩忱去和州城的事还是她生产之后才听说的,为此她生怕韩忱和宜欣日久生情,满月后不久便说动了韩老夫人一起离开了京都,赴西夏寻韩忱。 但因着韩烟霓刚生产不久,孩子又小,虽然心急,她们也是走走歇歇,六月中出发,差不多行了两个多月才到和州城。 韩老夫人和韩烟霓八月中到达和州城,韩忱亲自到了城门来接她们,但韩老夫人没见到儿媳妇,就微微有些不悦,这些时日韩烟霓总是不动声色的挑拨着韩老夫人,已经令她对宜欣颇有些偏见。 不过因着宜欣和成郡王府的关系,韩忱要复兴家业离不开成郡王府的支持,因此这些偏见暂时还是压在了心底。 跟着韩忱一起过来接夫人和小姐的宜欣的乳嬷嬷郑嬷嬷看到韩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便上前给韩老夫人请罪道:“老夫人,夫人听说老夫人和小姐回来,很是高兴,一早就张罗着帮老夫人和小姐布置房间。原本也是打算亲自过来接老夫人和小姐,奈何夫人有了身孕,才刚刚两个半月,今日这一张罗,就动了胎气见了红,大夫说夫人需得小心卧床歇息,这才没能过来,还请老夫人赎罪。” 第94节 自韩忱结婚,韩家便一律称呼韩夫人为韩老夫人,宜欣为夫人了。 韩忱听了郑嬷嬷的这一串话就有些微的不自在,不自觉的去看刚刚从马车里扶下来微微靠在自己身边的韩烟霓,果见韩烟霓听言就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韩老夫人听了却是大喜,虽然她更偏心韩烟霓,可是韩家被灭门,子嗣单薄,她打心眼里巴不得家里子嗣越丰越好,所以儿媳妇有了身孕她只有高兴的,忙就道:“即是有了身孕,自当在家里歇着,你们也真是,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不让她注意着些,怀着身子还折腾什么?” 郑嬷嬷忙躬身请罪,道是平日里都注意着,唯有今日听说老夫人和小姐回来,实在是高兴,才大意了云云。 几人说着话,就听马车里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听见声音,韩老夫人就笑着对韩忱道:“是宝哥儿呢,忱儿,你还没见过宝哥儿,他呀,虽然瘦弱了点,但可机灵着呢。” 韩老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让奶娘把孩子抱下车来,让韩忱看看。 孩子还小,并看不出来像谁的样子,只是小孩子白白嫩嫩,总是特别容易让人心软,韩忱见了,心也是软了软,抱了他,就对母亲和韩烟霓道:“母亲,你们辛苦了。” 他重点是想对韩烟霓说她辛苦了,但此话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韩烟霓自孩子抱出来,身体就一直是紧绷的,到韩忱抱了孩子,那脑子更是紧张得一抽一抽的,直到韩忱对着她温柔安抚的笑,她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忍不住就泪湿了眼眶,总算是把这段日子都七上八下的心稍定了定,反是把先前听到说大嫂有孕的事给忽略了。 那边郑嬷嬷从听到孩子的哭声,到孩子被抱出来,再到韩忱抱着孩子的理所当然,就有些被惊住了,心中甚是惊疑不定。 郑嬷嬷是宜欣县君的乳嬷嬷,自来在王府也是有脸面的,更是觉着自家主子千尊玉贵。虽则主子现在变成了表小姐而不是那个成郡王府高贵的县君,但她下意识里还是自视甚高,打心眼里就没有对韩老夫人和韩家小姐产生过敬畏之心。 郑嬷嬷此时见众人自顾逗着孩子说着话,好像完全遗忘了她,忍不住就出声问道:“老夫人,这孩子是谁的?” 众人转头看她,都是微微一愣,不知是愣这个问题,还是愣为啥一个嬷嬷怎么就能这么直接的问她们这个问题? 还是韩老夫人反应快,她想到儿媳妇正有孕,就笑着道:“嗯,这是忱儿的长子,是先前忱儿的一个通房生的,这事你私下还要和你们家夫人好好劝劝,宽宽她的心,这孩子的生母我已经打发了,不碍着你们夫人什么事的。” 饶是郑嬷嬷自认久经风浪,也是被韩老夫人那抱着突然冒出来的庶长子如同说着用过了早膳般的语气给惊得目瞪口呆。 她们县君,千娇百宠郡王家的县君,下嫁给一个小小破落百户,竟然嫡子未出,这家人就抱了个庶长子回来!这,这真是不识抬举没规矩的人家啊! 郑嬷嬷有什么反应韩老夫人和韩忱可不稀罕看,不过韩老夫人还是在乎现在儿媳妇的反应的,一来怕她心里不舒服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二来韩忱升官进职什么的还都得依赖成郡王府照应,因此暂时还不敢得罪宜欣太过。 所以到了家里安顿下来后,韩老夫人就和韩烟霓一起到了儿媳房里和宜欣说话。 入得宜欣房间,宜欣正躺在床上歇息,见到她们就要爬起来行礼,忙被韩老夫人按下了。 韩老夫人道:“你身体不适,快躺下,快躺下,一家人这种时刻实不必多礼。” 宜欣这才依言躺下,她是的确不舒服,早上就动了胎气,再待郑嬷嬷回了给她说了孩子的事,那真是气得脸都白了,还是郑嬷嬷好生安抚了她一番,才算稍稍平静了下来,此时韩老夫人过来看她,也没给韩老夫人明显的脸色看。 其实这种时候,哪里应该跟她说这种事?可是郑嬷嬷担心她不说,这事也是瞒不住的,到时候自家主子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受了刺激更是不好,还不若她缓缓说了,再安抚她一顿那刺激还能稍微小些。 不过再做心理建设,宜欣的面色也不能好,韩老夫人看儿媳妇明显强颜欢笑的样子,知道她必是已经知道了孩子的事,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菀思啊,孩子的事情怕是你已经知道了,这事是我们忽略了,对你不住。我们发现那通房有了孩子的时候已经好几个月了,你知道,我们韩家子嗣单薄,断断没有落了孩子的道理,所以我就做主让那通房把孩子给生下来了。可是我想着,这事总归对你不住,所以已经把那通房打发了,以后这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且由我养着,你看如何?” 若是宜欣以前的脾气,如何能受得了这个气,可是现如今,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因着身份的事又被韩忱拿捏在了手里,因此面儿上可不敢对韩老夫人不敬,只勉强道:“既是夫君的骨肉,自当好生教养。只是如何能劳烦母亲养着,不若还是养到我的房里,也免得累着母亲。” 宜欣此话一出,一旁的郑嬷嬷就对她不停的使着眼色。宜欣微愣,但她也不是什么笨的,立时便反应过来,这庶长子养在自己房里,将来可不得就挡了自己儿子的道?而且养在自己房里,孩子娇小,万一出个什么问题,还得记在自己身上。 宜欣正后悔间,就听到韩老夫人欣慰的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现在有了身孕,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顶顶重要的,那孩子都有乳母嬷嬷照看着,哪里就累着我什么了。” 宜欣听到婆婆拒绝了,才算是松了口气,这事便也算是揭了过去,韩老夫人见宜欣真是不适,便叮嘱了一番让她好好歇息,又召了大夫问了问情况才回了自己院子。 宜欣自有孕后,韩忱便很少在她房里歇息。这日韩老夫人和韩烟霓刚回和州城,韩忱去了和韩老夫人说话,传了话给她,说不回正房了,宜欣便也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今日她心里实在不痛快也无心服侍韩忱。 宜欣并不是个脾气好的,只是强行压抑着不敢发脾气而已,她和韩忱生活日久,韩忱脾气冷硬,拿捏手段高超,宜欣不知不觉中已对他畏惧甚深,所以即使此时她气得不行,也只敢掩着帷帐躺在床上扯着帕子发泄着怒气。 郑嬷嬷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低声劝道:“夫人,来日方长,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肚子里的小主子。等夫人生下了小主子,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迟。您知道,这小孩子到长大,路还长着呢,哪个小孩子没什么七灾八难的呢?” 宜欣目光闪了闪,慢慢平息了些起伏的情绪,抚着肚子轻声道:“对,奶娘你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孩子生下来,那个孩子,哼,长不长得大还不一定。” 而此时韩忱正在母亲韩老夫人的房里说话,只是韩老夫人这一路舟车劳顿,回来又是安排丫鬟婆子,又要去安抚儿媳,此时已然是累了,跟韩忱说了一会儿话,就道:“忱儿啊,这些日子烟霓也辛苦了。唉,这孩子也受了不少煎熬,刚生完孩子又长途跋涉的过来和州,真真是让人心疼得紧。你还是过去看看她,好好安抚安抚她吧。” 韩忱应是,就让母亲早点歇息后,这才去了韩烟霓的房间看她。 韩烟霓正坐在榻上心酸发愣,听到有人进来抬头去看,见竟是韩忱,这些时日憔悴消瘦的脸上立即迸发出了少有的神采,起身就扑入了韩忱的怀中。 韩忱看自己自小呵护的妹妹形容憔悴狼狈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伸手就揽了扑入自己怀中的少女,又发现那小小的身子简直不堪一握,越发让他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天,没听到闹钟,睡到现在,上班都迟了… 第155章 死不瞑目 韩烟霓抱着韩忱,呜咽着半晌才哽咽道:“哥哥,哥哥,烟儿好想你,烟儿真的好想你,烟儿好害怕,一个人在庄子里的时候好害怕,就跟当初父亲母亲都死了时一样的感觉,哥哥你又不在我身边。” 韩忱听了此言心里也不好受,拍着她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现在回家了,以后都待在哥哥身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韩烟霓点头,只觉这些时日的煎熬和悬在半空的心终是落到了实处,抱着韩忱就是好一阵痴缠。虽然她还很想问问宜欣怀孕的事,可是却也知有些事不该问,她既然回来了,还是先笼着韩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之后的事,她再慢慢料理不迟。 韩烟霓抱着韩忱好一阵动情,韩忱却推拒了她,道:“烟儿,你刚生了孩子,又舟车劳顿,怕是损了身子,我看暂时不宜行房,还是让大夫好好帮你调理调理再说。” 韩烟霓一听心里就是警钟大响,面上却作出羞涩感动的样子,羞答答的应了。 不过韩忱也未离开,抱了她睡下,临睡前,韩忱抚着韩烟霓瘦弱的身体,多有怜惜,但想了想,还是道:“烟儿,梅菀思她是成郡王府的外孙女,成郡王府对她很是看重,我们韩家背有战败之名,被剥夺了世袭武将之位,你三哥在西夏王府举步维艰,因此我们韩家和你三哥都需要朝廷那边有人能支持,才能再往前走。” 低头看韩烟霓闭着眼,小小的身体多有瑟缩,搂了她,叹息道,“烟儿,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这么些年来,我们忍辱负重,躲避追杀,为的就是重振家业,你三哥能夺回世子位,你能够恢复身份,不能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知道吗?” 其实从韩忱打听来的消息,虽然还不知道西府的灭族之灾,但也已经知道老西夏王让位,项墨承了世孙位,并且项墨已然在西夏的位置难以撼动。他很了解项翊,项翊的能力武功都不会是项墨的对手,怕是西夏王府那边短时间很难有突破,所以现在他的重心还是放在了建功立业,希望能快速振兴韩家,再图其他。 当然,若是能有机会干掉项墨,那是再好不过的,他情感不算炽烈,可是瑾惠郡主却被他死死压在了心底,时不时的冒个头啮咬一下他的心神,让他钻心的疼。 韩烟霓紧闭的眼睛里滴出泪了,她往韩忱的怀里钻了钻,低声道:“我知道的,哥哥,我知道的,这世子,再没有什么人比哥哥更疼爱烟儿了,烟儿什么都听哥哥的。你放心,我会跟嫂子好好相处的,不会跟她吃醋的。” 只是说到最后一句,那语音颤抖,声音娇弱,端得让人疼到心坎里去了。韩忱抱着她也是无话再说,这些事情都是无奈,再说也是无用。 “哥哥,只是我见嫂子说起宝哥儿的时候委实不喜,我,有点害怕,怕万一有什么冲突可如何是好?”静默了一会儿,韩烟霓有些惴惴的问道,不过她很快似乎意识到不该问这个问题,就忙道,“对不起哥哥,我,我会尽量不让宝哥儿出现在嫂子面前的。” 韩忱的手就是一紧,声音带了丝冷色道:“不必,这事我会跟她说。烟儿,只是现在宝哥儿仍是庶子,你把他交给母亲即可,待将来我自会给宝哥儿应得的身份。” 韩烟霓“嗯”了声,韩烟霓才不会在乎宝哥儿的身份不身份,她心里已经慢慢萌生了些模糊的念头,起了利用宝哥儿让韩忱和韩老夫人对宜欣心生厌恶的心。至于将来,待她有了韩忱的亲生骨肉,宝哥儿也就该功成身退了。 这一晚韩忱陪了韩烟霓睡下,却真的并没有做什么。 韩烟霓也知道不可以急躁,她是强行早产,身体没养好就又赶着来西夏,虽然行得慢,到底亏损了身子,因此后面些日子便也安安分分养着身子,对着宜欣也是颇为温柔乖巧。 和州城的日子苦闷无聊,宜欣是自小花团锦簇的长大的,早就闷得心生抑郁,再来怀孕早期也是各种辛苦,有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子陪着说话,自然高兴,待韩烟霓也是百般亲热。 只是却不知为何,宜欣的脾气却越来越烦躁,尤其是见到那个宝哥儿更是几次差点控制不住,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惹得韩老夫人心里都不满起来,不过是看着她有孕且身份特殊的份上,按捺了下来。 这却是因为韩烟霓很有技巧的撩拨了,完全无痕迹的撩拨,例如在她和韩老夫人还有宜欣说得亲亲热热的时候,宝哥儿的乳娘把孩子抱上来,道是孩子睡醒了,看不见老夫人就各种找。韩老夫人立即就忘记了刚刚跟宜欣说的话,和韩烟霓一起去逗宝哥儿,然后韩烟霓就各种说宝哥儿像哥哥小时候,将来必会青出于蓝云云,说得韩老夫人真是心花怒放,也说得宜欣面如锅底。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这和州城的日子无聊,无事这心便多想,这多想总能生出点事来。 话说韩烟霓的身子一日一日养好,韩忱却不知为何不近女色般,多是歇在书房,并不和她有进一步的亲热,这就让韩烟霓慢慢有些心焦了。 这日她就又忍不住取了那绯莎公主送她的香料在自己身上涂了涂,用过晚膳后,就请了韩忱一起去看宝哥儿,一边逗弄着宝哥儿,一边就靠近了韩忱,甜甜的问韩忱道:“哥哥,看宝哥儿的样子,真是让人心软,哥哥,烟儿小时候可也是如此这般?” 她说着话,眼睛却没有看着韩忱,仍是垂首逗弄着宝哥儿,露出一截长长的白嫩的的脖子,韩忱站在一边,一低头就看到那脖子下镂空的风景。 若是平时,韩忱必无所感,但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却不知为何闪过姜璃仰起头时那莹瓷般的样子,心里就是一荡。 韩烟霓见韩忱没出声,就抬头看韩忱,这一抬头,就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袭来,韩忱就觉心里酸酸软软的,再没拒绝韩烟霓的靠近。 宝哥儿就住在韩夫人正房后面的小罩房,也不知是韩夫人还是韩忱的刻意安排,觉着韩烟霓会挂念孩子,又不方便明面上整日的过来看孩子,那间小罩房竟是直接通入了韩烟霓的房间。 这却正正方便了韩烟霓,自此,韩烟霓便常用那香料的辅助,诱着韩忱和她借着看宝哥儿的名义,实际却是在韩烟霓房间里颠鸾倒凤,各种缠绵。 韩忱本不是个注重情-欲的,然而每每和韩烟霓在一起行那事的时候,他闭上眼,就仿若抱上的,搂上的,那压在身下的仿如那藏在心底的人儿一般,让他欲罢不能。 其实宜欣也曾从绯莎那里得到过一些这些东西,但她对韩忱多有畏惧,韩忱和她在一起时也会自然而然的尽夫妻义务,因此,那些东西她后来倒是不常用,待有了孩子,更是半点这种东西都不敢沾,所以韩忱倒是没发现异样。 韩忱是个很警觉的人,其实他心底未尝没有怀疑,但韩烟霓就在他身边长大,如何不知道怎样哄他?有一日一夜缠绵之后,韩烟霓看韩忱目光沉沉,就窝在韩忱怀里道:“哥哥,这,烟儿觉得这些日子特别依恋哥哥,只要在哥哥身边就忍不住情难自已,却不知道是不是我用了这个香料的缘故?” 她说了却真是将绯莎送的一个安神的香囊给了韩忱,她有些怯怯的道:“哥哥,那些时日我在京都睡得不好,绯莎公主就送了我这个,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我听人说,北辽的圣香是对身体很有助益的,只是会将心里的情意情思放大,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说到后面含羞带怯,已是声如蚊蝇。 韩忱接过那香囊若有所思,这个香囊的味道他倒是颇为熟悉,竟和当初千菖道人送自己的香囊颇为相似,想到那个毁了的香囊,还有因那香囊做的那个娶了瑾惠郡主姜璃为妻的梦,他心里就涌上了浓浓的疑问。 其实这些日子他和韩烟霓颠鸾倒凤,隐隐约约姜璃也曾入过他的梦,只是却不真切,他也不知是真的梦,还是只是把韩烟霓错当了姜璃。此时看到这个香囊,就不禁怀疑那些梦是否跟这香囊有关。 韩忱收了那香囊,对韩烟霓道:“不碍事,既是圣香应该无碍,不过千菖道人过段时间就会来这边,此事还是待我细细问过他为好。” 韩忱收了那香囊,放到自己枕下,果不其然,那姜璃便时有入了他的梦中来,只不过多是片段,虽然串联不到一起,看那情形倒似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几个片段,韩忱深觉诡异,却不舍那梦中姜璃的一颦一笑,因此终是没舍得扔掉那香囊,就如同那饮鸩止渴般,在梦中沉迷日深。 且说韩忱日忙军中操练,西域西夏北辽形势变化,西域小国之间的纷争等等,夜里或沉迷于和韩烟霓的情-事,或堕入梦中而不可自拔,对宜欣自然是日渐冷淡。 宜欣自己感觉其实还好,因为韩忱对她向来也谈不上什么热诚,尤其是她还有了身子,像在京都里,一般勋贵世家女子有了身子都会给自己夫君安排个通房姨娘什么的,宜欣装傻充楞过去了,韩忱也没说啥,她知道他事业心重,平日里又都是忙着公事,所以便只注重着养胎,要烦也是烦那庶长子碍眼,倒是没想到别的上去。 可是宜欣的乳嬷嬷郑嬷嬷就不同,她一辈子里就在内宅里打交道,上到郡王妃世子妃夫人们下到姨娘通房侍女,见到的勾心斗角龌蹉事不知道有多少,她瞅着自家姑爷对小县君没啥热忱,眼睛里都是一片冷漠,那心就着急上火,便成日里注意着韩忱的蛛丝马迹,想琢磨出点啥出来。 还真别说,韩忱和韩烟霓那点子事,还真被她看出点儿苗头来了,当然了,她也不敢深想,这兄妹两人,她脑子再发达,也没往那方面想,她就是眼睛四处转,想逮着那个所谓已经被处理掉的通房。 对,郑嬷嬷觉着韩老夫人所说的那通房已经被处理掉的事是因为听说了她家小县君有孕的事,说出来哄人的。说不得,那通房就隐藏在了老夫人的丫鬟,甚至韩烟霓的丫鬟之中。 郑嬷嬷行迹诡异,整日的拿那捉贼的目光乱瞄人,其他人也罢了,那韩烟霓的两个大丫鬟秋荷和采柳因着心里藏着那惊天大事,如何能不心慌慌? 于是一个觉着人人有鬼,这些丫鬟们都有可能是盗斧头的人,两个是心里真有鬼,虽不是她们盗了斧头,但她们的主子那盗的可是老虎屁股下的板凳。 秋荷和采柳心惊胆战,终于在一次郑嬷嬷往她们院子里偷瞄的时候忍不住就把事情给韩烟霓说了,生怕郑嬷嬷发神经,真个跑来捉奸啥的。 韩烟霓听了却是一顿,这个郑嬷嬷,她老早瞅着就碍眼了,宜欣不是个特精明的,她只要稍一拨弄,就能往她想要的方向走,可郑嬷嬷那个老货,却总是在旁碍手碍脚,还有她滴溜溜看着宝哥儿的眼神,总让人心里毛毛的,既如此,不如想个计策除了她。 韩烟霓的眼睛在秋荷和采柳身上转了一圈,只看得秋荷和采柳毛骨悚然,却见韩烟霓很快就露出了个笑容,召了秋荷上前,如是这般的叮嘱了一番,只叮嘱得秋荷冷汗直冒。 且说这日之后,秋荷便被拨到了宝哥儿身边照顾,还时而在大晚上的就打扮的颇有点花枝招展的端了个点心送去韩忱的书房里,当然了,那时机往往都是选在避开了宜欣,偏偏能给郑嬷嬷撞见的时候。 这样一来二去,郑嬷嬷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怕是这秋荷便是宝哥儿的生母。 可是这事只是她的猜测,此时宜欣还怀着身子,她便也不敢把此猜测告诉宜欣,一怕小主子气坏了身子落了胎就是大事,二也怕宜欣性子冲动闹将出来反而坏了事。因此她只能暗地里自己去取证。 这日韩老夫人就带了宝哥儿去了和州城最大的寺院忠信寺去拜佛,韩老夫人其实自小生在和州,长在和州,从小便和家人常去忠信寺烧香拜佛的,那里的主持还是她的旧识,因此当晚就给家里传了信,留在了寺里借宿。 韩烟霓去了宜欣房里和宜欣说话,说到小孩子的衣裳,韩烟霓就笑道:“说来我房里的秋荷真真是个手巧的,最会做这些小孩子家的玩意,她那里有好多的花样子,不若晚些时候你就让郑嬷嬷去宝哥儿房里找她要些,正好宝哥儿去了寺里,嬷嬷也可以跟秋荷说说话,问问她这些孩子经。” 宜欣听到宝哥儿就有些不高兴,那郑嬷嬷却颇有点正中下怀,她正想找机会试探试探那秋荷呢,但秋荷平日里见到她都躲得什么似的,不是跟在韩老夫人身后,就拿着宝哥儿做挡箭牌,此时可不是天赐的好机会? 所以这晚用过晚膳,郑嬷嬷打听到秋荷从外面回来,就去了韩老夫人的院子,宝哥儿的房里,去寻秋荷说话。 外面的丫鬟听说她来寻秋荷,也不拦她,径直让她穿过了后面小花厅,去了宝哥儿的房间。 郑嬷嬷打了帘子进去,却是空无一人,这日所有服侍宝哥儿的几个嬷嬷丫鬟都去了寺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听得里间有些声音传来,正待出声唤秋荷,却听得了一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娇吟声。 郑嬷嬷是过来人,又常在小主子房外服侍的,如何不知这声音是什么,她只听得脑血一冲,立时觉着是抓着了现场,想也没想,就上了前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对正在状态之中的男女,男子在上,她自然认出那是自家的姑爷韩忱。 她惊呼一声,正待喊出来,可是声音还没发出来,一柄飞剑已经直击而来,一剑刺穿了她的喉咙。 郑嬷嬷不敢置信,她之所以敢闯进来,不过就是想着自己是成郡王府的家生嬷嬷,她大哥现在还是成郡王府的管家,就是韩忱也待她多有客气,她还想着,自己抓了姑爷和那秋荷的奸,也好威胁姑爷让姑爷把那秋荷发卖了去,可是却没想到,还没出声,什么事情都还没开始,就已经被一剑封喉。 她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去看向那榻上躺着的秋荷,却见那女子惊呼一声,坐起身来,似乎极害怕的往姑爷身边靠去。她这才发现,那哪里是秋荷,分明是韩家小姐,她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死去,死不瞑目。 第95节 第156章 意外良缘 韩烟霓惊恐的看着被血染红了的郑嬷嬷,瑟瑟发抖,她算计的时候就一早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她看到了喷涌而出的鲜血会不害怕。 这鲜血从身体喷涌而出,满地都被鲜血染红的情景甚至曾常如她梦中,让她夜不能眠,因为当年,她母亲以及全家的其他人都是这样在她面前血溅而亡的。 韩忱看她面目惨白,给她披了衣裳,尽量温声对她道:“烟儿,你先回自己房里,让丫鬟侍女们陪着你,待我料理了这事,再过去看你。” 韩烟霓也知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哪怕心里害怕,也仍是乖巧的点头。等韩烟霓换好了衣裳被秋荷扶着离去,韩忱也已经穿回了衣裳,随即便宣了人进来清理了郑嬷嬷的尸首,然后直接命人扔去了乱葬岗。 处理了郑嬷嬷,他进了韩烟霓的房间又好生哄了她一番睡下,这才回了自己房间换洗了一番去了男女□□后的甜腻的味道,也去了刚杀过人的血腥味,这才踱步去了宜欣房里。 宜欣的身孕已经有四个多月,那小腹已经明显隆起,此时正躺在榻上摆弄着小孩子的衣裳,神情是难得的温柔和安详。 宜欣见到韩忱进来,很是意外当然也很是惊喜,她上前迎了他,温柔道:“夫君,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可要用点点心?”接着便唤了人给韩忱上茶。也不知是不是最近韩忱少来她房间,她问候的时候声音竟然带了一丝紧张。 韩忱看了她一眼,也没出声就径直跟了她在一旁的榻上坐下了,又拉了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这才端了丫鬟上的茶喝了口再放下,然后温声对她道:“宜欣,你现在有了身子,就不要张罗这些了,无论是什么事也好,都没有你的身子重要,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知道吗?” 宜欣见韩忱难得这样直白的表达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的重视和期待,心里顿时如同喝了蜜一般,很有点受宠若惊,她脸上红了红,细细的“嗯”了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柔声道:“夫君,我知道的。”此时的声音已经去了先时的紧张,尽是松散开了的幸福感。其实对着韩忱,她还真的是很容易满足。 韩忱点头,然后顿了顿又道:“宜欣,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声。你身边的郑嬷嬷,其实一直是你父亲的暗线,你知道,你父亲忠于陛下,从来不管亲情的。他能毫不犹豫把你送去北辽,若知道我做的一些事,也同样会毫不犹豫把我交给皇帝,届时我们韩家怕是满门抄斩都不一定。” 韩忱说到这里,见宜欣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仿似没明白似的,就继续道,“今日,郑嬷嬷去了我的书房,她拿了我和北辽三皇子的私信,要上交给陛下,所以我不得已,已经处置她了。” 宜欣从听到说郑嬷嬷是她父亲成郡王世子的暗线开始就有些怔怔的,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所有话都听完了,好一阵才明白那一句“我不得已,已经处置她了”是什么意思。 宜欣脑子“嗡”一声,捂着肚子就有些摇摇欲坠,韩忱便忙抱了她到床上躺下,也不说话,也不再多解释,只揽了她在自己胸前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任她不停的流泪。 无论郑嬷嬷是谁的人,对宜欣来说,她都是奶大自己的人,从她记事起就扶着她成长,看她跌倒又爬起来,看她牙牙学语,看她慢慢长大的人,甚至她的母亲成郡王世子妃都没有郑嬷嬷那样一辈子所有的重心都是围着自己,然后陪着自己度过了要嫁去北辽的惶恐,再然后又陪着自己嫁到了西夏,关心着自己,爱护着自己。 所以她死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宜欣都会觉得仿如被剜了心般的疼痛,或者说她甚至觉着,这世上最爱自己一直会陪着自己的那个人去了,虽然那个人仅仅只是一个奶娘。 可是现在她在韩忱的怀里,韩忱强有力的臂膀抱着她,安抚着她,她的理智便也会慢慢回来,她的理智告诉她她的夫君做的没错,因为她嫁给了韩忱,韩忱就是她的天,支撑她未来世界的人,而郑嬷嬷是她父亲的人,要破坏她未来世界的支撑,那也只有死一途而已。 所以她哭了一阵,就擦了眼泪,跟韩忱道:“夫君,对不起,我,我只是心里难受,毕竟她是我的乳娘,一直陪着我的乳娘。不过你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必不会因乳娘的死而钻了牛角尖,伤了自己的身子,让夫君担心。” 韩忱拍了拍她,又抚慰了她一阵,陪着她睡了,这之后的几晚韩忱便都歇在了宜欣的屋里陪着她,如此,郑嬷嬷的死便悄无声息的掩去了,仿若这个人从未存在过,消失也再正常不过一般。 就是韩烟霓想到郑嬷嬷死时那喷涌而出的血,看见宜欣那明显苍白有些沉默的样子,每每想刺宜欣两下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倒不是她良心发现突然开始同情宜欣,而是她突然觉着钝刀子割肉竟让她心里生出隐隐的快感,看着这个女人,这个抢了本该是她夫君的女人,在她手掌心里挣扎,慢慢一点一点死去,她觉得比直接捅死她,更让她有报复的快感。 韩烟霓已经觉得面前这个女人不足为惧,甚至她的喜怒哀乐都能掌控在自己手里,让她痛她就痛,让她面色苍白她面色就不能红润,让她死的时候她必也不能生,所以她不打算快进了,太过冒进,被自己哥哥看出端倪,少不得还要让她费心解释掩饰,慢慢折磨死她,她也觉得很不错。 西夏王城庆州城。 同一时间,西夏王世子项墨和世子妃姜璃商议着出发去灵州城一事。 对项墨要带姜璃一起去灵州城,姬王妃颇有微词,她觉得项墨也宠得姜璃太过了些,实在有些戳她的眼,可这事项墨是先报备了老王爷,老王爷都说了好的事,她还能提什么反对意见呢? 再说了,姬王妃最近还添了另一桩心事。自从她一心想塞个侄女给自己儿子做侧妃,结果先后姬兰甯和姬兰丝都出了各种波折,姬家大受打击后,她暂时也歇了给儿子塞侧妃的心。不过就注意到了另一桩事,那就是儿子和儿媳妇成亲已经一年多,儿媳妇来西夏也已经快半年,但却是到现在肚子也没见动静,就是那两个后结婚的,明惠郡主和闵氏不也都或生子或怀孕了吗?虽然两个的肚子都怀的不合常理,但那也怀上了啊? 所以想到这一层,她更对姜璃也跟去灵州的事没提反对意见了,还是赶紧生个孙子比较重要点,到时候姜璃再跟着儿子跑,那孩子可不就得她抱过来带? 项烟菱对姜璃能跟去灵州的事很羡慕,道若不是珍姐儿还小,她也是很想一起去灵州看看的,弄得项墨很无语,她们还真当灵州能有多好玩吗?漫天的戈壁和黄沙,除了糙如树皮黑如木炭的士兵,就是满地的马粪,若不是不舍得也不好把姜璃留在王城,他也不会带姜璃去好不好? 姜晞也很想去,却被项墨直接给拒绝了,这让姜晞在姜璃耳边颇抱怨了几句“小气”。 姜璃好笑,她都要去灵州了,姜晞自然就要自回陕西了,便除了收拾自己去灵州的行礼,还好生收拾了几车的礼物让姜晞带回去,分别都是送给安王安王妃大哥侄子以及妹妹宜兰的,甚至连阮皇贵妃(现在还未到十月封后,仍是皇贵妃),赵澜,宜安等人也都有份,弄得姜晞苦不堪言,他就喜欢来去自由,哪愿意拖这么几车东西跑的? 所以姜璃这几日也是忙忙碌碌的,只告诉了程安安和梁萱几人出发的日期,让她们也好收拾行礼,还有和这段时间认识的一些朋友们告个别,也就少了和她们说话的时间。 不想这日苏箐就过来求见姜璃。 姜璃见到苏箐,便又想起她的婚事来了,前些日子因着梁萱的被劫,然后是西府的被抄,陆陆续续的各项事情倒是又把对苏箐婚事的相看给耽误了下来。 苏箐求见,姜璃还真巴不得这位表姐是跑来跟她说她又看上了哪家公子少爷啊,她指定立即召来人问问,把她的婚事给定了,这次路过凉州城送了她们姐妹回去也好交代。 结果苏箐一开口,就让姜璃一口水差点都呛着了。因为苏箐是这么说的,她道:“瑾惠表妹,眼看着我们就要回凉州城了,姜二表哥也要回陕西了,有件事情,我怕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说,所以一定要过来跟表妹说说,不要错过了一段良缘。” 姜璃听的脸都青了青,她心道,姐姐,你不会又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我家二哥了吧?哎哟喂,其实我家二哥那么傻,还真不如程家表哥,你还是继续喜欢程家表哥好了,不要来祸害我家二哥啊。 好在苏箐接下来的话解救了姜璃的小心脏,苏箐道:“萱妹妹自来面皮薄,有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不肯说出来,但自己的终身大事,若自己都不肯说出来,难道还指望着别人看进你心里,帮你把什么事情都解决吗?” 这一番话简直让姜璃对苏箐刮目相看,原来还是她平日里轻看了这位表姐啊,其实人家脑子想得蛮清楚的嘛。 姜璃问:“这又关萱妹妹什么事?有什么事她不肯说出来了?”虽然听到这里,她心里隐约有了丝猜测,可还是试探性的问比她还直性子的苏箐。 苏箐就道:“就是萱妹妹的亲事,自那次姜二表哥救了萱妹妹,萱妹妹就有些异样,可能她自己都未必清楚,她已经对姜二表哥上了心,而我看姜二表哥对萱妹妹也是特别的,但这两个人一个大大咧咧自以为是还傲慢得紧,一个又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不肯说,若要他们两人自己发现还肯直白的认出来,怕是等到明年都不可能。这下子大家又要分开,我不忍好好一段姻缘就被拆散,所以忍不住就过来跟瑾惠表妹你说,你自来是有办法的,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撮合撮合他们。” 姜璃被她一句“你自来是有办法的”给捧得小心脏都跳了跳,没想到这个箐表姐这么有眼光啊,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事她都能发现? 苏箐看姜璃听完自己的话就这样眼碌碌的瞅着自己不出声,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她嘟囔道:“瑾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是,我是有私心,我喜欢程表哥,所以希望萱妹妹喜欢别人,嫁给别人。但这又有什么错?我一直都知道萱妹妹并不怎么喜欢程表哥所以才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的,现在萱妹妹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也毫不比程表哥逊色,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姜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嗯,你没什么错的。”至少眼光比前世的我强多了。 苏箐看姜璃戏谐的样子,脸上难得的红了红,道,“瑾惠你是嫁得好,才会不懂得女子嫁人的艰辛,本来我们女子可选的余地就不多,稍一不慎还可能毁了一辈子,看到一个好的,自然要努力争取。” 姜璃倒是被她这一句直白的话说得收了笑容,认真的打量了她一下,然后便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不偷不抢认真去争取并没什么值得好笑的。可是箐表姐,你也记住了,并不是嫁人的时候稍一不慎选错了人可能毁了一辈子,而是自己行事的时候不走大道,只靠小聪明或是歪道才可能走错路毁了一辈子。我母妃在我出嫁前就跟我说,女子嫁什么人的确很重要,因为那注定了你要去什么样的环境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是,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却是你自己的选择。” 苏箐行事直取不拘,有时候颇有些小心计小手段,这些姜璃看在眼里却从来不予置喙,因为她和苏箐自来不怎么投缘,教养她不是她的责任,也没这个本事,她更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性子。可是刚刚听了苏箐的一番话,反倒让她对她改观了些,才真心的劝了这么几句话,但苏箐听不听得进去,就不是她会费心管得事了。 苏箐听了姜璃的话眼圈竟是一红,这又是让姜璃有些吃惊。却是苏箐自小受其母阮安桐娇惯,养得有些骄纵,待她大些和亲戚家的表姐妹们来往,唔,她父族那边没什么亲戚,都是母族这边,但这些表姐妹们却大都比她家世还要好,都是勋贵世家出身,自然不会买她的帐,她嘴上蛮横,其实颇有些自卑。待得她婚事出了问题,更是强撑着让自己振作,想着一定不要放弃要嫁个好人家才撑过来的。 苏箐又不傻,姜璃待梁萱和程安安跟待她的不同她如何不知道,只是心里虽然难受可是也尽量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可以嫁个好人家,如果是程家表哥那自然是最好了。 因此此时姜璃突然对她推心置腹的说了这一番话,倒是让她一下子颇为感动了一下。 姜璃和苏箐谈完,细细想了想这件事,不想不觉着,一想她还真发觉她二哥跟梁萱在一起的时候颇有点别扭,她原还以为是她二哥正常性抽筋,没想到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啊。 姜璃记得前世自己到死的时候,她二哥都没有定亲或成亲,今世突然发现她二哥有个姻缘的苗头,那自然是要非常认真对待的,尤其是她还挺喜欢梁萱,至于程英勋程家表哥,唔,既然是单相思还是算了吧。 所以姜璃当即就找了她二哥说话。姜晞听到她妹妹又找他说话还有点莫名其妙,这不早上才说完话吗?又有什么话要说? 姜璃看他那还未来得及换的骑马装,就笑吟吟的问她二哥,道:“二哥,你又和萱妹妹去骑马了啊?萱妹妹现在还恼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时间不敢定,会尽量早~~~ 第157章 当年真相 姜晞见妹妹这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她必然有什么鬼主意,瞅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嘟囔道:“她恼我,恼我什么呀?” 姜璃笑,道:“你还说,我听说,当初你救她的时候,那态度可真不是一般的差,哼,救人还能救出怨来,也就只要你了。” 姜晞脸上有些不自然道:“那不是不知道吗?谁知道她被人下了药啊?这还带记仇的吗?” 姜璃仿若没听到他的嘟囔,突然就换了话题问道:“二哥,母妃有跟你说过你的婚事吗?唔,我跟你说,你还是早点把婚事定下来吧,万一父王哪天想跟人联姻,或者谁又对他有恩什么的,把你的婚事给许出去就不妙了,或者还说不定陛下他兴起也给你赐个婚什么的。” 姜晞不高兴道:“他许婚,那他自己娶呗。”至于老皇帝,皇室子弟那么大,能赐婚瞎赐到她头上? 姜璃瞪眼,姜晞才知道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摸了摸脑袋。不过说实话,他还真不怕他父王脑抽筋给他定什么婚,他又不是他大哥,到时候大不了他一走了之便是了,谁许的谁自己娶,反正他不要就是不要。或者方法那么多,想搅黄一门婚事还不是容易得很。 姜璃见跟他拐弯抹角没用,终于受不了,咳了一声道:“二哥,其实我觉得萱妹妹很好,不如我跟母妃去信提议,就替你跟阮家表姨母求娶了萱妹妹吧?” 姜晞脸上顿时老脸一红,很想像以前一样把自家小妹驳斥回去,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姜璃看他那古怪样子,斜眼道:“唔,你不想娶就算了啊,反正萱妹妹已经快和程家表哥定亲了,我这样截一竿子还不知让程家表哥和姨母要怎样恨我呢?”说要帮他们解决苏箐结果什么也没做成,结果反而把程英勋的心上人给截道了,能不招人恨吗? 姜晞一听就不答应了,道:“喂,我又没说我不想娶。” 他微微仰了下巴道,“上次救她,相处了一夜,本就该负责,我是那种推卸责任的人吗?” 姜璃看着他硬撑的傲慢,耳朵却红了的样子好笑,不过那好歹也是她二哥,这些小傲娇她还是挺能体谅的。 不过这态度还是要改改的,姜璃瞅着她二哥道:“唔,如果只是为了负责任那就还是算了,想给萱妹妹负责任的人不要太多。哼,萱妹妹和程家表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可是把她放在手掌心里宝贝着的,还用得着你来负责?” 姜晞不高兴了,道:“你是我亲妹妹还是程家表哥的亲妹妹?青梅竹马有什么了不起,你还不是和周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吗?” 姜晞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璃随手从坐榻上拿起一个护手砸了过去。姜璃骂道:“你敢说这种话,是皮痒了想被项二哥扁你是不是。哼,所以你看项二哥对我怎样,你对萱妹妹怎样,还有脸说。” 姜晞听到这个比较立时脸就不自然起来,毕竟是自己二哥,姜璃只要点醒他承认自己的感情并且有点危机感才好,又不是为了奚落他让他发窘的,所以也没有继续数落下去。 不过姜璃看着姜晞的样子,原本的打算却犹豫了,想了想,觉得此事自己还是不宜插手太过,否则梁萱是个心思细的,若是让她觉得自家二哥对她不上心就不好了,因此就道:“唔,这事我看还是你自己来,你走之前自己去跟萱妹妹确定心意,然后自己让母妃给你去提亲,唔,最多我去凉州城的时候帮你在姨母面前美言几句。你放心,阮家姨母是明理的,你只要跟萱妹妹确定了心意,萱妹妹自己不愿嫁程家表哥,阮家姨母必会依着她的。” 姜晞听言,真是一脸苦色的走了。 这之后一直到送走姜晞,再到离开王城起赴灵州城,姜璃也没再问起过这事,但她实际忙着收拾行李料理事务的同时,其实也没忘暗地里关心她二哥,看那两人的别扭劲,然后姜晞得意洋洋以及梁萱颇有点娇羞的样子,她才算是放下心来。 姜璃项墨起赴灵州,中间顺便送了程安安梁萱及苏箐去了凉州,住了一日,便直去灵州。 在凉州的这日,姜璃自是因梁萱被掳一事跟梁萱的父母梁同知和阮安梅告了罪,并也将自己二哥就了梁萱一事说了。此事虽说姜璃是有疏忽,但却也怪不上姜璃,况且梁萱后来也被救了回来,梁同知和阮安梅不是不讲道理的,自不会怪姜璃。 待晚间单独说话的时候,姜璃就隐隐约约把自家二哥爱慕梁萱的事给阮安梅透露了,倒是把阮安梅吓了一跳。她心里早认定了程英勋为自家女婿,这回却又蹦出来另一个,当真让她下意识就想拒绝。 姜璃也知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就岔开了话题,只说了自己小时候的事,但十句有八句那都是夸自家二哥的,弄得阮安梅都有些无语。 姜璃说了会儿话就告退了,她也不过是透露些意思给阮安梅,以阮安梅的性格,肯定会找女儿问话,这后面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好了。但姜璃看梁萱的性格,外表柔顺内里却十分有自己的主见,只要她的心在自己二哥身上,此事根本不必担心。 这边姜璃等人去了灵州,另一边厢,韩忱也迎来了他的客人,北辽的千菖道人。 这半年来,北辽的局势大有变化,随着二王子元术的崛起,三王子元真一枝独秀的局面被打破,天香教在北辽的势力也受到了一定的打击。就是天香教的内部,也已经出现了分化。 千菖道人是元真的师兄,和元真是绑在一起的。元真失势,元真一派受到打击,千菖道人原先的一些炼制计划就受到搁置和影响,所以就秘密离开了北辽,到了西京找元真。 元真因着北辽宫廷的一系列变故,对那嫁到北辽兴风作浪的假“宜欣郡主”梅菀思恨之入骨,想到真的宜欣现在是韩忱的夫人,便派了元菖过来探探韩忱的口气,看能不能密谋干掉梅菀思和他二哥元术。 韩忱见到千菖道人就想起了自己的那些梦境和困惑,他还正想着要找机会见见千菖道人呢,不想他就先送上门来了。 韩忱将自己的困惑跟千菖道人说了,当然他不会说他梦到谁,他只说他用了以前送的香囊后,总是梦见自己一些并没有发生的事,而且很连贯,像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一般,但却又和现时生活中很不同。 千菖道人闻言目光就闪了闪,他最近一直在试图炼制极品圣香,也就是引魂香,只是他研究多年耗费了巨大的心力财力也难有突破,不想此时却听到了韩忱这事,这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于是千菖道人十句真两句假的道:“送你的香囊,里面加了引魂圣香,但我炼制得并不成功,只能算是高品的。我幼时听我师祖说过,若前世执念深重,极品圣香引魂香可引魂至前世,但这却只是传说,并不知真假。” 韩忱听到“前世”两字,脸色就刷的变了。他道:“梦中之事一直只有片段,后面之事我如何想深入都不能。如若我想知道更多,可有方法?” 千菖道人看他一眼,道:“梦中所出现之事皆应是你执着之事,而不会所有之事都会出现,我可以试着加重引魂香,看能否助你梦到更多。” “不过炼制引魂香不易,需要材料也繁杂,还有,若你梦中之事有其他关键人物,你最好能收集她们的血液或皮毛给我一起炼制,如此效果才是最佳。” 千菖道人没有跟韩忱说的是,使用引魂香对韩忱的魂体并没有好处,意志不坚者使用极易迷失在梦境之中癫狂,但他自己一直在研制引魂香,炼制耗费资源所需甚巨,没了北辽皇帝的支持,已经陷入瓶颈,而且他也需要**试验,尤其像韩忱这样心性甚坚的人,并不容易寻找。 其他的资源也就罢了,这些韩忱可以想方设法弄给千菖道人,这些年他暗中培植着势力,也和横跨西域北辽做生意的商家甚至匪类合作,积聚了不少的资源和财富。 可是收集梦中关键之人的血液和皮毛,这些却并不是容易的事。于是韩忱便招呼了千菖道人秘密住下,让他先试着炼制着,至于梦中关键之人的血液皮毛,待他取到再送交给他。 同时这段期间韩忱也陆续收到了京都和西夏王城那边的消息。 首先是大齐京都那边的官方消息,绯莎公主和项皇后勾结谋害皇嗣,项皇后被废然后病逝,绯莎公主被拘禁。 西夏王城那边的消息则是他安排在王城那边的暗探送过来的,项氏西府勾结北辽,于七年前和州城破城之际派人屠杀了先世子项璜一家,独留下项翊和项烟菱,之后一路追杀项翊兄妹,逼他们离开西夏,投奔京都,并留下各种线索将事情指向西夏王府三房项琮。 这个消息对韩忱来说不可以不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当年和州城城破,他父亲作为和州城卫所指挥同知战败失城战死,同时战死的还有他的两个兄长。当时项璜是作为西夏王府这边的主将一样战败退回和州城,可是城破之后,当晚全家被屠,只有忠仆护着项翊兄妹逃出来。 第96节 韩忱调查了很久,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西夏王府三房项琮,是他勾结西域出卖大齐和西夏军情,才会导致那场战役的失败,事后更是屠戮先世子全家,还要斩草除根,一路追杀项翊。 所以韩忱和项翊一直都视西夏王府三房为仇人,一直以杀了他们为报仇的终极目标。 如果西夏王城传来的消息属实,那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项氏西府出事之后,他却一直未收到项翊的传信。还有这些年来,韩忱通过项翊一直和西府有暗中往来,这些事,西夏王府是否已经得知? 其实事情走到了这个地步,就算韩家真正的仇人不是西夏王府三房项琮父子,过去这些年来他们所做的事却是已经结怨甚深,结,却是已经解不开了。 不过对韩忱来说,收到这样的消息,仍要要想着如何面上解开这个结,因为项皇后病逝,西府出事,项琮父子坐稳了西夏王位,也就是项翊想要以项琮杀父之罪取得其祖父老西夏王和西夏众臣和将领的支持,然后谋取王位的打算可以说基本破灭了。 那么就是说,他必须砍去和项翊的关系,以大齐这边的发展为重心,振兴韩家。杀父杀兄之仇,其实他自己的杀父杀兄仇人一直都是西域的月支国,他必须振兴韩家,灭了月支国,才算是报了自己的杀父杀兄之仇。 韩忱收到西夏王府的消息,自然不会只听探子的一方之词,他再派人多方打听确认之后,便分别找了两个人谈话,一个是北辽的三王子元真,另一个便是自己的母亲韩老夫人。 元真身在离和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北辽西京城,大概有四五日马程的样子,韩忱自然不会亲自跑去西京城质问元真,所以他是通过千菖道人和元真谈话的。 韩忱认识元真正是在七年多前的那场战役之前,他在和州城外荒野救了受伤的元真。 他问元真的是,当年项氏西府和北辽勾结屠杀先世子项璜一家的北辽领头人是谁,为何当时元真会受伤出现在和州城外。 而他和自己的母亲韩老夫人的谈话,自然是将和州城当年战役西府所扮演的角色说给母亲听,然后重点是,项翊已经成了废子,那么如何安排烟霓,这便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西夏王府既然查出先世子当年被杀真相,西府又招出多年追杀项翊兄妹一事,既然是兄妹,自然应该已经知道妹妹烟霓身份之事,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人过来接烟霓回王府了。无论现在的王府喜不喜欢烟霓,是否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事,但老王爷还在呢,自不会让自家孙女流落在外。 韩老夫人听了韩忱的话,脸色数变之后沉默良久都发不了声。 战争自古就会伤亡,西域和西夏之间的战争历史悠久,仇恨已经刻进骨子里,尤其是对韩家这样一个大齐封在西夏卫所的世袭将领之家,但战败而亡,死是可以预见的,韩老夫人对西域人的这种仇恨却还及不上对西夏王府三房的仇恨。 因为西域人是异族,家国之仇已然成了习惯,但韩老夫人一直以为西夏王府三房为了夺取世子位勾通西域,造成和州城被屠城,全城百姓被杀,这个想法已经深入到了韩老夫人的骨髓,可以说她恨西夏王府三房的人比对西域的人都还要更直接更强烈。 结果突然有一天她儿子跑来告诉她,她恨错了,这一时之间她如何能接受? 韩老夫人道:“项氏西府和北辽人勾结杀了你姨父,可这并不代表当年那场战役西夏王府三房没有和西域勾结,引致大齐和西夏的军队战败,不然,当年明明大齐和西夏的军队兵马更多,如何会战败?” 韩忱低垂了眼睛,其实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相信了这件事,他工于权谋,这些年也不停的研磨西夏王府各人,很多事情自然慢慢发现了不对,只不过事情到了最后对不对或者真相哪里还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把那些罪名坐实了,项翊才有可能上位。 不过当西夏王府局势已定,又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如果有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弄死项墨。 韩忱道:“母亲,这些事真相如何总会慢慢清楚,并不急于一时。只是西夏王府三房已经坐稳了王位,表弟的日子怕不会好过。项氏西府招出了烟霓,想必西夏王府那边也会过来接烟霓,母亲,烟霓的事,您看如何处理?” 韩老夫人又是一阵沉默。烟霓不仅仅是西夏王府先世子的女儿,也是她姐姐的遗孤,这些年来,她也是真心把她当女儿来疼爱的。 “母亲,烟霓已是我的人,但若是她恢复西夏王侄女的身份,即使没有爵位封号,她的身份也不可能嫁予我为侧室。可是若要振兴韩家,却是不可能休弃梅氏的。”韩忱道。 韩老夫人并不知儿媳妇并非成郡王府的外孙女,而是嫡亲的孙女宜欣县君,所以他向来在她面前称宜欣为梅氏。 韩忱知道自己母亲韩老夫人的意思,韩老夫人原先一直盼着待韩忱建功立业,拿回韩家世袭的卫所指挥同知或更高的位置,然后烟霓的三哥项翊能夺回西夏王府王位,烟霓恢复身份,届时便可以弃了梅氏,然后娶烟霓。 而韩忱的私心里其实一直希望娶的是瑾惠郡主姜璃,他甚至想着将来干掉了项墨,可以帮姜璃换个身份再娶她,至于烟霓,这原是在他的计划之外,可烟霓成了他的人,他自然也会负责,所以他心里,是想两个都要要的。 不过现在局势的发展却完全打乱了他们原来的计划,项皇后死了,他娶了原来的宜欣县君。要振兴韩家,那宜欣就不是说弃就能弃的了。 第158章 神魂不稳 韩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们韩家子嗣单薄,梅氏毕竟有了你的骨肉,此事以后再议吧。烟儿那里,我会跟她好好说说,让她等等再说。她年岁又小,在西夏多是十□□也未出嫁的,再过几年,届时看看情形再说也不迟。” 韩忱点头,明白母亲这是要拖着的意思,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他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不希望内院起火,把烟霓送去西夏王府住一阵,对烟霓也好,韩家这里也能清静点。 韩忱心思敏锐,其实对韩烟霓的那些小心思小手段并不是看不到,只是只要不太过分,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他就不会愿意插手管。 他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是前世,瑾惠郡主姜璃是他的心上人嫁给他,他也不是没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对姜璃的各种小动作,但却也没有丝毫插手,为了姜璃而劝劝母亲,警告妹妹。 不过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尤其是梦境之事,让他不能像以往那样保持十分的冷静,他也不想家中再有变数了。 只是姜璃的血液或皮毛,他要如何弄到? 韩忱已经收到消息,姜璃随了西夏王世子正在往灵州城的路上。他不知道他们这次过来,会不会要求接烟霓回去,以及不知现在项翊在西夏王府的状况,对自己和西府的往来知道多少,或许他该拜访拜访他们试探试探。 这一晚,韩忱没有去找韩烟霓,而仍是去了宜欣的房里。 宜欣看到韩忱过来,更是高兴,自从郑嬷嬷过世,韩忱便经常到她房里来,对她也比以前更为温柔体贴,慢慢她便也从郑嬷嬷去世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一门心思甜蜜的开始养胎憧憬着未来了。 宜欣迎了韩忱进来,韩忱扶了她坐下,问了一下她今日的饮食起居,然后细细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宜欣,你现在真实的身份,瑾惠郡主知不知道?” 宜欣一愣,颇有些茫然的看了韩忱一眼,他们好好的说着话,为何会突然提起瑾惠?又说起她真实的身份? 韩忱微微扯了一抹笑容,道:“我记得以前你和瑾惠郡主很是交好,后来却淡了些。之后你在陕西的时候和安王世子妃又相认了,你觉着,等你再见到瑾惠郡主,她会认出你吗?或者你表姐安王世子妃庄氏是否已经跟安王世子和瑾惠郡主交代了你的身份?” 宜欣听了韩忱的话,脸上就闪过了一丝犹疑,她喏喏道:“不,不能吧,我表姐她自小就常住在我家,对我比亲姐姐还好,如何会出卖我?” 韩忱并不反驳她,仍是淡淡一笑,却问道:“那如果你表姐做了什么事情,或者让你做什么,我问你,你会跟我说嘛?” 宜欣张了嘴有点呆呆的看着韩忱,这,若是韩忱问她,她自然会说的,表姐虽重要,但肯定比不上自己夫君啊!想到这里,宜欣脸色就是一白,如果她这样想,她又为什么肯定自己表姐会为了她而瞒着安王世子?人总是会不自觉的把自己看得太重。 韩忱抚着她的背,却不在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而是突道:“宜欣,你有没有想过恢复身份?” 宜欣又是一愣,脸上却慢慢现出惊喜的神采,道:“可,可以吗?”说着,竟是红了眼眶。 她不喜欢顶着表姐梅菀思的身份生活,不仅仅是没有了县君尊贵的身份,还有那种莫名的担心和害怕,还有不能光明正大想着自己母妃不能回娘家的难过,她就是想要回自己以前的生活。 韩忱笑道:“这事好好谋划一下,也未尝不可。你父亲深得陛下信重,你写信给你母妃,让她找机会跟你父亲谈一谈,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他也只能给陛下请罪而已。北辽都不介意,陛下必也不会深究。” 宜欣靠在韩忱怀里,感动落泪道:“谢谢你,夫君。” 韩忱道:“我既是你夫君,这些事情自当为你考虑。” 宜欣恢复身份,对他才更有好处。娶的是一个暗害过皇贵妃以及基本肯定为未来储君的女人之女,还是娶的是成郡王世子的女儿,这中间差别可是大得很。以梅菀思的身份,成郡王世子就不会提拔自己太过,免得碍了皇贵妃或未来储君的眼。 或者他该去信成郡王世子,告诉他自己发现所娶之人竟然并非他外甥女梅菀思,而是他的女儿,要同他商议如何处理。当然了,宜欣正有孕,这才是现在提这件事的最佳原因。 他慢慢抚着宜欣,又缓缓道,“宜欣,还有一事,前些日子我想着这和州城毕竟偏远又没什么大家族,甚至这大夫啊接生嬷嬷都不如灵州,就有动了送你去灵州待产的念头。” 见宜欣脸上出现了些惶惑的神色,韩忱安抚道,“你放心,既然送了你去灵州,我除了在军营的日子,大部分时间也都会去灵州陪你,和州到灵州骑快马不过大半日的时间。其实送你去灵州,也有我的私心在,你知道,和州是边界小城,西域人时有突袭,并不安全,当年我父亲,还有西夏王先世子一家都是在和州城被杀。灵州城有西夏重军把守,把你送去灵州待产,我也能安心些。” 宜欣听言,这才安心下来,心里更觉甜蜜,她点头“嗯”了声,道:“夫君也不可太过辛苦,来回奔波毕竟辛苦。” 又问道,“那母亲和妹妹可和我同去?”说来这个她心里又是别扭,若是韩老夫人和韩烟霓也去灵州,那孩子必然也跟过去,她反是不愿。可是若是自己一个人去灵州,那感觉就有点怪了,她一个人在个陌生地方生孩子,也感觉心里不安的很。 韩忱点头,道:“自然也是要过去的,放你一个人在那边待产我如何放心?”宜欣这才心思复杂的应了。 不过韩忱接着却又道:“宜欣,瑾惠郡主也已经到了灵州城。我知道,在这西夏,你一个人一直都很闷,既然瑾惠郡主也来了灵州,你们又曾是闺中好友,若是恢复往来有个说话的好友岂不是更好?” 宜欣虽然感动于韩忱对自己的体贴,但她却也不是那种哄一哄就全身冒傻气之人。韩忱不是话多的人,更不是那种会就着她跟谁交往都要说上一席话的人,今日他兜了这么一大圈,在最初和最后却都提到了瑾惠,这不能不让她怀疑这些话是否有深意。 果然,韩忱看到她眼中的疑问,拍了拍她的手,也不瞒她,就直接道:“宜欣,你知道千菖道人在练极品圣香,他跟我说过瑾惠郡主的体质特别,若能用她的血来炼制圣香,可能有所突破,但我和千菖道人都不可能近瑾惠郡主的身,这个也只有你能助我。” 千菖道人虽说过血和皮毛都可用来炼制引魂香,但他也提过血更精纯,效果必会更佳。而且使用皮毛,总会不自觉让人联想到蛊咒一类的邪术,所以为避免宜欣胡思乱想,他索性就只提了血液一事。 宜欣听到这,脸都白了。 宜欣以前还是成郡王府的小县君的时候,娇俏可爱活泼,胆子也并不算小,但自从经历了北辽一事,后嫁给韩忱又被韩忱各种拿捏,整个人都胆小了很多,有些事情脑子里想想也就罢了,或者挑唆着别人去做,例如表姐庄氏谋算妾侍一事,但自己亲自动手的事,她是再不敢做的。 而且说什么要瑾惠的血去炼香,这事情怎么听怎么邪乎。 韩忱知道此事总要再解释才能让宜欣不至于怀疑,便道:“当初北辽三王子求娶瑾惠郡主,你当真以为他是看上了瑾惠郡主?不过是千菖道人觉得她体质特殊,拿来有用而已。”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是让宜欣心惊肉跳。 韩忱知道宜欣的性子,他握着她的手,笑着安抚道:“宜欣,你放心,这事我已有计较,必不会让你担了任何风险,我说过,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你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重要。说是要她的血,其实并不需要多少,只要一滴即可。” 说着就取出一枚戒指,帮宜欣在食指上戴上,抚着那枚戒指,道:“你只需恢复和瑾惠郡主的交往,什么时候趁她不注意拉了她的手,然后按下这个即可。” 说着,韩忱就轻轻扣了戒指侧面一个小小凸起,便见一枚细细短短的银针从戒指冒出。他笑着继续道,“这支银针经过特制,刺进肌肤并不觉痛,但却可快速抽血,届时你握一下她的手,抽回血就可以了。” 韩忱说着就将自己的手按在了戒指上,只见那支细细的银白色的针突然红色暗光一闪,随即消失不见。韩忱拨开戒指嵌宝戒面,就见里面白色的捐杀已是鲜红色。 宜欣听了韩忱的话又见了她的示范,忍不住自己也出手试了两次,果是毫不觉痛,这才放松了下来应了韩忱。 这之后不久,韩忱果然就送了自己的家眷包括韩老夫人,宜欣,韩烟霓以及宝哥儿去了灵州。韩家在灵州城也有一座大宅子,布置得比和州的祖宅还要精致些,显然韩忱是用了用的,几位女眷因此都感觉十分良好。 宜欣韩老夫人等韩家女眷到了灵州城的时候,姜璃已经到了灵州城几日了。只是她忙着见灵州城众将领的家眷,一时倒没有理会韩家的动静。 且说韩烟霓的事,项墨也曾和姜璃谈过。虽然不知道姜璃前世的事,但韩烟霓当初算计姜璃的妹妹宜兰县主,在安王府兴风作浪,又和韩忱私通,再和马夫未婚生子,这些姜璃都是知道的,所以姜璃对韩烟霓十分之厌恶,这一点项墨是非常清楚的,因此老西夏王让项墨把韩烟霓接回西夏王府,就这事,项墨还特地问了问姜璃的意见。 姜璃笑道:“你们想接她回去,人家还未必乐意呢。韩忱野心勃勃,岂是被儿女情长绊住的人,西府被灭,项翊嫡母的娘家祁家根本就不搭理项翊,项翊基本已经算是废了,韩忱的这一条路也就堵死了,恐怕韩烟霓的身份就是鸡肋了,或者还不如没有,这样韩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纳她做个姨娘。” 娶了韩烟霓,西夏王府也不会给韩忱提供助力,但要纳韩烟霓为侧室,这就是打西夏王府的脸,以老王爷的暴躁脾气,说不定就会**消灭了韩忱。 这些项墨自然知道,这事闹出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不过,阿墨哥,你打算如何处置韩家?”姜璃问道。 虽然项墨不知道前世的事,但韩忱过去这几年帮着项翊,和西府勾结,可也做了不少对西夏王府三房以及项墨不利的事。 项墨看了姜璃一眼,他一直知道姜璃对韩忱深恶痛绝,他以为是韩忱屡次欲算计姜璃,对姜璃图谋不轨的原因。 原本项墨没有完全确定西府七年前屠杀大伯一家之事,留着韩忱,也是为了不惊动西府和背后凶手顺藤摸瓜查找罪证而已,此事已了,就没什么特别留下的价值了。 而韩忱和北辽三王子元真勾结一事,其实暂时对西夏来说,并无关痛痒,因为和州在西部,北辽和西夏的主要战场在北部,韩忱若是和北辽暗通有无,控制在可限范围之内,对西夏并无妨碍,反是利于牵制西域。 对于西夏对北辽的策略,西夏本就地广人稀,资源不丰富,他们现在只喜欢稳住局势,发展西夏的经济,鼓励生产,增加人口,而不是开疆拓土。尤其是北辽,那更是没什么资源的地方,都是游牧民族,打了来又不能守,实在没什么用处,所以项墨对北辽的策略是让北辽内斗,让他们自己先耗着再说。 所以他利用梅菀思助了二王子元术崛起,但三王子元真虽然失势,但在北辽仍有一定的军权和势力,项墨可并没想过干掉元真,他只是希望这两人斗得越厉害越好。 不过韩忱敢肖想姜璃,他也没打算放过他。 “我得到消息,说千菖道人到了西夏这边。”项墨没有回答姜璃的话,反是说了这么一句。 姜璃一抖,她对千菖道人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她问道:“他来做什么?是不是和韩忱要做什么坏事?” 项墨自是觉察到姜璃的细微变化,他抱了她在怀,安抚道:“没事,此事我也在查。他这些年来一直在炼制极品引魂香,炼制这种引魂香所需不菲,他在北辽都城受到打压,估计是到这边躲着炼香来了。” “极品引魂香?”姜璃的脸煞白,她的手紧紧抓住了项墨的胸襟,问道,“那,那是什么东西?我,我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种神魂不稳的感觉,是跟那个有关吗?” 项墨听得一怔,脸色凝重下来,道:“神魂不稳?” 姜璃点头,前世的事她无法开口跟项墨说,但是她也要项墨对千菖道人等人起足够的戒心,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她道:“嗯,就是看到他,不知为何,好像就有那种神魂不稳的感觉,好像要窒息晕过去然后神魂离体的感觉,还有他当初看我的目光非常诡异,我记得那时候他看到我之后,就转头跟元真说了些什么,我十分怀疑,元真求娶我根本不是因为看上我什么的,而是千菖道人打了什么主意。” 这事听起来荒诞,但有关姜璃的事他从不会轻忽,更何况姜璃的直觉向来很准,他听了这话,脸上就沉重了几分。 项墨抚着姜璃,一边安慰她的情绪,一边就道:“天香教向来有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既然他曾经可能打过这种主意,那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他出现在你的周围,到了时间便找人杀了他便是。”宁可错杀,也不能让姜璃置身危险。 而且姜璃的体质现在的确异于常人,就是当初,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姜璃那样深的吸引,这事可能都有点玄乎,他又不是什么会被美色吸引的人,只是他不在乎缘由而已。 或者,这事他还要抓了千菖道人问问,既然千菖道人当初觉得姜璃有异想打她的主意,他可以杀了他,但难保没有天香教其他人也打上姜璃的主意,不弄清楚,他委实难安。 而且他又想到自己那诡异的梦境,他现在很确信,姜璃对他一往情深,如何可能会背叛他,投入他人之怀?这事怎么看都怎么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偷懒迟更新,抱歉抱歉,大家圣诞快乐,所有今天出现的小天使都有圣诞小红包,晚上照旧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159章 烟霓婚事 第97节 项墨抱着姜璃,抚着姜璃白嫩又微微泛着莹光近乎透明的小脸,看她虽然在自己安抚之下仍有不安的神色,睫毛颤动着,看着自己的眼神专注不安还带着一股悲伤。是的,还带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 项墨本就爱她入骨,自从两人体质开始慢慢改变,他的占有欲也随着这半年来身体在克制和疯狂之间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两人彼此的依恋更似添了无数额外的激荡。 这些日子以来项墨甚至明显感觉到姜璃对他比从前多了更深更浓的依恋,那软软看他的眼神每每都让他的心酸软得想让他只想抱着她把她嵌入到自己骨子里。所以他如何能见得姜璃这样的眼神? 他低头吻她,道:“阿璃,这事我会处理的,不要怕,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什么也不用怕。” 姜璃被他这样吻着,说着这样的情话,眼泪就忍不住打湿了睫毛。 她这些日子随着项墨越来越深入到西夏的西部,越接近西夏和西域的边境,那前世她和项墨在戈壁滩上逃亡的日子就越来越清晰,她在玉蝉中曾经被自己刻意尘封的记忆也越来越鲜活,这简直对她来说是一种太过心酸的折磨,对项墨前世的心疼都已经超过那时她锁在玉蝉中的痛苦。 她回抱了项墨,低声道:“以墨,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会永远在我身边保护我,不会放开我的手,对不对?就算是我推开你,你也不要放开我的手,你一定要紧紧抓住我。” 可是姜璃的这句话却让项墨全身一僵,他停下了吻她的动作,抱着她,把她嵌入自己的怀中,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心中却满是惊涛骇浪。 为什么阿璃会说“就素是我推开你,你也不要放开我的手”?这不能不让他想起那个曾让他彻夜难安的梦境,难道阿璃也曾经做过同样的梦?是不是因此她最近才特别依恋自己? 虽然他们婚后,姜璃对他的感情日深,却从没像最近这般反常的粘着自己,她虽然看起来娇弱,实际上很多时候都很独立,他不在的时候,哪怕再挂念他,也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丰富多彩,津津有味。 过了半晌,项墨试探的问道:“阿璃,你,最近睡得好吗?到了灵州这边,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有做些什么奇怪的梦?” 他怕姜璃胡思乱想或者心生不安,接了她前面的话又道,“阿璃,我怎么会放开你,这一世我都不会放开你。你要相信我,哪怕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好好做我的世子妃,将来做我的王妃,你只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原本想说“哪怕你喜欢上了别人,我也只好直接杀了他,而不会放开你”,可是即使这样的假设也让他心神剧痛,不愿说出口。 姜璃听了,在他的怀中闷闷的“嗯”了声,蹭了蹭他好一阵才从他的话中心神定了下来,便也想起他先前问的问题,把头探出来,看着项墨道:“没有,我睡得很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睡得很好,阿墨哥,就算军营再忙,你晚上也回来陪我好不好?”这里环境实在让她不安,有他陪着,她才不会总想起前世然后心思惶惶。 这话彻底歪了题,项墨相信她不会骗自己,又在她这样软软的祈求中心魂都飞了去,哪里还顾得上试探,只抱了她去床榻上好好加深两人的身体兼心灵的紧密度去了,这种时候,两人都是顾不上再说其他的了。 项墨姜璃到了灵州城安顿了下来,因着千菖道人的事,倒是把韩烟霓认祖归宗以及如何处置韩家的事给搁置下来,项墨也觉着还是先解决千菖道人之事比较妥当。 而姜璃,倒是有些刻意不再去问项墨韩烟霓的问题,她知道项墨侍奉其祖父老西夏王至孝,老西夏王开了口要接韩烟霓回王府,那项墨怎样也会接她回去的,哪怕是讨厌她,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女子,弄回去往一个角落里一塞,也就是了。 但姜璃因着前世的世见多了韩烟霓的两面三刀,阴险恶毒,心里实在对她厌恶至极,并不愿意把她接回王府,哪怕是塞到王府某个角落不关她事也不愿意,她觉得她还是在韩忱身边好好作死算了。 还有韩老夫人和韩忱,她可没有什么多大的心胸,任谁被锁魂差点永世不得超生大概都不会对锁她魂的仇人能宽容的说遗忘就遗忘吧,反正姜璃不能。 在姜璃寻韩家晦气之前,她倒是先收到了韩家的拜帖。却是那韩家之人也已经到了灵州城,拜帖正是韩家的夫人梅菀思(宜欣)送来,想要拜访姜璃之意。 姜璃倒是没想到宜欣刚到灵州城,第一时间就递拜帖给她,她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得很,她来见自己,想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项墨扫了一眼那拜帖,笑道:“怕是韩忱想要宜欣县君恢复身份了。”知道他们来了灵州,就第一时间将宜欣送过来,来了还没坐热,就又递了拜帖过来,这心急得也太夸张了。 姜璃一愣,道:“为什么?这可是欺君之罪。” 但姜璃并不笨,对这些皇族勋贵之事可以说有一种本能的敏感,转念便也明白了。 冷哼一声,道:“真是打的好算盘。”想借她的眼“发现”宜欣身份之事,然后宜欣万般无奈下告诉韩忱,韩忱再逼问成郡王世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璃也让初兰和十华给她打探过这段时日韩家的事情,想不到宜欣竟然被那韩忱收服的服服帖帖,她那性子竟也就容了韩老夫人和韩烟霓带回来个庶长子,姜璃不得不感叹,这韩忱当真是个手段高超之人,也或者他练了什么邪术也不定。 不过姜璃虽然也有那么一点同情宜欣,但却也就那么一点,哂一下也就罢了。宜欣那么凉薄的性子,大概旁人待她再好所谓的再情深义厚,她一转身也能为着一丁子的利益转头就卖了人家的。 宜欣递了拜帖,韩老夫人和韩烟霓没有同来。原本韩老夫人还不放心大了肚的儿媳妇自己去见西夏王世子妃,还是韩忱跟她说了一番话,道是他让媳妇见世子妃是有事相商不便多人去,她才作罢。 宜欣见到姜璃,先见了礼,就直接请罪道:“瑾惠,原本我婆婆和小姑也是想来拜访你的,但是因着此次我过来见你,本是有事欲与你说,就让她们改日过来拜见你了。” 她叫的是“瑾惠”,无论是以梅菀思还是以韩忱夫人的身份,她其实都不应这样叫的,而应该称呼的是“皇贵郡主”或“世子妃娘娘”。 姜璃却只当不觉,温和的笑道:“韩夫人不必多礼,你们刚刚才来灵州,老人家自当先安顿一下,况且我也是刚到不久,拜不拜见本也无碍。” 宜欣看着姜璃这样疏离而客气的态度,眼圈顿时就红了,哽咽道:“瑾惠。” 姜璃扬眉静静看着她,并无丝毫惊讶和诧异。 宜欣看她的样子和反应,便知她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她落泪道:“瑾惠,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想必必是表姐,你大嫂告诉你的。上次我到了陵安城,表姐一见到我就认出我了。瑾惠,我,我嫁到西夏,就十分的想念你,常常想起我们以前的事。” 姜璃没有诧异,在屋里服侍的无论是姜璃的还是宜欣的贴身大丫鬟也都没有诧异,因为其实在屋里的,竟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宜欣身份的。 姜璃也没什么兴致陪她玩,或者逗弄她玩,她叹了口气,道:“宜欣,你既然已经做了韩夫人,又远在西夏,前尘往事便忘记好了,何必执着这个。” 姜璃的意思是你既然已经以梅菀思的身份嫁给了韩忱,那就好好做梅菀思,做韩夫人好了,何必执着于自己过去的身份,巴巴的跑到我这里来告白?其实我们关系也没那么好,你对我的感情也没那么深。 宜欣却以为姜璃所说的“前尘往事”是指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忙擦了擦眼泪,对着姜璃微赧道:“瑾惠,听你这么说话,我心里开心了许多,深怕你还记着我往日那些不懂事的行为。” 姜璃摇摇头,却不想和她扯些有的没的,只道:“你身子重,不好情绪太过激动的。其实原本你有了身子,也不便来回奔波出门的,还是在家里养着才好。” 宜欣原本还想痛诉一下自己的悔恨,遥想一下当年两小无猜的情谊的,可是姜璃根本不跟着她的节奏跑,一直都是客气又温和,让她卡在那里很多话都说不出口。她还打算跪一跪姜璃表达一下自己深刻的悔恨,然后在姜璃拉她起身时顺便就用那韩忱送她的戒指收集一下姜璃的血液什么的,这计划自然也就泡汤了。 宜欣的计划没有成功实施,倒是姜璃借着宜欣的口送了点信息给韩烟霓。 姜璃道:“说起来倒是有件事,宜欣你回去可以跟你婆婆韩老夫人说说。你应该也知道你婆婆的妹妹就是项五公子世子五堂弟的生母,因此五堂弟很关心你们家烟霓小姐的亲事,听说五公子还求了老王爷,已经帮她择了门婚事,是老王爷一个将领的儿子,你回去和你婆婆和烟霓小姐说说,看看她们是什么意思。” 宜欣听了自然是喜气洋洋,觉得这当然是件大喜事,和州偏僻,也没什么大家族,小姑子韩烟霓的婚事的确是个问题,既然是西夏王府给挑的,自然应该是个好的。 因此宜欣虽然没完成自己的任务,但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她觉得今日收获还是颇丰的,一来已经和姜璃把关系重新接上,将来常常在一处说话什么的,她觉着还是很容易得手的,二来她还带了个好消息回府,想必韩老夫人和小姑子必然会心喜。 所以宜欣回了自家府中,换了衣服稍稍歇了一阵缓过来就兴冲冲的去了婆婆韩老夫人的院子,去找自家婆婆和小姑子说话。 她去到婆婆的院里,就见到婆婆和小姑子韩烟霓正在厅里逗弄着宝哥儿,她脸上的高兴劲就褪了些,扶着自己大丫鬟翠儿的手慢慢上前给婆婆行了礼就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一旁侍候的小丫鬟忙就拿了个大棉枕放在她背后让她靠着。 韩老夫人看到她过来,自从和儿子上次深谈之后,这些时日待她更亲热了些,就笑着道:“菀思啊,你回来了,怎么不先歇着直接就过来这边了?” 宜欣笑道:“也不累,路上马车又舒适,不碍事的。回来就想着过来跟母亲说说话。” 韩老夫人听了极是高兴,又唤她道:“嗯,你也过来看看宝哥儿,这孩子现在长得可真好,这眉眼已经有些忱儿的样子了。” 宜欣听了心里立马又堵上了,来之前的兴致顿时就又去了几分。 韩烟霓看宜欣那样自然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她还真不介意再浇点油,于是便笑吟吟的附和韩老夫人道:“是啊,嫂子,你快过来看看,我听说有了身子的人多接近小男孩,准保也能生个男孩,你快过来跟宝哥儿借借福气。我们宝哥儿的福气大着呢。” 韩老夫人竟是觉得韩烟霓说的颇有理,真就唤宜欣上前去抱抱宝哥儿,哪怕是她现在身子重不能真的抱,挨挨也行啊。 宜欣的笑脸都快挂不住了,她忙就道:“不,不了,今儿个去了西夏王世子妃那里,身上还带着寒气呢,别过给了孩子。” 又担心韩老夫人和韩烟霓仍纠缠着让她去抱那宝哥儿,她紧赶着就又道,“母亲,烟霓,今儿个世子妃娘娘还特意提了烟霓呢。说是西夏王府的项五公子非常关心烟霓的婚事,特意求了老王爷,好像在给烟霓挑夫婿人选呢。想来能入那西夏老王爷眼的,都是能干有前途的,到时候老王爷指了婚,也能格外体面些。” 她的话成功的把韩老夫人和韩烟霓的注意力都从宝哥儿的身上转移了开来,颇有些震惊的看着她。 韩老夫人已从儿子韩忱那里知道西夏王府应该是已经知道了烟霓的身份,所以这些话她一听就知道这事应该是真的,那世子妃未必知道烟霓的身份,但想必是听说了老王爷关心烟霓的婚事,所以才跟儿媳妇聊天的时候透了出来。 韩老夫人有些心慌意乱,就去看韩烟霓,便看到韩烟霓先是吃惊,然后就垂了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韩烟霓还不知道西夏王府其他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她三哥项翊是知道她所有事情的,包括那孩子不是韩忱的种这件事。所以她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心慌慌不知该如何反应,但她不愿自己任何情绪落了宜欣的眼,所以就垂了头只作不语。 韩老夫人叹了口气,转头随便敷衍了宜欣几句,就道:“菀思啊,你今日去西夏王世子妃府上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毕竟有了身子,马虎不得。”便把因韩老夫人和韩烟霓意外的反应而弄得莫名其妙的宜欣给支回去了。 待宜欣走后,韩老夫人才拉了韩烟霓坐到自己身边,又叹了口气,就将项氏西府的事情以及她三哥项翊的处境跟她说了,最后道:“唉,烟儿,你的身份怕是王府那边都知道了,你祖父西夏老王爷必不会让自己的孙女流落在外,很快便应会想着接你回去西夏王府的。” 韩烟霓听得脸色煞白,落泪道:“母亲……” 韩老夫人看她唤了声“母亲”就说不下去的样子,心里也是难受,搂了她入怀,道:“原本这也是好事,我们一直盼着你能恢复身份好好生活。只是不想你和忱儿有了这些事,唉,刚刚你大嫂说的,有关你的婚事,怕也是真的。想必你祖父觉得你也年纪不小,这些年又流落在外,便想给你挑个好的。” 韩烟霓流着泪摇头道:“母亲,我,我不回西夏王府,我,我已经是哥哥的人,如何能再议什么婚事?” 韩老夫人叹气道:“唉,烟儿,你祖父若真要接你回西夏王府,怕也是拦不住的。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其实你恢复了身份也好,你也总不能顶着我们韩家女的身份,这样你和忱儿的事永远也摆不上明面。” 韩烟霓听了就是一愣,隔着泪水看着韩老夫人,喃喃道:“母亲,那,那我恢复了身份,和哥哥的事就可以公开了吗?可以,可以和哥哥议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现在才码完,明天早上应该会迟些,尽量早上10点前!木有的睡懒觉了…… 第160章 前世之一 韩老夫人一滞,就是韩烟霓自己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是个傻话,议婚,议什么婚,她想议婚的对象,她哥韩忱的夫人正怀了五个月的身子在面前晃来晃去呢。 韩烟霓却不哭了,她靠在了韩老夫人的怀里,垂下了眼睛不再出声。哭,对她来说早就不再是单纯表达情绪的一种东西,自从父母去世,她哭干了眼泪之后,那种东西就已经变成了一种手段而已。 韩老夫人只当她是太过难过而说不出话来,便又是叹了口气,拍着她细细的哄道:“烟儿,别难过,毕竟,你祖父还想着你,想让你认祖归宗。不管怎么说,恢复身份始终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她想了想,又道,“烟儿,你若是担心你祖父给你安排什么婚事,届时你不若就跟他说,你才刚刚回王府,只想多陪祖父几年,不想嫁人便是了,或者就慢慢的挑着,好歹也能拖上一阵。” 不过这样的拖也是治标不治本,她拍着韩烟霓,目光触及她腰间的一块碧翠青鸟玉佩,脑子里灵光闪过,拍着韩烟霓的手停顿了下来,道,“其实倒还有个拖延的办法。” 她伸手摸了摸玉佩,道,“烟儿,你记得这块玉佩你哥哥有一块一对的吗?” 韩烟霓低头看那青鸟玉佩,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她才特别喜欢这个玉佩,常年都小心的带在身上。 韩老夫人道:“其实当年在我和你娘亲的建议下,你父亲和你姨父本来已经口头定下了你和忱儿的亲事,这对玉佩便是定亲信物,只是这事还未过明路就发生了和州城变一事,便耽搁下来了。这些年来,因为你替了你表姐的身份做了我的女儿,也不知道你何时才能恢复身份,这件事我也就没再放在心上,才一直未有提及。” “此次你若恢复身份,不若就跟你祖父说,当年你父亲曾给你定一门亲事,只是还未言明就发生了家变,你说即是亡父遗命,自当遵从。然后就请你祖父去查,当年跟你定亲的是哪家,这样也能拖一段时间。” 韩烟霓摸着自己的玉佩,心里酸甜苦辣真是满溢胸间,原来,原来本来她可以锦衣玉食的长大,如那瑾惠郡主般,然后顺理成章的嫁给自己的心上人,甜甜蜜蜜的生活。 为何老天要跟她开这样一个玩笑,夺走她的父母,夺走她的身份,被追杀,奔波流离,被谋害和马夫苟且,生了个马夫的孩子,还再不能堂堂正正的嫁给哥哥为妻,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哥哥本来就是她的,原本就是她的未婚夫,是她们破坏了她美好的生活,她要夺回本来就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韩烟霓握紧了玉佩,那玉佩的边角硌的她手生疼,却让她混乱的脑子慢慢清晰起来。 她嘴角慢慢扯出了抹笑容,靠在韩老夫人怀中,道:“嗯,好的,母亲,我知道怎么做了。只是我好舍不得您,离开一段时间也不舍得。” 韩老夫人拍着她道:“烟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陪着我的时候比忱儿还多,我又如何舍得你,这不过是权益之计,届时我和忱儿商议个法子,早晚也是要接你回来的。” 这一晚韩烟霓留在了韩老夫人房里,两人一直说话到深夜才睡去。 且说宜欣拜访姜璃,虽然没能一次性成功的弄到姜璃的血,韩忱却并没有因此耽搁他追寻梦境的脚步,加了姜璃的血不过是更易让姜璃入梦,并不是说那未加料的引魂香没什么用处。 韩忱早在千菖道人一边炼香的同时,就已夜夜用了那香催眠。说来韩忱如此信任千菖道人,试用那引魂香,也是多方面的原因。 一来他曾救过元真,于千菖道人也有恩,武人重义气,救命恩人的分量还是很重的,正常来说千菖道人不至于害他,二来他和元真结盟,对元真和千菖道人只有利而无弊,害了他,于元真和千菖道人并无什么好处。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存了一些戒心,他拿了那引魂香找了不少名医和制药师傅细细查看过,都道是安魂安神的好药材,并无什么的毒性,配合使用于习武之人还有养身养性之效用。 韩忱初始只是少量使用,果然发现对自己调息很有帮助,之后随着用量增加,梦中果然又断断续续出现了一些片段。虽然他心里仍有些担心这引魂香用多了是否有副作用,但却实在忍不住那梦中的诱惑。 过去他只梦到了自己从初识到娶了姜璃的片段,这些时日,他却断断续续又梦到了不少婚后那几日的场景,虽然杂乱无章,但却也足够他拼凑不少的信息。 他娶她的时候比今世的成亲时间晚,当时他已经在西夏任职了一段时间,他回去成亲的同时也收到了升职的任命。梦中的他官运比现在要亨通得多,虽然他在梦中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升迁的官职是什么,但他看自己当时的激动心情和母亲韩老夫人的诰命,显然是比今世要高了许多。 他娶到她自然是很高兴的,但却不知为何当时他的心情很矛盾,他还梦到妹妹烟霓抱着他哭诉,说姜璃的母亲安王妃对母亲很不尊重,一直都是各种冷淡。还因为项老王妃很想把妹妹烟霓许给姜晞,结果母亲和妹妹都被安王妃好一顿明里暗里的羞辱。 韩忱是一个很高傲的人,虽然他喜欢姜璃,却也不打算让姜璃踩在自己母亲和妹妹头上,更不能允许姜璃的母亲安王妃羞辱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所以新婚夜当妹妹韩烟霓高烧病重时,他便彻夜陪在了烟霓身边,而没有和姜璃洞房花烛。他也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他不想让自己对她的感情超出他可控的范围。 新婚第四日他就要离开京都赴西夏任职,原本他和她说好是婚后就带母亲妹妹和她一起去西夏赴职的。他们全家都是西夏生西夏长的,西夏才是他们的家。可是这事情原本是说的好好的,姜璃却在临走前的前一日说变就变,只说自己不想离开京都,然后就不肯走了。 烟霓就跟他说嫂子一直都是很听话的,也很期待西夏那边的生活,可是昨日安王妃过来和她说了还一堆的话,想必是劝了她留在京都,所以嫂子才改变了主意的。 他听了心里郁闷,对安王妃的不满更是上升,但他仍是想好好和姜璃谈谈。可是那日早晨他去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姜璃在花园里修剪着花枝,神情温馨而平和。在她拒绝了和他去西夏,而她的新婚夫君就要远赴边关时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在他有些刻意冷落她,新婚三日都让她独守空房,她都能无所谓一派悠闲的在那里修剪着花枝,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倾心于他?爱慕于他? 然后让韩忱更为怒火难抑的是,他看到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不远处还站了一个人,西夏王世孙项墨。他看到项墨看着姜璃的目光认真而专注,那眼神说不上有多深情,却专注得让人觉得这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似的。 第98节 项墨自然也看到了他,他冲他冷漠的看了一眼,并未有什么其他动作表情就转身离开了。那一眼却看得韩忱心头火气,项墨是他的死敌,他却不知道他竟然对自己的妻子起了那样的心思。 他也无心再和姜璃谈,而是转身离开了去调查这件事,他想知道姜璃和项墨在这之前都有什么交集,他也想再查查姜璃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肯去西夏了,是不是除了安王妃的影响,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调查结果却更让他出离愤怒,他发现他去了西夏不在的这段时间项墨一直出现在姜璃的周围,各种时候,而且项墨还和姜璃的父亲安王,母亲安王妃的关系也很好,而他们对自己却一直是不怎么满意的。 最开始他和姜璃在一起,安王和安王妃甚至用了很多手段想逼迫他们分开,最后还是因为北辽三王子元真对姜璃非礼,他救了姜璃,事情又闹得有些大,北辽三王子嚷嚷着要求娶姜璃,他们才勉强同意了这桩婚事。 当然北辽三王子对姜璃非礼之事,原本也是他和元真商量好了安排作的戏。 但他和姜璃的婚事基础并不稳定,这些事情让他有一种失控的感觉。其实如果他对姜璃没有感情,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姜璃,娶她只是一个权益之计,这些事可能根本伤不到他,影响不到他,可是他喜欢她,那这些事就像一根一根的刺刺在了他心上,让他受伤又愤怒。 当然,他最不想承认的是,他还有一种随时会失去姜璃的恐惧。 他初识姜璃时,姜璃曾经跟他说过她在蜀中时曾经被人劫持,然后被救的事情,问他那个救她的人是不是他。当时他想到她说的那个时间,他的确遇到了她,只不过那是他最落魄的时候,他没有救她,而是她给了他食物和水,靠着那些食物和水他才活了下来。所以他沉默了,她便当他是默认了。他之后再也不能提及,因为他怕他说出了真相,她就会不再倾心于他。 可是他查到,当年在蜀中救姜璃的时候很有可能是项墨,而项墨显然也正倾心于姜璃。 而在安王和安王妃眼里,甚至在陛下和皇贵妃眼里,显然项墨才是姜璃的良配。这让他简直有一种爆炸般的愤怒又痛苦。 所以那一晚,他强要了她,明知道她的害怕和恐惧,那种害怕推拒的眼神更是刺伤了他,让他的不安和恐惧更为浓厚。 第二日他就离开了京都,一是因为职责所在,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振兴韩家和复仇才是最重要的,耽于儿女情长本就不应该,二来也是他觉得他的情绪有点失控,这让他害怕自己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韩忱拼凑出这些梦中的信息,心情更加痛苦和复杂,这些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有理有据,顺理成章,那些梦中的情绪激烈而又真实,没有丝毫虚幻感,那些尖锐的疼痛到现在还有残留在他的心上身体里。 他想着梦中的那些事,只觉得梦中的自己真是愚钝之极,也许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只觉得如果,如果今生姜璃能够倾心于自己,能够嫁给自己,他必会把她放在心上疼惜,又怎么会做出那么多推开她的事情?又怎么会新婚夜跑去陪妹妹烟霓,而不是自己的新婚妻子自己放在心底的心上人? 不过烟霓……韩忱的眼睛深了深,他可不是什么蠢人,梦中妹妹烟霓也是频繁出现,各种眼泪和哭诉,让他每次想好好待姜璃时都心里堵上些刺,梦中的自己是身在其中而不知,他站在场外看着,却不会看不出玄机。 想到今生自己和妹妹烟霓的错乱关系,他再不明白就真的不是韩忱了。他心里生出一股隐隐的怒气,他是疼爱烟霓,从小把她放在手掌心里疼,却不代表就能容忍她在自己的生活中搞风搞雨。有的事情,他可以做决定,却不允许别人自以为是的主导他生活的走向。 他又想到他和烟霓的第一次,就是她用了药才发生了关系,之后也一直都有用香料诱惑于他,他不计较这些,是因为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即使要了她,也没什么多大妨碍。可是,若是因为她,他才错过了瑾惠郡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想到今生这一词,他不禁想起千菖道人所说引魂香可引前世一说,难道那些当真是他的前世?当真瑾惠郡主曾经嫁给过他,成为了他的妻子? 若真的那是前世,为何今生的轨迹会走岔了,是什么原因?他一点一点推敲这中间,从最一开始轨迹发生变化的线索,慢慢脸色就变了。 因为根据那梦中的片段和今生的对比,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瑾惠郡主姜璃的态度,对他的态度,对他母亲韩老夫人和妹妹韩烟霓的态度。 今生,姜璃初见他时就有些异样,根本不像是初识之人的态度。当初他以为她是有些喜欢自己才会有那些异样,现在看来那根本一开始就是抗拒和厌恶,为何她还未认识自己就会抗拒和厌恶自己? 而梦中的前世,姜璃初见他时就是一个明媚天真的少女,慢慢在他各种或明或暗的追求之下情窦初开,也根本没有今生那种有时一闪而过的厌恶痛恨的眼神。是的,现在想起来,她见到他,常常闪过那种眼神,他那时不明白,后来却明白了。 今生,姜璃对自己母亲和妹妹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态度傲慢不屑,而前世的她却是乖巧有礼,和他在一起时更是对母亲尊敬有加,对妹妹爱护非常,甚至比对她那亲妹妹宜兰县主也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对,还有对宜兰县主的态度,虽然梦中没有什么宜兰县主的片段,但他就是感觉她对宜兰县主丝毫没什么感情,对她甚至是排斥的。而他回忆今生的很多事,却很明确知道她对她那异母妹妹是十分爱护的。 还有让他最不愿承认最痛彻心扉的是,今生,项墨到了京都不久,姜璃就和他亲密异常,很快又因为北辽三王子的事而定亲。可前世,虽然项墨倾心姜璃,他却从未见到过有姜璃和项墨直接相交的片段,就是新婚花园那次,也只是项墨远观姜璃,并不见两人交谈。 韩忱一遍一遍把事情磨碎了细思,只觉得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如果这一切的变化都在于瑾惠郡主姜璃的态度,那这是为什么?他心底生出一股荒谬至极的念头,但似乎也只有这个念头才能解释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发出来了,迟了,抱歉抱歉,晚上还有一更,不说时间了,免得会变成肥阿姨~~~ 第161章 前世之二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项墨每日的去军营操兵议事,姜璃偶尔也会见见灵州城那些文官武将的家眷。 项墨每年都会过来灵州城,这城中文官武将都对项墨是很熟悉的,其中也不乏曾经想将女儿许给项墨为侧妃的将领,更不乏对项墨情根深种的少女。 这些少女中自然也有那容貌出色,家世在灵州也是上上的骄女,然而灵州偏远,女子再娇养,相较京中贵女也是粗犷明媚的性格,虽则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各有各的韵味,各有各的美好,但她们在见到她们世子妃那一刹,那心就差不多齐刷刷的都死掉了,再看姜璃和项墨站在一起那刺得让人眼睛疼的画面,得,那心还是活过来吧,其实找个其他人好好过活也挺好。她们大多有个好处,不怎么矫情,也不那么钻牛角尖。 总之,姜璃慢慢和这些文官武将的家眷们相处得还挺好,甚至对几家女儿还颇有好感,偶尔请了她们到府上赏赏花喝个茶,跟她们讨论讨论边城生活的趣味,西域的珠宝首饰,再说说京都流行的服侍发饰什么的,没多久,各家女儿们都颇迷恋姜璃,说起她们世子妃,那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反而把她们原来的心上人世子大人都抛之脑后了。 当然总不乏挑事的,有人在姜璃面前暗示某某家的女儿某某小姐曾爱慕过她相公,姜璃都是一笑置之,从没放在心上过。小女儿嘛,谁没喜欢个长相英俊家事出众武功不凡的英雄啊,只是芳心暗动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心正,热爱生活,发现没希望一转眼还不就忘了。 京里喜欢皇贵妃娘娘所出的十一皇子十二皇子的贵女们不要太多,就是周衍的爱慕者也不少,这些贵女们后来还不一个个都各自嫁人了,然后生活就围着自家的相公孩子转。 所以姜璃在灵州城的日子还真不怎么闷。小姑娘们颇羡慕姜璃水当当嫩的出水的肌肤,姜璃便唤了皇贵妃送她的宫中的大宫女教她们用了各种花瓣植物调制美白肌肤的汁汁水水,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京中小姑娘的日常差使,待她们大些,母亲或亲自教导,或请了嬷嬷专门要让她们学的,反是西夏这边她们生活也不知是太过丰富,户外活动太多,这些方面就很不怎么在意。 宜欣这段时间偶也过来和姜璃说说话,但她始终有了身子,姜璃并不乐意她常常过来,更很小心的不让她近了身,谁知道她那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韩家赖到她身上她可是嫌腥得很。尤其是上次她刺激了一下韩烟霓,以韩烟霓的性子,八成是要做出什么来的,万一出了点子什么事,赖她身上可就不好了。 宜欣邀请她去韩家,她更是敬谢不敏,她要是去了那龌蹉的地方,怕忍不住一把火就把那地方给烧了,还有韩烟霓那张假惺惺的脸,韩老夫人那伪善的笑脸,她在玉蝉的时候,真是看得恶心透了,再不想见。 所以宜欣一直也没能从姜璃那里弄上一滴血,不过她对这个倒也没什么急迫,韩忱又没催她,这玩意不过是个给个道人炼香用的,她便也就不太放心上。 项墨除了军营里的事,其实也一直在关注着那千菖道人和韩忱的动静,他收到派出去细查千菖道人的回复,大概猜出千菖道人是转道到了西夏这边寻求韩忱的帮助继续炼制他的极品引魂香。 其实引魂香就是天香教圣香的一种,在北辽也算不得是什么了不得的秘香,在外面也尽是有的卖的,习武之人用引魂香据说可以凝魂安神,对温养筋脉,练气调息都是极有好处的。但传说极品引魂香添加不同配料就有不同的功能,或可引导人心,或可**夺魄,甚或可追寻前世。但这些不过都是传说,天香教的人最多练了引魂香或拿来给习武之人做辅药,或拿来做些魅惑人的引子,没听说谁真能**夺魄什么的。 只是项墨查到了韩忱提供了不少资源给千菖道人炼制引魂香,想到这香的邪性,他在姜璃身边更是安了不少暗卫,嘱咐了十华和初兰不要让姜璃落单,更不要去韩家什么的。 韩忱是大齐在西夏的将领,没有正当理由,他也不好直接就干掉他的。他派了人严密监察了那老道,想知道那老道能炼制个啥来。 项墨在姜璃身边安排的人可以说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韩忱在冒出那惊天想法之后,也曾试图去姜璃身边,想亲自试探一二,可是他根本没有近她身的机会。 这种事情,他也不想通过递个纸条什么的通过宜欣去办,因为他实在想在那个时候亲眼看看姜璃的反应,不给她描补抹杀她知道那些前世的机会。 还有,若那些若真的是他们的前世,她嫁给了他,那后来怎样了?为什么有了那前世,还会有今生?前世今生时间线不是往前走的吗?为什么会退了回去?还有如果瑾惠郡主有前世的记忆,一日夫妻百日恩,为什么会那般恨他,厌恶他?为什么对自己母亲和妹妹那般傲慢不屑?是不是后来发生过什么事? 这些都是韩忱急切想知道的答案。可是他的梦又受到了阻滞,哪怕他继续添加引魂香的分量,试了千菖道人不同的引魂香,梦到的也都是些杂乱不堪的细节,却再不能往前走,得到更多的信息。 是需要瑾惠郡主的血或者毛发吗?他才能梦到更多,知道的更多? 他接近不了姜璃,更别提得到她的血,不过韩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想到,梦中前世的事,里面可不仅仅有瑾惠郡主姜璃,还有自己的母亲韩老夫人和妹妹韩烟霓,烟霓的片段更是不少,弄不到姜璃的血,先弄些烟霓的血也是一样,若是能梦到烟霓的后续,说不定也能看到自己和姜璃的后续。 韩忱自开始试用那引魂香,夜里都是在试图找回自己的记忆,也就再也不曾入过妹妹韩烟霓的房,更何况他心里还添了对她的猜忌。这日他想到先用韩烟霓的血试试,这才入了她的房找她。 韩烟霓见到她哥自是很高兴,韩忱甫一进房,她便扑入了他的怀中,落泪唤道:“哥哥。” 若是往日韩烟霓如此,韩忱必会抚慰她一番,再问她何事,可是今日韩烟霓扑入他怀中的那一刻,他脑中竟然飘过梦中韩烟霓无数次扑入他怀中,然后找他各种下眼药,例如安王妃如何羞辱她和母亲韩老夫人,例如嫂子如何高傲不懂得侍奉母亲让母亲暗地里难过,例如她知道嫂子身份高贵,她一定会哄着嫂子什么都让着嫂子云云。 所以韩忱的身体有一刹那的僵硬,他推开她,眼睛盯着她,问道:“烟儿,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韩烟霓摇头,眼圈红红的,道:“哥哥,我只是只是听说了西夏王府那边的事,有些担心三哥,而且西夏王世子妃说祖父还想接我回西夏,还,还想帮我安排婚事,哥哥,这,这可如何是好?” 韩烟霓抬起头,泪水打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的纯净,韩烟霓真不是个美人,但她却很会控制自己的表情,知道如何才能让韩忱对她百般怜爱。 韩忱心性坚定,但他十几年对韩烟霓的疼爱不是假的,纵使心里对韩烟霓起了猜疑,对她的用心生了厌恶,但他还是疼爱她的,这种复杂又矛盾的情绪交杂在一起,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韩忱试探道:“烟儿,你三哥在西夏王府的情况可能很不好。如果,你回西夏王府,嫁给一个权重的将领,对你三哥的处境很有好处,你该如何行事?” 韩烟霓的身子一僵,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忱,她道:“可是,可是我已经是哥哥的人,哥哥,我,我如何能够嫁给别人?” 韩忱手摸上她的脸,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轻轻摩挲着,才开口道:“烟儿,你三哥在西夏王府的处境不好,西府事败,当年你三叔根本没有屠杀过你家人,所以你三哥是不可能再得到你祖父的支持,坐上王位了。可是我们韩家的仇却还是要报,我想要灭了月支国,杀了月支国的太子,所以就必须先得到大齐在西夏的兵权,甚或要交好西夏王世子,你的堂兄,项墨。韩家在朝中无人,所以是不能得罪成郡王世子的,所以我不可能休了你嫂子。” 韩烟霓脸上的血色随着韩忱的话一点一点的流失,眼睛里的神采也慢慢失去,她道:“哥哥,那,是不是三哥不能坐上王位,不能掌控西夏的兵权,不能助你灭掉月支国,你就不能娶烟儿了?可是,哥哥你一直最疼爱的人都是烟儿啊,哥哥,母亲说过,本来我们定过亲的,本来我们可以不必如此多的波折,可以好好成亲,生儿育女的。” 韩忱看着韩烟霓惨白的脸色,那一滴一滴的泪水滴到他的手上,他心里一边是火烧火燎般的难受,一边却又如踩在冰尖上的寒冷刺痛。 韩忱慢慢帮她拭去泪水,低声如同引诱般道:“烟儿,那你想我怎样呢?杀了宜欣,然后娶你?可是这样我们韩家的仇,你父亲的仇,就永远不得报了。” “唔,其实我没有告诉你,你嫂子,她并不是成郡王世子的外甥女梅菀思,她其实就是宜欣县君,我已经打算去信成郡王府,如何处置此事。” 韩烟霓一抖,震惊的看着韩忱,脑子一片混乱,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因为若她是宜欣县君,那她的价值就比梅菀思要高很多倍了,只要利用得当,对韩忱的仕途绝对是很大的好处。 韩烟霓瘫坐在榻上,一时心如刀绞,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韩忱这样直接的告诉她,其实就是让她退让,甚至是等于直接告诉她,不要再动什么小手段害了宜欣,因为那样会害了他的仕途,而她自己,对他的仕途已经是没有用了的。 韩忱却还没有试探够,他问道:“烟儿,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我,从小就非我不嫁,其实无论谁是你的嫂子,你都不能接受?如果,我娶的是另一高门女子,你是不是也完全不能接受?” 韩烟霓听出这是韩忱的试探,不过她以为的韩忱是在告诉她,哪怕是她弄死了宜欣,他也还会再娶一个对他仕途有意的高门女子。 韩烟霓垂下头,良久才低声道:“是的,哥哥,烟儿从小就喜欢哥哥,烟儿已经是哥哥的人了,要如何才行呢。哥哥,如果是这样,我,我恢复王府的身份,做哥哥的平妻,可以吗?我告诉祖父,我已经是哥哥的人,已经有了哥哥的孩子,祖父他也只能让我嫁给哥哥的。可是这样,会影响哥哥的仕途吗?哥哥,我不想影响你的计划,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虽然一早就已经猜到,但韩忱得到明确的答案,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难受,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手拉出韩烟霓的手,匕首飞快滑过,一滴血便滴入了他手中的一个小瓶中。 韩烟霓惊愕的看着他的动作,韩忱道:“烟儿,我取你的一滴血,让千菖道人炼制到一色圣香中,以后随身携带,可好?” 韩烟霓脸上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可是却又觉得诡异无比,心里一阵激动一阵惶恐的,韩忱看她面上表情似悲似喜,扯出一抹笑容,摸了摸她的脸,道:“乖,别怕,这件事情就交过我吧,这段时间我会想好怎么处理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韩忱离开,韩烟霓却不可能不担心。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手慢慢摸着自己手上的金镯,“啪嗒”一声,那金镯就打开了。其实声音很小,只不过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惊心罢了。 韩烟霓自然没有半点诧异,她摸着那金镯的断口,手上就多了一个小小的装了透明汁液的小管。她摸着小管,心道,幸好还没有动手,原本她打算落的分量,是想让梅菀思,不,宜欣县君一尸两命的。 现在既然情况有变,那她就减一点分量,让她难产,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好了,那孩子不死也多半是个傻的了。 既然哥哥需要一个高门妻子,那就让她坐在那个位置上,占着那个位置,然后做一个摆设好了。 她手里的透明汁液,正是西夏的秘药千雪草汁,西夏王室才会有的秘药。当年闵幼姝便是用这药害了她的表嫂郭和玉的妻子流产的。 韩烟霓手里的这个自然不是闵幼姝给她的,这个是她的生母韩老夫人的妹妹余侧妃给她的,但当年余侧妃给了她这个金镯,却并没有告诉她里面的玄机,还是后来她的乳嬷嬷告诉她的。 韩忱拿了韩烟霓的血交给千菖道人,也没多说什么,千菖道人三日后就给了他新炼制的引魂香。 其实千菖道人这段日子看韩忱也是看得心惊肉跳的,他这段日子炼制出来的引魂香其实品阶并没有本质的突破,也仍是高品圣香,他试着用在其他人身上,也只能起到些魅惑人或安安神的功效,但听韩忱的意思,他却是又梦到了很多事情,这着实让他惊讶,甚至起了研究韩忱神魂的心,当然,想想也就罢了,他暂时也没敢拿韩忱乱来。 韩忱拿了千菖道人给他新炼制的引魂香就回去了。 这后面的几晚,他的确又梦到了所谓的“前世”,但主角不是瑾惠郡主姜璃,而是自己和妹妹韩烟霓。 他梦到了自己和妹妹韩烟霓的大婚! 他看到自己母亲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和妹妹拜堂,看到周围热闹非常,再看到自己和烟霓一起步入洞房。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像只是完成一件任务一般。 他应酬了那些将领便回了房间,明明喝了很多酒却头脑异常的清醒。他看着那个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的人,有一刹那的神思恍惚,忍不住就上前掀了她的盖头,她抬起头了,娇羞的对自己笑,却不是他想见到的那张脸。 烟霓道:“哥哥,你回来了,我已经让丫鬟她们备了解酒汤,你先喝了胃会舒服一些的。” 然后画面切断,却不知为何,他穿着红色大喜服去了一间暗室,那暗室设了一个祭坛,祭坛上放的应该是一个装了骨灰的黑色小瓷坛,黑色瓷坛上面雕刻着极其古怪的花纹,祭坛上也布置了八卦大阵。 他伸手摸着那个瓷坛,感受了半天,也只感觉到手下冰冷的触感,并无任何熟悉的感应。他失望至极,回头向着一个角落问道:“你不是说她的魂会被锁于此吗?为何我从来感觉不到她的神魂?她到底去了哪里?” 韩忱感觉到梦中的自己那种冰冷的情绪,尖利的像把刀子,像是要刺穿所有阻挡他的人,但却感觉那刀子最先刺穿的大概是自己的心,千疮百孔,痛苦不堪。 黑暗里走出来一个人,赫然便是帮他炼制引魂香的千菖道人。千菖道人走上了前,看着那瓷坛,脸上也满是困惑,道:“这事是很奇怪,原本我的确感觉到收集了她的神魂在此,但这些时日,我也感觉到这瓷坛里似乎已经再无魂魄,连那气息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像木有太迟,转圈圈~~ ~~后面加了几段~~~ 第162章 前世之三 韩忱醒来,饶是他心性坚定,为了成事行事手段毒辣,也被自己梦中的情形给惊得冷汗直冒。 他起身走到院子里,看皎洁的目光洒得满园清辉,可他自己却像常年生活在那山后的阴影里,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前行,他遇到她,觉得那样的美好像是压在心底的阳光,可是那前世是怎么一回事,今生又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几乎有些害怕去揭开那真相,可是虽然前后不连贯,他几乎已经看见了那个结局,她死了,他利用千菖道人的邪术,锁了她的魂魄,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死?他又为什么会去锁了她的魂魄?还是她魂飞魄散,他请千菖道人收集了她的魂魄? 第99节 他一面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可是又隐隐的害怕那个答案,他不知道自己面对那样疯狂的前世,能不能压抑住自己癫狂的情绪。 韩忱勉强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惊骇,定下心来去分析那可能的前因后果。他不知道瑾惠为何会死,自己为何又一定要锁她的魂魄,但却知道这一切肯定和妹妹烟霓有关,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他总还以为她是那个无依无靠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小妹妹,他是真的疼爱她,这种疼爱是自小时候起便养成的一种习惯,就算是他现在知道她为了自己的私心,必然做了很多事情,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他觉得愤怒,但对她的感情却还是在的。 可是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让瑾惠死了,让自己锁了瑾惠的魂魄,然后还娶她为妻?想着梦中烟霓那甜蜜幸福娇艳的笑容,那带着隐隐胜利者理所当然的笑容,他心里就止不住的涌起一股恨意,这就是自己从小养到大宠着的“妹妹”,让自己生活陷入一片黑暗还带着胜利者笑容的“妹妹”。他养她宠她不是让她来给自己生活插刀子的! 韩忱受着梦境的折磨,想到锁魂这一闻所未闻的事,便忍不住困惑又去了求教千菖道人,问他这世间有没有锁魂一说,锁了魂又有何用? 千菖道人听了韩忱的问话,又是一惊,很是狐疑的打量了韩忱一番,可是韩忱脸色黑沉,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道:“这项秘术我在我师祖的手记里的确看到过记载,但师祖写下时也只说是先祖口述,并无实例的。当时师祖记载说人死三个时辰内,魂魄尚未离体,可用法阵拘**,困魂魄,再用法器施法将其魂魄引至法器之中,若得机缘,有人愿以心头血祭,魂魄可再生,且再生之魂往生后与血祭之人将生死相缠,魂不相离。” “不过此秘术的记载上说施法的成功率很低,不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需要身死之人心念所系,不肯离魂,与血祭之人心愿契合,否则很大可能身死之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韩忱听得心神俱震,若如此,他便明白自己为何要锁了瑾惠的魂魄了,想必是为了能找到机会进行血祭,让其魂魄再生。 如此,韩忱更加迫切的想知道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导致瑾惠身死,自己又做出那么个决定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今生这所有的事情跟后来发生的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同时韩忱咨询千菖道人的同时,还从千菖道人那里收到了北辽三王子元真的答复,有关七八年前,为何他会出现在和州城外。 当时元真的二哥北辽二王子出访西域,最后一站就是离和州不远的乌末国,当时元真正是在西京城,他受到他二哥的暗算,又一路被追杀,逃到和州城外,这才被韩忱所救。 元真也猜测当年和项氏西府灭杀西夏先世子项璜一家的应是他二哥二王子元术,但他二哥当时是否也曾和西域那边有勾结并对和州城战败一事产生影响,这事,元真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元真收到韩忱的问话,又得知了项氏西府联合他二哥谋杀西夏王先世子项璜之事,倒是觉得此事可以谋划,如何打击他的好二哥,这,却又是一桩事了。 韩忱受着梦境前世的折磨,韩烟霓则受着现实的折磨。 且说韩烟霓如何受道现实的折磨,因为这一日灵州城知州的夫人登了韩家的门,跟韩老夫人表达了西夏老王爷要迎三小姐项烟霓回西夏王府的意思。 这事原本是姜璃的事,虽说她身份高贵,但接王府血脉回王府,登一登韩家的门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姜璃厌恶韩家,项墨觉着千菖道人和韩忱古怪,不放心姜璃去韩家,所以两人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项墨直接就命了知州,让他叫他家夫人去韩家说说,然后他也没打算把项烟霓接到自己在灵州的住宅,打算韩家同意了,他就直接派人把项烟霓送到王府让他母亲处理。 项翊兄妹的古怪,他母亲姬王妃是知道的,所以他都不需要跟他母亲嘱咐什么,他相信他母亲都能料理好她。 知州夫人在接到任务之后觉得自家相公话说得太模糊,这接人可是有很多种接法,所以她在去韩家之前拜访了一下世子妃姜璃,知州夫人是个利索的人,姜璃稍稍提了几句,她便知道了方向,改日就递了拜帖去了韩家。 知州夫人给韩家的时间不多,她说老王爷身子不好,希望生前能尽快见到孙女,然后把她嫁出去,也算是对得起项烟霓的父母,他的长子了,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说什么急着把项烟霓嫁出去的话,自然是姜璃提点的。韩烟霓,不,现在的项烟霓听了这话,脸就白了,知州夫人一走,她便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动手。 但是若是宜欣这段时间就出事,母亲韩夫人和哥哥韩忱再疼自己肯定也会怀疑自己,所以项烟霓也不敢用太大的分量,想着只能用一点点调了,让她慢慢寒气入侵,等她离开一段时间再发作早产好了。 项烟霓谋划着如何不露痕迹的添加千雪草汁到宜欣的饮食里,可是宜欣虽然不是个聪明细心的,但出身成郡王府,她自己不细心,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却都是不敢大意的,因此她的一应饮食都有专人从头到尾看着厨房做的,甚至因着当初她先于韩老夫人和项烟霓到西夏,家里的一应管事婆子丫鬟们还大多是宜欣的人。 项烟霓研究了许久,觉着在厨房下手想每天不露痕迹的直接把千雪草汁加到宜欣的饮食里那是不大可能的,便想出了个法子,她找出了当初项老王妃赐给自己的一盒上等燕窝,将千雪草汁化了水,喷洒在了燕窝上,晒干了,再让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翠儿夜里去厨房替换了宜欣平日里食用的燕窝。千雪草汁寒性霸道,被它浸染过后,哪怕再浸泡清洗,也是改不了燕窝的寒性的。 原本项烟霓的这一谋划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但偏偏这些时日韩忱因着梦中的事对她正有戒心,也觉得她离开韩家回西夏王府之前会做出些什么来,便早派人监视了韩烟霓身边人的一举一动,所以翠儿自然是被抓了个正形。 韩忱抓了翠儿,先是把那燕窝分别送了去给制药师傅和千菖道人查验,再逼问翠儿,其实翠儿也不知道这加入到燕窝的是什么东西,可自己主子换了想让夫人吃的,能有什么好东西?罪证确凿之下,翠儿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把自己主子给供出来了。 韩忱碾着燕窝,看着跪着的小丫鬟,道:“把你主子做过的事情都说出来吧,所有背着我做过的小动作勾结别人做的坏事,都给我吐出来,不然,你若不知道我处置人的手段,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日后也都让你尝上一遍。” 说着就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站着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戴着个手套拿出一瓶东西,他将瓶里的东西倒到房间的另一端一个绑着的人身上,那个人嘴上被塞了东西,只能狰狞着脸呜咽着,他身上却已经发出了“滋滋”声,这还不算,不一会儿,就有各种老鼠蛇虫爬到了那个人被淋过液体已经腐烂的伤口上,那景象真是说不出的恐怖。 翠儿一个小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手段,她当即就已经吓得神魂俱裂,可是身上被人用针刺着偏偏晕不过去,只能不停的呕吐。 韩忱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对下面人道:“把她收拾干净,再送到外面来。”说着便去了外间。 翠儿本就是个普通丫鬟,虽然也算得上稳重沉得住了,可这样的手段下,完全没有丝毫反抗之心了,她只求速死,不想受这种折磨了,所以在被带到外面房间后,就丝毫没任何隐瞒把所有事情,小到韩烟霓的挑拨,大到韩烟霓害人不遂和马夫苟且生下了孩子这事,都毫无任何遮掩的说了出来。 这些事本来就压在她的心里让她日夜受折磨,全部说了出来她反而轻松了不少,觉得就这样死了她也彻底解脱了。 这边韩忱在审问着翠儿,那边项墨却是对上了千菖道人。 平日里千菖道人炼香时为避免外人打扰,都在韩忱安排的偏僻的宅子里待着很少出门,项墨暂时不想打草惊蛇,就只派了人监视着,并未急着动手。这日千菖道人却不知是不是少了什么韩忱也提供不了的配药什么的,自己出了门去深山老林里采药去了。 第163章 教圣女 项墨坐在半山腰的一个小亭子里,看着被请过来的千菖道人笑道:“道长,别来无恙。” 千菖道人看着项墨,也并不惊讶,坐到了他的对面,看了一眼石桌上那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并不伸手去拿,只皮笑肉不笑的道:“尚可,尚可,多谢世子关心。还不知世子请小道过来可是有事?” 项墨也不答他,手轻轻抚过茶杯表面古老的刻纹,缓缓道:“听说道长是天香教难得的天才,于炼香一途甚是天赋异禀,这些年更是倾心研制百年来天香教都未炼出的极品圣香,更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极品引魂香颇有研究和兴趣。” 千菖道人看着项墨手下的杯子,在那花纹上停留了片刻,眼光闪了闪,才道:“天才不敢说,只是小道自幼痴迷炼香,术业有专攻而已。难道世子也对这引魂香有兴趣?最近小道对此的确是小有突破,若是世子有兴趣,倒是可以送一些给世子。” 说着手上便多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瓷瓶,递给了项墨。 项墨也不推辞,伸手接过,端详了半晌,才道:“道长倒是大方,这小小的瓷瓶,怕是千金难求吧?” 千菖道人笑道:“对着其他人不会大方,但是对着世子如何会不大方?小道借贵西夏宝地,本也应该拜访世子,反倒是让世子来寻我,岂不是失礼?” 项墨一笑,经过这么一说一送香,两人之间的气氛倒真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般了。 项墨道:“极品引魂香,听说可以**夺魄,杀人于无形,可惜天香教多少天才之士都没能突破桎梏,道长可知道原因?” 千菖道人心里一跳,这西夏王世子果然是有备而来。他自然不是什么大方之人,和这西夏王世子也不过只有数面之交,如何肯就将自己最新炼出来的引魂香送给他?不过是因为他看到那世子手下的杯子上雕刻的符纹,竟是天香教创教圣女遗物上的符纹一样,这才慷慨送了他自己精心炼制的引魂香,表达自己愿意谈下去的意愿而已。 千菖道人道:“早知道世子天纵奇才,奇门八卦都多有所涉猎,果不其然,想不到世子对我们天香教的引魂香也多有研究。世子如此说,想必知道些什么,还望世子赐教。” 项墨一笑,也并不谦虚和他兜圈子,直接问道:“你可知天香教的创世人是何人?” 千菖道人脸色一变,果是如此。他盯着项墨,就见他起身站到亭边,看向远处群山,其中一座远山白雪茫茫,正是西夏贺兰山脉雪山中的雪莲峰。 项墨也不等他回答,他看着雪莲峰,慢慢道:“天香教第一任教主虽然是北辽人,但其夫人创教圣女却并非北辽人,而是出自西夏,还是前朝西夏国王爱女。圣女自幼天纵奇才,打创奇迹无数,你们天香教流传下来的很多传说都是和这位圣女有关,其中极品引魂香就是这位圣女所创。” 千菖道人看着项墨的背影,心里按捺着激动,这些他当然知道,教中秘藏的书籍都有记载,只是却不知项墨如何得知天香教的这些秘史?当年西夏国灭亡,西夏皇室皆被叛军屠戮,圣女为前西夏国公主之事甚少人知道。 “圣女是前朝西夏国公主,自幼最爱调香制药,她炼各种香料所用材料全是各地进贡的珍稀材料,有些甚至只有西夏皇室才有,其中炼制引魂香的材料更都不是普通材料,想必道长炼制多年,对这一点是很清楚的吧?” 千菖道长眼里有异光闪过,的确,天香教创教圣女贵为西夏国公主,她所有的炼香方子用的材料都含了不少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拿到的珍惜材料。后虽然国破家亡,但天香教教主却也非凡人,他深爱圣女,自是纵宠她任她施为,这才创了无数奇迹。 只是圣女后来也知道她那些方子实非常人可以炼制,据说后来流传下来的方子都是经过改良,材料也尽量采用普通材料的方子,虽然她所谓的普通那也都是极珍贵的药材香料。而这引魂香的方子自然也不例外,同样应是经过改良过得。 想到此,千菖道人一阵激动,他再也忍不住出声问道:“难道世子手上也有我们天香教创教圣女的手迹?”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那西夏王府和荔园可就是在当年老西夏国王宫遗址上建的。 项墨回头看千菖道人,看他脸上迸发的异样的神采,笑道:“手不手迹的,我不好说。但我能告诉你,你所用的炼制引魂香的方子应当不是最初你们创教圣女炼制极品引魂香的方子,你所用的高山雪莲,寒冰草,百年雪山参等材料虽然贵重,但却还不是当年你们圣女用的材料,她用的是千年冰洞雪莲,极品千雪草,绝崖雪参。这些材料只有西夏皇室才有,她知道就算她留这样的方子给你们,你们也再找不到这些材料,所以才改了方子,这些你可能也是清楚一二的。” 千菖道人猛地站起身,嘴唇抖了抖,然后又慢慢坐下,看着项墨,这才抑制了心中的激动,缓缓道:“世子想要什么?只要小道能够做到的,必然愿为世子效犬马之劳。”炼制极品引魂香是他的终极目标,这样的诱惑他根本抗不住。 项墨笑,道:“我只想要知道些事情,对你来说,自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又道,“天香教从来没有种族要求,教众也都是各色族人都有,据我所知,就是道长也是北辽和西夏混血的吧。其实你投靠北辽皇帝,所求的也不过是他能够支持你提供你炼制圣香的材料,现在你和韩忱合作,所求的也是这些。但其实,他们能够给你的,永远也不能助你炼制极品引魂香。道长,你可小心些回答我的问题。” 千菖道人脸上血色尽失,他的身世除了他的师傅,这世上他不觉得有其他人知道,这个西夏王世子知道的,也太多了些。 韩府。 韩烟霓的丫鬟翠儿已经被带了下去,韩忱的脸上铁青,那放在桌上的手捏了拳头,深深把手下的檀木桌磨出一个拳头印来。 他在房里坐了一下午,过了晚膳时间才去了自己母亲韩老夫人的房间。房间里一片欢颜笑语,母亲韩老夫人正在逗着宝哥儿,旁边妹妹坐在一旁安静乖巧的笑着,那气氛真是说不出的热闹祥和。若是以往见到这景象,韩忱必会觉得舒心,此时却像生吞了连毛的老鼠般恶心,他的眼睛都不能看向那个孩子,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直接就拔剑结果了那个羞辱了自己的孽种。 他忍着反胃的感觉没有出声,站在门口,直到韩老夫人和韩烟霓察觉到他的到来,看向他的时候才给韩老夫人请了个安,然后也不欲多说什么,只转头冷着脸对韩烟霓道:“你,一会儿到我书房来一下。”更多的话也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 原本韩忱是打算去韩烟霓的房里质问她的,可是走到这个院里,他已经有一种窒息般的反胃,再不愿往里面继续走,所以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韩烟霓感觉到韩忱身上的冷气,心里略有些不安,因为上午翠儿去大厨房换燕窝,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跟她回报,问其他人,也都说没有见到她,因此她心有不安,便到了韩老夫人这里来,也是想打探打探消息的。 韩老夫人似乎看出韩烟霓的不安,只当她是怕着回西夏王府的事,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烟儿,忱儿怕是要跟你商量去西夏王府的事,你把我们商议的跟他好好说说,也征求征求他的意见。” 韩烟霓勉强扯了个笑容应了,才忐忑不安的去了韩忱外院的书房。 韩忱一身玄衣站在窗前,身上尽是阴冽之气。韩烟霓进了屋,惴惴得唤了一声“哥哥”。 韩忱回头看她,眼神冷漠阴狠,韩忱的这种眼神韩烟霓并不陌生,她在他面对仇敌时就是这种眼神,但对着她却从来也没有出现过。项烟霓心里一突,手心就不自觉的慢慢冒出了冷汗。 韩忱盯着她,看她在自己目光下脸上血色慢慢消失,良久才出声道:“翠儿,她在我手里,你做的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韩烟霓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跌坐到地上,半晌才出声唤道:“哥哥,哥哥……”声音又低又哑,那声音简直不像她自己的。 韩忱看她那个样子,心里又闪过一丝涩软,正待再开口说话,却见韩烟霓突然爬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哭道:“哥哥,哥哥,我只有你了,我错了,我知道错的,可是我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哥哥你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怎么办,哥哥,求求你,不要不要烟儿,烟儿只有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早上都不敢说晚上还有一更(虽然少少哒),唔,好晚了,大家晚安~ 第164章 前世了一 韩忱没有踢开她,他哪怕厌了她,对她的疼惜却也成为习惯,哪怕他的眼神再冷漠,他对着她却也半点没有想暴力对待她的意思。就像一个父亲和哥哥,哪怕自己的女儿或妹妹行为再恶劣品性再歹毒,也大多只会痛心痛恨,却也很难像对待仇人般狠辣。 只不过她的眼泪也打不动他就是了,而她也不是他的女儿和亲妹妹。所以他对着他神色不动,道:“你不是想让你哥哥坐上西夏王的位置吗?你去西夏王府,哄着你祖父,将西夏王府的人的一举一动都回报给我,时候到了,我自然再接你回来。” 韩烟霓哭声停止了,抬头有些呆呆的看着韩忱。韩忱并不接她的目光,趁她发呆之前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光秃秃的院落,背了手漠然道,“我会给你两个侍女,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她们回报给我,遇到事情也可以跟她们商量。” “至于你的婚事,先哄着你的祖父,能拖就拖,拖不了就先跟人定亲,就说你年纪还小,嫁人要再等几年,当然了,若是必须要嫁的时候,那就先嫁吧。” 韩烟霓听得五内俱焚,那原本停了的泪水又汹涌的流下来,哽咽道:“哥哥,哥哥,你当真不原谅我,不要我了吗?我是被人害的,我只是不能没有哥哥。” 韩忱嘴角滑过一丝讽刺的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能拖就拖,时候到了,我自然接你回来。至于真是迫不得已嫁人,你连马夫的床都上了,还计较嫁给一个将领之子吗?将来你还想回到我身边,我自然可以帮你把他杀了,让你再回来。” 那句“你连马夫的床都上了,还计较嫁给一个将领之子吗”,犹如一支利箭直插韩烟霓的心脏,让她所有的侥幸都荡然无存,也让她所有的哭诉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当你一直在最爱的人面前维持着纯情柔弱的形象,有一天最不堪的一面却被扒出来那样甩在他的面前,你还能怎么哭诉?孽种都生出来了,她此时只恨为何当初不狠狠心,把那胎给落掉,有了那个孩子戳着眼睛,对韩忱那么骄傲的人来说,这事就绝不可原谅。 韩忱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他并不担心她因爱生恨,也并不担心她作为探子做背叛自己的事,因为背叛了他,她也得不到任何东西,他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西夏的西部土地贫瘠,又久经战乱,因此人烟稀少,满目荒凉,灵州城外军营是西部区域的军事基地,西夏王府西部的军力大多皆在此调度,所以西部商人皆喜在此定局,或以此地为中转,城中各级将领家眷也多,因此灵州城慢慢便成了西夏西部最大最繁华的一个城市。又西夏虽和西域一些国家常有战乱,但也有邦交之国,灵州城便也是西夏和西域的商交重地。 姜璃在灵州城并不是闭门不出,偶尔也会受灵州城一些文武官员的家眷邀请,参加她们办的宴会,或是出去逛逛那些大的商铺,这里也常常能淘到些西域流入的好东西。 韩忱自日渐梦到前世,就拍人日夜监察姜璃的行踪,研究如何才能接近到她。再到他梦到她身死,自己锁她魂魄为求转世,虽一开始惊骇,但逐渐便怀疑今生可能与那有关。可若是他锁她魂魄,以心头血相祭,求来转生,如何今生她却与他陌路?很多种可能,但每一种都让韩忱煎熬,他迫切的想见一见姜璃,跟她说上一句话,或者弄上她的一滴血,让他把前世的记忆都在梦境中恢复,也好破解今世的困境。 这一日,姜璃在一家专卖西域货品的贵宾厅看完准备离去时便遇见了韩忱。当然,这个遇见委实花费了韩忱不少心血。 姜璃看见他,却并不欲跟他说话,只略一点头,便打算直接离开,她也不惧他,她身边带的人根本不可能让项墨近得了她的身。 韩忱却在她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出声道:“绿绮。” 姜璃一震,抬眼看了他一眼,可这一眼她就后悔了,她很后悔为何自己有了震惊的反应而不是直接转身离开。 姜璃前世什么都学过一些,琴也弹的不错,但她幼时其实性子跳脱,喜欢骑马射箭,并不怎么爱弹琴,只是后来认识了韩忱,韩忱却很喜欢她弹琴,韩老夫人更是教导她说女子当以贞贤为美,日日让她习女红练琴艺,现在看来不过是荼毒她的一种方式,那时她却不自知。绿绮是传说中的司马相如的名琴,韩忱就曾送她一把仿绿绮的琴。 韩忱看她震惊之色后,心就像火燎般烧痛,见她转身还欲离去,忍住冲过去拉住她的冲动道:“瑾惠,你不想私下和我谈谈吗?还是想我当着这些侍女侍卫的面和你谈谈我们的过去?小郡主。” 姜璃再次转头看他,脸上俱是痛恨之色,道:“我不想听你的疯癫之语,更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再会,不,永不再见。” 这句“永不再见”却刺激了韩忱,他脸上现出狰狞之色,强压抑住,才道:“瑾惠,你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你既说我疯癫,我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当真要我当着这些人的面跟你说说那些细节吗?呵,你若担心有什么闲话,自可以让溪沙留下来,让其他人出去。” 姜璃气得全身发抖,虽然不敢置信,但短短几句话,她已经知道这个人必然是知道了些什么,她的确不敢任他发疯,他前世能杀了她,锁了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这个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如果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些什么话来,她将如何跟项墨解释? 第100节 姜璃看着满是防备姿势对着韩忱的侍女和侍卫们,看十华满脸担心,却见初兰对自己微一眨眼,心里微动,却更是一股苦涩和痛苦袭来,她点头,除了溪沙,命众人退了出去。 见众人都退了出去,韩忱慢慢走近到姜璃身边,姜璃在他靠近时却后退了两步,看着他的眼神比看见杀父仇人还要多了更深更浓的恶心和厌恶。 韩忱心一阵一阵钝痛,他道:“瑾惠,你记得的,是不是?你记得你曾经是我的妻子,你记得我们前世所有的点点滴滴。” 他眼睛紧紧盯着姜璃,看她面上俱是震惊,脸苍白得比那纸片还薄,仿佛一触即碎,却没半丝否认的意思,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今生你选择了项墨而不是我?”韩忱继续盯着她道,“是因为我才害得你身死?还是因为我锁了你的魂魄所以你对我有怨?” 韩忱不确定后面的事,便小心试探道,“你是不是知道我锁了你的魂魄?让你痛苦了很久?可是我那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能够让你再转生,你看,你现在不是再转生了吗?可是你为何在今生背弃了我?” 姜璃心中一片惊骇,原来当初他锁自己的魂是为了让自己转生,而不是要让她永不得超生。不过,哈,她简直被气得笑出来,因为她才害得自己身死?不是他一刀捅死自己的吗?不是他万箭穿心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 不过她才没心思跟他废话,就算有前世又有如何,那些记忆哪怕他扔到自己面前,她也不会承认来恶心自己,对,他也有了那些记忆让她恶心透顶。 姜璃挺直了脊背,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往下按,冷哼一声傲然道:“韩千户,你可还真够疯癫的。别忘记了你的身份,你是在跟谁说话,你现在的身份,竟敢如此胡言乱语,本郡主可以你不敬之罪,直接赐你一死。” 前世算什么,即是已经过去了,或者虚无缥缈早被人破解,她为什么要纠结于前世受他威胁,那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还有什么意义? 韩忱在前世的痛苦和困惑中挣扎,姜璃却想将前世狠狠踩于脚下不让它影响今生的生活。 韩忱看着眼前冷傲的女子,心里真是受尽煎熬,她不是梦中那个明媚娇羞喜欢自己的小郡主,不是那个受了委屈对着自己泪盈于睫的瑾惠,甚至不是今生他初见她时惊惶失措的她,现在的她犹如一朵盛开了的天山雪莲,冷凝高贵,傲慢的颐指气使,是谁,给了她这样的自信支撑起她这样的骄傲?这答案简直是在凌迟着他的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她嫁给他后发生了什么,被锁魂后又发生了什么?他要知道,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毁灭今生,再重新来过。 姜璃说完,正待再斥他一句让他以后让道,却不想韩忱突然纵身向前向她扑来,姜璃不会武,这刹那之间,哪里来得及躲避。只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飞刀直插韩忱面门而来,韩忱侧身,却并未完全躲避,仍是手握匕首刺了已反应过来侧开的姜璃一刀,而射向他的那柄飞刀却是直直的刺进了他的手臂。 姜璃反应过来尖叫的时候,已经被人抱入怀中,韩忱插她的一刀却正是插在了她后背,只是因为她被飞身过来的项墨抱入怀中,那刀插得并不深入,只刺破了皮肉而已。 项墨抱了姜璃,忙去看她的伤势,手臂上被深深刺了一刀的韩忱已被侍卫团团围住,他功夫再好,也敌不过项墨精挑细选的侍卫。 韩忱冷笑,冲着项墨道:“放我离开,否则我死了,我安排的后手也可以让你的世子妃魂飞魄散。” 此刻项墨知道姜璃只受了些皮肉伤,并不严重,稍微放下些心来,听见此言,却也不敢拿姜璃的命冒丝毫危险,只一摆手,众侍卫便稍微让了让,韩忱这才逃去。 姜璃在项墨的怀里,手抓着项墨的胸襟,刚才她不过是故作镇定,其实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让她的心神极度震惊和愤怒,又有种前世秘密被项墨发现的羞愧和恐惧,此时受了惊吓,早已撑不住,在项墨的怀里便晕了过去。 姜璃醒来时已是深夜,她一醒来就往两边去看,看见床前的项墨才安下心来,她唤道:“阿墨哥。” 项墨一直在看着窗外的一颗小树在夜风中摇摇摆摆,那树影影影绰绰形如鬼魅,好像要将他心里的恶魔都引出来。 他听到她的唤声,回头看她,刚刚脸上的阴影却全都不见了,他再靠近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脸,安抚的问道:“疼吗?” 姜璃摇头,眼睛盯着他,她自己很想把前世抹杀,可是项墨听见了韩忱那些话,她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问:“阿墨哥,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项墨看她脸上努力做出的镇定,那层镇定下面却满是脆弱和惊惶,眼神更是有些颤抖,这一眼便看得项墨投降,他心里叹息了一下,躺下,小心抱了她在怀里,抚着她道:“阿璃,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假装镇定,其实,只要你现在和将来都在我身边,其他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无论发生什么让你担心或害怕的事,只要你到我的怀里,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给我,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待着,安心的待着就可以了。” 姜璃听言身体和心都像找到了一个停泊的港湾,靠在他怀里身体放松下来,那心却仍是大恸,她哭道:“我不知道,阿墨哥,你永远也不要放开我,我觉得害怕。” 项墨抱着她,小心的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温声道:“乖,阿璃,什么事情都以后再说,你不要哭了,你这样哭对伤口不好。也是我不好,我当时应该直接上前一剑把他杀了,也就不会让他伤了你。” 那日千菖道人在他的利诱之下,并没有对他有丝毫隐瞒,把韩忱和他的交易俱都说了,也说了韩忱跟他说过的所有事情,包括梦境和锁魂的事情,也解释了引前世和锁魂再生之事。可是韩忱并没有跟千菖道人具体说过他的梦境是什么,所有项墨并不知道这些事和姜璃的关系到底有多大。尤其是韩忱曾经取了别人的血给了千菖道人,他便以为那人才是韩忱梦中的主角。 但因着姜璃向来厌恶韩忱,他对韩忱戒心很深,便派人时刻监视了他,对姜璃的护卫也是滴水不漏,韩忱出现在那家商铺他如何能不知?只是他听到韩忱和姜璃的对话古怪,这才让众人退下,想一探究竟,不想就让韩忱钻了空子。 不过他现在倒也猜到,当时韩忱大概不是为了杀姜璃,而是为了取她的血罢了。 姜璃在他怀里抽噎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道:“这怎么能怪你,谁知道那个疯子突然发疯。” 项墨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道:“嗯,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他出现在你身边百步之内。等我查清他所说后手之事,便会杀了他,以后你再也不要因为他害怕难过。” 项墨并没有用千菖道人的引魂香,但他根据千菖道人的话,和这日韩忱和姜璃的对话,再想到自己先时的梦境以及姜璃的一些古怪态度,大抵也将事情猜到了个大概,不外乎就是姜璃和韩忱曾经有过一个所谓的前世,其中自己应该也扮演了一个角色,姜璃在那一世选择的应该是韩忱,而拒绝了自己。但显然姜璃和韩忱并没有一个好结果,姜璃被韩忱害死,然后还被他锁了魂以求再生,却不知这再生一事是如何说。 项墨拼凑出这些心绪自然不能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暴怒,他恨不得直接就将韩忱给千刀万剐了以发泄心头之恨,可是姜璃晕迷之际那脆弱不安的表情,想着两人从开始到现在在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想到她对自己从一开始就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越来越深的依恋,他的心却慢慢镇静了下来,所以姜璃醒来后,见到的才是一个已经恢复平静至少表面已经恢复平静的项墨。 姜璃想了一会儿才想到项墨口中所说的韩忱的后手是什么,说什么会让自己魂飞魄散,想起这个,姜璃又是吓得一哆嗦。别人听到这个,可能会觉得荒谬,但姜璃曾被韩忱锁魂无数年,对这个想完全不信都不可能。 项墨感觉到姜璃的害怕,抱紧了她些,又亲了亲她,才道:“阿璃,我大概知道一些事情,有关那个前世之事。” 感觉到姜璃的身体又是一僵,项墨又抚了抚她,哄着道,“阿璃,那些事情到底如何我不会去管,我说过,只要你现在和将来都在我身边,其他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原本我并不想问你这些事,只是韩忱说到这个魂飞魄散,我心里没底,你记忆中有没有什么相关的事,能够告诉我,好让我解决这件事。阿璃,我只要你安安全全的待在我身边而已,解决这件事后,我就会杀了韩忱。”说到最后,语气却是从温柔变成了森寒。 姜璃闷在他的怀里良久,才终于出声道:“嗯,我是有一些记忆,我不知道是不是前世,只是死了很久之后,突然又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好像一切都重新来过了。” “前世的时候,我的确嫁给了韩忱,婚后他一直在西夏,我在京都,后来我听了韩烟霓挑唆,来西夏找他,到了西夏的时候却被西域人掳走,然后你正巧路过救了我,当时西域人数众多,你带着我躲避他们的追杀。” 姜璃皱眉回忆,像是有什么困惑似的,“但是很奇怪,那个时间应该比现在还晚上一年,可是当年你的功夫却似乎并没有现在好,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 项墨听到姜璃说“的确嫁给了韩忱”,身上就有一股戾气升起,不过却生生压住了没让姜璃感觉到。 他听到姜璃说自己前世的功夫没有现在好,略想了想却大致明白了缘由,他今世遇见姜璃,两人在一起后,他的功法才因为至情剑而一路突破,直到姜璃开始改变体质,他的功法更是精进,此时已然突破了八层,这在正常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他的同门没有几个人,但据他师傅说,历来三十岁之前能突破六层的都寥寥无几。 不过项墨没有打断姜璃的叙述,而是“嗯”了声,拍了拍她鼓励她继续。 姜璃便继续道:“我们在戈壁滩和沙漠逃了七天七夜,后来便遇到了韩忱,我,见到他很高兴,以为我们终于得救,可是却不想他拉了我之后就命弓箭手将你射杀,然后一刀刺死了我。”说到这里,姜璃的语音仍是忍不住颤抖。 “他杀了我,不过我在不知道多久,大概一年两年?却醒了过来,只不过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应该只是魂魄体,被锁在了自己幼时戴的一个玉蝉之中。然后就这样在玉蝉之中度过了好几年,被那韩烟霓戴在身上看尽了韩家的龌蹉事。哦,韩烟霓后来嫁给了韩忱。” “再后来,韩忱发现了这个玉蝉,可能觉得有些蹊跷,便拿了玉蝉在一个房间里给千菖道人检查。我才发现,那个房间设了法阵,应该是镇住了我的骨灰,他们本以为我的魂魄是被锁在了那骨灰坛中的。” 姜璃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项墨也是听得全身血液都冻住了,那心却如在油火中煎,痛得无以复加,他帮她擦着泪水,一个字一个字道:“嗯,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他实在不舍得她这样痛苦难过。 姜璃摇头,继续道:“不,阿墨哥,我,我说完吧。后来那道人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我就彻底晕了过去,再醒来之后,又回到了韩烟霓手中,她那时已经有了身孕,她把我扔到火炉中烧烤,然后我的魂魄就回到了自己的十四岁。” 项墨等她说完,抱着她在怀中良久,才出声道:“锁魂夺魄,魂飞魄散,阿璃,你放心,他们让你遭过的痛苦,受过的折磨,我定要让他们十倍百倍的来偿还。” 他的声音带着的森寒和恶意犹如来自地狱,却只让姜璃觉得安心。姜璃抱着他,低声道:“以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那个时候我那样对不起你,每一忆及,就恨不得替你死上一遍才好。可是,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这样才能让我没有那么煎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恢复早上7点6000字更,晚上若有加更会提前说~ 今晚木有了~ 第165章 前世了二 韩忱负伤回了韩府,可是他第一件事不是给自己包扎,而是小心翼翼的放好了那沾了姜璃血液的匕首,又从瓷瓶里取出一种植草,轻放于匕首血液之上,不消片刻,就见那植草原先碧绿的颜色变成了紫红色,妖艳欲滴,但见那匕首之上,却是寒光闪闪,滴血不剩。韩忱看着那植草,犹豫片刻,最终却是削了一片叶子另置于一个瓷盒之中收起。 随后韩忱才开始慢慢包扎自己的伤口,一边包扎一边想着此事的善后事宜。他接近瑾惠做了这事,原本就已经预料到会有后续麻烦,但他本希望的是自己和瑾惠谈后,试探出她是否有前世记忆,也试探出她前世今生两世对自己态度改变的原因,然后那些侍女侍卫将他们谈话的事报于项墨,瑾惠必不敢将此事全盘告知于项墨,然后让此事变成瑾惠和项墨之间的隔阂。 他知道项墨是个多么骄傲冷酷的人,若他猜忌冷待瑾惠,那他们的感情必很快就会被猜忌磨光。 他确信了瑾惠应是有前世记忆,确信她因着前世十分之痛恨着自己,却没有试探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因为她已经不是梦中的那个瑾惠,也不是今生他初识的瑾惠郡主。 他更没想到项墨突然出现,直接刺伤了他,也误伤了她,不知道她伤势如何。项墨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事对破坏他们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坏,还真是不好说,但对他的处境来说,必定十分不好,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千户,项墨如果想在西夏自己的地盘存心除掉自己,他在明和在暗的势力加起来,怕也抵挡不了多久。 韩忱心事重重的将那株吸了血的植草交于千菖道人,千菖道人目光闪了闪,却没说什么,只让他五日后再来取。道是因着他新添加了一些药材,需要多两天试验一番。 姜璃不过受了些皮肉伤,除了需要卧床休息,不要运动让伤口裂开,其他还真没有什么。 经了此事,项墨虽然心思越发重了些,对那魂魄一事颇为忌惮,但他对姜璃的感情却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连因着以往那不可说的梦境都破解了,看着姜璃的眼神都是恨不得把她吞到肚子里去的直白。 前世的事一直是压在姜璃心头的大石,那对千菖道人和被锁魂的恐惧也从来没有消失过,和项墨在一起后,有些事情也不能直说,对项墨的愧疚也让她常常难受,反是经了此事之后,她把所有事情都跟项墨坦白之后,心里的负担和恐惧一下子就放了开来,有了项墨,她对被锁魂一事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所以反是更开心了些。 尤其是姜璃知道项墨并不介意她前世瞎了眼嫁给了韩忱,很是松了口气,但自然还是有所愧疚的,便对他对自己的各种占有欲并无不适,因此两人之间的火花简直闪瞎了所有见到人的眼。 千菖道人收到韩忱送过来的饮血草便第一时间通知了项墨,项墨接过那个沾了姜璃的血草,有一刹那的犹豫,他心底自然也有想知道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但是根据姜璃所说,她嫁给了韩忱,他为了救她而死,再后面关于锁魂一类的事情他根本没有任何记忆,想想知道了那些记忆,远远看着姜璃嫁给别人,那简直是自虐,所以想了想还是算了。 项墨拿走了那饮血草,他可没那么好的容忍力让那韩忱再在梦里梦见姜璃,况且他仔细问了千菖道人有关那锁魂再生之事,这个韩忱那日不过是临时想到的威胁,哪里会有什么锁魂夺魄的法子。 项墨问过千菖道人,再根据姜璃的记忆,猜测前世他们锁魂之时应是出了岔子,并未能将姜璃的魂魄锁于那骨灰坛,却意外的困在了姜璃的玉蝉之中。 项墨除了跟千菖道人询问相关消息,却是半点也没透露任何事情,就是韩忱也没说过此事与姜璃有关,所以千菖道人就只是知道这两人对什么前世今生,引魂香,锁魂再生各种兴趣,却并不知任何缘由。 这也是项墨不想姜璃染上任何危险的缘故。 至于姜璃的体质方面,他第一次便问过了千菖道人,千菖道人也不敢隐瞒,道:“那时小道不知郡主为世子心上人,多有冒犯,还请世子包涵。至于世子妃娘娘有什么特别,娘娘千金贵体,阴气极纯,和世子天造地设,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千菖道人说的含蓄,项墨却是听懂了,而现在想到他最后那句话,也不知是偶然还是千菖道人刻意说的了。 项墨从千菖道人那里拿走了饮血草,韩忱五日后还是从千菖道人那里拿到了引魂香。不过却是千菖道人根据项墨的要求加了料送他去黄泉的引魂香。 虽然项墨拿走了吸了姜璃血的饮血草,但也不知是千菖道人从项墨那里拿到了更好的药材的缘故,还是他本身炼制手法也有进步,抑或是韩忱受了几日前的刺激,太过想得到前世的记忆,他这晚用了千菖道人加了料的引魂香后,竟然真的又梦到了前世的姜璃。 他梦到自己收到了母亲和妹妹的书信,说瑾惠郡主在家忤逆,不顾她们的劝阻,一意孤行,竟离书出走,说是要过来西夏寻他。除了母亲和妹妹放在一起给他的这封书信,后面还有妹妹单独的一封,韩烟霓说瑾惠离家出走之事颇有蹊跷,说他不在京都的这半年,瑾惠好像跟西夏王世子项墨颇有来往,她怀疑她去西夏是否和项墨有关系。 他收到这封信非常愤怒,项墨觊觎瑾惠他是知道的,但却不知道最近这半年他们竟然还有往来。但不可否认,她也是有些担心瑾惠的安危,这千里迢迢,若她不是和项墨一起,一个貌美女子私自过来,简直是不能再危险了,因此她和不和项墨在一起,他这心里都给刺激得不轻,收到妹妹的信之后就亲自带了人去寻她。 他派了人一路探听她的消息,可是她走的隐秘,竟是将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这让他惊怒异常,他本来是不怎么相信瑾惠会和项墨私奔的,可是看着像凭空消失的人似的,他不能不怀疑是项墨的手笔。 直到他看到他牵着她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两人行迹狼狈,却举止亲密,先前两人更是共乘一骑,然后他的下属跟他报告说,查到这些时日瑾惠竟是一直和项墨在一起的。 项墨本来就是他的死敌,值此之际,他单枪匹马,本就是杀他的最佳时机,因此待她向着他奔过来,趁项墨分神之际,他便命弓箭手齐齐对准了他,将之射杀。 然后他怀中的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竟是要推开他不顾一切回到那项墨身边,他自然不会允许,愤怒之中,他竟然鬼使神差之下一刀刺向了她心口,然后她便那样愕然的看着他直直晕倒在了他怀中。 之后便是和千菖道人协商,用秘术困其魂魄,以心头血以换取心上人的重生机会。韩忱梦到这些的时候,那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渐渐便又仿佛回到了他们新婚之日,韩忱欣喜若狂,只当是他的转魂再生秘术成功了。 既然是自己求来的重生,他自然是不会再犯前世同样的错误,如何会荒废这洞房花烛夜? 他抱了心上人一次又一次的翻云覆雨,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转生还是梦境,只觉得疯狂的尽兴填满他这些时日所有的愤怒不甘和痛苦,他搂着怀中人一遍一遍只觉得如何也要不够,虽然他抱着怀中人之时,有时也会闪过疑惑,因为有时他又仿佛是回到那些日子,和妹妹韩烟霓夜夜疯狂的日子。 这日早晨,宜欣正在用早膳,就有小丫鬟过来请她,道:“夫人,大人那边传话说,请夫人到他院子里说话,好像是想和夫人谈谈大小姐去西夏王府的一些安排。” 宜欣的身子已经快七个月,她听了丫鬟的传话,便扶了自己大丫鬟月环慢慢去了外院韩忱的住处。 宜欣到了外间,并没有人在,韩忱不重女色,外院并没有丫鬟服侍,她平日里也是常过来这边的,也不在意,便径直的去了韩忱的睡房。 一进入房间,宜欣便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她正在孕期中,最忌讳各种香料,因此一闻便皱起了眉,站到了房间一侧,示意后面跟着的小丫鬟去开了窗户。 睡房用了屏风分一为二,里面便是挂满了帷帐的睡榻,睡榻旁还有供休憩的矮榻,外面则有一张长几几张凳子,是平日里韩忱睡前看书用的。 韩忱并不在房间外侧,她有些奇怪,冲着里面唤道:“夫君?” 并没有人答他,想到韩忱叫她必是有事,可能是等她之际去了榻上小憩,于是宜欣等窗户开了通了一阵风,便扶了月环的手绕过了屏风,去看那帷帐内的睡榻,果然影影绰绰的就见到韩忱仍在床榻上躺着。她心里想他昨晚必又是晚睡了,便让跟着的丫鬟留步,自己上前笑着掀开了帷帐。 然后宜欣像见到了世间最惊恐的事般瞪大眼连尖叫声都没发出来,就被一脚直直踢到了快七个月的肚子,然后便捂着肚子倒在了在韩忱的床前。 月环及后面跟着的大小丫鬟们都吓得大叫,看着地上慢慢流出的血迹,连扶起宜欣到一旁的榻上躺下的勇气也没有,只尖叫着“夫人,小姐,县君”,一时尖叫声,传大夫声,禀告老夫人声一片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  唔,只有3000字,晚上还有一章~~~ 第166章 前世了三 韩忱在梦中正在跟心上人卿卿我我,翻云覆雨,却看到韩烟霓突然闯了进来。韩烟霓看见他和那人在一起,眼睛都红了,一副又震惊又难过又想扑过来的样子。 韩忱看见韩烟霓,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见她还一副泪水涟涟又对着自己心上人目露凶光的样子,忍不住就上前狠狠踢了她一脚。 可是韩忱踢了她之后,可是他踢了她之后,一阵力竭坐到床上,梦境被断,眼前那张震惊和因他那一脚而皱起十分痛苦的脸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宜欣的脸,然后他的目光下滑,就看见她捂着肚子慢慢滑到了地上。 韩忱只觉大脑一片晕眩,现时和梦幻,前世和今生不停在脑中切换,那床榻外各种尖叫声嘈杂声只吵得他头疼欲裂,他缓缓转头看床榻上他身下的女子,那哪里是什么心上人,分明就是他的好妹妹韩烟霓。 韩忱看着那因纵-欲-过度而面色潮红此时昏迷不醒的韩烟霓,伸手就想去撕她面皮,那心里却已升起一片绝望愤恨恼怒,手还未触到到韩烟霓,就喷了口血缓缓倒了下去。 第101节 韩忱昨晚所用的引魂香本就加了及其霸道的**药草,意志不坚之人早魂迁魄裂,他竟能在最近各种刺激之下仍能引魂至前世,已属少见,只是到底心神太过偏执,在**药草的作用下,把进入房间的韩烟霓当成了心上人,又整晚泄-精-过度,终于在这一早的刺激之下魂裂吐血而亡。 韩老夫人得到消息匆忙赶过来,一眼见到的就是躺在榻上面如白纸冷汗淋漓□□的儿媳妇宜欣县君,她心烦意乱之下刚急忙上前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了一侧床榻那边传来动静,转头一看,神魂差点也都惊骇得飞了出去,却见那白色的帷帐上已挂了一长条可怖的红色血迹。 韩老夫人就是一晕,被身边的老嬷嬷险险扶住了,她也顾不得什么,就踉踉跄跄的扑到了床榻上,掀开帷帐,看见床上那凌乱得不堪入目又散发出一阵阵靡香的情状,差点又是晕了过去。 后面的人只瞄了一眼就都吓得不敢抬头,唯有那老嬷嬷经得事多,先就扯了薄被帮床上赤身**的两人给勉强遮住了。 韩老夫人也顾不了那么多,她看着床上斑斑血迹,就去查看床上两人,却见韩烟霓露在被外的肌肤全是青紫,面色赤潮,此时亦是昏迷不醒,而韩忱趴在韩烟霓身上,头朝下,也看不出什么。 韩老夫人忍住惊痛,颤颤巍巍的唤道:“忱儿,忱儿。” 想到这么大动静,儿子也没出声,再看那一路滴过去的血迹,韩老夫人心里更觉不好,伸手就去推儿子韩忱,翻开他,赫然就见他嘴角胸前都是血迹,鼻息却是丝毫也无。 韩老夫人再也受不住,那泪就汹涌流出来,只不停的搂了韩忱喊:“忱儿,忱儿。”又让下面的人去叫大夫。 先前宜欣的侍女已去传了大夫,待那大夫召了过来,韩老夫人也不让他去看抱着肚子□□着的儿媳妇,只让他过来先看儿子韩忱。 老夫人经历过丧夫,又连丧两子之痛,虽然平日里对韩忱要求颇多,但对这独子,其实那就是她的命根子啊。 大夫仔细给韩忱把了脉,翻了他的眼皮,叹了口气,对着韩老夫人摇头道:“大人脉搏已停,气息亦灭,老朽已无力回天,老夫人节哀吧。” 韩老夫人听了此话,直直得就晕了过去。 定昭三十四年十月,大齐西夏都指挥使司和州指挥卫所下属千户韩忱因服用过量**药草又纵欲过度泄精而亡,其夫人成郡王府外孙女梅菀思因目睹其夫身亡而受不住刺激,未到七个月便早产,胎儿不足月出母胎后便断气而亡。 韩忱死后,韩老夫人一直不能接受现时,醒了又晕过去晕了再醒,迷迷瞪瞪几日才算缓过来,韩忱的后事全部由家里忠仆给处理了。 韩老夫人醒来之后得知儿媳妇早产胎儿身亡,第一件事便是冲到宝哥儿房里抱着宝哥儿日夜不撒手。 且说韩烟霓那日因被韩忱在梦境之中折腾过度昏死过去,一直到第二日夜晚才醒过来,待她醒来听说韩忱身亡,不顾自己身上伤痕累累爬到了韩忱灵前,犹不敢相信。 她昨日虽被韩忱折腾得昏死过去,这日迷迷糊糊中却似梦到自己穿了大红喜服嫁给了韩忱,后又怀了韩忱的孩子,本似一片繁花似锦,韩家却突然被抄,夫君韩忱被杀,全家落入大狱,她也在狱中难产身亡,然后惊醒便听到了现时中韩忱身死的噩耗。 她呆呆跪在灵前竟是不知自己到底是身在梦中还是身在哪里。 另一边厢,大齐西夏都指挥使司觉得韩千户死因可疑,派人调查,发现韩千户和北辽道人千菖道人过从甚密,追捕千菖道人,以期查明真相。 无奈千菖道人可能早知事发,连夜逃走,并未能抓到,反而指挥使司的人在韩家发现韩忱与北辽三王子元真的来往书信,又抄出大量违法生意账簿,于是查封韩家所有财产,上报大齐皇帝后。 一个月后,景帝下旨,定韩忱私通北辽之罪,剥韩家世袭官身,所有财产充公,念成郡王府外孙女梅菀思不知其罪,判其与韩和离,不必为其守孝,并可带走其嫁时嫁妆。又念韩家世代忠诚,满门忠烈,免韩家家眷流放之罪。 韩家所有财产被没,家奴充为官奴,唯有宜欣嫁妆丰富,不受影响,然而那日宜欣受刺激太大,又早产大出血伤了身子,大夫说可能将来都难再要孩子,因此那日之后都是缠绵病榻,整个人也是木木的,一应事宜都是她身边的嬷嬷大丫鬟处理。 那些嬷嬷大丫鬟恨透了韩老夫人和韩烟霓,若不是韩烟霓和韩忱苟且,她家县君如何会提起发动,对,还挨了一脚,若不是大夫来了,韩老夫人却不给大夫帮她家县君治疗,说不定她家县君身子也不会坏成现在这般,因此哪里还肯照看韩家之人,更别说那韩忱的“庶长子”宝哥儿了。 所以官府没收韩家所有财产物业后,宜欣的管事嬷嬷就近买了个院子,将宜欣挪了过去,却是理也没理韩家众人的。 韩家是私通北辽之罪,就是韩家旧识或韩忱同僚也不敢关照他家,还是项墨派了一个小管事,安排了一个一进的破落小院子接了韩老夫人韩烟霓和宝哥儿一起去住,但除了安排了两个粗使婆子送了些柴米油盐给了几块银子其他什么也没管。 韩烟霓哪怕因韩忱之事心神俱碎,心灰意冷之际,也受不得如此恶劣环境,曾试图去求西夏王府,却被管事警告道:“你与马夫苟且生子,又与兄长勾搭成奸,害其精尽人亡,此等卑劣之人,如何能为西夏王府后嗣?你的身份早已被西夏王府抹去,若执意要回王府,怕也只会被清理门户,还不若就在此安安分分生活,说不得还能得个善终。” 韩烟霓不想西夏王府竟知其做的所有事,她就算对其祖父不熟,也知道他的暴戾性子,也知管事所言俱实,只能跌足在地再不能发一语。 韩老夫人也不管韩烟霓,她早恨透了她,大夫说他儿子泄精过度而亡,也就是说儿子是死在了韩烟霓身上的,以往她有多疼韩烟霓,现在就有多恨她。若不是还有个宝哥儿在,她早掐死了这个小贱人,现在也是眼不见为净,只要韩烟霓出现在她面前,她看她的眼神就都跟啐了毒似的。 且说回千菖道人,千菖道人在给了加了料的引魂香给韩忱之后,就知事发后必会查到他身上,因此连夜就离开了西夏,从西域转道北辽。 只是在他快要离开西域转入北辽边境的时候,却受到了一群黑衣人的追杀。 千菖道人功夫不弱,且他身上古怪东西甚多,饶是这群黑衣人武功高强,也仍是追杀了数日才在祁连山脉将其逼入绝境,黑衣人也已经损伤数人,所剩无几。 千菖道人再无还手之力,不甘心的问道:“各位所为何事,竟是苦苦相逼,一定要取在下性命?若是为钱财,小道可以十倍偿之。” 黑衣人这些时日从不与之交谈,这日看其已经血流快尽,奄奄一息,才冷道:“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也只晓用钱财动人心,我们少主曾救你师弟北辽三王子,多年提供西夏药材供你炼制香料,却不想你竟狼心狗肺,谋害我们少主,枉费我们少主那般信任于你。” 听其语气,竟应是那韩忱之人。千菖道人知道韩家为大齐世袭将领,手下必养有忠仆,之后韩忱精心谋划复仇,更是花巨资养了一批暗势力,想必这些人便是韩忱陪养的暗势力了。 千菖道人惨然一笑,低喃道:“原来是他,呵呵,他救元真,与我何干。和我合作也不过是两厢情愿,他为求通前世,用料过猛,才致身死,又如何怪到我身上?你们当知,逼我至此……” 他想说,你们逼我至此,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黑衣人却不待他再说,上前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不过黑衣人杀了千菖道人,却也没有走出祁连山脉,一个也不剩的全死在了深山中,却是千菖道人临死前,放出了引虫香,吸引山中剧毒幼虫,这些黑衣人一个也没有逃过那些毒虫的暗中攻击。 第167章 惊天一问 韩家覆灭犹如一夕之间,姜璃还有些不可置信,她问项墨道:“他死透了吗?” 项墨抱了她在怀中,道:“死得不能再死了,本来打算让那老道锁了他的魂炼上一炼的,可是那老道对这炼魂一道其实根本就不熟,为免出了岔子搞出什么意外,直接弄死他算了。” 姜璃靠在他怀中,有一刹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那些人也许根本算不得怎么厉害,无论是她的父王也好,项墨也好,如果有心让他们去死上一死,其实本来也不是多难的事,前世让他们能伤害她父王,项墨,不过都是因为她而已。 她眼睛又忍不住湿了,把脑袋埋入项墨怀中,低声道:“阿墨哥,项二哥,对不起。” 项墨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阵阵幽香,心里自知道那所谓前世之后产生的暴戾情绪都仿佛被抚平了下来。他伸手拂过她的脸颊,又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温暖又干燥,那掌心的因常年握剑而长出的厚茧握在姜璃娇嫩得犹如花瓣的手上,却又莫名的契合。 他道:“阿璃,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我不知前世后事如何,但我觉得今生我们能在一起,必然是有一定的原因,我并不好奇那些缘由,因为我只需要知道你是在我身边这个结果就可以了。” 姜璃感动,心里又酸又软,在他怀里“嗯”了一声,半天才像是想起什么问道:“那那个千菖道人,就这么放过他吗?” 姜璃知道项墨收服了那道人,但想起那道人的手段总是令她浑身不适。 项墨略略扯了个笑,知道她的害怕,拍了拍她,柔声道:“他既对你有威胁,哪怕只是前世,我又怎么会容忍他活着,你放心,他此时应该已经跟韩忱的人同归于尽了,以后你都不要担心这个。”会这些邪术之人,他知道一个就杀一个。 不过项墨没说的是,他如何会知道天香教那些秘事,不过是因为他的师门绝尘谷的祖师曾是天香教创教圣女的同门师兄,也曾是她的未婚夫,前西夏国灭,祖师爷不愿为他师妹以复仇手刃新西夏王室己任,最终两人分道扬镳,创教圣女去了北辽,选择了天香教教主,共同创立了天香教。 项墨听姜璃说到她自己前世被韩忱射杀,而韩忱锁魂姜璃却失败,然后姜璃带着记忆重生,他直觉这其中有些蹊跷,却也不急着去打开这个谜团,尤其是绝对不会想从千菖道人那里打开这个谜团,以免有任何差错伤害到姜璃。他的直觉觉得,也许他的功法突破十层,很多事情可能就会水落石出,所以只要姜璃现在在他身边,他就有这个耐心慢慢等。 两个人都再也没有提过韩家其他人,在他们眼里,甚至是姜璃厌恶至极的韩烟霓,现在也不过是尘埃般的存在,根本就不会再入他们的眼了。 其实韩烟霓之子的父亲,那个马夫,本就是安王府之人,那日之后,就被姜璃抓了起来送到了庄子里看管了起来,她也懒得管这人,待嫁给项墨之后,便把人交给了项墨。 韩烟霓现在这状况,这个马夫倒是没派上用场,只是宝哥儿日渐长大,那相貌越来越随了那马夫父亲,由着韩老夫人和韩烟霓互相猜忌折磨,韩烟霓又不是个能吃苦的,怕是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 韩家事毕,也渐到了年底,项墨处理完了灵州的事,便也着了姜璃准备回庆州过新年。 回去之前,姜璃倒是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却是他二哥和表姨母阮安梅之女梁萱定亲了,速度如此之快,倒着实让姜璃吃惊。 其实这却还是跟姜璃有些关系,姜璃虽说明面上没有干涉这件事,暗地里却还是送了封信给其母安王妃,很是赞了梁萱一番。 安王妃觉着女儿虽然脑子不算特别聪明,有一点却还是不错的,就是识人还算清明,例如她的好姐妹赵澜,宜安县君,个个都是很不错的女孩子,因此还算是相信她的眼光。当然了,安王妃是不知道姜璃前世的眼瞎,否则也不能下此判断了。 另外安王妃与阮安梅是表姐妹,年龄又相仿,自幼关系就是亲密的,梁家家教又不错,她还是相信阮安梅的女儿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听儿子说要求娶,稍微打听了下,就派人去求亲了。 她也是怕了老安王爷给长子定的亲事,生怕安王也脑子抽筋在外面定了哪个同僚或恩人之女,既是次子喜欢的,又是个好的,当然赶紧给定下来。 梁家先前的确是打算把女儿许给程英勋,奈何梁萱自己看上了姜晞,再者姜晞的各项条件与程英勋相比只好不差的,阮安梅只好跟程大夫人苏氏好一阵求罪,为着女儿,还是应了安王府的求亲。 程家自是心里郁闷,可强扭的瓜不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无奈认了这个事实,苏氏心底还自嘲一番,当年自家大哥心仪阮皇贵妃,也是临定亲时突变,他们苏家果真是前世欠了他们阮家的,难道是自己母亲幼时欺负阮安梅母亲欺负多了的缘故? 程大夫人苏氏还能自嘲一番,她儿子程英勋可没这个好心思,程英勋自幼爱慕梁萱,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突变,他觉得自己和梁萱婚事的变化起因都是苏箐,对其再无好脸色,日日也都待在了军营再不回家。 虽然程英勋也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但婚事起变是因了苏箐却也没错,因为他很清楚梁萱的性格,若是她和自己定了亲,再见到姜晞,必也不会起其他心思,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姜璃收到消息,自是收拾了好一份厚礼送了梁萱,回西夏途中路过凉州城时,只恨不得再把梁萱带回王府,看得程安安眼睛直翻,没好气道:“瑾惠你好没道理,既是这般喜欢萱妹妹,就不该撺掇着把她许给了你二哥。虽说是你二哥吧,但萱妹妹那可是要嫁到京都的,以后说不得一辈子都难见到一次的,还不若嫁给我哥,在这西夏,你想她什么时候去王府住上一段时间不行?” 程安安性格直率,她当着梁萱和长辈的面说这话虽然不那么妥当大家却也不会真的怪她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姜璃就拧了拧她,笑道:“是,是我失策,不过,没有萱妹妹,不是还有你吗?告诉我,你看上了我们西夏哪个世家子弟,我定是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的。” 程安安怪叫一声,道:“瑾惠你可真是个貔貅,只吃不吐啊!”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便都忍俊不禁起来,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啊,程大夫人都受不住打了女儿几下,无奈的对姜璃道:“这孩子真是被我纵坏了,怎么就这么个脾性呢!瑾惠你还是要打要骂都随你吧!”说到这里还真是忧伤,梁萱那孩子多好啊,可惜没能娶进门。 姜璃笑道:“我哪里舍得打她,她可是人见人爱的金元宝呢!”这话正是对了前面的貔貅一说,说的众人又是一笑。 消息总是有好有坏,姜璃得知自家二哥和梁萱定亲一事,这高兴劲还未过,就在凉州城又收到了另几封传信。 一封来自西夏,明惠郡主病重,项大夫人被特允出来看望完明惠郡主之后,只说明惠是被人所害,疯疯癫癫,撒泼卖痴,让人看了真是又觉可恨又觉可怜,明惠只拉了项大夫人叫着“祖母,祖母”,竟是求着姬王妃,送她回京都安王府,说是死就让她回京都死在安王府吧。 另一封来自京都,是姜璃母亲安王妃所书。 安王妃说了几件事,一件是姜璃的大嫂庄氏婉如病逝,另一件是项老王妃听闻项氏西府七八年前谋杀其侄西夏王先世子一家之事后深受刺激,生了场大病,结果这病还未好全,接着又听说孙女明惠郡主病重,一时就受不住,瘫痪在床了。 姜璃收到这几封信,真是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又苦又涩,没有丝毫的快慰。大嫂庄氏并不是什么奸恶之人,她也曾努力去适应大哥的生活,奈何环境所限,大哥性子又冷,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一步一步行到此地步,委实令人难过。 而项老王妃病重的消息,更不会让姜璃开心。虽然项大夫人母女自她幼时就几次三番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计谋嫁祸她甚至暗害她,祖母项老王妃从来也没怎么把她当亲孙女看,但姜璃虽然讨厌她们,却也从没有恨她们至死的地步,如今她们处境凄凉,虽不至说多么心软,但也不会如听到仇人倒霉那般快慰就是了,只觉惆怅。 大抵若是自己的亲人对自己再不好,哪怕是杀人放火呢,自己亲手报仇了,也不会多痛快吧,原本亲人相残,就不是件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当然,姜璃和她大伯母及祖母之间,应该还算不得到杀人放火这种程度。 京都安王府。 昏黄的屋子里,除了项老王府的心腹老嬷嬷关嬷嬷在一旁服侍,床前站着安王爷姜以承以及躺在床上的项老王妃之外,房内再无他人。 项老王妃对着安王喘气道:“去,把明惠接回来,把我的孙女接回来,你是要眼睁睁看着我死了,也不让我的孙女给我送终吗?” 安王爷看着床上已是瘦骨嶙峋的老太太,面上并无多少表情,只劝道:“母亲,西夏那边来信说明惠病重,实在不适合远行。” 项老王妃听言眼睛狠狠盯着安王,道:“那你去,你去亲自把我的孙女接回来。看看谁害我的孙女,到底是谁害我的孙女!还有翊儿,把他也接过来!” 安王爷无奈,道:“母亲,项翊是西夏王府子孙,明惠已嫁他为妻,如何能全部说接来就接来。而且明惠是生产过后一直未好全,又受了外家被抄的刺激,这才病了,哪里会有人害她。” 项老王妃听了不仅没被说服,还气得胸脯一阵起伏,闭了眼,好一阵才睁了开来,才冷着声音道:“这么说,我是再也见不着我的明惠了吗?” “母亲,您且好好养着,待明惠病好些,我就派人把她接过来陪您住一段时间。”安王继续劝道。 “呵,呵呵,病好,我再清楚不过,我怕是好不了了,我的孙女怕也是好不了了。” 项老王妃眼睛里滚下泪来,继续低低的笑道,只是那笑声真是说不出的渗人,“翊儿,那个傻孩子,怕也难长久吧。我的大哥,我的傻大哥,呵呵,竟是由着你们大齐皇室这群黑心的,在我们西夏王室搞风搞雨,任意妄为,害我大嫂,杀我侄子全家,谋我侄子王位,又杀我恒儿,夺走他的王位。” 说到最后,她突然就抬头冲着安王尖声道,“你,不是我的儿子吧,我的儿子,我真正的承儿也早就死了,你,是那个贱人的儿子吧?”那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丝毒怨,仿若那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浑身都带着毒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大家记得看上一章昨晚的更新,么么哒~~~ 稍微修改了一下~~ 第168章 王府旧事 安王听了项老王妃的问话,脸色只是沉了沉却并没有丝毫讶异,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 项老王妃看着他的沉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撕心裂肺的咳了两声,却又因着身子羸弱,声音闷哑,只让人觉得憋得痛苦,声响却并不大。 安王看着项老王妃,这个他喊母亲四十年的人,心底不知是该悲哀还是该同情,还是该痛恨。这么多年来,他都以为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就是他父亲临死之前,都没有告诉他,还是他因了她的请求,去见皇帝,皇帝给了他他父亲的遗书,他才知道真相。 原来这个他喊了四十年母亲的人,却是他的杀母仇人。 四十多年前,当时的皇帝还是先帝文帝,现在的景帝连太子都不是,只是先帝的第四子,但作为先帝元后的独子,深受先帝宠爱,不过元后早亡,当时的皇后却是袁氏,且袁氏也有一子为皇三子,较景帝还要年长些。 且不说宫中的复杂,那时的北辽较现在实力还更要强大些,北辽皇帝好战,几次攻破东北边关,西部的西域诸国也乘火打劫,东北,西北,西部边境三面夹击,因此阻挡西域和北辽在西北攻击的西夏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如若西夏有异心,或与北辽合谋或乘机叛乱,大齐根本守不住。 第102节 因此先帝不仅将爱女文华公主赐婚于西夏王,亦赐婚项氏西府嫡长女于皇四子也就是当今景帝,这也是先帝爱重皇四子属意其为储君之缘故。 但这还不够,先帝觉得娶了项氏西府的嫡女还不够,待西夏王府独女也就是如今的项老王妃长大,又将其赐婚自己信重的安亲王府为安亲王世子妃。西夏王府独女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重要过项氏西府的嫡女,先帝想联姻却绝不会将她赐给其他皇子,避免威胁四子的地位。 先帝素来信重安亲王府,安亲王世子身份又够,项老王妃也见过安亲王世子对其也很满意,遂欣然允婚。 可是当时的安亲王世子,也就是现今安王爷的父亲老安王爷,其实已经有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为当时户部尚书苏家的嫡女。但赐婚圣旨一下,不愿退婚的苏家女只能屈居为侧妃。 项老王妃嫁过来后和苏侧妃先后有孕,项老王妃生长子姜以恒,苏侧妃却因误食了滑胎之物小产,三年后两人再次怀孕,苏侧妃这次也是多灾多难,她自上次滑胎之后本就身体不好,太医让她不要有孕,怀上后一查出来就建议她滑胎,可是苏侧妃却坚持要这个孩子,最后项老王妃再次产子姜以承,苏侧妃却是一尸两命,难产而亡。 长子姜以恒跟着项老王妃长大,但老安王爷嫌弃项老王妃教导下的长子顽劣不堪,便自他出生满月就将他接到了陕西的安王府亲自教养。 虽然老安王爷一直更喜欢和器重次子,却早早就请封了长子姜以恒为安王世子,因此并没有人怀疑过姜以承的身份。 姜以恒议亲时,项皇后和项老王妃一心求娶西夏项氏西府的嫡长女项娜珠,景帝和老安王都默许了,随后老安王便给次子定了顺国公府赵氏二房的嫡女赵敏媛。 再之后,长子姜以恒在与西域的战争中战死,老安王为次子请封,为安王世子。 因次子姜以承自幼都是老安王一手带大,项老王妃自是和他疏离不亲近,且长子长相偏西夏项氏多些,而次子却和安王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项老王妃的重心和关注点一直都在长子身上,待两人娶妻生儿育女,一个是娘家之人,一个是令老王妃讨厌的装腔作势的赵氏,项老王妃更是偏宠大房。 只是长子突然战死,项老王妃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然而她这时再看次子,还有次子的儿女,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怀疑犹如一颗恶毒的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虽然用理智狠狠压制,但却往往在行为中忍不住就将那怀疑带出来,发泄自己心中隐隐的怨恨和恐惧。 她的怀疑并没有任何事实根据,但就是一种直觉,长子在时,她不关注次子,但长子死后,她看次子却怎么看怎么都有种疏离和隔阂感。再看次子正妃所出的两子一女,侧妃所出的二女一子,那都是站出来都让人眼前一亮的英俊或绝色。但从他们身上却找不出丝毫他们项氏的特征,哪怕是一点点。 再看那容侧妃所出长女宜雅县主,她偶然竟能从她身上看出那苏侧妃的影子,第一次发现这点时她也是异常惊恐,大病一场,这样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让她难以接受。 她恨那苏氏,她自和老安王大婚,他来她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对那苏氏体贴入微,因此得知苏氏也有了身孕后,便用了西夏王室的秘药千雪草打掉了苏氏的胎儿,也坏了她的身子。所以苏氏的第二胎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很清楚那千雪草的效力,她绝对很难活着生下那孩子。所以苏氏难产一尸两命根本就是她意料中的事。 所以哪怕那怀疑在她心里种了根,她也只能狠狠将这怀疑压下去,况且,她还能怎么办呢?现在次子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安王府的主人。 而且她这么些年来观察次子的态度,委实看不出异样,虽然待她不算亲热,但却也是孝顺的。如果他是被替换的,如何会待她这个杀母仇人如此? 可是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即将死去,她最在乎的孙女已经不在她身边,还被他们害得病重,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去,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她不弄清楚真是死不瞑目。 安王看着她,面上虽是面无表情,但心底却也是翻江倒海,又酸又痛。他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不敢置信,谁能接受自己叫了四十年母亲的人竟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呢?虽然他跟她并不亲近,但那也是他的母亲,他幼时也曾经渴望她像对待大哥一样对待自己的母亲。 他的确不是面前这个女人的儿子,他的母亲是先帝先户部尚书后首辅苏家的嫡女他父亲原本的正妃,却因着这个女人退为侧妃的苏氏,可这个女人夺了他母亲的正妃位还不够,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害她母亲,致她难产而亡。 他父亲老安王为了让他能够逃过她的毒手,替换了她所出之子,却养在了自己身边。但他父亲临死之前,都没有跟他说出事实,只交代他要孝顺这个女人,说他对大哥多有愧疚,让他一定要善待寡居的大嫂和侄女便去世了。 若不是他去求景帝,求他让他把项翊和侄女接回京都,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真相,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孝顺和迁就的母亲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安王沉默着,项老王妃心里却有千万个疑问,她恶狠狠又有些休斯底里的问道:“孩子,那我的孩子呢?那个混蛋,他把我的孩子弄去了哪里?” 安王看她,只觉又倦又厌,一点也不想回答她,只道:“您好好歇息养病吧,明惠那里我会交代瑾惠照顾她,待她好些,就接她回来看您。” “呵,呵呵,你可还真是她的好儿子。她就是跟你一样,是个善良的,可是我最是厌恶这种善良,明明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还要在我面前一副悲天悯人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样子,明明我们已经撕破脸皮,你死我活,还要在我面前作出伪善虚情假意的面孔,你果然是她的儿子,也跟你的父王一样虚伪,恶心透顶。” 项老王妃“桀桀”怪笑着,仿佛说着最大的笑话。 安王心里一阵怒气翻腾,狠狠捏着拳头才按下去心中的怒气,咬了牙道:“你觉得是她夺走了你的一切,难道不是你夺走了她的一切吗?本来应该属于她的父王正妃的位子,她的儿子,甚至她的性命?她,到底欠了你什么?” 项老王妃听他终于有了情绪,肯带着真实的情绪跟自己说话,反倒是平静了些,她冷笑道:“她欠了我什么?难道她那正妃的位置是我从她手里抢来的?我的正妃的位置,是你们大齐皇帝求我父王和兄长让我坐的!既然求了我做正妃,就当一心一意待我,为了安抚我项氏战死的多少儿郎,为了拉拢我西夏的子民,你们娶了我来,却要让我活守寡,看着他对着那贱人情深义重,活似我多对不起他们似的,凭什么!” “呵呵,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该做个标牌,让她享尽我夫君应该给我的一切!她要怨就去怨你们这群大齐皇室黑心的男人,你们大齐的狗皇帝,当初需要我们西夏为你们流血作战时,求娶皇后娘娘,求娶我,却一个个的对我们虚情假意,过河拆桥,兔死狗烹,逼死皇后娘娘,杀我恒儿,换我幼子,害我的明惠。” “恒儿,对,还有恒儿,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的恒儿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你们一同上战场,死的是他,而不是你?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父亲,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为了让你坐上世子位,杀了自己的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说,权势真的是沾满了不少人血和累的东西…… 第169章 已经太迟 安王看着项老王妃,他一直觉得她不怎么聪明,甚至可以说太愚笨,当然那个时候她还是他的母亲,他有这种不孝或者大逆不道的想法实是不应该,唯有把这个想法死死吞进肚子里给她善后,可是现在她不是他的母亲了,他却发现原来她也有聪明的时候,或者这不是聪明,而是以最大恶意揣度人,然而却偏偏猜的**不离十,至少和景帝告诉他的**不离十。 他当时去找景帝跟景帝说接回项大夫人母女和项翊,景帝没有说什么,只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吩咐人取了一封书信给他,然后挥退了众人,令他自行打开阅读。他疑惑的打开,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父亲老安王爷的手笔。 老安王爷详细交代了他的身世,也告诉了他,他兄长的死并非意外,虽然项老王妃杀了他的母亲,但安王府愧对老王妃良多,老安王爷仍是吩咐他善待老王妃,也善待他的大嫂和侄女。 饶是安王一生征战沙场,什么事没见过,也被此事给惊得面色剧变,遍体生寒。他拿着那薄薄的纸片,却犹如千金重,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景帝叹了口气道:“当年你父王根本不想娶项氏,但项氏看上你父王,国事重于家事,先帝下旨,他不娶也得娶。你生母身为朝廷重臣之女,也甘愿退居为侧妃。但项氏歹毒,毒杀你生母,若她知晓你是苏侧妃之子,必不会容你,你父王才出此下策。” “因你生母之事,你父王早年深恨项氏,且大齐和西夏的平衡不能打破,安亲王府历来都是朕和朕的父皇先祖信重的股肱之臣,如何可能让被项氏养得只亲近西夏项氏的长子继承安王府爵位,接手兵权?所以你父王默许了你大哥的意外。但你大哥毕竟是他长子,你父王对他身死之事也愧疚半生,临终时亦不想跟你说出来,以免你因杀母之仇恨上项氏,他还是希望你善待项氏。” 太多的信息,让安王的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但他毕竟是多年征战沙场的将军,意志力和定力都非常人可比,他收了收惊恸的情绪,问道:“我母妃真正的幼子去了哪里?” 仍称呼项氏为母妃,景帝便知道他并没有因此事有多痛恨上项老王妃,也实在是项老王妃虽然歹毒,但上一辈的事情已经比较久远,相反,安王和他大哥虽算不得多么手足情深,但兄弟情义还是有的,那遥远的杀母之仇可能要反复咀嚼才会觉得疼痛,但大哥所谓的战死竟是人为的确更能让他惊痛。 景帝也不相瞒,道:“他一出生就被你父王送了出去一个普通家庭领养,他的身份留在王府对他并没有好处,至于他的去处,朕没有问,你也无需问,就让他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生活好了。” 没有被杀就好,安王不希望一个刚出生的兄长或弟弟因为自己而被父亲处死,这让他实在难以心安。 他没有问既然他父王临终时都不肯说出来这个事实,为何却还留下了遗书在景帝那里。他半生都为景帝心腹重臣,如何不知道他父王和景帝的意思。 安王府手握兵权,虽然他父王和他都刻意归还兵权于景帝,但陕西还是有很大的兵权在他们安王府手上。陕西临近西夏,正如景帝不会容忍项皇后的儿子为帝一般,景帝更不会容忍一个太过亲近西夏王府的安亲王。所以项老王妃当初逼老安王为长子请封世子,就注定了他不会见容于皇帝。他父亲老安王再狠,若不是皇帝相逼,也断不至于为了让次子继承爵位,就杀死自己的长子。 而他父王因为长子一事,对项老王妃必有所愧疚,因此临终都不肯说出他非项老王妃亲子一事,只为了让他能善待项老王妃。但景帝既然能为了隔开安王府和西夏王府而弄死他大哥,又怎么会允许老安王将此事彻底掩下呢?否则,那弄死他大哥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所以景帝的手里就有了他父王的遗书,虽然答应他父王不到特别情况或万不得已不要告诉安王真相。 安王爷此时才彻底明白,为何旧年景帝会那么痛快的答应了西夏王府求娶他嫡女瑾惠郡主一事,不单止是因为瑾惠素来和当初的阮皇贵妃,现在的阮皇后亲近,还因为他不仅不是西夏王府的外甥,相反,还差不多可以说是仇人。 “这些事,西夏王府知道吗?”安王艰难的问道。 “你的身世这世上知道之人寥寥无几,他们定是不知的。但你大哥之事,他们应该是知道几分的。你大哥自小跟着项氏长大,对西夏王府颇为亲近,老西夏王说起来暴戾冲动,其实最为清明,很多事情该都是心中有数的。”景帝答道。 作为皇帝也好,作为西夏王也好,或者作为安王也好,身处那个位置,想要做最对最好的选择,从来都不会是最温情的选择。 安王离开皇宫后两日都不想去面对那个他喊了四十年母妃的女人,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以何种面目和态度去面对她。 安王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对着已经骤然白发苍苍的项老王妃,他却也无法生出多少仇恨来,只觉疲惫,他总算是理解他父王一直想将兵权交回给皇帝的原因了。 他对着项老王妃有些麻木道:“父王没有想对大哥不利,是不是意外都和父王无关。你还是好生歇息养病,我答应过你把明惠接回来,就一定会安排。” 项老王妃听到他这话又是一层打击,很多事情猜测是一回事,得到确认又是一回事,她想到自己当年满心欢喜的嫁进安王府,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可是没想到她的一生都生活在了欺骗和阴谋之中,更没想到自己的长子竟真的是被谋害了的,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喉间一阵腥甜,一口血喷出,就晕了过去。 安王吩咐了太医好生照料项老王妃,就心思沉重的离开了,他在自己外院书房坐了一阵也难解心中的各种夹杂的情绪,离开书房,竟然不知不觉就走回了正院,自己的正妃安王妃的院子里。 安王妃赵氏正在和管事议事,说着给梁家下聘礼的事。赵氏也已经年届四十,但皮肤仍然细腻,眉眼艳丽,神采飞扬,看起来不过二十几许,安王爷有一刹那的恍惚,因着赵氏向来沉稳端庄,他竟忘了其实顺国公府赵家的小姐素以容貌娇艳闻名,她生得其实从来都比容氏好多了,只是自己很少注意这些而已。 赵氏抬头看到他进来,就命了管事退下,管事给安王爷行了个礼,便拿着单子退下了。 赵氏起身迎他入座,笑道:“王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母妃她今日如何?” 说到项老王妃,安王心里又是一堵,他挥了挥手让旁边侍候的侍女们退下,才道:“无事,太医正在照顾着。”却是无心提及的样子。 赵氏看他脸色暗沉,又不似是担心老王妃,还无端端挥退了众人,必是有事,她心里狐疑,就问道:“王爷是收到西夏或陕西那边什么消息了吗?” 安王摇头,赵氏心里一松,只要不是宝贝女儿和长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天大的事对她来说都不是个事。 赵氏就笑道:“王爷您过来,正好还有件事跟您商量,我娘家大堂嫂托了我问话,想替青淮求娶宜兰,青淮那孩子您是知道的,虽算不得多出色,品性和功夫都是好的,又自小就对宜兰有心,我觉得还不错,就先问了问容妹妹的意思,她也觉得不错,现在就看王爷的意下如何?” 安王见她说起宜兰的婚事神情温和,提起容氏更如闺中姐妹般,心里有些异样,他一直欣赏赵氏处事明理大方,高贵得体,即使初时不喜容氏,也很少宣于言表,他也视她这样的态度理所当然,可是想到刚刚项老王妃的休斯底里和说起他生母怨毒的语气,又心生疑惑起来。 他问道:“敏媛,当初你怨过我吗?” 赵氏一愣,瞅了他一眼,她心思敏捷,如何不知他是何意,但仍是避重就轻道:“王爷说什么呢,无端端如何要怨你?” “当初我与你定亲,却执意纳了容氏为侧妃,之后也对其甚是宠爱,王妃有没有怨过我?”安王却不打算含糊过去,继续直白问道。 赵氏这下子真是惊了惊,狐疑的看了安王爷两眼,心想他这是抽什么筋啊,平白无事说出这种话来?平日的安王沉默寡言,身上带的都是肃气,哪里会是说出这种话的人? 赵氏定了定,就似真似假的笑道:“怨,自然是怨过的,初嫁女子,哪个不是希望自己夫君待自己一心一意,然后生儿育女,和和顺顺的过一辈子。” 见安王看着自己,似乎还在等着她的话,赵氏简直无语,只好继续道,“不过待有了昉儿,晞儿和璃儿他们几个后,日日都是操心不完的事,这偌大的王府也是各种事情要操持,我要是光顾着怨你,这日子可不是没法过了吗?” 她这幅不以为意的样子却让安王不能满足,默了两默就继续问道:“你不恨阿妘吗?你为何从来不曾暗地里对阿妘或是宜雅旼儿他们动手?这京都妻妾相争,各种手段我虽然不关心,也是听得多了的。” 我滴个老天爷啊,赵氏非常确信这安王爷肯定是受了什么不小的刺激,不过她可没兴致跟他掏心掏肺剖开自己的心给他看,也没打算用前朝那“以夫为天”的那一套来敷衍他,两人也算是相对了一辈子,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只道:“容侧妃并无不妥之举,宜雅几人更是唤我一声母妃,又从无不敬,我好端端干嘛要去害她们?不说他们无不妥,就算是有何不是,依礼教训就是,何须做些鬼祟之事?王爷,您是不是有事,如何都说些这样无稽的话?” 安王爷看她眼神清亮,神情坦然,可是对着自己说话时,却又似有一层无形的隔膜,虽然她的态度是极随意亲切的,可是他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他竟然不禁想起女儿阿璃对着女婿的样子,以前他一直不觉得阿璃有多像赵氏,现在才发现两人笑起来的样子极为相似,微微挑了眉,带了些许调皮骄傲的样子,只是阿璃对着项墨的时候大大的眼睛都是在闪光,满眼的信任和倾慕,他们之间那暗暗流动的气氛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忍不住吃醋。 可是他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赵氏身上看到过,她曾这样看着自己,对着自己,也或许有过吧,新婚的时候,只是那时他的目光不在她身上。她对着他永远都是温和的,客气的,带了丝容忍,微微隐者些傲慢,最多只像是对待一个亲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时间不敢说,么么哒~~~ 第170章 冷血皇权 安王又不是个傻子,他看赵氏如此模样,如何能不知她对自己的排斥和疏离?但如此说,对赵氏却也不公,她对安王府向来尽心尽力,对他也是尊重尽心的,那态度是真正的“敬如宾”。 其实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从一开始对她的略有愧疚和对正妻应有的尊重,早转化成了发自心底的信任和爱重,她在他心目中,很早以前就已不是容氏可比拟的。 可是,失去的东西失去了,就是永远的失去,他因她不能如女儿阿璃待项墨那般全心的依恋和倾慕而失落,可是以前他可也从来没想过,他可曾如项墨对待阿璃一般对待过她? 安王自幼在军中长大,身份高贵,身在皇家,从来没有谁对他说过对女子需倾心以对,皇室哪个不是一正妃两个侧妃还有几个侍妾,更别提那当皇帝的三宫六院。 对正妻保持尊重,处事冷静自持,保证各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地位,这就是他一贯受到的教育。他对女色其实并不看重,只是年少时喜欢了容氏的娇美,又不觉得纳侧妃有什么不对,纳便纳了,然后娶妻,赵氏符合他对自己王妃所有的要求,他更是很满意。 只是待他听到自己的生母的悲催的遭遇,听到项老王妃的休斯底里的控诉,他觉得她可厌可怖可怜,却也生不起多少恨来。因为他大哥的死让他受到的震撼更大,他大哥何其无辜?他们一起习武,一起征战,因为他的死对西域人仇恨,哪里会想到他的死不是西域人做的,而是他们效忠的皇帝做的。还有那个无缘可见的弟弟还是哥哥,如果,如果他就真的是那个老王妃生的姜以承,而他生母苏侧妃根本没有生下个孩子,景帝又会如何处置?安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升起。 安王府多少代都深受皇帝信任,委以重权,难道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吗? 安王看着眼前的赵氏,又想起女儿那神采飞扬骄傲的小脸,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的确是错过了什么,因为嫁了女儿才明白了那以前从没在意的事实,如果项墨娶了女儿,还敢同时弄个心上人做侧妃,让他女儿伤心,他是决不会觉得理所当然,坐视不管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的女儿是掌上宝,自己的王妃何尝不是顺国公府娇养的大小姐? 他看着赵氏,突然想,如果,如果没有阿妘一事,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他知道她是有多聪慧的,他心底深处有时候甚至会羡慕自己的儿子女儿,因为他知道做她的儿女,有她爱着照顾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他的事,不关她的事,她是绝不会插嘴多问一句的。他的心事,那向来也不是她会交心关爱的东西。 安王心里苦涩,他有多信重她,心里就有多失落。但是他的身世一事他还是不会瞒她,一来他喜欢她的聪慧通透,二来此事亦牵涉到长子女儿将来的行事,所以还是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大哥之死的缘由都跟赵氏说了。 饶是赵氏向来镇定自若,万事都处理自如,也是被此事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但赵氏亦非常人,顺国公府赵家乃前朝皇室后裔,大齐建国后得封为世袭罔替的顺国公,又因赵家女多嫁皇室,常被人称作后族,对皇权和皇权背后的冷酷无情理解之深,亦非普通世家女可比。 赵氏看了一眼面色沉沉黑如锅底的安王,心里骂一句狗皇帝,脑子里却立即就想到了此事的后续影响,女儿在西夏的处境和长子的婚事。 她沉默片刻,问道:“王爷待如何?” 安王道:“生母之仇,父王已结,我和她再不想见也便罢了。”其实不见她,对她还更好些,现在她见到自己,不过是见一次恨一次,那眼神比淬了毒的刀子还要狠。 “只是大哥无辜,我想把大嫂和明惠接回来。”安王道。安王虽然不理内宅,但西夏项氏西府被抄家半灭族,然后就分别传来项大夫人和明惠病重的消息,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况且女儿嫁到西夏,他如何能完全不管,自也是有派人打探那边消息的。 “不行!”赵氏立即否决道。 看安王诧异的看向自己,赵氏抿了抿唇,道:“王爷,此事事大,若接了大嫂和明惠回来,此事必瞒不住,届时西夏王府得知此事,老王妃乃是西夏老王爷亲妹,如何能噎得下这个气,璃儿在西夏王府必会受迁怒。” 对妹妹长子之死有所怀疑是一回事,但妹妹次子被换,然后为了这个假的外甥,大外甥被杀,小外甥不知所踪,西夏老王爷但凡还顾念一点这个亲妹,就不能熟视无睹。他可能未必会和景帝翻脸,但以后璃儿在西夏王府必会遭到人的责难,尤其是姬王妃还有心给女婿纳侧妃的情况下。 项皇后是项氏西府的女儿,又是私通北辽,西夏老王爷和西夏子民对她的被废和病逝可以漠视,但却不会对项老王妃完全不顾。 第103节 安王皱眉,这事倒是他忽略了。 “大嫂不好说,但明惠也喊西夏老王爷一声舅公,她又生了儿子,因不至于会怎样,最多我再去信给璃儿,让她看顾着些好了。”安王妃道。 安王点头,道:“也好,她毕竟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再有什么错,看在大哥的份上,也就算了。” 安王妃点头,并不欲就此说什么。因为明惠已经嫁人,她做错些什么,根本不是她们说算不算的问题。 安王自从景帝那里听来这些事,虽然面上看不太出来,但其实这几日精神都极度紧绷,睡眠更是差到极点,几乎都是几日没怎么合眼,此时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心情虽然继续糟糕,但那紧绷的情绪却得到了安置,和赵氏商量了几句,疲惫袭来,便在正院里歇下了。 赵氏等他睡下,自己却看着那跳动的灯火陷入了沉思。 景帝做什么,从来不是无的放矢,这人喜平衡之术,随着项氏西府的被抄,项皇后的被废和病逝,西夏王府和大齐就失去了原有的平衡,他想做什么? 可是他无论想做什么,她决不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他们博弈的棋子和牺牲品。 赵氏想着景帝可能的动机,避免安王府和自己子女的被动,她不是项老王妃,也不是老安王爷,她决不允许他们为着自己的谋算和所谓的大义去牺牲她的儿子和女儿。 景帝年岁已大,这两年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必是在为太子继位铺路了。景帝做了几十年皇帝,平衡之术玩得炉火纯青,但太子年轻,却未必把控得住这些老狐狸,压得住这种平衡。 在此事之前,项老王妃再不好,安王也是她儿子,是西夏老王爷的外甥,安王又将嫡女嫁给了西夏王世子,虽然瑾惠和阮皇后太子一系亲近,但安王府也和西夏王府的关系太近了,恐怕都近得让景帝不能安心闭眼了,所以景帝必要在这关系上插把刀。 这把刀插得的确够狠,还几十年前就布局了,不考虑瑾惠,安王爷就和西夏王府一下子从亲人变仇人了。 可是瑾惠已经嫁了过去,此事闹出去必然会影响到女儿在西夏王府的地位,所以景帝料到安王府必会将此事掩住,但西夏王府又不是傻子,肯定也能听到些风声,所以那关系就是面上亲近实际猜疑,所以就不可能联手背叛大齐。 而且不单于此,依着景帝那性格,后面肯定还有后手。这个狗皇帝,赵氏想着过往自家因着皇室而受的憋屈和窝囊气,真是气得牙痒痒。 只是此事,她要不要告诉女儿呢?女儿和项墨亲密,告诉了她就等于告诉了项墨,后果难料。可是不告诉女儿,若是别人先行得知,巧行对女儿发难,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岂不是被动? 还有长子的婚事,想到长子房里那乱七八糟的事,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虽说长媳新丧,她还是得早早筹谋,免得又被人算计了去。她现在倒是有点明白当年老安王为什么要给自己嫡长孙定个那样的孙媳妇了,大概还恩有一点,更重要的恐怕还是不想让景帝插手吧,定个家势破败的孙媳妇就以为能避事,也就只有这些被刺激过度自以为是的男人做的出来了。 第171章 姜氏的毒 项老王妃身边的老人都是西夏王府带过来的,虽然老安王爷早年对她身边的人暗中做过清理,但里面怕是还有隐藏得深的西夏王府的人。 安王妃不希望安王的身世和先安王世子身死缘由之事传到西夏王府,可老王妃此时悲愤攻心,又无所顾忌,哪里还会帮安王府守这个秘密?她还恨不得嚷得天下皆知,大齐皇室和安王府多么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薄情寡性呢。 因此和安王谈完话的当晚,安王妃就迅速以安王的名义控制了慧安堂,又将老王妃身边的人除了两个贴身的老嬷嬷关嬷嬷和连嬷嬷全部换过,切断了她们和外界的联系。在外名义就是老王妃正是因为身边人的不经心和挑弄是非,这才导致老王妃听闻西夏王府项氏西府谋杀西夏王先世子之事后怒极攻心,伤心病倒,安王震怒,这才着手清理慧安堂,项氏西府那边的奸细。 这一清理,安王妃毫不意外的就截到了从慧安堂老王妃那边欲传出去的信件,正是老王妃写给她的兄长西夏老王爷的信件。 安王妃看完信真是气得脸都白了,把信就扔给了自己的丈夫安王看,安王看了,只觉身心俱疲,道:“你处理吧。” 那信中其他的事便罢了,其中一条就惹毛了安王妃,项老王妃去信给其兄长,让老西夏王杀了姜璃,替她死去的长子和被抱走的次子报仇。她已经没有能力做其他事报仇,只想杀一个是一个泄愤罢了。她是恨毒了安王府的人。 第二日一早,安王妃就去见了老王妃。 老王妃早已经病得一天二十四个时辰不过只得两三个时辰清醒,昨晚虽然动静不小,但安王妃特意叮嘱了不得惊了老王妃,又由关嬷嬷和连嬷嬷哄着,老王妃虽知道应该发生了什么,可她此时的处境,却再也没有能力去管了。 安王妃去了老王妃房里,关嬷嬷和连嬷嬷就乖觉的掩门退下了。 项老王妃看看安王妃,再看着关嬷嬷掩门离去的身影,“桀桀”怪笑着道:“阿关,她是老王爷的人,还是你的人?你们是怎么收买她的?”关嬷嬷自小就是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她万万想不到她竟然早就背叛了自己。 安王妃摇头,道:“她没有背叛你,她对你从来都是忠心不二,只是她知道怎样做对你才是最好的,她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 “呵呵,对我最好?跟你们妥协,然后仰你们的鼻息苟且的活着?你们这群龌蹉的人,你们大齐皇室就没有一个干净的,踩着别人的血肉享受你们的皇权。”说着,老王妃滴下泪来,道,“我真后悔,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我大哥的话,嫁到你们大齐来,我们西夏,我们西夏世世代代为你们守卫着疆土,在风沙中和西域人和北辽人对抗,哪家没有死在战场的男儿,我的叔叔,我的二哥,他们都为了你们这群在京都醉生梦死自以为高贵的勋贵世家们战死在了沙场。” 安王妃看着她,突然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的怒气,她怒道:“你觉得委屈吗?你觉得你们西夏王府为了大齐守卫疆土世代付出鲜血和生命,所以大齐就应该感激你们,所以你觉得你看上了谁嫁过来别人都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把你供起来?你想杀谁就杀谁,你想瞧不起谁就瞧不起谁?” “西夏王府权势滔天,你的父亲你的兄长难道在你嫁前没有查过父王他已经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你敢说你嫁过来之前不知道?当时西夏王府对大齐至关重要,只要你说不,没有人敢逼你嫁过来。可是你执意要嫁,以西夏王府之势嫁过来,毒杀父王原本的未婚妻母子,你又是凭什么?凭的难道就是你父兄你祖辈流的血和付出的生命吗?你这样用他们的功勋,不觉得对不起他们?” 如果当初她有的选择,她为什么要嫁给安王世子,嫁给一个婚前明目张胆和人相恋,婚后没几天差不多同时纳侧妃,还让侧妃先有孕的男人?因为她没的选择,她们赵家的女儿从来都没的选择,要耗尽心机心血才能逃过嫁入皇室的命运。她的小姑姑逃过了,可是小姑姑的女儿却仍然逃不过,被逼嫁给老皇帝,难道她愿意吗?哪怕现在贵为皇后,难道是她愿意的吗?当初也不过是老皇帝使的阴谋被逼的。 “而且,我告诉你,你这样说,是看低了你父兄,是看低了无数代保卫西夏流血战死的你的先祖们,他们不是被大齐皇帝利用了为了大齐作战,他们保卫的也不是大齐,他们保卫的是西夏,他们守护的是西夏的子民。西夏苦寒,不若京都繁华昌盛,他们也需要大齐的支持才能让西夏的子民过得更好,可以长期和西域和北辽对抗。” “不要总是觉得别人欠了你,别人对不起你,你为何不想想,你一辈子倚着西夏王府的势,任意妄为,可你为西夏王府,你的父兄又做过什么?你是不是还觉得你父兄把你嫁到京都,却又不管你,是对不起你?你兄长狠心,竟然由得你被人欺负至此?可是你想想你这么些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看不见你兄长的艰难,看不见西夏王府的艰难,整日里跟着项皇后,不,项贵妃瞎折腾,为个杀你侄儿全家的西府为虎作伥,去恨你的另一个侄儿,行些恶毒之事。你,还配不配做西夏王府的女儿,西夏王府的大郡主?” 项老王妃呆呆的看着安王妃,她还从来没听她这样发怒过,以往她也在她面前发怒过,不过却是那种高傲的冷冰冰的发怒,在她为了明惠打罚瑾惠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像如此这般说这么长的话。 她听着这样一长串话,却有一刹那的恍惚,是啊,她是他父亲的女儿,兄长的妹妹,西夏王府的郡主,可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那些,从来也没有人告诉过她要想那些。 她母亲早亡,父兄征战,很小就被送去姨母家住,她怨恨为何她得不到父兄的关爱,然后她长大了,未嫁前她怨恨她兄长为何没有好好保护他的发妻,自己的表姐,还娶了大齐的公主和她相亲相爱,然后她嫁了,她怨恨她的丈夫为何喜欢的不是自己,她怨恨京都的世家贵妇为何不喜欢自己,明明是他们西夏王府的保卫才能让她们在京都过这种奢靡的生活,后来,她怨恨为何她的丈夫为何让自己的长子战死,她怨恨为何丈夫从小就抱走了次子导致次子和自己不亲。 她的一生都是在怨恨和不满中度过的,没有人教过她她该以别的方式生活,她除了拥有西夏王府的高贵出身,也应该有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不过,她的一生都是阴谋和骗局中生活的,所有的人都在骗她,大齐皇帝骗她,项皇后骗她,她的丈夫骗她,她有什么能力去做什么事情? 安王妃看着项老王妃失神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翻滚的可怜和厌恶,有多可怜她,就有多厌恶,有多厌恶她,就有多可怜。 她道:“你还是好好养病吧,不要再折腾了,你想折腾出什么结果来呢?让你兄长和大齐反目成仇?让你兄长为你报仇,灭了我们安王府满门?” “西夏和大齐相互共生,如若反目,苦得不过是百姓。还有你让你的兄长杀了我的璃儿,为你的长子报仇?不说我的璃儿好歹喊了你十几年的祖母,你不顾念丝毫情分也就罢了,你又有没有想过明惠的处境,明惠得罪你的好侄孙的地方可不少,她可不仅是你的孙女,还是项氏西府的外孙女,她外祖家跟你的侄孙可是杀父杀母不共戴天之仇,你以为如果我不交代瑾惠,让她照看些你的孙女,她能活多久?” “还有,你不替西夏王府想,不替你活着的孙女想,那你还记得你的幼子吗?那个换出去的幼子,他必然是在陛下的手里,你撺掇着西夏王府和大齐反目,你还想不想要你幼子的命?你要了我女儿的命,我就要让他们全部陪葬!” 项老王妃听到此,猛地睁大了双眼,抬起一只手来,指着安王妃,道:“承儿,我的承儿,你们,你们把我的承儿弄到哪里去了?” 两个月后,定昭三十四年底,安王府老王妃薨。 西夏王府。 老西夏王收到妹妹项老王妃病逝的消息,本来已经好转的身体受了刺激,又病倒了,他宣召了儿子陷入西夏王项琮和孙子西夏王世子项墨,将安王府和朝廷的来信,以及探子探回来的消息递给了两人,就闭眼不出声了,只让两人商议。 虽然安王府及时控制住了慧安堂,但并没能完全的阻止消息的外泄,西夏王府在京都的暗探还是得了消息,将事情拼凑得**不离十传到了西夏,老王爷和王世子的手里。 项老王妃是老西夏王唯一的胞妹,虽然两个人幼时也不常见面,项老王妃又不怎么聪明,任性又冲动,总是被人当枪使,但毕竟是老西夏王唯一的胞妹,弟弟又战死,老西夏王如何能不在乎这个妹妹? 当初他是反对她嫁去大齐安王府的,一来那安王世子早已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而且那未婚妻身份还不低,是户部尚书苏家的嫡女,在朝中根深蒂固,在京中女眷的圈子里怕也是有影响力的,妹妹嫁过去岂能得什么好,怕是要被人排挤的,二来他深知妹妹的性格,就是个冲动没眼力劲的,嫁过去了怕也是要被那项皇后,当时的太子妃当枪使,再来她那性格那容貌无论如何怕也是得不了安王世子的心的。 所以他很清楚她嫁过去的结果只能是个悲剧,还不若就留在西夏他帮她找个品性好的下属将领,在他的荫庇下和和乐乐的过一辈子。 可是她看上了那安王世子的英俊不凡,执意要嫁过去。 然后他又做错了件事,他担心妹妹在京都过得不好,陪嫁了不少能干的婆子侍女和侍卫,结果她嫁到安王府,倒是利用这些侍女侍卫们做了不少的好事,生生把自己的优势变成了劣势,那安王世子,后来的老安王还有景帝可是好相与的,结果一辈子都毁了。 他看着面色难看的儿子和孙子,心里有些堵得慌,这儿子和孙子,虽然相貌跟自己也很像,却生生英俊好看了不是一点两点,他们的相貌掺了太多他们的母亲/祖母文华公主的影子。 他们西夏王室项氏一族都中了大齐皇室姜氏的毒。 当年他娶姨表妹祁氏,两人虽算不得多么相爱,但也是相敬如宾,然后她生下了长子项璜,他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了。 然后表妹病死,大齐赐婚文华公主,他开始也是抵触防备的,可是在他第一眼见到她时,那心就止不住的沦陷,而且文华公主聪慧,知道他仍是看中长子,在他坚持为长子请封世子时并未置一词。 是的,她虽是大齐公主,但是嫁到西夏,却是尽心尽力为他打理王府,和西夏众世家保持良好关系,帮他推行良政,改善西夏百姓的生活,她从未有丝毫对不起他,对不起西夏王府,所以他才能从单纯的喜欢变得信任爱重她。 长子身亡,他也曾怀疑过她,可是那时她已病重,她临死时对他说:“王爷,这一世我嫁给您,生而无憾,我知道世子之死您怀疑我,可是那不是我做的。我生来就是公主,自是知道权势的重要,可是也知道权势的痛苦,您知道,我向来谋求都只是直取,只求这一生无愧于心,况且琮儿无心于权势,替他争取亦是害他,阿墨自有他的人生,他想要什么,都要他将来自取才是正道。” 他便知道不是她,可是他却不能原谅自己,其实这些年来,也是他对长子的疏忽,才会被人钻了空子,让人害了他和他的孩子。 不过西夏王府的子弟,除了特别挑出来带在身边教养习武的,哪个不是疏忽自己长大的?只是这一代,他挑的是项墨。 他还是被文华公主影响了的,不是她的错,是他中了她的毒。 然后他的儿子喜欢上了赵氏女,结果弄得一蹶不振无欲无求似的,看得他就火冒三丈。然后他最看中的孙子又看上了姜氏女。 本来项墨娶瑾惠郡主他是乐见其成的,因为她不仅是大齐皇室女,安王府的小郡主,同时还是他唯一的同胞妹妹的孙女。 结果她不是。他的妹妹一生都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长子被杀,次子不知所踪,养大了情敌的儿子继承了安王府的爵位。然后他替自己最看重的孙子求娶了坑害自己妹妹一生的人的孙女回来,自己的孙子还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似的宠着,这如何能让他气顺? 项墨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安王府此事闹出来不久就得了消息,他祖父那边一直都是他暗中把消息给扣了下来的,实在是,这样的事,他祖父的身体也经不得这样的生气。 老西夏王扫了看了文件半晌没出声的儿子和孙子道:“你们看此事如何处理?” 项琮没出声,他实在是无语,反正他跟这个姑姑见都没见过一两次,也谈不上感情,倒是这个姑姑偏着他大哥,对他莫名其妙的恨之入骨倒是听说过不少次,要他看,他这姑姑就是个脑抽的,反正面子上,安王府一点尊荣也没给她少,里子里,这种家事,谁说的清? 项墨沉吟了一下,道:“祖父,我去京都一趟吧。姑祖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五弟和五弟妹,不若我就送了五弟和五弟妹去京都送她一程。再者,我也去探探那表叔的下落,也算是了了姑祖母的心事。” 一个多月前明惠郡主已经病重,眼见就要不好了,还是姜璃收到安王妃的信件让她看在明惠是她大伯仅余的骨血的份上,稍微照看一下明惠,姜璃虽然诧异,但她虽然讨厌明惠,倒还真不至于恨不得她去死的地步,便找了大夫特别照看了她,明惠的身子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老西夏王叹气,也只能如此了,这事都是暗地里的,他们西夏还不能因此就跟大齐反目,叛了国去,也不能拿着这事去找大齐皇帝要公道,无凭无据,要什么公道?这口气,真是不吞也得吞。 他道:“就要过年了,年后再过去吧。先派人去祭奠。若是阿翊和明惠想先行过去,你就派了人护送他们先行过去。还有项大夫人,她是你姑祖母的儿媳,理当回去守孝,也送她回去。” 项墨应下了,又让祖父注意身体,好好歇息,这才和父亲退下了。 出了老王爷的院子,项琮和项墨分开的时候,突道:“以后,你还是少点让你媳妇来南院吧,怕父亲这段时间都会迁怒。” 项墨道“是”便退下了,两人并没有更多的话说。 项琮看着项墨的背影,心里突然想到,也不知那老安王到底是什么心,为了自己心爱女人的儿子,就狠得下心去杀自己的长子。如他,感情上再偏向次子项砚,可是实际看重的永远是长子,从来也没有想过让项砚取代长子继承爵位的心思。当年自己的王妃疑神疑鬼,他还觉得她有病。 就是他父亲老西夏王,说是十分爱重他母亲,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可是他很清楚,在他大哥死之前,他父亲一直看重的分明就是他大哥,对自己哪怕好一点就一副不得了的模样,他甚至怀疑若是他挡了他大哥的道,他父亲哪怕废了自己也会让自己给大哥让位。 他们西夏王府的男人就是这样。所以他对权势的不热衷,并不全是因为敏惜的缘故,而是他十分了解他父王的心,所以心灰意冷。 项墨回到荔园,姜璃正在房间里看着各地送来的账本,年底的进贡册子。项墨已经逐渐把自己的一些产业交给姜璃打理,这些都是这些产业年终的一些总结和上贡。 项墨看着姜璃认真看着册子的侧影,柔美而又沉静,这些时日以来,他发现她越来越沉得住性子了,只是在他眼里,仍是美得惊心动魄,让他魂牵梦绕。 项墨没有出声,下面随侍的侍女也不敢提醒姜璃,还是姜璃自己发现有些异样,侧了头看,才发现项墨进来了。 她起身笑道:“阿墨哥,你今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年关事务繁多,项墨这些时日都是忙得很晚才回来。 项墨却没答她,等她上前,抱了她,先就是一阵由浅及深的亲吻,直吻得姜璃喘不过气来。那些侍女们深悉自家主子的套路,早已悄然退下,还很体贴的关了房门。 姜璃见项墨如此,知他必有事,便也乖顺的迎合着他,直到他停下亲吻抱了她到一旁软榻上坐下,才脸红红的问他道:“阿墨哥,是有什么事吗?不会,不会你又要出去打战什么的吧?”说到这里,小脸就垮了下来。 项墨捏了捏她的脸道:“不是,阿璃,年后我带你回京都,好不好?” 姜璃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欢喜的搂了他的脖子道:“真的?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带我去京都?” 问到这里那心却是一突,那欢喜的脸色又褪了褪,狐疑的打量了项墨两眼,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墨哥,是,是京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到这里,脸色就白了白,“是我父王母妃他们有什么事吗?” 项墨看她脸都吓白了,忙道:“不是,阿璃。你父王母妃他们没事,是你祖母过世了。” 姜璃张大了嘴,心里先是一松然后又是一阵迷茫,她祖母项老王妃病重她是两个月前就收到消息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过世了。 姜璃再不喜她,那也是自己的亲祖母,她想,她父王该伤心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替换了,唔,今晚木有了,一定要恢复早上7点准时更新的习惯,么么哒~~ 大家新年快乐~~~ 会有红包哒~~~ 第172章 韩后续 项墨看姜璃失神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了祖母离世而难过,想到那老太婆对姜璃的所作所为就有些心疼,但还是跟她道:“阿璃,你祖母自从项大夫人母女来西夏,身体就不大好了,乍闻西府谋杀大伯一事以及项皇后的病逝,都对她是很大的打击。” 第104节 他是不打算告诉她关于安王府那些旧事的,她其实性子良善,若知道那些事,必然会对她大伯心生同情,对明惠郡主心软,但那项大夫人母女对她可从来没有顾念过一丝情分的,他不想这些破事影响到她。她们敢蹦跶,他就会直接剁了她们的爪子。 而且那些过去的事,知道了又怎样,知道的人越多,终究是对她不利,虽然他会护着她,在这西夏王府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得拿来烦心。 姜璃听了项墨的话摇头,有些伤感道:“嗯,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其实我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我从小到大,她也没有对我好过,总是为了明惠惩罚我,各种偏心眼,所以我以前可讨厌她了。唔,你说我是不是大逆不道?” 项墨看她眼圈有点发红,搂了她在怀里,道:“嗯,一点也不会,你看,其实她对你不好才好,这样你也不会伤心了。我的阿璃不需要其他人对她好,以后只要我对你好就可以了。” 姜璃的伤感瞬间就跑了一半,嗔道:“这什么跟什么呀。”什么不需要其他人对她好,她需要的很,她父王母妃还有哥哥们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项墨看着姜璃娇嗔的样子,小鼻子微微翘着,身上一阵清冷的幽香,他抱着她,嘴角微微扬起,心里很是平静。 在他眼里,他那个整日自以为是的跟着项皇后像个傻子似的行些莫名其妙的恶毒行径,就因为偏见把大伯的死按在父亲和自己身上,各种折腾的姑祖母,真的什么也不是。 他从记事起,就是跟着祖母文华公主的,然后到了五六岁就跟着祖父习武,所以他跟自己的父母感情淡漠,对祖父祖母却是感情很深的。项老王妃未嫁前对刚嫁入西夏王府的文华公主各种奇葩刁难他也是听说过的,因此在没见之前,就对项老王妃有一种自然的厌恶,再到后面,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觉得,她的家事,就该自己解决,或者,他们那一辈的事,就该他们那一辈解决,自己拎不清状况,护不住儿子,却整天瞎折腾,没有他祖父的吩咐,他其实连多看一眼都不会费这个神的。 她凭什么自以为是的以为他们西夏王府就该为了她杀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的世子妃?这脸还真有够大的。是的,那封信虽然被安王妃截走了,但那消息他却还是收到了。收到消息时,他不下令赶紧把她处理掉已经算是对她容忍度够高了。 不过,他却知道若是她那封信真传到自己祖父手里,然后那老太婆接着还死了,那封信就差不多成了遗言,那样祖父即使不杀阿璃,从此也不会待见她的,因为他看见阿璃一次,就会觉得愧对自己的妹妹一次。一想到这,他就恨不得让那老太婆早点去死上一死,现在她真的死了,他只有高兴庆祝的,免得她要真好了,将来还不知要作出些什么幺蛾子。 项墨因着他姑祖母的去世没有半分伤心,姜璃则是有几分惆怅伤感,而那边厢明惠郡主听到自己祖母去世的消息,当即就哭得晕了过去,老西夏王听了,还念她纯孝,命人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又专门召了明惠郡主的夫婿孙子项翊说了半天话,待项翊回到院子里看着明惠,那面色真是说不出的阴晴不定。 项翊原是想弄死明惠的,他实在是对明惠厌恶得不行,西府杀父杀母之仇,被西府欺骗蒙骗的仇,被明惠强上之仇,还有妹妹被她毁了一生的仇,都火烧火燎的烤着他的心。 是的,西府之事后,虽然祖父对他失望,项墨也派了人看管他的行踪,但韩忱去世,韩家被抄之后,项墨就放松了对他的监管。韩烟霓是他同胞妹妹,父母双亡后相依为命的妹妹,感情自不是一般兄妹可比。 韩家出事,项翊收到消息之后就心急如焚,但他也知道祖父吩咐过让项墨把妹妹带回王府,所以也没敢急着求祖父让他去和州城,他知道求了也没用。等项墨回来,却没有带韩烟霓回来,便赶紧的去项墨那里打探。 项墨跟老西夏王回报时说韩烟霓对韩忱情根深种,又珠胎暗结,韩忱身死,不肯回西夏王府,虽然老西夏王很是生气,但项墨说会派人照顾她的生活,便也罢了。 其实老西夏王虽然是病着,项墨跟他说这话,他心里还是有些狐疑,派了人去打听,那不堪的结果自然是让他又是气得卧床了好几日,自此之后,再也不想提,只当是没有这个孙女便罢了。 等项翊来问项墨,项墨就根本没瞒他,直接告诉他韩忱死在了韩烟霓的身上,项翊听得脸真是又红又白,当即就求了祖父和项墨想去和州城看看妹妹。 老西夏王虽然被韩烟霓气得不轻,但项翊能友爱妹妹他还是很欣慰的,虽然他气那孙女不知检点,品性败坏,但到底是项家的骨血,不能接回来,让项翊照应一下还是愿意的,便同意了他去和州城,项墨自也不会拦着。 项翊去到那偏远的小院子看到自家妹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妹子韩烟霓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也还算是个风格独特的小美人的,哪怕他们逃难了好几年,有他和韩忱护着,他妹妹也是个娇养的大小姐,何曾如此落魄粗糙过? 他去到那院子,看着那破败的土墙,被黄沙和灰尘积盖的院落,心都是拔凉拔凉的,他没有直接进门,而是跃上了墙头往里看,其实他想找棵树的,实在是,这里毛树也没有,一点绿色都看不见。 院子里有个婆子在那里劈柴,然后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穿了粗布衣裳的年轻的小妇人出来,拎了一个水桶到后院的井里打水。 项翊也不以为意,只以为那小妇人是个服侍的仆妇,只是那婆子说了一句话,然后那小妇人回了她一句,项翊一听她出声就差点从墙头栽了下来。 那婆子道:“夫人,王婆子去了药铺给老夫人抓药,唉,夫人,我们的银子都用完了,夫人您可要想想办法啊。” 那小妇人答道:“我知道,我,我这就想想办法。”声音粗哑了不少,带着些许的麻木,但项翊一听,就听出来这是自己的妹妹韩烟霓。 他看着妹妹的样子,那心里先是腾地升起了一股怒火,项墨不是说把妹妹安置好了,给了银子什么的让她好好生活吗?这就是安置好了?可是这怒气没持续片刻,又像被泼了盆冰水般熄灭了去,难道他还能指望项墨优待他们兄妹吗? 项翊心中情绪万千,那边韩烟霓已是拎了水回屋,待韩烟霓进了屋子,项翊才跳下了墙跟了上去,那婆子见到项翊的突然出现,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就继续劈柴,她本就不是外边随便买来的婆子,她是项墨的管事专门派来监管韩老夫人和韩烟霓的,自也非一般人,所以对项翊的出现是丝毫不以为意。 项翊跟着进了屋子,就见到妹妹进了隔壁里屋,他的视线还没适应屋子的昏暗,心里酸楚,还没想好如何出声,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哐当”一声,接着就是一阵铺天盖地不堪入耳的骂声:“小贱人,你又死哪里去了,你这个扫把星,专门克父克母克夫的丧门星,住在谁家,谁家就要被灭门的小□□,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我死了你又能出去荡了?我倒了什么霉养了你这个丧门星,勾引你哥也就罢了,竟是把他勾得死了啊!” 接着里面就传来一阵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咳完又是骂声,项翊听不到妹妹韩烟霓的声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砰”得一声就踢了门进去,大喝道:“住嘴。” 他的踢门和大喝声成功的让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床上头发花白苍老不堪的老妇人和被什么东西砸了瘫倒在地的韩烟霓都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那老妇人看到他,还不知如何反应,那韩烟霓已经从震愣中反应过来,脸上的麻木之色尽去,“嗷呜”一声就扑到了他脚边,嚎啕大哭,只哭得背过气去,中间还偶夹杂着一句“哥哥,哥哥。” 自韩忱死后,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她就犹如在梦中堕入了十级地狱般,除了麻木的承受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床上老妇人被韩烟霓的哭声惊醒,再看项翊一身锦衣公子的打扮,顿时一股刺心的感觉袭来,眼睛里恨得能滴出血来,高声叫骂道:“贱人,你嚎什么丧呢,你掏死了我家忱儿,还委屈上了不成。你们这对丧门星,我家忱儿若不是为了帮你们复仇,如何会落得这般下惨,为什么是他死了,是我们韩家被抄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死的不是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2017了~~~祝大家今年倍儿顺心,事事皆如意,么么哒~~~ 原来最佳贱偶要到下章去了,不过偶在想要不要弄个新年番外,么么哒~~~ 第173章 最佳贱偶 项翊看着面前不停咒骂着有些他听都没听过的最恶毒最不堪的话的老妇人,哪里还能看出半分曾经慈祥如母的样子。 项翊脑子被那咒骂声冲击着,一阵一阵的抽疼,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上前一个剑柄就敲晕了老妇人,拉了韩烟霓起来,道:“妹妹,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韩烟霓真是哭得喘不过气来,项翊由着她这样哭了半晌,直到她再也哭不出声来,才让外面的婆子到了杯水给她润了润哭哑的嗓子,慢慢哄了她把这段时间的遭遇都说了说。 那时韩家被判私通北辽,韩烟霓和韩老夫人被官府赶出韩家原来的宅邸,宜欣县君则被判了和韩忱和离,宜欣因失了孩子身体不好,又受刺激过度整个人都跟傻了似的,一应事宜都是得力的管事婆子和管家处理,宜欣的管事婆子和管家都是成郡王世子妃精心挑选能干的,他们恨毒了韩家这些乱七八糟无耻恶心的龌蹉事,害了她们主子早产又坏了身子,待她们回到京都,还不知成郡王世子妃怎么责罚他们呢。所以宜欣他们在外面置了宅子,只搬走了宜欣,却是理都没理韩老夫人一家。 最后还是项墨派的管事把韩老夫人和韩烟霓扔到了这个院子,又给了两个婆子一些银子就让她们自生自灭。 韩老夫人自韩忱去世后受了严重打击,然后又是抄家又是儿媳妇早产胎亡又是和离,不停的刺激着那身体就一直没好过,再搬到这个院子住之后,又是这样艰苦的环境,得不到好的疗养,那身体更是不能好了。 一开始的时候韩老夫人把重心全扑在了宝哥儿身上,可是宝哥儿渐渐长大,那样貌特征就越来越明显,跟韩家人那是丝毫也没有相似的地方,韩老夫人便逐渐怀疑起来。 韩烟霓倒是对韩忱是真心的,而且这么些年来,她也真的是把韩老夫人当成自己的母亲来看待,所以,搬到这小院子虽然艰难,但她也没有抱怨,仍是尽心尽力的侍奉韩老夫人。 可是韩老夫人一旦开始怀疑宝哥儿是否是韩忱的骨血,就开始把疑惑的目光投到韩烟霓身上,然后想到儿子是死在韩烟霓身上的,那各种恶劣情绪就如同被倾泻开来,尽数发现在了韩烟霓身上,然后就如同先前骂的,她甚至认是韩烟霓就是个丧门星,就是她带给韩家和韩忱的不幸了。 所以对着韩烟霓从最初的审视挑剔再到一般的责骂,到后来那就是恶毒的咒骂了。韩烟霓因心中有愧又痛苦不堪,尽是由得韩老夫人咒骂而麻木的承受着,半点不肯还嘴。 项翊听完韩烟霓说完这些,心里真是又心痛又气愤,道:“烟儿,我带你走,虽然项墨不让你认祖归宗,回到王府,但是哥哥养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韩烟霓听到这里含泪点头,这些时日被韩老夫人又是辱骂又是责打,她虽被动承受着,其实也差不多耗尽了她对韩老夫人的情分,她也真的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韩烟霓回头看那晕倒在床的韩老夫人,泪水又不禁流了下来,韩老夫人再骂她,再打她,可是过去那十几年的疼爱也不是假的,她对韩忱的爱也不是假的。韩忱莫名其妙死在了她身上,她自己对自己也是难以原谅,她真的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项翊看她对着韩老夫人目光复杂,心里也是不好受,父母离世时他也才十岁多,后面也都是跟着韩老夫人长大的,他对她自然也有很深厚的感情。他叹了口气,从身上取了所有的银两,交给了婆子,这才拉着韩烟霓离开了。 项翊冲动的带着韩烟霓离开了项墨让人给韩老夫人和韩烟霓住的院子,两人倒是一致的完全忘记了韩烟霓还有个儿子留在了那里,也不知是真忘记了还是假忘记了,亦或者那就是专门留了给韩老夫人留给念想的。虽然韩老夫人已经怀疑那孩子的父亲,但怀疑归怀疑,没了那孩子的支撑,怕韩老夫人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那院子里的婆子也没有拦着,只在他们离开时对项翊道:“世子爷既让五公子过来,便知五公子会带韩小姐走,只是五公子切记,韩小姐就是韩小姐,不要玷污了王府的名声。” 项翊气得脸都扭曲了,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将韩烟霓带回了王城,只能把她安置在了外面的庄子里。 老西夏王让项翊带着项大夫人母女先行去京都,项翊这段日子在西夏王府也是处处被归限,早已经受不了,另外他和韩忱还有一些人手在京都那边,既然去那边,说不得还能生活得自在些,所以听得可以离开王城,自是巴不得的。 既然他是打算去了京都就未必会这么快回来,自然不会把妹妹韩烟霓留在庆州城,征询了韩烟霓的意见,便一起带着她在年前出发了。 而他和明惠郡主生的儿子诚哥儿,因才半岁,老西夏王本是希望他能把那孩子留在西夏王府的,奈何明惠郡主哭道:“祖母最是疼我,对这个孩子也是万分期待,我本就是打算待诚哥儿大些就带他回去见祖母,却没想到祖母等不及,先就去了。虽然生不能见,还恳请祖父让我能把诚哥儿带回去送她最后一程,也好安安她的心。我知道,这世上她是最不放心我的。” 老西夏王看她哭得实在伤心,心里也是恻然,想到这孙媳妇是妹妹的最后的骨血,她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遂也就无奈应了。只命姬王妃好生备了乳娘婆子大夫什么的,在路上好好照应着。 且说项翊被逼无奈娶了明惠,本还想着借她可巩固和西府的关系,让项皇后全心全意支持自己,所以虽然心里厌恶也就忍了,谁知回到西夏这还没过多久,就是项皇后被废并病逝,然后西府被灭,明惠再也没有丝毫价值,他便有心让明惠病逝了。 谁知中间姜璃莫名其妙的横插了一竿子,救了明惠的命,让他深刻怀疑姜璃是不是故意为了恶心他的,不过姜璃插了进来,明惠又到底还是祖父亲妹子的孙女,他也不敢强来,就再次忍了,等过了这段风声再说。 可是没有“她就快要死了”这个意念支撑,项翊是真心不能和颜悦色的对待明惠了,尤其是他现在也没了什么指望,就是利益也驱动不了他了。 而且他祖父可能念着姑祖母不乐意他把明惠给杀了,但明惠是西府的外孙女,西府可是他的杀父杀母杀兄仇人,所以他厌恶明惠,就是祖父也不能说什么的。而且祖父自己对明惠那也是极度矛盾的。 所以自明惠病好后,项翊根本就避她如蛇蝎,对那孩子也更是不闻不问,他看见那孩子就忍不住想到那屈辱的一晚,还有她妹妹韩烟霓受到的□□。 项翊对自己避而不见,见到了也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的眼神,明惠再傻,也知道项翊对自己的不喜了,她也只当是因为外祖家的事惹了项翊迁怒,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她几次眼泪汪汪的欲跟项翊说话解释,项翊都根本不理睬她,无奈之下,她开始日日去侍奉老西夏王,老西夏王本不喜她,但在她日日说着项老王妃在京都生活之后,慢慢心也便软了。 说回项翊和明惠等人回京都的事,项翊没有明目张胆的把妹妹往去京都的队伍里插,而是先派人把韩烟霓送到了庆州城外十里处的官道上等着,然后再汇合了一起去京都。 在西夏王府的时候他已经明着不待见明惠,这都出了城,那更是毫不顾忌,待见到了韩烟霓,便让韩烟霓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因为他的马车是最豪华最舒适的,韩烟霓刚被从和州城接回来,身体还虚弱得很。 车队突然停了下来,接了个妙龄女子同行,上的还是项翊的马车,这事明惠想不知道都难,不说她自己随时都有留意项翊的动静,就是她身边的一班丫鬟和婆子也不能眼瞎放了这动静不报告。 明惠本就不是个脾气软的,这段时间项翊待她冷漠早已积了一肚子气,又因着祖母的去世更是伤心焦躁到了极点,听说了这事还是在嬷嬷的劝说下勉强按捺到了夜晚驿站用膳住宿的时候。 下了马车还未进驿站门,明惠就冲到了项翊和韩烟霓面前,怒气冲冲的质问道:“项翊,她是谁?你去给祖母……” 然后那脖子就跟被什么掐住似的,声音刺耳的刹住了。 她意外的盯着韩烟霓那张熟悉的脸,韩烟霓却是恶狠狠的盯着她,那目光的凶狠痛恨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想当年这两人因着不同目的好得跟金兰姐妹似的,此时却如有了杀父杀母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明惠先还被她这目光给惊了惊,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满是恶毒的“哈哈”笑了两声,也不理她,只指着她就对这项翊道:“项翊,你就是为了韩家的小贱人不理我吗?哦,我都差点忘了,她还是你的表妹呢,表哥表妹自古都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呢。原来韩家被抄,她是被你养起来了吗?哦,不过你养着她,你知不知道她曾经委身过最低贱的马夫吗?可是做了一整夜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比较一下那终日喂马的马夫和你,谁更能让她爽些。” 第174章 痛在己身 不说韩烟霓听完明惠这些话气得全身发抖,摇摇欲坠,那项翊就先已气得上前就两大巴掌招呼了上去。 项翊也是习武之人,他这两巴掌可是不轻,直接就打得明惠扑倒在地,那脸就跟蒸馒头似的,腾的就发起来了,那红紫得皮肤涨得如要滴血般。 那后面跟着过来的项大夫人一看宝贝女儿这般被虐打,顿时疯了般的扑上来要挠项翊,结果一脚就被项翊踢去了陪她女儿。 一旁的婆子侍女们都吓傻了,明惠的婆子侍女虽然忠心,可侍卫都是西夏王府的,她们也就只敢上前去扶扶明惠和项大夫人。 项翊打完,韩烟霓可也没这么算了。项翊是韩烟霓的哥哥,不是情人,她也没太大的必要在项翊面前维持自己多么美好娇弱的形象,冲上前就又多踹了明惠两脚,纵使有婆子们拦着,可跟着韩烟霓的婆子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所以还是真让她给踹上了,不过因项大夫人挡在了前面,踹上的是项大夫人而非明惠。 之后那就是要打群架的趋势,被项翊及时制止了,他拉了韩烟霓护到了身后,然后让众人退后了几步,低下身用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恶狠狠的对明惠道:“贱人,谁贱的过你吗?你外祖杀了我的父母,你这个贱人还自己用药爬上了我的床,用孩子逼我娶了你,可是你知道吗,我看到你就作呕,只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我告诉你,你最好识相点,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闹,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安王府的郡主吗?我告诉你,你已经什么依仗也没有了,就算回到京都,你也什么都不是了,还是好好的待着吧,否则看我不弄死你。” 当你爱慕的人为之生儿育女的人用这般可怕的语气在你耳边低语是什么感觉?总之明惠只觉得脑子像要炸开来一般,疼得要命,也晕眩得要命。 明惠呆呆得看着项翊起身,然后拉了韩烟霓扬长而去,她好一阵反应过来后就是一阵疯癫般的暴怒,可是却被旁边的乳母连嬷嬷死死的按住了。 连嬷嬷哭着劝道:“郡主,郡主,您还是忍忍吧,这到京都还有一个月的行程,您要是在这路上出个什么好歹,也是没人理会的啊。到了京都,王爷他向来最是疼爱你,平日里就是三郡主和四县主都没有你受宠,有了王爷,有什么事情不好说呢?” 她说的王爷自然是姜璃的老爹安王爷,三郡主则指的就是姜璃,四县主则是姜璃的妹妹宜兰县主。 项大夫人抱着明惠真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明惠却是慢慢平息了下来,喃喃道:“对,还有叔父,叔父会替我做主的,叔父会替我做主的。”倒是完全忘了自己在西夏王府怎么恶意诽谤造谣姜璃的了,更不记得自己无数次的暗害姜璃的了。 只是明惠在路上没有出什么好歹,可项大夫人却不行了。项大夫人经了家族巨变,除了逃走去向不明的大哥项伯焘,死的死被流放的被流放,连京里她最大的靠山姑姑项皇后和婆婆项老王妃都死了,她本来精神就已癫狂,这日女儿被人欺凌至此,然后还先是被项翊当胸一脚,接着又是被韩烟霓连踢两脚,当晚就发起了烧。 项翊对着自己杀父杀母仇人的女儿可没有一点仁慈之心,若不是项大夫人父兄,他父亲会是西夏王,他和妹妹烟霓如何会受如此多痛苦磨难,人生会如此悲催? 好在姬王妃受了老西夏王吩咐,为着明惠的儿子诚哥儿,备了大夫给明惠,大夫给项大夫人看了,开了药,道:“夫人身体虚弱,又受了伤,需得静养,不宜长途跋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明惠的眼泪刷就下来了。她做梦都想回京都,最为宠她的祖母又去世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不去的,项翊那边面都不露一下,更别提为了她母亲推迟一下行程了。 项大夫人知道自己不行了,那前些时日所有的癫狂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女儿悲痛欲绝绝望的样子,拉了她的手,道:“琪儿,你去吧,去京都,虽然你祖母不在了,还有你叔父在。你叔父是个仁厚的,你以后,不要再和瑾惠作对了,以后好好孝顺你叔父,就留在你叔父身边吧,他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一定会庇佑你的。” 说完又把目光投向了后面乳娘抱着的孩子身上,示意了乳娘上前,摸了摸诚哥儿嫩嫩的脸蛋,露出了抹笑容道:“琪儿啊,那个项翊,你不要指望他了,那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你以后就带着诚哥儿跟着你叔父过,留在安王府,记住了吗?” 明惠听得母亲说此话实有不详之意,饶是她素来有些愚钝,也是心生悲痛嚎啕大哭。 项大夫人哄她道:“乖,琪儿,别哭,母亲没事的,你祖母最是疼宠你,她过世了,你必是要回去的,待母亲病好了,也一定会赶过去的,以后我们就在安王府,留在安王府生活,看着诚哥儿长大。”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去吧,一路上先忍着些,别再管那对狗男女了,琪儿,你一定要听母亲的,回去后,回去后就和他和离。母亲也累了,琪儿,你去吧。” 项大夫人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明惠在一旁哭了一阵她也不再回应,明惠只得在她床前磕了三个头,便在外面项翊派来的人的不耐催促下离去了。 明惠出到外面时,看到项翊一脸厌恶和不耐的表情,旁边那韩烟霓恶狠狠得笑意时,那心哀痛愤怒之余真的是一片冰凉。 第105节 再之后这一路上,明惠再也没有闹过,哪怕是韩烟霓故意挑衅刺激她,她也只做不理。不得不说,不幸的人总是特别容易变态,韩烟霓经了韩忱之死,经了韩家之变,原本那已心如死灰的麻木状态却在欺凌明惠的过程中重新寻找到了快感,看着明惠那痛苦不堪愤恨的样子,她只觉得高兴得不得了。 不过项翊想到他们毕竟这是去京都,明惠好歹还是安王府的郡主,项翊也不敢真的做的太过分了,所以在韩烟霓再有进一步欺辱明惠之举时,便也制止了,之后倒是相安无事。 只是明惠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了驿站五日之后,她的母亲项大夫人就在驿站中因病身亡了。消息传到西夏王府,鉴于项大夫人西府女和安王府先世子遗孀的身份,也不过是派了些人把她一把火给烧了,然后命人把她送去京都安王府罢了。 这中间,项翊还送了封信给自己的祖父老西夏王,将当初明惠下药让烟霓和马夫苟且一事说了,道是妹妹一生的不幸都是明惠引起,他实在难以冷静对待明惠母女,还请祖父谅解。这事着实又将老西夏王气得不轻。 明惠项翊等人这一路是马车慢行,一个月后才到的京都,而项大夫人的骨灰则是快马加鞭送到安王府的,因此安王府已经先一步得知了项大夫人身亡的消息,并在明惠到之前就已将项大夫人的骨灰安葬了。 所以待明惠去祠堂祭拜时,看到祖母和自己母亲两人的灵位时,犹觉得是自己眼花,然后得到自己母亲也已身亡的消息时,当即就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就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到了正厅,哭倒在了安王爷的脚边,道:“叔父,叔父,您要帮我做主啊!项翊这个狼心狗肺的,她为了这个贱人,毒打我母亲至死,叔父,您要帮侄女帮母亲做主啊!” 当其实安王爷正在和项翊说话,安王妃容侧妃宜兰县主姜晞等人均都在场,甚至韩烟霓也是在场,因为项翊觉得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虽然他祖父不肯让韩烟霓认祖归宗,可是他还是把韩烟霓的身份告知了安王爷。想到项老王妃生前对韩烟霓也是各种宠爱,安王安王爷众人总算是知道了缘由,便也让韩烟霓去给老王妃磕了头上了柱香。 明惠此话一出,举座皆惊啊! 安王爷看着侄女那憔悴得已经让人不忍直视的模样,心里是又惊又痛,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飞扬跋扈被宠坏的娇生惯养的皇家郡主的模样,看那样子简直像是不知受了多少折磨,这,可是他大哥唯一的骨血啊! 安王爷让一侧容侧妃搀扶了明惠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还记得安王妃对明惠的不喜,以及明惠对瑾惠的各种陷害,并不敢让安王妃去安抚明惠。 他也不看项翊,只按捺了怒气,尽量温声对明惠道:“明惠,这是如何一说,你别急,慢慢说。” 那边项翊已经醒觉的跪下了,道:“王爷王妃,这都是我的错,当日大夫人和郡主见到烟霓,各种□□,我想到西府于我有杀父杀母之仇,忍不住就护着烟霓,结果误有推撞,后来大夫人有恙,大夫说不宜远些,我急着祭奠姑祖母,便留了她在驿站,也派了人同知我西夏王府,绝无毒杀大夫人之举,还请王爷王妃明鉴。” 那日他踢了项大夫人一脚所有人都见着了,驿站也有人见到,想完全瞒住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也不是全无准备。明惠会跟安王爷告状这是他一早就预料到的,只是明惠和项大夫人行事恶毒之处太多,尤其是在西夏王府,她们母女各种造谣辱骂瑾惠,这事闹开了,他还真不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回复,偶懵圈了,难道要双开?…… 第175章 景帝赐婚 安王爷听了项翊插言,脸色黑沉沉的看了他一眼,道:“还没问你,还没轮到你说话的时候。” 然后又转头看向侄女道,“明惠,你说。” 明惠听到此时那项翊还敢在她叔父在安王府这般护着那贱人,轻描淡写的就想把她母亲的死掩过去,泪水如同流不尽似的,汩汩而下。 她抽噎道:“他,母亲本和我们同行,一起来祭奠祖母,这个,这个狼心狗肺之人,半路接了那叛国逆臣韩家的贱人,在路上行龌蹉之举,我母亲看不过,这对奸夫□□,上前说了两句,这对奸-夫-淫-妇就对我母亲拳打脚踢,将我母亲殴成重伤。”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继续道,“我本待母亲伤好之后再行来京,可是大夫说了,母亲伤重需得静养,这贱人却不停派人催促我。想到祖母疼我一世,她过逝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尽快来京,母亲也让我先行,我这才留了母亲在驿站,跟着他先行。这一路,这对奸-夫-淫-妇百般折磨我,我只想着只回到京都祭了祖母再说,也都忍了,却不想,不想母亲就……” 原本这是一个催人泪下的血泪控诉,字字泣血,可是众人却因她不停的重复“奸-夫-淫-妇”“龌蹉之举”等词而面色怪异,生生破坏了原本控诉的效果。 因为在场的差不多都已知道,那韩烟霓是项翊的亲妹子,所谓的龌蹉之举能龌蹉到哪里去?又如何谈得上什么奸-夫-淫-妇? 除了安王爷其他人因深知明惠脾性而都颇为不以为然,看她如此说话,他们猜测她和项大夫人必是将那韩烟霓当成了项翊的情人,然后项翊因父母之仇,不愿解释,项大夫人和明惠那脾气他们王府谁人不知?必是上前撒泼,结果推撞之下受了伤,然后被扔在了驿站没好好治疗就去了。 要知道项大夫人是项氏西府的女儿,西夏王府没因着先世子的死迁怒直接干掉她已经不错了,如何会费心费力帮她医治? 所以相比之下,那项翊所说之话反是更为真切可信一些了。 别人有什么想法安王爷不管,他本就觉得自己对自家大哥不住,大哥和父亲临终时都或拜托或嘱咐了他照顾他大嫂项大夫人和侄女明惠。 所以不管这中间过程如何,项翊总是间接的害死了他大嫂,并且磋磨他侄女至此等凄惨地步,他何曾见过侄女此等惨状?若项翊有心,跟明惠解释一句韩烟霓是他妹妹又有何难?分明就是故意误导明惠! 安王冷冷对项翊道:“所以你和你岳母推撞,误伤你岳母致死是真的了?”去掉那些浮华的语言,其实结论就只有一个。 项翊听安王声音冰冷,看他的眼神带着杀气,威压甚重,即使原先已做好准备,想好措辞,此时也出了一身冷汗,他咬了咬牙,道:“是,我是在她攻击我时推了她,可是我已经忍了她很久了,她的父兄……” “可她无论如何也是你的岳母!”安王站起身拍了桌子怒喝道。 “可她还是我杀父杀母杀兄仇人的妹妹!”项翊豁出去了吼道。 “王爷,我不像您,是个这么好涵养的人,您可以容忍这对母女把您女儿往死里踩,在西夏王府联合西府在外造谣您女儿招蜂引蝶勾引男人败坏她名声而不顾,可是我却不能把我的杀父杀母杀兄害妹之人当成真正的岳母敬着。我忍着没有做什么已经很有涵养了,可是我却没办法他们那么羞辱我妹妹!” 安王爷听他竟敢这般大声驳嘴,本欲削他,却在听到后面的内容时脸涨得通红,他正恼羞成怒之间,旁边安王妃却“叮”得一声把杯子重重磕在了桌子上,冷喝道:“你说什么?说什么把我女儿往死里踩,说什么联合西府在外造谣败坏我女儿的名声?你给我说清楚。” 明惠在一旁一听大事不妙,忙又“嗷呜”一声又从椅子上扑了下来,跪到安王安王妃面前道:“叔父,叔父,您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现在就恨不得我死了,那时那时不是我做的,是他,对,那时他以为是西夏王爷和世子他们害死了他父母,所以他就想要破坏世子爷的威信,所以就让我那么做……” “哼,败坏世子妃娘娘的名声对我有什么好处?是你们母女嫉恨世子妃娘娘,在你舅母面前造谣败坏她的名声……”项翊见她竟要把自己做的龌蹉事往自己身上推,冷笑道。 “够了!”安王妃喝道,她看了一眼安王,按了按怒气勉强平声道,“王爷,这样杂七杂八的吵也不是个事,我看明惠的身子还虚弱得很,不若先让她下去歇息,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不会委屈了她。” 安王爷脸上难看,他先前因为见侄女形容凄惨,又因着大嫂的死,想到大哥这才偏向了明惠,可是女儿姜璃也是他的掌上明珠,初嫁西夏,可想而知那艰难自是不必说,可大嫂侄女竟然联合西夏世家坑害女儿,这,委实让他心里不好受。听得妻子安王妃如此说,心灰意冷之下也便点了点头,由了安王妃做主。 安王妃便对一旁的容侧妃道,“容妹妹,我看明惠情绪激动,身子又弱,不若你就扶了她下去,她有什么委屈也可以慢慢说,等了解清楚了,你也好和王爷细细说。” 安王妃应诺,就扶了明惠要带她下去,明惠还要挣扎,却看婶娘安王妃看向她的目光冰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此刻她也唯有安王爷可倚仗了,也不敢忤逆婶娘,只能眼泪弯弯的看着安王爷,顺从的跟着容侧妃下去了。 事已至此,明惠也知道过去自己做下的事肯定是瞒不下了,但无论如何,她叔叔安王爷看在父亲的面上也应该不会不管她,届时最多便是带了嫁妆在外面住好了。 把明惠带了下去,安王妃也不看那项翊兄妹,只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于嬷嬷,让她把明惠身边的婆子丫鬟都叫了去后面审问。 然后才对项翊道:“说吧,把你岳母和明惠在西夏造谣世子妃一事以及你们来时你岳母如何受伤都说清楚,不要隐瞒,反正这事我也都能查出来。” 经了安王妃中间这一打岔,项翊倒是镇定了许多,先前的喊话差不多脸都已经撕破,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他是西夏王府的五公子,也不惧安王爷真发怒对他怎样,所以项翊便一五一十除了他踢的那一脚改成了腿以及韩烟霓踹得那两脚结实的踹在了项大夫人身上,也差不多是能说的都说了,更是把项大夫人母女在西夏王府对姜璃的恶意那是渲染成了十三分。 安王妃听得满是怒气,当然不是为着项翊打项大夫人一事,她气得是她女儿在西夏王府竟然被这对母女这般欺负,若不是女儿机灵,又有女婿相助,岂不是在西夏举步维艰? 安王爷也是面色青红交加,他既心疼女儿在西夏处境艰难,气恼大嫂母女不知好歹竟做了人家刀子伤害女儿,可也同样为她们后来在西夏王府的处境感到难受,他大哥的遗孀和独女竟然活成了现在这样,是不是也是他的责任? 项翊说完就请辞了,临走时道:“我既已娶她,也曾想好好待她,可一则杀父杀母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二则她品性败坏,连家中姐妹都如此谋害,我留她在身边实在是寝食难安。” 项翊走后,安王妃又召了审问明惠下人的于嬷嬷来问话,果是和项翊说的差不离。 安王妃看着安王,安王脸色铁青,终是道了一句:“既如此,让他们和离吧,以后明惠就留在安王府。”侄女如此让她回西夏不仅是死路一条,也是去给女儿添堵,不若就养在安王府也好消停些,他们安王府还不缺这口饭钱。 安王妃冷哼一声,却也没说什么,以后明惠留在安王府,她必让她半点浪花也搅不出来。 过了几日,景帝就召见了项翊,安慰了他有关他父亲被西府谋杀一事,并且还出人意料的封了他一个可传五代的安西侯,又在京都赐了宅子,道是若他愿意,可长在京都居住。 项翊谢过之后,就禀道:“陛下,旧年得您给臣赐婚明惠郡主,本是极好的良缘,奈何明惠郡主乃西府外孙女,臣实难以面对杀父杀母杀兄仇人的后人,还请陛下恩准臣和明惠郡主和离。” 景帝叹息,召了安王入宫问过他的意见之后,便恩准了明惠郡主和项翊和离,至于那孩子,安王请求让那孩子跟着明惠,景帝见项翊无丝毫争取之意,亦是允了。 景帝怜项翊孤苦,遂又赐了成郡王府林侧妃所出的一女封为宜珍县君为项翊妻。成郡王世子是景帝的心腹之臣,这却是景帝要将项翊收为已用备着的意思。 这且还不够,景帝道是听说了项砚妻子闵氏一事,深觉自己当初赐婚失当,为弥补,赐婚项砚尚主,着十三公主玉阳公主下嫁于项砚。 因西夏王府路途较远,赐婚圣旨传过去还要好多天,那宫中的玉阳公主就先得了消息,一听说她父皇要把她远嫁西夏,嫁的还不是王世子,只是个侧妃生的据说还有腿疾,连闵幼姝都嫌弃要去跟人私通的四公子,当即就在宫中厥了过去。 不单只宜珍县君不乐意,其实成郡王府的成郡王成郡王世子世子妃以及世子侧妃听到这消息那脸也都是黑得跟锅底似的。 第176章 晨间茉莉 成郡王世子妃已经将宜欣从西夏了接回来,可是宜欣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真是让成郡王世子妃的心都碎了,她见女儿惨成这样,断不肯女儿再委屈过活,也豁出去了就把女儿的真实身份跟成郡王世子坦白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她再不肯让女儿遮遮掩掩的生活。 其实自宜欣一回京都,看自己妻子那失魂落魄痛苦心碎的模样,成郡王世子早猜出了八成,不过不敢确认而已。听得妻子坦白,他真是又气又无奈,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法狠得下心来大义灭亲,但同时他也不敢欺瞒景帝,因此一得知前因后果,就赶紧的入了宫跟景帝请罪。 其实此事景帝从项皇后一案中审了那北辽的绯莎公主便已知情,但对他来说这事还真是无所谓,反正宜欣想要回原来的身份是不可能了,她喜欢做梅菀思那就继续做梅菀思吧,不过成郡王肯过世子来跟他说实情,他还是老怀身慰,好好宽慰了成郡王世子一阵。 因此成郡王府欺君之罪在先,再被赐婚那只能说是变相的惩罚吧,愿不愿意都得把这苦果也好甜果也好都得吞下去。 好在景帝封了项翊一个可传五代的安西侯的爵位,那嫡长子又被明惠领走了,其实他庶女嫁给他,也算不得多不般配。 可是项翊打死岳母项大夫人然后和明惠郡主和离事件闹得满帝都都是八卦四起,相应的,那引起这起子事件的源头人物韩烟霓自然也是话题中心之一。 韩烟霓是谁啊,那是项翊的表妹那私通北辽被抄家的韩家的小姐啊。因着西夏王府的禁令,项翊也不能逢个人就说韩烟霓是他妹不是什么表妹。 其实知道韩烟霓是他妹而不是表妹的还有一个人,宜欣县君。 可是宜欣县君那是一听到韩烟霓这个名字,就恨得出血的人,她那千好万好的夫君韩忱就是好端端死在了韩烟霓身上啊,然后也因着这事她那六个多月的胎儿早产身亡,而她自己的身子据说因为伤狠了以后再也难有孕了。 她怎么能不恨,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那韩烟霓,千刀万剐也难消她心头之恨。所以她怎么可能去帮韩烟霓正名?她还要让她名声臭扬整个京都城! 所以景帝一赐婚,林侧妃就小心翼翼过来宜欣这边打听这韩家表小姐韩烟霓是何许人物,然后,宜欣就差不多把韩烟霓说成了个人尽可夫的淫-娃-荡-妇,还兼阴险毒辣蛇蝎心肠的毒妇。 就这样一个女人,项翊还当宝贝似的养着,还为了她打死了自己的岳母,然后和给自己生了儿子的明惠郡主和离,连儿子也不要了,宜珍县君如何能乐意这么一桩婚事? 成郡王府为着这桩婚事不高兴,安王妃在安王府中收到了消息脸色也是立即就黑了。她就知道景帝不是个会消停的,他不给她女儿添点堵他就不舒坦。 玉阳公主比瑾惠身份还要高,那项砚又是西夏王宠爱的儿子,然后玉阳公主又是个心气高的,自来就与女儿不太和睦,在宫里的时候有阮皇后压着她还好点,去到西夏还不知道会怎么作。 再来将来玉阳公主若是生了儿子,如何会甘心那西夏王的王位会归了项墨这一系?将来怕是无穷无尽的是非。而且那景帝必还会赐不少得用的宫女侍卫随嫁“爱女”,这些人中也不知道会安插多少钉子,届时可是谁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事。 其实景帝赐婚不说安王妃吃惊生气,就是阮皇后也是吃了一惊,内宫之事,景帝向来都会和她商量过后才会行事,但这次赐婚玉阳公主下嫁西夏王府,事前竟是半点风声也没漏出来。 这日在皇后宫中,景帝见阮皇后面色微有疑惑,便道:“阿柟,朕知道你素来喜欢瑾惠那孩子,其实我也喜欢那孩子,但朕不仅是一个长辈,更是一国之君,西夏对我们大齐至关重要,所以多重联姻还是很必要的。” “臣妾知道,只是玉阳身份尊贵,这桩婚事是不是太委屈她了?”阮皇后道,“其实陛下如果属意多重联姻,待瑾惠有了孩子,再行赐婚不是更好?” 其实阮皇后不是不知道景帝的用意,只是她素来疼爱瑾惠,不太愿意瑾惠受什么委屈罢了,况且她更知道景帝的手段,怕他还有更多的后手。 景帝叹息一声,道:“阿柟,我本也不欲出此下招,奈何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多布置。其实我本欲待瑾惠有了孩子,将其嫡长子接来由安王府教养,只是此事怕也未必是好事,人心难控,只要安王府还有兵权在手,就不能由得安王府和西夏王府太过亲近。” 阮皇后听景帝说“奈何我的时间不多了”,心里伤感,这些时日,景帝的身子是真的越来越差了。虽然当初她嫁景帝是被逼无奈,可这些年来,景帝待她一直恩宠有加,又生了两个皇子,相处二十余年,她不是铁石心肠的,对景帝自也有了深厚的感情。 阮皇后忍了心中伤感劝道:“陛下休要如此说,缵儿尚年轻,还需要陛下多加教导。” 皇帝拍拍阮皇后的手,温声道:“阿柟,朕已年长,这也是无奈何的事。缵儿虽年纪尚轻,却素来稳重聪慧。只是他像你,性子温厚,这些年来你又待瑾惠如亲女,缵儿也待她如亲妹,我只怕你们难以对其施以手段。瑾惠这孩子自然是好的,只是西夏王世子强势,亦非池中物,将来怕是难以挟制。虽然我看他待瑾惠甚好,但在军国大事上,瑾惠怕是难以左右他的决定。” 阮皇后有一阵的失神,她进入宫中这么多年,现在贵为皇后,长子为太子,自也不是完全感情用事之人,她沉吟了半晌道:“陛下,我们对西夏已是很优待,西夏苦寒,光靠西夏的人力物力根本支撑不了长期和西域北辽的对抗,我们自四十年前的战争之后就几乎已经免了西夏的赋税,甚至每次战争还要支持他们粮草,西夏即使自立为国,情况也不能比现在更好。” 自立为国,就会影响商贸流通,对西夏的民生肯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景帝摇头,道:“有时候,野心可以遮掩住一切。”尤其是枭雄的野心,对很多男人来说,称帝的**也可以胜过一切实际的利益。 “不过你说的也是其中重要的一方面。所以虽然西夏对抗了西域和北辽,我们大齐却丝毫不能松懈兵力的发展,西夏不能反攻灭掉我们大齐,就只能维持现状。” 这也是大齐尚武的最重要原因,大齐不比西夏,常年都可能有战争,西夏的将领都是战火筛选下来的,而大齐的将领则是靠景帝明显重视武将,勋贵们便多愿意把儿子往这个方向培养而保持下来的。 “阿柟,左充仪愚钝,过几日你就让玉阳每日到你宫里来,由你来教导吧。她若仍是这般争强好胜却又没脑子的样子,怕那下场不过又是一个明惠。”景帝道。 阮皇后应诺。大齐北有北辽,西有西域,南有蛮族,国中两大异性藩王说是藩王其实无异于国中国,这大齐的江山并不好坐,而接着要上位的是她的儿子,她也不能不尽心尽力。 且说项翊和明惠郡主和离,转眼却得封了一个可传五代的侯爵位,又得了一门不错的赐婚,自然是心情大好。 不过他妹妹韩烟霓的心情却不是很好,因为她哥要娶的这位可是宜欣的妹妹,闹出了这么多事,她也已经从韩老夫人那里得知嫁给韩忱的那位梅菀思其实真正的身份是宜欣县君,而现在宜欣县君可已经被接回了成郡王府。 她和宜欣,现在可以说是死仇啊! 可是韩烟霓却是有苦说不出,因为她没瞎,她可以看出她哥项翊对这门亲事的满意。是啊,项翊若想留在京中,这门亲事对他在京中站稳脚跟就很重要了。 韩烟霓还在愁着将来如何跟未来嫂子相处的问题,那边项翊却已经乐颠颠的去了拜访成郡王府。 不得不说,项翊生了一副好皮囊,文才武功又都是好的,他拜访成郡王府,饶是众人听多了传言对他印象不佳,见到他后也起了一丝疑惑。 项翊知道自己名声不佳,也不急着就跟众人解释,只是一派温良恭谨的模样,和成郡王世子说些西夏战事的见解,又和女眷们说些西夏世家的风俗轶事,很快的就改善了成郡王府一干人等对他的初步印象。 第106节 就是那帘后偷瞧的宜珍县君,虽明知可能问题多多,那芳心也还是忍不住的跳了跳。只看得在一旁的宜欣一阵冷笑,宜珍看见嫡姐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忙微敛了神情,去了嫡姐身边柔婉的低语了几句,扶了她一起回后院去了。 成郡王府留了项翊用午膳,用过膳后,成郡王世子便将项翊叫进了书房,和他进行了一番密谈。 此时项翊才和成郡王世子解释了他和明惠郡主和离一事,半点没说明惠郡主的不是,只道:“实在是项氏西府和我有杀父杀母杀兄不共戴天之仇,和明惠郡主有缘无分,才走到如此地步。” 他这样一说,女眷可能还会有所疑虑,但对成郡王世子这种受君父教育影响严重的人来说,这理由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不过除了和离一事,成郡王世子还受了自己侧妃林侧妃的请求询问项翊有关那个韩家表妹的事情。 其实就是成郡王世子也接受不了项翊和那韩烟霓之事,对他来说纳妾可能并不算个什么大事,但纳个兄长私通北辽,还兄妹乱-伦害死自己兄长的女人,这对他来说委实有点难度。 项翊因着项墨的警告在外面不好承认韩烟霓的身份,但对自己未来岳父他却是不愿意隐瞒的,他解释道:“郡王爷,此事实是误会,烟霓并非韩家女,她其实是我同胞幼妹,父母过身时她尚年幼,我便将她托付给了韩家姨母,却不想……” 说到此处,项翊也是实实在在的痛苦万分,他忍了忍酸痛的心情,继续道,“她做了错事,祖父嫌弃她败坏家风,不肯让她认祖归宗。可是无论她做了什么,总都是我的同胞幼妹,我不可能不管她。” 成郡王世子听了,虽则仍是厌恶那韩烟霓,却对项翊的印象好了很多,至少这是个重亲情有承担的,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算是认可了他女婿的身份。 其实,成郡王世子作为景帝的心腹,自也是很清楚景帝这一赐婚的目的。 项翊作为西夏先世子的遗孤,在西夏自还有他的影响力在,先笼络住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况且项翊的功夫不差,说不定,景帝还有让项翊去西夏任职与西夏王府分权的打算。 和项翊密谈之后,成郡王虽然不好跟自己的侧妃和女儿解释那韩烟霓非项翊表妹而是亲妹一事,但却明白的对她们道:“项翊对那韩家小姐不过是怜悯,并且只当其为亲妹而并无任何其他关系,亦绝无可能会纳其为妾,若有适当人选,必会将其嫁出”。 虽然这样解释还是有点勉强,但总算让林侧妃和宜珍县君好受了些,想着项翊的外貌功夫都是出众的,便也罢了。 如此项翊总算是得到了成郡王府的认可,后来更是在成郡王世子的默许下,见了宜珍县君一面。 前面说过,姜氏皇族少有不美貌可人的,尤其是宜珍县君的生母还是因貌美而被纳为侧妃的,所以宜珍县君生的那也是非常的花容月貌娇俏可人的。 项翊过往曾对姜璃动过心,后来觉得宜兰县主也是不错,说明在女色这块并不是个坚定专一的,再说他这一年多来也委实被明惠郡主给荼毒的痛苦不堪,这回见了清新动人如晨间茉莉般的宜珍县君,那心立时便又盛开了起来,动心得了不得。 宜珍县君先就在项翊第一次拜访成郡王府时就见过项翊,那时就已因他的出色相貌而减了自己不乐意的心,又听自己父亲说项翊会留在京中常住,又有一个安西侯的爵位,还无需侍候公婆,这样想这门亲事其实也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有关韩烟霓一事,她虽听了自己父亲给的解释,但还是颇为介怀,私下见到项翊这日,便又忍不住出言相询。 项翊面对佳人相问,自是好一番温言软语相哄,只把宜珍县君哄的两颊绯红娇艳欲滴才娇羞的离去了,项翊看她眉色生烟霞的样子,只恨不得可以快点成婚才好软玉在怀一亲芳泽。 宜珍县君见过项翊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捂了心口还没缓过气来,却在自己的院子里算意外又不算太意外的见到了自己的嫡姐宜欣县君。 宜欣看她那春心萌动生机嫣然的模样,真真觉得刺眼得很,她虽才长她一岁,却再不见她那面色的嫩艳色泽。宜欣扯了笑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宜珍却也不是个简单的,她已从刚见到嫡姐的惊讶中缓过来,微微捋了捋额角碎发,又整了整衣摆,先款款的给宜欣福了福,问了安,才温柔道:“姐姐过来了,姐姐放心,您先时吩咐的,妹妹必不会忘。” 第177章 前世出入 宜珍县君和项翊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底,而玉阳公主下嫁项砚,却是排在了四个月后,五月的时候。景帝赐的这两桩婚事,圣旨送达到西夏王府,西夏王府也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不得不说在赐婚一事上,景帝拿捏的也还算有分寸,例如西夏王府真正的继承人王世子项墨,他一定不会随便指婚,必是让西夏王府揣摩了他的心思然后平衡了双方的利益求婚他才会下旨。但其他对西夏王府重要但又不那么看重的,他直接下旨,西夏王府虽仍然会心里不那么痛快,但还不至于因此翻了脸。 在宜珍县君和项翊的婚期之前,二月中的时候,项墨和姜璃便也到了京中,两人没有回皇贵郡主府,直接就先去了安王府拜见安王安王妃以及祭拜项老王妃。 一年未见,安王妃见到女儿虽然气色颇佳,莹润玉泽的样子,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她见女儿举止稳重大方了不少,心里也是泛酸,女儿长进了自然是好事,可是一年之内变化能这么大,她觉得必是吃了不少苦头才能变化这样大的。 其实这倒是安王妃想多了,姜璃从离开安王府一路去西夏王府,经历的事情虽然多了些,其实真也不算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不过是她有了前世的经历,又在玉蝉中被锁多年,今世一经事,沉淀下来,气质就慢慢发生了改变而已。 姜璃回来,安王妃不舍得姜璃住进皇贵郡主府,便留她和项墨一起住在了安王府。 姜璃回来的第二日就见到了未嫁前自己最好的闺中姐妹宜安县君和顺国公府的赵澜。 宜安已在去年六月的时候嫁给了宁国公嫡长孙周衍,而赵澜则是意外的被封为柔惠郡主,指婚给了岭南王世子萧泽钦,婚期就定在了今年年底。 前世赵澜是指婚给了十二皇子姜祁,后来姜祁却恋上了北辽的绯莎公主,赵澜一怒之下就求了阮皇贵妃解除婚约。对,前世皇姨母也没有被封为皇后,所有的事情这一世都跟前世不一样了。姜璃不知道这中间的变化到底是因为自己重生引起的还是其中另有玄机。她觉得这事她还是应该好好和项墨说说,分析一下其中缘由才好。 宜安这日过来安王府并非自己独自前来,而是周衍亲自陪同她过来的,因为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她肚子里的这个是宁国公府的嫡长重孙,宁国公府自然是重视的不得了,今日若不是她实在想要过来看望姜璃,宁国公世子夫人再不让她出门的,这还特别让周衍陪着一起过来了。 姜璃也见到了周衍,因着和周衍的前事,姜璃还隐约有些担心宜安过得好不好。待她看到周衍送宜安过来,对她的照顾自然又周到,而宜安的神情则是一副浑然天成的慵容和柔和甜蜜还带着些母性,两人站在一块,真真是一对璧人,气氛融洽的不得了,看得人心都是暖暖的。 姜璃这才稳稳的将心放下了,迎了上去。 周衍和宜安也已经看到了姜璃,周衍看着姜璃微笑,笑容却和以前有那么一点不同,以前他看姜璃多带了些宠溺无奈和专注,而现在却是放开来的那种温和而关切,就只如同看到自己一直关心着的邻家妹妹一般。 姜璃上前先跟周衍打了声招呼,就扶了上前了两步的宜安,然后道:“既是有了身子,怎么还乱跑,待过两日我去看你不是一样?” 宜安笑着摇头道:“这有什么,这时候正该走动走动才好的。”又低头在她耳边低语道,“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在家里我都闷死了,你回来,正是我难得出来转转的好机会呢。” 姜璃便“吃吃”的低笑了起来,实在是宜安平日里再温婉板正不过的人,但私底下她心眼其实一点也不少,但却又可爱得紧。 姜璃扶了宜安往自己院子里走,那边姜晞则是带了周衍去外院说话。 姜璃道:“宜安,看样子周大哥待你真是好呢。澜姐姐也过来了,她刚在我院子里看那些兵器谱,道是身上的杀伐之气太重,要静一静心才好见你呢,免得冲撞了孩子可不好了。” 宜安就笑道:“就是她这般作怪,亏得大家都说她是稳重人。看一看兵器谱就杀伐之气太重,那用膳是不是还烟火气太重呢?”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里面走,却在园子里碰到了此时也住在安王府的明惠。明惠穿了一身素衣,站在树下目光阴沉的看着姜璃和宜安有说有笑的走过。 之前说过,姜家少有不是美人的,明惠自己就属于那少有中的其中一个,可显然宜安和姜璃都不是,两人一个美的温婉一个美的灵动,站在一起简直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而且她们笑容里那洋溢着的生机和幸福那是几里之外都能感觉到了,而这些都似乎已经远远抛弃了明惠。 明惠的生活除了日日对着那个活脱脱像了项翊的儿子,想到他对自己的绝情和凶狠,想到他和自己和离之后却还能翻身,又是被赐爵又是被赐婚的,可自己的生活却像被埋进了坟墓里,那怨恨就像关不住的恶魔一般总会不停爬出来啃咬她的心。 她看着宜安和姜璃,就越发的愤恨,她们都一样是宗室贵女,她也是郡主,比宜安的县君之位高多了,凭什么她们就能如此幸福的生活,得到如意郎君的宠爱,而她,就活该被人抛弃,终日这样熬油般的生活? 原本,原本她才是那个该嫁给周衍,现在享受夫君关爱的也是自己,宜安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她这里偷去的。都是因为叔父,因为叔父当初不肯帮她跟宁国公府开口,是不是如果她父亲还在世,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所有,瑾惠也好,宜安也好,她们的好生活,她们的体面,她们的夫君都是从她这里偷去的。 姜璃看明惠见到她和宜安,仿佛进入了迷障,那眼神怨毒的仿佛能滴出毒汁了,实在让人渗得慌,她是不怕,但她怕吓着宜安肚子里的,遂看都不看她,拉了宜安就要绕道走。 可是明惠看到她们见了自己竟然要绕道走,简直气得发抖,她脑子一热,就上前走了几步大声道:“瑾惠,祖母去世孝期内你竟然这样开心的和人说说笑笑,你是良心被狗吃了吗?还戴这么大颗的珍珠,这么显摆你珍贵的首饰吗?” 姜璃一顿,错愕的回头看她,宜安微微捏了一下她的胳膊,怕她像以往一般跟明惠争吵而吃了亏,毕竟明惠是以不孝的名头指责瑾惠,吵到后面怕大家只记住“不孝”两个字了。 姜璃转头对着宜安安抚性的笑了笑,然后再回头对明惠道:“明惠,你在西夏的时候就喜欢在背地里造谣诬陷,回到京都还要继续如此吗?到底是谁给了你底气在我面前屡次撒泼放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以前的你还只能称之为尖酸刻薄,嫁人之后就是一肚子坏水,现在更是跟个怨妇化的恶鬼似的看见人就咬吗?” 姜璃是带了丝笑意跟明惠说的,语气也并不严厉,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温言细语了,这倒不是姜璃要装腔作势恶心明惠,实在是旁边站着个有孕的宜安,她不想吓着宜安肚子里宝宝。 明惠却是气得血都往脑袋上涌,她手指了姜璃气得“你你”了半天,姜璃却是懒得再理她,“嗤”了一声,转身携了宜安离开。 却不想明惠看她那不屑的表情更是恼怒,扑了上来就想打瑾惠。也不能怪明惠太冲动,她小时候但凡伶牙俐齿不过姜璃,都是直接上爪子的,王府里又有项老王妃和项大夫人护着,真真就养成习惯了。 可是姜璃自己身边还有有孕的宜安呢,还没等明惠靠近五步范围之内,就已经被十华一脚给踢飞了,姜璃听得动静回头看被踢飞的明惠,就对一边的管事嬷嬷道:“二郡主失魂丧母之后悲伤过度就有点疯癫,你去禀报母妃,请母妃处理一下,今日她可以冲撞有孕的宜安县君,明日还不知又要冲撞谁,况且她向来疯言疯语喜欢造谣生事,还是不要让她见人以免给王府惹出祸端为妙。” 管事嬷嬷应是,着了几个婆子押了大喊大叫的明惠便下去了。 姜璃转头看宜安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便又伸了手挽她,又看着她的肚子道:“唔,宝宝可别吓着了,也别以为姨姨就这么凶悍,就怕着我了,以后像你娘亲这般温柔娴静就好了。” 宜安轻轻拧她,笑道:“怕你不怕你我是不知道,就盼着她别学着你这三天不上房揭瓦的性子就好了,可不得愁死我。不过瑾惠,你刚刚这个样子,可是比以前长进了不少。” 姜璃嗤之以鼻,道:“难道我以前就是个傻的吗?” 宜安就笑着将她小时候的莽撞事一一拎出来说,因为隔了前世,很多姜璃都不记得了,然后听完,她很无奈的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她以前好像还真是个傻的。 两人进得院子里,便看见了在树下相对饮茶说笑的赵澜和宜兰县主,两人皆是素色衣裙,但衬着那满院金色流光的迎春花,倒是更有一番喜气精致的意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因为工作有点忙不在状态,周末会努力加更~ 第178章 明惠去留 赵澜和宜兰见到姜璃和宜安,都起了身上前迎接她们。 宜安笑着看赵澜素衣飘飘美人翩飞的模样打趣道:“阿澜,不是听说你都是杀伐之气,都不肯过来见我们家宝宝了吗?我瞅着,这哪里有什么杀伐之气,分明都仙的不能再仙了。” 赵澜斜斜飞了她一眼,道:“嗯,这就叫文能仙,武能装,宝宝要学也都要学全了才好,所以今日都要染上一点给她/他观摩一番。” 宜安失笑摇头,不过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颇为认同道:“嗯,若是个女孩儿,能有半点你的稳重大气,我也是不愁了。” 姜璃就笑道:“这可真真是偏心眼,亏我待她半点儿也不差的,平日里也阿璃长阿璃短的,前面却刚跟我说宝宝不能像我,否则这三天不上房揭瓦就不消停的性子能愁死她,这会儿就跟你说什么要有半点你的稳重大气就不愁了,这是当着我的面消遣我呢,若不是宝宝,我还不知道她竟是这般的嫌弃我。” 姜璃说这个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实在是姜璃小时候真是个傻大胆又横冲直撞的性格,不过也真是可爱得紧就是了。 宜安就笑着安慰姜璃道:“只说不要像你的性子,但是她要是生得你这样花容月貌天仙般似的,只要看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再愁也是心甘情愿的。” 赵澜就笑道:“哎呀,你难道这是被西夏王世子给附身了?” 姜璃则是假装生气道:“说得我好像只有一张脸能入了你的眼似的。难道你自己这张脸还不够花容月貌的?宝宝生出来像了我才有的你愁呢,我定是要抱回家,说你偷了我家的去。” 说的大家又是哈哈大笑,宜安说什么像了姜璃的容貌不过也就是一说罢了,她跟周衍都长得好,那孩子容貌怎么可能不是拔尖的?若真像了姜璃,容貌太盛,反可能会受累。 不过几人说说笑笑,看到赵澜神情自若,眉目开朗,半点也没有如同一般京都女子被指婚岭南后的不安难过痛苦啥的,也都松了口气。 京都女子大多不喜外嫁,在她们眼里,嫁去西夏和岭南其实也跟和亲都差不多了,少有女子如赵澜这般毫不在乎的。 当然了,她们也并不是真的怎么担心她,毕竟现在的岭南王妃阮安槿那是赵澜正经嫡亲的小姨,岭南王妃在岭南地位稳固,威望甚高,赵澜性格又好又能干,嫁过去再怎样也不会怎么差的。 待几人入了院子坐下慢慢说话,谈到这个的时候,赵澜半点也没有回避,只笑着道:“这有什么,你们看看阿璃这容光满面的样子,水嫩得都滴出水来了,西夏那苦寒地方,阿璃都能过得这么有滋有味,我去岭南怕什么?” “而且听说岭南那边商贸极是昌盛,跟外海那边都有商贸往来的,那边海外的稀罕玩意不要太多,若是自己再能出一回海,那才是再好不过的。” 赵澜外表看起来极是稳重大方,其实骨子里却最是喜欢新奇的事物,自小就爱到处跑,好在其父非顺国公府长子,过去这么些年来又常四处外放为官,赵澜就一直跟着父亲到处走,幼时也是和兄长一样受父亲亲自教导,见识自是非一般女子可比。 姜璃颇为认同,道:“嗯,就看皇姨母每年赏赐给我们的来自岭南的贡品,很多据说都是出自外海,真是蛮新奇有趣的。据说岭南那边民风开放,对女子的要求也没有京都这边这么多,那边女子竟然还可以为官的,想必出海也没什么稀奇。只是你过去是世子妃,这身份怕是不好轻易涉险的。” 赵澜伸手捏了捏姜璃的脸颊,被姜璃偏头绕过,她也不以为意,弹了弹嫩葱般的纤长手指,笑道:“这也没什么,我听说小姨自己就曾出过海呢,还出过好多游记图册,可惜那些都很珍贵,市面上临摹本都是没有的,我只在皇家书院看到过几张临摹图。” 宜安点头,道:“是的,岭南王妃的画都传神得很,可惜外面很少见。”岭南王妃善画,且技法生动传神,游记犹为让人身临其境,甚至让人生出那画中景更胜实地之感。 宜安自小喜欢绘画,对岭南王妃犹为崇敬。她又看赵澜说起这些时神采飞扬的样子,知道这次赐婚说不得对赵澜来说还是意外之喜。赵澜并不喜欢京都深闺贵妇的生活,听说岭南王妃自己就是不拘礼喜欢新奇事物的人,赵澜又是岭南王妃嫡亲大姐的独女,说不定嫁过去日子更会海阔天空。 这边几人天南海北的聊着,不是世家小姐常谈的胭脂水粉华裳美饰,而是各地风情,女子的生活习俗教育等等,聊得极为开心。赵澜显然对岭南已经做过一番研究,说到岭南的民俗风情娓娓道来,听得众人都对那岭南起了不小的兴趣,都道是待赵澜去了岭南,她们有机会必也要去看上一看。 其他人便也罢了,当宜兰都表示了这个意向的时候,赵澜就打趣她道:“她们两个我是不知道,但你若是想去,我必是会邀请三堂兄带了你去住上一年半载的,到时候你可别又想回京都偷偷哭鼻子。”说得宜兰脸都羞红了。 赵澜口中的三堂兄正是顺国公府长房的赵青淮,他刚好在项老王妃病逝前和宜兰定下了亲事。 而另一边明惠被府里的管事嬷嬷带了下去回禀安王妃,安王妃听说了这事就冷笑一声,也没去看她,只吩咐人把她带下去锁到屋子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到了夜间安王爷回来,安王妃就把这事给他说了,然后道:“我知道王爷看在大伯的情分上,想要善待明惠。可是您这样纵着她,今日就敢直接扑打怀有身孕的宜安,明日是不是就连有孕的太子妃都敢冲撞了?哦,我忘了她向来都是连皇后娘娘都看不上的。” 以前明惠深受项皇后宠爱,项皇后又和阮皇贵妃不对付,阮皇贵妃又十分宠爱姜璃,因此明惠对阮皇贵妃态度是十分傲慢的。 说到这里安王妃冷哼了声,才继续道,“王爷,她养成今日这样的性子,都是您,还有老王妃娘娘和大嫂纵的,现在她失母又和离,性子越发的偏激恶毒,再这样下去,我看更会不可收拾。” 安王爷的脸都是黑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安王妃却是不管他,继续道,“我也知道王爷的意思,大抵就是明惠也就这样了,好吃好喝的供着也就是了。其实若只是明惠,我自有方法让她好好待在安王府里不惹出什么大的是非。可是那孩子,诚哥儿,王爷有没有想过,他这样跟着明惠,怕是不知要被教成什么模样了,将来要如何是好?” 安王爷也知安王妃说的是实情,孩子跟着明惠是不可能教好的,可若是将来孩子养不好,平庸也就罢了,若是个惹祸的纨绔祸根,怕是西夏王府那边都有意见。 安王爷正待开口,安王妃看着他的脸色突然冷笑道:“王爷,上一辈的事情我是不好说什么。可您要是想把那孩子扔给我,我看王爷还是歇了这份心思。您知道明惠自小对瑾惠就是各种陷害谋算,嫁了人后到西夏王府更是变本加厉,她对瑾惠的恶意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了。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心胸也没有这么好的精力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您不会认为您的嫡长孙都重要过明惠的那孩子吧?” 第107节 安王世子妃身亡,安王妃不放心嫡长孙放在陕西长子身边,怕那孩子遭了长子侧妃和妾侍的暗算,已去了信让长子把孩子送回来先由她来教养,算着日子过段时间也就该到京都了。 安王爷听的就是一滞,他刚刚还真动了想让妻子教养明惠孩子的意思。可是听了妻子的话,也知道这并不是个好主意,只好道:“我去见见明惠,此事再说吧。” 安王爷去到锁了明惠的屋子,丫鬟开了门,安王爷还没进门就先看到了满地满屋的狼藉,地上满是瓷器的碎片,桌椅全部被掀倒,那床榻上的帷帐被褥也都被乱七八糟的扔在了地上。 安王爷抬脚进了房间,心里阴沉沉的。 他入了房间目光所及之处还没见到明惠,就有一个身影飞扑而来,扑到他的脚下,哭诉道:“叔父,叔父,侄女还是搬出去住吧,侄女知道自己现在讨人嫌,还是搬出去免得在府里碍了人的眼,被人作践。” 安王爷听得一顿,心底一股火气就升了上来。他盯着脚下明惠的身影,冷冷问道:“谁作践你?你觉得谁在作践你?” 明惠一愣,身上只觉一股冷气侵入。她父亲去的早,自小她叔父安王爷便待她甚若亲女,每次在外征战回来带给她的礼物甚至多过瑾惠她们,每次她欺负瑾惠,祖母偏帮她,惩罚瑾惠,叔父一般也不会站在瑾惠那边,只会说瑾惠脾气暴躁,让她多让着自己。 所以她很少看到叔父发脾气,更没见过他杀气凛凛的模样。 她错愕的看着安王爷,那先前想好的哭诉的话竟是尽数到了嘴边却像卡住了似的又说不出来。 安王看她眼睛红肿,身形狼狈,那酷似兄长的面部轮廓让他的怒火又像碰到冰水一般“滋”一声息了去,却留下一片狼藉。 他心不由得又软了软,叹了口气,道:“明惠,只要你自己立身正,就不会有人作践你。当你说别人作践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言一行对别人造成的影响?” 明惠听他语气变缓,泪水刷一下就落了下来,只觉满腹心酸委屈,她泣道:“叔父,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对别人造成影响,不过都是别人践踏我而已。” 安王见她完全不能听见别人说话,所思所想不过都是陷在自己的怨恨自怜的情绪当中,心里很是失望。 但他还想再给她一次机会,遂抽出了脚,让侍女扶了她起来,坐到一边已被后面跟着进来的丫鬟婆子扶正的椅子上,自己则站到一边的窗户旁,慢慢道:“在这府中,又有谁会践踏你?今日之事,你便和我说说吧。” 明惠听见安王这般问她,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冷峻,她便又回到了先是哭诉的情绪之中,找回了早就准备好的哭诉之辞,絮絮叨叨把自己如何在园中悼念祖母,如何遇到姜璃在园中嬉闹,然后自己如何劝诫姜璃,结果却被姜璃辱骂毒打等等。 安王听得心头一片冰凉,事情真实性如何不说,他却从她的叙述言辞中听出了明惠对自己女儿那深入骨髓的怨恨和嫉妒,她在自己这个姜璃的父亲面前都如此诋毁自己的女儿,可以想见在外人面前如何会留什么口德? 他自己有三个女儿,性格各有特色却都是品性良好,他并不缺女儿去宠爱,所以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有多疼爱明惠,他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对自己死去大哥感情的转移,替自己大哥尽心尽力照顾着她而已。 可是这并不代表明惠肆无忌惮的屡次陷害他女儿他心里不会厌烦厌恶,尤其是明惠刚刚屡次提到自己对项老王妃的挂念,提到项老王妃对她的疼爱,提到自己女儿如何不敬项老王妃等等。 他的瑾惠自小就受老王妃亏待,这些他不是不清楚的,那为何瑾惠要敬她孝顺她? 他听完她的哭诉,并没有直接回应,只静默了片刻,才道:“明惠,我去信给西夏王府,让他们把孩子接走吧。” 让孩子跟着项翊,他不放心,怕那孩子会成为项翊新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皇帝还赐了一个可传五代的爵位给项翊的时候,这个嫡长子的位置就犹为重要了。 可是若是把孩子交给西夏王府,这孩子是先世子的长孙,想必西夏老王爷会妥善安排好他的。 明惠一怔,有片刻的茫然。孩子?她刚刚有说过孩子的事情吗?叔父说的,让西夏王府把那孩子接走,那是什么意思?孩子接走,那她呢,她要如何? 第179章 明惠议嫁 明惠原本的确是很爱那个孩子的,因为那个是她和项翊的孩子,她当初也是真心爱恋着项翊的,自然对他们的孩子爱若珍宝。 但她对孩子的爱既然是建立在对项翊的感情上的,当项翊为了韩烟霓害死她母亲,羞辱她,他们继而撕破面皮和离之后,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就很复杂了。 因着那孩子长相生得像项翊,她渐渐甚至有点怕见到那孩子,对他的关心也越来越少,这段时间,那孩子基本都是交给了乳娘,她问的都少了。有时候她见了那孩子,甚至还在虐待那孩子的时候寻找到了一些快感。 可是,把那孩子送走?因着母亲项大夫人临终前的吩咐,让她守着那孩子在安王府过日子,她虽然对那孩子感情不再像最初时那般,可是却从来也没想过要送走他。 安王看明惠怔忪的样子,便知道这个孩子在明惠心中并非如他以为那般有分量,心里愈加失望,也不再等她回应,又道:“之后我会在军中帮你挑一个不错的人,因你尚在孝中,先私下给你定了亲事,过了一年孝期你就再嫁了吧。”大齐守孝没有前朝那般苛刻,外嫁女和离后一般只需为父母守孝一年便可婚嫁。 “不!”明惠尖叫道。她并不是对再嫁反感,而是此时安王提出再嫁一事,让她觉得自己是被扫地出门,像包袱一样被人扔出去,所以本能的就尖叫着反对。 “叔父,叔父,您也不要我,不管我了吗?叔父,您是因为我惹了瑾惠所以生气了吗?”明惠声泪俱下,真是观之令人心痛,闻之令人心碎,“叔父,我错了,我以后不再惹她,她出现的地方我都不会再出现,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多一句嘴,我让着她,她做什么我都让着她。” 这些话句句如尖针,刺在安王爷的心上,到这个地步了,这个侄女仍是不忘捎带上瑾惠黑她一把,也终于让安王爷冷了心。 他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和明惠纠缠细枝末节,说了决定也就不再理明惠的鬼哭狼嚎直接走了。 明惠再说什么“我不要嫁人,叔父,我搬出去住,我自己搬出去住”什么的,他就完全当听不见了。 安王爷来之前其实还没下定主意,见过明惠后终于彻底失望做了决定。 他把决定告诉自己的妻子安王妃,然后道:“敏媛,你向来有分寸,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劝劝她让她知道这样对她是最好的选择。嫁人的人选那里,我会挑几个给你看看哪个比较适合明惠。” 他虽然对明惠失望至极,但让明惠嫁人的决定并不是想甩个包袱,而是他看明惠继续如此下去,只怕是会更偏激更疯狂,早晚会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让他也不能再护着她,不如帮她找个合适的夫君管着她,说不定她还能过回正常的生活。 安王妃听了挑眉,既然安王做了决定,让她去劝明惠,对她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因为明惠的欲-望太过直白明显,这种人只需要抛出她想要的,她自然就会自己追着自己想要的跑。 安王妃并没有当日就去找明惠,而是把明惠送回了院子看管着,每日下人过来回一遍那边的情况,等看管的婆子回报说明惠的情绪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安王妃才在三日后去见了明惠。 明惠看到来访的安王妃,眼神里满满都是仇恨和戒备。 安王妃也不解释什么,只自顾坐了下来,看着站在那跟个斗鸡似的明惠就一哂,问道:“你知不知道陛下封了项翊可传的五代安西侯的爵位?” 明惠听得心里一堵,这是故意来气她来奚落她的吗?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明惠眼中都快爆出来的愤恨,安王妃一笑,继续道:“看样子你是知道了,那你又知不知道陛下给项翊和成郡王府的宜珍县君赐了婚?” “婶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故意来气我来刺激我看我笑话的吗?”明惠终于忍不住尖声叫道。 安王妃脸上一丝讽笑滑过,冷哼道:“看你笑话?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笑话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就你这个样子,还需要我来刺激你气你?你自己已经把你的生活作得不剩下什么了。” “只不过你叔父还顾念着你父亲,想拉扯你一把,让你过回正常的生活而已,否则我是过来听你没大没小的尖叫的吗?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的诚哥儿是项翊的嫡长子,可是你若是揽住诚哥儿,待宜珍县君生下儿子,那爵位可就跟你的诚哥儿毫无关系了。” 明惠脸色一变,她自幼就被封为郡主,对爵位一事总觉得理所当然,很容易的事,却常常忽略寻常勋贵人家为了一个爵位可以争崩头。 “你想想吧,诚哥儿跟着你,他能得到什么吧,他将来最多只能得到你的嫁妆,做个富家翁,但是恐怕连说个正常勋贵家族的媳妇都是绝无可能的。届时,也不知诚哥儿会不会怨恨他的母亲今日替他做的选择。” “至于再嫁,虽然你叔父说让你再嫁,其实我告诉你,我们安王府的庄子也有不少,随便找个庄子让你住上一辈子,对我来说,才是最简单不过。我也知道你想什么,大不了自己搬出去住?可是你现在这样疯疯癫癫的状况,就是王爷也不放心就这样让你自己搬出去的。” 扔下了几句话,安王妃看了看明惠身后的管事嬷嬷连嬷嬷就离开了。那老奴是个聪明的,想必后面她不必费神,那连嬷嬷就会劝动明惠了。 安王妃走后,明惠瘫在了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是以往,有祖母项老王妃和母亲项大夫人护着,她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婶娘说什么。 可是这些日子她被关在屋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她先是愤怒怨恨撒泼,可是没有力气叫不动了,消停下来在连嬷嬷的劝说下,最终还是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再也不是未嫁时祖母还活着时的那个明惠郡主了,大概就是安王妃弄死了自己,外面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叔父安王爷吗?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叔父根本是靠不住的,她婶娘安王妃要磋磨她,她根本连见都见不到自己的叔父。 连嬷嬷叹了口气,扶了她到榻上躺着,抹了泪细细的劝道:“郡主,虽然王妃娘娘用心不良,但她说的却是有道理的。况且,这也是王爷安排的,王爷虽然威严了些,但出发点总是为郡主您好的。”先说安王妃用心不良,明惠才肯继续听下去。 “郡主,您是天生的天潢贵胄,不知道这爵位的重要性,若是小公子不能回项家,失去了爵位,可是影响子孙后代的事。”明惠怎么会不知道爵位的重要性,不过是这段时间心绪繁杂,心思又不放在儿子身上,暂时没想到而已。 “郡主,老奴知道您不舍得把小公子给那狼心狗肺的,怕他亏待了小公子。老奴觉得王爷的提议就很好,您知道西夏老王爷还是很在乎小公子的,您把他送到西夏王府给老王爷养着,那成郡王府害不到小公子不说,而且谁也不能否认小公子嫡长子的身份。” 连嬷嬷絮絮叨叨的劝说着,慢慢这些话却也入了明惠的心。 也许明惠并不太在乎儿子到底能不能得到那个爵位,但她不希望项翊和宜珍生的儿子得到那爵位!她不想让项翊和他那即将迎娶的宜珍县君好过,把儿子送到西夏王府以项翊的嫡长子杵在那,让那宜珍县君戳心戳肺,想想都能让她心里升出快意。 连嬷嬷见明惠的脸色,便知这事十有八九她是同意了,便又给她出了主意让她求着安王爷如何保这孩子在西夏王府的安全云云。 虽然明惠恨死了瑾惠,连嬷嬷却知道瑾惠不是个心坏的,还是小心翼翼的让明惠求了安王爷让瑾惠护着诚哥儿些。西夏老王爷毕竟年纪大了,若有了瑾惠这个未来的西夏王妃护着,诚哥儿的未来才能真正的得到保障。 待两人把这事商议得七七八八,连嬷嬷又劝明惠道:“郡主,老奴知道您受了那狼心狗肺的骗,对嫁人一事不悦。其实要老奴说,郡主您还年轻,正该好好再挑选一番,寻个好人嫁了才是正经。” “郡主,您自小就和三郡主不和,为着这事王妃娘娘对您的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王爷对郡主您是好的,可是内宅总是王妃娘娘做主的,王妃娘娘若想害了您,想瞒过王爷不能太容易啊!我看这次王爷提出替您挑选姑爷,您就好好跟王爷说,挑个不错的才是正经,老奴就怕您惹了王爷的烦,若将来王爷将这事全交给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给您挑个表面鲜光内里黄连的,到时受苦的可是郡主您啊!” “再说了,您还在孝中,就算是选好了人定了亲事,也得要一年后才成亲。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好,再寻个由头毁了亲事也不是不成。反而您定了亲后,客居在安王府,没什么事王妃娘娘必也不会再苛刻您,岂不是更好?” 连嬷嬷一番似乎全站在明惠角度的劝说,终是让明惠动摇了心思,只把安王府当成了住多几日就会被安王妃给卖了的火坑,让她赶紧哄着安王爷寻个好去处才好自己当家做主。 不过几日,安王安王妃那边就收到了连嬷嬷递过来的明惠同意将孩子送走以及愿意再嫁的意愿。 其实安王爷在明惠表达了意愿之前,就已经着手这事了,送去西夏王府的信早就送出,而明惠再嫁的人选,安王爷也让下面的人好好筛选了一番,送了几个门第人品相貌年龄等都还算合适的过来。 安王爷再挑选了一番,最后递到安王妃手上的有三个人选。 安王妃仔细看了一番送过来的三个人选的资料,不得不说,安王爷对这侄女也真算是费心的了。送过来的三个人选虽说看起来家世算不得怎么好,但内里却也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人家。 明惠虽然是个郡主,但已经和离一次,名声脾气也都差得可以,这几乎是京都稍有底蕴的勋贵世家都知道的事,兼且她现在父母双亡,她再嫁想嫁到勋贵世家的嫡系子弟的可能性几乎等于无,甚至稍微讲究一点的文官小世家都不会乐意。所以安王爷也很清楚,给她挑的或是家世一般或根本就是寒门子弟入伍打战爬上来的,家里人口简单的中层武官将领家庭。 这些武官将领还有的共同特点就是,性格都很强势,或者说都是粗暴简单的,但却也不是蛮横不讲理,他们能从底层爬上来,除了一身不错的本事之外,性格自有其独特精明之处。 安王妃看了资料之后,便又细细问了安王爷这三人的长相以及资料上没有的性格行事,听了心里便大致有了个谱。 她道:“王爷,明惠再嫁毕竟是二嫁,我看这三家都是不错的人选,明惠嫁谁应该都是好的。我看不若安排一下,让明惠都见见,让她自己再选一选才好,毕竟这也需得是两厢情愿才好。” 第180章 何需撩拨 安王爷选的这三个人,两个在京郊的淮山大营里分别任从五品的镇抚和从五品的经历,一个则是在五军都督府留守司任从三品的指挥同知。这三人都是安王爷提拔上来的,都和安王府有些渊源。 在淮山大营任从五品镇抚的姓蒋,名大为。今年三十,出生寒门,家里人口简单,只得一老母,一妹妹已经出嫁。 蒋大为自十几岁便跟着安王爷征战,从小兵起慢慢立战功提拔上来的,后来受了伤,安王便将他调回了京都。他至今未娶,却是因为幼时曾定过一门亲,那未婚妻有一次误信他战死,就被家人逼着嫁人了,不过嫁了人也没过上好日子,不久就被夫家给害死了。他很喜欢这个未婚妻,就一直拖着没再成亲,为这事,他母亲都快哭瞎了眼。 他母亲就盼着他能娶个媳妇好传宗接代,明惠虽是和离之身,但明惠贵为郡主,嫁妆丰厚,又曾生养过一个儿子,对蒋家老母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蒋大为虽然没听说过明惠郡主具体的丰功伟绩,但明惠郡主和项翊和离这事他还是知道的,还知道那原因是项翊为了个狐媚子打死了明惠的娘,所以对这姑娘也是满心的同情。虽然听说了明惠脾气不太好,但他觉得,出身这么显赫,脾气坏一点也是正常。 安王爷选这人,也是因他跟着自己年久,知道他的品性不错,且意志坚定,要不然也不能抗住他母亲这么些年的催嫁。他觉得明惠就是需要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给管着。 另一个在淮山大营任从五品经历的姓沈,名山。沈经历今年二十八,是安王府旧藩地陕西人,父母伤亡,是个狠人,据说在战场上杀红眼的时候能生生把人给撕了。 沈山以前也定过两次亲,然后第一个姑娘定亲后出意外死了,第二个定亲的姑娘病死了,大家都说他命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全家,因此虽然他天生力气大,功夫不错,又得安王青眼,仕途发展顺利,可疼女儿的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 第三个那个在五军都督府留守司任从三品指挥同知姓郑,名永茂。郑永茂今年三十有三,他比前面两个家世都要强,出身陕西一个世袭武官家庭,父兄都在陕西卫所任职。郑同知之前娶过妻,留了两个女儿,生第二个的时候难产死了,他现在身边还有一个柳姓的妾侍,生了一个儿子,养在了陕西老夫人身边。 安王妃问了,这三个人后面两个都生得不错,第一个则是长相普通。其实要安王妃说,那第一个应该算是门好亲事,家里人口简单,蒋镇抚又有情有义,虽然家里有个寡母,但这个寡母盼孙子盼了多年,只要明惠生了孙子,还不得把她供起来,况且明惠的身份也不是她能拿捏的了的。 第二个虽然也不错,但这克妻一说虽然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总让人膈应。 第三个嘛,看起来家里不算复杂,在京里也只有那柳姓妾侍服侍,但老婆死了不续弦,弄个妾侍在家一人独大,还生个儿子养在老夫人身边,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不过安王妃看完这几人的资料,却觉着,这要是让明惠选,她还说不定真选那郑同知。从三品的京官,可不是小官职了。 安王妃问安王爷,道:“这郑同知如何不续弦,反弄个妾侍在京应酬往来?” 安王爷道:“这个妾侍不过是个服侍日常起居的,算不得什么。郑同知并非不想续娶,奈何他和祖宅那边就续娶的人选一直有不同意见。郑同知想在京中发展,想娶个京中勋贵世家的小姐,他陕西那边的家族却是想在陕西给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当地世官家的小姐,所以就耽误下来了。说起来,郑同知的父兄原都是大哥的下官,很有些交情,把明惠交给他们家,我也能放心些。” 安王妃立时便明白了,难怪安王会挑中这一位,陕西是安王府旧时的藩地,安王府在那边威望甚重,明惠是安王府郡主,又和这郑家父兄都颇有渊源,这位郑同知祖宅那边想让他娶陕西世官之女,却不会反对他续娶明惠。 而郑同知想娶京中贵女,保证京中的仕途,以他的身份,还有那妾侍所出的长子,又是续娶,想在京中娶到家世品性俱佳的贵女基本也是不可能的,光从联姻上来说,明惠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安王妃弄清楚了,就让人把资料送给了明惠,又让自己的大丫鬟香枝把这几家的情况也跟明惠都说了一遍,道是明惠若想见哪个,就给她安排。 果不出所料,明惠看完这三人的资料,压根就没考虑前面那两个,只说见见这第三个。 其实明惠就是对这第三个也不是很满意,还是香枝道这郑同知生得颇为英俊不凡,又在连嬷嬷好一通劝说下,才肯见上一见,但心里也是不大满意就是了。 安王妃听到回报也不过是一哂,自去让人安排不说。 这边明惠在选着未来夫婿,另一边厢姜璃在京里住了不到一个月,项墨是西夏王世子,西夏王又是越来越不愿意管事的趋向,自不能在京中长住,所以还未到项翊和宜珍县君的婚期,便要先回西夏了。 第108节 安王妃十分不舍却也知道女儿出嫁了,不可能长留身边,总不能让女婿自己回西夏吧?因此也只能又帮女儿准备了几车的东西,让她带回西夏罢了。 要同时和姜璃一起走的还有安王妃的二儿子姜璃的二哥姜晞,姜晞虽然要给祖母守一年的孝,但他在陕西领的本就是闲职,不过是去军中历练,并不妨事。 姜晞和梁萱的婚事原是定在这年底,因着项老王妃这一去,姜晞就得为祖母守一年的孝不能娶媳妇,安王府便和梁家商议了把两人的婚期改在了下一年的三月。 安王还想让姜璃直接把明惠的那个孩子带回西夏王府,却是被姜璃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又不是菩萨,明惠是没害死她,但她若不是命大运好明惠又够蠢,早被明惠给害死了。她能不计前嫌保了明惠的命不被项翊给害死已经不错,还想她给她带孩子? 她父王是个好人,她有时候也挺明白她父王做很多事情的缘由,但明白归明白,却完全无法认同。也得亏她是重生回来的,对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像上一世那般较真,她只需要她父王是爱她的就行了,其他的她并不是很在乎强求,否则他父王这般的行事,她一定还会像前世一样对他心结很深的。 反正明惠这孩子她是不会管的,看老西夏王怎么安排吧,老西夏王对自己的长子很在乎,对他的死也很内疚,想必会妥善安排这个孩子的。 姜璃和姜晞一个要回西夏一个要去陕西,安王妃这心里如何能好受,她的心腹嬷嬷于嬷嬷便劝道:“娘娘,您要是不放心的话,何不去白云寺给小郡主和二公子祈个福,护佑他们平平安安?” 白云寺坐落于京城南郊的清源山上,这座寺庙虽然不算是香火最盛的寺庙,只能算是个中等寺院,又偏远,却胜在历史悠久,已经有六百多年的历史,历经几朝,却一直屹立不倒,寺里还供奉了建寺高僧的舍利,据说这里祈福是最为福泽绵长的。 安王妃点头,其实她也正有此意。想到去寺庙祈福,她倒是又想到了明惠的婚事,寺庙历来都是最热门的相亲地方。 这晚安王妃便和安王商议了,两日后便去白云寺祈福,顺便带了明惠去相亲。安王妃的原意倒是只见那郑同知的,不过安王觉得另两位也很不错,尤其是没有世家养成的那起子含蓄劲,配明惠那不受控制的性格正好。 安王爷这么说,倒是让安王妃起了另一个主意,她觉得明惠这种脾气,嫁到哪家管不住那都是要家无宁日的,总不好骗亲祸害了人家,不若就在庙里稍微安排下,也让那几人知道些明惠的脾性,若仍是愿意娶,那就是冲着明惠的身份来的,那就正好了,谁也不说谁了。 两日后的一早,安王妃便携了女儿还有明惠,由姜晞护送着去了白云寺。 白云寺偏远,众人去到寺庙中,已是差不多到了巳时五刻。因这一日并非每月十五的礼佛日,寺庙里还算清静。到了庙中,寺里大师亲自接了安王妃一行人至大殿中上香,之后安王妃便打发了姜晞护着姜璃和明惠自去寺里的后山玩耍,而她自己则是去了念经堂念经祈福。 明惠倒是也没想太多,她知道今日是要去相看那几个候选之人,但安王妃跟她说的却是午后那几人才会过来,上午时间都是上香念经祈福的时间,所以完全也没在意安王妃打发他们去后山有什么其他意思。 此时正是三月初春光正明媚之时,白云寺的后山上种了不少的梨花树,此时正是盛开的时候,一片一片粉白斜斜沿着山坡蔓延下去,恍入世外桃源。 因着安王妃让姜璃适时的撩拨下明惠,倒是事前跟她打过招呼的,姜璃觉着就明惠现在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哪里还需要人撩拨,自己就能爆啊。 果然几人去了后山,姜璃和明惠是两看两相厌,姜璃可不是那种我不喜欢你还要跟你假笑着应酬的性子,而姜晞,那更是个看你不顺眼睬你才傻的混不吝,所以到了后山,姜晞便和姜璃扔下了明惠,自去让丫鬟侍女选了位置铺置了点心糕点,一起说话。 姜晞不是个喜静的性子,他对念经礼佛什么的没有兴趣,所以一般陪安王妃礼佛的时候,他都会带上一两本图册地理志无聊的时候就拿来当佛经看,这日也不例外。而且他之所以那么喜爱自己的小妹姜璃,不单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还因为他们自小就脾气相投。 所以此时便是两个人拿了图册一起讨论西域的地形地势行兵战法,兼而还谈些民俗军士将领性格什么的。虽然姜璃不懂兵法,但却熟读西夏西域的地理志,前世今生又都去过西夏西域不少地方,因此和姜晞说起来两人倒是说得颇为投趣。 明惠看姜璃和姜晞两人对自己这般绝傲无礼,本就气闷,再看那两人坐在梨花树下一起说说笑笑十分亲密开心的样子,那明媚的阳光如雪的梨花和绝色的怡然男女都刺得她心里越发孤苦气闷,只觉一腔怨懑无处发泄。 就是一年多前,她也曾是高傲高高在上的明惠郡主,身边围绕了巴结她的小姑娘,可现在她却落到了如此地步,要跑到这寺庙跟那些她以前眼角余光都不会给的寒门兵士相看,以后,她就要永远被赶出勋贵世家圈了吗? 思及此,真是犹如重拳击中心房。 明惠正在被心中的魔障狠狠折磨着,身边就有一个急急匆匆的小丫鬟擦身而过。 小丫鬟穿的是安王府小丫头的服饰,明惠认出,那是姜璃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以前就是服侍姜璃的,但姜璃嫁去西夏,她并没有跟去,仍是留在了姜璃的院子里看管院子。看小丫鬟匆忙的形色,可能是有急事禀报姜璃,竟是一时没顾上给明惠行礼。 没行礼也就罢了,她和明惠擦身而过时,竟是不小心撩到了明惠的衣摆,就这样,也当看不见明惠似的只顾急着往前走。 明惠大怒,上前一脚就踢了过去,那小丫鬟一个不慎,就被明惠一脚给踢趴下了。 明惠冲着那趴在地上一时没爬起来的小丫鬟就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仗着从别人手里偷来的东西装模作样,丧尽天良,我等着你们一个个遭报应。” 这是在骂谁呢?因为有一点距离,姜璃和姜晞虽然没听到明惠骂什么,却看到了这边的动静,都站起了身皱眉看向这边。 他们皱眉不是因为明惠发脾气,自从西夏回到安王府,除了被关着的时间,明惠哪天不要发点脾气呢?而是他们看到明惠这边并不止明惠和她的嬷嬷侍女,不知何时,她后面不远处竟又来了几人,赫然便是那成郡王府的宜欣和宜珍两位县君。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姜璃不知道今日成郡王府的人竟然也来了这白云寺,也不知道自己的母妃知不知道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明惠受一连串的刺激过度,精神状态很不稳,所以不能用常理之蠢笨度之~~ 也没有人要害她,阿璃安王妃都没有想跟她计较…… 第181章 谁是良人 宜珍和宜欣两位县君为何在这里?这却是宜珍县君婚期临近,她的母妃林侧妃特地求了成郡王世子妃过来白云寺给她上香祈福求个吉祥的。 而成郡王世子妃看女儿宜欣自从和离从西夏回京,整个人都好像失去了精气神,便想着也过来给女儿上上香,抽支签什么的,也顺便让宜欣过来散散心。谁知就恰巧遇见了安王妃带着女儿过来上香给侄女相亲,这还真不是故意设计的桥段。 宜珍县君看见明惠郡主在,就有些不自在,毕竟她过上十几日就要和项翊成亲了,这是专门来上香祈福求个吉祥,结果就遇见了项翊的前妻,怎么看都有点晦气。 而且大家自小就是一个圈子,宜珍可是非常清楚明惠的坏脾气和蛮横无礼的,虽然她知道明惠在安王府不受安王妃待见,现在也没有了项皇后和项老王妃撑腰,可明惠又不是个有头脑有眼色的,起了冲突,就这么不管不顾闹起来,她还嫌晦气和丢脸。 所以宜珍就带了点小心对嫡姐宜欣低声道:“姐姐,这里人这么多,不若我们去另一边走走吧。” 宜欣瞅了瞅前面发脾气的明惠,再看看小心翼翼的庶妹,心里划过一丝冷笑。她以前也看不上明惠那趾高气扬自以为是的样子,现在看她被项翊和韩烟霓折磨得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知为何倒是升起了一股怜悯之意,大抵就是对韩烟霓强烈的恨意的反射吧。不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做不了朋友,但一股奇妙相惜的情绪还是有的。 不过宜欣的身份虽然得到了皇帝的默许,但皇帝不乐意公开澄清她的身份,她就必须继续顶着梅菀思的身份低调行事,大抵就是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宜欣,但明面上还是得继续做梅菀思。 宜欣看明明是在对丫鬟发脾气,实际却像是发泄着什么的明惠,再看不远处站着的姜晞兄妹,心里划过一丝悲凉的讽刺感觉,点了点头,道:“嗯,我们走吧。” 未嫁时的宜欣娇俏天真,心地行事其实并不坏,要不然那时也不能和姜璃宜安玩到一起。只是平日里显现不出来,真正遇到事的时候却喜欢推别人上前,例如当年在铺子里遇到北辽三王子时下意识就将姜璃给推出来,例如误导三王子她是玉阳公主等等,直至后面让梅菀思代嫁,都是如此。 而之后经了韩家之变,失子之痛,她浑浑噩噩了几个月之后也不知是心如死灰还是真的沉淀了下来,整个人性情都变了,除了想干掉韩烟霓之外,对别的事都提不了什么兴致了。 两人转了头正待离开,却不想明惠不知为何似有所感就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宜欣和宜珍两人。 宜欣从西夏回到京都,成郡王世子妃那叫一个心疼爱宠,所以虽然宜欣仍是有些消瘦憔悴,那人却也慢慢恢复了些容色,现在看来,只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而站在一旁的准新娘宜珍,那更是真的娇滴滴的水灵动人。 明惠现在是看到哪个脆啵啵的水嫩贵女心里都会泛酸,愤恨,此时看到宜珍那更是火山浇油,尤其还是宜珍看到她在跟个小丫鬟发脾气的时候。 “站住!”明惠喝道。 被喝的宜欣和宜珍皱了眉,后面的姜璃和姜晞也皱了眉。无端端的,明惠凭什么让宜欣和宜珍站住?难道她还想让宜欣宜珍给她行郡主礼吗? 宜珍脸上划过苦色,转了身,就给明惠行了个屈膝礼,道:“给明惠姐姐请安。” 宜欣不耐,却也浅浅的行了个礼。 明惠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宜珍身上划过,只看得宜珍一阵阴冷袭身,但宜珍身为庶女,自有其独特之处,她镇定了一下心情,浅浅笑道:“明惠姐姐,这么巧你今日也来庙里上香祈福吗?” 本来极平常的一句话,却听得明惠心头钝痛,只觉宜珍这是在讽刺她。她恶狠狠的道:“是啊,难道你也是?不过你与其上香祈福,还不如上香求佛祖保佑你未婚夫那姓项的心肝宝贝韩烟霓早日归天来得比较实际。哼,你未婚夫为了那韩烟霓杀了我母亲呢,不知道将来会不会为了她也杀了你。” 这毫不遮掩充满恶意的话成功的让宜珍脸色一白,她娘的明惠根本就不吃她含蓄的那一套,以前的明惠就是脾气坏,现在简直跟个毒蛇一般还上来就咬! 宜珍被明惠的恶意给惊着了,原先在一旁了无趣味一脸冷漠的宜欣却是精神一振,她脸上的笑意慢慢绽开,看了一眼身边的宜珍,对明惠笑道:“原来项翊是为了韩烟霓杀了伯母啊?这个韩烟霓还真是厉害了,也是,以前项翊来过韩家,那时我看她就对她特别得很,简直是捧在手心里呢,那眼睛从来不会离开她身上半寸。” 明惠听见这话更怒,她带了些癫狂道:“呵呵,那个贱人,不过宜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贱人,跟项翊之前并不是完璧之身。” 这话听得宜欣就是一凛,难道明惠也知道那贱人和韩忱之事?却不想明惠接下来的话简直又刷新了一下她对韩烟霓的认识,附带的,也刷新了一下她对明惠的认识。 她听到明惠继续道,“那贱人早在一年半前就跟一个马夫上过床了,还上了一整夜呢,哈哈哈,还是我亲自帮她挑的最粗鄙的马夫。哈,不过也不知这贱人是有什么勾魂术,就是她跟马夫上过,你那未婚夫也还当她是个宝贝呢。感觉怎么样?你要嫁给一个把和马夫通-奸的女人当宝贝的男人呢。” 宜欣也就罢了,宜珍还未出嫁,哪里听得了这般的粗言鄙语,简直又羞又恼又觉受辱,那眼圈就忍不住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明惠看她那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却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如同诅咒般恶毒道:“哈,你现在就受不了了?我只说两句,你就受不了了,将来还有得你受呢!你就等着日日被韩烟霓在你头顶上拉屎吧,说不得,他们在床上的时候还要你去服侍呢,服侍的好了,也能让你做个空架子侯夫人。” 饶是宜珍也算是小有心计的,此时听得明惠轮番这般极羞辱人的话,也给气得全身发抖,终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你以前就是这么服侍他们的吗?还是因为你没能服侍好他们两个,所以项公子才打死你母亲的吗?” “啪!啪!”明惠一左一右就是两巴掌扇在了宜珍脸上,这还不够,又想上前踢她,嘴上还骂着,“难怪你要上赶着嫁他,原来你就是这么贱!” 不过这回却没踢上,而是被两边的仆妇丫鬟们赶紧给拽开了。 此时姜璃姜晞也已上前,姜晞不好插手这种女子吵架之事,姜璃已对着明惠旁边的侍女们怒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二姐姐这些时日神智不清,叫你们好生伺候着,你们这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带她下去。” 又对有些发狂的明惠道,“二姐姐,你还是消停些吧,知道你这些时日伤心过度,才会言行有所失当,也因此父王才让母妃带了你到这寺庙看能不能让佛祖消消戾气,若一天不行,也唯有青灯古佛常伴佛前才能去你心魔了。” 明惠听得此话,又有那连嬷嬷在一般不停小声叫唤着,那狂意竟奇迹般的消了去,颓了下来,任那丫鬟婆子带着她下去了。 却是她这段时间委实被安王妃给关怕了,也知道姜璃说的并不是威胁之语,若真让安王妃动了怒,安王妃可能真的会送她住到庙中,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了。 见丫鬟婆子带了明惠下去,姜璃才小叹了口气,然后对宜珍道歉道:“宜珍妹妹,我二姐姐这些时日神智都有些不清,此事是她不对,还请宜珍妹妹不要往心里去,回头我们安王府必会备重礼表达歉意。” 宜珍捂了脸,只觉丢脸羞辱至极,可是却丝毫不敢在姜璃面前放肆,只捂着脸给姜璃行了个礼,低声道“不妨事”,便急急告退了。 自姜璃上前,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宜欣一眼,宜欣知道她必是恼了之前自己的挑拨之语,也不想纠缠,只给姜璃行了个礼便也跟宜珍一起告退了。 午膳前,寺庙后院的一座小院子里,安王和安王妃坐在主位上,安王是黑着个脸,安王妃则是一派淡淡神态。 安王道:“那成郡王世子妃带着女儿过来寺庙上香一事你当真不知?”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深知也很信任自己妻子的品性,知道此事绝非她安排,不然事前她一定会跟他打招呼,只是刚刚听了下人回报,急怒失望之下,那话就冲口而出了。 明惠说出来的话和那其中的意思,就是他这个多年在军中之人都替她害臊,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些话出自自己的侄女之口! 对明惠送韩烟霓上马夫床之事他也是毫不知情啊!他只以为自己的侄女只是脾气差,骄纵没脑子些,可没想到她行事这般恶毒龌蹉。且不说韩家如何,把人家客居的小姑娘下了药扔给马夫,这是一个未嫁的大家小姐做出来的事吗?难怪得那项翊和韩烟霓这般恨她,这简直是,是个人都没法忍受吧!那韩烟霓可是项翊她亲妹! 安王妃一哂,道:“王爷,你当知我比你更希望明惠嫁出去,坏了她的亲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安王叹息一声,道:“敏媛,是我说错了,你怎会做如此事?”他的妻子素来行事谨慎磊落,又如何将此家丑爆出给外人看,失了安王府脸面? “罢了,问问他们几个的想法吧。”安王道。 侄女已然这样,只能希望把她嫁个厉害的,把她管住了,以后好好生活吧。无论如何,有安王府在,只要不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总不至于没有她的活路。 接着,安王和安王妃就依次见了蒋大为,沈山和郑永茂。先前这三人被安王妃派了人分别领着去了后山,在不同的角落全程观看了那一场闹剧。他们是习武之人,耳力目力都较一般人强,明惠那些话他们即使没有听到个十成,连蒙带猜,也听了个七八成。 安王和安王妃最先见的是蒋大为,蒋大为是个正直有为青年武将,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能看到面上的僵硬难看。 安王一看他面色哪还有不明白的,他心里真是一阵堵塞,他自己生了三个女儿也没劳过这个心,都是别人诚惶诚恐的来求他嫁女儿,哪有这样上赶着还被人嫌弃的?而且这几人一个个跟他女婿差得还不是一般的远。 安王眼睛看着蒋大为,蒋大为受不住这目光,但还是梗着脖子道:“王爷,郡主高贵,下官人微位低,实不敢高攀。”这句高贵真是说的讽刺之极,就是安王爷听了也觉得脸红。 安王也不想说什么,只疲惫的挥了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第二个见的是沈山。沈山面上沉沉的,却不至于多难看。他跟蒋大为不一样,蒋大为虽然是武官,幼时还是跟着夫子读过些书的,又是端端正正谈过恋爱的好青年。 沈山幼时就父母双亡,没读过多少书,小时还跟地痞流氓混过,后来参了军,军队里可都是些粗人浑人,明惠的那些话其实对他的震动并没有安王爷想像的那么大,不过就是觉得这娘们脾气差品性也不咋滴,需得好好管教一番罢了。 安王看着他,他便直接道:“王爷,您对属下有大恩,您若属意属下娶二郡主,属下便娶。但二郡主看起来脾气不好,若将来属下真的娶了二郡主,便要磨磨她的脾气的,届时还希望王爷不要太过插手这些。” 沈山这一番够直率的话倒是令安王妃刮目相看,她觉着,明惠若是能嫁给他,其实倒是有福了。 安王爷面色缓了缓,他点了点头,道:“正当如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到谁家,就自当守着谁家的规矩,只要不太过,本王岂会插手?” 这话也就是明惠了,他几个女儿出嫁,那都是他要女婿们各种保证的,哪有他先来保证不插手的?安王爷觉得这个侄女真是让他脸都丢到家了。 最后见的便是那郑永茂郑同知。 有了沈山做保底,安王爷此时的面色好看了许多,郑永茂出生世官家族,明惠行事这般离谱,他觉得他大概是看不上明惠了,不过还是例行一事的召见他罢了。 谁知郑永茂沉默了一会儿,道:“王爷,我郑家先祖乃安王府家将,家父家兄追随先世子征战多年,深受其恩赏,下官又一直得王爷提拔,先世子唯二郡主一点血脉,下官愿求娶二郡主并真心以待。但二郡主先前遇人不淑,以致受了伤害移了性情。还盼将来属下让家母教导二郡主学着管理家事时,王爷能多加包涵。” 相比沈山的直率,郑永茂的话要好听许多,同时他还愿意娶明惠也令安王安王妃诧异。 安王妃可以看出沈山愿意求娶明惠大抵是为了报答安王,替他接包袱的意思,反正他也娶不到好亲,而且就明惠郡主那样的,沈山这样的狠人觉着打两顿也就消停了,并不怕被她祸害了。 可郑永茂的态度就令人深思了。只要不苛求家世,郑永茂想娶个不错的其实也不是娶不到,他家里又有高堂,又有兄嫂,还有两个嫡女,一个庶长子,一个妾侍,听他的意思,还要把明惠送回陕西祖宅的,明惠这样的性情,娶回去可是要鸡飞狗跳家无宁日的,可他竟然还是愿意娶。 安王妃心中怀疑他的目的,但安王却颇是欣慰,他觉得郑永茂肯念及兄长情谊而求娶明惠,那是再好不过的。 安王妃看安王神色欣慰,自也不会多管闲事,看这郑永茂说话行事滴水不漏的,想必也能制得住明惠,嫁给他也好,求仁得仁罢了。 见了这三人,安王又征询了安王妃大概的意见,便决定稍改了计划让明惠在午后分别见见沈山和郑永茂俩人,看她的反应和意向再做决定。 第109节 第182章 体质问题 大齐的男女大防并不严格,下午的时候,安王妃就安排明惠在寺内的园子里分别见了沈山和郑永茂两人。 明惠身边只带了连嬷嬷和两个大丫鬟坐在园子里静默无声的喝茶,其中一个还是安王妃的大丫鬟香枝。 安王和安王妃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相对坐着喝茶,安王是郁结在心,安王妃看安王郁闷的样子竟有点解恨的感觉,这人大概这一辈子还没为他亲生的女儿这般愁闷过,哪怕是女儿姜璃远嫁西夏,因着项墨着实出色,安王虽然不舍,那心底还是一大半都是高兴和骄傲的。 安王妃为人端庄稳重,但心底有时却也有些恶趣味,她向来把安王府自己这一房打理得有条不紊,大抵是不会惹了安王为家事烦恼的,如今见他为那她自来就看不上的明惠这般劳神倒也算是件快事。 姜璃半点八卦心都没有,对明惠如何挑二婚夫君没有丝毫兴趣,因此并没有旁观,仍是和姜晞去了外面闲逛。 发生了上午的事,安王妃根本没有去见明惠,只命自己的大丫鬟香枝去和明惠说了一番规劝的话,安王妃觉着香枝就能做好的事情,自己何必再去费这个心,想着明惠对自己女儿的恶毒心思和行为,若没必要她根本见都不想见她。 香枝能做到安王妃的亲信大丫鬟自然也非一般人,她只笑吟吟的和明惠不急不缓劝了几句,下午的时候明惠便已是焕然一新坐在了园子里,喝茶的动作也已恢复了几成她当年还是天之骄女时的骄贵,却少了几分气势凌人和倔傲,倒是显得更易接近些。 先进了园子的是沈山,明惠并不知道自己上午发脾气和宜珍争吵的事情已经尽落沈山和郑永茂之眼,所以面对在她眼里地位不高的沈山和郑永茂时,还是颇有优越感的。 沈山没有上前坐下,而是站在前面面色沉肃的给明惠简单行了个礼,唤了声“二郡主”。 不得不说,沈山虽然是个蛮人狠人,但他长得的确不错,所以明惠看见他也不怎么讨厌。但沈山家世太差,据说还没怎么读过书,又是克妻命,所以明惠不讨厌他,但也完全没考虑他。 明惠瞟了一眼沈山,看他身上还配着把大刀,突然就开口问道:“如果我让你帮我杀了项翊,你会愿意吗?” 沈山皱眉,他虽然是个莽夫,但脑子可不蠢,要不然也不能被安王爷看上提拔上来还调到了京都,他觉着相比他这个莽夫,这位娇生惯养的郡主脑子才全是草。他帮她去杀安西侯项翊?一百个他都不够死的,他不是怕死,而是这种死法……真是让人……他觉着安王府的公子郡主县主们都聪明得很,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欠揍的奇葩呢? 当然了他也没接触过嫁去西夏的瑾惠郡主和其他两位县主,但也听说过一些事情,看上午瑾惠郡主那气势,就知道跟面前这位那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明惠看沈山皱眉不语,便“嗤”了一声,冷哼道:“你是不敢吗?项翊和我有杀母之仇,若我嫁给你,你连自己夫人的杀母之处都不敢报吗?” 沈山看了一眼明惠,垂下了眼,道:“郡主,在下对郡主所提杀母之仇一事并不清楚,未弄清楚情况就做决定是行兵作战大忌。若你我成亲,在下自会对郡主所有的事情负责。”但如何负责,那是我该决定的事。 明惠看沈山沉沉不见半点人气的脸,耳边回响着他冷冰冰而又强硬的话,不由得心里就升出一股隐怒和厌恶,她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道:“你下去吧。” 沈山不以为意,其实若不是为了帮安王爷接包袱管教这位无知看样子还极能惹祸的郡主,他一点娶她的兴趣也没有。 沈山告退下去,明惠看着他毫不留恋丝毫不乱的标准步伐,心里“腾”得就又生出羞辱酸涩委屈的情绪,只恨不得上前踹那人两脚,让他步子乱一乱。她觉着,就这么个东西,竟然也敢这样跟她说话,对她这般…冷硬,好像她上赶着似的。 当然旁边有连嬷嬷和香枝在,明惠虽然最近情绪极度不稳,却也不是真的就毫无理智可言了,在连嬷嬷和香枝的抚慰下,终是没有爆破。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郑永茂才被人领着进了园子。 明惠正听着香枝八卦着这郑家祖宅的一些旧事,听得动静,香枝收了声,退到后面,明惠抬头,便见到了站在几步远处的郑永茂。 郑永茂对着明惠温和的笑着,眼神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包容,像是在无尽的寒冬中的丝绒暖被般。明惠看着他微微含笑的双眸,那心突然就抖了抖,眼睛竟就是一酸,满心就升起了无尽的委屈。 郑永茂其实生得并不算多么突出,尤其明惠身边那生得超过一般标准的男子不要太多,安王府的几个堂兄堂弟,皇宫里的那几位皇子,顺国公府的公子等等那都是站出来就跟发光体似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也很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觉得遥不可及。 可是明惠自出嫁起,便如陷入了一个深渊,哪怕初时项翊哄着她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真正觉得过温暖,此时,这个长相儒雅温和的男人那样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他的眼里的关心和关切,这种关心关切和温暖对溺水或掉落深渊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以抵抗了。 之后郑永茂坐下和明惠说了一会儿话,明惠都乖顺如猫。 收到消息的安王和安王妃也便知道了明惠的选择,安王觉得郑永茂稳妥,并不反对,之后没多久安王妃便迅速张罗两家把婚事便说定了。 明惠没有选择沈山,但陪着明惠一起见了沈山的香枝在两年后却嫁给了沈山,这又是后话了。 安王妃解决了明惠的婚事,瞅着郑永茂看一眼就收服了明惠的手段,本应该是件高兴事,这晚安王妃回府后那脸色却不知为何飘了不少的阴霾。 姜晞大大咧咧看不懂母亲的脸色,姜璃却注意到了,因此回了府换了装便又去了安王妃的房间和安王妃说话。 安王妃神色有些不好,姜璃坐到她身边,抱了她胳膊,道:“母妃,您可是因为女儿要离开舍不得所以有些难过呢?” 安王妃勉强露了一个笑容,搂了她道:“都嫁人了,还这么爱撒娇,说什么舍不得,你不在府里,我不知要省多少心。” 安王妃嘴上说着这话,心里却忍不住发酸,这个女儿她一直娇养着,根本没想把她往高里往远处嫁,现在竟是嫁到西夏那么触也触不到的地方,听了姜璃的嬷嬷说着过去一年的事,真是把她心疼得够呛。 姜璃笑道:“嫁不嫁人都是母妃的女儿呢,怎么就不能撒娇了。唔,难道母妃不是舍不得女儿,难不成还是舍不得明惠不成?”本来是句玩笑话,可是一说完姜璃就觉着晦气,有事没事提明惠做什么? 姜璃也听说了明惠选了那郑永茂之事,姜璃觉得明惠脑子进水了,第一次眼拙上赶着嫁错人,第二次又找个明显是借势的,而且说实话项翊还嫩得很,不太会掩饰,当然也是因为他是西夏王先世子唯一尚存的儿子,有其独特的价值,可以不买明惠的帐。这个郑永茂一看就是个老奸巨猾的,不过他那身份也蹦跶不起来,正好和明惠一个黑杯一个黑泥,天生一对。 安王妃苦笑了一下,拉了姜璃的手欲言又止。姜璃终于纳闷,忍不住问道:“母妃,莫非您有什么为难的事?我是母妃的女儿,哪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女儿说的呢?” 安王妃握着姜璃软软的小手,心里就是一疼,她终于开口问道:“璃儿,你和项世子也已经成婚一年多快了,当初项世子说要多等几年才要孩子,如今你们还是这样想的吗?” 说到孩子,姜璃心头就是一跳,她抬眼仔细看自己母亲的神色,果见母亲似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好启齿般,便道:“母妃,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安王妃看女儿略带探究的眼神,心里就是一突,莫非,这事,女儿根本就是知道的?想到女婿以前就送了个精通医术的医师在女儿身边,安王妃就越发怀疑了。 她道:“璃儿,今日我见了明远大师,他说他观你气色形容,体质似乎有异,这事,你知不知道?” 明远大师是白云寺的得道高僧,平日多是闭关苦修,已极少见人,但明远大师和安王妃的祖父,已故的先顺国公有些渊源,后来又指点过安王妃兄长功夫,因此对安王妃也算的亲近。 今日安王妃去了庙中,听说明远大师正好出关,就带了姜晞和姜璃见了明远大师一面。明远大师不仅佛法造诣高深,同时还精通医术奇门八卦相术。他今日见了姜璃后,就面有异色,待姜晞姜璃两人先行离开,他才对安王妃说姜璃体质奇寒,是否有什么缘由,若一直如此,怕是很难有孕。 女子能否有孕对高门大户也好小家小户也好,历来都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姜璃现在还是西夏王世子妃,她本来在西夏就是步步艰难,若不能有孕,将来简直就是送到手给别人拿捏的把柄。 因此安王妃一听明远大师这么说,脸色就变了,道:“大师,璃儿向来身体很好,这些年我也一直让嬷嬷给她调养着,怎么会有体质奇寒这种事出现?”她不是质疑明远大师,而只是不知道如何会发生这种事。 明远大师神情若有所思,他道:“她体质怪异,应是有所缘由,你回去后好生问她吧。只是她这种体质,万不可让外人得知,对她有害无利。”这也是明远大师深知安王妃性情,所以才会跟她提起这事。 安王妃听了这话怎么都觉得古怪,然而再欲问明远大师却不愿再说什么了,安王妃无奈只得告辞而去,也因此自离开白云寺,那脸色无论如何也欢愉不起来。 姜璃看着母亲安王妃担心的样子,心里又是发暖又觉得有些不知如何说起,只能点了点头,道:“母妃,这事我是知道的,但并不碍事的,回头我就跟母妃细说。只是母妃如何得知此事?可是那明远大师看出些什么?” 第183章 只要你好 安王妃听了女儿的话心情却是半点也没有轻松,她点头道:“的确是明远大师跟我说的。璃儿,此事事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母妃说说。” 姜璃和安王妃亲近,也信任她不会为了别的任何事伤害自己,但事关项墨功法之事,仍只是挑拣了简单解释了下,只道项墨体质极烈,因两人想着再过两年她再大些,要孩子对身体会好些,便配合了项墨用了些法子才致体质阴寒,但这并不碍事,再过两年便可有孕等等。 安王妃听完姜璃的话面色却又是一变,她出身顺国公府,顺国公府是前朝皇室后裔,家中藏书甚丰,其兄长赵承奕又是个武学狂人,各种武学古籍都翻了个遍,安王妃幼时便似乎也看到过姜璃所说的这种情况。 但古籍上所说也并不具体,只说有些功法习到一定程度会改变人的体质或极烈或极寒,前期还能靠药物控制,后期却必要配合相应功法的人双修才能不伤及根本。但书中却并未提过女子能否有孕一事。 安王妃想到明远大师所说“只是她这种体质,万不可让外人得知,对她有害无利”,再一联想书中所提此等功法必要有相应功法配合之人双修才能不伤及根本,心里便大致也猜到了事情的基本脉络。 可她女儿以前也只会骑个马射个箭什么的,习武什么的,还修了这种诡异的功法怎么想怎么怪。 她试探性的问姜璃道:“璃儿,你是不是修习了什么功法?” 姜璃一愣,随即就笑道:“也算是吧,不过母妃真的不必为此事担心,我现在的身体可比以前强多了。” 算是吧,是什么答案?可安王妃亦非常人,女儿这般说便知应该事关女婿,不便多言,她便也不再多问。 她揽了姜璃,轻轻拍了拍她,稍微静了静,但心底却仍是有些抹不去的担忧,到底这事对她来说是未知事物,替女儿担心是在所难免。不过刚刚听了姜璃的解释,又有幼时看到的资料作打底,接受度还是强些的,而且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就是女儿和女婿是生死相连的,哪怕是无子,她也不必太过担心女儿在西夏会过得不好。 生死相连,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一凛,道:“璃儿,明远大师说过,你体质一事万不可被他人知道,此事你当谨慎。” 想想又道,“此事明远大师一眼就能看出,怕是这世上还有其他人亦可看出。璃儿,虽说明远大师非常人可比,但你将来是西夏王妃,亦可能见到各种奇人异事,必当小心才好。” 姜璃点头,靠在安王妃身上,低声道:“嗯,璃儿知道的,这事我和项二哥都有分寸。母妃,您不必总是为女儿担心。” 姜璃说着话心里就有些发酸,前世她让母亲为自己操碎了心,今生却又远嫁,不能服侍近前,只觉自己真是太过不孝,一直以来都是母亲为自己付出,自己却没有为她做任何事。 想到过两日大哥的嫡长子就要进京,母亲除了安王府的一堆事,还要帮大哥教养孩子,姜璃就道:“母妃,您也不要太辛苦了。不过萱妹妹是个好的,将来嫁过来,也好帮母妃分忧。” 安王妃就笑道:“你这个眼光我还是信的。我和你阮家三表姨母自幼相识,她的性情我最是清楚,她的女儿相信也是不会差的。” 虽然阮安梅性子文弱了点,却也是个心中有数的,阮安梅的女儿,梁家家风又不错,梁萱的品性她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原先安王妃只有些担心梁萱会不会像了阮安梅太过文弱,待听说原先梁家是想把梁萱嫁给程家都差点订婚了,梁萱最后却愿意接受姜晞,就说明她是个有主见的。况且女儿虽然有时候莽撞,但她的好友却向来都是不错,能让她这般喜欢还做媒给自己二哥的,必然是个不错的姑娘。 两日后,姜璃和项墨便离开了京都。离去前,姜璃见项墨早出晚归,整日忙碌,并没有将自己和母亲有关她的体质的谈话跟他提过。这日离开了京都城在马车上,姜璃才说起了这事。 姜璃道:“此事我也不知该如何跟母妃详细解释,她担心我不能有孕呢。” 项墨看姜璃说起这事时面上飞起的淡淡粉色,瑰丽柔嫩,那长长的睫毛仿佛扫在他的心上,泛起一片一片涟漪。 人说再美的美人看久了也会习以为常,慢慢归于平淡,但项墨每次抱了姜璃在怀,那心动的感觉却从未停止过,也或许让他心动的从来不是怀中人的娇妍容颜,而是那种心动和吸引犹如深入灵魂,又如何会随着岁月失色? 他抱了她在怀,认真的看她,这目光让姜璃很有点羞涩,嗔道:“做什么这样看人?母妃只是担心我,只是你说那明远大师怎么看出来的?那其他人能看出来吗?”平日里她也有看过大夫什么的,他们并没有表示特别的异样。 项墨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道:“一般人自是看不出来,但这世上总有些或精通医术或精通武学或其他的能人,看出来也不足为奇。这事是我疏忽了,回头我会想个法子掩饰一下你的体质。” 外人很难接近姜璃,他并不担心,他反是担心姜璃体质较寒很难受孕一事被大夫看出,让自己的母亲姬王妃知道怕又会生出些是非来,他不会让她伤害到姜璃,但整出些事来总是会让姜璃烦恼。 “阿璃,你担心孩子的事情吗?放心,过了两年一定会有的。”自姜璃改变体质配合他之后,他明显练功时气息稳了很多,功法也已经突破了八成,这速度他师门历代先祖除了极少数天才或有奇遇之人,其他人也只能是望之项背了。而且,他练功时感觉不到任何桎梏,相信突破十层只是时间问题。 姜璃摇头,她一点也不担心。她的确很喜欢孩子,但在孩子没有出生前,和未知相比,现在,项墨在她心里的分量更重。 她道:“现在也很好,我只要你好好的。” 项墨听她说话时露出许久不见的脆弱和依赖,心就又是一阵驿动,他的手把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微微低头摩挲着她的头发,闻着那隐隐若现的寒香,却暖到心底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阿璃,你放心,我会给你最好的,我们的孩子也会是最好的,我想要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儿,看她一点一点长大,我就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姜璃听得心里软软的却又忍不住发酸,转身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却不肯再说话。项墨便低头慢慢的吻着她,一直到她有所回应那吻才渐渐深入了下去。 项墨和姜璃离开了京都,京都的热闹却仍是一层层在上演。 因着前世的事,姜璃深恶韩烟霓,项墨便也派了人关注项翊的同时,也关注了韩烟霓的动静,让两人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回西夏不到三个月,也就是项翊成亲两个月之后,就收到了有关韩烟霓的消息。 且说那日宜珍县君受了明惠的一番羞辱,还挨了两巴掌后,回到成郡王府,那叫一个羞愤难当,还有那对韩烟霓的忌惮和对未来生活的担忧,再有那一门心思就想把韩烟霓干掉的宜欣在旁不停不动声色的说着戳心戳肺的话,终于是受不住大病了一场。 宜珍在床上躺了三天,她的生母林侧妃就在床前照顾了她三天。 待宜珍额上的热度褪了褪,林侧妃拿着沾水的帕子轻轻拭着她因发烧脱水而干裂的唇瓣,落泪道:“婉儿,你这个傻孩子,再过十天就是你的婚期,你这般把自己折磨的脱了人形,才正正是中了别人的意。”姜婉正是宜珍的闺名。 “娘……”宜珍唤道,那声音却微弱的几若无声,“对不起,让您担心了……”说着,那眼角便又有泪水滑了下来。 林侧妃帮她小心拭去泪水,道:“婉儿,若你是为着那安王府的疯婆子难过,大可不必,她现在也差不多等于是个废人了,你等着看吧,她这样的废物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作死了。” 宜珍微微摇了摇头,为着那明惠郡主病成这样,她还不至于,她不过是当自己被只疯狗咬了,况且她看那疯狗的样子,正如生母所说,怕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让她这般焦虑痛苦难安的,其实到底还是明惠和嫡姐宜欣的话入了她的心,让她对韩烟霓起了忌惮和厌恶之心,对婚后产生莫名的恐惧罢了。 “婉儿,若你是为了那韩家的小贱人,就更不应该如此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或不需努力就能得到的福气,哪怕是那天生命好的,不知道经营和维护也都不能长久。” 天生命好的例如她们成郡王府的宜欣县君和安王府的瑾惠郡主,这都是众星捧月般娇养着长大的,有成郡王世子妃和安王妃处处为她们保驾护航,要容貌有容貌,要身份有身份,虽说时势难料,可看她们现在各自的状况,很难说不和她们的性格处事相关。 “婉儿,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养好身体,养得漂漂亮亮的,好好的嫁给你夫君,其他的可徐徐图之。这韩烟霓,不过一残花败柳无依之身,想要收拾她,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她能干掉明惠郡主,不过是因为明惠的外家和你夫君有灭家之仇,那明惠和项大夫人又都愚笨不堪。可是你不同,我的女儿,最是冰雪聪明,她如何配和你相提并论。” “而他想要在京中稳稳立足,也离不开你父亲。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只要好好做个娇美的新娘子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处理掉姓韩的,就飞奔去西夏进行最后的大剧情了~~~ 第184章 借刀杀人 第110节 林侧妃劝过宜珍县君之后,宜珍便慢慢好了起来,待到出嫁之日,虽还未痊愈,但也已基本好得差不多了,那丝残留的羸弱之色反是更添了些许娇柔和楚楚动人。 新婚之夜,微醺的项翊揭了娇妻的盖头,看灯下美人红粉青娥,唇娇肤嫩,只觉满心的欢喜,他虽经了两次洞房花烛夜,这次才真正体会了那激动的心情,忆起第一次那要命的洞房,那真是格外的心酸啊。 项翊行上前,伸手抚上了宜珍的面颊,柔声道:“夫人,让你受委屈了。” 这却是说宜珍被明惠掌掴一事。虽然安王府和成郡王府都封了口,林侧妃还是用了法子让项翊知道了明惠郡主在白云寺掌掴宜珍之事,毕竟明惠郡主还有个儿子,自是让项翊越讨厌明惠,对自家女儿越怜惜越好。 宜珍作为新嫁娘本就有些紧张,先时又受了大委屈,此时被项翊温柔的大手抚过,那因习武而微微粗糙的手瘙痒着脸上的肌肤,掌心的热度渗入肌理,直达心间,宜珍这些时日积累的委屈和酸痛便忍不住涌了上来,眼睛一酸,泪水便了出来。 可脸上还画着新娘妆,当真也不好太过落泪,宜珍勉强忍了忍,挂着泪笑着对项翊道:“无事,都是我太笨了些,看到她就该赶紧的避开些就好,夫君您别怪我给您惹事了才好。” 多么乖巧贤良的女子,跟他前妻相比,简直一个是那蛮不讲理的恶毒狼,一个是那乖顺甜柔的娇软猫啊。 项翊看她梨花带露笑颜染愁的模样,那别提有多心疼了,坐到她身边,揽了她入怀,低哑着声音就道:“不,如何能是你的错,又如何就该你避着她。不过是一恶妇,你等着吧,她早把安王府一众人等都得罪的差不多了,安王妃岂是个好惹的,她那般谋害那安王妃的宝贝女儿,安王妃迟早会收拾了她。” 这话倒是跟宜珍生母先时劝宜珍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了。不过那明惠到底是项翊长子之母,听他之言,却是半点情意也不念的,宜珍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警醒。 不过宜珍也没指望自己跟他将来会有多情深意重,她只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能在安西侯府当家作主,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得安西侯爵位,那就够了。 而明惠那个蠢货从来不是宜珍的心病,她真正在意的是那个先前还阴森森看着自己的韩烟霓。当然宜珍此时还不知道安王府准备将明惠的儿子诚哥儿送回西夏王府,否则她就不会那么不把明惠和她的儿子看在眼里了。 项翊无父无母,长辈都在西夏,因此第二日宜珍也无需给长辈磕头奉茶,她唯一需要见的项翊所谓的亲人竟然是韩烟霓。 第二日一早宜珍和项翊到了厅中,韩烟霓已经坐在了下侧的扶手椅上,见到哥哥嫂子进来,便起身唤了宜珍一声嫂子,语态自然,柔柔弱弱那眼神却毫不生怯,只是带了些打量,试探和防备。 韩烟霓这是拿了正经小姑子的态度对待宜珍,本是没错的。又兼因着宜欣也曾是她的嫂子,而她却被宜欣捉到韩忱死在了她身上,她知道宜欣必然恨透了自己,却不知道宜欣跟现在这位嫂子是否有说过些什么,所以除了一般小姑子的矜骄还带了不少的防备。 可她这态度却让宜珍不舒服了,你不过就是个家破人亡不清不白寄居在安西侯府的破落户,竟就敢用这个眼神看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宜珍就拿了对寄居表妹的态度对韩烟霓,她准备正眼都不瞧她,然后上坐到主位上,再跟她慢慢周旋,总要慢慢拿捏拿捏她,不要让她顺杆子爬。 可惜她的新婚夫君不跟着她的套路来。 项翊看到妹妹烟霓那柔柔弱弱唤嫂子的模样,忙就对韩烟霓道:“烟儿,你身子弱,先坐下说话。” 然后就对身边的宜珍道,“夫人,这个就是我妹妹烟霓,你之前怕是没有见过吧。妹妹先前吃了不少苦,以后你照顾着她,待她好些,平日里也要多让着她些。” 项翊此话一出,饶是宜珍忍功还不错,那气也腾一下升了起来,脸色立马就有些发白。 所以新婚第一日项翊的新婚夫人宜珍县君和韩烟霓的初次见面,项翊就在宜珍心里种下了对韩烟霓忌惮和厌恶的种子。再随着几日的相处,宜珍更是看出了韩烟霓在项翊心中非一般的地位,心里更是膈应。 但宜珍和韩烟霓都还是聪明人,之后两人的交往都含蓄中带着防备,小心着和对方交往,不管内心是什么情绪和想法,都暂时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只是这个平衡在有一日宜珍试探性的跟项翊说,是不是该给韩烟霓说个人家时打破了。 宜珍是在婚后一个多月的时候提出来的。 这日项翊出门宜珍在给他着装时试探的。她一边给他顺着已着好的衣服,脸上带着的是一副贤良淑德,为韩烟霓考虑的神情,说的话也还算含蓄,只道:“话说,妹妹这般样貌品性,也不知何人才能配得上,夫君,妹妹也不小了,夫君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项翊是知道韩烟霓生了孩子又和韩忱那一笔糊涂账的,听到宜珍说起这个,那眉头不由自主的就皱了起来,宜珍见状心头就是一跳,忙掩饰性的道:“夫君,若是夫君不舍得妹妹,多留些年自然也是好的。” 项翊听言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走到了一边椅子上坐下,才道:“妹妹的情况有些复杂,你在京都认识的人多,若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尽可以跟我提提,但不可莽撞,伤了妹妹。” 宜珍闻言心里真是又喜又酸,她仔细的观察项翊的神情,虽然不那么好看,那神色却并不似作伪,她忙应了,然后又委婉的赞了韩烟霓几句,才把面色沉沉的项翊送出了门。 送走了项翊,宜珍仔细想着项翊的神情和话语,以及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蛛丝马迹,也觉得有些怪异。难道项翊其实真是把那韩烟霓当成了亲妹妹看待,而不是有些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宜珍忐忑的想着这事,还当真琢磨起有什么合适的人选的时候,此事却被韩烟霓得知了。 西夏王先世子项璜一家惨死,当时韩烟霓尚年幼,韩忱和项翊都怜惜她,韩老夫人更是曾也把她放在手心里宠。 缺父母的爱,却受他人过度宠爱的孩子对感情总是特别敏感,韩烟霓一直觉得对项翊来说,自己才是他最亲的人,最爱的人,最宠的人。 这一个月来韩烟霓看项翊和宜珍县君百般恩爱,这中间当然有宜珍故意在韩烟霓面前隐晦的秀恩爱的成分,但韩烟霓早就看得心里发酸,只觉孤苦无依,忆及韩忱,那更是痛彻心扉。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出宜珍对自己那努力压制却实在的敌意,所以听说宜珍竟然跟自己哥哥说要把她嫁出去,当即那压抑了许久的醋意酸意都爆发了出来。 韩烟霓听说这事之后的当晚就找自己哥哥项翊哭得梨花带雨又肝肠寸断,项翊看妹妹伤心的样子,只觉满心愧疚,跟她道此事再也不会提,以后什么事情只要韩烟霓不愿意,他断断不会勉强她。 这晚,也是项翊第一次跟宜珍县君黑了脸。 这之后,宜珍和韩烟霓之间像是捅破了一层纱,平衡被打破,关系渐渐僵硬恶化起来。 韩烟霓小手段不少,想恶心起人来那更是一出是一出,但宜珍却也不是个傻大姐,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她是再清楚不过,因此,渐渐的,宜珍便就视那韩烟霓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宜珍在未出嫁前,她的嫡姐宜欣就曾暗示过要帮她除掉韩烟霓,宜珍是个谨慎的性子,当时并未接话,可是随着她对韩烟霓的忌惮和厌恶越来越深,就不由得想起了宜欣的话。 能除掉韩烟霓,还不用沾自己的手,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宜珍终是寻了个日子回了娘家,和生母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去了宜欣的院子。 宜欣还住在她未出阁时的院子,亭楼小榭,曲径溪流,这是成郡王府最雅致的小院。进了院中,穿过小道,进了第二道圆拱门,宜珍就见到宜欣正在回廊里给一株盆栽剪着枝。 宜欣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宜珍便低头继续了自己的动作,两人一个专注的修剪着枝丫,一个站在几步开外慢慢看着她的动作,俱是无言。 待终于修剪完,宜欣放下剪刀,才回头对宜珍微微一笑。 宜珍忙给嫡姐行了个礼,道:“姐姐的雅兴越发的足了,说来真是惭愧,我竟是许久也没做过这些雅事了。” 宜欣微微摇头笑道:“什么雅事,不过是终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妹妹嫁为人妇,每日大把的事情要做,管理家务,服侍夫婿小姑,怎么还会有时间做这些无聊打发时间的事情。” 这话却说的宜珍心头一呕,服侍夫婿也就罢了,服侍小姑是个什么鬼?脑子竟鬼使神差的想起明惠郡主说的什么“说不得他们两个上床,还要招你服侍”那番恶心人的话。 宜欣看宜珍听了她的话不吭声,面色却有点难看,心里犹如明镜般,自己知道她是为何,这,还真是她故意恶心她的。 宜欣不再刺她,上前携了她往自己屋里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打发着这行路的时间。 到了屋内,宜欣待丫鬟上了茶,便挥手让她们全出去了,笑道:“妹妹平日里也是很少到我这里来,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宜珍嘴巴张了张,看着宜欣却是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作为庶女,成郡王世子妃性格又强势,在这个嫡姐面前向来谨言慎语,低调不惹眼至上的。 宜欣自是知道她的性格,嘴角扯了扯,也不难为她,道:“前些日子,我见过明惠郡主了。” 宜珍一惊,眼睛盯着宜欣抿了唇不出声。 宜欣也不管她的神色,低头伸手拿了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才道:“你应该知道,不单是你恨那韩家的小贱人,明惠郡主更恨她,所以她想跟你合作,你负责把韩贱人引出来,她负责把她给弄死,怎么样?” 宜珍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自己面前的这个嫡姐当真不是当年那个未嫁前的嫡姐了,以前的宜欣娇俏活泼却并无太深的心机,而此时的她,却充满了算计。是痛苦的经历让人变-性,还是仇恨也可以使人变聪明? 她早知道嫡姐不知为何,对那韩烟霓恨之入骨,明惠什么性子,宜珍再清楚不过,若是能弄死韩烟霓,还能等到今日?而且据说明惠现在可是被那安王妃管得死死的。 所谓的明惠郡主想弄死韩烟霓,怕这些都是嫡姐的主意,然而她这一说,杀死韩烟霓的责任就全是自己和明惠郡主了。 “呵,你考虑考虑吧,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再完美的内宅方法,只要韩烟霓是死在了安西侯府,你就脱不了干系,既然明惠郡主肯动手,她还想你引来妹夫好好欣赏一下韩烟霓的死状,所有事情将与你毫无干系,岂不是甚好?” 宜欣笑着,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盛载的满满都是冰冷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干不掉,哈~ 第185章 几败几伤 宜珍今日既然特地回了成郡王府找宜欣,便已是下了决心,想听听这位嫡姐的建议如何下手对付韩烟霓了。 正如宜欣所说,若用什么内宅手法,哪怕做的再□□无缝,死在家里,她也脱不了嫌疑,何必为此坏了自己和项翊的感情? 宜珍沉吟了一会儿,道:“姐姐,您知道明惠是什么性子,她做事,可靠吗?”这事弄得不够周密,可是事关她一辈子的事。 宜欣微微斜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道:“放心,周不周密也好,你都当不知道就好了。她既是想让妹夫好好欣赏那贱人的死状,就根本没打算什么周密不周密的,只要事成就行了。至于你,你只需将人引过去,能不能做到让人毫不察觉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宜珍垂了眼,不出声。她在想此事可能的风险,那日明惠对自己的敌意可是很大,和明惠合作,她下意识就觉得危险。 宜欣看了她的样子,心里一哂,又想把人给干掉,还想片叶不沾身,真是个好性子呢。不过她还是温言软语道:“妹妹,你就安心吧,我不会跟明惠说是你把人领过去的,她那里我只会说这边的事情都是我安排,如何?再沾惹不到你身上去的。” 宜珍听了,这才点头道:“好,那姐姐你们商量好了,届时就把时间和地点告诉我,我揣度事情的可行性再说。” 两人又相商了一会儿,宜珍这才告辞,慢慢踱着步子回了自己生母林侧妃的院子。 六月十五,是大齐常规的礼佛日,宜珍月初的时候便跟项翊说她跟成郡王府的堂姐妹们约好了前两日六月十三就去礼佛,以避开十五日太多的礼佛世家人群,好清静的烧香礼佛,晚上再去成郡王府的别院去泡泡温泉。 项翊听了她的话,心思就是一动,还真别说,项翊和韩烟霓都喜欢泡温泉,京都附近的温泉庄子比较贵,项墨的祖母文华公主就有两个带温泉的庄子。上次项翊在京都受伤,项墨便慷慨的拨了一个西郊带温泉的小庄子给他养伤,后来也一直没有还回去过。 宜珍说到去别院泡温泉,项翊便细细问了宜珍去别院的都有哪些人,听说去的都是成郡王府别房的姐妹,宜欣县君并不在其内,项翊便跟她说不如带了妹妹韩烟霓一起去。 宜珍还难得的表示了小小的不乐意,在房里的时候大概是表示想和项翊在庄中度上个鸳鸯浴什么的,不过在项翊的温存抚慰下,只在床上撒了番娇便也罢了。 若是去成郡王府的别院去住,韩烟霓断断是不愿意的,可是若是去自家小庄子里住上几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届时宜珍去那成郡王府别院,她也好在自家的庄子里松快松快。 六月十三日一早项翊便带着自家夫人宜珍县君和妹妹韩烟霓去了西郊的庄子上,宜珍礼佛虔诚,这日到了庄子收拾一番用了午膳后便让项翊陪着去了白云寺先上了一炷香,抄了一个时辰的佛经,而韩烟霓身子弱,早上坐了一早上的马车已觉疲惫,便就留在了庄子上休息。 事情便出在了这日下午,项翊和宜珍申时末的时候回到庄子时,庄子里静静的,项翊曾经多年被追杀,对杀气和气氛的敏感度比较高,立即便察觉了不对劲。 庄子不大,项翊命护卫护着宜珍等在院子里,自己则带了两个侍卫手握着剑柄推门进了两进的屋子,结果一推门入目的便是满地的狼藉,和那几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下奴仆。 项翊心头猛缩,刷的抽出了剑,口中唤着“烟儿”就冲入了房间,宜珍听见不对劲忙也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项翊遍寻不到一个醒着的大活人,却在厅里的桌上看到了一张纸,上书“欲寻令妹,请至后山”。 项翊毫不犹豫的就要从后门冲去后山,宜珍吓得脸都白了,拉着他,哀求道:“夫君,这,这是怎么回事?兹事不明,我们,我们还是去报官吧,或者,或者我们再去我嫡母那边借些侍卫过来。” 说到这里忍不住就落下泪来,道,“夫君,您别自己过去,对方来路不明,万一您有什么事,可要妾身怎么办啊?” 项翊一把把她推开,就出了门。宜珍跌坐在地上简直不敢置信,那个韩烟霓竟是这般重要吗?为了她,竟是完全不顾他自己的安危,情急之下可以把自己推倒在地,也不顾自己留在这小庄子里是否还有危险? 宜珍知道韩烟霓应是被明惠郡主带走了,想到韩烟霓对项翊的痛恨,心头就又是一阵发慌,之前她竟然一直未想过明惠会否对项翊不利。这也是原先她觉着明惠不过是一弱女子,项翊还是习武之人的缘故,可是刚刚这场景却让她心头直跳,只觉不好,那落泪并不是做戏,她是真的觉得有些慌有些怕了。 她也顾不上摔疼的胳膊腿,忙爬起了身,命人分别去通知官府和成郡王府别院那边,再召了跟着自己的侍卫去那后山,可是她心里害怕,哪怕是担心项翊的安危,想到那明惠郡主的疯劲,出了院子那脚却跟注了铅似的提不起来,她怕明惠看到自己也会不顾一切的害了自己。 宜珍此时才开始有点后悔为何要答应嫡姐和那明惠郡主合作,那根本就是个疯婆子。 成郡王府的别院离项翊的这个小庄子并不远,过了不到两刻钟,派去成郡王府别院的下人就带来了成郡王府的十几个侍卫,领头的还是宜珍的同胞兄长姜环。 一看到兄长,宜珍眼泪就落了下来,哽咽着说了事情始末,在姜环的安慰下,才好了些,两人便一起去后山寻先去的项翊。 后山。 项翊疯了一样的往后山奔,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一个简陋凉亭后面的地上衣不蔽体全身似无完整肌肤的韩烟霓,他只觉目呲俱裂,也顾不得什么,除了自己的外衫就上前给韩烟霓先盖上了。韩烟霓身上的伤痕简直让他目不忍视,心胆俱碎。 他红着眼压抑着愤怒哽咽道:“烟儿,是谁,谁竟敢?” 韩烟霓先前已近昏迷,听到动静和身上衣衫的触感,就不自禁的痉挛了一下,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睁开了眼,看到是自己的兄长,麻木双眼中才流露出绝望的痛苦,她嘴巴张了好一会儿,才气若游丝的道:“哥,哥哥,我,我不行了,你,你替我报仇,替我,报仇。” “烟儿!”项翊裹了她,终于伸手想抱起她。 “啊,这,这是怎么了?!”一声惊呼声响起,项翊转头,却见凉亭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那前妻明惠郡主。 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项翊怒从心头起,再也顾不得什么,拔剑就去刺杀明惠,却不想,刚走了两步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根本就提不上力! 明惠似乎吓了一跳,往身边的府尹夫人身边靠了靠,道:“这,这,他,他想做什么?” 却正在这时,从后山丛林里又窜出一个黑影,一剑直袭项翊,项翊察觉动静,提剑挡招,却全身都软绵绵的,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第111节 那人不过一招就打飞了项翊的剑,然后第二剑就直取项翊小腹之下,待尖叫声四起,项翊的下面已是血流如柱,那黑衣人得手之后并不取项翊性命,立时几步跳进后山丛林,不见了踪影。 此时宜珍和其兄长姜环赶到现场,正远远看见了项翊被击的一幕,宜珍只觉天旋地转,尖叫一声便奔到了项翊身前,看到的便是血流不止的项翊。 宜珍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这一桩血案真是震惊京都城。安西侯表妹韩烟霓先被人杀死,歹人其后又一剑废了安西侯。这事一看就该是个报复案件,否则歹人为何只杀韩烟霓而不杀项翊,却只是废了他让他再不能有所出? 论动机大概没有谁会比项翊的前妻明惠郡主更大更直接了。而且当时明惠郡主还在现场。 可正因为她在现场,她还一直跟京都城的府尹夫人在一起,抓不到歹人,谁也不能指证她就是凶手。 几日后,项翊伤还未痊愈便告到了御前,控告安王府明惠郡主□□,先杀其妹,后伤其身,求陛下主持公道。 这事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景帝也不好判啊,关键是那人行凶的歹人府尹和兵马司都派兵围搜西山,也没抓到那歹人,这可如何判? 明惠被安王押着去见了景帝,明惠当着景帝的面哭着跟安王爷道:“叔父,我是恨项翊和韩烟霓,恨毒了他们。可是您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根本没有能力去杀他们,若是能我早就杀了这对贱人。我自回京都,一举一动都在婶娘的监管之下,如何有这本事做成此事?” 安王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押着明惠来见景帝的,他知道明惠说的都是实情,若明惠计划这样一件事,不可能瞒得过他和安王妃。 明惠继续哭道,“很明显,此事是有人一早计划好了,杀韩小贱人,再害项翊,然后引我过去。大家都知道我恨那对贱人,让我出现在现场,便自然而然认为此事是我所为。” “可是我真的是有心无力。这世上恨那对贱人的并不只我一个,那项狗贼宠爱韩贱人,那宜珍县君岂能不恨韩贱人入骨?焉知此事不是宜珍县君所为?陛下,叔父,你们想想,谁能知道韩贱人的行踪然后下手,谁又能那么容易的给项翊下药?” “还有,那韩贱人是韩忱的妹妹,宜欣县君曾是韩忱的妻子,两人自到京都却从不来往,反而像是有滔天仇恨般,必是在韩家时有什么恩怨,又焉知此事不是那宜欣县君所为?” 明惠这些话却是已在心中滚了多日,呵呵,宜欣和宜珍这对不要脸的姐妹,有胆害人却无胆认,都把她当成傻子来哄认了这事。她先逼宜欣让她买凶时也同时断掉项翊的□□,否则断不跟她合作,事后却要翻脸不认人,让这对姐妹自食其果。反正,这事还真不是她干的,怎么查她都不怕。 呵呵,只要项翊再也生不出子嗣,她的诚哥儿就是他唯一的儿子,再没有人能夺走他的爵位和一切。那宜珍县君,哈,看她能不能和项翊逍遥自在。 明惠的这一番话真是石破天惊,安王爷还好,景帝却是心头一震,而那在帘后听着的项翊更是心中翻天覆地。 景帝抄办了韩家,自是知道韩烟霓和韩忱之事。 他是何人,他看那明惠的神情,见她眼含讽刺恶意,还带着说不出的爽快,再一想韩家那破事,便知此事**不离十是宜欣县君所为了,而这个明惠,能这么利落的把人都一个不漏的点出来,那眼神显然也是事前就知道的。可动手操作的不是她,所以她才这般理直气壮! 安王带着明惠离开,景帝就召了项翊上前,叹气道:“你表舅为人最是方正,他说不是明惠,便不是明惠。阿翊啊,此事朕再着人查查吧,只是明惠毕竟是你长子的生母,明惠那里,还是算了吧。” 安王的母亲是项翊的姑祖母,因此景帝这里说的是“你表舅”。而景帝特意提项翊的长子,也是现在项翊的情况,将来他也唯有这一个长子了。以前不重要,现在却是非常重要了。 项翊满胸悲愤和怀疑离去,景帝却是火速的召了成郡王世子,和他一番深谈之后,便让他着手去查此事。 这事成郡王世子一插手,那自然查得不是一般的顺利,成郡王世子面对景帝,从来都是忠心不二,哪怕此事事关他两个女儿,他也把事情原原本本禀告给了景帝。 此时他知道大女儿宜欣是脱不了身了,只能跟景帝痛苦的表示希望能将宜欣送去庙庵关押赎罪,但还是恳请景帝让幼女宜珍和项翊和离。 不说项翊已经被废,再不能生子,女儿跟着他也是毁了,再说宜欣行了此事,项翊得到风声,如何能善待宜珍?怕是要日日折磨她了。 景帝看着这个一辈子对自己忠心不二的成郡王世子,看他痛苦的神情,和明显又苍老了的样子,也不禁升起了一些愧疚和恻隐之心。成郡王世子的两个女儿,都是因着他的赐婚而落到如今的地步的。 景帝叹了口气,安抚了他,便应承了下来。 最后景帝和项翊私谈了一番后,这事最后便压了下来。但不久后,宜欣便被送去了皇家专门关押获罪的妃嫔和宗室女子的静思庵,而宜珍则是和项翊和离了。 只是宜珍回安王府后,成郡王世子妃看她的眼神却像带了毒汁一般,恨不得把她给吃了,宜珍瑟瑟了一下,躲在了自己生母林侧妃后面,半句也不敢吭声。 成郡王世子妃恨的事为何女儿和宜珍一起做的事,结果受罚的是自己女儿,而被保的竟然是庶女,为何自己夫君每次牺牲的都是自己的女儿。 可林侧妃却已经不怕成郡王世子妃了,这事明明就是宜欣理亏,竟然买凶断了女婿的□□,女儿的一辈子被毁了啊!再嫁,哪能嫁到什么好人?!林侧妃也恨透了成郡王世子妃和宜欣母女。 当然了,成郡王世子妃最恨的还不是宜珍,她最恨的是明惠郡主,她想到女儿被送走前对自己的哭诉,只恨得心都像要炸开来。这个出尔反尔的贱人,早晚她会扒了她的皮,让女儿所受的痛苦都百倍千倍的施加到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京都这些人的事暂时到这里了,应该到文文结束后会有一些番外。明天会跳时间线讲最后的大戏,直至项二升职到西夏王。 第186章 两年之后 定昭三十六年夏,西夏。 历代西夏王都重武,西抗西域北战北辽,皆是以军事发展为主,在政事上多是依着大齐的制度,百姓以农耕和游猎为主,并没有一套特别完整因地制宜的治理方案因此百姓多悍勇却贫苦,好在西夏介于西域和大齐之间,是贸易同行的必经之地,榷场发达,养育了不少人,也是西夏税收重要的一个来源。 这一代的西夏王项琮年轻时原也是个好战的性子,但不知道到底是受了他母亲文华公主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侧妃赵氏身死的打击,自赵氏身死之后就再少出战,但他虽然那之后深居简出,却也认真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从受封王世子位开始便着手西夏一些内政的改革。 这几年,西夏王项琮和世子项墨一直支持农耕,推动和西域诸国以及大齐的贸易,支持商业发展,减轻徭役赋税,鼓励人口生育,西夏的经济民生近两年改善。可是改善的过程总是缓慢的,而毁灭起来却是特别容易。 西夏本就苦寒,这一年的西夏更是天灾不断,先是大规模的旱灾,然后祁连山脉多处地动。大批的西夏子民逃难去了陕西四川云南一带。 另祁连山脉南脉西羌族聚居之地,西羌族人失去土地,无以为依,接连发生暴动,杀了官府和当地的富户,抢了粮仓。西羌族为西夏大族,人口有数万,若西羌族暴动,对西夏的稳定肯定会产生很大影响。 西夏境内开始不稳,接壤西域的边界又开始蠢蠢欲动,而老西夏王因着这接连的坏消息,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身体更加恶化,这一切都让继承西夏王爵位才两年的项琮很是忧心。 项琮先派了得力文臣去安抚西羌族并查探灾情,结果却是有去无回。西域那边见机也是蠢蠢欲动,项墨又计划着去灵州城,所以项琮考虑了一番决定亲自去南脉一带去巡视一番。 项琮离开数日,王城这边得来的消息也不过是仍和西羌族僵持着。这晚姜璃正在翻看着这些时日各地送来的庄子的半年报告,因旱灾和西羌□□,灾区的庄子和产业也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一定的影响。姜璃想着西夏现如今的状况,以及日夜忙碌的项墨,也是有些担心。 西夏王府的事一直是姬王妃打理,荔园的事务则主要是由下面的管事嬷嬷和大丫鬟管理,都极有条理,根本不需要姜璃劳心,姜璃又不爱调脂抹粉,她希望自己能更多的了解西夏,帮到项墨,便着人在西夏各地都置了各种产业,隔上几个月便让管事庄头给她报告经营的情况,对外她只说是打发打发时间,实际则是透过这些产业看各地的农产以及各业的情况,这倒是真让她快速了解了西夏各地的农耕和手工业商业的不少信息。 项墨这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璃坐在榻上依着小几微微蹙眉翻着下面送来的产业报告册子,因是在内房,姜璃只穿了浅色祥丝细锦棉作的简单襦裙,黑如锦缎的长发只插了一支雪玉簪子,手指拈着薄薄的纸业,晶莹剔透的纤指衬得那泛着淡淡黄色的纸张黯淡无光。 项墨上前,却并没有靠近她,只在小几的另一侧坐下,唤道:“阿璃。” 姜璃早听到他的脚步声,只是想着事,未及时理他而已,听他唤她,便抬头,冲着他笑了笑,顿时先前略带了忧思的模样尽去,满身都是温润之色。 姜璃一点也不奇怪项墨为什么不靠近自己,他向来从外面回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都会先过来看看自己,却因满身都带了外面的尘沙而总是与自己隔着些距离,一般都是见过了自己再去沐浴换衣后才和自己亲近的。 项墨一直对她爱若珍宝,他是一个很冷冽的人,但对待她却总是细致得不可思议,方方面面都会替她考虑,这让她感动之余总觉得自己为他做的不够多。 项墨面上的表情是素来的面无表情,此时对着他已经带了些柔和暖色,但姜璃却能感觉到这种柔和下的凝重。姜璃放下报册,起身坐到他身旁,道:“阿墨哥,你是准备要去灵州城了吗?” 她一直关注外面的状况,知道西域诸国都有异动,项墨该是会去灵州城看看的。 项墨点头,伸手握住了她伸过来的小手,似乎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只道:“嗯,那边有大将坐镇,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此时正逢天灾,若和西域作战,太过损耗根基,我想过去查探一下那边异动的根源,作战能避就避。” 姜璃很是认同,战争不但劳民伤财,也让太多人家破人亡,所以在西夏边境的州城里,总有一种沉甸甸的伤痛感,生活在那里的人家几乎每家都有伤亡过的士兵将领。 项墨看姜璃眼中划过难过的神色,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和不想和自己分开,伸手抚了抚她面颊,又倾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往后侧了侧,道:“阿璃,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调查一番弄清了原委就回来,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只是现在这个时候过去,并不好带你一起。反是留你在庆州城,我也有些不放心。” 姜璃知道项墨说的什么,摇摇头,笑道:“阿墨哥,你还不知道我吗?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有初兰十华她们,根本没有人能强迫的了我什么。” 其实姜璃的性子倔强,言语攻势和压力对她根本没什么用,有初兰十华还有项墨给她安排的暗卫侍卫,她又不怕武力弹压。 而他们此时说的却是项墨的母亲姬王妃欲给项墨纳侧妃一事。 姜璃和项墨已经成婚三年多,但一直未有孕,这已经成了西夏王妃姬氏的心病,她跟儿子说不通,曾多次暗示姜璃给项墨收个通房什么的,生了孩子再抱养她名下也是一样。 可是姜璃每次都是或装不懂,或岔过话题,根本不接那个茬。这几年,姜璃和项墨的长姐项烟菱又相处不错,就是项烟菱也多是帮着姜璃劝着姬王妃的。 原先姬王妃态度也不强硬,不过是暗示而已。但当一年多前嫁给项砚的玉阳公主在给项砚生下了西夏王项琮的长孙时,姬王妃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最近又故技重施,把姬家长房的庶女姬兰柔接到了西夏王府住着。 经过姬兰丝的事情,姬王妃虽然和姬家也起了一些隔阂,但姬王妃的母亲姬老夫人还在,这姬老夫人病了两次,姬王妃探望了两次,姬兰丝又去了莲隐寺潜心祈福,这前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然后姬王妃每次探望姬老夫人或姬老夫人来西夏王府的时候,身边都有姬家长房的庶女姬兰柔在旁服侍着。 姬王妃历来和姬老夫人亲近,因为有前面姬兰丝的事情,姬王妃一开始对姬兰柔并不热络,但日子一日一日的过,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姬兰柔又乖巧听话,姬王妃慢慢对她也亲热起来。 在玉阳公主生了儿子后越发的趾高气昂,并且项琮对那长孙宠爱异常的情况下,姬王妃给姜璃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项墨摇头,道:“此事倒不必担心了。” 他看着她,过了片刻,才道,“阿璃,景帝驾崩了。” 他也是刚收到暗探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此时景帝驾崩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西夏本已天灾**,边境不稳,若西域诸国和北辽听到景帝驾崩的消息怕更是蠢蠢欲动。 太子年幼,虽然景帝已经尽力帮他扫平登基的障碍,但京都那边怕也是要一番震荡的。而且新帝登基,将来要如何,还真是未知。 而且景帝是他父亲的亲舅舅,玉阳公主的父亲,于情于理他父亲西夏王都要立即从祁连山脉那边赶回来,和弟妹玉阳公主去赴京奔丧,这真是乱中更添乱。 而姜璃乍一听这消息,就有点发懵,景帝,景帝驾崩了?她先被这消息震住了,过了片刻才反应到这因景帝驾崩产生的后续问题。 可是姜璃想到的却和项墨完全不同。 她想到的是她的皇姨母该伤心了,还有姜缵登基之事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还有,她是不是应该回京奔丧呢?其实过去这些年,景帝待她都是很不错的。 姜璃心绪复杂之间,就感觉到了有人在握着自己的手,一阵一阵的热量传来,她回过神来看项墨,见他温和的看着自己,心里突然就有些酸楚,道:“以墨,我想起了皇姨母,不知道她此时怎么样。” 她以前懂不得那么真切,可是和项墨在一起之后,回想以前的一点一滴,才感觉到皇姨母的不易,十几岁被迫嫁入皇宫,虽得皇帝宠爱,却几十年被项皇后视为眼中钉,以前更有袁太后,德妃等人的各种算计。 想她对自己都这么好,不过就是因为对幼妹岭南王妃的移情作用,就知她是一个怎样重情之人,就算以后身为太后,又能如何呢? 项墨看着她的样子,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不顾自己还未换了外面的衣衫就拉了她入怀,安慰道:“阿璃,她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她还有儿孙,她的儿子将会是大齐的皇帝,她将是大齐的皇太后,所以,她虽然会难过却不会让难过占据太多的位置。” 第187章 错误决定 姜璃明白,她更不想在此时还要让项墨为她的小情绪费神,在他的怀里埋了一阵,就抬头道:“嗯,是的。希望太子殿下以后会是个好皇帝。阿墨哥,那我们西夏要去人京都祭奠吗?玉阳是不是要回去?” 项墨摸摸她的头发,略微点了点头,道:“是,玉阳公主是肯定要回京的。而且大齐历来的规矩都是皇帝大行之后,藩王如不是病得爬不起来了要世子代行,都是要进京祭奠的,所以父王怕也是要去京都一趟的。我已经把消息传给父王,他收到必然会赶回王城,阿璃,现在从西夏去京都的路上并不太平,这次你就不要回去了。” 除了西夏天灾,四处陕西那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路上都有不少难民,除了那些□□的流民土匪,恐怕还有他国之人暗中做手脚,就是他父王,其实他都觉得不应该去京都,此时该寻个借口推辞了去。只是他和他父王不亲近,两人又都是意志坚定之人,并不需听对方之言。 姜璃点头,道:“嗯,我哪里也不去,会留在庆州城等你回来。”此时她半点不想让项墨为他分心。 项墨听言心里就又是软的不行,恨不得立即就搂了她好好亲热一番,可是他却嫌弃自己从外面回来带的一身沙尘,遂克制的低头亲了亲她,放了她到一旁,让她先歇息一阵,便起身去沐浴更衣。 这日后项墨并没有立即就出发去灵州城,因着景帝的驾崩,他找姬王妃谈过,让她先安排玉阳公主回京事宜,等西夏王回来一道出发。因世道不太平,要尽量安排得低调,不能有丝毫奢靡之风引人觊觎。 姬王妃是土生土长的西夏贵女,对大齐的皇帝,说实话,并没有多少尊敬之意,西夏的世家也好百姓也好,大多都是不同程度的只认西夏王而不认大齐皇帝的。 所以姬王妃听说景帝驾崩一事,并无特别大的震动,只是皱眉道:“此时到处都是不太平,现在回京都可不是好选择。” 她倒不是关心玉阳公主,只是万一玉阳公主路上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添乱,而且此时的西夏有西夏王项琮在,总能镇住一些人心,否则所有的事情就都得项墨来承担。 项墨摇头道:“此事怕拦不住公主。至于父王,他自有他的考量。” 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道,“母妃也可以劝劝他。” 姬王妃心里就是一堵,自赵侧妃一事后,她极少和项琮私下交流,劝他一说,实无可能,因为她知道,她去劝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项墨看姬王妃脸色有点难看,便转开话题道:“母妃,阿璃这几年未有身孕一事,是因我的功法原因,无关阿璃事,此事也已解决。只是我不日就要去灵州,不知何时归来。陛下驾崩,西夏王府毕竟在大齐举足轻重,此次天灾**,若是再和西域作战,必要请大齐拨粮草,所以母妃不要在国孝一年期内跟阿璃提什么纳侧妃一事了。” 姬王妃脸色就是一滞,她和项墨也不亲近,项墨从不会跟她说个人之事,就算是她问了,他也不会给任何解释,今日却是难得的跟她说了这一番话,是怕她犯糊涂在国孝期间给他塞女人,她这个母亲在他眼里,有这么糊涂? 可是守国孝一年不能纳侧妃,项墨又要东奔西跑,那真要等姜璃孩子出世,玉阳公主的儿子怕是都能跑了,而且谁能保证姜璃就一定能生儿子?要她说,纳了侧妃,再收几个姬妾,广开枝叶才是正经,不然儿子整天北征西战,她这心也是悬的跟什么似的。 她此时倒是忘了,当年她是如何痛恨项琮纳了赵氏女为侧妃一事了。很多人大抵如此,身份变了,那想法要求自然也会不同,不过是贴切自己需要调整而已,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是无意识的。 不过多次交锋,姬王妃在对待项墨的事情上也学聪明了,况且现在争执这个有什么用?已经是国孝了,口舌上占了上风也不能让儿子纳侧妃,而且她不觉得跟儿子交流,就能满足了自己的心愿。 跟项墨谈过话,姬王妃就召了玉阳公主说话。 第112节 玉阳公主虽是公主,但她下嫁给项砚,不说她的公主品级本就没有姬王妃的品级高,在西夏,最尊贵的女人永远都是西夏王妃,所以姬王妃想跟她说话,只需派个人召一下她即可。 当然刚嫁过来的时候玉阳公主也摆过谱,想突显自己的高贵地位,结果几次过招之后,都败于姬王妃之手,让她还算认清楚了自己在西夏的地位。不说不能在姬王妃面前摆谱,就是世子妃姜璃,其地位也比她那个空头公主强上不知多少倍。事实上,在西夏,根本不会有人买她的账。 再到她怀孕生子,在嬷嬷们规劝之下,她更是不敢再跟姬王妃和姜璃别苗头,毕竟这是姬王妃和姜璃的地盘,她夫君是庶子,她儿子生在姜璃前头,生怕姬王妃和姜璃就把她孩子给害了。 此时玉阳公主一听说自己父皇驾崩了,当即就差点晕过去,倒不是她对自己父皇感情有多深,说实话景帝儿女众多,孙子孙女更多,对大部分的孩子都极之平淡,女儿更是说和亲就和亲。所以她怎么可能对景帝有多深的感情。 不过再怎么样景帝也是她的父皇,她所有的尊荣和富贵都系于皇家,系于景帝,所以她自然希望景帝能够长命百岁。 景帝去世,她就是长公主,新皇的妹妹,说起来好像还是升级了,可是她十一皇兄姜缵继位,姜缵对她更是可有可无,相比较,对姜璃还更似兄长一些。 那她在西夏的日子可能就更不好过了。 玉阳公主跪下流泪道:“母妃,还请母妃容我回京都为父皇守灵。” 姬王妃看她形容凄楚,伤心神色不似作伪,便神色温和的宽慰道:“自当如此,只是近来各处天灾不断,路上颇是不太平,怕是这行装还是从简为好。” 玉阳公主自是应下,她回了自己住的西园,心情仍是悲痛惶恐,好半日都缓不过神来,还是她旁边的掌事嬷嬷朱嬷嬷看她长久的悲痛不语,劝道:“殿下还请节哀,西夏离京都千里,路上又不太平,还请殿下拿个主意,好立即赶往京都为陛下守灵。” 其实这景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再到她们赶去京都,届时怕是灵堂都撤了,守灵不过也是这么一说罢了。 玉阳公主转头看朱嬷嬷,嘴巴张了张,却又抬去头看了看随侍的众人,一挥手,众人退下,玉阳公主这才对朱嬷嬷道:“嬷嬷,我想借此机会把谦哥儿带回京都。” 嬷嬷一怔,谦哥儿就是玉阳公主新生的儿子,才五个月。朱嬷嬷看玉阳公主的面色,见她像是拿定了主意似的,虽然脆弱却很坚定。朱嬷嬷久经宫闱,揣摩主子的心事很是精准,更何况玉阳公主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大抵是猜出了玉阳公主的心思。 果然玉阳公主见朱嬷嬷不说话,咬了咬唇,接下来就继续道:“嬷嬷,我不喜欢西夏,在这里我也不能有什么地位,将来谦哥儿也不能有什么出息。嬷嬷,我想此次回去京都就不再回来了,反正,反正在京都,我也有公主府。” 玉阳公主自小被其生母左充仪往精往傻里养,衣着打扮脂粉首饰吃食无不是精之又精,每日里做的事情就是穿衣打扮调脂抹粉养颜美容什么的,然后身边还围了一堆奉承她的世家贵女们,到了西夏那生活简直像是从锦绣金银窝到了土匪寨,日子简直没法过。 朱嬷嬷自小就看着玉阳公主长大,如何不知她的性情,这两年她委实不好过,整个人都沉郁了好多。其实不说玉阳公主,就是她们这些陪嫁的嬷嬷宫人,又有几个发自内心喜欢这里的? 朱嬷嬷叹了口气,道:“殿下,这路上颇不太平,小主子还小,可受不起颠簸。” 可是说完朱嬷嬷就后悔了,因为无论如何,玉阳公主都是不会自己去京都,把孩子留在西夏王府的,这样说反而是徒增玉阳公主的惶恐和压力。 她真是老了,竟然由着感情来说话了,朱嬷嬷压了压心中的难受感觉,点拨玉阳公主道:“殿下,驸马爷人品风雅,京都是文人仕子的聚集地,想必驸马爷也会喜欢去京都的。”更何况驸马爷一直私念他的生母,想必也是想去看看自己生母出生长大的地方。 玉阳公主眼睛一亮,姬王妃找她,可没有说让项砚去京都的意思,可是项砚若是自己愿意陪自己去京都,姬王妃必也不会拦着的。她先前总觉得心情惶惶,却不知是何缘故,想到若是项砚能陪她一起去京都,那心情竟是一下子轻松了。 当晚玉阳公主便跟项砚提了去京都一事,起先项砚还犹豫,可是在玉阳公主不停的跟他说着京都的繁华和风雅,学子名仕的出尘之后,也不禁动了心。在玉阳公主接着又说了一些他外祖家顺国公府的旧事之后,项砚终是同意了玉阳公主的提议。 只不过项砚不知道,他此时做了一个让他余生想起来就悔之莫及痛不欲生的决定。 第188章 意外有孕 几日后,西夏王项琮收到项墨的传信便赶回了庆州城,和项墨深谈了西夏各地事务,安排好各地将领以及赈灾策略和辅臣后,翌日就带了次子项砚玉阳公主以及他们的儿子谦哥儿一家出发去了京都。 西夏王等人出发两日后,项墨就出发去了西部灵州城,查探西域异动缘由以及顺路一路安抚百姓灾民,查看各地赈灾情况。 自项墨走后,姜璃不安,便日日寻思着可以做些什么帮到项墨。她召了各地产业的掌柜庄头,细细商了方案让他们在当地官府军队的帮助下,设了粥棚,帮助流民安置,开井重新种植耐旱作物如毛薯玉米等。又翻看着各项古籍看能否找到一些治旱的方法,如寻找地下水源的方法。 各地设粥棚以及召流民重建的事姜璃很快就吩咐了下去,反正小有小做,大有大做,只是吩咐了各地掌柜庄头,切切注意安全等等。 这日姜璃听了各地的回报,便想着近日来也有不少流民涌入庆州城,官府已经禁止流民入城,但也安排了人手在城外采取了不少措施帮助城外的流民安置。 官府接收了不少流民或开工筑城挖井或开垦荒地种植快熟耐旱的作物等等。但作物生长需要时间,庆州城的储量又是有限,若真的和西域北辽打起战来,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姜璃便想着照着京都时各勋贵世家常做的法子,也在城外施些粥棚,不过却不用米面,只拿了高粱玉米熬了粥,让那些没有劳动能力的长者和小孩也能勉强支撑着活下去。 只是西夏的情况到底和京都不同,姜璃不敢擅专,便去了王府和姬王妃还有项烟菱商量,看看她们有什么意见。毕竟,这种时候,任何事情都错不得,不然影响莫测。 不想姜璃过去姬王妃所在的东园,除了项烟菱带着珍姐儿,竟是见到了姬兰柔也在。 姬兰柔见到姜璃,忙起身给她行礼,唤了她一声“世子妃娘娘”。 姬王妃因为西夏王去京都,项墨去灵州城以及最近的种种事情,心情本就有些烦躁,再看见姜璃,想到儿子临行前跟她说的话,这些时日姜璃也甚少给她请安,心里就有些不悦,便淡淡的免了姜璃的礼,待她坐下后,就对姬兰柔道:“都是一家人,你唤她一声姐姐即可。” 姬兰柔忙柔声应了,再唤姜璃“姜姐姐”。姜璃扫了她一眼,略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姬王妃又道:“怎么?平日很少见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请安?” 姬王妃身边不缺奉承她的年轻贵女,对姜璃那种宗室贵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骄傲和精致向来看不上眼,对她的态度从来没有好过,所以姜璃对她的冷淡根本不以为意。 她回道:“母妃,儿媳刚刚去看了祖父,和祖父提起赈灾的事,想着母妃经验多,便过来请教请教母妃。” 姬王妃挑眉,瞅了她一眼,姜璃让各地产业支持赈灾她也是听到风声的,是出了什么纰漏过来让她帮她收拾烂摊子? “怎么,我不是听说你已经吩咐了下去,一早就开始做了吗?”姬王妃略带了似若有似无的嘲讽问道。 姜璃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笑着道:“那些不过是帮着地方官府略尽绵薄之力,多是听从官府的安排,只是这次儿媳想以王府的名义在城外开设粥棚,但庆州城非同一般之地,还是请示一下母妃看要注意些什么才施行比较好。” 姬王妃听完,淡淡道:“我以前也常听说但凡天灾时,京都和江南那边的大户都喜开设粥棚,原本乐善好施自是好的,但西夏不比京都江南富饶,民风彪悍,开设粥棚稍一不慎,就会酿成哄抢惨祸,反是引导流民开工换粮或参伍才是正经。” 项烟菱听了母亲的话,就有些担心的去看姜璃,却见姜璃仍是带着温婉的笑,并不见羞赧或被驳的尴尬之色,提着的心也放了些,正待打岔说两句,却听姜璃已经开口。 姜璃道:“母妃所言极是,西夏的情况不同京都,所以这施粥棚一事需得考虑西夏的实际状况。原本官府做的已经极有条理,只是儿媳观官府安置的多是有劳力的壮汉,或至少是能做些活的年轻的妇人,但一些孤寡老人和小儿就难有照顾,儿媳想着就设粥棚只熬些最简单的粗粮稀粥,帮着老人和小儿也可安顿,如此那些做工之人也可安心。” 姬王妃听了面色沉沉没有出声,而一旁的项烟菱就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主意好,只是这中间操作需得小心,弟妹想好大致的方案了吗?” 其实她不过是让气氛融洽些,也在母亲继续泼冷水之前把话引导下去,听姜璃那一番话,显然她应该是深思熟虑了的。 姜璃冲她笑笑,就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说。又对姬王妃道:“除了施粥,儿媳还打算开个作坊,请那些妇孺老人去做些粗布衣裳麻鞋,换些口粮,这些衣裳将来可赏赐给兵士家属。但这些事,我想着不若叫西夏的各世家大族一起来做,一起商议可以再做些什么,母妃德高望重,还需得请母妃来领头。” 姬王妃听完看着姜璃神色复杂,让她领头,可是这事是姜璃提议的,细节是她想的,自己还只是给她泼冷水,这让向来刚强好强的她很有点拉不下面子,可是如果她不领头,这种代表西夏王府做的事,如何能让姜璃领头? 这时一旁的姬兰柔突然柔声插言道:“姑母,姜姐姐的提议真是不错,柔儿回家必会跟祖母和母亲提一提,让她们也支持此事。姜姐姐想的周到,可是要动员各世家夫人,还是需得姑母出面才行,姑母若是因忙着王府公家的产业,无暇做这些琐事,不若就挂个名,帮姜姐姐牵头,底下的事还是由姜姐姐来做便是了。姑母,您看我这个主意可好?” 姬王妃心里熨帖,点头,对姜璃道:“嗯,此事是件好事,我自当帮忙,但你也知道王府公家的产业事务繁多,我看就如柔儿所说,这事还是由你来负责,但需要我帮忙牵头各家夫人的,你就跟我开口。” 姜璃笑着应是。 姬王妃摸了摸身边的姬兰柔,心里突然又是一动,道:“我看柔儿这段时间一直帮你母亲管理家事,你对西夏的情况又最是熟悉,不若此事柔儿你就帮你姜姐姐打个下手,做些杂事好了,平日里和各家夫人的联络也可以由你来张罗。” 姬兰柔脸上一喜,忙起身应了个事,又给姜璃行礼道:“那就有劳姜姐姐照顾了,有什么事姜姐姐尽管吩咐。” 姜璃面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只笑着略点了点头就是了,反是项烟菱脸上有些不好看,觉得自己母亲这事做的有点过了。 几人说着话,外面却有管事嬷嬷慌慌张张进来,姬王妃皱眉,正待呵斥,那嬷嬷却跪下道:“王妃娘娘,不,不好了,灵州那边有消息送过来,说,说世子爷去西域探听情况,结过失踪了,遍寻不见。老王爷那边收到消息,同时还收到了西域月支国和回鹘的和亲书,说希望世子爷能和他们联姻,否则必将联手攻打西夏,老王爷得到消息就当场晕过去了。” 姬王妃听言霍得就站了起来,联不联姻什么的她不在乎,儿子失踪却是大事。 她喝道:“是谁送来的消息,送消息的人现在在何处?” 管事嬷嬷道:“在,还在南园老王爷处。” 姬王妃也顾不得别人,起身就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 “世子妃娘娘”“郡主”“弟妹”等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姬王妃心里怒极,转头就想呵斥,却看到姜璃堪堪就倒在了她身边那名叫初兰的侍女身上。 却是姜璃听到项墨失踪的消息,本不大信,起身就打算跟去老王爷处问个究竟,不想起身刚走了两步,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神魂如同被抽走般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然后便不由自主晕倒了,好在一旁初兰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姬王妃看姜璃晕倒,心里更加烦躁,只觉真是个不顶用的,空长了一张脸,冷哼了声,就自顾出去了,但到底还是担心姜璃出什么事,一边走一边就吩咐心腹嬷嬷郑嬷嬷留下,明她派了人去叫医师给姜璃诊断。 郑嬷嬷看姜璃那样子也是不放心,忙应下了留下来照顾姜璃这边,吩咐初兰忙将人扶去了内室榻上躺下,又唤了人去请府内的医师,而十华早在姜璃晕倒看她面色不对时已经迅速退了去请傅医师。 姬王妃去了南院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从灵州城送信来的人也只是说项墨去了灵州翌日跟将领们说出去打探一下,当晚就回来,结果几日也没有回来。 接着他们又收到月支国和回鹘的和亲书,且两国态度强硬,道是西夏若不联姻,便联合攻打西夏。此事他们断不敢决定,便快马加鞭送到王府由老王爷来定夺。 姬王妃去的时候老王爷已经醒来,他看见姬王妃过来,就命她一边坐下,叹气道:“姬氏,你不必担心,阿墨武功高强,出去几日也是寻常事。我不过是气这西域小国趁人之危,蹬鼻子上脸,此事我自会定夺,你且管好王府及外面杂务便是了。” 姬王妃脸上的忧心并未褪去,只沉声应了诺。 她又问了医师老王爷的身体,用药情况等等,又细细嘱咐了随侍的人一番,正待离去,却不想就有东园的大丫鬟过来道是有要事禀告。 姬王妃皱眉,这丫鬟怎么如此不懂眼色?有什么事不能等她一会儿回去禀告?不会是那不顶事的花瓶儿媳又出了幺蛾子吧? 姬王妃正待让人出去斥了那丫鬟下去,这边老王爷却已经召了人进来。 来人是姬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流月,她也知此时情况特殊,不敢拖泥带水,也不敢面上露出太多喜色,只上前微敛了目便行礼道:“恭喜老王爷,恭喜王妃娘娘,刚刚医师给世子妃娘娘把脉,道是世子妃娘娘有喜了,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第189章 大结局一 姬王妃听到流月的那禀告,嘴巴微张,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原本那是她盼望已久的孙子,可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刹她的心里竟涌出失落的情绪。 可这是不应该的,尤其是在老王爷面前。她忙收了收复杂难言的各种滋味,正待问她多些情况,一旁的老王爷听了流月的话却已经大喜出声。 老王爷咳了两声,就命身边一直只服侍他的老医师全老医师道:“阿全,你去看看,去帮我看看那孩子,回来跟我禀告。”又一连串的吩咐身边人去库中拿各种珍贵药材赏赐给姜璃。 姬王妃插不上话,一直到老王爷吩咐完各人,她才问流月道:“世子妃身体如何?缘何无端端就晕倒了?她也太过疏忽,有孕两个月自己都不知道,也太过大意。” 一旁的老王爷听言果然皱眉,也把眼睛看向了流月,他却不知原来孙媳还晕倒过。 流月是姬王妃的大丫鬟,如何不知姬王妃的性子和对世子妃的态度,只是她也认为姬王妃肯定是盼着这个孙子的,问这话只是因为觉得世子妃不够稳重,竟有了身子还晕倒,所以此时姬王妃该是因关心世子妃的身孕太过才出此言的。 所以流月忙答道:“娘娘,两位医师都说了,小世孙非常稳健,世子妃娘娘只是近日思虑过多,又乍闻那些消息,一时不适才会晕眩,并不碍事。” 姬王妃点头,那边老王爷听了却还是担心,忙就催促全老医师赶紧过去看看。老王爷看重项墨,对自己的嫡曾孙自然是期盼甚大。 姬王妃见状便起身跟老王爷告辞,带着全老医师一起回去了东园去看姜璃。 姜璃躺在床榻上,面色如同雪玉般的清透莹白,仔细看着,美则美矣,却美得让人有一种心惊肉跳的脆弱感。 可是姜璃的神情却很安详,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只觉万分不可思议,她自用了那些药开始调理体质,小日子向来不准,所以这次小日子没来,她也没太注意,却不想竟是有了。 姬王妃回到东园,看过姜璃,一面请全老医师再给姜璃把脉,一面又召了先前给姜璃诊脉的文医师和傅医师到了旁边的小侧厅问话。谨慎起见,问话时一旁则是只有郑嬷嬷服侍。 傅医师是西夏有名的医药世家傅家的传人,对各种奇难杂症都涉猎甚多,在傅医师面前,文医师并不敢多言,只请傅医师说话。 傅医师也不敷衍,道:“世子妃娘娘身体康健,并无问题,只是世子妃娘娘身体寒质,而胎儿却因为继承世子功法的缘故,阳气过足,精气太过旺盛,所以世子妃娘娘才会因用神过度,一时晕眩。” 这是什么古怪的理论?姬王妃听得直皱眉,不过说到儿子功法,她也知道自家儿子功法颇为古怪,并不敢质疑,便问道:“那之后胎儿是否危险?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傅医师笑道:“这胎儿再健壮不过,没什么特别意外,断无什么危险的,不过是世子妃娘娘要特别辛苦些而已。这胎儿因天生就继承了世子的功法,在母体中就精力旺盛,营养需求也特别多,世子妃娘娘需得静养,切忌劳神费心,回头我再开个方子,是通过调理世子妃娘娘的身子,来供给小世孙的,用之对小世孙将来大有裨益。” “不过说来还要恭喜王妃娘娘,小世孙天生继承世子功法,必将是习武天才,将是我西夏之福啊。只是此事到底言之尚早,怕世子妃娘娘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还请娘娘代为保密。” 姬王妃听言,神色更加复杂,心却由原本的莫名失落慢慢定了下来,想到这胎儿竟这般神奇,喜悦也慢慢升了起来。 无论如何,对西夏王府来说,子孙是习武天才那都是非常重要的。当初儿子项墨便正是因为具有非常优质的习武天赋,才会被老西夏王挑去亲自教养的。 姬王妃点头,道:“的确如此,此时形势多变,王爷和世子又不在王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断断不可传出。”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道,“但世子妃有孕一事乃大喜事有助于稳定西夏民心,对外不必相瞒。” 姜璃三年无孕,已经引起多方揣测,人心浮动,原本沉寂下来的各大世家也开始各有想法,此时项墨失踪,更是需要世子妃有孕的消息压一压稳一稳人心。 傅医师微微皱了皱眉,但这是姬王妃的决定,她也不能置喙。只是这样一来,却也是将姜璃推到了风口浪尖。怕是不少人非常不乐意姜璃这腹中的孩子顺利出世得。 第113节 过来一阵全老医师给姜璃诊断出来,他虽涉猎武学甚少,所言不如傅医师直白,却也道“胎儿太强,母体不适,才致晕眩,但并无大碍,只需注意静心疗养,必当母康子强”云云。 姬王妃赏过她,便命人送他回南园老王爷处回禀老王爷,也好安安老王爷的心。 这边姜璃觉得已经无事,便要起身告辞离开东园,回去荔园。 姬王妃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她对姜璃道:“瑾惠,你既有身孕,便搬回东园来住吧,也方便我就近照顾,免得再发生今日晕倒之事。” 姜璃皱眉,她倒是没想到姬王妃突然提出此要求。 谁知还未等姜璃出声,一旁向来沉默寡言的初兰沉声道:“不行,世子妃娘娘有孕非比寻常,荔园才是最安全之所,世子妃娘娘必须居于荔园。” 初兰是当成暗卫来培养的,自小便被灌输只忠于项墨一人,自项墨将她安排至姜璃身边,便亦只忠于姜璃,平日里她从不多言,但涉及姜璃安危之事,她也绝不会因为对方是王妃娘娘就退让。 姬王妃脸色顿时一垮,什么意思? 她这东园反是危险之地,住在这里不安全了?她身边的嬷嬷侍女面色都是瞬变,均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一旁自听闻姜璃有孕便一直心里各种翻滚,怕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当隐形人的姬兰柔默默上前扶了姬王妃,柔声道:“姑母,想必初兰姑娘的意思是姜姐姐习惯了住在荔园,听说有身子的人最需要心情愉快,想必姜姐姐住在荔园对胎儿会更加好的。” 话是好话,也是实话,可是姬王妃听了心里就更不高兴了,难不成她这东园就是虎狼之地,这大齐朝的郡主身子娇贵,是住不得的。 初兰目不斜视没有出声,坚持之意十分明显。 而一旁的傅医师却是瞟了姬兰柔一眼,笑着插言道:“姬姑娘说的是其中一理,不过还不仅是如此,世子妃娘娘有孕,体质清贵,亦闻不得任何香味,杂味,像姬姑娘今日所搽玲珑香就是大忌,还有姑娘所用的香膏香脂,平日里侍女嬷嬷们身上所用的一切香料,房中摆设的香炉燃香等等,都不利于世子妃娘娘的调养。” “今日世子妃娘娘晕眩,一来是小世孙太过强健,二来也是这里人多来往,气息太杂的缘故。” 一番话只说的姬王妃和姬兰柔面色都是青红交加,要不是姬王妃很了解傅医师,知道这最是一个醉心医理,不理人情世故的,还当她这是变相的消遣自己呢。 姬兰柔满面通红,只觉羞臊不可当,扶着姬王妃的手都在颤抖,姬王妃感觉到身边侄女的不适,心里也是颇为不舒服,她黑着脸就道:“这是什么话?那她这身子还娇贵的不能出来见人吗?” 傅医师挑眉,只淡笑而不回话。 姬王妃沉了沉气,也觉得自己所说之话没什么意思,就又平稳了气息问道:“那她的避忌如此之多,荔园那边可需要处理?” 傅医师便答道:“荔园那边所有所用之物都经过我的检查,侍女嬷嬷们所用香料也都是我经过我过目让人特制派发给她们的,无故是决不可用外面购买之香料脂粉的,所以还请王妃娘娘放心。” 此话一出,非荔园之人均是目瞪口呆,姬王妃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瞪了眼看着傅医师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却是过去几年姜璃调理身体,一来项墨怕外面卖的香料影响姜璃身体,二来姜璃的嗅觉越趋敏感,对各种气味都能轻易分辨出来,因此,对身边服侍之人用的香料就比较挑剔。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项烟菱就笑着道:“母妃,弟妹身边都是妥当人,荔园又是阿弟亲自安排的,自是最妥当的,我看既是如此,母妃还是放心好了。再说了,您平日打理王府,以及公家产业,这东园的确人来人往,若冲撞了弟妹就不好了。” 说完又瞟了一眼一脸懵态抱着大布娃娃的女儿珍姐儿,就又笑道,“母妃,其实我说这话还是有私心的。珍儿最是喜欢雪球,可是您也知道,有了身子最忌讳院子里有猫,这冲撞了当真不是小事,若是弟妹搬过来住,珍儿岂不是得搬出去住?您不会有了孙子,就不要珍儿了吧。” 雪球是珍姐儿养的一只肥肥的小波斯猫,极得她的喜爱,先前她还抱在手里,因着医师说姜璃有孕,这才被项烟菱哄劝着抱走了。 项烟菱说完就冲珍姐儿使眼色,珍姐儿便乖巧的走到姬王妃身边趴了她的腿唤“外祖母”。 姬王妃最是疼爱珍姐儿,见到珍姐儿过来撒娇,面色也缓了下来,拉了珍姐儿的小手就去一边搂了她坐下。 姜璃待她坐下,这才笑着慢慢道:“母妃的心意儿媳心领了,只是荔园和东园就几步路,何必巴巴的过来劳烦母亲?儿媳来西夏之前,我母妃也寻了四个经验丰富的生产嬷嬷给我,又有良嬷嬷,平嬷嬷,还有先前公主祖母留下来的生产嬷嬷,她们都是再妥帖不过的,母妃若还是不放心,再送两个婆子过去也无妨。” 听了姜璃的话,姬王妃一边状若无意的搂着珍姐儿哄她,一边就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便也罢了。” 事情解决,姬王妃也觉得疲倦,就命了人备了软轿送了姜璃回荔园不提。 姜璃离开,项烟菱看母亲神情疲惫,知今日事多又担心阿弟,她必是累了,又见一旁的姬兰柔神色失落怔忪,心里不屑,也知母亲必会跟姬兰柔要嘱咐些什么,便拉了珍姐儿跟母亲告辞了。 姬王妃靠在软塌上,一旁的郑嬷嬷给她轻柔的揉着肩膀,她闭了眼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侍立在一侧的姬兰柔。 她示意众人退下,命姬兰柔上前,拉了她到身边的榻上坐下。 姬兰柔的小手冰凉,神色是勉强装出来的笑容,姬王妃叹气,心道,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又是庶出,以前没好好培养,若是姬兰丝,就能装的更好些。好在这个性子没那么强,不像姬兰丝,若是有什么不合她意的,必是要做些什么顺了她的意才行。 想到此,姬王妃也是意兴阑珊,侧妃的事可以再说,但此时此刻,嫡孙还是尤其重要的,半点马虎不得,便想着还是先打发了姬兰柔回姬家再说。 第190章 大结局二 姬王妃道:“柔儿,你是个好孩子,姑母很喜欢你。只是这些时日我们整个西夏的日子都不好过,姑母也无暇顾及你,你且先回家去,过些日子,我再接你过来,可好?” 顿了顿,又道,“世子妃说的施粥一事虽然有颇多瑕疵,但却也是个不错的好主意,你回去也和你祖母你母亲好好讨论一番,想想怎么个施展法,过些日子也好过来跟我说说。” 这,却仍是要抬举姬兰柔的意思。 姬兰柔眸中隐隐闪过泪光,点头道:“姑母,侄女知道。您,您也不要太过忧心太辛苦了。” 姬王妃神情柔和的拍拍她的手,道:“你能明白我的心就好,我还等着你将来好好孝顺我呢。” 姬兰柔脸上飞过一丝浅浅的红霞,又忍了忍泪,奉承了姬王妃几句,便很有眼色的告辞了,只是出了门那抹羞色便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伤痛之色。姬兰柔当日就收拾了东西回了姬府。 姬老夫人见到孙女这次这么快就回来,而且是事前毫无征兆的,心中惊疑,便召了她到自己院子里说话。 姬兰柔不便说世子失踪一事,只简单的把世子妃有孕一事说了,就道姑母现在挂心世子妃娘娘的身孕,王府事务又繁多,自己不好添乱,就回来了。 姬老夫人听说世子妃怀孕脸色就是大变,她失声道:“当初,不是给她用过雪心草了吗?如何还能再怀孕?是不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姬兰柔脸色也是不好,她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两年前,姬老夫人带着姬兰柔慢慢哄好了姬王妃,又把姬兰柔送到姬王妃身边服侍,待姬老夫人看姬王妃接受了姬兰柔,便用了她娘家的秘药雪心草,寻机在姜璃给姬王妃请安的时候,落到了她的茶水里。 雪心草无色无味也无毒,只是药性却极寒,女子泡水饮了,却也是美容养颜的,只是喝了,却会引起宫寒,再不易引用,更何况姬老夫人的雪心草是雪山顶上采了下来,然后用千年寒冰熬制的,药性更是霸道。 雪心草和茶水一起冲了,端上去并无异样,当时姬兰柔是看着姜璃喝下去的,后来这一年多姜璃也是一直都无孕,她们还当是这雪心草的功效,却不想,这姜璃竟然还是怀孕了。 她们却不知雪心草药性虽寒,却还寒不过姜璃自己本身日日饮用和浸泡的药水,她那个东西,不过只能被姜璃当作是零食给用了。 姬兰柔上前扶了姬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祖母,世子爱重世子妃,如今世子妃娘娘又有了身孕,地位不可撼动。既如此,我们,我们不若就算了吧?” 其实姬兰柔并不想嫁给项墨为侧妃,当然了,项墨是西夏王世子,将来是西夏最尊贵的人,又英明神武,少有几个西夏少女不倾慕他的,可是倾慕归倾慕,嫁给他却是另外一回事。 看世子对世子妃的爱重,再看世子妃的天姿容颜,姬兰柔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丝毫胜算,甚至哪怕是分一杯羹都怕是没可能的。是,她是出自姬家,她的姑母是姬王妃,可是世子跟姑母根本不亲近,就是姑母自己,也是和王爷形同陌路的。 再想到世子看向自己时那当她不过是一个符号般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若嫁给他为侧妃,那日子完全不知道怎么过,难道就是永世奉承着姑母然后想嫡姐那样疯魔? 当然,若是世子妃无孕便也罢了,没有世子的宠爱,只要有孩子,她可以守着孩子过,若是那孩子能有造化,那就更好了。可若是嫁过去就被扔到角落里,或者不过是整日的陪着姑母姬王妃,她又是为了什么? 姬老夫人的手一顿,她看向姬兰柔,眼神凌厉,看姬兰柔在她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低垂了头不出声,好半晌她的目光才慢慢缓了下来。 姬老夫人叹了口气,拉了姬兰柔的手道:“傻孩子,事情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这孩子,不过是刚刚有,生不生的下来,生下来是男是女,还都不知道,你怎么就能轻言放弃?你知道,家族培养你,是希望你好的,有你姑母在,她一个娘家十万八千里的大齐女子,以色侍人,长久必定是立不住的。” 姬老夫人恩威并施的劝着姬兰柔,姬兰柔纵是心里有千言万语,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只能听着便罢了,她只是一个庶女,自己和生母还有胞弟的命运前途都掌握在父亲和祖母手里,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在他们所指的路上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为自己争取罢了。 只是姬兰柔不知道,这晚她回到自己房内,还有更大的冲击等着她。 当她回到房内,看到一个眼生的小丫鬟怯生生的递给她一张纸条时,还有些奇怪,但展开纸条,那上面的内容却让她脸上血色尽失,彻夜未眠。 第二日,姬兰柔去给姬老夫人请安时就是顶着黑黑的眼圈和红肿的眼睛的。姬老夫人也不以为意,只以为这孩子是因为昨日世子妃有孕一事受了太大打击所以没睡好。 却不想姬兰柔给姬老夫人请安时就请求道:“祖母,昨日孙女回去后,想着近来都不太平,想去妙莲寺抄上七日的经,祈祷我们西夏早日风调雨顺,也希望祖母,老王爷都身体安康,世子爷能早日解决了西域的事情平平安安回来。” 妙莲寺是位于王城西郊西山上最大的寺庙,香火很旺,是平民官家和世家都爱去的一个寺庙。 姬老夫人听了这话果然开心,连连点头,称她是个懂事的孩子,道:“好孩子,也给你姑母抄上一本,祈福她身体安康的,你抄好了经,就给你姑母送过去,也是表达你的孝心。” 姬兰柔点头,得了祖母的应允后也不耽搁,当日就上了西山的妙莲寺。 姬家在妙莲寺不远处有一座小庄子,这也是方便家里礼佛日或特别的日子去妙莲寺诵经礼佛时住宿用的,现时不是礼佛日,也只是住了几个打扫的人。 姬兰柔就是住进了姬家的这个庄子,每日里晨起便去寺中,上午一个时辰诵经,之后便一直在抄经堂抄经至申时末,然后回到庄子里也是继续点灯熬油的抄。 三日后的深夜,姬兰柔看着灯花映在纸质的纱窗上,跳动着,犹如鬼火般,心也是一抽一抽的难受。 “三妹妹,你是在等我吗?” 声音从房门那边响起,姬兰柔明明早有所感,还是被这突然的声音给吓得手一抖,一滴墨水滴下来到桌上写了一半的宣纸上,她看着那滴墨水晕开,压得那纸完全翻不过身来,正如她的心,似乎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三妹妹。” 姬兰柔终于回过头来,便见到那几年未见的姬兰丝正站在暗影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明明带着微微的笑意很柔和,却只看得姬兰柔一阵寒颤。 以前的姬兰丝身上带着的是傲气和盛气凌人,而现在的姬兰丝,仍是傲气,却带了一股子阴柔,那目光凉飕飕的,看得人心悸。 “大姐姐,你让人传信给我,说我弟弟在你手里,不就是要见我吗?”姬兰柔定了定,开口问道,随着开口问话,那心竟也奇异般的镇静了下来。 她不是无缘无故的说要来这妙莲寺抄经念佛,不过是是因为那日她见完祖母姬老夫人,回到自己房中就有小丫鬟给她传了嫡姐姬兰丝的传信。 姬兰丝自当年谋害珍姐儿和算计姬兰甯之事,自愿去莲隐寺祈福赎罪,一住就是两年多,一直未曾再回姬家,甚至除了姬兰丝的母亲姬大夫人定期会过来探望她,其他人也似把她遗忘了般。 而姬兰丝所在的莲隐寺,便和妙莲寺一样,同在西山,只不过是更深更荒僻一些罢了。 姬兰丝听了姬兰柔的话,并不回话,只笑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姬兰柔一番,才点头叹息道:“许久不见,没想到三妹妹经过祖母的雕琢,竟是一块良玉了,往日里竟是埋没了妹妹。” 姬兰柔听得心里又怒又酸楚,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被祖母这般委以重任,可是她有姨娘,还有弟弟,她的婚事弟弟的前程所有的一切都捏在祖母父亲手里,他们决定把她送去王府,她便只能尽一切努力让自己在王府过好,为自己争取。 “你想要怎么样?你该知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大姐姐,若是你想要回属于你的东西,你说,我一定会配合你。”姬兰柔不想听姬兰丝拐弯的话,直接道。 姬兰丝看着姬兰柔,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收了起来,然后自顾走到一边的扶手椅上坐下,手抚摸着椅子扶手上的雕刻梅花,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三妹妹,你比我明白,若当初我能有你看得这么透,也不至于沦落到此地步。” 她到这莲隐寺念经已经两年多,没想到当初那般捧着她的姬家,那般宠爱她的祖母姬老夫人,竟是两年多来都未曾过来看过她,也不曾说过一次把她接回去,他们现在,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培养了庶妹姬兰柔,嫁去王府,以延续姬家的富贵而已。 姬兰柔冷笑,道:“你若是如此想,现在又叫我过来做什么?又抓了行辉做什么?” 行辉正是姬兰柔的同胞弟弟,姬兰丝的庶弟姬行辉。 姬兰丝看她一眼,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一辈子活该待在这山上吃斋念佛?难道是我几岁就起了念头要嫁给那项墨的?难道是我自己以为将来西夏王世子妃的位子必是我的?不,我从几岁起就被她们日日夜夜的灌输了这个念头,可结果她们说弃就弃,说扔就扔。” 姬兰柔静静看着她,道:“那你想怎么样?” 姬兰丝一笑,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姬兰丝的声音很低,很轻柔,但说出的话却像击穿了姬兰柔的耳朵,闷击到她的心上,让她一阵晕眩,若不是一直坐着,手撑在椅子上,她真的觉得会瘫倒在地。 几日后,姬兰柔苍白着脸下了山,回到了姬府。 姬老夫人看她形容憔悴消瘦却又异常镇静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心疼,拉了她到身边,道:“傻孩子,也去抄经,也得注意身体,女子的身体容颜都是顶顶重要的,万不可大意。”这才是她嫁入王府的本钱呢。 姬兰柔柔顺的应了,道:“祖母,孙女明日便想进王府看看姑母,把抄的佛经献给姑母,也看看姑母有什么需要孙女帮忙的。” 姬老夫人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你要过去好好陪陪你姑母,这些时日事情多,你姑母也是辛苦。” 第二日,姬兰柔便进了西夏王府。 姬王妃果比前几日还要疲倦的样子,却是因为这几日王府仍是没有得到项墨的消息,姬王妃心焦,还要压着消息不要传出去,应酬着众世家和将领家的夫人。 姬兰柔进了府,便献了手抄的经书,又柔声劝着姬王妃保重身体,又道世子表哥武功高强,一般人都奈何不了他,他向来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不会跟人交代的,这次想必也是暗中调查事情不方便告诉别人自己的行踪云云。 两人说着话,外面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忙乱声,姬王妃看向门外,郑嬷嬷也是忙往外走去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而此时没人注意到的是,姬兰柔的身子在听到外面动静的时候突然紧绷,手也捏成了拳,脸上闪过些许挣扎慌乱和决绝各种复杂情绪。 郑嬷嬷还没走出门外,就有南园那边一个姓严的管事领了老王爷的一个侍从进来,两人一进得厅来,便齐齐跪下,管事道:“王妃娘娘恕罪,老奴未经通传擅入园来,实是有要事相禀,还请娘娘恕罪。” 姬王妃盯着他们神色匆匆又掩饰不住的惊惶问道:“要事,是何要事?可是老王爷那边出了什么事?” 第114节 严管事老泪纵横,声音沉痛道:“不,娘娘,不是老王爷。是王爷,王爷他在赴京都途中被人截杀,四公子和小少爷失踪,公主殿下现在则是被人护送着去了陕西都司。” 姬王妃脑子“嗡”一声,只觉一片空白,她盯着严管事的嘴一张一动,却仿佛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待众人齐齐唤“王妃,王妃娘娘”时,她已经直直的倒了下去。 第191章 大结局三 郑嬷嬷忙急召了王府的医师给姬王妃看治,却还不待医师过来,姬王妃已经自己先醒了过来,她刚刚不过是悲极攻心,才一时受刺激气血上涌以致晕倒的。 姬王妃并不是什么软弱的人,受过冲击后,身体受到的刺激缓和过来,便就自我强迫自己起来了。 一旁的姬兰柔乖巧的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姬王妃饮了,姬王妃便略扶了她坐起,然后问严管事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清楚。老王爷那边知道没?” 姬王妃也就是顺口一问。由老王爷园子里的管事和内侍过来传消息,老王爷必是已经知道了。当然了,这样的大事,外面的人禀报消息怎么会不先报给老王爷那边? 果然严管事就红着眼睛回道:“娘娘,老王爷那边已经知道了,老奴和邱内侍过来便是受了老王爷吩咐,让老奴请王妃娘娘过去南园的。老奴听说,王爷和四公子在陕西境内遭到刺杀,王爷武功高强,本可以在侍卫的保护下离开,可是,为了保护四公子和小公子……” 说到这里,严管事已是满面泪水,哽咽了几下,才继续道,“更多的详情,老奴也不知道,还请娘娘移步,去老王爷那边议事。” 姬王妃听得心神俱碎,心痛难忍,她捂着心口好一阵才稳住自己的心神问道:“这个消息属不属实?那王爷的,王爷的……在什么地方?” 严管事道:“此事老奴也是不知,还请王妃娘娘去见见老王爷吧。” 又补充道,“老王爷还请王妃娘娘带了大郡主和珍小姐一起过去。” 姬王妃一愣,有点不解的问严管事道:“此事尚未查明,如何要叫菱儿和珍姐儿一起过去?” 严管事摇头道是“不知”,只坚定道:“这是老王爷的话,叫老奴务必要带上各位主子过去。” 姬王妃定定看着他,莫名就觉得心头有些异样,心头一凛,便命人快速召了女儿项烟菱和外孙女珍姐儿,领了自己的心腹嬷嬷和大小丫鬟,跟着管家一起去了南园。 姬王妃一入南园,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她甚至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气和杀意,仿佛园子里的各个角落都藏了杀气似的。 她快步入了南园的正大厅,便惊诧的发现多数时间都卧病在床的老王爷竟然也在厅中,而且还是一身戎装端坐在了正厅主位上,身边坐着的则是世子妃姜璃。两侧则是站了几个贴身侍卫,包括姜璃的那两个侍女初兰和十华。 而斜对着老王爷一段距离的堂下站着的是老王爷的次子,西域公主支姨奶奶所出的项珂,以及项珂所出的两个儿子项砾和项硌,只是姬王妃扫过,就感觉到了他们与平日的不同,而且只有他们几个,却没有二房的女眷。 姬王妃进来,老王爷扫她一眼,就沉声道:“坐下吧。”示意她到他的身侧去坐。 姬王妃惊疑不定,心中如同坠了铅一般,便依了老王爷的指示坐到了老王爷下首右侧。 待姬王妃坐下,项老王爷就对着项珂冷冷开口道:“人都到齐了,说吧,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项珂看着老王爷,面上表情奇异又闪过了些痛楚,道:“父王,您竟然看出来了,难怪您坚持要到厅中来。既如此,那您把她们都叫过来做什么?是怕黄泉路上孤单,让她们一起去死吗?呵,父王,您应该知道我不会杀您,我也没打算杀她们,留着她们,你的宝贝孙子才肯就范不是?” 老王爷冷笑一声,道:“先是传回消息说阿墨失踪,然后西域送来和亲书要求和亲,再然后说截杀了项琮,以及阿砚和谦哥儿失踪,这一连串的巧合,想不让我发现都不容易。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这些,又有那么大的动机做这些?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老王爷说完便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回话。 老王爷一生征战,杀人无数,哪怕现在老了,他的积压还在。项珂感觉他目光的压力,虽然自认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此时也仍不禁心跳加速,冒出冷汗。 项珂对自己这样的反应很是生怒,他咬了咬牙,看了自己的长子项砾一眼。 项砾便顶着压力对着老王爷笑道:“祖父,此时西夏天灾**,前后受敌,三叔去大齐给大齐皇帝祭灵,却在陕西被安王世子奉了大齐皇帝之命谋杀,世子又失踪,西夏正处于国难当头之际,正需有人做主,还请,” 项砾感觉到祖父目光的陡然生寒,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只咬了牙低着头继续道,“还请祖父下诏书封父亲为西夏王吧。” 老王爷听言怒极反笑,道:“果然是本事了。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吗?诏书?你三叔被安王世子奉了大齐皇帝之命谋杀?呵呵,这是连西夏叛出大齐的理由都找了吗?孽子,你为了谋划这一日是不是已经用了几十年。” 项珂听到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厉,说到后面“孽子”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不屑直击人胸,他脸上闪过怨恨之色,恨道:“父王,我们西夏为了大齐常年和西域诸国,北辽为敌,历代战士流血流泪,大齐那狗皇帝却带着那些世家贵族在京都醉生梦死。我们西夏和大齐代代联姻,可是您是怎么对待文华公主的,项墨又是怎么对待这个大齐郡主的?可是大齐的狗皇帝是怎么对待我们西夏所出的皇后的,是怎么对待姑祖母,您的亲妹妹的?” “父王,您甘心,可是我不甘心。我们西夏凭什么就做了人家的盾,人家的茅,让他们大齐坐享其成?” 老王爷看着一副怨毒之色的项珂,仿如看着一个怪物又仿如看着一个蠢货,却没有丝毫跟他解释或斥责他的**,心里激愤褪去,心中只剩沉痛和疲惫。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一派平静,他道:“所以你要来教我怎么做西夏王,还是要自己来做这个西夏王?可是你今日站到这里,又有什么底牌让我写传位诏书?让我看看吧,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逼我写下这份诏书,你,又有没有资格坐上西夏王的这个位置。” 项珂听完,脸上终于挤出一抹笑意,他的手一扬,厅中的侍卫便分成了两拨,一拨没动的脸上都是惊诧之色,而另一拨在一位杨姓的侍卫统领的带领下已经拔剑围住了未动的侍卫。 稍倾,外面传来脚步声,便又有一堆王府的侍卫冲进了大厅,沿着厅壁散开,将众人人围成了一圈。 “这,就是你的底牌?”老王爷扫了一圈站开和冲进来的侍卫道,“你杀兄杀弟杀侄子侄女,然后背叛西夏,勾结西域,最后就是想用这些收买了的侍卫来逼我传位于你?就凭这些侍卫?” 项珂听出父亲语气中的讥讽,心里闪过一丝犹疑,可是立马把这丝犹疑压下去了,道:“这些自然是不够的,父王,但这些却已经足够控制您,而外面,连家的大公子已经调遣了军队围住了王府,您也不必寄希望于城外大营的相助了。” 连家的大公子正是那西羌族世家连家的嫡长子连成实,连家也正是项珂的妻家,项砾和项硌的外家。 控制住了老王爷和姬王妃,世子妃,项珂也并不担心城外王府的军队。而且项琮已死,项墨失踪,只要老王爷愿意传位与他,那他就是名正言顺。 “至于杀兄杀弟杀侄子侄女,父王,这个罪名我可不敢背。您不是查清楚了吗?大哥一家是西府联合北辽杀掉的,而三叔可是在去大齐的路上被那大齐的狗皇帝派了人杀的。” 当年大哥项璜之死虽然是北辽人和西府阴谋干掉的,但项珂也的确是参了一脚,但却是极隐晦的,让西域月支国的人做的,他没想到这个也被自己父亲老西夏王发现了。 但很多事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承认却又是另一回事,但史书向来都是胜利者所书写的。 老王爷正待斥他,一侧的姬王妃却在再次听到自己夫君西夏王被杀时突然忍不住激动就吐出血来。众人吓了一跳,齐齐看向她,项珂也皱眉看向她。 “母妃,您,您这是怎么了?”她身边的项烟菱吓得脸色苍白,转过身就扶了姬王妃焦急唤道。 项烟菱先时只是被突然叫过来南园,却并不知道发生何事,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都已经发懵,又乍闻父亲被杀,脑子正混乱刺痛间,就看到了自己母亲喷出血来。 而离她和姬王妃不远的姬兰柔则是脸如白纸,身如寒冰。 “她中毒了。”刚刚从老王爷那边看到姬王妃吐血赶忙过来给她诊治的全老医师道。 老王爷毕竟身体带病,先前全老医师一直陪站在老王爷身边,见到姬王妃喷血,就迅速走了过来帮她诊治。 随即他用银针扎了她的穴位沉声道:“娘娘请尽量平静心情,不然毒性发作越快。” 项烟菱泪如泉涌,看着母亲神色痛苦的样子,猛地转了脸恶狠狠的看向项珂,口不择言道:“是不是你们干的?卑鄙无耻,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能使出来!果然是流着西域贱人肮脏贱血的贱种!” 项珂父子几人皆是大怒,项珂气极猛地就从身上抽出剑就去刺项烟菱,却被一个一个黑影疾速闪过的黑影挡住,黑影挡了项珂剑,一脚踢了项珂,项珂避开,而他身边的护卫则是上前和那黑影打了起来。 而因着这一场突变,双方的侍卫已纷纷拔了剑相向而对。 那黑影暗卫功夫高强,项珂虽然避开了要害,仍是被脚风斜斜扫到,那扫到的肋骨生生作疼。 项砾忙上前扶住父亲,然后对那护卫道:“阿横,先退下。” 护卫应令退下,而那黑影暗卫也不恋战,便飞身至姬王妃和项烟菱两人面前站定护住她们。 项砾看向姬王妃和项烟菱,突然咬牙切齿的笑道:“你们,又以为自己能高贵多少?我们身上流有西域的血就是肮脏,那你们这些流有大齐那背信弃义卑鄙无耻荒淫无度的姜氏一族的血的人,又能高贵的了多少?” “哈哈,还有你们姬家,你们姬家的血又高贵的了多少?你以为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你问问你身边那个你母亲天天带在身边一门心思想塞给你哥哥做小老婆的表妹吧?这就是你们姬家高贵的血!整日里算计着想把姬家女塞给儿子做小老婆,也真好意思说高贵!” 众人听了他的话,且不说如何气恼,却也都不由得把目光都投向了一旁的姬兰柔,姬兰柔身子早已抖如筛糠,瘫倒在地,见姬王妃和项烟菱的目光看来,只是摇头,泪流满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项烟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怒极攻心,上前就一脚踢向了姬兰柔,骂道:“贱人,我母妃哪点对不起你,你竟敢害她!果然是一家子的货色,没一个好东西。” 项烟菱骂的是姬兰丝和姬兰柔,可是却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把自己母亲也给骂进去了。姬王妃真是听得心里又堵又痛,喉中尽是腥甜。 且说项烟菱那一脚踢上前去,姬兰柔却是不避不让,只是麻木的受着,趴在地上唇边露出血来,也不知是被踢的,还是她自己牙咬的。 “你踢她做什么?她不过是受了我的吩咐,送你母妃一个礼物而已。”一串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熟悉是因为几年前这个声音一直就在她们身边,陌生是因为这个声音已经消失两年多了。 正是那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遗忘在莲隐寺赎罪的姬兰丝。 “是你!”项烟菱猛地抬头,看着进来的姬兰丝,恨得眼睛都充出血来,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恶毒的贱人,果然是个蛇蝎之人,你行那般恶毒之事,母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你不死,你竟不知感恩,又行毒计。快说,那是什么毒?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定让你不得好死!” “果然是天真的大郡主啊,不怪的被个男人耍的团团转。”姬兰丝凉凉的笑道,语中尽是不屑和讽意。 不过说完这句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收了起来,然后带了些伤感和追忆的温柔神情看着姬王妃,声音轻柔道:“姑母,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印象中,教我读书写字教我管家理事的从来不是我的母亲,都是您,您知道过去那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视您如母。” 说着眼中竟是露出了泪光,只看得项烟菱恨不得把这矫情的贱人给撕了。 不过姬兰丝却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只对着姬王妃继续道,“您看,哪怕您放弃我,不要我,可是我却日日夜夜的惦记着您,想着什么时候能过来看看您。所以我又怎忍心去害您呢?我只是要你看明白,除了我,她们对您都是虚情假意的。您看,我只不过稍微劝一下兰柔,她就下毒害您,可是您竟然想让她取代我。您放心,我已经拿了解药过来,一会儿就给您,我只是想让您看看这些人,看明白这些人。” 姬王妃捂着自己的心口,看着姬兰丝,心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抽疼,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一条疯癫的毒蛇呢? “少废话,解药呢?还不快拿来。”项烟菱再受不了她的疯疯癫癫,喝道。 姬兰丝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又换了刚才温柔的神情对姬王妃道:“姑母,您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您对我多好,我也一直陪着您。” “可是,”她转过头,看着在旁边一直静静坐着,没有出声的姜璃恶狠狠道,“就是因为她,就是因为她的出现,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您逼我一让再让,把以前承诺我的事情全部都忘了,今日,我就让她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和您对我的抛弃都还给我们吧。” 众人都有些诡异的看着她,她这样子真是疯魔的不清。而纵容他今日过来的项砾却只垂着眼不出声,他利用了她得到不少王府的暗线,而今日便是他的偿还,其他的,他却没打算给。 只见姬兰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蓝色瓷瓶,递给身边一个侍女,那个侍女便低头战战兢兢的走到了姜璃身边,跪下然后双手捧了那个瓷瓶举高到了姜璃的面前。 姜璃略略瞅了一眼,那瓷瓶便已被一旁的十华接过,姜璃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继续看向姬兰丝,却也并不出声。 姬兰丝最恨姜璃这样的笑容,美丽夺人又微微带着狡黠,仿佛全世界都该匍匐在她的脚下,只看得人心头火气。 姬兰丝继续冷哼了一声道:“那个,姑母应该也很熟悉吧,正是祖母娘家秘药雪心草所熬制的药水,并不致命,只是只用上一滴,孕妇肚中的胎儿就要受寒而死,而孕妇将来也会终身不孕。当年祖母只用了稍稍一点给那赵侧妃,就让她早产生下项砚,并且坏了身子,缠绵病榻而死。” 众人听得脸色一片诡异,老王爷的目光能冷出渣来。姬王妃此时只恨不得撕了这个疯子,她手指着她,却“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年那药并不是姬王妃下的,是姬老夫人自作主张找了她的嬷嬷暗中下手的,她得知此事后,也略有愧疚,后来便约束了姬家人和自己的人都不许动项砚,不过任他自生自灭罢了。 姬兰丝一笑,道:“姑母别急,我这就给您解药。” 然后转身就对姜璃道,“你,只要你肯用了这药水,我便立时将解药给你的婆母,我的姑母,现在她的命都在你的手里,你是救,还是不救?” 众人脸色大变,都神色不一的看向姜璃。 姜璃却恍若无视,微微一笑,对十华点了点头,十华便递了药瓶给一旁的傅医师,傅医师接过嗅了嗅,又微微倒出了些拿手指捻了捻,便冲姜璃点了点头。 项珂微微皱了皱眉,看向自己儿子,项砾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这事,姬兰丝并没有跟他详细说过,只说她今日想过来折辱姬王妃一番,以报当年被弃之仇。 对项珂来说,他并不愿意姜璃现在的肚子出什么问题,他还未抓到项墨,姜璃有了身孕,他手上的筹码越大。 姬王妃听完这一席话,已被姬兰丝的恶毒气到极致,再看姜璃不以为意的模样,心里更是生恨,一激动又吐出了两口血来。 项烟菱大急,缩在一旁的珍姐儿也是吓得拽着项烟菱的衣服小脸雪白,又不敢出声。 项烟菱看着母亲的样子,忍不住转头就去看姜璃,眼神充满了哀求,她了解姬兰丝,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姬兰丝恨自己母亲和姜璃,但她并不是想杀她们,只是要让她们心生嫌隙,互相折磨而已。 可是大哥的孩子可以再有,吃了那药也不会伤害姜璃的性命,可是她的母亲,大哥的母亲只有一个,想必她大哥在场,也是要必须做这个选择的。 姬兰丝看项烟菱和姬王妃的样子就笑道:“是啊,儿子的女人而已,正妃侧妃谁都可以,孩子也大把人可以生,可是世子的母亲可是只有一个呢。” 又对姜璃道,“你们大齐不是最讲究孝道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世子妃娘娘,您可愿意为了世子的母亲,牺牲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姜璃正待开口,却听老王爷寒彻入骨的声音道:“她肚子里的,是我们西夏王府的嫡长孙,我们西夏王府未来的主人,岂是你这等妖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姬氏,自你幼时,我就觉你心术不正,即使阿墨不娶瑾惠,我也断断不会允许你入门的,你有今日不过是咎由自取,时至今日,还想兴风作浪,真是让你踏进我们王府的门,我都嫌污了地砖。” 一席话说的众人脸色又是各异,姬兰丝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老西夏王,她曾住在王府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老西夏王跟她说这么长的话,却字字诛心,让她羞恨至死。 而姬王妃和项烟菱也看向老王爷,她们也很震惊和痛苦,因为老王爷的这一席话,就是放弃了姬王妃,而要保姜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姬王妃眼泪夺眶而出,嘴角又是沁出血来。项烟菱哭出声来,抱着姬王妃,就一连串的唤“母亲,母亲”。 姜璃见状叹息了一声,就对姬兰丝道:“拿出解药吧,我会用下你的药水。” 第115节 姬兰丝脸上渗出一股可怕的笑容来,看着姜璃道:“果然是孝道大于天呢,也是,这个孩子,如果你不用那□□,这个孩子将来就是害死他祖母的凶手,就是个不祥之人……” 她还没有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一支利箭已经呼啸而至,插在了她的胸口,却避开了要害,但那血汩汩而出,片刻后,她才感觉到那尖锐的疼痛。 而她手上的一个小药瓶却掉了下来,还没落地,就被一根绳子卷过,落到了先前那和项珂护卫过招的暗卫手上。 第192章 终章<全文完> 众人还没从变故中反应过来,已经有数十支利箭从大厅的各个角落射出,然后项珂前后左右跟随着的侍卫不少纷纷随之中箭倒地。 项珂和项砾的贴身护卫已经拔了刀剑砍着飞来的箭护着几位主子。 项珂和项砾大惊,拔剑就欲上前擒了老西夏王或姜璃等人做人质,却不想他们刚动身跨步,已被人逼近,他们根本寸步难移,更别说去靠近老西夏王和姜璃等人。 反是他们在被一拨弓箭攻击之后,又被一堆侍卫围攻,其中竟然不少都是先前叛过来他们认为本属于他们这边的人。 整个激战的过程不过半柱香时间,项珂和项砾就已经束手被擒,他们贴身的护卫也或被射杀或被拿下。 项珂被押至堂下,他看着情况便知道大势已去,他小心翼翼韬光养晦了几十年,一步一步谋算,大房三房的人死的死,废的废,失踪的失踪,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是最后,在他等了太久,终于最接近自己目标的时候,还是最终栽在了自己父亲手里。 他的父亲,老西夏王,一辈子不把他看在眼里,甚至他的儿子们,连王府的排序都没有资格排,难道他们不是王府的血脉,不是老西夏王的子孙?可是他的父亲却处处打压他们,防备他们,只恨不得把他们压在地底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项珂抬头悲怆的看着老西夏王,道:“父王,您一早就知道?您一早就有准备?准备着等我动手然后直接把我们这一房名正言顺的全部给灭了?” 老西夏王静静看着他,原本已经如同看一个死人,此时见项珂神色凄楚悲愤的样子,倒是生出些怜悯哀痛之色。 这个儿子是他生的,虽然他不曾亲自教养他,却也请了名师教他,但不想竟是养出了这么个空有野心和毒计,却没心胸和大局观的蠢货。 项珂在老西夏王的这个目光下,愈加激愤,疯狂道:“可是父王,您杀了我,也挽回不了局面了,您的大儿子死了,三儿子也已经死了,您的那些孙子死的死,废的废,失踪的失踪。除了我,您再没有其他儿子,除了砾儿和硌儿,您也再没有得用的孙子。您要杀了我,杀了砾儿和硌儿,您这是要断子绝孙吗?” 老王爷听他说出此番话,那心底仅剩的怜悯也消失了,只剩下厌恶和痛恨,道:“我情愿断子绝孙,也不要你这种愚蠢不堪被人利用还不自知的蠢货儿子。” “你想做西夏王,可是你凭什么去做这个西夏王?是凭你杀兄杀弟杀侄的恶毒,还是凭你的儿子和女人勾结在王府里做些阴私之事?还是凭裙带关系靠西羌族的相助,还是西域的相助?” “你可有本事让我们西夏的众将领服从你,让众军士爱戴你,受你指挥?你叛出大齐,又靠什么来抵抗大齐的军队,北辽的攻击,和西域的出尔反尔?天灾**,你又要如何去安抚你的百姓,镇压乱民?” “西羌族助你杀父杀兄杀弟,西域助你杀父杀兄杀弟,你觉得是看在你流着西域血统的份上,还是看在你老婆是西羌族的人份上?把你捧上王位之后,你和大齐反面,他们再转头反攻西夏,你,可有什么本事应对?” 项珂呆呆的看着老西夏王,那心随着他一句一句的问责而慢慢沉到谷底,他自以为掌控一切,他觉得只要登上西夏王的位置,他就能掌控西夏的势力,又和西域西羌族交好,必会比三弟项琮侄子项墨做的更好。 可是听着父亲冷酷不屑的问责,他却觉得自己仿如做了一个天大的梦,一个做了几十年天大的梦。 他被押跪在地上,心里满腹痛苦和酸苦,半晌才沙哑着声音低喃道:“父王,您说我没有本事做西夏王,可是您给过我机会吗?教导过我吗?从我记事起,您的态度就是告诉我,我是不一样的,我没有资格继承王府的一草一木,我甚至不能代表西夏王府堂堂正正的做西夏王府的二王子!我的儿子甚至连王府孙辈的排序都算不了!” 老西夏王看着他,疲惫道,声音冰凉而冷漠:“你不服吗?这就是你的命,你不仅是我的儿子,也同样是你的生母西域小国公主的儿子,就得承担你自己的命运。这天下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只享受权利而不用尽自己的义务,你的生母她是西域公主,她嫁给我,不过是为了她的亡国,她的父兄,为了尽她西域公主的义务。” “你不要怨任何人,你该怨你自己妄想得到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也不是你能力所能掌控的东西。” 老西夏王没有说的是,你生而为你生母的儿子,所以我不会给你机会,给你机会就是增加兄弟阋墙的可能性。 但你若有这样的野心,其实若你同样有相应的能力掌控西夏,带着西夏走向更好的方向,我虽然会痛恨你的心狠手辣,却并不是不能接受你成为西夏王。 可惜你毒且蠢。若是被你得逞,西夏将会陷入大劫,西域北辽西羌族必将都会想分一杯羹,生灵涂炭,哪里还有百姓的丝毫生存之地? 可是老西夏王的这一番话听在项珂耳里,却是火上浇油,他觉得这样的出身并不是他的选择,凭什么他就得背负这样的命运?凭什么大哥和三弟就能得父亲器重,有资格继承西夏王府,为何他就不行?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终于忍不住恶毒的诅咒道:“父王,那您就等着断子绝孙吧,项砚和他的儿子在我的手里,项翊已经被废,他那儿子早晚也会被人折腾死,项墨失踪,十之□□已经在西域人手里,除了我们二房,这流着您不认可的西域人的血的二房,您已经没有其他子孙了。” 说着他又看向姜璃,冷笑道,“这个肚子里的孩子,且不说是男是女,我也会让我暗中的人手,生生世世不杀死他不罢休!” “还有西夏,您最看重的不就是西夏吗?哈哈,我虽然事败,但连家大公子已领了西羌族人围住了王城,我身死的消息传出,西域也会派人攻打西夏,哈哈,您最看重的西夏很快就会灭亡了,就灭在您自以为是的手里!” “是吗?你说的连家的大公子是不是这位?” 突然一个冷厉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项珂和项砾听到这个声音全身都突然发冷起来。 他们僵硬的回头去看,便见到项墨身穿盔甲走了进来,他的身上还有斑斑血迹,但看他的样子便知道,那些血迹定不是他的。 姜璃看见项墨进来脸上就焕发出光彩,虽然她有收到他的消息知道他一切平安,但此时看到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高兴和激动。 项墨似乎察觉到姜璃的目光,转头对着她微微安抚的笑了一下,便继续对着项珂道:“你说的围住了王城的连家大公子是不是这位?” 他的声音冷峭,项珂听了他的话如坠冰窟,不,他不是听了他的话如坠冰窟,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在项墨后面被押着满身血迹的连成实,再后面他还看到本应该在他们手里,此时却跟着项墨进来,看他的时候眼睛恨不得飞出毒刀来的项砚。 一败涂地。 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多重并施的计划却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一败涂地。 可是这还没有完,项墨冷冷看着他,对他道:“你煽动月支国和回鹘,让他们支持你西夏夺位,许诺若是你做了西夏王,便会开通边界,增加榷场,减少五成西域诸国之人经商要交的交易税,并允许他们驻扎西夏,进攻大齐。又对月支国的大王子和回鹘的四王子分别承诺,只要你得了西夏的王位,便也会倾力支持他们争夺王位。” “二伯,我告诉你,你用不着支持他们了,月支国王前些日子已不知被何人刺杀,大王子和二王子争位,分国而治两相对立,怕是还有的打。回鹘四王子谋夺王位不成,已被废,回鹘已经立了七王子为太子。所以,你所说的西域诸国会派人攻打西夏,也不会有了。” 老西夏王也还是第一次听说项珂对西域那边的承诺,只觉得疲惫的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儿子,是彻底养废了,这样枉顾西夏的死活,也配肖想西夏王的位置? 他挥了挥手,就命人把项珂和项砾带了下去,而已瘫坐在地的姬兰丝和姬兰柔,不待他们吩咐,那边看着母亲姬王妃服了解药之后的项烟菱便已经恶狠狠的让人把她们叉下去了,看她的样子,这两人必是不死也要被她剥皮抽筋的了。 项珂和项砾被带了下去,老西夏王看向整件事情中一直沉默不语,站在暗影中的项硌,招了招手让他上到近前。 他看着脸上尽是压抑着痛苦之色的项硌,叹了口气,道:“阿硌,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你求我的我全部都会答应你。你的父亲,虽然恶毒至斯,但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儿子,他成为今天这样,也是我教养不当所致。但我会饶他们不死,但二房所有人,除了你,都将会被终身圈禁,再不得与世人来往,你,可接受?” 项硌跪下,落泪道:“谢祖父,孙儿并无异议。只是孙儿无心留在王城,此事后,孙儿就会离开王城,浪迹天涯,行医为善为父亲和兄长以赎他们的罪孽,还请祖父成全。” 老西夏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想做什么都随你的意吧,但阿硌,你记住,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没有做错,也不必为他们的罪孽而惩罚自己,好好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了。你记住,王城,西夏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欢迎你回来。” 项硌含泪应诺。 却是先时项珂和项砾与西羌族和西域密谋囚父夺位,此事被项硌知晓,项硌久在西夏西域各处行走,心性豁达慈悲,知道父亲所做之事并无成功的可能性,只会将西夏拖向损失惨重之路,便在事前就跟自己的祖父老西夏王告发了他们。 只是项珂和项砾毕竟是他的父亲和兄长,项硌虽然觉得自己做的原则上是对的,但仍然受到良心上的折磨,他告发他们的同时也求了祖父饶父亲兄长侄子侄女们的性命。此时他得到祖父允诺,就决定离开王城,在不能原谅自己之前,再不愿回来。 项硌离去,项墨便上前扶了老西夏王,道:“祖父,孙儿来晚让您受惊了,您也受累了一天,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会,此事待孙儿善后吧。” 老西夏王拍拍孙子,又是骄傲又是心痛,这个孙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出色的西夏王,他死而无憾了,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临死前,三个儿子竟然两死一废,他心灰意冷,也已觉得了无生意。 老西夏王点头,道:“阿墨,我是累了,你把事情处理了,回去安顿好你媳妇,晚上过来我这里说话吧。” 说着也不让项墨相送,便让内侍扶着回了内室。 项墨目送着他离开,看着自己眼里一直刚强坚韧,那些病痛阴谋都没能磨损他丝毫锐气的的祖父仿若瞬间苍老了十数岁,项墨心里也是十分难受,他甚至怀疑自己这样放纵二伯让他蹦跶到现在最后将他钉死顺便一举打击西羌族的势力是否是一件正确的事? 可是他不是一个犹疑的人,那一刹那的怀疑不过是一闪而过,他知道,他的祖父也是赞同他这个做法的。 因为他的祖父不仅是项珂的父亲,还是西夏的王,也是项璜和项琮的父亲,而他的大伯和父亲,在祖父的心里一直都超过了他二伯不是一丁点。 只是项墨也没想到他父亲会死,他的功法突破十层,前世的记忆慢慢呈现。前世里,他的父亲也是为了项砚而死,却不是死在去京都的路上,而是在韩忱杀项砚之时救项砚而死,他以为既然韩忱已死,前世的局便已破,没想到,父亲还是为了项砚死了。 因为早已忆起了前世种种,而前世的他经历的死亡太多,杀戮太重,那些冰冷的记忆反而让他对他父亲的死悲痛和震动没有那么大,也许不过都是宿命而已。 姜璃走到看着老西夏王背影发呆的项墨身边,唤道:“阿墨哥。” 项墨低头,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他伸手微微触了触姜璃的头发,就收了回去,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冲撞了孩子,他们的孩子。 想到姜璃现在有了他们的孩子,他的心就是无比柔软,只恨现在无暇场合也不对,不然他只希望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他可以抱着她安慰她这些时日的煎熬。 项墨柔声道:“阿璃,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荔园歇息,我会尽快回来看你。” 姜璃点头,却不顾他的避让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好一会儿,然后才低声道:“阿墨哥,我等你回来。” 她一直在等他,他也一直在寻找她,所幸,这世他们寻找到了彼此,将会一直在一起。 定昭三十六年六月,大齐皇帝景帝崩,太子姜缵继位,为熙帝,翌年定国号为德昭,奉生母阮皇后为皇太后,尊号慈圣安懿。 定昭三十六年七月,西夏王项琮得知景帝驾崩,携四子项砚,四儿媳玉阳公主赴京祭奠,途经陕西遭西羌族人刺杀,为救四子项砚而亡。 同月,老西夏王次子项珂谋反,勾结西羌族以及西域月支国回鹘欲围杀西夏王府,事败,阖府终身囚禁于西山别院。 定昭三十六年八月,大齐新帝熙帝册封西夏王世子项墨承西夏王位,为大齐朝第七任西夏王,册封原西夏王世子妃皇贵瑾惠郡主姜璃为西夏王妃。 翌年德昭元年三月,西夏王妃姜璃产一子,其曾祖父老西夏王赐名曜,为日出光耀之意。 德昭元年四月,项曜满月礼之后,老西夏王病危。 老西夏王卧房,他命众人退下,独留下了项墨,道:“阿墨,祖父不行了,但祖父看到你成为一个出色的西夏王,祖父很欣慰,你做的很好,比你的父亲,比我,比历代的西夏王都要好,祖父希望你能永远这般善待百姓,爱护将士,相信我们西夏必能走出世代的困局,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世代流离困苦,饱受战役之苦。” 项墨单膝跪在老西夏王床前,饶是他自幼时起便从不落泪,此时对着从小教养他守护他的祖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哽咽了一下,哑声道:“祖父,您好好将养,必能长命百岁,您还没有看到阿曜长大呢。” 老西夏王笑着摇了摇头,道:“阿曜有你,有瑾惠就够了,你们会好好将他养大,他,必将是我们西夏最强大的王。” 项曜天生体质异样,为武学奇才,至少他的武力值一定是西夏历代最强大的王。 说到这里老西夏王的面色却慢慢严肃了起来,他看着项墨道:“阿墨,你知道,我们西夏王府其实早就控制了西夏的政权和军权,若我们想自立为国,大齐根本拿我们没有办法,但我们历代西夏王却都没有这样做,甚至我们故意表出暴戾好武之性,却是为何?” 项墨抿了抿唇,道:“因为西夏苦寒,地理位置并不好,西有西域,北有北辽,东有大齐,南为蛮族,西域北辽为异族之人,难以久和,唯有大齐可相互守望,这才可保西夏与西域北辽作战之时,可无后顾之忧,又可在无战之时,休养生息。” 老西夏王点头,道:“众人都道西夏是大齐手上的盾和刀,挡住了西域和北辽的攻击,为他们世代作战。但其实西夏的这个地理位置就注定了我们要守护住西夏,就要和西域和北辽对战,稳住大齐,就是稳住后方。” “若大齐皇帝昏庸,我们能一举攻破大齐称帝,那是另说,但大齐历代皇帝却都还算得上贤明,治国素有一套,亦从来未轻视过武力军队的重要性,我们并无把握能攻入京都,所以就必须和他们维持着这样平衡互利的关系,尽最大所能争取西夏的利益。否则和大齐反面,即使一时得利,也是祸及子孙之事。” 项墨点头,这个,他是最清楚不过,因为他的前世,就曾做过这样的事。 他的前世,练的不是至情剑,而是绝情剑。 前世他被韩忱射杀,其实却并未死,而是被师傅救走,昏睡五年后才醒过来,五年后,世事变迁,他的祖父父亲皆已亡故,当时西夏为王的正是项翊,但二伯项珂联合西域,和项翊争夺王位,致使西夏一分为二,战争频繁,西夏境内寸寸都是焦土。 他醒来后,就召回旧部,先后杀项翊和项珂,收复西夏,灭西域月支国,攻破陕西,成立西夏国,自立为帝。 他的后半生都是在杀戮和征战中度过,曾将西夏的国土扩至最大,也践踏了无数人的家园,杀人无数,罪孽深重,然而征战的胜利辉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和幸福,只有无穷无尽的暴戾。 最后他终于在接近控制不住自己的边缘回了绝情谷。 他的师傅,最后燃了自己的性命用秘法将他送回了这一世,并带回了自从玉蝉中溢出,便四处飘荡的姜璃的幽魂,同回了定昭三十三年春。 但他的师傅为了消去他身上的戾气,抹去了他的记忆,一直到他的至情剑练成突破十层,能够控制前世因修炼绝情剑产生的戾气之后才能逐步恢复记忆。 老西夏王看着低头沉思的项墨,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做得很好,但祖父这么跟你说,也是因为你做的太好了,祖父相信将来你的成就必将超出你的祖辈,祖父就担心你的野心也会随之壮大。但祖父也绝不反对你壮大西夏,只是希望你行事之前切忌野心遮住了双眼,需慎思。” 项墨应诺,道:“祖父,您放心,我的野心从来都不是称帝的野心,我的野心是要西夏盛世安康,所以所有做的选择必是对西夏最好的选择。” 老西夏王点头,终于欣慰的合目,溘然长逝。 项墨感觉到祖父的逝去,单膝跪在床前,低着头,手握着祖父的手,感觉到手中苍老的手渐渐冰凉,心中既痛且涩,眼中却没有半滴眼泪。 姜璃走进房来,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跪坐道他身边,唤道:“阿墨哥。” 项墨转头,伸手将姜璃搂在自己怀中,姜璃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忍不住落下泪来,泪水滴进项墨的脖颈之中,似冰凉又似带着姜璃的体温。 项墨的心,终于慢慢充盈起来,这一世,他再不是握着冷冰冰的剑征战一世孤独一世被暴戾控制的他,因为他有了她。 德昭元年四月,老西夏王薨逝。 而西夏,却翻开了一个新的纪元,属于项墨和姜璃的盛世。<全文完> 第116节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多谢小天使们陪伴偶码完了项二和阿璃的故事,非常感谢。番外和小剧场会在年后在专栏另开的《番外合集》里面陆续免费送出,请小天使们收藏和关注偶的专栏接档新文《南王妃》会在年后开坑,欢迎跳到这只甜甜的欢脱蜜罐来~ 明日就外出了,要到年后才回家,这段时间可能就都在外面少上网了,偶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2017年万事大吉,事事顺心,万事如意~~~么么哒,爱你们~~~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