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一万条锦鲤求死》 第1节 本书由 水击三千里 整理 ====================== 转发一万条锦鲤求死 作者:青青绿萝裙 文案 “书生,自你我上次一别,迄今已六百余年。” “彩云易散,人世易改,但至少,你我重逢了。” “书生,我要吃那个冰冰的颜色很好看的酥酪。” “酥酪已经没有了,那个是冰激凌。” “渔女,你在干什么?” “今天的我也在努力转发锦鲤求死。” 长生不老,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命运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无尽的时光里,有人可以同行 ------- 现代架空,双长生,男主向言情 前明朝书生·现声纹专家·男主&落伍时代·重度网瘾·女主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幻想空间 甜文 现代架空 主角:裴瑾,鱼丽 ┃ 配角:古代女性、现代女性 ┃ 其它:长生不死 ====================== 第1章 求助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指南: 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有雷点的请仔细阅读以下内容:男女主角都长生,都活了六百多年,各有前缘,高洁党以及c党慎入 二、女主虽然出场早,但两个人感情开始晚,属于日久生情(字面意思),是y状的感情线,先是朋友、知己,再成为爱人 三、支持正常讨论剧情,觉得作者安排有不妥之处也欢迎提出意见,但禁止人身攻击,尊重你我他,谢谢 新的故事,新的旅程,希望看到这则指南的小天使们能陪我到写后记,么么哒^_^ 青青绿萝裙 2017.3.31 “徐贞,你跟我走一趟。” 熬了一个通宵正犯困的徐贞听见师父周世文的话,吓得一个激灵,瞌睡虫顿时不翼而飞:“啊……噢,好、好的。” 她揉了揉眼睛,正想站起来,差点被周世文的打扮给吓得一屁股坐了回去:“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怪她如此惊讶,她进刑侦大队三个月了,周世文要么便衣(一件破夹克就没见换过)要么制服,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看见他穿西装打领带,有那么一瞬间徐贞还以为要去开新闻发布会。 “去拜访一位教授。”周世文有些不习惯地拉了拉领带,“带上小月案的资料。” 小月案?徐贞眼睛一亮,干劲十足。 就在她收拾资料的时候,旁边有个同事滑过椅子,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小徐,老周是要去见裴教授,你记得回来和我们说说。” “就是就是,”另一位同事也加入了话题,“听声音还很年轻,说不定是个大美女。” 徐贞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话语间的戏谑之意,好奇心起:“这位裴教授到底是?” “老周的女神!”两位同事异口同声。 徐贞了悟。 怀揣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心,徐贞跟着周世文上了车,谁知周世文只开了十几分钟,就把车停在了一家甜品店门口,指挥她说:“你下去买个蛋糕。” “……蛋、蛋糕?”徐贞眨了眨眼,“裴教授生日?” 周世文淡淡扫了她一眼:“第一次拜访,总归要带点礼物,何况裴教授帮过我们很多案子。” 徐贞:“……噢。”如果没有听同事八卦,她可能会信,毕竟周世文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这次,信他有鬼。 不过蛋糕还是要买的。 买完蛋糕,周世文上了高架,往郊外开去。 路途漫长,徐贞偷偷打量着驾驶座上的周世文,他今年三十二岁,单身,长相虽然说不上英俊,但也颇有阳刚之气,身材更是可圈可点。 徐贞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关(ba)心(gua)一下师父的感情问题:“师父,裴教授能帮我们解决小月的案子吗?” “不然我带你去干嘛?”周世文目不斜视,“裴教授是声纹识别专家,我想请她帮忙鉴定一下那段录音,说不定就能找到那群孩子。” 说起小月案,徐贞的心情就徒然沉重起来。 一个月前,常青市网警微博收到了一封私信,大意是说有个名叫蜜桃的不法论坛存在着买卖儿童的交易,经查证,虽然部分帖子为虚假信息,可有一笔交易情况属实。 一名名叫彭伟的少年,卖掉了自己的堂妹小月,小月是彭伟姑姑寄养在自己家的女儿,年仅七岁,而他的动机仅仅是为了买一部iphone。 据彭伟交代,买家是一个有地方口音的中年男性,但两个人没有见过面,彭伟借带小月出去玩的名义把她留在了肯德基里,过十几分钟后回去,在坐垫底下拿回了三千块的现金。 他们唯一拥有的线索,就是彭伟在与买家通电话时录下的通话录音。 仅仅凭借一段几分钟的录音是没有办法追查到小月下落的,于是这个案件就陷入了僵局,徐贞一直挂心这件事,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第2节 如果这位裴教授真的能帮他们破了这个案子,那就太好了。 不是早晚高峰,高架不堵,周世文把速度飙到限速值,很快就到了城郊的一处高档别墅区,这个别墅区里全是独栋小洋房,绿化很好,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处公园。 周世文循着门牌号,把车停在了最后一栋门口。 徐贞抱着资料打量着这里,小洋房有奶白色的外墙和红色的屋顶,花园被照顾得十分精心,此时已是春天,绿草如茵,灌木丛里隐隐露着花苞,想必再过几个月,这里将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一定十分好看。 仅仅凭借这一眼,徐贞就敢断定这位裴教授是一个非常具有生活情趣的人。 周世文整理了一下领带,按下了门铃,叮咚叮咚两声后,有人接了起来:“你好,哪一位?” 徐贞一听便情不自禁微笑起来,与同事们说的一样,是十分柔美的女声,年纪应该不大,但十分舒服,让人愿意随时随地都愿意坐下来和对方喝一杯茶。 周世文清了清嗓子,说道:“教授,我是周世文,还有我徒弟徐贞,我们和您约好了来拜访的。” “请进来。” 铁门开了。 他们走过花园来到大门前,这大约是感应门,他们一站过去就自动开了,周世文说了一声“教授,我们进来了”才走进去。 徐贞一进门就被满室灿烂的阳光给镇住了,一楼几乎全是落地玻璃,阳光没有被丝毫浪费,全都收入了室内,灿烂得叫人心醉,家具和摆设都恰到好处,没有太多的累赘,最亮眼的点缀便是零星的鲜花。 “周警官,徐警官,”一个人影从厨房里出来,身材高挑,白衬衫卡其裤,长发及腰,在背后松松用红线束牢,风度翩翩,卓越俊逸,“欢迎,请坐。” 徐贞瞪大了眼睛,这个人是谁?裴教授吗?可他是一个男人,虽然长发,但平坦的胸膛和微微凸起的喉结都无声地昭显着,这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周世文稳住嗓音:“我找裴教授。” “周警官,”这个年轻的男人眉眼一弯,眼眸里透出点点笑意,“我就是裴瑾。” 哪怕是周世文这样的老江湖,此时此刻也难掩诧异之色:“什、什么?” “裴教授不是女的吗?”徐贞脱口而出。 裴瑾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说:“徐警官,初次见面,你好。” 这一回,他又用了刚才他们听过的女声,一样动听,可若非亲眼看见,谁能相信这样的声音出自一个男性之口? “你、你真的是裴教授?”周世文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楚他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这绝对是一个男人。 “是,一个小爱好,请见谅。”裴殊生轻轻笑了起来,这一回,他的声音又变成了轻快清脆的少女音,连那笑声都惟妙惟肖,听起来与二八少女毫无区别。 徐贞想要献上膝盖,顺便为自家师父夭折的暗恋点一根蜡。 “请坐,喝点什么?”裴瑾神色自若,佯装看不见周世文异样的神情,“咖啡,茶?” 徐贞正困,赶紧说:“咖啡可以吗?”她用手肘捅了捅还没回过神来的周世文,小声提醒,“师父。” “我……我喝什么都行。”周世文靠着强大的控制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裴瑾微微笑了起来:“好。”他取出咖啡豆,香味顿时飘散开来,他不疾不徐地磨着豆子,徐贞忍不住朝他看了好几眼,这真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一举一动都这样有韵味。 “啊,教授,我们买了蛋糕。”她赶紧取出纸盒,端端正正放在了茶几上。 裴瑾笑了:“那正好,谢谢你们。” 他没有用咖啡机,手冲了两杯咖啡端过来,又给他们准备了奶和糖,把蛋糕切好盛在碟子里递给他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周世文喝了口苦不拉几的咖啡,抿了抿唇,说道:“是有一个案子想请您帮忙。” 徐贞递过了文件袋。 “谢谢。”裴瑾接过来,很快翻阅完毕,“可以听一下录音吗?” “我在手机里拷贝了一份。”徐贞打开了手机里的音频文件。 彭伟:“喂?” 买家:“是绿巨人吗?我在蜜桃论坛上看到你发的帖子了。”(徐贞补充:绿巨人是彭伟的网名) 彭伟:“是我,你要买吗?” 买家:“多少钱?” 彭伟:“三千,不还价,现金。” 买家:“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 彭伟:“我可以把人带给你看,你相中了再给钱。” 买家:“那就明天下午一点,在西站的肯德基,你给那个女娃穿件红色的衣服。” 彭伟:“红色的没有,蓝的行不行?” 买家:“可以。” 录音结束。 裴瑾轻轻皱起了眉头:“听起来,他们应该不止联系一次,只有一段录音吗?” “彭伟交代说,只有第一次他留了个心眼录音了,后面就没来得及。”徐贞殷殷看着他,眼中的渴盼之意溢于言表。 裴瑾对上了她的视线,不禁莞尔:“徐警官希望我可以听出什么?” “嫌疑人的基本信息?”或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温和,徐贞大着胆子说。 第3节 “三十岁到三十五岁,z县那边的口音。”裴瑾微微垂着眼,慢慢道,“而且,背景里有工地的声音……暂时只有这些。” 虽然给出的内容并不多,但徐贞已经十分佩服,这段录音已经交给技术部门分析过,工地的背景音被单独分离出来放大音量才能听清,裴瑾只听了一遍就能捕捉到这样细微的线索,还可以大致推断出年龄,的确非同一般。 周世文说:“工地那边我们已经排查过了,考虑到安排在西站附近,极有可能在完成交易后就离开本市,所以和工地上的名单交叉对比了,可是这些外来务工人员流动性比较大,很难确定目标。” “车站那边没有监控吗?” “监控坏了好几年了,没有用。”徐贞叹了口气,“已经快一个月了。” 裴瑾端起咖啡杯,微微笑了笑:“那很遗憾,我帮不了你们什么了。” 周世文斟酌着字词:“其实,还有一条线索。” 徐贞吃惊地看着师父,显然也并不知情,周世文说:“刚刚得到的消息,我拜托熟人在z县那边调查了,有一个小卖部的老板对小月有印象,说看起来就好像是个农民工,让那个小女孩叫他‘爸爸’,还给她买了一个发夹,他看见他们在等121路公交车。” 裴瑾有点意外:“叫爸爸?” “是的。” 裴瑾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有点意思。” 国内买卖儿童,男女不同命,男孩被买去当儿子养的不少,女孩被买去当童养媳或是雏-妓的更多,考虑到买家并不是通过成熟的犯罪利益链买卖儿童,而是冒了风险在一个论坛上“诱拐”了一名女童,是生手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买回去当童养媳是最有可能的,但是,哄孩子叫“爸爸”又买了礼物,那事情可就微妙了。 要么是变态恋童癖,要么……是当女儿。 考虑到国情,裴瑾并不乐观,他凝视着周世文的眼睛:“你想我怎么做呢?” 他的眼瞳是纯粹的黑,似乎可以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周世文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睛:“我查过,121路公交车是环城线,基本上是通向山里的一个村庄。”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移开视线很不礼貌,又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裴瑾,“如果您方便的话,想请您陪同我们去z县走一趟。”周世文很客气。 裴瑾放下了咖啡杯,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啊。”他笑了起来,“我有空。” 徐贞喜上眉梢,没想到裴瑾那么好说话,竟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正好,我公司名下有一个贫困儿童助学的基金会。”裴瑾对他们眨了眨眼睛,“我们就借这个名义去考察吧。” 送钱的和查案的,得到的将会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徐贞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连连看向周世文,周世文谨慎得多,再三确认:“如果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话,非常感激。” “不会。”裴瑾摇了摇头。 “耶!”徐贞或许是太过欣喜,又或许是这里的氛围太过轻松,她一时忘形,脱口道,“裴教授,你人真好。” 裴瑾忍俊不禁,轻声笑了起来:“这不算什么。” 如果有人可以和他活得一样久,那么也很容易会有这样的好心,他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富,看过了足够多的悲欢离合,如此漫长而无趣的时光,总需要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第2章 消磨 周世文和徐贞向裴瑾确认了出行时间,就定在明天一早,多拖一刻,就怕小月多受到一份威胁。 临走前,裴瑾送了他们一个小礼物,给徐贞的是咖啡豆,而周世文的则是茶叶:“我看周警官好像不习惯喝咖啡,这是今年的明前茶,希望你喜欢。” 周世文对着他还有些尴尬,客气地推辞了。 “请收下吧。”裴瑾对他挥了挥手,“是今天蛋糕的回礼。” 盛情难却,周世文和徐贞还是收下了。 裴瑾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慢悠悠踱回屋内,西沉的阳光变成了橙红色,映照在屋内,犹如鲜血。 啊,一个白天又过去了。他愉快地想着,开始思考今天的晚餐。 他喜欢复杂又耗费心力的菜式,最好是需要准备一整天的那一种,那么在没有人陪伴的日子里,他可以快一点度过这24个小时。 今天下午的时间在与人交谈中很快就过去了,那么晚餐简单一点也无妨。 裴瑾用了三个小时给自己做了几道法国菜,用餐时已经接近九点,但不要紧,哪怕不进食他也不会饿死,只不过饥饿的滋味并不好受,在尝试绝食死亡的糟糕经历之后,他就不会再做出这样自虐的行为了。 没有意义。 长生不死就是长生不死,六百年了,他自刎过,**过,投缳过,也被子弹打中过,被炮火击中过,现在不还是好好活着。 太过漫长的时光是一种可怕的折磨,所以他现在学会了找各种各样的事情打发时间。 救人如此,做饭,亦如此。 安静地用完了晚餐,他把碗碟端进厨房,挽起袖子清洗餐具与炊具,倒入洗洁精,放水,认真地将油脂一一洗去。 说来有些好笑,在家境最贫寒的那几年里,他也没有洗过一次碗碟,因为他是读书人,寒窗苦读的十几年里,寡母靠刺绣的手艺供养他,不让他为任何俗物分心,只盼着他一朝金榜题名,能光宗耀祖。 十二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二十二岁得中一甲,被圣人钦点为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同年,寡母病重,次年,丧母,守孝三年,二十七岁,重返朝堂,在礼部谋得一职。 同年,奉命跟随船队出海,沿途向番国宣天子诏,并给予赏赐,然而,并不是所有番国都买账,时不时就有武力冲突,他所在的船只就是在一次武装冲突中不幸被击溃,他落入海中,九死一生,漂浮几天后为人所救。 再后来,他的时间停止了,不老不死,青春永驻。 他以二十七岁的外表,活了六百多年。 那么长的时间里,他时而觉得后悔,自责没有好好孝顺母亲,金榜题名又如何,俸禄微薄,他的母亲并没有过上好日子,她唯一拥有的,不过是那不能吃不能喝的凤冠霞帔。 洗干净了最后一个盘子,裴瑾擦干手,收回了所有的思绪。 第4节 活得久了就免不了要回忆过去,可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越是回忆越是会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走得那么远。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当年的天子何在?帝王将相,已成云烟。 把一切都收拾妥帖才十点钟,果然一个人的话,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他有很多次都以为黑夜永远不会过去,自己再也看不到白天。 可现实是,明天总是会到来,日复一日,永无尽头。 裴瑾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了一下明天出行的事,精明能干的秘书对老板这么晚了还布置任务毫无怨言。 高于市面上的双倍薪资足以让她心甘情愿接受这样高强度的工作。 “好的老板,没有问题。”秘书一口答应他所提出的所有要求。 裴瑾很喜欢她。 如果有两个同样出色的应聘者摆在他面前要他挑选,他会选择女性,原因无他,六百多年来,他亲眼看到原先被关在绣楼上一辈子都不会出一次门的女性走到今天可以和男性竞争的地步,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怜惜。 他们唾手可得的,她们需要费劲全力才能得到,那么努力,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然而,时至今日,女性地位升高,可若说要和男性分庭抗礼,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 因此,或许并不公平,但他就是更愿意给她们一个机会,像是她们的高跟鞋,把她们抬高一点。 就算是一点点也好。 第二天一大早,徐贞就在警局门口见到了这位能干的大秘书,秘书大约三十出头,穿着得体的西装套裙,妆容标致,摇下车窗问:“是徐警官吗?老板吩咐我来接你和周警官。” 徐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师父去调查另一桩案子了,只有我一个人。”周世文的确因为另一个重大案件而出差了,但她觉得,多多少少也是有点躲着裴教授的意思。 毕竟一天前还是自己女神呢,转瞬间就变成了男人,周世文这样的直男肯定受不了,想方设法避开也是正常的。 锻炼一下徒弟什么的……呵呵。 秘书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徐警官,上车吧。” “哎。”徐贞脆生生应了句,拉开车门上去,秘书自我介绍:“我姓崔,崔莹莹,这份资料你看一下,这是我们公司公益助学的相关文件。” 徐贞道了谢,接过来认真翻阅起来,既然要伪装成去考察的工作人员,可不能露了马脚。 她一旦专心起来便心无旁骛,等到把所有资料都牢记于心,崔莹莹已经把车开到了裴瑾家门口。 崔莹莹熟门熟路进去,一下子就看到裴瑾正蹲在院子里给兰花浇水:“老板,徐警官到了。” 徐贞不等他问起便主动解释:“裴教授,我师父出差了,去不了了。” “我知道,他昨天给我打过电话。”裴瑾仔细地为每一株花都浇好水,嘱咐崔莹莹,“我走的这几天你来替我打理。” 崔莹莹赔笑:“老板,你知道我其他还凑合,花花草草养什么死什么。”她是穷苦人家出身,小时候一门心思读书,比常人更努力才能申请到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回国后过五关斩六将进了裴瑾的公司里就职,能熬夜写报告,能出门打嘴仗,就算是酒桌上拼酒也是不怕的。 唯一搞不定的只有帮老板种花。 这种闲情雅致与她始终无缘,办公室里一盆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还是不要挑战几百万的兰花了。 “没什么,死了就死了吧。”裴瑾很淡然,“万事万物,终有一死。” 除了他。 崔莹莹听了这话,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差事。 裴瑾洗了手,对徐贞说:“徐警官会开车吗?” “会。” “好,那你开车。”他擦干净手指上的水珠,就这么拉开车门上车。 徐贞目瞪口呆:“您不带东西啦?” “明天就能回来。”裴瑾一坐下便拿出了手机,“费不了多大力气。” 徐贞摸不清他的底细,乖乖应了一声就去开车,她虽然没有去过z县,但大致方向是知道的,跟在周世文屁股后面也做惯了这种跑腿的活儿,一点问题也没有。 等快到服务区的时候她问:“裴教授,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你去吧,帮我带瓶水,抽屉里有零钱。”裴瑾眼睛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徐贞有点好奇他在看什么那么专注,但毕竟不熟,也不敢造次。 买了水回来的时候,她偷偷瞥了一眼,然后傻掉了。 裴瑾看的,一不是严谨的科学报告,二不是男性热衷的政治军事,甚至不是体育新闻,而是一部正当红的狗血偶像剧。 像是捕捉到了她的视线,裴瑾瞥她一眼:“你也在看?” “嗯,”徐贞抿着嘴偷偷乐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嘻嘻地问,“没想到裴教授也看这种剧,有点小意外。” 裴瑾回答得很坦然:“挺有趣的。”这部偶像剧吸引他的是男女主角的人设,男主长生不死,寂寞多年后遇到了女主,生命终于有了色彩,他们恋爱了。 徐贞原本就是自来熟的性格,裴瑾对她十分友善,她就更大胆了一些,评价道:“马上就要结局了,希望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就算女主死了男主等她下个轮回也好啊。” “你是这样想的吗?”裴瑾饶有兴趣地问,“哪怕下辈子,那个人根本不记得他了,也变了样子,变了性格,还是希望在一起吗?” 徐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啊,不过如果男主能解除诅咒和女主一起变老也很美好。” 裴瑾以手支颐:“那如果,男主不死,女主转世,但他们不在一起了呢?” 徐贞愣住了,她想了会儿说:“这样不就是悲剧了吗?” “女主爱上男主,是因为他出现在她最落魄的时候,给了她关心与温暖,所以她爱上了他,可如果下辈子她出生在一个幸福家庭,从小追求者甚多,还会对男主有感情吗?” 徐贞万万没有想到,裴瑾竟然会一本正经地和她讨论这样的问题:“应该……会吧。” “那么,男主在女主转世的过程中,又遇上了一个喜欢的女孩,是变心吗?”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第5节 徐贞脱口而出:“算的啊。” “可是他喜欢的人已经死了,来世,就是另一个人了。”裴瑾笑了起来,“爱情一期一会,没有生生世世。” “但、但这样……太可惜了吧。”徐贞有点怅惘,如果能生生世世与一个人相爱,那该多好。 裴瑾笑而不语,他想,过去的事终究已经过去了,曾经爱过的人,终究也会因为时间而变成记忆中一抹苍白的倩影,面容早就已经模糊了,被留下的记忆不但支离破碎,还没有道理。 譬如,他很记得,梅子黄时,细雨纷纷,金蟾嘴里吐出袅袅白烟,她鬓边簪了一朵杏花,挽起袖子替他在砚台中加了些许清水,而后说了什么话,粉泪盈盈,可奇怪极了,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她那天说了什么。 唯独当时正巧读着摽有梅,偏偏又记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有人说,负情薄幸读书人,纵然他不是张生之流,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这一生太过漫长,注定还会爱上别人。 他永远给不了“一生一世”的诺言。 何况,“君自蓬山归,不知妾发白,既非穆公女,来生勿复见。”多年后,隔着重重罗帷,白发老妪如是说。 故而,恐怕前世的人,今生也不想再和他再续前缘了。 徐贞并不知道他所想的事,偷偷做了个鬼脸,她还是觉得,男女主角的感情不应该因为生死而分离,现实生活中看多了分分合合,就是希望偶像剧里可以圆满。 就算是有片刻的慰藉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君自蓬山归,不知妾发白,既非穆公女,来生勿复见”,这是我编的。 蓬山归,这是刘阮遇仙的梗,李商隐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的句子,是说裴瑾从仙山上回来的意思;穆公女,指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和萧史最后算是一起成仙了,那姑娘的意思是不能随裴瑾一起长生,所以以后别见了。 徐贞是很重要的女配,但是和裴瑾没有感情戏,望周知,女主出来我会告诉大家的,以及,漫长的六百年,男主有过去,然而,他是不相信前世今生再续前缘的人,结束就是真的结束了,爱情是一期一会 第3章 山村 徐贞和裴瑾到了z县,121路公交是环城线,最后一站是马家庄,但公交站点距离真正的马家庄还有不少距离,看那窄窄的山路,汽车是铁定开不进去的。 裴瑾道:“停这里吧,我们坐那个去。”他指了指外面卖菜的电动小三轮。 徐贞再次刷新了对裴瑾的印象,她还以为裴瑾这样在国外念知名大学,住在小洋房里的人是绝对不会那么接地气呢。 可是,说坐三轮就坐三轮,哪怕搭便车的那辆小三轮上还有一只小猪崽他也没嫌弃。 徐贞一开始还忍不住想,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人,身在陋室也不减风华,只可惜是个男人,害她师父白白暗恋了一场……但很快,这样的八卦心情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山路颠簸已经让她特别想吐,再加上猪崽的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徐贞拼命忍着,一到目的地下来就哇一声吐了。 更让她郁闷的是,给他们搭顺风车的卖菜老头收了收了五十块钱的车费,徐贞差点吐血:“就那么一段山路,50块?”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大问题。”裴瑾给她递了纸巾,对她呕出来的秽物视若无睹,“好歹他还给我们指了方向。” 徐贞接过来抹了抹嘴:“方向?” 裴瑾抬了抬下巴:“那里就是村支书家,走吧。” 一听马上就要进入角色,徐贞也顾不得胃里翻江倒海,心里默念记牢的腹稿,她每次考试前都会十分紧张,但一拿到考卷反而放松了,这次也不例外,等见到了村支书,她大方极了,好像真的就是来调研的工作人员。 “书记好,我们是绿芽公益助学基金会的工作人员。” “公……基什么会?”村支书反应慢了一拍,想了想才恍然,“噢噢,是和我们村里的赵老师一样来教娃娃们读书的吧?” 徐贞这才意识到他没有听懂,赶紧说:“不是,我们不是来教书的,我们是来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上不起学的孩子,资助给他们一部分的学费。” 这次村支书听懂了,他的态度骤然热情起来:“先、先请进来坐吧,小丫,给客人倒杯茶。” 他把他们请进去坐下,一个**岁的小女孩提着水壶进来给她们倒了水,徐贞看她可爱,便给了她一块奶糖,小女孩拿了糖,笑嘻嘻地跑开了。 “不好意思,家里没有什么能招待客人的。”村支书谦虚了一句,立刻直奔主题,“你刚才说、说什么学费?” “是的。”徐贞耐下性子和他解释,“我们这个基金会是专门资助贫困孩子入学的,听说这边有好几个村子的孩子上不起学,我们就想过来看看。” “嗯嗯,”村支书一个劲儿点头,眉毛下耸,满脸愁苦,“是啊,我们村的条件不算太差,教室是有的,就是没有老师肯过来,太苦了,前两年来了三个大学生,现在只剩赵老师一个了,唉,留不住啊。” 这是徐贞第二次听见赵老师的名字了,她心中一动,试着问:“我们能去学校看看吗?” “能,当然能,我带你们去。”村支书掸了掸裤子上的土,给他们带路。 正如村支书所说,马家庄虽然贫困,但学校还是有的,虽然只是几间低矮的平房,但桌椅都有,还有一个操场,角落里堆着一个瘪瘪的皮球,几根廉价的塑料绳。 赵老师在教室里给孩子上课,她是一个个头不高人很瘦小的年轻姑娘,正在教孩子们念拼音。 徐贞观察了一下教室里的学生,十二个男孩,两个女孩,个头都很小,面黄肌瘦的。 赵老师看到村支书过来,让孩子们念课文就抽空出来了:“书记怎么来了,这两位是?” 徐贞亲切地对她微笑:“我们是绿芽公益基金会的,想来这里了解一下情况。” “你好你好,我是赵小倩。”赵老师和这种公益组织打过交道,比村支书了解得多,闻言便知道是好事临门,也不打官腔,开门见山,“谢谢你们能来,我们真的非常需要帮助,现在学校里只有小学一二年级的课本,学校也不供应午餐,很多家长都不想让孩子来上学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读书的好处,半大的孩子是家里的劳动力,可以喂猪放羊打柴,何必来学校浪费时间?一开始办学的时候,就是答应可以在学校里吃一顿,给家里减轻负担,这才有家长愿意把孩子送过来。 可现在学校经费吃紧,快供应不上了。 “赵老师,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好吗?”徐贞柔声说,“把您知道的情况和我们说说吧。” “哎,好。” 徐贞是警校的优秀毕业生,一开始还有些生涩,但全情投入后就非常顺利,她很快从赵老师口中了解到了马家庄的情况。 马家庄的孩子多数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外出打工,几个孩子就跟着爷爷奶奶,因为经济条件不好,义务教育没有办法展开,尤其是这里的人家都不止一个孩子,多数都是三四个,有时候折中,让家里的男丁来念书,女娃就不上了。 第6节 “现在有些地方的确是困难,但毕竟是国家规定的义务教育,我们还是争取要让每个学生都上得起学。”徐贞说,“赵老师,我想统计一下所有在学龄段的儿童,这样才方便我们申请援助。” 赵老师很高兴能有人继续资助,一口答应:“我对每户人家都很熟悉,我带你们去。” 徐贞不期能遇到这样一个神助攻,眉开眼笑,想和裴瑾汇报好消息才发现他一直站在窗外听孩子们朗读课文。 “裴教授。”徐贞跑过去,兴奋地说,“赵老师会带我们去家访,这样一来,小月如果在这里,应该就会有线索。” 裴瑾微微颔首:“做得很好,不过,人前你该叫我裴总。” “我记得的,现在不是没人么。”徐贞吐了吐舌头,“裴教授在看什么?” “看这些孩子。”裴瑾道,“读书不易。” 他是寒门子弟,那年头读书比现在还要艰难,书籍极为昂贵,他启蒙时,甚至连一本《三字经》都买不起,死记硬背下来,再对照着去认字,一直到他中举前,所有的书籍全靠手抄,寒冬腊月,都握不住笔,其中艰辛,怎能与今人道也? 现在……现在好太多了,只盼望这些孩子不要辜负这样的时代。 徐贞期期艾艾地问:“教授,我想问问啊,这次调查结束以后,会不会……” 裴瑾看她一脸忐忑,不禁好笑,点头道:“会。”他当然会资助这里的孩子继续念书,对于贫困孩童来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徐贞高兴起来:“裴教授,你人真好。”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他,裴瑾富有、和善、沉着、从容,这些特质很棒,但如果再加上年轻,怎么都觉得有些违和。 她和裴瑾打交道的时候,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包容,这总让她有和太奶奶聊天的错觉。 肯定是因为警校的同学都太浮躁了。徐贞心想,怎么就不能有这样的人呢?言情男主人设还不行么,少见多怪。 *** 日头又高了些,村支书请他们到家里吃了午饭,学校下午放假,赵老师便带着徐贞和裴瑾挨家挨户去家访,徐贞煞有其事地拿了本小本子,认认真真记下了每户家庭的孩子的名字和年龄。 然而,一直到天色擦黑,他们也只走完了半数,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在村支书家里住下。 夜幕深深,徐贞在房间里翻看今天记录下来的名单,所有的失学儿童里,绝大部分是女孩儿。 不到十岁的年纪,她们在做什么呢?烧火、喂猪、捡柴、洗衣服、做饭……有模有样的,而她今年二十四岁,进厨房只会烧泡面。 正出神,外面传来赵老师的声音:“裴先生,徐小姐在不在?” “在那间屋里。” 徐贞听见声音,赶忙出去,看见赵老师拉着两个小姑娘过来了,很是意外:“赵老师?快进来。” 赵老师拉着两个女孩进了屋,还把门给关上了。 裴瑾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对院子里卷尾巴的小黄狗吹了声口哨,小黄狗吧嗒吧嗒跑过来,他把手里用草叶编成的球丢出去,小黄狗立刻就追着跑了过去。 屋内,传来赵老师难为情的声音:“我带来的已经用完了,小敏头一回遇上,吓坏了。” “老师……”小敏拉了拉赵老师的衣袖,很是不好意思。 徐贞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呀,女孩子都这样,到了年纪就有的,我正巧带了,来,我教你用。” 她看着跟着小敏来的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便也说,“等你长大了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早一点儿十一二岁,晚一点十七八岁,都是有的,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 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名叫欣儿,她听了徐贞的话,困惑地抬起头来,小敏快言快语:“可是,欣儿那里经常流血啊。” 徐贞和赵老师都吃了一惊,赵老师和欣儿更熟悉,便问:“经常流血吗?” 欣儿用软软的声音说:“也不是经常,就是和叔叔玩游戏之后会疼,有的时候会流血。” 徐贞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她看着懵懵懂懂的马欣儿和一无所知的小敏,艰难地把话吞了回去,只是说:“既然欣儿痛的话,以后就不要再玩了,好吗?” 欣儿玩着自己的手指,嗫嚅着说:“我说了我不想玩,我疼,可是叔叔力气大。”她看着她们,突然惊慌起来,“赵老师,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赵老师蹲下来抱住她:“不是,这不是你的错。” 小敏说:“我告诉你,如果他欺负你,你就跑到死人沟去,那里有黄大仙会保护你的,我爸一打我我就跑到那里去,从来没被他找到过。” 徐贞一惊:“你爸打你?” “打啊,我习惯了,他一打我我就跑。”小敏满不在乎,她还关心邻居家的这个妹妹,“真的,黄大仙很灵的,他保准不敢去那里找你。” 黄大仙什么的太不靠谱了,赵老师连忙说:“太危险了,欣儿如果害怕,以后就来学校找老师,老师就住在宿舍里。” “好的。”欣儿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懵懵懂懂地答应了。 徐贞送她们离开,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唔,其实从开头三章大家应该能猜到这篇文是写什么的了~~是我一贯的风格,总体来说,不是破案文,但会有关联 首发三章结束,求收藏求包养啦,新坑给点温暖呀qaq 明天见~ 噢,对了,告知一下新读者,我的更新习惯是每天下午5点左右,日更3000+,偶尔有二更掉落,如果5点了还没有更新,先瞅瞅评论区,是不是我说**抽了,或是要延迟一下,如果没有任何预料地停更了,关注一下微博,如果微博也没有,那可能是出大事了……写文好几年,这个情况还没有出现过~ ps:女主已经侧面出现了…… 第4章 大仙 徐贞一晚上没有睡好,尤其是半夜,她还听见了狗叫声,但迷迷糊糊的,也没在意。 第二天一早起来,村支书的媳妇儿说家里少了只鸡:“肯定是黄大仙,我昨晚上还听见有动静呢。” 徐贞知道农村里说的黄大仙就是黄鼠狼,但她从没有见过。 她问裴瑾:“您昨晚上听见动静了吗?” 第7节 “听见了。”裴瑾似乎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吃过早饭,特地去和村支书的媳妇打听,“你们这儿有这个黄大仙多久了?” “少说也有几十年了,我小时候还见过黄大仙显灵呢。”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就我们家邻居,有一天突然疯了,光着身子跑出家门口,怎么都叫不回来,说是她对黄大仙不敬,特地惩罚她呢。” 裴瑾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裴教授对民俗也感兴趣?”徐贞随口问。 裴瑾摇了摇头:“只是随便问问,走吧,今天还有十四户人家呢。” 他们在学校与赵老师会合,再由她带领逐一去家访。 走到村尾时,赵老师指着村尾的几间土屋说:“那是最后一家了,他们家的闺女被抱走了好些年,最近才找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村里念书。” 徐贞捕捉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气息:“最近才找回来?” “强叔家的情况有点特别。”赵老师迟疑了一下,刚想说话,就看见有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从屋里冲了出来:“燕子,燕子不见了,我的燕子不见了。” 灶房里急急忙忙走出来一个瘦小的中年男性,哑着嗓子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裴瑾原本的注意力在他们家旁边的柿子树上,一听到这里才回过头来,他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对徐贞眨了眨眼。 正好赵老师快步走过去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徐贞慢了一步,落到裴瑾身边:“裴教授?” “就是这个人,我们找到了。”裴瑾微笑了起来。 徐贞激动坏了:“真的吗?” “我不会听错的。”他能在几万人中辨认出自己想要找的声音,从未有过差错。 冷静冷静。徐贞深吸口气,按捺住急切的心情,追上去问:“赵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赵老师扶住那个疯掉的女人:“芳婶,发生什么事了,燕子不见了?” “我就转了个身,她就不见了。”芳婶骨瘦如柴的五指牢牢抓住赵老师的胳膊,“燕子,我苦命的燕子!” 马大强看着赵老师和跟过来的徐贞、裴瑾,眼里闪过一丝警惕:“赵老师,他们是……” 赵老师知道说什么基金会他们也听不懂,直白地说:“他们是给学校捐钱的。” 马大强的神色和缓下来:“原来是这样。” “强叔,怎么回事,燕子不是刚回家吗?”赵老师连忙问,“她怎么会不见了?赶紧找人帮忙一起找找吧。” “哎,我这就去叫人。”马大强匆匆忙忙去左邻右舍找人帮忙了。 徐贞帮赵老师一起把芳婶扶了进去,顺便打听一下这户人家是怎么回事。 “芳婶是个苦命人。”赵老师看着疯疯癫癫的芳婶,叹了口气,“她是强叔家的童养媳,打小就在马家庄长大,到了年纪就和强叔办了酒,没多久就怀孕了。” 然而,这是悲剧的开始。 芳婶的第一胎是个闺女,一落地,婆婆就告诉她脐带缠了脖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芳婶很伤心,但那时候年轻,过了两个月,又赶紧怀了一胎。 这一胎,又是个闺女,幸好活了,养了不到三个月,有一天早晨醒来,发现孩子的脸铁青铁青的,竟然在夜里被活活闷死了。 芳婶伤心透了。 隔了两个多月,又怀上了第三胎。 第三胎的时候,婆婆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幸亏这一次,芳婶的肚子格外得大,人人都说是个大胖小子,这才平平安安到了分娩。 就是生产的时候遇到了难关,孩子太大生不下来,没奈何,用刀片切开,稳婆伸手进去把孩子掏了出来。 第一个是个闺女,长得白白胖胖,模样十分标致,第二个是个儿子,带把的,还不等全家高兴一下,稳婆一屁股拍下去,儿子竟然不哭不闹,居然是个死胎。 稳婆说,这次生孩子伤了底子,芳婶再也不能生了,稳婆还说,因为先出来的是个闺女,儿子晚了一步,活生生闷死在了娘胎里。 婆婆当时就气疯了,想把孩子夺过来摔死,是刚生完的芳婶爬下床跪着磕头才把女儿保下来的。 因为她知道,第一个闺女是一生下来就被婆婆掐死的,骗她说是个死胎,第二个闺女,也是她在夜里用枕头活活闷死的。 没有什么理由,只因为是个丫头片子。 这个闺女,是她唯一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了。 “就是燕子?”徐贞问。 赵老师点了点头。 “那被抱走是怎么回事?” 赵老师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是听人说的,好像是说那个时候芳婶的婆婆病了,家里没钱看病,就把孩子……给人家抱走了,芳婶知道之后就疯了,可后来,人还是没了,强叔没办法,这才去外头打工,想给芳婶看病,没想到这次出去把燕子找了回来。” 徐贞心里有数了,如果马大强是把小月拐过来给疯了的妻子当女儿,那么现在,至少人身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老师不知情,还在替芳婶担忧:“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找了回来,这要是又丢了可怎么办啊。” “先把孩子找回来吧。” 可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芳婶疯疯癫癫,说不清楚孩子是什么时候丢的,马大强找了几个堂兄弟一起帮忙,又问了周围的孩子。 小敏和欣儿也在,问起燕子,都说没有见到,可有个男童看见小敏叫了一句:“马小敏,你怎么在这儿,我明明看见你去死人沟了!” 第8节 村里人都知道,马小敏一被她爸打就往后头的死人沟跑,她去得勤快,那个孩子见到了就没有留心。 现在看来,小月最有可能就是趁芳婶不注意,偷偷逃走了,但找错了方向,往深山里去了。 这件事惊动了村支书,他在村里召集了些人,一块儿去沟里找人。 徐贞和裴瑾自然也一同去帮忙。 路上,裴瑾向村支书打听这死人沟的来历。 村支书说:“你别听我婆娘胡说八道,没有什么黄大仙,叫死人沟是因为以前那是个乱葬岗,按我们这边的规矩,没到岁数就死了的娃不能进祖坟,就都给埋到那里去了,沟里地形复杂,进去了容易迷路,早些年还有比人高的蛇,所以不让人去。” “书记,没找见呐。”前来帮忙的村民在前头绕了一圈,十分纳闷,“会不会没过来这里?” “再仔细找找。”村支书说,“一个小女娃,不会走太远。” 死人沟的地形十分复杂,一不留神就会栽进沟里,燕子只是一个小女孩,没有体力走得太远,指不定就是摔着了,这才没听见他们的声音。 可是,一直到天快黑了,村民们也没有找到燕子。 在死人沟过夜太危险,村支书只能让所有人都先回去,明天再找。 徐贞原本想和赵老师一起陪伴芳婶,顺带打听消息,可没想到正准备去找赵老师的时候,发现裴瑾正往外走。 她一时好奇心起,便跟在了他后面,可村里不比城里,没有路灯,她要看清路,不得不打开手机,可裴瑾好像没看见后面这一团光似的,自顾自往村后走。 “裴教授。”徐贞小声叫,“你要去哪里?” 裴瑾停下来等她:“这不是很明显吗?” “你要现在去死人沟?”徐贞迟疑了一下,一咬牙,“那我也去。” “你不怕吗?”他问。 徐贞说:“怕啊,但我是人民警察,这是我的职责,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啊。” “噢,那就跟上吧。”他加快了脚步。 夜里的死人沟,暗影憧憧,树木后面像是躲着无数孤魂野鬼,随时准备扑过来索命。 徐贞安慰自己,别怕,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还没默念三遍,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脚背上跑了过去,吓得她一蹦三尺高:“啊!” 手机光一照,居然是一条蛇。 徐贞吓得面无人色:“裴、裴教授?” “怕的话就回去吧。”裴瑾倒是没有嘲笑她,“夜里的野外是挺可怕的。” 徐贞咬紧牙关:“我没事,不过,裴教授,你现在来这里,是知道小月在哪里了吗?” “不知道,她藏起来了。” 徐贞懵逼:“那、那我们来干什么?” “找黄大仙。” 徐贞:“……”她咽了咽口水,“您一定是在开玩笑的吧!” “没有,我认真的。”裴瑾微微侧头,“找到了黄大仙,也就找到了小月。” 徐贞:“……那,您准备怎么找黄大仙,烧纸?插香?”您不是教授吗?应该相信科学啊!为什么要来搞这些迷信活动? 裴瑾回答:“没准备。” “那你打算怎么办?” “喊喊看咯。”裴瑾清了清嗓子,“我看到你了。” 一阵阴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你不能把小月藏一辈子,她的父母还在找她。” 徐贞打了个冷战。 “我旁边这位女士是警察,我们是为了找小月来的。”裴瑾慢慢地说,“你能保护她多久呢?” 过了一会儿,左边响起了一颗石子落地的声音, 裴瑾往那边走去,徐贞跟上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这难道真的是黄大仙?”她接受的十几年教育难道都是假的吗? “别多想,黄大仙是个人。”裴瑾声音里带了笑意,“我昨天看到他偷鸡了。” 徐贞:“……你不早说!” 前面又响起了石子的声音,他们就跟着这个声音慢慢往里走,裴瑾说:“应该是住在死人沟里的人,不爱与村民打交道,但是这里食物匮乏,他不得不偶尔到村子里找点东西吃。” “原来是这样。”徐贞终于明白之前裴瑾为什么要打听黄大仙的事了,“应该是个好人吧。” 最后一次,石子响起在一道深沟里,徐贞趴在边上用手机往下照,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大喜:“小月,你是小月吗?” “姐姐。”底下响起小女孩的哭音,“我不能走了。” “姐姐马上下来。”徐贞说着就叼起手机往下爬。 过了会儿,小月又说:“姐姐,你能不走吗?” 姐姐?徐贞想,我没走啊,她扭头往下看,手机的亮光找到了一个人影,长长的头发,乍一看像是个女鬼。 第9节 裴瑾漫不经心地投过一瞥。 女鬼被手机的光刺痛了眼睛,下意识地侧过头。 裴瑾突然觉得这个侧脸有些眼熟,他走近了一点,想要看清楚。 可那女鬼像是不愿意多做停留,迅速转身离开,裴瑾喊道:“等一等。”他跳进沟里,女鬼比他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在他落地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裴瑾并没有放弃,他紧跟着追了上去,很快也消失在了树丛里。 刚刚爬下去把小月抱在怀里的徐贞:“……”发、发生了什么?请问她要怎么回去啊!能不能指个路啊! 裴瑾现在却无暇顾及她了,他紧跟着那个身影,想要知道,她是不是那个故人。 “渔女,是不是你?”裴瑾跟丢了,他站在原地,朗声问,“我是裴瑾,你记得吗,你救了我。”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到灌木丛里伸出了一只雪白的玉足,一个身影分开树叶,慢慢走出来:“书生?” “是。”裴瑾笑了起来,“是我。” “我没有想到是你。”来人已经完全露出了身形,那是一个桃李之年的少女,削肩细腰,月貌花庞,西王母身边的董双成,兰若寺里的聂小倩,大概也就是这模样了。 她看着裴瑾,想一想,说道:“自你我上次一别,迄今,已有六百多年了吧。” “是。”他答,“那是永乐年间的事了。” 两人无言对视半晌,裴瑾先笑了:“见到你真高兴,丽娘。” “六百年了,我知道现在已经不这样叫人了,”她顿了顿,刻意用恶劣的语气叫他,“裴郎。” 裴瑾轻快地笑了起来:“是,是我不好,现在早就不那么叫了,现在都只叫名字了,鱼丽。” 鱼丽看着他:“你为那个女孩来的,她是你什么人,是你的后人吗?” “不是,萍水相逢而已。”裴瑾三言两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又问她,“你呢,你一直在这里吗?” 鱼丽点了点头。 “多少年了?”他问。 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多少年和我们有关系吗?” “话是这么说,”裴瑾看着她,话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神拐弯,“你饿吗?” 鱼丽抿了抿唇:“饿。”冬天刚过,山里没有什么食物,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虽然饿不死,但是很难受,所以她昨天去村支书家里偷了一只鸡,偷回来发现是只母鸡,她想留着下蛋,就没有吃。 裴瑾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巧克力棒:“吃吧。” 鱼丽接过来,一口咬了上去,沉默半天:“咬不动。” 裴瑾拿回来,替她撕开了包装:“这样。” 鱼丽这回学乖了,先舔了舔,发现是甜丝丝的,这才一口咬下去,巧克力和里面的坚果的清香顿时席卷了她的口腔。 “能吃习惯吗?”裴瑾略带歉意,“这么多年,多了很多味道。” 鱼丽点了点头,把一整根巧克力棒都吃完了:“很好吃。” 裴瑾先是笑了起来,过了会儿,问她:“丽娘,你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我不想和普通人有什么牵扯,”夜色浓重,看不清鱼丽的表情,“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他问,“你快乐吗?” 鱼丽抬头看了看月亮,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快乐,但也不悲伤。” 远远的,传来徐贞的喊声:“裴教授,裴教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去哪里了?裴教授……〒▽〒” “你走吧。”鱼丽说,“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等等,”裴瑾叫住她,“丽娘,你想出去看看吗?” “我不想与人类结缘。”鱼丽摇头,“有了感情,还是一样要看着他们死,无能为力,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认识。” 裴瑾或许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明白她心情的人,不想结缘,短短四个字,足以道尽心酸。 只不过,山中岁月何等寂寞,他心有不忍,思量再三,问道:“山里地形复杂,你能带我们离开这里吗?我们不能回村子里去,要先把孩子送走。” “可以。”鱼丽点头答应,又问,“还有吃的吗,我好饿。” 裴瑾从口袋里找出了一盒薄荷糖:“只有糖,味道有点特别,可以吗?” 鱼丽凑过来看:“这是什么?” “尝尝看吧。”裴瑾倒了一颗糖给她,鱼丽放进嘴里,瞬间皱起了脸,可还是忍着没有吐出来。 裴瑾抿了抿唇,微微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角都是人,书生是跟着郑和下西洋的官员~ 以及,本故事纯属虚构,所有案件都请勿和真实人物对号入座,响应和谐政策,不会有相关的细节描述,靠意会就行,请大家体谅 明天见~ 第5章 鱼丽 徐贞抱着小月,凄凄惨惨地喊了半天,发现裴瑾还是没有回来,她完全不认识路,周围的树木里又时不时响起奇怪的声音,她吓得都要神经衰弱了。 第10节 在警校念书的时候,想过可能要和穷凶极恶的犯罪者打交道,但没有想过要在野外求生啊! 正崩溃间,她听见角落里出来簌簌的声音,是蛇?是野兽?还是蝙蝠?她抱着小月往角落里缩了缩。 “徐警官?”裴瑾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徐贞眼泪都要下来了:“裴教授你去哪里了!” “求援。”裴瑾用手机照了照身边的人,“我找到黄大仙了。” 鱼丽抬起脚,狠狠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你才黄大仙,你全家都黄大仙! 徐贞打了个寒战,深更半夜的野外出现了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姑娘,这是聊斋吗? “你……”你是聂小倩吗?徐贞想那么问,可只说了一个字便觉得不妥,正巧视线落到她的赤足上,便改成了这样,“你脚不痛吗?” “习惯了。”鱼丽觉得徐贞的样子十分面善,可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了,她决定不再多想,若是从前的熟人,难免就会对徐贞有感情,“走吧,我带你们下山。” “下山?太好了。”徐贞精神一震,也顾不得问她来历,一把抱起小月,“小月你别怕,姐姐这就带你回家。” 下山的路十分崎岖,徐贞走到半路已经气喘吁吁,裴瑾把小月接了过去,她喘着气说:“我、我回去以后要加强锻炼,被我师父知道,非骂死我不可。” 鱼丽在山里走惯了,就算是赤脚也比他们走得快,徐贞没有注意到,其实她的脚上不断被石子和草叶划出伤口,只不过愈合得太快,看起来就好像没有受过伤。 裴瑾注意到了,他知道,虽然伤口会很快就愈合,可是,受伤的那一刹那,伤口还是很痛的。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到了山下,裴瑾的车子就停在那里。 鱼丽说:“接下来的路你们都认识了,我就不送了。” “慢着。”裴瑾再次叫住她,叹了口气,“你不是饿吗?” 鱼丽“哦”了一声,走过去伸出手,裴瑾拉开车门:“上车。” 鱼丽打量了一下这辆车,默不作声地爬上去。 徐贞赶猛喝了两口水,喘着气问:“裴教授,咱们现在先去哪儿?” “去派出所吧。”裴瑾已经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叫周世文来解决后面的问题吧。” 徐贞虽然大大咧咧,但还是能感觉得到裴瑾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但他已经帮他们找到了小月,后面的事是不好再麻烦他了,于是一口答应:“好,谢谢裴教授。”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身破破烂烂的鱼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位小姐……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鱼丽面无表情地说,“你当没见过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忙。” 徐贞不吭声了,她想,一个会躲在深山里的女孩子,一定有苦衷,是被家里人扔掉的,还是原本的家庭太过不堪而离家出走?亦或是,根本不是马家庄的人,是被拐来的? 她脑中闪过无数个可能,可当事人这个态度,她也不好多问。 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小月的问题,还有……她想起欣儿那懵懂无知的面孔,心里骤然一痛。 到了派出所门口,徐贞抱着小月下去了:“裴教授,等事情解决了,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裴瑾换到了驾驶座上,对她挥了挥手,“让周世文不要躲着我就行了,我不是有意的。” 徐贞:“……噗!”原来师父已经被看穿了吗? 和徐贞分开后,裴瑾把车开到了当地看起来还比较干净的一家旅馆,鱼丽观察了半天:“不是吃饭的地方。” “客栈。”裴瑾说,“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些吃的和衣服,你总不能连一双鞋都没有。” “本来有的。”鱼丽新奇地看着来来去去的电动车,漫不经心地说,“不结实,坏了。” 裴瑾给她在旅馆里开了一间房让她休息,鱼丽对卫生间很有兴趣:“变成这样了吗,这个是什么?” “抽水马桶,这个是淋浴。”裴瑾考虑到她可能连简体字都不认识,每一样东西都教了一遍,“你玩吧,我去买吃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鱼丽想了想:“肉包子。” “好。” 就在裴瑾准备离开时,鱼丽突然叫住他:“书生。” “嗯?” “那个女人是警察,现在,女人也可以做警察了吗?”她问。 她居然知道什么是警察……裴瑾心中一动,但并未多问,只是答道:“是,男人能做的事,现在女人也能做,学堂里,男孩女孩坐在一起,女孩也可以读书考科举了。” “是吗?”鱼丽的表情十分微妙,“那……” 裴瑾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很快就说:“已经没有贞节烈妇了,就算是婚前失贞,不,现在已经没有了这种说法,”他顿了片刻,放柔了声音,“都过去了,时代在变化。” “也是。”鱼丽用手接着水龙头里晶莹的水珠,像是在自言自语,“六百年了。” 裴瑾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悄悄掩上门出去了。 现在天才蒙蒙亮,超市和商铺都没有开,他找了好几家才找到一个家就在楼上,底下是买衣服的店,买了一套衣服,又去早餐店买了些食物。 在山里的时候,他很希望她能和他一起离开,无尽的时光里,有人能作伴总是好的,如果是她的话,不用担心过了几十年她就会死去。 但是,他也明白,一旦入世,必然会与身边的人产生纠葛,他们注定会看着他们死去,所以如果她决定深山里,那也无妨。 至少,知道她在这里,他就能来探望她。 回到旅馆里,鱼丽还在卫生间里,裴瑾把衣服放在门口:“丽娘,衣服在门口,我先出去了。” 他避让到门口,过了会儿,鱼丽走出来打开了门让他进去,在镜子前照着自己的样子:“除了扣子变了地方,短了一点,其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第11节 他们生于明代,虽然礼教森严,对女性极为严苛,但对于穷苦人家而言,连活下去都成问题,谁能管得了这些? 布料昂贵,谁家舍得将衣衫做得长,既费布料,也妨碍活动,因此短衣的长度只到大腿,故有“短褐不掩胫,嵗暮多苦寒”这样的诗句。 鱼丽一直到出嫁的那一天,才有一条盖不到脚面的裙子。 因此,对她而言,长裤与短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一点儿都没有不适应。 “我看路上都没有男人留长发了。”鱼丽用梳子梳理自己的长发,好奇地问,“你这样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吗?” 他们的头发即便剪短了也会很快长回原有的样子,在男性普遍短发的时代,裴瑾这样说不定还挺奇怪的。 “还好吧,也不是太突兀。”裴瑾把打包好的食物一一摊开,“现在打理也比以前方便多了。” 以前洗个头都要选休沐日,因为要耗费一整天的时间,洗完要晾一天才能干,平时只能用梳篦梳掉灰尘和污垢。 “头发要吹干吗?现在可以很快弄干了。”裴瑾拿着吹风机问她。 鱼丽好奇地看着他手里小小的机器,用手指去碰了碰,但只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外壳:“这是什么东西?” 裴瑾插上插头,打开开关吹了吹她的手:“这样会有热风。” 鱼丽想把手指伸进去摸一摸,被裴瑾一把握住:“不能碰。” “又不会死。”鱼丽无所谓地说。 裴瑾皱起眉:“会痛。”就算不会死,所遭受的痛苦也一样不会少。 “好吧。”鱼丽缩回了手,可耿耿于怀,嘟囔了句,“臭书生。” 裴瑾忍俊不禁,其实,当年与她相识时,他早已金榜题名,虽然只是礼部的一个小官,还是清水衙门,但毕竟是有官职在身,而鱼丽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渔家女,胸无点墨,他和她交流,必须非常直白才可以。 她每次都嚷嚷:“臭书生,你讲话我都听不懂,文绉绉的酸死人了。” 可过了会儿,又来问他,“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王道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王道乐土,”他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就是说仁君治下的国家,人们安居……人们生活富足,觉得快乐。” 她斜眼看着他,拖长了调子:“噢,原来是这样,酸书生!” 裴瑾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后来发现,但凡是他讲解过的,她再也没有忘记过,从那个时候起,他就隐隐明白,鱼丽嘴上叫他“臭书生”,可心里是向往读书认字的。 那偏偏是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大家闺秀或许有机会读书识字,可她这样的女孩子,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裴瑾就对她说:“你有一个好名字。” 她抢答:“我知道,丽就是好看的意思。”她一落草就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她是家里头一个孩子,那个时候流行的说法是,先开花后结果,在弟弟出生前,她都很受家人疼爱。 “不是,”裴瑾微笑着看着她,“天下读书人有一本必读的书,如果没有读过这本书,他就不能算是读书人。” 鱼丽好奇极了:“那是什么宝书?” “是一本诗歌的集子,里面有一首,就叫做《鱼丽》,这首诗讲的是主人待客时的场景,菜肴很丰盛,酒很美味,鱼丽的意思是,鱼掉进竹篓里,也就是意味着丰收。”裴瑾用树枝在海滩上写下她的名字,“鱼丽,这就是你的名字。” 她入神地看着海滩上的字,用手指一笔一划去摸。 那一天,她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鱼丽也想起了这件事,她托着腮,突然叹了口气:“白学了,我看现在的字,我又不认得了。” 裴瑾在床头柜上找到了圆珠笔和便签纸,在上面用简体字写了她的名字:“看,现在笔划少多了,容易学。” 鱼丽接过来,放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看。 裴瑾犹豫了一下,又在第二张纸上写了自己的姓名、手机号和住址:“丽娘,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这个是我的电话,如果要找我,把这个给别人看就行了,噢,对了,钱。”他从钱夹里拿出几张钞票,“钱你也收着。” 鱼丽没有拒绝,也没有收下,她拿起一个肉包子,三两口就吃完了一个,还点评说:“比以前好吃。” “那你真的不考虑跟我离开吗?”裴瑾垂下眼眸,“花花世界,总归比山中日月容易消磨。” 鱼丽拿起第二个包子,不吭声。 裴瑾低声叹了口气:“也罢,就当我没有提过,你总有你的难处。”他转移了话题,“头发还吹吗?” “吹。”她口齿不清地说。 裴瑾伸手想替她把头发撩起来,碰都碰到了,又收回来了:“可以吗?” “我不介意这个。”鱼丽对他买回来的油条产生了好奇心,试着咬了口,语气淡漠,“反正当年我也不是什么守妇道的女人。” 有些伤口,哪怕过了几百年,想起来仍然隐隐作痛,因为那把插进胸口的刀,来自最亲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鱼丽,出自诗经,从寓意上来说非常美好,很适合女主呀,而且鱼,鱼玄机的易求无价宝,丽,杜丽娘的情不知所起,都很适合女主,微博征求名字的时候,有人提到了怀瑾握瑜的梗,瑾是裴瑾,瑜是鱼丽,也很棒! 明天见~ 第6章 尽力 裴瑾是夜里开车回的常青市,白天,他给鱼丽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和一些耐储藏的食物,就把她送回了马家庄后面的林子里。 临别前,他问鱼丽:“我过段时间来看你,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给我……”她漆黑的眼眸对着他,“带几本书吧。” 裴瑾微笑道:“没问题,其他还要吗?” 鱼丽摇了摇头。 第12节 裴瑾也不强求,他想了想说:“我每过三个月来看你一次,如果我有事不能来,我也会让别人过来,”顿了顿,促狭地补充,“给黄大仙上供。” 鱼丽扭头,二话不说就往山里走。 裴瑾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展眼舒眉,笑意盈盈。 再见故人,真是一件比什么都要令人高兴的事,裴瑾一想到三月之期,便觉得日子又多了些许趣味。 *** 回到常青市,裴瑾就接到了周世文的电话,马大强因涉嫌拐卖儿童而被拘留,小月已经送回到父母身边,而卖掉小月的堂哥因为年龄问题、家庭伦理问题,暂且没有一个合理的结果。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吃了苦头,可小月还是好好的回到了父母身边,这一趟出行总算是有了一个尚且过得去的结果。 不过,还有一些事需要做。 裴瑾打电话给崔莹莹:“崔秘书,明天上午开一个电话会议,请绿芽的负责人到场。” 崔莹莹看了看时间表:“好的老板,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吗?” “好。” 裴瑾深居简出,如非必要,绝不轻易在人前亮相,原因无他,现代技术太过发达,今天拍到的照片或许在几十年后会被人翻出来,届时如果发现他那么多年样貌都未曾改变,难免惹来麻烦。 也正是这样,他尽量用文字替代声音,如果需要通话,也尽可能不使用本来的音色,更不会轻易出面。 只不过在指纹和dna技术越来越发达的今天,他必须比从前更加小心才可以。 次日九时,电话会议准时召开。 “老板你好,我是董菡。”董菡清晰冷静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现在由我负责绿芽基金会的工作事务。” 绿芽公益助学基金会是裴瑾名下的流光公司所资助的基金会,不面向公众募捐,成立刚刚三年,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调查人员到财务部门一应俱全,董菡是从猎头公司高额聘请的专业人员,担任将近两年,成绩斐然。 不过,这是裴瑾第一次出面与她交流,从前并没有过问过日常运营。 “你好董菡,我是裴瑾。” 董菡一听这个声音,便觉得本该如此,那是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女中音,嗓音比一般女性低沉些,可十分舒服稳重,她几乎能想象那是怎么样一个出色的女性。 崔莹莹:“……”我家老板又变声了。 “这一次叫你们来开会,并不是对你们的日常事务有什么疑问,我只是最近有所见闻,觉得或许有我们可以努力的地方。”裴瑾便说起了马家庄的事,不管是小敏对生理知识的无知,还是欣儿那样缺乏自我保护意识,都折射出了十分严重的问题。 同为女性,董菡对那些女孩的遭遇感同身受,她凝眉思量半晌,才说道:“对生理知识的缺乏还比较容易解决,我们可以到马家庄去做一次生理卫生知识的普及,也可以提供相关课本和卫生巾,但是马欣儿的事很难解决,她年纪太小,又很难取证,甚至有可能我们的介入会对她产生负面影响。” 她是基金会的负责人,而不是空有一腔热血的正义人士,马欣儿的事太敏感了,仅仅凭借一个民间组织,或许可以一时插手欣儿的事,可她年纪还小,距离独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根据她对农村家庭的理解,马欣儿的爷爷奶奶绝不可能因为一个外孙女而让自己的儿子去坐牢。 如果是这样,马欣儿该怎么办? 正是因为这样的现实原因,有些问题看到了,却难以解决。 裴瑾能够明白她的顾虑,这件事即便是他也做不到的,很多事,非一人之力可及,正如女性走到今天,并不是由个人一手推动,而是千千万万的人的努力汇聚起来的结果。 “那就先解决马小敏的事吧。”裴瑾沉吟半晌,道,“你先接触看看,说不定会有别的办法,能救一个也是好的,你说呢?” 董菡想了想,点头同意:“我会全力以赴。” “辛苦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办到的你可以随时联系崔秘书。”裴瑾道,“我们都尽全力。” 这句话令董菡好感倍生。 而对于裴瑾来说,这一番举动,便算是对那两个姑娘尽了人事,往后如何,便要看她们自己了。 窗外头飘起了蒙蒙细雨,春雨如酥,草色青青,他在窗边站了会儿,去休息室里看新剧。 那部男主长生不老的偶像剧今天又更新了,他用家用的小型投影仪看。 今天已经讲到了男主角长生不死的缘由,那来源于一个深爱他的女子的诅咒,她如此爱他,他却将她献给了君王,于是这个出身神秘巫族的女孩诅咒他永生不死,尝遍人间别离,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个深爱之人,她将为他流干鲜血,那个时候,他才能变回一个普通人。 虽然裴瑾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诅咒居然会是永生,如果是这样,秦始皇到汉武帝都白忙活了,但解除诅咒的契机非常有趣。 既然深爱她,又怎么忍心看她为自己而死,可若是放弃了,而后千万年的煎熬,足以叫他后悔。 裴瑾津津有味地看了半集,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崂山白花蛇草水,准备尝尝这种旷世难喝的网红饮料。 和剧中动辄舞剑泡茶,弹琴拽文的男主角不同,裴瑾从头到脚都是一个看不出有任何古人痕迹的人,甚至恰好相反,他是一个走在时代前沿的人。 所有手机都是市面上的最新款,家里有智能系统调控温度,私人电脑是个人所能达到的最高配置,会玩最新款的游戏,追每周连载的剧目,网上有什么新推出的菜品,他也很乐于尝试。 这也不难理解,一个80、90后,就算偶尔怀旧会喝一杯麦乳精,谁还能天天装x喝这个不成,超市里那么多饮料,干什么想不开呢?喝的还别说,能用智能手机的今天,绝不会有人再去用大哥大。 挥毫、抚琴、品茗、作诗……他都还记得,但那只是在记忆的缝隙里蔓延上来的一缕幽香,静下心来的时候闻得到,平日里都不再去想。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活法,人还是应该勇于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才不会被往事困住。 裴瑾看着荧幕上决定放弃变回正常人的男主,拧开蛇草水喝了一口。 “噗——” 好的,他收回刚才的话,有些新鲜的东西还是不要去尝试了。 被深深伤害了的裴瑾决定晚上去最近新开的一家餐厅吃饭,抚慰一下被蛇草水虐待过的味蕾。 餐厅新开张,以花式的优惠活动聚集了不少人气,裴瑾来得早,直接就进去了,后头的人得拿号排队。 他一个人,只能做隔出来的卡座,幸好有绿植作为遮挡,还算是隐蔽,裴瑾点了几道菜,正准备拿出手机来看追一更小说,便听得隔壁座位传来一个耳熟的名字。 “周世文!你今天就把话给我说清楚。”那个娇俏的女声里满是怒气,“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我从念初中就开始喜欢你了,叔叔阿姨也喜欢我,人人都知道我在追你,可你呢,你从来不肯给我一个回应?” 第13节 周世文沉声道:“娇娇,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工作太忙,不适合组成家庭,上周,我同事的妻子临产,从进产房到生下来,他都抽不出空去看一眼,我们不合适。” “合不合适只有试了才知道,你怎么知道不合适?”娇娇女握紧拳头,“你这些不过都是借口,工作忙是借口,工资低是借口,不想伤害我还是借口,你要我死心,为什么不干脆告诉我你不喜欢我?” 裴瑾听着笑了起来,听声音,这娇娇大约比周世文年纪小了那么几岁,周世文看她便如同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他自知工作不同寻常,便一心想找一个独立成熟的女性作为伴侣,怎么看得上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何况两家又是世交,若是在一起了又不能好好对待人家姑娘,恐怕又要交恶,是怎么都不能点头同意的。 然而,有时切勿小看女性,娇娇说的话何尝没有道理,还没有试过,怎么能先给她定了结局? 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苏打水,坐等下文。 周世文沉默片刻,也很干脆:“是,我不喜欢你,对不起。” 裴瑾想,你完了。 果不其然,娇娇一点也不气馁,乘胜追击:“你不喜欢我什么?是我长得不好看,还是脾气不好?” 周世文一时语结,娇娇自然是个长相十分俏丽的女孩,脾气娇纵,可在大事上向来拎得清,绝非不讲道理的泼妇,摸着良心,他当然该说不是,可要是否认,又怕她打蛇随棍上,叫他无力招架。 “还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娇娇鼻尖一红,像是要哭出来,“我听人说了,你喜欢一个姓裴的教授,是不是因为她……” 周世文面皮一僵,像极是落实了她的猜测。 服务员将菜品一一端上来,裴瑾拿起筷子又放下,调出了周世文的手机号码,拨通。 一座之隔,周世文的手机响了起来,娇娇看到上面“裴教授”三个字,心中的委屈更甚,眼看周世文眼睛盯在名字上面便挪不开,脱口便说:“你接,接啊。” 周世文看着裴瑾的名字,当然不是娇娇想的那样,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哪怕裴瑾不知道他曾经起过的心思,也难免觉得尴尬。 娇娇赌了气,干脆伸出手点了免提,周世文再挂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裴教授?” “周警官。”那头传来的声音与从前一般无二,温柔可人,“有没有空,想冒昧请你吃一顿饭。” 周世文便很客气地和说:“裴教授太可气了,吃饭就不必了,有什么事吗?” “我遇到一件难事,关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裴瑾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问道,“你是开了外放吗?” 周世文赶紧把手机拿起来,取消了免提:“不好意思,刚才不方便,您说的是什么事?” 裴瑾便说了马欣儿的事,周世文正好借这个机会脱身,便道:“好,我明白了,我这就来。” 听到最后一句,娇娇就知道这顿饭没戏了,她咬着嘴唇,怪可怜的:“那个就是你喜欢的人吗?” “不是。”周世文否认得很快,他可做不出拿别人当挡箭牌的事,何况那是一个男人,“裴教授帮过我们很多忙,她刚刚说的这件事也比较严重。” 娇娇听得他否认眼睛就一亮,她对周世文很了解,如果真的喜欢那个裴教授,他是绝对不会那么干脆否认的。 她顿时变得懂事起来:“我明白了,我自己回家就好,你去忙吧。” 周世文把她送上了车,这才给裴瑾打了电话,裴瑾不等他问地方就说:“我在你隔壁。” 周世文愕然回头,就看到裴瑾从隔壁桌探出身,对他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  很高兴大家喜欢男女主角,但是,故事才刚刚开始,展露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所以我又是高兴又是忐忑,唉 明天见~ 第7章 前因 因为多了一个人,裴瑾愉悦地把之前没有点的几个招牌菜全点上了,又问周世文:“你喝什么?” “水,谢谢。”周世文说不难堪是假的,换做是别人,被别人看见了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是裴瑾。 裴瑾给他倒了杯水,笑了笑:“周警官,我们也算是熟人了,我就有话直说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道歉,让你误会实在是不好意思。” 周世文沉住气:“这没什么,不用这样。”顿了片刻,他还是问出了困扰已久的问题,“不过,为什么要这样呢?” 裴瑾一手支颐,一手屈指轻轻敲着桌面:“周警官,世界变化得可真快,现在声纹识别的技术已经很普遍了,变声也很容易,只要下一个软件就可以了。” 周世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这里开头,但他耐着性子继续听。 “对于你们警方而言,只要确认了嫌疑人范围,采集了他们的声纹,就能用一个软件甄别出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除非像这一次,你们既无法判断范围,又没有办法取得样本,才会需要我的帮忙。” 裴瑾轻声笑了起来,“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办法替代的,小月的案子毕竟不是大案,无法投入太多的警力,如果是重大情况,也只不过是麻烦了一点,我能做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少。” 周世文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科技越来越发达,指纹、声纹、虹膜、dna……这些技术已经十分成熟,未来会越来越普及。 “但有些时候,声音是无法替代的。” 裴瑾换过很多次身份,但伪装成一个女人,纯粹是巧合。 那是一个春季,柳絮飘飞,他戴上口罩去警局协助一起命案调查,嫌疑人一言不发,拒绝交流。 他阅读过此案的来龙去脉,这是一个悲剧,嫌疑人是大学教师,与妻子十分恩爱,羡煞旁人,然而有一天,妻子参加聚会回来,被一群嗑药的小混混轮-奸,抢救回来后一语不发,趁人不注意,从医院一跃而下。 此案证据确凿,嫌疑人很快被逮捕归案,然而,一来年龄未满十八周岁,二来妻子是跳楼自杀而非他杀,在量刑上有颇多斟酌。 几年后,刚刚出狱的几个年轻人被发现横死街头,身上有数十道伤痕,被过度伤害。 其中有一个人的手机录下了凶手问他们姓名的声音,这段录音也是唯一的证据,指向了这位丈夫。 技术人员原本想用他们夫妻结婚时的录像带与录音匹配,但是人的声音并非一成不变,录音带年代久远,其判定结果的可靠性会大打折扣。 裴瑾在外面看了许久,又细细听了那段结婚的录像带,推门进去,用嫌疑人爱妻的声音说:“你好。” 嫌疑人听得这熟悉的声音,霍地抬起头来,裴瑾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便知道这一招起了效果。 第14节 为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嫌疑人一反沉默姿态,主动交代,只不过每说一段,便要停下来看着他,裴瑾便会用他爱妻的声音问:“然后呢?” 短短三个字,已经足够。 结束时,嫌疑人说:“谢谢你。”他知道爱妻已死,面前的不过是个陌生女人,可那个声音如此熟悉,仿佛是妻子在自己耳边絮絮私语,“我想问一下,这是你原本的声音吗?” 裴瑾想了想,将原本十分的相似降低到了八分:“这是我原本的声音。” “真像。”嫌疑人落下眼泪来。 周世文听完前因后果,顿时释然:“原来是这样。”他也曾奇怪过,为什么裴瑾要伪装成一个女人,是不是存心想要戏弄他们,现在知道了缘由,心里的疙瘩便散了,“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道歉,事后,我也没有特地和你们解释,令你们误会,是我不好。” 裴瑾一开始不解释,主要是因为男女性别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妨碍,既然这样被误认了,那就这样吧,反正他也不会频繁露面,这个身份也总是会被抛弃的。 可是,和周世文接触后,他能从电话那一头感觉到他那微妙的情愫,这才觉得不好,这次周世文想要请他帮忙,他就顺势将他请到家里来,一见面,问题自然解决。 被周世文暗恋觉得恶心吗?不不,先不说他知道周世文喜欢的是电话那头温柔耐心的女人,就算不是,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明清男风盛行,他早就见怪不怪,感情原本就不分性别,他只觉得抱歉。 “周世文,”他把茶水推过去,轻声道,“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顿了顿,他不等周世文回答,又轻描淡写把话题带开,免得他尴尬,“今天冒昧打断你的约会,也很对不起。” 周世文笑了起来,大概是严肃惯了,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不自然:“你是为我解围,该我谢谢你,”顿了片刻,又慎重道谢,“小月的案子,多谢你了。” 常青市警力有限,丢失了一个女孩,不可能费时费力挨家挨户去取证调查,裴瑾的能力虽然有计算机可以代劳,但有时,又非他不可。 “不用客气,我很高兴能帮上忙。”裴瑾微笑起来,“今天也是,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他的态度十分友善,周世文又解了心结,略略透露部分情绪,嘴上却说:“也没什么。” 裴瑾用公筷为他夹了菜:“或许我可以给你提供建议。” “真没什么好说的。”周世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妈催我结婚。” “人之常情。”裴瑾温和地说,“你工作辛苦,更想你回家有热饭热菜,你怎么想?” 周世文挺认真地回答:“我还是想情投意合,结婚又不是找保姆。” “言之有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世文平日里在警局里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结了案大家会勾肩搭背去大排档里吃夜宵,也会聊起婚姻大事,年纪大的说对不住老婆,也有的说老婆要和他离婚,又有说孩子上小学了,可想不起来是读几年级。 年纪小一点儿的刚刚毕业没多久,空下来打一把游戏最重要,还有的是在学校里就交好了女朋友,一有空闲就亡羊补牢,带着去看电影逛街。 最尴尬的就是他这样的,已过而立,家里催婚催得厉害,可有空不如回家补觉,哪有时间去结识女孩子? 他喜欢什么样的呢? “我不知道。”最终,周世文这么说。 裴瑾又笑:“那么,就再等一等。” 周世文一愣:“我以为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以为,到你这一代,早就不觉得结婚是必然步骤。”裴瑾微笑起来,“可你这么问我,我就知道,除却你母亲催你,你也渴望遇到喜欢的人吧。” 这一句话叫周世文犹如变回少年人,耳朵微微发烫,他强自镇定:“你不会笑我吧?”已经三十多岁的男人,还像是中学生一样向往爱情,这念头自己想都不敢想,别提表露出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叫裴瑾看出来了。 “就算七十岁遇见她也是佳话。”裴瑾温和地说,“渴望有人作伴,有什么错?”顿了片刻,他怅惘道,“我也是。” 谁不想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伴侣,可以一起看朝云与晚霞,只不过那样相伴的时光最多不过几十年,便要留他一人神伤。 吃够了教训,他现在只求片刻欢愉,再也不去想什么朝朝暮暮。 因为这句话,周世文突然与他拉近距离,他笑问:“裴教授也没有女朋友?” “一时的容易找,一世的找不到。”裴瑾笑着说,“你可别学我。” 周世文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刻,他们仿佛已经是朋友了。 下一个话题便不再围绕着私生活,谈起马欣儿的事情来,周世文听完前因后果,忍不住叹气:“怪不得徐贞这两天魂不守舍的,旁敲侧击打听猥亵案的事,原来是这样。” “徐警官年轻,路见不平。”裴瑾摩挲着杯沿,沉声道,“我已经请人帮忙,只不过……” 周世文微微颔首,他与董菡意见一致:“不好处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给我电话。” 裴瑾不由为马欣儿感到高兴,一个两个,一听闻此事,没有推脱,二话不说应承下来,人间仍有侠义之士。 他想了想,促狭心起:“周世文,我有一个约会邀请你去。” 周世文吓了一跳:“什么?” “下周公司周年纪念。”裴瑾慢悠悠地说出真相,“内部活动,你或许不知道吧,我公司里一班娘子军。” 周世文:“……” “应该是自助餐,也请徐警官一块儿去吧,散散心。”裴瑾把电子邀请卡发到他的手机上,“祝你好运。” 周世文知晓他是好意,若不然,一天到晚待在警局里头,除却相亲,什么时候能认得女孩子? 可是,他也迟疑:“不大好吧?” “周世文,我不是在邀请一个警察,我是在邀请我朋友。”裴瑾眉毛一挑,“你顶头上司若是有异议,叫他同我来说。” 周世文只得答应下来:“有空才能来。” 第15节 等到了日子,他还没有想好去不去,徐贞便去找他:“师父,裴教授催你呐。” “催我什么?”周世文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子,“叫你查的事都查清楚了?” “早查清楚了,今天能不能准时下班?”徐贞笑嘻嘻地说,“我已经和裴教授说了,今天咱们有空,宴会七点开始,现在还早呢。” 周世文气结,徒弟和外人勾结出卖他这个师父,他故意道:“谁说没事了?你和我去查一查银行的案子。” “不是吧?”徐贞哀嚎,“裴教授说请到了晏岚。” 周世文自觉有责任关心弟子的终身:“那是谁?” “我偶像。”徐贞给他看相片,是个相当妩媚的女郎,“虽然现在还不火,只演过几个女配角,但是人家低调有内涵,迟早会出头。” 周世文:“……走吧,干活去。” 徐贞哭丧着脸跟他走。 周世文把车停在了举办宴会的酒店门口,门口停满了车,还没有进去,几乎就能感觉到那红尘烟火。 徐贞和周世文结伴进去,第一眼就张大了嘴巴:“哇哦。” 周世文也想,裴瑾说他手下是一班娘子军,所言非虚,厅里百分之六七十都是盛装打扮的女性,有四五十岁穿着黑色礼服的成熟女子,亦有穿着粉红小礼服的毕业大学生,人人打扮妥当,笑如银铃。 少数男性也西装革履,哪怕外表普通,亦收拾妥帖,叫人产生好感。 徐贞看到一个怀着七八个月身孕的女人走过来:“周先生、徐小姐?” “小心。”徐贞一把扶住孕妇,那孕妇笑着说:“没事,稳着呢,我是公司的人事经理。”她给他们一人一朵玫瑰,“祝你们玩的开心。” 远处有个人叫:“李经理,你过来看一下。” “来了。”李经理挺着一个大肚子匆匆赶过去。 徐贞端了杯橙汁,满怀担忧:“怎么让一个孕妇这样跑来跑去?” “已经很好了。”旁边一个取点心吃的女孩子说,“我毕业收到了三份offer,流光工资不是开得最高的,但是是唯一一家承诺不会因为女人生产哺乳就调职的公司,现在就业歧视那么严重,多少大公司都不乐意招女性,就算招了,休完产假回去,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她抹抹嘴,补了一下口红,“老板有魄力,大家当然要拼死效力了,好叫那些男人知道,就算我们要生孩子喂奶,也不会比他们差到哪里去!” 这番豪言壮语,令周世文都不由侧目。 女孩子补完妆,整理了一下仪表,上台去检查了一下话筒,音乐声响起,晚会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裴教授”女性身份的前因后果~ 答几个疑问,喝过蛇草水吗,没有,不敢喝,会加更吗,入v前应该不会,什么时候入v,你们要是想早一点为我花钱钱的话,我一定会尽力的:) 明天见~ 第8章 观星 因为是公司内部活动,并未邀请客户,加上各个部门的表演和抽奖活动,气氛十分热烈,尤其是当晏岚出现时,更是达到了高-潮。 或许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晏岚是哪个小明星演过什么电视剧,但是美女就是美女,聚光灯一打,其余人全成了陪衬。 周世文一脸无语地看着主持人报出幸运号码后,自家弟子尖叫着跑上去:“我我我是我!” 徐贞快开心疯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晏岚拥抱了她一下,把奖品递给她。 “谢谢岚岚。”徐贞激动地语无伦次,“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加油!” 漂亮的女星大方地点头微笑:“谢谢,我们一起加油。” 崔莹莹站在不远处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裴瑾:[任务完成] 裴瑾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回来。 邀请晏岚是他临时改的主意,他进了徐贞的微博,发现她转了不少晏岚的动态,便知道她的偶像是谁了。 如此安排,聊表谢意。 正值晚高峰,裴瑾在路上堵了一会儿,他倒是对堵车没什么不愉快的想法,人们痛恨堵车,无非是因为浪费时间,他却无所谓,时间大把,正怕挥霍不掉。 他在路上听了一张最新专辑,等到把车停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心情还是十分愉悦的。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停车场的一角传来冷笑声。 “程渊,你要同我分手,大可以直接同我说,我是那样死缠烂打的人吗?”那女子冷冷问,“现在狗仔拍到你和甘茹雪开房,你满意了?” “要我替你澄清我们只是朋友?外人不知道,公司里谁不知道我们俩是情侣?你叫我脸往哪里搁?” 裴瑾知道她是谁了。 “我想怎么样?”她看似充满火气的声音里有一丝被压抑的颤抖,“让甘茹雪退出《乱世情缘》的试镜,我把男人给她,她把角色给我,很公平吧?对,我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可关你屁事,你别忘了,我俩现在已经分手。” 裴瑾锁上车门的时候想,好理智的姑娘,这个男人是决计不能再要了,但从她手上抢走,必须也叫对方吐出来好处不可。 哭泣?挽回?不不,为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他那么想着,走到电梯处,看到了一个哭花了妆的美女,娱乐圈美女不稀奇,难得的是妆花了还好看,像是雨后残红,格外惹人怜爱。 她看到有人来,难堪地别过脸去,裴瑾心知当做看不见才是最好的体贴,于是目不斜视准备按电梯。 谁料电梯门一开,下来的是崔莹莹:“晏小姐,你忘了手包。”一看裴瑾,大吃一惊,“老板?” “原来这就是晏小姐。”裴瑾只能与她打招呼,一看晏岚花了的妆容,故作讶异,“楼上暖气那么足,晏小姐的妆都花了。” 第16节 他故作责怪道,“莹莹,叫酒店把暖气关小一点儿,外面温度低,冷冷热热容易感冒。” 崔莹莹也是一颗七巧玲珑心,赶紧道:“可不是,我脸上都出油了,我这就去办。”她什么也不多问,将手包放在晏岚身边就离开。 “晏小姐,不好意思,敝公司招待不周。”裴瑾递了手帕过去,“我知道女明星形象最重要,叫你受委屈了。” 晏岚心中感激,接过来手帕来擦一擦:“谢谢裴先生。” 她来之前,对流光公司也有所了解,成立七八年,是业内新秀,老板一向深居简出,十分神秘,据传是国内某富豪的独生子,为此,虽然只是公司周年纪念想要邀请一个小明星站台,竞争也相当激烈。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运道飞上枝头,可流光公司点名要她去。 可怪道人家说职场得意情场失意呢,刚结束,就看到新闻里说男友和别的女人手挽着手进了一间房。 那个女人还是死对头。 人生起起落落真是毫无防备。 晏岚在卫生间里卸了妆,素面朝天出来,裴瑾发现她鬓边有许多细碎的卷发,一个圈一个圈一点都不安分,雪白的面孔,丰满的嘴唇,还有一双勾魂的眼睛,是极具特色的美人。 “晏小姐,有没有人来接你?”裴瑾问。 晏岚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我打车回去。”她还没有出头,经纪人手下有好几个艺人,助手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公司才会配给,像今天这样的场合,把她送到了就走也没办法。 裴瑾说:“那我有没有荣幸送晏小姐回去?” 晏岚一时踟蹰,裴瑾温文尔雅,仪表堂堂,看起来当然不像是猥琐之徒,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邀约? 裴瑾见她犹豫,笑道:“晏小姐,你放心,我只想确认你能安全到家,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到市中心可好?” 晏岚十分惭愧,是她小人之心:“那就谢谢裴先生了。” 上了车,晏岚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去打量裴瑾,他留着长发,可并不女气,第一眼绝不会叫人认错性别,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见之难忘。 裴瑾放了一张碟,是根据爱尔兰诗人叶芝写的《柳园里》谱的曲,晏岚触动心事,不由潸然泪下。 曲毕,该流的眼泪也流尽了,裴瑾笑问:“可是一首好歌?” “是。”晏岚拭去眼泪。 裴瑾便问:“前面有两条路,左边那条回市区,我将你放在贵公司附近,右边那条通向常青山,今夜星光好,适合观星,晏小姐往哪里去?” 晏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看星星。” “好。”裴瑾打转方向盘,去往郊区的路上几乎没有车辆,裴瑾把车速飙到最高。 晏岚觉得心脏砰砰乱跳,十分刺激。 不出30分钟,市区的灯火就渐渐看不见了,那个浮华的世界好像一下子远去了,什么名什么利,在亿万年的星光之下都不值一提。 裴瑾将车停在山巅,自后备箱取出毛毯与冰镇啤酒,还有一大包薯片,晏岚笑了:“我是沾光。” “不,我本以为今夜孤家寡人,谁想有佳人作伴,是我沾光。”裴瑾拉开易拉罐,将啤酒递给晏岚。 晏岚看了看自己新做好的水晶指甲,不知怎的眼眶微酸,那么多年,他是头一个为她拉开易拉罐的人。 一个人是否体贴细心,全在这些微不可见的地方。 她接过冰凉的啤酒,与他轻轻一碰:“裴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裴瑾。”裴瑾斜靠在车门边,“不用客气,萍水相逢也是缘分。” 夜静更阑,满天星斗,那些遥远的恒星所散发的光芒,不知是奔波了多少年才能被人类所看到。 晏岚喝了半瓶啤酒,脸颊微红,眼睛明亮,她突然吟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说完便觉耳朵**发烫,赶紧解释,“这是我上一部戏的台词。” 裴瑾温和道:“很应景。” “可这又不是在湖里。”她把恼人的鬈发拨回耳后。 “心情是一样的,是不是有山,是不是有水,又有什么关系?” 晏岚不禁想,这么年轻就有了事业的人,不咄咄逼人,反而平和体贴,真是出人预料,相比之下,她所见过的所有人男人都显得如此幼稚毛躁。 说曹操曹操到,程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看着这烦人的来电铃声,恨不得掐断。 裴瑾倒是不介意,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走远些给她留讲话的空间。 晏岚不得不把电话接了起来,那头程渊张口便问:“她答应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办?” “你再催,我就发微博说你劈腿,我两的照片还在我手机里。”晏岚出口恶气,不等他发火,便说,“我现在就发,可以了吧?” 然后狠狠摁掉了电话,点开微博,履行诺言,向公众澄清他俩纯粹是好友,谢谢大家关心云云。 锁了手机,晏岚突然说:“我早知道他和甘茹雪有暧昧,可我俩说好了一起奋斗,他却等不及了。” 甘茹雪已经挤进一线女星行列,资源丰富,但凡有新闻,必上热搜,与她微博秀几次恩爱,还怕没有流量? 真的,不怪程渊这么选,娱乐圈里,不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就只有被人踩死的命。 “晏岚。”裴瑾看着她那双勾人摄魄的眼睛,声音清晰有力,“你会红。” 晏岚牵牵嘴角:“唉,多谢你安慰……” “不,我不是安慰你。”裴瑾将喝空的易拉罐捏扁,丢进塑料袋里,“我不会看错,你会得偿所愿,这世上美人虽多,但红的少。” 晏岚眼里闪过迷惘:“是吗?可我出道好多年……” “不要急,很快了。”裴瑾笑了起来。 第17节 很多年前,他留宿秦淮河边某位佳人的妆楼,清晨起来,有个髫年的丫头为他奉茶,他看她年纪尚小,但做事落落大方,不似其他瑟缩,便问:“是怎么来的?” “家里遭了水灾,活不下去,就把我卖了。”那女童看着他,言辞清晰,条理分明,“阿母多出五两银子,除了给爹治病,家里还能吃顿饱饭。” 佳人便笑:“公子不要理她,问她一句,她能答上十句来。”她招手叫那丫头过去,将一朵珠花簪在她的鬓边,揽着她道,“前些时候,还问能不能跟着我认字,我这么多丫头里,就她最肯用功。” “姐姐,我会成名妓。”她说,“以后金陵人人都会知道我的名字。” 佳人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她问:“那你倒是背一首白乐天的诗来听听。” 她负手,诵道:“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裴瑾诧异:“一字不差。”他凝视着小小的女孩,好一会儿才道,“十年后,你当得偿所愿。” “若真是如此,便请公子赐个名吧。”佳人扶着丫头消瘦的肩头,戏谑道,“若是有一天,这名字传遍江南,公子便再来与她梳弄,便也算是一场佳话。” 裴瑾问她:“你本姓什么?” “姓谢。” “呵,谢娘,”裴瑾略一思忖,想起她刚才吟诗的模样,便道,“那就叫清吟吧,谢清吟。” 十年后,谢清吟以如花容貌与无双才艺名扬金陵城,然而,姐儿爱俏,鸨儿爱钞,养大了的女儿,当然是要她出去接客才能挣钱,谢清吟十六了还不肯梳弄,养母怎么不急? 要知道,门户里有个说法,十三岁是试花,太早,十四岁是开花,正好,十五岁变成了摘花,已经过了时,何况十六? 可谢清吟长袖善舞,邀约不断,才子王孙,都以与她作诗应和为荣,盛名之下,养母倒也不敢随意安排。 那一年,裴瑾北上,路过金陵,才区区十年,若是容貌没有大变化倒也不惧,若是二三十年,他不会再走这条路。 到了秦淮河,听闻谢清吟招亲,十分诧异,原来一眨眼,昔年髫年女童已到破瓜之年,时间原来过得也挺快。 他以五百两银子拔得头筹,为谢清吟梳弄。 作者有话要说:  门户:就是妓院,明清时的民间妓院和电视剧里看到的有差距,其实与一般民居没有什么区别,一个鸨母收养几个女儿,□□都按照大家闺秀那样教养,据闻,有点档次的□□都要会背白居易的诗 谢娘:指代心上人,梳弄:青楼女子的初夜,啪完就是妇人了,头发要梳起来,也叫梳拢 终于到了这一章,说实话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会看到这样的留言:男主居然**?!男主好渣!脏,弃坑!可以忍受男主在女主之前有过去,但是**不能忍! 好的,我都知道了,谢谢这些读者看到这里,港真,我笔下没有一个男主是被所有读者喜欢的,基本上都被骂过,结果锦鲤连载到今天没有看到负-面-评-价,我很惶恐,夜不能寐,今天估计第二只靴子会掉下来,可以松出一口气,是是是,男主一点都不完美,漫漫六百年,并没有为妻子或者女主守身如玉,他有寻欢作乐,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为什么**?寂寞,想有人作伴,而且那个年代……良家女意味着什么大家应该明白。 如何看待**这件事?首先,妓-女的存在的确是封建社会对于女性的压迫,然而,古代的才子与名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佳话,怎么说呢,封建社会,盲婚哑嫁,男人和女人一样没有什么选择,所以,青楼里有时会出现爱情,当然了,女人更惨,不管是妓-女还是闺秀,男主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照顾女性,与他和这些不幸的女人的经历有很大的关联,不过这是以后要说的事了。 明天见~ 第9章 谢娘(修) “裴先生?” 是夜,碧空繁星点点,山下灯火微微,天上地下光点相和,时空仿佛产生了些微错乱,裴瑾恍惚片刻,定了定神,歉然道:“想起了一些往事。” 晏岚微笑:“肯定是往日深爱的人。” 深爱?裴瑾差点笑得落下泪来:“不不。”否认了又改口,“或许吧。” 他对谢清吟是有感情的,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很难得吧,机缘巧合陪他那么久的人,很少。 再见到谢清吟,她二十有四,这个年纪,现代女性刚刚大学毕业,正值妙龄,可谢清吟已经韶华不在,豆蔻年纪的小姑娘一个赛一个娇艳。 名妓也有过气的时候,否则鱼玄机怎么会笞杀绿翘? 不过好在谢清吟有盘算,此时名头仍在,到金陵地界上问起秦淮河的花魁娘子,谁敢说不是谢娘?可再过些年,恐怕就要被取而代之了。 她决定从良。 可是这从良也有分别,真从良,假从良,苦从良,乐从良,趁好的从良,没奈何的从良,了从良,不了的从良。 谢清吟知道该怎么选。 她不动声色地物色着客人,这或许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自己决定未来的命运。 鸨母那边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她是聪明人,知道这棵摇钱树差不多到了尽头,能在还值钱的时候敲上一笔,总比她人老珠黄了好,因此也大方:“你我母女一场总归是缘分,你想从良,我没有阻拦的道理,只不过招牌不能砸,谢清吟身价低于五千两,下面的姐妹们脸上也无光。” “我明白。”一曲红绡不知数,她有出手大方的客人,自己也有积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鸨母很是高兴,承诺道:“清吟,你放心,我定叫你风风光光出嫁。” 谢清吟想从良的消息就好像长了翅膀,裴瑾那是正在姑苏,亦有听闻,只不过他不好再见她,于是托人送了五百两黄金过去。 谢清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有一位颇有才名的举子十分爱重她,愿意将她娶回家,还有一位年纪稍长,但正室大度和气,同意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做妾,还有一位扬州富商,想将她置为外室,就在金陵,不必回老家受气,能做半个正室夫人。 可她选了裴瑾,到了姑苏。 裴瑾沉吟:“跟我,恐怕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名妓嫁了心上人,不就是传奇话本里最好的结局?”这个聪慧的女子含蓄地流露心意。 裴瑾一时动容,留下了她。 一个是秀才魁首,一个是仕女班头,当然也有过琴瑟和鸣、红袖添香的时候。 真奇怪,那时娶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偏偏有才华的名妓备受追捧,谢清吟能成为名妓,自然聪慧非凡,吟诗作对,从来都难不倒她,难得的是眼界不同于一般女子,更为宽阔,又因为自小经历,关心民间疾苦。 裴瑾将她的诗词做成集子,视她与一般文人无二。 第18节 谢清吟从他那里得到从未有过的尊重,她于裴瑾而言,不是名妓,不是玩物,而是一个独立的人,至此,对他死心塌地。 那会儿,裴瑾对外称是富商之子,但自小体弱多病,鲜少外出,靠祖产度日,可这能蒙蔽外人,又怎么瞒得过枕边人? 谢清吟渐渐发现,这个男人的样貌,从她六七岁到二十六七岁,都没有变化。 裴瑾告知了她自己的秘密,谢清吟震惊之余发誓,绝不将此事告知第三人知晓,她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把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里。 然而,谢清吟三十五岁之后,就再也不愿意见他了,原因?呵,李夫人不见汉武帝。 裴瑾并不在意容貌的变化,红粉骷髅,不过弹指,可谢清吟避而不见,只愿与他隔着纱帘说话,最后一次裴瑾说服无果,轻轻叹息:“那么,如你所愿。” 他不再坚持与她相见,但婉拒了她送来的妙龄少女。 后来,他改换身份,南下到广东,大约二十多年后,收到了谢清吟病重的消息,他回到江南,秦淮河边,西子湖畔,又有了新的名妓,谢清吟已被人遗忘。 他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她透过重重纱帘看着他,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奉茶的小丫头,那时她心里就想,长大以后,也要和姐姐一样当名妓,有这样气度不凡的客人。 她也算得偿所愿了,得他赐名,被他梳拢,最后嫁给了他,只可惜……“君自蓬山归,不知妾发白,既非穆公女,来生勿复见。” 他说:“好。” 她死后,他遵循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姑苏城外。 就这样,谢清吟就好像是开过的樱花,美丽过,灿烂过,然后消逝了。 枇杷门巷有谢娘,锦心绣口擅文章,香骨绝艳冠秦淮,王孙醉倒温柔乡。 巫山一别十年余,洗尽铅华成鸳鸯。可怜红颜总命薄,阴阳相隔小轩窗。 青鸟若识泉台路,王昌有言寄红妆,来世莫做女儿身,来世勿许薄情郎。 裴瑾想,那些年里,他应该算是爱过她的。 晏岚蕙质兰心,见裴瑾陷入回忆,便一言不发,静静陪伴,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对不起,我走神了。” “不要紧,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她竟然反过来安慰他。 裴瑾笑了,点点头:“是。”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有人陪着说话,果然时间容易消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晏岚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裴瑾把车停到隐蔽处,晏岚说:“裴先生,真的很谢谢你,我度过了很奇妙的一个晚上,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大半夜和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去看星星,”顿了顿,她加重了语气,“还喝了啤酒吃了薯片,我的经纪人会打死我。” “失恋的人总有点特权。”裴瑾笑了笑,与她告别,“那么,再见。” “再见。”晏岚轻轻吐出一口气,失恋带来的痛苦仿佛也随之消散了。 虽然遭到男友劈腿,可福祸相依,早点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并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明天……明天生活还是要继续,今夜已经足够瑰丽,让她拥有了再度面对名利场的勇气。 萍水相逢,她由衷感念。 *** 第二天,裴瑾接到了周世文的电话,他还没醒,睡眼惺忪地问:“周世文,你那么快就要请我吃喜酒?” 周世文在嘴边的话差点吞回去,过了好半天才说:“不是,有个案子,想请你协助一下,”顿了顿,他还别扭地添了一句,“计算机做不了。” “我看看。”裴瑾看了一眼闹钟,头疼欲裂,“七点半,我昨天三点钟才睡。” 周世文噢了一声:“晏小姐很漂亮啊。”他昨天晚上有事,提前走了,去开车的时候正好看到裴瑾带着晏岚离开,心里就有数了。 “周世文,真看不出来,你也会开这种玩笑。” 这有什么,周世文心想,也就对着裴瑾,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很拘束规矩,否则他们一帮大老爷们在一起,哪有不开黄腔的:“你几点能过来?” 裴瑾被他吵醒,睡不着了,只能爬起来:“你想我几点到?” “越快越好。” “那就八点吧。”裴瑾算了算时间,“替我买一份早饭。” 周世文一口答应:“行。” “让你徒弟去买,我怕你给我吃韭菜包子。”裴瑾挤兑他一句,挂掉了电话。 八点钟,他准时出现在警局门口,徐贞拎着煎饼果子和豆浆站在门口迎接他:“裴教授,怎么样,可以吧?” “谢谢。”裴瑾接过早饭,觉得里面至少有两个蛋,十分满意,“所以比起男人,我更喜欢你们女孩子。”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会比你师父有出息。” 徐贞眼睛闪闪发亮:“真的吗?” “真的,对于警察这个行业来说,女孩子不占优势,不过,女人有女人的长处。”裴瑾说,“你有警察最宝贵的一项特质。” 徐贞不禁问:“什么?” “正义感。” 徐贞乐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 “裴教授?”周世文神出鬼没,“来这边,去我办公室里说,”又指挥徒弟,“去,给裴教授泡杯茶。” 裴瑾看他一脸严肃,便知道非同小可,也收了笑意:“是什么案子?” 周世文关上了门,这才道:“是缉毒队的案子。” 缉毒大队经过多番努力,终于抓获了一名嫌疑人,也不算是小鱼小虾了,在整条贩毒链中,他位于中游,问上头拿货,再把到手的货物分散到手下,一转手就是数倍利润。 第19节 这样一个狡猾的人,被捕后自然很识相,贩毒是死罪,如果要轻判,除非戴罪立功,他无需多说,立刻表明态度愿意帮助警方继续深挖下去。 他为警方提供的,就是每次与上家交谈的录音。 周世文皱着眉头说:“录音被存在一个u盘了,放在他一个相好的家里,就随随便便丢在化妆品里,看起来和口红没什么两样,要不是他主动交代,恐怕我们很难找到。” 裴瑾点了点头:“看来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上面的人。” “没有,但我们有一个范围,现在嫌疑最大的是这个人。”周世文给他看照片,“昆布医药公司的老板,何坤。” “唔?”裴瑾的声调微微上扬,何坤是公众人物,要取得他的录音并非难事。 果然,周世文说:“我们对比过他的采访,并不符合,但是他的嫌疑最大,我们怀疑听电话的是他的心腹。” “明白了,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裴瑾问。 “何坤明天要举办一个产品发布会,我们有请柬。”周世文把高档考究的请柬递给他,“现在,我们有两个重点怀疑对象,一个是何坤的秘书,赵信,另一个是他的司机,韦正。” 裴瑾展开来看了看:“噢,要带女伴。”他看向周世文,“你们给不给配?” 正巧徐贞端着茶进来,闻言笑嘻嘻地说:“裴教授,咱们队就我和杨姐是女的,杨姐怀孕四个月了,你要人帮忙,只有我了。” 裴瑾转过头:“那还是算了,我自己找。” 徐贞还挺失望:“真的不用吗?”除了马家庄那次,她还没有真的参加过什么抓捕行动呢,她真的很想试试亲手抓住犯人。 周世文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次我们只是确定嫌疑人,没有证据还能抓人?”看弟子备受打击的样子,又缓了脸色,“你那么想抓人,今天就跟着老李去蹲点,别叫苦。” 徐贞立刻恢复了神色:“是的师父,好的师父,我会跟着李哥好好干的。” 周世文心想,等你和一群男人挤在车里几天几夜盯着嫌疑人,吃不好睡不好还不能随便上厕所的时候你就知道苦了。 但这也是早晚的事,既然徐贞那么积极,让她早点经历也不错。 徐贞放下茶,忙不迭出去了。 裴瑾翻看何坤的资料,头也不抬地说:“你对这个徒弟还挺好的。” “总不能让人家白叫师父。”周世文面无表情地说,“小孩子吃点苦头才行。” 裴瑾笑了起来,他说:“把录音放给我听一下。” 周世文点开了电脑里的音频文件:“这是原音。”录音里的声音是经过变声器伪装的,说不出的尖利怪异,他又点开第二段,“这是恢复后的声音。” 技术人员还原声音后,可以听出那是一个中年的男低音,大概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有的时候音调转换不大自然。 裴瑾心里有数了:“我知道了,有了结果我打电话给你。” “我们会对他们保持监控。”周世文沉声说,“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我也不喜欢有这种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裴瑾微微垂下眼,他曾亲眼见过鸦片是如何一点点蚕食这个国家的,真可怕,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能记起烟雾里那些如同骷髅一样的面庞。 “这些东西,早点处理掉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昨天大家的疑问和争议了,有点为难,因为说了的话等于是剧透了,那就没有意义了,能说的只有:在一起后不会劈腿,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现代我们不嫖,这是犯法的,请周知;裴瑾不是为了和丽娘在一起而生的,不要太纠结男主和谁在一起,长生的魅力在于,一路走来,旁观时代变迁,看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许许多多的事。 不多讲了,看下去就知道了,对吧~下面是一些注解 枇杷门巷有谢娘……来世勿许薄情郎:这个也是我编的,文化水平在这里,我尽力了qaq。枇杷门巷:指妓院,小轩窗: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梗;青鸟:就是那个青鸟殷勤为探看的梗,王昌:薄幸人 各种从良:出自三言两拍,以下是原文,有点长,但很有意思,大家可以看看当涨姿势,明天见~ * 有个真从良,有个假从良,有个苦从良,有个乐从良,有个趁好的从良,有个没奈何的从良,有个了从良,有个不了的从良。我儿,耐心听我分说,如何叫做真从良?大凡才子必须佳人,佳人必须才子,方成佳配。然而好事多磨,往往求之不得。幸然两下相逢,你贪我爱,割舍不下。一个愿讨,一个愿嫁。好像捉对的蚕蛾,死也不放。这个谓之真从良。怎么叫做假从良?有等子弟爱着小娘,小娘却不爱那子弟。晓得小娘心肠不对他,偏要娶他回去。拚着一主大钱,动了妈儿的火,不怕小娘不肯。勉强进门,心中不顺,故意不守家规,小则撒泼放肆,大则公然偷汉。人家容留不得,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依旧放他出来,为娼接客。把从良二字,只当个赚钱的题目。这个谓之假从良。如何叫做苦从良?一般样子弟爱小娘,小娘不爱那子弟,却被他以势凌之。妈儿惧祸,已自许了。做小娘的,身不繇主,含泪而行。一入侯门,如海之深,家法又严,抬头不得。半妾半婢,忍死度日。这个谓之苦从良。如何叫做乐从良?做小娘的,正当择人之际,偶然相交个子弟,见他情性温和,家道富足,又且大娘子乐善,无男无女,指望他日过门,与他生育,就有主母之分。以此嫁他,图个日前安逸,日后出身,这个谓之乐从良。如何叫做趁好的从良?做小娘的,风花雪月,受用已够,趁这盛名之下,求之者众,任我拣择个十分满意的嫁他,急流勇退,及早回头,不致受人怠慢。这个谓之趁好的从良。如何叫做没奈何的从良?做小娘的,原无从良之意,或因官司逼迫,或因强棋欺瞒,又或因债负太多,将来赔偿不起,别口气,不论好歹,得嫁便嫁,买静求安,藏身之法,这谓之没奈何的从良。如何叫做了从良?小娘半老之际,风波历尽,刚好遇个老成的孤老,两下志同道合,收绳卷索,白头到老。这个谓之了从良。如何叫做不了的从良?一般你贪我爱,火热的跟他,却是一时之兴,没有个长算。或者尊长不容,或者大娘妒忌,闹了几场,发回妈家,追取原价;又有个家道凋零,养他不活,苦守不过,依旧出来赶趁,这谓之不了的从良。 第11章 猫店 声明: 上一章内容有较大的修改,建议重看一遍再接下文,或者看一下作说,给大家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 车内暖风习习,微微吹动晏岚的头发,路灯照在她的面庞上,那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车里的音响放着一首老歌,有个沙哑的女声轻轻哼唱:“莫再虚度好**,莫教良夜轻易跑——” 裴瑾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笑了,温和道:“晏小姐,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以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到你。” 晏岚笑一笑,声音凄然:“我想红,我要走投无路了。” 裴瑾露出讶异之色,晏岚垂着头,粉颈柔美如天鹅:“程渊对我不放心,虽然我已经发过微博澄清,但反转也不难,他要置我于死地才放心,甘茹雪要排挤我,易如反掌,原本给我的代言和广告都被取消了。” 顿了顿,她又说,“有个老板……喜欢我很久了,我的经纪人一直在劝我接受,因为我们都承担不起得罪他的下场,我已经山穷水尽了。” “裴先生,或许你会笑我又当又立,但是,我想最后争取一下。”她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慢慢道,“如果真的要走这条路,我想自己选择那个人。” 裴瑾想一想:“这不算太麻烦,或许我可以略尽绵力,不需要你的报答。” “世界上有白吃的午餐吗?”晏岚反问,“那天你好心开解我,我相信你不求回报。可是这次要帮我,需要付出大量的金钱、精力,甚至人情,你不要我的报答……” 她牵了牵嘴角,静了片刻,才说道,“那我想,你是看不上我吧……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那倒没有,我很欣赏你,你很聪明,也很漂亮。”裴瑾沉吟。 “那么,你是不屑于这种关系?” 第20节 裴瑾忍俊不禁:“不不,我不是正人君子。”一个流连青楼的人,怎么会是正人君子呢,他是浪子,“晏小姐,是这样的,我无意娶妻成家,你同我开始,并不会有结果。” “我是懂规矩的。”晏岚轻轻道,“不会奢想嫁给你,何况……我都做到了这份上,也不是想要嫁人生子,不然换行就好了,我想红,我不甘心。” 话说到这份上,裴瑾说不动意是骗人的,过去,他常宿在门户中,烟花巷有烟花巷的好处,只要有钱,鸨-母自然欢喜这样的常客,有朝一日离开了,也不会有人追根究底,毕竟,谁会在青楼里度过一生呢? 她们是他的过客,他亦是她们的过客,这是无需多言的默契。 到了现在,这已经算是违法,他又不愿意谈所谓的恋爱,毕竟不会有结果,何苦让那些女孩在他身上虚掷青春? 晏岚的提议,倒是让他十分心动,他已经寂寞许久,如果能有人作伴,时光容易消磨,何乐而不为呢?而且,佳人难再得。 “我很荣幸。”他伸出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了一边。 晏岚微微侧过头,脸颊与他的手指相触碰,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她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你有什么要求吗?” 晏岚原先还在想,到底这些交易是怎么达成的,现在才知道自然至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请助我渡过难关。” “这是应该的,还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 晏岚这回想了很久,裴瑾不会薄待她,她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那么,还有呢?她想到了:“如果要分手,告诉我就好,不要让我难堪。” “好。”裴瑾答应她。 晏岚的笑容妩媚极了:“那么,现在你可以把我带到任何一个地方去了。” “唔,我想一想。”裴瑾笑了起来,“我家里有一支不错的红酒,难得良辰美景,不要辜负了。” “良辰美景?”晏岚低眉浅笑,“那我呢?” “你便是美景。” 车里歌声幽幽:“浓情厚意度**,轻怜蜜爱到明朝——” *** 晏岚次日是被经纪人的电话吵醒的,她眯着眼睛接通了电话,声音慵懒沙哑:“喂?” 经纪人原本想告诉她得到《乱世情缘》的女二,可一听这声音,身经百战的他就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你在哪儿?” 晏岚清醒了,她看一眼枕边,裴瑾正微笑看着她,晏岚心一横,对经纪人坦白说:“我跟了裴瑾。” “流光那个裴瑾?”经纪人差点跳起来,“你是不是蠢?流光不过是个小公司,我安排你和大老板喝酒你不去,你跟了个私营企业的小老板?晏岚,你是不是昏头了?” 裴瑾笑得直不起腰来,晏岚面庞涨红:“老张!” “回头是岸。”张立苦口婆心劝她,“我刚得到消息,《乱世情缘》已经定了你是女二,你何必这么糟蹋自己?你搞清楚,你选靠山不是看脸,是看能耐好不好!” 晏岚抿了抿唇:“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张立不好在电话里多说,下了通牒:“你马上到公司来。” 说起工作,晏岚精神一震:“这就来。”她起身拢一拢头发,又对裴瑾说,“你别见怪,老张就是这个脾气。” 裴瑾坐起来,撑着头,笑盈盈看着她:“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他披上衣衫,自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来,“这是我车库里红色的那一辆,你拿去代步。” 晏岚只是微微一迟疑便接了过来,事已至此,何必矫情,好歹,这是她自己选的人。 不过,她看着那串钥匙的标记,玛莎拉蒂,可他只说颜色,这样含蓄,怎么不让人动容? “晏岚,千金散尽还复来,”裴瑾轻声道,“我很感激你选择我,你陪伴我的时光,比我为你能做的珍贵许多。” 晏岚笑了起来,话说到这份上,心里再有不舒服也散了,她说:“我知道自己选的是什么路,你不必安慰我,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裴瑾沉吟道:“那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为你换一个住处。”晏岚现在所在的公寓隶属娱乐公司,人多嘴杂,蹲点的狗仔不少,他要是被拍到照片,乐子可就大了。 “好。”晏岚一口答应,“但是,我是真的喜欢演戏,你可不可以……” 裴瑾温柔地打断了她:“我知道,到今天已经不一样了。” 到今天,已经不一样了。谢清吟名满江南又如何,她们是为男人调教出来寻欢作乐的物件,依托男人而活,因为男人追捧而成名,人人以见谢清吟为荣,可那真的是谢清吟的缘故吗? 非也,不过是男人之间的攀比罢了,谢清吟就好像是一座园林、一件宝物,供人取乐罢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演员也是堂堂正正的职业,需要战战兢兢去工作,同样的,影后的荣誉,也属于她们本人。 她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社会的承认与尊敬,她们已经不再是男人的附庸和玩物,而是独立的一个人。 谢清吟可以时常陪伴在他身边,晏岚不会。 “我不会干涉你的工作,做你想做的事就好。”裴瑾对她承诺,“等到你要展翅高飞的那一天,我会松手。” 晏岚不知怎么的,眼眶微微红了,她说:“不,是你会离开我。” 离开?那是必然的事。裴瑾没有否认,他温和地说:“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晏岚应了一声,很快就洗漱完毕离开。 屋里又空荡起来,裴瑾将窗户一扇扇推开,春风吹了进来,他漫不经心地想,总说**苦短,倒也不是骗人的,有人作伴的夜里,总比一个人容易过。 能消磨一天是一天吧。 可是明天之后总有明天,又有什么区别? 下午,他通知律师过来,将名下一处房产给了晏岚,几百年的时间,他已经积累下足够多的财富,有很多资产在如日中天的时候便卖了抽身,现在办流光,一是对科技有兴趣,二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名义,怕不容易办。 幸亏,不管是流光也好,绿芽也罢,都做得不错。 第21节 *** 隔了几日,董菡便有电话过来,她们已经从马家庄回来了,不仅送去了助学金,还开了几堂性教育的课程,又给女孩子们送了卫生巾,教她们怎么使用。 “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以后应该就能警惕一些。”董菡说道,“我看那个叫马小敏的女孩子很有主意,就给她留了电话,让她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们,如果决定不读了出来打工,那也来找我们。” 裴瑾听完,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很多事情,有心无力,总是那么无奈。 好在没过几天,警方就逮捕了何坤,昆布公司股票大跌,裴瑾玩了一次空手套白狼,好歹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被周世文知道了,他们也一直密切注意昆布的股票,突然有人出现捞了一票走人,不被注意都难,所以这个电话打过来第一句就是:“这是不义之财。” 裴瑾见他兴师问罪,慢悠悠道:“我知道。” “那你还来?”周世文按捺着怒气。 “我像是缺钱的人吗?”裴瑾笑了起来,“钱都捐了,能多建几所学校,多救几个艾滋病儿童,有什么不好的?何坤得感谢我,要不然就凭他的所作所为,恐怕要永世不得超生。” 周世文沉默片刻,说道:“对不起。” “不要紧。”裴瑾说,“我是有私心的,我看他不顺眼,出口气而已。” 周世文清了清嗓子:“那么,我请你吃饭。” “可以。”有人能陪着吃饭打发时间,裴瑾求之不得,“你定地方。” 周世文想了想,实话实说道:“还是你定吧,我就知道那么几家饭馆,估计你不爱吃。” “那也行。”裴瑾很乐意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打发时间。 他在网上筛选了一遍距离周世文工作地点不远的菜馆,选了一家最近刚开张但口碑不错的网红店。 特色是养了一店的猫。 当天,周世文迟到了半个小时,他到的时候,裴瑾正在用逗猫棒逗一只加菲猫,棕黄色的猫看起来笨拙,但十分灵活,用爪子去拍,周世文连连道歉:“不好意思,路上碰到点意外。” 裴瑾兴致正浓,哪里会计较这些,他把站在沙发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那只暹罗猫抱下来:“不要紧,我最多的就是时间。”他把菜单递给他,“点菜吧。” “你点吧。”周世文又推过去,“是我请你吃饭。” 裴瑾接过菜单,摸了摸怀里的猫:“你们家哪个菜好吃,点给我看看?” 猫给了他一根柔软的尾巴。 裴瑾失笑,把它放回地上,在菜单上随意勾了几个,便和周世文说起何坤的事来:“我看到新闻了,人抓住了?” “嗯,他和赵信都被抓了,在家里搜出了不少证物,铁板钉钉跑不了了。”周世文眉关紧锁,“就是韦正,他正好回了老家,给他跑了,可惜!” “正主抓到不就好了。”裴瑾漫不经心地说,通缉令一发,三年五载,基本上都能抓到,没有钱没有人,要在当今社会流亡谈何容易? 周世文脸上露了些笑意:“这倒是,观察了五六年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容易。” “那要不要庆祝一下,喝点酒?”裴瑾问。 周世文摇了摇头:“不喝了,还要开车呢。” “忙成这样,看来我上次是白做媒了?” 周世文无奈极了:“你不提我都要把这件事忘了。”他注视着裴瑾的双眼,诚恳道,“谢谢你,可是我想,我现在可能还不适合结婚,我宁可再等一等。”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裴瑾笑了起来,略有怅惘,“你和我不一样。” 周世文一心一意投入在工作里,忙碌的工作虽然使得他无暇恋爱,可也过得十分充实,偶尔独处更是必要的调剂。 可他不是,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吸引他的兴趣了,大把的时光无处抛,只好找人做伴。 朋友,女友,公司,案子,都一样,他只是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 作为一名警察,周世文能够甄别一个人是否在说谎,他看得出来裴瑾说的是实话,可正是这样,他才觉得不解。 从外表上来看,他应该比他还要小一点儿,就算保养得宜,最多也是同龄,可他对金钱没有兴趣,愿意无偿协助他们破案,对女孩子特别照顾(徐贞已经说了百八十遍了),会和他谈心,帮他做媒。 如果在他的年龄上加上五十岁,那这一切还说得通,可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总让人觉得迟暮呢? 还是说,有钱人家的孩子打小要什么有什么,所以缺乏进取心?周世文百思不得其解。 菜上来了,裴瑾逐个点评:“肉质不够新鲜,笋有点老了,盐放得太多,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周世文:“……”他还想说怪不得挺出名,菜的味道还不错。 “不过猫还是养的不错。”裴瑾摸着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沙发上来窝在他腿上的英短,低头微笑,“很亲人,挺可爱的。” 英短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趴到了桌面上,伸出爪子,对准目标狠狠一挥,裴瑾刚买不久的新手机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推到了地上,屏幕顿时裂了。 更惨的是,这个时候,来电话了。 碎成一块块的屏幕上显示着来电,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修正的事,昨天读者普遍反映了几个问题,集中回答: * 1、男主是不是对晏岚怜惜过头了,我昨天和几个读者讨论到半夜,然而大家观念相悖,我实在搞不清是哪里不对,所以今天把上一章的部分剧情重写了一遍,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 * 第22节 在这里简单讲一下,首先是观星这件事,有两位读者不约而同找身边的人做了调查,裴瑾顺路带晏岚去看星星是不是在撩她,一个那边说绝对是套路,一个说不觉得有什么,对于这个结果,我也十分意外,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观念,而我是觉得没有什么的,就好比是你失恋出去旅行,碰到一个旅伴,他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然后你去了,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裴瑾对晏岚当时的言行举止都没有撩的感觉吧。 * 第二是送披肩,有读者说是借照顾妇孺的名义在撩,我今天修改讲得更明白一点,裴瑾邀请晏岚参加宴会,她是他的女伴,所以他有照顾她的责任,包括开车接送等等,裴瑾自己也解释了。为什么不找公司下属?这种场合一般都是带女明星、名媛、女朋友之类的,女明星也会出席这种场合,当然,收费的,这个大家应该知道,请女明星陪饭陪酒是很正常的,裴瑾没有付钱,送了晏岚更需要的珠宝和礼服。 * 第三,裴瑾为什么要答应晏岚,因为怜惜女性?不是,今天这段里我已经写得比较清楚了,他寂寞很久了,不愿意找个好女孩谈恋爱,因为谈恋爱奔着结婚去,他又不行,所以这段关系的尺度正好,两方有意,各取所需。 * 2、裴瑾和晏岚发展到这一段,是不是之前的怜惜都成了笑话?我不是特别能理解这个,裴瑾对女员工体贴,对马家姐妹帮助,和到后面跟晏岚有关系到底有什么问题,他怜惜女性……也有x生活的吧= =而且看一下隔壁绵绵,荆楚对绵绵一开始就是怜爱,照顾她,结果照顾到床上去了,难道他的怜爱也是笑话?? * 3、包养关系是否是物化女性?我觉得不算吧,虽然高尚不到哪里去,一般的包养关系其实是交易……双方都有所得,你要说肮脏,我觉得是有点,但物化没有吧?晏岚又不是变成了所属物??有没有逻辑比我更清晰的能来分析一下? * 4、还有就是,裴瑾怜惜女性,就不该包养晏岚,应该帮她但不发生关系……??呃……唔……这个怎么说呢…… * 5、【重要】我声明一下啊,裴瑾其实并不是圣人,他活得太久,凉薄又浪荡,无情又温柔,故事才开始,可能还不明显,又或者,他出场的时候实在是太正面了,大家觉得他是君子,其实并不是,举个例子,他帮马家姐妹,的确因为好心,但也是因为无聊,破案也好,做好事也好,找人陪伴也好,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打发时间,我昨天说他是渣男,我是认真的! * 6、给裴瑾取名的时候在群里聊,最后选了裴这个姓,为啥呢,我当时在读者群里就说了,裴郎裴郎,一听就是薄情人的名字,以及,“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这个简介其实本来就……大家去查一下,嗯,会恍然的。 * 女主什么时候上线?登陆中啦!明天见~ 第12章 出山 裴瑾面不改色地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话,谢天谢地,虽然屏幕碎裂,可还能用:“你好,我是裴瑾。” “书生?”那头传来鱼丽不怎么确定的声音,“你能……听见我讲话吗?” 裴瑾意外极了,他没想到鱼丽竟然会打电话过来,他立刻坐直了:“能,你出什么事了?” “现在说不清。”她问,“我可能有点麻烦。” “你在哪里?” 鱼丽很坦诚:“不认识。” “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吗?”裴瑾放缓了语气,“你别怕,或者问问路人这是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接你。” 鱼丽看了看周围:“应该是……汽车站,我们是坐汽车过来的。”她语气挺平静的,“还有,那个徐警官在吗?我是送人过来的。” 裴瑾:“……你待在那里,我马上过来。”他对周世文说,“饭我请,你换一件事报恩吧,跟我走。” 周世文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神色凝重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我猜得没错的话,马家庄那两个小姑娘跑出来了。”裴瑾叹了口气,而且,多半是跑到了死人沟里,求黄大仙把人给带出来的。 他猜得一点儿也不错。 到了汽车站,裴瑾在电话亭旁边找到了她们。 鱼丽身边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是马小敏,一个是马欣儿,两个小姑娘垂涎欲滴地看着旁边卖茶叶蛋和玉米棒的摊子,马欣儿拉了拉鱼丽的袖子:“大仙,你能变这个吗?” 鱼丽:“……”车票不是变出来的,是用裴瑾给的钱买的!她要怎么解释她不是黄大仙变的? 裴瑾一路心急如焚,等看到了这一幕,忍俊不禁:“黄大仙出山了?” 鱼丽忽略了他的打趣,指了指身边两个人:“你把她们带走吧,我要回去了。” 说完甩手就想走,裴瑾眼疾手快拦住了她:“鱼丽。” 他示意周世文把两个女孩子先带上车,自己和鱼丽走到一边,他诚恳地说:“丽娘,有朋自远方来,让我招待你,我们叙叙旧。” “没什么好叙的。”她低着头说。 裴瑾笑了起来:“好,就算不叙旧,你饿不饿?” “饿。”他留的钱只够买三张车票,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 “那就走吧,你别怕,虽然这个世界变了很多,”裴瑾让她走在内侧,避免和人群接触,“但我会处理,不会有事的。” “我们能有什么事?反正都死不了。”鱼丽呛了他一声。 裴瑾没有回嘴,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刚才一直背靠着墙,不自觉地与人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是害怕他们的靠近,同样的六百年,他经历的事已经算是坎坷,可在那个人命如草芥的过去,鱼丽所遇见的必然比他更加可怕。 在车上,马欣儿紧靠着马小敏不说话,马小敏也有点紧张,不时探头看向车窗外,还问裴瑾:“徐警官呢?” “她在警局等你们。”裴瑾答道。 马小敏略微放心,她压低声音对马欣儿说:“你别怕,徐警官说过会保护我们的,还有大仙,大仙也会保护我们的。” 裴瑾忍住笑,看了一眼闷声不吭的鱼丽。 像是感觉到了他戏谑的目光,鱼丽狠狠瞪了他一眼! 此时已经过了晚高峰,他们很顺利地到了警局,马家姐妹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徐贞,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徐贞二话不说冲过去抱住她们:“你们有没有事?不要害怕,姐姐保护你们,姐姐是警察,你们安全了!” 那次,送走小月以后,她又回了马家庄一次,偷偷找机会告诉她们,如果有什么事,就到常青市找她,她是警察,会保护她们。 第23节 没想到她们真的来了。 她既为自己能帮到她们而感到开心,又明白一定是发生了很糟糕的事,两个女孩才会不顾一切从家里跑出来找她。 她安排两姐妹到休息室去,给她们倒水拿零食,两姐妹都饿坏了,泡面都吃得很香。 徐贞趁着间隙找到了裴瑾,问:“她们的状态不是很好,那个送她们来的女孩子……方便和我们谈谈吗?” 裴瑾道:“她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现在在我车里,我帮你问问吧。”他走到车边,鱼丽正坐在里面吃炒米粉,这还是他刚才在路边买的,“吃饱了没有?帮个忙好不好?” 鱼丽抬起头来:“什么事?” “是这样的,”徐贞凑过来说,“她们情绪不大稳定,我想让她们休息一下再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也好有个底,才能更好地帮她们。” 鱼丽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马小敏的爸爸要把她嫁到更里面的山里去,她不同意,被打得下不了床,马欣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段时间总是偷偷跑来我那里哭,可我也没有办法啊。” 她说得隐晦,但裴瑾和徐贞还是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个孩子,终究是没有逃过魔掌。 “她们俩就商量着要逃跑,结果走错了路,我就只好带她们下山,下去了又没有钱,也不会坐车,我只能送她们过来了。”鱼丽三言两语带过了这一天一夜的冒险。 徐贞心里有了数,对她道谢,裴瑾问:“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她离开了,你们有事打我电话就行。” “没问题。”徐贞一口答应。 空旷的街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瑾又给她买了一瓶果汁:“丽娘,你救了她们。” “救?我可救不了她们,我要是有这个能力,当初我能被人捆进山里……”她自知说漏了嘴,悻悻住口。 裴瑾已经变了面色:“什么?你是被人关在那里的?” “不是。”鱼丽不耐烦地说,“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不想提了。” 裴瑾没有再问,可心一直往下沉,可他留意着鱼丽的神色,她分明是不想再提,也是,那必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他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与声音,若无其事地说:“来都来了……” “我要回去了。”鱼丽打断了他,“我不想待在外面,我已经吃过东西,不饿了,该回去了。” 裴瑾微微皱眉,好一会儿才说:“丽娘,我恳请你留下来,你救了我,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鱼丽说:“你已经报答我了,你帮我逃走了,没有你帮我,我已经是块贞节牌坊了。”可是现在想想,或许还不如那个时候殉节算了,那么多年,过着有什么意思? “其实,那次我们不该逃跑的,要是不跑,就不会遇到风浪,没有遇到风浪……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活着。” 裴瑾道:“不,我从来都没有后悔帮过你。”只不过……他眉宇间流露出黯然之色,鱼丽见了,不禁问:“怎么了?” “如果那个时候,也有人这样帮我表妹就好了。” 鱼丽吃惊极了:“什么意思?你不是回去……” 裴瑾平静地说:“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当初,他们分别时,裴瑾就说要归家,他家里有个青梅竹马的妻子,而鱼丽想要回渔村看看,她不知道自己的逃离会不会给渔村带来麻烦。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一分散,便是六百年。 “表妹比我小了三岁,姨妈一开始并不想她嫁我,那时我家里贫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头,后来我中了举,姨夫才做主把她定给了我,亲上加亲。”裴瑾从记忆深处找回了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成亲后没多久,我就高中了,本以为苦尽甘来,可我娘又病了,守孝时不能同房,我们也就一直没有孩子。” “后来,我跟着船队出海,一走就是好多年,这也罢了,路途艰险,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死在海上回不去了,谁知道,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那番国面上甚是恭敬,一转头就发动武力抢劫了船队,我所在的船被击沉,要不是被你救了,早就成了海底冤魂。” 裴瑾看着她,笑了起来,“是你救了我。” “可惜你娶妻了。”鱼丽悻悻道,“真是救你何用,我还不是要被逼着给那个病秧子冲喜?” 裴瑾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你居然有这种想法。” “这是后来的想法,”鱼丽承认地很痛快,“我本来是想把你衣服扒了去当掉,没想到你吐了两口水,我做贼心虚,只能把你带回去了。” 裴瑾:“……”他就说当初怎么醒过来外衣没了,敢情是去当了,幸好是常服,要是官服,她立马就会被抓起来。 “不过,你表妹为什么死了?”她问。 “和你差不多的原因。” 鱼丽逃跑,说穿了只是不想死而已,她爹娘早亡,家里只有一个弟弟,以捕鱼为生,辛辛苦苦将弟弟拉扯大,自己也出落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美人。 到了年纪,提亲的人越来越多,那时,女人是没有自主的权利的,她弟弟做主,将她订给了一个富户人家的病秧子冲喜。 她不乐意,怪不得当初还问他家里有没有妻室,他不知情,当然说有。 鱼丽没办法,只能认命,反正嫁谁不是嫁,好歹嫁过去能有一口饱饭吃。 可谁能想到,那个病秧子在成亲前就一命呜呼了呢?可即便如此,那也不能退亲,要叫她捧着牌位进门。 这也就罢了,没想到婚期将近,她弟弟过来,吞吞吐吐说,既然亲事已定,人死了,她也应该殉节明志。 “你要我死?”她紧紧盯着这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弟弟,不可置信。 弟弟跪下来求她:“请阿姊成全。” 明清之际对贞洁极其推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对女性尤其如此,朝廷用“旌表门闾”的方式嘉奖那些节妇烈女,一座座贞节牌坊就是这么被建立起来的。 这还不仅仅意味着荣耀,更多的是利益。 洪武年间,朱元璋有过这样的命令:“凡民间寡妇,三十以前,夫亡守志,五十以后,不改节者,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 在古代,徭役是极其重的负担,如果能免除徭役,不得不说是极其实惠的恩典,何况还有一些会赐下栗帛,也就是米和布料,更是动人心。 第24节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文人士大夫乐于宣传这样的节妇烈女,为其做传,更是让夫家宗族面上有光,名利的双重诱惑下,不管是自愿还是强迫,一个个烈女就这么诞生了。 然而,节妇烈女也分两种,一是夫死后守节不嫁的,叫“贞节”,二是夫死后殉节,或是抗拒被人玷污而自杀,叫“贞烈”。 鱼丽的弟弟,无疑是想她自尽。 她愿意认命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也同意守节不嫁,可是,她不想死。 “你不想死,可她……去死了。”裴瑾微微垂下了眼睫,他的表妹从小就被姨夫灌输了“三从四德”的想法,是最标准不过是封建女性。 在他的死讯传回去后,她就投缳自尽,为他殉节了。 等他回到故乡,看到的便是一抔黄土,和那光宗耀祖的贞节牌坊。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女主终于出来了……披露了一部分男女主角的过去,他们如何相识,又发生了什么事。 * 关于贞洁烈女,大家应该都多少有些了解,文中区区几段,说不尽里头的苦楚,鱼丽是迎亲的时候跑的,在古代,就算没有拜堂,她其实也算是别人家的人了,可是她跑了,而且还是书生帮她逃的,就算他们俩没有私情,也算是淫-奔,被抓到的话两个都完蛋了。 * 对于裴瑾来说,有三个人对他影响很大,他的母亲青春守寡,但那个时候他受到传统思想的禁锢,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寒窗苦读,想要报答母亲,而到了丽娘的时候,他明知道逃跑是大逆不道,可是他还是那么做了,再到后面回到家乡,发现表妹死了,他就彻底痛恨起这种思想。 * 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是不喜欢男主对女主千娇百宠,但对女配不假辞色的,裴瑾同样,他不会把事情做的很难看,我尤其讨厌报复女配搞qj那一套的,但是,他的确非常凉薄,昨天有读者提出,晏岚是不是除了利用之外还有别的心思,我觉得很有意思,作者写了百分之七十,还有百分之三十让读者自己去品味也挺好,我不做任何解释,只不过不管晏岚是什么心思,裴瑾其实都不在意,或许这该叫温柔的无情? * 有很多读者担心书生与丽娘的关系,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他们之间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书生落海,丽娘救了他,丽娘要被逼殉节,书生救了她,然后两个人还一起长生不老了,在之后,你们可以对比一下裴瑾和丽娘的相处,以及裴瑾和其他人的相处,会发现区别的。 还有,谢娘对裴瑾来说已经非常特别了,不然不可能过了几百年还记得,可是他已经忘记谢娘长什么样了,但是在黑漆漆的老林子里,他一眼就能把丽娘认出来,而丽娘也还很清晰地记得他。 * 最后说一件事,不要吐槽作说了,我知道很长啦,可能我上辈子是个哑巴,这辈子就开始话痨了,你们体谅一下嘛qaq * 噢噢,补充一下,1、丽娘当时只是不想被随便安排嫁人,所以她问裴瑾娶妻没有,2、裴瑾当年为什么不带着丽娘走,因为丽娘不肯,后文会详细说,不过我想你们猜得到为什么~ * 明天见!不要吐槽作说长! 第13章 转世 鱼丽轻轻叹了口气,安慰他:“她总会死的。”说到这里,她灵光一闪,“咦,等一下……我见过她的画像,她……徐警官?” “她们长得很像。”裴瑾并没有否认这一点,他看见徐贞的第一眼就十分惊讶,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相似的人,可是,徐贞是徐贞,表妹是表妹,他不会弄错。 一模一样的脸,可徐贞勇敢坚强,有正义感,表妹呢?她柔顺安静,以夫为天,三从四德。 如果真的有转世这回事,能看到她这样,真是太欣慰了,时代的进步不是没有好处的。 “如果真的是她,”裴瑾转过头,看到警局里忙得团团转的徐贞,微笑起来,“希望她这一生为自己而活。” 鱼丽点头:“她会的。”一念及此,触动了她的心事,她不禁想,如果是这样,那么,茫茫人海中,她还会和他相见吗? “会。” 鱼丽吓了一跳,见了鬼似的看着他:“我刚刚说出来了?” “没有。”裴瑾神色自如,“我猜的。” 面对一脸懵逼的鱼丽,裴瑾忍不住笑起来:“是你破绽太多了,你知道警察是什么,又会用电话,起码民国时期,你出来过。” 鱼丽悻悻:“……你们读书人都一肚子心眼。” “没有,是你在我面前放松警惕了。”裴瑾温和道,“丽娘,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不会问,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一点,枕石漱流的生活太辛苦了,现代人要隐居,在家里就行了。” 鱼丽又不吭声了。 裴瑾想了想,失笑:“那好吧,看来我只能使出绝招了。”他从车里找出ipad,点了个游戏出来给她玩,“看到没有,选中两个一样的图案就会消失,我打到六百多关了,看看你能不能超过我吧。” 鱼丽本来拒绝去看,裴瑾戳了两个香蕉,biubiu一下,消失了,她被这个新奇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用手戳了戳,居然会动,大为震惊:“这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 鱼丽连米粉也不吃了,专心致志对付起来,但因为初次尝试,很不熟练,倒计时结束了还没有通关:“只差一点点!” “不要找借口了,没过就是没过。” “谁说的,这次我肯定过!” 嗯……六百多年前就特别吃这一招,过了那么久,居然还屡试不爽。裴瑾忍着笑,点了火启动车子。 等鱼丽辛辛苦苦哼哧哼哧通关的时候,裴瑾已经把车开回家了,停在车库里撑着头看她过关。 唉,他不会说自己一开始就选了“困难模式”,并且不是第一关,是六百多关。 谁让有些人现在是文盲呢? 鱼丽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幽暗的光照在她脸上,像是聊斋里绮艳的女鬼。 裴瑾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侧头看一眼,没过,再把微信里的消息都回了一遍,再看一眼,差一点点,他想了想,伸手帮她戳掉了几个,biubiu的声音不断响起。 倒计时前一秒,终于把所有水果都消除了。 第25节 鱼丽长舒了口气,一抬头:“……这是哪里?”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裴瑾道:“我家,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我给你准备一间套房,你连门都不用出,我会给你准备好食物。” 鱼丽看着他:“你对我那么好有什么目的?” “比你救我的时候单纯多了。”裴瑾微笑,“我心好。” 鱼丽翻了对大白眼,真要心好,能想得出那种坏主意带她逃跑吗?呵呵。 “我只是想,我们俩可以做个伴。”裴瑾道,“不然真的太无聊了,你无聊吗?” 无聊?当然无聊了。鱼丽想了想,叹了口气:“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鱼丽看到他进厨房,家里一个佣人也没有:“你做饭?” “人要吃饭,当然要会做饭。”裴瑾打开冰箱,“反正时间多到没有地方用,做饭也很有意思,你平时吃什么?” “什么都吃。”鱼丽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有了倾诉的**,“我回到渔村以后才发现,因为我逃跑了,全村的人都脸上无光,说出了我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居然跟人淫-奔,是奇耻大辱,要把我抓到浸猪笼,我弟弟……过不下去了,背井离乡,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是死在外面了。” “这不是你的错。”裴瑾道,“你只是不想死而已。”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鱼丽重复着这句话,“我后来才发现,比起殉节,还有更可怕的事。” 她语气平静,可裴瑾听出了其中的恨意,他深吸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半蹲到她面前:“丽娘,都过去了,六百年虽然很长,但我们以后还会有第二个六百年,第三个……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想活跃气氛,便转移话题,“和我说说那个他吧,是什么时候遇到的。” “他啊,”她想了想说,“不是一个好人,我是被他强娶过门的。” 裴瑾:“……” “好像他还小的时候,我给他吃过一个肉包子,可我不记得了,后来当了土匪,然后又变成了什么军官,在街上把我认出来了,就抢了我回去,说要娶我当姨太太。”鱼丽像是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不过托他的福,我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 “他对你好吗?”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鱼丽笑了起来,“还可以吧,让我读书认字,对我很大方,他得势的那些年,我没有吃过苦,他大概是喜欢我的吧。” “因为喜欢我才把我抢回去,而不是为了要我传宗接代,所以,我也挺喜欢他的。” 因着这句话,裴瑾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若无其事地说:“是吗?原来是这样,只不过,鱼丽,现在没有这种事了,如果有人喜欢你,就应该追求你,对你好,得到你的同意才会和你在一起,而不是靠强抢。” “我知道,自由恋爱。”鱼丽笑了起来,“我看过很多报纸,那个时候很流行的。” 可她不知道什么算是自由恋爱,六百年里,绝大部分时间,她都在为自由而斗争。 “不过,如果没有这种事了。”鱼丽问,“马家姐妹的事,你怎么说呢?” 这句话彻底问住了裴瑾。 过了很久,鱼丽才自言自语道:“你和我说时代在变,我却觉得不过是个轮回,汉唐之时,女人可以改嫁,公主可以干政,可到了我们那时候,连让我识字都不能,现在好了,未来呢,会不会又回到大明?” *** 夜深人静。 鱼丽已经进屋休息了,裴瑾坐在客厅里,偏偏一点睡意都没有。 鱼丽并没有细说那些年里她遇到过多么悲惨的事,可她所说的最好的事就已经那么糟糕,他简直不敢去想更糟的会是什么。 记得当初,他曾说过要带她一起返家,可鱼丽拒绝了他:“我跑是为了活命,不是为了和男人私奔的,我就算不识字也知道‘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就不跟你走了。” 她那时还是很有底气的,虽然不知道原来自己不会再老,可伤口会神奇地自愈,是不死之身,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太天真了,死亡有的时候是一种解脱,可如果连死都不能,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裴瑾心酸极了,早知道当初坚持带她一起走就好了,那她也就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只可惜,人是回不到过去的,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不如想想怎么弥补她吧,他只要想一想她躲在深山老林里吃的东西就觉得可怜。 第二天,裴瑾起了个大早,熬了白米粥,切了两个咸鸭蛋,又炸了油条,蒸了小笼包,烧了两个小菜,把早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鱼丽下来的时候就食指大动:“真了不起,时间竟然能叫君子远庖厨的酸书生进厨房。” “我以前就会做饭。”裴瑾给她拉开椅子,“请吧,姨太太,你是几姨太太?” 鱼丽比了一个八字。 “八姨太?”裴瑾和她开玩笑,“这个数字可不怎么样,九姨太比较风光。” 鱼丽不理解这个梗,但不妨碍她说:“没有九姨太,我对他说,再敢有新人,我杀了他。” 裴瑾:“真厉害。” “这不算什么,人命如草芥,大家都过得不好,我也不算什么,”她想起那段日子,眼眸微暗,“昨天好像说得我挺惨的,其实也不是,扮男装的时候日子就过得还不错,不过……” 她看着裴瑾,恶作剧般说,“那时,我是落草为寇。” “哦。”裴瑾很平静,“这么巧,我也干过。” 鱼丽才不信:“你这种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会干这种事?肯定是骗我的。” “这有什么,我效忠的朝廷早就完了。”裴瑾给她盛了一碗粥,“吃吧,晚些有人送些衣服来。” 第26节 鱼丽没有反对,她问:“昨天那个,还能再玩玩吗?” “可以,吃完饭就教你。” 吃过早饭,裴瑾给董菡打电话,让她去警局里配合徐贞,警方在心理辅导方面恐怕不如董菡专业。 又找崔莹莹,让她送些少女的衣裙来。 崔莹莹意外极了,前段时间才刚刚和晏岚好上,怎么又多了十七八岁的少女?可她什么都没有问,立刻办妥送去。 她到的时候,鱼丽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裴瑾在厨房里忙碌,喊她:“丽娘,去给莹莹开门。” 鱼丽依依不舍地暂停游戏去开门,崔莹莹看见晨光下那一张晶莹如玉的脸,又是惊艳又是疑惑:“你是……” 鱼丽很镇定地说:“他表妹。” 崔莹莹放心了,看来是什么行李都没带就跑到裴瑾这里来,这才需要从头置办,幸亏如此,否则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应对晏岚。 她放下东西就走,裴瑾洗好碗出来时就看见鱼丽在看自己的新衣服,他心中好笑,故意揶揄她:“八姨太,你怎么就成我表妹了?” “她不是你相好吗?”鱼丽放下裙子,笑盈盈地说,“莺莺?” 裴瑾扬了扬眉毛:“胡说八道,莺莺是鸟,她是莹莹,下面是个玉,完全不一样好不好?而且,她是我秘书,秘书就是……帮我处理各种琐事的人,非常能干。” 鱼丽想想,恍然:“大丫鬟?” 裴瑾耐心地和她解释,“不是,我和她是雇佣关系,而不是主仆关系,她为我做事,我付她报酬,公平交易,以及,现在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鱼丽的眼睫微微颤动几下,裴瑾知道自己可能不小心又触动了她的心事,立即转移话题:“你玩这个玩腻了吧,换一个给你玩?” “好。”鱼丽若无其事地把ipad递过去,裴瑾教她怎么进入游戏和退出,鱼丽正想试验的时候,一则新闻跳了出来,裴瑾点进去给她看:“这也算是报纸了,现在有传统的那种,也有这样的……你在看什么?” 他发现鱼丽正紧紧盯着新闻页面上的一张小图,他点开来一看,是说天羽公司少东家封逸出任ceo云云,是财经新闻。 他看鱼丽面色不对,骇笑道:“你认得?” “错不了,化成灰我都认识。”鱼丽的表情十分微妙,“就是他娶我做八姨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赌五毛大家没有猜到徐贞和裴瑾的联系,可其实一早就有暗示,包括他和徐贞关于前世今生的讨论,不过大家可能没有意识到吧。 是不是转世先不说,但裴瑾和丽娘对于这件事的做法也截然不同,裴瑾无意,丽娘留恋,倒也没有谁对谁错,就是想法不同而已,丽娘的线马上就要出来了。 顺便纠正一下大家一个错误的印象,丽娘不是六百多年都在山里,国泰民安的时候会出来溜达,乱世人命如草芥,何况女人,裴瑾又不一样,他大概是乱世会出来济世救民的那种,读书人都有兼济天下、报效国家的志向,天下太平的时候也隐居过,寂寞了再出来……一直流连青楼是不可能的,这个,伤身伤神啊_(:3」∠)_ 以及,昨天的话题,丽娘为什么不跟裴瑾走……古代私奔可严重了,被发现的话丽娘要死,裴瑾作为朝廷命官诱拐别人的妻子,也要呵呵,而且对丽娘来讲,跟裴瑾走其实就等于是只能给他当小老婆,她不乐意,裴瑾也不能对不起原配,所以离散六百年。 当时当日,他们应该都没有想过一别六百多年吧~ 别的问题评论区回答吧,希望明天作说可以短一点,明天见~ 第14章 认字 裴瑾的视线落到那个名字上,顿了片刻,他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怎么想?” “我想……再见他一面。”鱼丽抬起头来,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见他。” 裴瑾轻轻叹了口气,一看她的眼神,他便知道余情未了,便温柔道:“你可想好了,就算是有什么转世,也不认得你了,说不定只是一模一样的脸。” “他知道我不死。”鱼丽平静地说,“死之前,他和我发誓,生生世世愿娶我为妻,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会不会认得我。” 生生世世?裴瑾觉得心酸之余,又很欣慰,他说:“那么,去做吧。” 他不相信有什么生生世世的爱情,可是,如果鱼丽真的还惦记着他,再续一世之缘又有何妨? 过了那么多年,已经不再是过去强抢就能娶回家的年代了,她或许可以拥有一段平等而美好的感情。 那是她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可鱼丽反而踟蹰起来:“唉,如果有了交集,必然眼睁睁看着他死。” “丽娘,缘分在你看见他的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裴瑾轻声道,“你知道你对他还有感情,如果不见,你会后悔。” 她略显迷惘:“会吗?” “别怕,试着接触看看,你喜欢他就考虑在一起,如果不喜欢,分开就好,这年头没有从一而终,分分合合都是常事。”裴瑾的声音很是轻松,“别怕,有我呢,我不会叫你没名没分跟他。” 鱼丽绷紧面孔:“什么叫有名有份,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是是是,不过我觉得如果你要和他接触的话,有一个前提。”他竖起一根手指。 鱼丽好奇:“什么?” “你总得先识字吧。” 鱼丽:“……” 识字,从学拼音开始。 鱼丽对外文字母深恶痛绝:“我认识原来的字,你给我参照就好了,为什么要我念‘啊啊啊’。” “不行,必须先从这个开始。”裴瑾非常乐意充当这个临时老师,至少可以消磨掉好多天,“来,跟我念。” 鱼丽扭头,冷暴力抗拒。 裴瑾自有妙招:“封逸,天羽集团的二少东家,今年三十岁,三十岁,很年轻吗?没过多久就要老了,你看看你,青春貌美,总不想跟个老头子好吧?趁着他还年轻,还养眼。” “你不要以为自己不老就了不起。”鱼丽被他说得恼了,“你女朋友几岁?”她已经知道女朋友是指在结婚前恋爱时对女方的称呼了。 裴瑾想了想晏岚的年龄:“二十一。” 第27节 他看看表,放下拼音卡片,慢条斯理地说,“那好吧,你不学就不学,反正也不是我的事,我去和女朋友约会,今晚鸳鸯被里正好眠,你呢,衾寒枕冷,夜迢迢,更无寐,多可怜。” 鱼丽:“……” 裴瑾还真的就出去了。 鱼丽闷坐了一会儿,不甘心地把那几张卡片又拿了回来,不就是几个外文么,她就不信了。 *** 晏岚敏锐地发觉今天裴瑾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她试探着问:“发生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吗?” “绝对是好事。” 第一桩好事,自然是马家姐妹暂时逃离魔窟,董菡安排她们住在了绿芽的宿舍里,警方那边也已经正式立案,之后会和z县的有关部门联系,看如何安排两姐妹的生活和上学问题。 第二桩好事,便是和鱼丽重逢,裴瑾对她的感情十分复杂,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甚至不到一年,不足六百分之一,可是,他们的关系紧密到相隔六百年,仍然是唯一理解对方的人,他们是彼此在漫长的时光河流里,唯一的同伴。 “第三件,”裴瑾抬起晏岚的下巴,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光照在她如玉一般的面颊上,他轻轻笑,“风鬟雾鬓,妙丽天然,我有此等佳人作伴,难道不算是好事吗?” 晏岚将眼波盈盈投向他,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见裴瑾朗目疏眉,唇角含笑,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得砰砰乱跳起来,是裴瑾的话说得太动听,还是……她垂下眼眸,微微笑道:“这样的话,你肯定不止同我一个人说过。” 裴瑾想了想,笑道:“应该是,可我不记得了。”倚红偎翠的生涯那么长,说过多少动听的话,流连过多少香闺,哪能一一记得呢? 他连谢娘都快要记不得了,晏岚?十几二十年后,说不定就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我就知道,可我还是被你哄得很高兴。” 裴瑾温和道:“最要紧的就是高兴,这世间欢愉是不容易得的,能有就很好。”他缓缓抽开她腰间的细带,丝绸的睡袍徐徐滑落,“其中,春-宵最短,是不是?” 晏岚依偎在他肩头,不说话。 裴瑾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里去,晏岚雪白的玉足就在半空中微微一晃,恰似风中一朵盛开的白玉兰。 次日清晨,晏岚对裴瑾说道:“我今天就该进组了,这段时间要早出晚归。” “不要紧,你去忙你的。”裴瑾将长发束好,对她微笑,“有空给我电话就好。” 晏岚稍稍放心,可转眼便心生酸楚,这样不在意,怕是金屋藏娇的,不止她一个。 裴瑾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于镜中微微一笑,可什么也没有说。 回到别墅的时候,鱼丽竟然还穿着昨天的衣衫,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裴瑾进厨房冲了杯蜂蜜水,笑话她:“怎么,用功了一整晚?看来真的是‘衾单枕独数更长’,那‘半床锦褥枉呼做鸳鸯被’。” 鱼丽一双明眸看牢他,慢吞吞说道:“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那位晏小姐的酥胸潮脸,怕是还没有消吧?” 裴瑾:“噗——”他一口蜂蜜水喷了出来,呛到了气管里,“咳咳咳,你……” “你什么你,就你会,就你能,六百年了,我还不能多识几个字,多念几本书?”鱼丽冷笑,“还有这什么abcd,好像能难倒我似的,我现在不用你教,我会了。” 她捧起ipad,切换到拼音,啪啪啪打了几下之后,裴瑾看到备忘录上出现了三个字: 臭书生! 哗,还是简体的。 鱼丽把ipad重重放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上楼去了。 裴瑾扶着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半是好笑,半是心酸,他早就知道她天资聪颖,若是身在大户人家,能识文断字,未尝不会是一个徐灿黄峨。 能活到今天,或许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 一周后。 裴瑾已经把小学课本都给鱼丽过了一遍,简体字和繁体字原本就有渊源,认起来倒不难,鱼丽主要学了数学和英文。 前者进步神速,后者半死不活,裴瑾说她:“心有抗拒,当然学不好。”但也不逼她,讨厌便讨厌吧,也没什么。 “我是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见他?”鱼丽问。 裴瑾不假思索:“高中。” “什么?” “你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怎么经得起封家人查?”裴瑾慢条斯理地说,“他们家虽说做生意,可背景雄厚,封逸虽然是二子,但一向受看重,你至少得读完初中,我送你去本市一家高中插班,有了正当的身份,事情才好说。” 鱼丽看了他一会儿:“你这样帮我,我没有可以报答你的。” “也对,心有所属,连以身相许都不行。”裴瑾故意拖延了好一会儿,才笑盈盈地说,“那么,幸福一点吧,鱼丽,你如果过得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什么叫过得好?”鱼丽托着腮,“我现在有饭吃,有衣穿,有书念,还不算好吗?” “这是最基本的,我想你像普通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样。”裴瑾道,“把过去的事忘记。” 鱼丽嗤笑一声:“你能忘记过去的事?” “我已经学会了不去想。”裴瑾道,“比如,我现在就在想,一会儿我要去一趟公司,然后晚上找地方吃饭,可是有些人想在家隐居,我是丢下她出去吃呢,还是丢下她出去吃呢?” “我吃薯片。”短短一周,鱼丽已经被所有垃圾食品俘虏,最喜欢冰可乐原味薯片和炸鸡块,百吃不腻,“谁要你陪我吃。” 裴瑾答得分外痛快:“那太好了,你自己在家看电视吧。”他把自己的休息室贡献给了鱼丽,让她学习之余看电视剧,“八姨太。” 刚补完琼瑶大剧的鱼丽已经知道这个梗是什么意思了,她想了半天,也还是只能用老梗:“臭书生!酸秀才!” “八姨太,我和你重申一下,我是两榜进士,一甲榜眼,”裴瑾向上抱拳,悠悠道,“圣人赐进士及第,并且,在‘死’前已经是正六品了,秀才离我是很遥远的事了。” 第28节 鱼丽冷笑:“你的圣人何在?大明何在?” “就算王朝覆灭,但这并不能磨灭我曾经得到过的荣誉,你现在去进士碑林还能看到我的名字,历史已经记住了我,”裴瑾整理了一下衣襟,瞥她一眼,“不过呢,现在有高考,头名也叫状元,你要是能考第一,算是压我一头了。” 他笑盈盈道,“若是有那一天,算我输给八姨太,绝对心服口服。” “八姨太八姨太,谁是你八姨太。”鱼丽呛他,“快走,烦死了。” 裴瑾原本已经准备换鞋出门,听得这句折返回来,俯低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对,你是我表妹,可我只有一个表妹,我娶了她,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鱼丽:“……”好后悔自己嘴贱承认了不该承认的事,“我应该让你在海里淹死的,我真后悔我自己突然善心大发。” “不是,你是见财起意。”裴瑾站直了身体,“好了,我走了,在家好好照顾自己,虽然不会死,但是喝太多冰可乐的话会闹肚子,你总不想腹泻一晚上吧?” 鱼丽拿起自己的初中课本,很想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裴瑾轻快地笑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居然把女主的线叫前夫线,那男主的叫啥……以及,从黄大仙到八姨太,你们猜裴瑾还会给丽娘取多少昵称_(:3」∠)_ 内个什么,裴瑾的那个,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是个flag,表妹什么的,你们懂的! * 撸几个注解。 1、鸳鸯被里:呃,第一层意思是应和后面裴瑾回来是说得“半床锦褥枉呼做鸳鸯被”,出自墙头马上,但细想一下,还有一句,“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你们体会一下这个暗示,直白写出来就没意思了 2、衾寒枕冷……:我忘记这个是我随手写的还是一首诗,没注解怕人说我引用不注解,好像是,但我忘了哪里的了= = 3、花心定有何人捻:丽娘念的这个有原文,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一痕明月老**。正似酥胸潮脸、不曾销……大家自己体会一下…… 4、徐灿黄峨:明代才女好像 5、居然有人问□□姨太的梗??傅文佩,你快开门,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呐! 明天见~ 第15章 花钱 鱼丽捡起自己的课本,翻到第一页,可不知怎么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喃喃说:“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原本,她也是该有的,可病秧子拜堂前就死了,叫她没进门就守了寡,守寡便守寡吧,原本也就不喜欢他,可这明媒正娶,是要她死。 她进了洞房,一片缟素,裴瑾在外头制造了混乱,她趁机跑了。 因为这一跑,命运翻天覆地。 后来呢?后来再也没有过了,刚回来时太过自负,以为不会有事,蒙汗药下了也不起作用,可那又如何,她依旧是弱质女流,她救了狼心狗肺的人,把她绑了卖进深山里给一对娶不起媳妇的兄弟为妻。 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她花了好多年才使得他们兄弟起了嫌隙,最后一块儿弄进陷阱里活埋了。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可做得很干净,山民原本就鲜少与人交流,死在林子里也是常有的事,她瞒住不叫人知道,过了些年,假称是他们的女儿,与镇上的人做了几次买卖,凑足了银两,逃之夭夭。 那一回……连拜堂都没有,是被强送进了洞房。 几百年后,肖臣骑马走过街边,正好遇到下山的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强行把她掳上了马,说要和她拜堂成亲。 嗯,很像电视剧里陆司令强抢八姨太。 只不过那一次,她是自己点头同意的。 妾室不能穿红,他却给了她红嫁衣,和她拜堂成亲,她成了肖臣的八姨太,肖臣对她说:“我是有恩必报的人,你对我有一饭之恩,我回报你一生荣华富贵。” 一生太长,他没有做到,但一二十年是有的。 鱼丽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当年不肯跟裴瑾走,是有志气,不肯做小,可后来呢,还不是给人做了妾。 肖臣正室是老派闺秀,也不知道是怎么嫁给这个土匪的,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二姨太到七姨太,唱戏的有,下官的女儿也有,但要说起来,是对她最好。 但凡是她提的要求,没有不应的,只有一件不许,不同意她去学堂念书,但肯陪她去看电影听戏,后来往来应酬,也都带她去。 临死的时候,他才对她说出真相:“你的样子从我第一次见你到现在就没变过,以前说什么书生遇见仙女,我是不信的,现在信了,我知道你迟早要离开我,所以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步都不愿意放开你,现在我要死了,你马上就自由了。” 她说:“我不是仙女,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嫦娥应悔偷灵药,你听过吗?” “我没念过书,是个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肖臣握紧她的手,“我只问你,这些年,你恨不恨我?” “不恨。”她答得很快,“我过得不错,你把我保护得很好。” 肖臣就笑了起来:“那就好,如果有下辈子,你可愿再嫁我为妻?” 鱼丽觉得好奇:“你娶我,已经还了我救你的恩情,为什么要下辈子还要再娶,不腻吗?” “我虽不懂诗书,也晓得情之所钟四字。”肖臣说,“我愿生生世世娶你为妻,鱼丽,你能答应我吗?” 她对着他那渴盼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肖臣得偿所愿,含着笑闭了眼。 鱼丽想到这里,不由又点开封逸的相片来看,相伴数十载,枕边人怎么会不记得,封逸的样子与肖臣一模一样。 他见到她,还记得她吗?还会想娶她为妻吗? 这一回,有没有三媒六聘,是不是明媒正娶? *** 裴瑾惯例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下,通知崔莹莹让几个高管下来开会,他很少进公司,就是怕被太多的人注意。 第29节 流光的几个管理层都习以为常,接到通知后前后到咖啡馆里报道,一共七个人,包括一位副总,技术部、人事部、公关部、销售部、设计部五个总监,以及秘书崔莹莹。 “老板。”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坐下。 裴瑾笑盈盈看着他们:“好久不见,请大家吃下午茶。” “谢谢老板。”职位最高的是莫过于是副总,她是个成熟大方的女人,“我要抹茶拿铁。” “知道,你是抹茶,你是焦糖,你们两个是黑咖啡,你不喝咖啡喝巧克力,莹莹和你是喝苏打水。”裴瑾笑着说,“我都点好了,还有芒果千层和草莓泡芙。” 高管也不是清一色的女性,销售部和设计部的总监是男性,可被老板这样记住口味,心里说不妥帖肯定是假的。 咖啡端上来,裴瑾一边品尝千层一边听他们做汇报,他很少发表无关紧要的看法,但往往点出来的都很要紧,一针见血,容不得糊弄,次数多了,手底下的人自然就老实了。 在对上个月进行总结后,裴瑾突然抛出了一个炸弹:“你们做得都很好,流光发展得很平稳,不过我前两天收购了一家科技公司,他们那边的东西也挺有趣的。” 其余人:“……???”他们是一家约莫百人的小公司,一直在做软件开发,业内口碑一直不错,合作的也都是知名品牌。 是,大家是野心勃勃没错,但是突然来这么一下真的好吗? 副总也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踟蹰着问:“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也没有很突然,我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恰好有合适就买下了。”裴瑾笑了笑,“我很喜欢新科技,打算做来试试,你们也不要有压力,不是一时半刻就要合并的,先互相了解一下好了,莹莹你给他们安排一个什么旅行,就当是今年的员工福利了。” 副总有了不祥的预感:“老板,你不去?” “不去。”裴瑾理所当然地说,“这是你们的工作,不是我的,我已经失去谈生意的兴趣了。” 其余人:“……”那你的兴趣是什么? “花钱。” 会心一击,-99999。 “我走了。” 路上,裴瑾经过一家甜品店,停车走了进去。他正打算去探望马家姐妹,自然不能空着手去。 他选了一款造型非常少女的糖果蛋糕,正准备付账离开,就看到橱窗外有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大概读初中,衣服太小,偏偏长手长脚,手腕和脚脖子都短了一截,洗得都发白了,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橱窗里展示的一款生日蛋糕,它做成了公主裙的样子,上面写着:每一个女孩都是公主。 裴瑾看了片刻,笑了,多拿了两张钞票:“再加一个那个。” 他提着两盒蛋糕出去,路过橱窗时,问那少女:“你过生日?” 她没想到会被人搭话,略微瑟缩一下,局促地点了点头,裴瑾把蛋糕递过去:“生日快乐。” 她瞪大了眼睛,犹豫一下,摇了摇手:“我不能收。” “觉得我是坏人?” “我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平时是这样,但生日的那天,可以收礼物,”裴瑾笑了,“这是规矩,你不知道吗?” 她犹豫着伸出手把盒子抱进了怀里,慢慢的,眼中浮现出欣喜:“真的可以吗?” “当然。” 那少女紧紧抱住了盒子,喜极而泣:“谢谢你。” “不客气,我是红领巾。”裴瑾对她眨了眨眼。 世界上总应该有一些美好的瞬间,在不幸的时候可以得到陌生人的关怀,即便是萍水相逢,那些温暖也足以支撑他们走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何况,施比受有福,赠人玫瑰,则手留余香,何乐而不为呢? 裴瑾愉悦的心情持续到他来到绿芽的宿舍,看着准备出发的四个人,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前两天,马家姐妹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马小敏轻伤,马欣儿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有多处伤口,两个孩子现在住在绿芽的宿舍里,可是她们还是未成年人,绿芽并非政府组织,无法一直照顾她们。 今天,徐贞和董菡会陪伴着两个孩子去一趟z县,她们和当地妇联联系上了,看看那边有没有办法可以妥善安置这两个孩子,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她们重新回到马家庄。 马小敏和马欣儿的心情看起来都不大好,裴瑾走过去把蛋糕给她们:“路上吃。” “叔叔。”马小敏看见他眼睛一亮,“你知道大仙去哪里了吗?” 大仙?鱼丽?裴瑾失笑:“你想她了吗?” “没有她帮我们的话,我们逃不出来的。”马小敏认真地说,“她救过我好多次了,有一次我在死人沟里跑得太远,是她给我指的路。” 裴瑾想一想才说:“她走了。” “走了?”马小敏急了,“她去哪里了?” “黄大仙被你们看见真身,只能到别的地方去了。”裴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过,如果你们听话的话,她会回来看你们的。” 徐贞:“……”裴教授你这样骗祖国的花朵不大好吧? 裴瑾又关照董菡:“路上的花费我都给你报销,别让徐警官破费。” 董菡用极为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噢。”裴瑾这才想起来董菡从没有见过他不说,他还是一直用伪声说话的,当下马上切换声调,“我是裴瑾。” 徐贞笑得肠子打结:“哈哈哈,又一个被裴教授骗了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一路顺风。”裴瑾在董菡无法言喻的脸色中挥了挥手。 第30节 上了高架,董菡终于绷不住,表情微妙:“我老板竟然是一个男人!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女人,流光在业内那么有名,人人都说老板是个要和男人抢天下的女强人……他竟然是个男的?” “男人就不能关心女性地位啦?”徐贞不以为然,“裴教授人好嘛。” 董菡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从没有说过不准男人去关心女性这个群体,或许,能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去体谅女人更加难得。 只不过那么久以来,她一直都以为那是一个年长聪慧强大的女性,乍一看到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变成了自己一直十分尊敬的裴教授,视觉冲击有点大。 “你知道吗,他一直都是用女声和我打电话的!”董菡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徐贞点头:“我知道啊,他也是这样和我们交流的,那天他从我师父的办公室里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次,为了何坤的事,周世文请裴瑾过去了一趟,他们到的时候早,有不少人还没有上班,等谈完的时候基本都到齐了,听得周世文叫他“裴教授”,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 现在想想还觉得可乐。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上当!董菡稍感安慰,可又奇怪:“为什么他要换声音?” “他是声纹专家,可能这样……比较容易让人信服?”徐贞给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猜测。 董菡:“……也许吧,不过应该是惊吓才对吧。” 裴瑾办完了事,却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单独去吃饭,他转道去了超市采购,家里多了一个人,零食的消耗速度简直翻倍。 裴瑾足足买了一推车的零食饮料,提了两大袋子回家。 鱼丽正在努力和数学奋斗,这对她来说完全是新的概念,接受得比较辛苦,咬着笔苦思冥想算着乘除法,学完这个还要学因式分解和几何。 看到裴瑾回来,她很不开心:“你那个时候都不用考数学,还有,横着读好吃力!” 虽然已经记住了繁简字的区别,可是竖着读变成横着读总归不大适应,别说还有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以及标点符号了。 裴瑾没吭声,拍了一本杂志在桌上,财经版,专访天羽集团新任ceo,今天刚出来的,他路过报刊亭的时候看见,顺手给她买了。 鱼丽刚要伸手去拿,裴瑾又把杂志拿了回来,她瞪他:“你戏弄我吗?” “丽娘,如果我说我有别的办法让你和他见面。”裴瑾道,“你还想念书吗?” 鱼丽眨了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裴瑾静静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我先骂为敬,男主真是太恶心了,居然借怜惜之名给未成年小妹妹买蛋糕撩她!这样祸害祖国的花朵,太膈应了,不知道自己长得帅还有钱又温柔会让处于青春懵懂期的小姑娘误会吗? * 还有,关于裴瑾和晏岚的关系是在物化女性这件事,实在不是很能理解,在这种钱色交易中,女方出卖的是肤貌所以才被说成是物化,那么男方的交易品不是钱吗??而且我觉得裴瑾不是把晏岚看作花瓶,而是当做可以抚慰寂寞的人,虽然不是真爱,但也没有怎么贬低她吧?? 以及,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女富豪包养小鲜肉,攻包养受,算物化男性吗??举现实的例子,思葱和小明星,邓文迪和小鲜肉,小四和某冬??有没有逻辑清晰的小伙伴来分析一下这件事?物化女性这个锅挺重的,大家来探讨一下看看? * 为了避免以后你们说我故意黑男配,我先说明一下,前夫这个人……至少没有丽娘回忆里那么好,你们想想啊,强娶民女的土匪头子,丽娘已经是八姨太了……摊手,至于你们说现在没有cp感,啧! * 明天见~ 第16章 夜聊 鱼丽想了想,说道:“还是念吧,真要大字不识一个,迟早露馅。” 裴瑾沉默片刻,又问她:“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学认字?”他看着鱼丽,笑一笑,“为了我吗?” “你想得美!”鱼丽翻翻白眼,“我就想学,不行吗?我就是不服气,不行吗?” 她爹娘还没有死的时候,家里还算宽裕,爹攒了点银钱,想叫弟弟跟着镇上的秀才认几个字,也没想过要科考,只想着认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可镇子路远,弟弟贪睡不愿早起,她便大着胆子说自己替弟弟去,毕竟已经交了束修,然而,一向疼爱她的爹却把她痛骂了一顿。 她不忿,然而无可奈何。 “丽娘,我曾有一妾室,名为清吟,是当年金陵名妓,色艺双全,填词作诗,歌舞曲艺,无有不通,及受追捧。”裴瑾轻轻道,“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只不过是男人的玩物,前门迎新,后门辞旧,没个尽头。” 鱼丽怔住了。 裴瑾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丽娘,我想你开心,如果你觉得不念书快乐,那不念又有何妨,可你若是想读书认字,我更愿意你是像从前那样,为自己而学,而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你不能一直作八姨太。” 他轻轻说,“男人的爱欲都来得很快,你颜色好,他再见你,多半起意,可是,于你无益,你要知道,讨好别人是没有尽头的,人都是会被宠坏的。” 鱼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懂的,我也不是为了他,只是有个目标,学得快一点,毕竟明天还有明天,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想也是,”裴瑾微微笑了起来,“你做自己就好了,你已经很好了。” 这不是故意哄她,裴瑾说这句话,再真心都没有了,鱼丽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 他父亲死时,母亲还很年轻,米铺的账房对她有意,总是多给他们半升米,他也曾想过,母亲是否会考虑改嫁,可她没有,她虽然不识字,也晓得什么是从一而终,好女不吃两家茶,哪有改嫁一说? 他即便年幼,也知道那是“正确”的,可内心深处,又隐隐为母亲感到难过,青年守寡,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如何度过? 后来,他遇到鱼丽,她跑来求他,请他帮忙,他本该告诉她她的想法大逆不道有违礼教,虽说没有拜堂,可已经到了请期,亲事已定,合该为夫殉节,可鬼使神差的,他不仅没有斥责她,还协助她逃跑。 这可以算是淫-奔了,如果被抓,鱼丽的下场不必多说,他也难逃一死,这是重罪,并不像是话本里说的那样能一段佳话。 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尤其是当回到家中,发现表妹投缳殉节,他更是清晰地意识到,她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的事,离经叛道,可又无可指责。 毕竟,她只是想活着而已,难不成真的饿死事小,失节才算事大吗? 第31节 鱼丽也不禁说:“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帮我,我还你以为你会劝我殉节呢?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满口礼义廉耻吗?” “哎,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现在也读了书,别把自己骂进去啊。”裴瑾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哪里不会了,我教你。” 鱼丽把作业本推过去,无意识地咬着笔杆:“这里,从这里到这里,怎么出来的?” “数学是比较难一点。”裴瑾在草稿纸上详细地罗列了一遍,“不要急,慢慢学,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老。”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为男人不顾一切的人吗?”鱼丽嘟囔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还记得我。”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裴瑾笑了笑,“傻,再续前缘有什么好?” 鱼丽瞥他一眼:“如果你再遇到你那个小妾,难道就不想……” “不想。”裴瑾道,“而且是她说的,来生勿复见。” 鱼丽有点意外,肖臣死前,念念不忘与他来生再见,为什么她不?“你对她不好,又或者,她另有所爱?” “谁知道呢。”裴瑾云清风淡,“都过去了。” 鱼丽借机又踩他:“说忘就忘,怪不得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子皆薄情。”这次她学乖了,不说读书人。 “丽娘,我对你不好吗?非要说我负情薄幸。”裴瑾才不怕她,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桶冰激凌,特地在她面前晃一晃,“那算了,我自己去吃吧,这个可比以前的冰酪好吃多了,真可惜。” 鱼丽:“……” 裴瑾提醒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要反口。” 鱼丽:“……”好生气!真的好生气!她听说书的时候还不信诸葛亮能舌战群儒,但看看裴瑾这样,怎么这些书生真的就那么能讲!舌头上好开出花来了! 看到她生气又词穷的样子,裴瑾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后仰:“好罢好罢,我呢,我负情薄幸又出尔反尔,我改主意了,我们一块儿吃吧。” “哼。”鱼丽扭头不买账。 “别气了,逗你玩呢,学得那么辛苦,该休息一下了,我知道有一部很好看的电视剧,我们一块儿看好不好?”裴瑾站在休息室门口和她招招手。 鱼丽终于迈出了脚。 休息室里铺满了柔软的地毯,赤脚踩上去,会微微下凹一片,暖和又舒适,还丢着许多抱枕,鱼丽最喜欢一个胡萝卜的靠枕,一进去就抱在怀里。 裴瑾把新买的零食拿进来,开了冰激凌桶,分了她一个勺子,然后调出了一部非常经典的港片,《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男主角在民国时被僵尸王所咬,从此长生不死,他自己看的时候就觉得有趣,这一回和鱼丽看,一定很有意思。 过了六个小时。 裴瑾:“十二点该睡觉了。” 鱼丽:“下一集下一集!” 再过两个小时。 裴瑾:“半夜两点了。” 鱼丽:“再看一集!” 一个小时后。 裴瑾:“三……算了。”他从柜子里拿了两条毛毯过来,一条丢给她,一条自己盖着,“下一集是吧。” 鱼丽用力点头:“真的很好看啊,况天佑最后是和珍珍在一起还是和马小玲在一起?我觉得他是喜欢马小玲的,但珍珍才算是他女朋友?” 裴瑾躺下来,枕在一个抱枕上,把毛毯盖住头,当做听不见,几十年没有接触过娱乐生活的小姑娘伤不起,他是吃不消了。 长生归长生,睡觉还是要睡的啊! 鱼丽问了两遍没有回音,扭头一看,裴瑾居然闭上了眼睛,她坏心大起,凑过去朝他吹了口气:“书生,不要睡了,天亮了。” 裴瑾把毯子扯下来看着她:“我困了,三点多了,我陪你看了十几个小时的电视了。” 鱼丽双手托着腮,挤兑他:“我以为你是‘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应该是那‘蒸不烂煮不熟……’” 裴瑾抄起脑后的抱枕拍在了她身上,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他的长发从背上落下来,发尾扫过她的脸,他看着她,慢慢道:“看来,八姨太当年没少听戏啊,我小看你了。” “我就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鱼丽还不至于这样被人制服就露了怯,她不慌不忙,“难不成被我说中了?” 裴瑾微笑:“你要试试的话,我没意见,把你那个前夫忘了吧。” “呵呵。”鱼丽一点都不惧怕他,君子可以欺以其方,要调戏她,先把隔在中间的抱枕拿掉再说啊。 裴瑾看骗不了她,很干脆地坐了回去:“一天到晚开我玩笑,你当心我真生气了。” 鱼丽道:“谁开你玩笑了,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她也拽过一个抱枕垫在脑后,和他并肩躺着,“一直都是我在说,你都没有和我说过你的事。” 裴瑾懒洋洋地说:“有什么好说的,从门户到书寓,就这么过呗。” “没有再娶吗?” “不娶,停留得太久就会被发现,要是假死,她怎么办,和离活不下去,守寡太难过,难不成殉节?”裴瑾摇了摇头,“烟花妙部,总归也是有点好处的,只不过可怜了她们。” 鱼丽欲言又止。 裴瑾见了,奇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有过孩子吗?”鱼丽问他。 裴瑾一怔,摇了摇头。 第32节 鱼丽迟疑道:“我听说那些地方是会灌药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那也不尽然,当年在上海滩的书寓里,我也遇到过一个清白的姑娘,五六年是有的,没有过身孕。”裴瑾看着她,“你也没有?” 鱼丽点了点头:“一直怀不上,肖臣给我请过很多大夫,也有西洋医生,可就是不行。” 说起肖臣,裴瑾也想问什么,又住了口。 这回轮到鱼丽说了:“你对着我,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他对你好吗?”裴瑾含蓄地问,“我这两天看了些他的资料,虽然记载不多,可也提到他脾气暴虐,动辄打骂。” 鱼丽明白了,她笑了起来:“他不敢打我,其他也还好,毕竟恢复得快。” 裴瑾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其他?” 鱼丽清了清嗓子,不回答,裴瑾会过意了,又觉得不能理解:“恢复?”他排除了几个小概率的可能,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受伤?” 鱼丽恼羞成怒:“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裴瑾怔住了,心中弥漫上苦涩之味,半晌,他轻轻叹息:“可怜的丽娘。” 鱼丽定定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她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讲个故事,查贞洁烈女的时候查到的,说有一个母亲青春守寡,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长大,等到他成家,结婚前,母亲给儿子一枚铜钱,铜钱上的花纹都被磨得模糊了,儿子不解其意,母亲就说,你爹死的时候我还很年轻,夜里睡不着觉,就把铜钱洒在地上,摸黑一枚枚捡起来,就这样克制自己,一直到把孩子拉扯那么大……不知道是出自哪里,有博学的宝宝知道的话请留言,我总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虐。 * 注解一下后面的互怼内容,“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玩的是梁园月……”这个是出自关汉卿的不伏老,他的自比,我非常喜欢,更有名的是其中这一句“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 呃,什么意思呢?其实就是老嫖-客……扶额,所以鱼丽的意思是,你浪迹秦楼眠花卧柳应该很行的呀,怎么说困要睡觉呢?你是不是不行?然后裴瑾的反应你们就能理解了……靠意会,意会~~ * 说实话,这次男女主角的人设是有点迷,一个鳏夫,一个寡妇,还都不孕不育,我觉得我已经放飞自己了……明天见~ 第17章 来信 那天的夜谈之后,鱼丽若无其事,裴瑾也不敢和她再提这样敏感的话题,毕竟男女有别,那天要不是夜深人静,他也不会脱口问出来。 可对于这样的问题,他也没有办法解答,从董菡那里拿了一叠基础的生理卫生课本给她,也不敢当面给,悄悄塞在课本里。 鱼丽发现了,裴瑾看到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完,又把书塞了回去。 自此,他便不再提起这件事。 过了几日,他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封信,看地址是从z县寄过来的,上面的收件人端端正正写着“请裴先生转交黄大仙收”。 裴瑾被这个称呼逗乐了,拿着信和牛奶进屋:“女状元,有你的信。”他不再提起八姨太这个绰号,生怕她想起不堪往事,看她最近学习用功,便叫她女状元,也算侧面激励她好好用功。 他走到鱼丽房间门外又喊了一声,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推门进去,发现被褥整洁如昨夜。 他拐弯到休息室去,果然看到地毯上蜷缩着一团东西,他把窗帘全拉开,让阳光充分得照进来。 地毯上的东西动了动。 裴瑾把信放在她面前:“马家姐妹给你寄过来的信,你不想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鱼丽从毛毯下面探出头来,睡眼朦胧:“什么?” “你这是又看到几点?”裴瑾叹了口气,要不是知道不死,也不会容许她这样,“总这样可不好。” “要是看电视能看死,我死也瞑目了。”鱼丽接过信,又倒回垫子上,“我再睡一下。” 裴瑾:“……”在她有自控能力之前,坚决不让她上网。 鱼丽的回笼觉睡到中午,下楼的时候看到桌上有两道菜和一碗粥,裴瑾留了字条,让她自己热了吃,他有约出去了。 “有约有约,我什么时候才能有约呢?”鱼丽也不热饭菜,就冷着吃了,心里不由又想起肖臣来。 她隐约能猜到那天裴瑾为什么说她可怜,一想起这件事,她就觉得难堪,可又很难相信,她并非不晓人事的小姑娘,可若要说快乐……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快乐。 男欢女爱,男欢女爱,落到女人头上,不是一个“爱”字吗?哪来的欢呢? 肖臣知道她的伤口会很快愈合,所以下手总是没个轻重,有时候真的疼得不行了,她就推一推他:“你轻一点,我很痛。” “这样你才能记住我。”他把她捏到青紫,还要逼她说,“你说,说你是我的。” 有时候她也不能理解肖臣为什么非要如此不可,或许是因为太深爱了,怕她离开,他对其他姨太太又不见这样的占有欲。 为着这一点,鱼丽愿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每每这个时候,肖臣才算是满意了。 虽然时而有痛苦,可是因为伤口愈合得快,她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可是,裴瑾为什么要那么说呢?她这样,很可怜吗?怎么样才算是不不可怜? 又或者,裴瑾是男人,他并不了解女人的感受,他胡说八道。 “不想了。”她甩了甩头,又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把午饭吃了,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拆信件。 信是马小敏写的,说自己和马欣儿已经被当地妇联接手,现在安排在福利院里,还在和家里交涉,父亲已经答应不会把自己嫁出去,她不日就将回家,而马欣儿也很好,已经联系到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会来把她走,可能以后就不方便通信了,所以特地写信感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 整封信用词简单,还有一些拼音和错别字,幸亏鱼丽现在的水平也半斤八两,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让她好笑的是,最后还有这么一句话,“虽然看到了大仙的原型,但是我和欣儿都不会告诉别人的,徐警官和董老师那里都没有说,大仙有空要回来看我们。” 莫名让她觉得温暖又好笑。 她拿着信纸,喃喃道:“幸好你没像我一样倒霉,真的嫁过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袖手旁观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这次出面救了她们? 第33节 不过是因为马小敏的经历让她想到了自己。 当初那对兄弟把她买下来,为的不过是传宗接代,可她不管怎么样都怀不上孩子,渐渐的,他们对她越来越不好,动辄掌掴打骂。 她一开始还反抗,后来学聪明了,凭借这张还说得过去的脸,挑拨他们兄弟不和。 男人好色,谁能例外?她对每一个人都说只喜他一个,不愿与他兄弟好,一次两次不信,久而久之,自然就信了。 将他们活埋的时候,她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等埋了他们,她蹲在那个土堆上哭了一宿。 “当时若爱韩公子……”她想了想,复又笑了,自言自语道,“也不会有结果。” 她不再去想这件事,路是她自己选的,是她决定不殉节要苟且偷生的,虽然一活就活了那么多年,可到底是如愿了。 *** 裴瑾并不知道鱼丽曾动过这“当时若爱”的念头,若是知道,也不过是徒生感伤。 她是当时若爱,他却是曾经动念。 自海上归来后,鱼丽说要回去看一眼,想知道家人是否受自己带累,女子贞洁,关乎宗族脸面,她虽然为了活命逃走,可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怕弟弟受了自己连累,甚至说道:“要是真不行,现在就算是要浸我猪笼也不怕,我偷偷跑了就是。” 他便说要和她同去。 鱼丽拒绝了:“我俩又不是私奔,哪有你跟我回去的道理,要是被抓住了,你还是朝廷命官,就算不给你定罪,你也要丢了这乌纱帽,还是算啦。” 他明白她说的有理,可仍不放心,又说:“不如你先跟我回去,我再替你打听家里的事。” “没名没分,跟你回去算什么?”她问。 裴瑾无言以对,他纵然对她有意,可家中已有妻室,与表妹青梅竹马,相敬如宾,怎好把人带回家里去。 何况,他是知道鱼丽有些心气的,若非如此,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既然喜爱她,又怎么忍心她伏低做小,白白耽误? 六百年前,只能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别的可能。 一转眼,两个王朝都覆灭了。 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他们遇见了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当然再也回不到从前。 *** 裴瑾到晏岚公寓时,她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的菜,一身普通的家居服,还围着围裙,头发蓬松地绾成了髻,可天生丽质,怎么看都是美的。 “不是在拍戏?怎么请我来吃饭。”裴瑾原本都买好菜准备做饭了,接到晏岚的电话说要请他吃饭,他便给鱼丽准备了午饭后就来赴约。 晏岚解开围裙,笑盈盈道:“我今天的戏在晚上,正巧有空,就想和你吃顿饭。” 裴瑾像是有些意外:“就这样?” “是啊,不然呢?” 真有那么简单吗?当然不。今天这顿饭的源头,要追溯到她的经纪人张立身上,这个人不算坏,但心中很有点计较。 那天晏岚把车一开过去,张立原本气急败坏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等过了些日子,裴瑾将现在所住的公寓过户给晏岚,更是刮目相看。 “晏岚,你走运了,那么多年,这是我看到的头一个就把车房给了你的人,人家要包养,搬归搬,分道扬镳了那也不归你,他倒好,像是不怕你跑。” “他怕我跑什么?”晏岚还记得当初自己的语气颇为微妙,“没了我,还有别人,张立,他同别的男人不一样,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他?” 张立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她有些骨气,要不然凭借她的姿色,早就出头了:“难不成是对你真心的?” “当然不,跟着他我像是一个人,跟着别人,我像是一条狗。”她淡淡道,“老张,我相信我这次没有看错人。” 张立对此不予置评,但看在那价值千万的车和房上,他对裴瑾已然改观,这样大方的人,要不是二愣子,就是真有家底,要是这样,晏岚这回的运气还真不赖。 可是晏岚一进组拍戏,就再也没有和人家接触过,张立冷眼旁观了半天,问她:“你是不是失宠了?” 晏岚蹙眉:“什么?” “这好几天了吧,从没给你打过电话。”张立问她,“是对你太放心,还是对你压根不上心?你快要生日了吧,有没有点表示?” 晏岚心里一个咯噔。 张立语重心长道:“晏岚,男人的劣根性不用我说你也懂,姿态放低一点,哪个男人不喜欢曲意奉承?” 他说得对。 然而,这些心思,怎么能在裴瑾面前说出来呢? 可裴瑾呢,他说:“噢,我还以为是你生日,所以眼巴巴买了礼物过来,敢情,我记错了?” 他将礼物从口袋里取出来,推到她面前。 晏岚的眉梢眼角顿时弥漫上喜意,脸颊绯绯,慢慢伸手把礼物拿了过来,打开一看,那是一串钻石耳环,切割好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泽,熠熠生辉,如此夺目。 “戴上看看。”裴瑾微笑着说。 晏岚咬了咬嘴唇,欢欢喜喜戴了起来,裴瑾夸她:“钻石虽好,不及你璀璨。” “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晏岚微微歪着头,有些好奇的样子,角度正好,钻石亮晶晶的。 裴瑾但笑不语。 科技是多好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软件,足以记住周围所有人的重要日子,节日,纪念日,生日等等,到了时间,自然会提醒,何况还有崔莹莹,早就来问过他是否需要准备礼物。 晏岚怎么说都陪伴了他不少时日,这些心意,应该的。 第34节 看到她这样快乐,真是值得。 毕竟,快乐是很难得的。 人是贪得无厌的,牙牙学语时,一块糖果便足以开心许久,后来渐渐年长,又想要裙子,游戏机,巧克力……越是长大,想要的也就越多,等到最后,金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已经无法带来任何愉悦了。 然后人就会开始追求一些更复杂的东西,权势,名利,感情……最后呢? 裴瑾想了想,笑了,是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你们的脑洞太大了,吓我一跳= =不是s-m,就是比较粗暴一点,肖臣的性格前面就有所铺垫了,一方面是不会照顾女性的感受,另一方面刻意如此,这个结要等以后才能解开了,你们懂的~ 那个什么,关于那个膜……咳咳,是这样的,膜本来就是有洞的(绝大部分,完全封闭的要去动手术),不然例假怎么办,以及,啪啪的时候流血或者太痛,痛的是阴x,如果做得好的话,可以不痛的,这是一个误区(为什么我要科普这个???),而且膜在成长过程中会因为各种情况发生破裂,你们没有必要为丽娘这个考虑太多……感觉作说讲这个怪怪的,大家可以自己去搜一些卫生科普的小知识来看啊,很多和你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言归正传,当时若爱韩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这句诗本来就没有一个准确的理解,放在这里,丽娘也没有说出后半句,所以大家靠联系上下文意会吧,我解释不清楚qaq 感觉今天的剧情一出,裴瑾又会被骂……我……无处下嘴,大家请~ 明天见~ 第18章 细腰 裴瑾陪晏岚吃了顿午饭,她自己吃得不多,但节食也不算太过分,他问起她拍戏的事来:“辛苦吗?” “辛苦当然是辛苦的。”晏岚嘴角带着笑意,“但我很快乐。” 裴瑾颔首:“那就好,有困难吗?” “没有,如果有,我会告诉你的。”晏岚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知道有你会帮我,我心里很踏实,裴瑾,有你在,我真的很安心。” 裴瑾笑了起来:“是吗?那真好。” 晏岚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当初选择裴瑾,的确有点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意味,可是到了今天,她反而感激起自己的决定来。 她收获的,比原想的多得多,多到……令她动摇。 裴瑾也不出声,这样的温馨时刻令他眷恋,可是,这只是幻觉,大梦总会醒,思及此处,又蓦地悲哀起来。 这样怅惘的安宁也不过持续了十几分钟,裴瑾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晏岚看着他的表情,试探着问:“有人找?” “不是,是一份计划书。” 晏岚放了心,她站起来去厨房给他泡了杯茶,裴瑾道了谢,坐在阳光房里慢慢看这份董菡加班加点赶出来的计划书。 是的,他想在创办一个公益基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权益受到侵害的女孩子,没有书念的,被卖去当童养媳的,被打的,被猥亵的……如果不愿意去看,那么这是一个经济增长,科技发展的现代社会。 可如果真的愿意去仔细看一看这个世界,那么,角落里滋生的黑暗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他活了六百多年,品尝过富贵权势,浪迹过烟花巷陌,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曾寄情山水远离红尘。 他有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多的财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提起他的兴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帮帮她们呢? 鱼丽的事,他已经无能为力,可未来,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至少要让她看到,这个世界已经发生改变,那样,说不定也可以给予她些许慰藉吧。 裴瑾对着手机大致翻了一会儿,问晏岚:“有没有打印机?” “书房有。”晏岚自己要打印剧本,书房里的工具是很齐全的。 裴瑾连上手机,把计划书一页页打印出来,晏岚本无心窥探他的工作,可无意间一瞥,愣住了:“这是……?” 她以为裴瑾忙碌的是流光公司的事,如何增长业务,如何挣钱,亦或是去哪个产业投资,利润如何云云,可真没想到他居然在亲力亲为忙这些事。 “还是一个不是很成熟的计划。”比起助学来说,救助更难更复杂,要把一个想法付诸实践,纵然是他,也没有一蹴而就的本事。 晏岚帮他把一页页计划书叠齐,用订书机装订好给他。 裴瑾就拿了支水笔,一边看一边批阅,有些内容被他否决,有些他写了自己的见解,等他把计划书全都看完,发现晏岚一直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你不用陪着我,去做你的事吧。”他说。 晏岚抱着膝盖坐在摇椅上,鬈发蓬松,脂粉不施,她咬着红唇:“我想多陪陪你。” 裴瑾听了这话,不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滴粉搓酥,是这等青春年华:“晏岚,谢谢你。” “谁要你谢我,我陪你,我自己也是高兴的。”晏岚轻轻道,“就怕你不要我陪。” “怎会。”裴瑾笑了起来,“可是嫌我冷落了你?” 晏岚说道:“你从来不过问我的事,就对我这样放心吗?要是我拿了你的钱,却和别人好上了,怎么办?” “要是你琵琶别抱,那这些就算我送你的嫁妆。”裴瑾靠在椅背上,伸长了腿,温暖的阳光洒了他一身,衣袂上都镶了金边,“有什么难办的?” 晏岚不知是该觉得高兴还是觉得心酸,这样豁达,分明是不在意她的去留。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裴瑾另起了一个话头,问她:“你见过封逸没有?” “封逸?”晏岚收敛思绪,回想了一番,道,“我没有见过,只听说过这个人。” “名声如何?” 晏岚回答说:“私生活似乎不大好,我隐隐听过他和孔倩倩有些瓜葛,但做生意的事,我是不懂的。” 孔倩倩是国内有名的小花旦,一直有传闻她背后有个神秘金主,晏岚身在圈内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就是封家二少封逸。 封家是做房地产起家,家资丰厚,又有海外背景,二少年轻有为,是顶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孔倩倩?” 第35节 晏岚把照片给他看,那是一个蜂腰长腿,极其性感的艳女,尤其是这张写真上她只穿着比基尼,更是将好身材一览无遗,裴瑾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久久移不开视线。 晏岚便有些吃味:“可是比我好看?” “美人好比春花秋月,各有所长,哪有高下之分?”裴瑾笑了笑,心里却替鱼丽叹了口气。 时代在变,审美也在变,从前男人看女人,看脸、看手、看腰、看脚,然而现在男人看女人,不是不看脸,可也看胸、看腰、看腿、看臀,完全不一样了。 论起五官标致,孔倩倩不如鱼丽,可她蜂腰长腿,丰-乳-肥-臀,极其性感,一见便知是上等尤物,男人好色不假,但初见才最爱颜色,而后近了身,入了罗帷,这又不是最要紧的了,烛光一照,纵然只有三分颜色也变作了七分。 要紧的是风情。 “麻烦了。”裴瑾喃喃。 晏岚不解其意:“什么?” 裴瑾没有答话,他的视线落到那份计划书上,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 裴瑾从晏岚那里听得孔倩倩的事后并没有声张,而是先叫人彻彻底底把封逸查了个底朝天,觉得自己很像恶岳父刁难穷女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那么做了,调查结果是确有其事,孔倩倩现在就住在封逸名下的一栋别墅里。 他向鱼丽说明了这件事。 她的关注点有点跑偏:“现在你们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吗?她哪里好看了?你那个女朋友的呢,给我看看。”看了晏岚的照片,她更不解了,“你也喜欢这样的?” “审美在变化,我接受得挺好的。”对于裴瑾而言,从前看的都是标准的古典仕女,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现在换换口味也实属正常。 鱼丽放下笔,紧紧盯着他:“那我现在……算是难看了吗?” 裴瑾答得很快:“当然不。” 鱼丽颜色极好,是诗文中所说的“螓首蛾眉,梨颊微涡”,但是她毕竟是贫家女,换言之,家里穷,营养跟不上,论起发育程度,和小家碧玉都比不上,别说营养均衡的现代人了,没得比。 裴瑾礼貌性地扫了一眼她的胸口……唔,可能是因为春衫还不够薄吧,反正、大概、可能、也许……要靠手感了。 “往好处想,以前你算大龄女青年,现在算是青春少女,也是赚了。” 鱼丽十七岁成亲,那时已经算是很晚了,要不是因为她弟弟着实年幼,她也不会蹉跎到那个年岁,可放到现在,还未成年呢。 然而,这也没能让她高兴起来:“六百多岁了,长得年轻有什么用,我老了。” “没关系,我比你年长。”裴瑾见哄不过来,只能使出杀手锏,“封家三小姐下周生日,你要是做好准备了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吧。” 鱼丽顿时把刚才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那么快?” “你放宽心,我给你安排的身份是十八岁,正好成年可以恋爱,可距离合法结婚还有两年。”裴瑾道,“你再想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鱼丽咬了咬嘴唇,提笔写了几道题,又放下,清了清嗓子:“谢谢。” “你要谢我的地方还多着呢。”裴瑾转了转笔,笑盈盈道,“你想穿什么去?” 鱼丽闷闷道:“我不知道。” “过来。”裴瑾对她招手。 鱼丽放下笔走到沙发上坐下:“干嘛?” “站起来,我给你量一下。”裴瑾也跟着站起来,板着她的肩膀,叫她背过身去,然后将她满肩的秀发往前拨过去,伸手虚虚量她肩宽,削肩曾是从前对美女的标准之一,只要站在那里,便觉得楚楚可怜,可到今天却被视为缺陷。 裴瑾心里约莫有了数,又看腰,上衣宽大,他拿不准,便说:“我碰你一下。” 鱼丽还不解,“噢”了一声。 裴瑾揽住了她的腰,一手就能将她腰肢握住,鱼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他很快就松开了,若无其事地调笑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鱼丽也竭力忽视刚才的不适:“……现在开始流行杨妃那样的了吗?” “那倒没有。”裴瑾将刚刚揽过她的手臂背到身后去,笑盈盈道,“现在的姑娘也爱瘦。” 鱼丽松了口气:“那还好,我是胖不起来了。”他们不管怎么糟蹋这具身体,总会很快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裴瑾点评她:“肩若削成,腰如束素,瘦不露骨,形夸骨佳,丽娘,你是很好看的。” 鱼丽口角含笑,眉眼弯弯:“真的?” “真的。” 遥想六百多年前,他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丽人,要不是她荆钗布裙,周围又显然是草棚茅屋,还以为是漂到了蓬莱。 她偷偷把他藏在家里,不叫别人发现,给他煎药喂水,救他一条命。 她问他是哪里人,从何处来,为什么会落到海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他便答说,自己是姑苏人士,三保太监奉圣人之命通使西洋,他亦在船队之中,可不幸发生冲突,他所在的船被击沉,他为她所救,侥幸不死,家中寡母已仙逝,尚有妻室,未有子嗣。 她听完,什么也没有说,那时,他以为她不过是疑心自己的来历,故细细盘问,现在想想,应该是知道自己年纪已长,再不嫁人就说不过去了,然而这般美貌,又不甘心嫁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一心想找一个识文断字怜香惜玉的,可要真是有了功名的人,怎么看得上她这样一个渔家贫女? 又不肯给人做小,一拖再拖,避无可避,便想自己找一门亲事。 六百多年前,他已有妻室,她订了亲又守寡;六百多年后,他结了新欢,她亦是心有所属。 情深缘浅,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话说,明天见~ 第36节 第19章 戏法 鱼丽虽然已经不提要回深山老林里的事,可依旧十分抗拒出门,裴瑾出于义气,只好自己出面去给她挑选衣服。 然而,各大品牌虽然有高定,可露腿露肩膀这样的款式恐怕鱼丽别扭,而且也不衬她那样的身材,思来想去,裴瑾便找了一位老裁缝来给她做旗袍。 鱼丽选了香云纱,她从前穿惯了这种料子,老裁缝见了,委婉地说:“料子好是好的。” 她听得懂这未尽之意,转头看裴瑾,他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用笔记本看报告,撞上鱼丽的目光便笑:“问我?” 她点头。 裴瑾便道:“香云纱不是不好,但要我说的话,用乔其纱做一身,里面再着一件衬裙。” 老裁缝踟蹰片刻,笑着说:“倒是挺别致的,当年上海滩流行过这样的穿法,有个出了名的女先生穿得最登样。” 鱼丽便点头同意了。 老裁缝一走,她就叫裴瑾:“书生,什么时候我回去一趟,把钱给你吧。” “你和我谈钱?丽娘,你这样我真要生气了。”裴瑾佯怒,“我的命是你可以用钱摆平的吗?” 鱼丽转着笔,托腮道:“我救你一命,你还我一命,我们早就扯平了,我住你的吃你的,怎么好不付钱?” 裴瑾也好奇:“你有钱吗?” “有,肖臣的家产都留给我了,我以前也攒下来一点。”鱼丽说,“不过很多都不值钱了吧,人老珠黄,其他东西也差不多。” “噢,不要。”裴瑾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脑上,“你自己留着作纪念吧,钱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鱼丽叹了口气。 裴瑾抬起头来,看了她好一会儿,说道:“那你考个状元回来吧,毕竟你现在算是我表妹,光耀门楣也好。” 鱼丽没有信心:“这个啊……” “做不到就算了,我是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这些。”裴瑾悠悠道,“钱算什么,一股铜臭味,一门两进士才是荣耀。” “人家寒窗苦读十八年,”鱼丽抿了抿唇,“你也太为难我了。” 裴瑾答得很是轻快:“不要紧,什么时候考上都行,十八年后我给你换个身份考,这总公平了吧?” 鱼丽眼看没了借口,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裴瑾道:“一般报恩怎么报?有意的,以身相许,无意的,来世结草衔环犬马之劳,你又没有来世,怎么,想嫁我,那倒是没有问题的,你给我做十八姨太吧。” “滚!” “所以,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裴瑾瞥她一眼,“晚上电视少看两集。” 鱼丽在草稿纸上划拉两下,抱怨道:“天天算题,算得头都痛了。” “唔,好吧,那今天不算题了。”裴瑾想了想,有了主意,“我给你弄点好玩的吧。” 鱼丽怏怏不乐:“怎么,给我一张世界地图,要我知道地球是圆的?”关于世界观的冲击,她在民国时期已经有过一次了。 什么,地球是圆的?什么,还有不靠人力畜力可以自己动的车?什么,可以不点烛火用电灯,还可以隔了好远通话? 她当初可没少闹笑话,好在整个社会都在被冲击,思想受到震荡,五十步没必要笑百步。 “变个戏法给你看。”裴瑾合上笔记本,“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你先把今天的数学题做了。” 鱼丽将信将疑:“什么戏法?别拿油里捞铜钱这种把戏骗我,我也不是没有走过江湖。” “是是是,绝对不敢。”裴瑾对她神秘地眨了眨眼。 下午,裴瑾把她叫到室外一个通风的高处,地上放着一些白色的粉末,鱼丽探头看了一眼,大为失望:“就这个?” “就这个。”裴瑾点燃了它,然后拉着她后退。 鱼丽好奇地看着,只见火焰燃烧处,有无数条黄色的蛇从无穷无尽地爬出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裴瑾身后躲了躲,声音发颤:“这是什么东西?” 那些蛇四面八方都有,她像是掉进了蛇窟里,有一条蛇还蔓延到了她的脚边。 “好玩吗?”裴瑾笑盈盈道,“这个戏法叫法老之蛇,就好像能从地底召唤出万蛇来一样,是不是很贴切?” 鱼丽踢了一脚:“假的?” “当然是假的,不过这个烟有毒,我们走远一点。”裴瑾拉着她站远了些,让她能完完整整看完这个膨胀反应。 末了,问她:“想学吗?” 鱼丽点了点头。 裴瑾微笑:“那我们开始学化学和物理吧。” 鱼丽:“……”不祥的预感。 “如果你学得好的话,我就送你一个礼物。”裴瑾说,“你见过黄金雨吗?” “可以像黄金一样落下来的雨?”鱼丽问。 他点点头:“学得好的话就送给你。” “当真?” “君子一诺,岂有食言之理。” 于是,鱼丽的功课里又添了两门,可因为不像数学那么无趣,完全是崭新的一个世界,她倒也学得起劲。 第37节 正好看完了三部僵尸剧,裴瑾就每天拉着她看纪录片,从地球的起源说起。 鱼丽一开始还看得兴致盎然,可看到那么多雄踞一时的生物那么快完全灭绝,难免触景生情,感伤自身:“裴瑾。” “嗯?” “我们要活多久?”她问,“我以为,我们是吃了仙药,所以长生不老,我落草为寇,想要去找海上仙山,可从来没有找到过。” “我也是。” 不老不死,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秦始皇叫徐福去寻访海上仙山,他不止一次出海,想要寻找答案,可从没有找到过。 后来,他留洋海外,这才知道,原来根本没有仙山,大洋的彼岸是另一块大陆,生活着的并非饮风餐露的仙人。 “那我们吃的究竟是什么?”鱼丽迷惘极了,“如果世界上没有神仙,那么就没有天地同寿,是不是有一天,我们也会死?” 裴瑾道:“丽娘,我不知道。”顿了顿,又说,“但不管怎么样,我和你一起。” 鱼丽托着腮,长长叹了口气:“幸好还有你和我一起那么倒霉,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自私?但我还是很庆幸当初坚持和你分着吃了。” “嗯,是很自私。”裴瑾笑了,“不过,我也是。” 自从与她重逢后,他觉得生命又多了很多趣味,他们身边的人都会离开,晏岚于他,肖臣于她,都是转瞬便会凋零的樱花。 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们容易消逝,所以免不了驻足欣赏,可内心深处,很清楚地知道,唯有彼此,才是这路上唯一的旅伴。 *** 到了赴宴那一日,裴瑾从房间里换了衣服出来,发现鱼丽竟然还在专心致志与化学元素搏斗,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确定她应该是把时间给忘了。 “丽娘,”裴瑾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今天封家的宴会,你是不是不去了?那我先走了哦。” 鱼丽从氢氦锂铍硼的海洋里挣脱出来,一听这话,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懊恼极了:“哎呀!今天?我忘了!” “还不快去换衣服?”裴瑾看了看表,“我给你半个小时,把衣服换好头发梳一梳,不要叫人家看低了你。” “哎。”她脆脆应了声,跑上楼去换衣打扮。 裴瑾想了想,折回房间里取了一个盒子出来,走到她房门外敲了敲:“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她连忙出来应门,“快,帮我把这个发箍拨一下,卡住我头发了。” 裴瑾半环着她,指尖伸进她茂密的发丝里,将她卡住的发丝勾出来:“好了。”他看着收拾停当的鱼丽,恍惚间觉得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这么标致的人,难怪要抢回去做姨太太,他轻笑起来,对她伸手:“八姨太,把手给我。” 鱼丽把手放在他手心里,他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往她雪白的手腕上套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又走到她身后,为她戴上了一串翡翠项链,调侃道:“当年莫名其妙买下来,压箱底好多年,缘分在这里。” 鱼丽伸手托着那翡翠珠子,一颗颗透亮圆润,绿如青葱。 裴瑾微笑道:“从前不值钱,现在倒流行起来,这样也够了。”可见她这般样貌,又不放心,叮嘱说,“手机也教你用了,剧本也和你对过了,只有一点。” “什么?”她歪头看着他。 “不要叫他欺辱了你。”裴瑾蹙眉,语气慎重,“你明白我的意思。” 鱼丽抿着唇笑了起来:“我明白,我答应你,裴瑾,我一直不甘心做了他的妾,这一次,除非明媒正娶,否则,我绝不嫁人。” 裴瑾略略放心。 封三小姐的生日宴排场极大,老远就看到豪车排队,这是鱼丽第一次出门,裴瑾怕她紧张,特地问:“要不要吃话梅?” “口红会花的。”青春貌美的少女,不必化妆,只要搽一搽口红就足够。 过了会儿,裴瑾又忍不住说:“有饮料,要不要拿吸管喝一点?” “不。”她遥望着车窗外,“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希望他记得,也希望他不记得了,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人之常情,近乡情怯都是这样的。”裴瑾温柔地说。 等到停了车,裴瑾给她开门,她又踟躇:“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有我呢。”他握住她的手腕,“你怕什么?怕他不认得你丢脸?除了我,谁知道你是冲他来的,不认得就不认得吧。” 鱼丽被他拽着,慢吞吞下了车。 裴瑾把胳膊递给她:“挽着,别怕。” 鱼丽犹豫了一下才用手攀住了他的胳膊,虽说曾一起亡命天涯,同生共死,可偏偏没有怎么亲近过,可裴瑾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她挽着他,心里竟然立刻平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裴瑾为了丽娘念书的事真是煞费苦心了……丽娘现在还惦记着前夫,这是难免的,毕竟从前一生荣辱系于男人,没有办法一下子就转变想法,而且丽娘真的是很缺爱qaq,日常心疼她。 第20章 封逸(入v第一更) 封家灯火辉煌, 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他们到的晚了,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裴瑾知道鱼丽离群索居很久,怕她对人群感到不适, 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高跟鞋习不习惯,那么久不穿鞋子走路了, 当心摔。” “还好。”鱼丽把大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鞋子很合脚,只是稍微有些不稳而已。 进了门,首先看到的就是迎客的封逸,他正在那里与旁人寒暄,视线落到裴瑾一顿, 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今天的宴会虽说是为了他妹妹的生日而办,可实际上邀请的宾客都是与封家大有关系的, 在邀请宾客中, 唯有一个人是他不认识的, 那就是裴瑾。 邀请裴瑾,自然不会是因为流光,这样一个小公司还不在这些大鳄眼里,而是因为天羽要拿的一块地遇到了转机。 他们看到郊外的一块地皮很久了,尤其是风景最好的那一片区域,他们想开发成顶级住宅,可那是私人所有, 也不建屋,就空在那里仍由浪费,他们联系了很多次都没找到人,最近才有知情者指了一条明路,告诉他们那块地是流光裴瑾所有。 第38节 在此之前,谁知道流光这种小作坊?可一调查,谁也不信他只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基本确定裴瑾开流光只是玩票性质,肯定来头不小,于是试探着发出了邀请函。 “你好。”封逸主动迎了上来,裴瑾将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区区薄礼,谨贺封小姐芳辰。” 封逸看到礼盒上写的一个“裴”字,笑意愈浓:“原来是裴先生,幸会,多谢你来参加小妹的生日宴。”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瑾,人比想象中还要年轻,风度翩翩,卓雅不凡,虽然留着长发,但看起来毫不女气,气质特别,见之难忘。 裴瑾也打量着封逸,他长相英俊,眉宇间有不羁之意,他也笑了笑:“幸会,封先生,”他介绍鱼丽,“这是舍妹。” “裴小姐好。”封逸把视线转到鱼丽身上,一时竟然愣住了,穿着乔其纱旗袍的少女袅袅婷婷,月貌花庞,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他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鱼丽面对着他反而不紧张了,不冷不热打了个招呼就不出声了。 裴瑾见状,笑了笑,把人拉了进去,等到了角落里,拿了杯橙汁给她,问道:“如何?” “唔,说不上来。”她拢了拢鬓发,“还好吧。” 裴瑾能看出她眼底的些许喜意,微微笑道:“那恭喜八姨太了,我给你指一条明路,看到那边的小门没有,你从那里出去就是后花园,比这里清净,用不了多久,他会去找你的。” “你就那么确定?” “因为如果是我,我就会去,晚一步,就怕被人抢了先。”裴瑾给她取了些点心,“去吧。” 鱼丽就拿着甜点和饮料过去了。 不到十分钟,封逸果然出现,向她搭讪:“裴小姐怎么在这里?” “里面闷。”她不去看他。 封逸问:“我能坐下吗?” “这是你家,你还要问我?” 封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爱的少女,视线被她牢牢吸引,怎么都挪不开,就算是冷言冷语,他也不减兴趣,坐下来与她攀谈:“你喜欢这个点心吗?” “不喜欢。” “那我去给你拿些别的?” “我已经吃饱了。”她斜睨他一眼,“你们家点心不好吃。” 这一眼,百炼钢都成了绕指柔,封逸从来没有那么低声下气过:“是,下次一定会换。” 这次换得她的一个笑靥。 裴瑾在室内与人漫不经心地交谈着,远远看着他们,他看到她的笑容,不禁微笑,他想,在今后无尽的岁月里,希望她得到的快乐足以让她忘记从前的眼泪。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裴先生。”他听见有人叫他,一转身,见是个穿着白色小礼服的小美女,“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封湘灵是临危受命,被二哥要求好好招待这位裴先生,她原本还不乐意,看遥遥一看,顿时明白了什么叫“轩轩如朝霞举”,这种气度三言两语怎能说清,非要亲眼看了,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 “原来是封小姐。”裴瑾对她微微举杯,“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封湘灵大大方方道:“谢谢,裴先生,我叫湘灵。” “噢,”他笑,“我猜是‘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的湘灵,湘水之神可是?” 封湘灵欢喜道:“是,裴先生,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一个能说出我名字来历的人。” “那我真是太荣幸了。”裴瑾微笑道,“名副其实,哪里有那么难猜。” 封湘灵被他两句话说得心花怒放,眉梢眼角,全是喜意:“裴先生,你这样的人,我怎么没有早认识你?” 乍听之下,像是小女生大胆告白,可裴瑾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的来历,便答道:“我一向深居简出,不爱热闹,封小姐当然不认得我。” “那今天为什么来?” “月色太好,出来走走,遇见封小姐,也算不虚此行。”裴瑾轻描淡写,就是不往他们感兴趣的方向扯。 封湘灵咯咯笑了会儿,说道:“裴先生,你和我二哥一样有意思,我觉得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你知道我二哥吗?他最近接手了我爸爸的天羽。” “知道。”裴瑾靠近她,轻声笑,“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湘灵小姐,你们的消息没有错,那是我的。” 封湘灵被他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打乱了盘算,没想到他刚才还兜兜转转恭维她,一眨眼就直奔要害,她只慌乱了片刻便镇定下来,笑着说:“裴先生提起来了,那我就直说了,二哥一直想找裴先生谈一谈这件事。” “是吗?”裴瑾笑,“我还以为是封小姐找我谈。” 封湘灵暗暗唾骂了封逸一句,扬起笑脸:“那么,我们去后面坐坐可好?” “请。” 封湘灵把他带到会客室里坐下,这才急急忙忙去找封逸,封逸正和鱼丽说得兴头上,可正事自然更重要,便叫妹妹招待鱼丽,自己进去和裴瑾谈事。 封湘灵心里埋怨封逸过分,今天她是寿星,可要被指使得团团转,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能拆自己家人的台,只能笑着和鱼丽聊了两句。 鱼丽态度不冷不热,她也就很快没了兴趣,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月色皎洁,鱼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封逸进去的房间,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些,封逸刚才对她那么热络,一是为了她的美貌,二是为了裴瑾。 他做了什么,才会让封逸对她那么周到呢? “嗨,我能坐这里吗?”有人端着一杯果汁,站在她身边问。 鱼丽:“……”现在的人原来都喜欢用这个套路,“噢。” *** 等封逸和裴瑾谈完出来的时候,他就看到鱼丽身边又坐了一个人,他心中有些微不快,不露声色地走过去,听得他在说:“你在哪个学校,要不要转来我们那里,我爸是校长。” 第39节 “我还没有想好。”鱼丽心想,她初中课程还没学完,裴瑾说等到下半年才会考虑让她去读高一。她心里是有些期待的,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可以去学校的时候,还不是以前那种女子学堂,不用学女工烹饪,和男人学的是一样的知识。 想到这里,她好奇地问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你们那里,有什么好的?” “我们学校是常青市最好的私立高中,老师当然很好,食堂也很好,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中餐的话四大菜系都有,还有一个意大利餐厅,你要不要来参观一下我们学校?”少年殷切地发出邀请。 鱼丽认真思考这件事:“如果要去的话,怎么去?” “我给你我的电话。”少年问,“你有手机吗?” 鱼丽把裴瑾给她准备的手机递过去,他接过来输入自己的号码和姓名:“我叫夏枫,夏天的夏,枫叶的枫。” “裴小姐。”封逸心中不悦,但还是面带微笑地打断了他们,“说什么这么高兴?” 裴瑾弯了弯嘴唇,真有意思,他没有想到鱼丽可以和别人这样自在的交谈,这可真好,从前,男人可以拥有多个女人,现在,他们必须放低身段去追求女孩,才能得到她们的青睐了。 鱼丽吃过太多苦,他希望她可以享受一下所有普通姑娘被人追求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而不是强取豪夺占有她。 “封先生,他们年纪相近,聊得来也是很正常的。”裴瑾对鱼丽眨眨眼,“玩得开心吗?” 鱼丽想了想:“还好。” “我有些事要现在走,”裴瑾半蹲到她身边,“你难得出来一趟,再玩一会儿走好了,我让人来接你。” 封逸一听,立刻道:“我可以送裴小姐回去。” 鱼丽刚想说话,裴瑾便阻止了她:“你呀,好歹吃过蛋糕再回去,嗯?” “你不吃了吗?”她问。 “你替我吃就好了。”裴瑾微笑着站起来,对封逸道,“封先生,那就麻烦你送她回去,她从小家里管得严,很少出门,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你多包涵。” 封逸连忙道:“没有,裴小姐天真可爱,我一定会负责安全把她送回家的。” 裴瑾道:“真是麻烦你了,突然有急事。”他看着鱼丽,用温和的目光鼓励她,他能为她做的,都做了,接下去要怎么样,只能看她自己。 不管是和封逸再续前缘,还是重新开始,他都无条件支持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更 上线两个男配~ 第21章 问题(入v第二更) 夜色已经很浓了, 但拍摄地还是灯火通明, 晏岚正在拍最重要的一场戏, 拍完这一场,她就杀青了。 “卡!”导演满意地叫了停,“好了, 很完美。” 晏岚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 对工作人员道谢, 副导演说:“条件艰苦,酒席没有,夜宵还是有的。” “恭喜杀青。”大家纷纷前来道贺。 晏岚被人团团围住,是张立眼尖,看到那边站了个年轻男人, 看外表就是裴瑾,连忙拉住晏岚:“裴先生来接你了。” 什么?晏岚回过神身, 果真看到裴瑾站在那里, 她的心情瞬间雀跃了起来, 快步走过去,笑容不经过大脑就已经展露出来,何须刻意装样:“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免得说我冷落你,”裴瑾看着她,她一身尘土,“还好吗, 辛苦吗?” “累惨了。”有人听你诉苦为什么要说不?可晏岚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男人怜香惜玉才这么说,还是因为她想和他说心里话。 她已经分不清了。 裴瑾笑了:“这是一份辛苦的工作。” 晏岚这才发现自己灰头土脸的惨样,面红耳赤:“你等一下,我去换一身衣服,刚刚拍完最后一场戏。” 裴瑾微笑道:“没关系,慢慢来,我送你回家。” 晏岚掩面:“嗯,我很快就好。”说完急匆匆进了更衣室。 裴瑾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等待,月光自天幕倾泻,浇了他一身风华,这样的人,第一眼看到就会想起那句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连见多识广的导演也忍不住多问一句:“那是谁?” 场记说道:“好像是晏岚的男朋友。” 副导演仔仔细细看了,点了点场记:“没眼力的,这一看就知道是金主,晏岚最近崛起得很快,又是广告又是代言的,没人捧我可不信。” 导演倒是说了句:“看这气派,估计是来头不小。” “我说大导演,你怎么这么八卦?”场记是他外甥女,别人不敢挑战导演威信,她是不怕的,“人家的私事也要管?” “私事你个头。”导演对外甥女翻了个白眼,“这圈里,就没有私事,傻丫头。” 场记自有道理,她跟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是不同意,你见过哪个金主是这态度的,哪个不是鼻孔朝天看人,谁那么低调过?” 这倒是实话。 裴瑾能隐隐听见说话声,但他没有心思去管,或许是因为今晚的月色很好,也或许是因为他看到鱼丽和封逸的相见,总之,在封家时一无所觉,可到了这里,静了下来,竟然被触动了心事,想起从前的事来。 那是发生在和鱼丽逃亡以后了。 他为她谋划了两条路,好一点的是往镇上逃,陆路总比水路安全,可没想到村民发现得早,一早守住了几条大路,他们没办法,只能选坏的一条。 从海上走。 第40节 船被藏在礁石间,裴瑾很多次想过,要是船飘走了怎么办,被抓住了怎么办,一路上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跳出喉咙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船还在,里面藏着一些干粮和淡水,他们有惊无险上了船,被海浪一推,晃进了海里。 鱼丽穿着红布裙子,惶惶道:“我是真的逃出来了吗?” “是,你真的逃出来了。”他们已经漂到了海上,见不到追兵了。 鱼丽把脸埋在膝盖里轻轻抽泣:“那我是不是不会死了?” “嗯,不会死了。” 或许是他的话安慰了她,鱼丽渐渐收了哭音,只是面上茫然,惶惶不安,他想了想,给她指了指天上:“看,有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那天的月亮所震撼。 那天的月亮既大又亮,像是一个圆盘悬挂在天上,月光照得海面银光泠泠,她眨了眨眼,喃喃说:“好大的月亮。” 他失笑,笑了便知道不好,她一眼剜过来:“不许笑,我没读过书,不像你。” “我不是笑你。”他说,“我是高兴,所以笑的。” “有什么好高兴的。”她把头枕在胳膊上,“还不知道会漂到哪里去,说不定明天就要死了。” 他温言道:“为自由而死,总好过为一个陌生人死,是不是?” 她想了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那时,他们既不知道这艘小船会带他们去哪里,也不知道明天的路在何方,可今宵有明月,又是死里逃生,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呢? *** 晏岚匆忙卸了妆换了衣服,旁边正补妆的女三号问:“晏岚,那个是你男朋友啊,第一次见。” “他平时比较忙,今天难得才有空来接我。”晏岚心里不是不高兴的,裴瑾一向对她的工作不闻不问,没想到会突然给了她这样一个惊喜。 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加重了? 晏岚只要想到这里,一秒钟都多等不得,收拾妥当就出去找他,裴瑾很好找,她快步走过去,刚想说话,就瞥见他唇角的笑意,心里的喜悦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呵,他是为谁风露立中宵?不会是为了她。 满心欢喜,刹那成灰。 一瞬间,晏岚知道嘴巴里嚼碎了黄连是什么滋味,她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我好了。” 裴瑾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好,我们走吧。” 上了车,晏岚只觉得彷徨,喉咙酸涩,鼻尖发酸,她想,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裴瑾注意到了她异常的沉默,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那么,是有心事,同我说说可好?”裴瑾微笑着问。 晏岚看着他:“可以吗?” “当然。” 她沉默片刻,才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裴瑾有些意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可还是答道:“想一些往事。” 听得这话,晏岚就知道该到此为止了,这段时间,她越是顺利,越是对自己警醒,她知道自己选对了人,她赌对了,这个靠山,或许远比张立为她挑选的深厚。 她要长时间维持这段关系,就绝对不能得意忘形,她给自己定过许多规矩,例如,不要轻易打搅他,不要顶撞他,要懂得示弱,最要紧的,绝不能问不该问的问题。 她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她最好说一些片场的趣事,把这一茬接过去就是了,裴瑾今天来接她,她应该表现出自己的欢喜与依恋,男人应该都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吧? 不不,不用刻意,她真的十分欢喜,几分钟前,她快乐得像是十六岁第一次和心爱的男孩一起看电影。 然而,那一刻,她仿佛被神秘的力量所操控,轻启朱唇,问的却是:“是喜欢的人吗?” 裴瑾一怔,讶异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晏岚佯装无事,像是随口一提,“你可别小瞧女人的第六感,我说的对是不对?” 裴瑾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喜欢鱼丽吗?六百多年前,有一点的,现在呢,现在他和鱼丽相依为命,这种感情,绝不是用喜欢两个字可以概括。 他沉吟时,晏岚仿佛能听见胸腔里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她紧张地等待着答案,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情绪失控的缘由。 她害怕起来,害怕听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这种恐惧令她坐立不安,她马上说:“对不起,我逾越了,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不要告诉我……她绝望地想,不该问的,她不该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会问出来? 然而,裴瑾瞥了她一眼,像是察觉到了,又似乎没有,他简单地说:“没关系,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 “我……” 她刚刚说出第一个字,同一时间,裴瑾已经回答了:“是有这一个人,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是朋友。” 晏岚拼命告诉自己要克制,可是这一刹那,她还是红了眼眶,好在那么多年演艺生涯磨练了她,她微微垂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裴瑾瞥她一眼,见她眼角微红,贝齿咬紧嘴唇,便知道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云清风淡,思量片刻,他又道:“我不知道原来你在意这件事,我很抱歉。” 他心里有些微的意外,不相爱的好处就是不必坦诚太多,寻欢作乐,难道要把情史一一数来?晏岚应当懂得这个道理,然而现在,她很在意。 这个喜欢的人会威胁到她,为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第41节 裴瑾开始认真回想,是不是他最近把太多的心思放在鱼丽身上,以至于都没有发现这样的端倪?他思量片刻,道:“你要是介意,可以随时离开,我的承诺永远有效。我只有一点忠告。” 晏岚不禁问:“什么?” “我不是一个好人,你要千万记得。”裴瑾还想多说两句,从后视镜中却看到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开了过来,他眉间微蹙,“晏岚,坐稳了。” 晏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车子就被飞快启动,裴瑾的车子性能极好,一下子就把速度提了起来,在对方的车撞过来之前,他就发动了车辆。 “怎、怎么回事?”晏岚脑中一团乱麻。 裴瑾淡淡道:“不知道,看起来是有人要杀我。” 晏岚头晕目眩,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要杀他是什么意思。 对方是有备而来,咬着他的车紧追不放,正要过一个十字路口,右边又杀出来一辆悍马,裴瑾的车被夹在中间,不得已,他闯了个红灯左拐。 过了前面那个红绿灯,车流量就要大了起来,裴瑾略一思忖,不逃反迎:“晏岚,别怕,安全带系好。” 晏岚花容失色:“谁要杀你?” “不知道啊,我也想知道。”这样惊险的环境,他的唇边反而出现了一丝笑意,可眼神却是冰冷的。 晏岚打了个寒战,一时间,竟然觉得他无比陌生。 可对着她,他的声音又是沉稳温柔的:“晏岚,不用怕,有我呢。” 夜晚的公路上,一场追逐战正在进行中。 晏岚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惊险的事,裴瑾总是在最出人预料的时候打转方向盘,车子瞬间以诡异的速度漂移了九十度,那辆悍马堪堪擦过他们的车身,发出刺耳的声音。 裴瑾不慌不忙,还有闲暇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晏岚,听过一句话没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哗啦,车尾灯碎了,紧咬在他们后面的车撞碎了两个车灯,差一点点就可以把他们撞向护栏。 晏岚觉得他的话从这只耳朵钻进去,从那只耳朵钻出来,完全没有过脑子,她既要担心现在的情况,又要分神去听他说话,偏偏她能预感到他要说的是什么,她哀求道:“裴瑾,你别说了。” “不,你听好了,”裴瑾踩下了油门,将速度提到最高,声音却很冷静,“我是个薄情人,浪荡惯了风月场,永远在烟花路上走,任何一个爱上过我的女人,都会恨我,晏岚,我知道你聪明,不要走这条路。” 晏岚怔怔落下泪来,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 也是,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藏得住,眉角眼梢,全是暗示,她自己不知道吗?未必,她只是不愿意去想。 因为一旦动了感情,这段关系就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运气好的,两情相悦,像娱乐圈文的女主,happy ending,运气不好的,就是女配命,一腔痴情错付。 她内心惶然,她会是哪一种呢? “坐稳了。”裴瑾踩下了刹车。 高速行驶的车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摆尾,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车滑出好远才停下。 与此同时,晏岚听见砰一声巨响,身后,悍马与追逐他们的车辆相撞,顿时燃起熊熊火光。 裴瑾笑了起来,语气很温柔:“吓到你了,结束了,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好像没啥好说的,这进展大家应该能猜到,早有预示,唉,早知道停在这里,让你们猜下面裴瑾会怎么应对~ 第22章 决定(入v第三更) 车窗外, 两辆车熊熊燃烧起来, 裴瑾把车开远一点儿, 以免爆炸波及,又给周世文打电话:“睡了没有?没有正好,有人要杀我, 麻烦你来收拾一下烂摊子,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是何坤的人。” 他不仅导致了何坤的入狱, 还把昆布公司做空了,这等血海深仇,何坤能忍着不报?就算他在牢里出不来,自然也会有心腹代劳。 只不过这水平……烂了点。 “裴瑾。”晏岚叫他的名字。 裴瑾道:“没事了,警察很快就会来, 今天吓到你了。”他话音刚落,就见晏岚解开安全带, 扑倒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裴瑾拍着她的背顺气, 心里却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晏岚,她心中仍对感情存有希冀,又或许,是他的态度不够明朗,令她有了错觉。 都是他不好。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有交警赶了过来, 扣住了裴瑾与晏岚,裴瑾将外套脱下来给晏岚披着:“你是公众人物,为了避免麻烦,待在车上不要下来。” 晏岚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裴瑾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你尽快离开。” 可谁知晏岚摇了摇头:“我等你。”同甘共苦的机会是很少的,这个时候走,像什么话? 裴瑾没有再坚持:“把你经纪人叫过来,有什么麻烦也好及时应对。” 晏岚点了点头,打电话给张立。 接着到的是周世文,看到裴瑾就问:“车里是谁?” “韦正,车技不错。”裴瑾还很中肯地点评,“没有白当那么多年司机。” 周世文气急败坏:“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不然呢,又没什么。”裴瑾把手□□口袋里,微笑着说,“放心吧,我没事。” 周世文皱紧眉头:“这件事一定要严查,到底是谁把你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所以我让你来处理了。”裴瑾很轻松,“还有,借你的车用一用,我的车坏了。” 第42节 周世文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我车上还有人。”裴瑾道,“她是公众人物,我也不好叫她打车回去吧?” 周世文摸出车钥匙:“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好。”裴瑾接了钥匙要走。 周世文叫住他:“裴瑾。” “嗯?” “你真没事?”周世文看着两车相撞的车祸现场,又看看裴瑾那辆伤痕累累的车,语气十分怀疑。 “毫发无损。”裴瑾微笑道,“能杀我的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果你知道,拜托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当面去拜会。” 周世文:“……” 裴瑾把晏岚送回公寓,张立这个经纪人还算有良心,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晏岚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早点休息。”裴瑾给晏岚盖上被子,“不要想太多,都过去了。” 晏岚拉住他的袖子:“你能陪陪我吗?” “我要去警局走一趟。”裴瑾神色自若。 晏岚看了他一会儿,松了手:“那好吧。” 裴瑾带上门,看着翻看新闻的张立,轻声道:“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张立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他跟着裴瑾走到阳台上,可奇就奇在,一到了露台,裴瑾反而沉默了。 张立开始揣测他即将要说的话,好一点,会出言帮助晏岚的事业,坏一点,唉,也早有预兆。 可裴瑾并没有在想晏岚,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正想着,一抬头,恰好看到外头一轮皎月,这触动他的心事。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当普通人的时候会希望仙凡相恋人妖相爱最终都有个团圆结局,可到今天才明白,殊途殊途,既然是殊途,本不该在一起。 短暂的欢愉后,将迎来漫长的痛苦,对凡人而言,生命有穷时,再痛苦,死了也就不知道了,可对他来说是无穷无尽的。 如果他很爱很爱晏岚,或许愿意承担这奋不顾身的后果,可是晏岚对他重要吗?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霎时间,他有了决定,正如丽娘所说,负情薄幸读书人,人人都看到他温柔和善的一面,唯有她知道他丑陋不堪的真面目。 “最近,晏岚的工作还好吗?” “还不错,”张立精神一震,“接了两个广告和一个代言,我准备让她试试一个真人秀,现在这个比较火,就是……” 裴瑾闻弦歌而知雅意:“哪一档节目?” 张立说了名称,裴瑾想一想才道:“我试试看。” “唉,谢谢裴先生了,晏岚是很努力的。”张立不遗余力地夸奖晏岚,“现在像她这样有本钱又肯下功夫的很少了。” 裴瑾笑了笑,道:“我会履行诺言,送她青云直上,但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忙。” 张立受宠若惊:“裴先生尽管吩咐。” “我同晏岚是不能长久的,”裴瑾顿了顿,“如果分手,我的承诺依然有效,所有赠予她的东西不会收回,来日如果结婚,我也会为她添妆,不叫她吃亏。” 张立听着心惊胆战,越是大方,越是无情:“裴先生的意思是?” “请她勿要对我有任何奢望。”裴瑾轻轻道,“她要的东西,我是给不了的,请你时时规劝。” 张立明白了,裴瑾是个不在乎钱的主儿,就怕晏岚动心,到时候要分手死缠烂打:“裴先生,晏岚我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种会死缠着人不放的,骨子里有几分傲气。” “我不是怕这个。”裴瑾没有多做解释。 这个坏人他是做定了,可事情可以做得漂亮一些,毕竟晏岚曾经陪伴过他,普通人的青春韶光是很难得的,过一日,少一日。 张立暗觑着他的神情,还真有点不理解了,如果说恶了晏岚,何必对她那么大方,可要说没有,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分手了? 可他毕竟是个聪明人,现在晏岚也好,他也好,事业都要寄托在他身上,只能说:“我明白了,我会劝她。” “你放心,她会红的。”裴瑾如此允诺。 裴瑾走后,张立蹑手蹑脚去厨房倒水,一出来就看到晏岚站在卧室门口,泪如雨下,他吓了一跳:“你没睡?” 晏岚没有说话,张立叹了口气:“你都听见了?” 她点了点头,哽咽道:“那原本就是说给我听的。” 她今天问错了那句话,她不该问的,裴瑾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虽然顾及她的颜面,没有立刻提出分手,可她心里知道,到头了。 “我坏了规矩,我认,”她凄然一笑,“但真的太难了,要我不喜欢他,太看得起我了。” 张立劝她:“想开点,你运气够好了,我就没有见过那么大方的金主,你当心人财两失。” “我懂的,可懂和做到,是两回事。”晏岚扶着墙,跌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我选了这样一个男人,到底是运气太好,还是太不好?” 张立想想,竟然没有答案。 晏岚抱住膝盖,蜷缩在墙角,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为了爱,只有那有情人眼泪最珍贵,一颗颗眼泪都是爱——” 她闭上眼,一滴泪珠颤巍巍掉下来,她想,我该怎么办,是如他之意,就此分手,两厢安好,还是为自己争一争,赌赌看? “好春才来,春花正开,你怎舍得说再会,我在深闺,望穿秋水——” 第43节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错过这个人,会不会后悔终生? *** 裴瑾回到家里,摸黑上楼,刚走到房门口,就看见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线灯光露了出来,他看着端着杯子正准备下楼的鱼丽,略感意外:“没睡?” “我还有两集电视没看完。”鱼丽看着他,面露讶异,“你怎么半夜回来了?” 裴瑾想了想,问道:“丽娘,我问你个问题。” “唷,你竟然还有要问我的时候?”鱼丽来了兴致,“你要问我什么?” 裴瑾道:“我是不是真的很薄情?” 鱼丽这回是真的意外了,她虽然总是嘴上说他是“负情薄幸”,可真的被问到了头上,反而踟蹰:“为什么这么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心有所感而已。”裴瑾不想和她多说这些事,问道,“你呢,今天开心吗?” 鱼丽微微一蹙眉:“说不上来,封逸和肖臣还真没什么区别,他是对我有意的,可我也没有想象中高兴。” “可有约你出去玩?” “没有。”她道,“夏枫约我去学校,我能去吗?” “当然,叫他来接你,鞍前马后伺候着,再全须全尾给我送回来。”裴瑾笑道,“他们家的那个高中不错,你要是喜欢,过几个月就去那里上学。” 鱼丽眉目间露出些喜意来,欢喜又怅惘:“我也可以去念书了啊。” 裴瑾心道,比起早就已经熟悉的肖臣,还是学校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吧,或许是因为从前生死荣辱系于一人之身,才会如此在意他生生世世的承诺。 等到现在,走出去看看,知道大千世界亦是如此精彩,或许就不会执念于区区一段感情了。 次日一早,裴瑾刚刚起来,就看到门外停了一辆鲜亮的红色跑车,他出去拿报纸和牛奶,看到他来,忍不住问:“约了今天?” 这小子手脚也太快了吧。 “裴大哥好。”夏枫大约十**岁,朝气蓬勃,谁看着心里都喜欢,裴瑾也不例外:“吃过早饭没有?” “吃了,裴大哥,鱼丽起来了没有,她答应今天去我们学校的。”夏枫殷切地问。 裴瑾失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和她约的,又不是和我。” 夏枫趁机问:“那如果鱼丽想转学,您没意见吧?” “她从小就身体不好,家里请了老师来教,可也顾忌她的病,上课断断续续,我怕她跟不上你们学校的进度。” “我知道,她都和我说了,我们学校也有慢班,她应该可以适应。”夏枫忙说,“在家里学肯定没有去学校有意思啊。” 裴瑾点点头:“这倒是,她没怎么和人接触过,你们年纪相仿,多带她出去玩,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别笑话她。” “不会不会。”夏枫心花怒放,没想到裴瑾那么好说话,还以为约人家妹妹出去非要过五关斩六将不可,“我一定会照顾好她。” “那么,夜黑之前送她回来。”裴瑾道,“她晚上还要做功课。” “是是,一定一定。”夏枫满口答应。 “你们在说什么?”鱼丽走出来,目光在裴瑾身上转悠了片刻。 裴瑾看到她今天的打扮便笑了起来,他给她置办过几身出门的衣裳,今天她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衣加背心裙,下面是长袜和小皮鞋,打扮得格外整洁认真,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为了夏枫?显然不大可能,那么,是为着学校吧。 六百年来,第一次踏进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她现在的那种心情,恐怕不是他可以了解的。 那么,“加油吧。”他看着她,微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谢谢大家。 丽娘和封逸见面,裴瑾准备和晏岚分手,情深还难讲,缘浅再一次,怎么样,感觉到命运的捉弄了嘛2333 来,说好的不见不散,如果来了,请举起双手让我看到你们好嘛! 第23章 体验 鱼丽上了夏枫的车, 他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自家的学校来:“我们秋霖高中是常青市最好的私立中学, 设施好, 师资好,今年还有一位学长赢了奥数的金奖呢,厉害吧?” “奥数是什么?”鱼丽问。 夏枫已经被打过预防针, 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也丝毫不感到奇怪:“就是数学奥林匹克,简单讲的话, 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数学比赛。” “世界上最厉害的……数学比赛?”鱼丽震惊了。 夏枫说:“是这样没错。” 鱼丽:“……”觉得自己考状元什么的是想多了, 看来这辈子是没法压过裴瑾了qaq 夏枫一路风驰电掣开到了学校门口,鱼丽一进去就看到了十分壮观的图书大楼,她念出上面的字:“图书馆。” “对,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是全市最大的,世界各国的书都有。”夏枫耐心地解释。 鱼丽暗暗吸了口冷气, 世界各地的书都有!那么厉害的藏书楼?!当八姨太的时候,她也借肖臣的力量收集过不少书, 满满当当藏了一屋子, 那是她最珍惜的东西, 可现在,那么那么那么大的高楼里,都是书?! 她好一会儿说不上话来。 夏枫笑眯眯地说:“鱼丽,你要不要上一堂课试试看?” “可以吗?”她问,“我学习不好。” 第44节 “没关系没关系,感受一下课堂气氛嘛。”夏枫原本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约会一下心上人,可看她从来没有来过学校上过学的样子, 不知怎么,就觉得她特别可怜。 鱼丽点头:“那我要去。” “那来我们班。”夏枫赶忙在前面带路。 叮铃铃,正巧第一堂课下课了,夏枫把她带到自己班里,顿时引起了轰动,立刻就有人问:“夏枫,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夏枫,这是谁?” 夏枫把人都挡开:“让开让开,这是我朋友,我带她来我们学校感受一下气氛,争取把她转学到我们这里来。”他把自己的座位让给鱼丽,“你坐在这里,我去和老师说一声。” 又指着一个戴眼镜的圆脸女孩说,“班长,她以前都是在家里自学的,没有来过学校,你照顾一下啊。” 鱼丽坐在小小的座位上,观察着周围的人,就如裴瑾所说,班级里有男有女,桌椅整整齐齐排列着,她用刚学会的乘法表算了一下,嗯,六七四十二。 那么多人。 夏枫找到了班主任,和她说明了情况,班主任哪里会在这些小事上忤逆校长公子,含笑答应了。 “谢谢老师。”夏枫一溜烟儿跑回了班里,看到鱼丽身边围了不少小伙伴,班长正在和她说:“你上到几年级了?下一节是物理。” 鱼丽不知怎么的,觉得脸上有点发烧:“我,刚念到初中的课。”她一个活了六百多岁的老人家,还不如十八岁的少年念的书多。 “你是以前生病嘛,当然是治病更重要,念到初中都是自学,已经很了不起了。”夏枫赶紧挤进来为心上人开脱。 班长了悟,笑着说:“怪不得,那你现在病好了吗?” “当然好了,不然怎么让她来念书呢?”夏枫已然成为鱼丽的代言人,抢着说,“她大哥说了,过几个月就能学完初中了,等到下个学期,她就能读高一了,鱼丽,到时候你来我们班啊!” 一句话说得旁边的同学都笑了起来,班长捂着肚子:“夏枫,你是不是傻了,下个学期你就高二了!你想留级啊?” “哎,对、对哦……”夏枫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会闹了那么大一个笑话,挠了挠头,耳朵微红。 鱼丽微微笑了起来,她去翻夏枫在桌上的课本,有很多都看不大懂,但她看得津津有味,又拿过试卷来看,被夏枫抢走:“这个就算了,这个算了啊。” 旁边有个机灵的少年立即戳穿他:“他物理没及格,不敢给你看!” “要你多嘴!”夏枫赶苍蝇一样挥挥手,“一边儿待着去。” 玩笑了片刻,上课铃就响了,夏枫占了另一个请假同学的位置坐下,一本正经,好像他原本就坐在那里似的。 班主任一进来就看到了夏枫位置上的鱼丽,小姑娘青春貌美,相当引人瞩目,她心里有了数,若无其事地开始今天的讲课。 鱼丽托着腮看着讲台上讲解物理题的女老师,心想,女先生呢,虽然是女人,可下面的男学生没有一个轻视的,大家都在认真听讲做笔记,没有人因为老师的性别而轻视她的能力。 看着看着,她心里涌现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动。 一节课飞快过去了,下了课,班主任走过来问她:“听得懂吗?” 鱼丽说:“你讲得很好,可我还没有学到那里。” “没关系,慢慢来。”班主任看着她怯弱的身体,神色温和。 鱼丽看着这个长相普通但满脸书卷气的女老师,突然问:“你为什么读书?” 女老师自然而然地答道:“当然是为着我自己。” “那,读书又有什么用?”她又问。 女老师再答:“读书可以让你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让你明白为什么会有春夏秋冬、白昼黑夜,也让你知道该怎么解决以后生活中遇到的各种事。” 鱼丽似有所悟。 下一堂是语文课,可进来的却是美术老师:“换课了,语文课放到下午。”他打开自己的ppt,“今天我们是理论课,讲文艺复兴时候的艺术作品。” 荧幕上顿时出现了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 鱼丽目瞪口呆看着那个雕塑,眼睛左右一望,人人视若平常,旁边的女同学说:“换课就换课,为什么突然上理论?” “老师,不是说了这节课教工笔吗?” “什么时候刻章啊?我想刻一个‘在下叶良辰’!” 这句话引得同学们纷纷笑起来,气氛热闹极了,压根没有人去注意荧幕上的雕像,好像那是在平常不过的,一点也不伤风败俗。 鱼丽沉住气,把视线停驻在雕像脸上。 然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下课的时候,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欣赏”那些画了。 一上午的课飞快过去,到了中午,夏枫喊她去吃午饭,好几个男生簇拥着带她去食堂,还有人给她拉开食堂的玻璃门:“女士优先。” “鱼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打。”夏枫占了最干净的一张桌子,让她先坐下,殷勤周到,又怕她不自在,还叫了几个女生一起坐着,“班长,来来,坐这里。” 他还在招呼着,有个男生已经先打了菜回来:“同学,这是我们食堂的招牌,梅菜扣肉。” 夏枫眼看要落于下风,连忙问:“鱼丽你要吃什么?清淡一点儿还是重一点儿?” 鱼丽看着他们殷勤的样子,稍稍有些不自在,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众星捧月过:“都可以。” “不挑食好不挑食好。”夏枫话是那么说,捧了三个菜过来:“你都尝尝,我们食堂的菜还是不错的。” “就是。”班长虽然觉得他们过于狗腿,可对从来没有上个学的鱼丽十分同情,也把自己的菜推过去,“要不然你尝尝我这个,没动过,干净的。” 也有女生不满:“平时也不见你们对我们这么好啊,看来美女就是有优待。” “同学,你是不是口渴了,我给你买了酸梅汁。”又有一个机灵的男生凑过来,递给她一瓶饮料。 夏枫气个半死:“你凑什么热闹?” 第45节 “难道就只准你对美女好,不准我们献殷勤?”那个男生舌灿莲花,“而且说不定以后就是学妹了,照顾学妹理所当然,不服你打我啊。” 鱼丽看着她们,心想,我要来读书,一定要,她下定了决心。 趁着午休的间隙,夏枫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带她参观学校,从实验楼到操场,再到宿舍楼,又去小卖部里给她买了零食。 “谢谢你。”鱼丽对他道谢,“我很开心。” 夏枫也跟着开心起来,轻快道:“你开心就好啦,我昨天看见你一个人在那里坐着,看起来都快要哭了,我还以为是有人欺负你了呢。” 鱼丽一怔,夏枫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还有啊,我说一句不合适的话,要小心封逸,他是出了名的花心,你也劝劝你大哥,换一条路走吧。” 他不知道裴瑾是谁,只调查出了流光这家小公司,便以为是借机来攀关系的小人物,而鱼丽,鱼丽自然不必多提,攀上枝头的事情他见得多了,看准封逸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可鱼丽坐在那里,眉眼微垂,我见犹怜,他突然心生不忍,于是过去攀谈,等到封逸出来,裴瑾还特地给他们留了独处的空间,愈发相信自己的猜测。 于是趁着分别前约她来学校参观,实则是想提点她这一番话。 然而,鱼丽并不是不知人情世故的小姑娘,他的心思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知为何,微微笑了起来:“谢谢你,不过裴瑾不是这样的人。” “唉,你不懂。”夏枫欲言又止,“总之,他不合适你,你不如考虑我吧,我们家也还凑合。” 鱼丽莞尔,她想了想,委婉地说:“我们不能做朋友吗?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哎!真的?”夏枫因为第一句话碎掉的玻璃心顿时复原了。 鱼丽点头:“真的。” 夏枫既忧愁自己再一次(?)暗恋夭折,又高兴自己竟然是她第一个朋友,一时百感交集。 鱼丽看着他,不知怎么的,想起前些日子,裴瑾教她认字的事情来。 他教她认会繁简字,要她把诗经第一篇《关雎》用简体字抄写一遍,一边抄,一边同她讲解:“关雎是毛诗第一篇,过去我上学,第一篇学的就是它,而那个时候,这篇通常被认为是‘后妃之德’。” 就当鱼丽以为他要讲长篇大论的时候,他话锋一转,“不过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思,都过时了,说到底,这是一首爱情诗,一个男人要追求一个女人,怎么追求?” 不等她回答,他自顾自往下说,“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要取悦她,使她感到快乐,才是追求之道,君子之德。” 她想,她现在明白他说那番话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24章 祝福 鱼丽出了门, 裴瑾独自在家也觉得无趣, 干脆去了流光……楼下的咖啡厅, 然后让崔莹莹把副总叫了下来,开会。 副总到的时候裴瑾已经为她叫好了咖啡:“谢谢裴总。”来流光几年,她已经基本摸清了裴瑾的脾气, 这是一个不怎么爱在下属面前摆谱的老板,不喜欢严肃的会议室, 更喜欢喝喝咖啡聊聊天的轻松模式, 令人如沐春风,她最怕的就是摆威风的老板,非要司机秘书鞍前马后端茶倒水,这才能显出地位似的。 不过,虽然人很好相处, 可不代表好糊弄。 “我看到你给我发的会议总结了。” 流光和新公司即将合并,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层楼已经不够, 可能需要另换地址, 而且部门需要重组, 业务要进行整合,千头万绪。 几个高管开了好几轮会议之后商定了几个方案发给裴瑾,由他最终定夺。 “公司名字不用改了,”裴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他觉得流光挺好的,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时间早点过,“公司也不用搬, 这家咖啡店我挺喜欢的,正好,12-16楼的租约要到了,让他们这个月搬走,你们自己挑喜欢的楼层搬吧。” 副总一脸懵逼:“……???”这栋办公楼是老板的?这、这得多少钱??老板你那么壕你自己知道吗? 还有,听这话,你该不会是因为这家咖啡店所以买的楼吧? 裴瑾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邮件内容:“其他几个地方,大体上没有问题,有几个细节……” 副总立刻收敛心神,把他提出的意见一一记下。 最后,裴瑾问崔莹莹:“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公司扩大了一轮,事情自然也更多更复杂,裴瑾已经让崔莹莹联系猎头公司,挖两个专业人才过来打理。 这样他就能完全当甩手掌柜了。 至于赔本?赔本就赔本吧,他前两天刚收到自己经理人的报告,黄金在涨,房价在涨,买的股票也在涨,投资的公司利润丰厚,赚钱?那是小事。 花钱才难。 十几年前,他为了花钱买了郊外好大一块地,想着那天有闲心了就去建个园子,谁知道后来忘记了,到现在,价格居然又翻了,也曾大方地投资过好几个行业,十个里九个失败了,可那仅剩的一个如日中天,他赚的比花出去的翻了十几倍。 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呢^_^ 这样下去只能到月球去买块地了,不然买个小行星吧。 崔莹莹不知道她的老板已经走神走到外星球去了,尽职尽责地说:“已经在联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就好。” 开完流光的会,董菡又来了,裴瑾看了看时间:“吃午饭前能讲完吗?” “我尽力吧。”董菡坐下来,老实不客气叫了一杯浓缩咖啡一饮而尽,这才神采奕奕地说,“我有一个新想法,可行性更高。” 裴瑾先是漫不经心听着,后面倒是来了兴趣,他沉吟半晌,倒是没有立刻应下:“我要亲自去看看。” “你不会失望的。”董菡很有信心。 裴瑾看看时间:“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 “不不,我还有一个咨询,不吃了。”董菡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多客气,同样的时间用来和老板吃饭,不如拿去帮助别人,她也相信裴瑾是不会介意的。 裴瑾当然不会说什么,他随意对付一顿,回家打个中觉。 第46节 睡觉醒来也不过两点多,春-光正明媚,他拿了本书到花园里打发时间,刚看了不到两页,听见了车声。 竟然是鱼丽回来了。 裴瑾吓一跳,还以为时间刷一下过去了,看了看表才发现不过三点一刻。 难道现在高中放学和小学一个时间段了?他正纳罕,就见夏枫小心翼翼送了鱼丽进来,鱼丽微微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进屋了。 裴瑾看着夏枫,等他给个解释。 夏枫低声下气地赔礼:“裴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语文课上突然就不舒服了,可能是之前上了体育课,所以……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裴瑾讶异极了,生病不过是托词,鱼丽绝不可能因为上个体育课就不舒服,他还以为是有人欺负她了:“你刚刚说,语文课?” “对的,她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就很难过的样子,上一节是体育课,我带着她玩了一会儿网球。”夏枫愧疚极了,他看鱼丽一切正常,还以为她的病已经好了,想想也是,病了那么多年,身体肯定不大好。 裴瑾心里已经有了数:“我知道了,给你添麻烦了,我会照顾她的,对了,你们今天上了什么内容,她还能适应吗?” 夏枫回忆了一下,数道:“物理是上了牛顿定律,她好像没听懂,数学也是,化学是实验课,历史讲的是唐代,她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地理是讲了洋流……语文在上《祝福》。” 祝福。 裴瑾什么都明白了。 *** 两个小时前,上完体育课的学生们迎来了原本在上午应该上掉的语文课,学的是鲁迅的《祝福》。 一开始,鱼丽心情还是很好的,体育课上她尝试了新的游戏,这一堂又是语文课,她心想,这我应该能看懂了,于是翻看课本看了起来,哪知一看,刚刚因为运动而热起来的身体顿时冷如冰棍,整个人像是被冰水浇了个透。 她眼中积起泪水,视线顿时模糊一片,课本上的字再也看不清了。 可那字字句句,戳进心里去。 * “……他的婆婆倒是精明强干的女人呵,很有打算,所以就将她嫁到山里去……吓,你看,这多么好打算?” “祥林嫂竟肯依?” “这有什么依不依。——闹是谁也总要闹一闹的,只要用绳子一捆,塞在花轿里,抬到男家,捺上花冠,拜堂,关上房门,就完事了。” “后来怎么样呢?” “听说第二天也没有起来。” “后来呢?” “后来?——起来了。她到年底就生了一个孩子,男的,新年就两岁了……唉唉,她真是交了好运了。” * 泪腺不受控制分泌出眼泪,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去擦一擦,手指抠进手心里,掐破了皮肉。 她轻轻眨眼,一滴眼泪吧嗒一下落在了课本上,视野顿时清晰起来,她松开僵硬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翻到了下一页。 * “我问你:你那时怎么后来竟依了呢?” “我么?” “你呀。我想:这总是你自己愿意了,不然——” “阿阿,你不知道他力气多么大呀。”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么大的力气,真会拗他不过。你后来一定是自己肯了,倒推说他力气大。” * 六百多年前。 “你是我们兄弟用二两银子买来的,再跑打断你的腿。”蒲扇似的手掌一巴掌扇在她脸颊上,她被打得眼前发黑,耳朵嗡嗡直响。 “破了身就老实了。”刺啦,她仿佛能听见当时裙子被撕破的声音,也听到自己的叫骂声:“你放开我。” “这小娘们性子够烈,你把她摁住。” 仙药给了她不老的容貌,不死的身体,却没有给她超越常人的能力,她依旧只是个弱质女流,无法反抗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行。 她骂遍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脏话,到后来哀声请求,再到最后,只剩下痛苦的叫喊,喊到嗓子破音,声音嘶哑。 可并没有让自己的处境有丝毫回转,比普通女人更不幸的是,她连死都做不到。 早知道,殉节就好了,至少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走,可那个时候,连自我了断都不能,只能日复一日饱受折磨。 被打折的腿很快就会好,她一次又一次尝试逃跑,但总是会被抓回来,次数多了,干脆扒了衣裳栓在床脚,跑?没个遮羞的衣服,能跑到哪里? 遇到男人,不过是再被奸-污一次,遇到女人,骂她不知廉耻,失了贞洁,竟然还不以死明志。 那个世道,给不了女人活路。 她闭着眼,任由泪珠划过脸颊,心想,但是,还是她赢了,她杀了他们,她活到了现在,一切都应该过去了。 可为什么这件事还是如此清晰,六百年了都忘不掉? 那捅进心脏里的那一刀,为什么到现在还无法愈合? *** 第47节 裴瑾送走了夏枫,走到楼上去找鱼丽,她不在自己的房间,他想了想,转头去休息室,因为经常要看电影电视的缘故,休息室里一直拉着厚厚的窗帘,隔音效果也好,他轻轻推开门,就看到漆黑的房间里蜷缩着一团。 他想了想,没有贸然进去,上了趟街,买了只泰迪熊回来。 吱呀。 鱼丽听到门被推开了,她抬起头来:“我没……”她看到的不是裴瑾,而是一只一米多高的毛茸茸的大熊。 “小娘子,你好呀。”玩具熊的声音稚嫩如婴孩。 鱼丽的心情再糟糕,也不由被他逗笑了:“臭书生,你玩什么把戏?” “看你不开心,哄哄你啊。”裴瑾从玩具熊后面探出身来,半跪在她面前,捉着熊两只胖乎乎的胳膊,让玩具熊拥抱她,他的力量透过这只熊传达过去,鱼丽觉得自己好似真的被谁紧紧抱在怀里。 裴瑾看到她伸出手抱住了熊,暗暗松了口气,男女授受不亲,他也是没办法,好在这真的有用。 他柔声道:“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 “我以为我早就不会为这件事哭了。”鱼丽把脸埋在泰迪熊柔软的身上,闷闷道,“丢了个大人,我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哭出来了。” 裴瑾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快乐就笑,难过就哭,人之常情,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 鱼丽沉默半晌,牵了牵嘴角:“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曾经被人抓进山里……过了很多年。” “这有什么,”裴瑾轻描淡写,“我也在山里过了很多年。” 鱼丽眼眸微黯:“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裴瑾再次打断她,“我同你说,曾有一度,我想出家,可又怕没法剃度惹人疑心,干脆找了个荒废的寺庙住下,那个寺庙,叫兰若寺。” 鱼丽瞪大了眼睛。 裴瑾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继续道:“一住就是好多年,然后有一天,有个书生上京赶考,路过那里就住下了,夜里,他在那里温习功课,我听着有个地方不对,就想,好歹邻居一场,我就指点他一回,写了答案揉做纸团丢进他窗户里,谁知道他以为我是妖物,第二天一早就收拾行李跑了。” 他斜睨鱼丽一眼,支颐笑道,“你猜怎么的,过了好些年,我看到市面上有一本奇书,写一书生夜宿兰若寺,夜间忽见一女,竟然说‘月夜不寐,愿修燕好’,哗,吓死我了。” 鱼丽不禁问:“你说得,可是真的?你肯定瞒了我,是不是你像刚才这样,用了女声他才会以为是女鬼?” “唉,你怎的这般聪明,当然……”他语气铿锵,尾音忽转,笑意盈眉,“是我瞎编的。” 鱼丽:“……臭书生,你竟然敢消遣我。”她抄起怀里的泰迪熊往他身上砸,裴瑾哎哟哟叫了一声,像是不敌她,连连求饶:“女侠饶命。” “看你还敢不敢骗我。”鱼丽打了他几下,总算出了口恶气,又问,“但是,你是怎么学会用不同的声音说话的?” 裴瑾坐直了,理了理衣襟:“走江湖的时候学的,我总不能一直改换身份,所以等过一段时间,我便稍稍改装,有一段时间我时常扮作老人,要比我现在的样子省事很多。” 他的外表看起来太年轻,不是有人芳心暗许,便是有人要给他做媒,他不厌其烦,干脆扮作六十老翁,顿时耳根清净。 有一段时间,他在偏僻乡镇里教书,以束修糊口,日子倒也安乐,过了十几年,便假死脱身。 那次,他教过的学生自发为他披麻戴孝,摔盆哭灵,当时,他正站在人群外看着,可他们谁也不知道。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送别身边的人离开。 想到这里,裴瑾不禁笑道:“我年纪比你大,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可以摆脱这个命运,就只有你来送我了。” “呸。”鱼丽啐他,“我才不干,我要比你先死,让你送我。” 裴瑾啼笑皆非:“喂,这对我不公平吧?” “那你想怎么样,和我一块儿死吗?” “有何不可?咱们做伴了那么久,黄泉路上,为什么不也一起走?” 鱼丽略一思量,痛快地点头:“好啊,既然同生,也该共死,你敢不敢和我击掌为誓?” 裴瑾也不多费唇舌,伸手在她掌上拍了三下:“一言为定。”顿了顿,他强调,“谁反悔谁是小狗。” “小狗就小狗。” 小狗:“……”关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部分内容来自鲁迅《祝福》,大家应该都看过,就不注解了。 日常心疼丽娘(1/1) 这段过去,之前其实也已经提过,可是没有正面描写,零零碎碎的回忆,但这是丽娘最开始也是最深的一道伤口,还是要写的,和祝福配合更有效果,对吧? 当年看祝福的时候,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现在再看,真是齿冷。 至于裴瑾昨天那番话的意思,不是说他在告白,想太多了,他是想告诉丽娘,如果有人喜欢她,就应该追求她,让她高兴,而不是像肖臣一样把她抢回去……先打个预防针而已。 裴瑾对别人好吗,好的。但是和对丽娘的好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那真的是处处小心,体贴入微了,你们体会一下啊。 明天见~ 第25章 饭局 鱼丽自从去了学校以后, 虽然说想起了不堪的往事, 可向学之心不灭反增, 每天按时做功课不说,还捉着裴瑾给她讲课。 这也罢了,偏偏还欺负他:“我就纳闷了, 一甲头三名,状元能叫状元郎, 不是被公主看上当驸马就是被丞相看上当女婿, 探花也叫探花郎,一向都说非少俊不能担,怎么偏偏你这个榜眼不尴不尬,不上不下?” 裴瑾:“考了第二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还是不错的了,但为什么榜眼总是那么尴尬呢?”鱼丽双手托腮, 犹如二八少女,“想想都替你尴尬。” 裴瑾转移话题:“封逸有没有约你出去?进展如何?” 第48节 她矜持地笑一笑:“尚可。” 裴瑾好奇:“都去干了什么?” “吃饭, 买东西。”鱼丽摊手, “所以我说他肯定是肖臣, 没有别的花样了。” 裴瑾瞥她一眼:“这手段,也就骗骗你。” “知道你会撩。”鱼丽学会跟夏枫用微信聊天之后用词越来越时髦,“可最近怎么没见你晚上出去过夜呢?” 裴瑾瞥她一眼:“和你有关系吗?那么关心我的事?” 鱼丽扭头:“不说拉倒,我才不关心你,最好我有约会,你孤家寡人,我才能出口恶气。” 裴瑾看着她, 淡淡道:“你会如愿以偿的。” 两天前,他给张立送了一份小礼物,又给了他一个剧本:“真人秀那里人家已经内定了,不要换,不过这个剧本不错。” 那是一个电影剧本,是别具一格的青春电影,故事虽然简单,但感情刻画细腻,原作是在网上极有口碑的作品,导演在业内也极有口碑,唯一的问题在于资金不足。 裴瑾投资了这部电影,为晏岚换取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立有眼光,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就算有钱,也得有运气才行,为此,他不遗余力劝说晏岚,冷静了快一周,晏岚没有接到他一个电话,等来的只有这个剧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瞥了一眼张立手腕上明显是新的名牌手表,淡淡道:“你放心,我会抓住机会的。” 至于裴瑾,裴瑾……她给裴瑾打了一个电话,他接了,她略略一定神,接了就好。 “我去试镜了,导演同意我演女一号。” “恭喜你。” “谢谢你这次帮我,机会很难得。” “是你自己努力,我不过成人之美。” 晏岚心中苦笑,呵,这样动听体贴的话,换一个人,还有没有福气听得到?就怕是给了一点恩情就自觉是主人,动辄呼来喝去……是,她承认,她被这样的风度给宠坏了。 良久,她才道:“那天,我问了不该问的话,对不起。” 裴瑾一听就笑了,晏岚真的是非常聪明,他们的问题是问了那个问题吗?当然不,可她举重若轻,先开口道歉,是个男人,怎么好和她计较? 他轻轻道:“这不是问题。”顿了顿,他先做这个坏人,开口道,“晏岚,应该是我向你道歉,如果我伤害到了你,我很抱歉。” “不,是我,你说的很清楚,是我没有看清自己的身份。” “这和身份没有关系,是我贪恋美色,我不该来招惹你。” 如果有旁人听到这番对话,一定会十分诧异,有这样文明分手的情侣?竟然争相认错。 然而当事人知道,并非如此。 “美色。”晏岚轻轻问,“我于你而言,是不是只是美色?” “我从不奢想灵魂,那太难得了。” 裴瑾有些感慨,肉身的结合为什么要叫露水姻缘?因为短暂,消逝之后,又了无痕迹。 可灵魂不一样,灵魂一旦黏住,要是不撕下一片来,怎么分得开,就算分开了,从今往后也是残破之躯,不再完整。 晏岚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半晌,她笑了,无限心酸:“只有美色。” “我是庸人俗人,偏爱眠花卧柳。”裴瑾笑道,“何况绝世美色,更不能幸免。” 晏岚苦笑:“你这个时候还要夸我,怎么能让我死心?” “呵,”裴瑾在那一头笑了起来,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你看,我是很糟糕的人吧,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为我好,其实我比谁都坏,趁早抽身,绝对是好事。” 晏岚笑着说:“听起来是这样。” “你值得更好的。”他温言道。 晏岚沉默许久,才说:“礼尚往来,这一次,也让我回报你。”停一停,她又补充,“如果你觉得现在不方便,那么以后也可以,这是我欠你的。” 裴瑾想了想,如果就此两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于是问道:“酒量好吗?” 晏岚微微笑:“还过得去。” “那么,过两天我有一个局,你方便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 这是封逸出面邀请他去参加一个饭局,吃饭喝酒都是其次,谈生意才是主要目的,但要是真的想谈,也不会安排在那种地方,估摸着就是想试试他的深浅。 *** 吃饭的地点是在一栋老房子里,从外表看起来普通,一走进去富丽堂皇,是一个私人会所。 裴瑾和晏岚一进去,门口等候着的妙龄女子就上前来迎接:“裴先生到了,请往这里走。”她在前面引路。 曲径通幽,一路上能见到修缮整齐的花木,人影憧憧,看不清是谁,裴瑾一看就笑,这家会所的老板是个聪明人。 “裴先生请。”妙龄女子替他开了门。 裴瑾进去一看,便看到封逸坐在长沙发上,正和两个人低头说着话,还有三个美女在一旁作陪,除此之外,还有泡茶的一位旗袍美女。 一看见裴瑾来了,封逸就起来和他招呼,孔倩倩十分自觉地上前来,待看到裴瑾身后跟着的是晏岚时,微微露出些许惊讶,但还是友善地打了一个招呼,都是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最近晏岚势头不错,孔倩倩并不吝啬释放出一些好意。 封逸又给他介绍今天作陪的两个小伙伴:“卢意兴,他和裴先生一样是做互联网的。” 第49节 卢意兴笑了笑:“我是不务正业,开发游戏玩玩,裴先生平时打不打游戏?” 裴瑾微笑道:“我家里还有一台雅达利2600。” “哎呦,同好,我玩游戏的时候已经是任天堂的时代了。”卢意兴的笑容真心了几分。 封逸指了指另一个稳重些的:“姚煦,他是大学老师。” “真巧,这也是同行。”裴瑾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封逸有意安排叫了两个这样的朋友来作伴。 姚煦有点惊讶:“裴先生也是教师?” “兼职而已,公司的事不大管的,现在书也不教了。”裴瑾坐下来,示意晏岚坐到自己身边。 晏岚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苦笑,看,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裴瑾。 “裴先生教的是什么?”卢意兴挺感兴趣,“计算机?” “声纹鉴定。”泡茶的旗袍美女端了杯茶给裴瑾,他含笑道了谢,又说,“前两年的事了,最近只挂了个名头,偶尔去做讲座,很少上课了。” 封逸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他对孔倩倩道,“叫他们上菜吧,裴先生喝什么酒?” 裴瑾还没有回答,卢意兴便抢先道:“请人吃饭,你怎么也得把你舅舅给的几瓶好酒拿出来吧?” 封逸笑着说:“我的小舅舅最不务正业,跑到法国去学什么酿酒,把我外公气了个好歹,可托他的福,我时常能尝到不错的葡萄酒,不知道裴先生平时喝不喝?” “可以。” 要吃饭,自然要在餐桌边落座,这餐桌也非一般餐馆里的圆桌,而是一张八仙桌,正好够四个男人带四个女伴坐下。 又有两个穿白色旗袍的美女进来布置餐具,有个丝绸旗袍的美女便问:“封少爷今天点什么节目?” “请裴先生点。”封逸道,“今天他是客人。” 裴瑾便笑:“你们是什么班子?” “评弹、昆曲和南音都是有的。” “那就先来一段望明月吧。”裴瑾随口道。 封逸看向姚煦,他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今天这顿饭,原本就是为了试探裴瑾的来历,卢意兴和姚煦是他的发小,姚煦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虽然低调去当了历史老师,可眼界摆在那里。 卢意兴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算起来是他表弟,一直在国外生活,他也是怀疑,裴瑾这个人从来没有听过,或许是一直生活在国外的缘故。 这一番准备显然是没有落空,裴瑾的姿态很随意,并不像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这样观察下来,恐怕真的是人家之前一直低调,他们才没有在常青市听过这个人,而不是新崛起的暴发户。 封逸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了鱼丽,如果门当户对……他也是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已经在催了,只是他一直不想安定下来。 裴瑾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封逸,他多少能猜到他的想法,这才是他愿意来赴约的目的,封家家大业大,眼界极高,孔倩倩虽然有些名气,可也甭想嫁入豪门。 可鱼丽……鱼丽吃过那么多苦,又素来有心气,他怎么能让她没名没分呢? 南音的管弦里,菜一个个上来,量不多,贵在精,都是很有些来历的菜,鲜蘑菇炖羊杂与张大千有关,东安子鸡与谭延闿的曲园有不解之缘,还有鸡髓笋、三不粘。 光吃饭没有意思,卢意兴便提议每个人讲一个关于吃饭的段子,讲不出来的要罚酒喝。 轮到姚煦的时候,他说了一个三国时石崇和王恺斗富的段子,为了冬天能吃到豆粥和韭菜不择手段。 裴瑾听到这里,不禁想,虽然一直有人说就算是当年的秦始皇也享用不到现在的空调,可实际上在从前,达官贵人从来不缺少享受的办法,没有电视有歌舞,没有空调有冰窖,时代在改变,日子好过的是老百姓。 “裴瑾,轮到你了。”卢意兴指着他,“说不出来就要罚你喝酒,当然,让她替你喝也行。” 裴瑾回过神,笑了笑说:“那我就讲一个老掉牙的段子好了,从前,有个士大夫买了个妾,那个妾说自己是太师府中做包子的,有一天,士大夫就要那个妾室做包子,妾说不会,为什么不会呢,因为她是做包子时专门缕葱丝的。” 姚煦笑道:“这个段子我也听过,古代分工严格,也有为了保密考虑的因素……” 酒桌上的气氛愈发融洽。 酒过三巡,裴瑾就说失陪,先离开了一下,趁他不在,孔倩倩立刻挽起晏岚的胳膊:“我们去外面透透气,这里闷得慌。” 晏岚也不想待在这里,怪不得裴瑾要她吃过了饭再来,虽说她也坐在位置边上,可基本上这菜吃不了几口。 可孔倩倩和其他两个美女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不是笑盈盈地倒酒或是夹菜,要么便说几句笑话当陪衬。 而那个南音班子更是尽职尽责一直在吹拉弹唱,她听不懂她们唱的是什么,也没有人在听,南音班子也好,她们也罢,就和这灯、这菜、这酒没什么区别,只是背景布上的一朵花一只蝴蝶罢了。 在这样的地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明天裴瑾会掉个马甲,揭露一下他来常青市之前的过去 关于晏岚,大家各有各的看法,我详细解释了未免不美,还是留有脑补空间比较好 我没话说了,作说长的时候说我长,短了又嫌我短qaq 本来想注释一下文里关于菜的那几个梗的,但是太长了,放弃,大家有兴趣就搜一下关键词吧,都有= = 那啥,暂时不加更,明天见~ 第26章 印章 裴瑾从卫生间里出来, 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准备到窗口透个气, 顺便问问家里的追剧少女吃过饭没有。 刚走到尽头,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是, 我就是看中了他有钱,可以了吧?没错, 我嫌贫爱富, 我就是个拜金的女人,你不要再找我了。” 裴瑾立即分辨出这属于姚煦的女伴庭庭,正想避开,那个女孩却已经看见了他,神情大为尴尬。 裴瑾马上作出反应:“咦, 你也在这里?” 第50节 庭庭知道他无意追究刚才的事,感激地笑一笑, 她与原先的男朋友分手, 花了大力气追上姚煦, 当然不想把事情搞砸。 “我好像走错了路。”裴瑾说罢转身要走,庭庭叫住他:“裴先生?” 裴瑾停下来,笑一笑:“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 庭庭苦涩道:“我这样的人,你很看不起吧?” “人各有志。”裴瑾温和道。 他对这些女孩并无爱憎,大千世界,不可能人人都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总有人会走捷径, 比起贩-毒这样害人害己的事,庭庭与姚煦你情我愿,不曾妨碍他人。何况,女人想嫁金龟婿,也有男人想娶白富美,这种私事半点也不稀奇,何必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手画脚? 庭庭有些高兴,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我打小苦惯了,笑贫不笑娼,我爱钱,我承认。” 裴瑾笑了,并不是所有贫苦人家的女孩都会走这条路,不过,这样坦诚倒是难得,所以他说:“我也爱钱,不然何必挣钱?” “谢谢你,裴先生。”庭庭对他笑一笑,“那么,我先进去了。”说完,顿一顿,妙目盯牢他。 裴瑾轻轻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人。” 庭庭放心了,脚步轻快地离开。 裴瑾回到房间时,晏岚已经回来了,似有心事,他也不多问,好端了甜粥上来,裴瑾盛了一碗给她。 晏岚接过来,朝他笑了一笑。 她刚才和孔倩倩出去,其实只是上了个厕所,孔倩倩提点她:“这种场合,喝酒是免不了的,吃过了再来,绝对不要多吃,会让人笑话,但不可以不吃,会让主人家没有脸面,还有,他走了你才能透口气,不要自己自作主张。” 听听这些话,这哪里是当女朋友,明明是来当小丫头的。 孔倩倩给自己补了补妆,看晏岚不说话,就知道她还是不死心,她想与她打好关系,便多嘴再说一句:“想要自尊,就别走这条路。” 这句话说中了晏岚的心事,她是有点想要再努力一下的,可是,做得再好,不过是姨太太,裴瑾早就说过不会娶妻,那么……真的有意义吗? 即便是喜欢他,她甘心过这种日子吗?晏岚低头看着青花瓷碗里的桂花糖粥,慢慢尝了一口,应该是很甜的,可她却吃出一股苦味来,萦绕在口腔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庭庭倒是好本事,面上分毫不显,笑着说:“这家会所的粥做得不地道,应该是放豌豆的,他们放了百合和莲子。” 裴瑾也跟着尝了一口,怔了片刻,笑了,问那个侍立一旁的旗袍女子:“你们这里的老板,莫非是姓王?” “是。” 封逸这次是实打实意外了:“裴先生认得这里的老板?” 裴瑾用勺子舀了舀碗里的粥,一粒粒都散发着桂花的甜香:“猜的,老板娘在吗?” “这个不清楚。”也不是没有人要见过老板,一个个见过来,岂不是掉了身价,旗袍女子晓得怎么应付。 裴瑾笑了笑:“我不为难你,你去和她说,裴瑾在这里,请她来见一见故人。” “好,您稍等。” 不到五分钟,门便被推开了,一个穿着丝绸长裙的美丽女人走了进来,风姿绰约:“裴瑾?” “你好啊玉子。”裴瑾微笑着看向她,“一别经年。” 王玉子看到他的脸,才知道自己不是幻听,她讶异极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又或是同名同姓,没想到能再见你,”她说着眼眶就红了,“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晏岚不禁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她看起来有四十岁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保养得宜,依然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有些女人的美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逝。 她是什么人?裴瑾的从前吗? “故人相逢,哭什么。”裴瑾指了指那碗桂花糖粥,“我一吃就晓得是你了,那么多年了,还是这些花头。” 玉子斜靠在他的椅背上,风韵楚楚:“你还记得。” “我一直都记得的。” 封逸在一旁看了半天,笑着说:“玉子,我也算是你们这里的常客了,也不曾见过你这样,你同裴先生是旧识?” “何止是旧识?”玉子盈盈笑,“这是我的大恩人呢,我在香港的时候,多亏他帮我。” 香港?晏岚想起来似乎有过这么一种说法,现在包养的习惯都是从香港那边带进来的,那里有不少富商都有二房三房,后来传到了深圳,又到了内地。 玉子仔细端详着裴瑾的样貌,不禁感慨:“那么多年,你和当年看起来一模一样,我却是老了,裴瑾,你今年……恐怕也要到四十了吧。” “可能还要再大一点。”裴瑾笑了笑。 这倒是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房间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去看他的脸,裴瑾剑眉星目,一表人才,怎么看都是个年轻人,过三十都勉强,四十岁往上?开玩笑吗? 晏岚心里更是咯噔一声,她一直以为裴瑾不到三十岁,怎么可能? 卢意兴带的女伴年纪最小,还带着几分天真气:“真的吗?裴先生。” “骗你做什么,”裴瑾笑着点了点玉子,“我初见她的时候,她才十**岁呢。” “呀,那老板娘今年……” 玉子笑骂道:“怎么可能告诉你们,太没礼貌了,不过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老板娘和裴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裴瑾笑而不语,玉子看他没有阻拦,便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我是不是以前给裴瑾做小是不是?我要是给他做小,早就当富家太太了,哪里要我自己出来讨生活。” “玉子,我早说过了,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到今天不用看他脸色,多好。” 玉子搬了椅子坐到他身边,给他端了一盏茶:“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他对我好啊。” “杜谦是块宝玉,待你好是真的好,对你也是真心的,可好是没有用的。”裴瑾接过茶盏,“十几年了,你该想明白。” 第51节 庭庭能被姚煦看上,自然不是空有脸的花瓶,听到这里,她已然有了猜测,笑问:“啊,难道是香港那个杜才子?”上个世纪,香港因为历史缘故,不像内地,文坛歌坛都涌现了大量精彩作品,其中,杜谦作词写曲、小说剧本、影评杂文无一不精,堪称一代才子。 才子也有点才子的小毛病,他岳父是香港着名大亨,夫人强势,他还偏偏爱拈花惹草,这也罢了,还不低调,不是写首歌怀念一下,就是写篇文章感怀一下美好的相遇,多少年了,风流韵事还为人津津乐道。 姚煦心里对那些风流韵事很不以为然,他只对杜谦有点兴趣:“裴先生和杜才子认识?” “何止是认识,杜谦还得管他叫师父呢,词曲都是他领进门的,人家不知道而已。”玉子对杜谦还怀着怨气,恨不得把他贬到泥地里。 裴瑾拍了拍她的手:“不要听她瞎说,大家是朋友,杜宝玉还教我拍电影呢。” “反正在我心里,你比他好。” “那是因为我帮过你,你就偏向我了。” 玉子和杜谦好的时候怀上了孕,被家里的大妇知道了,不仅把杜谦打了一顿,还气势汹汹要来找玉子算账,杜谦没办法,来求裴瑾帮忙,请他收留玉子。 裴瑾同意了,不仅收留玉子到她怀孕生产,还送她出国念书,对玉子而言,那个让她怀了孩子却没有办法保护她们母子的男人,再有才华,再有能力,也比不上有再造之恩的裴瑾。 她为他感到不服气:“当初你们几个刻章,你和杜谦就该换一换才对。” “啊,我曾听闻杜才子有一方印章,刻的是‘锦绣诗肠多情种’,一直被传为佳话呢。”庭庭对这些文人雅士非常了解,立刻说出了来历。 玉子笑着说:“是有这么回事,那天他们四个朋友喝完酒说要连诗,人人取别号。” 庭庭眨了眨眼,思忖片刻,道:“我记得除了杜才子以外,还有两位,一个爱美食,所以叫‘尝遍百珍老饕客’,一个爱美酒,所以叫‘浮生当浮一大白’,那么,裴先生是什么?” 这四方印章之事一直广为流传,引以为佳话,可说有四方,另一方却从未有人见过,大家数遍了那个时代同样盛名的才子,一无所获,便猜是个女子,所以不为人所知。 “噢,这个呀。”裴瑾想了想,笑意深深,“负情薄幸第一人。” 一言既出,满堂皆静。 晏岚眨了眨眼睛,心想,是这样吗?那倒也是挺贴切的,原来,在遇见我之前,他就有那么多的故事,他负过的人,也不止我一个,或许这就是报应,他负心的人太多,所以,纵然他那么好,所爱的人,偏偏不爱他。 半晌,玉子才岔开话题道:“哎哟,你们怎么喝葡萄酒,我记得你是爱喝汾酒的,正好我那里有,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同我喝一杯才行。” “佳人有命,怎敢不从?” 玉子便取了汾酒来,先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第一杯谢你当年收留之举,”再到第二杯,“这一杯谢你活命之恩,”再第三杯,“最后一杯,谢你当年成全之义。” 杜谦的正室当年是追着闹上门来的,找不见她,就用高额赏金悬赏她们母子,她被吓得差点流产。 最后是裴瑾做了和事老,让杜谦发誓一刀两断,才保下她一条性命,可也劝她:“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她是明媒正娶,你算什么呢?这件事论起来,是你和杜谦对不起人家,就当吃个教训,以后不要再走这条路,我送你出国,以后重新开始吧。” 于是她离开香港去了美国,和一个洋人结婚,又离婚,最后回到了内地,开了这家会所,一眨眼,竟然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裴瑾也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第一杯庆祝我们他乡遇故知,第二杯希望你爱恨两忘,第三杯……”他想一想,“愿世间少一些痴男怨女吧。” 他将三杯酒一饮而尽。 “你这么说,”玉子叹气,“是叫我不要把你的行踪告知她了,那么多年,她可一直都没有结婚……” 裴瑾微笑起来:“她?她是谁?卿卿那么多,我不记得了。” 玉子怔住了,半晌,微微一叹。 卿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他人。 *** 从会所里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大家都喝了酒,姚煦与他很有共同话题,约好有空一起去喝酒,封逸更明显一些,他既然多少试探出了裴瑾的家底,便想真心真意追求鱼丽了。 “裴先生,改天请你和裴小姐去喝茶可方便?” 裴瑾看着他:“你要约她,我是没有意见的,只不过你要清楚,我这个人是很双标的,朋友寻欢作乐是一回事,追求她的人,不可以,你要是断不干净,就别去见她了。”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孔倩倩身上,她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慌,不由看向封逸。 封逸笑了笑:“这些不过是逢场作戏,裴先生应该明白的。” “逢场作戏也不可以。”裴瑾拒绝地异常干脆,“要不然,你就别去招惹她。” 晏岚意外地看着裴瑾,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不留情面的时候,裴小姐?是他的妹妹吗? 封逸客气地笑着,可没有答话,他想,虽然裴瑾身家丰厚,可结识的都是文人骚客,往好了说是风流,往低了说,无权无势,一支笔杆子,有多大的能耐? 鱼丽,他是要定了,哪怕裴瑾不肯,那也无所谓。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和封逸的脚步都顿住了。 夜色如水,伊人宛在水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仔细想了想,作为一个没有工作靠读者吃饭的穷人,我有什么资格懒,所以出尔反尔加一更吧qaq 趁大家还爱我,赶紧赚点小钱钱[捂住胸口.jpg] 这一章我很喜欢,“负情薄幸第一人”,“她,她是谁?卿卿那么多,我不记得了”,这两句话,基本道尽了裴瑾的凉薄,请大家珍惜这样薄幸的裴瑾,毕竟和丽娘在一起以后就看不到了…… 发现我的男主总有那么几个狐朋狗友_(:3」∠)_这几只以后再出现,之前有人问裴瑾难道没有朋友吗,有的啊,他和这几个朋友之间也有很好玩的事,不过这是后面的剧情了,先卖个关子吧。 以及,文内所写的裴瑾对于庭庭玉子的观点,仅仅代表主角的观点,他经历得多了,这种事并不在意,毕竟自己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文中内容纯属虚构,请勿模仿】,我想我的读者即便还没有成年,应该已经有自己的三观了吧,不至于会因为这篇文就歪了吧…… 之前有读者问我平时什么时候更新,一般是下午4-5点,没什么意外是不会断更的,显示不出来可能是**抽了,关注一下评论区就好。 这次真的是明天见了~ ps:你们是不是期待修罗场?想太多了,就不套路~ 第52节 第27章 分手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裴瑾:“……”巧的有点过分了。 封逸:“……”糟糕!倩倩还在旁边! 鱼丽看看封逸, 再看看孔倩倩, 突然翻脸:“夏枫, 我们不吃了,我要回家!”说着就折返上车不肯下来。 夏枫一看见封逸,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欢欢喜喜哎了一声:“我们换地方。” “鱼丽!”封逸快步走到车窗边叫她名字,“你听我解释。” 鱼丽捂住耳朵:“我不听。” 裴瑾看出端倪来了, 笑了笑, 对晏岚说:“唔……我们走吧。”他也不管这出闹剧,替晏岚开了车门。 晏岚反而有点犹豫:“这样没关系吗?” “情情爱爱,分分合合,不就是那点事?”裴瑾漫不经心地说。 鱼丽活了那么多年,就算其他事弄不明白, 和男人的事必然再清楚不过了,曾有一度, 她必须依附于他们才能生存, 哪里就会这么蠢了。 今天闹着一出, 绝不会那么巧,多半是早有预谋,还有那“我不听我不听”,肯定是最近看琼瑶剧了,学以致用。 既然她心里有数,他自然不必多说,又不是真兄妹, 适可而止才好。 晏岚便不再说话,裴瑾一路把她送回了公寓,临别前,晏岚问他:“你不会再来了,是不是?” “以后有什么困难,你仍然可以找我。”裴瑾道,“不过,我想你会顺风顺水的。” 晏岚微微笑了起来,她相信以裴瑾的为人,多半会提前替她安排好,不会到要她求上门的时候,这是他的体贴。 也好,趁着他还心有愧疚,结束吧,缘分不能用尽了,日后才好再见面。 “承你吉言。”她说罢,欲言又止,裴瑾问:“你想问我什么,我的年纪?” 晏岚点点头,裴瑾的眼中流露出哀伤之意,他沉默半晌,轻轻叹道:“甚于梨花压海棠。” 晏岚怔住,像是有点明白了,可又好似还很茫然。 裴瑾轻轻笑起来,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样的荒唐事,她怎么能懂? “晏岚,祝你遇见真正适合你的人。” 晏岚眼眶顿时红了,她鼻酸喉涩,想大方地说再见,可哽在喉头,无论如何吐不出来,她急匆匆推开车门下去,背对着他站定,可又恋恋不舍,猛地回身,落下两行泪来:“裴瑾……” 她的泪珠粘在睫毛上,无限依依,“真的……” “嘘——”裴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阻止她把接下去的话说出口。 他能猜得到晏岚要说什么,她要说的这句话,姿态放得太低了,若不是真心的,哪个女孩子愿意把自己的脸面丢在地上踩?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让晏岚把话说出口。 说出口的话,就是等于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千万不要让她把最后一点脸面都丢掉,只要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能保全那一点的自尊。 “我没有这个福气。”最终,他那么说。 感□□里,最忌藕断丝连,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珍重。”裴瑾挥了挥手,离开了。 晏岚看着他的车远去,冷风吹来,带走了她仅剩的醉意,她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心想,结束了。 这场瑰丽的梦,还是结束了。 *** 裴瑾回家洗了个澡,拿了瓶酒去休息室里看电影,老片子,洛丽塔,译名叫一树梨花压海棠,真是别致。 他没怎么注意剧情,一杯接一杯喝酒,喝醉了,举起酒杯,洛丽塔那张娇艳的脸庞倒映在杯中,无比绮丽。 他轻轻笑:“醉醺醺尚寻芳酒。”说罢,低低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鱼丽走进来,闻到一室酒气,裴瑾撑着身体坐起来,要想一想才记起她去哪里了:“你回来了?怎么样,修成正果没有?” “啊,”鱼丽拖长了调子,语气轻快,“封逸刚刚和我表白了,说会和别的女人断绝关系,让我做他女朋友,我答应了。” 裴瑾懒洋洋道:“恭喜你,现在你鸳鸯成双,我孤家寡人,你终于能报仇了。” “你的怎么怪怪的?”鱼丽狐疑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噢,我失恋了。”他说。 鱼丽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咦?我刚刚还看到你们在一起呢,两个小时?” “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裴瑾笑出泪来:“你忘了?是你说的,负情薄幸读书人,男人负心,还要理由吗?” 鱼丽怔忪,过了好一会儿,她想明白了:“我知道了,你不想伤害她,寻欢作乐,最忌动真情,她爱上你了,是不是?” “我真坏,是不是?” 第53节 鱼丽把手放在他手背上按一按,很肯定地说:“裴瑾,你是个好人。” “我好什么,我可坏了。”裴瑾笑了起来,“清吟跟了我一辈子,但到最后,至死不愿与我相见,她痛苦,我也痛苦,何必呢,所以现在想开了,我还是只要快乐就好,可我的快乐,带给了别人痛苦。” 鱼丽微笑起来:“不,你也给她带去过快乐,而且,爱过你却没能在一起很糟糕吗?不会,糟不过爱上一个烂人,那才是生不如死,你相信我,她七老八十想起现在的事来,只会觉得庆幸,原来我爱过这样好的一个人,真是不枉此生。” 裴瑾听了,惊奇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丽娘,你吃错药啦?” “呸。”鱼丽没好气地说,“你醉死算了。” 裴瑾大笑了起来,笑得肠子酸软,这才道:“谢谢你,丽娘。”他凝视着黑暗中她雪白晶莹的脸庞,他已经走过千山万水,累得说不出话来,可鱼丽还有勇气去爱一个人,去追寻来世之约,比他勇敢太多了。 “丽娘,我是懦夫,你比我勇敢。” 可谁知鱼丽听了这话,反而沉默起来。 裴瑾起疑:“你有隐情?” 鱼丽点了点头,她垂头静默半晌,才道:“我没有告诉你,肖臣那个时候是为了我死的,我根本不用他救,我不会死,可他还是来救我了,临死前和我说,生生世世,我……我答应了,不答应,他恐怕都不能合眼。现在我没有遇见他也就算了,遇见他了,总归要履行约定的。” 裴瑾皱眉:“哪有这样的事,下辈子的事谁说的准,就这样定下未免太可笑了。” 鱼丽微微笑了笑:“我知道,所以,只是试试而已,如果我觉得不喜欢他了,就和他分手。” 裴瑾轻轻叹息:“那你就试试吧,但我一点都不看好他。” “你放心吧。”鱼丽语气轻松,“我没那么蠢。” 裴瑾作死:“我更不好看你。” 鱼丽:“……算了,看在你失恋的份上,我原谅你。” 裴瑾轻哼了一声。 鱼丽也不应声,托着腮发呆,照理说,她和肖臣重逢,再续前缘,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穿越了生死和轮回,难道还不够证明他的赤诚吗?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她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不呢? 半晌,只听裴瑾说:“回去睡觉吧,约会的话,漂漂亮亮的去,睡晚了明天皮肤就不好了。” “我这不是看你可怜,所以陪陪你吗?”不说则已,一说,哈欠一个连一个,鱼丽揉揉眼睛,站起来回屋,“那我不管你了。” 她关上了门,室内又重回黑暗。 这样漆□□仄的环境让裴瑾想起了往事,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六百余年前,他回到家中,发现自己已死,表妹殉节,连棺木都下葬了,他若是重新出现,恐怕未必是好事。 因而,不得不放弃了最初这个裴瑾的身份,远离故土,浪迹天涯。 他曾返回渔村寻找鱼丽,可没有找见她,那个年代,路途遥远,交通不便,遇到恶劣的天气,耽搁几个月都是常事,错过真是太正常了。 在世间漫无目的游荡近百年后,他突然厌倦了这不生不死的命运,非常突然的,他就决定停留在一个破庙之中,不走了。 那段时间,他不吃也不喝,忍耐着人体的种种折磨,冬天来了,破庙的屋顶被积雪压塌,他被活埋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四肢百骸都被冻僵,失去了知觉。 偶然会有雪落在他唇上,滋润他干涸的双唇,他在昏迷与睡梦中度过了不知多少春秋,到最后,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是人是鬼。 那个狭小的角落仿佛是一个棺材,漆黑,逼仄,他偶尔能听见外面的声音,有时候是小动物觅食发出的窸窣身,有时候是雷声、雨声,滴滴答答,没完没了。 春草枯了又生,他躺在那么一个被时间抛弃的地方,骨头缝里都生出青苔。 然后,有一天,有个女人走到了这个破庙里,向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佛像哀哀哭泣,她说丈夫死在了外面,只剩下她和刚落草的女儿,夫家的人看这一户断了香火,便侵占了他们的田地,将她们母女赶出门,眼看女儿就要活活饿死,她实在没有办法,便决定在这里结束生命。 裴瑾从睡梦中醒来,对她说:“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你拿去吧。”他在破烂的衣袖里摸了摸,摸出些许银钱丢给她。 “多谢恩公活命之恩。”她盈盈下拜。 而后,她买来粮食,在破庙中住了下来,将粥米端到他面前。 裴瑾看了她半天,接过碗将滚烫的热粥一饮而尽。 从此,回归人间。 也许是彻底厌烦了那寂静的生活,他入了风月场,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多么热闹。 高高的妆楼上,屏风后面,美人露出隐隐约约的倩影,云鬟绿鬓,珠光摇曳,瑞兽里燃起馥郁的香气。 秦楼楚馆里,只要有钱,永远都有美酒美食,永远都有如花美眷,丝竹声里,时间像流水那样过去了,温柔乡里,他也能暂时忘记不死的痛苦。 既然如此,千金买一笑又有何妨? 他在烟花巷陌里醉生梦死。 那里的人不问来历,不问未来,那些女子有可爱的聪明的,也有刻薄的刁钻的,但每一个都是鲜活的,她们的喜怒哀乐,悲欢人生,让他感觉到自己仍然生活在人世间。 他从别人身上借来一点生气。 六百年了,青楼梦好,薄幸名留。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鱼丽似乎又进来,轻手轻脚替他盖了条毯子,可他太困,竟然睁不开眼睛。 *** 次日一早,裴瑾是被厨房里的焦臭味熏醒的,他揉着额角爬起来,发现是鱼丽在和锅子较劲。 “你干嘛呢?”裴瑾接过锅铲,“已经糊了。” 第54节 鱼丽怏怏:“想吃个炒蛋,结果这东西比灶还难烧。” “你不习惯而已。”裴瑾把锅里焦黑的炒蛋倒进垃圾桶里,重新倒了油,打了蛋,“我给你做吧,还想吃什么?” 鱼丽偷看着他的脸色:“你好了?” “失恋么,多大的事。”裴瑾神色未变。 鱼丽悄悄松了口气,她嘴上是说最好她有伴儿他没有人陪,可真看到他那个样子,心里又觉得不忍心起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一个人的日子有多么无聊了。 若非如此,怎么会时不时就下山去一趟,当初她固然是感动于肖臣还记得那一饭之恩才点头同意拜堂,可未尝不是厌倦了原先的枯燥生活,顺水推舟罢了。 “她现在离开,以后离开,都是要离开的。”鱼丽说,“也没有什么区别,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不是为她,我是为着自己。”裴瑾不愿多说,转移了话题,“昨天你也看到孔倩倩了,搞定了?” 鱼丽回忆了一下那个身材极好的艳女,耸了耸肩:“她对我没什么威胁。” “就这样?不难过不吃醋?”裴瑾反而为她担心起来,“这不是可以娶好几个老婆的年代了啊,你别把思想停留在老时候,哪有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人的?” 鱼丽静默片刻,才道:“我知道。” 裴瑾住了口。 今天的早饭因为鱼丽的败笔,只能中不中,洋不洋,随便吃了一些算数。 裴瑾问她:“你今天出不出去约会?” “哪能那么积极,新鲜感容易过的,”鱼丽心里自有盘算,“不去。” 比起和封逸出去约会,她现在更喜欢和夏枫他们一起玩,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着就朝气蓬勃,呼朋结伴,到哪里都热热闹闹的。 她也喜欢热闹。 裴瑾就说:“那我约你出去吧,今天我要去个地方,要不要一起来?”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丽娘要搞定封逸是手到擒来的,她别的可能不大行,撩是很可以的,但和裴瑾的那种又不一样……悲哀一点说,算是生存技能吧,你们别忘了,她是八姨太,唉! 晏岚和裴瑾算是正式结束了,然而同一时刻,鱼丽和封逸算是开始交往了,再一次的命运之手[微笑],昨天说封逸成不了的把赌资交出来233 顺便,心疼晏岚一秒钟,我觉得她是最懵逼的一个,她和裴瑾那么亲密接触过了,完全不会想到他的年纪居然……伤害太大了,真的,毕竟完全看不出来_(:3」∠)_ 很多读者都说晏岚得寸进尺,如果换做一个长得丑的就不喜欢了,这也很难讲,最打动她的其实不是钱,是那种体贴和关心,感觉自己是被珍重的,要是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或许没有那么快,但还是有可能喜欢上的,毕竟现实中的例子也不少见,谁知道呢? 她对裴瑾是动了真感情的,不然最后不会这样放低自己,我觉得她是一个比较矛盾的人,想红,又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包养,可是也没有办法坚持到底,还是妥协了,知道不该喜欢裴瑾,可还是喜欢了,要放手,又舍不得,特别挣扎,所以也有读者说她是又当又立吧,不过我还是那么写了,当事人是看不清的,不为自己争取一下,肯定会后悔,现在虽然也是这个结果,可是至少她心里没有遗憾了吧。 这算是套路女配吗?或许吧,我是觉得,她要争取裴瑾,没问题,但不会去伤害别人,这一点聪明还是有的,这样,应该不至于写崩了吧?对作者来说,读者不喜欢这个角色不要紧,不崩就好啦233 最后,给你们特别标注一下一个段落,我不说的话大概你们看不出来: 鱼丽:我和封逸在一起了,你怎么了? 裴瑾:我失恋了 鱼丽:你刚刚不是和晏岚在一起? 裴瑾:我们分手了 ↑请自行体会一下,反正鱼丽是没看出来。 明天见~ 第28章 暴 裴瑾要带鱼丽去的是一个家暴援助机构, 也是上次董菡和他开会提出来的新对策, 与其重头开始, 不如找人合作,她建议的合作对象就是常青市唯一一家民间非盈利性的援助组织。 组织的负责人是董菡大学时候的老师,也是资深心理学家, 一直致力于帮助妇女儿童,努力了很久才创办了这个机构, 经验和专业性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因为种种问题,现在也遇到了不少麻烦。 董菡认为,一方有资金,一方有专业度,他们完全可以合作。 裴瑾已经有几分赞同, 但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眼见为实, 正好他对封逸不大放心, 顺带捎上鱼丽去打一个预防针也好。 而鱼丽听说出门, 开始拿包包往里头装吃的,果冻、软糖、巧克力、猪肉铺、棒棒糖……裴瑾看着离奇:“你是自己吃还是要带给人家?” “当然是自己吃。”她又把手机装进了口袋里。 裴瑾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幸好幸好,就装了一个微信和几个游戏:“不要随便自拍发到朋友圈,照片一旦流传出去,很容易惹来麻烦。” “好。”她一口答应。 裴瑾又说:“玩游戏要买道具连我的卡好了。” “真的?”她眼睛亮亮的。 裴瑾对她伸出手:“手机拿来。” 鱼丽把手机递给他,裴瑾绑上自己的卡号:“夏枫教了你不少事啊, 都会打游戏了。” “要和同龄人有共同语言嘛,我现在十八岁。” 裴瑾啼笑皆非:“提醒你一下,你的同龄人只有我。” “我和你怎么同龄了?” 裴瑾斜她一眼:“哦哟,这嫌弃的眼神,你有什么好嫌弃我的?我六百多岁,你不也是,我是鳏夫,你是寡妇,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看不起谁。” “我不和你争这口舌之利。”鱼丽用力抿了抿嘴唇,“出不出门了?” 第55节 “我一直在等你。” 救助中心的地址有些偏僻,裴瑾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鱼丽问他:“家暴援助是什么意思?” “就是遭受家庭暴力的人求助的地方,虽然说现在已经有反家暴法了,但是家庭问题还是很难解决,这个组织创办好几年了,应该有经验可以学。”裴瑾详细地给她解释。 鱼丽似懂非懂:“家庭暴力,是什么意思?” “从法律角度上来解释,就是指家庭成员之间以殴打、捆绑、残害、限制人身自由以及经常性谩骂、恐吓等方式实施的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裴瑾尽量通俗地给她解释明白,“比如丈夫殴打妻子,父母殴打孩子,这种是显而易见的暴力。” 鱼丽眨了眨眼睛:“现在,丈夫打妻子,是犯法的了?” “是的,而且不仅仅是打人,假设我们俩是夫妻,如果我每天都骂你长得丑又笨又蠢,还威胁你如果敢怎么样我就打你,或者不让你出门,把你关起来,都属于家庭暴力。”裴瑾意有所指。 鱼丽愣住了:“这样……也是?” “你看看就知道了。”他带鱼丽走了进去。 董菡已经在了,正在与一个鼻青脸肿的女人说话,她怀抱中还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鱼丽走近,隐隐听见她的哀泣:“……喝醉了就打我,这次还打孩子,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鱼丽站住了。 她记得没有错的话,肖臣也是会打人的,他当了好些年土匪,后来虽然招安了,脾气还是那么急,五姨太想求他办事,正逢他喝醉,一个巴掌扇过去:“你还嫌老子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五姨太被她们看了个笑话,捂着脸跑了。 七姨太和肖臣的属下偷情,被他逮了个正着,他一枪毙了那个下属,以儆效尤,而七姨太呢? 当着众人的面,被他剥光了衣裳用马鞭抽得遍体鳞伤:“你给老子戴绿帽子!臭婊-子!你生是我肖家的人,死是我肖家的鬼!” 七姨太被打得奄奄一息,他还不许给她请大夫,正室夫人老早就看她们不顺眼,哪里会费这个心思。 最后是她请了老大夫进来抓了药,还没喝上一碗,肖臣冲进来,一巴掌拍掉她手里的药碗:“我说过不准给她请大夫!鱼丽,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放屁?” “那你是怎么样,打我吗?”她也火大了,“那你干脆也把我打死算了。” 肖臣的语调软下来:“我怎么会打你,鱼丽,是她先背叛了我,我要是不表态,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到我头上拉屎撒尿?” “让我死了算了。”七姨太从床上爬起来,说着就要去撞柱子。 肖臣冷着脸:“你要死就死吧,我不会拦着你。” 七姨太曾经是名噪一时的戏子,是他听了人家的戏,心里喜爱讨回来的,可自从鱼丽进了门,她们便都失了宠,深闺寂寞,便动了别的心思。 而这件事,最终以七姨太自尽告终。 肖臣对她的死无动于衷,死了便死了吧,只是,他把手放在她脖子上:“鱼丽,你会背叛我吗?” 鱼丽毫不怀疑,那时自己要是没有表态,他会立刻掐死她,所以她说:“你对我好,我就不会背叛你。” 他便松开了手,将她搂到怀里:“鱼丽,你不能离开我,谁都可以背叛我,你不行,你是不一样的,你和她们不一样。” 这句话她信。 那么多女人里,只有她一个和他呛声也不会被打,吵架了,也是他先买了礼物回来向她低头,他再生气,也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尤其是她曾经在这些事上吃过苦头,所以更是看重这一点。 何况,没有对比就看不出来区别,有了那些女人做陪衬,她便确信他爱着她的,每每想到这里,心里便觉甜蜜。 他对别人那么坏,偏偏对她那么好,到后面失了势,谁都可以不要,带着心腹和她逃走了。 只带了她一个。 独独爱她一个,因着这个,可以不计较名分。 “丽娘?”裴瑾轻轻叫她的名字,把她从回忆中唤醒,“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没事,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裴瑾见那边董菡还在和人家说话,便拉着她退避到一角:“可以和我说说吗?” “看到她们就想起来肖臣,肖臣脾气是很不好,”她轻轻叹息,“可是,他从没有打过我,他那个脾气,竟然没有动过我一次。” 裴瑾一怔,顿生怜爱:“丽娘,不欺辱妇孺是底线,是,他不打你,打别人,是对你格外不同,然而,绝大部分的男人都不会打女人,何况是自己的女人……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他的吧?” 鱼丽低头想了想,说:“那也不只是这个,他喜欢我,对我好,给我买我喜欢的东西,会哄我,还为我死了。” 裴瑾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了,他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觉得不能再放任她对封逸产生感情了,封逸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男人,他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包括女人,鱼丽与他产生了纠葛,恐怕很难脱身。 可出于道义,他又不能插手她的感情,尤其是现在他们男女朋友名分已定,他要是横插一手,未免有破坏别人感情的嫌疑。 ……罢了,封逸也就能活那么几年,迟早要死的,她开心最重要了。 这一次有他,怎么都能让她全身而退。 董菡聊完,看见裴瑾和鱼丽在那一边等着,赶紧过来:“老板,我好了,让你久等了。” “没事,现在方便见见曾老师吗?” “她已经来了,我们进去说话。” 裴瑾问鱼丽:“你是要在这里看看,还是跟我进去?” “我不进去了。”鱼丽轻声说,“我想留在这里看看。” “好,丽娘,记得我说的话,不暴力对待伴侣是底线,而不是对你好不好的参照。”裴瑾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答应我,好好想一想。” 鱼丽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她们在等你。” 第56节 裴瑾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跟着董菡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十分狭小,但布置得当,椅子很舒服,令人放松,坐在他对面的就是这个援助组织的负责人曾楸曾老师,她是一个年过四旬,十分有气质的中年女性,也是国内着名的心理咨询师,几年前,她力排众难,建立了这个家暴援助组织,现在已经有些起色。 然而,坐下来真的聊起这件事,曾老师顿时愁容满面:“来这里辅导的都是志愿者,我们经费有限,基本上都用于运营维持了,最大的难题在于怎么安置那些受害者。” 如果要从那样的家庭中脱离出来,必须经济独立,可是有些人已经当了大半辈子的家庭妇女,在现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我愿意出一部分力。”裴瑾轻轻道。 曾老师笑了笑:“我听说过裴先生的名字,董菡和我说过一些想法,我想知道裴先生怎么看。” “论专业,我是外行,但可以在物质上提供一些帮助,场地,经费,都不是问题,等走上正轨后可以再找捐款,前期我可以负担费用。”裴瑾沉吟道,“没有报酬,恐怕很多人都坚持不了多久,我想,还是需要聘请一些专业人士坐镇,志愿者为辅吧。” 曾老师听着,脸上露出笑容来:“裴先生愿意帮忙,那自然再好不过,不过,我听说,裴先生一开始有这个想法,是想专门帮助一些女孩子?” 裴瑾笑了起来:“都一样的,又不是珍珠变成鱼眼珠子,做起来了,才能帮更多的人,是不是?” 曾老师的笑意更浓了,她说:“应该的,家暴的受害者里也有不少儿童,原本就该有儿童心理学家来做专门辅导,裴先生,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如果我同意,什么时候能开始?” 董菡立刻道:“场地已经有了,曾老师愿意,立刻可以搬,我们绿芽有员工宿舍,可以让她们暂时住进去。” 曾老师强调说:“条件不要太好,我们的最终目标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自己开始新生活。” “我是生意人,做慈善可以,不会做冤大头。”裴瑾笑了笑,“方便的话,下午我们就去看看地方如何?” “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标出来的那一段,大部分读者都看明白了,真的非常隐晦,文人嘛,最喜欢玩这样的文字游戏了~ 裴瑾其实不喜欢封逸,但是他又不能干涉,他对自我是有约束的,就算觉得封逸不好,那也是他觉得,万一鱼丽不介意呢?而且他一插手,不管原因如何,那也是破坏鱼丽的感情……所以他很纠结,你们觉得应不应该插手? 还有,肖臣喜欢鱼丽吗?鱼丽喜欢肖臣吗?那封逸呢? 你们一直在问什么时候男女主角会在一起……我想问,如果在一起了,你们是不是心愿达成,就不追了呀qaq 明天见吧~ 第29章 软刀 裴瑾进去谈正事, 鱼丽在整个援助中心里逛了逛, 地方很小, 有几间小办公室里有人,前台的电话响个不停,焦头烂额。 还有几个年轻学生在帮忙。 鱼丽坐在角落里发呆, 想着刚才裴瑾说过的话,她当然知道打人是不对的, 然而, 正是因为打别人和不打她,将她和别的女人分离开了,因为这种区别对待,她感到自己是不一样的。 肖臣是爱她的,她很确信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呢?她想不明白。 她在角落里发呆, 很是可怜的样子, 有个女人看见, 好心上去搭话:“你还好吗?” “什么?”鱼丽一脸茫然。 那女人看到她年纪这般小,心里就很不忍心:“你男人打你了吗?” 鱼丽知道她误会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他没打我。” “小姑娘长那么漂亮,肯定不忍心打你。”女人非常关切,“那你怎么过来了?” 鱼丽本想说我是跟着别人来的,可话到嘴边, 竟然变成了:“他、他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 肖臣是不打她,可也不喜欢她出去,更想把她关在家里不被任何人看见,她可以买报纸买书回来看,也可以叫人送昂贵的衣裳头面来,她想读书认字,就找了女先生来家里教,可是,想出门逛一逛,必须和他一起才行。 所以她后来也没有出过几次门,当然也不能去上学,因为只能在家里看书,虽然认了字也念了几本书,可有些地方还是不明白,半懂不懂的,不像裴瑾这样,会详详细细给她讲。 那个女人叹了口气:“他是想控制你呢,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和别人联系对不对?是不是也不让你工作?” 鱼丽吃惊地看着她,她苦笑着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 接着,她和鱼丽说了自己的故事。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阮曦,她和丈夫聂凯是大学时候认识的,两个人从大一开始谈恋爱谈到毕业,工作一年后就结婚了。 那个时候,阮曦的工作非常辛苦,经常加班,工资与单子挂钩,做得多才挣得多,结婚后,聂凯非常心疼地说:“老婆,别干了,我养你。” 阮曦正被工作折磨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头脑一热,就递了辞呈,决定当个家庭妇女。 他们的条件还是不错的,聂凯家境不错,父母出钱买了套小户型,阮曦家里就陪嫁了一辆车,不用还房贷车贷,生活自然就轻松了不少,聂凯的收入足够家里开销。 一开始,阮曦是很开心的,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男人托付终身,可渐渐的,聂凯的脾气却越来越糟糕了。 她工作的时候回家做饭,他会说:“老婆辛苦了我来洗碗吧。” 后来,他就开始对她做的菜挑三拣四:“连个菜你也烧不好,你还能做什么?真没用!” 她气哭了,觉得他不尊重自己,和父母闺蜜哭诉,可他们都说,“聂凯人不错啊养着你”、“他又没有去找小三”、“男人工作辛苦,回来想吃顿好的也无可厚非,你好好加油吧”。 久而久之,她也就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聂凯要在外面工作,挣钱养家辛苦,她在家里就应该做好后勤工作,于是更加努力地烧菜做饭。 然而,聂凯并没有对她改变态度,甚至越来越恶劣。 他开始指责她,方方面面,“你就不知道替我熨一下裤子”、“你怎么这么笨连洗个鞋都洗不干净”、“你这样到社会上能做点什么?” 几乎每天,她都会受到他的羞辱,无穷无尽,她忍受不下去,想要去找工作,可是被聂凯否决了。 “你这样根本什么都做不好,还是在家里烧饭吧。” “不会有人要你的。” “你根本没有工作经验,你会搞砸一切。” 第57节 可她还是拿着简历出去投了,聂凯发现了,把她的简历撕了个粉碎,第二天,把她反锁在了家里。 她打电话向父母求救。 老人家匆匆赶了过来,指责聂凯,聂凯自有道理:“爸妈,我是心疼她呢,你们不知道她以前那份工作天天加班,有一次差点晕倒了,我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再去工作,而且我的工资能养活她,你们劝劝她吧。” 她流着眼泪和父母说了自己被他辱骂的事,可是,这一回,她的父母并没有站在她那一边,她母亲甚至说:“这些事都做不好,怪不得女婿骂你。” 聂凯得到了她父母和朋友的一致认可,人家都说她好命,嫁了一个好男人,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在家当主妇,而不用去职场上拼杀。 她在家里,越来越没有地位。 聂凯时常把她反锁在家里,砸了她的电话,拔了网线,不许她和任何人交流,几乎是变相地囚禁了她,去父母家里,也必须是由他陪同。 她求助无门,没有任何人相信聂凯虐待她,她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过了一年,双方父母催着要孩子,聂凯和她说了这件事,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每天晚上都要和她做,她觉得身体不舒服想推脱,他也不听,强行把她按在床上要了她,说:“给我生个孩子是你的义务,不然你就白长这个子宫了,老老实实给我躺着。” 阮曦说到这里,发现鱼丽已经怔住,她心知肚明,轻轻说:“他也这么对你,是不是?” 鱼丽眨了眨眼,眼角微微湿润。 阮曦拍了拍她的手:“我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原来就算结婚了,你不同意,他非要做,也算是强-奸,不是什么传宗接代夫妻义务,唉,只可惜,告也告不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年轻男孩进来了:“阮姐,你老公又来了。” 话音未落,鱼丽就看到有个男人走了进来:“我和你们说,我要告你们诱拐妇女,把我老婆藏起来,她是我老婆,你们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见她?” 他看见了阮曦,态度一变,快步走过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小曦,你原谅我吧,我是太害怕失去你才会这样的,你原谅我吧,我会对你好的,我只是太害怕你走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阮曦神色坚决,“我要和你离婚。” “别说傻话,我们感情那么好,离什么婚?是不是谁怂恿你了?”他看见站在一旁的鱼丽,以为她是工作人员,凶狠地瞪着她:“是不是你,你怂恿我老婆离开我?” 裴瑾正好出来,立刻走过来把鱼丽挡在身后,冷冷道:“离她远点儿。” “你个小白脸……”聂凯话还没有说完,乍一对上裴瑾冰冷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毛,背后生凉,他不敢造次,只能继续哀求阮曦:“小曦,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爸妈还在等你回去。” 阮曦看也不看他,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避开了。 聂凯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拖了出去。 裴瑾微微皱眉,复又松开,柔声道:“是不是吓到你了,别怕,我在呢。” “我没事。”鱼丽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看着阮曦离去的背影,问道,“她会没事吗?” “我不知道,绝大部分的人会选择原谅,重新回到那些人身边。”裴瑾轻轻叹息,“有些是没有工作,要依靠对方的经济收入,有些是挂念孩子,有些是看到他们痛哭流涕下跪认错,就以为会变好,心软回去了,然而,这些暴力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甚至会更加恶劣。” 他轻轻抚摸她肩上的头发:“如何选择是个人的事,我们毕竟是人不是神,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决心离开,那么,那个人就应该被拯救,钱是很好的东西,经济能够独立,悲剧就会减少很多,所以,我才想要帮帮她们,就算只是一点点也是好的。” “书生,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从前帮我,现在,帮她们。” 他一向有这样兼济天下的胸怀,或许,这是读书人救民济世的抱负,可她偏偏有些心酸。 她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可裴瑾仿佛在这一刻和她心有灵犀了似的,说道:“如果真的善有善报,我只希望如果哪一天你遇到难处了,能有人帮一帮你,就算是我的福气了。” 鱼丽怔住了,可裴瑾仿佛只是不经意地一提,很快带过:“快中午了,饿不饿,我们吃饭去,你想吃什么?” “热的。”心里太冷,想喝一口热汤暖一暖。 同行的还有董菡和曾老师,她们两个都久经沙场,鱼丽看起来正常,可她们不知见过多少受害者,她的眉目间有与她们同样的痕迹。 看她外表这样小,心里就更是怜惜,然而面上分毫不曾表露。 裴瑾带她们去了一家粤菜馆,热汤上来,先给鱼丽盛了一碗,她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温暖的汤汁顺着喉咙到达胃里,四肢百骸都温暖起来。 曾老师和董菡先是聊起了马家姐妹的事,听董菡说已经对她们做过心理辅导,略感安慰:“这种事都是越早介入越好,这一次,多亏马小敏懂事把马欣儿带了出来,要是像小霞一样,真的就毁了。” 鱼丽听见熟悉的事,竖着耳朵听。 董菡沉吟问:“小霞,是那个小霞的案子吗?” “可不是,这些年我还一直在给她做心里辅导呢。”曾老师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说起了小霞的案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案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已经有人提出来了,丽娘是不是有点斯德哥尔摩才会爱上肖臣的,我觉得各个方面的原因都有一点的,比如她一直缺爱,没有安全感,肖臣给了她安定的环境和不错的生活,和其他女人的对比更是显示出她的特殊,而且肖臣的控制能力是很强的,他对鱼丽是软硬兼施,到最后,更是让她答应来世再续前缘。 斯德哥尔摩下一章会讲,这章主要讲的是控制,家暴一定是暴力吗?未必,挥拳头是,软禁,控制,精神伤害也是的,鱼丽在此之前,压根没有意识到肖臣控制她是有问题的。 之前大家就提过,鱼丽是有反抗精神的,是的,她有反抗精神,然而,具有局限性,因为在此之前,要她嫁给一个死人,她同意了,她弟弟要她守节而不是殉节的话,她也会同意的,之所以逃跑,是因为要她死,她忍不下去了。 鱼丽的思想绝对无法超脱当时的社会环境,她的反叛都是有局限性的,所以肖臣把她关在家里她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床上对她很粗暴,她也不会知道这是不好的,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裴瑾已经看出来了,不过他不能讲,太敏感了,所以把她带到了这里,鱼丽也果真被震撼到了,三观都颠覆了= = 前文也提到过,鱼丽问裴瑾有没有过孩子,其实是暗示了肖臣的很多行为,他想留住鱼丽,想让她怀孕,可鱼丽怀不上,他就更惶恐她会离开,所以变着法子软禁她,在床上折腾她,知道她不死,最后用死逼她答应来世,用尽手段想要留住她,我昨天问大家,觉得肖臣爱不爱鱼丽,我觉得是有爱的,他的爱是占为己有,讲真,你们换个角度看,他这是男主配置好吧。 那鱼丽爱不爱肖臣?这就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了,这几章其实都在讲这件事……话说,其实我很早就写了,鱼丽不甘心嫁给一个莽夫,一心想要嫁个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奢想嫁了人以后对方教她念书,当然这真是想得太美了,别说她那时就只有一张脸,就算真嫁了秀才也不一定会教她,唔,嫁给裴瑾是另外一回事。 扯远了,我想说的是,肖臣根本不是她的理想型,因为他不识字……命运弄人啊,日常心疼我的丽娘qaq 不过后面会弥补她的遗憾的,会上学,会有人把自己会的毫无保留地教给她,遥想一下日后“抱置膝上,教以文墨”的场景,我都有点小激动了,然而并没有写到这里qaq 唉,画个小甜饼给大家看看,不会在一起就完结了,我还等着撒糖自己吃呢。 今天的作说貌似有点乱,不过应该很长,这样正文看起来就没有太短了,嗯,就是这样,明天见~ 第58节 ps:明天开始我会出趟门,大概一周,更新丢存稿箱,不过带着手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存稿箱有时候会慢一点刷不出来,提前说一声,反正不会断更的 第30章 帮凶 曾老师给小霞做了好些年的心理辅导, 然而到今天, 小霞也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万磊带走的。 她说:“那天我妈带着我去赶集, 她在挑棉袄,我记得有人给了我吃棒棒糖,然后就跟他走了。” 过了那么多年, 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的父母是谁,老家在哪里, 母亲弯着腰在地摊上翻捡棉袄的场面, 是她对家人最后的印象。 之后的日子,她都跟着“父亲”万磊,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和气的中年男人,摆夜摊,摊子上卖一些发夹皮筋之类的小玩意儿, 做工很廉价,但在夜市上, 用小灯一照, 玻璃亮亮的发光, 特别好看。 夜里,小霞就跟着万磊摆夜摊,人家看到他摊子上有个白白嫩嫩的闺女,心里喜欢,有时候就掏钱买了。 也有小孩子看到她头上亮晶晶的发夹,央求父母买,几块钱一个的小玩意儿, 买了也就买了。 收了摊,小霞就跟着万磊回出租屋睡觉。 在家里的时候,她也是跟着父母睡一个被窝的,所以和万磊睡一块儿,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再有更出格的,她也懵懵懂懂,听他说这是因为喜欢她,也就不反抗了。 一旦开始,后面的事就再也刹不住车。 鱼丽听着有点懵,裴瑾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不满14岁……无论自愿与否都算强-奸,要坐牢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小霞慢慢长大,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肚子大了起来,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万磊带她去了一家没有营业执照的黑诊所里做了手术,不大干净,一直流血。 万磊心中很是不满,动辄打骂,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小霞和房东家的孙女说话,突然就改变了态度。 董菡明白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霞变成了万磊的帮凶。” “对,他利用她去诱拐那些受害者,她和我说,只要把人带过来,万磊就不再打骂她,还给她买东西吃。”曾老师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万磊的偏好十分明显,否则也不会诱拐小霞,那些孩子被小霞带过来时,就和她当初一般年纪,万磊送给她们好看的蝴蝶结和好吃的糖果,她们就对这个叔叔很亲近了。 而粗心的父母没有意识到孩子得到了那些来历不明的小饰品,看到小霞也是个孩子,也就放心让她把人带走。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就在距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被伤害。 与此同时,小霞的心情也发生了改变,一开始,她很高兴自己不会再被打了,可是久而久之,看到万磊的心思渐渐从她身上转移,她就开始嫉妒起来,觉得她们夺走了本属于自己的“父爱”。 她掐死了房东家的孙女,万磊把她毒打了一顿,小霞这次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再度受到了重视,万磊摸清了她的命门,哄她给自己再带回来一个妹妹。 “警方发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惨遭毒手,”曾老师苦笑道,“小霞是唯一活着的受害者,可她拒绝为万磊作证,还视警方为仇人,她觉得万磊并没有伤害她,还对她很好,把她养大成人,她对万磊一直怀有感激。” 鱼丽听着离奇极了,忍不住问:“为什么?”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小霞被万磊拐走,与父母分开多年,又遭受了这样的虐待,竟然不恨他? 董菡解释道:“这是很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看鱼丽一脸茫然,详细地解释,“这也叫人质综合征,在很多场合都有发生的一种心理现象,我打个比方,有一个人被绑匪挟持了,他的生命时时刻刻受到威胁,绑匪可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杀掉他,他的生命完全掌握在了对方的手里,一开始他会觉得恐惧,可时间久了,就会发生变化。” “他会觉得,他能活下去的每一秒,都是因为绑匪的仁慈,他由衷感激他,认为如果绑匪安全,他就会安全,从而敌视警方,如果是一男一女,还有可能产生爱情。” 曾老师补充道:“这样的案例屡见不鲜,不仅仅发生在绑架案中,在乱-伦、战俘、囚犯等等场合都会出现,家暴案中也有这样的例子,强势的一方完全控制住另一方,被欺压的那个人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久而久之,如果偶尔有一次放过她,她便会心存感激。” 鱼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 服务员端了菜上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等吃了两口菜,曾老师已经把转回了马家姐妹身上:“我觉得你们那个性-教育做得挺好,知道了什么是性-侵犯,才能避免侵犯。” 董菡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国内性-教育还是比较落后的,甚至没有一套特别成熟的课本,只能简单普及一下。” “这个不仅仅是农村的问题,现在城市里的学校也一样,很少做性-教育,国内对‘性’还是很避讳的。”曾老师说,“学校压力也大,我去一个中学开过讲座,结果被家长投诉了,说我讲的尺度太大,会教坏小孩子。” 董菡直言不讳:“有些家长才是蠢,孩子受到侵犯,他们还要忍气吞声,怕丢脸,有些更是不当一回事。” “家长也需要普及这些知识。”曾老师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慢慢来吧。” 鱼丽听着觉得稀奇,六百多年前,女子临出嫁前才会被女性长辈告知洞房时会发生什么事,她父母早亡,又是守寡,更不会有人来教她,怕她学坏了守不住。 到后来事情真的发生了,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可即便是过去了六百年,让她大大方方提起这些事,她还是难以启齿。 裴瑾看她情绪低落,暗暗后悔,他本意是想让她多看看,多听听,知道这个世道已经大为不同,可见她这样,又实在怜惜,犹豫半晌,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鱼丽惊讶极了,抬头看着他,裴瑾对待别人都很随意,偏偏对她恪守君子之道,绝不轻易触碰她□□在外的肌肤,最多只是扶一下她的胳膊,或是轻轻拍她肩头,他对她最亲昵的动作就是抚摸她的头发。 可刚才,他握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给她无限的勇气。 “吃菜。”裴瑾收回手,用公筷给鱼丽夹了菜,“多吃一点。” 鱼丽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白灼虾,低低应了一声。 吃过饭,裴瑾带她们去看准备好的场地,就在绿芽附近,并不是繁华地段,但胜在交通便利,而且设施齐全,比起原先好了不知多少。 曾老师有点感动:“裴先生费心了,做这种事投入大,也没有回报,只有一些微薄的名声了。” “名声我也不需要,事情定下来后,我就不会再出面了,我对出名没有兴趣,只要能真正帮到一些人,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顿了片刻,裴瑾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和绿芽一样,财务我会另外安排人,每年会查账目。” 曾老师满口答应:“这是应该的。” “那么,有什么我能做的,董菡和我联系就好。”裴瑾对董菡说,“交给你了。” 董菡神采飞扬,被人如此信任,怎么不让人心生感激与豪情:“明白,老板,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裴瑾说,“你们安排就好。” 待他和鱼丽一走,曾老师就感慨:“不为名不为利,倒是难得,只不过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她并不是觉得做好事不需要回报的人,正相反,无论是为名还是为利,有所回报,才能坚持做下去,裴瑾不要名利固然是淡泊,可她也担心这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做不长久。 “老师,我倒是觉得他不要名利是因为已经有了名,有了利。”董菡说,“绿芽那么多年,投进去多少钱,还是坚持下来了。” 曾老师没有学生那么天真:“不是长久之计。” 第59节 “等我们做出来了,肯定就会有图名图利的人愿意效劳。”董菡对裴瑾有信心,“就算真的做不长久,至少这段时间,我们帮的人是实实在在的。” 曾老师想想,也露出笑意来:“这倒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去找两个朋友,看看愿不愿意来帮帮忙。” *** 眼看时间还早,裴瑾便问鱼丽:“要不要跟我随便逛逛,难得出来透透气。” 鱼丽已经没有刚出来时那样讨厌人群了,何况裴瑾在,她想想也就同意了:“去干什么呢?” “给你买些衣服首饰吧,要约会的话,打扮得好看一点。”裴瑾自有考量。 鱼丽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自然全听他的。 不是周末,商场里很是冷清,裴瑾带鱼丽一出现,顿时成为焦点,他不露声色地替她挡住目光,低声问:“想要什么?” “肚子饿了……”鱼丽频频把视线投向冰激凌店,“我想吃那个酥酪。” “那个是冰激凌,给你买最大的那个好不好?”裴瑾握住她的手腕,“来。” 他买了一个冰淇淋套餐,各色的冰淇淋球被放在水晶盘上,还有拼接成花朵的果盘和甜香的蛋糕。 “这么多?”她拿起勺子,犹豫了好久,小心翼翼地在一个球上挖了一勺,对他笑了笑,贝齿咬着红唇,“那我吃啦?” 裴瑾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嗯,不好吃的给我吃好了。” “那要是都好吃呢?” “那我想想家里有没有卖止泻药。”裴瑾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好像买了,你前两天是不是冰可乐喝多闹肚子了。” 鱼丽颊上漫过一片红晕,她难得窘迫:“这个就不要提了!” 他们不老不死,在吃东西方面就比较随意,可吃坏肚子还是会腹泻肚子疼的,就是疼着疼着会自己好而已。 过程还是一样丢人的! “那么,封口费。”裴瑾握着勺子,支颐问,“哪个给我?” 鱼丽飞快把所有口味都尝了一遍,最后把抹茶味舍给了他当封口费,抱怨道:“书生,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你变坏了。” 裴瑾低头笑了笑:“是啊,我变坏了,正如你所言,我变成了薄幸人。”对谢清吟,对晏岚,还有对那么多的卿卿,全都辜负了,“看来我以后要好好做人了,连丽娘都那么说我。” 鱼丽用勺子的边缘缓缓刮下一块冰激凌,歪着头看着他:“你这样挺好的。” “咦,不是你说的坏?” “福祸相依,坏未必不是好,好未必不是坏。” 裴瑾失笑:“那我到底是好还是坏?”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很好的。”她那双明眸里蕴含着他没有看明白的深意,一时竟然叫裴瑾心跳加速,不敢确定她是否别有他意。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关于斯德哥尔摩的相关叙述来源网络,如有bug,请多包涵 昨天已经说过肖臣的控制手段了,和整个社会大背景也有关系,就不一一多解释了。 关于儿童猥亵,如果稍微关心一下这方面的读者应该都知道大部分都是发生在熟人之间,家庭成员,亲戚,家长的朋友,老师,等等,这也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有时候受到伤害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家长也出于种种原因没有追究,比如那个女婴被……还有女孩被亲生父亲给……知乎上说丈夫侵犯侄女该怎么办的……某个app里无数未成年少女提到自己被表哥等人侵犯……文中所提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我想过要在文中比较详细地说一下这些事,可是一来和谐比较厉害,二来我知道大家看文不是为了听我说大道理,总归是想轻松一点,所以就这样提一笔,并且把整个情况投射到马欣儿这个角色上,她和马小敏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还有后续的,在此可以先预告一下,并没有结束,后面还会讲。 如果有对此非常关心的读者,可以自己去查一下这方面的资料,很触目惊心,我就不在作说里多提了,怎么讲呢,个人的力量是很微小的,但是如果大家都注意一点,或许就能帮助到身边的某个人,那所做的一切就都有意义了。 唉,好吧,这两天的剧情都很沉重,所以最后给了大家一点糖。 说实话,有时候这么一点糖会比以后大规模撒糖还要甜,请珍惜这样的时刻呀~明天见~ 第31章 吵架(修) 鱼丽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放下勺子,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啊, 夏枫看见我了。”她左右一张望,在不远处看到了对她招手的夏枫, 她问裴瑾,“他们约我去打电玩。” 裴瑾只好收了心思:“去吧,让夏枫送你回家, 注意安全。” “好。”鱼丽恋恋不舍地看着才刚刚开始吃的冰激凌,“这个呢?” 裴瑾没好气道:“我打包带回去给你放冰箱。” “谢谢你。”她露出如花笑靥,美人一笑, 什么火气都没了,裴瑾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鱼丽小跑着到了夏枫那边, 他们班上好几个人约着出来玩, 看见鱼丽也很是高兴, 有个一直对她颇有好感的男生问:“鱼丽,那个长头发的男人是你男朋友?” “瞎说, 那是她大哥。”夏枫赶紧辟谣。 谁知鱼丽笑了笑:“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众人了然, 噢, 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 鱼丽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玩,总是能接触到很多新鲜的事物, 他们也不嫌她无知,不会笑话她:“你们今天要去哪里?” “这里新开了一个电动城,不但有国内最先进的机器, 还有以前最老的那种游戏机,我们来怀旧。”夏枫笑眯眯地说。 这年头,怀旧也是风尚,上个世纪风靡大街小巷的游戏厅已经成为了记忆,怀旧主题反倒引起了这些年轻人的兴趣。 鱼丽欣然应允。 半途,又接到一通电话,是封逸的,他听见她那头少男少女的嬉笑声,心生不悦:“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和夏枫他们一起玩。”鱼丽答道。 第60节 夏枫投了币,摩拳擦掌:“哎呀好多年没玩拳皇了,还有点小怀念!” 封逸恼怒极了:“你和我说没空,却和夏枫他们一起,还去游戏厅?” “不行吗?”鱼丽奇怪极了,如果是不好的事,裴瑾必然会阻止她,而她对夏枫也有所了解,绝对不会带她去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何况还有其他女生在呢。 “女孩子家家打游戏像什么样子?” 鱼丽微微蹙了蹙眉,这句话让她想起了那回向爹提出要上学的事,她爹也是说:“胡闹,姑娘家读什么书!” 封逸听她那边久久不言,想到她娇怯的面容,口吻便软了下来:“打游戏不好,我带你去打网球好不好?” 鱼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改天。” “我们才是男女朋友。”封逸的语气不容置喙,“今天,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鱼丽不大高兴:“明天。” 这一次,封逸沉默了很久,才道:“明天晚上我有应酬,今天吧,今天我有空。” 鱼丽不吭声了。 封逸哄她:“鱼丽,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吗?晚上我带你去法国餐厅吃饭,然后教你打网球,好不好?我工作比较忙,你迁就一下我的时间行不行?” “那好吧。”她应了,摁掉了电话。 夏枫在一边听了个全,冷笑:“封逸啊?” “嗯,他不高兴我和你们玩。”鱼丽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为什么?” “原因很多,比如他一向对自己的女人看得很严,孔倩倩你知道吧?”夏枫打完一局,让给了同学,拉着她说悄悄话,“就是他包养的一个女明星,挺漂亮的,人家接了一部戏,有激情镜头,你懂的,唉,你不懂,好吧,就是那个什么。” 他做了一个手势,鱼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个也可以拍出来吗?” “当然可以啦,就是十八岁以下不能看。”夏枫嘿嘿笑了两声,“封逸一知道这事就毛了,说要是她敢演就封杀她,他丢不起这个人,后来孔倩倩只能赔了钱不演了,后来演这部戏的女星火得要命。” 换做别的时候,或许鱼丽还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在镜头前上演这样的场面,她还是有点接受不能,所以可以理解封逸的所作所为。 可偏偏是今天,今天她听了那么多个不幸的故事,封逸这样的举动让她十分反感。 “我不是说封逸坏话,但是他这个控制欲太强了,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他吗?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他本来和我姐有订婚的意思,但有一个要求,要我姐结婚以后当全职太太。” 夏枫冷哼道,“我姐打小就喜欢天文,一路读上去不容易,为了观测星象,一等等好几天,还去过沙漠里,晒伤了回来,就这样都没说要放弃,可他一句话就要她回归家庭,他以为他是谁?” 鱼丽皱起了眉头。 “鱼丽,我是把你当朋友才和你说的,不是因为要追你啊。”夏枫清了清嗓子,“你要是想当一个豪门太太,我觉得封逸是可以的,他还是有点才能的,但你以后的日子就是在家看看书插插花,最多学学烹饪,上街去买买衣服首饰,其他的想也不要想了。” “按我姐的话来说,选男人,不一定要选他和你完全有一样兴趣的,那太少见了,但至少要选一个支持你的,不然你做什么他这个不许那个不许,还当是以前呢?太太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围着男人转。” “可我想,你在家里闷了十几年,总不会想以后的人生都在大宅子里过吧?有什么意思?”夏枫拍了拍她的肩膀,“来,我教你打游戏机,这个上个世纪可流行了。” 鱼丽微笑起来:“上个世纪?你还没有出生吧?” 夏枫不服气:“我家里有各个年代的游戏机。” “啊,裴瑾也有。”鱼丽眨了眨眼,“他有一个游戏室。” 夏枫眼睛都亮了:“真的?那改天找裴大哥切磋切磋。” 鱼丽一点也不客气:“你会输。” “为什么?”夏枫不服气。 “他很厉害的,你比不过他。”鱼丽弯了弯眼睛,“你们所有人,都比不过他。” 夏枫嘘她:“你看看你这口气,知道的知道你是在说你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你男朋友呢,嘚瑟什么。” 鱼丽不说话。 夏枫没眼色,还在说:“不过你们竟然没有血缘关系啊,他对你可好了,你们两边是父母以前带过来的?” “不是,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鱼丽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轻轻说,“我无依无靠,他收留我。” 夏枫感觉的出来那应该是个悲伤的故事,所以他什么也没有问,拉着她在身边坐下:“那趁着封逸走之前,我教你打这个,这个是前后,这个是攻击,你试试。” 鱼丽玩得不亦乐乎。 封逸打电话来让她出去时,她还恋恋不舍:“下次还来玩吗?” “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夏枫笑眯眯说着,像个哲学家,“鱼丽,谈恋爱就是这样,你总是会失去友情的。” 鱼丽心中蓦地一黯。 她磨磨蹭蹭下去,封逸有些不满,但看到美人徐徐走来,如同是从仕女画中下来一般,渐渐的,气也消了,他从车上取出一束花来:“给,今天是我们第一天交往。” “谢谢。”她接了花,神色却不见得多高兴。 封逸有些不高兴:“和夏枫他们玩得很高兴?” “对呀。”她低头看着怀里红艳的玫瑰,“本来挺高兴的。” 封逸刚刚媳下去的火又被拨旺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和我在一起就不高兴了?既然不高兴,为什么要答应做我女朋友?” “你是在吼我吗?”鱼丽看着他,“在凶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封逸道,“但是鱼丽,你这样我觉得很不好,我才是你男朋友,你和我约会天经地义,你摆出个不高兴的脸对着我是什么意思?” 鱼丽抿了抿唇:“我必须一直对着你是高高兴兴的吗?” 第61节 “你是不是非要在我们交往第一天就和我吵架?”封逸有些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鱼丽,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很喜欢你,想和你交往和你结婚,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和孔倩倩分手,我只有你一个人了,所以,别说这样的话,好吗?” 鱼丽沉默了很久,轻轻应了一声。 封逸带她去法国餐厅吃饭,她不懂西餐礼仪,随手拿起了叉子,封逸轻轻咳嗽一声,鱼丽不明所以,他只好道:“快放下。” 鱼丽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手里的叉子,突然明白过来,慢慢放了下来。 “鱼丽,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们家规矩很严,你要注意这些问题。”封逸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地说出这番话,可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但是,你根本没有听进去!鱼丽,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鱼丽抿着唇,“我不会,你教我不就好了,上次你带我去打高尔夫,我也不会,你明明很乐意教我。” “那怎么一样!”教怎么打高尔夫是**,不会正好,他可以环抱着她的腰,手把手教她,那是何等旖旎之事,怎么好和这个相提并论? 礼仪是礼仪,跟着他出门,失礼是丢他的面子,何况他早已提醒过她这样的问题。她呢?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要知道,孔倩倩在和他出门前就会恶补相关知识,根本不需要他提醒,鱼丽这样忽视他的话,明摆着就是不把他放在心上! 鱼丽又不是真的天真无邪的少女,她冷静下来:“那你是想怎么样?” “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希望你多为我考虑,”封逸冷冷道,“我要约你,你推三阻四,你宁可和夏枫他们去打什么游戏,也不愿意在这些重要的事情上下功夫,鱼丽,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鱼丽看着他,烛光下,这个男人是如此英俊,与肖臣又是这样相似,可她不禁想,肖臣死前,对她念念不忘,要来生再续前缘,她来赴约了。 可是,她究竟是因为喜欢他才与封逸相见,还是因为他为她而死,她心生愧疚? 就算是因为喜欢,对肖臣的感情,可以延续到封逸身上吗? 她和封逸相见,交往,究竟是为了什么? 现在的她,难道还要重走老路,一心一意,只为了一个男人,永远围着他吗? 封逸见她神色有异,不禁皱眉:“鱼丽?” “可是,”她抬起头问,“你为什么不为我多费心,吃什么是你自己定下的,如果你对我有心,应该问问我会不会吃吧?可你没有,裴瑾永远都问我想吃什么,你为什么不?” “你把我和他比?”封逸勃然大怒,他原本就因为她和夏枫在一起玩而心生不悦,但凡是男人,谁愿意被比来比去?何况是裴瑾,这个男人太出挑,那次请他吃顿饭,风头全被他抢去,两个朋友也对他赞不绝口,他面上不说,心里却很不痛快。 “鱼丽,你搞清楚,裴瑾再好也只是你大哥,我才是你男朋友,我才是你男人!”封逸冷笑,“他那么好,有本事你和他乱-伦去!” 鱼丽变了脸色:“你!” 封逸知道说错了话,可这一次他不愿意再低头,对着鱼丽,他已经十分容忍,孔倩倩哪里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可他喜爱她,故此屡屡破例,然而,他总不可能永远迁就,夫字天出头,要是不给她个教训,以后岂不是要造反? 于是他冷着脸,“怎么,我说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说明:修改了封逸发脾气的侧重点,对鱼丽的礼仪要求是一方面,更是要她以自己为中心,以自己为先。 —————— 不知道大家怎么看待鱼丽今日的所作所为,会觉得她有点作有点过分吗?可能……有一点点?情侣之间的事,拿第三个人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谁都不高兴和别人比的,但是为什么鱼丽那个时候会说出裴瑾的名字呢? 八姨太对男人是很了解的,她要哄封逸,很轻松就让他和别的女人分手了,可她还是说了,比较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刚刚开始怀疑三观,所以对封逸的行为比较敏感,但还有没有其他原因,请大家自己体会一下(我怎么老说这句话???感觉当我的读者好惨啊,看文要搞阅读理解……omg) * 关于男人在意自己的脸面,经常听见这样的话,“在外面要给男人留面子”,男人都是好脸面的,所以好女友就该在男友的朋友面前给男友面子,这是要求女友表现出温顺贤惠的一面的意思吧?……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3= 对了,关于那句“夫字天出头”,我是在饭局上听一个某个长辈说出来的,啧啧啧 * 明天见~明天也有糖糖~ 第32章 错觉 鱼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为赴前世的约定而来,与他相识,与他交往,可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她还没有想明白肖臣的事, 封逸又来火上浇油,她忍无可忍:“你够了没有?”她推开面前的碗碟, “我不吃了。” 说着拿起包就要走。 封逸还从没有被人下过这样的脸, 他环视一周,发现有人在看, 脸色更是黑得吓人:“鱼丽, 你敢试试。” “我不用试, 我现在就走。”鱼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 报出了裴瑾家里的地址。 她关车门的时候还气鼓鼓的,可一上了车,反倒回头看一眼。 司机师傅久经沙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笑着问:“要不要等一等?” 鱼丽余怒未消:“不等,等什么等, 我要回去了。” 到了家里,一进门, 就看到裴瑾在做饭,裴瑾看到她这个点回来也有点意外:“那么早,吃过饭没有?” “气都气饱了。”鱼丽气得嘴唇发白, “封逸太过分了。” 裴瑾讶异:“怎么又和封逸扯上关系了,不是夏枫找你去玩吗?” “说明天没空,非要今天和我去吃饭,好嘛,我和他去吃,选我不会吃的就算了,还要嫌我不重视他。”鱼丽隐去了后面关于他的争论。 裴瑾想了想,不对他们的矛盾给予评价,只是问:“那么,吃饭吗,我做了意大利面。” 鱼丽看他只要一个人的份,不好意思:“我不饿。” “吃吧,别嘴硬了,对着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裴瑾把碟子推到她面前,“不会吃有什么大不了的,洋人的规矩不会比我们更多了,下次我带你去教你好了。” 鱼丽拿出筷子卷起面条,冷笑道:“学会了这个还有那个,什么时候有尽头?” 第62节 裴瑾也不和气头上的人讲什么大道理,只是笑问:“真的不试试?有些菜不错的,你以前没有吃过,尝尝鲜也好,我明天给你做吧,唔,可以用掉一天的时间。” 鱼丽吃了几口面条,突然沉默,半晌,才问:“你对我那么好干什么?你越好,衬得他越糟糕,我会移情别恋的。” “谢谢你夸奖我,但这锅我不背。”裴瑾神色怡然,“连我这个朋友都比不上,要这种男朋友有何用?” 鱼丽心情不知怎么好了起来,瞪他一眼:“能有几个比你好的?” 裴瑾心花怒放:“哎哟,我在你心里评价那么高?” “不是我对你评价高,是你那么多年哄惯了女人,原本就没有人能比得过你吧,我只是实话实说。” 裴瑾点点她:“你这就错了,我不是哄惯了人,你觉得我对女人好,可什么叫好?举手之劳帮帮忙,能叫好?要求也太低了吧。” 他要是想对人好,才不是这样。 鱼丽卷着碟子里的面条:“封逸说我打游戏不好。” “沉迷游戏不好。”裴瑾温柔道,“你有权利选择做你喜欢的事,他就算是你男朋友,也不能对你指手画脚的,我们在成为别人的伴侣之前,首先是自己。” 鱼丽迟疑一下,才问:“今天她们讲的那些例子……他是想控制我吗?” “应该没有那么夸张,那只是少数人,但封逸对你有占有欲,他希望你事事以他为先,怎么讲呢?”裴瑾沉吟片刻,委婉道,“很难评价,不同的情侣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只要你们彼此觉得合适就可以,也说不上来对或者错,丽娘,这一点我帮不了你。” 鱼丽抿了抿嘴:“那么,给我建议,你和晏岚呢?” “失败的案例还要听啊?” “要啊。” “我知道迟早会与她分开,只想在她身上得到一点欢愉,所以从不干涉她的自由,但作为她陪伴我的回报,我给予她一定的补偿。” 鱼丽问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你包养她,付她钱,为什么不要她以你为先?你是恩客,不是吗?” “很简单,因为我不爱她,我对她没有占有欲,我不关心她想着谁,自私一点说,不把人生寄托在我身上,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 裴瑾说着说着就笑了,“不过我的例子不具备参考性,红袖添香的日子我过得太多了,男人的劣根性,我也有过的。” 鱼丽想了想,又问:“那如果是你喜欢的人呢?会不一样吗?” 裴瑾笑道:“我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舍得要她为我改变?如果情侣之间非磨合不可,那我为她变好了。 ” 鱼丽一怔。 想一想,他又道:“何况,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喜欢她独一无二的灵魂,而不是我修饰出来的傀儡。 ” 鱼丽听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自嘲道:“听起来封逸糟糕透了。” “糟糕与否因人而异,不同性格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如果有人喜欢回归家庭,相夫教子,那对她来说,封逸就很称职了,所以,好不好,完全取决于你。”裴瑾中肯道,“个人选择不同,感情这种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鱼丽笑了:“可你希望我不要走这条路。” “是,这是我的私心,我想你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从前的那些事,看够了,看腻了,你觉得呢?”裴瑾温和地问。 鱼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是,你给我看了另一个世界,我已经不甘心只有他的宠爱了,也不甘心只要明媒正娶,我越来越贪心了,是不是?” “没有,这是应该的。”裴瑾提醒她,“但在这一点上,你和封逸仍然有矛盾,你得处理好这一点。” 鱼丽问:“怎么处理?” “噢,我可不擅长处理和男人的矛盾。”裴瑾耸了耸肩,“男风最盛的时候我也没有去过长春院,饶了我吧,我很直的。” 鱼丽被他逗笑了,她趴在桌上,心里想,时代不一样了,为什么封逸和肖臣还是一个性子,可她已经不再是民国时期的那个八姨太了。 第一天约会就吵架,以后……以后要怎么办呢? “嗨,看这里。”裴瑾拍了拍手,吸引了鱼丽的注意力,他拿起刀叉,“要不要现在学一下这个怎么用?这是最基础的。” 鱼丽踟蹰片刻,伸手去拿,谁知裴瑾五指收拢,手腕一翻,原本的刀叉一下子不见了,鱼丽去掰他的手:“你藏哪里了?” 她一碰他的手指,裴瑾就缓缓张开了手心,里面是一朵还未绽放的月季花苞:“逗你玩呢,开心一点没有。” 鱼丽怔住了。 裴瑾把这朵花簪到她鬓边,温言道:“丽娘,不要怕,有我呢。” 灯光下,他眉眼俊朗,笑意盈盈,竟然叫她无缘无故面红耳赤起来,她掩饰心绪,佯怒道:“你又捉弄我。” 裴瑾也是一怔,灯下看美人,便是无盐女也添几分艳光,何况鱼丽本是天生丽质,这般薄怒微嗔,脸颊绯绯,他心神失守,恍惚了一瞬。 好在裴瑾素来对她恪守规矩,立即收回视线:“我不是有意的。” “好吧,我先回去了。”鱼丽错开他的目光,匆忙避开。 裴瑾收拾碗碟,总觉得有点不大妙,他对鱼丽的感情自己很清楚,六百年前是有过一些念头,可那么多年了,早就不一样了,她是他这一生中唯一能一起走下去的旅伴,他关心她,爱护她,希望她快乐高兴,他对她的感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用“朋友”、“亲人”、“喜欢的人”来概括。 但刚刚……刚刚好像他的心脏微微那么跳快了一下。 一定是错觉。他想,鱼丽就算和封逸吵架了,那也是人家小情侣的事,他不能动念。 他绝对没有想要亲吻她。肯定是因为最近又变成单身狗所以有点寂寞了,永远停留在二十七岁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真的吃不消。 妈的,这年头嫖-妓已经犯法了,找女朋友又要惹上风流债,以后要怎么办?自力更生吗? 裴瑾摔了抹布。 *** 鱼丽没有他那么烦恼,她的想法非常简单:“……我刚才似乎产生了错觉。” 第63节 她决定忘掉这件事。 接下来一周,风平浪静,她过着白天看书学习,晚上看电视补剧的死宅生活,并且学会了打街机。 裴瑾把尘封多年的游戏机抱了出来,一代一代教她玩,最新款是vr眼镜,但为了防止某人沉迷,暂时没有告诉她。 可就算是超级玛丽她也玩得异常起劲,每天做完功课第一件事就喊:“书生,书生我们去打游戏啊!” 裴瑾:“我在工作/看书/做饭/打电话……” “那我自己先去玩了。”她到休息室里,熟门熟路打开电视,连上小霸王,插上卡带,拧开可乐喝了一口,开始闯关。 手机响了好几次,她心无旁骛,完全没有听见,沉迷游戏。 裴瑾斜靠在门边看了很久,心想,她不会忘记自己还在和人谈恋爱吧?突然之间,有一点点小同情封逸了。 要不要教会她上网呢,虽然鱼丽会用微信了,也会玩某些氪金的手游,但是网络世界的大门,暂时还没有向她打开。 裴瑾仔细想想,决定押后,还是先让她把初中课本学完吧,学完了当奖励给她一台电脑。 鱼丽的手机又响了,裴瑾提醒她:“电话响了。” “肯定是夏枫,他说他有几款游戏没有收集齐,想问你借带子,我没同意,我还没打呢。”鱼丽拉了拉他的袖子,“来,我们一起打。” 裴瑾在她身边坐下:“电视不看了?”她前两天刚刚补完了《西游记》,正在追《新白娘子传奇》。 “晚上再看嘛,看完就没有了,舍不得。”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封逸狠狠把手机砸了出去,原本要进来的秘书顿时噤若寒蝉,想开门进去的手顿时缩了回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近总裁的心情似乎非常糟糕,从上到下,不知多少人遭了秧,她可不像被殃及池鱼。 还是再等等吧。 封逸不是不知道最近大家都在猜测他为什么心情不好,能为什么?刚刚到手的女朋友,约会第一天就和他吵架了,居然敢当着他的面甩袖子离开。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对待过他,他这口气怎么能消? 等了两天,本以为她会乖乖道歉,他惩罚一下就算了,可是,她不仅没有来道歉,还敢不接他电话。 真是胆子肥了。 “鱼丽,鱼丽,”他轻声叫她名字,语气冷得能把人冻成冰棍,“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封逸真的是裴瑾的神队友……来,大家看我的命运之手[不许说爪!] 以前都是缘浅,从这几章开始,其实已经开始缘深了,大家感觉到没有,感觉到了吗? 封逸将走错最重要的一步棋,我猜大家猜得到他要干嘛吧?嗯,我们拭目以待。 明天见~ 第33章 贤妹 四月末, 天气就热了起来,裴瑾带鱼丽去换了一身新衣裳,她已经不再害怕出门,他就带她去商店里逛。 “秋霖高中明天有活动, 夏枫约我去参加。”鱼丽拎着两件衣服问,“这个, 还是这个?” 裴瑾坐在沙发上看她, 旁边导购抱了满满一怀,笑容可掬, 最喜欢这样花钱大方的客户了, 何况这俊男美女, 实在是养眼。 “都买了回家去挑吧。”裴瑾支着头,“反正总有机会穿。” “可是这两套一模一样, 就颜色不一样。”鱼丽骇笑,“没必要吧?” 裴瑾思量片刻,道:“那就左边这一件,和刚才试过的那一件, 还有那件红的,都要。” “好。”她露出雀跃的样子来, 颊边露出小小的梨涡,贝齿咬住唇, “谢谢你。” 裴瑾摊了摊手:“能为贤妹效劳,是为兄的荣幸。” 旁边结算的导购一听,讶异极了:“是哥哥不是男朋友啊?” “和男朋友吵架了, 只好哥哥来鞍前马后伺候了。”裴瑾把卡递过去,“劳驾。” 导购笑了起来:“你这样的哥哥比男朋友还难得呢。” 裴瑾微微一笑,接过她包好的纸袋:“走吧,贤妹。” 他们一走,经理捧着茶杯进来了,慢悠悠地说:“兄妹?不像。” “客人自己都承认了。” 经理笑得大有深意:“哪有亲妹妹叫贤妹的?‘贤妹妹,我想你,神思昏昏寝食废’,梁祝的这段,你们都没听过啊?” 导购恍然:“啊!所以是郎有情妾无意?”她顿生同情,那个男人这样好看,又温文尔雅,与他相处只觉如沐春风,怎么就得不到心上人? 这年头真不公平,好男人都拿了男二的剧本,多可惜。 *** 这一趟商场走下来,裴瑾给鱼丽多少置办齐了新一季的衣裳首饰,看她欢欢喜喜摆弄那些小饰品的样子,他深觉朋友圈“女儿要富养”的鸡汤文还是有点道理的。 她拥有的越多,封逸就越难用这些东西打动她,锦衣华服,珠宝首饰,那么容易就得到的东西(其实并不容易),就想骗走一个女孩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封逸的这些,甚至不如夏枫陪伴她的时光,至少这个少年一腔热忱,真的给她带去了快乐。 次日一早,夏枫又开着自己那辆招摇的跑车来接她:“裴大哥,我来了。” 第64节 “吃过早饭没有,一起吧?”裴瑾说。 “吃过了吃过了。”夏枫笑眯眯地说,“学校的活动要到晚上九点多,我会送她回来。” 裴瑾微笑起来:“好,劳烦你,请你多照顾她。” “应该的,我们是朋友嘛。” “我好了。”鱼丽匆匆出门来,鹅黄色的裙袂翩跹如蝴蝶,俏生生立在那里,就可以入画。 裴瑾赞她:“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鱼丽回眸,对他微微一笑:“我走了。” “好。” 秋霖高中的活动颇似日本的学园祭,只不过是以班级为单位,算是锻炼学生,只不过参与者只有高一高二,高三即将高考,无缘此盛会。 夏枫带鱼丽到的时候,操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不知道哪个班级卖起了包子,香味飘得老远。 鱼丽还是不喜欢太多的人,但她现在已经不抗拒了,还对夏枫说:“裴瑾说,下半年就送我来这里念书,不过读几年级要看我学得怎么样。” “真的?”夏枫开心坏了,“那你可真厉害,那么快就能跟上来,读高一也不要紧,我爸是校长,我会罩着你。” 鱼丽微笑着点头,又问:“夏枫,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夏枫已经知道她和封逸在交往,可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她。 “男人照顾女人是应该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这样我也觉得挺开心的,就算你和封逸交往也一样。”夏枫摸着下巴,“大概我真的把你当朋友吧。” 鱼丽看着他,唇角上扬:“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异性的。”过去,知晓她身份的男人,多少都是想把她据为己有,除了裴瑾。 “你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朋友。”夏枫挠了挠脸,“其实,大家和你说话,也不是说非要和你怎么样,哎呀,我们就是喜欢漂亮女孩子,多照顾一点咯。” 鱼丽想,这个年纪,放在从前早就成婚生子,可到现在,夏枫他们还和孩子一样,没有多少男女之情,纯粹得像是晨曦的露珠。 班上的其他人一听这个消息,也十分高兴,已经一口一个“学妹”喊了起来。 班长递给她一串关东煮:“尝尝,这是我们班的,他们说做什么甜品千层奶茶都被我否决了,还是这个好吃。” “就是low了点。”有个贫嘴的男生说。 班长对他怒目而视:“滚!串你的贡丸去!” 男生一缩脖子,溜了。 鱼丽很佩服这个女孩:“你挺厉害的,他们都听你的话。”很有长姐风范。 “苦死人了,当班长听着好听,实际上两面不是人,同学说你打小报告,老师把你当耳目。”班长对她倒苦水,“你以后可千万别揽这活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鱼丽微笑起来,她想,真是十八岁,连烦恼都这么有意思,她十八岁,噢,十七岁的时候,已经要被逼着为一个不认识的丈夫殉节了。 与少年少女在一起,时间过得不知有多快,鱼丽尝遍了每个摊子上的食物,又买了一些根本没有用的手工艺品,据说钱会捐给学校里的一个患病学生。 玩得太开心,累到走不动,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可是神采奕奕,精神极度兴奋。 “晚上有表演,一会儿我们去大礼堂看。”夏枫给她递了一瓶水,“我也要上台,你记得好好看啊。” 鱼丽好奇:“你表演什么?” 夏枫腼腆:“那、那个,罗密欧。” 鱼丽似懂非懂,笑着说:“那我一定去看。” “礼堂就在那里,你一会儿和班长他们一块来就行,别乱跑,走丢了裴大哥要怪我。”夏枫嘱咐。 鱼丽点头:“保证不乱走。”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坐在花坛边上喝水看手机,等待着不远处班长他们收摊。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她,鱼丽抬起头来,封逸的脸黑如锅底:“你不接我电话,不和我道歉,却在这里和夏枫他们玩闹?” 听封湘灵说起鱼丽在这里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他为了她的事焦头烂额,可她呢,还有心思出来玩,像是那天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呵!她是把他当成了什么? 鱼丽冷冰冰道:“我们在吵架,我不想和你说话。” “鱼丽,你把我当什么?”封逸冷笑着问,“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鱼丽反问:“你把我当什么,我是你女朋友,是你奴隶吗?这个不许,那个不可以。”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能提?”封逸火气渐涨,“难道你要我去管别的女人?别的女人你又不高兴,非闹着要我和她们分手。” 鱼丽站了起来,仰头对他对视:“你搞清楚,你想和我交往,又想和别人保持关系,算是什么意思,我的要求难道过分吗?” “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你为什么不能按照我的意思办?”封逸寸步不让。 鱼丽发觉与他根本说不通:“你无理取闹。” “是你无理取闹,那天你把我丢在餐厅里,算什么意思?”封逸咬牙切齿,“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就这样回报我?” 鱼丽看着他,咬紧牙关:“那么,你想怎么样,分手吗?好啊,分手吧,我也不想要一个把我当宠物的男朋友。” “你想和我分手?你想的美!”封逸一把拽过她,拖着她走,“鱼丽,你别想离开我。” 鱼丽跌跌撞撞差点摔倒:“你干什么,你放手!” 封逸冷笑:“我早就看出来了,明明是你蓄意接近我,现在又想不认人,你当我是谁?” 他的车子就停在路边,他把鱼丽塞进去,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锁上了车门,“是你勾–引我,我为了你,和那些女人都分手了,而你现在想踹了我?没那么容易。” 第65节 “那些女人?你还不止一个。”鱼丽想打开车门下去,可怎么踢都踢不开,“我要和你分手有什么不行的,现在还不让人分手了?” “我说过,我是想娶你的,可就是这样,你还是不听话。”封逸捏过她的脸,“我会让你知道惹怒我的代价,鱼丽,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让我这样生气过。” 鱼丽想要挣脱他:“你疯了!你放开我。” “现在知道怕了?来不及了。” *** 鱼丽出门,裴瑾既不用陪她打游戏,也不用给她辅导功课,难得空闲,便去听了一场音乐会。 乐曲之妙自然不必说,难得的是拉小提琴的姑娘一袭黑色小礼服,衬得臂膀雪白,真有薛宝钗珠圆玉润之感,可以说是视觉与听觉的双重享受。 听完音乐会出来,他发现手机有一个未接来电,是鱼丽的,他打过去发现已经关了机。 难道是不小心摁错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走了几步,总觉不妥,于是找到夏枫的手机号,拨号过去,连打三次才接,那头正热闹:“我是裴瑾,鱼丽在吗?” 夏枫迟疑着说:“我正想和你说呢,鱼丽不在,我们班上有人看见她被一个男人拉着走了,听描述像是封逸。” “啊。”裴瑾微微皱眉,“封逸把她带走了,有说什么吗?” “没有,裴大哥,这不要紧吧?”夏枫有点担忧。 裴瑾安慰他:“应该不要紧,怎么说总归是男女朋友,谢谢你。” 夏枫安心了。 可裴瑾并没有放下担忧,如果真的没事,刚才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查一下呢? 查了,未免有侵犯鱼丽**的嫌疑,她并非真正不谙世事的少女,要是知道他窥探她的行踪,难免生气……裴瑾沉吟着,决定先等一等看看,如果过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办法打通电话,那就定位一下鱼丽的手机,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裴瑾喊“贤妹”好苏的只有我自己吗??黄大仙,八姨太,女状元,贤妹妹……后面还会变成什么呢233 贤妹妹的梗,大家可以去听越剧梁祝的《十相思》,摘一段:贤妹妹,我想你,神思昏昏寝食废;梁哥哥,我想你,三餐茶饭无滋味……梁哥哥,贤妹妹……捂住胸口。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丽娘叫一次裴郎,丽娘都叫了那么久了_(:3」∠)_明天见~ 第34章 教训 鱼丽是被封逸拽着进入他的公寓的, 封逸把她打横抱着丢进了卧室的床上,当着她的面把她的手机砸了个稀巴烂:“好了,现在没人能来救你,我们能好好谈谈了。” “谈什么谈?你是在绑架我吗?”鱼丽深吸口气, “我,我真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封逸拉开了领带, “男人都是一样的, 裴瑾不一样吗?那天我们吃饭,身边带一个, 老板娘还对他念念不忘, 也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 鱼丽冷笑:“你和裴瑾比, 你算老几?他至少不会把人绑架回家里。” “你怎么知道没有?”封逸用手捏住她的脸,慢慢抬起来, “鱼丽,你长得是真好看,我也是真的喜欢你的,在你之前, 我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那么心动过。” 鱼丽想要去掰他的手:“你放开我。”可她的力量与一个成年男性相比,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封逸摁住她的肩膀, 把她压在床上,“你放心, 我不会和你分手的,我会和你结婚,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 让你知道你是谁的人。” 这一幕让鱼丽有了极其糟糕的回忆:“你想干什么?” “干你。”他撕开了她的裙子,手贴上她的胸脯。 鱼丽去踹他的腿:“不许碰我,你放开我,”她咬住他的胳膊,“你敢碰我,我这辈子和你没完,你试试!” “呵,我这不就是在试吗?”封逸舔了舔嘴唇,这点痛感激发了他的**。 鱼丽快速地喘息着,噩梦般的记忆汹涌而来,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人,竟然会这样对待她。 肖臣对她再粗鲁,也会好言哄劝,而不是像这样……她眼中涌出眼泪:“封逸,你放开我,不然,我和你没完。” “我还不想和你有完呢。”封逸抽掉了皮带,西裤掉到床上,一枚打火机掉了出来。 鱼丽把它拽进了手心里,冷冷看着他。 封逸去亲吻她的脖子,鱼丽打亮了打火机,封逸笑着问:“怎么,想放火烧我?” 鱼丽一声不吭,点燃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封逸万万想不到她会**,连忙扯过一旁的被子替她灭火,幸亏衣服虽然烧得快,可没有助燃剂,只烧了一个袖子,她雪白的胳膊上出现了大片的水泡,惹人作呕。 “你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吗?”她将打火机的火焰对准了自己的脸,“那现在呢?” 火舌舔到她雪白的脸颊,顿时起了无数燎泡,一个美人,就这样变成了恶鬼。 封逸从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竟然宁可烧毁自己的脸也不愿意被他碰,他的脸色难看极了:“鱼丽,你是不是宁可毁容也不想和我在一起?” “你说的在一起,就是想得到我吗?”她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披散,如同恐怖片里的女鬼现了原形。 “我是你男朋友,我想要你,有什么问题?”封逸的视线一接触到她的伤口就仿佛无法容忍一样迅速移开,“还是你心里有别人?” 鱼丽轻轻笑,她慢慢走下床来,把烧毁的脸对准他:“既然如此,吻我这里。”她指着自己的伤口,烧伤的痛楚非常人可以想象,然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你吻我这里,我现在就给你。” 封逸看着那被烧焦翻卷的肌肤,推开她:“你疯了。” “疯了?是啊,我疯了,我是疯了才会相信你的鬼话。”鱼丽冷笑,“你现在还想娶我吗?想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吗?不想吧。” 她轻轻道,“我欠你的,还清了,今天全还给你了,我们完了。” 她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封逸没有拦她。 第66节 鱼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眼泪不断往下落,碰到了伤口,痛极了,可这一切都没有她心上的伤口来得可怖。 她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从未愈合,而现在,一个曾经被她给予过希望的人,给了她狠狠一刀。 她跌跌撞撞走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裴瑾家里的地址。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她衣衫破烂的样子就知道她遭遇了不幸:“小姑娘,你要不要报警啊?” “不,我想回家。”她说,“我只想回家。” 司机师傅叹了口气,踩下了油门。 鱼丽掩着面孔,下了车才发现包落在了封逸车上,她说:“我钱包丢了。” “没关系没关系。”司机师傅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小姑娘,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千万不要想不开。” 想不开?鱼丽想,她能怎么想不开,她死也死不了。 她浑浑噩噩走到门口,推门才发现钥匙也没有带,可她没有力气再去喊人,她只是抱住膝盖,慢慢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想,是她活该,识人不明,裴瑾警告过她,可她仍然心存希冀,觉得肖臣虽然对别人坏,可怎么都不会伤害她,封逸应该也不会。 可她忘了,肖臣是肖臣,封逸是封逸,上辈子的人转了世,换了骨,也换了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丽娘?”裴瑾开了门,愕然地发现真的门前有个人,他还以为自己是错听,“你怎么不进门,是不是包丢了?” “裴瑾。”鱼丽抬起头,露出烧毁了的半张面孔,泪光盈盈,“我错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裴瑾赶紧把她拉起来,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她的伤口,“痛不痛?” 她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嗯。” “快进来,我给你上点药,先吃粒止痛药吧。”裴瑾找出医药箱,可因为自身特别的缘故,连外伤药都没有,只能先喂她吃了止痛药,再把她拉倒浴室里,用冷水冲她的脸颊与手臂,“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也不怕疼。” “封逸要强-奸我。”她冷冷道,“我就把自己烧了。” “什么?”裴瑾惊得拿不住莲蓬头。 鱼丽冷笑:“我把脸烧了,他就放我走了,裴瑾,我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这双眼睛是瞎……”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裴瑾从她背后搂着她:“嘘——没事了,丽娘,没事了,你安全了。” 冰冷的水从头上冲下来,她的伤口一阵麻木,浑身冰凉,可偏偏背后传来的温暖是那么真实。 不知道多少次,她希望有人可以救她于苦海,将她抱在怀里轻言安慰。 可是没有,六百年了,都没有过。 她的情绪在刹那间崩溃了:“裴瑾,我好后悔,早知道当年跟你走,每一次每一次,我都在后悔,可世界上有长生不老药,为什么偏偏没有后悔药吃?” “我现在想起来,都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蠢,竟然轻信了那个女人,我还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吃,她呢,她把我卖了,卖到山里给两个兄弟,裴瑾,两个,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侮辱?”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脸,所以可以把那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全都倾吐出来。 裴瑾的心里冰凉一片,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时间说快很快,可那些伤口不断流脓发炎,从来没有愈合过。 “我被他们绑在家里,那么多年,我每天都在想要怎么杀了他们,”她的眼泪颤微微地从眼角落下来,她怔怔地笑了,“我成功了,可是,这才刚刚开始,我扮成男人,怕露馅,不敢说话,没有户籍,没有办法落脚,正好那几年水灾厉害,我便谎称是从遭灾的地方来的,不吃东西不死,可是真的好饿啊,我只能跟乞丐一样去乞讨,裴瑾,你说这不老不死的身体,有什么用?” “后来撑不住,落草为寇,我和那么多男人睡在一个屋子里,不敢让他们知道我是个女人,我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可还是提心吊胆,我看到过他们怎么虐待那些女人,有多少是被活生生糟蹋死的,可我呢,我不敢救她们,我怕再遇到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把我自己害了。” “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太久,官兵来剿匪了,我中了好几箭,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放火烧了尸体,我从火堆里爬出来,那个时候,比现在疼多了。”鱼丽居然笑了起来,“我给自己拔了箭,躲在山里好几个月,伤才慢慢好了。” “这六百多年里,我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我有的时候也不甘心,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猪狗不如的生活,曾经有一度,我住的那个村里有人选秀,我想过进宫,如果我成了人上人,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可我不敢,我怕我的秘密会被发现,天子求仙问药,你说,他会不会把我的肉一片片刮下来煎药吃?” 裴瑾没有回答,他知道鱼丽现在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倾听,这些话她已经憋得太久太久,除了他,没有人能听。 “然后,我遇到了肖臣。” 莲蓬头不断往下淋着冷水,浇在她火辣辣的脸上,鱼丽觉得四肢已经冻僵了,脸也是,已经完全麻木了,眼睛里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肖臣照顾我,说喜欢我,给了我稳定的生活,还给我买书看,我真的以为他是对我很好的,我也是喜欢他的,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也不过如此,是,他是喜欢打人,他对我也很粗暴,每次我都很痛,可是我有的选吗?我有吗?” 裴瑾后悔不迭:“丽娘,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对你,我也不该这样指责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意指点别人,丽娘,原谅我。” “可你也没有说错啊。”她幽幽道,“肖臣果然也很烂吧,可我只有他那么一点真心真意,我不想放手,尤其是封逸很快就喜欢上我了,我真的挺高兴的,我也想,肖臣不够好,是不是因为时代的关系,那个年代,很多人都这样,说不定到了现在,封逸就好了呢,现在还是一夫一妻了,他说会娶我,我以为,我以为这次,我运气会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歪了歪头,“可惜,赌错了,我运气不好,又错了。”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命不好,怪谁,识人不清,怪谁?” “丽娘。”裴瑾喉头涩然,他必须很努力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不是你的错,别这么说自己,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看走眼呢?” “我有感情的是肖臣,可我勾搭的是封逸,他说得对,是我故意去勾-引他的,我都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这不是我的错吗?”鱼丽在地砖上坐了下来,“裴瑾,你对我真偏心。” 裴瑾关掉了水,扯下浴巾裹在她身上:“话不是这么说的,谁主动是一回事,□□是另一回事,不能等同,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搁在几百年前,也没有这个道理。” “还有,人心本来就是长偏的,你见过谁的心脏是长在中间的?”他半蹲在她面前,“为了这样的人伤心,不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心疼我的丽娘qaq 嗯,今天的封逸也是霸道总裁的男主标配哦,标签,强取豪夺[微笑] 是不是同样的事,男主做不觉得,男配做就很反感了?其实是一样的,换个角度看问题而已,不要被所谓的男主男配迷惑了,坏事谁做都坏的,不能因为是男主就有权利就能被原谅,男配做就不行。 如果有姑娘遇到了这样的男人,别老把人家当男主,先当男配看看,问问自己想不想男配上位啊!你们觉得呢?? * 看到大家希望让裴瑾去救丽娘,并没有……虽然我考虑过这出英雄救美,毕竟丽娘最希望的就是有人来救她,但还是让丽娘自己救了自己,求人不如求己,大多数时候是不会有白马王子及时赶到的……宝宝们,我真心的,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努力…… 不过,我理解大家希望看小说做梦的想法啦,所以还是有童话的成分的!我给裴瑾安排了作用,他能做的是为丽娘治伤,那谁不是说了吗,你就是我的药。 大家说我给玻璃渣,我表示不服,我从来不折腾男女主角的感情,误会狗血什么的没有过吧,残酷的那一刀,从来不是来自于男女主角彼此。 第67节 我比较喜欢这样的爱情,彼此温暖,彼此疗伤,彼此治愈,彼此拯救……其实……也很不现实,往往现实中伤人最深的,就是枕边人= =好了,大家看看就好,小说而已,莫当真。 明天见~ ps:没有加更,因为你们看到这章的时候,我在成都看滚滚!么么哒,比心o(≧v≦)o 第35章 恶果 “我也只配为这种人渣伤心了。”鱼丽把头靠在了膝盖上, “裴瑾,我有点累了。” 裴瑾拉她起来:“不能坐在这里,会感冒的,回房间去睡。” “我没有力气, 站不起来了。”她头也不抬,闷闷地说。 裴瑾吓她:“不起来我就抱你了啊, 到时候别给我喊男女授受不亲。” “谁喊谁是小狗……喂!” 裴瑾真的把她抱起来了:“失礼了, 事急从权,不要见怪。”他把她抱回了卧室放在了床上, 又从衣柜里取出了睡衣, “把衣服换了, 我去给你煮点姜茶,等我回来, 要看到你把衣服换好了哦。” 他掩上门出去,一关上门,他就再也维持不住心里的怒火,他本以为封逸就算再怎么有控制欲, 最多也是两个人吵个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想来霸王-硬-上-弓, 他以为他是谁? 他深深吸了口气,对自己说, 不要去管封逸,有的是时间收拾他,要先安抚丽娘。 可鱼丽刚刚说的这些事, 更是让他无从下手,他之前就知道她肯定是吃过一些苦的,然而,那绝没有她刚才把伤口扯开给他看来的血淋淋。 同样的六百年,他过得好多了,首先他是个男人,其次他是个读书人,就算是到穷乡僻壤,也受人尊敬。 毕竟,那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 可鱼丽不一样,她是个女人,又是个漂亮的女人,曾经经历过什么,他想一想都觉得痛彻心扉,何况是她亲身挣扎过的六百年呢? 这样的情况下,他有什么资格指责肖臣对她不够好,至少,肖臣给了她庇护,给了她锦衣玉食,而那个时候他在哪里呢? 他在长三书寓醉生梦死。 如此一来,有什么脸面那么说人家?裴瑾苦笑,他慢慢走下楼去,觉得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 *** 鱼丽以为自己会很痛苦,会完全无法入睡,可没有,裴瑾刚离开,她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只是睡不踏实,好像朦朦胧胧间就回到了山上的破茅草屋,她会被他们的脚步声惊醒,因为那是噩梦的开始。 也像是回到了山寨里,她和许多个男人挤在一个屋里,脚臭味熏死个人,呼噜声震天响,她背靠着他们躺着,心惊胆战。 “丽娘。”她听见裴瑾轻轻叫她,她努力撑开眼皮:“书生?” “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守着你呢。”他握着她的手,“来,起来先吃药,你发烧了。” 他把她扶起来,喂她吃药,鱼丽一张嘴就牵扯到了脸上的烧伤,痛得眼泪都下来了,“等等,我拿个吸管给你。”裴瑾给她拿了吸管喝,鱼丽这才觉得好受一点,也不知道之前说了那么多话是怎么忍下来的。 “有没有哪个药可以止痛的。”鱼丽捂着脸,“好痛。” “烧伤是最痛的了。”裴瑾没好气道,“你不能捅他一刀啊,居然烧自己,傻不傻。” 鱼丽抿着嘴:“我打不过他,他力气太大了,我就看到一个打火机……” “嘘——是我的错,你保护了自己,做得很好了。”裴瑾扶着她的脸颊,“过来给我看看。” 他拧亮的床头灯,灯光下,烧伤看起来触目惊心极了,他拿出手机,给她的伤口拍了两张照片,鱼丽一点都不想留下这个黑历史:“你干嘛?” “你把自己烧伤了又好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吧,我留着这个好和封逸对峙。”裴瑾吹了吹她的伤口,“这样有没有好点?” “稍微好一点点,还是疼。”鱼丽枕在胳膊上,眉尖微蹙,“我头也痛,我好冷。” “你发烧了。”裴瑾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这个没办法,你忍忍吧,平常发烧也要好几天才能好呢。” 鱼丽拥着被子,像是小仓鼠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用力抱着泰迪熊,裴瑾看着心中怜爱:“疼得睡不着?” “嗯。”她点了点头。 裴瑾想了想:“我去给你倒杯酒来。”他给她倒了一杯白兰地,插上吸管,“喝下去醉了就好了。” “管用吗?”她咬住了吸管。 裴瑾笑:“你试试不就好了。” 这杯酒放倒了鱼丽,她不出十分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手臂也是,绷带隔离了伤口,不让她睡觉的时候蹭到。 鱼丽从床上爬起来,在穿衣镜前看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觉得真是可怜又可笑。 她抚摸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喃喃道:“你不该去认识封逸的,他是他,肖臣是肖臣,你怎么能把对肖臣的感情转嫁到他身上,早就不一样了。” 她是自食恶果,无话可说。 “丽娘?”裴瑾端着盘子进来,看到她已经能下床,十分高兴,“好些没有?” 鱼丽点头:“好多了,”又说,“谢谢你。” “我两之间,不必提谢,我说过会照顾你,可还是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是我失职。”裴瑾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来,吃点东西。” 鱼丽坐到床边,拿起三明治,大大咬了一口:“你对我那么好,根本没有必要。” “我对你好吗?”裴瑾在地上盘腿坐下,女子闺床,不是万不得已,怎好玷污,“这么说我也挺奇怪的,肖臣对你好你喜欢他,我对你好,你怎么老说我坏呢?” 第68节 她露出顽皮的笑容来:“因为你就是坏啊。” “哎哟,会笑了,可见已经雨过天晴。”裴瑾笑,“有些事说出来就好了,一直藏在心里,永远不能愈合,知道吗?” 她点点头:“失恋而已,你都只失恋一天,我不能输给你。” 看她振作,裴瑾不知多么开心,乐得哄她:“噢哟,老是想压我一头,是什么心思?” 鱼丽晃着腿,咬着三明治:“我也不知道。”她雪白的玉足抬起来,差点踢到裴瑾的膝盖,裴瑾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上面,他怔了怔,别开了头:“拖鞋穿好。” “啊!”鱼丽匆匆忙忙套上拖鞋,“我不是有意……不对啊,”她纳罕,“现在大街上有的是露胳膊露腿的女人,你为什么偏偏对我来以前那一套?” 裴瑾静静道:“怕唐突你。”他对鱼丽,总归是不一样的,好像她还是渔家女,他是落难的书生。 “你胡说。”鱼丽抱住膝盖,睡裙下露出一双晶莹的玉足,她说,“真要是这样,孤男寡女,你和我共处一室干什么?早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裴瑾看看她,笑:“自欺欺人啊。” 鱼丽评价:“无聊。” “人总是这样的。”裴瑾扫了一眼她裙摆下露出来的双足,忍着笑说,“不过,你运气不坏,没有缠足,不然到今天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鱼丽说:“不裹是因为太穷了,疼孩子的家里才会给女孩儿裹小脚的,好嫁,我娘原本觉得我生成这样,再有一双小脚的话好嫁人。” “幸亏没有,那得多疼。” 鱼丽听着稀奇:“幸亏没有?你表妹裹了没有?” “裹了,很小的一只,还不足我手心大,弯弯的像是月亮。”裴瑾回忆了一下,“但是,我从没有见过她的脚,永远穿一双绣鞋。” 他家里贫寒,可姨夫家算是殷实之家,表妹打小就裹了脚,不能叫外男看见,丈夫也是一样的,肚兜可以解,那双睡鞋永远穿着,不给男人知道那是多么畸形的存在。 鱼丽瞅瞅他:“那你喜欢吗?” “说实话?” “当然。” “以前很喜欢,秾纤得中,修短合度,像是一弯新月,佳人娇娇怯怯,如倚风垂柳,如捧心西子,当然喜欢,前提是……没有看到鞋子里是怎么样的脚。”裴瑾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汗毛倒竖,“真是,太畸形了,我以前只是以为不让长大而已,没想到会变成那样。” 鱼丽揶揄他:“都是为男人服务,你们喜欢我们才这样,到了今天男女平等,女人不再依附男人,你不会觉得有点失望吗?” “老实说的话,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区别,”裴瑾怡然自得,“女人不再依附男人,可人依旧会朝着钱和权靠拢,这一点并没有太大区别。” 鱼丽说:“你肯定挣了很多钱。” 裴瑾从不炫耀这一点,他含蓄道:“钱财乃身外之物,”顿了顿,他觑着她的神色,慢慢道,“比封逸家里多一点,所以,如果我对付他的话……” “你对付他干什么?”鱼丽微微冷笑,“我会找他算账。” 裴瑾凝视着她的双眸:“你打算怎么做?” 鱼丽不肯告诉他:“我有我的办法。” “那这样好不好?”裴瑾和她商量,“把你的办法往后压一压,我先来,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你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待在家里好好休息,把伤养好。” 鱼丽不做声,裴瑾佯怒道:“不信我是不是?” “没有。”鱼丽终于开了口,“但这是我的事,没必要让你替我收拾烂摊子。”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裴瑾难得强硬了一回,“你看看你脸上的伤,这段日子不要出门,省得被人看见起疑,过段时间再出去,就说是去做了整容手术,别露馅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鱼丽对现代科技已经有所了解,不敢在这方面挑战现代人的智慧,想了半天,还是同意了:“那好吧。” “这才乖。”裴瑾看她脸上可怖的伤口,轻轻叹气,“可怜,要痛上好几天。” “这里更痛。”她指了指心口,“脸上的伤算得了什么呢。” 他握住她的双手,稍稍用力握紧,允诺般说:“会好的,都会好的。” “我知道。”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未来那么长,我要是真的为此要死要活,算了也死不了,我没有别的心愿,只想早点死了。” 裴瑾从善如流:“是,但至少在游戏通关以后电视剧看完以后以及,学会上网以后。”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ipad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拉你和我一起走一条不归路。” “什么?” “我教你上网吧。”裴瑾的指尖在一排app上流连了一会儿,最后点开了一个着名的p图软件,“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 鱼丽瞪大了眼睛。 新世界的大门,向她打开了。 现代女性为什么越来越不愿意踏入婚姻“殿堂”?固然是因为男人越来越看不上眼,经济独立,生活愉快,不想回家当家庭妇女,然而,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手机不好玩吗?微博不好刷吗?剧不好追吗?男星不性感不好看吗? 所以,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以为存稿箱会出来的= =结果没出来,迟了…… ---- 丽娘不会颓废太久,毕竟再惨烈的事也熬过来了,然而,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她心上的伤口,从来没有愈合过,一边流血一边苟延残喘,唉,会好的qaq 关于裹脚,之前是说明代裹得没有那么厉害,清代才变成折脚的,我没有仔细考证过,有点对不起大家……咳,但是睡鞋的确是有这样的事,缠了脚之后,睡觉也必须穿着睡鞋,否则就会散呐,也为了防止恶臭外泄,而且,睡鞋也是很有x暗示的东西。 中国古代的男人爱女人,基本没见过对胸怎么称颂的,看腰,看脚,尤其是明清时,还有人写过如何划分三寸金莲……具体就不讲了,大家都知道那是怎么畸形的东西,我没有详细考证过,但我觉得古代男人是看不到真正的金莲的,看到的是穿着绣鞋的小脚,看起来就很美了,正常人对着那么畸形的脚肯定怎么都不会有感觉吧。 所以,心疼裹小脚的女人的同时,我稍稍同情裴瑾一秒钟……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应该三观都毁了= = 好了,丽娘开始上网了……我本来想写一个网瘾少女,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觉得更像是沉迷学习的学霸?? 第69节 明天见~ 第36章 绮梦 鱼丽彻底沦为网瘾少女, 每天裴瑾不掐断无线网她压根没有办法看书, 一断网就幽怨地看着他, 活像是他把她给怎么了。 裴瑾举手投降:“求你, 别用那种我辜负你的眼神看着我,我真吃不消了。” “唉,我真傻, 真的。”鱼丽以祥林嫂的经典台词开场,“早知道手机那么好玩, 我谈什么恋爱呢?书生,你真坏,为什么藏着这个不让我玩?” 裴瑾不认账:“我教会了你看电视剧和打游戏机。” “可是, 追剧原来可以有弹幕!”她稀奇极了, “多有意思, 还有微博,我注册了一个账号,你关注我吧。” 裴瑾躺回沙发里, 呻-吟道:“你饶了我吧,给我留点**行么?” “你关注我吧。”鱼丽弯下腰看着他,“我一个粉丝都没有,你关注我吧。” 裴瑾:“我没有微博, 真的。” “我不信。”她蹲在沙发边,手搭在扶手上,乌发倾泻下来,裴瑾从这个角度俯视她, 莫名就想起了昨天晚上不大和谐的梦。 绮梦么,当然也就是**巫山那些事,芍药栏畔,湖山石边,梦里欢好的伊人有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他总觉得有发丝缠绕在手臂上,像是一卷流苏,痒痒的。 有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真是要疯了。 “鱼丽,我警告你一下,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裴瑾伸出手,把她的脸推过去一点点,“总之,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一点。” 鱼丽:“……你是不是有病?” “病的不轻。”裴瑾心道,最惨的不是好多年没有开荤,而是刚吃了没几顿就分手,最近夜夜绮梦,可无意再找女伴,只能默默忍着。 鱼丽殷殷道:“病了吃药,先关注我吧,表哥?” “天哪。”裴瑾真的是受不了,把书盖在脸上,“别这么叫我,求你了。”唯一一个那么叫他的也是他的女人,真的是要疯掉了,就不能让他清心寡欲一下吗? “你关注我我就不叫了。” 裴瑾好声好气和她商量:“丽娘,我给你买僵尸粉吧,保准你一下成为网红,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活的。”鱼丽哀求完,看他无动于衷,心中起疑,“书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不敢告诉我。” 裴瑾问:“我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你的?” “那为什么不肯关注我?” “我没有账号,怎么关注你?” 鱼丽才不信:“你肯定有秘密。” 裴瑾觑她一眼,干脆道:“是,我的账号上关注的全是美女,天天上传艳照,我靠看她们标致的身材度日,满意了?” “那你为什么不关注我,我不算是美女吗?”鱼丽指着自己,更惊讶了。 裴瑾无言以对,半晌,叹口气:“社交账号太容易出卖一个人,我们过日子要小心起见,你玩我没有意见,还是那句话,不要留下照片,明白吗?” “道理我都懂,你看,我什么都没有发,我只转发。”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 裴瑾一瞧,乐不可支,鱼丽的id叫“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还配了咸鱼表情包的头像,真是……真是可爱。 她转发的第一条微博是这样的: 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早上吃羊角面包和巧克力酱//@日常迷信系列:转发锦鲤许愿啦![图片] “呵。”裴瑾笑了,他记得今天早上吃的就是这两样,真巧。 就在此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她多了一个粉丝。 鱼丽赶紧抢回手机点开来一看,笑了:“夏枫关注我了,哼,你不做第一个,有的是人愿意。” “是是是。”裴瑾低声下气,漂亮姑娘永远都不缺少爱慕者,她不会少粉丝的。 鱼丽捧着手机窝进沙发里,裴瑾看她一眼:“作业写了吗?9月不是要去念书?” “啊。”她惊慌,“我就写了一门。” 话是那么说,死活不站起来坐到书桌前用功。 裴瑾故意道:“到时候一上学,同学们一看,哎哟,这么漂亮的面孔,偏偏有副笨肚肠,可见上天还是很公平的。” 鱼丽灵活的手指暂停了工作,但沉住气,不理他。 “念不好书就不能上大学,也就没有学历,高中学历能做什么?早点嫁人算了,天天在家洗碗烧饭,‘鱼丽,替我把衬衫烫一烫’,‘鱼丽,衣服都不会洗这么笨’。”裴瑾叹气,“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鱼丽恼了,抓起抱枕丢在他身上:“要你管要你管,就你最坏。”说着,气呼呼站起来去桌前摊开课本。 过了片刻,裴瑾端一杯鲜榨果汁给她:“给,女状元。” 鱼丽被那杯颜色鲜亮的果汁吸引了注意力,透明的水晶杯上冒出一颗颗水珠,他用吸管盘了个结,杯沿上还有一颗樱桃。 她想,这给根大棒再喂口胡萝卜的手段,裴瑾是玩得溜溜的,她心知肚明, 第70节 她伸手接过来,咬住吸管,抬起眼皮看他,裴瑾摸了摸她肩上的头发:“好好加油啊,丽娘。” “你当我是小孩子。”她吐出吸管,柳眉倒竖。 “珍惜吧,你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个小姑娘。”裴瑾虚虚点了点她额角,“我永远比你大,你永远可以依靠我,不要老想着自己活了六百多岁。” 鱼丽咬住唇,微微别过头,有些不自然地说:“真会说话,既然如此,怎么还待在家里没有约会?” “唷,这话说的,约会不要时间,追女人不要时间?潘驴邓小闲,闲很重要好吗?可是现在,是谁总是喊我?”裴瑾活灵活现地用她的声音重现场景,“裴瑾,网怎么不好了,裴瑾,这道题怎么做,裴瑾,这关我过不去了。” 鱼丽抿住唇,上唇线像是丘比特的弓,两片唇瓣合在一起像极了樱桃:“好啊,敢情是我耽误了你。” “可不是,我这算是孙悟空陪唐僧走西天,小青陪白素贞报恩,你懂我苦心就好。”裴瑾踱着步子走开。 鱼丽看着他的背影,抓起手机,输入五个字,没一会儿,吃惊地张大了嘴,面孔蓦地涨红。 裴瑾浇完花回来,看到她发红的耳朵,不禁走过去探一探她的额头:“又感冒了?你躲什么?” 鱼丽低着头:“你扯着我头发了。” “唔?”裴瑾弯腰看着她,“真的没事?” 她胡乱点点头:“没事,你挡住我的光了。” 裴瑾将信将疑地离开,鱼丽悄悄松了口气,她解锁了屏幕,上面还停留在她刚才搜索的页面上。 潘驴邓小闲,那是潘安的貌,邓通般有钱,绵里针一般软款忍耐和闲工夫。 这些裴瑾都符合,鱼丽知道,她唯独不知道的是第二条,毕竟不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一想到这里,脸颊就发烫,根本控制不住。 鱼丽暗暗唾弃自己,你脸红什么,多大岁数了,为这种事脸红?她应该可以对他百无禁忌开玩笑才对。 可是……可是,正如裴瑾对她依旧恪守着六百多年前的距离,她对着他,就好像还是十七岁的时候。 “噢,看手机看得脸红,难道是看到了哪个男星的……”裴瑾杀了个回马枪,把鱼丽吓得手一抖,手机砰一下掉到了地上。 裴瑾要去捡,鱼丽急了,扑过去抢,裴瑾吓了一跳,赶紧先上前一步把她接住,把她按回了椅子上:“闹什么呢,不看就不看,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鱼丽自知理亏,不吭声。 裴瑾这下敢确定她是在看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了:“你都多大了,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我还能笑话你不成?下次带你去开开眼界好不好?” 鱼丽把手机抓在手里,背在身后,低着头不理他。 裴瑾看着好气又好笑:“干嘛那么委屈,像个小媳妇似的,好啦,我不吓你了,好好看书,不要玩手机了。” “你在我眼前转啊转啊转的,我怎么看得进去。”鱼丽轰他,“你能不能走开点?” “得,都是我的不是,我这就走,不碍着你。”裴瑾说着,真的上楼回书房去了。 鱼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真的上楼去了,这才飞快把手机解锁退出了浏览器。 裴瑾在楼上远远看了一眼,心里倒有些宽慰,好看的男人哪里没有,多看看别人,也就不至于对什么肖臣什么封逸念念不忘了。 他走进书房里,打开了笔记本,上面是天羽集团内部的财务报告,他是铁了心要对付封逸的,可却不急在一时。 比起报仇,他更在意鱼丽的心理状况,她受过这样多的不幸,伤口不曾愈合,又被人捅了一刀,现在是她最需要别人陪伴的时候,何况,他也顾忌她的心情,在确定她完全放下之前,没有必要让她心里难过。 等过一段时间,这件事过去了,再动手也不迟,封逸还能再活几十年呢。 何况,天凉王破哪有那么简单,天羽集团家大业大,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转眼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是一个多方角力的过程。 再说了,哪能真的让这个集团破产,那么全国各地那么多的员工岂非都要下岗失业?这样一个庞大大物要是倒了,上面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一旦国家机器插手,他的麻烦更大。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动天羽,只对付封逸一个人。 封逸是有些能力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而立之年就接手了天羽,这是封家对他能力的认可,可封逸性格上的缺陷也很明显,他掌控欲太强,过于自负,能控制局面还好,一旦失控,他必然会将自己陷于极其糟糕的境地。 裴瑾对于让封家家破人亡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已经过了动辄灭人满门诛人九族的年纪了。 祸不及亲属,现在法律判案也是一对一,封逸犯的错,没有必要让无辜者为此付出代价。 对待封逸,最好的就是一步步摧毁他的心理,无论他做什么,都叫他做不成,给他一点点起色,叫他以为柳暗花明,但下一刻,便再度让他坠入地狱里。 对待普通人,一次重创就已经足够让他再也爬不起来,封逸或许可以多撑过几回合,然而,他总有自己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 这样,即便他依旧荣华富贵,即便他手脚俱全,他也已经是个废人了。 叮咚叮咚。手机响了。 裴瑾回过神来,接通了电话:“周世文?” “有空吗?”周世文没有功夫多寒暄,直奔主题,“你在常青市的话马上过来一趟,十万火急。” 裴瑾立即道:“地址给我,马上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我已经看完滚滚回家了……但是还是不会参加那个日更万字的活动,出门一趟累瘫在家qaq 五一我就笑着看着你们人人人人…… --- 例行唠叨,看到大家对封逸的怨念了,然而并不会天凉王破,因为这种大型企业背景复杂,不是仅仅靠砸钱就能搞掉的,大家不要想太美,裴瑾钱多,但无权无势,妄想他认识大人物搞死封逸的都醒醒吧,前文提到过他之前都是在香港那边窝着,和国内的势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裴瑾的能力是在于他个人,也就是说,他现在就算一无所有,也能很快起来,区别只在于他高不高兴去那么做而已,毕竟荣华富贵权势名利早就享受过了,现阶段兴致不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欠打。 不过,并不能短期内报仇,裴瑾毕竟不是神仙,封逸也不是毫无反抗能力,最重要的是,这也不是后文的重点…… * 第71节 以及,看到有些小天使说让我不要在作说里解释,让大家自己体会,可是我憋不住_(:3」∠)_还是解释一下 裴瑾那个梦里,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有一句“芍药栏畔,湖山石边”,这是有出处的,游园惊梦里有那么一段,给大家摘录一下:【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嗯,牡丹亭的女主叫什么,大声说出来让我听到好嘛~ 宿昔不梳头,出自子夜歌,潘驴邓小闲,出自□□,不能理解驴的……自己查一下吧,说真的,这五点我觉得裴瑾真的是再符合没有了_(:3」∠)_ 其实,这两个人已经开始不大对头了……从这一章开始,应该进入了微妙但不说破的阶段 明天见~ 第37章 荒诞 裴瑾从车库里把车开出来的时候, 周世文已经三言两语交代完了前因后果。 一个小时前, 有一名中年男性冲进了市内一家幼儿园, 挟持了24名幼童和一名幼儿园老师, 要求警方把蔡诚浩带过来。 “蔡诚浩是一年前一起儿童性侵案的嫌疑人,原为成才幼儿园的园长,有家长发现孩子的问题后立刻报了警, 根据孩子的指认,抓捕了蔡诚浩, 然而,根据证物上遗留的精-斑对比,与蔡诚浩的dna不符, 因为证据不足, 释放了他, 嫌疑人名叫费为民,他的女儿费小佳也是受害者。” dna不符?裴瑾略微意外:“孩子们都指认是蔡诚浩吗?” “是的,孩子指认的就是蔡诚浩, 我们也排查过,蔡诚浩没有双胞胎兄弟,是家里的独生子。”周世文对这个离奇的案子也有关注,“后来这件事被媒体捅出去了, 有些家长担心影响问题,宁愿搬走,也不愿意再和我们打交道。” “我能帮你们做什么呢?”裴瑾问。 周世文道:“费为民的妻子杨晓舟在出了那件事后就和他离了婚,带走了费小佳, 刚才费为民的情绪太过激动,已经刺伤了老师,我们本想请她或者费小佳出面安抚,可是被她拒绝了。” “可以理解,当母亲的大概也希望伤害自己女儿的人受到惩罚吧。”裴瑾看了看路况,“我现在闯个红灯过来你们能给我消掉吧?” “我会和那边打招呼,把你的车牌号给我报一下。”周世文去请求交管局的协助了。 “我十分钟后就到。”裴瑾把速度飙了上去,“有费小佳的任何音频记录吗?” “她妈妈微信里有她唱歌的视频,我放给你听。” 八分钟后,他到达现场。 裴瑾摘掉了耳机,匆匆跑了过去:“把视频给我放一遍,有点失真。” 徐贞赶紧把手机递过去,将几个小视频全都看了一遍,不止是费小佳的,费为民妻子的也仔细辨认了。 周世文沉声问:“有把握吗?” “可以试试。” 周世文道:“现在教室里的窗帘全都拉满了,狙击手无法确认目标,如果你不能劝动他投降,那么,让他到窗边。” “希望不至于此。”裴瑾轻轻吐出了口气。 周世文带他走进临时指挥室,裴瑾最先看见的就是一双寒星似的明眸,黑白分明,熠熠有神:“周副队,这位就是裴教授?” “是,裴瑾,这是负责此次谈判的专家,江心。”周世文给他作了介绍,“一会儿她会协助你与费为民谈话。” 裴瑾颔首:“劳烦了。” 江心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客套,她微微点头,即刻切入主题:“嫌犯现在情绪激动,要求半个小时内就把蔡诚浩找过来,不然他就对孩子下手了。” 裴瑾觉得奇怪:“作为一名父亲,他应该很难向和自己女儿同龄的孩子下手吧?” “裴教授,嫌犯的举动我们无法揣测,”江心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可话就不那么留情面了,“人在激情之下很容易犯下罪行,不能因此就揣测费为民对孩子没有威胁。” 周世文更直接一点:“家长那边压力也大,而且有好几个孩子都来头不小,这事宜快不宜迟,虽然他可能对孩子们怀有同情心,但已经刺伤了老师,我们要求派医生进去也被他拒绝了。” 裴瑾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江心强调说:“尽量劝他释放人质,如果不行,只能击毙,狙击手已经就位了,裴教授,我可以和你说明白,警方是不可能交出蔡诚浩的,这和包庇无关,此例不可开,是谁都一样,明白吗?” “我尽力而为。” 江心拨通了电话:“费为民?我是江心,我想问问,现在王老师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你不愿意让我们的人进去,至少让我们送急救药品进去好吗?”她的声音冷静之余不乏温情,怪不得没让周世文主持这次谈判,而是派了她来,女性天生有优势。 “江警官,不要做这种没用的事了,蔡诚浩呢,他来了没有?”费为民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冷静,并没有失控。 “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江心刻意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有人想和你说话。” 她把听筒递给了裴瑾,裴瑾听见他说:“我不想和任何人……”他微微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为民,是我。” 他模仿的是费为民的妻子杨晓舟的声音,中年女性的声音略微沙哑低沉,可比起男性来又要尖利不少,江心原本还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这一听,顿时刮目相看。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将别人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费为民的呼吸一滞:“晓舟?怎、怎么是你?小佳呢?” “你还有脸问小佳?”裴瑾将杨晓舟的断句与语气都模仿得一般无二,可他知道,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馅,除非和一个人朝夕相处,彻底了解他说话的习惯,否则很难瞒过枕边人,“她是要多倒霉才能碰上你这样一个爸爸!” “晓舟,你原谅我,”费为民喃喃道,“我不是一个好爸爸,我对不起小佳。” “那你怎么忍心让她有一个杀人犯爸爸?”声音里带了些哽咽与抽泣,“你是不是想她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江心对这样的处理方式有些不满,她是希望能够打感情牌将费为民劝下来,但仔细想想,但凡是发生不幸的家庭,父母双方都会强烈指责对方,裴瑾的表现也不算有错。 只不过,恐怕很难劝动费为民。 果然,费为民说:“我不能让那个人渣逍遥法外,法律判不了他,我来!你告诉小佳,爸爸为她报仇了。” 他一心一意要为女儿报仇,已经不在乎牺牲这条性命。 “你有脸,你自己和她说。”裴瑾摔了电话,捂住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又转变为幼童天真甜美的声音,“喂,爸……爸爸吗?” 第72节 如果说杨晓舟让费为民慌乱了一下,那么许久未曾听见的女儿的声音,彻底将他击垮了:“小佳,小佳,是爸爸。” “爸爸,我很想你,你为什么不来看我?”费小姐被杨晓舟带走后,费为民一直没有再见到她。 费为民放低了声音:“小佳乖,爸爸做完事就去看你……”他爆发出低低的一声抽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爸……”裴瑾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心就夺走了他的电话,她放柔了声音:“费为民,你要想清楚,不要做傻事,你总不想以后小佳去监狱探望你吧?或许更糟,她需要的是父亲的陪伴,而不是别的。” 这一次,那一头沉默了很久,才听得费为民沙哑着嗓子说:“江警官,你有孩子吗?” “没有,但是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你不能,我是一个父亲,我每天辛辛苦苦加班到九十点钟回家,女儿怪我不陪她,可我为的是什么,我为的是多赚一点钱给她更好的教育,我把她送到我能力能及的最好的学校,可我的女儿遇到了什么?” 费为民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我女儿才几岁?六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去幼儿园,我当她想偷懒,我还骂了她!我骂她不知道爸爸赚钱辛苦都是为了她……我真蠢……今天,我非要宰了那个混蛋不可!” “那种人渣,怎么配当老师!那种混蛋!根本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我女儿才六岁啊!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和她说为什么那个欺负她的坏人没有被警察抓起来?江警官,你告诉我啊!” 江心很冷静地说:“蔡诚浩的dna与证物遗留的不匹配,如果你有新的证据,我们可以……” 她话还没有说完,费为民就说:“我女儿都说是他了!我之前没有相信她……这一次,这一次……” 江心微微叹息,虽然有被害者们的口供,但证据不够充分,在这基础上,法律判蔡诚浩无罪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知道事情不能再拖,给裴瑾使了个眼色,裴瑾看到徐贞带了个小女孩进来,扎着两个羊角辫,从身形上看与费小佳十分相似。 他知道,事情已经无可回转了。 江心把电话递给他,他迟疑片刻,才慢慢接了过来:“爸爸……”他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催命符,“妈妈说我们要走了。” “小佳乖,”费为民沙哑着声音,“以后,要听妈妈的话,爸爸有空会去看你。” 裴瑾看了一眼外面的小女孩,徐贞蹲下来和她说话,手里拿着一个并没有通话的手机,小女孩低着头看着手机上播放的动画片笑了起来。 他说:“爸爸,你在上面吗?我能不能看看你?” 费为民也许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艰难地喘着粗气:“下、下次吧……下次爸爸……” “不行吗?”女孩的声音徒然低落,“我都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了。” 江心和周世文都紧张起来,他们听见那头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心渐渐悬了起来。 耳麦里,狙击手说:“窗帘已被拉开,无法瞄准,重复一遍,无法瞄准嫌疑人。” 江心给裴瑾打了个手势,裴瑾闭了闭眼,捅出致命一刀。 “爸爸,我看不见你。” 费为民透过窗帘一角,看到了在楼下那个矮矮的身影,他颤抖着手拉开窗帘:“爸爸……在这里。” 一粒子弹射入窗内,从他的额头穿进了颅骨,费为民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随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裴瑾轻轻叹了口气。 奇怪的是,耳麦那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个女人在喊:“费先生?费先生你没事吧?” 江心露出错愕的表情:“是王老师吗?你没事吧?孩子都没事吧?” “没事,我们都没事。”王老师发出抽噎声,“我也没有受伤……他、他没有伤害我们。” 五分钟后,眼眶微红的女老师带着毫发无损的孩子们出来了,孩子们被等候在一旁的家长紧紧搂在怀里,家长们泣不成声,孩子们嘻嘻哈哈,像是一点都不害怕。 还有一个小男生拍了拍胸脯,问父亲:“爸爸,我表现得好不好,会不会上电视?” 王老师看着他们,轻轻说:“那个男人进来,说是要拍电视,选了大家当小演员……”她捂住嘴,“孩子们都很兴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表演得很认真……” “那你胳膊上的伤是?” “有个孩子撞到了柜子,上面的奖杯掉下来了,我挡了一下……”王老师艰难地笑了笑,眼泪掉下来,“就青了一块而已,根本没事。” 费为民的尸体被人抬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甘极了。 在孩子们的欢笑声里,这一切,荒诞得像是一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  唔,本来想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安排,但觉得没有必要,大家应该能明白,就不多说了。 现实里的一些事,荒唐有甚于此者。 这个案件有后续,不过是后面的事了,大家不用担心,这篇文不是以案件为中心在写,所以可能会有时间间隔,但坏人会受到惩罚的^_^ 我写绵绵的时候,白银市的案子还没有破,现在凶手却已经抓住了,看信号的时候,一个案子过了好多年才抓到凶手,希望现实里,所有的正义也终究会来到。 明天见~ 第38章 无缘 虽然这一起挟持案以人质0伤亡结束, 可所有人的心情都不美好。 如果再来一遍, 江心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她并不后悔, 只是觉得有些悲伤,现实有的时候真是比所有反转剧都来得荒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裴瑾,他见多了生离死别, 见惯了无可奈何,心里微微叹口气, 也就过去了:“诸位,事情既然已经解决,我请大家吃饭可好?” 徐贞第一个举手赞同:“能吃贵的吗?” 裴瑾看她, 真的有点看妹妹的感觉, 一口答应:“没问题。” “丢脸丢到家了。”周世文叹气。 徐贞嘿嘿笑:“裴教授又不是外人, 师父,你们不是好基友吗?” 第73节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世文皱眉,又邀请江心, “江小姐一起来吧。” 江心并不是警方的人,但她的导师和警方有犯罪心理相关的研究项目,她被派来常青市做研究,今天第一天去警局就临危受命负责此次谈判。 “好, 谢谢。”江心也不怎么矫情,她的研究是否能够成功与警方的配合度有很大关系,虽然觉得有些疲累,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裴瑾就带他们去了玉子的会所。 但这一次吃饭就清净多了, 没有莺莺燕燕,也没有唱曲班子,纯粹为了吃这里的食物而来。 杜谦虽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但狐朋狗友都是吃喝玩乐中的行家,玉子跟了他那么多年,学些皮毛也都够了。 这是他在常青市里最喜欢的一个吃饭场所。 周世文对这个没有研究,徐贞更是有吃有喝就满足了,倒是江心,尝过一盅松茸鸽吞燕后心里多少有了些数。 恐怕这顿饭价格绝对便宜不到哪里去了。 可裴瑾提也不提,不说食材有多难得,不说是否限量限定,毫无炫耀,正相反,他在和徐贞说另一件事,全神贯注:“你要是愿意去帮忙,就再好不过了,不过现在仍然在筹备阶段。” “我听董菡说了,”徐贞在马家姐妹的事情上就和董菡互加了微信,这次也是在董菡的朋友圈里看到的最新消息,“她也和我说现在不需要我去,等弄好了再说,师父,到时候我们也去助力啊。” 周世文还听得糊里糊涂的:“什么?” 徐贞就简单介绍了一遍,江心一听,有些讶异:“是曾楸老师吗?她在业内很有名的,虽然我们不是一个专业,但也有听过。” “对对,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徐贞戳戳周世文的胳膊,“师父,咱们到时候也去帮忙啊,我把董菡介绍给你认识吧。” 裴瑾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引得周世文冷冷看了他一眼:“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笑你的,”但是越忍越忍不住,笑弯了腰,“连你徒弟都开始给你介绍对象了。” 徐贞一点没给周世文留情面,大爆八卦:“又不止我一个,我们局长啊队长啊一天到晚都在说,‘小周啊,我有个侄女/外甥女/我老婆的同事的女儿……’,哈哈哈。” 江心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但毕竟和周世文不熟悉,没敢笑出来。 裴瑾笑够了,喝了一盏茶:“终身大事,应该的,但是还没有中意的吗?” “裴教授你真是的,别揭我师父伤疤,要是有,他能在这里和咱们几个单身狗吃饭吗?”徐贞一边吃一边乐,差点没呛到气管里。 周世文瞥她一眼:“裴教授有对象。” “what?谁?”徐贞八卦之心油然而生。 裴瑾笑盈盈道:“没有,分手了,我准备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他摇了摇头,笑了,“最难消受美人恩,我还是单着好了。” 徐贞腐惯了,脱口说:“那你考虑搞基吧,和我师父凑一对得了。” 周世文想起了当初对“裴教授”似有若无的情愫,顿时脸就黑了:“徐贞!” “我、我开个玩笑。”徐贞小心翼翼把碗挪远了点,“真的,就开个玩笑。” 裴瑾也跟着笑:“别理她,现在小女生都喜欢来这一套,没有恶意的,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番话令徐贞连连点头:“我瞎说的,师父别生气,我嘴贱嘛,不过,”她捧着碗挪到裴瑾身边一点:“裴教授,听你这么一说,你很了解的样子,不反感吗?还是??” 她笑嘻嘻地对他眨眨眼。 “第一,我的确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问题,好男风而已,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虽然绝大部分都不是平等的恋爱,可是对于帝王和士大夫阶层来说,这压根不算什么。” 他出生的年代还好一点,到了明朝中后期至清初,男风之盛超出想象,整个士大夫阶层乃至个别皇帝,都有此爱好,要不然,张岱也不会大大方方说自己“好娈童”了,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儿。 换到今天,说是时髦流行也不为过,还有一个“翰林风月”的美名。 有诗云,座上香盈果满车,谁家少年润无瑕。为探蔷薇颜色媚,赚来试折后-庭-花。 可以说,中国古代对于好男色的事是十分宽容的,并没有视为洪水猛兽,等到西方文化传入国内,对于同性恋的厌恶与恐惧也随着其他的文化思想而进入了国人的思想,主流社会对于同性恋的看法才有所改变。 裴瑾从前早就见惯了这样的事,习以为常,一点都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不过,有趣的是现在腐文化的主体并不是男性,而是女性,倒是很有些意思。 “第二,我不喜欢男人,我还是喜欢女的。”裴瑾强调了一下第二点,“把弯的掰直强人所难,把直的掰弯也不好,取向都一样,以后注意一下。” 徐贞吐了吐舌头,乖乖道歉:“对不起师父,我瞎说的,以后不敢了。” 周世文瞥了她一眼,伸出去的筷子一转,避开了徐贞最爱吃的那一道菜,等转到徐贞面前时,她欢欢喜喜夹走了最后一块牛排。 多了这个小插曲,今天的费为民带来的消极心情总算消散了不少,江心看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低声问起徐贞那个援助中心的事情来。 徐贞见她有兴趣,事无巨细讲了一遍,知道得比裴瑾这个正主还清楚,不仅如此,还堂而皇之抱怨道:“裴教授,我听说这名字死活定不下来,这样大家都很痛苦,你什么时候定名字呀?” 裴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问:“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倒是说说,我又不发你工资,你为什么这么热心?” 徐贞很认真地说:“很简单啊,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我也是要结婚的,我也是会有小孩的,我今天多做一点,那么说不定大家以后就会更重视这些事。” 顿了顿,她又补充说,“远的不说,说今天费为民的事吧,如果家长能够早一点注意到孩子的异常,愿意相信孩子的话,早一点报警,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孩子遭殃……我不是为了别人,我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的孩子。” 徐贞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没想到能说出这样一番透彻的话来,裴瑾不禁微笑了起来,夸奖她:“听你这么说,我都要惭愧起来了。” “你惭愧什么?你是大老板,出钱就好了,我们这些穷人就出出力,有钱的捧钱场,有人的捧人场,台子不就搭起来了吗?”徐贞笑眯眯地说,“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周世文一直觉得徐贞像是个孩子似的,脑子里少根筋,今天一听,刮目相看,难得附和:“有什么要帮忙尽管说。” 江心的性格较为冷淡,可听到这里,也不免有些豪气干云:“是,虽然只有绵薄之力,但也义不容辞。” 裴瑾看着他们,不禁失笑,想了半天,说道:“那你们能不能先帮忙把名字取了,群里每天聊到半夜三更想名字,我快要睡觉了就被提示音吵醒,不得不静音,也很苦恼的。” 周世文低眉吃烧鹅:“我不懂。” 徐贞讪讪:“我以前语文就不大好……” 第74节 江心:“呃……” 裴瑾看着他们尴尬的表情,忍俊不禁,笑场了,其他人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到这里,算是有了最好的结果,已经发生悲剧或许无法挽回,但未来没有发生的事,却还可以努力。 明天,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不是吗? 这一顿饭吃完,已经是七八点钟,裴瑾结账的时候,玉子气势汹汹地推门进来,她虽然年过四十,和一身真丝长裙,小腿纤细,雪臂晶莹,艳光逼人,一进房间,连璀璨的水晶灯都被她压得失了三分色。 “来我这里吃饭还要给我钱?你把我当什么了?”玉子把卡摔在他面前,“我生气了。” 裴瑾笑着叹气:“好好好,是我的错,我收回来就是了。”他指着玉子说道,“只此一次,下次要付钱了。” “下次嘛下次再说。”玉子转怒为喜,笑盈盈地说,“怎么来了也不和我打招呼?” “请几个朋友吃顿便饭,劳动你干什么。” 玉子笑了笑,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裴瑾乐坏了:“有这样的事?脸真大,我还没找他,他敢来先找我?” “真的不要紧吗?”玉子的这家会所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一来二去的,她就能听到一些内部消息,这不,他听说封逸打算出手对付流光了,前些日子还坐在一起吃饭,现在就翻脸,说变就变。 裴瑾支颐笑说:“不要紧,由他去闹腾吧。”正好流光刚刚重组,内部还不稳定,有外力的干预,不管是重新洗牌还是促进内部团结都有了着落。 真是谢谢他了。 “听你那么说我就放心了,就当是我多嘴了。”玉子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裴瑾算是看明白了:“正题在这里等我呢,说罢。” 玉子附耳过去,低声说了两句话,又劝,“难得这么巧呢,真的不见见,他乡遇故知,好歹算是喜事。” “不必了,”裴瑾垂下眉眼,“你这世间多少风流孽债都是从见一面开始,玉子,该说的话,十几年前我都说尽了。” 玉子笑笑:“十几年前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现在可大不一样了,又不是非要有什么结果,就当普通朋友叙叙旧也不行?” “叙旧?什么叫叙旧?”裴瑾微笑,“十年见云英,绰约掌中轻,灯前才一笑,偷解砑罗裙?” 玉子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你非要这么理解?” “我只是想告诉你,后面还有两句,”裴瑾悠悠道,“薄幸萧郎憔悴甚,此生终负卿卿,你就告诉她,时隔多年,我满头白发,老态龙钟,不想再见故人。” 玉子见他态度坚决,便知道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不免心中叹息,她知道这只是一腔痴情错付,只不过,那么多年念念不忘,围观者总是希望有个花好月圆的大团圆结局:“没缘分啊。” “没缘分?”裴瑾表示这绝对算不上,“她这叫没缘分,那我算……算了。” 玉子侧目:“嗯?” 徐贞咔嚓一口咬断黄瓜:“唔!”原以为今天已经够精彩的了,没想到最大的八卦在这里。 裴瑾自知失言,立刻道:“时间不早,咱们回去吧。” “嘁~~~”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座上香盈果满车……:这首诗出自《花营锦阵》,讲男男姿势的,不懂的百度去 2、灯前才一笑,偷解砑罗裙……薄幸萧郎憔悴甚,此生终负卿卿: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词,稍微改动了一下,原文可以自己查一下,吴梅村的,裴瑾这里是调侃,他和那个妹纸没有关系,嗯,**和情感都没有,单箭头=口= * 下面说一下昨天的内容,我大概有定期炸评论区的天赋技能[扶额],昨天我没有详细解释,结果炸了qaq 那好吧,我还是来说一下,我给费为民安排的那个结尾,他没有伤害孩子,是为了增强其悲剧性,但并不代表他是无罪的,从他挟持人质开始,他走的就是一条不归路了,虽然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选择的确很值得让人同情,但这不是洗白他的借口。 有人问警方这样击毙是不是太草率了,没有,在裴瑾去之前就已经谈判过了,找裴瑾过去也是要他以妻女的身份劝说,结果也失败了,虽然最后结局告诉大家没有孩子受伤,可当时不知道,他挟持了多名幼童,老师疑似重伤,并且还拒绝治疗,这样的情况是很严峻的,大家代入一下孩子的家长应该更能理解警方的选择,何况,即便当时他没有伤人的意图,可警方在不能把人交出去的情况下,他是否会报复伤人也未可知,当时的费为民是极其危险的人物,击毙没有问题。 【虽然这名父亲很值得同情,但犯罪就是犯罪,情有可原,可罪有应得,不要为犯罪者找借口】 关于那个园长没有被判有罪也是没有问题的,他是证据不足被释放,我查了一下,口供是不能定罪的,有证据无口供可以判,只有口供无证据不行,而且我记得以前有类似的电影,孩子们集体污蔑一个老师,把他害得很惨。这不是法律在包庇他,没有那么复杂,疑罪从无,不能想当然,否则就会造成冤假错案。 整件事的悲剧性在于,警方和法律都没有包庇谁,没有黑幕,那位父亲的所作所为也十分值得同情,可是他选错了一条路,很遗憾,只能有这样的结局,我再强调一下,希望大家不要为犯罪者找借口,想想那群孩子,是不是更无辜?昨天没有及时说明,是我的错qaq * 特殊技巧里写过舆论杀人的梗,昨天有读者问我会不会展开写,那啥,不好意思,超纲了……这个案子是为了写女童保护来着,希望大家都多关注一点这方面的问题,整体大环境变好了,大家都受益。 明天见了~ ps:以后还会出现很多女性角色,但是,宝宝们,女配不是为了和裴瑾有那啥才有的,大家都冷静点!! 第39章 拉手 众人在停车场分别, 裴瑾见只有周世文和他开了车,便问:“两位女士, 有谁需要我送一下吗?” “我。”徐贞举手。 周世文看着她, 微微蹙眉:“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我送她们回去就行。” “不, 我要裴教授送。”徐贞二话不说上了裴瑾的车, “师父你送江小姐回去哈。” 裴瑾的视线在他们师徒身上转了一下, 笑了:“那好,我送徐警官回去,再会。” 周世文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裴瑾把车开出了一段距离, 笑着说:“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嗯, ”徐贞点了点头, 大大方方地说, “我有一件事想问,一直找不到机会, 今天总算甩开师父了。” 第75节 裴瑾有点好奇:“你问。” 徐贞说起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那个女孩子,就是那个黄大仙……怎么样了?” 裴瑾失笑:“怎么问起她来?” “这件事我想很久了,”徐贞认真地说,“好端端的,谁会在深山里生活?我听马小敏说过,她已经在山里住了好多年了,靠吃山里的野果填饱肚子,偶尔会掏鸟蛋, 但都是生吃,之前我看她好像对人群很抵触,你又不肯说出她的下落,她是不是又回去了?” 裴瑾沉吟着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没有想到徐贞还会关心鱼丽的问题。 徐贞急了:“裴教授,不能这样啊,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是被遗弃还是被拐卖的,但总不能那样生活,就算父母不在了,也可以帮她联系福利院,她不能继续过野人的日子。” “你放心吧,她暂时在我家里,适应得还算可以。”裴瑾安慰她。 徐贞一愣:“在……你家里?” “我认得她,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很难讲明白,”裴瑾笑了笑,“总之,不必担心,我会妥善照顾她。” 徐贞松一口气,自告奋勇:“那么,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上户口什么的,还有,裴教授你是个男人,总有不方便的地方,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就和我说,千万不要客气。” 裴瑾不禁微笑起来:“我替她谢谢你。” “我也就这么一点能做的了。”徐贞很是怅惘,“几个月前,我还觉得自己终于能做一点有用的事,可不管是马小敏她们,还是今天的费为民,我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裴瑾温言道:“你已经在努力了,徐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好警察的。” “就你这么和我说,我爸妈一直都不赞成我当警察,觉得女孩子家家当老师不是更好,也好找对象,其他的同事对我虽然很好,可很照顾我,危险的活儿都不让我干,我师父又老骂我笨……”徐贞不好意思地笑了,“就裴教授觉得我能当个好警察。” 裴瑾笑了:“我眼光一向很准的,不会看错。” “那就承你吉言啦。” 裴瑾把徐贞送到楼下,徐贞正要和他告别,裴瑾突然说:“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徐贞眨眨眼,像是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裴瑾笑了:“想谈恋爱吗?我给你当媒人吧。” “不不不,”徐贞唬了一跳,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七大姑八大姨都想给我介绍对象,裴教授求你放过我吧。” 裴瑾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不想谈?还是有喜欢的人?” “纯粹是不想谈。”徐贞斩钉截铁,“我要以事业为重。” “哦。”裴瑾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喜欢周世文呢。” 徐贞:“……”你逗我? “那是周世文喜欢你?”裴瑾对她眨眨眼。 徐贞要给他跪下了:“裴教授,求你别做这种猜测,我明天怎么见我师父?” “那大概是我误会了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裴瑾想了想,干脆放过了这个话题,“如果有意的话就告诉我,我替你做媒,你放心,我认识不少青年才俊。” 徐贞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求放过。” “那好吧,再见。”裴瑾对她挥了挥手。 “谢谢裴教授,裴教授再见。”徐贞小跑着上楼,走着走着,裴瑾的话突然浮现在了心头……“那是周世文喜欢你?” 啊啊啊!她搓了搓胳膊,这个猜测真是太可怕了,绝壁不是真的。 裴瑾站在楼下,看到灯一层层亮上去,眼中浮现笑意,如果徐贞真的是表妹转世,那么,希望她这一生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努力追求梦想,哪怕看起来很难也不要放弃,再遇到真正相爱的人,彼此扶持,共渡一生。 他只要想一想,嘴角就会忍不住翘起来。 “要幸福啊,贞娘。” *** 裴瑾回到家中时,看见的是在厨房里发呆的鱼丽,她脸色铁青看着手机,那款智能手机的屏幕的裂痕如蛛网。 “怎么了?”裴瑾不露声色,“该不会是游戏过不了砸手机出气吧?” 鱼丽若无其事地说:“不小心失手摔了一下,坏了。” “坏了就坏了,明天再给你买一部就是了。”裴瑾大约猜得到是发生了什么,但封逸决不可原谅,为此,砸上几百部手机都无妨。 何况,比起爱听裂帛声的祸国妖姬来说,这点爱好算得了什么?他愿意宠坏她。 “吃过饭没有?”裴瑾问。 “咕噜咕噜。”五脏庙的声音胜过一切辩解,鱼丽抿了抿唇:“微波炉炸了。” 她原想热些东西吃,可谁知封逸给她打电话来,她一时走神,不小心把牛奶盒子一起放了进去,刚按下就炸了。 这也罢了,她挂了封逸电话,他接连打了好几个,最后还发了一条短信来: [你会后悔的] 五个字,让她怒火中烧,一挥手就把手机砸了。 裴瑾打开微波炉看了一眼,还好,不算太惨:“零食呢?” “吃完了。” 裴瑾啼笑皆非:“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第76节 “没事干嘛给你打电话?”鱼丽奇怪。 裴瑾颇没好气地开始收拾残局:“那你就在这里傻坐着?” “我饿了。” “真拿你没办法。”裴瑾从冰箱里找出些食材来,“我给你做点吃的。” 鱼丽托着腮,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谢谢你,我总是麻烦你。” “不算什么。” 鱼丽像是觉得不好意思,没话找话:“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啊,事情都解决了吗?” “解决是解决了,可惜,是个悲剧。”裴瑾一边切菜一边和她说起今天的事情来,费为民挟持人质威胁警方,虽然情有可原,但犯罪就是犯罪,枪毙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最后的反转始料不及,令人恻然。 鱼丽法律观念淡薄,还隐隐艳羡:“啊,真好,还有父亲会报仇。” 裴瑾不出声。 “那么,为什么不抓那个人?”鱼丽皱起眉,“那个什么,什么dna……?” “比起口供,证据更重要,不能因为口供判定有罪,但可以没有口供因为证据确凿判刑,这是现代法律的规定,毕竟口供这种东西具有主观性,虽然我也觉得那个园长的嫌疑很大,可既然没有证据,也只能认定他无罪,程序没有什么问题。” 裴瑾将炒好的蛋炒饭端到她面前,“不过,是很奇怪,如果性侵女童的真是他,怎么dna会不符合呢,又说没有双胞胎……难道真的不是他?” 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有些孩子故意诬陷教师的案例,仅仅凭借这些,还真的很难断定孰是孰非。 “为什么总会有这种事?”鱼丽舀起一勺饭,金黄的饭粒和绿色的豌豆、红色的腊肠混在一起,香气扑鼻,可她一点食欲也没有了,“人渣!” 她用勺子去剁碗里的饭粒,把它们弄作一团烂泥,裴瑾看她越敲越大声,就知道她又再度陷入了过去的情绪。 或许,那对兄弟已经死去几百年了,可他们依然操控着她,让她无法从那噩梦中解脱,鱼丽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或许过了些年,从外表看,她们已经与常人无异,但她们自己知道,曾经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是如影随形的影子,总在不经意的时候化身为怪物,恶狠狠地扑过来咬一口。 永远无法摆脱,永远无法愈合,这些痛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裴瑾想到这里,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手里的勺子取下来放在一边,将她的两只手握进了自己的手心里,渐渐握紧。 鱼丽怔了怔,紧绷的肩膀突然放松,这双手的温度将她从那种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好一会儿,裴瑾松开了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说:“吃饭吧,要凉了。” 鱼丽重新拿起了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塞饭,裴瑾道:“我那个援助中心,还差一个名字,实在想不出来了,你替我想一个吧。” 鱼丽抬起头,裴瑾的目光温和澄澈,她的视线缓缓下滑,落到他的双手上,他的手也延续着当年初见的样子,手指修长,只在握笔处有薄茧,这是书生的手。 可就是这双手,带给她慰藉和勇气。 “手。”她说。 裴瑾笑了,他再次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轻轻道:“一只手是不行的,叫两只手吧。” 鱼丽笑了:“你有主意,偏偏还要来问我?你才是两榜进士,堂堂榜眼。” “你是未来女状元,比我强。”裴瑾很谦逊。 鱼丽悻悻道:“算了,我认了,比不过你也没什么,毕竟我是个目不识丁的渔家女,整天为了吃饱饭奔波,不像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 裴瑾忍俊不禁,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傻姑娘,目不识丁的人会用目不识丁这个成语吗?”话音刚落,就觉得不好,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了,可鱼丽就好像没有发现似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埋头继续吃饭。 裴瑾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定地拿起了手机,在微信群里发了定下的名字。 董菡不好不给老板面子:[挺质朴,好记。] 曾楸倒是觉得还不错:[直白简单,挺好的。] 徐贞:[哈哈!] 裴瑾奇了,问:[你怎么在群里?] 徐贞说:[我是顾问啊,有些事情你们需要警方的专业意见!] 裴瑾:“……”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我吃完了。”鱼丽把吃干净的碗碟放进水槽里。 裴瑾放下手机:“我来洗吧,你去休息。” “洗碗我还是会洗的。”鱼丽对自己炸了微波炉的事耿耿于怀,她就想热一盒牛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着火就炸了。 裴瑾把她拉开,挽起袖子:“算了吧,伤还没好呢,别碰水。” “我……”我伤的是脸和胳膊,又不是手。鱼丽想这么说,可看到他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碗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就消失了。 她心里又酸又涨,有点想哭,又觉得莫名欢喜,五味陈杂,说不上来。 裴瑾很快洗干净碗筷,一转头就看到她那副表情,笑了:“脸怎么像是偷吃了柠檬一样酸?” 鱼丽不吭声,缓缓拉起他尚未擦干的手,裴瑾意外:“我手凉……”话音戛然而止,鱼丽把他冰凉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 裴瑾抚摸到她柔嫩的脸颊,心里想,天生丽质原来并不是一句空话,一个常年在海边的渔家女,辛苦奔忙后还拥有这样白嫩的肌肤,不得不说是老天的偏爱。 尤其是她的外表永远停留在了最青春的年纪,换做其他女人,或许是馈赠,可于她而言,这副身躯带来的却是无尽的噩梦。 有时候,会老,会死,会变丑,也是一种幸福。 他手心的温度慢慢被她的脸颊捂热,他抚摸着她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轻轻问:“还疼吗?” “好多了。” 第77节 “会好的。” 良久,她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行了,丽娘上线了,今天先拉拉手吧 为了避免太长的作说影响阅读,能不啰嗦的时候我就憋着,明天见~ 第40章 如果 徐贞恨死裴瑾了。 要不是他昨天突然说了那么一番话, 她今天也不会频频去注意周世文,这也就罢了, 周世文今天和江心的接触特别多, 两个人在小房间里相谈甚欢。 虽然徐贞也知道那是因为江心在忙着那个什么项目的原因, 也知道如果真的有些什么, 她应该替她那个大龄未婚男青年师父感到高兴。 被逼婚那么久, 终于能窥见曙光, 换做平时,她肯定忍不住和全员八卦一遍昨天晚上周世文送江心回家了。 可她现在一点动力都没有。 她忍不住想,裴教授那样一个人,不会无的放矢, 他说周世文喜欢她, 为什么?难道师父真的喜欢她?没道理啊?她作为当事人为什么感觉不到?难道是因为太迟钝了……大家都说她粗神经,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果然还是骗人的吧? 徐贞抓了抓头发, 给裴瑾发微信,思来想去, 删除又输入,想了半天,才打出那么一句话:[裴教授,你这样伤不起啊,昨天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和我说这样的话?] 谁知道刚刚点了发送,就听得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裴瑾和你说什么了?” “我去!”徐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师父你干嘛?吓死我了!” 周世文眉头紧锁,看了她半天, 对她说:“你跟我来一下。”说着大步朝外面走去。 徐贞差点被他撞破小秘密,心里打鼓,慢吞吞挪出去:“有什么事吗?” “昨天裴瑾和你说什么了?” “昨天?” “昨天晚上他不是送你回去吗?” “随便聊了两句啊。”徐贞若无其事地说。 可周世文审惯了狡猾的犯人,这点道行在他面前着实不够看,可这不是审讯,是他在干涉徒弟私事,于是想了想,放缓了声音:“裴瑾这个朋友无话可说,热心,正义,请他办事,通常都很顺利,但是,我知道他前段时间还和晏岚交往……” 徐贞大吃一惊:“什么?”裴瑾居然和她女神交往过?连签名都不给她弄一个!好生过分! 而看在周世文眼中又有别的含义,他低声道:“可是现在已经分手,你听昨天老板娘的话就知道他的过去没那么简单,事实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裴瑾究竟是什么人,我们知道他是声纹专家,他是流光老板,他热心公益,其他呢?一无所知。” 徐贞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徐贞,你还年轻,应该找一个靠谱的男人交往,裴瑾不合适你。”周世文犹豫了一下,才补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吧。” 徐贞:“……” 周世文走进了办公室,徐贞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掏出来一看,裴瑾回复她:[我就是不靠谱地猜测一下,你不要多想] 愤怒的徐贞一连刷了n个表情过去。 那一头,鱼丽凑过去看:“把这几个表情发给我!” “是是是,还有,别靠那么近。”裴瑾避让得半躺在了沙发上,鱼丽靠得他太近,一把乌发倾泻在了他的胳膊上,像是一卷流苏。 鱼丽坐直:“记得要发啊。” “这就给你发。”裴瑾把自己有的几个表情全都转发给了她,这才慢悠悠地回了第二条给徐贞。 [虽然不靠谱,但我还是有点证据的^_^] 徐贞:[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到底是什么证据啊啊啊啊!] 裴瑾唇角上扬,什么证据?很简单,他发觉昨天吃饭的时候,周世文总是不自觉地把徐贞喜欢吃的菜转到她面前,有些菜量少,他便推脱说不爱吃,直接夹给了徐贞。 但之前裴瑾和他吃饭,知道他是喜欢吃的。 虽然有可能只是纯粹对于徒弟的照顾,但裴瑾觉得,周世文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喜欢的,说不定就是灯下黑。 不过这些说出来就失去神秘感了,男女之间很多懵懂的感情,都是因为注意一个人开始的。 所以他回道:[你自己想吧,也不是什么特别确定的事,我真的就随便说说] 徐贞过了会儿,说道:[你肯定是骗我!我觉得他喜欢的是江心!] [噢,那真是太可惜了。]裴瑾有点遗憾,[不过,还是祝福他。] 徐贞:[……]她肯定是被玩了!好生气!! 鱼丽再度凑过来,围观了全程:“这个是你那个表妹吗?” 裴瑾纠正她:“是和表妹长得一样的警官,她还问起你呢,挺关心你的,怕你过得不好。” “哦?”鱼丽盈盈欲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撮合她和别人。” 裴瑾更吃惊:“若不然呢?” “男未婚,”她指着裴瑾,又指着手机,“女未嫁,两世夫妻,岂不是佳话?” 裴瑾摸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想一想,才说:“你大错特错,是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我和表妹成亲,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爱情,我与她也至多打过几个照面,彼此说过几句话,你告诉我,这样的情况下,哪有什么爱情?” 鱼丽说:“可你还是娶了她。” 第78节 “很正常,姨夫原先对我是不满意的,可后来我中了解元,他便改了主意,而我母亲希望我早日成亲,可以含饴弄孙,慰我九泉之下的父亲,何况她见过贞娘,心里是满意的,亲上加亲,也算是佳话,而于我和表妹而言,与熟悉的人成亲,总好过盲婚哑嫁。” 裴瑾平静地说,“今生,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做主了,我希望她找到真正相爱的人,和他结婚生子。” 过了好一会儿,鱼丽才说:“那好吧,我就是为你有点可惜。”她说着,想起了谢清吟,“那么,你喜欢的是那个名妓吗?” “说不上来,或许吧。” 她追问:“我喜欢肖臣,是因为他对我好,你呢,你喜欢她什么?” “兰心蕙质,善解人意,”裴瑾靠在沙发上,伸长腿,“闲来可以联诗作对,抚琴品茗,我喜欢她很奇怪吗?” 鱼丽点评:“肤浅!你就是喜欢被美女服侍吧?” “你好到哪里去了?肖臣也就给你买买书,买买衣服珠宝,给你安身之处,这些我都做到了,也没见你喜欢我。”裴瑾没好气道,“说吧,是不是看脸?” 鱼丽重重哼了一声,没回答。 裴瑾见着有趣,继续揶揄她:“看脸我比他难看吗?你倒是说啊,为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鱼丽来气,“这多简单,他喜欢我,你不,这有什么好比的。” “噢……”裴瑾拖长了声调,仿佛是不经意的,调笑般问,“那我喜欢你,你就喜欢我了?” 鱼丽被问住了,她的耳朵开始发红发烫,良久,她才说:“我希望不。” “为什么?” 她抚摸自己的面颊:“这里的伤口总会好的,到时候,我又是崭新的一个人,别人不会知道我的过去,可你不,你知道我所有不堪的过去,身体复原有什么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残花败柳。” “呸,瞎说。”裴瑾打断她,“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我想披张完好无暇的人皮出现在别人面前,”她喃喃道,“他们把我当十八岁少女,不谙世事,我在他们的目光里,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一样。” “书生,我讨厌我自己。”她把脸埋在怀里,“我恨这个身体,我不想要,”她抚摸着手臂上的烧伤,微笑着说,“我烧这具皮囊的时候,不知道多快意。” 裴瑾听着汗毛倒竖,他看着鱼丽冰冷的面容,知道她是认真的。 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伤害自己的身体了,然而,所有的伤口都会一一复原,没有人能看到她胸膛里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丽娘……”他话音未落,鱼丽就打断了他:“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我知道的,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你自己,画皮的厉鬼不能总是披上一张皮。” “你觉得自己是恶鬼吗?”裴瑾反问,“残花败柳……你怎么能那么说自己,你的生命比别人长了那么多,经历得多才是正常的,要是对你能这么用,我岂非比你更不堪?” 鱼丽抿着唇:“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要比什么,比谁睡过的人多吗?”裴瑾故意用一种不服气的语气说,“来来,那咱们好好比比。”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鱼丽白他一眼,“我才不和你比。” “丽娘,你听我说,真正喜爱你的人,是不会因为你所遭遇到的一切而嫌弃你,正相反,他会更怜惜你,你疼爱你,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保护好你,并且决定未来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裴瑾轻声道,“因为你与别人有过关系,便认为你不洁的……让他去死吧,大清都亡了那么多年了,我这么一个在封建王朝里走过来的人都不那么想了,脸真大,我帮你打他。” 鱼丽被他逗笑了,她抱着膝盖,微微歪着头:“我也就随便说说。” 其实这些事,她有好多年没有想起来了,可遇见裴瑾以后,就觉得自己受了太多的委屈,忍不住就想把情绪发泄出来,自己想起来都觉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 但……他是不一样的。 “说出来,会好一点吗?”裴瑾问她。 鱼丽叹气:“好多了吧,我最近睡得挺好的,昨天做梦还梦见和大圣去西天取经,三打白骨精,好不容易闯过九九八十一难,到了西天,一下子变成坐在教室里上课,我还想,噢,原来这便是取到真经了。” 裴瑾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一个好兆头,意味着你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 “真的?”鱼丽狐疑,“我还觉得挺荒唐的呢。” “哪里荒唐了,你信我,我周易学得不错的。”裴瑾一本正经地瞎说。 出于对他的信任,鱼丽信了,颊边露出个梨涡来:“是吗?那真好,9月份,很快就到了……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的这两个酒窝生得很可爱啊。”裴瑾靠过去看着她的脸,“我能碰一下吗?” 鱼丽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怒道:“随便摸小姑娘的脸,你个登徒子!” 裴瑾:“……”有没有天理了?昨天!就昨天晚上!有些人还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脸,今天他想主动碰一下就不行了?? 她还质问:“你的君子之道呢?” 裴瑾悻悻道:“君子?我算什么君子?我是小人。”他吓唬她,“以后离我远点,不然当心我咬你。” 鱼丽面红耳赤:“你好变态!” 裴瑾:“……嗯?”他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比鱼丽还吃惊,“你都上网看了些什么?你不要去看那种不和谐的东西,犯法的。” “恐、恐怖片而已。”鱼丽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至于吧?” 裴瑾:“……那你脸红什么,害得我想歪了。” 鱼丽:“……我没有脸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才拉了个小手,你们就已经想到开车车了??这进展太快了吧_(:3」∠)_今天就摸脸失败了~ 最后有一个flag,我觉得大家是能猜出来的,毕竟你们那么污……我就看看谁能先猜出来~嗯哼 话说,昨天群里说到威风堂堂,这不算什么啦,来,听我的,去听《好喝不过矿泉水》,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听过污过这首歌的,记得戴耳机哟,除此之外《俗世呀》《极乐鸳鸯》《本色》《小蛮腰》也都还不错,欢迎大家分享小x歌。 明天见~ 第79节 第41章 凤冠 算了黄道吉日, 两只手援助中心搬迁至新居, 还来不及欢庆一下乔迁之喜, 事情就接踵而来。 不做这一行,不接触这些人,永远不知道每一分每一秒, 世间竟然有那么多人在吃苦。 在网上请多个大v帮忙宣传转发, 加上今时今日大家维权意识高涨,来求助的人远比想象得多,几个心理学系的志愿者人人一部电话和电脑,随时给求助者安慰,如果情况不对, 立即转给董菡或曾楸。 徐贞和江心义务帮忙, 江心有心理学基础, 被临时安排去接待几个求助者,徐贞完全是外行,只能和几个学生一起出出苦力。 只到中午, 就累得腰酸背痛,就在大家腿软肚子饿的时候,阮曦的丈夫聂凯再度出现,手持利刃威胁:“把我老婆还给我!” 徐贞大喝一声:“警察!把刀放下!”然后冲过去一个擒拿夺走刀具, 再把聂凯双手反剪到背后,用手铐铐住。 “非法携带管制刀具,妨害公共安全,”徐贞扬了扬下巴, “兄弟,跟我去趟派出所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大家反应过来,徐贞已经把人带走了,过了二十分钟,笑嘻嘻地回来:“我给扭送到派出所了,起码拘留五天。” 董菡带头鼓起掌来:“厉害了!徐警官,女中豪杰!” “我在警校的时候门门功课第一。”徐贞的成就感爆棚,终于可以很自豪地说出这番话了,在局里时,大家都照顾她,有事也不叫她冲在前面,她感念前辈们的好心,可是,她那么努力,不是为了当花瓶的。 今天发生的事就说明了她也有不输于男儿的能力!心里怎么能不暗爽一番? 曾楸也夸奖她:“徐警官是巾帼不让须眉。” 徐贞被她们夸得脸红:“没有没有。”但大家都冲着她鼓励地微笑,她难为情,躲进茶水间里。 董菡稍后也进来,倒了满满一杯黑咖啡,对她说:“今天多亏你。” 徐贞摸了摸发烫的面颊,却摇头:“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保护民众本来就是我们的天职,你们再夸我我要不好意思了。” 董菡笑了笑:“徐警官,你真是太天真了,我夸你是为了把你套牢,好叫你时时刻刻过来,我们人手不足。” “裴教授说会继续招人。”徐贞安慰她。 董菡摇了摇头:“你以后就会知道,招再多的人都不够用,不平事那么多,恨不得学哪吒有三头六臂,昨天夜里,我都要睡了,微博上有个女孩和我发私信,听起来像是要自杀,我给她打了三四个小时的电话,终于劝她放弃轻生的念头,一看窗外,天都亮了。” 徐贞动容:“唉……生命不易,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她从幼年时就遭受父亲性-侵,母亲知道,但为了家庭和谐,劝她隐忍,她忍无可忍,觉得未来没有希望,不如一死。”董菡叹气,“你说,多少人多少时间才算够用?”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用法,十个人有十个人的用法。”江心也跟着进来,微笑道,“又不是佛祖可以普渡众生,能救一个就已经是胜造七级浮屠,别太贪心。” 董菡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你是我师妹,我俩一个学校。” “嗯,我们俩专业不同,我从小就对研究杀人犯有兴趣。”江心说,“开膛手杰克,绿河杀手,山姆之子……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举起屠刀捅向同类。” 董菡听着汗毛倒竖:“一听就很恐怖。” “不,连环杀人犯是很少的,只是个别现象,但你们这里却是普遍的,无处不在的,”江心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种被忽视的习以为常的罪行,才让我觉得可怕。” 徐贞听不下去,打岔问:“请问两位姐姐,午饭吃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人欢呼起来,三个姑娘探头一看,崔莹莹身穿香奈儿套装,带着两个小伙子搬了几个箱子来:“各位,我奉老板之命特来犒赏三军,要多贵没有,但是管够。” 两个小帅哥捧出热腾腾的披萨、肉卷和汉堡来,大家都暂时停下手头上的活围过去吃饭,高热量的食物虽然不健康,但美味极了,有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吃了两个蛋挞喝了一杯热水果茶后,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精疲力竭的时候,就喜欢这种食物来抚慰身心。 董菡她们拿了些许食物,坐到角落里慢慢吃。 崔莹莹坐到董菡身边,轻声道:“晏岚联系我,问我是否需要她帮忙。” “那个晏岚?”江心有了兴趣,“最近她风头很盛,我看过她的剧,演技不错,之前一直不红,还为她可惜来着。” 崔莹莹微笑着不说话,董菡心知肚明,晏岚上次出席流光的周年会,与裴瑾的关系不言而喻。 “暂时不用。”董菡回绝,“我们并不是为了出名。” “她是好意,有公众人物参与,更容易博取关注。”崔莹莹解释。 董菡点头:“我明白,多谢她好意,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说完,又有点遗憾,“她可真是个美人,我还是想亲眼见见。” “我见过。”徐贞立刻说,“站在舞台上,和普通人就是仙女和凡人的区别。” 董菡更可惜了:“无缘一见,下次流光开年会,麻烦捎上我们。” 崔莹莹笑:“原本就是呀,两只手与绿芽的所有开销都从流光的账务走,一班人马。”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慈善也替公司打形象。”董菡笑着说,“这下好了,我拿钱拿得更心安理得,原本还怕老板亏本。” 曾楸走过来,恰好听到这里,就笑:“子路拯溺者……” 董菡马上举手投降:“老师,我懂,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 大家都笑了起来。 有个学生走过来:“老师,又来了一个求助者。” 董菡三两口吃下披萨,擦一擦嘴唇和手指:“我这就来。” 一走过去,微微吃了一惊,求助者是个男人,约莫三十来岁,身形不瘦小也不高大,一抬起头来,鼻青脸肿,手上还打着石膏,看见董菡,有些局促:“老师……” 董菡见多识广,知道这年头并非只有女性才惨遭家暴,男性数量虽少,但仍然存在,她笑了笑:“进来坐,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那个男人看到她并没有露出惊讶或是不信的表情,先放了一半的心,可坐下来半天,不肯开口说话。 第80节 董菡轻声说:“受害者不分男女。” 男人颓然道:“她是跆拳道黑带,觉得我和女同事有染,也不听我辩解,关上门就毒打我,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我与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就怀疑我出轨,我说被妻子暴打,所有人都不信,更有甚者,觉得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和妇孺计较?挨几次粉拳而已,可我已经进过三次医院,这一次,右臂粉碎性骨折。” 他深觉不公,质问,“我是男人,我就不会遭到暴力吗?我也是人,为什么我是男人就要忍气吞声,还要被说打得好?大家关心妇女权益,那我们呢,我们不是人?” 董菡听着,心中十分不忍,受害者哪里分是什么种族,什么国籍,什么性别,什么年龄? 统统都是受害者。 *** 两只手的发展稳扎稳打,曾楸老师经验丰富,人脉广阔,董菡年轻气盛,精力无穷,又有新鲜血液注入,而民众对于这些事也日渐关注,年轻人尤其如此,每个月都有人来报名做志愿者。 有些人觉得极有意义坚持了下来,有些人无法忍受那样的悲痛离开,但不管怎么说,台子算是搭起来了,在常青市也有了些许名声。 裴瑾在幕后关注了月余,觉得她们都能应付,渐渐将重心转移到了流光身上。 毕竟这才是他在人前的生意,要是做不好,后续发展也麻烦。 自从他扣下了天羽想要收购的几块地皮,封逸就开始出手打压流光,虽然行业不同,但天羽是老牌企业,人脉能力俱全,流光很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新管理层仍然在磨合期,双方意见相悖,争执不休,给了天羽趁虚而入的机会。 情况不是很妙,崔莹莹问裴瑾是否要插手,他笑:“还不是时候。” 崔莹莹明白了,裴瑾心知肚明,决定借这个机会整顿公司,也是,时间久了,什么阿猫阿狗都会出现,蛀虫太多,植物怎么长得茂盛。 可她心中也有隐忧:“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天羽。” “是他得罪了我。”裴瑾唇角微翘,眼中却是冷意,“你等着看好了。” 崔莹莹噤声,她是裴瑾的私人秘书,替他打理许多事,包括晏岚一事也是经由她手,可时至今日,她对这个老板仍然一无所知,比如,她就不知道以流光的利润,如何支持他去拍下这份价值连城的古董。 “这是您要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将那个外表看似平凡的黑盒子推过去。 裴瑾打开,那是一顶凤冠,不,不是皇后妃子的凤冠,是外命妇的凤冠,若是按照品级,六品官妻受封安人,按照《明史》的规定,六品命妇的凤冠是这样的: “特髻上翠松三株,银镀金练鹊四,口衔珠结。正面银镀金练鹊一,小珠翠花四朵;后鬓翠梭球一,翠练鹊二,翠梳四,银云头连三钗一,珠缘翠帘梳一,银簪二。” 这是从某位明代官员的后代手里买来的古董,金银翠羽早已氧化,不复往日美丽,可难得的是品级相同,他寻觅许久,十分难得。 “原来是长这样的。”裴瑾失笑,当年他从没有细细打量过所谓的凤冠霞帔,等到后来不再出仕,也就难了。 虽然花费极大,可是,很值得。 崔莹莹奇怪:“您收集这个古董干什么?” “这是凤冠,”裴瑾凝视着它,“曾经代表了一个女人所有的荣耀,母凭子贵,妻凭夫贵,这就是全部。” 崔莹莹听不大懂。 可裴瑾没有解释,他收起了这件古董,又问:“晏岚那里,可还顺利?” “都好。” “有困难就告诉我。” 崔莹莹欲言又止,裴瑾问:“想问什么?” “既然处处关照,为什么要分手?晏小姐很喜欢你。”这一刻崔莹莹不再是裴瑾的秘书,而是晏岚的朋友,她为她不平。 裴瑾没有计较,答道:“我们已经走到尽头,关照她,只是希望她不用再受一次委屈,是我对不住她,盼着有朝一日,她功成名就,能按照心意选择伴侣。” 崔莹莹想,难讲,或许她一辈子都找不见那个人了,曾经沧海难为水。 可这些话再讲就已经过分,裴瑾才是她的衣食父母,仗义执言一次也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这一章的前半段,虽然男女主角都没有出现……但是很有意思,不是吗? 这篇文里有很多女性角色,有董菡徐贞这样的,也有晏岚庭庭这样的,还有崔莹莹以及流光公司的女职员这样的,未来还会有其他的,形-形-色-色的,不同的选择,不同的路。比较特别是徐贞,她应该是女二,从殉节的贞娘到现在的徐贞,很多事情真的变了。 以及,家暴的受害者不仅仅是女性,还有男性,也有孩童,受害者是不分性别的~ 好像听人问过凤冠霞帔,这个既是诰命的行头,也是结婚的时候新娘的打扮……so,你们懂的,他只是随便买来看看而已啦2333 昨天大家推荐的歌我都听了,唔,还说你们不污??嘁!还有,猜不到flag的不要紧,到了那一章我会回过头来提醒你们的~么么哒,明天见~ 第42章 情动(删了作说) “今天还有最后一件事。”裴瑾笑着说, “你跟我来。” 他起身带她离开会客厅, 走到花园里, 崔莹莹看到鱼丽,她在姹紫嫣红的花团里对着一本习题册皱眉苦思,咬着笔杆, 不断抓头发, 可就算是这样粗鲁的表情,她做出来也这么好看,此情此景,活像是一幅画。 这是老板的表妹……她微微扭过脖子去看裴瑾,他仿佛已经看不见她, 只凝视着那花丛中的人, 眼瞳里, 唯有她一人的倒影。 电光火时间,崔莹莹什么都明白了,她震惊的神情无法掩饰。 裴瑾看见了, 轻笑:“她不是我表妹,我俩没有血缘关系。” 噗通——崔莹莹的心脏回到原位,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夏天到了。”裴瑾轻轻说,“我替她买了些新衣, 可是,有些不大方便,莹莹,这件事, 只有你能办。” 崔莹莹竟然有点羡慕她:“你什么都替她想到了。”这样周到细心,晏岚那时候,又算得了什么? “我只是尽我所能,不算什么。”裴瑾微笑,“你去和她说吧,我在场,她会难为情。” 说罢,转身回屋。 第81节 崔莹莹走过去,低声说出来意,鱼丽面庞涨红:“要他多管闲事!”但还是站起身来,跟崔莹莹出门。 临别前,裴瑾走出来说:“不回来吃饭和我说一声,省得多烧饭。” 鱼丽恼他:“就不告诉你。”她关上车窗,扭头不看他。 崔莹莹微笑起来,她当她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已经有人把她捧在手心里,鱼丽看到她的眼神,心中涩然:“在你眼里,我十八岁吗?” “要说实话吗?” “当然。” “被心爱的男人宠爱的女孩,都只有三岁。”崔莹莹取出化妆镜来,让她看自己的脸。 鱼丽看到镜中脸颊微红的少女,她眉眼舒展,唇角含笑,一时认不得:“那是谁?” “是你。” 鱼丽别开头:“我不是那样的。”可又忍不住去看车窗上的倒影,是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她。 她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或者说,她有时会痛恨自己的皮囊,所以拒绝去看,今天乍一看到这个陌生的女孩子,都不敢认是自己。 是怎么回事呢,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鱼丽陷入了沉默。 崔莹莹带她去了一家内衣店里,虽然是卖内衣,可与一般的服装无异,大大方方把剪裁各异的内衣展露出来,尤其是放在最瞩目处的那一套紫色内衣,透明得像是什么都没有穿,只在关键处有蕾丝遮挡,鱼丽看得目瞪口呆。 这也有人穿?吓死人了! 崔莹莹替她挑选了几套颜色娇嫩的内衣,拉她进更衣室,教她如何穿戴,鱼丽站在镜前一看,半圆的内衣收拢了胸部,恰好衬托出她的胸型,吓得她立即抱住肩头,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不要这样的,有没有正常一点的?” “这就是最普通的了。”崔莹莹还奇怪,她挑选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少女式样,连钢圈也无,完全不暴露。 鱼丽摇头,崔莹莹自己也是少女时代过来的,知道女孩子在某个年纪会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某种羞耻,她说:“每个人都会经历青春期,女孩胸部发育只是最寻常的生理特征,为了保护它们,所以发明了内衣。” “可是,”她压低声音,“看起来很夸张啊,反正穿在里面也没有人看到……不用这样吧。” 前段时间衣服穿得厚,她就在里面穿一件棉布的小背心,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非要来买这种!裴瑾真是多管闲事!鱼丽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崔莹莹有些为难,鱼丽不是她的妹妹女儿,不能硬来,正巧,她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看看,改了口:“那好吧,我再给你挑一件别的。” 过了两分钟,她取了另一个款式的内衣进来,与刚才的相比,这一款胸衣更像是抹胸,前面有一层薄纱,完全遮住了胸前的风光,但与古代抹胸相比,又多了支撑与保护的功能,除了背后的搭扣,在脖颈后面还有系带。 鱼丽对比了一下,果断选择了后者。 崔莹莹又选了几件类似的款式,教她记下自己的尺寸:“以后就不用来尝试了,直接按照这个尺码买就好。” 鱼丽大大松了口气。 她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有个女人过来,二话不说买下了那套紫色内衣,店员还说:“这款卖得特别好,已经断码,这是最后一件。” 鱼丽瞠目结舌,偷偷问崔莹莹:“这也有人穿吗?” “当然。” 她踟蹰片刻:“讨好男人?” “或许,但也可能取悦自己。”崔莹莹笑着说,“别人或许看不见,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我的想法是,衣服可以穿旧,包包能用就好,可鞋和内衣必须舒服。” 鱼丽听着新奇,笑了:“你们这一代人,真是不一样了。”从楚王好细腰到三寸金莲,都是为着男人,可她们不,她们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你这一代人才和我们不一样了。”崔莹莹啼笑皆非,心想,这女孩子年纪轻轻,怎么老气横秋的。 鱼丽也不和她争辩。 买完内衣,崔莹莹给她买了冰激凌,鱼丽刚舔了一口,被路过的一家店里卖的东西震得冰激凌都掉地上了:“那、那个……” 崔莹莹看一眼,很镇定:“这很正常。”她解释说,“情侣之间需要调剂,而有些人忙于工作没有时间找伴侣的人,也需要解决问题。” 鱼丽这回是彻底懵逼了。 她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回家,崔莹莹向一脸诧异的裴瑾解释了情况:“小女孩害羞也很正常。” 裴瑾笑岔了气,虽然他已经将现代知识陆陆续续教给鱼丽,可男女有别,他们基本上不会谈到性-爱的问题,连生理卫生知识都是直接靠给课本解决。 今天,鱼丽大概是三观都毁了。 原来这种东西,也能公开售卖? 崔莹莹走后,裴瑾在休息室里找到鱼丽,鱼丽还有点迁怒,专心看电视不理他。 裴瑾盘腿在她身边坐下:“哎,六百多岁了,大方一点,这算什么?改天带你去美国看男人跳脱衣舞好不好?” “噗——”鱼丽一口汽水全喷了出来,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什么?” 裴瑾很镇定:“干什么那么惊讶?唐朝多少公主豢养面首,这算得了什么?” 鱼丽:“……” 裴瑾到底也不敢多言,说一句已经足够:“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嗯。”她的脸和手臂已经恢复如初,不见之前被烧伤的可怕模样。 “跟我来,我给你看件东西。”他站起身来。 鱼丽暂停了电视,跟他到书房去。 第82节 裴瑾从抽屉里取出一片薄薄的膜来,替她贴在脸上:“看看。” 鱼丽在镜子前照一照,发现那块伤疤做得活灵活现,好像她的伤口未曾愈合一样,裴瑾说:“一共三片,出门贴上,不要叫人怀疑。” “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她把那层透明的膜从脸上撕下来,“和□□似的。” 裴瑾笑着说:“高科技材料和特效化妆。” 鱼丽把盒子收起来,正想走,被地毯一角绊了一跤,哎哟一声,就要摔倒,裴瑾弯腰伸出双臂去扶,鱼丽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也没有站稳,两人双双摔倒。 幸亏裴瑾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他跌坐在地板上,鱼丽却摔在他怀里,安然无恙。 “你呀,看起来聪明,怎么笨笨的。”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觉得她总是笨手笨脚的,又可怜,忍不住就想爱惜她。 可鱼丽不服,扶着旁边的书架站起来:“谁笨……啊!”她不知道在哪里拉了一下,架子被她拉动,上面的花瓶摆件摇晃着要往下掉。 “小心。”裴瑾伸出手臂,紧紧把她摁在怀里,鱼丽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听见陶瓷摔碎时发出的脆响。 她感觉到自己紧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皮肤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夏衣传过来,那一刻,她觉得无比安心,好像什么事都不用怕了。 花瓶不会砸在她身上,其他妖魔鬼怪,也不能近身。 她好像找到了世界上最安全的角落,缩在那里,可以疗伤。 裴瑾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异常,收拢手臂,一言不发,他心中痛惜,怀里的人那么瘦那么小,那么多年来,有人给过她可以依靠的臂膀吗? 六百年了,她受过多少伤,吃过多少苦,而后面还有无数个六百年。他可以给她富足安稳的生活,可感情的事,哪怕是神仙也做不了主。 他能确保她以后不会再遇到封逸这样的事吗?他能确保爱她的人,会一直对她好吗?更何况,那些人终究会离开她。 他送走过太多人,枕边的卿卿,喜爱的弟子,投缘的朋友……最后剩他一人,孑然一身,继续往下走。 他也就罢了,早就学会了不动真心,游戏人间,可鱼丽不同,她一直在追寻真正的爱,一旦开始,必然深陷情沼,然而,悲莫悲兮生别离,阴阳相隔,生死永诀之痛,没有体会过的人不能明白。 只有他不会离开她,而他……而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六百多年前,他就对她有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不过那时碍于种种缘故,被他深深埋藏在了心底。 谁知,最近的重逢唤醒了那颗沉睡的种子,在这样彼此陪伴慰藉的日子里,悄悄生根发芽,如今,已经再也按捺不住,想要破土而出了。 可他心里也有顾忌,别人会伤害鱼丽,他就不会了吗?他伤害过的人,恐怕比其他人都要多得多,负情薄幸读书人,鱼丽说得再对也没有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 但是……也未必,他对鱼丽的感情毕竟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人动辄说爱或是不爱,可对六百多年前的他们来说,爱是很难得的。 他喜欢贞娘吗?挺喜欢的,两个人青梅竹马,贞娘娴静温柔,偶尔会有些小调皮,娶她为妻,他心里并没有什么不甘,甚至可以说是很满意的。 见到鱼丽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爱情这回事,与贞娘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在他心中,已经是恩爱夫妻了。 可见了她才知不同,她给他喂药时,他的心砰砰乱跳,唇焦舌燥,她和他说话,他的眼神都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那么一瞬,她哭着说不想死的时候,他想也不想,脱口就道:“莫哭,我有办法。” 后来,他们山穷水尽快要死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 在长生的前一夜,他从睡梦中醒来,映入眼中的是一望无垠的海水与满天璀璨的星辰,他微微侧头,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心里温柔的感觉。 这样的情感,后来再也没有过了,时间的洪流把他的心磨得坚硬无比,搔首踟蹰辗转反侧的感觉,再也没有过了。 直到今天。 裴瑾望着怀里的人,情不自禁微笑起来,是了,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丽娘,没事了。” 此时,距离花瓶摔个粉碎,已经过了足足五分钟。 鱼丽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神色略微茫然,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知道该到此为止了,这个肩膀,借来靠一靠是可以的,裴瑾人好,又大方,不会同她这个弱女子计较。 可是,能占有一时,不能占有一世,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裴瑾可怜她,同情她,愿意照顾她,他是个好人,可她配他不起。 六十年几乎是一个人的一生,那么,六百年呢?除了别人欺辱她的往事,她做过些什么呢?那些阴谋诡计,那些算计谋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残花败柳还不算什么,那么,心如蛇蝎呢? 隔了那么久,他还是从前那个仁义君子,可她……早就不是了。 裴瑾对她好,她也留恋这种好,然而,这样就很好了,再靠近一点,就不一样了。 她希望他能找到一个真正与他般配的人在一起,那个女孩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肮脏险恶,不会像她一样满身伤痕,她可以像裴瑾一样,用温柔的心肠去对待别人。 就好像是徐贞,又或者晏岚,反正不管是谁,都比她好。 可裴瑾不让她站起来:“别动,地上都是碎片,划到脚就不好了。”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到她大腿下面,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鱼丽从没有被人这样爱护过,一时震撼,一动不动,犹如木偶。 裴瑾把她放到门口,轻轻抚摸一下她的鬓发:“笨手笨脚的,说你什么好,我来打扫残局,你去玩吧。” 他下楼去拿扫帚簸箕,把地上的碎片扫拢,鱼丽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心想,他不该对她那么好,她追逐这些爱,犹如飞蛾逐火。 “裴瑾,你不要对我那么好了。”她说。 裴瑾抬起头来看她一眼:“怎么,觉得我对你太好,终于良心发现,喜欢我了?” “你不明白。”静一静,她像是画皮里的恶鬼,终于露出真面目,“我其实很坏的,肖臣的几个姨太太全是我弄走的,我想独占他,所以不择手段。” 第83节 “我装作无辜可怜的样子欺骗你,实际上,我心如蛇蝎,坏透了。” 裴瑾啼笑皆非:“坏?你要是真的坏,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那求求你了,再坏一点好不好?” 鱼丽恼怒:“我认真的!你能不能……” “嘘——”裴瑾按住她柔软的嘴唇,他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就算你是毒蛇,我成东郭先生,那也认了,可万一,我是许仙呢,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解释不清,删了作说,怎么理解都行吧 第43章 往事 鱼丽发现自己的那番话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还成了裴瑾打趣的对象, 他现在也不管她叫“女状元”了, 改叫“坏姑娘”。 “坏姑娘,过来。”他老远在花园里喊,鱼丽放下数学题走出去, 被她塞了一怀抱的鲜花, “去,插在客厅里。” “就知道使唤我。”她嘀咕。 裴瑾笑弯了腰:“要是不服气,随时变回原形来咬死我好了。” 鱼丽悻悻:“你等着,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我每时每刻都在等。”裴瑾正色道,“我也想知道, 我是会成东郭先生呢, 还是成许仙, 每天夜里都在想,睡不着觉。” 鱼丽冷笑:“你是寂寞的吧?出去找女朋友呀,有的是女人愿意跟你。” “一旦沾染, 全是孽债,何苦呢?”裴瑾修剪花枝,闲闲道,“单身有单身的好, 我想好了,要是注定单身,以后考虑用道具解决问题,不过仔细想想, 科技那么发达,不要过一两百年机器人也有感情,那真是要疯了。” 他唏嘘道,“所以最好是毒蛇变成白素贞,同我双宿双栖,鸳鸯蝴蝶,温柔同眠,也算是花好月圆的大结局了。” 鱼丽听懂了,她别过头:“可白素贞吃了雄黄酒就变回原形,把许仙吓得一命呜呼。” 裴瑾笑了:“求之不得,我想死想得都快疯了。” “我说不过你。”鱼丽气闷,捧着花进屋,把花枝□□水晶瓶里,芬芳扑鼻,她凑过去嗅一嗅,心情蓦地好转。 裴瑾说:“天开始热了,想不想去避暑?” “不是有空调?”她说,“我宁可在家里打游戏上网。” “网瘾少女。” “还有追剧。” “在看什么?” “神雕侠侣,一见杨过误终身。”顿了片刻,鱼丽叹气,“不见杨过终身误。” 裴瑾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在他心里,姑姑永远是姑姑,无论她遇见过什么。” 鱼丽顾左言他:“今天午饭吃什么?” “你自己吃,我替你做了饭,”裴瑾上楼去换衣服,“下午我要出去。” 鱼丽闷闷不乐,裴瑾换好衣服下来:“干什么沉着脸,我又不是拦着不让你出去,你出去玩好了。” 鱼丽咬着笔杆:“题目难,我要好好研究一下。” “原来是这样,我当是因为我不陪你,生气了。”裴瑾叹口气,慢悠悠地走出门去,“是我自作多情。” 鱼丽有冲动把笔掷向他,可裴瑾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说:“回来给你带冰激凌,好不好?” “哼。”她像是难讨好的小女孩。 裴瑾看着她微笑:“乖一点,我会早点回来。” “你回不回来,到底干我何事?”她像是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满是不耐。 裴瑾不生气,笑着离开了。 鱼丽手托两颊发呆,心里想,好像越来越失控了,和他在一起,忍不住拌嘴,嫌他坏,可他要走,徒然失落。 噢,对,那也不能叫拌嘴,那像是**。 明明之前还是朋友,现在怎么相处都不自在,和他靠得太近,她会无故想起他肩膀的温度来,脸颊迅速发烫,根本不受大脑控制。 封逸?不不,她不想去想他,一路行来,行囊太重,她被压弯了腰,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以她格外留恋裴瑾带给她的快乐时光,他让她暂时忘记了伤痛。 可是,这样的日子,能有多久呢? *** 裴瑾今天罕见地出现在了流光,他自隐蔽的电梯上去,直接进入办公室,崔莹莹见他出现,先松了口气:“老板。” “怎么回事,露诗的人怎么会来我们这里?”裴瑾意外极了。 露诗是美国一家着名的通讯企业,掌握着当今最先进的通讯技术,国内不知多少公司挣破头也想与他们合作。 崔莹莹吃了一惊:“怎么会,说是老板的熟人介绍。” 裴瑾怔住了,他微微垂眼,半晌,问:“现在还在开会?” “是,对方的条件并不苛刻,但提出必须见你一面才能定下。”崔莹莹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裴瑾叹气,他早该想到这一点,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要面对的:“我知道了。” 第84节 他走到会议室前,推门进去。 新装修的会议室简洁大方,长条桌上坐了十来个人,一边是流光的高管,各个喜形于色,另一边只有三个人,但气势极足,相比之下,流光的管理层真是不够看。 裴瑾慢慢走进去,微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小乔,来就来,何必如此?”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容貌极美,戴了一串大耳环,蜜色肌肤,白色衬衣,手上戴一只男表,她抬起眼看向裴瑾,第一眼就怔住了。 过了好些时候,才幽幽道:“若非如此,你恐怕不愿意见我一面。” “有见面的必要吗?” “可现在,我们还是见面了。”她的声音十分动听,然而,态度强硬超出想象。 裴瑾笑了笑,靠在门边,也不坐下:“然后呢?” “我听说你遇到了麻烦。”她施施然道,“我愿意帮你。” 裴瑾笑坏了:“小乔,你以为我落难了,现在,轮到你来救我?”他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你长大了,你的脾气,像足你父亲。” 小乔气定神闲:“好极了,你知道家父为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别闹了,回家去吧。”裴瑾道,“玉子说你不一样了,我看还是老样子,小女孩脾气。” 小乔微笑:“不,当年的小女孩奈何不了你,可今天不,我能救你,也能弄垮你。” 流光的员工紧张起来,露诗这样的巨头要搞他们,流光这艘小船可是说翻就翻。 裴瑾笑着摇了摇头:“小乔,威胁人要拿住要害,你看你,这样威胁人同小女孩有什么区别?”顿了顿,他看向其他好奇的围观群众,挥了挥手,“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副总大为不舍:“老板,合同……” 裴瑾道:“不适合公司目前的发展,切勿好高骛远。” 副总坚持:“机会难得……” “我想,我是老板,我有决定权,你如果觉得我霸道专横,随时可以离开。”裴瑾淡淡道,“散了。” 虽然露诗的合同诱惑力十足,可混到这份上,人人知道是谁发工资,大家很有眼色地收拾东西离开。 裴瑾对小乔说:“散了。”他转身离开。 小乔站起来:“裴瑾!” 裴瑾转过身,没奈何,想了想:“走吧,我请你吃午饭。” “我不是为了一顿午饭而来。” “那么,常青市风光不错,可以一看。” “裴瑾,十八年前,你趁我外出念书消失,一走那么多年,就为了躲开我。” “我的离开与你无关,再者,当年我俩也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我好友妻子的妹妹,仅此而已。” 二三十年前,裴瑾还在香港。 那时,他有三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一个是杜谦,也被他们戏称为杜宝玉的杜大才子,另一个十分喜爱喝酒,一日不饮酒就浑身不痛快的老酒鬼,因为那句“浮生当浮一大白”,被叫做苏浮白,还有一个是出了名的老饕,因为饕餮为第五子,就叫他萧五。 他们四个人志趣相投,虽然各有爱好,可都精通历史典故,兴趣爱好广泛,时常聚在一起饮酒作乐,谈天说地。 和杜宝玉这个多情种不一样,苏浮白有个很恩爱的妻子,妻子有个妹妹,因为她们姓乔,又都是极其标致的美女,就戏称为大乔小乔。 乔家姐妹的父亲是香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财万贯,两姐妹同父异母,但感情极好,大乔结婚后,小乔时常来姐姐家里,一来二去的,也就和裴瑾熟悉了。 四个人里,杜宝玉风流孽债缠身,苏浮白是姐夫,萧五腹内锦绣,可其貌不扬,就属裴瑾最出色,风度翩翩,又满腹才学。 不喜欢他喜欢谁?小乔几乎对他一见钟情。 可裴瑾无意成家,更不愿意招惹良家女子,一直敬而远之,十八年前,他在香港留下一封书信后失踪,再也没有和他们见过面。 一直到前些日子,与玉子重逢,而小乔,也千里迢迢追了过来。 有时候,情之一字,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改变,反而会逐渐成为执念,而当代的执念又与从前不同。 从前,车马很慢是不是?现在呢,现在一班飞机,一天足以到达世界的任意角落,天涯海角追寻一个人变得太容易了,怎么会轻易放弃? 美国远不远?远隔重洋!可说来也就来了。 裴瑾知道这次必须彻底使她死心,下定决心,反而温言以待:“来都来了,去玉子那里吃饭吧,咱们叙叙旧。” 小乔发现自己身不由己站起来跟随他离开,心中黯然,有什么办法呢,喜欢别人,就是要被牵着鼻子走。 十八年不是弹指一挥间,她交过男友,也一度想结婚,可心里对他念念不忘,终究拒绝了别人递过来的指环。 兜兜转转,没想到还能遇见他,玉子转述他的话,满头白发,老态龙钟?她不介意,甚至还有些欢喜,他年轻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可现在,她长大了,美貌标致,她仍然爱他。 可是,这一见面,她就觉得好像回到过去了,他的样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俊朗如昔。 他骗人。她心里想着,心里不知是苦涩,还是甜蜜。 裴瑾和她去了玉子的会所,玉子一早等在那里,像是早知有今日。 小乔去补妆的间隙,她低声和裴瑾道歉:“我没有透露你的身份,但……” “我明白,最近有很多人在查我,并不奇怪。”裴瑾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玉子笑了笑,说:“面对面讲清楚是好事。” “十八年前已经讲得足够清楚,我不知道这次还能怎么办。”裴瑾苦笑,“不如,你教教我?” 第85节 玉子出主意:“乔先生不管世事很久了,但她一向听大乔的话。” “找了大乔,等于把他们三个全都找回来。”裴瑾一想起来就头痛,“要命了,非得找我算账不可。” 遇见玉子,就好像是多米诺骨牌,先是小乔,再是大乔,然后那三个老朋友接踵而来。 真要命。 “我听说了,你当年留书出走,活该!”玉子一点也不同情他。 裴瑾当年过分到什么地步?四个人情同兄弟,今天去这家吃饭,明天去那边喝酒,杜宝玉的每任女友都见过他们,苏浮白的每瓶好酒都和他们分享,萧五几百年下一次厨房,就是为着这群狐朋狗友。 可裴瑾呢? 裴瑾留下一封信后消失,十八年不曾与旧友联系。 噢,对了,那封信才七个字,上书: 刘郎已往蓬山去。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刘郎已往蓬山去:化用李商隐“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和前文谢娘所说的“君自蓬山归”对应,依旧是刘阮两人上天台遇仙女的典故,这个梗会一直用。 -- 说几件事吧。 * 1、评论是晋江赋予读者的权利,我既然签了**的合同,也就遵守它的规则,读者可以在评论区发表各自的评论,打负分的,挑刺的,提意见的,支持的,无条件支持我的,都可以,我没有权利说这个行那个不行的。 * 2、因为读者的想法不同,必然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允许合理争论,禁止人身攻击,绝大多数情况下我觉得谁也不能说服谁,有人喜欢提意见,有人就觉得不爱看就点x别废话,大家想法不同,我的建议是,谁也别想去说服谁了,争执起来毫无意义。 在此,还是要感谢所有提意见的读者,和维护我的读者,谢谢。 * 3、意见你们尽管提,想法你们尽管说,改不改是我的事,我觉得对的,合理的,我可能会改,我觉得没问题的,我就不改了。 但是,考虑到一直有人说太长的作说影响阅读体验,以及评论区我解释了反而越来越乱,以后不是特别情况,不再针对我的写作做太多解释,怎么理解都行吧。 * 4、【重点】留评留一次就行了,总是盖争执的高楼吓跑了很多读者,有读者反应非常影响阅读以至于弃文,留一个评我看得到的,先谢谢大家了。 5、从今天起,真的把写作说的时间拿去写正文了,看不到我不等于我不在。我很珍惜每一个读者,每一条评论我都会看,失去任何一个读者我都很痛心,可是,缘合则聚,不合则散,强求不来。 * 下一章可能就是亲亲了,挥挥~ 第44章 亲嘴 包厢内, 玉子亲自作陪, 将一道道菜端上来, 又拿了汾酒来给他们倒酒:“两位,久别重逢是好事,何必呢?” 裴瑾先叹气, 接过酒壶给小乔斟了杯酒:“别闹脾气了, 多大个人了。” “裴瑾,你就非得这么说话吗?”小乔最恨他这一点,永远把她当孩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睁大眼睛看看。” “我当然知道。”裴瑾没奈何, “我不那么说, 你是不是要我直讲, 虽然你家财万贯,貌美如花,人也好, 学历也高,脾气也直爽,绝对是个好女孩,可我就是不喜欢你?” 小乔当然知道, 可再听一遍,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死心:“你不喜欢我,喜欢那个艳星?” 裴瑾瞥了玉子一眼,她低垂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他再叹了口气:“不要这样说人家,演员也是正当职业。” “嚯,这话真新鲜。”小乔语气嘲讽。 她在香港是数一数二的名媛千金,上个世纪当红的那些女星多半都是富商的情妇,好一点的是花瓶,糟一点的是玩物,小乔怎么会看得起这种靠皮肉吃饭的女人。 裴瑾决定不在这件事上与她多费口舌,免得她一时气不过去找晏岚麻烦,他很干脆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小乔的神色缓和下来,但裴瑾很快就轻轻说:“迟早会有下一个。” “你为什么非对我那么绝情?”小乔眼眶微红,手微微颤抖,几乎拿不住酒杯。 “我真的很抱歉。” 玉子作为旁观者,看得比小乔清楚得多,裴瑾对小乔绝对说不上是绝情,要是真无情,大可以接受美人好意,玩弄一番后丢弃,可他选择退避婉拒,当年的话也说得很顺耳。 “小乔,你年纪还小,就以为我好了,其实不是,优秀的男人有很多,以后追求你的人各个都比我好。” 这番话倒也没错,如果换一个人,小乔以后自然会发现,那人也不过如此,回想起来,还会暗自心惊,怎么当年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人,眼瞎了不成? 可这个人,偏偏是裴瑾。 越比,越觉得人家糟糕,于是念念不忘,成了执念,变了魔障。 “你宁愿和她们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我。”小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精使得她冷静下来,“为什么?” 裴瑾反问:“你想我和你在一起吗?” 小乔一怔,点头:“对,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第86节 “可或许和我在一起后你会发现,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过去太多,风流成性,又负情薄幸,我烂透了。”裴瑾说,“很多事都是看着很好,实际上败絮其中。” 小乔很勇敢:“我不怕,而且,我要试过以后才知道是不是这样,你休想骗我。” 如果周世文在这里,会发现裴瑾拒绝小乔的台词与他当年如出一辙,其实压根也好不到哪里去。 裴瑾眼看没有办法,只能使出撒手锏:“可我喜欢别人。” “谁?” 裴瑾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道:“她就算一无是处,我也喜爱她,情之所钟,什么都好。” 小乔静默下来。 玉子看着可怜,可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不是付出了就有结果,有时就是一腔痴情错付,有什么办法? 爱是世界上最没有道理的事。 “小乔,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我并不想伤害你。”裴瑾轻轻道,“但我要和你讲清楚……我真的很抱歉。” 玉子轻轻叹气,坐到了小乔身边:“二小姐,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我偏要强求呢?” “你强求不了裴瑾。”玉子低声说,“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小乔抿了抿嘴唇,半晌,说道:“那么,让我见见她,我见到她了,就放弃。”她挑衅似的看向裴瑾,“真的有这个人吗?证明给我看。” “好。”裴瑾道,“过些天,我在家里招待你们。”他对玉子微微颔首示意,“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买了一大袋子的甜筒回去,和鱼丽谈判。 “帮我把这件事解决,这些都归你了。” 鱼丽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多个甜筒和冰棍,她还不满足,趁机要挟:“把休息室里的柜子放满零食,我就帮你这一回。” “你这是趁火打劫啊。” 鱼丽一点也不脸红:“不然呢?无奸不商。” “好,就喜欢你这样不要脸。”裴瑾转身离开,过了一个钟头,提了两大袋子回来,将一个零食柜塞得满满当当。 鱼丽检查完毕,非常满意:“只要帮你把她打发走就行了,对吧?” “请让她死心,还有,我说了你是我女朋友。”裴瑾说谎也不打腹稿,瞬间就把身份给定了。 鱼丽没有起疑,名正言顺有名正言顺的好处:“有时限吗?” “没有。”最好可以真的假扮下去,他一定对小乔感恩戴德。 鱼丽踱着步子回房间去了:“我得想想怎么办。” “姨太太,你行不行啊?”裴瑾故意火上浇油,“宅斗技能点亮没有?” 鱼丽唏嘘:“六百多年,其他学不好,抢男人炉火纯青,安身立命的本事啊。” 裴瑾:“……挺好,我有点期待了。” 怪不得古人说福祸相依,诚不欺我,一件麻烦事,说不定转眼就能将计就计,玉成好事。 *** 今天的微博炸了。 原因很简单,有三个大v同时发了一句让人看不懂的话,这三个人分别是,杜宝玉、苏浮白、萧五。 暂且分一毫笔墨来介绍一下裴瑾的这三位好基友[微笑] 杜谦,因为被几个朋友戏称为杜宝玉,现在几乎比他的本名还广为人知,现在是着名的导演、词曲作家,就在去年,他拍摄的一部文艺电影还获得了一个不小的奖项。 在他的镜头里,在他的笔下,女孩子永远都是美美哒,说是宝玉,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和娱乐圈关系紧密,他拥有近两百万的粉丝,有些是喜欢他的电影,有些是喜欢他的文字,杜大才子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他今天发了那么一条微博。 杜谦不是宝玉v: 修仙修完回红尘[图片] 图片是一张照片,拍了一封信,信上是七个字,对,就是那七个字:刘郎已往蓬山去。 萧五转发了他的这条微博,萧五是知名的美食爱好者,最近受内地一个着名的卫视之邀,主持一档美食节目,寻访内地的各色美食,并做出点评,此档节目因为美食以及主持人的毒舌迅速火遍大江南北。 萧五的粉丝比杜宝玉还要多一点,为什么呢?因为种花家吃货最多,他时常会在微博点评食材、烹饪手法等等,有时还会推荐几家餐馆,那无一例外都会迅速成为网红店,并且成为xx之旅不可不去的打卡地点。 萧五v: 砍下狗头焖狗肉//@杜谦不是宝玉v:修仙修完回红尘[图片] 然后,苏浮白再度转发了他们俩的微博。 苏浮白v:此事痛饮三百杯//@萧五v:砍下狗头焖狗肉//@杜谦不是宝玉v:修仙修完回红尘[图片] 苏浮白,本名叫什么并没有人在意,比起杜宝玉这个多情种,他与妻子伉俪情深,除了喜欢喝酒没有什么大毛病,拥有一家国际知名的酒厂和一个风景极美的葡萄酒庄园,要说知名度,他远逊于前两位,但人家是实业家,谁家没有喝过他家出的酒? 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搞事,嗅觉敏锐的人民群众瞬间兴奋了,大家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知道前情的粉丝马上出来科普了。 腹有诗书气不华: 我看过杜大才子和萧五所有的文章,我赌五毛钱,是那最后一方印章的主人最近出现了!他是他们吃喝玩乐小分队的成员,一直只侧面出现,杜宝玉说他“经史子集,无不该悉,天文地理,靡不涉猎”,字里行间对他万分推崇,据说才学和……样貌都远胜于他。 第87节 这条微博的转发量迅速破万,在没有明星出轨吸-毒也没有国家大事的一天,这足以成为微博头条。 于是鱼丽也看见了。 她电视也不看了,拿着手机去拍裴瑾的房门:“书生,快开门!” 裴瑾原本在洗澡,听到她的声音,匆匆忙忙冲干净泡沫披上浴袍就出来应门:“怎么了,有什么事?” 鱼丽兴奋过头,忽略了他的衣着,把手机递过去:“你看!这个是不是你!是不是在说你!” “你就要给我看这个啊?”裴瑾无语,他身上的水珠都没有擦干,滴滴答答往下淌,“我在洗澡呢,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 “洗澡?”鱼丽怔住了,她这才发现裴瑾只披了一件衣裳就出来了,衣带没有系好,他比她高,又俯身来看她的手机,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他□□的胸膛,视线继续往下落,还能看到更不和谐的…… “啊!你里面……”她顿时噤声。 裴瑾:“……喂,都说了我在洗澡了,是你来拍我门的,你脸红什么?”话是那么说,他还是整理好了衣襟,“好了,别脸红了。” 鱼丽啐他:“不要脸。” “丽娘,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冤不冤枉?”裴瑾觉得窦娥都没自己那么怨。 鱼丽别过身,可还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反正你就是不要脸。” 裴瑾:“……你开心就好,没事我就进去了。” “哎。”鱼丽拉住他,举起手机,“这个呢?” 裴瑾把袖子从她指缝里扯走:“那也得等我洗完澡吧?”说完,他瞥了一眼鱼丽,故意道,“对了,你马上就要扮演我女朋友了,要不要先提前彩排一下。” 鱼丽警惕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我是担心啊,你看你,这样都会对我脸红,万一露馅怎么办?”裴瑾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可是付出了大代价的。” 他指冰箱里满满当当的冰激凌以及满满当当的零食柜子。 “你在怀疑我。”鱼丽眯起眼睛,步步紧逼,“裴瑾,你是有多看不起我?” 裴瑾忍着笑:“可你看你脸红……”话音戛然而止,他看着拽住他衣襟吻住他的姑娘,第一次,失去了言语。 鱼丽放开他的衣襟,轻蔑地哼了一声:“都说我是坏人,一直在骗你了,你还不信。”唔,这是刚从新看的偶像剧里学来的,以前没有这么直白的,但与时俱进嘛。 裴瑾瞥她一眼,握住她的腰肢,吻住她的双唇,用舌尖一点一点描绘她的唇线,趁她错愕时入侵她的贝齿,含住她的香舌,不愿放开。 鱼丽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发生了变化,因为只穿着浴袍,更加明显,她见过太多这样类似的情形,可唯有这一次……唯有这一次,她并不讨厌,也不抵触,而且,双膝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裴瑾也发觉了,他顿时清醒过来,立即松开了她,有那么几分钟,大脑还沉浸在那种欢愉里,不知如何反应。 鱼丽的脸色一变再变,他趁她发怒前找回了理智:“好像……还是我更坏一点。”他摸摸她的头,“加油哦,丽娘。” 说完,迅速关门进浴室开冷水。 鱼丽:“……” 作者有话要说:  1、有读者反映订阅比例太高不能看,已经下调。 2、没有在一起也可以亲亲。 3、给怀念长作说的读者: 1西门庆一时兴动,搂过脖子就亲了个嘴,递舌头在他口内。 2进月娘房来,只见西门庆坐在椅子上吃酒。走向前,一屁股就坐在他怀里,两个就亲嘴咂舌做一处。 3连忙接过来,抱到怀里,与他亲个嘴儿。 4“我去罢?我且亲个嘴着。”于是按着桂姐亲了一个嘴,才走出来。 5搀着他两只手儿,搂抱在一处亲嘴。不一时,春梅筛上酒来,两个一递一口儿饮酒咂舌。 明天见~ 第45章 损友 鱼丽回到房间里, 失眠了。 她有点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裴瑾的时候, 她从海上费力地捞出了他, 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心里欢喜。 他是那种她喜欢的类型,一看就是文质彬彬的书生,识文断字, 温和有礼,和她平日里见到的都不一样。 她把他救回家里, 用仅有的积蓄为他买了药, 他在浓浓的中药味里醒过来,重重咳嗽,嗓子喑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把他扶起来, 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喂他喝水。 那应该算是他们比较亲昵的接触了, 她虽然身在偏僻的渔村里, 可也知道礼义廉耻, 要是被人知道她和一个男人这样接触,名节就全完了。 可或许是她生性反叛, 哪怕心里打鼓, 也还是把他藏在了家里。 她的弟弟不怎么在家中,她攒了钱,将他送到镇上去给人当学徒,学了一门手艺就不用再在海边讨饭吃, 天有不测风云,出海的人每次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那时,她的爹娘已经过世,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她不能让家里断了香火。 女孩子独居在家中是很危险的,幸亏隔壁就是她的叔婶,虽然分家了,可也照看她,不叫她被人欺辱了去。 然而,每天在家里睡觉,她还会在枕头旁边放一把镰刀,可就算是这样,心里也觉得不踏实。 这种失眠在裴瑾来了之后就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有了个男人,哪怕是个病人,也给她底气。 第88节 现在想想,从很早以前她就开始依赖裴瑾了,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的目光清澈端正,毫无狎昵,也许是因为……他就是一个好人。 她信任他。 也有点喜欢他,虽然这一点点感情,在得知他已经娶妻后被强行压制了,她不想做妾,虽然有很多人告诉她当妾室没什么不好的,嫁到有钱人家,不愁吃穿,还能提携弟弟。 可她就是不乐意,大概年少的时候,总有些脾气的。 她后来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做了别人的妾室,说不定也就舒舒服服过完一辈子了,也不用给一个病秧子殉节,更不会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 活得久了,看得多了,才发现自己当初的坚持没有意义。 不过,要是早点想通,不如跟裴瑾……裴瑾……鱼丽翻过一个身,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不,她可以给别人做妾,就不愿意给裴瑾。 为什么?因为跟了别人,是为了活命,裴瑾……是裴瑾的话,就想独占他,才不要和别人分享。 这种想法有点奇怪,也有点不可理喻,可是,这是喜欢,喜欢就是这样的。 可都六百年了!六百年!普通人都轮回十辈子了! 她难道又开始喜欢他?她不能喜欢……为什么不能呢?他已经没有正妻了,现在连个莺莺燕燕也没有,现在,没关系了啊。 但、但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也不是当年的她了,他会嫌弃的吧……“烦死了!”鱼丽猛地坐了起来,一肚子火气,“肖臣的教训还没过去多久,你又发什么神经!” 她给了自己一巴掌,“水-性-杨-花,不要脸。”她怎么就不能学学其他人,以学业为重,以事业为重,总要在感情里打转呢? 裴瑾明明说了,这已经不是女人需要依附男人的时代了啊!女人也可以独立!为什么她总是想着这些事? 她躺下了。 翻了两个身,还是睡不着,打开手机开始刷微博。 她关注了杜宝玉他们三个,所以马上就看到了新的动态。 裴瑾出现了。 裴瑾: 前度刘郎今又来^_^//@苏浮白v:此事痛饮三百杯//@萧五v:砍下狗头焖狗肉//@杜谦不是宝玉v:呵呵,修仙修完回红尘[刘郎已往蓬山去.jpg] 杜谦不是宝玉v:仙女呢?负情薄幸第一人! 萧五v:砍下你的狗头! 苏浮白v:割袍断义! 腹有诗书气不华:已关注好基友 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以凑一桌麻将! …… 下面全是围观群众。 鱼丽发现自己多了一个粉丝,一看,果然是裴瑾,她顺手也关注了他。 裴瑾发了一条私信过来:[丽娘,我刚才想了一想,觉得你应该对我负责] 鱼丽:[????] 裴瑾:[你亲我了] 鱼丽:[你不是亲回来了吗?] 裴瑾:[那我对你负责也是一样的,我觉得,我们俩一个鳏夫,一个寡妇,挺般配的。] 鱼丽:[这都什么时代了,亲一下居然还要负责,那电视上亲来亲去的演员怎么办?我已经跟上时代了,请摒弃那些封建糟粕,谢谢] 她一口气打完这段话,按了发送,顿觉神清气爽,什么烦恼都没了。 果然,人就是互相伤害才能更快乐。 她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一墙之隔,裴瑾拿着手机思考人生。 这是几个意思? 看样子是没生气,还挺开心的样子,比他想的好太多了,他还以为会恼怒到不理他呢,被他这样亲了不生气还愿意和他说话……有戏。 裴瑾放心了。 他看了一下微博,虽然是半夜,他的粉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飙,他想了想,觉得这三个朋友说不定是福星来着。 还是好好招待一下吧。 日常迷信还是挺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又点进鱼丽的微博看了一眼,她每天勤勤恳恳转发锦鲤,一个不落。 许的愿望挺有意思的。 天快点热我想开空调、杨过一定要和小龙女在一起、许仙死了、法海活不过这一集、况天佑不要爱上马小玲,没结果的…… 基本上她追什么剧就发什么内容,偶尔夹杂着“今天不要下雨”、“晚上有红烧肉吃”这种生活琐事。 明明很无聊的内容,他却很认真地看完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丽娘果然笨笨的,真是可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第89节 *** 第二天一早,裴瑾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果然,他看到几个钟头前杜宝玉发了一张机票。 杜谦不是宝玉v: 我来取你项上人头![机票.jpg] 苏浮白和萧五不甘示弱,一个从法国一个从香港发来“贺电”。 苏浮白v: 纳命来[机场.jpg] 萧五v: 死期到了[菜刀.jpg] 网友们纷纷表示喜闻乐见:二话不说赶过去,这肯定是真爱了。 裴瑾赶紧爬起来洗漱穿衣,顺便给玉子打电话,问她借东西,好的食材当天买可买不到,必须提前预订才可以。 玉子说:“食材可以借你,厨师不借。”她的会所还是要继续开下去的。 “那你有空吗?” 玉子:“……其实你就是想有人帮忙干活吧?” “到你还人情的时候了,这件事结束,你我两清。”裴瑾可不想玉子一辈子都觉得她欠了自己,让她帮一次忙,她心里好过。 玉子想想说:“要不要带酒来?” “不用,我有的是。”他藏的好酒,比他们多得多得多。 食材玉子解决了,酒他自己有,估摸着午饭危险,晚饭是肯定到齐了。 裴瑾家里好久都没有待客,要把杯碟碗筷全都找出来,鱼丽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在厨房里忙碌,她探头问:“他们要来找你算账啦?” “早死早超生咯。”裴瑾正在清洗碗碟,“我提醒你一下,就是今天,你该进入角色了。” 鱼丽踮起脚尖看了看:“要我帮忙吗?” “不舍得,你还是去玩吧。”裴瑾很慎重地说,“你可一定要帮我解决掉这个问题。” 鱼丽扁了扁嘴:“我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裴瑾佯怒道,“那你把一半零食还我。” 鱼丽改口:“我一定给你办到。” “没关系,”裴瑾语气缓和起来,“你一天办不到,你就当我一天女朋友,那我不介意你拖久一点的。” 鱼丽:“……你怎么这么坏?老谋深算,心机太深了你。” “多少女人说我好,所以对我念念不忘。”裴瑾瞥她一眼,“就你说我坏,为什么?” 她毫不犹豫地说:“她们眼瞎!” “我看是有些人眼瞎才对,我对她最好,还说我坏。”裴瑾把她赶出去,“行了,你看电视去吧你。” 鱼丽悻悻离开。 过了会儿,玉子来了,提着满满几兜食材,把东西一放下,扎起头发系上围裙就进厨房帮忙。 裴瑾对她一点也不客气,指挥她帮忙。 鱼丽下楼来倒水的时候进厨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孤男寡女,配合默契,像是寻常夫妻。 她心里的酸水一阵阵往上冒,深吸两口气,忍住了。 可玉子看见她,笑了:“你不是封二少的女……” 鱼丽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玉子噤声,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鱼丽在心里反复和自己说,别和她那么一个小孩子计较,忍住,不要生气。 裴瑾听见了,看到她脸色不虞,立即道:“他算老几,”他把鱼丽圈在怀里,笑盈盈地问,“这是我带回来的仙女,是不是?” 鱼丽的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但还要板着脸:“滚,不要脸。”说罢推开他,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玉子目瞪口呆:“是她?那……”那之前和封逸的事,算什么? 裴瑾扬了扬眉:“那算什么事,不必再提了。”他提醒玉子,“封逸的事,我有主张,你别和小乔说,你就当没有见过她。” 玉子还没有见他那么维护过一个人,心里有数,慎重地应下了。 下午,她帮完忙,趁着所有人到之前离开了:“我不想见杜谦,免得你们还没叙旧就给他一巴掌,你不会见怪吧?” “当然不,你帮了我大忙。”裴瑾也不强求,“改天单独请你来家里吃饭好了。” “等你结婚的时候吧。”玉子笑了笑,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杜谦就到了。 第一眼没看见裴瑾,先见了鱼丽,她在花园里浇花,他忍不住念出那家喻户晓的句子:“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不是洛神,是我从天台山上带回来的仙女。”裴瑾神出鬼没。 杜谦吓了一跳,扭头去看他,这一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你你你……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 第90节 “我不是说了吗?”裴瑾悠悠道,“我上山寻访仙女,一眨眼人世就过了十多年。” 杜谦:“……”忍不住就想信了! 他是四个人里年纪最小的,可即便如此,岁月不饶人,白发可以染,眼角的皱纹却遮不住,皮肤的光泽也不如往昔。 可裴瑾呢,裴瑾与十八年前消失时一模一样,他的眼边,一条皱纹都没有,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任何! “你是不是吃了长生不老药?”刚拍过秦朝剧的杜大才子脱口说出了真相。 裴瑾笑弯了腰:“这都被你发现了?宝玉,你长进了。”他对他招招手,“来,进来坐,你是第一个到的。” 杜谦一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杜谦不是宝玉v: 我见到裴瑾了!我受到了惊吓!你们见到他肯定都不敢认了! 苏浮白揣测:难道变得又老又丑又猥琐又不堪? 萧五更毒:穷困潦倒身染重病浑身恶臭? 裴瑾:“……”果然是损友,就不盼着他点儿好? 作者有话要说:  裴瑾:“别人都说我好,为什么就你说我坏?” 丽娘:“她们眼瞎。” 裴瑾:“这是我的仙女。” 丽娘:“滚,不要脸。” 已经可以预见日后了…… --- 前度刘郎今又来:出自刘禹锡,他的这句诗里的刘郎是指他自己,并非遇仙女的刘晨。但是,前度刘郎这个词,也指代去了又来的人,因为刘阮二人在天台上遇见仙女后回凡尘,发现世事变迁,然后又重返天台寻找仙女,当然没有找到。裴瑾这里这么用并没有什么问题。 刘郎是很常见的代指词,有时候代指自己(比如刘禹锡的这首),也有指代刘彻(茂陵刘郎秋风客),还有指刘备(谁将一女轻天下,欲换刘郎鼎峙心),但更多的就是刘晨,也就是指心上人,情郎等等,还有一个阮郎也一样,刘阮遇仙是两个人,刘晨和阮肇。 除了刘郎之外,情郎的代指词还有萧郎(从此萧郎是路人);潘郎、檀奴、檀郎,都是潘安的代指,不过潘郎鬓白这个组合就不是情郎的意思,很多是诗人的自比,同理还有沈约瘦腰;周郎,周瑜;杜郎,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薄幸郎。 不是很高深的内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给看我文的高三的小妹妹语文押个题,万一今年考这个呢!高三党看完以后快去复习,看小说不能迎娶高富帅,但高考可以。 最后容许我吐槽一下:妈蛋又写多了!说好的不废话呢qaq 明天见~ 第46章 斩断 华灯初上, 苏浮白携妻子大乔与妻妹小乔到了裴瑾家里, 他们是最后一波, 萧五在半个小时前已经到了,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帮忙。 杜谦一听到车声,二话不说冲出来喊:“老白!这混蛋有一地窖的好酒,快来随我去!” 苏浮白一听有好酒, 丢下老婆和小姨子就匆匆跟过去:“挑最好的!” 大乔好气又好笑,可也知道丈夫就那么一个爱好, 管也管不住, 罢了。她与妹妹走进屋里,裴瑾对她笑:“可算来了,马上就能吃饭了。” 大乔愣住了,见到他的那一刻, 才明白为什么杜谦说受到了惊吓。 毫无变化。 一瞬间,时光倒流, 他仍然是三十年前港岛上的翩翩佳公子。 “介绍一下, 鱼丽, 鱼丽于罶的那个鱼丽,”裴瑾主要是给鱼丽指明一下攻略对象, “大乔和小乔。” 大乔不由看了妹妹一眼, 心中微叹,但还是很大方地走过去:“你好,我是乔学而,这是我妹妹, 乔知之。” 鱼丽很乖巧地叫人:“大乔姐姐,小乔姐姐。” 裴瑾一噎,低头和她咬耳朵:“你六百多岁叫人家姐姐,居然叫得出口。” 鱼丽瞥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勾魂摄魄,她靠在他肩头,笑靥如花,可说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你懂个屁!” 拿她当姨太太时举例好了,当年肖臣将家中事务交给她打理,她成熟老练,可人家看着她这张脸心里便轻视几分,她不管做什么,他们都觉得是小孩子故作老成,没有底气才如此。 而她若是如同少女般娇憨天真,时而露出些许手段,人家便不敢轻视,觉得她很有几分本事。 这个奇怪的现象鱼丽迄今为止搞不明白,但这不妨碍她假扮少女,多年下来,早已炉火纯青,夏枫他们到现在还觉得她是个纯真少女,从未起过疑心。 也是,要是没有这份本事,怎么活得下去。 大乔一无所知,见她乖巧,心中便有几分好感,看一眼妹妹,她的视线就落到鱼丽身上挪不开了。 裴瑾也发觉了,他立刻笑:“既然都来齐了,开饭吧。”他拉着鱼丽进厨房去端菜,萧五是临时起意决定显一显身手,这会儿也做好了,把菜一一端上桌。 趁着端菜的间隙,裴瑾问鱼丽:“有把握吗?” “是个美人,有点可惜。”鱼丽故意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我是你表妹好了。” 裴瑾附耳过去,轻轻道:“悠悠我心,岂无他人,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鱼丽瞥他一眼,不作声。 苏浮白和杜谦从地窖里出来,一人捧了两瓶好酒,洋洋得意:“今天非喝穷你不可。” “尽管放马过来。”裴瑾心想,巴不得你们喝醉,把我留书离开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第91节 然而,事与愿违,裴瑾一坐下,酒杯就被倒满:“先罚三杯,再如实招来,不然要你狗命!” 裴瑾:“……”他叹气,连喝三杯,最后倒一倒酒杯,一滴不剩。 众人满意了:“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 裴瑾:“……先吃菜吧,要冷了。”说着,以身作则,给身边的鱼丽夹了一只虾,还给她剥了虾壳。 萧五冷笑:“得了,有些人不想解释。” “也不把我们当朋友。”苏浮白接口。 杜谦痛心疾首:“我们真是看走了眼!” 这一唱一和的……裴瑾想了想:“那你们问,我答,绝不隐瞒。” 他们就等着他这句话呢,连珠炮似的发问。 “当年为什么要离开香港?” “厌了。” “你这是认罪的态度吗?啊!老老实实说清楚!” 裴瑾不得不仔细说明:“真的是厌了,香港是富贵锦绣地,可玩了那么多年,真的腻了,就想着离开。” “这么些年,你干嘛去了?” “我没骗你们。”裴瑾说,“我去终南山学道了,当了好几年道士,又觉得太清心寡欲,没劲死了,就出国逛了一圈,又不想住在国外,干脆就回来了,常青市气候好,风景也不错,就住下来了。” “那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 裴瑾沉默片刻,才说:“大家总归会失去联系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我知道你们过得好就行了。” 多年的老朋友,能听得出他说的这番话是真心的。 可唯有鱼丽明白他的心意,他们总是会老,会死的,如果现在不分离,未来也迟早要离别,那么,与其是死别,不如生离。 桌子底下,她伸出手,握住了裴瑾的手,所有人都会离开他们,唯有彼此不会。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心情,才任由感情萌芽生长。 裴瑾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笑一笑:“快吃菜。” 他这温情款款看在别人眼里,免不了被嘲讽:“哟,话说得好听,还以为你真要断绝红尘?那你留恋什么美色?” 杜谦起哄:“就是就是,切了算了。” “切了也不能四大皆空。”萧五摇摇头,感慨,“美食美酒美景美人,除非割了舌头,挖了眼睛,不然都纯属做梦呢。” 裴瑾无语:“你们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啊?” 三个人异口同声:“不能。” 裴瑾没办法,倒了酒,低声下气和他们赔罪:“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句话都不说就失踪,不该十几年不联系你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放过我吧。” “认错态度良好,考虑死缓。” 三个人依次和他碰杯饮酒。 这件事暂且就算那么过去了,毕竟,也不是真要裴瑾如何,嘴上说着难听的话,他们心里是一直相信裴瑾之所以离开肯定是有苦衷的。 作为朋友,既然不能帮助他,那么,至少也该支持他。 比起算账,故友相逢的喜悦才胜过一切。 三杯酒下肚,开始发神经了。 杜谦拉着裴瑾哭诉:“裴瑾,你不知道,那个母老虎逼得我好苦啊!” 十八年没有听到这个开头,裴瑾还有点怀念,顺着他的话问:“那离婚吗?” “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杜谦涕泪俱下,“裴瑾,她当年多温柔啊,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还有香白,她想我娶她,虽然她也很好,但是我说过不能娶她,她还要用孩子威胁我……” 裴瑾说:“我也没办法。” 杜谦泪眼婆娑:“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裴瑾,你教教我吧。” “……我不会同一时间招惹两个女人。”裴瑾说的绝对是真心话,“这个不大厚道。” “可是她们我都很喜欢,春花秋月,失去哪一个我都很难过。” 裴瑾失笑,摸摸他的头:“是啊,哪一个都很好,配你足够了,可你一个不够,还要一个,宝玉呀,人的福气只有那么一点点,能有一个已经很幸运了,你太贪心了。” “可她们也是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就是不能和平共处。”杜谦擦了擦眼泪,“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 裴瑾给自己倒了杯酒,揶揄道:“因为你在做梦呀。” “世界上为什么花好可以共月圆,春花却不能共秋月?”杜谦黯然,“肯定是因为我太愚笨了吧。” 裴瑾想了一想,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谦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拽住裴瑾的手腕:“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裴瑾,你救救我吧。” 裴瑾悠悠道:“很简单,你娶个崔笺云,再纳个曹语花,不就行了?” 苏浮白和萧五哄然大笑,手都端不住酒杯:“对对,裴瑾说得对,你找到她们就能享齐人之福了。” 第92节 “真要是如此,”杜谦竟然说,“我也是愿意的,大家永远在一起,快快乐乐的,有什么不好呢?” 连裴瑾都拿他没办法:“痴情种。” “多情种。”苏浮白一人已经喝完了半瓶酒,哈哈大笑。 萧五总结:“痴情又多情,最麻烦。” “裴瑾是多情又薄情。” “所以他自称‘负情薄幸第一人’。” 说到这里,苏浮白叹了口气,劝妻妹:“小乔啊,你也看到了,裴瑾这个人最没有良心,你别被他的臭皮囊骗了。” 萧五也点头:“最过分的就是这种人,冷心冷肺。” 他们今天来,也是为了解开这一段孽债。 小乔微笑着说:“你们都说错了,裴瑾和我说,他对那么多人薄情,只因为钟情她。” 其他四个人都怔住了。 鱼丽也不例外,她没想到裴瑾说过这番话,眼波微微一动,可不露声色,眨着眼睛看向裴瑾。 杜谦瞬间就清醒了:“真的假的?我不信。裴瑾对每个女人都很好啦。”他不知道多少任女朋友都说过这样的话,“要不是裴瑾不喜欢我,哪里轮得到你”,奇就奇在他并不生气,还深以为然。 后来他们私底下问过裴瑾,怎么不找一个,香港小姐,着名才女,难道他一个都看不上?他的回答还挺有道理:“选了这一个,另外的要伤心,干脆一个都不选,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这倒是,后来那位才女所着小说改编的电影,还指名要那位港姐来出演主角,美人惜美人。 萧五给他使眼色:“我是信的,裴瑾也老大不小……了,”说这句话还是有点心虚,但后面就很顺畅了,“是该定下来了。” 甭管裴瑾是不是真的钟情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这压根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让小乔死心。 就杜谦个二缺,脑子少根筋。 苏浮白也跟着笑:“这是好事。”他也给杜谦使眼色,杜谦明白过来,笑嘻嘻地说:“不过我也理解,众里寻他千百度,我懂。” “好和你比?”苏浮白没好气地说,“尊夫人没有一脚把你踢到太平洋,已经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了,就你不知好歹。” 他们的插科打诨没有让小乔转移注意力,她问裴瑾:“是这样的吗?” “是。”裴瑾的声音清晰有力。 小乔的面色在昏黄的灯光下也苍白一片,大乔轻轻在她耳边劝说,她不听,咬着嘴唇道:“你确定自己不会辜负她,不会移情别恋?裴瑾,你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过承诺,如果这一次,你敢说这句话,我就放弃,你发誓给我看。” 裴瑾叹了口气,举手道:“好,我发誓,裴瑾今生今世,如果辜负……” “啪!”鱼丽猛地放下了酒杯,脸色一沉,“她让你发誓你就发誓,闭上你的狗嘴。” 裴瑾立马噤声。 “乔知之,做人不要太过分,我和裴瑾怎么样,我们能不能走到最后,他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干你屁事?”鱼丽冷冷问,“你有什么资格干预?” 她这话说得太难听,完全不顾多年情谊,可谁也不出声。 “裴瑾和你有瓜葛吗?你说出来,他哪根手指碰过你?”鱼丽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的话,我剁下来送给你,没有的话,请你闭嘴,不要再来纠缠他。” 裴瑾:“……”现在相信她以前当过姨太太了,这架势比雪姨还足。 小乔的脸色难堪极了,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种屈辱。 “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我不信他没有说过,裴瑾这个人再坏,这一点良心还是有的。”鱼丽慢慢道,“喜欢不喜欢的,没有缘由,不是你不够好,是他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小乔站起来,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大乔低声道:“我去劝她,”她和裴瑾道歉,“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她被我和爸爸宠坏了。” 鱼丽牵牵嘴角,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像小女孩一样,当然是家里人宠得好。 裴瑾清了清嗓子,看了鱼丽一眼,这才说:“没事没事,都是我不好。” 大乔匆匆离去。 桌上的气氛一松。 萧五忍不住说:“老白,你这妻妹真是十八年没有变。” “家里人宠嘛,顺风顺水,谁敢不给乔二小姐面子。”苏浮白也跟着叹气。 杜谦同情小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小乔也是性情中人,只是可惜了。” 鱼丽坐下来,脸皮松弛,变回二八少女,她往碗里夹了满满一碗菜:“好了,事情解决,不负所托,钱货两讫,我要去看电视了。” 裴瑾:“……翻脸太快了你。”幸福离开得太快,还没有适应过来。 “我还可以更快一点。”鱼丽捧着一碗菜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从现在起,你再敢抱我一下,我就剁了你的手,哼!”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崔笺云、曹语花:出自写《肉x团》的作者李渔的《怜香伴》,写的是两个女人相爱了,为了在一起,崔为丈夫纳了曹为妾,约定今生结金兰,来世做夫妻。非常大胆的一部作品,明清时期,不管是牡丹亭也好,还是三言两拍,里面的许多地方都显示出古代文人对于森严的封建礼教也是很不爽的,当然了,平权是不可能的,比如怜香伴里,最后还是男人享齐人之福,并不能跳脱出当时的社会环境,辩证看待吧。 2、悠悠我心,岂无他人,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最开始出自诗经的《子衿》,然后曹操化用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意为招贤纳士,在射雕里,变成了这个句式,欧阳克说给黄蓉的,我觉得这个句式比较符合语境,就用了这句。 3、杜谦是个渣男,不用喜欢他,晏岚、小乔也一样,角色而已。杜谦:为什么我不能享齐人之福?裴瑾:因为你在做梦。 第47章 朋友 鱼丽走后, 只剩下四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第93节 萧五先笑:“果然是假的。” 苏浮白新开了第二瓶酒, 喝得红光满面:“我猜也是。” 杜谦嘿嘿笑:“不对, 我和你们有不同意见,我赌裴瑾是认真的。”他就坐在裴瑾对面,看得最清楚,裴瑾的眼神就一直缠在那少女身上, 恋恋不舍,不肯脱离。 裴瑾摊了摊手:“是真的, 我没有骗小乔。”他的情意都是真的, 就是还没有把人追到手而已。 对此,苏浮白的第一反应是:“那你好像不太行啊。” “对啊,人家刚才都说了。”萧五绘声绘色地描述,“你敢再碰我一下, 我就剁了你的手。” 杜谦作了总结:“你也有单相思的这一天!大快人心!喜大普奔!” 多少年了,裴瑾在女人上烦恼的事只有如何拒绝, 从来没有过他想得而得不到的, 突然有一天他成了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那一个, 怎么能叫几个朋友不幸灾乐祸一下? 不止如此,他们还要打击他, 萧五嘴巴最坏, 开口就说:“人家小姑娘才多大,你老牛吃嫩草要不要脸了?这次人家肯装你女朋友,该不会是你拿这张脸骗来的吧?” 萧五觉得自己的猜测还是有点道理的,裴瑾的外表看起来依旧是二十余岁, 风华正茂。 裴瑾替他们倒满酒,翻翻白眼:“我对她,一个字的隐瞒都没有。” “那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放弃了。”苏浮白幽幽道,“就算脸保养得好,有些事是骗不了人的。” “来,我这里有个食谱,你拿去吃。”萧五假惺惺地说,“欲工其事,必利其器,一下子就露馅,你就没希望了。” 杜谦笑得捶桌子:“对对,好好给他补补。” 裴瑾:“……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他能说什么呢?他也很绝望啊!永远精力旺盛他也不想的啊!他们是不能想象活了几百岁的人还会夜里醒来满身是汗被褥黏腻是一种什么心情。 彻底损了裴瑾一通,把这些年的郁气抒发出来,他们又推心置腹起来。 苏浮白与大乔伉俪情深,算是最有发言权:“相爱容易相守难,爱嘛,是一秒钟的事,可是要在一起就要付出太多了。” 后半句话得到了杜谦的认同,他连忙道:“裴瑾,你听我的,爱归爱,别结婚,结婚了女人就变了个样,太可怕了。” “闭嘴吧宝玉,你以为裴瑾是你?”萧五先把杜谦怼了通,这才说,“不过,我也觉得不结婚有不结婚的好处,结了婚纠纠缠缠,不结婚简简单单。” 萧五这番话也是肺腑之言,他们这四个人也很有意思,苏浮白一心一意和大乔过日子,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杜谦结了婚,可在外面永远有风流债,裴瑾桃花太多,选一个必定伤害到另外几个,干脆谁也不选,全是红颜知己。 而他呢,美食是命根子,女人是佐料,遇见喜欢的就追,不喜欢了就分,一个人也逍遥自在,不觉寂寞。 裴瑾:“……你们能不能祝福我一下?我这辈子好不好,全看她了。” “哪就那么夸张了?”萧五不以为然,“没有这个卿卿,还有那个。” 杜谦终于找到了机会发表意见,大声道:“我不同意!卿卿那么多,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无可替代的。” 他才不是萧五,这牡丹是牡丹,芍药是芍药,每一朵女人花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美丽,怎么能一样呢? 裴瑾想了想道:“她是仙女,更不一样。”他承认女孩子各有各的可爱之处,可那都是凡人,唯有丽娘,是他邂逅的仙女。 他说得那样真心,作为朋友,自然无话可说,当朋友的自然希望他过得开心,可什么是开心,甲之□□乙之蜜糖,苏浮白觉得婚姻挺好,杜谦却视若猛兽,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做朋友。 裴瑾高兴就好。 “你浪了那么多年能有个归宿,当然是好事。”苏浮白说到这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事,他沉默片刻,还是缓缓开了口,“裴瑾,我和你最先认得,多少年了,三十年了吧?” 今天吃饭,没有开最亮的灯,光线不强,是黄色的暖光,适宜叙旧,桌上的水晶瓶里插着一捧新鲜的花枝,结着细小的花蕾。 苏浮白的声音低下去,把他们带回三十多年前。 “我还记得,那是我去绍兴找一种着名的酒,叫女儿红,人家说,旧日富家生女,必埋一坛花雕,等成亲之日再挖出来宴席。”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比我抢先一步,我请你割爱,你说,请我喝酒。”苏浮白喃喃道,“我俩就在别人家里喝到不省人事。” 裴瑾托着头,盈盈笑。 “那个时候,你就是现在这样。”苏浮白闭上了眼睛,“怎么算你都该有五六十岁了。” 裴瑾知道这次见面,他们必然会起疑心,是,现在有些人是保养得宜,可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十多岁。 但,六十岁的人,怎么能看起来像二十多岁? 杜谦也跟着想了起来,他和裴瑾认识要晚一点,那是在苏浮白家的沙龙上,大家喝酒聊天,他说想学习编钟,但找不到合意的老师。 裴瑾当时也在,一听就笑:“编钟是吗?我教你,很简单的。” 他请他去家里,教他如何用那已经发明三千多年的乐器奏出乐曲,叮叮咚咚,好像穿越了时空。 然后,又从他那里学会了写戏曲剧本,学会酿酒和分茶,也学会了减字谱。 那时,杜大才子还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年轻人,有点才华,所以谁也不服气,但见了裴瑾,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服口服。 可这样的一个人,从前好像一点都没有听人提起过,他似乎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香港。 也做一点古董生意,收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与其说是准备开张吃三年,不如说是打发时间。 年少时不觉得这是多么奇怪的事,现在年纪上去了,想一想就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杜谦想一想,乐了,拍着桌子叫:“你才是那块到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里历劫的破石头。” 萧五嘴巴最毒,醉醺醺地说:“你们想得太好了,他是披着人皮的外星来客,原型是八爪鱼,流着蓝色的血。” 第94节 酒精的作用使得十八年的辰光消失不见,他们依然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裴瑾笑:“不,是嫦娥应悔偷灵药。” “嗷,不!”杜谦差点把酒泼他脸上,“你不能毁掉我的梦。” 裴瑾好险躲开,没好气道:“这样说你都信?你怎么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杜谦松了好大一口气,煞有其事地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吓死我了。” 裴瑾又说:“你们真就当我去天台山上邂逅仙女得了。” “你怎么说,我们怎么信。”苏浮白给他倒酒,“就算你是妖怪,咱们把酒同欢,也不要紧。” 裴瑾举杯对他们道谢:“我有苦衷,谢谢你们。” “一码归一码。”萧五喝醉了,脑子还很清醒,“该算的帐我们还是要算的。” 杜谦吆喝:“对对,交出你的好酒,交出你的古董,再考虑要不要饶你一命。” “行,我有什么你们看得上的就拿去。”裴瑾心中高兴,不由多喝了几杯,“只一点。” 杜谦用力在空中一挥手:“我知道,朋友妻不可欺,拿什么都行,不能动你的女人……不过,你也真不要脸,我以为我自己已经够无耻的了,还和二十多岁的女孩玩闹,你呢,你找了个更小的。” 裴瑾但笑不语。 萧五呵斥道:“就你一天到晚女人女人,我们能不能聊点别的?” “那好,请问阁下最近走南访北,可有什么新鲜事听听?”杜谦立刻问,“我不要听老白讲,他就和大乔在葡萄园里研究葡萄,要死了,我从来都喝不出区别。” 苏浮白指着他,气得拍桌子:“喝不出区别?那你把喝我的酒都吐出来!” 杜谦朝他吐舌头:“喝进去了还要我吐出来,你恶不恶心?” 萧五用手盖住脸:“你们俩都无聊死了。” 裴瑾枕在手臂上听他们说话,笑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鱼丽站在二楼的栏杆处看着他们四个醉醺醺的酒鬼,她看见裴瑾的笑容,心里想,难得看到他那么快乐。 可这些人,总有一天会离开他,今天越是快乐,改日想起来,也就越悲伤。 想到这里,她已经开始替他难过了。 鱼丽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进屋,她不愿意破坏这一刻的欢愉,那么很短暂,曾经拥有,也好过从未得到。 这一顿久别重逢酒足足喝到了夜里十一点,四个人全都醉倒,鼾声如雷,裴瑾最先醒过来,摇摇晃晃站起来,只见苏浮白仰着头呼呼大睡,萧五打着鼾,杜谦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趴在桌上。 他一摸肩上,披着一件毛毯。 有人递给他一杯冰水,裴瑾揉了揉太阳穴:“丽娘。” “醒啦?”鱼丽对他们也很是服气,吵吵嚷嚷喝酒也就罢了,到了后面,她还听见杜谦在唱戏,音调飚不上去,破音了,还拉着裴瑾要唱“你挑水来我浇园”,裴瑾还真的配合他,用女声和他相和。 苏浮白在酒杯里倒满了酒,用筷子叮叮咚咚给他们伴奏,萧五一边抖腿一边骂他们神经病。 裴瑾喝了几口冰水,觉得舒服多了:“好久没有喝那么多了,头痛。”他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样好点。” “别装了,你是不是醒了。”鱼丽戳穿他,可没有缩回手。 裴瑾酒意未消,大着胆子,轻轻说:“丽娘,我是真心的,你给我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长评的加更,谢谢厚爱,有点晚了不好意思t^t 注: 1、文中各人的三观仅仅代表他们个人,不代表作者 2、杜谦说的破石头就是红楼梦,大家都知道,萧五说的八爪鱼和蓝血出自倪匡卫斯理系列 --- 不要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断章,因为我还没有想好下文怎么写= = 第48章 诉情 夜深人静, 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郁的酒味, 昏暗的暖光将他们在地板上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鱼丽看着裴瑾, 他仿佛是醉了,呼吸间还带着酒气,她恍惚了一瞬,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错觉, 可当她望着裴瑾的眼睛时,又知道那不是。 刚才, 他真的说了那么一句话。 是酒后吐真言吗?她想着, 说道:“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瑾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他握住她的玉手,诚恳地说:“你同我在一起, 我不会辜负你。” “书生,还是算了吧。”鱼丽怅惘极了, “爱情来得快, 去得也快, 要是我们感情破裂怎么办,我只有你, 你也只有我。” “不在一起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裴瑾低声道, “爱而不得,可情难自禁,别说未来,从今时今日起, 痛不欲生,度日如年。” 鱼丽不说话。 裴瑾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娶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鱼丽微微一震,心墙轰然倒塌,溃散成齑粉,她声音颤抖:“当真?” “绝无虚言。”裴瑾握紧她的双手,“好吗?” 鱼丽看着他的双眸:“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不要恨我。” 第95节 “彼此彼此。” 鱼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真的不介意我以前……” “你再这么说我要生气了。”裴瑾把她带入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咬着她的耳朵,“介意什么介意,按你的说法,你是不是也介意我以前有过那么多过去?” 鱼丽点头:“是啊。” “我以后改过自新。”裴瑾紧紧拥住她,“你信我。” 鱼丽颊边出现两个小酒窝:“可有的时候你也没有办法,还会有下一个小乔。” 裴瑾笑了:“我不怕,你那么坏,会帮我赶走她们。” “咄,想得美。”鱼丽别过身去,但紧紧靠着他的胸膛。 裴瑾知道她已经答应下来:“丽娘,我不会辜负你,你放心。” “别说这样的话。”鱼丽转过头来,正色道,“爱则合,不爱则分,这样我们还能做朋友,我不要失去你。” 裴瑾却说:“不,我永远爱你。” 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裴瑾用脸贴一贴她的香腮:“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夜宵吃。” “饿死了。”回答的人却不是鱼丽,萧五打了个哈欠,“一碗雪菜肉丝面,谢谢。” “我也是,多加肉丝。”这是揉眼睛的杜谦。 苏浮白揉了揉脸:“那我要多加面好了,饿死我了。” 裴瑾气乐了:“你们什么时候醒的?一个个装得真不错啊。” “丽娘,我不会辜负你。”杜谦掐着嗓子,模仿得惟妙惟肖。 裴瑾拔下花瓶里的花枝丢向他:“闭上你的嘴。” 鱼丽:“……”脸好热qaq *** 次日早晨,鱼丽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坐在她枕边的裴瑾,她诧异地瞪大眼:“昨晚我明明把你赶走了。” “是,可我一整夜都不敢合眼,生怕是梦。”裴瑾轻轻拨弄她的额发,“所以坐在这里,等到天亮。” 鱼丽心中又酸又涨,但甜言蜜语到了嘴边,她舌头打了结,死活说不出来,只能抿一抿唇,笑说:“我还以为是来看我睡相。” 裴瑾扶住她的脸庞,凑近,鱼丽无端紧张起来:“你干什么?” “亲你。”他凑过去,吻了吻她唇角上的梨涡,“真可爱。” 鱼丽坐起来,乌发披了一肩,她伸出手臂,搂住他:“书生,你真的变坏了。”她把头靠在他肩上,“不过没关系,我也很坏。” “我早说过了。”他轻轻笑,“我们很般配的。” 就在这一刹那,鱼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不再流血了,她似乎听到轻轻“啪”的一声,两片心脏合拢,虽然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可已经黏连,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结痂愈合。 她曾以为会流血至死,可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清晨,阳光很好,暖风吹动白纱帘,她突然好了,劫后余生。 鱼丽觉得胸腔里顿时暖和了起来,她与他耳鬓厮磨片刻,问:“你什么时候娶我?” “现在,立刻,马上,我想这样回答你,可是不行,我给你安排的身份只有十八岁。”裴瑾作茧自缚,追悔莫及,“现在女性二十岁才能结婚领证。” 鱼丽咯咯笑:“那也好,我还有两年时间可以反悔。” “你还想反悔?”裴瑾佯怒,“现在就拖你拜堂。” “不行,入乡随俗。”鱼丽从没有哪一个早晨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不洗脸不刷牙,还能和他窃窃私语聊那么久。 裴瑾吻一吻她的额角:“你不介意我这样对你吧?” “不然你还想这样对谁?”她瞪大眼睛。 裴瑾放心了:“来,起床刷牙洗脸,我熬了米粥,趁着那几个酒鬼没有醒,你先吃。” “你们总是这样?”她进卫生间里洗漱。 裴瑾站在门外,隔着虚虚掩上的门和她说话:“对,次次如此,喝得烂醉,我是第一个醒过来的,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不说,第二天还得给他们做饭吃,所以宁愿到老白家里,大乔会安排。” “我昨天那样说小乔,会不会破坏你们感情?”她只用清水洗一把脸就光彩照人,施施然走出来,靠近他站定。 裴瑾握住她的手:“才不会,他们恨不得有外人来说句公道话,太熟了,反而开不了口。” “唉,那么漂亮的小姑娘,何必想不开,看上你这老菜帮子。”鱼丽语气痛惜。 裴瑾很幽怨:“……你怎么不吃醋呢?” “吃什么醋?正常人看到三岁小女孩要嫁给男朋友还有吃醋的?”鱼丽眨着明眸,大为不解。 裴瑾扶住墙:“我很痛心,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鱼丽旋过身,握着他的手,贴一贴自己的脸颊,笑容娇俏。 裴瑾瞬间被治愈了。 这一刻,他有点相信面前这个披着十八岁少女皮的女人是个妖精了,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为她神魂颠倒。 第96节 这么看起来,还不算坏,要是真的坏,那就该是历史留名的祸国妖姬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鱼丽松开手。 裴瑾捂着额头:“见色起意,心猿意马,快离我远点,吃你的早饭去。” 鱼丽莞尔一笑,像是蝴蝶一样下楼去了。 厨房里,有人捷足先登。 裴瑾就看着萧五拿着勺子,一点没客气地撇走了米粥上最好的那一层米油,呼噜呼噜一饮而尽。 “就知道你要来这一招,也不怕烫坏你的舌头。”裴瑾没好气地从旁边的小罩子里拿出一碗盛好的粥给鱼丽,幸亏他早有准备。 萧五浑不在意:“我这是天赋异禀,你不懂。” 他盛了碗粥,坐下来慢慢喝:“常青市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地方,我要去逛逛。”他们三个已经说好了,要在裴瑾这里赖吃赖喝,不住上个十天半个月让他好好伺候,不能消了这口气。 裴瑾写了张纸条丢给他:“这家店还行。” 萧五满意地把纸条收进了口袋里。 吃过早饭,他就出门闲逛了,并且一点没客气地开走了裴瑾的车。 第二个起来的是苏浮白,他也很自觉地去厨房喝粥,今天天气好极了,裴瑾在花园里把一枝枝鲜花剪下来拿去插瓶。 鱼丽在落地窗前写作业。 苏浮白吃完早饭,正好看到她在磕磕巴巴地念单词,他走到花园里问:“她这是还在读高中?” “你见过仙女上过学吗?”裴瑾瞥他一眼,“补课呢,可辛苦了。” 苏浮白:“……” 裴瑾使唤他:“来,帮我修一修。” 苏浮白就拿了剪刀帮他搞园艺,顺便敲诈:“你酒窖里的那些酒……” “看中哪个拿哪个好了。”裴瑾很大方,他的酒窖里有些是自家酿的酒,有些是从民间收集来的,与苏浮白正规酒厂里的不一样。 苏浮白满意了。 太阳渐渐高了,他们收拾好园子进屋去,裴瑾给他倒了杯冰水:“你丢下家业来我这里,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苏浮白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我都这把年纪了,不趁着现在享受,难道等老了走不动再后悔?” 裴瑾笑了起来:“你想得开就好。” “公司里一堆烦心事,我已经在考虑出售股份,图个清静。”苏浮白叹气,大乔不能生育,他也对孩子兴致缺缺,没有什么非要传宗接代的想法,两个人也挺好,但偌大家业没有继承人,有些元老心里就活动开了。 苏浮白钱也赚够了,想退休。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裴瑾笑着说,“我就是在这里准备养老。”常青市四季分明,气候适宜,最适合养老居住。 苏浮白有点心动,但这件事不能一蹴而就,他还要仔细考虑一番,于是问起裴瑾来:“你呢,我听大乔说你在做生意?” “嗯,做一些高科技的小玩意儿,挺有意思的。” 苏浮白也跟着笑:“我听说小乔去找你麻烦了?” “乔二小姐今非昔比。”裴瑾忍着笑,“这一招杀的我措手不及。” “请你多包涵吧。”苏浮白有点无奈,他的生意几次遇到险情,都是靠裴瑾帮忙化险为夷,小乔想要打压他,也不想想当年金融泡沫,多少人死在沙滩上,裴瑾凭什么安然无恙? 裴瑾摇了摇头:“别这么说,终归还是我惹了人家小女孩,我要请你和大乔多包涵才是。” “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怎么好说对错,当年你有没有招惹过她,我们还不清楚?”苏浮白撇撇嘴,“痴男怨女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人。” 他还安慰裴瑾,“大乔今天早上和我通电话,她陪小乔回美国了,这一次,应该算是真的了结了。” 裴瑾略感安慰:“希望如此。” “在说什么?”杜谦打着哈欠从客房里走出来,也熟门熟路进厨房找东西吃,“唉,真怀念,在裴瑾家里最好,没有人管。”语气雀跃地像是放了暑假的小孩子。 杜谦的夫人很给裴瑾面子,与其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勾搭不清楚,不如叫他们几个朋友在一起吃酒,所以一听是在裴瑾家里,就绝不多问。 几十年了,还看得那么紧,说不是真爱,谁信?要是真的没了爱意,管他在外面勾三搭四。 裴瑾忍不住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婵媛那么爱你。”杜谦的夫人闺名叫做婵媛。 “我也爱她。”杜谦捧着碗,米粥喝得稀哩呼噜,嘴巴边上一圈粥油,孩子气十足,“我最爱她,我第一次见她,她穿着蓝色旗袍,和别人都不一样。” 婵媛祖籍上海,她的父亲携家带口逃亡至香港,白手起家,终成豪富,婵媛在香港长大,除了粤语,还会一口吴侬软语,不知道是不是这风情让杜谦对她情根深种。 可惜,这是孽缘的开端,他爱她,也爱别人,所以拈花惹草,可最爱她,故不肯放手,而婵媛呢,婵媛也是,明知道他的毛病,然而就是放不下,吵过,闹过,差点出人命,就是不肯罢休。 他们不肯放过彼此,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见这个世界上所有故事都能用三句话讲完,唯有情感不行。 “作孽。”裴瑾轻轻叹息,也不知道是为了杜谦,还是为了婵媛,亦或是为了其他那些不知道名姓的女人。 苏浮白也跟着叹气:“何苦来哉。” “你们不用管我。”杜谦喝完了粥,摸一摸肚皮,笑嘻嘻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当心哪天婵媛不要你了。”裴瑾警告。 杜谦狡狯地笑了:“那我出家当和尚去。” “你这样六根不净,佛门也不收你。” 第97节 杜谦怪叫起来:“裴瑾,你当了那么多年道士,还不是回到红尘里来,居然还好意思笑我?” “红尘?”鱼丽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可乐来,听闻这句话,瞪大了眼睛,“我是天上的仙女,怎么好说是红尘?” 裴瑾笑翻了:“对对,就是,我得道了。”说完,自己忍不住,揽着鱼丽的肩膀笑得停不下来。 杜谦悻悻:“厚颜无耻。” “哪里哪里,不及阁下。”裴瑾十分谦虚。 杜谦气得要打他,他同鱼丽说:“我告诉你裴瑾以前的风流往事好不好?” “呵,玉环飞燕皆尘土。” 她这样云清风淡,杜谦甘拜下风。 裴瑾收了笑声:“你们俩想干嘛干嘛去,钥匙在车里,车在车库里,请便。” “谁同你客气。”杜谦甩手离开。 苏浮白不等他说,也自觉站起来:“我同宝玉出去转转好了,省得留在这里给你当电灯泡。” “晚上回来吃饭,没有海味山珍,用你的肉下酒。”杜谦嚷嚷道。 裴瑾不慌不忙:“这可麻烦了,那要长生不老了。” “他当自己是唐僧。”杜谦夸张极了,他警告鱼丽,“当心,哪天跑出来个国王叫‘御弟哥哥’。” “不怕。”鱼丽仍然很淡定,“只要没有一个雷公脸的猴子跑过来要我交出师父就行,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我是搞不定的。” 苏浮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这样沉得住气,怪不得裴瑾会喜欢,又或许……是个巫行云,谁知道呢。 “杜宝玉,走了。”他拍了拍杜谦的肩膀,“再留下来,裴瑾会打给婵媛,让她来抓人。” 裴瑾忍笑点头:“就是。” 杜谦果然怂了,头也不回地往车库去。 鱼丽轻声说:“你很喜欢他们。” “做朋友没得说。”裴瑾微笑道,人非圣贤,做朋友又不是选道德标兵,他们都有缺点,可是,他愿意包容。 正如他们也包容他守着那个秘密一样。 鱼丽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她怅惘地说:“你运气比我好,还有朋友。” “你有过吗?” “有过。”她慢慢说,眼中流露出凄怆,“她怜悯我,收留我,可是,她爱的人爱了我,夜里,她用一把剪刀划破我的脸,深更半夜,把我赶出去,连衣裳也不给我一件。” 鱼丽看向窗外,阳光太**,刺痛她的眼睛,“她认定我勾引他,我没有,可她不听,她觉得他不爱她,是因为我有这一张面孔,而她没有。” “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鱼丽喃喃说,“以前有这样的事,现在还有,我昨天看一个热帖,闺蜜勾引男友,楼主不甘失败,在婚礼上大闹一场,出尽洋相,你说,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年,这样的事还时有发生?” 裴瑾想了想,说道:“因为使出百般手段,都是为了得到爱。爱情从人类蒙昧时就已经出现,一直到未来,哪怕人的五脏六腑都被机器所替代,也一样存在。” 他摊了摊手,笑,“所以,再过一千年,痴男怨女,风月孽债,依然都在。” “这么看来,时间会改变很多事,但有些事,又完全无法改变。” “正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唔,告白这里纠结了很久,想想还是这样吧,在丽娘心里,“我喜欢你”不如“我娶你”,正好和最开始丽娘冒充表妹,裴瑾说的“我只有一个表妹,我娶了她,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flag对应上。 玉环飞燕皆尘土:出自辛弃疾,这里的意思和诗文里的不同,好难解释……不然就当做字面意思,不要想出处就好了。还有,注解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引用如果不标明,怕人家说抄袭= =你们无视就好。 仙女梗真是百玩不厌。 明天见~ 第49章 美好 这也许是裴瑾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与鱼丽情投意合, 哪怕坐在她身边看她苦思冥想数学题也觉得开心, 兼之许久不见的好友就在身边,夜里喝酒聊天,多么快活。 这样好的辰光,在六百多年里也是少有的。 可终有一别。 萧五先走, 他新一档节目要开拍了,然后是苏浮白, 他要打理生意, 杜谦最后走,他要去筹备新电影。 走之前,大家都很平静,毕竟是成年人了, 交通这样发达的现代,不至于一别就再难见面, 想要聚会, 随时可以。 天涯若比邻。 可是, 上了微博,又是全然不同的说法, 好像这样网络的平台更容易说出真情实感, 比面对面肉麻许多。 萧五v: 要不是有上好的烤羊腿、手把羊肉、马奶酒、莜面……在等着我,我还会再多留两天的@裴瑾 裴瑾回复: 麻烦按照这个菜谱一样带一份回来//@萧五v:要不是有上好的烤羊腿、手把羊肉、马奶酒、莜面……在等着我,我还会再多留两天的@裴瑾 萧五在下面认认真真回复了三个字:想得美! 苏浮白转发了裴瑾的微博。 第98节 苏浮白: 我也一样来一份//@裴瑾:麻烦按照这个菜谱一样带一份回来//@萧五v:要不是有上好的烤羊腿、手把羊肉、马奶酒、莜面……在等着我,我还会再多留两天的@裴瑾 萧五这次更简洁了:滚! 轮到杜谦, 比他们都要夸张,他多赖了两天,接了数十个夺命连环call,这才依依不舍出发,坐上飞机就开始伤感世上别离最多,辛辛苦苦熬到落地,立刻掏出手机发了最新一条微博。 杜谦不是宝玉v: @裴瑾,误落尘网中,一去十三年,裴瑾,等我退休了,我要在你家隔壁住下来,清风皓月,千钟美酒,还有满庭芳[嚎啕大哭.jpg] 裴瑾看完赶紧放下手机,觉得太辣眼睛,可想一想,却笑出来,又把手机拿起来,回复他: 裴瑾: 嗯……别那么肉麻[摸头]//@杜谦不是宝玉v:@裴瑾,误落尘网中,一去十三年,裴瑾,等我退休了,我要在你家隔壁住下来,清风皓月,千钟美酒,还有满庭芳[嚎啕大哭.jpg] 鱼丽刷到这一条,嗤嗤笑:“宝玉?叫什么宝玉,叫阿宝吧。” “你说什么?”裴瑾不可置信,“你编排我?”他站起来追捉她,鱼丽早有准备,拔腿就跑。 可裴瑾比她高,一步抵过她两步,把她逼到角落里。 鱼丽好汉不吃眼前亏,赔笑:“我嘴贱,胡说八道,书生,你别同我这个弱女子计较。” “你这叫道德绑架懂不懂?”裴瑾抬起她的脸,“说话之前,你就应该想到后果。” 鱼丽不断往后缩,直至后背贴上墙:“那你想怎么样?”她欺他端方,故意道,“我俩还未成婚,你不能欺负我。” “丽娘,本来这事呢,你亲我一下就完了。”裴瑾圈住她,恐吓道,“现在不行了,不能善了。” 鱼丽甜甜地笑,尽显少女的纯真:“你想怎么样?”换做别人,看见这样的笑容,怕是骨头都要酥了,三魂七魄飞上云霄,哪里还记得刚才说过什么。 可裴瑾不,他伸出双臂,将她打横抱起来,手臂感觉到她浑身紧绷,然后往上一抛,鱼丽尖叫起来,他再接住,笑盈盈地把她放回地上,鱼丽气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要怎样?”裴瑾故作惊讶,“难道把你抱进卧室里,落实了登徒子的称号?”不等鱼丽回答,又马上说,“没问题,如卿所愿。” 鱼丽一低头,钻过他的臂弯就跑。 裴瑾捉住她,在她两颊的梨涡上各吻了一下,这才松开手:“吃个教训,老编排我。” “阿宝阿宝,难道只有谢娘,没有阿宝?”鱼丽吃了亏,反倒不跑了。 “谢娘是什么,阿宝是什么?只有丽娘。”裴瑾笑,“我只认得丽娘。” 鱼丽知道他在说好话,可好话动听,何必追究真假,她脸上露出笑来,和他说:“教我做数学题。” “你现在最喜欢数学。”裴瑾很是意外,鱼丽学语文最容易,化学只有实验有趣,物理更闷,唯独数学,越挫越勇。 鱼丽笑了:“日心说推翻了地心说,现在,日心说也落伍了,化学呢,化学也总是在变,过些年说不定又不一样了,可数学稳定,鸡兔同笼这道题,过去和现在,都是同一个答案。” “是,与外星人沟通也用勾股定理。” 两个人对视一笑,都有点怅惘,裴瑾忍不住说:“哪天外星来客到访,还有你陪我接待,谢天谢地。” 鱼丽眯着眼睛笑,伸出一根手指,裴瑾也学她那样,两个人手指尖轻轻一碰。 真好,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和自己心灵相通,许多话不用说明白就已经心领神会,过去种种不用藏掖,对方全能理解。 多好。 *** 鱼丽自习完初中的功课,已经是七月,烈火骄阳,她躲在房间里吃薯片看电视,不肯出门。 裴瑾今天再做一次努力:“我要去两只手,你要不要一起来?” 鱼丽略微犹疑,她还记得和她说故事的阮曦……想一想,她站起来:“一支冰激凌,还有,空调有没有?” “放心吧,都有。” 鱼丽回屋去换衣服,棉麻的七分裤和白色短袖,简单至极也清丽至极,脸和手臂都贴上了胶布,可即便有那样可怕的伤口,也不减美貌。 裴瑾拿了橡皮筋替她把头发梳成马尾,再一看她□□的双臂与小腿,大为怜惜:“那么瘦。” “不是丰-乳-肥-臀真是对不起了。” 裴瑾有点生气:“这算是什么话?我爱你,有多少为着你的皮相,你自己清楚,还这样说我。” 鱼丽见他真的动怒,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胸膛上:“我怕以后洞房花烛夜你见了,要对我失望,所以先打一剂预防针。” “你这就小看我了,你穿着衣服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鱼丽立即捂住胸口倒退两步:“臭流氓。” “我再警告你一次,再这样说我,我流氓给你看了。”裴瑾拉住她的手,“好了,磨蹭那么久,快走。” 话说得重,手上的力道却是轻轻的,鱼丽笑起来,心里甜如蜜糖。 今天故地重游,注定是两种心情。 裴瑾带她先去买了一大袋子的冰棍再到目的地,一进去,百分之八十是女人,崔莹莹先迎上来:“老板来了,带了什么?” “女朋友和棒冰。”裴瑾回答得滴水不漏。 “咦,是你?”徐贞神出鬼没,凑到鱼丽面前一看,都不敢认了,“你是,是那个黄大仙吗,你的脸怎么了?” 鱼丽歪一歪头:“建国以后不许成精,我是仙女。”顿了顿,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又叹气,“好吧,我是钟无艳。” 第99节 徐贞一口汽水喷了出来,这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鱼丽看着面前的这个眼睛瞪大的女孩子,心里想,早六百多年见面,恐怕她得行妾礼,可今时今日,完全不同。 “我叫鱼丽。”她说,“徐警官,之前谢谢你。” 徐贞全然不知过去的事,看到她这样,心里说不出地高兴:“我叫徐贞,你叫我名字就行。” 董菡拿了一支绿豆棒冰,剥掉塑料外衣,走到裴瑾身边说:“判若两人了啊。” “有吗?” “当然,上次她来,像是聊斋里的女鬼,幽怨又凄厉,”董菡是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现在脸上有了伤口,反倒开朗起来,老板,你做了什么?” 裴瑾笑着说:“我爱她。” “噢,爱情,爱情最美妙了。”董菡呵呵笑了两声,悻悻道,“我都没空去谈恋爱。” 裴瑾立即道:“你们帮助妇孺意义重大,”没等董菡喜笑颜开,又说,“帮助别人的满足感胜过一切,所以,工资不涨,过年给你发奖金,当然,凭成果。” 董菡嘀咕:“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她转身进屋,递给屋里咨询的女孩一根冰棍。 裴瑾走到鱼丽身边去,她在和徐贞讨论哪一种冰激凌的口味最好,他听了一会儿,插了个嘴:“周世文呢?” “他?”徐贞突然板起面孔,“送江心去隔壁市了呗。” 裴瑾笑:“醋味那么浓,生气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裴教授?”徐贞闷闷不乐,“师父和江心最近走得很近,我都说他喜欢她了。” 裴瑾叹口气:“可你闷闷不乐,是喜欢他了?” “怎么可能?”徐贞一仰头,“我以事业为重。” 鱼丽原本在专心致志吃冰激凌,闻言立即掏出随身的小镜子,打开给她看:“这是你。” 徐贞在小圆镜中看到一个气鼓鼓的女孩子,大吃一惊:“这谁?” 镜中的女孩也一样露出讶异之色,分明就是她。 “有照片吗?”鱼丽问。 徐贞从手机里找出死拽着周世文拍的自拍照,相片里,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算不上英俊,因为连续几天熬夜抓捕犯人,嘴边一圈胡渣,眼球满是血丝,有点邋遢。 鱼丽不免偷觑了裴瑾一眼,徐贞不喜欢那样好的裴瑾,偏偏喜欢这个男人?好奇之余,又有那么一丁点的暗喜。 原来,徐贞真的不喜欢裴瑾。 她放下心来,问:“你喜欢他什么呀?”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徐贞还挺别扭,“脾气又臭又硬像石头,对我呼来喝去,我又不是抖m。” 鱼丽说:“江心又是谁,好看吗?” 徐贞又递过手机,鱼丽看到一个颇为英气的现代都市女郎,又看一看徐贞,她纯真可爱如邻家小妹,她问裴瑾:“是你,你选谁?” “我已经选了丽娘。”裴瑾才不上当。 鱼丽心甜意洽,不由轻轻侧身,手臂与他碰住,把身体的重量压向他。 徐贞还有点懵:“咦,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就你看到的这回事。”裴瑾答得十分自然。 徐贞盯牢他们:“你们俩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女人,情情爱爱,不就是这么一回事?”鱼丽的回答再简单没有了。 裴瑾不禁笑:“别听她说得简单,情之一字,是世界上最复杂的题目了。” “最复杂的题目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要在一起。”鱼丽和他抬杠,“不是吗?” 裴瑾对哪一个女性都很谦让,从不争执,可对鱼丽不,他故作恍然:“啊,原来是这样,那你是喜欢我咯?” 鱼丽一噎,她虽然和裴瑾在一起了,可从没有说过喜欢他。 说不出口。 她顾左言他:“咦,棒冰那么快就化了。”奶油冰棍融化后黏黏答答落在手指上,裴瑾扯了张纸巾,拉过她的手,用柔软的纸巾裹住她纤细的手指,从指根擦到指尖,动作耐心温柔,口中却笑:“就说你笨手笨脚的吧。” 徐贞:“……”她端起自己的冰淇淋盒子默默走开,心中愤愤,妈蛋我已经这样了还要伤害我这只单身狗。 她正欲再吃一根冰棍以消心头之恨,手机突然响了,一看电话,徐贞的神色就凝重起来,避到外面去接通了电话:“喂,我是徐贞……什么?嗯……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她挂了电话,一个箭步冲到裴瑾面前,压低声音道:“坏消息,马小敏被她爸嫁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出自陶渊明 2、清风皓月,千钟美酒,还有满庭芳:出自苏轼,原文是“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3、阿宝:出自张岱的《祁止祥癖》,就是人无癖不可与之交的那个典故里提到的人,一个叫祁止祥的人特别钟爱一个名叫阿宝的……娈童,所以鱼丽这句话的意思…… 4、对手指:et梗 5、钟无艳:无盐女 第100节 ----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但是没说不准遇见仙女啊[认真.jpg] 马家姐妹的后续来了= = 明天见~ 第50章 进山 裴瑾沉声道:“不要慌, 先把事情说来听听。” “我离开时与她们姐妹约定好,如果有事就送信到一家文具店,文具店老板的女儿是警察,就在昨天, 马欣儿去过一趟, 留下一张纸条,是马小敏写的, ‘爸爸要我嫁人, 救我’。”徐贞气得胸口发疼, “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事!她才几岁, 14岁啊!” 裴瑾笑了笑, 微带讽刺道:“14岁,不算犯法了。” 徐贞一怔, 心里更是窝火:“我国规定结婚法律年龄女性20周岁!他们是当放屁吗?”她咬住嘴唇,“不行,我得去马家庄。” “不急于一时。”裴瑾沉吟片刻, 道, “此事要从长计议,你去要人,他们不会给, 徐贞,人家才是监护人,说是送去做客, 你有什么办法?” 徐贞胸腔一阵阵发痛,深吸口气才平静下来:“那怎么办?” “马家庄的情况,黄大仙知道得最清楚了。”裴瑾把手放在鱼丽手背上,“丽娘,你有什么想法?” 鱼丽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冷光:“往外嫁,难度太大了,只可能嫁到山里去,”她轻轻说,像是幽魂,“把人一捆往山里一带,死都走不出来。” 徐贞被她这句话说得寒毛直竖,她铿锵有力地说:“我们要救她。” “一定。”裴瑾允诺。 鱼丽说:“不用太多人,我带你们悄悄进去,应该可以救她出来。” 裴瑾握着她的手:“是,就和当初小月一样,我们悄悄把人偷回来。” 徐贞还有些耿耿于怀:“二十一世纪了,救人还像做贼,干坏事的不躲,要我这个人民警察偷偷摸摸,是什么道理?” “除非是西方极乐世界,或者是十八层地狱,不然,永远都这样。”鱼丽站起身来,“我们什么时候走?” 裴瑾答:“现在,立刻,马上。”他叫来董菡,低声嘱咐一番,要她接应,董菡震惊之余,立刻应下。 徐贞坐上裴瑾的车,他们直接开到马家庄去。 路上,徐贞说:“幸亏我有先见之明,马欣儿说她们被家里人看得很严,绝不可能去派出所,我就找到了那家文具店,唉,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怎么就回去了呢?她爸妈不是把她带走了吗?” 当初,马小敏回到家里,马欣儿经过协调,由父母带去打工的城市,怎么就回来了呢?回来了,重新和她叔叔共处一室……徐贞更烦了,她抓了抓头,喃喃道:“回来干什么,唉!” 其实,她心里是很清楚的,被送回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马欣儿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父亲是泥瓦匠,母亲在超市里收银,两个人租了一间地下室,与七八个人合租一间屋子,共用一个卫生间,再带个孩子,怎么都不方便。 过了风头,把人送回老家,让父母管是最简单省事的,家家户户都这样。 她亲耳听见马欣儿被父亲指责:“就你事情多,弄出这种丑事来,你还要不要脸?那是你亲叔叔,摸一下掉你一块肉?赔钱货!贱-种!” 她听得双手发抖,恨不得冲出去痛打一顿,是董菡拉住了她,告诉她,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马欣儿以后还要跟着父母生活,被骂几句,总好过继续和那个禽兽共处一室。 可现在呢?现在,白费了。 她感觉到有人摸了摸她的头发,徐贞扭头一看,是鱼丽,这个小美人和原先大不一样,用很温柔的语气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徐贞眨了眨眼,啼笑皆非,她想,我怎么也不用这么一个小女孩来安慰我,可她喉咙发涩,居然说不出话来。 “有人救,总比没有人救好。” 徐贞听着,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她想,你是不是也遇到过极其糟糕的事,所以才这样感触身世?她才多大,十八岁有没有?怎么世界上就有那么多可恶的人呢?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还有这样的龌龊事。”徐贞握紧拳头,“真是太过分了。” 鱼丽把头转开,心想,真是太年轻了,只看到这些事就气愤成这样,但……或许是夏季的阳光太热烈,她竟然觉得意外地暖和。 裴瑾一路把车速飙到临界值,在下午到了目的地,两个女孩子恨不得立刻钻进林子里找人去,他不得不说:“站定,给我五分钟。” 两个女孩子老老实实在原地等他。 裴瑾已经来过一次z县,熟门熟路买了些食物和水,又去药店买了些药品,马小敏的情况不知如何,他必须先做最坏的打算,例如避孕药,外伤还能拖一拖去医院,错过了吃药时间,万一怀孕,后患无穷。 徐贞一看他买来的东西,暗暗有些惭愧,自己热血上头,还没有裴瑾这个男人想的周到。 鱼丽拿起那盒药,看了说明,有点意外:“吃了就不会怀孕吗?” “这个是事后吃的。”裴瑾和她解释,“但对身体有害,以后再和你仔细讲。” 鱼丽点了点头。 徐贞不禁说:“避孕套和避孕药让女人选择怀不怀孕,流产手术让女人选择生不生下来,真是科技改变命运,要是一直生生生,怎么得了?” “那是对你们来说是这样。”此时,他们已经进入山林,遮天蔽日的树木挡住了阳光,将山里山外分为两个世界。 鱼丽指着大山深处,说道,“对于那里面的女人而言,怀孕了才不会被打,怀不上的话,会死。” 徐贞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对于外面的男人来说,女人可能是伴侣是配偶,在里面,女人是猪。”鱼丽在这片山林里生活了近百年,就算刻意避开人群,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就好比马家庄吧,马家庄现在算是和社会接轨了的,往前推几十年,有个女人叫……就叫她小桃吧,鱼丽还记得她那如同桃花一样可爱的面庞。 她是被卖到马家庄来的外地女人,很漂亮,身量苗条,买她的人花了大价钱,最要紧的是,她是自愿来的,家里太穷太苦,父母就把她卖了,好歹有口饭吃。 刚开头,也过了两年好日子……相对而言的,可后来,悲剧发生了,她不能生育。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小桃之后经历了什么可想而知。 第101节 拳打脚踢,打骂不休,后来,干脆让她去陪别的男人睡觉,小桃不肯,蒲扇大的巴掌就扇过来:“反正你也怀不上孩子,给人弄弄怎么了?” 夜里,她躲在外面嘤嘤哭泣,鱼丽走出来,给她指路:“往那边,可以下山。” “我能去哪里呢?”她摇了摇头,哭够了,回到屋子里继续生活。 后来,她变成全村男人一个心照不宣的泄欲场所,留下一些米面,或者一些钱,就能得到满足,而那些钱全被她丈夫收了起来。 这个男人也很扭曲,自己的女人被人这样糟蹋,他有一种被戴了绿帽的愤怒,但又舍不得人家留下的小恩小惠,于是把所有的脾气都撒在了小桃身上,打巴掌,踹肚子,都是家常便饭。 过了些年,小桃死了,她丈夫用她赚到的一些钱又买了一个媳妇,生了孩子,现在,孩子也长大了。 小桃?谁还记得小桃是谁? 她的尸体被丢在死人沟里,变成了一具森森白骨。 这是无数个悲剧中的一个。 鱼丽不知道自己的伤口一直好不了,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常年待在这种阴暗的地方,每看到一次,她的伤口就被撕裂一回,反反复复,永远好不了。 “丽娘。”裴瑾握住她的手,冷似冰块,他用力握紧,“丽娘。” 鱼丽回过神来,她笑一笑:“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都过去了。”裴瑾低声道。 鱼丽轻轻叹了口气:“于我而言,已经过去,可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相似的人在受苦。” 天地似熔炉,众生皆煎熬。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日头落下的时候,徐贞已经彻底迷路,山林好像都是一个样子,好几次,她都怀疑自己在原地打转。 她又累又渴,唇干舌燥,拿出手机来看,一个信号也没有。 幸亏鱼丽终于停了下来,她说:“到了,休息一下吧。” 徐贞看着眼前的茅草棚子:“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鱼丽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腥臭味,她有点窝火,“你又来,再这样,把你烤了吃。” 徐贞不知道为什么,脖子后面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腿肚子打颤,裴瑾凑过去看一眼:“……你养了条眼镜蛇?” “隔壁邻居。”鱼丽出离愤怒,“它吃了我的鸡!!!” 喵??眼镜蛇?认真的吗???徐贞都要吓哭了。 裴瑾还很冷静地说:“你从村支书家里偷的那只母鸡?” “吃了我的鸡。”鱼丽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它从地上拽起来,“你要不要脸了?” 眼镜蛇:“嘶嘶——” 徐贞:“……”嘛呀真的是眼镜蛇〒▽〒 裴瑾问:“你要吃?” 鱼丽把它拽出去,挥手一丢扔得老远:“再来就把你的胆挖出来泡酒。” 裴瑾站在茅草棚里,里面只有非常简陋的几件家具,一张破床,床上有破烂的棉被,还有一张桌子,几个缺了口的碗。 “这些年,你一直住在这里。”裴瑾心中不是个滋味。 “山中无甲子,有什么不好?”鱼丽指着外面的一棵树说,“一百年,两百年,只要人类不到这里,它就可以无穷无尽地活下去。” 裴瑾便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是啊,与它们作伴,总归好过一些。” 裴瑾抱住了她:“以后还有我。” 鱼丽故意道:“这很难讲吧,万一有一天看腻你了呢?”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裴瑾答得很肯定。 鱼丽犹不满足:“那,你看腻我了呢?” 裴瑾笑了:“丽娘,所有感情都是互相的,请你也多多努力。” 他说的有道理,单方面付出感情总有疲倦的时候,非同心协力不可,他只有她,她也只得他,再也找不到别的人了。 好好努力吧。 “那个,”徐贞巴住门,可怜兮兮地探头进来问,“蛇、蛇还在吗?” 鱼丽笑了起来:“丢出去了,你进来吧。” 徐贞这才哆哆嗦嗦进来。 裴瑾递给她饼干和饮料:“吓坏了?” “你们都不怕吗?”徐贞都要吓尿了,“那可是眼镜蛇!” 面前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徐贞啃着饼干问:“那你们怕什么?” 裴瑾答:“寂寞。” 第102节 鱼丽则说:“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被我偶像翻牌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晚上有加更 晚上见~ 第51章 救人 第二天, 徐贞被鱼丽叫醒,他们继续往山里走。 徐贞老有一种错觉,好像再也走不出去了似的,这个猜测让她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鱼丽回过头来, 轻轻说:“所以,她们逃不出去。” 徐贞从未这样迫切地想念过周世文, 如果她师父在就好了, 她是初出茅庐的菜鸟, 他却已经是老江湖了。 唉,这样想不对, 菜鸟也有变老鸟的时候, 一直依靠别人怎么行?总是像个孩子似的,别人怎么相信她有办妥事的能力? 是时候自己站起来了, 哪能一辈子靠师父,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徐贞主动问:“山里面是什么情况?” “只有十几户人家, 住得远, 好找。”鱼丽在密林中辨别方向,她很早就学会了在山里生存的本事,在外面过得不好了, 便找一个山头躲起来,与树木鸟兽为伴。 甚至,她还会自己做弓箭, 打猎的准头也不错……好吧,意思是,因为身体无法改变,力量也就难以增长,最多打只兔子,大型猛兽就没办法了。 “我们说说话好不好?”徐贞忍不住道,“一直不说话埋头走路我总有一种自己变成幽灵了的错觉。” 鱼丽想,说得真好,那么多年她不就是像一个幽灵一样在这片林子里晃荡吗?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鱼丽露出了追忆之色,这片山林里,除了马家姐妹和小桃,还有另一个女孩子留下过她的故事。 “叫她……小叶好了。” 小叶的故事比小桃近一点,大约是上个世纪末,她是出来找工作的大学生,被人骗了卖到这里,呵,这些悲剧大概都是差不多的套路,逃跑,被抓,再逃跑。 有一次,她已经跑到了z县,又被人五花大绑绑了回去,可临走前,她将一张纸条塞给了派出所里的小警察,求他救命。 那个警察联系了她的父母,老父亲坐了几天火车赶到这里来找女儿。 几个警察陪同他去,铩羽而归,根本没有人承认有过这个人,他们找不到那个可怜的女孩子。 “后来呢?”徐贞追问,“都追到这里了,应该找回来了吧?” 鱼丽指着某一个地方:“那边,”又转过身,指着另一个方向,“有可能是那边。” “什么?” “埋着那个父亲的尸体。”鱼丽微笑着说。 徐贞膝盖一软,差点没被树根绊个跟头。 裴瑾心中恻然,一个故事浓缩到短短几句话仍有挥之不去的哀伤,那么,原本的故事是如何惨烈,根本不能深想。 鱼丽站定:“到了。” 远处,隐隐可见几间土屋。 徐贞无故紧张起来。 鱼丽指着远处那户人家,低声说:“那里。”那家门口的树上,绑着一块红布,正在风里飘扬,“这里的习俗,家里办喜事,要在门口绑块红布。” 有钱人家有红灯笼,穷人家,只得一块红布。 “像是血染的。”徐贞喃喃。 鱼丽问:“找到了,怎么救?” 徐贞的双目放出神采:“偷!我去,你们接应我。” 裴瑾沉吟:“不如我去。” “裴教授,你是男人,不合适。”徐贞坚持,“我去,放心,我是警校毕业,体能过得去。” 裴瑾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嘱咐:“那你小心。” “就这间土屋,算什么?” 徐贞没有吹牛,她像是一只灵活的猫一样悄悄靠近,迅速翻进墙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鱼丽问他:“有什么感受?” “对谁?” “徐贞。” “欣慰极了。”裴瑾笑说,“我表妹幼时非常顽皮,喜欢爬树,被我姨母发现,罚她不许吃饭,”顿了顿,叹了口气,“然后,找人来给她裹了脚,疼得不能下地,从此规规矩矩,贞静大方。” 鱼丽轻轻哼了一声。 裴瑾把她搂到了怀里,还有闲心为他吃醋,这是好事,他怕她触景生情,再度陷进噩梦里。 鱼丽把头靠在他肩上。 裴瑾吻了吻她的额角,抱紧了她,鱼丽想,风有点大,但好在他的怀抱很温暖,她觉得好多了。 砰!一声巨响。 徐贞怀里抱着一个女孩,一脚踢飞了大门,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跑了出来:“快快快!”后面跟着一个彪形大汉,拿着一根棍子紧追不舍,又高声喊人来帮忙。 第103节 说好的偷呢?这明显是强抢了吧? 鱼丽反应也很快:“这边走。”她钻进密林,徐贞抱着气若游丝的马小敏跟在她后头,裴瑾落在最后拦住那个男人,给她们赢取逃跑时间。 天色已经黑了,林子里根本看不清路,徐贞好几次一脚踩空,差点就摔个跟头,可想起自己怀里抱着的人,咬牙坚持。 鱼丽递过去一只手:“拉着我。” 徐贞毫不犹豫握住。 鱼丽拉起她飞奔起来,徐贞只觉得耳边刮过呼呼的风声,肺部一阵阵烧灼,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鱼丽停下来,扶着树干喘气:“我、我不行了,累死我了。” 徐贞这才发现双手软得抱不住人,她把马小敏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在,就算有蛇来咬她,她也爬不起来了。 耳边只有树叶摇曳的沙沙声。 鱼丽觉得不对:“……裴瑾呢?” “我不知道。”徐贞瞪大了眼睛。 “很好,两位小姐还记得鄙人,真荣幸。”裴瑾颇没好气地从林子里钻出来,头发上沾着枯叶,裤腿上都是泥巴,看来是有过一场恶斗。 鱼丽走过去,替他摘掉头发里的叶子,又拍拍衣袖上的尘土:“疼吗?” “疼的话你给吹吹?”裴瑾似笑非笑。 鱼丽靠近他,对着他的脸吹了口气,霎时间,裴瑾知道什么叫做气吐如兰,她的幽香钻入鼻腔,意夺神摇。 几百年前,大家哪有那么容易搂抱亲吻,全靠含蓄又暧昧的**手段,鱼丽真是个中高手。 “行了,栽你手上了。”裴瑾吐出一口气来,认了命,他也席地而坐,“我把人引开了,可是,不会善罢甘休。” 徐贞冷笑:“怕什么,难道这世界上还没有王法了不成?” “徐警官。”马小敏被罚几天不许吃饭,饿得头晕眼花,她舔舔嘴唇,“救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 徐贞抱紧她:“不怕,你不会回去,你放心,我们来救你了。” “真的吗?”她还有点不敢相信,被父亲扭送到那里后,她跑也跑不掉,还要被毒打,也不给她吃饱,可她就是咬着牙硬抗,怎么都不愿意认命。 有时候也想,打死我算了,可没有,她还没有履行完传宗接代的义务,怎么会让她死? “真的。”鱼丽走到她身边,把手心盖在她额头上,“你得救了。” 马小敏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大仙。” 鱼丽这一次没有否认,她微微笑起来:“乖,很快就会过去了,噩梦会醒的。”她的话仿佛有一种神秘的魔力,让马小敏眼中放出神采来,她乖乖说:“我信大仙的话。” 徐贞有点酸溜溜的,呵,封建迷信真是要不得。 三个大人休息片刻,站起来继续走,早一点离开这里,早一点拥抱光明。 月上中天时,到了鱼丽的陋居,大家赶紧进食,马小敏喝了水吃了饼干,呼出一口气,算是活了过来。 裴瑾很识相地避到了外面去,徐贞肯定有话要问她,他不方便听,也不合适和这样一个敏感的小女孩共处一室。 过了会儿,鱼丽也出来了,看见裴瑾,把脸埋在他肩头,低声道:“迟了。” “不算太迟,总会过去的。” “不,不会。”鱼丽轻轻叹气,“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好像是你的影子一样,永远跟着你。” 裴瑾就笑:“见识少了吧,医院里动手术的灯叫无影灯,人往下一站,没有影子,故此得名。” 鱼丽呆了呆:“咦。” “我会治好你的。”裴瑾揽她进怀,“来,靠一靠,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鱼丽抬头看着从树枝间隙间流泻下来的月光,微微笑:“我不累,有的时候,我整夜整夜不睡觉,就在这片林子里晃荡,好像幽灵一样。” “所以以为你是黄大仙。” “不,只有马小敏看见。”鱼丽笑起来,“那天她在死人沟哭,好几天没有吃饭,饿晕了,我丢了一个鸟蛋过去,正好有一只黄鼠狼跑过去,她以为是我。” “我听人说起几十年前还有人被黄大仙上身。” “呵,被逼疯的女人还少吗?”鱼丽微笑,“都推到黄大仙头上,黄大仙才无辜。” 裴瑾恻然。 这样的乡村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悲剧,永远也不能数清,而且,同样的故事,会不断上演。 鱼丽说:“这次走了,我不想再回来了。”在这种地方,细菌滋生,暗无天日,伤口怎么会好?她要到学校里去,那秩序井然的教室和穿水手服的年轻孩子们才能治愈她的伤口。 “求之不得。”裴瑾闲闲道,“嫁我随我。” “呸,你这个老古董。”骂归骂,可紧紧依偎着他,鱼丽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什么时候娶我,凤冠霞帔有没有?” 裴瑾笑:“现在想起我的凤冠了,你不是见过了吗?” “那是别人的,我才不要,我要新的。”鱼丽在这件事上犯起倔来,“你不会嫌弃我是再嫁之身吧?” “你再嫁,我再娶,有什么不对?”裴瑾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天作之合。” 鱼丽还有不满意:“为什么我六百年前不能嫁给你?” 第104节 “惨,六百年前,我就是一个芝麻小官,俸禄微薄,家里贫困,京城居,大不易,租人家的屋子来住,买不起下人。”裴瑾恐吓她,“你嫁给我,一天好日子也过不了。” “才怪,日子再苦我也不怕,你对我好就行了。”鱼丽听见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喃喃道,“我只想有个人对我好。” 裴瑾哄她:“以后我对你好。” “你要是对我不好。”鱼丽冷笑,“有得你受的,我可不会放过你。” 裴瑾的手按着她的背,悄声问:“那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回报我?” “咦,你还要图回报?”鱼丽很狡猾,“我还以为爱情不图回报。” 裴瑾道:“把我想那么光辉伟大?我当然有所企图。” “替你裴家传宗接代?”鱼丽还是不肯罢休。 裴瑾才不怕她,幽幽道:“这倒不必,但怎么到了夜里,也该有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吧,一个人多冷啊。” “开空调呀。”她很懂现在的电器了。 裴瑾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步步紧逼:“少和我装蒜,说,什么时候肯,拜堂以后也是一个答案。” “不,我才没有那么落伍。”鱼丽才不愿意。 “那是什么时候?” “我高兴的时候。” “等于没有说。” “那怎么办,就是等我高兴的时候啊。” 徐贞蹲在门后,看着外面喁喁私语的情侣,再看看屋内熟睡的马小敏,宽面条泪……她恨死裴瑾了,一句话把她搅得心绪不宁,她到现在也想不清楚到底是喜不喜欢周世文,这也就罢了,他们还给她塞了一嘴的狗粮。 这年头,只有单身狗没有人权! 作者有话要说:  被偶像翻牌的加更。 还记得最开始的黄大仙的传说吗?黄大仙表示这个锅不背。 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了,农村女人的自杀率是很高的。 小桃和小叶的故事是我编的,如有雷同,非常正常。 明天见~ 第52章 救助 第二天下午, 重新回到文明世界。 董菡看到他们安然无恙把人送回来,悬着的心才放下:“吓死我了,我一直听说这片林子里z县的警察都不敢随便去,没有熟人带路, 进去了根本出不来。” 她一边说, 一边观察着马小敏的状况,她的精神看起来不大好, 但人囫囵着出来已经是万幸。 “你记得我吗?”董菡凝视她的双眼, “我是董菡。” “我记得, 董老师。”马小敏嘴唇干裂,可还是挤出笑来。 董菡轻声道:“好孩子, 你愿意跟我去医院看看吗?” “徐警官已经和我说了。”马小敏握着拳头, 眼中闪烁着惊人的亮光,“我愿意。” 董菡在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莫大的勇气:“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大仙会陪着我吗?”马小敏对鱼丽有说不出道不明的依赖。 鱼丽想了想:“可以, 我有一个条件。” 马小敏眨了眨眼:“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是黄大仙。”鱼丽纠正她,“我是神仙姐姐。” 裴瑾:“噗——”最近是不是看到《天龙八部》了?神仙姐姐都出来了,他很服气。 马小敏用一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宠溺眼光看着她:“我明白了, 神仙姐姐。” 大仙肯定是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的原型, 唉,黄鼠狼毕竟不好看嘛。 鱼丽瞪着裴瑾,他极有眼色, 立刻说:“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医院里为马小敏检查的是一位法医,董菡担心在警局会引起马小敏的不适,特地请了这位年轻女法医到医院来扮作医生为她检查。 那个法医已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 烈日炎炎,她的制服背后汗湿一片,鼻梁额角全是油光,她与男友有约,也有同事可以代劳,可是一听事情始末,立即说:“你不合适,我去。” 到了医院,她向熟悉的朋友借一件白大褂披上,扶着马小敏的肩膀:“不要怕,是很普通的检查。” 马小敏点点头。 到了隐蔽的房间里,她脱掉衣裳接受检查,家庭贫困,14岁的女孩仍然像是没发育的女童,身材似四季豆,可身上青青紫紫,全是伤口。 法医轻手轻脚为她检查身体,平日里,她的解剖刀为死者伸冤,可偶尔,她也需要为活人说话。 “好了。”她替马小敏穿好衣服,从口袋里递了一颗巧克力给她,“你很勇敢,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 马小敏还有些羞涩:“谢谢医生。” “你会好的。”她温柔地拥抱她,“坏人一定会接受惩罚。” 她知道依据职业道德,她不该说这样感性的话,可是,女人要痛惜女人,女人才最明白做女人的苦。 第105节 她替马小敏做完检查,跌坐在医院的不锈钢椅子里,疲倦地撑住头,突然,有人递给她一罐冰可乐,她抬起头,看见一个标致的美人,只可惜脸上一块伤疤,让她想起了新白里的胡媚娘。 美人微微侧着头:“你是法医,法医在古代叫仵作,对吗?” “是。”她打开易拉罐,猛地灌了几口,冰凉的碳酸饮料让她精神一震。 她似是好奇:“为什么选这个职业?” “我愿意为死者伸冤。” “你不怕死人吗?” “活人更可怕。” 美人似乎得到了答案,满意地离开了。 过了会儿,有个年轻男人走过来,提了一兜食物,三明治汉堡和鸡肉卷,分给大家吃,他递给她一个三明治:“冒犯了,我女朋友……”顿了顿,他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想知道自己以后可以做什么。” 法医笑了:“我不介意。”她看得出那个小美人并不是觉得女性不该当法医,她是真的疑惑。 这没什么,她是z县本地人,小学时在作文里写,我长大以后要当科学家,被老师表扬,可到了高中,一次测试考差,大人们便说,女孩子就是不如男孩聪明,女孩子读理科比不过男生,男生小时候成绩差是因为不用功……她不甘心,发愤图强,考上数一数二的医学院。 然而,大人们并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意义,他们开始关心她有没有对象,什么时候结婚,快三十岁了,再不结婚就完了,要不值钱了。 她依照父母的安排相了亲,有一个固定男友。 噢,男友。 她掏出手机,看到他发来的微信:[你是不是忘了今天约好和我爸妈一起吃饭?工作真的比家庭还要重要吗?] 她回复:[是] [我不嫌弃你整天对着死人,可是,我也不能忍受妻子常年不在家,你是个女人,你应该以家庭为重] [你知道我做不到] [那么,我们分手吧] [好] 她仰起头来,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可心里如释重负,呵,这样也好,人生在世,总有比结婚生子更有意义的事,不是吗? 鱼丽远远看着,又疑惑:“她不开心。” “这世间仍然对女性不够友好。”裴瑾握着她瘦弱的肩膀,“不管你以后选择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 鱼丽习惯性与他抬杠:“做坏事呢?” “尽量不让你做出这种选择。”裴瑾笑。 鱼丽有点感慨:“她们各个都比我出色,唯独我这一次,运气比她们好,我有你。” 裴瑾温言道:“别把全天下男人都看成乌鸦,她们总也会找到合适自己的人。” 鱼丽微笑:“你妄自菲薄,像你这样的男人要是多,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对你念念不忘。”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裴瑾应对自如。 “你放心,我不吃醋。”鱼丽把手按在他胸口,靠在他身上,轻轻道,“我有点可怜她们,也可怜你。” 可怜她们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可怜他不敢交付一颗真心。 长生不老,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 “老板。”董菡跑过来打断了他们,“我和徐贞打算去一趟马家庄,看看马欣儿的情况。” 鱼丽就说:“那我留下来陪马小敏。” “那她一定很高兴。”董菡笑了笑,嘴角又很快挂下来,“唉,不知道马欣儿那边怎么样了,我们打算下午就去。” “去吧,宜早不宜迟,这里交给我们。”裴瑾笑。 董菡还有点不好意思:“唉,人手不够,老板亲自出马。”两只手和绿芽的人都是一个人掰做两个再用,她一走,排好的咨询全都得摊在别人头上。 “还有老板娘。”裴瑾才不在意,能陪鱼丽出来走走,他求之不得。 鱼丽纠正他:“现在还不是。” “不要在我心上再捅一刀了。”裴瑾叹气。 鱼丽抿着嘴笑:“是你教我的,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我知道了,你怕嫁给我以后,珍珠变成鱼眼珠子,待遇一落千丈。”裴瑾笑了。 “是啊,可是,我又想要你娶我。”鱼丽也有点烦恼,“世间安得双全法?” 裴瑾不去点破:“你猜猜看。” 鱼丽细细观察他的表情,过了会儿,嗤笑道:“我知道了,要是不好,可以离婚。” “是是是。”裴瑾不去告诉她,这世间对离婚的女性也不够友好,总觉得次人一等。 不过鱼丽不会,她永远披着十八岁少女的皮囊……然而,他也不会让鱼丽走到这一步。 可鱼丽好像觉得赢了他一回,笑盈盈进病房陪伴马小敏去了。 裴瑾看到她握住马小敏的手,低声和她说话,他想,在她们身上,她是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第106节 *** 董菡和徐贞赶在天黑前到了马家庄,马欣儿家里正在吃饭,他们家人口少,只得马欣儿的奶奶马老太和她的小叔马卫国。 他们母子在桌前吃饭,马欣儿捧了个碗,坐在门槛上,看到徐贞和董菡来,咧嘴笑了:“徐警官,董老师。” “欣儿。”徐贞蹲下来一把抱住她,生怕她受了伤,“还好吗?怎么回来了?” 马欣儿原本展开的眉眼立即收拢,过了会儿,她小声说:“爸爸妈妈觉得带着我不方便,又把我送了回来。” “真是岂有此理!”董菡面孔铁青,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她们的说话声惊动了里头的马老太,她出来一看这两个女人,抄起扫把就打人:“是你们这两个贱种!害得我儿子被抓进牢里!我打死你们!” “喂,是你儿子猥-亵女童才被抓。”董菡赶紧躲开。 “搅家精!”马老太拿起扫把挥向马欣儿,徐贞连忙去挡,扫帚坚硬的毛刺扫过她的脸颊,瞬间多了三道血痕,马老太骂骂咧咧,“都是你,都是你,贱-种,早知道就该把你丢到马桶里。” 徐贞一挥手臂,把她的扫帚夺走丢开,冷冷道:“你这是虐待儿童。” “什么虐待不虐待的,我自己的孙女,我还打不得了?”马老太年纪虽然大了,可中气十足,朝徐贞吐了口浓痰。 她的儿子跛着一条腿,笑嘻嘻地看着她们,偶尔扫向马欣儿,她瑟瑟发抖,躲到徐贞身后去。 徐贞立刻说:“我要带走欣儿。” “带走?”马老太用那双细长的眼睛斜斜望着她,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舌,“别以为你是警察就了不起,你凭什么带走我孙女?” 她说得很对,徐贞原本不是这里的警察,早就超出了管辖范围,而且即便是,她以什么理由带走这个孩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打几下孩子,这穷乡僻壤,难道能把亲奶奶告上法庭?猥-亵?证据呢?很多事,真的无能为力,而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觉悲哀。 徐贞清楚,董菡也是。 马欣儿仿佛预感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她拉住徐贞的手恳求:“徐警官,你带我走,我想去爸爸妈妈那里。” 董菡心有不甘,她拨通裴瑾电话,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低声问:“老板,你可有办法?” 这也难不倒裴瑾,他想一想,出了个坏主意。 董菡一经点拨就明白过来,松了口气:“是是,我明白。”她对徐贞说,“我们去村支书家里,叫他评评理。” 马老太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坐回去继续吃饭,村支书也是马家庄的人,他不会帮外人,这两个年轻小姑娘,压根不明白这里的生存规则。 可是过了半个小时,村支书亲自上门来劝说,对外人不假辞色的马老太对他很有些畏惧,喏喏不作声。 董菡在外面微笑,这老太婆大儿子大儿媳在外面打工,只有她和残疾的小儿子在老家过活,孤儿寡母,当然要仰人鼻息,要是村支书有意为难,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 那么,村支书为什么愿意帮助马欣儿?当然不是因为正义感和良心。 绿芽原本打算在这里建学校,也给失学孩童家里补贴,裴瑾说,如果马欣儿的事情不能妥善解决,那么,他将撤销所有援助。 那可是发到那么多家庭里实实在在的钞票,大家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已经家喻户晓,谁肯甘心那钱不翼而飞? 要是真因为马老太没了这笔钱,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会淹死她。 马老太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一定懂得生存之道,她知道该怎么选。 谈完,村支书对董菡说:“以后,我会照看那个孩子。” 董菡恢复了涵养,微笑着说:“绿芽的费用,一季度一批。”她会时时来探望马欣儿,距离她成年离开这个家还有很长时间。 这些年里,会好吗?会坏吗?没有人知道。 尽了人事,余下的只能看天命,只希望老天对待这些女孩子,再多一些爱惜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自从在一起之后订阅少了一半……说好的不会离我而去呢qaq 裴瑾说得再多,比不上让鱼丽亲眼看见例子。 * 看到有好几个读者提出,觉得丽娘活了600年应该更厉害才对,人设有点崩,我本来想和你们探讨一下这个问题的,然后发现就户籍这件事要写七八百字,我放弃了……太复杂了,如果觉得不能接受就点x吧,抱歉。 明天见~ 第53章 甜嘴 马小敏的事比马欣儿容易解决, 她已经过了14岁,具有行动能力,她自己做出了决定。 她要离开那个家。 徐贞和董菡陪她回家与父母谈妥条件,她将外出打工, 每个月会寄钱回来, 而相应的,他们不能再把她嫁人。 她的父母唯唯诺诺, 14岁, 他们以为过了14岁就不会坐牢, 可是,强-奸就是强-奸, 到了八十岁, 也可以告上法庭。 马小敏临走时,他的父亲眼神复杂, 这个女儿一向是家里最叛逆的那一个,其余几个孩子,无论他如何打骂, 他们都不敢反抗, 只能蜷缩着哀哀哭泣,唯有这个小女儿最不懂事,他一挥棍子她撒丫子就跑。 打她她跑, 要她嫁人,她也跑,这次扭送到山里拜了堂成了亲, 还是跑。 他终于发现,这个女儿是他无法掌控的。 马小敏离开时,母亲哀哀哭泣,父亲一语不发,她扭过头,闷声往前走,头也不回一下。 她对这个家恨吗?当然恨的。爱吗?当然也有爱。 母亲一直对她很好,自己省吃俭用,也要从嘴里抠出粮食来让她吃饱,父亲呢,父亲过年的时候,也会给她买新衣服。 不是没有留恋的,可她害怕自己还会再被卖一次,那样的苦头,吃一次就够了。 第107节 然而,离开父母的怀抱,走上社会,同样需要勇气,有许多成年人结婚生子了也不愿意离开父母的怀抱,有父母在,就等于有遮风避雨的地方。 “别怕。”董菡按住她的肩膀,“就像我们说的,你先住在我们宿舍里,我会想办法安排你上学,等长大了,赚了钱,一切都会好的。” 马小敏抬起头来,满脸是泪:“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待不下去了。” “我们明白,这是一个很不容易的决定。”董菡轻声说,“但我想,这是对的。” 马小敏有点害怕,她不知道自己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还没有离开家乡,她就已经开始怀念这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和山里绽放的野花。 对的吗,错的吗,她不知道。 但她还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离了这个养她的村庄,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 从马家庄回来后,常青市彻底进入了夏日炙烤模式。 鱼丽连去花园都不愿意,最大的乐趣是站在空调下面吹冷风,裴瑾劝了两次无效,冷眼旁观看她作死。 果然,感冒了。 “头痛、鼻塞、四肢无力。”她躺在床上,捧着头呻-吟。 这些小病很快就好,裴瑾还有心情嘲笑她:“活该。” 鱼丽背过身去:“你走,我不要你陪我,你走啊。” 裴瑾掀开被角,坐进她的被窝里,鱼丽吓了一跳,立刻翻过身来看着他。裴瑾靠在枕头上,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吻她的唇。 鱼丽本来就鼻塞,被他含住唇舌,顿时无法呼吸,可是要推他,又恋恋不舍。 呀,她从不知道与人接吻是这样快乐缠绵的一件事,唇齿交缠,唾液融合,她原本就已经发烫的脸颊更是红如火烧。 没一会儿,裴瑾松开她,她得以大口喘气,肺部贪婪地积蓄了新鲜空气,她缓过劲来,正要恼怒,他再一次吻下来,比第一次更加激烈。 每当她快要窒息时,他就会松开她,放她自由呼吸,等到缓过气来,就再开始一轮亲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鱼丽发现自己已经用双臂环绕住他,微张红唇,向他索取。 可这一次裴瑾没有再吻她,他用额角碰住她的额角,亲密极了:“现在好一点了吗?” “去你的。”鱼丽回过神来,一把把他推开,整个人躲进被子里,蒙着面孔,只留下一双明眸看着他。 裴瑾失笑:“那我走了。” “快滚。” 裴瑾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口,又回望她一眼:“我真走了?” “走走走!” 他真走了。 鱼丽气恼,把被子蒙住头,谁知没过几分钟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他走到床边,把她蒙头的被子拉下来,喂她喝蜂蜜水:“来,润润喉咙。” 鱼丽被他半抱着坐起来,捧着玻璃杯,咕咚咕咚喝干一大杯蜜水。 裴瑾握着她的下巴:“笑一个来看看。” 鱼丽立刻板起脸,可绷了不到半分钟,破功笑起来,露出颊边的两个梨涡,裴瑾特别喜欢,立刻凑过去吻了吻。 他一亲完,鱼丽就躲开,故作恼怒:“登徒子。” “是是是,我最坏了。”裴瑾照单全收。 鱼丽抿着唇又笑,她自己也深觉诧异,这有什么好笑的,有那么开心吗?可摸一摸唇角,就知道真的开心。 经历过那么多事,还能笑出来,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没心没肺好,还是感慨爱情的伟大好。 裴瑾揽着她的腰:“9月份上学的时候天可能还没有凉快下来,你可不要赖床不出门。” “教室里有空调。”鱼丽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一早就去问了夏枫,不仅教室有,食堂也有,这种私立学校不会让学生吃苦。 “那么,抽一天没那么热,我同你去买衣服。”裴瑾低声笑,“还有书包文具,都需要一一备妥。” 虽然这些东西叫崔莹莹准备好送来也没关系,可是他们愿意在这件事上花费时间和精力。 去学堂念书,是有一种神圣感的,不知道读书多么难得的孩童永远无法理解。 鱼丽的双眸流露出渴盼之情。 裴瑾揶揄她:“秋霖中学作业量不少,非常严格,以后可就没时间天天追剧上网了。” “没关系,我有大把的时间,学完再看也不迟。”鱼丽语气徒然怅惘。 裴瑾握住她的手:“我陪你。” “谁要你陪了,未来没个尽头,新鲜感看一眼少一眼。”鱼丽未雨绸缪,很是担忧,“我们还是不要整天黏在一起了,万一有一天相看两相厌了怎么办?” 裴瑾好气又好笑:“才刚刚开始,你就惦记着分手,我生气了。” 鱼丽把头靠在他肩上,他没一会儿便心软,他明白她的心情,世界好物不坚牢,人间好梦最易醒:“患得患失,是不是?” 她点一点头。 太美好了,不像是真的,宁愿平淡一些,燃烧得久一点。 第108节 “也有人从读书起就是一对,一直到七老八十,手拉着手死。”裴瑾用指尖描绘着她的柳叶眉,“人生得意须尽欢,想那么多干什么?” “七老八十,我们有这一天吗?” “嗯,指不定有一天地球毁灭了,我们应该也逃不掉。”裴瑾笑说,“你见过□□吗,一颗下来,灰飞烟灭。” “我历史补完了。”鱼丽没好气道,“少小看我。” “是是是,不过,那个时候打仗乱成那样,你在哪里?”裴瑾问。 鱼丽叹口气:“晋武陵人以捕鱼为业。” 裴瑾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厉害了,等你考女状元指日可待。” “呸,你就知道笑话我。”鱼丽推他一把,“还不教我念书。” “愿效犬马之劳。”裴瑾选了历史课本,和她讲外国的历史,枯燥的历史课本由经历过的当事人娓娓道来,生动至极,鱼丽听着入神,不知不觉,一下午竟然飞快过去了。 她还意犹未尽,裴瑾考了她几个时间点和战役,她全都答上来了,还牵着他的衣袖说:“我以前就想要嫁个读书人,这样他就能教我认字了。” “那你也得看人,有些人就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如果像我的话。”裴瑾低下头,亲昵地与她碰了碰鼻尖,“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只要我会。” “口气这么大,你都会什么?” “多了去了。” 鱼丽抚着他的面颊,喃喃道:“那么,一样一样教我。” “求之不得。”裴瑾说完,顿了片刻,“不过你得先说一下,我要回忆一下,太久了,指不定就忘了。” 鱼丽被他逗笑了,老实不客气地在他手掌上咬了一口:“说大话,罚你。” “哎哎哎,你怎么咬人呢,这太坏了。”裴瑾捉住她的手腕不放,“我也咬你了。” 鱼丽想要抽手,可裴瑾握得太紧,她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咬住自己的指尖……轻轻舔了一下。 只有手指尖上那一点点,真的不多,可偏偏就是那一丢丢的温热□□令她面红耳赤,鱼丽恨不得打他几下:“你干嘛?” “亲一下啊。”裴瑾在她掌心里也吻了一下,“就准你咬我,不准我咬你?” “你是大丈夫,怎么好和我这种小女子计较?” “男女平等好不好,男人怎么就不能计较了?” 鱼丽知道说不过他,顾左言他:“肚子饿了。” 裴瑾今天已经占足了便宜,也不为难她,替她拨了拨鬓边的头发:“好,我这就去。” 鱼丽抱一抱他,手臂松开,可又收拢:“我不饿了。” 裴瑾被她这出尔反尔的话弄得心都化了,他抱紧她:“你舍不得我。” “没有。”她口是心非。 裴瑾笑了:“别这样,饭还是要吃的,有情饮水饱都是骗人的,来,病好了,下楼来和我一起做饭。” “我没好。”她狡辩。 “唉,你这多愁多病的身,还有这倾国倾城的貌。”裴瑾叹气,“让我如何是好?” 鱼丽咯咯笑着不说话,她现在才知道被人疼宠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不必小心翼翼揣摩他的心思,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使坏就使坏,他也不生气。 真好。 这样对她好的人,还会有吗?她不知道,她的运气一向不算太好,所以,有了这一个,她就会把他死死拽在手心里,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会让他离开。 叮咚叮咚。裴瑾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过来一看,是一封邮件。 “是什么?”鱼丽问。 裴瑾悠悠道:“天羽集团召开董事会的通知。” “天羽?”鱼丽听见这个词,好像是前世的事了,“你想做什么?” 裴瑾故意问:“心疼了?心疼了先和我说一声,我考虑改个主意。” “去你的,谁心疼了,我就是好奇你想干什么。”鱼丽很没好气。 裴瑾沉吟半晌:“和你讲清楚有点复杂,总之……稍微欺负一下封逸,你不心疼吧?” “稍微欺负一下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让他吃点苦头。” “就这样?”鱼丽蹙了蹙眉尖,“你这样不行。” 裴瑾不想她再为这件事烦心,把手盖在她脸上:“这件事就交给我,你别操心了,享受你最后的假期吧,等开学了,你就要忙起来了。” “好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说会有点长,主要说两件事: 一、 关于鱼丽,爱情能治愈伤口,独立要靠自己。本来,我觉得丽娘在裴瑾的陪伴和帮助下逐渐治愈然后站起来是全文最温暖的事了(我期待这个剧情很久了),然后发现我是一个人〒▽〒 * 二、 第109节 昨天看到有读者说,或许大家不想看这几章的原因是马家姐妹的故事太沉重了,平时已经看到过这类新闻,看小说只是为了图个放松,不想看这样的剧情,对此,我表示,我非常能够理解,也希望其他读者看到类似的评论时,不要与这些读者产生争执。 每个人看文的目的不同,我看书,有时候为了图放松,有时候为了涨姿势,有时候就是想看个有趣的故事,这些读者的想法是【完全没有问题】,看书的目的无高下之分,请大家切勿对此产生争执,彼此尊重即可。 * 我之所以能够理解,是因为我也对这些类似的作品心怀畏惧,《素媛》《熔炉》《盲山》之类的作品,我要做很长的心理建设才会去看,看完之后会郁闷很久,而像是《美国田园下的罪恶》,我只敢看解说,最近林奕含的那本书,看一点摘要就觉得触目惊心。 那我明知道有读者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写这样的故事呢?因为艺术作品有其独特的魅力,比起冷冰冰的新闻,当你看一本小说,或是看一部电影时,你就被拉进了那个世界,会和当事人产生某些共鸣,即便不是代入,也能让读者更感同身受,这是新闻所无法达到的。 举个例子,一起凶杀案,新闻是让你在电视机面前看到监控录像,小说是让你亲眼目睹了案件的发生,而自传,则是让你穿到受害者身上体会了一把,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 然而,我也是不敢让主角经历这样的事的,对读者来说太压抑了,对我而言,一是恐怕无法写出那种切肤之痛,二是我自己也受不了那样详细的刻画,怕崩溃。 所以,我选择让配角经历,让主角营救,这种角度其实就是现实中我和读者们的立场,我们是旁观者,可比我们厉害的是,主角可以拯救别人,也希望通过对主角的这种代入感,能够让大家多关心一下身边的人和事,或许只是一次援手,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这是我写这篇文的一些初衷,也是出于种种考虑才如此安排,但可能还是太残酷了一点,所以今天赶紧撒点糖甜甜嘴qaq,如果有读者觉得看着非常痛苦,我建议不要看了,我还是希望小天使们都能开开心心的^_^ * 明天见~ 第54章 会议 烈日炎炎, 裴瑾还得去天羽集团开会,虽然辛苦,但想到封逸见到他时的表情,他就不厚道地想笑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流光的确遭受了不少打击,原本接的单子莫名其妙结束, 有几个技术人员也被挖走, 裴瑾知道之前他们怎么说的。 “要在几个娘们手下讨饭吃, 不干了!” 不干就不干。 但之前他回绝了小乔露诗的帮助, 还是让很多人十分不满,不少人觉得错失了一个良机, 副总尤其如此,她给裴瑾写了一封邮件,询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和露诗合作。 裴瑾花了半个多小时, 给她回复了一封邮件, 详细和她解释了流光现在的问题和定位,露诗虽好,可齐大非偶, 没有必要。 副总心服口服, 不再怀疑。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的动荡期后,裴瑾发现, 原本流光的人走的少,那些姑娘基本上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他干,新收购的公司走的人更多, 其中有多少是不适应流光的企业文化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样大浪淘沙筛走了一批人,裴瑾才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事调动,给一些人升了职,开除了一些老臣子,流光慢慢稳定下来。 攘外必先安内,流光稳了,他就可以去找封逸了。 天羽的公司大楼气势磅礴,在整个商业中心的中心,不知多少白领以进入这栋楼工作为荣。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位助理在等着他,看到他,十分迟疑:“裴先生?” “是。” “这边请。” 他们坐专属电梯到达顶楼,俯视整个常青市。 到达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董事会的成员到了,漂亮的女秘书俯身问他要喝什么,她穿着低胸的v领,露出深深沟壑。 裴瑾将目光上移,停留在她的脸上,微笑道:“茶就可以,谢谢。” 女秘书完成任务,微笑着退下,到了茶水间,有个男助理问:“怎么样?” “比想象中年轻,以及,非常规矩。”女秘书想一想,添上自己的评价,“这是很难得的。” 她的胸围有g,一向负责接待男性客户,可即便是七老八十的老男人,有时也忍不住把眼角的余光扫向她的酥-胸,男人好色的本性,由此可见一斑。 也有羞涩的年轻人,一撞见,脸颊通红,忙不迭低下头去,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她也不觉得被冒犯,这样可爱腼腆的男孩子也是很少见的。 但是裴瑾又不一样,她确定他看见了,可是却好似没有看见,胸口的那一片肌肤好像与手心手背没有什么区别。 她对这个年轻男人印象好极了。 她斟上茶去,他微笑着道谢:“劳驾。” “不客气。”女秘书猜测他要么是家教良好,要么是一贯绅士,做秘书助理最怕的是什么人?是那种动辄把他们呼来喝去的家伙,好像还是旧社会,他们是老爷太太,他们是奴婢仆从。 呵,别以为他们心里没有计较,秘书、助理、司机、保姆……他们表面上唯唯诺诺,其实心里一清二楚。 封逸今天因为堵车稍稍迟了一步,他进会议室前就问:“那个新股东来了?” “是的。”助理答,“姓裴。” 这个姓氏让封逸的眼皮子一跳。 他当然没有忘记鱼丽,距离那件事后也不过一两个月,他怎么能忘了她?封逸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女孩子念念不忘,仿佛着了魔似的,他和其他女人解除关系时,小伙伴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她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想占有她,独占她,把她藏在家里,不让任何人看见,这种想法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和她冷战的那些天,他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就是她的样子。 他觉得她应该也是一样的。 那次,在他家后花园里,他能感觉得到她对他的兴趣,那是不用说明,全靠意会的一种感觉,他能察觉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后面做出这样的选择。 原想着,等在床上让她服软了,再好好哄一哄,认个错就是了。 他从未想过,她会用火灼烧自己,火焰舔舐到她白嫩肌肤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从他?她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要反抗? 第110节 她心里……难道有别人? 那个人是谁? 毫无疑问。 封逸推开门,目光冷冷扫向会议桌前的新面孔,裴瑾仿佛感觉到了,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现在不是讲儿女私情的时候。封逸冷静下来,面不改色地坐到位置上。 但凡是工作会议,开场第一件事都免不了总结之前的工作,而天羽集团最近的重心,便是l1-l6这几块地皮,其中,需要拆迁的是l1,那里原有不少居民,拆迁问题是头等大事,而风景最好的是l5,属于私人所有,天羽也需要把这块地皮买下来。 其中,经过努力,l1的住户基本签订了合约,只有少数钉子户仍然坚守,不过,那问题不大。 此时,一名姓王的董事问:“那么,l5怎么样了?” 封逸笑一笑:“那要问裴先生了。” 裴瑾欠欠身:“我是第一次参加会议。” “那块地皮,不是裴先生的私产吗?”封逸反问。 裴瑾轻笑:“我名下无此财产。”这绝对是实话。 王董事狐疑地看他们一眼,说道:“据我所知,l5之前被一位匿名富豪捐献给了政府,指明要建立生态保护区,不能出售。” 封逸吃了一惊,这个消息他竟然不知道,这个王董事,原本就是天羽的老臣子,不安分已久,这次他能出任ceo,是父亲一力促成,王董事针对他已久。 “我记得,裴先生在舍妹生日宴会的时候说过,l5是令妹的嫁妆。”封逸目光如电,“我没有说错吧?” 裴先生笑了起来:“你是记错了吧,我哪里有妹妹?” “那天你带来的……”封逸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裴瑾笑盈盈道:“当日我的女伴,是我的未婚妻,你大约是记错了。” 封逸面色一沉,他终于知道裴瑾今天来干什么了,除了报复他之前插手流光的事,真正想做的,恐怕是当着他的面说出这句话吧。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们有些首尾,真是不知廉耻!! 裴瑾心情好极了。 其余人又开始讨论起l5的事情来,裴瑾但笑不语,他给捐那么大一块地自然不会白送,有条件的,除了不得转让之外,还要求周围不得建高密度的住宅区,要保持生态平衡。 可天羽原本就打算在那里建一个养老度假休闲区的,但什么类型的建筑需要政府审批,这下,就算被他们过了,也少不了扯皮一段时间,那么多资金投进去无法回转,封逸恐怕很难向董事会交代。 每个月抽一个上午来看他的黑脸,绝对是个不错的娱乐节目。 这钱花的很值。 毕竟对他来说,能花钱买快乐也不容易。 会议结束,封逸叫住他:“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封逸看不得他装傻,冷冷道:“得了吧,你难道还要告诉我你来天羽是个巧合?” 会议室里的人已经走个精光,裴瑾笑了起来:“你关注流光是巧合的话,我来天羽也就是巧合。” 封逸脸色阴沉:“鱼丽呢,你对她做了什么?”也不怪他会这么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谈起l5,裴瑾的意思是那是鱼丽父母留给她的嫁妆,他代为照料,等到她出嫁时会原封不动给她陪嫁。 现在裴瑾把鱼丽的嫁妆捐出去了,也就是说……他强压下心里的烦躁,“你把她怎么样了?” “啧,你居然有脸问我把她怎么样了。”裴瑾勾起唇角,“和你想的不一样,那块地一直都是她的,她嫁给别人,我给她做嫁妆,她嫁给我,我给她当聘礼。” 他看着封逸,悠悠道,“我问她了,要怎么处理,她说,永远不要让封逸得到就行。” 封逸觉得胸口如遭重锤,几乎喘不过气来:“你胡说八道!” “是吗?你不像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的样子。”裴瑾淡淡道,“对女孩子做出那样的兽行,罪无可赦,我不会放过你。” 封逸总算缓过气来,一听这话,怒火中烧:“不会放过我?你算老几!你早就对她有意思了吧?” “不信的话,等着瞧好了。”裴瑾冷冷道,“我有的是时间和你玩。” 他甩袖离开。 封逸看着他离开,胸腔里的一把火越烧越旺,他拉松了领结,冷笑,等着瞧是吧,谁怕谁,他就不信了。 *** 裴瑾出了天羽大厦,打道回府,先去厨房看了一眼,很好,早饭都被吃掉了,他熟门熟路去休息室里,果然看到鱼丽抱着笔记本上网。 学会打键盘以后,她终于摆脱了用平板手写的日子,可以愉快地上网了。 裴瑾从背后抱住她:“你在干什么?” “看八卦!”鱼丽眼睛一眨不眨,“夏枫刚刚发给我一个论坛,据说是国内最大的论坛,我在看这个八卦民国时期名媛的帖子。” 裴瑾忍着笑:“没有你。” “你怎么知道?”鱼丽被他看破了心思,微觉窘迫。 裴瑾抚着她的头发:“唔……你这么漂亮的人,要是有记载,我肯定听过。” 不不,这当然不是实话,实话是,肖臣的记载就不算多,更别说被他藏得好好的鱼丽了,他恨不得把鱼丽关在牢房里,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她的事? 鱼丽看出来了,她有些怅惘:“你不想说他坏话。” 第111节 “我相信你对封逸毫无感情,但对他有所留恋。”裴瑾揽住他,“这很正常,他照顾了你很久,为着这一点,我不想多说他的是非。” “真君子。” “不,真小人。”裴瑾在她发上吻了一下,然后揉乱了她的脑袋,笑出来,“昨天没有洗头发。” 鱼丽下意识地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发丝:“臭了吗?” “没有,香味没有变。” 鱼丽很喜欢各个香味的沐浴露和洗发露,每天都要换一个味道,一周正好轮一遍,但是最近沉迷网络,就有点不大勤快,看,头发忘洗了吧。 可鱼丽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挪开一点,裴瑾再挪过去一点,还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在看什么?” “婆媳大战。”鱼丽一说就来了精神,“大家在出主意怎么帮楼主对付恶婆婆。” 裴瑾:“……你也给建议了?” “一点点。”鱼丽用手指比划了一点点,“毕竟嫁了好多次,这点还是可以的。”她有点自嘲,“徐贞是女警可以抓犯人,那个女法医可以为死者讨回公道……而我呢,我只会这些勾心斗角的本事。” 裴瑾笑了:“傻,勾心斗角只要是人就不能避免,你以为就后宅的女人勾心斗角,我当官那会儿,党派林立,那才复杂呢。” “学一项技能是很容易的,最难得是看懂人心。” “你不用哄我,和她们比……我一无是处。”鱼丽叹气。 裴瑾笑得更欢了:“瞎说,你好得不得了,丽娘最好。” “我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好的?”鱼丽想一想,又补充,“于你而言,大概是我和你是同类人。” 裴瑾听着气了个半死:“你觉得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长生,你貌美?”不等鱼丽回答,他便说,“我喜欢的,是那个不想殉节而敢于逃跑的丽娘,我喜欢的,是那个经历那么多事之后,还愿意相信别人的丽娘,你说你心如蛇蝎,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为了马家姐妹出山?” 鱼丽说不出话来。 裴瑾的语气温柔下来,“我喜欢的,是那个过了六百多年,也不改向学之心的丽娘。” 鱼丽的双目微红,裴瑾还在说,“就算是沉迷网络一天到晚抱着手机不离手的丽娘,也一样。” “在我心里,你最好。” 鱼丽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 裴瑾问她:“那你喜欢我什么呢?对你好,又是读书人,还有吗?” “因为你是裴瑾。”鱼丽微笑起来。 因为他是裴瑾,是那个在六百多年前知道她要逃跑,还愿意帮她逃走的书生。 他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喜欢上他,很奇怪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话说 第55章 七夕 暑假里有个很重要的节日, 乞巧,也就是七夕。 鱼丽很认真地要过这个节日,然后发现,这年头的七夕节已经成为了情人节。 说好的乞巧拜月呢? 裴瑾笑坏了,和她说:“与时俱进,今年七夕, 我们就和其他情侣一样过吧。” “怎么过呀?”鱼丽怏怏不乐。 裴瑾说:“吃饭, 逛街……嗯, 最后一个就算了。”他想是很想, 但拜堂之前,不会走到那一步。 目前的目标是能同床共枕, 分被窝也行。 想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握着她的手,凝视她熟睡的容颜。 鱼丽很好奇:“最后一个是什么?” 裴瑾想想她的年纪, 说实话:“开房。” “开房是什么?” “情侣去旅馆里开一个房间, 然后……”裴瑾做了一个手势,“你懂了。” 鱼丽感慨:“真开放。” 裴瑾促狭道:“想试试吗?” “你休想占我便宜。”鱼丽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她整个人都被裴瑾圈在了怀里, 不过裴瑾有一点还算可以, 虽然亲亲抱抱是常事,但也仅限于此, 没有进一步唐突佳人。 裴瑾摇了摇她:“那明天到底去不去?” “去。” 于是第二天十点多,裴瑾去敲门:“丽娘,你起来了吗?” “起了, 我在换衣服。”里面传来鱼丽轻快的声音。 裴瑾先去楼下逛了一圈,过了半个小时,鱼丽还没有出来,他起疑,再敲了敲门:“丽娘,你是不是掉马桶里了?” “你才掉马桶里了!”鱼丽把门打开,可只细开一条门缝,裴瑾看到她穿了一件短袖的连衣裙,颇为惊讶,现代的衣裙下面可不穿裤子了,鱼丽很不习惯,一直都穿裤子,没想到今天换了一身裙子。 “怎么了,拉链拉不上?” 第112节 “总觉得好奇怪。”鱼丽躲在门背后,“算了我还是穿裤子吧。” 裴瑾按住门:“等等,我有办法。” 不穿裤子不要紧,穿丝袜就好了,现代的透明丝袜薄如蝉翼,一穿上去就好像磨了皮似的,鱼丽很喜欢,这一层薄薄的屏障给了她信心,她把裙子穿出来,愈发显得身量纤细如弱柳。 裴瑾忍不住去摸她的腰:“太细了,我一只手就能握住。” “你又耍流氓。”鱼丽去拍他的手,“松开。” 裴瑾当做没听见,一本正经地说:“这样好了,我们吃过饭去商场,给你买些东西。” “放手。”鱼丽不为所动。 裴瑾就是不松手:“你可以摸回来的。” “美得你。”鱼丽白他一眼。 可美人嗔怒也是好看的,裴瑾更加不愿松手,一只胳膊搂住她还觉不够,要双臂紧紧环绕才可以。 鱼丽“被迫”也抱了他一会儿,半晌,才说:“饿了。” “好,吃饭去。”裴瑾拉住她的手。 鱼丽刚走两步,突然反应过来:“哎呀,胶布!”她跑回房间把伤口贴上,现在只需要贴最后一片就可以了,已经十分平整,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伤痕。 她抱怨,“麻烦死了,以后我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就是,以后不许伤害自己的身体。”裴瑾隔着那一片胶布,在她颊上吻了一下。 鱼丽:“……你肉麻死了。” “那你死个我看看。”裴瑾重新牵住她的手,“好啦,拉紧了,今天街上人多,不要走散了。” 鱼丽:“……”他开着车,还走散?也不带这么不要脸的吧? 但是她没有挣脱,乖乖被他拉着手。 唉,现代人这种谈恋爱的方式太肉麻了一点,有点吃不消,不过,她会努力适应的^_^ 裴瑾先带她去预定好了的餐厅吃饭,西餐厅,鱼丽对这个原本有点阴影,可是如果是裴瑾……她盯着眼前的餐具:“好吧,这该怎么用?” “来,我教你拿。”裴瑾一点没客气地把她的玉手握在自己掌心里,一根根手指教她捏,“这样,这样,这样。” 鱼丽面无表情:“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松手!我会了!” “有啊,丽娘就是笨笨的。”裴瑾勾了勾她的手指,这才分开。 鱼丽举起手机不看他。 正好,夏枫给她发了消息:[鱼丽,七夕你还在家里?] [和裴瑾在外面吃饭] [七夕你和裴瑾吃饭???] 鱼丽这才想起来,虽然她告诉夏枫已经和封逸分手,但是没告诉他自己和裴瑾在一起了,她想了想,啪啪啪打了一行字,顿时编出了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 [其实我和裴瑾是指腹为婚,我爹妈死了,他照顾我,但是不想用婚约束缚我,所以说我是他妹妹,我说过我们俩没有血缘关系的,他对我很好,我决定遵循父母之命和他在一起^_^] 夏枫:[……鱼丽,你是小说看多了吧] [真的!]编故事不成功的鱼丽非常忧伤。 夏枫:[你不如说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丽丽!!] 鱼丽垮下脸,闷闷不乐,裴瑾看着稀奇:“怎么了这是?” 鱼丽把手机给他看,裴瑾差点一口水呛死自己:“咳咳,你,你这编的太不靠谱了。” “你胡说,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鱼丽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我看看你都看了什么小说。”裴瑾翻了翻她的阅读记录,笑得要昏古去:《指腹为婚小娇妻》、《总裁的甜心宝贝》、《冷面王爷医仙妃》……“丽娘,我、我觉得你已经很适应现在的潮流了。” 鱼丽扁着嘴看着他:“你笑,你笑好了,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挺好的。”裴瑾把手机还给她,“我就是稍微担心那么一点点,你霸道总裁看多了会不会跑回去找封逸。” “你这么一说。”鱼丽若有所思,“这人设还真是意外地巧合啊,不过,你不也是总裁吗?” 裴瑾恍然:“身份太多,你不说我都忘了。” 鱼丽:“……你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丽娘的男朋友啊。”裴瑾对她眨眨眼,“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有啊。”鱼丽笑吟吟地说。 裴瑾想了一会儿,笑了:“噢噢,丽娘是在暗示我,我以后还会是丽娘的……是不是?” “咦,你怎么这么无耻?!”鱼丽装傻充愣,“脸有那么大——”她伸开双臂,比划了一个超级大的距离。 裴瑾笑得肚子疼。 这顿饭吃完,鱼丽对西餐厅的阴影烟消云散,挽着他的手臂高高兴兴出了门:“接下来去哪里?” “快要开学了,给你买点学习用品。” 对读书人来说,文房四宝是很重要哒! 第113节 裴瑾先带她去挑书包,他把一个个包拎起来掂了掂分量,丽娘那么瘦,牛皮太重会压坏她的,又是削肩,容易滑下去。 而且,冬天有冬天的颜色,夏天有夏天的,材质也有分别,先买几款换着背再说:“你喜欢哪个?” “听你的。”鱼丽非常肯定地说。 读书这种事,书生还是很有经验的,听他没错!鱼丽对裴瑾有迷之自信。 裴瑾:“……嗯。”心花怒放。 除了书包之外,还有各种笔、各种本子、各种胶带、各种便签、各种小工具……裴瑾提了个小篮子,买了足足一篮。 鱼丽有点蒙:“要、要那么多?”这么多本子要写?作业是有多少qaq,还能不能愉快地上网刷剧刷微博了? “要啊,铅笔、签字笔、水笔、钢笔、记号笔……”文人就是文人,裴瑾对于文房四宝有长久的兴趣,对于墨水纸张也非常有研究,而且,欲工其事,必先利其器,丽娘要读书,怎么可以缺少文具? 他已经想好了,要给她整理出一间书房来,等到学校把参考书单发下来,他就把参考书全买下来。 不用去图书馆,在家就能把所有作业做了! 一无所知的鱼丽捧脸:“原来如此!”读书果然是非常神圣的事! “学校不知道会不会有美术课和音乐课。”裴瑾思考着,“我好多年不关心学校了,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再回家来说,我再给你准备。” 鱼丽体验过一天,连忙说:“老师会提前说,到时候来买就可以了。” “体育课呢,学游泳吗?家里没有泳池啊。”裴瑾本来觉得带泳池的别墅打理起来太麻烦,现在想想,有点失策。 鱼丽皱着脸:“不会吧,泳衣……我会游泳,可不可以不上?” “那就不上,到时候我给你找人开假条。” “夏枫说课间每天要跑800米。”鱼丽还是有点担心,“跑步啊,对我有什么用。” 锻炼身体对他们而言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跑了也白跑,又要出汗,黏搭搭的多不舒服。 裴瑾立刻说:“我有熟悉的医生,让他给你开假条,唔,就说心脏不好好了,体育课能不上。”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买买买后,裴瑾问她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可以选择逛逛展览,或者是看场电影。 可鱼丽说:“我想去看看马小敏,我答应过她的。” 马小敏从马家庄出来以后就暂时住在绿芽的宿舍里,现在在两只手里帮忙,董菡本来想把她送进学校,可是马小敏小学都没读完,只能暂时自学。 当然,她的自学是真的自学,每天捧着一本字典认字,艰难地看着小学课本,和有些人完全不一样。 而且,她白天都在两只手里帮忙,只有晚上才回宿舍自学,董菡曾经说过不需要她过来,可马小敏非常坚持。 她在绿芽白吃白住,董菡还给她买衣服找课本,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只能在两只手里做点杂活,帮忙扫扫地订个外卖什么的。 今天也不例外。 下午时分,正好没有她什么事,她就从口袋里掏出田字本和铅笔,坐在角落里学写字。 写完一页,她抬起头来活动活动脖子,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站在门口,颇为有些踟蹰的一对母女。 “请进来。”马小敏立刻放下手里的作业本走过去,把她们带到等候区,还给了那个女孩几颗巧克力。 可女孩不肯去接,躲在母亲身后绞着手指。 那个母亲沉默又局促,好半天才问:“你们这里……收费吗?” “我们不收钱的。”马小敏小心翼翼地问,“可以问问,是这个妹妹要帮忙吗?” 母亲的眼中流露出悲哀之色,她慢慢点了点头。 马小敏说:“董老师有空,去董老师那里好吗?” 母亲慢慢站起来,手却一直紧紧抓着女儿,马小敏把她们送到董菡的办公室,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56章 查案 裴瑾和鱼丽到两只手的时候, 意外地发现周世文也在:“出什么事了吗?” 周世文看他一眼,又瞄了一眼他牵着鱼丽的手,揉了揉眉心:“你还记得费为民吗?” “当然。”裴瑾稍一思索就想到了,“又有这样的案子了?” 周世文微微点了点头,不止如此,他还说:“她们家就住在蔡诚浩隔壁。” “什么?”裴瑾原本以为只是一起性侵儿童案, 没有想到又和蔡诚浩扯上关系了, “不是说事情发生以后他就搬走了吗?” 蔡诚浩当初被警方带走后虽然又无罪释放, 但也有学生家长去闹过, 蔡诚浩的老婆和他离了婚后就消失了,蔡诚浩也搬了家。 “我怀疑他是有目标的。”周世文紧皱眉头, 他对蔡诚浩的案子也耿耿于怀,今天又有了新的受害者,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我会申请重新调查此案。” 话音刚落, 董菡和徐贞就从办公室里出来,徐贞在和那个母亲说话:“……这件事,警方一定会彻查到底, 希望您也可以为孩子勇敢一些。” “她还那么小, 以后怎么做人。”母亲的眼睛红红的,已经不止哭过一次了。 董菡则蹲着和小女孩说:“你以后会照顾这个娃娃吗?” 女孩抱着那个金发的芭比娃娃, 用力点了点头,可还是不说话。 第114节 董菡叹了口气,也不强求, 和她母亲说:“现在孩子最需要的就是你的陪伴,坚强一点。” 那母亲点了点头,董菡又说:“每周二、周五,带她来我们这里。” “好。” 董菡把人送了出去。 徐贞已经在和周世文说:“师父,我想查这个案子。” “我也有这个想法。”周世文在脑海中把最近几个案子都过了一遍,“我把张家灭门案给老李查……” 他话还没有说完,徐贞就摇了摇头说:“不,师父,我来查这个案子就好了,张家的案子没有你不行,你和江老师查那个,这个案子交给我就行了。” “你还太……”周世文习惯性地想教训几句,可对上徐贞的眼睛,他原本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短短几个月,这个徒弟已经成长到他都惊叹的地步,原本以为是个女孩子会吃不了苦,可跟着他们走访时,走到满脚是泡也没有叫过一声,一直咬牙坚持。 前段时间更是一声不吭跑到马家庄的深山里救出了马小敏,这已经超出了市局的管辖范围,又太过冒险,万一在里面迷路,命都要交待进去。 可徐贞乖乖挨骂,笑嘻嘻地认错,但真的认错了吗?未必。 她很快就不需要自己这个师父了。 周世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至少你不能一个人行动……” “查案吗?”鱼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我陪徐姐姐一起去可以吗?” 裴瑾:“???” 徐贞很开心:“好啊,我本来就打算先去摸个底,不用警察身份。”她天生长了一张娃娃脸,比较讨长辈欢喜,有时候和七大姑八大姨聊八卦比用警察身份走访有用多了。 绝大部分时候,她穿一身制服反而看起来不大靠谱……太年轻,没办法。 裴瑾低头看着鱼丽:“说好的在家吹空调和我在一起呢?” “噢,我反悔了。”比起待在家里宅着,鱼丽现在更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女警察办案,多有意思,她想知道。 裴瑾:“那我……” “不带你。”鱼丽拍拍他的肩膀,“好好赚钱,万一以后我做了不挣钱的工作,你要养家糊口的。” 裴瑾:“你……想得很周到。”但还是感觉被抛弃了qaq 鱼丽已经和徐贞说好,明天早上在这里会合,她们要去蔡诚浩住的地方溜达一圈,鱼丽很有信心:“在开学之前案子会破掉。” 徐贞:“……希望如此。” 裴瑾:“想得真美……不是,我是说,很有志气。” 鱼丽:“哼!” *** 第二天,裴瑾一大早被鱼丽叫起来,任劳任怨当司机把她送到两只手和徐贞会合,然后开始思考问题……起都起来了,干嘛去? 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公司的老总,于是,施施然上班去了。 崔莹莹吓得以为出了什么事:“老板!你怎么来上班了?” 裴瑾很严肃地说:“我女朋友让我好好挣钱养家,所以,把人都叫过来开个会,我有一个想法。” 崔莹莹:“……”呃,真爱就是不一样,这还没结婚呢就先妻管严了? “老板,不是我吐槽你。”崔莹莹纠结着说,“你这样我有点心慌。” 裴瑾表示赞同:“其实我也有点慌,毕竟单身很久了。”他成家的日子不到十年,但单身了六百多年,突然要和喜欢的人成亲,也有点小担心。 崔莹莹:“……不到二十岁结婚是犯法的老板。” “我知道啊,才两年,我有什么等不起的,二十年,两百年,我都能等。”裴瑾语气轻松极了,“好了,开会吧。” 另一头,鱼丽小心翼翼坐在小电驴后面,有点紧张地拽住了徐贞的衣服:“不会摔吧?” “放心,我骑了快十年了,不会有事的。”徐贞信心满满,“你要是怕就抱住我的腰好了。” 鱼丽:“……”居然不开车车,差评! 但小电驴有小电驴的好处,前面堵了一波,徐贞就一歪车头,从几辆轿车中间挤了进去,七弯八拐进了小巷子,抄小路绕过了这一段,徐贞技术娴熟,小电驴开得又稳又快。 徐贞很得意:“怎么样,我技术不错吧?” 鱼丽开始认真考虑以后上学要不要自己骑小电驴去,感觉比坐在车子里好玩多了。 “这个好学吗?” “可容易了,还不要考驾照!” 徐贞在常青市生活了二十多年,对路线了然于心,没一会儿就到了蔡诚浩住的那个小区,她昨天已经做过功课,在这租房网上搜了一波出租房的信息,假借租房之名来这里探听消息。 然而,还没等她先联系房东,就看到鱼丽紧紧盯着路边摊,眼珠子动也不动一下,徐贞:“……裴、裴教授没让你吃早饭?” “吃了,但是那个看起来很好吃啊。”鱼丽忍受不住煎饼果子的香味,朝摊子走去。 反正吃坏了最多拉肚子,吃了再说! 徐贞顿生怜悯,多可怜的孩子,一直在大山里,连煎饼果子也没吃过,她立刻凑过去说:“来两个蛋饼,”她扭头对鱼丽笑一笑,“我请你。” “你当警察那么穷,还是花裴瑾的钱吧。”鱼丽从背包里掏出零钱包,算了算价格,嗯,10块钱应该够了。 第115节 趁着摊主在摊饼,徐贞趁机说:“这个小区看起来还挺方便的,就是不知道安不安全。” “姑娘,你是想在这儿租房子?”摊主是个热心人,“我在这里摆了好几年摊了,没听说过出什么事儿,而且隔两条街就是派出所。” 徐贞点头:“我和我妹想租房住,就怕不安全。” “唉,这边乱是稍微要乱一点,租房的外地人多。”摊主说,“不过都是正经上班的,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徐贞看起来稍稍放心。 鱼丽捧着煎饼果子,一边啃一边观察着这里的楼房,都不是很高,五六楼,但对于一个没有住过高楼的人来说已经有点高了。 不过,地方那么小,能住人吗?怎么人口突然就暴涨呢,在这样下去,是不是真的要考虑移民月球了? 鱼丽满怀担忧,但也没耽误掏出手机来拍了一个煎饼果子发微博。 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希望每天都能吃到这个[煎饼果子.jpg]//@日常迷信打卡:锦鲤大仙法力无边[锦鲤.jpg] 会议途中偷偷瞄了一眼手机的裴瑾失笑,沉迷网络之后,又要被路边摊俘虏吗? 丽娘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鱼丽在吃过早饭的基础上,硬是塞下了一个蛋饼,撑得赶紧爬个楼消消食,徐贞假装要租的房子在顶楼,从六楼顶层隔出来的小阁楼。 房东说:“这是我自家的房子,比外面的二房东靠谱多了,楼下住了一对情侣,你们两姐妹住楼上正好。” 鱼丽:“……”那么、那么小还能住人?比她现在的厕所还要小! 徐贞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有点迟疑:“你们这个小区租房的人不少啊。” 房东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女孩子来租房子,最怕不安全,他说:“我们这里还可以,虽然租户是比较多,不过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人。” 徐贞还是不大放心的样子:“我之前在网上搜过这里,怎么听说住着一个恋童癖啊。” “恋童癖?”房东也吓一跳,“不会吧,我从没有听过。” 徐贞压低声音做八卦状:“就是之前闹得很大那个……” 房东将信将疑:“不是吧,有这样的事?人在我们小区?我就住这个小区……我没注意啊。” 但是,这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个小区里很多都是外来租客,有些小夫妻也带着孩子,因为忙着打工,孩子都疏于管教,要么关在家里,要么放养,谁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孩子,也没有钱送进幼儿园。 如果有人真的对这些孩子下手……成功率极高。 “虽然我们姐妹是不怕的,可是想想看我也觉得有点慌……”徐贞装作不满的样子,“妹,我们换个小区看看吧。” 鱼丽:“噢。” 徐贞发现她下楼的时候有点腿软,贴心地扶了一把:“你恐高?” “没有啊。”鱼丽当然咬死了不承认,她就是第一次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看,有点方。 外面太热,看完房子,徐贞在附近逛了圈,在路边买了两根菠萝,递给鱼丽一根:“走,我们现在深入敌后去。” “我以为结束了……”现在太阳升起来了,鱼丽热得一头汗,头发都贴在了脸上。 徐贞哈哈大笑:“你想得真美,才刚开始呢,快吃吧。” 菠萝肯定撒了白糖,很甜,又带着酸,鱼丽不知不觉就吃完了,胃里塞得难受:“吃撑了。” “你胃口真小。”徐贞三下五除二就把菠萝吃了个干净,“又撑了?” 鱼丽很怀疑地看着徐贞的身板:“你胃口很大吗?” “一般般啦,训练苦,吃的就多咯。”徐贞抹抹嘴,“我们警校训练可苦了,没到饭店就饿得慌,每天吃饭要靠抢的,唉,我那个时候吃得还要多一点,一碗饭两个馒头是最少的。” 鱼丽:“……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当警察?” “目标,理想,你懂吗?”徐贞托着脑袋,“我说要报考警校的时候,我爸妈都不同意,都觉得我疯了,本来我的成绩是可以上一本的,可我就是想当警察啊,所以咬死了不松口,嘿嘿,到底是拗不过我,最后还是同意啦。” 鱼丽若有所思:“那你很开心?” “开心?”徐贞把脸一垮,“开心个鬼啦,碰上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蛋疼,碰上这种人渣心塞……而且熬夜很严重啊,你看看我的脸!毛孔粗大,全是油光,呜呜想想都觉得想哭。” 鱼丽:“……”摸摸头。 徐贞又被安慰了一次,觉得有些难为情,清了清嗓子:“但是,但是啊,这个结案以后的自豪感还是很不错的,人要是没有梦想,那就是一条咸鱼了!你的梦想是什么?” 鱼丽干巴巴地说:“说出来你会笑我。” “不会,你说吧。”徐贞鼓励她。 鱼丽:“……我想嫁个喜欢的人。” 这个梦想,肯定会被现代女性嘲笑吧,可是她那么多年来,真的只有这么一个梦想,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因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要因为任何外力,被迫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徐贞她们的梦想,是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而她的梦想,却是想嫁人,想想真是有点惭愧。 可徐贞瞪着眼睛问:“啊,这难道不是每个人的梦想吗?” 鱼丽愣住了。 “怎么说呢,如果你的梦想是嫁人,那是有点没意思啦,”徐贞绞尽脑汁地解释这其中的区别,“我们可以靠自己了,为什么要靠别人,求人不如求己,所以,如果想从嫁人这件事上获得利益,那都是不靠谱的,可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 “我们所有人都在茫茫人海中寻觅自己的伴侣,无论男女,想和喜欢的人白头到老是每个人的梦想,这和我们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冲突。” 第116节 “是这样的吗?”鱼丽有点茫然。 徐贞用力点点头:“对,我觉得真正的爱情,不是把你变成别人的谁,而是让你变成更好的自己,而且、而且……” 她卡了片刻,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爱让我们更有勇气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鱼丽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前面那个绑架儿童的父亲的案子的后续=-= 既然大家诚心诚意地要求了,今天我就话痨一下下,很久以前,我看到过一种说法,我们都是不完整的半个圆,遇见合适的人就等于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圆,而现在,大家都更倾向于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的确,现在很多发达国家,包括我国的一线城市,独立生活的人并不在少数,说是残缺,恐怕并不中肯,一个人也可以很有趣,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所以,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人生不完整的说法已经不合适了,人生有很多种,没有什么标准答案,但我也同样相信,好的爱情是和独立不冲突的,一个好的伴侣,可以让对方变得更好,而不是让伴侣牺牲变成以自己为中心的附属品。 之前看见有人提出,觉得两只手和绿芽都是依托裴瑾而存在,对此表示担忧,我想说的是,能不能站起来全看自己,马小敏能走出来是因为她自己要摆脱那个命运,她要是不求救认了命,谁也救不了,崔莹莹到今天是她自己努力的后果,裴瑾只是给了机会,如果崔莹莹不是工作努力出色,裴瑾又不是钱多到没地方花,流光其他女员工也一样,又不是开慈善组织,就算是两只手这样的援助组织,也只能救一时,不能救一世。 家暴案里,愿意原谅渣男回去的,谁也帮不了,他们能帮的只有自己想要离开的人。裴瑾推动了这件事,但是没有他,其他人最多困难一点,时间长一点,但有这个意愿,就会有成功的那一天。此外,援助过程中还有其他人出力,是大家一起办到的,而不是裴瑾一个人的功劳。 至于丽娘,她受了伤,又害怕,所以,现在是裴瑾扶着她走,等到她伤好了,就能手挽着手一起走了^_^ 好了,这样看起来总长了吧……明朝会~ 第57章 计策 徐贞被打开了开关, 吐槽起来就停不下来:“然而, 爱情这种东西多稀有啊,照我的想法是,遇见喜欢的就结婚, 遇不见就单着, 不挺好的?可老一辈人不那么想啊!” 她说起这件事来就郁闷,“我妈总担心我嫁不出去,老烦我说到年纪了就该谈了, 唉,真烦,好像不结婚不行一样,到了年纪要结婚,到了年纪还要去死啊?” “……你被逼婚?” “谁不被逼婚?我, 我师父, 还有这都市里千千万万的男女。”徐贞撇撇嘴,“老人觉得结婚生子是人生必经流程, 可我们不这么想, 结婚不应该是遇见喜欢的人之后才发生的事吗?怎么到年龄就要干了?” 鱼丽想一想, 笑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烦恼。 “那你喜欢周世文吗?” 徐贞气短:“我……我也不知道。” “不着急。”鱼丽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感情这种事是骗不了人的, 你会知道的。” 徐贞笑了:“你怎么年纪轻轻老气横秋的?” “仙女已经活了很久了,外表看起来年轻而已。”鱼丽轻轻道,“东海三次变成桑田。” 徐贞凝视她:“你和裴教授真像, 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鱼丽没有想到会在她那里听到这样的祝福,略微愕然,而后,实在压抑不住好奇心:“你不喜欢裴瑾吗?” 徐贞呆滞:“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裴瑾不好吗?” “好呀。”徐贞笑嘻嘻地说,“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咳咳,来,过来。”她勾住鱼丽的肩膀,偷偷给她看手机里存的图,“以前我们学校的同学,怎么样,身材好吧?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小鲜肉,看这腹肌!” 鱼丽脸颊火辣辣烧了起来,她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好笑,原来,原来,徐贞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裴瑾那样的类型。 六百多年前,若非父母之命,他们不会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徐贞还在那里嘟囔:“现在才发现我师父是我喜欢的那一款,可是,他和江心更合拍,永远把我当小孩。” 鱼丽笑眯眯地问:“所以要自己来查案子?”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等着看,我一定会把蔡诚浩抓起来的。”徐贞握紧了拳头,鼓舞士气,“好,走,干活去。” 她带鱼丽打入广场舞大妈内部,天南海北一通胡扯,最后终于扯到了租户的素质上。 有一位房东大姐说:“我的那个租客,对孩子最好,有时候经常看见他在小区里陪孩子玩,听说是老婆和他离婚了,带走了孩子,唉,可怜。” “那再找一个啊。” “他说不想找,就想把孩子要回来。”房东大姐十分感慨,“还说最喜欢女儿,也不嫌弃他老婆没生儿子。” “哎,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还比儿子孝顺呢,我家那个,就知道帮媳妇来气老娘。” 徐贞时而插嘴,时而跟着笑,可心却一个劲往下沉,果然,蔡诚浩并不是偶然得手,他早有目标,可看看这些家长,没有人会想到哪个方面去。 但现在怎么办呢,来咨询的那个女孩母亲当时太过慌乱,把衣物全部清洗干净,没有留下证据,那个女孩又受了刺激不肯开口说话,也不适合指认蔡诚浩。 难道……难道要等到再一次悲剧发生,才能把他抓起来吗? 徐贞在公园里坐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大妈们都去跳舞了,她才和鱼丽说:“我们走吧。” 鱼丽看出了她低落的心情:“没有线索吗?” 徐贞把现在的僵局分析给她听:“……我一直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dna不匹配的,那么多人都指认了他,太奇怪了,难道他在侵犯之前还要先用别人的精-液打掩护?” 鱼丽:“……”还是无法直视现在这种直接把那种东西说出来的画风。 “想不通啊!难道他不行?”徐贞陷入了思维僵局,烦得都要抓头发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双胞胎,问题是哪里来的双胞胎……难道是□□人?” 鱼丽托着头:“如果现在不能把他抓起来的话,能让他离那些孩子远一点儿吗?” 徐贞有点想散布一下谣言,至少要让家长们心里提防一点,可又不敢贸然开口,生怕打草惊蛇,反而把蔡诚浩吓跑了。 “我想想啊,肯定有办法。”徐贞敲了敲脑袋,“不能违纪,不能打草惊蛇……有了!” 徐贞拉起她:“走,我们拉外援去。” 第117节 鱼丽:“???” 傍晚时分,广场舞的最佳表演时间,有几个派出所的民警走进了人群里,出示了一张小孩的照片,说是最近在这里被人拐走的,问问附近的居民有没有看见过可疑人员。 顿时,两个小民警周围哗啦围了一圈阿姨。 “你们看看,这小姑娘是不是哪里见过?” “谁家的,看着眼生?” “外地的吧,什么时候丢的?” 热心的阿姨们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并且贡献了不少“好像那个谁有问题”的线索。 最后,民警们表示,最近这里似乎有人贩子出没,请大家看好自己家的小孩,多注意有没有可疑人员。 围观群众表示绝对会注意,谁家没有小孩,说起性侵儿童,她们可能觉得难以接受,但若是说人贩子,那大家的警觉性肯定会大大提高。 看到这里,鱼丽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你很聪明啊。” “就一点小聪明。”徐贞很谦逊,“但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应该尽快找出真相。” 鱼丽想一想,笑了:“我现在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想当警察了,这很有意思,像是闯关游戏。”她打手游入迷,一关接一关,其乐无穷。 可徐贞说:“你的说法和江心很像,她喜欢探索那些连环杀人犯的内心,我不,我对犯人为什么作案没有兴趣,对他们如何犯案也没有兴趣,我只想抓坏人。” 鱼丽眨了眨眼睛。 “不早啦,我们该回去了。”徐贞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腿,“好,把你送回警局,让裴教授来接人。” 她骑着小电驴,哼哧哼哧把鱼丽送回去,鱼丽上一次来根本不愿意和人多做接触,今天倒是很有兴致地围观了一下。 裴瑾在周世文办公室里说话,关着门,鱼丽听见有好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老周不会真的是弯的吧?” “说不准,裴瑾真的是男的?” “这也没什么,要宽容。” 鱼丽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几百年前,男风盛行,裴瑾会不会弯过,真的没有阿宝吗? 裴瑾看到鱼丽进来,中断了和周世文的对话,笑盈盈地走出去:“回来了,辛苦吗?”他看到她额角的薄汗,拿出手帕来弯腰给她擦一擦汗。 鱼丽:“……”悄悄走开一步。 裴瑾:“……喂。” 鱼丽认真研究角落里的盆栽。 裴瑾深吸口气:“那我们就先走了,到饭点了。” 周世文:“嗯,好。” 鱼丽:“……吃过了。” 裴瑾:“……”他瞥了一眼徐贞,“你们吃什么了?” 徐贞弱弱地说:“也没什么,就吃了个大饼又吃了碗凉粉再吃了个冰棍而已!” 周世文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而已?” 鱼丽怼他:“她是你徒弟又不是你女朋友,裴瑾都没管我,你管她管那么多?” 徐贞:“……咳咳。” 裴瑾:“……”说得太有道理了,他竟然无言以对。 周世文有点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今天怎么样?” 徐贞正打算汇报一下自己的成果,江心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周副队,找到目击证人了。” 张家灭门案比徐贞查的案子严重得多,毕竟一家三条人命,周世文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 大家又开始八卦。 “江老师和老周倒是蛮配的啊。”“合作得也好。”“说不定有戏。” 徐贞借着倒水的动作偷偷撇了撇嘴。 鱼丽给裴瑾打眼色:你觉得呢? 裴瑾扬了扬下巴,以目示意徐贞:我还是看好徐贞。 鱼丽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裴瑾拉了拉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鱼丽瞪大了眼睛:这算是你表妹,你就一点也不关心? “回去和你说。” 可鱼丽等不及到家,一上车就问:“你不管啦?” “你想我怎么管?”裴瑾把车里的冷气打起来,“我已经推过一次了,不然你以为徐贞能发现?” “可徐贞说周世文喜欢江心。” “这是好事。”裴瑾笑眯眯地说,“催化剂。” 刚刚读完化学的鱼丽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又问:“那要是真的和江心在一起了呢?” “那也强求不来。”裴瑾语气很轻松,“他们的人生那么短,没有感情,还有别的,你担心什么。” 第118节 鱼丽很羡慕:“死得早真好,人生苦短,就不会为这种事伤春悲秋了。” 裴瑾很有同感:“是的。”他又有点好奇,“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和她那么要好了。” 鱼丽说:“她让我想通了一件事。”她很喜欢裴瑾,很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有出息,永远被情爱所困,太不像话了。 可是徐贞告诉她,原来两者并没有冲突,爱情是很难得的,不应该错过他。 她就觉得仿佛肩上放下了千斤重担,突然就轻松了起来。 裴瑾好奇地问:“什么事?” 鱼丽把手指竖在嘴唇中央:“秘密,女孩子的秘密。” “好啊,现在就有秘密瞒着我了,坏。”裴瑾轻轻捏了捏她的腮。 鱼丽按住他的手,微微侧头,把脸颊贴在他的手心里,她很喜欢用这个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亲昵,无限依恋。 投桃报李,裴瑾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她出了汗,潮湿的发根上有一股幽香,香汗一词并非夸张,那是从人的肌肤里渗出来的香味,隐隐约约,幽幽渺渺,令人陶醉。 裴瑾被这股香气所诱惑,情难自禁,轻轻吸吮她耳后薄薄的肌肤。 鱼丽心脏砰砰乱跳,她想伸手推开他,可双臂软弱无力,抬都抬不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裴瑾——”话一出口,她面颊涨红,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声音。 裴瑾的吻蔓延到她的后颈,一直到衣领口才恋恋不舍松开。 “那么多人!”鱼丽面颊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刚刚走过去好多人!” 裴瑾把她的头发拨过来一点,悄悄遮住红痕,若无其事地说:“放心好了,看不见车里的。” “那也不能这样。”鱼丽嘟囔。 裴瑾转移话题:“说起来,今天有什么成果吗?除了吃了煎饼果子。” 鱼丽简单把经过和他说了一遍,还很好奇:“那个dna什么的是什么?” 生物暂时不在初中的课本范围内,鱼丽不理解是正常的,裴瑾先把dna的概念给她解释了一遍,然后才说:“之前已经采集了蔡诚浩的样本,和证物上遗留的精-液做过对比,不是同一个人,这个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不会出错。” “还、还要采集那个……”鱼丽脸皮抽搐,“不恶心吗?” 裴瑾:“……是采的头发或者口腔细胞。” “为什么?”鱼丽眨眨眼,“都一样吗?” 裴瑾失笑:“当然一样,一个人只能有一种dna,除非……”他顿住了,“除非,他是亿万人中的幸运儿。” 鱼丽迷惘地看着他,裴瑾笑了笑,拿出手机给徐贞发了条微信:“我也不确定,不过,说不定就是那么巧呢。” “到底是什么?” “等出了结果再告诉你。”裴瑾握了握她的手,“现在,我们该回家了。” 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正是常青市的晚高峰,无数上班族在这个时候堪堪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舒展筋骨,准备回家。 裴瑾的车汇入浩瀚的车流,好像是汇入大海的一滴水,半分都不起眼。 那一刻,他们好像一对平凡的情侣,有着普通人的烟火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东海三次变为桑田:出自神仙传·麻姑,“……接侍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麻姑也是仙女 ---- 为什么会有徐贞x丽娘这种邪教,今天写起来感觉怪怪的_(:3」∠)_ dna那个大家一开始就猜到了,就是双胞胎嵌合体的梗 明朝会~ 第58章 同床 裴瑾:“……不用这样吧?” 鱼丽:“要的!” 裴瑾:“……你冷静一点。” 鱼丽:“我冷静不下来qaq” “你在深山老林里都住了多久了, 还不老不死。”裴瑾哭笑不得, “不至于看个鬼片就怕成这样吧?” “可是真的很恐怖啊!”鱼丽躲在裴瑾背后,“走了吗?那个鬼走了吗?” 裴瑾:“……走了。” 鱼丽这才探出头来,发现真的走了, 这才松口气:“吓死我了。”她怯生生地把头靠在他怀里, 紧紧依偎着他。 裴瑾把她抱进怀里,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澄清:“……我没想到会吓到你。”他还不至于无聊到用鬼片吓唬女朋友好占便宜, 而且他真以为鱼丽不怕来着。 活到这地步,还会怕鬼……? 鱼丽有点不高兴:“你是说我胆子小?” “呃,我是觉得有点想不通,你怕什么?”裴瑾问,“他们怕鬼是怕死, 你怕什么?” 鱼丽呆了两秒:“就是……很可怕啊。” 裴瑾:“……你待在林子里的时候不怕有鬼吗?” 第119节 “我都没有听过这种鬼啊。”鱼丽很委屈, 他们海边的人信的是海神龙王,水下冤魂什么的虽然也有听说, 可也仅限于是冤魂拖住了船不让人回来这样的传说。 “你以前没有听过鬼故事吗?” 鱼丽摇了摇头, 她以前不识字, 当然也没有看过什么聊斋,乡野村民的怪谈也不外乎是黄大仙白大仙。 就算偶尔有女鬼索命的故事, 那也只不过是口耳相传, 哪能比得上现代影像里这样直白的表现?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的,直观的面对“鬼”这种存在,彻底被震撼了。 裴瑾很快想明白了来龙去脉:“那是我不好, 我还以为你不怕……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不,还是看完吧。”鱼丽很勇敢。 看完后,她还有点意犹未尽,可又不敢看第二部,老老实实回房间玩了会儿手机,例行刷完微博,买体力玩了会儿游戏,看看已经十二点多,决定去上个厕所睡觉。 吱呀,厕所的门悄悄开了。 鱼丽开了灯,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什么从眼角一闪而过,可等她转头去看的时候,又亮堂堂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也吓不死……鱼丽鼓足勇气朝马桶走去,就在这时,哐当!窗外传来了一声巨响,鱼丽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哒、哒、哒。 门外传来脚步声。 鱼丽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背后一阵阵发凉,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转头一看。 没有,背后什么都没有。 可她就觉得害怕极了,再也不敢一个人待下去,踉踉跄跄往外跑:“裴瑾!” 刚从书房出来准备回卧室的裴瑾惊愕地看着鱼丽从卧室里跑出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有鬼!” “呃……”裴瑾啼笑皆非,他是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鱼丽从前不害怕,是因为对鬼毫无概念,可如果现在要她回深山老林里,她恐怕死都不敢了。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真是再对也没有了。 “好了好了,不怕,哪里有鬼,是你自己吓自己,不信我陪你去看。”裴瑾拉着她进屋,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房间里,一个黑暗的角落都没有。 鱼丽指向衣柜,裴瑾好笑极了,把衣柜也拉开:“真的什么都没有,别怕,以后我们再也不看了。” 鱼丽也知道多半是自己吓自己,可她脑海中的画面怎么都挥之不去,裴瑾叹了口气,开玩笑:“那怎么办,我陪你睡?” “也、也行。”鱼丽已经摆脱了心理负担,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反正这是早晚的事,没什么好矫情的。 倒是裴瑾,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答案:“啊?”他就随口那么一调戏,完全没有想过她会同意,可机会不把握是傻子,他立刻道,“好,那我去把被子拿过来。” 鱼丽跟在他后面:“我也去。” 裴瑾故意道:“我还以为你会邀请我睡一个被窝呢。” “你想得美!”矜持,矜持还是要的。 裴瑾抱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过来,终于有幸在床上分得半个位置,鱼丽翻了几个身,还是觉得不安稳:“真的没有鬼吗?会不会等我睡着了站在床边看着我?” “来,到我这里来。”裴瑾掀开被子,“我保证不做坏事,过来吧。” 鱼丽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钻进了他怀里。 裴瑾的怀抱非常非常温暖,她先是用额角碰了碰他的胸膛,然后很快沦陷,把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整个人贴过去。 裴瑾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团温香软玉贴住,顿时吃不消,立刻就有了反应,他抢在鱼丽之前开口:“不关我的事,这个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句话唤回了鱼丽的神智,她嘀咕道:“男人就是这样。” “……是是,都是我的错,怪我多长一个器官。”裴瑾拿了枕头隔在两人中间,这才重新抱住她,“好了。” 鱼丽不怎么喜欢:“拿开。” 裴瑾苦笑:“丽娘,你行行好,别折腾我,我对你没有自制力。” 鱼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扮男装的时候,在一个山寨里,也就负责做做杂活,和很多男人睡在一个屋里,也就一个长坑,我很害怕睡着的时候会被发现是个女人,所以会偷偷用枕头隔开……” 听到这里,裴瑾立刻把枕头拿掉,揽住她按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现在是我,我不会伤害你。” 夜深人静,内心脆弱,又兼之他们感情逐步加深,鱼丽终于卸下伪装,喃喃道:“裴瑾,我很害怕。” 她没有一日不在害怕当年的噩梦会重现,她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万劫不复……必然是万劫不复。 她没有一个夜里敢真正睡着,永远提心吊胆,后来被官兵剿灭,她九死一生蜷缩在山洞里的时候,也比那个时候觉得安全。 “以后都不用怕了。”裴瑾亲吻她的额头,“有我呢。” 鱼丽长长叹了口气,她似乎有些迷茫:“以前肖臣也这样抱着我,我也不觉得有那么安心。” “身体的亲近并不代表内心靠近。”裴瑾用手指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微微笑道,“或许,是因为你知道他会离开你,所以也没有向他敞开过心扉。” 鱼丽怔住,呵,似乎是这样的。她有心事,从来不肯和肖臣说,只是会和他提要求,要请女先生来家里看书,要订报纸,要新的衣服,要出门。 可肖臣总是说:“鱼丽,我好像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也能感觉到她的疏离,于是对她愈发霸道,床笫之事也是如此,那是他唯一觉得能够真正占有她的时候。 是了,就是这样,一开始,肖臣看她还没有那么紧,可是到后来,尤其是他临死之前,甚至不允许她离开自己半步。 这一切,并非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第120节 裴瑾看到她的神色,笑了:“后悔了?” “我不知道。”鱼丽靠在他怀里,茫然道,“重来一回,我可能还是会那么做,我能告诉他什么呢?” 她的过去,她的痛苦,她所经历的一切的一切,难道能对肖臣和盘托出吗?不能。 裴瑾抚着她的背:“不管是遗憾,还是后悔,都已经过去了,时间永远向前走,不能倒流,你只要不把对肖臣的感情转嫁到封逸身上就好了。” “封逸不是肖臣。”鱼丽对肖臣还有感情,可对封逸半点都不剩了,“他不是。” “是是,他不是。”裴瑾哄她。 鱼丽说完才觉得有些后悔,咬唇觑着他:“你不会生气吧?” “为什么要生气?”裴瑾低笑道,“现在抱着你的人是我,你不愿意对他说的事,却愿意告诉我,我得到了他死都没有得到的东西,他还有什么值得我计较的?” 鱼丽笑了:“你这话说的,到把我衬得小气了。” “什么,你要吃醋,好好,说来我听听,吃谁的醋?”裴瑾揶揄她,“说好的玉环飞燕皆尘土呢?” 鱼丽一时语塞,沉默半晌,抬腿撞了他一下。 裴瑾:“……我错了,丽娘,我错了,你别动。” 鱼丽装作没有听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裴瑾揽住她的腰,脸颊贴住她的脑袋,香气不断往鼻腔里钻:“丽娘。” “睡觉了。”鱼丽拉着他的手,真的是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完全没有心思睡觉的裴瑾:“……”终于有一天,他知道有什么比碧海青天夜夜心更难熬了。 鱼丽做梦了。 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山寨里,说是山匪,其实都是一群活不下去的流民,家乡遭了灾,活不下去了,才落了草,可因为领头的颇有些才干,加上官府**,无人追究,这才发展成了一个不算小的寨子。 那时,她扮作一个哑巴少年,在山寨里混一口饭吃,通常也吃不饱,但世道艰难,饿死的人到处都有,能有一口吃的就很好,而且人人面黄肌瘦,也没有人怀疑她过于瘦小。 每天,她的工作就是在灶房里烧火和洗衣服,她很喜欢这两份工作,因为烧火,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因为要洗衣服,所以可以躲进林子里大半天不见人。 想想那些被抢来的女人吧,颇有几分姿色的被头领抢去,这个头领的确有点脑子,他也不会一个人独享,会让自己的女人伺候心腹,以达到笼络的目的。 至于其他年纪大了或者没有什么姿色的女人?那就更惨了,她们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山寨里任何一个男人都能进去玩乐。 就在前两天,鱼丽还看到有一个不堪受辱的女人咬舌自尽了,可就算是尸身也没有被放过,被人摸过好几下,衣服全都扒下来,尸体赤条条地被埋在了山里。 鱼丽没有试过帮助她们,她只是不去看,不去听,和她熟悉的汉子以为她年纪小,不懂其中滋味,倒也不起疑为什么她不进去耍耍,只不过偶尔笑话两句。 可她安全吗?不。 白天她可以躲开人群,夜里不行,她和七八个男人共睡一屋,地方狭小,免不了和身边的人有肢体接触。 鱼丽尽可能得把自己贴在墙边,与身边的人保持距离。 睡在她旁边的是她在山寨里比较熟悉的人,叫大柱,平时他们一起在灶房里干活,那是一个粗鲁的汉子,满嘴荤话,去找女人也属他最勤快。 屋子里弥漫着汗酸味和脚臭味,呼噜声此起彼伏,大柱翻了个身,手臂就时常会架到鱼丽身上。 鱼丽先不动,等他开始打鼾后把他的胳膊推下去,用枕头挡在他们中间。 为什么要选大柱呢?正是因为他好色,她才不会被怀疑,何况,比起这样好女色的男人,男女不忌的才更可怕。 一群汉子在一起待得久了,没有女人,就会找清秀的少年下手,寨子里也有这样的人,在睡到大柱身边前,鱼丽是和另一个人做邻居,那个男人看起来还识几个字,对她也很友善,谁能想到他会在夜里偷偷把手伸进来呢? 要不是鱼丽素来警觉,已经被他发现身份。 比起男女不忌的家伙,还是大柱这样的人更安全吧。 可是她明明记得山寨已经被新来的知府派兵剿灭,大柱也早就死在了乱箭之下,怎么……她怎么又回来了? 鱼丽想蜷缩起身体,可发现一只胳膊竟然横在自己身前,她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想要推开他:“走开,你走开。” “丽娘。”她听见耳畔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丽娘,我是裴瑾,你别害怕。” 裴瑾……裴瑾是谁?鱼丽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她感觉得到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你很安全了,不怕。” 他身上的味道传过来,说不上来是什么香味的香,很暖,也很熟悉,她慢慢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想,对了,裴瑾……裴瑾是…… 她睡熟了。 裴瑾看到鱼丽紧皱的眉毛松开才稍稍放心,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被魇住,他心里不禁担忧起来,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想起往事才会做噩梦,还是平时就是这样。 想起平日里她宁可在休息室里看电视到睡着也不大乐意按时上床睡觉,裴瑾心里怎么都乐观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吧,鬼这种东西,抽象的时候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变成了贞子、美姨、俊雄……摊手 丽娘就算是女扮男装的日子,也过得提心吊胆……哎,其他古穿今的女主到现代,带来的是古代的特殊技能,比如刺绣书法绘画之类的,为啥我的女主活了六百多年,遗留的不是封建糟粕就是心理阴影[黑人问号脸.jpg] 我真没有故意虐待丽娘啊_(:3」∠)_幸亏一切都在好起来了 瑟唷忒莫肉~ 第59章 纳彩 鱼丽难得睡了个好觉, 又香又甜, 以至于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可是,睡得太饱了, 她动了动脑袋, 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见的是裴瑾的衣领,睡衣的领口有点歪了,露出一侧的锁骨, 衣襟上有一点点湿,鱼丽吓得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 糟糕……好像真的是她的。 鱼丽想躺远一点撇清关系,可动一动才发现裴瑾把她搂得很紧,她的心蓦地柔软下来。 第121节 睡觉的姿势是最不能骗人的, 如果睡着了还要恋恋不舍抱着一个人, 那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了。 她想了会儿,又把头悄悄挪了回去, 心想, 他在做什么梦呢? 裴瑾做了一个很普通的梦, 这个梦几百年来反复做了无数次,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里, 他躺在一叶扁舟上, 不知来处,不知归处,随着海浪沉沉浮浮。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抱着另外一个人。 对方的体温传到他身上,让他觉得安心又温暖,漂泊天涯吗?没关系,有女同舟。 他不由把她搂得更紧了。 鱼丽立刻就感受到了,本来就靠得很近了,现在几乎是脸贴脸,肉贴肉,她瞬间就感受到一些异样的地方。 鱼丽不是没有看过,只不过一想到是裴瑾,总觉得有点怪异,她挪了挪,试图离得远一点。 这一下,算是把裴瑾吵醒了:“丽娘?”刚刚睡醒,他的声音沙哑极了,听在鱼丽耳朵里,让她面颊发红。 她强自镇定,抬头应了一声:“嗯。” 于是,裴瑾看到的就是一个春睡未醒,脸颊绯绯,头发蓬松的美人,他喉咙一紧,连忙别开眼神,喃喃道:“要我老命了。” 鱼丽:“……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你坏。” “你快起床,让我缓缓。”裴瑾闭上眼睛,“我要吃不消了。” 鱼丽不肯,推他一把:“为什么不是你起床,这是我的房间。” “你要是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鱼丽最不肯吃威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裴瑾说完,翻过身,含住她的唇。 如果吻过鲜花的花瓣,就会知道她的双唇是什么滋味,仿佛含住的是清晨的一颗露珠,似花如蜜,甘甜芬芳。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恋恋不舍,好似蝶恋花。 鱼丽很快沉沦在这样的亲昵里,她闭上眼,呼吸急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升高照进了屋里,她觉得浑身的温度都升高了,燥意挥之不去。 裴瑾的吻顺着她的雪颈往下,鱼丽穿的是一件圆领的短袖睡衣,他的吻停在边缘,像是不甘心,像是挣扎,好一会儿,他松开她,悻悻道:“行吧,算我输。” 他准备起床去厕所解决一下问题,再亲下去理智就真的没了。 鱼丽从他背后抱住他,裴瑾立刻投降:“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不想你走。”她把脸靠在他背上,“再陪我一会儿。” 裴瑾:“……好吧。”他扯过被子盖盖好,清了清嗓子,“我冷静一下。” 鱼丽噗嗤一下笑出来,她抱住他的腰:“为什么?” 她问得没头没脑,但裴瑾知道她在问什么,他答道:“我答应过你,明媒正娶,那自然是拜堂以后才有洞房。” “可现在不是已经不讲究这些了吗?” “我不想你后悔。”裴瑾握住她的手,“丽娘,跟我,是你最后一次嫁人了,三书六礼,我一样都不会少,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遗憾。” 她的第一次婚姻,嫁的是死人,后来的婚姻,不提也罢。 这一次,哪怕是被人嘲笑封建旧俗,他也希望时光倒回六百多年前,弥补最初的遗憾。 他知道,这对鱼丽来说非常重要,这是她最初,也是最深的执念。 “我已经想好了,先搞封建这一套,等你这个身份到年纪的时候,就再结一次婚,那个时候,你再穿现代的婚纱嫁给我。”他亲吻她的手指,“好不好?” 背后的人没有吭声,裴瑾也不急,好一会儿,才传来她低低的声音:“好。” “那我就开始安排了。”裴瑾拍拍她的手,“这流程走下来还要些时间,你会等我吧。” “会。”鱼丽小声说,“多久都等。” 她也没等几天。 那是八月最后一天,鱼丽发现苏浮白来了,那时,她在家里准备明天要去学校的东西,看见来客很稀奇:“裴瑾不在。” “我是来提亲的。”苏浮白也觉得裴瑾有点毛病,不过既然是朋友所托,当然要两肋插刀,“给。” 他递过一个小小的盒子。 鱼丽上一回遇到纳彩,男方家送了一对活鸡来,还有几匹布,两盒点心,她也没想到自己记得那么清楚,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盒子。 木盒里,摆着九对大雁,昏礼下达,纳彩用雁,可即便如此,也最多是一对,这小小的盒子里,却有九对形态不一的大雁。 玉雕的,骨雕的,木雕的,纸雕的,漆雕的,贝雕的,根雕的,石雕的。 这八样也就罢了,最奇的是还有一对糖雁,甚至还能闻到糖的甜香。 一共九对,凑足了极致之数。 鱼丽眨了眨眼,要很努力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苏浮白清了清嗓子:“事情从简,你要是同意了,就把生辰八字给我,裴瑾说要我送到寺里请高僧看过。” 他到现在还有点蒙,刚和人家在一起就决定结婚也就算了,闪婚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要费心费力搞复古这一套实在很难理解。 不过,古人这一套虽然是旧俗,可比起去登记结婚的随意,多了几分慎重,一套流程走下来,仪式感十足。 第122节 反正,他们开心就好。 鱼丽进屋去,过了会儿,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她的生辰八字。 “裴瑾也是给了我一个信封。”苏浮白从口袋里掏出裴瑾的,把两个信封叠在一起,“那么,我就替你们跑一趟。” “谢谢你。” 苏浮白笑了,颇为自得:“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是裴瑾的朋友里唯一一个家庭幸福美满的呢?” 鱼丽想,这的确是一个好兆头。 苏浮白一走,裴瑾就回来了,清了清嗓子:“这就算开始了,不能反悔了啊。” “不是才刚开始吗?万一上天不同意,来个大凶,那我也没有办法啊。”鱼丽故意泼他冷水。 裴瑾:“……你想太多了,我一直定期给寺庙捐钱,肯定是大吉。” 鱼丽呆了片刻,无言以对:“都是套路,套路!” “是的,就是套路,本来就是走个形式。”裴瑾承认地很痛快。 鱼丽想一想:“下面就该纳吉了吧。” 裴瑾点头:“我已经写好聘书了。”那边走完形式,他这里就能把前半部分的流程都给走完了。 鱼丽支着头想:“你这么说提醒我了,我的凤冠霞帔呢……”她的女红可一直不怎么样,毕竟绣工也是要请人来教的,她只会最基础的缝补。 “这你就不用管了。”裴瑾很严肃地说,“这些我都会办妥,你要想的是另一件事。” 鱼丽不禁问:“什么?” “明天你要上学了。” *** 这一天,是鱼丽等了六百多年的,去上学的日子。 她失眠了一晚上。 裴瑾睡在她旁边,一边打瞌睡一边拍着她,试图把这个兴奋过度的人哄睡着,可结果是他自己先睡着了,鱼丽还一点睡意都没有。 虽然已经去过学校,可是去参观和去上课完全不同,一想到这个,她就根本没有办法睡着。 说起来,当年她弟弟去私塾上课时,她躲在门外偷听过,可就听了一耳朵,就被那老夫子发现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之乎者也骂了她一通,她也听不懂是说了些什么,就觉得脸如火烧。 弟弟也跟着没脸,回家和爹娘告了状,素来对她慈和的爹黑着脸骂了她一顿,说她要毁了弟弟的前途,不知廉耻,还罚她不许吃饭。 自此以后,再也不曾允许她去接弟弟回家。 过了两年,爹出海死了,娘得了重病,很快跟着去了,家里没有银钱,弟弟满打满算,也只上了一年多的学。 可就是因为认了几个字,她后来才能把他送去学一门手艺。 现在,终于她也要去念书了。 “裴瑾。”鱼丽兴奋过头,完全睡不着,把旁边的人摇醒,“裴瑾,明天我们几点起来?” 刚刚睡着就被叫醒的裴瑾:“……七点?” “闹钟定好了吗?” “……定好了。”已经问第十遍了。 “老师会不会不喜欢我?” “老师喜欢所有爱学习的学生。” “那同学呢,会不会不好相处?毕竟有代沟啊。” “我只担心有小朋友太喜欢你。”裴瑾说完,把手盖在鱼丽脸上,“乖,睡觉吧,不然明天起不来,迟到了怎么办?” 鱼丽不肯:“书生,和我说你第一次上学的事情。” 裴瑾:“……” 鱼丽探头,幽微的夜灯光下,他紧闭双眸,像是睡着了,她不死心,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这样行不行?” 裴瑾眼睛都没睁开:“丽娘,你当我傻,现在苦的是我,不干。” 鱼丽气得背过身去,裴瑾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睁开眼睛,翻身抱住她:“你就这么放弃了?” “你不是说算了吗?”鱼丽故意道,“那就算了呗。” “再亲一下就告诉你。” “不。” “那算了,我睡了。” 鱼丽:“……”更生气了。她翻过身:“你……”第一个字刚刚出口,就感觉到嘴唇上被轻轻碰了一下。 裴瑾弯起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这就对了。”他揽着她的腰,“我想一想,我正式拜师的时候已经快八岁了,家里太穷,凑不齐束修,一拖再拖,好在当时我的老师心肠好,见我年纪大了,准我先入学,慢慢再补齐费用。” 这些事,都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他要从记忆深处搜寻一番才能记得起来。 “我家离得远,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夏天还好,冬天黑得要命,我有一次没看清路,滑了一跤,到学堂才发现头破血流。”裴瑾讲着讲着,记忆清晰起来。 鱼丽摸了摸他的额头:“摔到哪里了?” 第123节 “很小的时候了,冬天路上结冰,太滑了。”裴瑾回忆了一下,摸了摸左边的额角,“大概是这里吧,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鱼丽在他额角上吻了一下。 裴瑾:“……咳咳!”丽娘真的是不出手则已,一撩就让人心猿意马吃不消。 “嗓子不舒服?”鱼丽故意问。 裴瑾清了清嗓子:“嗯……!”他惊愕地低头,鱼丽柔软的双唇已经离开了他的喉结,裴瑾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鱼丽就抱住他,小声说:“书生,我会好好读书的。” 裴瑾:“……嗯。”算了,放弃。 “我不懂的,你要教我,不能嫌我笨。” “这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好事。” 两个人说着闲话,不知不觉便有了困意,裴瑾还想先哄鱼丽睡觉,没想到一低头,她已经睡着了,嘴角尚且带着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注 三书六礼:三书,聘书、礼书、迎书;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不需要太过了解,因为就是走个流程,和前面裴瑾许诺的呼应一下,不会细写,我倒是想详细地写一下三书来着,然后发现找不到明代的资料,放弃= = --- 下一章丽娘终于可以去上学啦!!读书不易,且念且珍惜啊宝宝们,趁着年纪小,学好好上,多看看书,像我这样已经是个废人了,除了刷微博看小说之外什么正经书都看不进去了qaq,非常后悔从前虚度光阴…… 我们丽娘等了六百多年才能上学!你们不好好学习,良心不会痛嘛!! 看到这里,还在念书的宝宝,快去学习好吗? 第60章 上学 秋霖高中是常青市数一数二的私立中学, 每年高考成绩出来, 升学率笑傲全市,五年里能有三年拿下状元宝座,其实力可见一斑。 这样不菲的成绩主要得益于两点, 一是秋霖高中的老师福利极好, 因此能聘请到许多特级教师,二是以优渥的奖学金笼络了不少优等生。 如此一来,每年的升学率自然非常好看, 这也是秋霖高中有许多家世雄厚的学生的原因,名师难求,好的学习氛围更是难得。 那么,秋霖高中难进吗?那也未必,十万一年的赞助费, 交了就能进。 鱼丽就是这样进去的, 不过,进的是普通班。 秋霖高中不难进, 秋霖高中的好班才难进, 要么凭成绩, 要么就凭家世了。 裴瑾倒宁可鱼丽先进普通班,她的知识全靠这几个月囫囵吞, 进好班反而跟不上, 万一被打击了信心反倒是不美。 鱼丽在念书的事情上无条件听裴瑾的意见。 然而,到了开学这一天,鱼丽发现自己进了好班, 全年级一共18个班级,1-5是好班,她就被分在了一年五班。 鱼丽站在教室门口看了会儿班牌,有点懵。 “鱼丽!你来了。”夏枫这学期就该高二了,在另一栋楼里,特地跑过来慰问一下第一天上学的朋友。 鱼丽问:“你给我调的班?我记得通知书上说我在十班啊。” 夏枫做了个鬼脸:“还真不是我干的,我爹是个文化人,你那谁……”他到现在还觉得鱼丽和裴瑾在一起玄幻地不能直视,“以前很有名气,我爹就给你调班了。” 裴瑾给鱼丽申请学校时,他和杜宝玉三人的关系还没有曝光,夏校长自然是当做寻常人对待,后来马甲捂不住掉了,他才送了个人情。 鱼丽:“……”这下怎么办? “哎,别紧张,我罩着你。”夏枫想拍拍她的肩膀,但看她纤弱的身形,都不敢下手,“快进去吧,有事就去高二那边找我。” 鱼丽深吸口气,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第一天并不正式上课,班主任到班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排了座位。 鱼丽虽然瘦,可个子中等,便被安排在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鱼丽原本担心自己就算顶着十八岁的皮和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孩在一起也有点丢脸,谁知道现代的孩子营养充足,十五六岁的女孩比她高的不知多少,她一点都不显眼。 班主任是一个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气的女老师,教语文,第一堂课就是语文课,她也不说什么,先自我介绍了以后按学号让大家自我介绍。 鱼丽:“……”自我介绍?? 幸亏她是走后门进去的,学号排在女生之末,前面的同学已经挨个介绍过了,她有样学样,站起来说:“我叫鱼丽,鱼丽于罶的鱼丽,希望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 短短几句话,差点没出一头汗,再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幸亏班主任受过关照,笑着补充了一句:“鱼丽以前因为身体缘故,一直在家里自学,大家以后多照顾一下,29号。” 下一个男生站起来做自我介绍,也是磊落大方,鱼丽不免有点气馁。 太失败了,连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都比不过。 自我介绍完,班主任又让大家自己上台竞争班干部,最后投票选举。 仅仅是竞争班长的就有八个,鱼丽听着他们变着法儿的给自己拉票,又是新奇又是纠结,想了半天,最后把票投给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女生。 刚选完班长,四十分钟就飞快过去了,下一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一看,也不叫停,让大家继续选。 接着又确定了副班长,各个委员,班主任又临时任命小组第一个作为小组长,负责收作业。 数学老师问她:“课代表呢?” 第124节 “课代表当然是各科老师自己定。”班主任笑眯眯地说,“我已经看好语文课代表了,鱼丽,你来吧。” 一直以为自己是吃瓜路人的鱼丽:“……咦?” “怎么样,可以吗,有没有信心做好?”班主任问。 鱼丽虽然年纪不知道比这班主任大出多少,但天然对老师有敬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 课代表?课代表是什么啊??? *** 裴瑾一大早开车送鱼丽去上学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床上再补一觉。 困死了。 年纪大了,这样熬夜真是伤不起,可眼皮刚刚合上不到半个小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又一次把他吵醒了。 裴瑾把头埋到枕头下面,试图当做听不见。 可打电话的人锲而不舍,夺命连环call,裴瑾实在吃不消,绝望地把电话接了起来:“谁?” 如果是崔莹莹,他要考虑开除这个秘书! “裴教授!”那头是精力十足的徐贞,“蔡诚浩的dna检测报告出来了,哈哈哈哈,果然就和你说的一样,这混蛋居然有两套dna,这下他可跑不掉了!” 裴瑾深吸口气,对自己说,不要生气,看在贞娘为你死了的份上,不要对徐贞生气,他和颜悦色地说:“那实在是太好了啊。” “嘿嘿,那要谢谢裴教授。”徐贞的粗神经一点都察觉不到裴瑾的心情,叽叽呱呱说,“真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我问了一下,据说这种双胞胎嵌合体是很少见的,还非得正好是他兄弟发育成了他的生-殖-器-官才会出现这种头发dna与精-液dna不同的情况。” 裴瑾完全是那天被鱼丽提醒才想起来这种特例的,所以马上就告诉了徐贞,徐贞找了个借口拘留了蔡诚浩,再次提取了他的dna。 其实,当天看到蔡诚浩的脸色,徐贞就觉得十有八-九是猜对了,不过,证据为王,dna的报告出来,才算是铁证如山了! 这样一个人渣,就该早点进牢里改造。 裴瑾嗯嗯了几声,敷衍地挂掉了电话,翻了个身,立刻就睡着了。 等他睡醒,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裴瑾一边给自己做午饭,一边思考一个严重的问题:这样下去,好像不太行。 原本他独自一人,选择常青市不过是暂时避居,刻意住在偏僻的郊区,减少和人的接触,什么时候要走,随时都能消失不见。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想象,他不仅和越来越多的人有了牵扯,还找回了鱼丽。 鱼丽要念书,要社交,他原本在香港的马甲又掉了,再消失不得被那群朋友给恨死。 少说也得再待些时日,如此一来,应该做长远打算。 如果是从前,他可能还会犹豫,一旦真的开始融入社会,抽身那天,必然伤神,可这次不同,他有鱼丽,鱼丽有他。 有了彼此,就有了底气。 想到这里,裴瑾的心情蓦然愉悦起来,他在一顿饭的时间内有了未来十年的计划。 第一件事,找房子。 他原本看中这里是图清净,可真的太清净了,开到市区要半个小时。 不如搬个家,正好当做新房,搬得宽敞一些,也好请全司机保姆花匠工人,要过上舒服的生活,这些是免不了的。 还有流光,不管他创办时是什么性质,现在好多人靠着他吃饭,他也必须借这个壳子在常青市安身立命……好吧,打发时间。 成家立业,成了家,当然顺便立个业。 不过这个不着急,还是先找房子吧,还有凤冠霞帔,现在许多刺绣的技艺已经失传,要重新把凤冠和霞帔复原是需要时间的。 换言之……拜堂也还要时间。 裴瑾草草一算,就觉得千头万绪,不得不开电脑拉了一张单子出来,挨个找人去做。 仅这件事就花掉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要不是他手机定了闹钟,他都要错过去接鱼丽放学的时间。 就算是这样,路上堵了个车,到秋霖高中也比原定时间晚了十来分钟,不过鱼丽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她一上车,一张脸刷一下垮下来:“完蛋了!” 裴瑾吓一跳:“怎么了?” 鱼丽看着裴瑾,愁眉苦脸地问:“班主任让我当课代表,怎么办?” 裴瑾:“……噗。”眼看鱼丽要打人,他连忙道,“不是,咳咳,这是好事啊,你干嘛那么紧张。” “课代表,语文课代表,是不是说我的语文成绩要是班里的代表?”鱼丽一整天都在为这件事发愁,万万想不到一开学就要有如此压力。 裴瑾本来已经点了火,结果笑得直不起腰,赶紧先把火熄了,趴在方向盘上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课、课代表是负责收作业的,小组长把作业收起来交给课代表,课代表去交给老师,或者帮老师跑跑腿什么的。” 鱼丽瞬间面颊绯红:“……”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过,课代表都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你们班主任很喜欢你啊,男的女的?”裴瑾最近见多了龌龊的案子,有点担心了。 “女的。”鱼丽倒是没注意,她还不解,“我也没做什么,她为什么喜欢我?” “你像仙女啊。”裴瑾揉了揉她的头发,“班主任的课代表啊,这是心腹你知不知道?” 鱼丽喜忧参半:“那我要是以后成绩不好,不是会很丢脸?” “是啊,所以,你要好好努力。”裴瑾鼓励她,“其他科目还好说,语文应该没问题。” 今天没有作业,鱼丽原本打算回去先把没看完的剧追了,但现在她改了主意,决定回去先把语文课本看一遍再说。 第125节 “对了,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裴瑾和她说了搬家的计划:“离市区近一点,也方便你上学,你喜欢怎么样的房子?” “怎么样的?”鱼丽歪头看着他。 裴瑾点头:“嗯。” “我喜欢裴宅啊。”鱼丽轻轻笑着,脸颊两个梨涡深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不管是鸡窝狗窝,只要是裴宅,我都喜欢。” 裴瑾:“……”吃不消了,这颗老心脏要炸了,他深吸口气,对她勾勾手指,“丽娘你过来,我们亲一下。” “光天化日之下,你无耻。”鱼丽柳眉倒竖,斥责他。 裴瑾不甘示弱:“那光天化日之下,你表什么白!” “我没有,是你问我的。”鱼丽还委屈呢。 裴瑾:“我没让你……算了。”他凑过去,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舌尖勾舌尖,嘴唇磨嘴唇,好似蜜糖丝连。 亲得差不多了,鱼丽推开他:“你疯了,学校门口。” “又看不见。”裴瑾镇定极了,“而且,以前贡院和夫子庙就在秦淮河边,我让你感受一下。” “感受你个鬼。”鱼丽扭头不看他,“开车,回家!” 占完便宜的裴瑾很好说话:“噢。”顿了顿,又问,“新家的事……唉,照理说,还没有过门,是不好麻烦你的,要么我找……” 话还没有说完,鱼丽就转回头来瞪他:“谁?你要找谁?这种事,你找别人试试,我要和你分手。” “不敢不敢。”裴瑾忍着笑,抓紧她的手,“当然是你,你才是女主人。” 鱼丽脸色稍霁:“这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来,大家跟我一起唱“小嘛小儿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 丽娘终于上学了,会成为学霸吗?大概不会吧,因为她的智力就是普通人的水平,要有好成绩就必须努力念才可以,并没有给她开挂,好在勤能补拙,慢慢来吧。 其实,裴瑾治愈丽娘的同时,丽娘也给裴瑾带去了变化,他从半死不活变成活的了,对比开头的裴教授,现在的裴瑾有人气多了,互相治愈的过程~ 说起来,这种不自觉地撩真是很要命啊_(:3」∠)_同情裴瑾,之前有个读者说老房子着火2333,真是恰当的评价。 明儿见~ 第61章 游园 一个人和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当然不只是枕头上多了一个脑袋。 更重要的是, 凡事有商有量, 不再是一个人了。 裴瑾这六百多年来, 穷得只有一间茅草屋有过, 富得千金一掷也有过,可不管是什么日子,所有事都要自己搞定。 哪怕现在请了律师经理人秘书,也都是他拍板决定, 其他人负责施行。 可鱼丽不一样, 她名正言顺地替他做决定:“先请司机,这样我们可以分开做事,你把崔莹莹借给我用, 其他都不着急……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裴瑾的声音温柔极了, “就是……突然觉得很高兴。” 多少年了,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 他所有的情感有了寄托,所有悲喜能被分担,一想到这里, 他的胸腔就像是喝了口热酒似的温暖起来。 鱼丽能感受到一点他的情绪,抿着唇笑了笑, 梨涡浅浅:“呆书生。” “又埋汰我。”裴瑾摸了摸她的脸,言归正传, “刚才说到哪里了,噢,莹莹一个还不够, 还有律师看合同,你记一下电话。” 鱼丽拿了个笔记本,一个一个记录下来,还问他:“你有多少钱,钱够吗?” 裴瑾被问倒了:“流动资金是吧,我把之前经理人发我的财产报告给你看看。” “中文的吧?”鱼丽有点耿耿于怀,“今天英语课让我用英文自我介绍,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英语嘛,多讲讲就会了,急什么。”裴瑾从床上坐起来,把笔记本电脑拉过来,点开报告,把屏幕转向她,“这是一部分,我还有些钱不在国内。” 鱼丽接过来瞄了一眼,下床回自己房间,过了会儿,抱出来一个小箱子:“我的。” 裴瑾认出那个箱子是她回马家庄去救马小敏的时候带出来的,很小,像是一个化妆盒:“难道是十娘的百宝箱?” 鱼丽抽出一层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两一条的小黄鱼。 裴瑾抽出一条来看上面的印鉴,果然是上个世纪银行发售的金条。 鱼丽很大方:“对了,你算一下我之前花掉的钱,我还给你。” 裴瑾:“……你一定不是认真的。” “我就是认真的。”鱼丽严肃地说,“我们还没有成亲。”虽然钱财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但金钱是万恶之源,亲兄弟还明算账,没有成亲,还是还给他为好。 裴瑾道:“谈钱多俗,我们谈谈感情吧。” “不喜欢钱的话,我还有别的,就是保存得不大好了。”鱼丽抽出第二层,那里是一些珠宝首饰,早就已经黯淡无光,尤其是珍珠,全都泛黄了。 裴瑾拿出一支簪子来:“还行,这点翠还是很鲜艳的,珍珠是没有办法,其他的重新镶嵌过就是了。” 鱼丽抽出第三层,这一层全是未曾切割的宝石原石,个头有大有小,她问:“现在值钱吗?” “很值钱。”裴瑾实事求是,“而且有价无市。” 第126节 “那就好。”鱼丽挑了个头最大的一块给他:“谈钱俗的话,这个给你,应该够付到我们成亲吧?” “有区别吗?”裴瑾无语,“就是从左手到右手而已啊。” “有啊,我看了很多帖子,都说女孩子在结婚前不能用太多男方的钱,不然会被看不起的。”鱼丽认真地说道,“你收下吧。” 裴瑾拿她没办法,只好收下,反正早晚也是她的,他要宝石干什么。 鱼丽眼看说服了他,更为高兴,摆弄着其他石头,没有打磨过的宝石黯淡无光,只有隐隐的颜色透露出来,她挨个检查:“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没有错,打仗的年代,田契房契都没什么用,黄金太重,这些石头比较好保存。” 裴瑾有点心疼她,不管是乱世还是太平,鱼丽总是要比他更小心翼翼才能活下去,他捉着她的手:“我会照顾你,保护你。” “我也是。”鱼丽勾着他的手指,微笑着说,“我会替你分担的,你也不是一个人。” “我已经感觉到了。”裴瑾吻了吻她的面颊,“我会有个贤妻。” “贤是贤不到哪里去的。”鱼丽毫不客气,“你最好现在想想清楚,等真的和我成了亲,你看我怎么管你。” 裴瑾才不怕,一伸手就把鱼丽圈在怀里,还在她耳畔轻轻说:“那快让我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他们原本就是坐在卧室的床上说话,这样一靠近,睡衣的厚度几近于无,虽然空调开得足,可鱼丽还是立刻觉得热了起来,她推开他:“感受什么感受,睡觉了,我明天还要上学。” “九点钟。”裴瑾不肯松手,“是不是太早了?” “早睡早起。”鱼丽一本正经地开始收拾东西,“至于你想的事,等拜堂以后再说吧。”她对他俏皮地眨眨眼,“这是你自己定的规矩,我就勉为其难配合你一下吧。” 裴瑾的手指摸到她不慎□□出来的腰间肌肤上,微笑着说:“我只说了不圆房,没说不做别的吧?” 他的手指犹如蝴蝶,悄悄钻进了她的衣衫里,落到她的背上,没想到鱼丽看着瘦弱,但真的碰到了,倒不是一把骨头,只是天生骨架子小罢了。 裴瑾渐渐的将整个手心贴在她背上,轻轻抚摸,鱼丽微微颤抖了一下,回头看着他。 “呃,我就摸了一下……”裴瑾抽出手,摸了摸鼻子,“好吧,对不起。” 鱼丽冷哼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摸了裴瑾一下。 裴瑾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刚刚是不是摸了我不可描述的地方?” “摸一下怎么了,我男朋友我还不能摸一下了?”鱼丽振振有词,“有来有往,很公平啊。” “不是,你……你这样就过分了吧?”裴瑾气坏了,他就摸了一下背,她就用那种冷冷的目光看着他,搞得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可是一转眼,居然来这么一下。 “我说过我很坏啊。”鱼丽笑眯眯的,梨涡格外可爱,“你知道的,还要和我在一起,怪我咯?” 裴瑾深吸口气,把她捉回怀里:“你要负责。” 鱼丽能感觉得到与大腿亲密接触的地方温度不同寻常,可她神色自若:“不负。” 裴瑾威胁她:“那我不放你走。” “那你憋着好了。”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裴瑾放低声音,柔声哀求:“丽娘,你总不忍心这样折腾我吧,我已经很惨了。”他亲吻着她的后颈,“你可怜可怜我,嗯?” 鱼丽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裴瑾换了招数,她想硬气的拒绝,偏偏狠不下心来,犹豫半天,侧过脸,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这样两清了,可不可以?” “你想得也太!美!了!吧!”裴瑾捧起她的脸。 二十分钟后,鱼丽拍掉裴瑾帮她整理衣襟的手,把滑落到腰间的睡衣拽上去,遮住胸前,恨恨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哪有这样的。”裴瑾忍了那么多天,终于一亲芳泽,声音里都带着笑,“闺房之乐,有甚于此者。” “反正我不要再理你了。” *** 鱼丽话是说得很狠,然而,并没有做到。 周六,她让司机带着她和崔莹莹去看房子,司机是流光的司机,一共有四位,负责接送流光的高管层,现在老板要用,自然先紧着这边。 崔莹莹就更惊讶了,她每一次见鱼丽都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第一次见她,像是一个孤僻狷介的青春期少女,第二次见,就觉得她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了,可今天,一眨眼就像是个成熟的大人。 对她说话的口吻也是:“裴瑾把你借给我了,我和他一样,叫你莹莹可以吗?” 面对未来老板娘,崔莹莹当然不能说个不字。 首先去看的是现在常青市里数一数二的顶尖楼盘,闹中取静,更是价值不菲,可鱼丽看了却不大喜欢。 理由只有三个字:“不中意。”又点评,“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崔莹莹:“……”这就难了。 果然,接下去看得几处虽然华贵非常,据说左邻右舍也是达官显贵,可鱼丽依旧不满意。 带他们看房的是这个楼盘的销售总监,见她摇头也不生气,笑着问:“裴小姐是有什么不喜欢呢?以后我们也好改进。” 鱼丽想一想:“佣人的房间……隔得太近了。” 这一栋别墅里有两处佣人房,一处在地下室,一处在婴儿房隔壁,是为保姆和月嫂准备的,现在的别墅,基本都是这样的配置。 但对鱼丽来说,这就有点近了。 那个销售总监想一想,笑了:“裴小姐,你不如去看看游园吧,那是民国时期一个姓游的富商造的,应该符合裴小姐的要求。” “游园?”鱼丽看向崔莹莹。 崔莹莹对这个还真不了解,她笑着问:“那能不能麻烦您带个路?” 第127节 “当然可以。” 游园其实就在市区内,然而很少人意识到这里是一处住宅,因为遮天蔽日的树木将这处私家花园别墅遮得严严实实。 这位总监有门路,联系到代理人带她们去看房。 一推开铁门,鱼丽就先看到一处雕塑喷泉,可是水池里的水都发臭了,原本绿草如茵的花园野草丛生,还有一只野猫见了人,嗖一下窜进了草丛里。 代理人赶过来,也不多说客套话:“这栋豪宅原属金氏所有,他们做生意破了产,所以才将此处售卖,可是定价高昂,又年久失修,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买主。” 崔莹莹面上不显,其实已经出了汗,她对这样的历史建筑是一知半解,可也知道价格绝不便宜,要是不到九位数,她脑袋割下来。 可就算是买下来,翻修和维护的费用也是天文数字。 鱼丽不作声,她发现这别墅的墙面上竟然镶嵌了彩色的鹅卵石,有一面墙上爬满了蔷薇,她在楼下驻足片刻,推门进去。 屋里很暗,借着门外的一线阳光,鱼丽看到地板上落了一只贝壳,她正奇怪为什么会有贝壳掉落在这里,弯腰去拾,才发现那竟然是地板上描绘的图案。 细细看去,原来是用颜色极近的颜料画成,只有在进门的一刹那才看得见,等走进去了,立刻消湮于无形。 代理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说:“除了这栋主楼之外,还有一栋副楼,那里以前是给佣人住的。”显然,那位销售总监已经和她通过气了。 鱼丽微微笑了笑,走进去拉开窗帘,阳光下,灰尘浮动如浮游,代理人说:“游园的设计非常特别,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其实是仿造了船的设计,你看这里。” 鱼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墙壁上所挂的壁画都是海上的场景,日出,日落,暴风雨,连地板上的图案也是水草、珊瑚和贝壳。 冥冥之中,鱼丽似乎感觉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她生在海边,裴瑾曾随三宝太监下西洋,秦始皇曾经派徐福去海上寻找长生不老药。 海上有仙山,只是凡人总不可见,他们那时所吃下的长生不老药,是否来自于此? 鱼丽下定了决心,她问代理人:“开价多少?” 代理人果真报了一个九位数,鱼丽想一想,打电话问裴瑾:“想买的有点贵怎么办?” 裴瑾起了好奇心:“……你想买什么?” “游园。” 裴瑾一听就笑了:“噢,怪不得,游园。” “呸,不准打趣我,你看了就知道为什么。” “如果你喜欢,就买下来好了,千金难买心头好。”裴瑾笑道,“错过了没有,岂非更加惋惜?” 鱼丽有点不能下定决心:“很贵。” “多贵?”裴瑾一边问一边已经搜了一下游园的历史,心里多少有了数。 鱼丽复述了价格,裴瑾忍俊不禁:“还好还好,我买得起,就是修起来费点时间,你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住进去了。” “我不怕等。” “那就买吧,约个时间找律师签合同。” “你都不亲自来看一下吗?”鱼丽微微蹙眉,“万一你不喜欢怎么办?” 裴瑾很笃定:“丽娘喜欢我就喜欢。” 鱼丽不依不饶:“那万一你不喜欢呢?” “丽娘喜欢的我一定喜欢。” “可是,”鱼丽拖长了调子,“我喜欢男人,你也喜欢吗?” 裴瑾:“……”他清了清嗓子,“丽娘,你又顽皮了。” 鱼丽自觉把他说到哑口无言,十分得意,长长哼了一声。 只听裴瑾慢悠悠地说:“不过,丽娘喜欢我,我当然也喜欢我自己,这有什么问题?” 鱼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鱼丽要辩过裴瑾,还是有一定难度的_(:3」∠)_ 其实,丽娘是有钱的,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攒下来,只不过怀璧其罪,她不敢用。 关于天资,才华和智力是不一样的吧,丽娘的iq就是普通人的水准,像绵绵那样是不可能的,而绵绵虽然智商高,但是她艺术语文之类的一向很捉急,作文从来没有得过满分_(:3」∠)_ 游园的原型是马勒别墅,当然有所改动和美化,不过,我心目中最喜欢的还是秀园,别说本来就很美,就算是陋室,也是有仙则名啊23333 明儿见~ 第62章 争执(捉) 看完房子后,鱼丽的生活只剩下了上学和上网, 两者都放不下, 于是班上的同学就发现了很惊悚的一件事。 他们的语文课代表属于上课异常认真听讲, 记笔记一字不落,一下课就开始玩手机, 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一下。 这种人, 是说她好学好呢,还是爱玩好呢?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 她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不算太亲密, 当别的女生因为宿舍的关系而同进同出时, 她独来独往,不是埋头写作业就是低头刷手机。 而且, 大家看到她每天都有司机接送, 又和校长公子是好朋友, 就都把她当做高冷的白富美来看待, 客客气气, 但也疏离得很。 然后,丹桂飘香的十月,开运动会了。 第128节 作为被班主任盖过章的体弱分子, 鱼丽没有报名参加任何项目, 坐在树下的阴凉位置上刷手机——嗯,十月初的大太阳,这个位置也属于特殊照顾。 难得有名正言顺不上课偷懒的机会,鱼丽乐得继续追贴, 这些八卦帖比小说还好看。 她最近追的帖子是《家里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个富二代,我到底要不要和现任男友分手》,内容是这样的,楼主是个家境小康的妹子,有一个出身贫苦但非常上进的男友(她现在知道这种叫凤凰男),两个人感情很好,男友月入1w,但要买房还是有点压力的,所以楼主的父母不同意他们交往,并给楼主介绍了富二代。 这个富二代家里是做生意的,长相5分,但是很大方,对楼主也很好,买了很多值钱的小礼物,富二代的父母也很喜欢楼主,表示他们结婚的话会送房送车。 楼主很纠结,一个是很有感情但未来可能日子不好过的现任男友,一个是一进门就有好日子过的富二代,请问该怎么选? 楼下跟帖的基本建议楼主选择富二代。 “有情饮水饱那是骗人的,物质基础决定一切,据lz所说,凤凰男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母都是农民,凤凰男的惨痛教训论坛里还少见吗?真结了婚,凤凰男往家里送钱的时候lz就知道苦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奉劝lz一句,嫁给凤凰男,起码给他们家做牛做马十年,生不出儿子人家指不定还要和你离婚,和富二代离婚好歹还的分钱。” “其实lz已经动摇了,如果你真的想选凤凰男就不会发帖了。” “父母都是过来人,既然你父母反对凤凰男,我觉得lz应该听他们的意见,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也有少数支持现任男友的。 “凤凰男怎么了,凭什么看不起凤凰男,我老公就是靠助学金上的大学,只要人拎得清就行,人好人坏和家庭出身没有一毛钱关系。” “ls那是少数,论坛里有多少被凤凰男害惨的筒子?” 鱼丽追得津津有味,还分享给裴瑾,问他:[是你你选哪一个?] 裴瑾回得很快:[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鱼丽满意了,拉到网页最后回复。 今天的我也是一条咸鱼: 选喜欢的人,如果两个都不喜欢,两个都不要选,lz今年25岁,现代人活到70岁肯定没问题,45年的时间,如果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有金山银山也笑不出来,可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屋顶漏雨,也可以当乐声听。 她刚回复完不到五分钟,裴瑾的消息就过来了:[丽娘,我不会让你住屋顶漏雨的屋子] 鱼丽:[!!!!] 裴瑾:[我就翻到最后一页,那个马甲一看就知道是你好不好,取名走点心啊] 鱼丽恶狠狠地刷了一波愤怒的表情回去。 她收起手机,气鼓鼓地抬起头,正好看见隔壁班的学生截胡了超市里送过来的饮料,她顿时急了:“这是我们班定的!” 学校虽然会每个班级发一箱矿泉水,但多半是不够的,所以鱼丽他们班的班长一早就去超市里订了一箱饮料过来,结果隔壁4班也有样学样跟着去订了,还都是定的维他命柠檬茶! 要知道,班主任在走之前可是给鱼丽布置过任务的,如果超市的饮料送过来了,要她每个座位上发一瓶。 “我们班也订了啊。”4班看位置的也是个小姑娘,说是皮肤过敏,不能晒太阳,撑了把伞,笑盈盈地看着她。 鱼丽抿着唇:“我们班先定的,先来后到。” “我们班在前面,你等一等不就好了?”那个小姑娘对超市搬东西的小哥招招手,“你搬到这里来。” 那小哥也是个机灵人:“我还要去送别的,就放这里了啊。”他把两箱柠檬茶在地上一放,才不管那个女生之间的官司。 鱼丽本来是不想和人家争的,她六百多岁的人了,为了两箱饮料和个货真价实的十五岁小姑娘争执,想想都丢脸。 然而,这不是两箱饮料的问题,这是班级利益的问题。 鱼丽拦住了想要拿饮料的小姑娘:“先来后到,你们自己晚了,没道理让我们班承担损失。” “先来后到?我们是4班,你们是5班,要先也是我们先呀。”那小姑娘也是伶牙俐齿。 鱼丽翻了翻白眼:“你们是4班,你们就在前面,要不要脸了?你们订的晚,就该你们等。” 话音刚落,那边4班的人就在主席台前表演完过来了,嚷着要喝水,那小姑娘对一个男生说:“在那里,超市已经送过来了。” 鱼丽走了几步,在箱子前面站定:“再讲一遍,这是我们班的。” 那个被指使的男生嬉皮笑脸地说:“先到先得,你们班在后面嘛。” “你们的没有送来是因为订晚了,现在想抢我们班的东西算什么?”鱼丽道,“难道是看我们班只有我一个人,打算欺负我咯?” 那个男生被她挤兑的倒是不好再抢,回头看那个撑伞的小姑娘,她问:“你说这是你们班的,你叫一声,看看它回不回答你?或者,上面写着你们5班的名字?” “那你说是你们班的,也拿出证据来。” 那小姑娘不慌不忙:“我也没有证据,既然都不能证明,那就是无主的,无主的东西,先来后到有什么问题?” 4班的学生发出了极其捧场的附和声。 “你这话,倒也有点道理。”鱼丽出其不意一脚把两个箱子踢到自己班划定的区域里,学校早早就在操场上用粉笔划下了各个班级的区域,这倒方便了她,“现在,进了我们班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班的东西了。” 话音刚落,4班的班主任就过来了:“田宓,饮料送来了没有?” 原来那个撑伞的小姑娘叫田宓,她脆生生地说:“老师,送来啦,可是5班的人拦着不让我们拿,说是她们先定的。” 这话倒是没错,可是那么一说,就十分使人误会了,鱼丽微微皱起眉:“我们先定的,先送来的当然是我们的,你们要拿,不大好吧?” 4班的班主任看看她,笑眯眯地说:“反正你们班的人还没来,我们这边急着要,一会儿我去和你们方老师说一下。” 鱼丽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阻止,就那么一犹豫的功夫,4班的男人已经把饮料抬过去分发了。 田宓得意地看了鱼丽一眼。 就在此时,5班的方阵也过来了,带队的是班主任方老师,4班的班主任还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小芳,我们班先回来,饮料就先拿了啊。” 第129节 5班的班主任名叫方小芳,她一听,还以为是学校里发的矿泉水,这当然不算多大的事,笑着说:“你们班在前面,本来就先发你们的。” 等走近了,才发现不是矿泉水,是柠檬茶,这才知道上了当,可为了饮料这么点事就和同事闹矛盾也不实际,只能一笑而过。 反倒是5班的学生有点奇怪:“不是我们先定的吗,怎么4班喝上了我们的还没到?” 鱼丽没吭声,她自然听到是4班班主任框了方老师,可说出来像什么样子。 没想到田宓撑着小阳伞走过来,笑眯眯地说:“你们班那个看我们先回来,就让给我们了,真是谢谢了啊。” 鱼丽:“……”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田宓,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能这么有心计? 果真,一听她的话,就有几个同学对鱼丽的“大方”表示了不满。 “她凭什么自作主张让给四班?” “她没这个权力……” “就知道讨好……” “算了算了,饮料而已。” “这不是饮料的问题。” 鱼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好像很没有风度,但是,这口气真的咽不下去。 她一语不发站起来,过了半个小时,提了一袋冰棍回来,默不作声地挨个发给同学,班长拿到了绿豆棒冰很是奇怪:“这哪里来的?学校发的?” 她左右一看,也没看到别的班里有。 连方老师都被惊动了:“鱼丽,这是哪里来的?” “对不起,方老师。”鱼丽微微垂着眼,“你让我看着饮料,我没看好,我刚刚去超市那里问了,说饮料断货了,要中午才能送过来,我就先给大家买了点棒冰,对不起。” “哪里能让你掏钱呢。”方老师赶紧说,“是我不好,我还以为丘老师说的是学校里的水呢,居然骗了我们班的饮料,这真和你没关系,班长,快把钱付给鱼丽。” 鱼丽眼眶微红:“是我没做好,我给大家赔礼道歉,我请大家吃的。”她不去接那个钱,一个劲儿往后躲。 “你这孩子。”方老师没办法,“这又不是你的错,下不为例。” 鱼丽抿着唇,对她笑了一笑。 方老师:“……”艾玛,真好看,她教了那么多年书,第一次看到那么像真人版的林黛玉。 是的,林黛玉,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身体羸弱,高冷孤傲。 于是一个没忍住就让她做了自己的课代表,咳咳,小私心,老师也有自己偏爱的学生嘛。 完全不知情的鱼丽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田宓,虽然她勉强扳回了一点,可这次的交锋里,她还是输家。 只不过她就不明白了,她是第一次和田宓见面,这个小姑娘干什么处心积虑算计她? 碍着她哪儿了?比她美吗? 下午她就知道了。 夏枫过来了,挤开鱼丽旁边的一个女生:“找了老半天你们班,怎么在这里。” “你们在哪儿?” 高一就有18个班级,虽然最多才50人,可这一片都给占满了,鱼丽就没见到高二高三的。 夏枫随手指了个方向,然后做了一个附耳过来的手势:“我和你讲一件事,你别激动。” “什么事?” “封湘灵转校过来了。”夏枫到现在也不知道鱼丽突然和封逸分手的原因,她讳莫如深,他也就识趣地不多问,但猜也猜得到,恐怕不会太愉快。 然而,他猜也只是猜到封逸可能和别人鬼混时被鱼丽逮了个正着,决计猜不到封逸竟然为了留住鱼丽,想做过那么无耻的事。 他担心的是,封逸突然把高三的封湘灵转校过来,恐怕来者不善,而且他未必有能力罩着她。 要知道,他爸虽然是校长,可校长上面还有董事会,封家没有人任董事,可姻亲是沾边的,封逸要想对鱼丽做什么事,也没有那么难。 可鱼丽一点都不担心,她很平静地说:“转校过来了?那挺好的。”她现在的生活重心都在学习和结婚上,暂时无暇顾及封逸,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但这不代表她忘了那天受到的屈辱,封逸不来找她,她还要去找他呢。 那件事,没完。 “夏枫,夏枫。”田宓刚从卫生间回来就看到夏枫过来了,赶紧小跑着走过去,“你过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 夏枫有点不耐烦:“我忙着呢。” “忙?忙着给人家端茶倒水?”田宓嗤笑,“也不看看人家买不买账。” “你瞎讲什么,朋友,朋友不行吗?”夏枫对鱼丽是有点意思,但那个意思又不完全是男女之间的那个意思。 鱼丽看了一眼夏枫,又看了一眼田宓……嗯,现在她明白了,果然还是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那些事。 夏枫赶走了田宓,和鱼丽抱怨道:“真是烦死了。” “你们认识?” “青梅竹马。”夏枫抓了抓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我俩打小就吵架,不管我做什么她都要刺我两句,她那嘴皮子继承了她那律师父母,我讲不过她,我认输还不行吗?她还是不满意,不说我两句就不舒服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我看见她都怕了。” 鱼丽托着腮看着他:“什么仇什么怨?她喜欢你好不好。” 第130节 夏枫一脸惊恐:“……???” “你们大概就是那种……斗嘴吵架的欢喜冤家?”鱼丽不是很确定。 夏枫摇摇头,认真地说:“鱼丽,我喜欢的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 鱼丽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柔弱感,太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了,可说她是小白花吧,她又很坚韧,而且比同龄(……)女孩沉静许多,他说什么,她都很耐心地听着,半分都不浮躁,然而,说她成熟也不尽然,她身上还有某种不谙世事的天真,这几种气质混杂在一起,他被深深吸引。 鱼丽:“……”少年,你真的想太多了。 她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和裴瑾在一块儿的时候,也老拌嘴,”她对上夏枫不可思议的眼神,点头承认,“我比她还胡搅蛮缠不讲理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也从来没有赢过裴瑾qaq” 夏枫:这种痛,他懂〒▽〒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顺便删了原来的作说,废话有点多,讲一下重点就行了。 重点是,维他柠檬茶可真好喝啊,是我家中常备,隔三差五必须吸一盒_(:3」∠)_ 明天见~ ps:我明天会小小的放一个“大招”,嘿嘿嘿 第63章 烦恼 鱼丽有了一点小烦恼。 第一是隔壁班的田宓小朋友,她是学习委员兼语文课代表, 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就是方小芳, 两个人免不了就会碰面。 比如, 方小芳给两个班准备了练字本,方小芳还没有发下去, 田宓在交作业的时候就先看见了, 就甜甜笑着问:“方老师,这是给我们的练字本吗?” 方小芳就笑着说:“是啊, 高考卷面分很重要, 你们现在就要练起来了。” “我也觉得我的字不太好看, 那我们今天就可以开始练了吗?” 方小芳见学生那么主动,哪里还有不乐意的, 当然点头:“可以, 你拿去发了吧, 对了, 一会儿叫我们班的鱼丽也过来拿一下。” “好的。” 等鱼丽把剩下的练字本搬去教室后, 她才发现有少数破损脏污的本子夹杂在内,按理说这一般都是上面或是最下面的,可偏偏被夹在中间, 她没有发现。 “我这本是破的, 能不能换一本?”有个女生问她。 鱼丽叹了口气,把那本破的拿过来自己用了。 对于这种小手段,鱼丽倒不觉得怎么生气或者是愤怒,就是觉得有点烦, 她现阶段想安安静静学习,尤其是课程太快她有点跟不上,一点也没有心思搞这些。 但田宓并没有get到鱼丽的心情。 有一天午休,田宓到了5班,找鱼丽说了几句话,问问她期中考方小芳有没有划重点,鱼丽说没有,田宓就哦了一声,回去了。 等到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方小芳来问鱼丽:“你怎么没有去拿卷子?” “什么?”鱼丽满脸迷惘。 方小芳顿了顿才说:“田宓没有和你说吗?今年高三的一模卷,你去影印室里拿一下。” “噢。”鱼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本想辩解一下田宓根本没有来找她说这件事,可一想到中午她刻意在全班面前把自己叫出去,就知道她早有准备,于是干脆把话吞了进去,“我现在就去。” 方小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鱼丽到影印室里去拿卷子,田宓正好数好了卷子准备走,看见她笑了笑:“前面还有三个班在排,你等等吧。” 她刚想走,鱼丽就拦住了她。 田宓挑了挑眉:“有事?” “听说你父母是很有名的大律师?”鱼丽问。 田宓矜持地点点头:“家父家母是有些名气。” “噢?那就不知道这些名气是不是堂堂正正得来的了。” 田宓的脸一下子就青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父母不是那样的人,你再胡说八道,我要告你诽谤!” “我只是合理猜测罢了。”鱼丽冷静道,“毕竟,你这个女儿能信口雌黄伪造证据,叫我如何相信你的父母堂堂正正?如果他们不是那样的人,那就是你在败坏你父母的名誉了。” 田宓刚才还铁青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她素来以父母为傲,早早就立下志向要和父母一样成为大律师,父母很支持她的想法,从小就培养她,她也争气,心思缜密又聪明伶俐,前不久还帮父亲出谋划策,诈出了嫌疑人的证词。 所有人都夸她“虎父无犬女”,说她心里不得意,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鱼丽这番话,却吓得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正是因为太知道了,才会吓得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其他的事也便罢了,那次她在运动会上诬陷鱼丽,今天又故意去她们班找鱼丽说话,营造了告知过她的假象,她心里很清楚,如果鱼丽闹到方小芳那里,她一定会咬死自己曾经告诉过她的“事实”。 但那都不是真的。 她能骗过其他人,骗不过自己,她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想赢过鱼丽了。 然而,今天可以为了赢鱼丽不择手段,未来呢?如果她成了律师,会不会为了赢下那一场官司而伪造证据,视法律于无物? 她还记得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说过,作为律师,尽心尽力为自己的委托人辩护是职责所在,哪怕案件看上去再明了,而她的委托人百分之九十九是罪有应得,也该如此。 第131节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就要尽全力,万一,那百分之一,就是冤屈呢? 可是,这尽心尽力,绝不包括伪造证据口供。 不能为了赢,不择手段。 律师是该维护辩护人的权利,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输赢。 田宓越想越害怕,眼圈都红了。 鱼丽看她要哭了,反而吓了一跳,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把话说太重了,田宓毕竟是个小姑娘,她斟酌片刻,缓和了语气说道:“田宓,你聪明,也别把别人当傻子,何况,机关算尽,没有意义,人心永远都是算不完的。” 这是鱼丽的肺腑之言,田宓聪明又情商高,还注重逻辑和细节,同龄人谁能有她这样细腻的心思,如果放在别的事上,绝对会有不菲的成绩。 可是世界上,人心是算不尽的,算来算去,误了自己。 她在人心算计上花费过几十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你比我强多了,比我聪明,比我运气好。”鱼丽轻声说,“别把你的精力花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尤其是为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田宓就打断了她:“这几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会和方老师说是我忘了和你讲。”她仰起头,“但你等着,我会堂堂正正赢过你的。” 鱼丽:“而且我有……”她话音未落,田宓就抱着卷子跑了。 鱼丽看着她的背影,喃喃把后半句说出来,“我有男朋友啊……” 最关键的一句听她讲完好不好???而且为什么要赢过她?喜欢人就该去追啊,赢过她夏枫也不会有反应的! 鱼丽望着田宓离开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啊?”顿了片刻,她又自嘲,“也对,年少轻狂,当然在乎输赢,唉,是我老了。” 就算披着十八岁的皮,她也不是十八岁的孩子,田宓的少年意气,她不会再有了。 这一点,她自己知道,皮囊是骗别人,骗不过自己。 等过了几天,鱼丽突然发现,田宓停下了自己的小动作,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可以专心学习,又开始面临第二个烦恼: 封湘灵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鱼丽面前。 比如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会坐过来问:“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鱼丽瞥她一眼,冷冷道:“坐吧。” 封湘灵心里倒是有点不好受,她是天之骄女,一向都是被人捧着她,没有她去捧别人的,可这是她二哥的意思。 封家一共有三个孩子,老大封遥和老二封逸是原配所出,封湘灵是续弦所生,原本现任封太太就出身不高,又生的是个女儿,所以在家里一向没什么发言权,为了让女儿以后能有所依靠,对封家两兄弟也是低眉顺眼的。 封湘灵知道自己和两个哥哥不是同母所生,以后还要仰仗他们鼻息,所以一向十分听话,尤其是封逸的性格说一不二,不爱被人反驳,封湘灵更怕他。 现在封逸要她转学接近鱼丽,她心里再不满,还是乖乖照做了。 “鱼丽,二哥特地叫我转学过来,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封湘灵柔声细语,“功课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我成绩还可以。” 封家对孩子管教一向严格,她的两个大哥都是名校毕业,她过段时间也会出国念书,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你能不提他吗?”鱼丽垂下眼,“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那我不提了。”封湘灵十分识趣。 封逸早就告诉过她,他和鱼丽有了一些矛盾,她要做的就是把鱼丽的态度原模原样传达给他。 夜里,封逸和封湘灵在家里吃饭,封湘灵转述了今天和鱼丽的接触,封逸听得很仔细,还问她:“她不让你提我的名字,但是,听你把话说完了?” “对的,我后面讲了一些你最近的事,她也没有打断我,听完才走的。” 封逸脸上露出笑影:“我就知道。” 鱼丽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他那个时候太冲动,吓到她了。 “对了,她的脸没事吧?” 封湘灵说:“我远看看不出来什么,近看倒是有点痕迹,不过很淡了。” 封逸点了点头,现代整容技术那么发达,磨平疤痕不是什么大事,他估计就是裴瑾带她去整容的时候两个人好上了。 虽然很难,但他还是要承认那是他的一个重大失误,可是,鱼丽用火烧毁自己脸的时候,他真的被气疯了。 一个女人宁可毁容也不愿意让他碰,这对他是多么大的侮辱?她跑了以后,他气得砸了一间屋子。 后面冷静下来了,他还联系了一个医生,想带她去看伤,可她一次都没有接过她的电话。 那个时候他就怀疑她对他究竟有没有感情,如果真的对他有感情,会这样毫不留恋说断就断吗? 他心里有气,干脆找了一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伴,女伴逆来顺受,他却怎么发泄都没有办法忘记她,他知道自己对她余情未了,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缘故。 他告诉自己应该把那个不识相的女人忘了,但忘不掉,尤其是那天和裴瑾见过面以后,他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他说的话。 未婚妻……未婚妻?他一想到有别人可以把她抱在怀里肆意怜爱,就觉得怒火中烧。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嫉妒,他要把她夺回来。 现在看来,并非没有希望,鱼丽还在生他的气,可要是真的无情,不会耐下性子听完封湘灵的话。 他要从长计议。 第64章 夜读 同一时间,鱼丽在和裴瑾吐槽这件事:“封逸是不是有病?还惦记着我, 所以去找了个和我很像的女人睡?这是什么逻辑?” 第132节 “有些人想法比较特别。”裴瑾用小锤子敲松了蟹壳, 用镊子去掉鳃和胃, 再用银勺刮下蟹膏,在醋里过一遍, 递到她嘴边。 鱼丽张嘴吃掉了蟹膏, 问:“他是觉得我听完这个会感恩戴德,谢谢他现在睡别人还要惦记着我……唔, 这个螃蟹好像比我以前吃的要好吃, 膏很甜, 说起来,这个是螃蟹的什么呢?” 裴瑾:“……”他拿起一只蟹腿准备把腿肉勾出来, “吃这个吧。” 这个举动引起了鱼丽的怀疑:“不会是……凝固的血吧?” “好吃就行了, 大家都是这么吃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也不知道?”鱼丽还以为他是在掩饰无知, 笑眯眯地拿起手机准备查一下, 科技时代就是这个好。 裴瑾面不改色地把蟹膏塞进了嘴里, 唔,反正她也不会吃了。 啪。裴瑾听见响动,抬起头来, 鱼丽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裴瑾忍着笑问:“还吃吗?” “我吃饱了。”她端起碗筷要走。 裴瑾伸手把她拦了下来,手上不干净,只能用手腕拦:“回来,快回来, 不然蹭你衣服上了。” “我新衣服,你敢。”鱼丽说着狠话,人却站住了,“干嘛呀?” 裴瑾用手臂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来,坐我这里。” 鱼丽坐在他怀里,裴瑾搂着她,把蟹腿肉捅一小截来,蘸蘸醋,喂到她唇边:“来。” “没事我就写作业去了。”虽然家里没人,鱼丽还是觉得怪难为情的,扭过头不接。 “那我自己吃了。” 鱼丽回过头,对他怒目而视:“喂,你……”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裴瑾已经把蟹腿肉塞到她嘴里了,还笑着问:“嗯,我怎么了?” 鱼丽轻轻哼了一声。 裴瑾笑了:“买都买了,很贵的,吃完好不好?” “那好吧,你这个吃法太磨叽了,我自己来。”作为海边长大的姑娘,鱼丽对吃海鲜都不陌生,就是她的吃法比较粗暴,不像裴瑾这样慢条斯理。 她吃完两只螃蟹的时候,裴瑾才吃了一只,其中半只还是喂了鱼丽。 鱼丽逮到机会一雪前耻:“你看看你,笨手笨脚的,吃个螃蟹还那么慢。” “噢,那怎么办,你喂我?” “想得美。”鱼丽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样吧,我帮你把最后一个吃了。” 裴瑾:“……” 吃过螃蟹,手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裴瑾煮了柠檬菊花水洗手,试好水温,握着鱼丽的手一起浸进去。 指尖插-入指间的缝隙,从指腹到指根,一点一点揉搓干净,鱼丽有点顽皮,一朵雏菊漂到她手心里,她双手一合,把花握在了手心里。 裴瑾又用双手包住了她的,他的手是典型的书生的手,白皙修长,略有薄茧,看起来是手无缚鸡之力,可鱼丽很喜欢被他这样握着手的时刻,她问:“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别想了,老不了。”裴瑾吻着她的耳朵,“神仙眷侣也不坏。” 鱼丽抿着嘴笑:“我也这样想。” 裴瑾的吻就落到她颊上的梨涡上,鱼丽笑得更厉害了,原本浅浅的酒窝就变得更深:“又亲我。” “喜欢你才亲你。”裴瑾松开她,扯下干净的毛巾替她擦干手,“去写作业吧,我洗碗。” “什么时候请佣人,老是你洗碗。” “我不介意啊,打发时间。”裴瑾摸了摸她的头发,“早点写完,晚上我们读书。” “好。” 读书是最近才开始的夜间活动……这也是迫于无奈,毕竟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还不能怎么样,实在是有点为难,正巧有一天鱼丽在预习《论语》,裴瑾干脆就教她读书了。 鱼丽非常支持这样的夜间活动,今天也不例外,早早地洗了澡吹好头发,打开课本摊在被子上。 裴瑾瞥了一眼:“又讲《论语》?” “有什么办法呢,这个要考试啊。”鱼丽翻了几页,觉得有点烦躁。 裴瑾掀开被子坐到她身边,想了想说:“那我们先来聊点别的,你对孔子的了解,除了论语、三千弟子、儒家等等之外,还有什么?” “野、野合生的?”鱼丽答得结结巴巴。 裴瑾表扬她:“对,‘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还有吗?” 鱼丽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试探着说:“那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对,还有吗,有一句很出名的是和它一起的。”裴瑾鼓励她再想想。 鱼丽很快就想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是‘食不语,寝不言’,这两句其实都是出自一个地方,孔子有十不食。”裴瑾简单和鱼丽说了孔子的“十不食”,食物变质不能吃、闻起来臭的不能吃、做的不好不能吃也就算了,还有不按照规矩切割的就不吃,没有合适的酱不吃,街上小摊上卖的肉不吃等等。 鱼丽觉得受到了欺骗:“等等,说好的‘君子食无求饱’‘饭疏食饮水’呢?” “因为有时候吃饭不仅仅是吃饭,还要合乎‘礼’,这个礼不是礼仪,不是说去餐厅要衣着整洁,也不是说要对食物怀有敬畏之心,而是克己复礼的礼。”裴瑾道,“我就给你举一个例子,如果你要在家待客,怎么样才算是合乎礼仪呢?” 鱼丽回想了一下所谓的西餐礼仪,不由问:“和吃西餐比还要复杂吗?” 裴瑾笑道:“你自己对比一下。”他道,“带骨的肉放在左手边,纯肉块放在右手边,饭放在左边,羹汤放在右边,烤肉放在外边,酱醋放里边,葱放末端,酒、浆放右边,干肉条放最右边,并且弯曲的方向要向左,如果有鱼的话,夏天鱼肚朝右,冬天鱼鳍朝右。” “开饭前还要祭祀,祭祀完了,必须客人先吃三口饭,然后主人引导客人吃肉块,先吃哪个后吃哪个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顺序不能乱,还有其他更复杂的条条框框。” 第133节 鱼丽一脸懵逼,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抱怨西餐吃起来麻烦了。” “其实还挺好玩的。”裴瑾正色道,“比如结婚的时候,要北边煮一口小猪,中间煮十四条鲋鱼,南边风干兔,意思分别是全节无亏、相依相附、夫妇日新的意思,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要试试吗?” 鱼丽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不,算了吧,害怕qaq” “好吧。”裴瑾有点遗憾地把课本拿起来,“今天学哪一篇?” 《论语·宪问》。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鱼丽看着这句话沉默了下去,半晌,才喃喃道:“以直报怨?我做不到。” 裴瑾心中已有些许猜测,他问:“你想怎么做呢?” “我不想他忘记我,一转头和别人在一起,”鱼丽轻轻笑着,“我要他记得我,爱着我,可永远得不到我。” 裴瑾一怔,只见鱼丽微微侧身,伸手抚着他的面颊,“我要他知道我和别人好,永远忘不掉我,永远得不到我。” “丽娘。”裴瑾唤着她的名字,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笑,“你这话听着,真像是你是为了气他才和我在一起了。” “我不是。”鱼丽急了,攀着他的胳膊摇晃,“我真不是。” “真不是?”裴瑾故意道,“那你证明给我看。”就算喜欢说不出口,骗个亲亲也是好的。 鱼丽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那你闭上眼睛。” 裴瑾闭上眼等亲吻。 结果半天没有等到,只听到鱼丽低声说:“好了。” 裴瑾一睁眼就愣住了,她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秀发披在背上,微微咬着唇,并不用力,像是想说什么,可又克制住了。 看到裴瑾睁开眼,她慢慢放下了手臂,抬头看着他,轻轻问:“这样,行吗?” 如削身段,似无力蔷薇,羞云怯雨,若芙蓉含露,恨不得抱着恣情浓睡,不管日高天晓。 裴瑾:“……呃,”他大脑有那么几分钟完全空白,“嗯……什么?”他抓住了游离的一丝理智,把被子扯过来裹住她,然后揽进怀里,“嘘,别说话,我冷静一下。”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觉得大脑缺氧,供应不上:“刚才、刚才我们说到了什么?” 鱼丽被他按在怀里,忍着羞怯:“证明。” “噢噢,对,证明。”裴瑾说着就来气,“我是让你证明,没让你考验我啊。” 鱼丽还委屈呢:“我不就是在证明吗?” “有你这么证明的么?”裴瑾虽然用被子把她裹住,可只要想到她现在不着寸缕,就觉得有点控制不住,“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到家了。” 鱼丽低着头不说话。 “我本来是想骗你说一句喜欢我的。”裴瑾清了清嗓子,“不过我也猜到你可能说不出口,我理解,没关系,来日方长。”说着说着,声音温柔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觉得我想要?” 鱼丽脸上有点挂不住,赌气道:“我放-荡不检点喜欢勾引人,行了吧?” “生气了。”裴瑾把手臂收紧一点,“我不是不想要啊,不信你自己感觉一下。”他稍稍换了一个姿势,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鱼丽颊上飞上一朵红晕,她轻轻哼了一声:“你真不是嫌弃我?” “你摸着良心,丽娘,你摸着良心把这句话再问一遍。”裴瑾咬着她的唇,“我哪里嫌弃过你,倒是你,老嫌弃我。” 鱼丽知道他克制自己是因为承诺过不会给她留一丝一毫的遗憾,可是内心深处,她依然惶恐,害怕他是因为嫌弃她的残花败柳身才不愿意和她亲密。 她知道这么揣测裴瑾实在过分,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这就好像是鬼影一样,总是挥之不去,冷不丁就冒出来让她忐忑一下。 她不愿意让裴瑾知道,故意说:“不是你说我笨吗?” “得了吧,你是在想这个?”裴瑾勾起她的下巴,“看着我,再说一遍。” 鱼丽开不了口。 裴瑾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现在立刻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念头,不是她刚才才有,恐怕从和他在一起开始,就从没有真正放下过。 也不怪她,怎么能怪她呢,上次说起这个话题时,他并没有真正消除她的惶恐。 是他的错。 今天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不如彻底说清楚。 他揭开了裹着她的被子,被单层层散开,像是被剥开的一朵玫瑰,露出了白玉似的伊人。 解却香罗雪肤红,宫腰袅摆惹鬓松。 身化痴蝶栖桃蕊,今宵醉饮蜜一盅。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十不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 2、在家请客的礼仪出自《礼记》,结婚的礼仪出自《仪礼》,我的参考资料是《中华遗产》。 * 3、解却香罗雪肤红,宫腰袅摆惹鬓松。身化痴蝶栖桃蕊,今宵醉饮蜜一盅:我写的,照旧不要细究平仄问题,我尽力了,水平不够,具体意思应该很好理解吧,如果不能,我给加个标题《咬》,顺便请大家回过头去看40章结尾,我提过有个flag,不知道大家还能不能记起来,还是不明白的,我想评论区会有人解释的…… ps:前面蟹膏的含义同样,就是一个暗示或者说隐喻~~嘿嘿嘿~~ 第134节 ---- 鱼丽的心理问题还没有写完,封逸的误解是她故意推动的,而她的证明又带着不安和忐忑,挺复杂的心理状态,下一章继续。 明天见~ 第65章 深夜 鱼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视线停留在床头的那本《论语》上,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事情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裴瑾真的……太坏太坏太坏了! 她只要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整张脸就烧得通红, 她本以为自己不是初尝人事的小姑娘,虽然有点紧张, 但绝不会手足无措。 可裴瑾刚才所做的,她想都没有想过。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鱼丽把头埋进胳膊里, 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有人坐到她身边,热腾腾的水汽一熏过来,鱼丽就不由自主把头埋得更低了。 裴瑾戳了戳她的脸颊:“当鸵鸟呢?” “我不想理你。”她不肯抬起头来。 裴瑾笑盈盈地说:“我就亲亲你而已啊, 不用那么害羞吧?” 鱼丽不理他。 裴瑾继续逗她说话:“你一开始不让, 是不是怕我相信白虎克夫的说法?” “我警告你,不许你再提刚才的事。”鱼丽抬起头来,紧紧盯着他, “不许说了!” 裴瑾很淡定:“不要封建迷信,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裴瑾!”鱼丽瞪他。 裴瑾当做看不见:“我很喜欢啊, 我……”这一次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鱼丽用枕头蒙住了他的脸:“再这样闷死你。” 裴瑾开不了口,只能举手示意投降, 鱼丽这才把枕头拿了下来,扫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裴瑾重获自由, 狠狠喘了两口气,鱼丽又瞪了他一眼,他觉得很冤枉:“我呼吸一下也不可以吗?丽娘,你自己污不能怪我会喘气吧?” 鱼丽扭头不看他。 裴瑾试图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我真的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永远不会,你现在相信了吗?” 鱼丽脸颊又火辣辣得烧了起来,她的声音低下去:“那你也不用这样……” “这样是哪样?”裴瑾逗她,“你倒是说啊。” 鱼丽不理他:“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证明?” 她说起正事,裴瑾也就不再开玩笑了,正色道:“不对,是封逸。” “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不那么做了。”鱼丽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也没那么恨他了,封逸是谁,重要吗? 谁知裴瑾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斟酌着词句,“丽娘,如果你只是把报复他当做打发时间的乐子,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爱和恨都一样需要强烈的情感,你在他身上倾注的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都会伤及自身。”裴瑾将她拥在怀中,轻轻道,“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我只想你快乐,就像这一次,你为了误导他,宁可自己忍受不愉快的事,值得吗?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鱼丽咬着嘴唇,神色犹豫。 裴瑾道:“我不在乎封逸怎么样,反正总归一死,我只想你快乐。” “和他炫耀我嫁了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有什么不快乐的?”鱼丽仰了仰头。 裴瑾被她这变相的表白说得骨头都要酥了:“……咳,真的?那你好好证明一下,直接告诉我,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的。” “睡你的觉。”鱼丽拉过自己的枕头,“睡觉了。” 裴瑾捏捏她的脸:“就知道敷衍我。” 鱼丽无辜道:“没有啊,真的该睡觉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和封逸开会。” 裴瑾:“……我忘了。” “上点心啊。”鱼丽幽幽地说,“不能让这个欺负过你女朋友的人太得意吧。” 裴瑾纠正她:“未婚妻,你已经收了聘书了。” 鱼丽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听不见。 “你不会想赖账吧?”裴瑾推她,“不许睡,起来把话给我说清楚。” 鱼丽把头埋在被子里不出来,裴瑾威胁她:“不说话是吧,那我做坏事了。”他伸手去挠她痒痒。 鱼丽吃不消,立马破功:“裴瑾!裴瑾你别闹了,我要睡觉了。” 这回轮到裴瑾装作听不见了。 鱼丽勇敢地抗争了一会儿,还是痒得不行,只能伸出双臂楼抱住他:“我错了,让我睡觉吧,我困了,明天早上是语文的早自习,我要领读课文的。” 裴瑾不听:“那好好说话。” “表哥,你放过我吧。”鱼丽把脸埋在被子里,只余一双妙目看着他。 裴瑾深吸口气:“看来你是不打算睡觉了……” 眼看他要来真的,鱼丽怂了:“我错了我错了,是未婚妻,不是女朋友。” 裴瑾瞅瞅她:“丽娘,我发现你是典型吃硬不吃软啊?” 第135节 “不!”鱼丽的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吐了吐舌头,“我软硬都不吃!” 裴瑾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半晌,幽幽问:“丽娘,你这句话,一语双关啊,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是你想太多了,淫者见淫。”鱼丽坚决否认。 裴瑾冷笑:“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是淫,是你心里想的吧?别赖账。” “我没有,我要睡觉了。” “睡什么睡,不睡你既不会死也不会老,起来。”裴瑾把被子掀开,双手握住她的腰,“你别想蒙混过关。” 鱼丽被他一摸腰上就惊得想要跳起来,可裴瑾早有准备,把她揽入身下,鱼丽想要突围,失败,被他摁了回去,她有些紧张:“你又要干什么?” 裴瑾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和她分析:“丽娘,你消停点,好好想清楚,俗话说得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觉得你要不要怂(这个字显示不出来,原字为尸从)”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明天早上可是要领早读的,这是语文课代表的职责,也是老师的期待,她绝对不能因为晚睡而迟到……想到这里,鱼丽痛快地点了点头。 认输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裴瑾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裴瑾微笑着问她:“要?” 鱼丽点头:“嗯!” “我就说你吃硬不吃软吧。”裴瑾的指腹磨蹭着她的双唇,“真乖。” 鱼丽:“……”第六感告诉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片刻后,她的预感被证明是对的。 “嬴女吹-玉-箫,吟弄天上春。”裴瑾轻轻笑,“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鱼丽:“……”这件事教会她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和文人玩文字游戏。 绝!对!不!要! *** 第二天,两个人都起得有点晚,闹铃响了第一遍被两个人都忽略了过去,直到第二遍想起来的时候,鱼丽才猛地惊醒,一咕噜爬起来,看看时间,先松了口气,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手机定了闹铃丢到了沙发上,这样就不会被关了。 她推了推裴瑾:“起来了。” 裴瑾“嗯”了一声,鱼丽也来不及管他,匆匆下床跑去梳洗,等她洗漱完出来时,发现床上的人压根没动,不由恶向胆边生,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就往他脸上泼。 冷水一扑,裴瑾瞬间就清醒了,他抹了把脸,看着洋洋得意的始作俑者叹了口气,幽幽道:“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鱼丽对于昨天晚上的事心有余悸,立即转头瞪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 鱼丽没说什么,但是暗暗记下,司机接她去了学校,她进教室门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正好响起,鱼丽松了口气,赶紧拿出课本上讲台去领读课文。 第一节就是语文课,鱼丽一边分心听着课文,一边在笔记本上把裴瑾早上说的四句话默写出来。 方老师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但没有点名,她对鱼丽总是十分宽容,如果说一开始点她做语文课代表,多多少少是因为她的外形,那么到现在,她是非常喜欢这个学生了。 被她那双眼睛渴盼地注视着的时候,她能感觉得到她对知识的渴盼。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方小芳这个名字听着就很土气,而事实上,她的确是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小时候要走几个小时的山路才到学校。 城里孩子唾手可得的知识,她必须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所以上课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专心致志地看着老师,生怕错过她说的每一个字。 这还是鱼丽第一次上课走神。 方老师趁着讲解的间隙,不露声色地走到她旁边,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那四句话。 鱼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偷偷把草稿纸塞进了课本下面。 等到了下课的时候,方老师走到她桌前,随手翻了翻她收好的作业:“齐了吗?” “还差几个。”方小芳给班里布置了每周练两张字的作业,鱼丽从周三开始收,要收到周五才能勉强收齐,还差几个的几个,其实远远不止个位数。 方小芳翻出了鱼丽的作业,点评说:“比前几周写得有进步了。” 鱼丽的字实在与她的脸不怎么相配,笔迹幼稚如小学生,只能勉强算是工整,好在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练了几周,现在能看得多了,不过距离写一笔好字还差得很远。 “这几个字写得倒是可以。”方小芳手指按住课本下露出的纸张一角,拖出来点了点,“不过,上课不要分心。” 鱼丽的面颊霎时变得通红。 方小芳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她一走,鱼丽疯狂地刷了n条消息给裴瑾:[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害我被老师批评了!!] 然而裴瑾并没有像平日里一样及时回复她。 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呃,是这样的,大家听我解释,本来这段剧情呢,到上一章结尾就没有了,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踩了刹车却滑了那么长……路滑路滑[乖巧.jpg] * 嗯,好的,那我来注解一下,这一章里有很多细节梗,我就注解几个: 1、白虎克夫:这个大家都知道吧?不知道自己搜一下_(:3」∠)_或者等评论区大佬粗线 2、裴瑾说的“……你觉得你要不要怂”:**显示不出原字,原字为尸下面一个从,音song,第二声,讥笑人软弱无能的意思,一般我们误写为“怂”,但实际上是错别字,原字还有一个含义,那就是某种白色液体的俗称,so,这是一个语言陷阱,懂了咩?再往上结合鱼丽说的“软硬不吃”,体会到了吗?!!!就是丽娘先挑事暗示了一下,然后被裴瑾坑了!明白吗??吃硬不吃软,你们体会一下啊!! 第136节 3、嬴女吹-玉-箫,吟弄天上春:出自李白凤凰曲,前面讲过萧史弄玉吹箫的典故,但是这里,这里要和前面的结合来看!我想大家一定懂的!! 4、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出自诗经,大意是,女的说外面已经鸡鸣天亮了(你该起床啦),男的说还没有呢,你看外面星星还一闪一闪亮晶晶呢~~~具体自己可以查一下 ------- **高压之下,只能靠意会和阅读理解了……多谢评论区的老司机们……大家辛苦了…… 晚安,明天见啦~ 第66章 一念 事情还要从他到天羽公司说起, 这一天,又是例行董事会, 裴瑾因为昨晚的意外, 今天到得就晚了一点。 刚把车停稳,还没有进去, 就看到楼下迅速聚集起了一些路人,裴瑾一时好奇(就是闲的),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热闹。 大约十几楼的高楼上, 有个女孩子坐在窗台上, 看起来像是要跳楼。 有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是天羽的吧,早听说这家公司压力大了。” “之前听说有个员工加班加到猝死。” 这还算是温和的,更有甚者,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冲着上面喊:“跳啊!有种就往下跳!” 裴瑾微微皱起眉,快步走进了大厦。 电梯正好下来,他走进去按下了十六层, 电梯停稳开门,他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天羽公关部的总监正在下死命令:“想办法疏散楼下的人群, 注意网上, 如果有□□,必须第一时间解决。” 又有个穿着套裙的女人匆忙赶来:“关总, 有路人报警了,消防车来了。” “谁那么多事。”那个关总十分气恼,可还有几分头脑, 想一想,说道,“那个丁悦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个部门的?” 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连忙说:“她原来是我们策划部的,但现在已经调到了人事部。” 关总眉毛一动:“为什么调岗?” “这也是为她考虑,她刚生完孩子,孩子隔三差五病一次,她总是请假,而且这情况也不能出差,我们也压力很大,调个部门对大家都好。” 这下,关总明白了,天羽是知名企业,工作压力也大,虽说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时间,但加班是常态,虽然每个月会发加班补贴,但也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 要在天羽做出点名堂来,不拼命不行,丁悦也不例外,可正是因为加班加得太狠了,丁悦有了流产的迹象,不得不休假保胎,就是这个时候,她手上的三个项目全都被同事分走了。 等到她生完孩子回来,人事部就客客气气找了她聊天,说自己部门正好缺人手,要她过来帮衬几天,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她准备换岗了。 虽说还在天羽,可策划部的待遇怎么能和人事部比,丁悦心中不满也是正常的。 然而,关总还是有些奇怪:“就为了这事儿要死要活的?” 虽说天羽内部这样调岗的事屡见不鲜,可也绝不会到要寻死觅活的地步,能忍的总归有份工作,不能忍的辞职也就算了,何必求死? 有个女员工尴尬地补充:“她老公出轨了。” 丁悦的老公也是天羽的员工,在销售部任项目经理的职位,因为能说会道,所以业务一向不错,而和丁悦这样在总部上班的员工不同,他是跟着项目走,一个月里有二十几天在外地跑。 有了正经的理由不回家,出轨就变得很方便了,而且,许多男人以“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作为借口,理直气壮地在妻子怀孕期间找别人解决生理问题。 丁悦的老公也不能例外,在项目所在地找了一个小三,妻子怀孕时还瞒着怕动胎气,一生下来就疏忽了,让小三找上门来。 这样就说得通了,丈夫孕期出轨,小三上门炫耀,公司调岗,孩子生病,种种压力叠加在一起,让丁悦崩溃了。 裴瑾理清了思绪,慢慢往办公室里走,丁悦就坐在窗口,地上一堆的碎玻璃,像天羽这样的大楼所用的窗户都经过设计,无法完全打开,一是为了节能,二是为了防止坠楼。 可防得住意外,防不住求死,丁悦把玻璃砸碎,坐在窗台上,手扶着旁边的窗户,只要一松手,她立刻会向下栽倒。 楼下消防队已经准备好了垫子与网,准备救人。 几个女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劝她:“就算不为了别人,也为了孩子想想,你忍心他那么小就没了娘吗?” “男人只是一时贪新鲜,那个女人再作妖,你有儿子还怕什么?” “男人都是这样的,在外面玩玩没什么,知道回家就行了。” 裴瑾听到这里,只觉得匪夷所思,有这样劝人的吗?他忍不住道:“不好意思,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不必为了这样的男人委屈自己。” 那几个女同事冷不丁听到这样一个男声,错愕地回头,连一直垂着头没有反应的丁悦也微微侧头看向他。 裴瑾慢慢走到窗边,温言道:“这没什么,你只是运气不大好,遇人不淑而已,在他身上浪费青春已经是不值得了,再为他赔了命,更不应该。” “你懂什么?”丁悦凄然道,“我拼了命把孩子生下来,他就这么对待我,我为公司做了那么多,请了几天假,就要把我打入冷宫……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说着,情绪顿时崩溃,无声哭泣起来。 裴瑾微微蹙眉,觉得丁悦的状态很不对劲,细细看她,发觉她眼眶下面乌黑一片,眼睛里也满是血丝,整张脸水肿,又看她情绪这样失控,怀疑她可能是产后抑郁。 就在他考虑怎么劝说时,丁悦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手一松,整个人就往下栽倒。 “喂!”裴瑾扑过去,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丁悦的衣领,而他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力量拉扯出了窗外。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窗框,然而,窗框上原本就有一些碎玻璃没有清理干净,裴瑾一抓就把手心刺得鲜血淋漓。 要不是经历过比这更强烈的痛楚,他早就已经绷不住松手了。 可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和丁悦摇摇欲坠挂在窗外,随时可能粉身碎骨,偏偏丁悦一点求生意志也无。 不得已,裴瑾只能下猛药:“你真的想死吗?为这样的人死,你后悔吗?这一辈子,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活过,你甘心吗?” 尖利的玻璃碎片刺穿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淌,沾湿了他的衬衣袖口,裴瑾看着丁悦:“如果你真的想死,我就放开你,如果不想,抓住我的手。”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他轻轻数,“一。” 第137节 丁悦突然想起了在医院的孩子,孩子才刚刚出生一个多月,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死了,那个出轨的男人真的会对他好吗?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才是宝。 “二。” 还有老家的父母,父亲有风湿的毛病,一到阴雨天就走不动路,母亲开过几次刀,身体总是不大好。 她是家中独女,她死了,父母老了,谁来照顾?她还没有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三。” 还有她自己,她才刚刚三十岁,人生才走了一半,就这样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你该决定了。” 丁悦奋力抬起头,热泪涌出眼眶,她举起手臂,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救我。” “抓紧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消防队员早就已经到了下一层,敲碎了玻璃,准备先营救丁悦。 一个穿戴好装备的消防队员探出身,站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丁悦,一个成年女性的分量不轻,他小心翼翼把她往下抱,丁悦一动都不敢动,心脏砰砰乱跳。 旁边的人也探出身去扶,七手八脚的,终于把人给救了回来。 “好了好了。” 话音刚落,裴瑾再也坚持不住,手一松,整个人就自由落体,重重摔在了楼下的垫子上,剧痛从后背传到每一块骨头,内脏即便有骨骼的保护,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裴瑾眼前一黑,好一会儿缓不过来。 等到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救护车里了,耳边只能听见呜呜的声音,他试着动了动手臂,差点就被痛晕回去。 裴瑾苦笑起来,就算不会死,这样外伤内伤一起来,也真的很要命啊! *** 鱼丽放学回家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崔莹莹居然在家里,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看到她回来,立刻松了口气:“鱼丽,你快劝劝老板吧,他非要出院。” “出院?”鱼丽把书包放下,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崔莹莹叹了口气:“他去天羽开会,为了救一个跳楼的女人,从十几层高的楼上摔了下来,虽然下面有垫子保护,但伤势不轻,医生说最好要留院观察,可他不肯,非要出院。” “待家里好了。”鱼丽明白裴瑾为什么不肯去医院,他的身体会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复原,在医院里待得久了肯定要露馅,“我会照顾他的。” 崔莹莹还想再劝,鱼丽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就这样,我去看看裴瑾。” 连鱼丽都这么说,崔莹莹没办法,只能认了。 鱼丽轻手轻脚地上楼进了卧室,裴瑾睡着了,手背上插着输液针,鱼丽就算知道他不会死,心里还是没来由得恐慌了一下,她不禁坐下来,把脸贴在他脸颊边。 裴瑾醒了:“丽娘?” “你吓到我了。”鱼丽蹭了蹭他的颈窝,“幸好……”幸好他不会死,幸好她不会失去他。 六百年来,鱼丽第一次对长生不死有了好感。 “没事,很快就会好了。”裴瑾轻声笑,“我不会离开你。” 鱼丽慢慢平复下心情:“我会照顾你的。” “我知道。”裴瑾的目光温柔极了,“幸好有你。”这不是他第一次受伤,从前他受这样的重伤时,要忍着伤痛掩盖痕迹,以免露馅,如果身边还有别人,还要费心安慰解释。 可对鱼丽不用,真好,她完全明白。 “你会怪我吗?” “不会。”鱼丽说道,“因为你是裴瑾。” 如果世界上有人能理解他,那一定是她。 “不过,”鱼丽打量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裴瑾,歪头问,“你怎么会搞成这样?” “这个说起来就有点惭愧了。”裴瑾自嘲道,“我原本没想着这样的,她突然就掉下去了,还把我扯了下去,我能支撑到她被救下已经是尽我全力了,实在支撑不住了。” “弱书生。”鱼丽替他把被子盖好,“你要多久才能恢复?” 裴瑾道:“起码要十天半个月吧,好几根骨头都骨折了,脊椎也伤了,换做一般人可能要瘫痪。” “那我请假在家里照顾你。” “不用,对你来说,上学更重要,我也不会有什么事?” 鱼丽瞪他:“瞎说,对我来说,你最重要。” 裴瑾:“……不要在我不能行动的时候说这种话,太过分了。” 鱼丽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神清气爽:“啊,你也有今天!” 裴瑾:“……”他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几章风水轮流转得特别快…… 个人觉得劝说那一段很有意思^_^ 明天见~ 第67章 养病 预感成真了。 第138节 鱼丽真的请了假在家里照顾他, 她在地毯上支了一张小桌子,就坐在窗前写作业或者是刷手机, 裴瑾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 阳光照进来,她的衣袂都镶着金边。 这固然很美好, 可到要上厕所的时候就不了。 “嗯……真的要这样吗?”裴瑾问她。 鱼丽点头:“对啊,反正我已经看过了。”虽然有点难为情,但那天已经坦诚相见了。 她无所畏惧! 裴瑾:“……还没有成亲, 不要吧。” “已经定亲了。”鱼丽很严肃地说, “按照以前的规矩,我已经是你家的人了。” 裴瑾:“丽娘,不要封建啊, 21世纪了, 你要入乡随俗。” “你怎么这么烦啊。”鱼丽半跪在床上把被子掀开来,“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裴瑾艰难地迈过了这个心理障碍。 然后就很心安理得地使唤她了:“丽娘,我还没有洗澡。” “都这样就别洗了。”鱼丽专心致志地练字, 她的字在全班垫底,实在有点难为情。 裴瑾觉得很心酸:“说好的照顾我呢, 还没有成亲, 你就嫌弃我了。” 鱼丽叹了口气,放下字帖, 揉揉手腕,去卫生间里打了一盆热水出来,绞了热毛巾给他擦身, 和上一次半推半就全程不敢看他的时候不同,这次鱼丽是真真切切看了个遍。 然后一时没忍住,脱口道:“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裴瑾沉默片刻,叹气:“……让你失望真是对不起了。” “不是失望。”鱼丽纠正他,“我有点意外。” 虽然过去大家比较保守,但鉴于她多次“嫁人”的经验和女扮男装时的经历,男人的身体她看得还真不算少。 她一直觉得裴瑾属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没想到今天这么一摸,和想象中截然不同! “比我想的结实好多。” “身体太弱根本熬不过那几次考试。”裴瑾幽幽道,“秋闱就算了,天气还算暖和,春闱你试试,大冬天在漏风的小房间里一考考9天,滴水成冰,但只能穿单衣。” 鱼丽没有想到读书人也要吃这样的苦头,十分吃惊:“那么惨?” “我考试的那次,我隔壁的就在睡梦中被冻死了。”裴瑾回想起当年的事还觉得心惊,“我一出考场就病了,幸亏考中了,不然真吃不消多来几次。” 考科举这种事,当然是越早考中越好,否则年纪越大,越经不起那几天的折腾。 鱼丽觉得很有道理,裴瑾要是真的有那么弱,早就死在海里了,哪里能撑得到她救他。 “真辛苦。”鱼丽把脸贴在他手臂上,喃喃道,“听你那么一说,我就不怕高考了。” 裴瑾清了清嗓子:“你当然没什么好怕的,还有,不要在我不能动的时候做坏事。” 鱼丽抿着唇笑弯了眉眼:“就是趁你不能动的时候才欺负你。” 裴瑾:“……”唉,甜蜜的烦恼。 *** 就在鱼丽安心待在家里照顾裴瑾的时候,网上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帖子:《前几天天羽员工跳楼的事大家听说没有,据说是被一个大老板始乱终弃了!》 那天丁悦跳楼时,虽然也有好事者拍了视频,可根本没有激起一点水花,还没有那次员工加班猝死来得热,但这个帖子一出,迅速把话题带了起来。 帖子里对丁悦的事说了八分真,连公司调岗的事也八了出来,唯独丈夫出轨这一条变成了她被某个不知名的老板始乱终弃,并且点明那天某老板也在场,说了十分过分的话,于是丁悦要拉着渣男一块儿死。 随即,有“知情者”忍无可忍,勇敢地披露了渣男的身份,那就是流光的老板,天羽的新董事,杜宝玉的好基友——裴某人。 就这样,裴瑾从救人者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渣男。 裴瑾本人表示不怎么在意,反倒是鱼丽和流光比较急,流光还好,公关部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澄清了,然而并没有人相信。 鱼丽更直接,她让司机把车开到天羽大厦楼下,等着封逸出来的时候,远远喊了一声:“封逸。” 封逸一听见她声音就站住了脚步,他贪婪地看着朝他奔过来的少女,眼睛一眨都不眨。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她脸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复原,站在那里,就好像不属于尘世。 鱼丽快步走到他面前,牢牢看了他三秒钟,等到周围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她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啪,清脆的耳光惊呆了所有人。 妈呀,这太像偶像剧里的剧情了!围观群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关键剧情。 可鱼丽说:“你真恶心!” 封逸的脸色一下子铁青无比,他想抓住鱼丽问个清楚,她却已经掉头就跑,钻进车子里,一溜烟儿不见了。 车内,鱼丽甩了甩发红的手掌,呼出一口气:“我早该扇他了!” 这件事除了惊呆了封逸,裴瑾也懵了,他反复和鱼丽确认:“你……跑到天羽楼下,扇了封逸一巴掌?” “没错。”鱼丽给他喂粥,耐心很好地又确认了一遍。 裴瑾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你不是要吊着他胃口,让他对你念念不忘吗?” “我忘了。”鱼丽理直气壮地说,“看到他这样造你的谣,我忍无可忍。” 裴瑾沉默半晌,才问:“你怎么能确定是他干的?” 第139节 “不是他吗?” “恐怕不是。”裴瑾虽然对封逸毫无好感,但不能睁眼说瞎话,“这件事本来已经平息了,突然爆出来,对天羽的形象也有很大打击,对我是个人的,对天羽是整个公司,一箭双雕,看来是天羽董事会的人。” 鱼丽:“……” 裴瑾调笑她:“怎么办,为了我,你的复仇大业好像要黄了呢。” 鱼丽沉默半天,若无其事地说:“不要紧,估计还没有人打过他,我这一巴掌打过去,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了,男人都是贱骨头。” 裴瑾笑了笑:“……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心里有数,就算真的黄了,那就黄了吧。”鱼丽吹凉了粥,“反正都是要死的……”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别说骗过裴瑾了。 在看到那篇帖子这样抹黑裴瑾的时候,她怒火中烧,心想除了封逸谁还会这样刻意抹黑裴瑾,脑子一热就冲过去了。 原本的复仇大计早就被她抛诸脑后,这样冲动不计后果,真不像是从前的她,她以前可是比田宓心思更细,不管做什么都会前思后想,补上所有漏洞才会去施行计划。 鱼丽不怎么情愿地承认了:“……好吧,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一时冲动,”她强调了一遍,“一时冲动!” “你……”裴瑾迟疑着问不出口,其实,最让他吃惊的并不是鱼丽打了封逸,而是她竟然敢就这样冲到他面前。 尽管鱼丽在背后能侃侃而谈要如何如何复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那都是间接的,就连所谓的“炫耀我喜欢的人有多么好”,也只是通过了封湘灵的好友申请,然后开始在朋友圈里秀恩爱。 她从没有说过要不要某一天,她去天羽大楼下面接他,在封逸面前好好出一口恶气。 因为,要再度面对伤害过自己的人,需要极大的勇气。 所有被伤害过的人,纵然有漫长的几十年去疗伤,可再度见到那个伤害自己的人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要彻底摆脱那样的阴影,是很难很难的,有时候当事人都以为过去了,可那恐惧会如跗骨之蛆,隐藏在影子里,冷不丁跳出来咬一口。 可是鱼丽做到了,即便她是在热血上头的情况下冲到了他面前,这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我什么?”鱼丽还不曾察觉。 裴瑾想了想,笑道:“你真厉害,我太感动了,来亲一下好不好?” “滚,喝粥了!”鱼丽努力绷着脸不笑,可裴瑾还是看到她左颊的梨涡出现了那么一秒钟,“张嘴,喝粥。” 裴瑾很伤心:“小气。” “吃完亲你一下。” 裴瑾脸不红心不跳地变了脸:“那把碗端过来我直接喝。” 鱼丽:“……” 饭后,裴瑾问:“说好的亲我呢?” “我没有说过!”鱼丽瞪大了眼睛,诧异地仿佛听见了什么奇闻怪事,“你在说什么?” 裴瑾一点也不意外她的耍赖,他悠悠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赖账。” “我赖什么帐了,你胡说八道。” “现在你履行诺言,是你亲我,随便你怎么亲。”裴瑾道,“可等我来讨债的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鱼丽的脚步一顿,但很快,她就仰起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去洗碗了,你一个人待着吧。” 裴瑾:“……”傻得真是让人觉得可爱。 养病期间,这样的事屡见不鲜,一开始鱼丽还有些担心,但到后面发现裴瑾就是口头上说说,并没有真实行动,就慢慢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裴瑾被诬陷为渣男的事愈演愈烈,颇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丁悦的种种遭遇引起了人们对于性别歧视、劳务保障以及男女关系的共鸣,到后来,大家义愤填膺不是为了丁悦,而是为了曾遭受过同样的委屈的自己。 直到丁悦出院,事情才发生了反转。 她发表了一篇长微博详细叙述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她贴上了丈夫出轨的证据,并且表示准备打官司离婚,顺带感谢了裴瑾,这篇微博写得很有水平,并没有刻意为裴瑾说好话,甚至只能说是一笔带过。 丁悦把重点放在了丈夫出轨和公司调岗的事情上,满足了大众好奇心的同时,不动声色地为裴瑾做了澄清。 由此可见,丁悦能在天羽混出头来不是没有真本事的。 裴瑾把整篇文章看完,让崔莹莹联系丁悦,准备把人挖到自家公司来,如此人才,错过有点可惜。 大家都觉得裴瑾心地善良,还愿意给丁悦提供一份工作,只有鱼丽觉得他坏:“救命之恩,就算不能以身相许,也会对你死心塌地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管裴瑾是出于什么目的招下丁悦,丁悦都会对他感恩戴德,从今往后,肯定战战兢兢呕心沥血为流光付出。 裴瑾微笑着纠正她:“这叫双赢。” 他救了丁悦,已经是仁至义尽,如果她继续消沉,他才不会管,可丁悦这次的举动让他看到她的才能,他愿意给她一次机会,如果丁悦能抓住,那么她就能够翻盘,也不枉费他这一次受伤相救,而他,也算是好心有好报了。 何乐而不为呢? 没有了谣言的烦心事,鱼丽很快为另一件事愁上了,要月考了,然而裴瑾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裴瑾鼓励她去考试:“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鱼丽不放心:“你一个人怎么能行呢,饿了怎么办,要喝水怎么办,上厕所怎么办?” “其实,”裴瑾咳嗽几声,慢慢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我觉得自己还好。” 鱼丽瞪大了眼睛:“你、你昨天还说……”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恼羞成怒,“你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裴瑾一点都不认账,他最多只是稍微夸张了一下自己的病情,但这绝对是人之常情,试想想,心上人每天擦汗喂饭,他说疼还给吹吹亲亲,这待遇比六百多年前好太多了! 第140节 完全可以弥补当年的遗憾!他想多享受几天,有什么错! “那你自生自灭吧。”鱼丽冷冷道,“我去上学了,浪费了我那么多天!考试考砸了都怪你!” 说完,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瑾看到她风风火火下楼出门,慢慢从床上下来,伸了个懒腰:“唉,好日子到头了。” 他走进浴室换衣服洗澡,虽然鱼丽每天给他擦身是很美妙,但不能洗澡还是让他觉得很痛苦。 洗了澡洗了头,裴瑾把头发散开在阳光下晾干,顺便刷了一会儿手机。 崔莹莹告诉他,已经帮他招了一个新助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流光的事务见多,崔莹莹又要帮裴瑾顾着游园翻修的事,分身乏术,再招人是必然之举。 不过裴瑾没想到那是一个熟人。 “裴总,我叫李娲。”李娲今年二十七岁,二十二岁开始在天羽实习,毕业后就留了下来,一路爬到了总助的位置,是一个能力与美貌兼有的……大胸美女。 是的,就是裴瑾第一次去天羽开会,为他倒茶的大胸姑娘。 裴瑾还记得她:“是你啊,怎么跳来我这个小地方?” 李娲笑着说:“因为或许哪一天,我也要结婚生子。” 丁悦的事在外界不过是热闹了几日,可天羽内部却因此出现了变化。 天羽这样的大公司,女性员工遍布各个阶层,下到前台小妹,上到高层管理,有不少人被丁悦的事情所触动。 她们有些已经结婚生子,有些不,李娲是后者,她虽然对结婚没有执念,但很想拥有一个孩子,这样一来,难免就有兔死狐悲之感。 当然,也有人毫不在意,她们一到点就下班和男友约会,整日思考的不过是新款限量版口红买不到怎么办,等到结婚生了孩子,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 有时候李娲也觉得,公司调岗的事说来不够光彩,可也不能全怪企业,有女人一进来就结婚怀胎休产假,生完一胎生二胎,谁吃得消? 但李娲不过是小小的一名员工,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只能为自己考虑。 所以,她跳槽了。 流光的合同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有保障,但在福利之外,也有限制,考核不过关的话,那也是要被辞退的。 幸好,真金不怕火炼,李娲对自己的能耐还是有点信心的,唯一有点担忧的是,听说裴瑾有个未婚妻。 这并不是她杞人忧天,她在给封逸当总助前,给另一位总监当过助理,此总四十有余,年薪百万,算是成功人士吧,他的妻子有一次看到了她去家里送文件,死活要让那个总换人,还骂她“狐狸精”。 李娲:“……”我胸大我美怪我咯?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在走剧情来着_(:3」∠)_丁悦的故事,李娲的想法,都是我想写的剧情,丽娘治愈的过程也是,想法改变的过程也是,可能太平淡了?? 以及,故事进入后半段,大家会发现裴瑾的戏份减少,丽娘的戏份增多了,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我也要承认的是,和丽娘在一起之后,原本属于裴瑾的魅力就消失了一部分。 楚留香之所以让人迷恋,正是因为他无法停留,所以最后张洁洁会放他走,因为留下来,楚留香就不是楚留香了。裴瑾亦然,他浪荡在风月场的时候,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眠花卧柳,倚红偎翠,花中消遣,酒内忘忧,这种孤独与风月使他别有不同,就我个人而言,更喜欢这个浪子,有一种温柔的悲哀。 然而,他和丽娘在一起后,他得到归宿,得到慰藉,也必然失去一些东西,浪子回头,□□从良,就是这样的,得到了一些,必然失去一些。丽娘会渐渐成长,从暗淡变得耀眼,而裴瑾……无可奈何。 当然,这可能是个人喜好的问题,我就特别喜欢困守秀园十年消沉的宋先生,也喜欢浪迹红尘无可归宿的裴瑾,还有求之不得痛苦一生的阿信,不过,我可能是一个人……好吧,我知道我一定是一个人qaq 明天见~ ps:有和我一样的吗?有吗? 第68章 情怀 傍晚时分, 李娲看到了裴瑾的未婚妻,弱质纤纤,提着超重的书包,一进门, 先把脸沉下了:“都怪你!” 裴瑾没忍住笑:“英语交了白卷?” “都是你不好!”鱼丽把脸埋在手心里, 都有了哭音,“我考砸了。” 裴瑾:“……”他看了李娲和崔莹莹一眼,“你们俩能去厨房做个下午茶么, 不然叫外卖也行。” “没问题。”李娲笑,“我会做甜品, 配红茶可以吗?” “当然。” 她们一走,裴瑾就不用装病重, 坐到鱼丽身边:“别哭。” “你都不安慰我。”鱼丽很委屈,“我考砸了。” 裴瑾轻笑:“你想我怎么安慰你?你已经尽力了, 没关系,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是这样吗?” 鱼丽不吭声。 “丽娘, 考砸的意思是说,你原本有五分的能耐,结果发挥出了三分,而不是说, 人家都考七八分,你只考了五分。”裴瑾揶揄她,“你是哪一种?” 鱼丽恹恹道:“可人家都考七八分。”她越想越觉得丢脸, “裴瑾,他们肯定会笑我的。” “那我也没有办法啊……”裴瑾十分同情她,小姑娘家家,总归是要面子的,可人力有穷时,自己考不好,他也没办法。 鱼丽把脸埋在他肩上:“都是你不好,我本来还可以临时抱佛脚的。” “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受伤,不该耽误你复习,都是我不好。”裴瑾背了所有的锅。 鱼丽也知道自己有些胡搅蛮缠,但这样一痛发泄的确让她的情绪平复不少,她红着眼眶:“那我怎么办啊,过一个月就是期中考了。” “我……给你请家教?”裴瑾小心翼翼地提议。 鱼丽仰起头:“我要你教。” 裴瑾的心立刻酥成了渣渣:“你说什么都行。”顿了一顿,稍微清醒了一点,“那,学费……” 第141节 鱼丽指了指脸颊:“允许你亲我。” 话音刚落,裴瑾的吻就落了过去,鱼丽:“……”还没开始教呢就先收学费了??流氓!不要脸! 此时此刻,厨房。 崔莹莹给李娲打下手,开玩笑说:“你这一手厉害了,老板非给你涨工资不可。” “都是雕虫小技。”崔莹莹怎么说都是前辈,李娲奉承她,“不比崔姐,我都是旁门左道。” 崔莹莹哪里听不出来,她笑着说:“我说的是实话,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些,以前老板出门让我照顾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差点没折腾死我。” 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李娲会抢走自己的地位,她有她擅长的事,李娲有李娲擅长的,两个人的能力属于互补,能有人来帮她分摊一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把游园那边的事情和你交接一下,以后我就能专心做公司的事了。”崔莹莹真的松了口气,她最擅长的还是公司的业务,其他生活中七零八碎的小事,还是交给李娲这样的人才吧。 为了一盏灯跑三四个拍卖所的事,她再也不想干了! “我一定认真做。”李娲应承下来,欲言又止。 崔莹莹冰雪聪明,立刻猜到了她想问的问题:“老板的未婚妻?” “请崔姐提点我。”李娲赔笑。 崔莹莹沉吟片刻,笑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她虽然对鱼丽了解也不多,但直觉不是一个会在这些事情上计较的女孩。 鱼丽的确也对李娲没什么好在意的,就是笑话了裴瑾一次:“有了个崔莺莺,还要有李娃,什么时候再来一个霍小玉和红拂呀?” 裴瑾拿起一块曲奇饼,对她眨眨眼:“我哪有这个福气,有丽娘就可以了。” “呸,不要脸。”鱼丽端走了一整盘的小饼干,“我去补卷子了,都怪你,我攒了好几天的作业没写。” 裴瑾气乐了:“喂,做人有点良心,前两天你追剧追得那么开心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作业的问题吗?” 鱼丽装聋作哑,去厨房里又端了一杯红茶:“今天好多作业要补呢,又要来不及看更新了。” 裴瑾叫住她:“等等,我呢?作为你未婚夫的我呢?” “你不是快好了吗?”鱼丽还记着他骗她的仇,当着外人的面,她不戳穿他,可也绝没好气,“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裴瑾指了指她手里的饼干和红茶:“我是说,吃的不分我一点吗?” “我要写作业,很耗力气的。”鱼丽把盘子护好,显然想独吞。 裴瑾提醒她:“夫妻该同甘共苦。” “看看看看,这就是珍珠为什么会变成鱼眼珠子,结婚前,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好的都是给我的,可结了婚,就要同甘共苦了。”鱼丽扁了扁嘴,“这还没有嫁给你呢,就要陪你先吃苦。” 裴瑾:“……” 鱼丽跑过去,把盘子往他怀里一塞:“我不嫁了,还给你。” 裴瑾反应极快,一把把人拉住:“讲道理,我说的是同甘,要你共苦了吗?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他把盘子递过去,“吃吧吃吧,都是你的,连我也是你的,拿去拿去。” “晚了,我不要了。” “真的给你了。” “不。” “真的不要?” “不要!” “那好吧。”裴瑾把盘子拿回来,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饼干,“我吃了,你写作业去吧。” 鱼丽不知道为什么更生气了,一句话也不说,抿着唇转头上楼去了。 崔莹莹仗着资格老,委婉地提醒:“老板,女孩子说不要,不是真的不要。” “这还要你教我?”裴瑾白了她一眼,“把文件拿过来我签了,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 崔莹莹不敢多说,赶紧把文件递过去:“这个是技术部新搞的项目,这个是最近签下来的几份合约,还有,通信公司想找我们合作开发一款软件……” 裴瑾一目十行看过去,赶在吃晚饭前搞定了。 崔莹莹和李娲一走,裴瑾就能站起来活动一番,他当时受伤那么重,要是不休养几天怕惹人疑窦,骗骗鱼丽还算有趣,骗别人就很无聊了。 时间有限,他就随便做了个炒饭和汤,叫鱼丽下来吃饭。 鱼丽虽然在生气,但还是乖乖下来吃晚饭了,就是怎么都不肯和他说话,单方面开启冷战模式。 她不吭声,裴瑾也不做声,两个人沉默地吃完了一顿晚饭。 然后鱼丽就更不高兴了,上楼去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裴瑾心知肚明,但忍着,一直到晚上睡觉前她进了自己的卧室,这才跟了过去:“丽娘,我们谈谈。” 鱼丽不声不响,上床盖好被子,把泰迪熊放在身边,拒绝他上来的意思很明显。 裴瑾轻轻道:“你不开心,应该告诉我,而不是生闷气让我猜,不愉快的事不应该沉淀发酵,这样总有一天会引发恶果。” 他停了停,见鱼丽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那我先说吧,我很爱丽娘,丽娘爱我吗?” “你这是什么话?”鱼丽霍地坐起来,眼眶里泪珠打转,“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瑾坐到床上,把她拥入怀中:“丽娘如果爱我,为什么不愿意把饼干分给我吃?” 第142节 鱼丽差点被他气笑了:“就因为那几块饼干吗?” “你生气,不也是因为那几块饼干?”裴瑾反问,“这是几块饼干的事吗?” “那你为什么要计较那几块饼干,我在你心里,还不如那些东西重要吗?”鱼丽更委屈了。 裴瑾道:“恰好相反,你比什么都要重要,所以就算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我也愿意全部都给丽娘,我想要的,是丽娘有什么,都愿意和我分享,好的,坏的,都愿意和我一起品尝,这才是同甘共苦。” “如果丽娘也像我爱你一样爱我,那么,让我感受到吧。”他喃喃道,“我总是害怕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和肖臣一样给你提供了庇佑之所,我和他有什么区别,你真的爱的是我,而不是他吗?你从来都没有说过爱我。” 鱼丽怔住了,她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里,是她更没有安全感,可没有想到裴瑾也在害怕,他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他那么好,六百多年来,不知道多少女子倾心于他,不知道多少人对他念念不忘。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过上倚红偎翠、红袖添香的生活。 她那么想,也就那么问了。 裴瑾望着她,轻轻笑:“可是,我六百多年前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仙女,而我是凡人。” 那年,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唇焦舌燥,费尽力气睁开眼,白烟袅袅,荆钗布裙的少女回过头,声音宛若天籁:“你醒啦?” 《逍遥游》里说,“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初读时不知姑射神人是何等模样,见了她,才知道约莫也就是那样了。 那一刻,就好像是有烟花蓦地在心脏燃放,火星簌簌掉落。 他想,我是刘晨还是阮肇,亦或是董永、羊权?一念至此,心如小鹿,泪盈于睫。 “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苑内花。”裴瑾在她耳畔说着,轻轻在她颊边一吻。 鱼丽不知怎么的,蓦然鼻酸:“我不是仙女。”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裴瑾吻了吻她的脸颊,“好了,轮到你了,为什么生气?” 鱼丽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对我没耐心,不肯哄我了。” “我对你有很多很多的耐心,但肯定不会是没有底线的。”裴瑾道,“如果你哄我好几次,我都不理你,你会不会生气?” 鱼丽调转地位想一想,突然释然,如果她哄了裴瑾三次,裴瑾还是不肯给面子,她多半也是要生气的,可这一点承认了多不好意思,她嘴硬:“你就不能再试一次吗?” 裴瑾充分体现了什么叫能屈能伸大丈夫,立刻道:“我以后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好吧,我原谅你了。”鱼丽顺着台阶下来了,自己也笑了。 裴瑾点了点她的梨涡:“你看,这样不是很好?我们有很多的爱,但不应该一点点消磨,而是要一点点增多,这样,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知道了吗?” “嗯。”鱼丽应了一声,半晌,抬起头,“裴瑾,你对我……很重要。”她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词句,“我是真的……”好些字词到了嘴边,偏偏羞于出口,“真的想嫁给你的。” 裴瑾笑意深深:“嗯,我现在知道了,仙女思凡,那个凡人,只是我,对吗?” 鱼丽微微颔首,又咬着嘴唇问:“我在你心里,真的是仙女吗?” “是啊。”裴瑾笑着凑到她耳边,用气音叫她,“仙女姐姐。” 鱼丽面颊绯红,眼眸里似是落满星辰般明亮:“就算……我遇到过那些事,也还是吗?” “当然。” “可我那个时候都不识字,为什么觉得我是仙女?” 裴瑾轻咳一声:“听实话?” “嗯。” 他慢吞吞地说:“一般吧,我们看到仙女,不会考虑什么识不识字的问题,只会想自己有没有福气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鱼丽:“流氓。” 裴瑾觉得有点冤枉:“这真不赖我。” 自从有了那《高唐赋》后,巫山神女自荐枕席就是文人墨客心目中最最旖旎绮丽的梦,到后面什么洛神赋,什么刘阮遇仙,什么狐妖艳鬼,都逃不出这个套路。 他当年误以为自己流落蓬莱,见到了仙女,有那么一丢丢的绮念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裴瑾也承认得很痛快,“也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谁让你长得像仙女的,都是你的错。” 这锅,甩得格外漂亮。 鱼丽:“……”背还是不背,是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刘晨、阮肇、董永、羊权:遇见仙女的男人们,刘阮解释过了,董永大家都知道,羊权遇见的是后面的萼绿华 2、萼绿华:女仙,我最喜欢她的名字啦~ 3、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苑内花:出自李商隐的无题,大意就是我以为我和仙女姐姐相隔很远,没想到会有心想事成的一天,具体分析请百度,裴瑾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4、巫山神女:这个大家应该都知道,巫山**,**之欢这些梗的由来,原文是“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 我觉得,神女仙女什么的,是古代文人墨客的一个情怀……类似的梗太多了,和穷书生遇见有钱千金成为人生赢家那种套路还不一样,虽然不同的朝代,不同的礼教思想会有不同的表现,但这一直都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梗,仙女思凡,和凡人春风一度,然后拜拜,徒留凡人怅惘,大胆奔放,热烈旖旎,这种邂逅真是绮丽又怅惘,太喜欢了! 之前也说过,明清那会儿,不管男女都是被礼教所束缚的,要寻找爱情,要么找□□,要么寄托于神女,裴瑾在长生之前都没有考虑过前者,所以他的情感寄托就是仙女,鱼丽等于是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被救了起来,还是在海上,完全是从他的想象中走了出来的仙女。 鱼丽想要嫁一个读书人,裴瑾是,裴瑾想要遇见仙女,鱼丽是,所以,他们一直都是彼此的梦想,当然,鱼丽的现实一点儿,裴瑾的梦幻一点,但,很美好呀,不是吗? 以及,你们不要以为裴瑾心里就不方,她是仙女,他是凡人,他一直挺害怕丽娘离开的。爱情不仅是索取,还有付出,双方面的,学会享受被爱,也要学会去爱别人。 嗯,大致就是这样,明天见~ 第143节 第69章 文理 鱼丽的月考成绩出来了。 秋霖高中的习惯是将各科成绩与班级排名、年级排名一起装在信封里交给学生, 免得某些同学伤自尊,但前一百名是会张贴红字榜表扬的。 鱼丽当然与这无缘, 她这次考试班里垫底。 语文还不错, 考虑到她作文引经据典写成了议论文(裴瑾教的), 老师酌情打了个不错的分数,数学也还凑合,因为只考这一个月的知识点, 鱼丽就把公式背熟了往上套, 但基础太烂,算错了好几个地方,英语……英语全程都靠三短一长选长的三长一短选短的如果都差不多就选b的套路写下来的。 20分。 其他什么物理化学地理历史政治就更……一言难尽了。 裴瑾没有去问她考了几分, 鱼丽估计也不大好意思和他说, 他也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分数,他只是希望鱼丽开心而已, 对她而言, 考高分又没有任何意义。 可没有想到鱼丽主动把成绩单给他看了,眼睛红得像兔子:“我考了倒数第二。” “考完了就好。” “下个月就期中考了。”鱼丽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我要考好一点。” 裴瑾想了想, 道:“我教你的不适合应试,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考好一点, 我就给你找个家教, 你觉得呢?” “好。”鱼丽同意了,“要女的。” “男的有什么不好?” “我喜欢成绩好的小姑娘!”鱼丽说出自己的观察,“我觉得班里成绩好的女生更多, 但是……” “但是什么?” “好像很多人都不这么想。” 鱼丽有时候也觉得非常困惑,比如她的前桌小姑娘,考试成绩应该不赖,可是她总是唉声叹气地和别人抱怨:“我妈说得对,女生理科没有男生学得好,小时候都是靠小聪明,越读越不行,我每次做数学都觉得脑子打了结一样,明年我肯定报文科。” 这样的说法她还不是只听到一次两次,物理老师就曾经苦口婆心劝过一个上课开小差的男生:“你们男生就是坐不住,懒得学,你们脑子比女生更适合读理科,可是你们看看,这次月考,第一是你们班长,你们怎么好意思还不下苦功?” 鱼丽猜想这物理老师也未必有恶意,只是想激励一下男生而已,可是,有必要这样踩着女生吗? “裴瑾,真的吗?”她问,“男女有别,女生就真的不适合读理科吗?” 裴瑾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他思索着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不能否认,有些人的大脑发育有所偏重,比如贝多芬这样的天才,但是绝大部分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更别说因为性别产生的差异了。” 鱼丽似懂非懂地听着。 “至少,在你们高中的这个知识范围内,能不能学好取决于个人的努力,女生成绩普遍要比男生好,是因为她们更细心,更肯下功夫,而不是什么小聪明,男生嘛,青春期总是要躁动一点的。” 裴瑾轻咳了一声,又道,“这种因为性别更适合读什么的说法,完全是错误的,男女同样。因为是女生,就先入为主地觉得不适合念理科,太不公平,因为是男生,就觉得读理科更合适,对男生也不公平,这应该是个人的选择,而不是性别来决定。” 鱼丽明白了,她问:“那我呢,我适合什么?” “这要你自己去发现。”裴瑾摸摸她的头,“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支持你的。” 鱼丽想了想,叹气:“那我还是先补课吧。” “唔,对,很实际。” 有了月考成绩的鞭策,鱼丽念书更刻苦了,每天刷手机的时间都被大大压缩,在这种情况下,她对再度出现刷存在感的封湘灵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麻烦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好不容易趁着吃午饭的时间刷了一会儿微博,鱼丽头也不抬地拒绝封湘灵拼桌的要求。 封湘灵忍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次都要看她的臭脸,实在忍不下去:“你以为你是谁?别给脸不要脸!” 她就算是转到秋霖高中,照样是众星捧月的待遇,鱼丽不过是她二哥看上的女人,还没嫁进封家呢,就这样给她脸色看,还真以为她这个封小姐是摆设? “你才给脸不要脸,都让你走了,非要待在这里,我就不明白了,你难道不是你爸亲生的,封逸让你来你就来?”鱼丽也有点搞不清封湘灵的思路,如果说是古代,要靠兄长站稳跟脚也就罢了,可现在还对这个二哥言听计从,很让她怀疑封湘灵是不是压根没有封家的血脉。 这句话戳到了封湘灵的痛脚,她心里也很不舒服,都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因为她是女孩子,就只有嫁妆,而不能继承家里的产业,凭什么必须事事听从两个哥哥。 可是这些不甘,都被她掩埋在心底,她的母亲时时刻刻耳提面命:“你是女孩,不要和你两个哥哥争,你听话他们总不好亏待你,以后结了婚,你还要靠他们。” 这个态度得到了她父亲的赞赏,他曾这样说过:“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个知晓本分的,你放心,我会给湘灵准备嫁妆,不会让人小觑了她。” 知晓本分,原来,身为女孩子,不和哥哥们争,就是本分,不想继承家业,就是本分。 鱼丽看封湘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知道多半说中了她的心事,也懒得和她废话,端起饭盘准备离开。 封湘灵回过神来,伸手去抓她:“你懂什么……啊!”她重心一个不稳,砰一声摔倒在地,好巧不巧,脑袋磕在了桌角。 鱼丽也被这番变故给惊呆了,刚才,封湘灵伸手要拉她,她讨厌和除了裴瑾之外的人有肢体接触,就下意识地一挥手,没想到居然把封湘灵推到了地上。 “疼……”封湘灵颤抖着在头上摸了一把,一看,顿时尖叫起来,原来她手心里黏糊糊的全是血,封湘灵眼睛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鱼丽:“……”怎么说也是她导致的意外,只能捏着鼻子蹲下来把人扶起来,“有没有人帮我扶一下送到医务室?” 有两个男生自告奋勇,帮她把人一路扶去了医务室,校医不敢大意,简单检查了一下之后怕是脑震荡,立刻让人送去了医院。 鱼丽作为“肇事者”也不得不一路跟去。 医生给封湘灵做了检查,只是皮外伤,但为了防止脑震荡,让她暂时留在医院里观察。 鱼丽对封湘灵虽然没有好感,可毕竟是她间接导致了她的受伤,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她也不能就这么离开,就一直陪着她。 就在鱼丽纠结会不会碰到封逸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鱼丽乍一看就条件反射似的往后连连退了两步,生怕封逸故技重施。 “不好意思。”进来的人却不是封逸,虽然他们生得非常相似,可来人比封逸年纪更大一些,眉眼也更沉郁,“我走错了。” 第144节 他说着就要关门离开,鱼丽赶紧叫住他:“等一等。”她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半晌,松了口气,“是我认错人了,你是来找封湘灵的吧。” 她往旁边让一让:“她在里面休息。” 封湘灵住院,就算只是破个皮也要住套间的病房。 “你是湘灵的同学吧,多谢你送她来医院。”封遥很客气地对她点了点头,也不多寒暄,先进去探望封湘灵。 隐隐约约的,鱼丽可以听见他在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封湘灵委屈地说:“……是她……二哥叫我……推了我……” 鱼丽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猜得没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封逸的大哥封遥,他常年不在常青市,可在封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鱼丽心念急转,顿时有了一个坏主意。 就在此时,封遥出来了,他看鱼丽的眼神已经变了。 刚才照面的时候,他是万万不会想到这个看似娇怯的女生竟然会是自己弟弟看中的人,自家弟弟的审美他是知道的,偏爱身材火辣深目高鼻的混血美女,但只要不娶进门,玩玩当然是随便他。 可会叫封湘灵转学接近的,应该是正儿八经想要娶回家的,听说她家境也不错,更不会是儿戏。 只是,看这样子,大概是吵架了,也对,这女孩子年纪尚小,他弟弟又是个霸道的性子……封遥想到这里,神情更和气了:“你……” 他不过朝她跨过一步,鱼丽却连连退了三步,差点被沙发绊倒,她惊慌地缩到墙角:“你别过来!” 封遥诧异极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他后退一步:“好好,我不过来,我不是想伤害你。” 鱼丽微微侧着身,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离我远一点,我有点怕。” 封遥惊愕地看着她,他的长相,怎么也不至于让她害怕吧,联想到刚见面时她惊吓的表情,他更是不解,试图解释:“我是湘灵的大哥,我叫封遥。” “我猜到了。”她似是不敢与他目光相触,依然靠在墙角,“我不是故意的,她要来抓我,我才推开她的。”她说到这里,像是说不下去了似的,“有什么事,你让封湘灵来找我吧,我要回去上课了。” 说着,埋着头冲出门外,像是一刻都不愿多留。 封遥拧着眉头,又进屋去问封湘灵:“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是小逸的女朋友吗?” “大哥,我说的是前女友。”封湘灵说,“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分手了,那个时候二哥就和疯了一样,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后来又莫名其妙叫我转学去接近她,大哥,你看我都这样了,不要让二哥使唤我了。” 她捂着额头恳求的样子惨兮兮的,封遥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你好好休息几天吧,这事儿我会和小逸说的。”他心里也对封逸有些不满,追女人是追女人,没有追个女人要让亲生妹妹在高三转学的。 封湘灵甜甜地笑了起来:“谢谢大哥。”她这个大哥比二哥好多了,现在大哥回来,她终于不用被二哥呼来喝去的了。 “对了,灵儿,他们是怎么分的手?”封遥想起鱼丽的行为举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封湘灵犹豫了一下:“我也不是太清楚,但应该不是小事。” 封遥微微皱起了眉。 相比之下,回学校继续上课的鱼丽心情不错,她对这个封家的长子不了解,但并不妨碍她顺手黑封逸一把。 如果封遥和封逸有龃龉,正好给他送个封逸的把柄,如果他们兄弟情深,她也没什么损失。 她已经想开了,裴瑾说得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当然不划算,可是顺便黑他一把又不费力气,这种事她做得多了,十次里有一两次成功就会有意外之喜。 关键是,黑封逸让她心里格外的爽,下次要是能再找机会当众扇他一巴掌就好了。 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一定很难下台,一定耿耿于怀,呵呵。 夜里,她把这件事和裴瑾说了。 裴瑾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鱼丽一看,满腔欢喜都落了空,期期艾艾地问:“我这些事,是不是太不能上台面了?” 她也希望自己肚子里是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可是,她不会,她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这样的格局,是会被裴瑾笑话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厉害。”裴瑾捧着她的脸,“是我我肯定想不到这种办法。” “你不觉得我的办法很小家子气吗?”鱼丽还有点不好意思。 裴瑾笑了:“当然不。” 他可以和封逸直接对上,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和财力与他正面对抗,可鱼丽比封逸弱很多,那么,借助外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好算是小家子气呢? 女人的力量是要小,要柔弱,可水滴石穿,未必逊色。 只是,他心痛她,那么多年来,她都是用这样的手段才能保全自己,由此可见,她的日子是真的很不好过了。 “丽娘,”他凝视她的双眸,“我很幸运,能娶到如此贤妻。” 鱼丽的嘴角不断往上翘,为了不让自己高兴地太明显,她掩饰似的问:“那……那你呢,你说要为我报仇,你是怎么做的,我想听。” “这个么……”裴瑾想一想,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理科这个是老梗了,我写过不止一次,但还是炒冷饭了,细想起来,或许是因为我自己也感到非常遗憾吧。 女生成绩好,是因为男生不够仔细,到了高中,男生的成绩就会超过女生了……这样的说法,我从小到大一直在听,也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遗憾,或许我重生回去,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并非不爱我的专业,可如果是基于本心去选择,而非被性别说法所影响,那就不会有所遗憾了。 不仅是女生,男生也同样的,很多人默认男生就更适合理科,对喜欢文科的男生也很不公平,颜色同样,粉红色似乎属于女性,如果有男生喜欢就会被嘲很娘,在这些所谓默认的规则里,大家都是受害者。 如果有读者和当年的我一样处于选择人生的关键期,那么,希望这几天的更新能对你有所帮助,高考是很现实的,选成绩更好的ok,选喜欢的也ok,但是,如果因为性别选择了某种专业,或许将来你会觉得后悔。 明天见~ 第70章 主动 裴瑾第一次使坏, 就是把那块地匿名捐献给了政府机关,要求改建成自然生态保护区, 并且不得转让, 政府当然很开心, 还开了发布会报道了这件事。 生态保护区周围的建筑是要受到控制的,就算可以建住宅,密度肯定不能太高, 天羽从前的计划自然行不通了。 但这只是一点小麻烦, 并不能伤筋动骨,毕竟是老牌的大型企业了,就算真的赔了也赔得起。 所以, 裴瑾开始想第二个坏主意了。 第145节 这次, 他把目标瞄准了封逸的心腹蒋斌,有传言说, 蒋斌这些年里贪墨了不少款项, 更是有许多违法乱纪的行为。 这个消息来源于刚刚跳槽的李娲,她虽然对裴瑾要折腾封逸的想法表示不解,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蒋斌又不是什么好鸟,她透露消息透露得格外爽快。 挖墙角的事不在裴瑾的预料之中, 但大概好人有好报, 经过调查,裴瑾发现李娲所说的事居然绝大部分是真的。 这个蒋斌借着是封逸的人,贪墨款项不说, 还潜规则。 裴瑾对于这样送人头的猪队友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当然是选择解决掉啦! 听到这里,鱼丽不禁发问:“对付他,有什么用,没有了他,还会有别人。”蒋斌虽然是封逸的心腹,可没了他,封逸自然能再提拔别人,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妨碍,说不定还替他解决了公司的一个蛀虫呢。 “天羽和流光不一样,家大业大,龃龉就多。”裴瑾和她解释,“天羽一开始是封逸的父亲和他的朋友创办的,封家占51%的股份,其他人有多有少,这么些年下来,有些卖了,有些买了,所以大小股东有不少,有一个姓王的就收购了不少股份,现在是天羽的第二大股东,他在公司里也很有些势力。” 鱼丽明白了:“此消彼长。”如果那个王董事存心要做点什么,蒋斌的事就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借此提拔自己人。 “是这个道理,何况中高层也有不少矛盾。”裴瑾含笑看着鱼丽,“我本来是打算只对付封逸一个人的,不过丽娘给我提供了新思路。” 鱼丽好奇地问:“什么新思路?” “还没有想好。”裴瑾说,“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为什么要去想别人?” 在想别的男人的鱼丽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态度:“你说得对。” 裴瑾摸摸她的头,诱哄道:“那我们一起来想点别的吧?” 鱼丽认真地说:“好,要开始学古文了。”她拿过语文书,“这个,教我。” 裴瑾:“……好吧。”等凤冠和嫁衣弄好就能拜堂了,不急不急,他给自己催眠了一番,才默默翻开了语文书。 鱼丽的嘴角悄悄勾了起来。 *** 一个月后,蒋斌被辞退,在天羽内部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但鱼丽没有什么兴趣去关注他乃至封逸的反应,因为,她期中考试的成绩要出来了。 信封发到她手里,她手心冒汗,竟然一时不敢打开。 前桌的小姑娘看了成绩,就和旁边桌的女生说:“我数学又考砸了,明年我肯定是报文科了,我妈说了,女孩子读文科出来好找工作。” 旁边桌的女生很犹豫:“我数学也不好,不过我觉得化学挺有意思的……” “你化学考几分?”前桌女生探头看了一眼她放在一边的卷子,有点羡慕,“98?你考得不错啊,不过我听说理科女生都是会越念越吃力的,到了高二你肯定就不行了,女生脑子笨,还是适合文科这种死记硬背的。” 鱼丽马上就想起裴瑾说过的话,刚要开口,一想起自己的理科成绩,顿时萎了——算了,她没什么立场说话,她才是理科垫底的那个。 就在这时,前桌女生问:“鱼丽,你以后选文选理?你语文那么好,肯定是选文科吧?” “不,我想选理科。” 旁边桌的女生很意外:“可是你的理科……”大家坐得近,鱼丽又没有刻意隐藏过,她月考个位数的卷子她们都看见了。 鱼丽道:“我现在读不好,不等于以后读不好,什么男生适合理科女生适合文科,都是放屁,就该选自己喜欢的。” “可大家都说女生理科不行的。”前桌女生一点儿不介意拿自己当例子,“我以前数学什么的还行,现在越学越吃力了,男生就是天生脑筋活啊,男女有别,为什么要逞强?” “玛丽·居里不是女人?海蒂·拉玛不是女人?埃达·拜伦不是女人?”托流光的福,鱼丽把这几个女科学家都背下来了。 前桌女生还在狡辩:“那是个别,我说的是整体比例。” “你要去念文科就去咯。”鱼丽反唇相讥,“她想念化学,你也别瞎bb。” “我是为了她好。”前桌女生不服气,“我们是女孩子,本来就在这些地方不如男生,早点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有什么问题?男人就该在外面打拼赚钱,女人在家做家务养孩子,这不是很好吗?” 鱼丽:“……”到底她是明朝人还是这位姑娘是明朝人?? 看鱼丽不说话了,前桌女生就自觉是赢了一筹,嘀咕道:“理科那么差还要学理科,哪来那么大脸?” 鱼丽:“……” 九点钟下了晚自习,鱼丽拎着书包往校门口挪,可看到的不是司机阿姨,而是裴瑾。 “裴瑾qaq”鱼丽奔过去扑进他怀里,“我不想活了。” 裴瑾受宠若惊,也不说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了,先把人搂在怀里摸一遍:“怎么了怎么了?” “臭流氓,别乱摸。”鱼丽立刻收了眼泪,冷冷道,“学校门口,不要乱来。” 裴瑾:“……我就摸了一下。” “不要脸。”鱼丽开了车门上去。 裴瑾悻悻道:“明明是你先扑过来的,又怪我,丽娘,你不讲道理。”他拉开车门上去,还没有系安全带,鱼丽就拉过他的手盖在脸上,“书生,我不想活了。” “噢。” “我被人嘲笑了。”鱼丽把脸贴在他手心里,“我就考了那么点分数,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反驳她‘你学不好数学不是因为你是女生,而是因为你笨’,不开心。” 裴瑾抓住了重点:“成绩出来了?” 鱼丽把成绩单给他,沮丧道:“别笑我。” 裴瑾拆开信封瞄了一眼,大吃一惊:“进步那么多?” “还是没有及格。” 裴瑾展开单子:“数学及格了,英语虽然没及格,但好多了,物理和化学也还凑合,语文和历史不错了。” 第146节 “我想高二报理科。”鱼丽说出自己的计划,“但是你看我这理科成绩……” 裴瑾有点好奇:“文科对你来讲更轻松,为什么要选理科,喜欢?” “文科怎么样都比不过你啊。”鱼丽浑不在意地说,“有你教我,我为什么要和别人学?” 裴瑾:“……”他的老心脏! 鱼丽全然不知,她这句话是完全发自肺腑,方小芳已经是特级教师,可是和裴瑾比起来完全不够看,裴瑾讲课文说典故,能从头串到尾,信手拈来,又轻松有趣,她能聚精会神听一天都不嫌厌! “一想到可以和你学那么多东西,我就觉得活久一点也不是坏事了。”鱼丽说完一扭头,就看见裴瑾捂住心脏倒在座椅里,她奇怪,“你怎么了?” 裴瑾幽幽道:“心脏病犯了。” 鱼丽一脸冷漠:“噢,反正死不了。” 裴瑾:“……”他默默坐直身体,点火开车。 鱼丽还在为课间的争论发愁:“我该怎么怼回去才有理有据呢?” 裴瑾心里想:吵都吵完了,事后想到怎么应对也没有意义。 “可是和这么一个小孩子吵,怪没品的。”鱼丽喃喃自语。 裴瑾继续在心里回答:口舌之争,原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鱼丽仍然纠结:“可她们又不知道我多大,还有,没有道理是小孩子我就要放过她。” 裴瑾:“……”你开心就好。 鱼丽讲着讲着,终于发觉不对劲了,她住了口,扭头看了裴瑾一眼,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裴瑾?”她试着叫了一声,裴瑾看她一眼,没说话。 鱼丽心里就有数了。 等到了家里,她若无其事地上楼洗漱,裴瑾提着她超重的书包慢慢跟在后面。 等到临睡前,她穿着睡衣站在床头问:“你心脏病好了吗?” “没好,难受。”裴瑾靠在床头,慢吞吞地说,“今天晚上就不读书了。” 你就演。鱼丽心里想着,很淡定地说:“这样啊,那我就不亲你了,免得你心脏病发,多不好。”说完,还假惺惺地摸了摸他的胸膛,“好好休息,我作业还没有写完……”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瑾一把拉怀里了:“我好了,亲吧。” “不行,万一没好全呢,再观察观察。” 裴瑾也不听她继续说,低头亲她柔软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鱼丽被动惯了,这种时候她就乖巧如同白兔,任由索取,但就是不主动。 “丽娘,你不喜欢我吗?”裴瑾与她稍稍分开,“胆子大一点,我不会咬到你的。” 鱼丽双颊绯绯,裴瑾离她那么近,她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他,可她退缩了:“不要……” “不!要,来。”裴瑾靠近她,呼吸相闻,“不要就碰一下,像我亲你一样亲我。” 鱼丽犹豫了片刻,还是在他鼓励的目光下印上了他的唇,双唇贴合的刹那,鱼丽就感觉到他的舌尖勾着自己往那边去,邀请她来自己这边做客。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等发现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非常温柔包容,她的胆子就肥了,东舔一舔,西碰一碰,像是活泼的小鱼。 裴瑾:“……”他百分之九十九断定她是无心的,可是真的太勾人了。他闭上眼,默默分散注意力,嗯,很快就可以拜堂成亲了,成亲以后就可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完了。 他绝望地发现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天证明的时候她那纯白无暇的玉体,该和谐的地方更是清晰地毫发毕现。 鱼丽亲够了,离开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这样,可以吗?” 裴瑾默默看着她。 鱼丽:“???” 裴瑾做了一个手势,摊手看着她,鱼丽:“……流氓。” “你负责一下好吗?别老说我流氓。”裴瑾威胁她,“要么你自己主动一点,要么我就帮你主动一点。” 鱼丽嘟囔着:“知道了……你干嘛?”她试图按住自己的衣摆,可徒劳无功。 “仙女姐姐,你说呢?” 虽然说好了拜堂前不全周公之礼,可是,打打擦边球还是可以的,反正也不会怀孕[一脸冷漠.jpg] 快睡觉前,裴瑾冷不丁问:“你作业写完了吗?” 鱼丽僵住。 “记得没错的话,明天……”他瞥了一眼钟,改口,“噢不,今天,是周六吧?” 刚才还说什么写作业,写个鬼,他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吗? 鱼丽假装并没有露馅的样子,惊讶地说:“啊,是吗?”然后甜甜一笑,“那太好了,可以睡觉了。” 裴瑾:“……”可以的,那么沉得住气,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剧情是昨天的后续……看到大家昨天的回复了,好吧,暴露了年龄,原来现在文理已经不分了qaq 希望大家都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路去走~ 话说回来,没想到之前会有人赞同我的说法,认为裴瑾浪子回头后就失去了一部分的魅力,这是作为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的,当我写他的时候,我又会觉得这是一个必然的选择,那么多年来,他的感情无处安放,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害怕伤人伤己,然而有了丽娘之后,他的情感有了归宿,整个人都定了下来,感情有所寄托,他得到了安全感,他获得了幸福。 这样说,十分矛盾吧,我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因为裴瑾的浪荡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他从前并不渴望这样的生活,如果他本身就是一个浪子,或许就不会觉得痛苦,反而会觉得享受,然而他并不是,这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因为他的痛苦,他的无奈,反而使得他的浪子形象更具有魅力了。 第147节 所以老话说得对,矛盾产生美_(:3」∠)_或许很多人讨厌李寻欢,他在感□□上也真的一言难尽,然而正是因为他的痛苦,即便这种痛苦是他作茧自缚,也使得这个角色充满了魅力。 简单讲,不幸福的角色,通常更具备个人魅力,幸福的角色,往往让人沉溺于幸福的快感而忽略了其他,二者不可兼得。 好像扯远了……嗯,拜堂快了,并不会等到丽娘身份20岁,我预估一下,正文大概不会超过100章吧,不过会有番外,番外可能随我所想写一下裴瑾600年来的经历,如果大家有想看的可以留言~ 明儿见~ 第71章 偶遇 李娲在跳槽前, 其实也有过一番犹豫,考虑到流光公司毕竟不比天羽是国内地产业的龙头, 只是一家新兴公司, 她不是没有犹豫过的, 可想一想,还是咬牙跳了。 到了流光之后才发觉这个决定十分明智,虽然是中小型企业, 但流光制度的完善程度不亚于大型公司, 而且刚刚洗过牌,基本算是上下一心。 关键是,企业文化真tm可爱。 比如, 公司品牌宣传部的总监是一只不知道谁捡来的三花猫, 所有员工违规的罚款都被用来购买它的口粮(所以迟到的人总是络绎不绝),每月考核垫底的部门将被残忍地剥夺一个月撸猫的权利(要了老命)。 再比如, 每位员工每个月都有一天非节假日的调休日, 女性来大姨妈可以用,要去参加家长会的家长可以用,要陪女朋友去旅游也可以用, 要和年假连起来出个国当然也没问题。 明明是休了就必须用周末或者加班补偿回来的日子,却大大方便了员工的生活, 这样的人性化规定, 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心生好感。 还有,之前流光曾经和一个租车公司有过业务往来,还顺带签了合约, 加班过十点的同事可以叫这家租车公司的车来接送回家,车费流光统一付清。 最重要的是,李娲发现流光所谓的尊重女性,并非是建立在损害男性员工的基础上的,而是多出来的一些小绅士,小关爱。 比如,特别的节日,流光会为员工准备礼物,生日的巧克力和节日的红包都是不分性别的,但是三八节会给女性送上一束鲜花。 情人节?情人节没有,因为制定这个规则的时候,老板还是单身狗[一脸冷漠.jpg] 除此之外,女厕所比男厕所多(这个真的太重要了),女厕所的每个隔间里都有免费的卫生巾,茶水间里不但有茶叶咖啡,还有红糖。 可是,在绩效考核方面,却是一视同仁,绝不会因为性别而有所偏颇,升职同样,只看成绩,不看性别,这一点的公平,其实已经殊为难得。 李娲待了几个月就相信这样的公司一定会做大,她很看好裴瑾。 然而,老板常年不在公司,喜欢宅家办公,开会从来不进会议室,全都在楼下喝咖啡,在见到鱼丽之前李娲一度怀疑咖啡店老板娘和裴瑾有不正当关系,当然,后来证明并不认识。 但是最受刺激的还是崔莹莹把游园的事情交给了她。 “翻修房子什么的我已经不擅长了,等修完还要挑选家具……”崔莹莹干笑几声,“反正以后就交给你了,我是秘书,你是私人助理嘛。” 李娲:“……”等等,说好的裴总只是一个小公司老板呢?这栋别墅得多少钱? 崔莹莹仿佛看穿了她所想,幽幽道:“装修更贵……” 李娲:“……是的。” 然后李娲就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花钱不眨眼,裴瑾签账单都不仔细看,草草扫一眼就签了,爽快地不得了,也不怕她从中抽成。 除了游园的事情之外,陪老板未婚妻去买东西的工作也交给了她。 鱼丽是去珠宝店镶嵌珠宝的,她盒子里那么多宝石,放着堆灰就没有意思了。 她只是随便挑了几块拿手帕一包就揣在包里过去了,着实把一开始没当回事的珠宝行吓了一跳,虽然这家珠宝行享誉全球历史悠久,可现在带着这么贵重的珠宝来镶嵌的客人也不多见了。 讲了一下午,还是无法确定样式,设计师表示他要回去思考一下怎么样才能完美发挥出那几块宝石的特性。 讨论的间隙,鱼丽买了一条日常佩戴的钻石项链,然后在去吃冰淇淋的路上给了李娲。 李娲一惊:“无功不受禄。” “蒋斌的事。”鱼丽言简意赅,“你出力不少,收下吧。” 解决蒋斌的过程中,李娲起了不小的作用,于情于理都该嘉赏,但又不好给她涨工资,所以送一份小礼物就比较合适了。 这条项链非常低调,个头并不大,但样式大方,日常戴出去也不失体面,李娲这样的私人助理,走出去也是代表了公司乃至裴瑾的脸面。 这个道理,鱼丽很懂,要不然以前大户人家的奶奶身边的丫鬟,怎么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体面些呢。 李娲一听,大大方方收下了:“那谢谢裴总和鱼小姐了。” “不用客气。”给李娲送礼物,当然也不是鱼丽的主意,是裴瑾交代她的,并且非常理直气壮:“我送礼物,怎么都感觉像我要潜规则,老板娘送就不一样了,以后这都是你的活儿了。” 鱼丽虽然心里美滋滋的,脸上还要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还没有嫁给你就要给你做这种事,这未婚妻的活儿也太多了吧。” 说完,觉得不对劲,狐疑地问,“那以前你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问题,等嫁给我之后再问吧。”裴瑾翻着杂志头也不抬,“才是未婚妻呢。” 鱼丽:“……”她说不过裴瑾,干脆耍赖,“你不说,我就不干了。” “不干就不干。”裴瑾气定神闲道,“我‘亲自’给李娲挑一份礼物好了,我想想……” 鱼丽生闷气:“我不理你了。” 裴瑾问她:“哎,说一句你不想我给她选有那么难?” “说出来多丢脸?”鱼丽算是承认了,然后抱住他的胳膊,晃一晃,“那,我给她买什么好?” 裴瑾被她抱住胳膊一晃,灵魂摇曳,好险要出窍,赶紧定一定神:“交给你你决定就行。” 于是,就有了以上的事。 买完珠宝,李娲陪鱼丽去了游园,旧房子就是有一个不好,什么都要翻修,还要不突兀,保留建筑原有的风貌,因为游园贵重,工作要格外精细。 施工队已经觉得很慢了,可刚刚见识新科技的鱼丽还是觉得很快,幸亏心思深,憋住没感慨,还在对方连连道歉的时候装作很了解的样子时不时点了点头。 第148节 然而,连李娲都没看出来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现代的技术水平。 但再说就要露馅,鱼丽想想道:“你和他们说话,我四处走走。” 李娲以为她要四处看看,忙不迭应了,其实鱼丽是闻到了一股甜香……饿了。 她跟随那馥郁的香气走出了游园,走进一个小巷,拐个弯,豁然开朗,是另一条街,香气正是有街对面那个面包铺里发出来的。 这条路原本就不是大道,距离路口的斑马线还有很远,鱼丽对交通规则并不熟稔,贪路近,直接就横穿马路过去了。 这么一来,一辆刚开过来的车差点没被她吓死,急急忙忙踩了刹车,饶是如此,也只在她身边堪堪停住。 鱼丽被尖利的刹车声吸引,扭头一看,便知道自己差点被这车撞倒,可她怕什么都不怕死,全然无生死一线的惊吓,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开车的人原本看见这么一个横穿马路的人,当然怒从心头起,可定一定神,才发现那是熟人,又见她呆呆的毫无表情,像是吓呆了,更是一腔火气化为乌有,把车靠边停了,推门下来:“鱼小姐?” 鱼丽一看,咦了一声:“封遥?”她现在已经能很快辨认出两兄弟了,虽然长相相似,但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封逸更张扬,而封遥则沉稳许多。 封遥对她点了点头:“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鱼丽转身想走。 谁知封逸踟蹰片刻,低声问:“鱼小姐,我有点话想和你说,能不能请你……”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鱼丽后退了一步,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你别担心,就在这里。”封遥现在很能理解她的心情,赶忙道,“这家面包店里可以坐一坐,我们在那里说,可以吗?” 鱼丽有点好奇他想说什么,略略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封遥松了口气,替她拉开门:“请。” 鱼丽走了进去,直奔喷香的面包柜台,封遥见了,立即掏出钱夹:“你要吃什么?” “我可以自己付钱。”鱼丽看也不看他,一口气点了好几个,“我用微信付!” 封遥无奈地点了点头,先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鱼丽买好了面包,还多买了一个补丁,一边吃坐到他对面:“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是想替小逸……”封遥神色略微尴尬,“和你道个歉。” 那天鱼丽的表现就让他十分疑惑,再询问了封逸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自己的弟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作为封家的子孙,他们身边从来都没有少过女人,趋炎附势的,攀高枝的,有的是环肥燕瘦的女人愿意爬上他们的床,根本用不着强迫谁。 他承认鱼丽长得很美,有一种想要让人占有的柔弱感,可对女人用强,实在是跌身价。 对此,封逸只是说:“大哥,你不懂。” 封遥的确不是很懂,但事已至此,他还是希望能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一来他不觉得裴瑾进入天羽只是为了膈应弟弟,为了一个女人给自家树敌并非明智之举,二来他听父亲说起过,祖母已经在为弟弟议亲,并且和中意的人家初步接触过了,双方都有意,但并没有说破,还在心照不宣的考察期。 平日里闹出点绯闻来也就罢了,若是在这档口出了什么事,对方难免会觉得封家诚意不足,说不定好端端的亲事就黄了。 尤其是这位祖母性格强势,被人因为这种理由拒绝,恐怕会十分生气,到时候不仅是他,连父亲都会吃挂落。 鱼丽并不知道封遥是出于什么缘故才要来和她道歉,但不管怎么样,这都让她对封遥加了印象分:“他对不起我,为什么是你来道歉?” “你并不想见到他,不是吗?”封遥反问。那天鱼丽看到他那么大反应,显然还存有心理阴影。 鱼丽并没有被他蒙蔽:“噢,我从不知道封逸是这么贴心的人,这个道歉,我不接受。” “鱼小姐,有什么我们能做到的,你尽管提。” 鱼丽眨了眨眼,舌尖一卷,将小勺子里的一大口布丁卷进口中,她嘴巴小,又贪心吃了一大口,有一丝雪白的布丁溢出嘴角,封遥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殷红的唇角上,喉咙突然一紧。 他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过鱼丽的眼睛,她对这样的目光感到深深厌恶,但一直以来的小心谨慎让她隐藏了不悦的表情,平淡地反问:“不是应该你们展现一下道歉的诚心吗?” 封遥垂下目光,定了定神:“我听说鱼小姐父母已经不在了,女孩子要嫁人,总归要一些体面的嫁妆……” 他话还没有说完,鱼丽柳眉一竖,呵斥道:“用钱摆平,当我□□?” 封遥见她发怒,脱口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们真的有心,请他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鱼丽站了起来,抿了抿唇,“还有,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永不。” 说完,她拎起面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封遥想开口说什么,可鼻端无故闻见一股香气,那股香气十分顽固,虽然只有一丝一缕,但在如此馥郁的面包香气中脱颖而出,钻进他的鼻腔里。 这一刹那,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弟弟会对她这般不择手段了。 有些女人,就是美得让人想要占有,若是得不到,这一辈子都心心念念不能忘怀,他不过和她见过两面,知道是弟弟喜欢的女人,可还是心猿意马了一瞬,真是可怕。 鱼丽并不知晓自己好端端的又背了个锅,不过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太过奇怪,这样的想法,古已有之。 昏君为何误国?当然是有妖姬作祟,谁叫她长得美想让人掠夺呢?谁叫她那么极品让人夜夜春-宵呢? 一个女人如果美到令男人想入非非,就是原罪。 男人?男人有什么错?男人本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男人是个孩子,永远都长不大,都是外面的坏女人勾坏了他。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想法并不是男人的专属,有些女人,也那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随便加个更=口= 流光公司的福利是我胡诌的,可能不够现实,也不够全面,我主要想表达的是,尊重女性不是指损害男性的权利,而是指机会公平,看成绩,不看性别,其余的都是一些小绅士啦~ 不要学丽娘乱穿马路,那是不对的 还有,封遥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我要表达的观点,他是不赞同封逸qj的,但并不是觉得这样会对女性造成伤害,这个行为是错误的,而是觉得封逸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有损身份和颜面,以及,他不会爱上鱼丽的= =那一刻只是为色所迷,他有理智,不会做出什么事,正相反,他会觉得这样太有诱惑力的女人非常危险。 还是那句话,人性是很复杂的,有些人不做某件事,是觉得这是不对的,但有些是觉得没有必要,有些是害怕要付出的代价……所以,好坏是很难分辨的。 第149节 噢,对了,其实,面包店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鱼丽木有发现,大家可以猜猜是谁23333 这次是真的明天见了~灰灰 第72章 吓人 鱼丽愤而出门, 再度没长心横穿马路,幸亏这次没有车开过, 她平平安安回到了游园。 谁知, 她刚刚坐下, 就看见裴瑾来了, 她正要说话, 眼角的余光就瞄到了他手里提着的纸袋, 有点眼熟。 于是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提着的袋子,顿时僵住了。 同一家, 并且,她还闻到了热气腾腾的香味, 显然也是刚买的。 也就是说……鱼丽偷偷瞄了裴瑾一眼,心里突然有点慌。 可裴瑾太沉得住气了, 比她老辣太多,若无其事地和她说话,还拉着她去房间里转了一圈,商定哪里做卧室,哪里做书房。 鱼丽本来很有兴趣的,但现在心里就觉得莫名的害怕,裴瑾说什么她都点头:“听你的。” 裴瑾看这不是办法,笑了笑说:“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鱼丽更乖了:“我都听你的。” 等回到了家里, 鱼丽更是破天荒地削了一个苹果,还给切成小块端到他面前:“吃苹果吗?” 裴瑾瞥她一眼:“你喂我吃?” “噢。”鱼丽用签字扎了一块苹果,真的喂到他嘴边。 裴瑾就没有得到过鱼丽这样殷勤备至的伺候, 试探着咬了一口,鱼丽又问:“还要吗?” “唔,看你怎么喂了。”裴瑾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鱼丽秒懂,低头给自己塞了一块苹果,含着喂到他嘴边,裴瑾顺势吃了,又吻了她一会儿,这才问:“知道错了吗?” 鱼丽点头:“我不该……”她卡住了,不该什么呢,不该和封遥说话? 正纠结着,裴瑾已经捏着她的脸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过马路要遵守交通规则?有没有说过?” 鱼丽:“……”咦??? “你不会死,但是会痛吧?”裴瑾道,“就算你不在意,别人呢,你横穿马路,司机看到你肯定要急刹车,这就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了,几辆车一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丽娘?你有没有在听?” 鱼丽一抬头,就看到裴瑾罕见地皱起了眉头,她连忙说:“我听到了。” “你要记住。”裴瑾叹气,“乱穿马路,不遵守交通规则,不仅仅是对你的生命不负责,更是对其他人的不负责。” 鱼丽吐了吐舌头:“知道了,臭书生,吓我。” “我没吓你,是你自己吓自己了吧。”裴瑾悠悠道,“怕我因为你和封遥说话就生气?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鱼丽讪讪:“那个,我……”她这次真的是词穷了,抱住他的胳膊晃一晃,“裴瑾。” “我伤心了。”裴瑾眼眸幽深,“我非常非常伤心。” 鱼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拉着他的手:“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我的观念还没有扭过来,我吓到了。” 裴瑾看她眼眶都红了,不敢再说,握住她的手道:“丽娘,你要记得,你是一个独立的人,就算我们结婚了,也依然如此,你有交朋友的权利,同性异性都是一样的,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不会生气,你也要信任我,好吗?” 鱼丽点了点头,认真说:“我记得了。” 裴瑾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说实在的,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 “封遥和封逸那么像,你怎么能确定肖臣的转世会是封逸,而不是封遥呢?” 鱼丽:“……”好像,也有道理? “如果,肖臣的转世其实是封遥呢?”裴瑾问,“怎么办?” 封遥?鱼丽稍稍思考了一下就否认了这个可能性,虽然当初是凭借照片觉得封逸是肖臣的转世,但后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才是她确认的凭据,那种感觉……一模一样,可要说是哪里一样,却说不上来。 她不会认错。不过,不能这样回答裴瑾,鱼丽很狡猾地说:“不怎么办,我现在觉得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肖臣,转世是封遥也好,封逸也罢,随便了。” 她把头靠在裴瑾肩上,“毕竟我马上要做裴太太了。” “嗯。”笑意攀上裴瑾的眉角眼梢,他故作淡然,“那就好。” 鱼丽这才反应过来,稀奇地抬起头:“你是不是吃醋了?” “是啊。”裴瑾承认地很爽快,“我也有危机意识嘛。” 鱼丽脸颊微红:“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紧张你好不好。”裴瑾顺手把手机摸过来,“说起这个,看看日子,该把日子定下来了。” 裴瑾圈出来的黄道吉日有三个,分别在12月、1月、3月。 鱼丽想了半天,说:“1月吧,正好要放寒假了,12月要准备期末考,我不能分心,3月就要开学了。” “听你的。”裴瑾在日子上画了个圈,“嫁衣大概这个月月底就能做好了,你去试试,我就不去了。” 他还是要等到迎亲那天再看到她凤冠霞帔的样子比较好。 鱼丽点点头,好奇地问:“你给我做了嫁衣,难道还打算八抬大轿迎我过门?” 第150节 “咳,没有。”裴瑾清了清嗓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噢,对了,拜堂成亲的事只有你和我知道真相,我告诉其他人我们是去订婚的,等到两年后结婚再宴请宾客。” 鱼丽倒吸一口冷气:“……我还要再嫁一次?” “你嫌麻烦也可以不办,反正以后换身份结婚随时都可以。”裴瑾对此无所谓,他和鱼丽有执念的是这一次的婚礼,以后不知道会办多少次,或许可以把世界各地的婚俗都体会一遍,“但是,这次结婚,是你和我的事。” 鱼丽也觉得有道理,她某天放学回来的时候见过一对结婚的新人,新娘居然穿了一身白,虽然裴瑾说这是现代的习俗,白色婚纱代表纯洁,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吃不消。 不过,考虑到现在情况大有不同,她穿凤冠霞帔,说不定也会吓到别人,就他们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还有2个多月。”裴瑾算算日子,“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鱼丽:“……” 然而,在他们结婚之前,发生了另一件事。 周世文重伤住院。 这个消息还是徐贞打电话来和裴瑾说的,一开始还绷得住,只是说:“裴教授,我和你说一声,那个入室抢劫的犯人抓到了。” 那会儿都快十二点了,裴瑾原本已经打算睡觉,听见这个也没什么稀奇的,这个案子他一开始出过点力,以徐贞的尿性,案子一破就会给他打电话报喜,也不管是半夜还是清早,他都习惯了。 所以,那时裴瑾就只是随口应了声:“那就好。”刚想挂电话,就听见那边的背景音不大对,听起来像是在医院,顺口就问了句,“你在医院,受伤了?” 然后徐贞就绷不住哭了,撕心裂肺:“不是我,是师父,他为了救我……” 裴瑾的心提了起来,心想,该不是殉职了吧?那头徐贞就继续哭,“受了伤,现在还在手术室呢。” 裴瑾:“……”他想了想,周世文怎么也算是他在常青市的朋友了,理应去看看,就说,“别哭了,我过来看看,哪个医院?” 徐贞就报了地址。 “我马上来。”裴瑾挂了电话,伸手把鱼丽的耳机拽了下来,“周世文受伤了,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鱼丽正在练习英语听力,茫然了一瞬才反应过了:“噢,还回来吗?” “看情况吧。”裴瑾起身重新去换衣服,“你早点睡,不许玩手机,明天还要上课呢。” “知道了,我听完这个单元的课文就睡。”鱼丽十分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听完,英语听力真的太催眠了。 裴瑾出了门,夜里车辆少,他把速度飙到临界点,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医院。 然而,当他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正好目睹了一出闹剧。 原本,徐贞和同事老李一起在门口等着,她神思恍惚,也就没看见一对中年夫妇疾奔而来,倒是老李认识,赶紧迎了上去:“叔、婶,你们来了。” “世文,世文怎么样了?”周母急切地问,“没事吧?” 老李说:“还在动手术。” 周父倒还冷静一点,儿子当警察,他有这个心理准备,只是问:“怎么回事,很凶险吗?” “是、是我……”徐贞的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是为了救我才……” 周母原本以为是抓犯人才受的伤,儿子选择这份工作,她再不满意,也无可奈何,谁知徐贞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顿时让心疼儿子的周母怒火中烧,尤其徐贞今天是便衣,更是想不到她会是个警察,因此,情急之下,她扬起手,啪一下甩了徐贞一个耳光:“哪里来的狐狸精,把我儿子害成这样?” 徐贞彻底懵逼。 倒是老李反应快,赶紧解释:“婶子误会了,这不是……哎,这是我们局里的小徐,世文带的徒弟,是同事,同事。” 周母闻言,心里略有后悔,可嘴上不肯承认,还要数落说:“女孩子家家,当什么警察?要我儿子护着你,你这警察,就是当来拖后腿的?” 这话说得就很难听了,徐贞眼圈更红了,可周世文的确是为着她才受的伤,她也不能辩解,只能默默听着。 幸亏周父拉了一把妻子,才让她闭嘴。 眼看气氛要尴尬,裴瑾清了清嗓子:“徐贞?” “裴教授。”徐贞立刻擦了擦脸,挤出一个笑容,“你来了,师父还没出来。” 裴瑾和周家夫妇略略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这才问:“伤得重吗?” 徐贞难过地点了点头:“两处枪伤,一个在肩膀,一个在腹部,我们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自制了土-枪。” “不会有事的。”裴瑾安慰她。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灯就熄了。 医生出来公布了消息,虽然伤势挺严重,但经过抢救,性命算是保下了。徐贞顿时破涕为笑,刚想跟过去,周母狠狠瞪了她一眼,徐贞就站住了。 裴瑾见了,心里叹了口气,对她说:“来,和我说说,怎么好端端的受伤了。” 他递了台阶,徐贞也就顺势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喃喃道:“昨天下午,我们就接到线报,找到了嫌疑人的踪迹……” 说起来,这不是什么惊天大案,反正是上不了什么全国几大凶案的,这毕竟是少数,然而,就算是普通的命案也绝不能小觑。 这是一起入室抢劫的案子,瞄准的是一位独居的女白领,也不知道是故意趁着她在家还是怎么样,反正不仅抢劫了财物,还先奸后杀,场面十分血腥。 更可怕的是,根据事后的调查,发现这名嫌疑人曾经屡次跟踪受害者。 徐贞轻轻道:“裴教授,你都不敢想,那个人不止一次跟在她后面了,好几次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两个人还在小区门口打过照面。” 顿了顿,她才说,“你更想不到的是,那个人,是她前男友的表弟。” 那个女白领交过一个男朋友,两个人在大学里认识的,毕业后就同居了一段日子,大约小半年前,前男友的表弟过来城里,她还张罗着招待了人家。 当时还没有什么,可过了几个月,等那表弟缺钱的时候,就突然想到了她。 “你看他的人人,晒新球鞋,晒iphone,谁能想得到他缺钱?可实际上,这些钱他都是从贷款软件上借的,全都借遍了,拆了西墙补东墙,债台高筑,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劫财,噢,不,”徐贞嘲讽道,“还劫了个色,裴教授你不知道吧,外面都传是先奸后杀,其实不是,是奸-尸。” 第151节 裴瑾:“……”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猜到别的文去了,怎么就不猜男主呢!!裴瑾表示非常伤心~~ 说起来,裴瑾对别人都很好,就是对丽娘会使坏,他们俩遇到彼此,好像就变成了小孩子,斗嘴、发脾气、欺负人_(:3」∠)_作为一个母胎solo的人,写出这些小细节觉得非常自豪,毕竟别人靠经验,我靠想象力啊…… 端午快乐~但不加更~ 明天见 第73章 偏心 “就这么个人, 还学人自制土-枪。”徐贞说起来都牙痒痒, “还他妈给他做成了,要是我师父有个好歹……哼, 算他死得痛快!” 今天下午他们得到嫌疑人的踪迹后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准备观察一下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实施抓捕。 然而,这小子能靠着网上查来的资料做成土-枪,可见还是有几分聪明的,他一发现不对,先沉住气没有妄动, 进了一家小超市,直接从后门跑了。 正巧,那个时候进超市盯着的是徐贞, 比起几个胡子邋遢体格健壮的男人, 她暴露得可能性小了很多,也是徐贞机灵, 一早就发现不对,他一跑, 徐贞就追了上去。 她虽然是女流,可到底是警校里摔打出来的, 没过多久,嫌疑人就被她堵在了一个死胡同了。 “把手举起来, 靠墙站好。”徐贞拿枪指着他。 嫌疑人慢慢侧过身,把手放在了墙上,这个举动迷惑了徐贞, 她把枪塞回枪套里,正要拿手铐把人铐住,嫌疑人就从衣袋里掏出了枪。 幸亏周世文就在她后面,眼看不对劲,立刻把徐贞往旁边一扑,徐贞人没事,他被打中了两枪。 虽然距离很近,可好在土枪没准头,周世文才逃过一劫。 当然了,嫌疑人被反应过来的徐贞一枪打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照理说,应该会有强烈的不适,就算知道这是形势所逼,也会有心理问题,可徐贞一看见周世文受伤,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只恨对方死得太痛快! “如果师父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徐贞说着说着,眼眶里又全是眼泪了。 裴瑾琢磨了一下刚才那周家夫妻的态度,还是没问徐贞对周世文是个什么想法,毕竟刚才这一出也算不上是多愉快,他干脆也不提:“这样,今天也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你今天一天也够呛的。” 徐贞一口否决:“不,我要留下来。” “你留下来干嘛?”裴瑾无情地戳碎了她的想法,“周世文有他爸妈呢。” 徐贞一愣,裴瑾拍拍她的头:“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他。” 徐贞这才默不作声地跟着裴瑾上了车。 过了好一会儿,她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了:“啊,那么晚了,你出来不要紧吗?” “你是问鱼丽会不会生气?”裴瑾笑了笑,“不会。” 他们俩感情好归好,可却没有时时刻刻要黏在一起的想法,未来太长太长,都看不到尽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因此,也就不必计较这些时光。 毕竟,其他人是会死,会老的。 换做另一个人,男友深更半夜突然出门,指不定心里会不开心,可鱼丽不会,正如他也不会介意鱼丽一到周末就跑出去和同学玩儿一样。 总是黏在一起,未必会如胶似漆,适当保持独立,维持新鲜感,或许是长久之道。 徐贞听他说得那么笃定,慢慢放了心,思绪又转回周世文那里去了。 裴瑾见了,也不好说什么,把她送回家叮嘱她好好休息就打道回府了。 鱼丽已经睡熟了,耳朵里还塞着耳机,看来是没有听完课文就睡着了,裴瑾把耳机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略略洗漱才上床。 躺进被窝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鱼丽搂到怀里,他不在,她就恢复到以前蜷缩的睡姿,看起来小小一团,特别没有安全感。 他要把人掰直揽到胸前,抱得很紧,才能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裴瑾以前从没有抱着人睡觉的习惯,往好里说,大家都是独立的人了,彼此之间维持点距离没什么不好的,往渣里说,有点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薄情。 但是……但是谁让鱼丽的情况比较特殊呢。 刚开始的时候,他有一天就松松抱着她,手揽着她的腰,结果半夜里,鱼丽做噩梦直接吓醒了。 从今往后,睡觉只能紧紧抱着,她才能睡得安稳。 裴瑾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件事,因为抱着唯一爱护的人,连他的睡眠质量也变好了。 这么想想,有些事不是做不到,而是对着谁做。 人的偏心,真是无可救药。 *** 第二天一早,鱼丽先醒,学生的生物钟就是那么悲催,她醒了,睁开眼,迷迷瞪瞪一会儿,慢慢清醒了,也不急着起来,稍稍换了个姿势,把手伸到裴瑾的睡衣里。 别看她平日里总是说裴瑾欺负人,那也是嘴上说说,在真的对她好的人面前,她才敢这样无理取闹说欺负人,要是对她不好,反而要处处小心感激涕零刷好感度。 但这不意味着她不知道裴瑾对她有多好。 有些事吧,他也怪可怜的。 鱼丽一边想着,一边偷偷做好事,过了好一会儿,才成功了,缩回手打算起床,结果被醒过来的裴瑾捉了回去亲了两下:“谢谢丽娘,丽娘待我真好。” “谁对你好了。”鱼丽才不肯承认呢。 第152节 裴瑾笑了笑,也不勉强她,得实惠就行了:“嗯,你最坏了,对我最坏,好不好?” “去你的。”鱼丽一把推开他,进卫生间里洗漱。 裴瑾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看她换衣服梳头,被鱼丽狠狠瞪了好几眼:“看什么看,不准看。” “我看看妨碍到你什么了?”裴瑾才不退缩,合理的权利还是要有的,“你换你的,我看我的,我什么时候嫌你看过了吗?” 鱼丽没办法,只能背过身去换,裴瑾还要“指点江山”,逗她玩:“为什么要穿白色啊,不行不行,肉色也不好看,换红的,不然那个粉红色的吧。” 气得鱼丽把手上的文胸劈头盖脸砸过去:“关你什么事儿?” “给我的?谢谢啊。”裴瑾面不改色地收下了,“以前还有个肚兜什么的,现在有文胸也不错了,定情信物啊。” 鱼丽:“……”如果不是很明确知道现在扑过去和他闹是自己吃亏还会耽误上课时间,她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她很干脆地放弃了和他贫嘴的想法,拎起书包去上学。 上学、上学、上学!读书、读书、读书! 目送了未婚妻去上学的裴瑾又赖了会儿床才起来,吃过早饭以后才去流光打卡。 作为老板,就是辣么任性! 不过今天的流光颇有些不同,他一上楼,就看见崔莹莹和李娲在落地窗前低声说着什么,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裴瑾一边给自己冲咖啡一边问:“你们俩这表情……喜欢的偶像公布恋情了?” 崔莹莹:“我的偶像已经结婚了。” 李娲:“我最近换了个小鲜肉喜欢。” “那是怎么了?”裴瑾好奇极了。 崔莹莹紧紧抿着唇角:“我们公司开走了一个白眼狼。” “出间谍了?不大可能吧。”不是裴瑾妄自菲薄,只是以流光现在的咖位,实在用不着派商业间谍那么夸张,并没有什么技术机密。 崔莹莹说道:“我把链接发给你。” 裴瑾点开崔莹莹发过来的链接,这是一个吐槽帖,《说一说国内那个很有名的以尊重女性闻名的公司,jms别上当了!那就是个骗局!》 “哟呵,挂我们的。”裴瑾来了兴趣,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往下看。 楼主先开始表示了自己对流光公司的向往,觉得能在这样一个社会有那么一家公司是多么得不容易,她是抱着如何如何欣喜的心情加入了这家公司。 裴瑾在心里点评,欲抑先扬,很可以。 他继续往下看。 接着,楼主以极其愤怒的口吻控诉了流光。 事件一、楼主晚上有一个相亲,然而,到下班时,楼主的工作还有一部分没有做完,于是她就先去看电影了,晚上领导(男)打电话问她要东西得知没有做好的时候,训斥了她一顿,她表示很委屈,老板不是说要照顾女性吗?对她来说,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嫁了关系到她后半生的生活质量,领导这样实在很过分!直男癌鉴定无误! 事件二、公司需要一批新的办公器具,楼主和一同事(男)一起负责这工作,今天定的东西过来了,好几大箱,要分送到各个办公室,楼主就让同事负责搬,同事不高兴,觉得她也应该负责送,不能让他一个人做,楼主表示非常委屈。 “lz是个姑娘啊,我们女生本来就在体力上比不过男人,这些重活让他做不是很正常吗?而且lz那天穿了一件很贵的裙子,那天下了雨,箱子上脏兮兮的,晚上还要和男朋友约会,弄脏了怎么办?连这点事都不肯做,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 例如此类的事件楼主一共列举了五件,最后一件是引发她上网发帖的导火索。 “lz进公司的时候是听说流光满一年就可以加薪的,所以到时间了lz就去找了领导说这件事,结果领导说我不符合加薪条件,呵呵,什么没有很好地完成工作,什么工作态度消极,说白了就是想赖账呗,还有lz的那个男同事,他加了30%,凭什么?就凭他比我多长一个器官?还说流光对女性优待,放屁,老板就是个男人,还是看重男人,呵呵,我算是长见识了。” 裴瑾把帖子看完,乐不可支:“哎呀写得真是很有意思,我都看笑了。” 崔莹莹道:“老板,你搞错了重点。” “这有什么重点?”裴瑾奇道。 “这会对我们公司的形象造成不良影响。”李娲说道,“我看到后面好多跟着骂的呢。” “骂呗,多大事儿。”裴瑾漫不经心道,“我们又不是靠口碑吃饭,何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崔莹莹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说不上来!”不知道有多少女性在岗位上战战兢兢,以求不受到职业歧视,然而,有些人却偏偏以性别为借口推诿本属于自己的工作,更有甚者……不提也罢! “人各有志。”裴瑾倒是不强求,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些忙,可人会活成什么样全看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这个机会的。 李娲问:“裴总,这样被曲解,你不难过吗?” “我从来不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裴瑾道,“除了鱼丽。” 李娲:“……”猝不及防一把狗粮。 崔莹莹也被伤害了,她冷静地转移话题:“老板,到点了,开会了。” 裴瑾摊了摊手。 *** 中午,开完会的裴瑾决定去探望周世文,带着一捧鲜花和一篮水果。 一走到病房门口,脚步就顿住了。 徐贞扑在周世文身上哭。 裴瑾:“……”好吧,在他预料之中,除非像他和鱼丽这样对生死麻木的人,否则有点意思的男女在生死关头来了这么一出,再蠢都能认清自己的心意了。 他在外头等了十来分钟,这才敲门进去。 周世文看见他来就笑了:“你来了。” 第153节 “来得不是时候。”裴瑾的目光在徐贞身上溜了一圈儿,“恭喜啊。” 徐贞的脸一下子红成了猴子屁股。 周世文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裴瑾咳嗽一声,带着笑调侃:“……你们俩纯情得让我都不好意思了。” “裴教授,别笑了。”徐贞难得有些难为情。 裴瑾看着这样的她,前尘往事,悉数上了心头来。 他活到今天,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贞娘。 身为丈夫,即便高中做了官,也不曾让她享过福,后来,更是让她不得不为着这夫妻名分而死。 她是自愿殉节的,还是被族中逼的,亦或是……被亲生父亲?他不知道。 可是,只要他能早一点回去,或许贞娘就不会死了。 裴瑾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的思绪隐藏好,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当浮一大白。” 周世文颇有些不自在,拙劣地岔开话题:“别说我了,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 “哦哟,这就是我们啦?”裴瑾忍着笑,“我还早呢,今年先订(bai)个婚(tang)。” 徐贞竭力忽略他的揶揄,一本正经地说:“订婚啊,那送点什么好呢?” 裴瑾对着她微微一笑:“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徐贞早不赶晚不赶,赶在他成亲前找到了喜欢的人,这对裴瑾来说,真的是最好的消息。 或许是老天怜惜他们蹉跎了六百多年,这一回,就叫他们顺顺当当的。 “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裴瑾说罢,又不禁促狭道,“不必送了,你们继续,当我没有来过。” 徐贞把选择性失聪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佯装没有后半句:“那我送送你。” 裴瑾乐得打趣周世文,可不忍再羞徐贞,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半路,与周母狭路相逢,徐贞很客气地打招呼:“阿姨好。” 周母不冷不热应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徐贞耸了耸肩,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裴瑾倒是想起昨天的事来,对她说:“恭喜是要恭喜你们,但这前路漫漫,未必好走。” “我知道啊。”徐贞眯着眼笑了笑,“我和叔叔阿姨的第一次见面好像不大好,不过也能理解,是我害得师父受了伤,她看不惯我也是正常的。” 裴瑾斟酌着字句:“你要知道,婆媳关系……”他话还没有说完,徐贞就打断了他,认真道:“裴教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觉得很好了。” 裴瑾挑了挑眉:“好吗?” “裴教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玛丽苏小说的女主角,所以老天不可能给我安排一个百分之一百完美的男主角,既要有钱又要有颜,还要对我死心塌地,还要他们家人人喜欢我,这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十全十美,我的男主角也不会是,这就是现实。” 徐贞歪着头看着他,“我幸运的地方在于,这个人是我喜欢的,而且这个人也喜欢我,他还为了我差点死了,这样的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好吗?我觉得够了。虽然我师父还有一点臭毛病,比如把我当小孩子,比如审美总是不大过关,比如不太善于表达,再比如,他爸爸妈妈对我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是这些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裴瑾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样成熟理智的观点,实在是十分意外,半晌才道:“是我小看你了。” “那是,何况,我现在只是选择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没有决定要结婚呢。”徐贞扬起下巴,“要是谈不拢就分呗,说不定我们还走不到结婚那一关就拜拜了,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就放弃这个人,我觉得不划算,毕竟遇到一个能结婚的人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难啊!裴教授你说呢?” “我觉得你要对周世文多一点信心。”裴瑾想了想,道,“他这个人虽然孝顺,但不愚孝,他会坚持自己的看法,不然老早就和他妈喜欢的姑娘结婚了。” 周世文对感情依然抱有某种敬畏之心,他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非母亲所说的可以在家煮饭烧菜照顾他的女人。 因此,即便徐贞绝非周母喜欢的儿媳类型,只要他是真心喜欢徐贞,未必不会有好结果。 “希望如此吧,其实我没有看起来那么有信心。”徐贞叹了口气,“我觉得这种问题挺难的,我宁可去抓犯人。” “关于这个。”裴瑾想起来了,“你有鱼丽的微信吗?你可以问她,她应该还挺擅长处理这些问题的。” 徐贞:“哈??” 作者有话要说:  嗯……因为想赶在下章成亲,这章比较肥_(:3」∠)_ 昨儿看见有读者说好像这几章都是在说女性如何如何的,今天换一换口味2333 关于徐贞和周世文的感情线,昨天大家的回复我也都看到了,的确,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这是一个不怎么顺利的开场,然而,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主角,因为我们本身也并不完美。 徐贞看到了问题所在,但她更珍惜和周世文的这份感情,错过了,未必会有下一个愿意替她去死的男人,所以她想要试一试,有问题就去解决它,而不是看到问题就放弃,试了不成功再分也来得及嘛,结婚了还能再离呢。 很多事情具有双面性,拿裴瑾举例,他阅历丰富,有眼光有内涵有深度等等,如果喜欢他这些优点,那也必须接受他阅历丰富背后的各种过去,两者不可分割,如果喜欢一个女孩的简单纯粹,就不能怪她在待人接物上不能长袖善舞……主要还是看大家更看重什么了吧。 周徐的感情路上,坎坷肯定是会有的,但如果两个人都很珍惜,都很努力,未必不会有好结果,先尽人事,才能待天命嘛。 最后,其实贞娘的归宿是裴瑾也是丽娘牵挂的一件事,所以在成亲前把这段感情戏写了,明天!明天我们就能进入成亲环节啦!不过,为什么是六一儿童节呢…… 明天见~ 第74章 拜堂 临近年关, 人人都很高兴, 流光福利不错,年终的大红包是少不了的, 然而裴瑾还是让大家着实惊了一下。 “咳,”年终会议,裴瑾终于出现在了会议室里,然后言简意赅地宣布,“今年过年呢,红包都翻倍发, 因为我要订(g)婚(qin)了。” 高管们:“……” 还能说什么,恭喜老板,贺喜老板咯, 自己订婚还不忘给员工发福利的, 绝对是好老板。 第154节 相比于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成亲的裴瑾,鱼丽头一回出现了婚前焦虑症。 第一次结婚, 刚定亲新郎就挂了,她完全为着小命考虑, 焦虑个屁。 后面几次,不是直接入了洞房就是当天就拜了堂, 没有时间焦虑。 这一次……情况特别严重。 裴瑾原本想问问到底焦虑什么,结果被鱼丽一通怼完, 把他赶走分房睡了,并且以需要准备期末考为由,拒绝和他交流。 好、好吧……为今之计, 只能等拜堂的日子。 然而,就在迎亲当天,鱼丽还以为要在常青市结婚。 可裴瑾告诉她不是。 黄道吉日的那一天,裴瑾和她说:“走吧,我们是中午的航班。” 鱼丽一懵:“去哪儿?” “成亲啊,我没说过要在这里成吧?”裴瑾状若无辜地说,“跟我走吧,什么都不用带,东西都准备好了。” “我去……拿个手机。”鱼丽一脸懵逼地被裴瑾带去机场,一脸惊恐地上了天,脚步虚浮地下了地,又被他直接带到了海边。 “这是哪儿qaq”鱼丽都要哭了,“为什么要在这里成亲?” 飞上天什么的,吓死人了! 裴瑾但笑不语,直接开车把她带到了海边,鱼丽在海边长大,天然有对故乡的亲近:“这里和我家还挺像的。” 裴瑾轻轻道:“这就是你家。” “什么?”鱼丽愣住了。 裴瑾重复了一遍:“这里,就是你的家乡,我们相遇的地方,六百年了,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沧海桑田,别说当年的小渔村了,连海岸线都发生了变化,鱼丽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鱼丽难以置信,自从离开家乡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不是不想念,是去不了。 乍一回到家乡,却无熟悉的景色,鱼丽一时茫然了。 裴瑾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在海边慢慢走:“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办好,正好,当年我害你没能有个完整的婚礼,这次,就在这里原原本本,补给你。” 那一次结婚,不仅嫁的是个死人,流程还没走完,他就在外面制造混乱,趁机带着鱼丽跑了。 至于肖臣是不是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婚礼?呵呵。 一个土匪,能指望他讲什么规矩?裴瑾虽然嘴上从来不说肖臣的坏话,可心底从来没有看得起他过。 喜欢了,你有本事明媒正娶啊!他的丽娘那么好,抢回去当八姨太? 呵呵。 不过这些心理活动,裴瑾永远不会说出口,对于鱼丽来说,肖臣千不好万不好,也不会高兴他这样诋毁的,夫妻相处,将心比心,才能处得好。 当然,鱼丽压根没去想那些,她听完裴瑾说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裴瑾……” “丽娘,就让我们骗骗自己,好不好?”裴瑾恳求她,“就当咱们没过这六百多年,就当我们遇见的时候,我未娶,你未嫁,好不好?” 这一次拜堂,圆的是六百多年前的情,是自欺欺人,是梦。 下一次结婚,就是鳏夫再娶寡妇再嫁,是现实,可也登对。 完美! 鱼丽还能说什么:“好。” 她一点头,裴瑾立马就把人带去别墅了,这别墅白墙黑瓦,是现在非常流行的中式别墅的造型,里面自然也是清一色的中式装潢。 换言之,可复古了呢^_^ 里面的布置也是喜堂的标配,红艳艳的,煞是喜人。 裴瑾说道:“原本拜堂,应该热热闹闹的……”他话还没有说完,鱼丽就摇了摇头:“不了,这样就挺好的。” 别人结婚,多少有给亲朋好友看的意思,可既然这出戏还在后头,那么这次,她想为自己拜堂成亲。 裴瑾也不说什么:“迎亲这事儿……其实吧,这里本来是你家的地方。” 他回到国内后没过多久,就顺道把这边这块地买了下来,顺便盖了别墅,那时还没有想过会再找到鱼丽,所以只是隔几年过来住一段日子,这边碧海蓝天,就当是度假了。 当然,装潢和家具都是最近才赶出来的,原先不是这个画风,但几乎是在鱼丽点头同意嫁给他的第二天,他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迎亲没法迎了……鱼丽笑了起来,轻快道:“没事,下次结婚,我就从这里嫁出去。” “嗯,这倒是。”裴瑾把一个信封递给她,“迎亲书。” 现代社会,当然不可能和从前一模一样,但好歹每个环节都走了一遍,礼书那会儿最粗暴简单,整个礼单上就两个字。 游园。 附赠房产证一本。 而聘书和迎亲书都是按照格式写的,裴瑾也没在这个上面玩花样,鱼丽看了一眼之后就收起来了。 “好了,那咱们这三书六礼,今天也算是走完了。”裴瑾清了清嗓子,“快,去换你的嫁衣,我还没见过呢。” 说完,又道,“要不然,我陪你去换,凤冠挺重的。” 第155节 “不,我自己可以搞定。”鱼丽深吸一口气,口气异常坚决。 然后她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嫁衣还好,毕竟是之前就试穿过的,现代纺织与染色技术不是古代可比,这匹料子鲜亮无比,颜色极正,而且还不会褪色! 不过,与过去相反的是刺绣的成本被大大提高了,现在找个技术好的绣娘不容易,连鱼丽那在过去晚上算不上好的女红水平放在现代也算是不错了。 一身嫁衣上,印满了时代的痕迹。 不过,要自己穿上比较费劲,毕竟上面的金银线都是实打实的刺绣,鱼丽一上身就觉得自己重了好几斤。 这也罢了,凤冠难戴。 这顶凤冠,是裴瑾仿照着买来的那件古董翻新的,原先想重做,可其他不说,点翠已成绝响,便叫老师傅重新修补,说是说修补,其实大部分都已经换成新的,而且完全超出了原有的品阶标准。 反正也没有人来追究什么逾制的问题。 这样一来导致的问题就是,凤冠超级重。 鱼丽捧了捧预估了一下分量,突然觉得只有拜堂这一个环节什么的,太美好了! 要是要走完全场,她估计要累瘫。 心里嘀咕着,鱼丽也没忘记在镜前给自己麻溜儿地梳头,她已经习惯了现代人披头散发的样子,并且发自肺腑地愿意融入。 毕竟一大早起来去上学,只消梳通头发扎个辫子就能出门,可比从前挽发髻容易太多了! 至少能多睡二十分钟! 鱼丽艰难地在各种梳子和皮圈、发夹的帮助下,给自己梳好了头发,至于画眉毛和涂口红,那已经不能再简单啦。 最后一步,把凤冠戴上,鱼丽拎着那块红盖头,思来想去,当头纱一样给披上了。 裴瑾在外面等了近一个小时,很有度秒如年的感觉。 然后鱼丽推门出来了,小心翼翼,一手扶着凤冠,一手扶着门扉,然后抬起头来,对他嫣然一笑。 昏黄的灯光下,穿着嫁衣的美人,还是心上人,这是怎么样一种体验? 濒死的体验。那一瞬间,裴瑾的心脏骤停了好几秒,然后砰砰砰疯狂乱跳,心脏像是变成了一只不懂事的小兔子,非要撞出胸腔不可。 他不得不用力按了按胸口,深吸口气,这才冷静下来:“丽娘……” “你……”鱼丽也看着他,“不换衣服?” 裴瑾:“……我忘了。”他一心只想着鱼丽什么时候出来,满心满脑都是拜堂,他顺利地遗忘了自己也该换衣服。 鱼丽:“噗——”难得看到裴瑾犯蠢,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 “我、忘了……你等我一下,我很快。”裴瑾赶紧回房间去换衣服。 他就比较简单了,只是要把原本散下来的头发束起来,好多年没有弄过,稍微生疏,不过总比鱼丽快了很多。 他换好衣服出来,鱼丽走过去,好奇地问:“拜堂……怎么拜?” 就算父母不在了,可祖先牌位还是应该有的,拜天地,拜父母,拜祖先,问题是裴瑾这喜堂上什么也没有。 拜谁? 裴瑾拉住她的手,毫不犹豫地说:“拜天地。” 鱼丽还有点犹豫:“不拜祖先吗?” “那是以前,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那是老一套了。”裴瑾说道,“现在结婚,是你和我离开原来的家庭组成新的家,和裴家有什么关系?” 从前的女子,在家从父,是父亲的附庸,出嫁从夫,又成为丈夫的附属,在自己原有的姓氏前冠上夫姓,就等于成了别人家的人。 呵,别人家的儿媳,别人家的妻子,别人家的母亲,可在此之前,她应该是她自己。 裴瑾虽然希望圆这六百多年前的梦,可实在不想再来这一套了,拜个鬼,鱼丽嫁的是他,不是裴家。 鱼丽没有想那么深那么透,但她心里有点爽,痛快地答应了:“那好吧。” “嗯,这就对了。”裴瑾牵着她的手,微笑道,“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就是明媒正娶。” 一拜天地,皇天后土为证。 二拜日月,羲和望舒作媒。 夫妻对拜,从今再不分离。 拜完天地,就该入洞房了。 新房在二楼,布置得很有过去的感觉,包括那一张拔步床,床帐低垂,大红鸳鸯被。 裴瑾把灯都打开,都是暖光灯,隐藏在灯罩里,完全看不出来是现代化的设备,唯一真的只有龙凤烛了。 不过,是完全不熏的香薰蜡烛,不仅没有烟,还香香的。 鱼丽撑着头:“快快,帮我把凤冠拿下来,重死了qaq” 裴瑾赶紧帮她取下凤冠:“我就说很沉吧,脖子疼不疼?”他把手心贴在她后颈上轻轻按揉。 “超重的!”鱼丽抱怨归抱怨,但还是挺高兴的,“不过,这归我了吧?” 裴瑾很豁得出去:“连我都是你的。” 洞房花烛夜,鱼丽难得没有和他斗嘴,笑盈盈地点头:“我也是你的。” 第156节 裴瑾得很努力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唔……噢,对了,合卺酒。”他给她看这次准备的酒器,当然不会是卺,现在用匏瓜感觉有点诡异,所以他就定制了这套酒器。 合拢是一个完整的爱心,分开就是两只酒盏,用同心结相连。 裴瑾拉开一个柜子,里面是一个小冰箱:“我准备了葡萄酒、果酒、黄酒、白酒、起泡酒,你要喝哪个?” 鱼丽托着腮:“起泡酒,像可乐那样有泡泡吗?那就那个吧。” 裴瑾拿了香槟出来,两个人先把合卺酒喝了。 喝的时候,裴瑾发现鱼丽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他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鱼丽才不会说她是第一次走这个环节呢。 是的,整套婚礼流程下来,三书六礼走过,拜堂和肖臣拜过,入洞房就别提了,唯一破天荒头一回的,是合卺酒。 第一次也就罢了,肖臣那次……她会说拜完堂就被他拽上床睡了?能指望一个土匪头子看见漂亮的美人还有这个耐心? 酒器一点点大,喝完了,鱼丽还犹不知足:“还能再喝一点吗,挺好喝的。” 裴瑾给她拿了个高脚杯:“喝吧,爱喝多少喝多少,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我想吃泡面!”鱼丽很严肃地说,“就想吃泡面。” 裴瑾:“……你真好养。” “我也觉得。”鱼丽开始解衣衫。 裴瑾吓了一跳:“干嘛,不是先吃饭?”突然这样宽衣解带,他会把持不住的! “我怕弄脏衣服。”鱼丽走到他面前,张开手臂,“帮我脱一下,这件嫁衣我要好好保存,以后再穿。” 裴瑾:“……”白高兴一场。 脱了沉重累赘的嫁衣,鱼丽就穿着红色的中衣吃完了泡面,喝完了半瓶香槟,然后和裴瑾分别进浴室洗澡。 于是乎,洞房花烛夜的最后一步就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什么给了你们拜堂就会开车车的错觉?那是下一章洞房的事好吧! 说起来,我的读者都比我有才华,之前有读者就说过怀瑾握瑜(鱼),今天又看到有人说永结童(同)心……你们真是比我有才华,惭愧惭愧。 下一章老时间,不过以防万一,请大家赶早来刷新,就酱~ 儿童节快乐,我还是个宝宝=3= 过12点了,不说明天见,大家晚安吧~ 第75章 巫山 洞房花烛夜, 应该干嘛呢? 论理, 鱼丽是不该紧张的,她和裴瑾都只差最后一步了, 没什么好怕的。可有的时候人的感情是不受理智控制的,两个人在床上对面对坐着,裴瑾刚要把床幔放下来,鱼丽就怂了:“那个……” “嗯?” 鱼丽努力镇定:“我们说说话吧。” 裴瑾翻了个白眼,把床帐放下来,然后开了夜灯, 暖光幽幽,更是给鱼丽添了几分朦胧美:“聊天是吧,可以。” 他张开手臂, 示意鱼丽挪过来。 鱼丽两相其害取其轻, 挪到他怀里坐好,一本正经地说:“聊什么?” “问你啊。”裴瑾摸着她柔嫩的面颊, 懒洋洋道,“我又不想聊天。” 鱼丽努力找话题:“你第一次成亲的时候, 在想什么?” 裴瑾:“……”这话题找得也太烂了吧,“你确定要和我在和你的洞房花烛夜聊这个?” 也对。鱼丽绞尽脑汁想下一个:“那……我们说点什么, 期末考?” 裴瑾无奈地叹气:“我们不如早点睡觉算了。” 鱼丽赶紧摇头:“我不困。” “别给我装。”裴瑾揽着她的腰,“我和你说的睡觉, 是这个睡觉吗?” 鱼丽不吭声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占理,也不是不愿意, 就是紧张,说不上来的紧张,手心都冒汗了,她急中生智,和他胡搅蛮缠:“话不是那么说的,洞房花烛夜也就那么一次,其他的事,今天好做,明天也好做,为什么偏偏要现在做?” “因为今天做,才叫洞房,其他时候做,都不叫洞房。”裴瑾把她衣衫上的细带缠在手指上,只要一拉,衣衫就会松开,他忍着急切,耐心地问,“明白了吗?” 鱼丽眼看逃不过去,只能强自镇定:“你先来。” 裴瑾松了口气,只要点头就行:“没问题。” 帐子里响起衣料摩擦的簌簌声,鱼丽听着耳朵发烫,感觉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没一会儿,她便觉得背后贴上一片温暖的胸膛,裴瑾从她背后抱住她,手臂绕到她胸前,手指微微一扯,红色的中衣犹如被剥落的玫瑰花瓣掉落在床。 雪白的肌肤上,还有一片殷红的布料。 裴瑾拖长了调子,故意道:“哦——这不是我准备的哦。”他只准备了嫁衣和里面的中单,这件鸳鸯戏水并蒂莲的亵衣和他真没有关系。 鱼丽扭过头:“不爱看就闭上眼睛。” “我怎么会不爱看呢。”裴瑾的声音里含了笑,“我还怕是我自作多情呢,想想也是,怎么也不至于是今天那么巧就穿上了。” 鱼丽做了两个深呼吸,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不要让他看了笑话:“你别想太多,我只是觉得要和凤冠霞帔搭调一点而已,同你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我送了你凤冠霞帔,你这个是不是也该送给我?”裴瑾贴着她的耳朵,笑声一个劲儿往她耳洞里钻,痒得不得了,他还要用指腹缓缓摸上绣着的并蒂莲,“绣得挺好的,针脚很细密呢。” 第157节 鱼丽当然知道他是借摸花纹之名做坏事,摸针脚哪里需要那么用力,他的力道都透过布料摁在她的肌肤上,她忍着喉头的嘤咛,避重就轻:“那你就拿着那个洞房吧。” 裴瑾咬了咬她的耳垂:“那我拿走了,你可别哭。”他吻住她的唇,逐渐落到下颌,然后绕到后颈,密密细啄,最后咬住带子,往旁边一抽。 鱼丽瞬间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再侧一侧头,长发披了一件,像是一件玄色的斗篷。 裴瑾也不生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耍赖呢?” “耍什么赖?”鱼丽眨着明眸,“你又没说不准这样。”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个时候耍赖。”裴瑾握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气掰开,鱼丽眼看不好,马上就要跑,裴瑾一时不查,居然被她逃离了怀抱。 但也只是那么一步而已,鱼丽刚刚想躲到床角,就被裴瑾按住肩膀往床上一摁,“丽娘,你是不是疯了,洞房花烛夜想跑?是不是太晚了?” “略。”鱼丽对他吐了吐舌头,“我乐意,反正也不止跑过一次了。” 裴瑾:“……”他啼笑皆非,“别闹了啊,老实点。” 鱼丽虚虚往他身下点了点:“好像是你不老实。” “我会不老实给你看的。”裴瑾幽幽道,“介于你刚才的表现,我肯定会很不客气地不老实给你看。” 鱼丽:“……”她面露犹豫,半晌,期期艾艾地说,“对了,那个……” “你又想找什么借口?”裴瑾握着她的腰肢,很有耐心,“只许你再说一句。” 鱼丽这回不出幺蛾子了,老老实实地道:“考虑一下我的情况,你轻点啊。” 裴瑾被她这句话一说,什么气都没有了,温温柔柔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是我你还不放心?” “那可不一定,男人不就是……”她话还没有说完,急促地尖叫了一声。 裴瑾瞥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鱼丽自知失言,佯装无辜地对他笑了笑。 帐子里的光突然暗了,大约是外头的月亮躲进了云层里,绣帐外,红烛高照,幽香迷离,这巫山的雨,真是大得不要不要的。 正所谓: 一支红艳露凝香,彩云飘进芙蓉帐。含了樱桃摘翠冠,烛摇叠影照绣床。 低眉怯露桃□□,羞掩玉团娇海棠。汗湿乌发缠罗带,咬定玉指把声藏。 明月偷偷爬上墙,寻香粉蝶采蜜忙。巫山迢递不允归,剪破羽裳许裴郎。 百年相思一笔消,两颊相偎诉情长。红尘辗转心未死,我最钟情是丽娘。 *** 后半夜,裴瑾怀抱着鱼丽,两个人一起看月亮,撩起床帐,打开正对着的那扇窗,就能看见海上一轮明月。 鱼丽对着他,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问:“你猜我在想什么?” 裴瑾哪里会猜不到,可故意说:“没有鲛人会对月流珠的,我就没有见过鲛人。” 鱼丽白了他一眼:“你有没有觉得,这月亮像是我们逃走的那一天?” “这些事,想来做什么?”裴瑾吻着她的耳垂,“都过去了。” 鱼丽咬着唇笑:“我都和你在一起了,想一想又不会怎么样。” 裴瑾也跟着笑了:“那也是,不过,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可没有现在这样闲适的心情。 窗外,碧涛如旧,潮水声将一切带回六百年前,那是永乐年间的事了。 那一晚,他们逃到了海上,也是这样的碧波与皓月。 无风,海上的一叶小舟飘飘荡荡,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岸上,鱼丽抱着膝盖哭了好一会儿,才坚强起来:“我们得找方向走了,再漂就回不来了。” “好。” 鱼丽在海边长大,今天又是难得的好天气,她很快辨认了方向,两人划着小船,鱼丽道:“最好天亮之前能上岸,不然就麻烦了。” 一语成谶。 不等天亮,月亮突然消失,乌云压顶,鱼丽脸色大变:“完了。” 真完了。 海上下起了暴雨,狂风席卷着海浪,一巴掌就把他们的小船打翻了,幸亏两个人都会水,巴住小船不放,饶是如此,也有可能被海浪裹挟着葬身海底。 裴瑾紧紧拉着鱼丽的手,可手指打滑,随时会松开,他没办法,知会一声:“失礼了。”说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牢牢挽住。 鱼丽借着他的力气,可以稍稍缓一口气,但她眼睛也睁不开:“我脸上好难受,眼睛都睁不开了。” 裴瑾不怎么忍心告诉她真相,她脸上的脂粉全都花了,乍一看像是女鬼:“我给你擦一下,你把眼睛闭上。” 鱼丽闭上眼。 裴瑾就用湿漉漉的衣袖帮她把脸上的脂粉擦了擦:“好点了吗?” 鱼丽眨了眨眼:“好多了。” 一个浪头打了过来,把船连带他们一起卷入水下,等到肺部的空气都快用完时,船才带着他们慢慢浮了上去。 力气就是这样一点点耗尽的。 第158节 “裴瑾,我们好像要死了。”鱼丽喃喃问,“你会恨我吗?” “永不。”他说。 “早知道这样,我跑什么呢?”鱼丽红着眼圈,“殉节死了,至少还有一副棺材,能入土为安。” 裴瑾沉默了下去,在海中当个无名幽魂,不受香火供奉,何等残忍。 “别这么说。”最终,他还是开口道,“别放弃。” 放弃?鱼丽想,她能怎么放弃呢,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 “老天一定是在惩罚我。”她说,“因为我是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我是不信鬼神的。”裴瑾轻轻道,“子不语乱力鬼神。” 然而,直到他们力竭昏迷,暴风雨也未曾停下。 鱼丽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惊胆战:“我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暴风雨,从没有见过,那个时候,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裴瑾笑她:“对,而且在醒来以后还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鱼丽理直气壮道:“因为活人怎么能在海下存活呢?” 没错,他们醒来时,并不在海上,而在海下。 这是在海下的某个山洞里,海水被不知名的力量阻隔在外,洞壁上有像苔藓一样的生物在幽幽的发光,隐隐照亮方寸之地。 鱼丽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她看着昏迷的裴瑾,也不去叫他,慢慢站起来,恍惚地在洞内走来走去。 原来,这就是阴曹地府。 她会见到已经过世的爹娘吗?他们会不会骂她,肯定会吧,娘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照顾弟弟,她也知道,那家人和族里都许诺过,她殉节后,会帮她“照顾”兄弟,让她放心离开。 可是她没有。 想到这里,她有些害怕,心想,如果遇见了,还是不要认了吧。 反正在他们心里,她永远比不过弟弟。 “丽娘……”她听见身边的人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鱼丽连忙道:“书生?” 裴瑾醒了,看见她先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这是哪里?” 鱼丽很自然地说:“阴曹地府。” 裴瑾:“……我觉得不是。” “肯定是。”鱼丽指着洞口,“你看。” 裴瑾看到了有生以来最奇妙的场景,海水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时不时有鱼游过来,傻乎乎地一头撞了进来,可没有想到里面没有海水,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蹦跶了两下。 饶是裴瑾,也觉得这场景奇幻得不可思议,他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这是在海底?” “可能是海底的阴曹地府吧。”鱼丽很坚持自己的观点,因为活人怎么都是不可能在海下生活的。 裴瑾在她手臂上打了一下:“痛不痛?” “痛。” “那就还没死。”裴瑾很冷静地说,“我们运气不错,活下来了。” 鱼丽呆了会儿,又无所谓:“就算现在还活着,我们也出不去了。” 船已经被暴风雨打成了碎片,只留下零星几块木板,原本准备好的淡水和食物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外面还有海水的阻隔。 还不如死了干脆。 鱼丽抱着膝盖坐下来,裴瑾站在洞口看了一会儿,海底的光线虽然被大大削弱,可还是能勉强视物:“已经是白天了。” 他等了等,没等到鱼丽吭声,一转身就看见她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他走过去,蹲到她身边:“丽娘,我们要去找出路。” “我不想去。”她幽幽道,“我累了。” 裴瑾想想,在她身边坐下来:“那我们休息一下再去。”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出去了。”鱼丽闷闷道,“我受够了,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能去哪里?” 裴瑾安慰她道:“四海之大,总有可以去的地方。” 鱼丽歪着头看着他:“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外面是什么样的?” “很大,你这里在南方,天气永远都很暖和,但是往北走,就会有一年四季,最北的地方,田地无法耕种,人们以放牛放羊为生,非常寒冷,会下大雪。” “雪是什么?” 裴瑾想想道:“雪是白色的,像是鹅毛一样,和雨一样从天上飘下来,然后天地就会变成一片白色。” 没有钱养鸡鸭鹅的鱼丽很煞风景地问:“鹅毛是什么?” 裴瑾想了半天,换了个比喻:“就好像盐一样。” 这下鱼丽懂了:“啊!”她托着腮,“好想看看雪啊。” 裴瑾道:“会看到的。” 他那时还不知道,鱼丽第一次看到雪,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只是,彼时即便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第159节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但是只能继续靠阅读理解了,毕竟还是以过审为第一目标: 1、一支红艳露凝香:出自李白的诗,请大家意会一下形态,形态!! 2、彩云飘进芙蓉帐:巫山神女梗 3、含了樱桃摘翠冠,烛摇叠影照绣床:这个好懂不解释了 4、低眉怯露桃□□:□□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你们懂的~ 5、羞掩玉团娇海棠:形状意会一下啊 6、汗湿乌发缠罗带,咬定玉指把声藏:字面意思 7、明月偷偷爬上墙,寻香粉蝶采蜜忙:最关键的那一步_(:3」∠)_ 8、巫山迢递不允归,剪破羽裳许裴郎:巫山梗,织女仙女梗 9、百年相思一笔消,两颊相偎诉情长。红尘辗转心未死,我最钟情是丽娘:也都是字面意思……终于结束了,心累 ------ 儿童节,大家意思意思就行了,毕竟我还是个宝宝=口= 如果还是不能理解的,希望评论区会出现大佬解释,我已经尽力了…… 明天见~ ps:下章会有好玩的东西~嘿嘿嘿 第76章 长生 鱼丽舔了舔嘴唇, 走过去把那条倒霉的鱼提过来猛地摔晕:“我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裴瑾狐疑地看着那条晕过去的鱼, 在想该怎么吃。 鱼丽摸了摸发间,结果摸了个空, 那里原本应该插着一根银簪,那是对方给她的聘礼,一根银簪,一对银丁香,一匹红布,这就是她的卖命钱。 “丢了。”鱼丽皱起眉, “我还想着毕竟是银子……唉!”她说着,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根铜钗,“这是我及笄的时候得到的, 你看。” 裴瑾接过来, 那是很普通的一支钗,工艺普通, 材料廉价,可光滑如新, 一头被磨得十分尖利,他心中轻轻叹息, 贫女铜钗惜于玉。 这支钗对于鱼丽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或许,是她唯一的财产。 “很好看。”他把铜钗还给她。 鱼丽笑了笑:“我也那么想。”说罢,用力将铜钗尖利的一头刺入鱼腹, 鲜血渗了出来,她把鱼捧到他面前,“快喝。” “你先。” 鱼丽也不同他客气,把嘴凑到伤口处吸吮,鱼血腥极了,可能解渴,她贪婪地喝了好几口,唇上的胭脂原本已经掉了,可现在又殷红如樱桃。 “快,喝了。”她把鱼递给他,“不然我们会渴死在这里。” 裴瑾看着她,心中滋味莫名,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接过了那条鱼。 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裴瑾和鱼丽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个严峻的问题,他们该如何离开。 鱼丽曾经尝试过进入海中,可是一离开山洞,就觉得难以呼吸,胸腔阵痛,她直接给吓了回来,并且很笃定地说:“我们一定在很深的海底。” “那只能往里走了。”裴瑾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离奇的事,海底如果真的可以生存,那么,那些志怪小说中的传闻说不定并非虚构。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鱼丽有点不安:“里面会有什么?” “不知道。”裴瑾说不怕是骗人的,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强自镇定,“你走在我后面,我们去看看。” 鱼丽有点害怕,但又不能去拉他,退而求其次拉住了他的衣摆,在手指上绕了一圈缠紧。 裴瑾小心翼翼地将发光的不知名生物取下一块当做照明源,一步步,谨慎地往洞内走去。 迂回而狭窄的通道里,只有一星光点,鱼丽越靠越近,声音颤抖:“那边、那边会有什么呢?” 裴瑾感觉到了她的恐惧,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听过一个故事吗,桃花源的故事,我讲给你听,晋朝的时候,有一个渔夫……通道的尽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那个时候的鱼丽还不是很能理解这几个句子的意思,但是这不妨碍她体会到那种悠然美好的感觉:“是仙境,对吗?” “对,是人间仙境。”裴瑾微笑着说,“还有传说,说海上有三座仙山,方丈,瀛洲,蓬莱,那里有不生不死的仙人。” 他一边和鱼丽说着故事,一边留心着周围,洞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走到了尽头。 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绰约仙子。 只有半具人骨。 鱼丽松了口气,死人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但就是瘆得慌,她拉了拉裴瑾的衣角:“没路了,我们回去吧。” 裴瑾顿了顿,才沉声道:“好。” 虽然来时心有畏惧,可何尝不是心存希望,然而现在,一条路被堵死了。 他们在山洞里困了两天。 这两天里,再也没有一条傻鱼撞进来给他们解渴了,鱼丽站在洞口把手臂伸出去,试图抓一条鱼进来,可是失败了。 第160节 明明是水,和手臂伸进去就好像是进入了泥浆,根本无法挥动。 有一次,她差点就抓住了,可鱼尾啪一下甩在她的手背上,呲溜一下就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发光的苔藓上积攒着一些水,淡水,他们靠那些水珠支撑了两天。 两天后,真的已经山穷水尽。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等死,要么想办法离开。 虽然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连裴瑾都不抱希望,支撑着他的唯一信念,是不允许自己在鱼丽之前倒下。 可鱼丽偏偏犯了倔:“都到这份上了,让我等死,我不甘心。” 裴瑾便笑:“好。”她想在这里等着死,他陪她,她要是想争一争那万分之一的运气,他也奉陪。 鱼丽强撑着站起来,走向洞内,没一会儿,拿了一块肉出来,非常冷静地说:“以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撑下去的可能,除非……” 裴瑾被她的大胆惊到了。 “你敢吗?”鱼丽问他。 裴瑾沉默半晌,苦笑道:“如果你要吃的话,我陪你。” 吃死者的肉什么的,着实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可正是因为知道吃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才不愿意让鱼丽一个人承担。 要被折磨一辈子的话,他陪她好了,当然,这要他们能侥幸活下来。 鱼丽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听裴瑾那么说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说:“那我分了。” 他们就这样吃下了那块不知名的肉,那时他们以为是人肉,可是入口却截然不同,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口感。 他们也没有什么兴趣去思考这是什么味道了,因为东西一下肚,一股剧痛就从四肢百骸传来,身体无法抵抗这样的伤痛,让他们几乎是在顷刻间昏迷了过去。 从那一刻起,不老不死。 距离这件事,也过去了六百多年了。 恍如昨日。 鱼丽翻个身,与裴瑾面对面,费解道:“那究竟是什么呢,肯定不是人肉,是神仙的肉吗?” “我也不知道,日本有个传说,说吃了人鱼肉的人就会长生不死。”裴瑾道,“我们看见的那具尸体,只有一半,不是吗?” 鱼丽不同意:“它没有鱼尾,如果有,我怎么敢吃?” “谁知道呢。”裴瑾又说,“我前段时间还让人重新在这个海域里搜寻过,并没有发现那个山洞。” 鱼丽嗤笑道:“是你说的,武陵人去找桃花源,就再也找不到了。” “是,刘阮离开了天台山,就再也见不到仙女了。”裴瑾搂紧她,“还是我聪明,我把仙女带回来了。” 鱼丽在他唇角碰了一下,心情不错:“睡觉了。” 裴瑾:“……我和你说那么久的话,不是为了给你培养睡意,是让你休息的。” 鱼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睡觉不是最好的休息吗?” 裴瑾轻哼了一声:“你再装。” 鱼丽闭着眼培养睡意。 裴瑾换了个策略,声音一低:“你这样……是我让你太难受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就不要了,我舍不得让我的丽娘不舒服。” 他用下颌蹭着她的脑袋,“我不舍得。” 鱼丽有点愧疚,她悄悄睁开眼:“我只是困了。” “嗯,好,我们休息吧。”裴瑾把被子拉拉好。 鱼丽不安地动了动,最后松口了:“那,就一次。” “不用勉强。”裴瑾吻着她的眼睛,“这应该是一件让你觉得快乐的事,而不是要你因为爱而迁就我。” 鱼丽的指尖在他胸口绕着圈圈:“没有,”她对身边的人说,“我不难受。” 事实上,感觉好极了,但这样的事,她羞于承认。 裴瑾还要继续安慰:“真的没有关系,我就是稍微有一点点的失望和遗憾而已,下次再试试好了。” “我说了,没有!!”鱼丽炸毛了,“你是不是耳聋啊!” 裴瑾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真的?” “哼。”鱼丽冷冷哼了一声。 裴瑾捧着她的面颊:“那太好了,丽娘,喜欢的话,就告诉我,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鱼丽正想说什么,就被他堵住了双唇。 眠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 云髻渐偏娇欲语,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住。 (《花营锦阵》 第二图夜行船) *** 第161节 次日醒来,阳光灿烂。 鱼丽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问身边玩手机的人:“几点了?” “十点。”裴瑾答得很镇定,别说是大过年的,就算是平时,**苦短日高起,有错吗? 鱼丽揉了揉眼睛:“该起来了。” “急什么。”裴瑾悠悠道,“又不要你敬茶拜公婆,就你和我,再躺一会儿。” 鱼丽觉得挺有道理,成婚第一天,可以赖床不起,爽翻了,她躺回去,摸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例行转发一条锦鲤许愿后,鱼丽问:“那我们今天干嘛呢?” “海边度假啊。”裴瑾收起手机,怂恿她,“这片海滩是我买下来的,没有人会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穿个泳装?” 鱼丽:“……”她严肃地问,“说吧,是不是你已经偷偷买好了?” 裴瑾摊了摊手。 鱼丽扭头:“我拒绝。” “为什么?”裴瑾问,“把你脑子里那些‘伤风败俗、有伤风化’的词丢掉。” 鱼丽还嘴硬:“我没有,我就是要一点时间来习惯。” 裴瑾觉得也有道理,突然叫她这样开放,估计受不了,所以他换了个办法:“这样,除了这边的海滩之外,还有公共海滩,我带你去哪里玩儿。” 环境是极其容易影响人的,当一个班的学生都穿校服而唯独有一个人没有穿时,那个落单者会有意无意感受到排斥与不适,同样的道理,当满沙滩都是穿着裤衩比基尼的人时,自然也不会把当穿泳衣是一件不知羞耻的事了。 鱼丽还有点担心:“那我穿裙子去。” “你可以穿你任何想要穿的衣服。” 鱼丽犹豫了一下,正当裴瑾以为她要退缩时,她跃跃欲试:“那我穿个短裙怎么样?” “穿什么风格?”裴瑾既不表现地很惊喜,也不见得多顾虑,一本正经和她参谋,“衣柜里有几条,不喜欢我们就再去买。” 鱼丽最后选了一条星球大战的t恤和一条牛仔短裙,还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换了凉鞋,彻底告别了之前最大尺度的浅口皮鞋。 裴瑾:“……”发生了什么?不就是结了个婚,洞了个房吗?? 他的丽娘突然就画风不对了! 等到了海滩上,鱼丽彻底不好了,第一句话是:“我去,她的胸好大!” 裴瑾:“……”他能说什么?他敢说什么?他只能转移话题,“我去给你买刨冰吃。” 他买了一大杯水果刨冰,把她脑袋上的宽檐帽往下压一压:“当心晒。” 鱼丽捏住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酸甜的冰水一进入喉咙就带走了暑气,幸福得让人想哭,她连喝了三大口,递给裴瑾:“你也喝。” 裴瑾也吃了一口,冰得令人舒爽:“你喝吧,我替你拿着,有点重。” “我拿的动。”鱼丽两只手捧住杯子,也不用勺,干脆低头就咬住一块芒果吃了起来。 裴瑾就看着她笑,鱼丽吃东西有一种天真的贪心,能一口塞进去的不会分两口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挨饿多了,每当他看到她吃东西,总会非常有食欲。 尤其是她那红唇,像是一颗饱满红润的樱桃,若是珍馐美酒,便能暂引樱桃破。 他情难自禁,不由低头含住,水果的甜酸味混着香津裹入口中,真是**滋味。 鱼丽被他亲了也没有什么反应,亲完了,低头继续吃刨冰,仗着吃坏了肚子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贪婪地去看其他摊子。 “那个冰的果汁好吃吗?”她虽是疑问句,可实打实的意思是,快买来给我吃! 裴瑾故意道:“不好吃。” 鱼丽和他抬杠:“……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 “你既然觉得我没有吃过,又为什么要来问我?”裴瑾反问,“而且,你怎么确定我没有吃过?” 鱼丽恼了:“我说不过你。” “好好读书,就能说过我了。”裴瑾摸摸她的头,鼓励说,“努力。” 鱼丽:“……”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还是先玩儿吧。” 裴瑾扬了扬下巴:“要不要下水?” 鱼丽十分心动。 裴瑾蹲下来,替她把凉鞋的扣子解开:“脱鞋。” 鱼丽被他这个举动惊了会儿,才慢慢扶着他的肩膀把鞋脱了,裴瑾一手提起她的鞋子,一手拉着她:“走吧,你也很久没有下海玩过了吧。” “是很久很久了。”鱼丽走在海边,海浪扑打着她的小腿,带来阵阵凉意,太阳正热,她眯着眼睛往远处看,“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回到这里来。” 裴瑾微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现在交通那么便捷,随时都能来,你要是舍不得离开,搬家过来也行。” “那倒不用,我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快活。”鱼丽勾着他的手指,“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没有你,我早就死啦。” “这是我的台词。” 鱼丽笑了,顽皮地眨了眨眼:“所以,这算不算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再算也没有了。” 第162节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要大家做阅读理解很对不起各位……但是严打之下,这样最保险,昨儿那段我也是写了好久才憋出来的_(:3」∠)_儿童车也是车嘛 以后都不做了,感觉怪辛苦的,今天的“眠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云髻渐偏娇欲语,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住”不是我写的,出自《花营锦阵》第二图,夜行船,文中也标明了,大家去搜一下这个,然后不用脑补,有图……对着图再去看,你们就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了! 是不是很机智!说起来,夜行船这个名字……古人很可以的哟~ 明天见~ 第77章 出事 相信所有学子都知道, 寒假总是过得特别快(……), 鱼丽也不例外。 这表现在她和裴瑾在海边过个年度了个蜜月之后,发现距离开学只有三天, 然而,寒假作业还没有写。 “我要死了!!”鱼丽崩溃地抓头发。 裴瑾在另一张桌子上修剪花枝,阳光照进来,花枝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斑驳似竹林。 鱼丽开始上网搜答案:“英语经典范文20篇,我抄一下吧。” 裴瑾把最后一支花插-进花瓶, 退后一步看看,姹紫嫣红,疏落有致, 十分满意。 “为什么会有周记这种东西, 放十八天要写三篇。”鱼丽都要哭了,“我写什么样, 我去拜了个堂成了个亲吗?裴瑾!” 裴瑾很冷漠地说:“作业自己写,我是不会帮你的。” “有你这样的吗?说好的夫妻一体呢!” 裴瑾瞥她一眼:“我帮你做作业, 我还能帮你考试?写得再烂都不要紧,重要的是, 这是你自己的东西,读书是你自己的事, 你不想学我是无所谓的,又想有好成绩又不想努力,不可能。” 鱼丽知道他说的在理, 只能扁扁嘴,埋头苦写。 裴瑾道:“乖。” “嗯。”鱼丽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学习条件是很好很好了,裴瑾把参考书单上的课外读物、辅导书全都给她买了下来,她写作业的桌子堪比乒乓球桌,冬天的下午,她坐在落地窗前,一边写作业一边喝热巧克力,别提多幸福了。 要知足,要努力,机会来之不易。鱼丽闭上眼做深呼吸,给自己催眠,可当她睁开眼看见裴瑾在身边时,就忍不住要抱怨撒娇。 他还问:“要不要我陪你?” “不要,你在这里,我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做事。”鱼丽懊恼道,“你别管我就行了。” 这种喜欢依靠人的毛病要改,她暗暗对自己说。 裴瑾大约也猜到了,他虽然很高兴鱼丽那么依赖自己,但是,有些是只能自己做,他愿意永远做她的后盾,却不愿意她永远无法自己行走。 “那你努力哦。”他在她脸颊上各吻了一下,“鼓励吻。” 鱼丽:“……好嫌弃你,快走!” 裴瑾一走,她倒是能静下心来疯狂赶作业了,每天也就吃个饭或者是上个厕所,一直埋头苦写。 虽然现在很多学校都用电脑交作业了,可秋霖高中还是坚持纸笔答题,鱼丽写得手腕都差点断了。 开学当天,凌晨一点多,鱼丽终于赶完了所有作业,跑到卧室把已经睡着的裴瑾摇醒:“我写完了!” 裴瑾:“……” “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鱼丽指天发誓,“我再也不把寒假作业留到最后几天写了。” 被吵醒的裴瑾:“……”别傻了,放暑假的时候你肯定还是会拖到最后一天的。 拖延症可是不治之症。 *** 鱼丽开了学,当然全心全意扎进学习的海洋里,而裴瑾这边,也遇到了一件很微妙的事。 事情的起源,是封逸的发小姚煦发过来的一张请帖,他要过三十岁生日,想请几个朋友一起聚一聚。 虽然当初姚煦表现得很欣赏裴瑾,可在封逸和鱼丽分手后,两人并没有多少往来,这一次会突然发请帖请他参加聚会,恐怕只是牵线搭桥。 看来,在封遥的干预下,想要和他化解以往的矛盾。 因为这一次的麻烦比前两次大得多得多。 作为一个地产公司,最害怕的是什么?项目跪了卖不出去?大楼建了一半烂尾了?不,是卖出去住了人的房子,出现了质量问题。 天羽所承建的教学楼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墙壁龟裂,楼梯坍塌,造成了几名学生轻伤,幸亏无人员死亡。 更搞笑的是,这栋楼还是天羽集团捐赠的[微笑] 出事之后,天羽第一时间想要掩盖,可不知怎么的就被捅到网上去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羽多个项目被爆出存在质量问题。 这对一个地产公司而言极其严重,直接导致了天羽的股票大跌,就算天羽第一时间进行了危机公关也没有太大的用场,如此一来,封逸怎么能不焦头烂额。 而这件事,其实裴瑾只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房子不是他让人家塌的,他只是很早以前就找人给天羽各个项目的寻找质量问题了,后面爆出来的多个项目是他干的,可前面那所学校就是天意了。 不过,他一点没有隐藏行迹,摆明了就是告诉封逸,就是他在找他麻烦,并且在未来会不断给他找麻烦。 看到网上天羽集团豆腐渣工程的事上了热搜,下面全都是一片骂声,这让暗搓搓围观的鱼丽非常爽,还问他:“干嘛现在才爆出来?当初就该给他个教训。” “要听真话假话?” 鱼丽好奇,想了想,道:“先说假话。” “欲擒故纵,逗他玩玩。” “真话呢?” 第163节 “证据找起来要时间啊,我又不是神仙。”裴瑾无语,“人家没问题我总不能编出来吧?说实话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耗个五年十年的准备。” 他对付封逸分两条路,一是给他人为制造麻烦,比如捐地黄了他们的项目,二是找天羽本身的麻烦,例如蒋斌的事,以及工程的质量问题。 事情其实已经顺利地超出了裴瑾的想象,天羽自己作死,还能怪他找麻烦? “其实,按插个间谍进去更方便。”裴瑾摸着下巴思索,“到时候肯定损失惨重,再嫁祸给封逸就行了,就是太损了。” 鱼丽幽幽道:“他想强-奸我的时候可没想过太无耻啊。”和裴瑾自我约束不同,她才不在意这些,阴谋阳谋,能用就行。 想到这里,她有了个坏主意,问裴瑾,“也就是说,我们去的话,封逸也会去,对吧?” “我想应该是。”裴瑾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鱼丽眨眨眼:“看看他倒霉的样子。” 裴瑾:“……”幸灾乐祸得那么直白,他喜欢。 *** 鱼丽说要去,那就必须去,裴瑾寻摸了一份礼物,在姚煦生日当天,携鱼丽准时到场。 姚煦身边的女孩已经不是庭庭了,想来也是,不同于几个男人私底下的聚会,这种明面上的场合,肯定不会带那样的女伴。 果然,他是这样介绍身边的女孩:“我的未婚妻,罗芙。” 比起漂亮娇俏的庭庭,这个罗小姐的五官就要普通很多,属于丢在人群里认不出来的那一种,但气质大方,谈吐有礼,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女性,不是庭庭可比。 裴瑾有时候觉得,虽然过了几百年,但是有些事儿真的压根没有变。 比如,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就算现在不能三妻四妾了,照样还在外面养个漂亮的解语花。 裴瑾面上不显,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姚煦说了好些“本来想约你出来喝茶,但我手头上忙一个项目实在抽不出空来”等场面话,裴瑾一句都没有当真。 但鱼丽听出来他是个大学老师,进去后看左右无人,揪着他问:“他是大学老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裴瑾就把上次见面的事告诉了她,鱼丽很纠结:“大学教师还这样?” “看你说的。”裴瑾失笑,“一个人的学识和人品并没有必然关系,有文化的未必是好人,没文化的未必是坏人,两回事,你如果把有学识等同于有人品,会吃亏的。” 鱼丽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想得太美了:“那你觉得他还和那个庭庭有联系吗?” “就算不是庭庭,也会是别人,姚煦是那种喜欢红袖添香的人。”裴瑾低声和她八卦,“但是他永远都会‘以家庭为重’。” 鱼丽秒懂:“他老婆和他是门当户对的‘贤妻’,所以,‘美妾’就是随便换换咯?那庭庭和罗芙不是很可怜?” “庭庭心里肯定是知道的。”今天的聚会是自助形式,裴瑾给她选了几块切好的水果,淋上酸奶,“她自己选的路,谈不上可怜不可怜,姚煦怎么样都不至于逼良为娼。” 姚煦有未婚妻还和别人保持不正当关系,庭庭知道姚煦有“正宫”还愿意当个外室,能说什么呢? 鱼丽觉得有道理,现代社会和从前不同了,以前妾不管是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都是被容许的,可现在不是,明知如此还要这样,实在是不甚光彩。 “那罗芙呢?”鱼丽追问。 裴瑾好笑极了:“那我也不知道啊,我今天才见她,好了,快吃,润润嗓子,这里开着暖气,很干的。” 鱼丽被他用一块草莓堵住了嘴,只能先低头努力吃水果。 “鱼丽!”夏枫神出鬼没,“你也来了?裴大哥。” 鱼丽眨了眨眼:“咦,你们俩……”她瞅了一眼站在夏枫身边的田宓,暗暗忍住笑意。 “是她爸妈拜托我带她一起来的。”夏枫的脸瞬间就垮了。 田宓老实不客气地翻了翻白眼:“你以为我想和你来?嘁。” 裴瑾忍着笑,已经感觉到这对少男少女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了,他看了鱼丽一眼,鱼丽笑眯眯地说:“她是我们隔壁班的学习委员,田宓,是夏枫的青梅竹马。” “呸,谁是他青梅竹马了。”田宓脸色不佳。 裴瑾笑了起来:“你好,田小姐。” 他态度温和,眼神诚挚,田宓不禁为自己糟糕的态度而略微脸红:“你好,你是鱼丽的……” 夏枫:“大哥!” 鱼丽:“未婚夫。” 田宓:“……???” 夏枫一脸惊悚:“不是吧鱼丽,你认真的?”他把鱼丽拽到一边,低声问,“你真的要那么小年纪就结婚当富家太太?” 鱼丽心里说我tm都六百多岁想认认真真结个婚没毛病啊:“有什么问题?” “你听我说。”夏枫看了裴瑾一眼,做贼一样说,“你看到罗芙的那个未婚妻了吧,她是学钢琴的,说实话艺术这玩意儿我也不懂,但人家以前还开过音乐会什么的,挺厉害的,有个世界级的音乐大师要收她当关门弟子,但是前段时间和姚煦订婚了,姚家不让,她就去不了了。” 鱼丽好奇地问:“为什么去不了?” “学音乐可以,是锦上添花的才艺,但为音乐献身不可以,因为嫁到姚家就是姚家的人了,要以姚煦为重,你明白吗?” 夏枫苦口婆心地劝说,“这还算是好的,至少姚家也不会拦着她有这个‘爱好’,你看我姐,学天文,封家嫌弃得要死,你不知道,在有些人看来,专业有高低贵贱之分,有些工作女孩子绝对不能做,比如我姐有个朋友是搞动物摄影的,一天到晚在非洲晒成非酋,好几年不敢回家,因为一回家她妈就哭她嫁不出去。” 鱼丽大开眼界,但是她很笃定:“裴瑾又不会拦着我。” “唉,你还是太天真了。”夏枫叹了口气,“他不会拦着你,他家里人呢?” “他家人只有我。”其他都死光了。 第164节 “他不会要你生孩子?我听说他年纪不小了,肯定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我们不生孩子。”因为都生不出来。 夏枫还想再问,裴瑾走过来,清了清嗓子:“说我坏话呢小声一点,我都听见了。” 这回轮到夏枫讪讪了:“我、我……” “没什么,你作为鱼丽的朋友,担心她很正常。”裴瑾宽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事都不会发生,鱼丽和我结婚,也还是她自己,学照样上,书照样读,至于专业……”他调侃鱼丽,“你想好没有,如果要选理科,这个学期就要好好努力了。” 鱼丽有点苦恼:“我有点想法,但还没有想好……” 夏枫插嘴:“千万别选法律哦,你看看田宓,她们一家都是律师,她也要学法律,太可怕了,以后嘴炮程度岂不是要max?” “你不用那么担心。”田宓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就已经说不过我了,以后也没差。” 夏枫:“……”他能说什么,他也很绝望啊!人有的时候不光不能挑选父母,连青梅竹马都没得挑qaq 作者有话要说:  拜了堂,差不多就该真的开始封家的支线了,下一章,会出现一个神一样的发展2333 昨天大家一直都在猜是什么情况,是这样的,那个山洞里,只有半具人骨,下半身没了,所以他们才会猜会不会是人鱼,但是,也没有道理都腐烂成白骨了,还会有一块肉好好的对吧,所以唯一的解释是,那块肉并不是那具人骨上的人肉,是别的东西。 至于是不死药?太岁?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那我就不知道了嘛~~ 明天见~ 第78章 故人 封遥和封逸到达姚煦家时, 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今天的生日会形式十分自由, 姚家准备了自助冷餐和烧烤, 地下室有红酒吧、游泳池和台球室,来客分散在这个角落里,想玩的玩,想社交的社交。 所以,封逸想要去寻找鱼丽身影时, 竟然遍寻不获。 封遥在他肩头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冲动, 今天来为的是和解, 而不是结仇,封老太太过两天就要来常青市了, 这件事还是得趁早解决为好。 封逸点了点头, 和姚煦到一边说话去了。 姚煦带他去了自己的书房,两个人关上门说悄悄话:“人我是给你请来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封逸只是告诉他让他想办法把裴瑾找过来,他有私事想和他聊聊,姚煦和他多年朋友, 自然不会不答应,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没有疑惑:“我记得那个鱼丽本来是你女朋友吧?怎么好端端的又变成裴瑾的未婚妻了?他们不是兄妹吗?” 虽然是发小,封逸却也说不出真相, 他心高气傲,怎么能在朋友面前承认是因为天羽有了麻烦,所以他大哥逼他来和解? 所以他只能说:“就是因为她的事。” 姚煦倒也没有起疑, 叹了口气,劝了他几句,见他兴致不高,干脆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奶奶要来了?” “是,她身体不好,北京那边气候太差了,所以到这边来养老。”封逸的神色有点复杂,他的这个奶奶最疼他这个小孙子,可疼爱归疼爱,老人家在祖父过世后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封家,在封家有说一不二的地位,封逸打心眼里有点怕她。 姚煦对此也很清楚,打趣道:“说不定你奶奶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你订一门亲事,说真的,是这样,你从还是不从?” 封逸一时语结。 以他奶奶的作风,绝对有可能做得出这种事,给他挑一个自己满意的孙媳妇,绝对不会考虑孙子愿不愿意。 封逸以前并不会那么排斥,封老太太绝不会给他挑一个不合适的妻子,接受也没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一想到这个,就觉得不是个滋味。 “你和罗芙……怎么样?” 姚煦随口道:“就那样呗,能怎么样?” “如果,”封逸顿了顿,才说道,“我是说如果,现在小婷回来了,你会选择和她在一起,还是和罗芙结婚?” 小婷?姚煦听到这个名字,恍惚了那么一瞬才笑道:“你怎么说起她来了,我都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谁没有过青春年少的时候,他们念初中时,班上有个长发飘飘会写一手簪花小楷的女生,有气质还有才华,姚煦几乎对她一见钟情。 他们秘密恋情持续了半年之久,几个好朋友都为他保密。 可是这件事,还是很快被姚煦的母亲知道了,她十分生气,动用关系将小婷调离了那所学校,他们因此断了往来,这段所谓的初恋也就无疾而终了。 然而,少年□□,又是被家长蛮横地阻拦而夭折,注定会成为心口的朱砂痣,姚煦对她念念不忘,从今后,找的女朋友都有几分她的影子。 封逸说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随便问问。” 姚煦沉默半晌,才道:“她不合适。”为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反问,“你不会无缘无故问起她,你怎么了?” 封逸拉了拉领带,欲言又止,烦躁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根本不想什么和解!” 姚煦吃了一惊。 “我哥的意思是,前事不究,到此为止。”封逸咬着牙,“可我不想。” 封遥想尽快在老太太到来之前把事情摆平,他对鱼丽做的事虽然有点过了,可毕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裴瑾对天羽的小动作也给他们造成了不少麻烦,既然如此,不如就到此结束,一笔勾销算了。 但他心里是不愿意的,因为一笔勾销,就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能得到鱼丽了。 他对她念念不忘,像是着了魔,中了咒。 姚煦知道他的脾气,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他想得而得不到的,但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有权有势也没有办法拥有的:“不过是个女人,你想开一点。” “你不懂,我不是因为得不到她才不甘心。”封逸揉着眉心,痛苦道,“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姚煦有些吃惊,问他:“你动了真心?” “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好像曾经认识。”封逸喃喃道,“她看我的眼神也似乎是那样,姚煦,你相信前世今生吗?那一刻我信了。” 姚煦不说话。 过了片刻,有人敲了敲门,姚煦说:“进来。” 第165节 罗芙推门进来:“该切蛋糕了。” “我们这就来。” 他们一下楼,原本在和朋友联络感情的封遥立刻就中止了聊天,走到了封逸身边,低声关照:“你要记得你来的目的。” “大哥。”封逸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另一头的楼梯上鱼丽走了下来,她的胳膊牢牢抱住另一个男人的胳膊,聚精会神地和他说着什么,不曾注意到人群中的他。 只有那一刻,封逸心中有了一丝悔意。 如果他没有走出那一步,她还是他的。 他的目光,封遥也注意到了,他心中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小逸。” 封逸收回了目光。 姚煦讲了几句场面话,意思意思切了一刀蛋糕,鱼丽非常关心一点:“他们家的蛋糕会好吃吗?上次封湘灵生日的时候那个蛋糕就挺好吃的。” “应该吧。”裴瑾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封家兄弟,很好,都在看这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什么?”捧起一碟蛋糕就咬一口的鱼丽迷惘地抬起头来,和封逸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然后她很快垂下了眼睛,若无其事地说,“刚才打游戏太饿了,我就忘了。” 裴瑾也不管她说的是真的假的,捏起她的下巴,用手帕替她擦一擦唇角:“吃开来了。” 鱼丽对他吐了吐舌头,拿起勺子好好吃,又垂涎裴瑾蛋糕上的糖人:“能给我吃一块吗?我这里都没有糖人。” 裴瑾把自己的和她对掉一下:“这样好了吧?” “嗯。”鱼丽边吃边道,“我得赶快吃了,一会儿可能被恶心得说不出话来。” 裴瑾忍着笑:“有道理。” 过了几分钟,宾客纷纷散去,姚煦给裴瑾使眼色,示意他们上楼去,裴瑾拉住鱼丽的手:“要和我一起去吗?我去也可以。” “没关系。”鱼丽露出了一个略显顽皮的笑容,“我已经不怕了,而且,我有话想要问他。” 裴瑾当然尊重她的意愿。 他们进书房的时候,封遥和封逸已经在里面了,一见到他们进来,双双把目光投向鱼丽。 那目光犹如实质纠缠住她,饶是鱼丽有心理准备,还是稍稍紧张了一下,裴瑾不露声色地挡在她前面,鱼丽干脆就躲在他后面,眼不见为净。 封遥看见她这样,心先软了一下,温声道:“鱼小姐不用怕,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我们坐下来慢慢谈。”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裴瑾看了鱼丽一眼,她点点头,他这才拉着她坐下,问道:“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封逸也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监护人,当事人是他们俩,让他们自己说。” 这句话把封遥所有的腹稿都堵在了喉咙口,可裴瑾这话说的不错,他和裴瑾都是陪客,原谅或者不原谅,在鱼丽。 而道歉,也必然也应该由封逸自己开口。 “小逸。”封遥向弟弟示意。 封逸张了张嘴,他对着鱼丽的眼睛,好半天,才轻轻道:“鱼丽,对不起,我没有想要伤害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他吞了吞唾沫,艰难道,“我从没有想过伤害你。” 鱼丽怔怔看着他,此时此刻,封逸的脸仿佛和肖臣重合了。 她还记得他说过,“鱼丽,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他说过的。 她这样的神态落入封逸的眼中,他只觉得心脏一点点化掉:“对不起,鱼丽,我应该早一点和你道歉的。”如果他愿意早点放下脸面的话,或许早就可以重修旧好,不至于看到她成为别人的人。 现在,迟了吗?还是,仍有机会? 鱼丽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又住了口,转头去看裴瑾,双目流露出征询之意。 裴瑾看懂了她的疑问,他轻声道:“你自己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没有人可以替你做决定。” “你希望呢?” “我只希望你快乐,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封逸总会死的,所有的情感都会随着人的死亡而消逝,即便是最激烈的爱和恨也不例外。 总有一天,她会忘记对肖臣的爱,也会忘记对封逸的恨。 俱将往矣。 就在鱼丽沉默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姚煦推门进来,神色略显惊慌:“封逸,你家老太太来了。” “什么?”封家两兄弟露出了错愕之色,封遥和他确认:“你是说,奶奶来了?” “对,千真万确,就是你家老祖宗!”姚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日宴上会杀出这样一尊佛来,“而且好像听说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饱含怒意的女声:“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女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一听这个声音,封遥和封逸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一只枯瘦的手推开了门,先进来的是一根乌木的拐杖,接着,是一只柔软的布鞋和黑色的裤脚。 身着黑色唐装的封家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这样走了进来,她满头白发被一根银簪整整齐齐绾成发髻,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丝毫不见浑浊。 封湘灵跟在她身后,对两位哥哥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做口型道:我拦不住。 鱼丽和裴瑾的位置原本是背对着门,这气势汹汹的,鱼丽好奇地扭头看了那个老太太一眼。 封老太太也看到了她,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就是你?”削肩膀,水蛇腰,活脱脱的狐媚之相。 第166节 鱼丽眨了眨眼睛,纳罕道:“什么?” “呵。”封老太太冷笑一声,正想说话,封遥一把搀住她,扶她坐下:“奶奶,坐下说,您别激动,不是什么大事儿。” 封老太太一坐下,目光紧锁在鱼丽身上。 鱼丽转头看了裴瑾一眼,封老太太自然也随着她的目光往旁边看去,下一秒,封遥端给她的茶盏被她脱手摔了个粉碎。 “奶奶。”封湘灵如临大敌,赶紧扑过去为她擦拭水渍。 可素来讲究的封老太太却恍然不觉,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裴瑾,活像是见了鬼,又像是不敢置信。 这样震撼的目光,裴瑾自然不会忽视,他抬头看着面前的银发老太太,半晌,微笑着问:“你认得我?” “裴,瑾。”封老太太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你是裴瑾。” 鱼丽:“……”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千万不要!不然太tm尴尬了! 裴瑾:“……”完全认不出来,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233,故人,又见故人,这个神展开大家还满意吗? 老太太和裴瑾是什么关系呢?会是最狗血的那种吗?不告诉你们~~ 明天见~ 第79章 谅(小修) 谁也没有想到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 封老太太来者不善, 可见了裴瑾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其他人看看她再看看裴瑾,可谓是n脸懵逼了。 鱼丽把封逸的事忘到了脑后,她满脑子都是,这不会是裴瑾的“过去”吧,这铁定要穿帮了啊! 该怎么圆?说自己是自己的后代吗? “咳,”裴瑾轻轻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不知道这位女士是……” 封老太太慢慢抬起头, 看着他, 一字一顿道:“我本名柳巧仪。” “柳女士?”裴瑾显然没有想起来她是谁。 柳巧仪的神色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竟然慢慢平复了,她重新把目光移到鱼丽脸上, 就当鱼丽以为自己又要膝盖中箭的时候,柳巧仪拄着拐杖慢慢站了起来:“打搅了, 我们就先回去了。” 这句话显然是对姚煦说的。 姚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巴不得送走这位老太太, 立刻上前一步扶住她:“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记得以前我和小逸去他家里玩,奶奶家的豌豆黄特别好吃……” 他一边说着好话,一边扶着柳巧仪往外走,柳巧仪走了两步,扭头看了裴瑾一眼。 裴瑾正好也在看她, 两个人的目光一对上,他就笑了笑。 这笑容与柳巧仪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但昔年温暖的回忆,如今却变作一根根尖针刺入眼球,她眼睛痛得要流下泪来。 柳巧仪不由闭了闭眼,强撑着一口气,一把甩开扶住她的姚煦,厉声道:“我能走。” 原本想伸手扶住她另一边胳膊的封逸动作一顿,老人家年纪渐长,就越来越不想看到自己衰老,可偏偏这样的过程是无法控制的,她的双手开始发抖,心肺功能越来越差,走几步就要喘一喘。 他们能理解老人的这种要强心里,所以慢慢收回了手。 柳巧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往门口走,岁月不饶人,她已经满头白发,步履蹒跚,但依旧挺直脊背,不愿露出颓态。 房间里的人乌拉拉全簇拥着柳巧仪出去了,只留下裴瑾和鱼丽面面相觑。 鱼丽忍不住八卦的洪荒之力,用手肘捅捅他:“是你老相好?” “好像……不是啊。”裴瑾微皱着眉,“这个名字挺陌生的,还有,认识我的不一定是什么相好好吧。” 这个鱼丽也是信的,说不定就是随手帮过的小妹妹,一转眼就变成老太太,看见童年时的恩人出现,当然懵逼。 “那怎么办?”她问,“会不会起疑?” “原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别担心。”裴瑾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就算起疑又怎么样,难道还能真的把我们抓起来研究?” 鱼丽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不要吓我!当初天子修道……死了多少人。” “放心吧,真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跑。”裴瑾一点都不怕,他一向有多手准备,比如,现在地球的某个角落里,又有一个叫做“裴瑾”的孩子出生了,过两年,还会有“鱼丽”,二十年后,那就是他们的新身份。 “走吧。”裴瑾喝了口茶,“现在还早,你还能回家先把作业写了。” 鱼丽刚才还沉浸在或许会被发现身份的恐惧中,裴瑾这句话,就噗通一声把她拽进了现实的漩涡。 就好比是一边是鬼片一边是英语听力……没有什么是作业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再来一打五三。 回家路上,鱼丽趴在窗前,冰冷的寒风吹进来,带走了暖气的燥意。 裴瑾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起来,刚才你的回答是什么?” “什么?” “封逸和你道歉,你是想说原谅他,还是不原谅?”裴瑾很好奇原本鱼丽想说的答案。 鱼丽想一想,说道:“原谅。” 裴瑾笑了笑:“是吗?那很好。” “你不会生气了吧?”鱼丽扭头看着他,“我原谅他,不是因为我还喜欢他。” “我知道。”裴瑾微笑着说,“你只是想要放下了,对不对?” 第167节 鱼丽撑着头:“我觉得有点累了。”在今天之前,她其实已经暗搓搓想过很多坏主意,本来是斗志昂扬过来制造麻烦的。 可是在封逸对她道完歉以后,她却觉得很累,人生如行路,所有的爱和恨都是她的行囊,六百年来,早已不堪重负,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就这样原谅他也不错。 这样,以后就能真正把这件事放下了,忘记了。 “按照你的心意来。”裴瑾道,“别有心理负担。” 鱼丽叹了口气,问他:“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 “那么,以后天羽的事,你还会碰吗?” 裴瑾笑了:“会啊,我买天羽的股份也挺贵的,不捞回本太亏了。” 鱼丽:“……” “而且,我又没说原谅他。” 鱼丽沉默半天,慢吞吞地说:“故人之后,是不是不太好啊?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可是,负情薄幸读书人。”裴瑾微笑道,“不是吗?” 鱼丽佯装惊讶:“是哦,我差点忘了!” 裴瑾:“……”你装,你接着装。 *** 封家人也在为这件事而烦恼,可封遥和封逸对视一眼,谁也不敢真的开口去问老太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巧仪闭目养神了片刻,开了口:“那个小姑娘,就是小逸看上的人?” 封逸听闻这句话,不由看了封湘灵一眼,封湘灵苦笑一声,她奶奶问话,她有几个胆子敢隐瞒?当然只能实话实说。 封逸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应了:“是。” “她和裴瑾是什么关系?” 这回答话的人是封遥:“未婚妻。” “未、婚、妻。”柳巧仪咀嚼了片刻,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然而,在接下去的时间里,柳巧仪都没有再说话,到了封宅,她也只是表示自己有些累了就进屋休息了,连吃晚饭都没有出来。 饭桌上,只有封家兄妹三个人。 封遥率先开了口:“小灵,奶奶怎么提前来了?” 封湘灵也很无奈:“我也不知道,奶奶谁也没有通知,突然就到家里了,还问我打了二哥的女孩是怎么一回事,大哥,奶奶问我,我不敢不说啊。” “奶奶知道了?”封逸悚然一惊,“难道我们身边的人里……” 封遥很冷静地说:“这不奇怪,这就是奶奶的作风。” 柳巧仪今年快九十高寿了,可依旧是封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几十年来,她凭借自己敏锐的洞察力,牢牢抓住了时代的机遇,将封家一路带到了如今的地位,她强势,她抓权,她霸道,可谁也不能否认她的能耐。 近年来,因为身体缘故,老太太已经逐渐放权,可这绝对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管了,不仅仅是他们兄弟,恐怕他们父亲身边,也有老太太的眼线。 她习惯把一切都抓在手心里,这对后辈来说,既是后盾,又是桎梏,他心里也不是没有不满,然而,封家上下,没有人能反抗老太太的绝对权威。 “不过,”封遥若有所思地说,“奶奶今天的态度,真的很奇怪。” 封逸也赞同:“我从没有见过奶奶这样。”他是幺孙,是所有孙辈里,他是待在柳巧仪膝下最久的,可在他心里,老太太永远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反常过。 “她好像认识裴瑾。”封遥有点想不通,“但好像又很惊讶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听奶奶提起过他。”封逸皱起眉,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封湘灵对他挤眉弄眼。 封逸刚想训斥她,就听见楼上传来柳巧仪的声音:“小逸,跟我来一下。” “是。”封逸虽然饭才吃了两口,但立即放下饭碗上楼。 柳巧仪坐在书房里,看到小孙子进来,露出一丝笑容:“过来坐。” “奶奶。”封逸坐到她身边,“您找我有什么事?” 柳巧仪缓缓问:“你很喜欢那个小姑娘?” 封逸没有想到会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他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是。” “那么,奶奶支持你。”柳巧仪的嘴角微微上扬,“去把她娶回来吧。” 封逸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得到柳巧仪的支持,眼中迸出狂喜之色:“真的吗?奶奶,你同意我娶她?” “当然。”柳巧仪微笑着说,“奶奶不仅同意,还会帮你。” 一时间,封逸就好像变回了十几岁的少年人,雀跃之色溢于言表,他慎重道:“奶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奶奶,谢谢你……” 柳巧仪伸出干枯的手,拍了拍孙子的手背。 *** “丽娘,我找了一下柳巧仪的资料,”裴瑾一边推门而入一边说,“按照她这个过去,我应该没有见过她。” 第168节 他虽说不是特别担心会有严重的后果,但毕竟事关他和鱼丽最大的秘密,多少也是上了点心的,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了柳巧仪的资料看了一遍。 可是看完更是不解,按照他近百年的行踪,不大可能会和柳巧仪有什么过去,然而柳巧仪能叫出他的名字,显然不是路人。 “丽娘?”裴瑾把视线从ipad上移开,投向鱼丽。 鱼丽抱着胸,咬牙切齿:“出去!臭流氓!”在她洗澡的时候推门而入什么的,太不要脸了。 裴瑾合上ipad放到了一边,走到浴缸前,施施然在边上坐下:“不出去,你有本事出来赶我。” 鱼丽掬起一捧水泼在他脸上:“出去。” “我衣服湿了。”裴瑾吓唬她,“你再这样,我就和你一起洗了。” 鱼丽推他:“我不管,你出去。” “给我个理由。”裴瑾好整以暇,“说之前,想一想我是你的谁。” 鱼丽恶声恶气地说:“你不是说我说不愿意就不会强迫我吗?结婚怎么了,结婚你就能不尊重我了?” “哎哎,这话不是那么说的,我没有强迫你,我硬来了吗?”裴瑾摊了摊手,“这是我们家,我也有权利进浴室,我又不对你怎么样。” “你厉害,我说不过你。”鱼丽扑过去拿起莲蓬头,“看招。” 她拧开了水龙头,莲蓬头里刷一下喷出一股水花,直接把裴瑾淋了个湿透。 裴瑾抹了把脸,开始挽袖子:“是你先挑事的,你别跑。” 鱼丽心想,反正也跑不了,不如拼了,她抓起浴缸里漂浮的一片晶莹的泡沫,一把糊在了他脸上:“谁跑了?” 裴瑾视线受阻,他微微侧过头,双臂一抱就把她抱住了,触手滑腻,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抱着她往水里一倒,鱼丽站立不稳,噗通一声摔进了浴缸里。 “你有种,你可别跑。”裴瑾擦掉脸上的泡沫,冷笑,“谁跑谁是小狗。” “我不跑的话。”鱼丽眨眨眼,“你能放开我吗?” “做白日梦呢?” 玩水这种事,孩子是叫打闹嬉戏,成人么,就纯粹不到哪里去了,有诗为证: 轻解薄罗裳,共试兰汤,双双戏水学鸳鸯。水底辘卢声不断,浪暖桃香。 春兴太颠狂,不顾残妆,红莲双瓣映波光。最是消魂时候也,露湿花房。 (《花营锦阵》 第十三图浪淘沙) 作者有话要说:  并不会那么快公布真相,那还有什么好玩的嘛~ 大家的脑洞我也是很服气的……果然都比我有才_(:3」∠)_ 最后那首诗,照例是大家自己去找图,说实话,我觉得这首诗非常非常内涵,尤其是“水底咕噜声不断”,“红莲双瓣映波光”真的是画面感太强了,还有音效!简直了!“浪暖桃香”和“露湿花房”也很内涵……唉,学习了~ 明天见~ 第80章 求爱 “鱼丽。” 趴在课桌上打盹的鱼丽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期期艾艾的女孩子,从脑海中搜刮出了她的名字:“王佳佳?” “嗯。”王佳佳是一个个头不高,略显肥胖的女孩,她局促地捏着手里的盒子,“这个……送给你。” “送……给我?”鱼丽眨了眨眼。 她不是第一次收到礼物了,班里的男生,隔壁班的男生,高年级的男生, 都曾经偷偷给她塞过礼物, 有些还不留姓名, 上过课回来, 桌肚里就有鲜花和礼物。 但是被女生送礼物,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嗯,那天, 谢谢你为我说情。”王佳佳细声细气地说。 说情?鱼丽想起来了,上周周一, 她去收作业, 王佳佳的练字纸还空白一片, 鱼丽就问:“你没写作业?” “我、我的手……”她哀求地看着她,“能晚一天交吗?” 鱼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药油味儿,了然道:“噢,你手腕扭伤了是吧,没事,明天交吧。” 下午历史课的时候, 历史老师当堂收作业,看到她没有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王佳佳就在鱼丽的斜后方,她就顺口替她解释了一句,历史老师这才放过她。 不过一件小事,没想到她还记得。 “没事,小事而已。”鱼丽浑然不放在心上。 王佳佳却以为她是不愿意收下自己的礼物,闷闷地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知道谁嗤笑了一声:“肥猪,你还想和人家做朋友,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谁。” 王佳佳眼圈一红,眼泪含在眼眶里,像是随时会掉下来,可她知道掉眼泪只能换来更多的羞辱,只能死死咬着嘴唇。 谁让她胖呢。 她从小就胖,到了青春期,更像是被吹胀的气球似的胖了起来,“肥猪”这个绰号从幼儿园起就伴随着她,附赠的还有越来越过分的谩骂耻笑。 鱼丽有点不爽,扭头呵斥:“你不能好好叫人家名字吗?没礼貌。” 知慕少艾,这个年纪的男生还是多少给漂亮小姑娘一点面子的,看她说话,也就讪讪住了嘴。 吃午饭的时候,王佳佳端着饭盆站到鱼丽身边:“我能……” “坐吧。”鱼丽头也不抬地说。 第169节 王佳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坐到鱼丽对面,顿时被她惊人的食量给惊呆了。 鱼丽的饭盆里有一只炸鸡腿,一块东坡肉,一份番茄炒蛋,一份肉末茄子,一块蛋糕,和一份汤! 王佳佳惊呆了,她看看自己菜盆里的青菜豆腐和酸豆角,都想哭出来了。 鱼丽迟疑了一下:“你……要吃吗?” “我不能吃。”王佳佳抹了抹泪,“我太胖了,我要减肥。” 鱼丽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说:“还好啊,你不是很胖。”王佳佳比起一般的女孩子是要胖一点,但距离肥胖应该还是有点距离的,“就算胖也没什么吧,有福气。” “不好看。”王佳佳很自卑,“我要是有你那么瘦就好了。” “审美是会变的。”鱼丽漫不经心地说,“很多年前,人家说我这样没福气。” 她苗条是苗条,但是太纤细了,在很多长辈看来就是不好生养,要不然王夫人怎么嫌弃林黛玉喜欢薛宝钗呢,那种珠圆玉润的女子才被认为是有富态有福气。 更别说三寸金莲了,看看现在还有谁喜欢那样畸形的脚吧。 王佳佳嗫嚅道:“现在就是以瘦为美,大家都要减肥呢。” “环肥燕瘦,没有高下之分。”鱼丽说道,“胖的胖的好看,瘦有瘦的美,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你挺好的,想开点。” 她在之前也有一丢丢不满于自己的胸,尤其是现在满屏的大胸,看得她十分眼馋,一度非常羡慕。 对此,裴瑾表示:“女性胸部最多的就是脂肪,想瘦又想有胸,想太美了,而且你这样挺好,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是怕你不满意。” “我没有任何不满意。”裴瑾无语,“我喜欢的就是丽娘,情之所钟,怎么都好。” 鱼丽想到这里,对王佳佳说:“喜欢你的人,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不喜欢你的人,再好看也会被挑出毛病来。” 王佳佳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连她妈都总是嫌弃她,让她少吃点控制住嘴……不知怎么的,她鼻头突然就红了。 鱼丽:“……”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爱哭。 她递给她一张纸巾:“别哭了,好好吃饭。” “鱼丽。”王佳佳鼻音浓重,“你真觉得我这样……不难看吗?” 鱼丽想一想:“健康的话,就好看了吧,啊,给你看我一个朋友的照片。”她从手机里找出徐贞的照片。 那是徐贞在健身房里拍的,只穿着背心短裤,蜜色肌肤,小腹上有特别明显的马甲线。 她一向有拼劲,生怕同事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太柔弱,就拼了命的锻炼,现在局里能撩到她的同事屈指可数。 “再看这张。”鱼丽滑动了屏幕,另一张是徐贞打靶的成绩,靶子中间的红心已经被几个洞戳烂了,“厉害吧,她现在是枪法最准的一个了。” 自从周世文受伤了以后,徐贞的枪法从倒数一下子爬到了全局第一,连周世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第一宝座被徒弟兼女朋友就这样夺走了。 “她大概有一百一十多斤。”鱼丽怪羡慕的,“我也想要有肌肉。”如果说她对大胸只是有点可惜的话,那对徐贞的身材就是很垂涎了。 徐贞都可以单手把她抱起来……呵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管怎么样,好看吧?”徐贞的长相并不出众,还比不过江心,偶尔还神经大条一下,但她不好看吗?不,她很好看,因为好不好看,不一定是看脸。 自信,健康,就很美了。 王佳佳愣愣点了点头。 “好了,我吃完了,再见。”鱼丽开导完小朋友,决定回教室去刷个手机。 可王佳佳又叫住了她:“那个,鱼丽……” “嗯?” “我们、嗯……你可以和我……做个朋友吗?”王佳佳鼓足了所有的勇气。 鱼丽:“……”她想一想,“哪种朋友?一起上厕所的那种吗?” “嗯。”王佳佳也不祈求当什么闺蜜,她只是希望能有人一起上厕所,一起吃午饭,然后体育课的时候,有搭档可以一起打个羽毛球就行。 鱼丽很痛快地答应了:“行啊。”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小朋友们要一起上厕所,但既然大家都那么做,她不介意也体验一下真正的学生生活。 王佳佳眼睛里的喜意都要迸出来了。 鱼丽就这样多了一个小跟班,王佳佳性格内向,又比较自卑,话很少,但只要鱼丽愿意和她一起去厕所她就很高兴了。 过了几天,鱼丽发现这位新朋友的理科不错,她有不会做的题就丢纸条给她,王佳佳就会把自己的作业借给她,鱼丽一边看她的解题步骤一边琢磨,慢慢也就弄懂了。 周五,秋霖高中没有晚自习,所有住宿生浩浩荡荡准备回家,是人流最多的一天。 鱼丽和王佳佳结伴走到校门口,刚想和她道别,一大捧玫瑰花就出现在了鱼丽眼前。 鱼丽受到了惊吓,连连后退了半步,她可不觉得这会是裴瑾的把戏,果然,她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封逸的脸。 “给。”封逸把手里的一大捧玫瑰递给她,“送给你的。” 鱼丽:“……你有病啊?” “我已经想明白了。”封逸平静道,“我错过你的话,一定会后悔终生,我要把你追回来。” 鱼丽:“……我已经和裴瑾在一起了,你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第170节 周围已经乌泱泱围了一群吃瓜路人,还有好事者掏出手机打算拍视频,鱼丽赶紧把围巾往上推一推遮住脸孔。 封逸却气定神闲,显然早已习惯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了,但这不意味着我不能追求你吧。” 鱼丽:“……” 封逸先发制人:“我堂堂正正追求你,总该可以了吧?” 鱼丽挑了挑眉,冷笑道,“你尽管追,我接受,算我输。”说罢,一把挥开玫瑰花束,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家的车。 封逸这次格外沉得住气,被人拒绝了也不见气馁,反而高声道:“我不会放弃的。” “嘁,你追,有本事别死。”鱼丽嘀咕一声,对司机说道,“别理他,开车。”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封逸渐渐缩小的身影,心中一阵烦躁。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每天早上第一节课,都会有人准时出现在他们班门口,给鱼丽送上一束刚空运来的进口的鲜花。 而且送花的人十分执着,一直在门口点头哈腰请老师原谅,但坚持要鱼丽出来签收。 鱼丽被全班同学外加上课老师这样盯着,只能硬着头皮去把花接了过来,路过讲台的时候,她发现老师面色不善,似有不满:“这位同学……” “老师。”鱼丽镇定自若,把花里的卡片拔下来,然后把偌大一束鲜花献给她,“谢你传道受业之恩。” 被送了一大捧粉玫瑰的女老师突然就愣住了。 这一幕整整上演了一个星期。 于是,全校都知道了[一脸冷漠.jpg] 鱼丽因为恶劣的影响,被叫了家长,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那一天,是下午的自习课,她正在奋力刷题,突然感觉到旁边的窗户被敲了敲,她抬头一看,不是班主任,居然是裴瑾。 裴瑾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出来。 鱼丽再度在全班人的瞩目下走了出去:“你怎么来了?” “你们老师……叫了家长。”裴瑾好险憋不住笑意。 鱼丽的脸立马就黑了:“叫、家、长?我干什么了!” “嘘——”裴瑾把手指按在她嘴唇上,“声音太大了你。” 鱼丽一扭头,果真撞上数道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裴瑾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道:“走吧,一块儿去办公室。” 鱼丽很忧虑。 到了办公室,方小芳已经等着了,看见裴瑾的时候有点意外:“你是……裴先生?” “是,我是裴瑾。”裴瑾轻笑道,“鱼丽少失怙恃,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 方小芳知道鱼丽是孤儿,但不知道联系人里的“裴瑾”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男子,她尽力收敛意外之色,带他们到办公室的会客区坐下:“请坐。” 她组织着语句,“这次请裴先生来,主要是因为鱼丽身上的一些事给其他学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我知道,天羽的封逸一直在追求她。”裴瑾支颐笑,“可素来祸国之乱,非红颜之罪。” 他伸出手指,指尖沿着她的发丝虚虚抚下来,像是在描绘她的轮廓,可最后,修长手指落到她的肩头,轻轻拨下她黏在衣领上的发丝,亲密又不狎昵。 他淡淡道:“美人之美,是上天赐予,何错之有?我倒是觉得,因为贵校管理不严,导致外人频频影响她的学习。” 对于这句话,鱼丽深表赞同,她用力点了点头。 方小芳苦笑,也不是她多管闲事,而是事情影响不好,校领导明确发话要她解决这件事,不然闹出去说霸道总裁追求高中女生,太难看了。 “鱼丽的委屈,学校也是知道的。”方小芳试图动之以情,“这次请裴先生来,也是想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裴瑾问鱼丽:“你明确拒绝了吗?” “拒绝了,非常大声的,在学校门口拒绝了,很明确地告诉他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让他不要来烦我。”鱼丽严肃地说,“他老是送花,我也很烦的。” 裴瑾摊了摊手:“我们无法控制对方的行动,如果学校觉得困扰的话,不如直接去找他更合适。” 方小芳被那句“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给惊呆了,一时忘记如何回应。 “总之,我并不认为鱼丽有什么问题。”裴瑾握了握鱼丽的手,“怪她过分美丽?” “话不是这么说的。”另一个冷硬的声音强势介入了话题,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的鬓发已经发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嘴角紧抿,不怒自威,一看就是极为古板严肃的老教师,“苍蝇不叮无缝蛋,鱼同学如果不是自己有不恰当的行为,为什么不纠缠别人,偏偏纠缠她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酝酿一大盆狗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小兴奋……果然狗血是最喜闻乐见的_(:3」∠)_ 从后台可以看得很清楚,不算第一次亲亲的那章,就是之前故人那章的狗血大家留言最多,评论直接比平时翻了一倍……摊手 明天见~ ps:好多人问我看什么书,觉得我好污的样子,但是,《花营锦阵》什么的,我就是为了悄咪咪开个车才去看的qaq,我还是个宝宝呢!! 第81章 春游 看到来人, 方小芳赶紧站起来:“副校长。” 副校长微微颔首,肃声道:“如果不是因为她做了令人误解的事,为什么人家偏偏要这样追着她不放?这个年纪的女生……”他扫了一眼鱼丽的jsk和衬衫, “方老师, 虽然学校不强制性要求学生必须穿校服,但是,学生的衣着还是应该以朴素大方为主, 这样花哨的打扮, 不适合学生。” 鱼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严严实实的呢,有什么问题? 第171节 裴瑾微微皱起眉头:“请问副校长,鱼丽是做了什么, 才会让你有这样的指控?” “她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话不是这样说的。”裴瑾道,“你指控她有不当的行为, 但又无法列出证据, 光凭一句‘苍蝇不叮无缝蛋’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副校长刚想说话, 裴瑾就道:“口舌之争,恕不奉陪,我已经请律师来了, 希望学校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他站了起来, “今天我们就先回去吧。” 鱼丽乖乖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她有点担心:“这样要不要紧啊, 学校会不会开除我?我不会没有书念了吧?封逸这个王八蛋!!” “没事,你又没有做错事,不是你的问题。”裴瑾微蹙着眉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 “封逸突然那么高调地追求你,没有柳巧仪的支持,他不敢。”裴瑾若有所思道,“那么,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鱼丽抓紧了他的衣袖:“试探我们?” “她要怀疑也应该是针对我,为什么要让封逸来追你呢?”裴瑾十分费解。 鱼丽倒是觉得很好理解:“她嫉妒我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和她有过什么,我可以接受这个答案,问题是,我敢保证我和她清清白白。”裴瑾凝眉道,“太奇怪了,她到底是谁?” 他想了片刻,还是一无所获,干脆不想了,“算了,没有终年防贼的道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鱼丽深以为然,她再三和裴瑾确认:“不会要我退学吧,马上就要春游了。” 裴瑾:“……你是想读书还是想春游?” “都想嘛。”鱼丽笑眯眯地说,“不过,春游很有意思的样子。” 裴瑾失笑:“挺好的,暮春者,春服既成,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鱼丽更向往了。 而学校的反应也正如裴瑾所预料的那样,虽然副校长依旧对此表示不满,可最后还是以学校出台了新规定,禁止无关人员(送花的人)进入学校妨碍正常教学。 鱼丽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些郁郁:“我不明白,这件事里我根本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要那样说我?” 她后来听夏枫说了,那个副校长在秋霖高中做了几十年,性格是出了名的强硬古板,他来指责她,还真不是怕了封家,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件事她也有错。 她错在哪儿了? 裴瑾想了想才道:“你并不是个例,这种现象其实广泛存在,不局限于性别、年龄、职业和事件。” “什么意思?” “简单举几个例子,两个学生打架,甲说他先打我的,然后就会被问,为什么人家不打别人,偏偏要打你呢,你肯定做了什么;嫌疑人杀了好多人,就会有人说,他也是逼不得已,家里太穷,或者是童年有阴影,亦或者是受了情伤,总之是万不得已出此下策,而受害者呢?” 裴瑾慢条斯理地说,“那就多了,比如激情杀人,那么就会说受害者‘为什么不忍一忍’,‘说话太难听了是个人都忍不了’,如果是强-奸案,‘为什么走夜路’、“肯定是穿得太少了”、‘平日里为人放荡不检点’……还要我继续说吗?” 鱼丽默默摇了摇头。 “这都是一个套路,无风不起浪、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选一个你喜欢的用吧。” 鱼丽不解:“为什么要这样说?” 这个问题裴瑾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猜……可能是一个安全距离吧,比如强-奸案里,走夜路、坐黑车、穿短裤这样的行为有很明确的指向性,当把罪责归咎到这些问题上时,他们会产生‘只要我不走夜路/坐黑车/穿短裤就不会遇见不幸’的想法,他们由此得到安全感。” “那事实上呢?” 裴瑾无奈极了:“你是让我抢周世文的活儿来干吗?我怎么知道嫌疑人怎么挑选受害者。” “你说说嘛,我想听。” “好吧,我觉得这种想法过于片面了,”裴瑾托着腮,“衣着暴露的女性观念更开放,也就是说,事发后极有可能选择报警,现代取证那么方便,被抓的可能性很高,但在辩护的过程中,会出现刚才说过的问题,但这是舆论方面了,该判刑还是会判刑的。” 鱼丽眨了眨眼。 “所以,保守的女性未必安全,她们十分看重所谓的贞操,又觉得这样的事情羞于启齿,所以很可能在事发后选择闭嘴,如果被嫌疑人拍了照片什么的,可能会存在持续性的侵犯或者是金钱勒索,在这样的情况下,嫌疑人事发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 鱼丽双手托腮,眼含迷惑:“这种事,真的好不公平。” “你还没见过更不公平的。”裴瑾淡淡道,“为了家族的荣耀,杀掉被侵犯的女儿……算了,不说了。” 鱼丽点了点头,凑过去吻了他一下:“裴瑾。” “嗯?” “谢谢你那个时候,没有怪我,还站在我这一边。”鱼丽埋头在他颈窝里,“我很开心。” 裴瑾吻了她的额头:“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他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这周周末去春游?衣服选好了吗,要不要去买新的?” “不用,随便穿一件就好了。” 裴瑾察觉出了她前后态度的变化:“怎么了,听起来不是很想去的样子。” “没有。”鱼丽掩饰道,“因为占了周末时间啊,还不知道会不会布置作业,周六玩好回来还要写作业就太讨厌了。” 裴瑾若有所思:“是吗?” “是啊。” 鱼丽其实已经不期待春游了,如果可以,她宁可选择不去,但这是集体活动,无故不好缺席,而且,她不想让裴瑾担心。 第172节 所以,春游的日子,还是如约而至了。 老天很给面子,是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鱼丽到校门口的时候,学校大巴已经停在门口了。 她找到自己班级的车上去,看到有空位想坐下,旁边的人就冷冷道:“这里有人。” 鱼丽不以为意,继续往里走,可好几次等她停下脚步想坐的时候,总会有人告诉她位置已经被占了。 真的被占了吗?当然不,因为除了几个走读生,住宿的学生基本上都来齐了。 他们那么做,追究溯源,其实是学校更改规定的缘故。 之前,封逸大张旗鼓地追求她,虽然也让部分学生觉得她张扬过分,但事不关己,就当是看个热闹,会嫉妒的总归是少数。 然而,之后学校因为她的事特地改了规定,这种“特权”才是引发矛盾的关键,普通学生天然就会对这样的特权阶级有不满之处,就算不刻意孤立,也会不自觉地排挤,而少数家里有点背景的学生,也会生出“凭什么给她改”的不甘。 何况,外来人员不能进入学校,切切实实给其他学生带来了不便之处,当大部分学生的利益受到损害时,这种反应也不足为奇了。 鱼丽心里觉得挺对不起同学们的,而且她也不怎么在意这种小打小闹,大家要孤立就孤立吧,作为长辈,她才不和这些小兔崽子计较呢。 当然,她心里把封逸这个罪魁祸首凌迟了八百遍。 王佳佳或许是因为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对人的情绪有一种微妙的直觉,她小心翼翼地说:“鱼丽?” “嗯?”鱼丽漫不经心地应着。 王佳佳努力找着话题:“听说我们这次要去的是一个很有名的公园呢。” 这次他们的春游地点是一个名叫绿野公园的公园,毕竟是几百个学生的出行,学校不可能找危险的景点,那么,风景还算不错,又便于管理的公园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是啊,但是不好玩。”鱼丽之前兴致勃勃地问过夏枫哪里好玩,夏枫用关爱儿童的眼神看着她,半天没说话,她就懂了。 王佳佳努力想让她开心起来:“不是呀,我听说可以划船、骑马、射箭,挺好玩的。” 听起来更不好玩了。 就在鱼丽装死的时候,大巴车停下了,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方小芳在车上讲了几件事,无非是注意安全,记牢集合时间,带上手机,不要离开公园等等。 然而,学生们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等到车门一打开,一窝蜂得跑了进去。 鱼丽和王佳佳走在最后面。 日暖融融,春风拂面,鱼丽很高兴地发现自己脑海中不再是只有干巴巴的“天气真好”的评价,而可以一口气想到好多诗。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一口气在心里背了三首诗,鱼丽突然开心了起来,深觉这段时间的书都没有白读,果然,有裴瑾教她,可她以前一个人硬啃书本完全不同,她现在也可以以诗言情了呢! 至于这些都是语文课本里的古诗,并且是方小芳教的,以及是规定要背诵默写的事,已经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那边有锦鲤。”王佳佳拉了拉鱼丽的衣袖,“我们去喂鱼吧。” 鱼丽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锦鲤?好,我们去许愿!” 于是,在听属下汇报工作的裴瑾低头看了一眼震了一下的手机,拿起来解锁。 鱼丽:[锦鲤.jpg] 裴瑾对着那张光影模糊的照片,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的摄影技术,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和鱼丽说不要自拍,所以封印了她的天赋?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鱼丽发来了第二条信息:[我刚才对锦鲤大王许了愿,希望我们早点死] 然后,第三、四、五、六条几乎是同一时间挤进了他的手机: [不对,我后悔了!我重新许过!] [希望我们可以变成正常人,一起变老一起死] [这样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读书、环游世界、吃好吃的〒▽〒] [现在就死,我有点遗憾] 裴瑾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正在做报告的高管一脸懵逼,她说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对不起。”裴瑾掩饰地咳嗽一声,“请继续。” 他面上恢复了正常,然而心里的小人却笑得前俯后仰,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唉,可爱的丽娘,可怜的丽娘。 他重新拿起手机,给她回复了一条: [好,那我们就慢慢死^_^] 他回复这条消息的时间,是4月2日上午09:54。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大家对类似的言论感到十分不爽,然而,这的确是我们生活中广泛存在的一个问题,所有人都有可能遇到,然而,气愤归气愤,我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这种言论的生命力如此广泛?比如那个副校长,他是真的觉得鱼丽也有错,而不是因为封逸家里有权有势,有些人非常固执地坚信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奇怪? 文中试图解析,但仅代表我个人一些浅薄的想法,欢迎有专业人士指正~ 由一种言论去思考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挺有趣的,所以不小心写多了,狗血要明天了qaq 明天见~明天开始撒狗血!握拳! 第173节 第82章 重演 上午10点05分。 鱼丽拉着王佳佳在小卖部里买了一根热狗一杯奶茶, 王佳佳必须以惊人的毅力才能控制住只买了一瓶矿泉水。 每当这个时候, 王佳佳都觉得和鱼丽做朋友最艰难的不是长相上的差距,而是鱼丽吃吃吃的时候,她只能吞口水, 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 她是悲催的喝水都胖的体质。 幸亏鱼丽也只是自己默默地吃,不会劝她也吃一口,王佳佳敢发誓, 如果鱼丽劝她,她一定会忍受不住诱惑的! 鱼丽吃完了热狗, 捧着奶茶在公园里晃悠:“我们去哪儿?” “呃,”王佳佳手忙脚乱地翻出地图,“我们不如先去展览馆看看?”作为一个胖子, 她是不怎么想参加射箭骑马这样的剧烈运动的,玩不好是一点,更重要的是满头大汗的样子很难看,她每次上体育课都要被人嘲笑,非常羡慕身体不好可以只打打羽毛球踢踢毽子的鱼丽。 鱼丽没有意见:“好啊。” 上午10点32分。 裴瑾终于开完了会, 周六还要开会什么的, 完全是因为下属太拼命了, 一个项目赶不及,竟然集体选择加班。 他道:“各位, 周末就该放假,不要老闷在公司里,今天天气多好, 都出去走走吧。”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副总代表所有人说出心声,“春光有个屁用。” 裴瑾:“……行吧。”他摊摊手,“那我回家了。” “老板有什么安排?” “唔,回家歇个午觉,浇浇花,新买的游戏通个关,晚上做饭给我未婚妻吃,然后……”裴瑾对她们眨了眨眼,“教她念书。” 众人:“……”喂,大半夜的念书?认真的吗?小x书吧? 上午11点整。 鱼丽和王佳佳从展览馆里出来,展出的都是一些看不懂的艺术品,她们草草看了一圈就出来了。 不远处的草场上,几个女孩子正在骑着马,其中一个女孩儿最神采飞扬,引得许多路人侧目。 王佳佳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肯定地说:“是田宓。” 这一级的高一,如果说有什么风云人物的话,鱼丽算一个,田宓肯定也算一个,和鱼丽是因为长相和被追求者甚多出名不同,田宓成绩好,家世好,情商高,能言善辩,精通英法双语,在没有被田宓针对过的情况下,很难有人讨厌她。 总而言之,她是许多路人眼中的女神。 不过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田宓在许多方面都喜欢和鱼丽别苗头,大家难免会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对比。 “你去吗?”王佳佳问。 鱼丽:“……对骑马射箭都没有任何兴趣。” 是的,她会骑马,虽然在从前要拥有一匹马也是很难得的,穷苦人家有驴车牛车就不错了,马?那是富贵人家的事了。 不过,肖臣后来教会了她骑马,虽然她学会了以后并没有机会骑着温顺的小母马出去溜达过,但她还是会了。 但是,骑马不如骑小电驴,更不如飙车。 如果裴瑾能教会她开车就好了,唉,都是上次乱过马路的后遗症,裴瑾觉得她在交通规则方面不够谨慎,拒绝了她的请求。 而射箭?射箭不如射击啊!徐贞的枪法简直帅裂! 科技真是个好东西,骑马射箭对身体素质有很高的要求,可开车和射击不是,大大方便了她这样的弱质女流。 王佳佳点点头,正打算翻地图,那边田宓就骑着马过来了:“鱼丽,会骑马吗?” “你想干嘛?” “我们比比。”田宓眯着眼睛。 鱼丽:“不比。” “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封二现在那么大张旗鼓地追你。”田宓扬了扬下巴,“干不干?” 鱼丽瞥她一眼:“我输了呢?” “请我吃饭。”田宓歪着头问,“怎么样?” 鱼丽看了一眼那几匹马:“这些马根本跑不快。” 这个田宓也知道,她想了想,换了主意:“射箭?” “不然。”鱼丽平静地说,“咱们比赛钓鱼吧。” 田宓:“……”她干脆利落地说,“再见。” 鱼丽一点也不在意:“佳佳,我们钓鱼吧。” 王佳佳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嗯,好。” 鱼丽扭头看了她一眼,四月份的天气不算很热,可是今天的太阳特别热烈,王佳佳身上还穿着毛衣,唇上全是汗珠。 大概胖的人比较容易出汗?鱼丽心里想着,嘴上说:“不过好像有点热,还是算了吧。” 王佳佳偷偷松了口气,建议道:“我们不如去餐厅坐一下吧。” “这个时候餐厅肯定人多。”鱼丽说道,“我们不如去山上凉亭那边坐一下,然后吃个午饭,我带了便当,你有吗?” 第174节 王佳佳连忙说道:“我也有。” 两个人就趁着大家还在兴头上,跑到山上的凉亭里乘凉吃便当,从假山上望去,绿色的树木与蔚蓝的湖泊相映成趣,鱼丽欣赏了好一会儿,觉得心情都明媚了起来。 直到田宓气喘吁吁地出现。 鱼丽瞅瞅她:“不是再见了吗?” “比钓鱼就比钓鱼。”田宓摘下宽檐帽扇了扇风,“我接受挑战。” “得了。”鱼丽懒得和她打机锋,“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田宓不吭声,好一会儿才说:“比不比?” “你根本不会钓鱼吧?”鱼丽瞥她一眼,“你想输给我,算道歉?” 如果说刚才骑马射箭还是小姑娘在挑衅的话,追到这里来就很反常了,鱼丽猜测,田宓这样做,多半是那次见了裴瑾后,发现自己之前搞的事儿很没有道理,可是心高气傲,开不了口道歉,就想着比赛故意输给她,好做点什么补偿一下。 真是别扭的小孩儿。 “你就说比不比吧。” 鱼丽干脆道:“不比,不过,”她觑着田宓变幻莫测的脸色,慢悠悠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俩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她就没真的为田宓生过什么气,虽然一开始她的手段有点烦人,被她说了一通之后就没怎么玩过那些小把戏,牟足了劲儿和她在穿衣打扮考试成绩上较劲。 主要表现为鱼丽如果穿了件特别有名的牌子的裙子,她一定会也买一件这个牌子并且更贵的,鱼丽考砸了的她要考得好,鱼丽考得好的她要考得更好。 小朋友嘛,总归是比较争强好胜的。鱼丽可以理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根不放心上。 现在能换来一点有用的情报还是值得的。 田宓想想,也算是折中的法子,她很痛快地开了口:“我听说,封老太太点名要你当她孙媳妇儿。” 鱼丽:“啥??”这老太太该不会是想把她弄回家里去折腾吧? 不对!鱼丽甩了甩脑袋,这不是过去了,现在都没有立规矩这种事,还想扮老祖宗折腾她,不可能啊! “为什么?”她脱口问。 田宓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我不知道。”她上上下下打量鱼丽,“照理说,老太太的孙媳人选绝对不是你这样的。” 鱼丽翻了翻白眼,冷笑:“她脸真大,她以为她是谁,皇太后?给皇帝选妃呢?” “也没差啦。”田宓耸耸肩,“封家家大业大,根深枝茂,嫁进去就是享福,有的是人愿意,你不愿意?” “你喜欢你上啊。” “那个老太婆和慈禧太后似的,”田宓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谁要嫁到他们家去?” 鱼丽气哼哼道:“那我也不想嫁啊。” “你以前不是和封逸交往过?”田宓摊了摊手,“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鱼丽幽幽道:“只恨当时年纪轻,是人是狗没看清。” 田宓若有所思地说:“可是,如果封老太太点名的话,恐怕这事没完,说不定会和你男朋友抢人。” “裴瑾吗?他不会有事的。”虽然裴瑾是个文弱书生(有些时候不是),但鱼丽对他有迷之自信,“唉,我去上个厕所。” 田宓:“……等等,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等我回来再说。” 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田宓和王佳佳没有话说,正琢磨着要不要先走一步,王佳佳已经放下了便当,皱着眉头说:“鱼丽去的太久了。” “可能在嗯嗯吧。”田宓心不在焉地说。 可王佳佳不这样觉得,她指着鱼丽放在一侧的背包,上面有一包刚拆封的纸巾:“鱼丽只拿了一张纸巾,如果是嗯嗯,她会一整包都拿走的。” 鱼丽穿的是裙子,没有口袋,所以只是去嘘嘘的话,她只会拿一张纸巾,免得洗手的时候不方便。 王佳佳只有那么一个朋友,不由自主地就会去注意这些细节。 田宓愣了愣:“买东西了吧,她手机拿走了啊。” 手机是挂在脖子上的,鱼丽没放下,而公园里的小卖部都有扫码支付了,走远一点儿去买水也说不定。 王佳佳摇了摇头,鼓足勇气看着平日里从来不会和自己搭话的白富美:“鱼丽如果去买东西的话,一定会发微信问我的。” 她之所以珍惜这个朋友,就是因为看起来鱼丽不把她当回事,但其实还挺关心她的,她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会顺口问王佳佳要不要带东西,王佳佳虽然十有**会拒绝,但她次次都问。 田宓皱了皱眉:“那你给她打个电话。” 王佳佳拨出了电话号码,手机是通的,可一直嘟嘟嘟没有人接。 田宓有了不祥的预感,她霍地站起来:“我们去厕所看看。” 两个女孩手忙脚乱地往山下跑,最近的厕所就在那里,一走进女厕所,王佳佳就看到鱼丽的手机掉在了角落里。 她刚想冲进去,田宓就一把拉住了她:“别动。” “干嘛?” 田宓蹲下来,看着地上的鞋印:“男人的脚印……” 厕所里有点水渍,外面又到处是土壤,会留下脏兮兮的鞋印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尺码起码有42。 第175节 “什么?”王佳佳有点混乱了。 田宓跟着父亲去过案发现场,稍微有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她认真研究了一下鞋印的花纹,判断至少有两个成年男性。 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些奇怪的拖曳痕迹,再加上掉落在一边的手机……田宓脸色发白:“鱼丽可能被绑架了。” 王佳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绑架什么的,不只是电视剧和动漫里的梗吗? “绑架。”田宓肯定地重复了一遍,绑架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遥远,但田宓不,因为父母职业的关系,她知道不少权贵人家孩子被绑架的案例,一点都不觉得这距离自己的生活有多么遥远。 “我们得马上报警。”田宓说着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12点56分。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了是狗血了嘛,还有什么比历史重演更狗血的~ 大家昨天问了时间,问是不是会从那一刻起恢复,很佩服大家的脑洞,然而不是,如果因为这么莫名其妙就改变了,总觉得有点太草率了…… 感觉这一章的亮点是嗯嗯和嘘嘘……囧 明天见~ 第83章 绑架 裴瑾赶到绿野公园的时候, 已经是13点30分了, 他一到地方,徐贞就迎了上来:“裴教授,你得保持冷静。” “你放心, 我很冷静。”裴瑾道,“你们查出什么没有?” 徐贞说道:“小朋友报案很及时,我们已经开始在排查监控了。”她安慰裴瑾, “裴教授,这种绑架一般都是为了求财, 应该暂时不会伤害人质。” 裴瑾点了点头,他发现不远处田宓一直在看他,就对徐贞说:“她们是最后见到她的人?” “是, 就是她们报的警。”徐贞给了肯定的答复。 裴瑾走过去,问田宓:“你有话和我说?” “我……”田宓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她没有任何证据,说出来万一误导警方怎么办? 裴瑾半蹲在她面前:“听着,绑架鱼丽的人不怀好意, 求财还好说, 我怕他们的目的是她这个人, 你明白吗?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 田宓心里挣扎一番, 最后牙一咬:“我看见了封家的人,今天早上我骑马的时候看见的。”她打小就进出这些权贵人家,又善于观察, 谁家的司机谁家的保镖都记得一清二楚,绝不会认错。 她本来打算和鱼丽说的就是这件事,但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是封逸又要搞什么求爱的花样,比如公园里放放气球来点玫瑰花什么的,绝对想不到会是绑架。 如果知道的话,她怎么都不会那么大意的。 田宓悔恨不已,只能喃喃重复:“我不会看错的,是封逸身边的人。” “我知道了。”裴瑾稍稍放心,虽然落到封逸手里是不大妙,可鱼丽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封逸只要还对鱼丽有情,鱼丽就能控制住他。 问题在于,封家把鱼丽绑走,为的是什么呢?柳巧仪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徐姐,监控拷过来了。”那边有个小警察叫徐贞过去。 徐贞问裴瑾:“裴教授,你要不要一起……”她话音未落,就见田宓突然站了起来,拉住了她的衣袖,“田同学?” “我想一起去。”田宓脸色微白,但语气坚定,“如果是封家的车,我就能认出来。” 裴瑾露出了些微讶异之色,徐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行,你就一起来吧。” “警官,我、我也想……”王佳佳怀里抱着鱼丽的外套和背包,声音细如蚊蚋。 徐贞:“……让你们走你们就得走。” “嗯!”王佳佳用力点了点头。 监控很快被调了出来,一共东南西三个门,距离假山这边最近的就是西门,徐贞率先看了那里的监控:“这里的监控有很多死角,恐怕很难找到。” 果然,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异样之处,公园人流量大,西门又是最靠近停车场的,来来去去的车流不少,很难排查。 “我们报警是12点56分,她大概是12点40分左右去的厕所……”田宓握着拳头喃喃自语,她对自己说,你平日里不是一向觉得自己很厉害吗?这种时候可不能掉链子,好好想想,“封家请的都是退役军人,前后不会超过2分钟,等等,说起来……” 她自言自语说了好一会儿,挤过去说,“徐警官,我能看一下西门12点45分左右的监控吗?” “行啊。”徐贞让技术人员把监控调了出来。 田宓牢牢盯着屏幕,过了会儿,大喊一声:“停!”她指着屏幕上的车,“这辆,奥迪a3。” 徐贞扬了扬眉:“这辆车有什么特别的?” “封家会给心腹下属买房买车。”田宓一字一顿道,“这个车型我在封家见过不止一次,可能性最大。” 封家人的车都是百万往上走,开在街上太过招摇,保镖的车就不一定了,这款车常青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了去了,又脏兮兮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徐贞略略一思量:“查查看,这辆车去哪儿了。” *** 鱼丽在车上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但她闭着眼睛,假装药效还没有过去,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是在厕所里被人注射了什么药剂,这才会浑身无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她勉强忍耐着,等着看对方耍什么花招。 “你们的药没问题吧?”身边搂着她的人说话声很熟悉,“她不会有事吧?” “二少爷放心,鱼小姐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鱼丽在心里把封逸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次已经让她很不爽了,还来第二次?而且这次是蓄谋已久,绝不是上次一时兴起。 对了,蓄谋已久。鱼丽冷静下来,心中略略思量,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176节 然后,她霍地坐起来,甩手给了封逸一巴掌:“你无耻!” 封逸不闪不避,结结实实挨了她一耳光,他平静地看着鱼丽:“鱼丽,别闹了。” “你放我下去!”鱼丽想去开车门,可车门早已上锁,怎么打得开,“你放我走!”声音里已经带了哭音。 封逸抱住她:“鱼丽,你别闹了,我不可能会放你走的。” 鱼丽咬住他的手腕:“你放开我。” 封逸怕她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恋恋不舍地松了手:“我松开你,你别做傻事,不然我就只能抱着你不放了。” 鱼丽眼睛瞪圆,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忍了下去,她咬着嘴唇:“你先放开我。” 封逸松开了她。 鱼丽立刻坐得离他远远的,红着眼睛问:“这次你又想干什么?” “鱼丽,你放心。”封逸难得柔和了神色,“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鱼丽十分怀疑这一点,但她装作有点惊喜又有点忐忑的样子:“当真?” “当然。”封逸柔和地说,“我们先结婚,我会给你名正言顺的身份。” 鱼丽:“……结婚?”她不可置信地问,“你绑架我,是想和我结婚?”她是不是记错了时间?又来一次?又抢她回去成亲??? 封逸望着她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鱼丽微微垂着眼睛:“……我已经和裴瑾在一起了,我们没有可能了。” 请千万看在她已经**的份上放过她! 封逸顿了片刻,说道:“我不嫌弃你,你以后跟我好好的就行了。” 鱼丽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明白?太迟了,我喜欢上别人了,你能强迫我和你结婚,你没有办法强迫我喜欢你的,这样做毫无意义。” 她以为封逸会生气,然而,他没有,他只是说:“我知道,你为他打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变心了,鱼丽,我现在不会勉强你,时间久了,或许你就会改变想法。” 鱼丽微蹙眉尖:“如果我没有改呢?” “你会的。”封逸言简意赅。 鱼丽不作声了,她看了一眼驾驶座和副驾驶上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心知这次封逸有备而来,她决计是逃不掉的,可她也并不担心,今时不同往日,她失踪了,裴瑾一定会来找她。 封逸看她消停了,脸上不禁露出笑来,他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鱼丽一脸冷漠,内心毫无波动。 她最想要的婚礼,裴瑾已经给她了,她最想嫁的男人,已经嫁了。 封逸给她变出朵花儿来她也不会有反应的。 但是……鱼丽默念了几遍识时务者为俊杰,牵了牵嘴角:“你奶奶可不大喜欢我。” “谁说的。”封逸的神情柔和起来,“奶奶已经同意让我们结婚了。” “这就更奇怪了。”鱼丽一双明眸对着他,“那天,你奶奶可是对我很不满,她是真的想要我们结婚吗?” 封逸并不是傻瓜,柳巧仪的态度他也看在眼里,不可能没有怀疑,但无论柳巧仪的目的是什么,一来她是他奶奶,二来他们目的相合,既然如此,何必多问? 所以他只是看着鱼丽,意味深长地说:“你放心,婚礼一定会举行。” 这是承诺,也是威胁。 鱼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奶奶为什么会同意?” 封逸反问:“这重要吗?你是嫁给我,又不是嫁给我奶奶,她点了头,我父亲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这就够了,我会对你好的。” 鱼丽牵了牵嘴角:“这叫好吗?” “我知道是太仓促了一点,”封逸也觉得没有求婚没有订婚太对不起她,可事急从权,娶到她才能谈后面的事,“我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 仓促?鱼丽悚然一惊:“你是什么意思?” 封逸没有再说话。 鱼丽心中暗暗思量,封逸的意思是,柳巧仪很快就会安排他们结婚,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想把她嫁给封逸,自己……嫁给裴瑾? 不不,肯定不会是因为这样感性的理由。鱼丽想起裴瑾和她说过的关于柳巧仪的生平,不觉得这样一个会在乱世中挣扎出一条路的女人在这把年纪还有心思吟风弄月。 她不是小乔,人生一帆风顺,所以对不圆满的爱念念不忘。 那是为什么呢? 有仇?因为痛恨裴瑾,所以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成为别人的妻子?那倒是很有可能了。 毕竟,对男人来说有两件事不共戴天,一是杀父之仇,二是夺妻之恨。 至于为什么没有杀母/兄弟姐妹/孩子之仇,那就不得而知了。 鱼丽很认真地思考,难道是裴瑾杀了柳巧仪的父亲,所以柳巧仪要夺走他的妻子? 这……很有可能。 等事情结束了要好好找裴瑾算账。鱼丽心想着,发觉自己竟然平静得不可思议。 她不觉得忐忑,也没有迷惘,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得救,只要安心拖延时间就好。 裴瑾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勇气与信心,让她不再畏惧这险恶世道。 第177节 头一次,鱼丽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她大概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爱情。 *** 徐贞搬了把椅子坐在公园的保安室里,临时征用了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屏幕。 裴瑾非常镇定,把田宓和王佳佳送到门外:“谢谢两位小姐,接下来的事情与你们无关,是我的事了。” 田宓再成熟也还是个孩子,她脸色发白,想说什么,可又害怕地住了口,倒是王佳佳很担心鱼丽:“鱼丽不会有事吧?” 她有点弄不清封家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她只关心鱼丽。 “不会。”裴瑾很肯定地告诉她,“她不会有事的。” 王佳佳还是有些不安,但点了点头。 “你们早点归队,我还有事,路上小心。”裴瑾实在没有心思再安抚小女孩,匆匆说完就折返回保安室里查看情况。 裴瑾一走,王佳佳就忍不住问田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封家?鱼丽是被……” “闭嘴!”田宓冷冷道,“我们不熟。” 王佳佳愣住了,她习惯性道歉:“对不起……” “我有事,你先走吧。”田宓撂下话就走,她心神不宁,不知道该不该给父亲打个电话。 其实,她说完封家的事就后悔了,当时热血上头,觉得好像亏欠了鱼丽似的,想也没想就把线索说出口了,可现在冷静下来,她却开始害怕了。 封家家大业大,根深叶茂,她这样得罪了封家,会不会给家里带去麻烦?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她越想越不安,赶紧躲到僻静处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嘟嘟两声,田父很快接了电话:“田宓?” “爸,我、我可能闯祸了。”田宓的声音微微发颤。 “发生了什么事?”田父很快认真了起来。他这个女儿十分早熟,早年他和妻子还叫她的乳名,可到她十岁时,她就已经要求父母称呼自己的大名而非乳名了,能让她这样打电话回家的,不会是小事。 田宓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和父亲说了:“爸,我这样……会不会给家里添麻烦?封家会知道吗?对不起爸,我太冲动了,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田父就打断了她:“田宓,你觉得你做的这件事,对吗?” 田宓愣了愣才说:“我……觉得,”她顿了顿,才说,“我觉得没错。” “那就对了,你同学出事,你向警方提供你看到的线索,有什么错?”田父肃声道,“如果你因为怕给家里添麻烦而隐瞒这件事,我才会感到失望。” 田宓眼眶发热,嘴唇微动:“爸——” “田宓,你要记着,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可以做到尽善尽美,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有些事做不做要问良心,而不是问得失。” 女儿出色,父母自然感到骄傲,可是,正是因为她太过聪明,父母才更加担心,有时候想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利益得失之间,容易迷失本心。 这无疑是他们最害怕的。 所以,田父宁可田宓冲动一点,热血一点,这样,她才不会迷失自我,找到自己的本心。 “我知道了,爸爸。”田宓擦了擦眼泪,挂掉了电话,开始往停车场走——因为来了警察,老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通知所有学生提前集合。 集合点就在停车场,大巴都停在那里。 她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方小芳问王佳佳:“鱼丽呢,她没有和你一起?” “鱼丽被……”王佳佳刚想开口,就被田宓打断了:“鱼丽身体突然不舒服,被她家里人接走了,让我们帮她请个假。” 方小芳很奇怪,皱着眉头:“她没有给我打电话……”以鱼丽的性格,如果真的要请假,肯定会当面和她说的。 “她有点晕,没来得及说。”田宓横了想要插嘴的王佳佳一眼,继续胡编,“不信的话,您可以打电话问一下裴先生。” 方小芳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去给裴瑾打电话。 王佳佳小声问:“你干嘛拦着我?” “旁边那么多人。”田宓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的学生,“你想让全校都知道鱼丽被封家人带走了?学校知道封逸是什么人的可不少,你想害死她你就说吧。” 秋霖高中不止她一个知道封家的底细,封逸在外面的事稍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如果有心人可以散播一下谣言,事情就好看了。 王佳佳被她弄糊涂了,紧张地问:“你是什么意思?鱼丽不会有事吧?” “我怎么知道。”田宓冷冷道,“救人是警察的事,管好嘴巴你就是帮了她大忙了。” 王佳佳依然不是很懂,可能品出田宓这句话里的真实性,她犹豫了一番,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还不算太笨。”田宓不是很理解鱼丽为什么要和王佳佳做朋友,她又笨又蠢,但看起来还有一个优点,至少听话。 那一头,方小芳已经和裴瑾打完电话了,她尽量保持冷静:“既然鱼丽已经先回家了,你们就上车吧。” 田宓给王佳佳使了个眼色,向自己班的大巴走去,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鱼丽能不能平安逃过这一劫,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不过……还是希望她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84章 相见 保安室里, 徐贞已经根据监控录像捕捉到了奥迪a3的轨迹, 最后判断在城东一带失去了踪迹。 “没办法了。”徐贞皱起眉头,“就算能确定大致范围,也没有办法确定地点。” 第178节 裴瑾把玩着鱼丽掉在厕所里的手机, 手机可以定位,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把手机夺下来扔了。 徐贞还在发愁:“要么查一下封家在城东的房子,这个不大容易, 就算查到了,他们也未必会把她带到自己家里……裴教授?” “我撤案。”裴瑾最终下定了决心, “这件事情,你们别管了。” 徐贞心砰砰乱跳:“裴、裴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意思就是。”裴瑾道, “我要用我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了。” 徐贞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疯了?”她压低声音,“我打电话给师父,他肯定有办法。” 今天周世文没来,他高升去省厅开会了,徐贞虽然已经能独当一面, 但是论起人脉和上级打交道的本事, 她还有的学。 “封家的关系, 可不在常青市。”裴瑾意味深长地笑一笑,“周世文还搞不定。” 甭管封家把鱼丽藏在了哪里, 即便就是光明正大往家里带了,警方也查到了,然后呢? 能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吗?不可能。 徐贞听懂了, 她沉默片刻,开始装傻,好像刚才几分钟被回档了:“刚才你说什么?噢,撤案,好的,小王,收工。” 真是长进了。 裴瑾走到外面,想了半天,没记起来电话,干脆翻墙上网,这才找到了一个联系方式。 电话很快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哪一位?” “裴瑾。” 那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二十多年了,我还以为等不到那一天了,你想要什么?” “救人。” “我的命可以赔给你。”那人说,“我的兄弟不行。” “应该的,开价吧。”裴瑾很无所谓,“我要你们在天黑之前到常青市。” 那边沉默半晌:“三百。” “可以。”裴瑾答应得很痛快,三百比特币相当于五百多万人民币,不算太贵,看起来是友情价了。 等人来要时间,再神通广大的人也学不会瞬身,等待的几个小时,裴瑾也没有闲着。 他开车到了常青市郊外的一家着名疗养院。 有一个故人在这里。 裴瑾不是很喜欢和故人有联系,越久的故人,越不想联系,因为说不定就要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但是,入世入世,免不了会有麻烦,一不留神被人发现了秘密可就不好玩了,裴瑾不至于连这些准备都没有。 他手里的一些牌,就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 刚才的电话是一张,那些人可以把鱼丽救出来,现在的是另一张,可以扫个尾。 故人不大好见,人家不仅是上了年纪,还来头不小,岂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见的。 裴瑾问服务台借了纸笔,写了一张便条,折起:“把这个给他。” 过了十分钟,看护请他进去。 裴瑾走进房间里,有个垂暮的老人背对着他,坐在轮椅里,似乎在眺望窗外的景色。 他真的很老了,发丝根根雪白,满脸皱纹,皮包骨头,靠近他,仿佛都能闻到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独有的腐臭味。 此时,老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正专心致志看那便签上的字:1937,华懋饭店。 短短一行,前尘往事,尽上心头。 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老人抬起头:“华懋饭店,现在叫和平饭店了,你怎么知道……”话语在他看见裴瑾的一刹那戛然而止,他瞳孔一缩,“你是……” “我姓裴。” 裴?老人嘴唇微微一动,半晌,才说道:“太像了。” 裴瑾很淡定,把他认作是自己后人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省事,他也不辩解:“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年纪再大,时间再久,有些事,一辈子也忘不掉。 1937年的冬天,他去上海的华懋饭店见一个人。 当时,战争已经全面爆发,爱国人士纷纷加入到战争中来,热血青年参军,有钱富商捐钱,还有笔杆子利索的一天到晚在报纸上发表文章。 他当时就负责联络一些爱国人士……嗯,捐钱的那种。 裴瑾当时的身份,是爱国华侨。 一照面,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很有些家底,从头发丝到皮鞋鞋面,都透着一股精致劲儿,他喝了一口茶,费力游说。 裴瑾一会儿听着,一会儿又像是出神,等到他说得唇干舌燥,才笑了笑,把带来的手提箱放到桌上打开。 咔哒一声,黄金柔和的光芒几乎闪瞎了他的眼睛。 “这、这是……”他那时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大笔财富,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阔绰的爱国人士了。 裴瑾沉吟着道:“钱你们先拿去,暂解燃眉之急,下次我尽量带些药品和武器来,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你再告诉我。” “这位先生……”他吞了吞唾沫,一时竟然语无伦次。 第179节 他笑一笑:“我姓裴,裴瑾。” “裴先生,所有抗日将士都会感激……”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裴瑾将手指竖在唇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听着,我有条件。”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什么?” “我不希望和太多人接触,所以,每次,我找你,只要你一个人来,我知道你有上级,可我不想接触。”裴瑾微笑着看着他,“这么大一份功劳,就看你敢不敢接了。” 他那时还太年轻,被他一激,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我会联系你的。”裴瑾说。 裴瑾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他神通广大,似乎总有办法弄来别人弄不到的东西,尤其是西药,这可不仅仅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战争一打就是很多年,他也从一个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1945年,日本投降前夕,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裴瑾。 “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他还记得裴瑾当时那么说,“就到此为止吧。” 他张了张嘴:“裴先生……”他在心里打着腹稿,这些年来,裴瑾无条件地捐助了许多物资给前方的将士,这样的人,当然想要进一步拉拢。 “我捐给国家的东西,不要回报。”他笑意清浅,“但我帮你走到这一步,你欠我一个人情,要还的。” 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这些年来,因为裴瑾只和他一个人见面,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且,在多次接触中,他时不时的点播也让他受益匪浅。 “裴先生这些年对我的帮助,我当然是铭感五内的,只不过,裴先生想要我帮你什么呢?”他慢慢镇定下来,“我能帮你什么呢?” “那就要看我的运气了。”裴瑾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到了那个时候,你能走到哪一步。”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交谈,而后,裴瑾就彻底消失了,除了他,没有人见过,甚至后来有人猜测,是不是那些物资全部由他捐赠,假借了别人的名头。 可他知道不是。 只不过,后来国内安定了,他想尽办法想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他不相信裴瑾是籍籍无名之辈,只要稍稍换算那些他所捐赠的物资,就知道那是一笔多么庞大的财富。 然而,他找不到。 他好像就是人世里的一缕幽魂,在国家动乱时出现,安定时消失,有时候他也会想,裴瑾是否来自地下,他的陵墓里藏着巨额宝藏。 这是他少年时的一场奇遇,那时犹不自知,时间一久,慢慢回过味来,才发现浑身是谜,越是猜,越是猜不透,念念不忘到老,总觉得是心头的一桩遗憾。 直到今天。 他慢慢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舒展:“你终于来了,没想到我死前,能了了这一桩心愿。”他眯起眼睛,“你要我还你什么人情?” “柳巧仪。”裴瑾说道,“我想你帮我收个尾。” “柳巧仪。”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笑了,“你得罪了她?” 裴瑾问他:“行,或者不行。” “可以。”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我还有几分薄面。” 裴瑾笑了笑:“那就好。”他走过去,替他把腿上滑下来的毯子拉上去盖好,“我走了,你多保重。” 他突然察觉到异样,这样的态度太过熟悉,让他浑身战栗:“等等!” 裴瑾站住,转身看着他。 “你……”他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双目瞪大,“裴先生?” 还是被认出来了,老人家了,记性还不错嘛。 裴瑾想着,唇角微微勾起,将食指竖在唇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如当年。 *** 鱼丽被封逸带到别墅里,柳巧仪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她瞟了一眼鱼丽,冷冷道:“坐。” 封逸想去拉鱼丽的手,被她躲开了,她坐到柳巧仪面前,像是一个普通少女那样发着脾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毛毛躁躁的。”柳巧仪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要做我们家的人,你得改掉这个毛病。” 鱼丽呛回去:“谁要做你们家的人了?我求着你们家娶我了吗?”她说着,还飞快瞪了封逸一眼。 封逸一点儿也没有起疑,他立刻表示不满:“奶奶!” “行了。”柳巧仪并没有把鱼丽放在眼里,她调查过鱼丽,什么从小生病身体不好,那都是托词,她很小就被拐失踪了,去年才机缘巧合被裴瑾救下,她找人佐证过,身世并没有什么破绽。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除了漂亮之外,柳巧仪想不出任何裴瑾会娶她的理由。 但不要紧,为什么娶她不重要,只要让他娶不成就行了。 柳巧仪抬眼看了一眼为鱼丽说话的小孙子,淡淡道:“带她回房间吧。” 封逸能看懂柳巧仪的那个眼神,她是为自己维护鱼丽而感到不满,但是封逸并不后悔。 他拉起鱼丽,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鱼丽一进屋,就迅速跑到了阳台上,封逸就当没看见:“你休息一下吧,别想着跳楼,你出不了这个大门的。”顿了顿,他说,“你放心,这次我说到做到,结婚之前,不会逼你。” 鱼丽对此持保留意见。 她能在大清早裴瑾最难熬的时候故意钻到他怀里欺负他,但绝对不敢现在靠近封逸。 第180节 男人的保证,听听就行了,别当真。 封逸大约察觉到了她的冷淡,驻足片刻,出去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端着一些茶和点心进来了。 鱼丽坐在阳台的藤椅里发呆,封逸走过去,把托盘放在她面前,给她倒了一杯茶:“吃点东西吧。” 鱼丽看了一眼杯子,又把头扭了过去,喝茶早八百年就喝腻了,她喜欢可乐,喜欢奶茶,喜欢所有不健康的高糖饮料! 封逸说:“不喜欢的话,我让人重新做过。” 鱼丽不置可否,反而说:“你坐下来。”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我们聊聊天吧。” 封逸露出讶异之色,但还是坐下了:“好,聊什么?” “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鱼丽托着腮,眉如远黛,“我对你来说,特别吗?” “当然。”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想要永远占有,永不放手的人。 从第一眼看到她,就是了。 “你喜欢我什么呢?”鱼丽问他,“我的脸?可人总是会老,会丑的。” 封逸道:“不止是这个。” “那是什么呢?”封逸,或者说肖臣,到底是爱着她什么呢? 不老的容颜,不变的身躯吗? 这个问题让封逸踟蹰了,良久,他才说:“我不知道。”大概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答案过于敷衍,封逸尝试向她解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似曾相识,我没有办法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鱼丽,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骗你。” “我相信你。”鱼丽把玩着筷子,“其他呢?” 封逸抿了抿唇,努力按下烦躁:“你非要我说出个四五六来吗?” “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如果你是喜欢我这个人,为什么又总是挑挑拣拣觉得我不满意呢?” 封逸深吸了两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说:“鱼丽,我之前可能是对你太过急切了,但是,这是因为我对你有所期待,从一开始,我就很认真地对待我们的关系,我想娶你,让你当封太太,作为我的妻子,作为一个能与我并肩而站的人,你有些地方有太多的不足。” “封太太应该是怎么样的?像姚煦的未婚妻罗芙那样吗?知进退,识眼色,长袖善舞,是吗?” 封逸沉默片刻,说道:“是。” “那你为什么不娶罗芙?” “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我抬杠?”封逸忍着怒意,“鱼丽,我不想和你吵架。” 鱼丽看着他:“我不是在和你顶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当罗芙,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不喜欢,你明白吗?” 不喜欢,但曾经羡慕。 原因无他,因为这是属于正妻才有的资格,她是妾,妾是玩物,只要美色,她不甘心,所以,她学会了看账本,学会了打算盘,也学会了待人接物。 但那真的是她喜欢的吗?不,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她只是想要向肖臣证明,看,这些事,她也能做到,她也有当正妻的资格。 后来她成功了,肖臣的大房“病重”,越来越少出面,取而代之的是八姨太。 然而,她并不觉得快乐。 她是生长在海边的贫女,一贫如洗,却也简单纯粹,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更快乐一点。 “鱼丽,两个人要在一起,势必需要有所牺牲。”封逸试图和她讲道理,“我和你结婚,我也必须放弃一些东西,而你要成为我的妻子,你也必须去学会那些事。” “你不想我提裴瑾,可是,我怎么能不提他?”鱼丽抿着唇,“当封太太,我要去做那些我不喜欢的事,可是当裴太太,我不用!我过得更快乐,更轻松,他从来不会和我吵架,也不会怪我这里做得不好那里不好,我在他眼里,什么都好,你怎么能怪我选他?” 封逸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瑾真是……无论男女老少都撩啊_(:3」∠)_ 不用担心丽娘。 明天见~ 第85章 认错 良久, 封逸才道:“我不信。”他看着鱼丽, “裴瑾没有说实话。” “他说的就是实话。”鱼丽很固执。 封逸不知怎么的,火气顿时就散了,他心平气和地说:“鱼丽, 你有很多的问题,自己都没有发现。” 鱼丽问他:“什么问题?” “你的脾气很阴晴不定,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 总是让人莫名其妙。”封逸看着脸色微沉的鱼丽,微微一哂, “你看,这就开始不高兴了,你说我不准我不高兴, 我说你,你不是也一样不高兴?” 鱼丽不吭声,好半天,她才说:“你继续说。” “女孩子的心情反反复复很正常,可是, 你总是不愿意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给了我一个谜题, 让我一直猜一直猜,一点提示都不给, 也不告诉我答案,只是一直对我说‘你是不会懂的’,你知道这样多过分吗?” 封逸道, “我和你吵架,至少会把话说清楚,我有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发脾气?可你呢?” 可她呢?她从不说。 鱼丽想起了很多事。 肖臣一妻七妾,正妻的闺名,叫□□淑,是出自书香门第的老派闺秀,照理说,肖臣这样的土匪头子,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娶她。 可那是乱世,乱世出英雄,肖臣抓住了这个机会来了个大翻身,摇身一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军官,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当时还待字闺中的爱淑强娶了。 为了父母兄弟的性命,原本已经定亲的爱淑忍气吞声,跟了这个男人。 第181节 她并不知道,肖臣娶她,不过是想尝尝所谓的大家闺秀是什么滋味,从前,普通的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现在,他要娶就娶城里最高贵的姑娘。 然而,得到手了的东西,通常不会太被珍惜,爱淑也不例外,肖臣很快就厌倦了她。 原来,所谓的大家闺秀不过如此。 他开始一个一个往家里拉人,有些是下属送的,有些是自荐枕席,还有一些,是强抢来的。 最后一个,就是鱼丽。 她进门的时候,肖臣的后宅早就乌烟瘴气了,妻妾之斗几乎可以写一百万字的宅斗小说,五姨太和七姨太为了一件衣服打了一架,二姨太被夫人罚跪了,诸如此类的狗血层出不穷。 连外人都知道肖臣家里一团糟,都暗暗笑他治家不严。 然而,鱼丽进门后不久就意识到,那是肖臣有意纵容的结果,他冷眼看她们争风吃醋,然后享受这种被讨好被依赖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在肖家,他是主宰,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其他人的命运。 一开始,他也那么对她,故意冷淡,等待着她的讨好,刻意在七姨太来截人的时候当着她的面离开,让她被其他人笑话。 可鱼丽并不在乎。 肖臣不来,她就捧着一本书翻来覆去地看,别人嘲笑她,她就当做没听见一样擦肩而过。 一开始,肖臣以为那是欲擒故纵,后来才发现,原来他的喜恶,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而正相反的是,肖臣在意她,二十多年前他见到她,她就是这个样子,从未变过,她是仙女吗?还是妖精?他不知道,但他想知道。 然而,他越是探索,越是发现她拥有太多的秘密,而有些地方,他永远无法触及。 有一天,鱼丽在夜里醒来,发现床前一片雪白,她推开身边的人,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把窗推开。 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幕,皎洁的月光撒了一地,像是白霜。她怔怔看了一会儿,突然落下泪来。 肖臣很快醒了过来,他不解地看着她:“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没事。”她擦干眼泪,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眼睛突然有点不舒服而已。” 肖臣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鱼丽,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走到她身边,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没有。”她抬起头,“你多虑了。” 她能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在五百多年前,她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逃出了自己的家,然后开始了这不老不死的日子? 就算她说了,他能懂吗?那些遥远的记忆,那些坎坷的过去,她能说什么呢?唯有沉默。 肖臣咬紧牙关,他迷恋着这样的她,又痛恨着这样的她,她让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你给我过来。”他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重重推倒在床上。 一百多年了。鱼丽心想,没想到一百多年前的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不同于当年的是,现在的她终于可以冷静理智地去思考一下当初自己和肖臣的关系,她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她对封逸说,“我也有错。” 她坦荡的态度让封逸沉默了片刻,这才说:“我也有。”他很艰难地承认,“我希望你改掉一些问题,是因为这样的你才更容易被我家里认可,我们的关系才能更加稳定……或许你说得对,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没有想过你会其实并不情愿。” 闻言,鱼丽突然有片刻的迷惘,这段感情里,他们都很自私,他希望她为了他而改变,而她对他也从未有过真正信任的时候,有了缘分,两个人却没有把这段感情经营好。 但凡是他能多为她考虑,但凡是她能对他多一点信任,或许还走不到这个地步。 封逸觉得有些难堪,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这样承认过自己的错误,可心头却也因为这样一番话而轻松起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幸好还不算晚,不是吗?我们还有机会去改变,我知道错了,我会改,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诚恳极了,鱼丽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勉强与做戏,这一番话,发自肺腑,真挚又动人,说她心里没有一点点的感动,那是骗人的。 然而……她刚想说什么,门就被敲响了,封逸起身去开了门,封湘灵捧着一件白色的婚纱进来了:“二哥……” 鱼丽也看见了,她看着那件白色礼服,惊讶地问:“你要今天和我结婚?” “是奶奶的意思,不希望夜长梦多。”封逸解释道,“你放心,我会补一场更大的婚礼给你。” 鱼丽:“……”槽多无口,“我拒绝。” “对不起,鱼丽。”封逸对于这次仓促的婚礼由衷感到愧疚,“但……这是奶奶的意思,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反抗。” 鱼丽很坚持:“不!” 封逸定定看了她两秒,然后叹了口气:“好吧,陈姐,你进来吧。” 一个拎着医药箱的女性走了进来,她熟练地从药箱中取出一只一瓶药剂,用针筒吸入。 鱼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转身想躲进厕所里。 封湘灵死死抱住了她的腰,她比鱼丽还要高一点,虽然费力,但还是控制住了她,那个陈姐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腕,把药剂徐徐推入了她的静脉。 鱼丽觉得自己的身体迅速失去控制,但神智依旧清醒:“这是什么?” “放心,不会对您的身体有什么损害。”陈姐收起了针筒,抖开了一旁的婚纱。 封逸开门走了出去。 鱼丽任由她们为自己换上了那件婚纱,平心而论,那很美,堪堪极踝,非常简约,头纱到腰部,正好将她的长发笼罩在内。 封湘灵为她调整发髻上王冠的位置:“虽然准备得匆忙,但我二哥也是尽力了,婚纱和王冠都是找的最好的,奶奶的命令,我们都只能照办。” “为什么是今天?”鱼丽抿了抿唇,“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这场婚礼,办给谁看?裴瑾?” 封湘灵没说话,等到陈姐出去的时候,她才扶起她,在她耳边说:“鱼丽,你忘了他吧,好好和我二哥过。” 鱼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果然,柳巧仪把她弄来,可不仅仅是想让封逸娶她,她是想让裴瑾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 第182节 她想让裴瑾眼睁睁看着失去她。 多大仇? 鱼丽被封湘灵搀到楼下,没想到楼下十分热闹,场地已经被布置妥当,鲜花红毯,气球灯光,一旁还准备着四层的结婚蛋糕和高高的香槟塔。 只不过见证者有点寒酸,除了拄着拐杖的柳巧仪,只有封家兄妹和保镖牧师。 华丽精致的布景和冷清的大厅有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柳巧仪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出了神。 封湘灵趁机把她扶到了封逸身边,封逸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鱼丽现在站也站不稳,只能任由他去,她只是尽可能得把目光投向门口。 裴瑾什么时候来呢? 她那么想着,发现门被推开了,门缝里挤进来一个影子。 鱼丽的眼睛顿时就转不动了。 裴瑾走了进来,不紧不慢地踏上了红毯,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名保镖关上了大门,犹如门神站在门后,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彻底断绝了回头路。 这动静不算小,可裴瑾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神色自若。 柳巧仪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你来了。”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裴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室内的情况,鱼丽靠在封逸身上,看起来整个人都失去了行动力,这并不让他感到意外,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鱼丽逃过婚,但以柳巧仪的性格,一定会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其他人……封湘灵和封遥站在一边,像是觉得莫名其妙又很尴尬,尽量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最有存在感的是十几个荷枪实弹的保镖,无论是部署还是站姿都十分专业,并不是空有架子的草包。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有男有女,看起来是柳巧仪的心腹。 裴瑾很快收回了目光,重新打量着柳巧仪,半晌,他笑了笑,“现在,我来了。” 柳巧仪咳嗽了两声,竟然笑了起来:“是的,我知道你会来,即便是知道我的目的,你也一定会来。” “你看起来很了解我。”裴瑾微微笑着,“我们认识。” 气氛有点不对头。 比起上一次在姚煦家里的见面,这次的感觉更加明显,裴瑾与柳巧仪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气压,很难说清楚,但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却又能真真实实地感觉到。 像极了男女之间特有的那种无形的张力,可又少了一点什么,没有暧昧……奇怪,到底是什么呢? 封家兄妹似乎也有所感觉,封湘灵最沉不住气,连连往裴瑾身上看了好几眼,封遥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 最后,还是封逸先开了口,他不关心柳巧仪和裴瑾之间究竟有什么,他只想尽快和鱼丽完成仪式:“奶奶?” 柳巧仪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请你来,是参加一个婚礼。” 裴瑾瞄了一眼周围的布置,忍俊不禁:“嗯,一个寒碜的婚礼。” 没有人想到他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封逸低声和鱼丽说:“他一点都不在意你。” “是吗?”鱼丽可不那么认为。 “这样一个简陋的婚礼。”裴瑾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语气说,“说实话,我有点失望,我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宾客盈门热热闹闹的婚礼。” 柳巧仪牵了牵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客人,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封逸十分赞同这句话,其余的客人不过是热闹的背景,当着裴瑾的面娶走鱼丽,才算是报了之前的仇。 对于裴瑾来说,这句话的杀伤力比他想象得要大很多,他突然沉默了。 这样的示弱似乎让柳巧仪非常满意,她说:“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乐声响起,灯光聚拢。 鱼丽被封逸强行搂着,一步步走到牧师面前,那个牧师看起来有点紧张,显然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弄得有些懵,他不得不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好说出那广为人知的台词。 “我要分别问两人同样的一个问题,”牧师看着他们,有点怀疑后面的台词是否能顺利被说完,但他还是那么问出口了,“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希望你们考虑清楚再作出回答。” 鱼丽心里恶劣地想,轮到她的时候,她会说“不愿意”,大声的说! 可是,现实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因为所有的灯光都在一刹那间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感情这种事,就算是有了,也要好好经营啊,不然一手好牌全部打烂,再真心想挽回也没有用了,相比之下,裴瑾完全是把烂牌打赢了,前面那么多次有缘无分,最后全被他救回来了_(:3」∠)_ 明天就会揭秘啦,终于能让以前的浪子裴重新上线一下23333,是很有意思的剧情~其实评论区有读者猜中了!佩服大家的脑洞…… 明天见~ 第86章 长三 鱼丽听见了“咻咻”的声音, 她有点茫然,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 没过多久,房间里就弥漫起了一股血腥味。 她能感觉到封逸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封湘灵惊恐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大哥?” “老夫人!”有人在喊柳巧仪。 整个房间混乱成一片。 大约一分多钟后, 灯光重新亮起。 第183节 所有的保镖都倒在地上, 有些已经无法动弹, 有些还在挣扎,鲜血从他们身体里不断渗出, 染红了地板, 原本神圣的婚礼殿堂顿时犹如人间炼狱。 封湘灵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尖叫了起来。 柳巧仪脸色发白,几乎站立不稳:“你……”她突然捂住了心脏,距离她最近的陈姐立刻取出了救心丸给她服下, 为她顺气:“老夫人?” 柳巧仪摆了摆手, 没有说话, 她早就想到裴瑾不会坐以待毙,所以才调了那么多人手过来,并且就安排在了今晚举行婚礼, 就是害怕夜长梦多。 可裴瑾的做法,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这满地的鲜血算什么?她经历过最残酷的战争,她只是悲哀地发现, 有生之年,她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裴先生。”二楼上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全部解决了。” “把这里清理干净,到外面守着。” “明白。” 专业的安保公司对清理现场的活儿也十分熟稔,他们把所有重伤的保镖都拖了出去,说真的,如果不是雇主特别要求,他们并不会用这种看起来杀伤力极大,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的子弹来解决目标。 现场很快被清理干净。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裴瑾把枪放在桌上,指了指封家三兄妹,“你们,坐下,噢,封小姐,麻烦你把我未婚妻扶过来。” 封湘灵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柳巧仪,她说:“这件事和小辈没有关系。” “我也是那么想的。”裴瑾微笑着说,“可惜你把他们拉了进来。” “我了解你,你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裴瑾笑了起来:“看来你不够了解我。”他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一个气球就扣动了扳机,啪一声,气球瞬间炸裂,飘下来的碎片殷红如血,“封小姐,我不想说第二遍。” 封湘灵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封遥,封遥对她微微点头,她才一步步挪到鱼丽面前,试图把她从封逸怀里夺走。 封逸不肯放手。 他都要得到她了,又怎么甘心眼睁睁看着她被夺走? “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裴瑾瞥了他一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封逸握紧了拳头,牙齿咯咯作响,他看向鱼丽:“你真的要离开我,你不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们刚刚把话说开,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她肯给他这个机会。 然而,鱼丽道:“太迟了。”就算他们已经知道彼此在感情中犯下的错误,就算他是真心想要重新开始,可是,太迟了。 她已经爱上了别人,不会再回头了。 封逸惨然一笑,松开了手臂,封湘灵接住了摇摇欲坠的鱼丽,把她扶到了裴瑾身边。 裴瑾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说:“你们先出去吧。” 鱼丽点了点头。 封湘灵悄悄松了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一到了外面,立刻就有人把鱼丽接了过去检查,然后,有个女人按住了她的肩膀,抽走了她的手机:“封小姐,你最好安分一点,明白吗?” 望着她腰间的手-枪,封湘灵畏惧地点了点头。 室内只剩下了四个人。 裴瑾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柳巧仪,这样的注视和沉默给予了其他人极大的压力。 封遥看了一眼备受打击的弟弟,又看着明显状态不对的柳巧仪,试探着开了口:“裴先生,我奶奶心脏不好,有什么事,你和我谈可以吗?” “这件事,原本和你们没有关系。”裴瑾沉吟片刻,还是抬了抬手放他们离开,“你们走吧,我和她谈谈。” 封遥不放心,还想再做尝试,可柳巧仪已经平静地开了口:“你们都出去。” “老夫人。”陈姐还想再劝,柳巧仪一把年纪了,如果再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柳巧仪拄着拐杖敲了敲地板:“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走,都走。”她看向裴瑾,“我这条命,是他救的,他要是想拿去就拿去吧。” 在场的人纷纷露出了讶异的表情,看了看柳巧仪,又看了看裴瑾,最终在陈姐的带领下陆续出去了。 空旷的别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裴瑾耐心地等待着。 不久,柳巧仪就问:“还是想不起来吗?” 裴瑾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救过的人太多,哪能一一都记得。” “赵元珠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那会儿,她是长三堂子里当红的倌人。” *** 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上海,有一个地方叫长三书寓,听着风雅,其实就是妓-院,里面的妓-女也不叫妓-女,叫倌人,也叫一声“先生”以彰显身价。 那时,裴瑾刚从国外转了一圈回来,先是到了广州待了几年,和他合伙做生意的叫江和,是个上海人,邀请他到上海去。 裴瑾也正好很久没有回到江南,便欣然应允了。 江和请他在家里住下,第二天,不等裴瑾在上海转转,就被他拉去打茶围,就在荟芳里,一到门前,迎面碰见一个梳着辫子的大姐儿:“江少爷来了,好久没来阿拉先生这里了。” 第184节 “这几个月我不在上海。”江和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裴瑾进了屋。 “先生,江大少来了。”大姐儿打起帘子,一个约莫二十余岁身着蓝色旗袍的倌人走了出来,嘴角含笑,很是可亲。 江和给他们作介绍,那个倌人是他的老相好,名字叫赵蕊红,她拿了瓜子来敬,又嗔怪:“江大少好长时间没来了,还以为把我忘了呢。” “我前段时间去了广东一趟。”江和摸了她的手,两个人耳语了几句,双双笑了起来,江和也没有怠慢朋友,同裴瑾说,“你初来乍到,我给你做个媒可好?” 赵蕊红问:“你想照应我哪个妹妹?” “当然是元珠。” “我就知道你惦记着她。”赵蕊红假意吃醋,“那么喜欢她,做了她不是更好?” 风月场有趣就有趣在这打情骂俏里,江和乐得哄她:“那哪能呢,去年我就去李小翠那里吃了个酒,你就同我气了半个月。” 裴瑾微笑着看他们,烟花巷里混得多了,就会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妓-女和嫖-客,你扮新娘我扮新郎,都是逢场作戏,切莫当真,不过,戏做得多了久了,也是会有真感情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这感情薄如纸,一戳就破,永远不要以为是海誓山盟。 赵蕊红吃了会儿干醋,还是让娘姨请了赵元珠来。 当时,赵元珠十七岁,是长三当红的倌人,一个夜里要出局四五次,红得不得了,客人绝对不算少,原想着推脱,可一想是赵蕊红派人来请,还是应了。 她和赵蕊红是有点默契的,蕊红是蕊字辈最小的一个,元珠是珠字辈最大的一个,两人的感情原本就不错,更别说赵蕊红一向肯提携她,好些大方的客人都是赵蕊红保的媒。 不多时,裴瑾就听见一把如黄莺初啼的好嗓音:“红姐,侬叫我呀。” 他抬头一看,一个姑娘俏生生立在那里,大约是刚刚洗了头发,鬓边微微湿,让人不禁想起“扰扰香云湿未乾,鸦领蝉翼腻光寒”之句。 赵蕊红替他们作介绍:“裴少爷,这是我们家小妹子元珠,元珠,这是裴少爷。”她说着,偷偷给赵元珠使了个眼色。 赵元珠很快就明白了,对着裴瑾笑一笑:“裴少爷。”这笑容恰到好处,很甜很美,但又不卑不亢,红倌人有红倌人的傲气,书寓没落了,长三可不是幺二,更不是野鸡,她们也要挑客人。 不过,她对裴瑾的第一印象很好,她虽然接客没两年,但十岁就被当做讨人买回来□□,妓-院赌场,那都是最考验眼色的地方,几句话几个眼神,她就能把对方摸个七七八八,可这一招在裴瑾身上,偏偏行不通了。 说他是愣头青,他又很从容自在,说他是风月老手,他却又没有沾染风尘味儿。 “裴少爷是哪里人?”她自在地与他寒暄,“听口音不像是上海人呢。” 裴瑾用上海话回她:“侬猜。” “哦哟,这话说得倒是蛮地道。”江和来了兴趣,“我只知道你粤语和洋文说得好,上海话也不错嘛。” 裴瑾又换了苏州话:“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裴少爷是苏州人?”赵元珠猜测。 裴瑾再换无锡话:“再猜。” 江和知道是猜不出来了,翻了翻白眼,又喜道:“你这本事倒是结棍,以后生意容易谈,对了,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做局,你也一起来,大家交交朋友。” “好啊。”裴瑾答应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江和又问赵元珠:“到时候他请你出局,你来不来?” “江大少可真会说笑,我们做倌人的,哪有接到局票不出局的。”赵元珠嗔怪道,“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这倒不是假话,再红的倌人接到局票也没有不出的,就算是身上不好,也要叫人代局,出局出局,不过是陪个酒,其余事么,要再商量了。 打茶围打茶围,不过是喝杯茶的事,赵元珠中途接了局票便出去了,江和与赵蕊红说定,晚上吃局的时候再见。 出了门,江和问裴瑾:“元珠怎么样?” 裴瑾笑:“是个美人。”只不过一出门,他就连美人长什么样都忘了。 到了晚上,约好的朋友陆陆续续地到了饭店,江和拿了局票来开,几个朋友请的都是老相好了,开完请人一一送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裴瑾已经和几个客人聊得很热络了。 江和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叫了“起手巾”准备开宴,看他们聊得起劲,忍不住插嘴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在说念书的事,你不爱听。”有个朋友挤兑了他一句,又拉着裴瑾问,“我想和我太太一起出国,正好有几件事想请教你。” 裴瑾笑道:“知无不言。” “先入席吃饭,哪有空着肚子聊天的。”江和拉着他们入席。 没过多久,就有离得近的倌人就到了,正巧鱼翅也上来了,娘姨在一边道:“上先生了。” 最先来的是赵蕊红,江和做东,她特地来早一步,叫了两个乐师在外面唱曲,这才在江和侧后面坐下。 江和微微侧头问:“元珠呢?” “出局了,晚点来。” 正说着,其他几个倌人也都到了,红倌人谁不跟着几个娘姨、大姐儿,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吴侬软语与调笑声碰撞在一起,还有热腾腾的饭菜香气,充满了人间烟火味儿。 裴瑾给自己倒了杯酒,微微笑了笑,逢场作戏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还有片刻暖意。 赵元珠是最后一个来的,出局的她和下午大不相同,衣裳头面精致又艳丽,因为年轻美貌,偏偏压得住璀璨的珠光宝气,真是满室生辉。 她也不多说什么,抱了把琵琶坐下,问裴瑾:“裴少爷可有想听的曲儿?” “随便唱一首吧。” 赵元珠便唱了一曲苏州小调,她嗓音甜美,吴侬软语唱起婉约悠扬的小调,裴瑾在异国他乡漂泊了十多年,久不闻乡音,这一听,便勾起些许思乡之情。 赵元珠唱罢,侧身坐到裴瑾身后,裴瑾问她:“你是哪里人,苏州话说得很好?” “老家就在苏州。”赵元珠微微一笑。 裴瑾笑了起来,没有戳穿她的谎言,长三堂子里的妓-女都是以说苏州话为时髦,要不然怎么说“阿侬惯在阊门住,不是苏州,也是苏州,说到丹阳掩面羞”呢。 第185节 但这种场合,哪来的实话,他笑一笑,便也罢了。 就算真的是苏州人又怎么样呢?物是人非,他的故乡,早就如烟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回忆牵扯到那个年代上海妓-院里的很多细节,逐一对名词注解大家可能没有系统的概念,我就按照类别都讲一下,不感兴趣的可以跳过,谢谢。 1、妓-院的档次:1书寓:妓-女卖艺不卖身,会唱曲说书,所以叫“女先生”而不是叫妓-女,一开始门第很严,后来就差了,之后就变成了长三,这里裴瑾去的是长三了。2长三:书寓没落后的顶尖妓-院,规矩繁多,分两类,清倌人(没有开包的),红倌人(已经接客的很红的妓-女),具体的步骤下一条讲。3长三以下的分别是:幺二(二流妓-院,收费比长三便宜),野鸡(没有妓-院的□□,等于是现在的流莺吧),还有台基、花烟间,最差的是钉棚,也就是一个棚子里隔开几个床位卖的,还要交租棚的费用。讲得比较粗陋,感兴趣的可以自己查一下资料。 2、长三和倌人相会的步骤:先打茶围,也就是找倌人聊天喝茶,然后是叫局吃花酒,也就是吃饭叫个倌人陪酒,客人会开一个局票给倌人,局票上写明时间地点双方名字等等,出一次局三块钱,也是长三的由来,每一节根据局票算账,然后……就可以留宿过夜啦,全是套路。 3、吃花酒过程:客人约了朋友到饭店里,来得差不多了就叫“起手巾”,就是送上毛巾擦脸准备吃饭,上了第一个菜左右差不多倌人入座,叫“上先生”,倌人到了可以唱曲也可以不唱,虽然照道理是要唱的,座次是客人坐一圈,倌人坐在客人的后侧方,倌人有给客人代酒的义务,要提前走去另一家出局可以多喝几杯存着,从这一个局到另一个局叫转局,如果没有就要坐到散席,红倌人一般比较忙,会转,如果客人要到另一家去吃饭,可以把倌人一起带走,叫带局。 4、其他名词:做倌人:就是和倌人好,做人家的意思,所以这里是可以说叫“做元珠”,就是和她好的意思,大姐儿=妓-女的丫鬟,娘姨=帮佣的大妈,红倌人很有排场的,出局会跟好多人呢,讨人:买来的妓-女,与之相对的是和老鸨的女儿,或者是租房间的倌人等等,毕竟有很多合作模式。 其他的写到了再讲= = ---- 之前谢娘是真心,晏岚是动了情,赵元珠却是裴瑾遇到的最多的,虚情假意为了钱逢场作戏的妓-女,典型的嫖-客和妓-女的相处模式,也很有意思。 昨天大家非常疑惑这样一个婚礼完全没有法律效益,为什么柳巧仪还要那么做,首先,在很多老人心里,领证不等于结婚,摆酒才等于结婚,为啥是西式后面你们就知道了,其次,她的目的并不在于真的把鱼丽娶回家,而是想让裴瑾目睹自己所爱的人嫁给别人,她要他痛苦,至于这段婚礼是否有效,她是无所谓的。 最后,有读者觉得我写得太水了,我的建议是跳订,防盗是50%,大部分不会有问题,如果觉得不好看了,随时弃坑也ok。 说真心话,我的水平真的有限,看到大家提出问题,那些问题我却无法解决我也很痛苦,可我只能用我有限的笔去写那么一个有各种问题的故事,对此,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说这些,并不是非让大家非要接受这么一件有瑕疵的东西,我的意思是,在任何时候,你觉得看不下去了,都可以随时中止,我希望大家看故事都可以开开心心的。 我也痛恨这样的自己,构思的时候觉得会是一个很棒的故事,可写出来却偏偏是垃圾,有时候也恨不得自己有个系统或者是文豪附体,然而只是想想而已,我唯一的希望是自己每个新坑都能比过去写得好一点,但也未必能做得到,例如,脑洞可能再也不会有特殊技巧那么好,写得男主也不一定能超越宋峥清……扯远了,这和小天使们没有关系,希望大家每次看我的文,都觉得物有所值吧~ 明天见了。 第87章 巧儿 裴瑾就这样在上海待了下来, 做生意之前, 要先交朋友, 而交朋友,多半就是喝花酒, 请生不如请熟,他请赵元珠作陪。 一来二去的, 也就熟悉了。 过了约莫半个月, 江和来找裴瑾, 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样做, 不上道啊。” “怎么?”裴瑾其实多少能猜到些,可佯装不知, “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要给我扣那么大一顶帽子?” 江和指着他问:“你对元珠,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虽说长三不是幺二,更不是野鸡钉棚,从没有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的, 非要先打茶围再吃花头, 熟悉了才好登堂入室, 可说白了,这些所谓的规矩,所谓的花样, 不过是妓-院敲竹杠的名目罢了。 再给自己包装,妓-院还是妓-院,倌人就是妓-女。 照理说, 这一套流程走完,也就该在倌人那里过夜了,可现今裴瑾不止一次叫了赵元珠的局,可偏偏一次都没和人家成事,赵元珠心里哪能没有点想头呢。 江和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你要是看不上元珠呢,做别人就是了,好让她死了这条心,也就完了,你偏偏就做她一个,这就不上路了。” 裴瑾慢悠悠地剥着橘子:“我就是懒得找别人,也不行?” “嘁,你要是真的没意思,那就找个清倌人来做嘛。”有些清倌人年纪小,**岁的光景就出来做局了,叫她们局的人也不图别的,就是应付应付场面,也表明自己不爱女色,人家一看,心里头也就有数了。 裴瑾:“……年纪太小了。”**岁的小孩子,谁忍心叫她们来代酒应酬。 江和说:“那也有十五六的嘛。” “那到时候,你就得来问我高不高兴点大蜡烛了。”裴瑾笑话他,“你就没个正事儿,非要来同我讲这些?” 江和正色道:“当然不是,我是来问问你,你真打算做西药生意?” “是啊。”裴瑾瞥了他一眼,“你有兴趣?” 江和凑过去,低声说:“我拿我自己的私房钱入股。”他家是做纺织生意的,不出意外,这生意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可谁会嫌弃钱多,裴瑾留洋回来,既然说要做这门生意,必然是有他的路数,他想赌一赌,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那感情好。”裴瑾倒是不差钱,可在本地有个熟门熟路的人更好,“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两个人低声商量起正事来。 天刚擦黑,管家便过来递了两张请帖,请他们俩吃局去,江和说:“去,当然去,两个大老爷们吃饭多没劲。” 花天酒地,这四个字就足够热闹了,今天出局的一个清倌人大概刚刚学艺,抱着琵琶唱得格外认真,因是苏州评弹,裴瑾就侧头多听了一会儿。 谁知,立刻就有人说:“哎哟,今天元珠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我说来也没有人听,干脆省省力气。”赵元珠绞着帕子,垂着头,不咸不淡地说。 那人笑个不停:“这话我可不同意,谁不爱听元珠先生说话,清清脆脆,比小曲还好听。” “你懂什么,人家又不是讲给你听。”说罢,大家都哄笑了起来。 赵元珠侧着身,不说话了。 等散了场,酒还未醒,江和就拉着裴瑾去赵蕊红那里再坐一坐,她刚奉上醒酒汤,跟赵元珠的大姐儿就过来说:“大先生,阿拉先生哭了,劝也劝不住。” 赵蕊红心知肚明,但还是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说道:“这是怎么了,我去看看。” 房间里就徒留江和与裴瑾两个人,江和酒意上头,满脸通红,指着他打趣:“今天这事儿啊,你是别想善了了。” “我想也是。”裴瑾微笑了起来。 甭管是今天酒席上赵元珠不说话佯装吃醋也好,还是现在回来哭也好,说白了,都是娼家的手段罢了。 这些倌人衣裳头面,家具摆设,哪个不要钱?何况出一个局最多也就三块,耗时耗力,再多局也禁不起花销。若是想要过上体面的生活,少不得找几个冤大头来宰宰。 幺二里装处子多次□□的,长三里吃飞醋讨要好处的,全都是为着钱罢了。 第186节 但有钱又肯花的毕竟是少数,裴瑾显然是其中之一,赵元珠很清楚,她要是抓不住,改明儿就该让别人占便宜了,当然要使出浑身解数笼络住这个客人。 江和劝道:“要我说,元珠也还可以了,以后厌了换一个就是了,不然你这样塌她台,她面子上也过不去,好歹她赵元珠洋场上还是有点名气呢,咱们毕竟是来找乐子,不是来结仇的。” 裴瑾沉吟半晌,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对他来说,找谁不是找,去哪儿过夜不是夜,赵元珠就赵元珠吧。 他们正说这话,那头赵蕊红就进来了,口上说:“裴少爷,这件事论理我不该讲,但好歹和元珠姐妹一场,今天这事儿成是不成,你好歹给个准话,要是看不上元珠,明明白白同她讲就是了,还叫她死了这条心,省得为着你,生意也不想做了。” 江和对裴瑾挤挤眼,故意帮腔道:“怪不得我说元珠瘦了呢,原来是害得相思病。”说罢,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裴瑾心里也好笑,为着他生意都不想做了,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但凡是个男人,再不应就要惹人笑话了,他顺驴下坡:“那我去看看她。” 江和对他挥挥手:“明儿上午的事儿别忘了,约了十点。” “记得了,明朝会。” 裴瑾到了赵元珠屋里,她斜着身子,坐在床上呜呜哭,这哭声时有时无,仿佛竭力忍耐,裴瑾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有人用诗讽刺过妓-女,“装就几般娇羞态,做成一片假心肠。迎新送旧知多少,故落娇羞泪两行”,话么,当然是实话,但逢场作戏也要力气,钱能买来这些已经不错,难道还要真心吗? 假戏假泪未尝不是好事。 他想着,轻轻笑:“别哭啦,妆都花了。” 他就是这么和赵元珠好上的,时间也不久,不过四五年,后来他因为生意去了美国,再回上海,已经是近十年后的事了。 那个时候,上海已经大变样了,他有事在身,也就没有再去过长三,在法租界买了房子,暂时住下。 然后,有一天在路边,他的车差点撞到一个小女孩,他下车查看情况的时候,和女孩的母亲照了个面。 赵元珠一下子就把他给认出来了:“裴少爷?” “你是……?” “我是元珠。”赵元珠那时已经不做倌人很多年了,她三十多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旗袍,“荟芳里怡月坊的赵元珠。” 裴瑾想起来了:“噢,是你,孩子没事吧?” “妈,我头疼。”小女孩呜呜哭着,“我的头好疼。” 裴瑾学医,哪里不知道小姑娘是装腔作势,可见她们母女衣衫褴褛,十分可怜,也不忍心弃之不顾,便把请她们吃了顿饭。 赵元珠很快在吃饭的间隙把自己的遭遇一一说来,她在长三赚够了钱,便想着赎身不做了,和一个武生好上了,可谁知道对方好赌,很快把她的积蓄输了个精光,然后和别的女人好上,抛弃了她们母女。 没有钱,又拖着一个女儿,赵元珠为了活命,只能去当野鸡,可野鸡能挣几个钱,哪有当初在长三的风光,没奈何,她就想把女儿卖到长三,好歹混口饭吃。 裴瑾这才明白那女孩儿为什么会突然闯到自己车前,就是不想被卖去妓-院,这事他没有遇见也就罢了,既然碰见了,怎么也不忍心亲眼看这个小女孩跳进火坑里,便道:“相识一场,你暂且在我这里住下吧,其他事,以后再说。” “真的吗?”小女孩到底年纪小,听见不用被卖,忍不住出言询问。 裴瑾笑了笑:“真的。”他对孩童十分友善,和颜悦色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巧儿。” *** 柳巧仪慢慢讲着,终于把这段记忆从裴瑾的脑海深处拉了出来:“现在,你总该记得我了吧。” 裴瑾其实早就记不清赵元珠和巧儿长什么模样了,但他不动声色:“说起来,是我救你们母女于水火,你不还我恩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柳巧仪的脸皮微微抽动,她厉声问:“你对她既然有情,为什么又迟迟不肯给她一个名分?” 裴瑾:“……”他想了半天,联想到柳巧仪的举动,他大胆猜测,“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娶她?” 柳巧仪没有说话,默认了。 裴瑾:“……”他沉默了很长时间,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对她很好,对我也很好。”柳巧仪缓缓道,“你比那个男人,对我们要好太多了。” 那个男人姓柳,是戏班子里的武生,生得倒也是一表人才,若非如此,赵元珠也不至于后来就跟他好了,赵元珠和裴瑾说是她想从良才和人家好的,可事实只占一半,也是因为她生意做不下去了,倌人姘戏子最让人看不起,她也渐渐年老色衰,干脆就从了良,好过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客尝。 一开始,也是过过好日子的,她手上有一笔积蓄,为着这笔钱,那个男人也曾百般讨好,两人也曾浓情蜜意。 只是好景不长,她怀上巧儿的时候,他就用她的钱在外面养了个姘头,骗她说要做一门生意,结果全去赌了钱。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两个人碰到一起,谁更有良心,谁就输了。 赵元珠那时候怀着身子,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忍气吞声,等巧儿一生下来,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巧儿从有记忆开始,家里的日子就越过越差,她依稀记得还很小的时候,赵元珠还带她去坐过黄包车,喂她吃过蛋糕,可慢慢大了,连饭也吃不起了。 从某一天开始,柳武生就再也没有回来,他抛弃了她们母女。 赵元珠在家里哭过闹过,没办法,只能重操旧业,长三堂子她是回不去了,只能当个暗门子,到处去拉客。 巧儿懵懵懂懂被隔壁家大婶抱走,就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隔壁家大婶叫屠婶子,她有个比巧儿年纪大点儿的儿子,总是脏兮兮像个泥猴似的,脖子上全是黑垢,洗也洗不干净,倒是巧儿,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皮子白净,玉雪可爱。 屠婶子的儿子就很喜欢摸她,摸脸摸胳膊,还伸进衣服里去,巧儿对他又踢又打又咬,屠婶子被惊动,一进屋来看见自己儿子脸上青一道红一道的,扬手就给了巧儿一巴掌:“小贱-货。” 巧儿捂着脸,哇一下就哭了,她不管不顾跑到自己家里,屠婶子还在后面骂:“大的是个老婊-子,小的是个小婊-子,呸!下贱东西!” 巧儿蹬蹬蹬跑进屋,一推开门,就看见赵元珠和一个陌生男人交叠在一起,他们没有发现她,她就站在门口愣愣看了会儿,像是明白了,默默地退了出去。 晚上,屠婶子叫了几个要好的妇人来家里催债,欠的米面、赊的鸡蛋,统统都要还。 “婶子,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赵元珠赔着笑脸。 第187节 屠婶子一口唾沫喷到她脸上:“你家这个小婊-子勾搭我儿子不学好,下贱玩意儿。” “妈,我没有。”巧儿据理力争,“是阿虎要来摸我的。” 赵元珠立刻反击:“呸,你儿子占我女儿便宜,还敢来我这里逞威风?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和你拼了!”她冲过去和屠婶子扭打成一团。 你替我一脚我扇你一巴掌,抓头发的,用牙齿咬的,劝架的,顿时一片混乱。 巧儿呆呆地看着,突然觉得很害怕。 而这件事,最终以屠婶子赔了半斤米告终,而赵元珠付出的代价是,她们母女被房东赶了出去。 理由很简单,院子里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她一个暗娼在那里,谁知道会不会勾引自家男人。 离开了小院,连安身之处都没了,赵元珠带着巧儿,日子越过越糟,有时候就在一个棚子里做事,巧儿就蹲在外面木愣愣地等着。 有一天,不知怎么的,好似是那个客人不肯付钱,赵元珠被他打了一巴掌,差点起不来身,巧儿去扶,那个客人看见了她,就说:“你这个女儿倒是挺标志,不如……” “呸,滚!”赵元珠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巧儿畏缩地躲在她身后。 赵元珠看着她,好一会儿,说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妈。”巧儿拉着她的衣袖,“你别不要我。” 赵元珠冷冷道:“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到这地步了,可这样下去,你早晚要被那些人糟蹋……”她咬了咬牙,“走,我们走。” 她一把拽起女儿的胳膊往外走,她是不行了,但从前认识的人里,还有在当倌人的,如果都要做,做野鸡哪里比得上做长三。 巧儿还小,叫她现在去做生意是不行的,想来,也只有卖进去才有条出路,做讨人是难,可好歹有口饱饭吃,为着将来开包的大生意,老鸨也不会随便叫客人欺辱了去。 总比现在就被人糟蹋了的好。 巧儿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一边哭一边哀求她,赵元珠不为所动:“你别恨我,我这个做老娘的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叫你去吃这口饭。” 可巧儿真的害怕,又觉得赵元珠不要她了,她心一横,干脆对准一辆开过的车子就冲了过去,心想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个男人,改变了她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点蜡烛:前文提过,梳拢是比较正式的事,会假装成真的结婚,所以也要点龙凤蜡烛,点大蜡烛就是给清倌人梳拢的意思。 2、清倌人:有些小姑娘年纪很小就会出局了,陪酒聊天,一是清倌人便宜,二是有的表明自己不爱女色,只是为了应酬,当时吃局必点倌人,算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三是清倌人唱曲比较用功(……),做大生意的意思就是可以留客人过夜那啥了。 3、姘戏子:据说当倌人最被人看不起的就是姘戏子,和戏子好的话客人就会非常生气,不会再来了,所以很是被忌讳,然而,和戏子好的倌人有很多,有的还会倒贴= = --------- 篇幅有限,不能逐一讲来,以裴瑾和元珠的相识为例,大致讲了讲那会儿嫖-妓是个什么流程,大家感兴趣就去搜一下《海上花》的电影吧,侯孝贤的,梁朝伟刘嘉玲李嘉欣他们演的,可能会觉得看不懂又沉闷,建议只看开头,那个开头就是一个典型的吃局场面,会有比较明确的感知。 * 稍微修改了一下前文,暗示了一下原本柳巧仪的安排里是有洞房环节的,这样会更合情理一些。 明天见。 第88章 爱恨 遇见赵家母女时, 裴瑾刚刚在上海落脚, 在法租界租了房子, 请了司机、佣人和花匠,总算是有了些人气, 只是依然不够热闹,直到巧儿的到来。 骨瘦伶仃的小孩子总是惹人怜惜, 帮佣的吴妈最是心疼, 她早年丧子, 丈夫病死, 裴瑾见她可怜,留她在家里帮忙, 然而她心如死灰, 每天只知道低头做活,了无生趣。 巧儿的到来,激发了她的母爱,她连夜替巧儿改了一身衣裳, 又做饭菜给她们母女吃, 知道了赵元珠的身世来历也并没有鄙薄, 只是唏嘘她命不好,遇人不淑。 以赵元珠的本事,很快和吴妈熟络了, 慢慢套出了裴家现在的情况。 首先,按照裴瑾的说法,他的夫人在美国, 不在上海。谁都没有怀疑这一点,毕竟当时世情如此,老妻在家中奉养父母照料孩子,丈夫在外面做生意,老派的养个姨太太,新派的自由恋爱交个女朋友,一团乱,谁也不会去刻意查证他的家人。 这让赵元珠松了很大一口气,她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裴瑾能救她们母女一天两天,还能长久地接济不成?可她若是有什么谋生的本事,何至于沦落到卖笑的地步? 在长三学的是什么,唱曲,陪酒,伺候男人,除此之外,唯一还能说道说道的只有她的厨艺了。 她会做苏州菜,而很巧的是,吴妈是安徽人,不大擅长做菜,而裴瑾恰恰最喜欢的就是苏州菜。 她几乎是立刻决定想办法留下来,她和巧儿居无定所,租房子要钱,她又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可留下来就不一样了,除了花匠会回自己家,司机和吴妈都是孤家寡人,全都住在这栋美丽的大房子里。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巧儿。 她主动请缨揽下了做饭的活儿,吴妈见她们母女可怜,也有心帮一把,便主动向裴瑾说情,裴瑾略略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说给她每个月开工钱。 赵元珠坚持不肯接受:“你收留我们母女,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好再要你的钱?” “你不用,巧儿总归是要用的。” 就是这句话,让赵元珠察觉到了他对巧儿的优容与宽待,她想起从前长三里的孩子,不管是娘姨的孩子还是年纪小的清倌人,他都对他们很好,时常给他们吃糖,鸨母要打骂被他撞见了,多半也会说说情。 细想起来,裴瑾似乎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孩子,赵元珠猜测他或许是孩子不在身边,又或许是无子,所以才对孩子这般喜爱。 那时的赵元珠只是希望能够有个安稳日子,为此,她想尽了办法,例如,她在饭食上下足了功夫,自己却轻易不往他跟前凑,她选择把巧儿打扮一新,叫她去讨好裴瑾。 巧儿已经十分懂事,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命运的影响,所以也努力讨好他。 裴瑾果然很喜欢她,有时出门会给她带点心,看到她给自己端茶倒水,会夸她懂事。 巧儿也很喜欢他,看到他在家,总是忍不住溜到他身边和他问好,打搅了他,他也从不骂人。 第188节 她对赵元珠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裴叔叔真好。” 赵元珠日子好过起来,对女儿也愈发和颜悦色:“你要记住,我们是因为他才有现在的日子,所以你千万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巧儿当然知道,但她也有不能理解的地方,例如,不明白为什么亲生父亲对她那么坏,这样一个叔叔却对她们母女这样好,她半是猜测半是渴望:“妈,裴叔叔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 赵元珠和裴瑾也认识好些年了,对他的脾性还是有点了解的,相识一场,总归是有点情分的,但是是什么情分……她正想着,巧儿揣度着她的脸色,已经猜出来了:“他也是你的客人?” 日子难过的时候,什么自尊脸面都可以不要,赵元珠也不止一次被女儿撞破事了,可现在日子好过起来,衣裳穿穿好,头发梳梳整齐,自尊便又回来了,想把以前丢在地上的脸皮捡起来重新嵌回去,这下被女儿说破,竟然觉得有些难堪,脸沉下去:“小孩子别问这个。” 可巧儿已经知道了答案,又追问:“那他是不是对你很好?” “最好的一个了。”赵元珠喃喃道,“真是没得挑。” 裴瑾在上海做生意的那几年里,是她最好的光景,但凡是要有倌人陪的场合,他都会叫她的局,也不是没有其他倌人想要笼络过他,毕竟好客人难找呀,可他偏偏不为所动,也不去做别人。 还不止如此,他出手也大方,衣裳头面都不曾委屈了她,那会儿她就算是就做他一个,收入也足够花销了,姐妹们谁不羡慕她,都说她是走运了。 她心里也是一千一万个满意的,有些事不上台面来说,可私底下大家都有计较,哪些客人脾气不好,哪些客人会不知道疼人,可裴瑾对她始终客客气气,连高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过,更别说呼来喝去了。 她早就想过,要是想嫁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为了试探他的态度,她还特意做过一出戏,故意同一个戏子走得近了些,让别苗头的倌人看见,当着裴瑾的面说破,想他发脾气,她好委屈说冤枉。 这算盘算了九十九步,没算到裴瑾压根不在乎,听见了这话,不过是笑一笑,云清风淡。 朋友问他怎么不生气,他就说:“她是倌人我是客人,哪有客人不许倌人做这做那的。” 她气他这样不在意,闹了个翻天覆地,哭得嗓子都哑了,捶床板,砸茶碗,闹着要跳楼,娘姨和老鸨都吓坏了,他还靠在窗边,不紧不慢地翻一页书,间或劝一劝:“别闹了,哭坏嗓子就不好了。” 她还是哭个不住,寻死觅活的,裴瑾就点了灯,慢悠悠地继续看他的书:“你要是那么恨我,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那你不要来了,你再也不要来了,我再也不要见你。”赵元珠用帕子遮住脸,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老鸨劝道:“裴少爷,你就说两句软话哄哄我们先生吧,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什么话?”裴瑾笑了笑,“海誓山盟?这种做不到的事,我从来不说。” 都是娼家手段,要是被哄得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就等于被人揪住了小辫子,非要你剜下几块肉来不可,大方是一回事,上当是另一回事。 “可是阿拉先生……”老鸨还想说什么,裴瑾已经把书合上了,淡淡道:“再不消停,我去隔壁云珠那里睡了。” 赵元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这种时候下她的面子,可她揣摩着裴瑾的神色,发现那好像是真的,她如果再继续闹腾下去,他就真的走了。 她很想说“那你以后都别来了”,可又惧怕他真的当了真,这不是不可能,裴瑾给她花钱是很大方的,但要说伏低做小讨好她,也不曾有过,她生气吃醋,他也从来不曾着急过。 一想到这里,赵元珠就慌了手脚,也不敢再闹。 这件事也就那么过去了。 后来没过多久,裴瑾就离开了上海,她也就死了这条心,谁能想到,快十年过去了,他竟然又回来了。 想到这里,赵元珠又再次叮嘱女儿:“巧儿,你听着,你要听话,千万别让他厌了我们母女。” 巧儿不知赵元珠和裴瑾的过去,听赵元珠说他对她好,心里便模模糊糊有了些猜测:这个裴叔叔,恐怕是和她妈有点旧情的。 后来的一件事,更是让她对此坚信不疑。 有一回,她们母女上街回来,见到学堂放了学,她眼珠子就黏在了上面,挪也挪不开,求着赵元珠:“妈,我也想去上学。” “小姑娘家家,上什么学?”赵元珠才不当回事,“你当我们钱多得烧手呢?” 可巧儿虽然年纪小,但十分有主意:“谁说的,现在还有专门给姑娘家开的学堂呢,妈,我想去念书。” 赵元珠见她不识相,沉下脸:“人家是千金大小姐,你是吗?读书?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巧儿被她说得眼圈都红了,可就是不甘心,夜里裴瑾回来,她去求他:“裴叔叔,你和我妈说让我去念书吧,我也想上学。” 裴瑾就笑:“你想去上学?为什么?” “我不想当倌人,也不想当厨娘,上了学,我才能过上不一样的日子。”巧儿仰着头看着他,“我不想走我妈的老路。” 裴瑾笑了:“好,有志气。” “裴少爷。”赵元珠听见动静赶过来,差点气个半死,“你甭理这丫头,上学哪里是她能干的事儿,我让她跟着我学点本事,长大了给她找门好点的亲事就是了。”说着,她还瞪了巧儿一眼。 裴瑾道:“她想念书,你就送她去吧。”联想到她们母女的窘境,他干脆好人做到底,“学费我出就是了。”他蹲下来,看着巧儿,“只有一点,要念书,就好好念,千万不能偷懒,知道吗?” 巧儿不敢相信:“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念书吗?” “当然,明天就去报名。” 可到了第二天,赵元珠迟迟不肯露面,巧儿磨磨蹭蹭去找裴瑾:“我妈说她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能带我去了。” 裴瑾哪里不知道赵元珠是在装病,他就道:“那她不去好了,我带你去。” 就这样带她去学堂报了名,定了隔天去上学,巧儿高高兴兴地去,却是哭着回来了,问她怎么了,她就说是因为名字被同学笑话了。 柳巧儿,这名字听着就像是个乡下丫头,被人说两句土也就算了,有个女同学家里养了只哈巴狗,也叫巧儿。 裴瑾回来的时候,赵元珠正骂着她:“是你非要去上什么学,现在还好意思哭?今天嫌我名字取的不好,改明儿是不是就该恨我为什么不把你生成千金大小姐了。” “怎么又骂上了?”裴瑾叹了口气,这屋子里,司机是个闷葫芦,但凡没有必要,绝不开口说话,就算是开口说话,也是言简意赅,多说一个字像是要杀了他似的,花匠呢,年老耳背,不管和他说什么都笑眯眯地说他“好”,可实际上什么都听不见。 帮佣的吴妈也是个笨嘴拙舌的,不爱说人是非,虽说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聘请了她,可家里到底是有些冷清了。 也就是赵元珠和巧儿这对母女有点人气了,若非如此,也不会一直让她们母女住在这里。 “裴少爷,俗话说得好,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赵元珠用手帕按着眼角,“我就说不该念书吧,上学第一天,就嫌我给她取的名字和狗重了,巧儿巧儿,有什么不好的,你给评评理吧。” 裴瑾啼笑皆非,真是小孩子才会为这种事哭闹,他问巧儿:“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呀?” 第189节 巧儿呐呐道:“同学都叫安娜,琳达……琳达家里养的一只狗,就叫巧儿,我总不能和一只狗叫一个名吧。” 裴瑾沉吟片刻,笑道:“这也简单,巧儿这名字是不像大名,叫巧仪吧,joy是欢乐的意思,也算是有个洋名了。” 巧儿这才破涕为笑。 这些事,回忆起来都还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柳巧仪道:“你救了我们母女,给了我们安身之所,又送我上学,替我取了名字,我爹都没有对我们那么好过,说只是好心,谁能信?如果没有对不起她,何必对我们母女那么好?” 裴瑾心中早有猜测,可亲耳听她说出来,真是想呕出一口老血:“不能是我人好吗?” 真是天地良心,他和赵元珠重逢后单独说话的时候都寥寥无几,这给他加的戏也太多了吧。 柳巧仪冷冷一笑:“你不过嫌她是个妓-女罢了。” 裴瑾怒极反笑:“我有什么好嫌弃她的,她是个妓-女,我也不过是个嫖-客。” 顿了顿,他看着柳巧仪苍老的面容,隐约能窥见那个倔强又有主意的小丫头的影子,他轻轻叹了口气,缓下语气,“事实上,我一开始收留你们母女,一来是旧相识,二来也不忍你小小年纪就沦落风尘,于我而言,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我知道。”柳巧仪逼问,“那后来呢?若非无情,何必对我们母女这般照顾?” 裴瑾无奈道:“那会儿兵荒马乱的,我把你们母女赶出家门,你们能活得下去吗?若还是走了老路,我岂不是白帮一场?” “这不过都是你的花言巧语罢了,”柳巧仪冷冷道,“你不过是嫌弃她是个妓-女。” 裴瑾一时不能明白,为什么柳巧仪对此执迷不悟,思来想去,恐怕问题还在赵元珠身上:“这都是元珠和你说的?” “她快死的时候,还惦记着这件事……”柳巧仪微微合了眼睑,舌苔发涩,“死都不能瞑目。” *** 裴瑾猜得不错,这个执念,与其说是柳巧仪的,不如说是赵元珠的,她一脚踏进了这个漩涡里,后半辈子都没能爬出来。 其实,一开始,赵元珠是能感觉到他的冷淡的,但他对她们母女的照拂,也一样是真真实实的,如果对她有意,为什么要这样冷淡?如果对她无心,又何必一直照顾? 好长一段时间里,赵元珠都被裴瑾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同他说话,他冷冷淡淡,她心里便觉得是自作多情了,可又见他对巧儿那样好,教她做功课,又起了念头,心想,若是对我无意,何必对自家女儿也那么好?她做倌人的那些年里,什么男人没有见过?好的坏的香的臭的,见得太多了。 嘴巴上说要娶她回去,第二天提上裤子就忘得一干二净,真正娶倌人回家的不是没有,但寥寥无几,所以她也从不在乎,她只是抓着那句诺言闹腾,磨得客人给她买头面打家具。 情情爱爱,都是假的,唯有银子才是真的。 就是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告诉她,裴瑾对她们母女的好,并不掺杂任何目的,只是纯粹的好而已,如此,怎么能不让她心中生出些情意来? 何况裴瑾真是无一处不出色,而且时间一久,也发现他和所谓的夫人鲜少联络,如此种种,赵元珠心里怎么没有些想头,这心思一起,便再也收不住了。 然而,她万般情谊,却没个回报,他依旧鲜少和她说话,一切又回到原点,翻来覆去,恶性循环,时爱时恨,真是折腾死人了。 直到有一天,她听见吴妈和司机在说话。 “元珠人倒是蛮好的,可惜是那种出身,也是命苦。”吴妈鲜少背后说人是非,那天有感而发,谁知道就被正主听了个正着。 她本意只是感慨赵元珠投错了胎,命不好,谁知听在赵元珠耳朵里,好比是晴天霹雳,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说得通了。 他不是对她无意,只不过她是娼家出身,又嫁过人生过孩子,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再亲近她? 她心中苦涩,难免有意无意露给了巧儿。 “原来……他是嫌我做过倌人。” “巧儿,是妈对不起你,要不是这样,你也能当个风风光光的大小姐了。” 听得多了,巧儿也觉得不耐烦,问她:“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去做倌人?” 赵元珠听出了指责的意味,怒从心头起:“连你也嫌弃我是不是?做倌人是我想的吗?我娘把我卖进去,我吃了多少苦……”她说起曾经被鸨母毒打的事情来,学不会曲子就要挨打,惹客人生气了也要挨打,没有客人叫局,还是挨打,打得半条命都没有,要不是赵蕊红照顾,她可能早就死了。 可这些辛酸史,巧儿不想听,她永远不能忘记当初自己撞见母亲接客时的场景,即便不懂,也知道羞耻至极。 在学堂里,人家都问父母是做什么的,她能怎么说?她的生父是个戏子,在外面骗女人的钱赌,输光了就回家打人,后来,干脆抛弃她们跑了,而她的母亲呢?是个妓-女,五角钱就能睡的妓-女。 她一想起这样的场景,就害怕得浑身发抖,生怕被人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流着这样肮脏的血。 然后有一天,事情真的发生了,有人问,“巧仪,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她浑身冒出冷汗,心脏狂跳,可意外极了,她回答的声音清晰,语气镇定,仿佛就是事实:“他是做生意的。”说完,后背早已湿透。 但是,没有人怀疑,她住在法租界的别墅里,她有司机来接她放学,谁会怀疑她的身份呢? 这样的日子约莫过了四五年,世道越来越不太平,可赵家母女的日子还算安稳,报纸上说得战争,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可就当巧儿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的时候,有一天,裴瑾把她们母女叫去,给了些钱:“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你们自己多保重吧。” 这个消息宛若惊雷,顿时惊呆了两母女,巧儿先急着问:“裴叔叔要去哪里?你不要我和妈了吗?” “我要回美国了。”裴瑾并没有多做解释,至于带她们母女走?怎么可能。他马上会改换身份,变成另一个人。 赵元珠嘴唇微颤:“这、这也太突然了,什么时候……” 话还没有说完,裴瑾便道:“明天,房租我交到月底,你们还可以再住些日子,就这样吧。”他对她们点了点头,结束了这次谈话。 第二天一早,巧儿在门口等到了准备离开的裴瑾,她拉着他的衣袖问:“裴叔叔,你不能带我和妈妈走吗?我会很听话的,我也可以不读书,你别扔下我们。” 她还记得自己的生父就是这样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回来,留下她们母女吃尽了苦头,她不想再被抛弃第二次了。 “巧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裴瑾抚摸着她的脑袋,“总是会分别的,别太难过了。” 巧儿拉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裴瑾想了想,取出一块怀表给她:“这个给你吧,以后的日子会有一点难过,但总是能过下去的。”他把自己的衣袖扯出来,“保重。” 第190节 他上了轿车,车子缓缓启动,开向远方,巧儿想要追他,可左脚拌右脚,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轮胎扬起的灰土兜了她一脸。 她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开远了。 就这样,裴瑾离开了上海,远渡重洋,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们母女则像是其他普通百姓一样,经历了战火,又迎来了和平,再后来,改朝换代了。 乱世里,大家都身不由己,吃尽苦头,赵元珠和巧儿也不例外,尤其是赵元珠,底子原本就不好,战争结束没多久就病重过世了。 临死前,她念念不忘,爱恨交织:“有那么多姨太太都不是正经出身,我俩又不是没有好过,怎么偏偏就不肯给我一个名分,要是能带我们母女走,也不至于吃这些苦头。” 少年时初遇,不过是逢场作戏,分离时她虽然有些遗憾,可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重逢,救她于水火,长年累月,生了真情,可偏偏他又抛弃了她们,一走了之,从此再无音讯。 由爱再生恨,又爱又恨,越爱越恨,临死了,恨之入骨,若非他无情无义,或许她们母女,又是另一种命运。 而柳巧仪呢?她对这个母亲的感情十分复杂,爱过,怨过,恨过,可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也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子弹打过来的时候,是赵元珠扑过来救了她,为此,她废了一条腿。 作为母亲,她或许未必合格,可都是尽了力的。 大概也就是那一次,母女之间彻底和解了。 她开始替赵元珠感到不平,尤其是赵元珠的后半生,几乎都在说起他,有时候说长三里的寻常相处,有时候又淌泪觉得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或许巧儿就不必遭受乱世之苦,美国多好,美国不打仗。 偶尔,她也不想责怪裴瑾,又怪他那莫须有的妻子:“肯定是大妇善妒,不肯容我,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这样狠心?肯定是那个女人的错!” 柳巧仪沉默地听着。 一天又一天,赵元珠的执念就这样一点一滴传递给了柳巧仪。 后来,赵元珠死了,她安葬了她,和丈夫商量未来的打算,她的丈夫是个生意人,家产不多,但能吃饱穿暖,那时国内局势愈发莫名,他便和商量打算离开上海。 当时有两个选择,一是香港,二是美国。 柳巧仪选了美国。 这个决定使得他们避开了后面的动荡,但在美国的日子也并不如意,在那里,华人受尽歧视,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柳巧仪怀过好几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只要一个孩子,也就是封遥兄弟的父亲。 雪上加霜的是,她的丈夫患病很早就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那是她生命中第二次走投无路,自然而然的,她想起幼年遇见的人,她为什么选择了美国?答案不言而喻。 怀着说不清是期盼再一次被改变命运亦或是其他心理,她试着去找他。 她幻想过很多次,或许他依然富有,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他们母子的窘境,又或许,他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了,可那也不要紧,她想和他说说这些年的委屈,还有,告诉他妈妈已经死了。 然而,杳无音信。 她不知道是他不愿意再与她们母女有任何联系,还是压根没有看到她的信息,总之,她没有找到。 她绝望了,她想过死,可看着孩子稚嫩的面容,又下不去这个狠心,被逼到极致,反而激发了她骨子里的倔强,她咬牙站了起来,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终于在受尽歧视的国外挣下了一小笔财富。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异国他乡,非我故土,当年离开是迫不得已,柳巧仪始终心心念念想着回国,她关注着国内的情况,在合适的时候孤注一掷,带着所有的家财回到了国内。 这次决定使她她把握住了历史机遇,让封家彻底翻身。 到如今,她的孙辈都已经成才,她家财万贯,她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她柳巧仪,也终于成为了需要被人仰视的存在,她再也不需要靠别人来救她了。 这一生,她很满意,如果……没有在生命即将到达终点前,再见到裴瑾的话。 第一眼,她就认出了他,绝没有把他当做是他的后人,她清晰无比地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裴瑾。 那个救了她们母女,又抛弃了她们的人,那个在她无比需要,却并没有出现的人。 这个人不愿意给她的母亲一个身份,却要娶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她恨他,发誓也要让他尝尝母亲当年的痛苦。 她已经九十多岁了,随时会死,既然老天在她临死前给了她这个机会,她怎么可能浪费呢?她的时间不多,耗不起,有生之年,她要在他脸上看到悔恨的模样。 “我恨你!”她咬紧牙关,太阳穴青筋暴起,“我恨你!”她觉得自己可能咬出了血,可奇怪极了,嘴巴里的液体竟然不是铁锈味,反而咸咸的,又很凉。 那一刹那,她突然意识到,这所谓的“恨意”背后,原来是另一个答案……另一个,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她明白了,裴瑾也明白了,他感到些微的悲凉,原本的话在唇边凝住,半晌,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烦躁,这本来是两天的剧情,但是想想还是一口气放完算了,不然又要被说拖剧情注水,但我真的觉得这段剧情非常有必要。 其实大家不需要去纠结于裴瑾有没有睡过赵元珠,或者是赵元珠后面嫁了人生了孩子能不能配得上裴瑾,没有意义。写赵家母女,也不是为了说明裴瑾有多风流,不过是其中一个时代的一环罢了。 贞娘-谢娘-赵元珠-柳巧仪-晏岚、徐贞、崔莹莹、李娲……这些配角栏里的角色,有的好有的坏,有的聪明有的愚蠢,两端都很明显,而赵家母女不同的命运就是一道分界线。此外,作为主角,裴瑾是作为旁观者见证,而丽娘是切身经历,两个不同性别的人六百年的经历是暗合了这条线的变化,而这,就是本文的主线,男女主角的经历是线,这些配角的故事是珠子,就是这样串起来的,不知道这样讲能不能让大家对这篇文有比较明确的感知了。 其实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环就是妓-女改造以及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年代,但考虑到敏感度,不写了,有兴趣可以搜一下资料。 至于赵元珠是怎么因爱生恨的,柳巧仪为什么要这么做,已经用这8000字的篇幅详细解释了,我再嚼碎了讲也没有意义。 回忆到此结束,明天丽娘上线,会给这段剧情收个尾,对此不感兴趣的可以不要买下一章了。 明天见。 ps:补充说明一下,赵元珠其实要嫁给裴瑾不是不行,在海上花里,就有官员娶倌人做小妾的,这个没有任何阻力,然后有点家底的娶作填房or续弦会比较难,平头百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以及,倌人有很多种,良民挂个牌就能接客当倌人了,不想做可以随时不做,嫁人也是可以的,或者是和老鸨合作,赚了钱大家分账,赵元珠是最惨的那一种,她是讨人,也就是被买来的,不是自由身,要先和老鸨赎身才可以。这和谢娘那会儿又不一样了,但是如果不嫁人,倌人要么变老鸨,要么继续做,其他也没什么生路。 第89章 凡人 鱼丽裹着一条毯子坐在车里, 先是看到封家兄弟和其他人都出来了, 可裴瑾和柳巧仪还没有, 她把脸靠在玻璃上,脑补的大戏可以写一百万字小说。 她尚且沉得住气, 但封家的几个心腹坐不住了,想掏出手机来找人救场, 手机就被砸了个粉碎。 有个穿着迷彩背心的非裔女人把玩着一把□□, 用英语说道:“谁再乱动, 别怪我不客气。” 第191节 鱼丽盯着那个女人看了很久, 有点帅怎么回事?她从来不知道黑色的肌肤也可以丝滑成那样,像是一颗黑色珍珠。 她的目光被对方捕捉到了, 黑珍珠猛地一扭头, 目光如电,直直看向鱼丽,鱼丽对她微微笑了笑。 就在此时,裴瑾出来了, 和领头的黑珍珠说了几句话, 他们就训练有素地收拾完毕上车, 一溜儿烟就走了。 封家的人这才急匆匆进去,里面传来陈姐焦急的声音:“老太太?老太太你不要吓我……救护车,快去叫救护车!” 鱼丽听着这动静, 大为讶异:“你把她怎么了?” “不要用那么八卦的表情问这种会有歧义的问题。”裴瑾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里,“走了,待在这里就觉得烦。” 他鲜少有这样烦躁的时候, 鱼丽眨了眨眼:“怎么了?” “回去和你说。” 趁着封家因为柳巧仪的晕厥而兵荒马乱的时候,裴瑾带着鱼丽回了家,鱼丽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被裴瑾一路抱回了卧室。 “不要把我放床上!”鱼丽说,“我今天摔了好几跤,还是在厕所,头发全脏了。” 裴瑾瞅瞅她:“毕竟是婚纱呢,挺美的……” 鱼丽假装听不出来他话中的醋意:“绷得可紧了,难受死了。” 裴瑾这才帮她把外面的婚纱脱了下来,把她打横抱进浴缸里让她泡个澡:“今天一天累坏了吧,是我连累你了。” “什么?”鱼丽对他怒目而视,“你居然和我说这种话?我就知道你还把我当外人!你走,不要碰我!” 裴瑾坐在浴缸边上,拿了莲蓬头给她洗头发,闻言赶紧认错:“是是,是我不好,我说错了话。” “这还差不多。”鱼丽脸色稍霁,“夫妻一体,我们之间不能说这个,说了我会伤心的,知道吗?” 裴瑾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柔下声音:“知道啦。” 鱼丽很满意,抬了抬下巴:“看你那么识相的份上,批准你进来和我一起洗。” 裴瑾受宠若惊:“天上下红雨了?今天突然对我那么好。” “这不是你心情不好,我哄哄你么。”鱼丽对他眨眨眼,“来不来?” “当然。”裴瑾脱了衣服,和她并排躺在浴缸里,鱼丽在他肩上找到了舒服的位置靠住,心满意足:“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裴瑾叹了口气,神色复杂:“一言难尽。” “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讲。” 裴瑾就把他和赵元珠、柳巧仪的事情一一和鱼丽说了,鱼丽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鱼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怪不得柳巧仪要这样对我,又这样对你。” “这话怎么讲?” “你问这句话,可见还不是很懂女人,柳巧仪如果真恨一个人,□□也好,安排间谍到流光也罢,有的是办法折腾你,尤其是你容颜不改,摆在眼前的大秘密,她却视若无睹,一字不漏,只是要我们分开,为什么?” 裴瑾淡淡道:“我又不是她,我怎么会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才怪,你知道,你只是不想说,不过,我也不在乎,她想什么关我屁事。”鱼丽吹了吹他锁骨上的泡沫,“我在乎的是你,你为什么不开心?” 裴瑾想了想道:“因为……即便我并不需要回报,但是换来一句恨我,也实在是让人寒心。” “噢,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你后悔当年没能好好爱护小萝莉。”鱼丽装模作样地松了好大一口气,得到裴瑾的白眼一对,她忍着笑道,“你想不通吗?我来告诉你,赵元珠就是因爱生恨。” 说起这个,裴瑾就更费解了:“当年她都没有动过这个心。”要真动心,怎么也该是在长三的日子,若说她在那些红烛高照虚情假意里迷了眼动了心,那还能说得通,可她没有。 那时的赵元珠很拎得清,虽然很想嫁给他,但那不过是想找个安稳的归宿,真心半分都没有,怎么偏偏到了后面,她成了亲,生了孩子,反倒是对他有了真情? “那会儿她是妓-女,你掏钱,她卖笑,公平交易,逢场作戏,可后来不一样,她已经失去了和你公平交易的资格,可你还是对她很照顾,你又没有什么地方不好的,是我我也会喜……”鱼丽卡了壳。 裴瑾立刻道:“说!快往下说!” 鱼丽镇定道:“你打断我干嘛,我这不是正要说吗?”她不给裴瑾说话的机会,加快了语速,“所以她就喜欢上你了,而且这种喜欢,并不会因为你的冷淡而消退,正相反,你越是不在意,她越是忍不住再多给一点,想有朝一日能打动你修成正果。” 赵元珠的心理难理解吗?不,当然不,总是有女人想要终结浪子的漂泊,做最后一个,就好比是男人总是想要救风尘,让妓-女从良一样,这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结。 赵元珠的悲剧在于她并不是那个人,她的真心,他不屑一顾,久而久之,自然生恨了。 裴瑾半晌无言。 鱼丽还意犹未尽,再添了一句:“何况女人总有错觉,他对我最特别,或许,好心真心,也是傻傻分不清。” 裴瑾:“……” “哎呀,别难过了,你换个角度想想,这是因为你有魅力,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要看人,”鱼丽越想越好笑,“看上的就以身相许,看不上的就结草衔环来世再报……噗,哈哈,这戏码很常见,不止你一个人,哈哈哈。” 她乐不可支,趴在裴瑾肩头大笑起来,裴瑾才不怕她,两个老人家,五十步笑百步,幽幽道:“说起来,你嫁了我,不如算算和封逸的辈分?” 鱼丽的笑声戛然而止。 裴瑾郁闷了一晚上,可算是乐了,搓搓她的脸,又往下捏去,鱼丽尖叫了两声,又笑又哭,反抗不了,只能匆忙转移话题:“哎哟别闹了,你还没有讲完呢。她后来怎么被你气得昏古去啦?你说了什么?” “你欺负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裴瑾欺负了她一会儿,心情好了许多,收回手笑道,“后来么,她老捉着妓-女不妓-女的不放,我没办法,说了句狠话。” “什么话?” “我同她说,赵元珠是个妓-女,我也不过是个嫖-客,谁也不比谁高贵,我不娶她,只是因为我从没有喜欢过她。我要是喜欢,就算是妓-女我也娶,我不喜欢的,公主殿下我也不稀罕。” 第192节 鱼丽好奇地问:“她信了吗?” “可能不会信吧,多半是觉得我在骗她,相信了一辈子的事,怎么会就这样随随便便被我说服呢?”裴瑾亲亲她的唇角,“不过,那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鱼丽想想也算是,柳巧仪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裴瑾是怎么样的人,她心里最清楚:“话是那么说,不过你要是把她惹急了,她会不会戳穿你的身份?” “你想太多了,她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就算能醒……”裴瑾摇了摇头,以柳巧仪的身体和年纪来这么一出,就算抢救回来也够呛,“放心吧,就算她真的说了,那也要有人信呢,不把她当老年痴呆就不错了。” 鱼丽松了口气:“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她试着抬了抬手臂,四肢已经恢复了些许知觉,但她累得慌,也不想动,指挥裴瑾,“替我冲干净,泡够久了。” “好。”裴瑾抱她起来,替她冲洗干净,吹干了头发,再换上干净的睡衣,两个人躺进被窝里。 夜深人静,也不开灯,厚厚的窗帘遮住了月光,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沉默良久,裴瑾轻轻叫她的名字:“丽娘。” “我就知道你还有话说。”鱼丽笑了,“而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问我怪不怪你是不是?” 裴瑾笑了:“给你看穿了。”他收拢手臂,轻声道,“要是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我总是知道男人在想什么。”鱼丽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封逸对付流光的时候,你怪我吗?如果我以后得罪了别人,人家找上门来,你会怪我吗?最重要的是,当初你因为要救我,会流落到那个洞里,也是我把那个东西给你吃的,因为我,你才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你怪我吗?” 裴瑾想了想,失笑:“我好像问了一个傻问题。” 鱼丽一点不客气:“傻得不能再傻了。”她努力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呼吸相闻,“其实今天我真的一点也不害怕,柳巧仪的计划要实行,必然需要你在场,你都来了,我还会有事吗?你不要太小看我了,倒是那些人,你从哪里找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 裴瑾简单和她讲了一下当初自己去寻访仙山结果意外救了人的故事。 鱼丽的关注点有点偏:“好贵哦,五百多万,感觉亏了。” “你当是人人敢对付封家?事成之后,他们起码要躲上一段日子,何况各个是好手,要不然断电的几秒钟里,哪能那么快放倒那么多人。”裴瑾摸着她的脸颊,“一分钱一分货,你没事就值得。” 鱼丽想一想,很是认同:“所以说,柳巧仪纯粹是运气不好,绝大多数人还是知恩图报的。” 裴瑾闻言,沉默片刻,还是问:“丽娘,你觉得这件事里,我可有错?” 鱼丽伏在他胸前,有理有据:“何错之有?你若是贪图她年轻美貌,该打,你若是和她纠纠缠缠,更该打,可你救她们母女一无所图,清清白白,又不看男女老幼,美丑与否,那又有什么错呢,做人有良心还是错了?” 裴瑾心里暖得不得了:“你这心是偏到咯吱窝里了。” “我不是偏心,这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的事。”鱼丽低声道,“你我都是凡人,虽然长生不死,但也是肉眼凡胎,如何能预知未来,趋利避害呢?马小敏和马欣儿以后会恨我吗?会不会出卖我们?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救她们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这些,也不需要想这些,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被卖进山里后,她很恨那个老太婆,她饿得奄奄一息,要不是她给了那个老太婆半块馍馍,她早就死了,可这救命之恩换来的是什么呢?她恨那个老太婆,恨那对兄弟,也恨当初的自己。 离开山里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彻底贯彻了“见死不救”四个字。 “那个时候我一直和自己说,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他们终有一死,只不过是早一点来罢了,我何必冒险?谁知道会不会是白眼狼。”鱼丽说完,心里先“咦”了一声,奇怪,她竟然已经可以把这么黑暗的一面放心地展露给他看了吗? 裴瑾也果真没有什么异样,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有人回报了我。”鱼丽笑了起来,“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吧,我还救过一个孩子,那年刚闹过洪灾,他的家人都死光了,他也快要饿死,我看他可怜,又觉得一个小孩子不用怕什么,就接济过他几回,后来,他长大了,成了亲,他就在最靠近山脚的地方起了屋子,每过一段时间就悄悄把米送进山里,这个孩子很笨,但很老实,这件事,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但是几十年如一日给我送东西。” 裴瑾静静听着。 “有一年,他没有来,我就知道他大概是死了。”鱼丽闭着眼睛,觉得喉头微微酸涩,“三十多岁吧,死得很早,好人有的时候就是不长命,对吧。” 裴瑾吻了吻她的眼角,鱼丽笑了:“我不是很难过,其实我和他没有太深的感情,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就想,救人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错,知恩图报的有,恩将仇报的也有,但那是别人的事了,我们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 “裴瑾,你不要想太多,没有什么事情一定对一定错,说不定现在你捐助的那些孩子里有一个以后会变成大坏蛋,但也有可能会帮助很多人,谁知道呢?” “丽娘,我现在心里真的……”裴瑾抱住她,和她贴着脸,喁喁私语,“你对我真好。” “因为你也对我最好。”鱼丽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和封逸坐下来好好聊了一会儿。” 裴瑾很有兴趣:“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相处的事,我说他不好,他说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我想想是有点道理的,不管是肖臣还是封逸,闹成这样,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鱼丽喃喃道,“我也是有不对的地方。” 裴瑾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错,反正都是他不好。”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偏心又不讲道理。 鱼丽也跟着笑了:“这话被别人听见,肯定是要笑的,王八看绿豆。” “所以我们才是一对呢。”裴瑾与她耳鬓厮磨,低笑道,“天作之合,再登对没有了。” 鱼丽努力想要板着脸,可没想到被裴瑾戳了戳脸颊,顿时憋不住笑出了酒窝:“不许闹我,我又累又困,想睡觉。” “睡吧,我陪着你。” 他轻轻拍着被子,鱼丽突然觉得很困,闭上眼就睡着了。 *** 周六的那一天过得太过漫长,周日便从中午开始,鱼丽第二天醒来,发现药效过去了,可手脚都是懒洋洋的没劲儿,干脆窝在裴瑾怀里不起来。 可惜不巧,她刚醒没多久,裴瑾的手机就响了,他很快醒过来,接了电话:“董菡?” 那头不知道董菡说了什么,裴瑾连忙道:“不不,不用谢……真的不用,采访?你去吧,我不去,嗯,不去。”他挂了电话,不等鱼丽开口问就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吓死我了。” 鱼丽好奇道:“是什么事?” “两只手之前帮了一个小姑娘,她被继父性-侵,母亲没有收入要求她忍耐,她在网上发遗书自杀,幸亏有网友发现及时和董菡他们联系了,这才救了一命。”裴瑾说着就想叹气,“这件事引起了媒体关注,就想采访一下。” 鱼丽笑坏了:“那你怎么不敢去?又不是每个人都是赵元珠。” “我决定以后这种事情少露面,万一呢?”裴瑾幽幽道,“再不行,我扮女人好了。” “哈哈,扮女人就完了吗?那你救的是个男人怎么办?”鱼丽笑得肠子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周世文的事,哈哈哈。” 裴瑾:“……”他看看在被窝里笑成一团的鱼丽,无奈道,“别笑了。” 第193节 “笑一下有什么关系,你魅力太大呀。”鱼丽说着,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正色道,“你别怕,尽管照着你想做的去做吧,以后有什么莺莺燕燕妖魔鬼怪的,我替你打出去,你怕什么?” 裴瑾感动坏了,可刚想说话,又瞥见她眼眸中的亮光,顿生狐疑:“等等,怎么听起来你很期待的样子?” “没有啊。”鱼丽无辜地眨着眼睛,“怎么会呢?” 裴瑾捏捏她的下巴:“真没有?你当心引狼入室,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没事,你敢对不起我,我立马就找封逸再续前缘,怕你啊?”鱼丽绞着一缕秀发,狡黠地眨眼,“我身份证上才十八岁,两年以后,大不了不和你结婚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裴瑾头一回给她说得语塞,半晌才道:“你这叫恃爱行凶,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鱼丽从他背后抱住他,小声笑,“你也可以的。” 裴瑾立马就听懂了:“噢,你是在和我告白吗?大大方方说出来行不行,绕什么弯子?” “和你学的嘛。”鱼丽做了个鬼脸,利索地下床去,“今天周末,难得天气不错,别赖床了,快起来,我们去游园看看,这么大工程,也不知道结婚那天能不能搬进去。” 四月的阳光正好,裴瑾坐在床上,看她欢欢喜喜地梳妆打扮,灿烂的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发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昨夜的郁气,不知不觉已经消散不见了。 那是属于过去的一页,而他们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事的是非对错,不同的立场会有不同的观点,文中角色的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至于其他,例如赵家母女究竟是因爱生恨,还是因为贪心不足,亦或者是升米恩斗米仇,大家可以自行理解,并没有什么正确答案。 我给一个人物安排过去,阐述ta的心理情况,并不是说要给一个角色洗白,亦或者是要大家喜爱,这只是构成这个角色的基石而已,因为不同的经历和不同的想法,角色之间才有不同之处,才不是千篇一律,这些角色里,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都会有,仅此而已。 以及,下一章剧情会跳到两年后,开始给所有角色收尾,封家的后续也放在后面交代。 我知道有人不喜欢晏岚,但是下一章有她的剧情,我要交代一下她的情况,所以如果不喜欢她的明天可以不看,然而,不要问我为什么还要写她,也不要说再写没有意义,不好意思,我觉得有,所以我要写。希望可以彼此尊重一下,谢谢。 明天见 第90章 沧海 两年后。 拍了一整天的戏, 晏岚一听见导演说“卡”就觉得累得浑身没法动弹,幸亏两个助理忙前忙后, 又是扇风又是倒水, 化妆师赶紧过来替她补妆:“岚姐辛苦了, 今天还有最后一场。” “我没事。”晏岚接过矿泉水,小口小口喝着, 对助理说,“有没有藿香正气水, 我可能有点中暑。” 助理马上道:“昨天喝完了,我这就去买。” “不要急, 叫司机载你去。”晏岚嘱咐道,“当心晒。” 助理很感激:“谢谢岚姐, 我很快就回来。” “哎,等等。”晏岚叫住她, “买点冷饮回来。” 等助理提着一大袋东西回来了, 她自己拿了藿香正气水:“冷饮你们分一分,这大热天的,都别中暑了。” “谢谢岚姐。”旁边的助理和化妆师们都围拢过来道谢。 一片欢声笑语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格外突兀了:“就她会做好人,这人设艹得也是服气。” 晏岚眼角的余光扫到她, 不是别人, 正是甘茹雪的助理之一,她不露声色,佯装没有听见。 旁人见了, 心里也不得不称赞一句好涵养。 娱乐圈里的人兼具了忘性大和记性好两种截然相反的特征,平时不记得,但只要有些什么龃龉,十年前的恩怨都能翻出来,而甘茹雪和晏岚的是非,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当初,晏岚和程渊虽然没有公开,可也没有费心隐瞒过,连公司都是知道的,准备时机合适的时候炒一波恩爱,可后来甘茹雪挖了晏岚墙角,硬生生把程渊抢走不说,还得寸进尺,差点逼得晏岚混不下去。 幸好晏岚扛住了,不仅没有被雪藏,反而借着一部文艺电影斩获了影后的奖项,顿时翻身,大红大紫,片约不断,还经常做一些公益活动,路人缘很是不错。 像这一部以女性角色为主的大制作历史剧里,她就被邀请出演了女主青年时代的戏份,这也罢了,偏偏甘茹雪也参与其中,可人家的角色不过是个女四,哪里好和晏岚比。 刚才那样的挑衅,自开机以来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但晏岚十分沉得住气,就算是当着她面讽刺,她也能神色自若地笑一笑。 这表现看在其他人眼里,都是暗暗称赞。 “岚姐。”助理跑过来说,“崔姐找你。” 晏岚坐了起来:“哪儿呢,快请她过来。”正说着,就看见崔莹莹打着一把伞走了过来,她连忙叫人拖过一把椅子来,“莹莹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来这里办事,正好记得你说在拍戏,就顺路过来了。”崔莹莹躲到阴凉地里,长长舒了口气,“这么热的天,你还穿这么多?” 晏岚苦笑:“我这是拍秋天的戏呢,有什么办法?” “你们这一行看着风光,也是要吃苦的。”崔莹莹跟着叹了口气。 晏岚笑笑:“你是路过来看我,还是有什么事?” 崔莹莹从提包中取出一份请柬:“你是我们公司的合作方,不给你下帖,不合礼数,但帖子给你,去不去你就自己决定吧。” 晏岚已经有所预感,接过来一看,果真是喜帖,她也不打开,只是怔怔出神:“要结婚了呀。” 她还记得,裴瑾对他说过,无意娶妻成家,可不过两年多的功夫,他就要结婚了。 “遇见了对的人,当然要结婚。” 晏岚叹了口气:“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早就知道结束了,我领奖的那一天,就是真的结束了,是不是?” 她在获得最佳女主角的奖项之前,她还遇到过一个不小的麻烦,后来不声不响被摆平了,事后她追问起来,经纪人才告诉她那边关照过,有什么问题就让他打电话过去。 她知道那是他在履行最初的诺言,为此,她有时也禁不住想,是不是她不红会更好,他会一直照拂她?这个念头一起,她自己都觉得羞愧,也不甘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出人头地,怎好本末倒置? 第194节 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快太多了,他先前为她投资的那部电影虽然票房一般,但口碑极好,竟然一下子让她斩获了最佳女主角的奖项,那天,她在领奖台上喜极而泣,不曾想自己竟然真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然而,就在同一天夜里,崔莹莹打电话来恭喜她,又隐晦的说了一句“以后多保重”,那时她就知道,他已经兑现了承诺,彻底与她没有任何瓜葛了。 她也知道,自己并不能靠他一辈子,她得了奖,便已经彻底翻身,之后只要抓住机会,就是康庄大道。 她也就是那么做了,也就真的越来越红,当初打压她的甘茹雪,如今也不过是手下败将,至于程渊?呵,他早就被甘茹雪甩了,沦落到二十八线去,谁知道他是谁? 甘茹雪当年对她做的事,她一点也没有忘过,可现在就怼她有什么意思,当然要死死压住她,只要永远站得比她高,就是报了仇了。 这还是裴瑾教她的,那次,他们闲聊,说起以后,她说非要报此仇不可,裴瑾就道:“报仇么,报一时是没有意思的,要报,就报一世。” 她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世的仇怎么报?” “你想想看,如果你哪天翻身了,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固然当时痛快了,可看在旁人眼里,难免落个‘得志便猖狂’的坏印象。”裴瑾笑道,“你是要长久在这圈子里发展的,为了她坏了自己的名声,不值当。” 她若有所思:“那怎么样才好?” “要我说,最好就是不声不响,永远姿态比她高,摆出‘我不同你计较’的架势,让她有气撒不出,别人还要称赞你一句大方。” 她都照他说的做了,也都对了,只可惜,他教她的时间太短了,太短,太短了! 崔莹莹见她黯然神伤,心中也十分唏嘘,好歹也是现在数一数二的当红花旦了,说起他来,还这样情难自己,她劝道:“你看开一点。” “什么叫看开一点呢?”晏岚笑一笑,“看开一点,就是不要再喜欢他了吗?那我是看不开了。” 崔莹莹轻轻叹气。 晏岚道:“你不用为我难过,当初,是我自己选的,现在有什么后果,当然我自己承担……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后悔过。” 曾经沧海难为水,她已经见过了那么好的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办法喜欢上别人了,但她并不后悔。 是选择一辈子在花园里欣赏玫瑰,还是选择去看一眼世界上最瑰丽的风景?前者可以长相厮守,后者转瞬即逝,可即便是如此,她也想要看一眼。 那一眼,已经足够支撑她走完剩下的旅程。 她会牢牢记着那些当初以为是寻常的日子,一分一秒地回忆那时的甜蜜,这些东西,将是她内心深处最宝贵的财富,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拿出来想一想,甜到心里去。 往后的岁月,她就怀揣着那些美好的记忆,勇敢地去面对人生种种坎坷,直到生命的尽头。 *** 香港。 裴瑾在杜谦家的客厅里坐了好长时间了,喝醉了又醒过来,一睁眼,其他几个朋友也醉得东倒西歪。 他强忍着恶心去卫生间洗脸,等清醒了些许,到阳台上去吹吹夜风,顺便给鱼丽打电话。 鱼丽那边热闹得不得了,她走出好远一段路才听得见他说什么:“你说什么呢?” “我说,玩得开不开心?”裴瑾揉了揉太阳穴,“别忘了结婚的事。” 距离结婚了还有三天,他在香港和从前的狐朋狗友聚会喝酒,已经快搞不清日子了,鱼丽那边刚刚考完高考,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出国旅行去了。 鱼丽笑眯眯地说:“忘不了,但是他们要给我庆祝什么单身之夜,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哈哈。” 她身份证上的年纪都比同班同学大了两岁,都是高三毕业,人家十八,她二十,准备结婚了,惊掉了同学们的下巴。 “好好玩。”裴瑾叮嘱她,“但是小心点,你英语烂成那个样子,当心别走散了。” 鱼丽想起这件事就心痛:“你说,我英语考砸了,还有没有机会上一本啊。” “这个等成绩出来了不就知道了?” 鱼丽高二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了理科,虽然一分班就成绩垫底,但好歹两年苦读下来,慢慢也就提高了,语文自然不必说,她很快就考成了班里第一,就是英语死活上不去,简直要了她的命。 天生短板,裴瑾给她补了也不见效果,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鱼丽刚想折返,突然看到远处有个暗影憧憧,她吓了一跳:“谁?” “鱼丽?”那头的人加快脚步走了过来,竟然是田宓,她颇没好气,“你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鱼丽瞅瞅她:“你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担心你?我有什么好担心你的,呵。”田宓冷嘲热讽,“大家要收拾东西回去了,就差你一个,真倒霉。” 鱼丽心中好笑,她觉得田宓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之前绑架的事情结束后,她周一照常去上学,第一堂下课就被田宓给堵住了:“我听说封老太太进了医院,你……没事?” 那上挑的尾音,也不知道是盼着她有事还是没事,特别讨打。 幸亏鱼丽已经听裴瑾说起了前因后果,对她笑一笑:“我没事,倒是多谢你了。” 田宓还有点不自然,过了会儿,才说:“我就是随口问一句而已,你别想太多。” “啊?”鱼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她说完就跑,一头钻进了自己班里。 从那天起,田宓就和眼里没有她这个人一样,就算在走廊上擦肩而过,也目不斜视,鱼丽不知道她是觉得丢脸还是怎么样,但也乐得清静。 等高二了,两个人一文一理,更是不搭边,田宓就算是想在成绩上和她较劲也没多大意思了,渐渐也就太平了。 反倒是王佳佳,她原本打定主意要和鱼丽一起选理,可谁知道她妈觉得女孩子选文科更好找工作,给她改了单子,王佳佳向来听话,不敢忤逆母亲,就一个人哭了一整天。 鱼丽同她说把单子要回来改一下就成,又不是高考志愿,改一下容易得很,可王佳佳只哭着说:“我妈会打死我的,她是真的会打我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鱼丽听了这话,也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了。 幸而王佳佳进了文科班成绩也不错,两个人偶尔碰见一起坐下来吃顿饭,王佳佳还说起过田宓,她们俩是同班:“……她笑我是肥猪,田宓就说她是草包,中看不中用,两个人还吵了一架。”言语之间,竟然挺感激田宓为她出头。 第195节 鱼丽也没说什么,田宓的心思七弯八拐,绝不可能是仗义执言,恐怕一则是和对方有仇,二则是刷个好感度,三则……谁知道呢。 想起这段插曲,鱼丽不禁问:“田宓,你心思那么多,不嫌累吗?” 田宓挑了挑眉:“我喜欢。” “机关算尽,很有意思吗?”鱼丽是真的很疑惑,她也曾过过那样步步为营处处算计的生活,但那是形势所逼,要她选,当然还是现在这样随心所欲过日子开心了。 田宓家庭优渥,父母疼爱,为什么偏偏会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呢? 田宓直言不讳:“有意思。”她就是喜欢分析人的心理,就是喜欢察言观色,每当看到事情的结果与自己所猜测的一般无二时,她就会非常高兴。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但只要能比普通人多算一步,她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就比别人多了一分,这怎么能不让人上瘾呢? “人心是算不尽的。” “这我知道。”田宓巧笑倩兮,“就是这样才特别有趣啊。” 因为人性太复杂,因为人心太玄奥,所以,才格外令人着迷,那就好像是一个浩瀚的宇宙,等着她去征服一样。 鱼丽看着她甜美的笑容,胳膊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91章 彼此 徐贞现在和周世文异地恋快两年了, 自从周世文升职以后,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绝大部分人都不怎么看好他们, 从前会萌生情愫, 是因为他们朝夕相对, 而现在呢?两个人都忙,谁也抽不出空来去看对方。 就算是偶尔空闲时间聊聊天, 也基本上都是案子案子案子。 徐贞知道周世文的父母对她很不满意,巧了, 她爸妈也一样。 自家孩子是个警察已经足够苦逼的了,当然希望孩子的另一半可以稳定一点, 起码让孩子下班回家能吃顿热饭吧?还有,都是警察, 以后小孩怎么办? 徐贞刚和周世文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就没底,谈了近两年, 还是没底, 可奇怪就奇怪在他们居然没有分手,感情还挺不错的。 可能是距离产生美?反正他们很少吵架,谁有空就谁去找对方,周世文的家在常青市,他回来的更多一点。 徐贞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住, 反正她也就是回去睡个觉, 省得回到家还要听爸妈念叨,干脆眼不见为净。 当然了,这也方便了周世文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能有点个人空间。 距离裴瑾结婚还有两三天的时候, 周世文终于回来了,先去家里点个卯,照例听父母在饭桌上说完他们的长篇大论。 可喜可贺,他们似乎发现自己儿子年纪渐长,再拖下去没好处,终于从坚决要求分手变成了同意他们交往,但……关键是这个但字,但是,要求徐贞辞职换一份工作。 周世文低着头吃完饭,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吃过饭就说:“我还有点事,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周母气个半死:“你又想去找那个徐贞是吧?女孩子家家,当什么警察,上次还害得你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 “妈,她是我教出来的。”周世文说,“你说她差,也就是说你儿子没教好,没本事。” 周母吃了个软钉子,一时噎住,周世文已经开门出去了。 他到了徐贞住的房子,一进门,先到卧室里去看一眼,人不在,他就进了卫生间,把堆积如山的衣服丢到洗衣机里。 这是学徐贞的,徐贞去他那里看他,第一件事也是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打扫卫生,有时候他赶不及回来,只能让她白来一趟,她也没什么怨言,反而还会去一趟超市把缺了的牙膏纸巾都买回来,然后冰箱里丢些耐储存的食物,再拍拍屁股回常青市。 每当他回去看到房间干干净净的样子,就知道她来过了。 不用几次,他也学会了,只不过徐贞是女孩,总比他细心一点,还有徐贞的母亲也会来帮忙收拾,活儿少多了。 周世文正想着要不要去趟超市买点东西,就听见门嘎达一声开了。 徐贞像一条死狗一样挪了进来,看见他,张开手臂,有气无力地说:“师父……我快死了。” 周世文快步走过去抱住她,徐贞挂在他身上:“把我丢进床上,让我睡上三天。” 然而,周世文只把她抱去了浴室,打开莲蓬头:“先洗个澡吧,吃过饭没有,我去给你买点。” 徐贞叹了口气:“煮个泡面吧,加两根香肠和一个荷包蛋。”外卖送过来起码要半个小时,她就该饿死了。 “行。”周世文的厨艺也仅限于此了。 徐贞飞快洗了个战斗澡,套了件t恤就出来了,埋头苦吃,周世文问:“案子破了?” “啧啧,看来你还不了解你女朋友,”徐贞一口气吃完一碗面,“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你再这样,会被我追上的。” “你才做出多少成绩,现在得意还太早了。”周世文习惯性告诫了一句。 徐贞放下筷子,微笑着问:“周世文,你说什么?” 周世文以从业十余年的经验保证,他感觉到了杀气:“呃,我是说,”他反应过来了,“干得不错。” #论徒弟变成女朋友的后果# 徐贞这才白了他一眼:“哼。” 周世文清了清嗓子,半晌,扯开话题:“说起来,裴瑾是后天结婚?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他们好像不要伴郎也不要伴娘,大家一起吃顿饭什么的,顺便给新家暖房。”徐贞抹了抹嘴,“更搞笑的是,要结婚了,两个人都不在常青市。” 周世文点点头:“那我们当天再过去就是了。” 徐贞嗯了一声,突然问:“你觉得我们会结婚吗?” 第196节 以他们双方家庭现阶段的态度,点头同意结婚的可能性太小了,双方都不满意自家孩子找的对象。 然而,周世文回答:“我一直在为这个做准备。”他看着徐贞,“我的想法是,再过两年,我想办法调回来,到时候我们就都可以稳定了。” 他这次调职是高升,如果能再努力一下,调回常青市的话就有个不错的位置了,更加稳定,“我那个时候出差肯定会少了,我们就趁机会把孩子生了,我时间比较多,我可以带,父母也能帮一下,你可以回去继续工作。” 徐贞迅速计算了一下,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大概是30岁左右把孩子生了,生完丢给周世文,她正好经验和资历都够了,还可以努力一下,没有太多后顾之忧。 “成!”徐贞很爽快地说,“我看这样,我们不如先把证领了吧。” 周世文想了想:“那不行,一辈子就一次,还是得慎重点。” 徐贞:“……”她有时候觉得周世文过于看重这些外在的东西,可换个角度想想,未尝不是他对这份感情十分重视的缘故,也就只能互相体谅一下了。 “那随便你吧,我要睡觉了。”徐贞打了两个哈欠,自己爬去床上睡了,没一会儿,觉得旁边有人靠过来,她往那边靠一靠,很快就睡着了。 周世文这次请了三天的假,就是回来参加裴瑾的婚礼,第一天回家,第二天和徐贞出去逛了逛,第三天,他们就到了游园准备参加婚礼。 婚庆公司的大型卡车停在门口,工作人员捧着鲜花做最后的布置,徐贞和周世文在门口看了会儿,不由吐槽:“师父,你有没有觉得裴教授身上秘密太多了?” “一直都是。” 财富,能力,年纪,全都是不解之谜,但有什么关系呢?朋友就是朋友。 徐贞还是第一次来游园,立刻被这栋绮丽的别墅给惊呆了,拉着周世文逛了一圈才进去,进门看见李娲:“李助理?新娘子呢?” 李娲:“……新娘子还没有来。” 徐贞傻眼了:“哈?还没有回来?裴教授呢?” 李娲幽幽道:“新郎?他喝醉了,不知道醒没醒。” 徐贞&周世文:“……” 正说着,裴瑾就从楼上走了下来,摁着额角,看到徐贞他们,先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睡过去了。” 昨天一早,他和杜谦他们就到了常青市,一看还早,就非拉着他继续喝不可,喝得稀里糊涂,也不知道吐没吐,等他头痛欲裂地醒过来,居然已经天亮了……“对了,鱼丽呢?” 李娲:“……那个,新娘子好像还没有回来。” 裴瑾吃了一惊:“不是昨天的飞机吗?” “是的,但是昨天我没有接到人。”李娲幽幽道,“你又喝得不省人事,呵呵。” 裴瑾:“……”他认真思考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是不是那边也喝醉误事了,“打电话了吗?” “关机了。” 迷之沉默里,裴瑾听见杜谦大惊小怪的声音:“什么?新娘不见了?”他蹬蹬蹬跑到裴瑾面前,幸灾乐祸地问,“不会是逃婚了吧?” 裴瑾踹了他一脚:“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婵媛要和你离婚你就巴不得我也结不成婚是吧?” 要说起来,他们喝成这样也不仅仅是因为他要结婚,也是因为杜谦的老婆婵媛准备和他离婚了,离婚协议直接寄到他那里,一切安排律师出面,见都不见他。 杜谦也特别奇怪,和婵媛彼此纠缠了几十年,现在婵媛想通了,要放手了,他又死活不肯签协议,不愿意离婚。 这是头一回,他们几个朋友都是劝分不劝和,可杜谦不是嚎着“我还爱着她”就是耍赖说“她折磨了我那么多年我也要奉还给她”,被他们集体□□还是执迷不悟。 几天下来,已经有点疯魔了。 杜谦还振振有词:“又不是我把你老婆拐跑的,是不是人没来?结婚这种大事,难道还能忘了不成?” 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老板,都已经准备好了。”崔莹莹匆匆走过来,“什么时候开始?客人都到了。” 裴瑾:“……新娘好像还没有来。” 徐贞戳穿他:“哪里是好像,就是没来。” 知情人面面相觑,半晌,裴瑾说:“先按照计划来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出现了呢。” 杜谦嘴贱:“要是不出现呢?” “宝玉啊,”裴瑾和颜悦色地说,“要是我结不了婚,我就压着你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你也别想好过。” 杜谦有点怵他,讪讪道:“我……我酒后失言,我错了。” “快去给我接待客人。”裴瑾赶紧把他打发走。 然而,走了一个杜谦,还有一个萧五,他收拾停当下来,一听新娘没来,就指着裴瑾问:“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儿,不然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会不出现?” 裴瑾:“……看,天上飘雪了。” “你们别欺负他了。”大乔挽着苏浮白下来,“说这句话,证明你压根不了解女人,有的是新娘子在结婚前突然害怕不想嫁了,这种心情,你们不会懂的。” 裴瑾:“……”他不觉得丽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害怕,这个阶段在上回拜堂前已经有过了,难道……复发了? 苏浮白最厚道:“她身边有没有什么人?先把人找到再说,大乔,我们替裴瑾招呼一下客人,把场面稳住,不然让人知道新娘子不见了,平白被人看笑话。” 大乔点了点头,叮嘱裴瑾:“有话好好说,不要急,你体谅一下,女孩子这个时候都比较害怕。” 裴瑾无可奈何,只能应下来:“知道了。” 今天来的客人不少,除了流光、绿芽和两只手的主管,还有公司的合作方,这两年里,流光异军突起,已经在业内创出名堂,与之合作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型企业,不少都是知名人物,还有常青市的一些权贵,十分热闹。 但要说来头最大,还是裴瑾从前的朋友们,崔莹莹和李娲都被吓了一跳,好些个都是荧幕上曾红极一时的明星,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可风华依旧,瞬间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杜谦找了个机会溜了回来,来宾里有他从前的老情人,他还是躲一躲为好,萧五笑话他:“哟,好大一只耗子,这是见了猫呢?” 第197节 “我这是为了裴瑾好。”杜谦理直气壮地说,“结婚的档口,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多不好看。” 裴瑾:“……有什么事能比新娘不见了更大?”丢脸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现在在想的是,该不会丽娘反悔了吧? 这两年里,他们的感情一直不错,用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来形容也不夸张……鱼丽没有道理会逃婚啊? 难道,这次去旅游碰见了真爱,天雷勾动地火,顿时找到真爱了?不至于吧……不会吧……他有那么糟吗? 他越想越心惊肉跳,狐朋狗友居然还在出馊主意,杜谦怂恿他:“要不这样吧,我看有好几个以前挺喜欢你的,新娘要是不来,你随便拉一个结婚吧。” 萧五气得要打他:“你没完了是吧。” 杜谦翻了翻白眼:“你以为我盼着裴瑾不好呢?万一呢,新娘现在不见了,你们说一会儿到点了人还没有出现,怎么办?怎么收场?” 萧五一听,杜谦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很有道理,新娘现在莫名其妙失踪了,要是一会儿还不出现,怎么和来宾交代? 裴瑾回过神来,想想说:“那就说我被甩了。”然后再把人找回来。 “甩你个鬼啊!”杜谦说,“你快想想,人会去哪儿?还不让人去找?” 裴瑾:“……我知道我还会在这里吗?”他知道他就去找了! 其实他第一反应是封逸又闹幺蛾子了,可仔细想想不大可能,两年时间,天羽易主,他成为最大股东,而封家拿着卖掉股份的钱转向其他行业,封家兄弟常年在国外,已经很久没有回国了,而且封逸在那件事后没多久就和柳巧仪安排的名门闺秀结了婚。 婚都结了,现在掳走鱼丽有什么意义?何况当初看起来是真的死心了。 鱼丽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92章 新娘 鱼丽:妈蛋记错时间了! 她记得要调时差, 但是忘记要加一天!所以当她以为是结婚前一天的飞机时, 其实已经是当天了。 她上了飞机才发现这个问题,绝望地等到飞机降落后,连行李也不拿, 直奔出口打车,然而,机场排队打车的人一向多得让人绝望,鱼丽等了三分钟,忍无可忍, 想要打电话叫人来接, 可偏偏手机早就没电了。 正当她急得都要哭出来的时候, 听见有人叫她:“鱼丽。” 一扭头,居然是封逸。 自从那晚以后, 鱼丽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两年过去了,封逸看起来比过去更加冷峻, 也更加沉默了。 鱼丽很想当做没看见他,但他已经走了过来:“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他看了看排成长龙的队伍, 不由皱眉, “裴瑾怎么没来接你?” 鱼丽:“……因为我记错了日子。” “我送你吧。”他说, “顺路。” “不用。” 封逸冷笑道:“拉倒吧, 今天不是你们结婚?” 鱼丽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稍稍后退了半步,如果封逸这个节骨眼弄出点什么幺蛾子来,她可就真的结不了婚了。 “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裴瑾是天羽的股东,就算我已经走了,也总有两个老熟人,知道很稀奇吗?”封逸抿了抿唇,看她防备的样子,心烦意乱,“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你要把你劫走?” 鱼丽没说话。 封逸道:“不上车随便你,你再等一个小时打车走吧。”他转身走回车上,眼看鱼丽真的没有跟过来,愈发烦躁,坐在他身边的妻子看了鱼丽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那个不是你朋友吗?要不要捎她一程?” 封逸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有些爱,一生一世,只能给一次,哪怕她弃如敝履,哪怕永不可得,他也如同飞蛾扑火,再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枕边人无所谓谁,心上人永远只有一个。 心里有着她,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悲,都牵动着他的心神,就算是理智知道不该再去自讨没趣,可感情总归先一步替他做了决定。 当封逸切切实实明白到这一点时,他已经踩下了刹车,原本朝出口的车头调转方向,重新开回到她身边:“上来,我送你去。” 鱼丽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说了不用了……”话音未落,封逸猛地一敲方向盘,冷冷道,“我要是耍花样,就让我出车祸不得好死,你满意了吗?上来!” 原地踟蹰片刻,鱼丽拉开车门上了车:“谢谢。” “谢?”封逸冷嘲一声,猛地踩下了油门。 坐在副驾驶的妻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你开慢点。” “你不满意可以滚下去。” 妻子冷嘲道:“哟,真横,你那么有能耐,当初怎么要和我结婚呢?” 封逸过去从未受过这般侮辱,但想一想如今情形,不得不忍气吞声,但面孔扭曲,形如恶鬼。 鱼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表情,原以为自己会高兴,但没有,她无悲无喜。 还记得那件事发生后,裴瑾问她想要如何处理,她想了很久,终于说:“我想他尝一尝被迫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刀只有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 因为种种安排,封逸心理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为了封家的未来,和一个完全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这个女人还极其强势聪明,屡屡挟制他,偏偏现在他有求于岳家,压根不能离婚。 这种被迫和另一个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人在一起的感觉,好比是凌迟,一刀一刀都不致命,可浑身都痛,还不能一死了之,怎一个苦不堪言了得? “阿嚏——”车里空调打得太低,鱼丽一身是汗,一受冻,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封逸抿了抿嘴角,把空调关小了一点。 第198节 妻子看见了,嘴角微动,目露讥讽,刚想说什么,封逸狠狠剜了她一眼,她挑了挑眉梢,暂且隐忍,她可不想让鱼丽看了笑话。 然而,鱼丽其实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夫妻之间的眉眼官司,她的心思已经全部飘回了游园,手表上的指针滴滴答答走着,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几分钟,鱼丽越想越郁闷,觉得今天大概真的要完蛋了。 结婚当天……新娘……不见了_(:3」∠)_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一秒钟就开过一公里,可车速却越来越慢,后来干脆以龟速在挪动,鱼丽扑到椅背上:“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封逸只闻到一股暗香袭来,眼光一瞥,只见她鬓边额角全是汗,奇就奇在煞是好闻,令人心神摇曳。 好一会儿,他才说:“堵了。”他听见自己略带恶意地问,“如果真的赶不上,怎么办?” 要是结婚当天新娘不出现,裴瑾在常青市的脸可就算是丢完了,他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的。 可鱼丽听完,叹了口气:“赶不上的话,晚上结呗。” 本来定的时间是中午,如果来不及,只能改到晚上……前提是裴瑾能和她有点默契qaq “非嫁他不可?” “非他不可。” 封逸不说话了。 车子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前挪,鱼丽实在等不下去了:“谢谢你,我还是走过去吧,太慢了。” 不等封逸说话,她打开车门就跳了下来,纤细的身影在车流中挤出一条路来,很快消失不见了。 封逸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车内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别看了,人都走得没影了。”妻子笑着说,“不如,我们也去讨杯喜酒喝喝?请帖应该也发给你了吧。” 封逸冷冷道:“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她是别人的妻子,和我有什么关系?”言下之意是,只要她一直都是别人的妻子,当然同她不相干,可若是和自己的丈夫有了什么瓜葛,那就不好说了。 同一时间,游园。 原定好的婚礼时间是12点,现在已经12点32分了,新娘还是没有踪影,已经不止有一个客人好奇地询问过:“新娘是哪一位?” 在场的众多女性里,没有一位是穿着婚纱。 一群人急着找裴瑾:“新娘子到底去哪里了?” 裴瑾思考了半天:“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急?”苏浮白狐疑道,“该不会是你搞的什么花样吧?” 裴瑾没好气道:“我会自己把自己的新娘弄没了吗?” 杜谦嘴欠:“不然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老板,还不开宴吗?”崔莹莹急得都见了汗,“再拖下去大家就要有意见了。” 裴瑾叹了口气:“没办法了,我承认自己被甩了,大家开饭吧。”他说着就要往台上走,被其他人用力拉了回来,差点把他拉了一个趔趄,“你们干嘛?别拉拉扯扯的。” “你非要这样?那你八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那怎么办?”裴瑾反问。 结婚当天,新娘不见了,那只有两个办法,一,换个新娘,二,承认被甩。 正在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徐贞叫了一声:“看!” 众人刷刷刷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少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裴……”她喘不匀气,“我……我……” 她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干脆不说了,小跑到裴瑾面前,一把抱住了他,裴瑾紧紧拥住她,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抱着她,感觉到她身上的那件沙滩裙都是潮湿的,再摸一摸她的头发,全湿了,也不知道是出了多少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这是跑了多久啊,热不热?累不累?”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鱼丽没忍住,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对不起……”她哽咽着说,“我把时间记错了。” 裴瑾想了想,明白了:“忘记加减一天了是吧?” 她用力点点头,闷闷道:“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裴瑾亲亲她的额角,笑着叹息,“不是逃婚就好。” 真是吓死他了。 鱼丽含着泪:“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来了就行。”裴瑾拉着她,“不过,没时间给你洗澡换衣服了,我们先把流程过了好不好?大家等着吃饭呢。” 早在他们相拥说话的时候,崔莹莹就赶紧叫婚庆公司的人去安排了,音乐马上响起。 牧师已经就位,鱼丽还有点纠结:“我的裙子还没换……”她为了这一天,可是特地选了好久的红裙子! “一会儿换。” 说话间,苏浮白已经上台,他这次被裴瑾赋予重任,要作为开场嘉宾说两句,为此,杜谦十分幽怨。 本来他已经软磨硬泡让裴瑾答应自己上台,结果因为这段时间他被离婚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状态有点不对,就被裴瑾无情地捋了下来,换回了苏浮白。 以前陪人家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换旧人,就叫人家牛夫人!哼! 裴瑾完全没有注意到杜谦的心理活动,苏浮白简单讲了几句,就示意牧师开始宣誓环节。 “裴瑾先生,”牧师问,“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的女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第199节 裴瑾答道:“愿意。” “鱼丽小姐,”牧师刚想开口,鱼丽就很直接地说:“别问了,他愿意我也愿意,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他对我忠诚,我也永远对他忠诚。” 裴瑾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不按剧本走啊?” “因为我不信上帝,也不信神。”鱼丽对他嫣然一笑,“我信你呀。” 来宾:“……”宣誓这种老套路居然也要被塞一把狗粮?有没有天理了? 裴瑾捂住心脏:“你这样我吃不消了。”他情难自禁,凑到她脸颊边吻了一下。 牧师:“……”他不愧久经风浪,面不改色地说,“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两个花童跑过来递上戒指盒,鱼丽一看,差点不认识了,高个子的是马小敏,矮个子的是马欣儿,两个小姑娘都穿着同款的粉红色公主裙,马欣儿似乎有点害羞,缩了缩手,但还是坚持把盒子递给她了。 鱼丽知道马小敏一直在两只手里帮忙,再也没有回过家,但马欣儿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她一无所知,看来是裴瑾所谓的惊喜了。 要说起来,她们两姐妹也的确是他们重逢的媒人。 他们交换了戒指。 牧师清了清嗓子:“既然刚刚新郎已经吻过新娘了,”他顿了顿,顽皮地笑了起来,“那现在,就请新娘吻新郎吧。” 鱼丽:“咦??” 裴瑾笑了起来:“看,这就是不按剧本走的结果。” 鱼丽委屈极了:“明明是你打乱了节奏,怎么怪我啊?” 杜谦憋不住了,嚎道:“那你们到底亲不亲了?不亲我们就开饭了!”话音刚落,他就被萧五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萧五对众位来宾颔首:“不好意思,好基友结婚,他太开心了。” 杜谦蹬腿表示抗议。 裴瑾看着打定主意不亲的鱼丽,只能自己委屈一下,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啪!悬挂在头顶的花球突然炸裂,粉红色的玫瑰花瓣飘落下来,乐队拉起悠扬的歌曲,侍者开始将美味的菜肴端上来。 阳光灿烂,落英缤纷。 鱼丽沉迷在他的亲吻里,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 裴瑾松开了她,笑盈盈地问:“在想什么?” 鱼丽舔了舔唇角:“突然有点期待下一次结婚了。” “……希望下次你不要迟到了,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还有几章才会完结,我在想要不要写个外传,讲当初丽娘没有和裴瑾分开,两个人一起过六百年的故事……还是你们想看裴瑾一个人的过去?或者别的什么,可以留言,感兴趣我就写~ 明天见 第93章 捧花 鱼丽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 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 穿着一身大红色露背裙下来了。 裴瑾望着她光洁如玉的背脊,开始思考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喂。”鱼丽突然转头看着他。 裴瑾回过神:“嗯?” “摸够没有?”鱼丽瞟着他放在自己背上的手,“可以放下了吧。” 裴瑾挑了挑眉:“我不。”他不仅不, 还变本加厉在她背上多摸了两把,鱼丽气得要打他:“你要死啦,快拿出去。” 裴瑾佯装没有听见,沿着她的腰线往下摸:“真喜欢你的腰……” “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耍流氓!”就在鱼丽要炸毛的时候,听见楼下软萌的声音:“大仙……” 鱼丽一看, 楼下马小敏正牵着马欣儿, 两双眼睛正看着他们, 她立刻扭头狠狠瞪了裴瑾一眼,裴瑾遗憾地收回了手, 看她借着机会带着马小敏和马欣儿开溜了。 “大仙,你好漂亮啊。”马欣儿在人少的地方比较活泼,“我觉得你不是黄大仙, 你是狐狸精。” 鱼丽:“……谢谢。” 马小敏在外面待了两年,已经很懂事了, 纠正马欣儿:“不可以叫大仙狐狸精, 狐狸精是骂人的。” 马欣儿“噢”了一声, 改了台词:“那叫仙女行吗?” “行, 当然行。”鱼丽一本正经地说,“我本来就是仙女。” 马小敏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鱼丽看了她一眼,发现马小敏比印象中长高了许多,脸圆了一圈,气色也好看了,至于马欣儿,高是高了一点,可还是瘦瘦小小的,她看着可怜,取了一大盘食物给她,三个人躲在角落里大快朵颐。 鱼丽这个时候饿坏了,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说起来,好久没有见你们了,过得怎么样?” 马欣儿说起这个就有点不开心了:“大仙,我不想回家,赵老师说我过几天还是要回去的……” 鱼丽听得迷迷糊糊的,马小敏就替她解释:“绿芽有一个叫走出大山的公益活动,就是让山里的孩子到城里来走走看看,我们村也在里面,如果到时间了不回去的话,家里要闹的。” “闹?”鱼丽眯了眯眼睛,“为了什么?” 马小敏说:“钱呗,绿芽有个季度都有发助学金啊,孩子没了钱也就没了,她爸妈现在看得可紧了,也不让她去城里,去城里读就没钱拿了,她奶肯定也不肯。” 鱼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还欺负你吗?” 第200节 “我现在白天上学,晚上跑到赵老师那里睡。”马欣儿笑嘻嘻地说,“也就被骂两句,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敢打我了。” 鱼丽放下了手里的盘子,心想,投胎这种事,真心不公平,有些人就天生命好,投在好的家庭了,从此一帆风顺,有些人就命烂,一生下来就在泥沼里,用尽一辈子的力气,也不知道能不能脱离出来。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沉重,马小敏朝妹妹看了一眼,转移了话题:“大仙,我马上就要去技校读书了,你觉得我报什么专业好?” “有什么?”鱼丽好奇地问。 马小敏回忆了一下:“很多啊,会计啊,机械啊,服装啊,建筑啊,护理啊,可多了。” 鱼丽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有想选的吗?” “我想选一门容易挣钱的。”马小敏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觉得我报护理怎么样?以后可以当护士。” 护理、会计、文秘等等,这些都是技校里女生选择最多的专业,马小敏想尽快完成学业出来养活自己,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裴瑾在和她说起未来的职业规划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她在高一结束时,还是选择了理科,并且目标非常明确,她要念生化或者医学专业。 裴瑾一度觉得很难理解:“你学生化很开心吗?我怎么觉得你很痛苦?” “超级痛苦。”鱼丽在理科方面的天赋只能用惨绝人寰四个字来形容,虽然并不是很恰当,但非常能表现其惨烈程度,可她还是想选这方面的专业,而理由是——有趣。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该怎么保护自己。”鱼丽说,“如果我有像徐贞那样的身体素质,当然会好很多,可现实是,我们无法改变身体的状况,但是……你看药物是多么神奇的东西,那天,那个女人在我身体里就打了那么一点点药水,我就失去了行动力,如果我能做到,我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换句人话,鱼丽对可以杀人于无形的专业非常感兴趣。 裴瑾一度很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后来想想,算了,想做就去做吧,她又不靠什么高考什么专业改变人生,千金难买我乐意,什么时候她不想学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他说:“那你就去做吧。” 鱼丽艰难地在物化生里挣扎了两年,成绩一般,能不能考上一本要看运气,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马小敏不一样,她未必喜欢那些专业,但她必须尽快学会,否则,她就无法独立门户,养活自己。 她们两个人,其实是前后脚进入社会的,但是,她可以在裴瑾的帮助下进入最好的高中就读,开始和普通人有一样的人生。 马小敏不能。 所以,鱼丽沉默了很久,还是把那句“选你喜欢的”给吞了下去,有些人,根本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的机会。 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我觉得都挺好的。”她对马小敏笑了笑。 马小敏也跟着笑了:“那我就随便选一个了。”她说着,看了看马欣儿,“我会想办法让欣儿也出来的,她要是再待几年,就要像我一样被嫁人了。” 她脸上有着担忧,也有着茫然,但更多的是坚毅,在马小敏身上,很难看到一个曾经被囚禁被侵犯的女孩的影子,她坚韧又顽强,像是山里的野草,顽固地在缝隙里生长着,不肯屈服。 鱼丽看着她,突然改了主意:“这样吧,你先别急着做决定,我去问问裴瑾。” “咦?不用了。”马小敏脸上出现了些许慌乱,“我这点事,不用麻烦裴先生。” “不麻烦,我男人,不用他用谁?”鱼丽很爽快地推开盘子站起来,“等我一会儿。” 裴瑾这个时候正被从前的故交包围,明明那么多人,他却没有冷落任何一个,谈笑风生,人群里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鱼丽挤进人群把他拽了出来,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裴瑾松了口气:“你终于良心发现想到来解救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要知道,有时候婚礼并不是一个真的为新人准备的场合。 在独属于新人的时间过后,这也不过是一个特别一点的社交宴会,今天来了那么多人,就算有几个好朋友帮忙周旋,裴瑾也累得够呛,早就盼望着新娘来解救了,没想到她居然躲在一边大吃大喝,完全把他抛之脑后。 要不是考虑到她飞奔而来肯定饿坏了,他都要幽怨死了。 “唔……”鱼丽眨了眨眼,认真地说,“我有事找你行不行?” 裴瑾气个半死:“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觉得你这样好吗?” 鱼丽理直气壮:“对你不任性对谁任性?” 裴瑾:“……”好吧,他屈服了,“有什么事这么急找我?” 鱼丽说了马小敏的事,她说:“我总觉得有点于心不忍……这么努力的人,为什么偏偏命不好?” 裴瑾了然:“你想帮她?” “是。” “丽娘啊,野草长在野外,是会长得很好的,可你如果把它当娇花养,说不定就会养娇气了,容易死的。”裴瑾思索着该怎么和她说,“马小敏这个孩子,我也很喜欢,这样的孩子,你只要在关键的时候帮一把,她就能继续成长,以后也是一样的,如果现在你给了她很优渥的环境,你可能就会把她身上的韧性给养废了。” 这番话说得鱼丽犹豫了起来:“可是……” “她现在是很困难,但在这段时间里吃过的苦,未来都会成为她的养分,而你要帮她,也必须等到她能经受住之后才行,长成树了,你浇点水是甘霖,还是小苗苗,会淹死的。”裴瑾摸了摸她的玉背,有点手痒。 鱼丽叹了口气:“那好吧。” 裴瑾有些好笑,问:“那你原本是想怎么样?” “我想着……”鱼丽的语气飘忽了那么一会儿,“既然我们不能生,可以收养个孩子来玩玩啊。” 裴瑾:“……我拒绝。” “为什么?”鱼丽有点不甘心,“小孩子不是挺可爱的吗?” 裴瑾看着她:“可是,他们很快就会长大了,假设我们收养了一个女儿,美美的小公主,然后很快她就长大成了美少女,喊我爸爸,让我给她做饭,抱抱,晚安吻……” “停。”鱼丽面无表情地说,“可以养儿子。” 第201节 裴瑾瞪她:“那我的心情你考虑一下啊?” 鱼丽哀怨地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他怀里:“算了吧,养个孩子是会养出感情的,等他们老了,死了,多难过呀。” 这个世界上他们能放心爱的,只有对方。 真好,至少,还有那么一个人。 裴瑾用力抱了抱她:“马小敏还等着我们呢。” 鱼丽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想天荒地老。” “等晚上客人走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裴瑾又摸了一把她背上的肩胛骨,“你这件衣服我太喜欢了,要不然以后多穿穿?” 鱼丽幽幽道:“其实,你就是觉得方便吧。” 裴瑾笑而不语。 “去你的,臭流氓。”鱼丽在他肩头捶了一下,拉住他的胳膊走到角落里。 马小敏看见他有点局促:“裴先生。” “好久不见。”裴瑾给她们一人拿了一杯果汁,“谢谢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马小敏摆了摆手:“没什么,我是说……我们很想来的,是不是欣儿?”马欣儿到底是个孩子,一边咬着果汁的吸管,一边用力点头。 裴瑾笑了笑,示意她们先坐下:“你打算去上技校了?” “嗯,我把初中的课程自学完了。”马小敏显得有些不怎么自信,低垂着头,“我本来想找工作的,但是董姐姐说我最好还是先去学点东西……” “她说得对,你现在去找工作没有优势。”裴瑾顿了顿,说道,“你想过要选哪一门专业吗?” 马小敏鼓足勇气说:“我想学护理。” “为什么?” “因为我底子不好……”马小敏低声说,“这个可能对我简单一点。”说着,她看了裴瑾一眼,生怕被他笑话。 裴瑾略略思索片刻,道:“你不能这样想,你需要考虑的是,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几年的学习能带给你什么?” “你出来也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里,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无限的可能性,虽然你比许多同龄人慢了几步,但是这并不是不能追上的,如果你的目标足够明确,意志足够坚定,你完全可以追上来。” “小敏,人生下来的起点有高有低,可能走多远,却看你自己。”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给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造成了莫大的压力,裴瑾笑了笑,开了个玩笑,“所以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像我,就想娶个仙女,这不是娶到了吗?” 鱼丽:“……臭不要脸。”骂归骂,她脸上的笑容出卖了她。 裴瑾也跟着笑了起来:“要我说,今天就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玩得开心点,多吃点,尤其是欣儿,吃得多才能长高。” 塞了一嘴食物的马欣儿点头如捣蒜。 裴瑾看向鱼丽:“至于你……新娘,你休息完了没有?不要忘了,你还要抛捧花。” 鱼丽:“……” 裴瑾很肯定地说:“你忘了。” 鱼丽噌一下站起来:“谁说我忘了?花呢?我这就抛了它!” 捧花:“……” 捧花是粉紫色的花束,白色鱼丽嫌不吉利,红色又太俗气,最后折中变成了粉紫色,握在手里小小一团,扎着丝带,鱼丽把脸埋到上面闻一闻,香气扑鼻而来。 其他未婚的女性一看到新娘拿起了捧花,就迫不及待地围拢过来,鱼丽踮起脚尖一看,没想到会有人那么多人期待着。 马欣儿懵懵懂懂也想凑热闹,董菡一把拽住她:“未成年人不许参加。”然后把她往马小敏怀里一推,“看好。” 马小敏也挺好奇的:“董……”话音未落,她就发现董菡也凑了过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董姐姐?” 以她的年纪,尚且还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姐姐们对那个花球如此钟爱,花的话,游园里今天到处都有,那一束,有什么不同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问,裴瑾道:“传说,得到新娘捧花的人,会在不久的将来也得到幸福。” 马小敏“噢”了一声,半晌,问:“封建迷信吗?” 裴瑾莞尔,他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是美好的祝福。” 话音刚落,鱼丽就抛出了花球。 小小的一束花在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才刚刚开始坠落,一只白嫩的手掌就无比精准地接住了花束。 “啊啊啊啊!”徐贞开心地跳了起来,“我抢到了!师父我抢到了!”她又蹦又跳,最后干脆扑进了周世文怀里。 被那么多人注视着,周世文有些不自然,但他还是抱住了自己的女朋友,唇角微微扬起:“嗯,你抢到了。” 徐贞乐坏了,有什么比刚刚决定和周世文结婚就能抢到新娘捧花更美好的事呢?她无比坚决地相信,这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兆头了。 他们会在一起的,他们也一定会有一个happy ending! 真是太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见 第94章 宝玉 据说, 现代人很少有在婚礼当天洞房花烛的,因为……太累了。 鱼丽一大早起来先是坐飞机回国,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就进入新娘角色,好不容易等晚上缓过来了, 她洗了个澡,晚饭都不吃, 倒头就睡。 第202节 裴瑾叫了她几声都叫不醒, 干脆任由她去。 至于他……欺负了杜谦那么久,是该去安慰一下这个从没有长大的宝宝了。 他在游园里转了一圈才找到杜谦, 他躲在花厅的沙发里喝闷酒,也不开灯,裴瑾走过去看到那里有一团黑影, 差点被吓一跳,等借着月光看仔细了, 无语极了:“宝玉啊,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坐这儿干嘛呢?” 杜谦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幽幽垂下眼睛:“我不想和你说话。” “干嘛,生气呢?”裴瑾在他对面坐下, “你说你,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杜谦耿耿于怀, 呛他道:“对啊,我当然没有你年纪大了,谁知道你是什么千年老妖怪。” “哟, 真发脾气呢,”裴瑾给他倒了杯酒,“那我给你赔罪好不好?希望你看在我好不容易结一次婚的份上,原谅我吧。” 杜谦嘟囔着:“我才不要你赔罪……”他委屈极了,“我要你帮我想想办法啊!我不想和婵媛离婚!” 裴瑾问他:“为什么不想和她离婚?就为了报复她以前的所作所为?不是吧宝玉,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婵媛做的这些事虽然有点过线,可追根究底,是你的错。” 杜谦有点忸怩:“我知道……唉,可我就是不想和她离婚!” 裴瑾叹了口气,静静看着他:“你是不是现在才发现,她依然是你最爱的人?” 杜谦不说话了,他还爱婵媛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原以为所有夫妻情分都已经耗尽,在离婚当天他应该高歌一曲以示庆祝,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脱口说的竟然是“我不同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同意,他就是一想到以后和婵媛是陌路人了,心里就没来由得发慌。 “那我这样问你吧,如果不离婚,你能保证自己从今往后和她一心一意过日子,再也不找别人了吗?”裴瑾犀利地问,“如果你说能,我替你去做说客,让她再给你个机会,如果不能,你放过婵媛吧。” 杜谦心乱如麻,想说“能”,但又觉得不一定能,可要说“不能”,就再也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了……“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谁知道气管像是被人死死拽紧,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答案已经很明白了,裴瑾轻轻叹了口气:“放手吧。” 短短三个字,说得杜谦泪流满面。 裴瑾停了一停,还是说道:“你不爱她,就该放她走,如果你还爱她,就别再折磨她了,这些年,还不够吗?” 这些年,还不够吗?杜谦想起吵架时婵媛发了疯的把花瓶砸在他头上的样子,也想起自己气得跳脚和她对骂的样子……同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上演了几十年。 曾经的婵媛,美好如画中仙子,可是他把她变成了夜叉。过往的恩爱,仿佛是镜花水月,根本没有存在过,他们彼此折磨,彼此痛恨,又彼此纠缠不清。 是时候放手了。 裴瑾说得对,爱要放手,不爱,也要放手。 一想到这里,杜谦就觉得心如刀割,他别过脸去,静静流泪,良久,才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是我对不起她,我这就回去签协议。”说着就要站起来。 “哎哎,急什么,差你这一天两天?”裴瑾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回来,“今天是我结婚,你是想触我霉头?坐下,喝酒,明天天亮了再说。” 杜谦乖乖噢了一声,继续蜷缩在沙发里喝酒,因为心里闷,裴瑾还没喝完一杯,他就酩酊大醉,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说什么“我好难过”“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一会儿又开始哭“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听得裴瑾一阵又一阵摇头。 就在此时,萧五冷不丁冒了出来:“要我说,他是活该,都是他咎由自取,你还宠着他。” 他们几个人里,或许是因为只要杜谦有和他亦师亦友的情分,裴瑾特别宠他,要不然,也不至于当年杜谦一遇到什么事就哭着嚎着跑到裴瑾家里去躲难了。 苏浮白也慢悠悠踱着步子过来:“子不教,父之过,就是你总是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才那么有恃无恐,以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裴瑾:“……”喜当爹x2 但他们俩这话,他又无从反驳,细细想来,他每次看到杜谦耍赖求救,说归说,可还是忍不住会帮他,玉子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两个朋友见他如此郁闷,倒不好再说什么:“希望他这次是真的吃了教训,往后改了这些臭毛病才好。” “改是改不了。”裴瑾叹气,“他这小孩子脾气,不找个几个女朋友和婵媛赌气才见鬼呢。” 一番话说得他们都没奈何起来,苏浮白担忧道:“他的几个孩子都和婵媛亲近,以后年纪大了,难免寂寞。” 他和大乔虽然膝下空虚,可有彼此作伴,尚能慰藉,杜谦虽然有几个孩子,可孩子们痛恨父亲在外拈花惹草,一向与母亲亲近,鲜少回香港与他团聚,等他年纪大了,怕是孤家寡人。 萧五一听,却有不同意见:“你也正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放心,他杜宝玉深得裴薄幸真传,少什么都少不了女人缘。” 裴瑾很是震惊:“为什么又是我的错?” “你撇了他结婚去,他心里当然有气,还不准编排你了?”苏浮白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们这四个人里,谁不是小孩子脾气,越老越小呢。 裴瑾拿他们没办法,自己郁闷了半天,还是认命:“别贫嘴了,还是先把宝玉扶回去吧,看他这样,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唉,看来他有的烦你了。”萧五说归说,还是把杜谦扶了起来,走了两步,他不得不说,“我觉得他这样伤心一段日子也挺好的,该减肥了。” 裴瑾默默看了一眼萧五,作为一个老饕,萧五的身材怎么可能消瘦,起码有一百八十斤……还好意思笑杜谦? “你也该注意身体了。”裴瑾说道,“年纪大了,又好吃,再这么下去,有的是病痛找你。” 谁知这句话让萧五跳了起来:“我宁可随心所欲吃到五六十,也不要清汤寡水吃到九十九,杀了我算了。”说罢,顿了顿,“人嘛,该死就死吧,反正我有你们能送我一程,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裴瑾被他勾起了最怕的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浮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了,就是苦了裴瑾,好在他还有人能多陪他些年。” 萧五也自知失言,他们几个其实心里多少都对裴瑾的事有些猜想,见他现在苦笑的样子,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心里都有些难过。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冷不防,头顶响起一个声音。 裴瑾抬头一看,是鱼丽睡醒了,趴在栏杆上看着他们,他马上就笑了起来:“你醒了,等一等,我把人弄回去就来找你。” “不必了,今天你们俩的大好日子,还是我来吧。”苏浮白接过杜谦,示意裴瑾可以滚了。 第203节 裴瑾当然也不和他们客气,赶紧上楼,声音不自觉先软了两个度:“醒了?饿不饿?” “现在才想起我来,果然是记恨我今天迟到了。”鱼丽伸出手指头戳一戳他的胸膛,“我已经吃过了。” 裴瑾捉住她的手指:“那我们回房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禽兽呢!”鱼丽抽回手,“我刚回来,累都累死了。” 裴瑾:“……拆礼物,你才污!每次都贼喊捉贼!” 鱼丽自觉倒挡了半分钟,无缝接轨他上一句话:“回房吗?好啊!” 裴瑾:“……幸亏我不会气死,不然你就要守寡了。” “说什么呢,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会开心得挂掉。”鱼丽拍拍他的胸口顺气,“所以,你快努力气死啊。” 裴瑾:“……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们仙女是没有良心的。” 裴瑾:“……”他认输,自己挖的坑,自己跳进去。 鱼丽说赢了他,喜滋滋回房拆礼物去。 礼物堆满了卧室的沙发,两个人一起动手拆,鱼丽动作麻利,一看就是拆快递拆出来的经验值,第一份礼物是一套俄罗斯套娃:“哟,我看看谁送的,晏岚?给你吧。” “不要。”裴瑾瞟了一眼就收了回来,“你拿着玩吧。” 鱼丽玩了好一会儿才收了起来,接着她陆续拆到了几个同学以及夏枫的礼物,正看得起劲,旁边的裴瑾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鱼丽看到他望着一个礼盒出神,好奇地凑过去看,“怀表?有点旧了啊,谁送的?” 裴瑾把那块怀表取出来,外壳有磨损的痕迹,可总的来说保存得十分用心,金属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手指缠着链子,放在手心里细细查看:“这是我的东西,当年我走的时候,送给了巧儿。” “柳巧仪送的?”鱼丽趴在他肩膀上,“这是什么意思,想和好吗?” “不,她过世了。”裴瑾把盒子里的一封信递给她,“你看看吧。” 柳巧仪本来就年岁已高,那次被他气了一下就身体大不好了,缠绵病榻几个月,还是去了,幸亏如今医学昌明,据说走之前并没有太大痛苦,临走前一天,仿佛有预兆似的,留下了遗嘱。 第一件事,是将她手上的财产分给了后辈,这并不稀奇,令封家人诧异的是,柳巧仪要求在她死后卖掉在天羽的绝大部分股份,只留下5%,而这5%捐献给一个名叫“两只手”的援助组织。 她到底还是了解他的,这步棋一走,天羽即便易主,也不会倒下,她多年来的心血将以另一种方式保留下来。 第二件事,就是将这块怀表送还给裴瑾,以及,将她安葬在常青市。 封家的人对老太太的决定感到不解,可老太太权威仍在,他们照办了,只独这送还怀表的事找不到机会,这次他结婚,封遥就做主把东西寄了过来,算是完成了柳巧仪的遗愿。 鱼丽很快把信看完,她觑了裴瑾一眼,见他眉宇间隐隐有些悲哀之色,再想一想刚才她听见的只言片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这些人,终究会死去,无论是仇敌,还是挚友。 这样的场景会不断上演,不断重复,入世就是如此,被迫接受一次又一次的阴阳永隔。 时间和死亡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唯独对他们例外。 “我觉得她走的时候应该没有什么遗憾。”鱼丽摇了摇他的胳膊,“其实,那么多年,她很想再见你一面的吧,见到了,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裴瑾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把她拥进怀里:“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鱼丽看他郁郁不乐,想了想:“我有个主意。” “什么?” “我们不是还没有定好蜜月么,不如还是去那里看看吧,不要别人,我们自己潜水下去。”鱼丽道,“虽然说武陵人找不到桃花源,刘阮回不到天台上,但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裴瑾笑道:“行啊,我都听你的。” “那就那么定了。” 其实,就算找到了那个海底洞,也未必能够恢复成普通人,可若是能找到一丝线索,也总比现在毫无希望来得好。 秦皇汉武为了长生用尽办法,可偏偏没有这个命,他们并不想长生不死,却被迫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人这一生,机关算尽,也比不过命运之手的轻轻一拨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见 第95章 重游 婚礼后, 杜谦去美国和婵媛面谈,离婚已经是铁板钉钉,但其余事情还要商量,例如孩子的探视权等等, 苏浮白不放心,和大乔一起陪他过去, 萧五则因为工作缘故, 不得不先回香港录制节目。 至于马小敏,她和马欣儿在常青市玩了几天, 然后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赵老师把马欣儿带回马家庄。 不过,临走前,赵老师和她保证:“你放心, 有我照顾欣儿,不会让她有事的, 等小学念完上初中了,她就能出去了。” 马欣儿的父母摆明了是要钱,马欣儿只有继续念书才能有钱拿,所以他们再心不甘情不愿, 也不会断了这条财路。 马家庄没有初中,要念初中必须去县城里,只要离开了马家庄, 马欣儿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姐姐,我会努力读书的。”马欣儿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虽然和马小敏只是邻居, 可两个人的感情比起亲姐妹也没差了,“我保证。” 马小敏也说:“你好好念书,以后要上大学。”她是太迟了,蹉跎了那么多年,只能去读技校,就算是以后能上夜校弥补,终究也不是正经的大学毕业。 马欣儿也很认真地应下了。 马小敏把他们送到车站才回来,回来路上,董菡拍了拍她的肩膀:“高考上大学是绝大多数人的路,但不是所有的路,你未来的可能性还多着呢。” 第204节 马小敏愣了愣,突然振作起来,是啊,她才十六岁,还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可能,就算起点比人家低又如何?她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谁说她不能追上去? “董姐姐。”她突然叫住董菡,“我想好了。” “什么?” “专业。”马小敏停下来,她头顶是一棵茂盛的梧桐,有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睛,似乎比夏日的太阳还要明亮,“我想选英语。” 不知为何,董菡不禁微笑起来,柔声道:“那很好啊,以后接待外宾就是你的工作了,可不许偷懒。” 其实两只手里的实习生都是大学四六级毕业,哪里用得着马小敏,可少女还是因为这句话高兴起来,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嗯,我会努力的。” 未来还很长,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她想要试一试。 *** 海上,游艇上。 “在干嘛呢?”裴瑾坐到鱼丽身边,笑盈盈地问。 鱼丽不理他,低头紧紧盯着ipad的屏幕,在海上信号弱,页面加载的速度堪比蜗牛爬。 裴瑾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冷淡:“查成绩呢?”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鱼丽心里有气,冷言冷语,“无聊。” 裴瑾搂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丽娘,咱们能不能讲点道理,干嘛好端端的又生我的气?” “你还好意思说!”鱼丽气得跳脚,“我本来是想让你来散散心的,结果你呢,你呢,你就是来……来气我的。” 裴瑾托着腮:“我做了什么?度蜜月,海上,新婚夫妇,不培养感情干嘛?” “你所谓的培养感情,除了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之外,还有什么?”鱼丽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要脸!” 裴瑾对她伸出手,掌心朝上,鱼丽瞅瞅他:“干嘛?” “把我收集的避火图还给我。”裴瑾面无表情地说,“本来就是借你,既然你怨我和你实践了,那就还给我。” 鱼丽脸皮很厚:“不给,我们结婚了,那是夫妻共同财产,我就不给,那是我的了。” 裴瑾收集的小x图系列相当有意思,画得十分精美不说,还有很多有趣的小细节,她以前压根没得看这种“伤风败俗”的小x书,最近很是沉迷。 如果只是看看不用实践就好了,唉!男人!男人! 裴瑾对她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本事一点办法也无,只能捏了一把她的脸当做报复:“坏,你真的是学坏了。” “你可以后悔啊,我们可以离婚嘛。”鱼丽盯着ipad上龟速刷出来的页面,佯装随意。 裴瑾忍着笑,还是顺着她的意哄她:“那怎么行,我辛辛苦苦娶回家的仙女,凭什么不要啊,我不同意。”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鱼丽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算是了了昨天晚上他折腾她的旧账,“这信号怎么那么差啊,刷不出来,我快紧张死了!” 裴瑾拿了瓶冰可乐,拉开罐子给她:“别紧张,你几次模拟考还算不错,二本应该没问题。” “我更紧张了。”鱼丽深吸了几口气,看页面终于打开了,输入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那个,我的准考证是多少来着……” “要不要我来?” 鱼丽咬了咬手指:“不,我可以自己来。”她颤抖着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点下了查询分数。 游艇里,气氛凝如胶质。 鱼丽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页面一点一点刷新出来,一张表格跳了出来。 鱼丽顾不得仔细去看每一门的分数,直接把视线落到下面,总分:598! “啊啊啊啊!裴瑾!!”鱼丽跳了起来,语无伦次,“看,看到没有!!是不是我眼花了??” “唔,没有,正好一本分数线。”裴瑾回忆了一下之前她根据答案的估分情况,“比我想的高,看来你作文应该是高分……”他话还没有说完,鱼丽已经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泪流满面:“书生,我考上了。” 裴瑾的心就好像是夏日下的冰激凌,融化成了甜香的奶油:“嗯,你考上了……丽娘,恭喜你。” 这三年来,鱼丽为了金榜题名还真的是下了苦功的,理科不大灵光可偏偏要读,她注定就要比人家付出更多的努力,每天晚上坚持上晚自习不说,周末还要去参加补习班,高三这一年里,她就没有晚上十二点前睡觉过。 (为此,连夫妻生活都只能在周末进行。) 现在,所有付出都有了回报,真是太好了。 鱼丽太高兴,她本来预估自己只能考个二本,没想到居然能堪堪卡在一本线上,这让她喜出望外。 “我、我……”她又哭又笑,还没说出一句囫囵话,就开始打起嗝来,“咯……” 裴瑾大笑,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你看看你,范进中举呢?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鱼丽擦了擦眼泪,啐他:“呸,你就没一句好话。”被他一打岔,她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这个分数好尴尬,志愿怎么填?” “我们来研究一下好了,其实能满足你要求的专业不止这一个……” 两个人正在头碰头研究历年各个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游艇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起风了?”鱼丽被晃得头晕眼花,赶紧躺平,“天气预报不是说晴天吗?” “偶尔也会不准。”裴瑾揽住她的肩膀,把枕头垫在她脑后,“要不要吃点晕船药?” 第205节 鱼丽踢了踢被子:“不吃,不过,我们回去了好不好?在海上飘了一个月,我都要吐了。” 裴瑾自然知道她当初提议不过是想他散散心,而他则想着和鱼丽二人世界,要知道去年一整年他能一亲芳泽的日子屈指可数。 这一个月他很满足,打道回府也没什么。 至于线索?得啦,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有那么好的运道,除非……“哗啦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滑落在地,鱼丽差点滚落在地上,幸亏死死抱住了裴瑾。 于是他们两个人滚在了地上。 裴瑾胸口被她一撞,差点吐血:“丽娘,我觉得你重了。” 鱼丽理智地分析:“这应该是加速度的关系,我不会胖。” 裴瑾闷闷笑了起来,他搂着鱼丽在地毯上躺了好一会儿,虽然被晃得胃里难受,但他的心很是安稳:“丽娘,怕吗?” “又死不了,怕什么?”鱼丽恹恹道,“可惜了我晚上吃的龙虾!唉,你怕吗?” “不怕。”他最珍贵的东西就在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觉得害怕。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浪头打过来,游艇倾斜,两个人滑到了墙边才堪堪停下,裴瑾的肩膀撞了一下墙角,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啊,真是……丽娘你看看,那么多年过去了,人在自然面前还是渺小得不可思议,这艘游艇现在和我们当初的小木船没有任何区别。” “咦,等等,你说什么?当初……”鱼丽浑身一个激灵,“是不是也是这样大的风浪?” 裴瑾闻弦歌而知雅意:“你该不会是想现在下水吧?” 虽然这两天他们没少潜水下去,但这样的天气下去……唔,找死?他翻身坐了起来:“我觉得可以。” 鱼丽蠢蠢欲动:“那走啊,等什么?” 两个人不怕死的人飞快给自己穿戴好装备,趁着风浪下了海。 这的确是一个找死的行为。 海浪裹挟着他们,自然的力量,庞大的力量,将他们狠狠卷进海里,又身不由己推向远方,海浪庞大的力量直接浇灌在他们身上,好几次,裴瑾都觉得自己的胸膛一阵阵闷痛,眼前发黑。 但他的手能碰到鱼丽的,他们俩牢牢固定在一起,被搅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刺激感。 他们会像六百年前那样,回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结束这一切……变回普通人吗? 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一块黑色的礁石,来不及多想,他张开手臂抱住鱼丽,同时,他的脑袋撞上了礁石,剧烈的痛楚传来,他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他昏迷的时间不长,仅仅只有十几分钟——手表防水性能好那也没有办法——再醒来时,别有洞天。 这次是他先醒,鱼丽像是昏迷,又好像醒着,他把她放平在地上,不敢乱动,而他自己想要站起来,没想到刚刚直起上半身就晕得躺平了。 好吧。他心想,大概是脑震荡了。 不过,这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具身体强大的恢复能力很快将他从难受的晕眩中解脱了过来,裴瑾慢慢坐直,打开了手电筒。 地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支钗,一支布满了铜锈的钗。 他想伸手去拿,可身边的人比他快了一步,抢先拿到了手里。鱼丽小心翼翼地擦去表面的铜锈,肯定地告诉他:“是我的钗。”她的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我们回来了!” 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这里……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这个山洞,和六百年前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除了这支被她意外遗落在这里的铜钗,满布的铜锈证明了六百年的流逝。 裴瑾却道:“它没有变,我们变了。”他还有闲心打趣鱼丽,“现在总不会是当地狱了吧?” “哎呀,六百年前的事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干嘛?”鱼丽在他腰间掐了一把,“还有,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不读书就不知事,我那个时候愚昧怎么了,我又不是愚昧一辈子,你不就仗着比我多读几年书才笑话我的吗?道歉!” 裴瑾心服口服:“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这还差不多。”鱼丽冷哼一声。 裴瑾把潜水衣设备逐一卸下:“走吧,我们别耽搁,进去看看。”说着,对鱼丽伸出手,“这次,我可以牵着你了。” 鱼丽怔了怔,好半天才想起来,啊,原来他知道。 他知道那个时候她怕得不得了,却碍于礼教,不能拉着她的手说“别害怕”,而她也是,她不敢主动伸出手,只能牵着他的衣袂寻求些许慰藉。 但这次……她把手放进他手心里:“那你拉紧一点啊。” “这我当然知道。”裴瑾紧紧抓着她的手,“丢了老婆就没了,我又不傻。” 鱼丽抿着唇笑了起来,干脆上前抱住他的一只胳膊:“我也抱紧一点……你说,里面会有新的东西吗?” “那要看看才知道。”裴瑾拿着手电筒往前照了照,山洞里有些湿润,洞壁上长着苔藓,有些地方结着一粒粒的水珠,地上有些湿润,“对了,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当初那个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 鱼丽对于这件事记得非常清楚,她说:“在那具骨头的手里。”她一只手挽着裴瑾,另一只手按在胸前,“你看就是这样,好像是握在手里,又好像是他身上的……” 裴瑾仔细回忆了一番:“我记得没错的话,当时那具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了,也就是说,不大可能是他身上没有腐烂的肉吧。” 鱼丽说起这个还有点脸红:“那个,当时不懂,我也没想那么多……”那个时候她饿得奄奄一息,压根没有细想究竟是那具尸体的腐肉还是别的东西,拿过来就想塞进嘴里,是想到裴瑾还在,她才忍着巨大的诱惑把它带了回去,两个人分着吃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谁知道那玩意儿居然是不死药呢qaq“你说,那具尸体还会在吗?”鱼丽不由抱紧了他的手臂,语气忐忑,一如当初,“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比如这个山洞,你不是让人找过吗?但没有找到,可我们偏偏又回来了……你说,这里会不会是平行空间?只有在起风浪的时候才会穿越?” 裴瑾:“……”他该说什么呢?鱼丽看的小说总算从霸道总裁小娇妻变成了悬疑科幻文吗? “之前下海的时候都是选在晴天。”裴瑾最终还是道,“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鱼丽收紧了手指,呼吸急促:“我有点小激动!” 第206节 裴瑾:这两年丽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怕鬼怕得要拉着他睡觉到后面可以面不改色看完午夜凶铃咒怨电锯惊魂,从第一次坐飞机晕得腿软到后面热衷于坐过山车寻找刺激,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就在裴瑾神游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终点。 半具尸骨仍然躺在那里,骨头微微泛黄,双手放在胸前。 裴瑾蹲下来,用手电照了照盆骨的位置,盆骨上有明显的缺损,但还是可以辨认出这是男性的尸骨,不仅如此,骨头上留下的痕迹也能告诉他们为什么这里只有半具骨头。 “很遗憾,不是人鱼。” 只有上半身的人骨,吃了长生不老的肉,实在很难不让人想到人鱼肉长生不老的传说。 可惜,种种现实表明这个猜测完全是错误的,裴瑾道,“这绝对是人,他的下半身大概是被咬掉了,应该是鲨鱼咬的吧,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山洞里,缺医少药的,很快死了。” 鱼丽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这个结论,她只是问:“既然是人,那我们吃的,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分数线是我胡诌的,已经不了解情况了。 第96章 谜题 神秘的山洞里, 半具尸骨,两个不死人。 裴瑾问鱼丽:“那个东西是放在哪里的?” 鱼丽指了指尸骨的胸口位置:“这儿,看起来像是放在手心里,但也可能是藏在胸口。” 因为尸体已经白骨化, 衣物也早就腐化,究竟是放在哪里已经很难推测了, 只不过重伤到此还护在胸前, 可见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也对,长生不死药, 当然珍贵。 裴瑾半跪在地上,用手拂开地上的青苔,鱼丽蹲在那具尸骨前, 语气犹疑:“裴瑾,他也算是救了我们一命,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带回去入土为安?” 不等裴瑾回答,她又自己否决了,“可他的年纪比我们还大,现在都是火化了, 这不就是挫骨扬灰吗?他会不会反而不乐意?” 裴瑾想了想,说道:“还是不要带出去了吧,埋在地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刨出来, 不如就留在这里,起码清净。” 鱼丽点点头:“那我去找点什么给他盖一盖吧,曝尸于此太虐了。” “潜水袋里有两块大毛巾, 你用那个吧。”因为担心下海之后会迷失方向,裴瑾这次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潜水袋里不仅有毛巾,还有卫星电话。 鱼丽回去拿毛巾,裴瑾就继续检查尸骨边的青苔。 有一点古怪。 尸骨附近的青苔,比其他地方更茂盛碧绿一些,但他毕竟不是植物学家,并不敢断定这差异是因为那东西引起的。 鱼丽捧着两块大毛巾回来,见他沉思,便问:“找到什么没有?” 裴瑾摇了摇头。 鱼丽也不觉得失望,她将毛巾铺在地上:“你快帮我一把,当心弄散了。” 裴瑾赶紧放下手上的青苔,和她合力小心翼翼地把这位无名氏挪到了毛巾上,鱼丽轻手轻脚地把他裹了起来。 她还很诚心地说:“条件简陋,请你勿怪,不过这毛巾是化纤的,很难腐烂,也不错啦,总比草席好。” 裴瑾听着,微微笑了起来,就在这个神秘的瞬间,也不知是不是鱼丽的话起了某种未知的作用,裴瑾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丝幽光。 他赶紧转头去看,果然,在尸体原本所在的青苔下,似乎埋藏着什么东西,他赶紧拨开青苔,从下面取出了一块金属片。 “这是什么?”鱼丽好奇地凑过去看,“铜牌?不对,是铜的话早就该锈了……这是什么鬼?” 什么金属才能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中不锈?除非是现代工艺,否则……“这个人该不会是穿越的吧?”鱼丽指着尸骨问。 裴瑾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反驳这一项猜测,他默默看了鱼丽一眼,低头端详着金属片上的花纹,谢天谢地,并没有简体字。 花纹异常简单,但怎么看都看不明白。 那是一大一小两个圆圈,并不相连,相隔着一段距离。 没有了。 这么一块材质特殊的金属片,上面竟然只有那么简单至极的一个图案,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又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玩意儿?”鱼丽拿起来弹了弹,用力掰了掰,没想到这金属片柔软性不错,很容易就掰弯了,而等她一松手,“噔”一声,金属片又弹了回去。 裴瑾:“……雾草。” 鱼丽:“你居然说脏话!”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裴瑾深吸了两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这没什么,越王勾践剑也是千年不锈呢,记忆金属现在也不是没有。” 鱼丽这才意识到诡异之处,这位老人家的年纪,可比他们还要大……她手一抖,就把那块金属片掉在了地上。 “没事。”裴瑾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未解之谜多的去了,我们俩都遇到了那么离奇的事,有什么好怕的。”他说着捡起了那块金属片,对她晃了晃,“带回去分析分析就知道了。” 鱼丽回过神来,蹲在地上继续扒拉:“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啊,说不定是一套呢。” “有道理。”裴瑾和她一起找了起来。 两个人把山洞里的青苔都摸了个遍,然而,一无所获。 鱼丽难免有点丧气,耿耿于怀:“早知道下来之前转发一条锦鲤了。” 裴瑾无奈又好笑,捏了捏她的脸:“你要往好处想,至少我们排除了一个可能。”他指着被盖好的尸骨道,“他不是神仙,也不是人鱼,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线索。”他晃了晃那块金属片,“新的谜题出现了。” 鱼丽管不住自己的手,忍不住又去弹了弹那块金属片:“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回去检测一下不就知道了?”裴瑾看了看手腕上的潜水电脑表,“我们得回去了。” 第207节 这次回去可比六百年前差点半身不遂好太多了,他们徐徐上浮,发现距离游艇真的是十万八千里了,幸亏裴瑾早有准备,打电话找人救援。 救援队对这种有钱人的特殊爱好见怪不怪,把他们送回游艇就离开了,裴瑾和鱼丽洗过澡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两个人就上了岸直奔机场。 “还要去美国,那么麻烦?”飞机上,鱼丽翻着最新的时尚杂志,大大打了个哈欠,“困成狗。” 裴瑾把她的头搂到自己肩上:“眠一眠。” “不行,落地了再睡,正好倒时差。”鱼丽靠在他肩上继续看杂志,被时装周新出的一件高定长裙吸引了目光,“有钱真好,我应该选一个离开你自己也能挣大钱的专业。” 裴瑾瞅瞅她:“把话说清楚,请问离开我是什么意思?” “独立,我不是说要离开你,我说得是独立。”鱼丽赶紧强调。 “你说的是经济独立吧,这固然很重要,却不是最根本的。”裴瑾笑了,“真正的独立是人格独立,人格不独立的人就算经济独立了也没有用,只要你觉得自己首先属于自己,而不是不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那就可以了。” 在家从父?不。出嫁从夫?不不。夫死从子?不不不。人生来是自由的,首先属于他自己。 鱼丽想起很多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瑾又笑:“再说了,你以为学了某个专业就有钱赚?想太多。” 鱼丽正处于即将上大学的信心膨胀期,大学在手,天下我有,被裴瑾那么一打击,颇为幽怨:“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读大学只意味着你将学习某个方面的知识,但是依靠这个知识去赚钱,那是另外一回事。”裴瑾捏捏她的脸,“绝大部分人只能挣一点小钱,只有少数人才能赚大钱,而且未必依靠某项专业知识,商场如战场,很复杂的。” 鱼丽好奇地问:“那你觉得我能赚大钱吗?” “能,如果你能研究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申请个专利,那就是真的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裴瑾畅想了一下那个美好的场景,“如果有这一天,我就可以在家当家庭煮夫了,说实话,那么多年了,我还没有尝试干过这个,有点小期待,我很看好你哦。” 鱼丽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跟着yy了一下未来,然后反应过来了:“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不适合做生意咯?” “因为你们仙女天真善良美丽温柔可爱,但做生意的人心都脏。”裴瑾答得很顺口,“不大适合你吧,你要试试也行,万一傻人有傻福呢。” 鱼丽捶他一拳:“好啊,你骂我傻。” “傻得特别可爱。”裴瑾侧头亲了她一下,“还有,飞机上不要打打闹闹的。” 鱼丽悻悻道:“算你运气好。不过,我选这个专业也不是为了赚钱。” 一说起这个,裴瑾就想起来了,他想想道:“丽娘,我们家现在不缺钱,现代社会,也有很多可以保护自己的办法,你只要学会用枪就可以了,不必需要知道枪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番话他很早就想对她说了,但两年前的鱼丽需要一个直接的目标去努力,他才一直不说,现在是时候解她的思想包袱了,“学习的乐趣就在于,可以学到一些自己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你觉得呢?” 鱼丽想想觉得也有道理:“说的也是。” 裴瑾替她拉了拉盖着的毯子,“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两年够辛苦的了,你看你,都瘦了。” 鱼丽抿着嘴笑了:“瞎说,我怎么可能会瘦。” “真的,你看黑眼圈都有了。”裴瑾把手盖在她脸上,“快睡一会儿,到了我喊你。” “那好吧。”鱼丽乖乖闭上了眼睛。 *** 落了地,裴瑾也不着急去找相关机构检测,先在酒店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他委托一位朋友将金属片带去最权威的一家机构进行检测。 然后,带鱼丽去了婵媛家里。 鱼丽总算见到了这个传闻中的妒妇,然而,这个□□的女人长得并不凶悍,甚至十分温婉秀丽,只是从上挑的眉峰间隐隐可见锐利。 今天,是婵媛和杜谦签协议离婚的日子,裴瑾特地过来压场子,以免出现意外。 可或许是哀大莫过于心死,杜谦非常平静地签了名。 婵媛的眼神有片刻的茫然,像是回忆不起这几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是很快,她就恢复了清明,牵了牵嘴角:“你随时可以过来探望孩子。” 杜谦应了一声,沉默半天,他才说:“以后,你多保重,我走了。”他慌乱地站起来,差点撞翻了椅子,可他恍然未觉,只是僵硬地摆动四肢,慢慢走了出去。 裴瑾说:“我去看看他。” 他追上了杜谦,杜谦并不意外,他说:“你老把我当孩子,可我已经五十有六了。”他抹了一把脸,只觉得疲倦,“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年纪多大很重要吗?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是人类本性,不需要压抑。”裴瑾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叹,“有些事,哭都哭不出来呢。” 杜谦抿着嘴,半晌,哽咽道:“我心里难受。” “我知道。” “可是哭不出来。” “那我们喝酒去,好不好?” 杜谦喝得酩酊大醉,裴瑾把他拖回酒店,鱼丽逛街回来看了一眼:“要多久才能好?” “不知道。”裴瑾叹气。 鱼丽问:“怎么就你,其他两个呢?” “他们也都上了年纪了,喝多了伤身,我就随便了。”裴瑾伸了个懒腰,“情伤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就看什么时候能振作吧。” 鱼丽评价杜谦:“他活该,得到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失去了后悔有什么用?” 裴瑾笑了笑:“你说得对,但人这一辈子不可能那么清醒,有些局外人很容易就看破的事,当事人永远无法看懂,所以人总是会犯错。” 活的太久了,人性看得太多了,就学会不要对别人太过苛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第208节 鱼丽很干脆地说:“你偏心。” “是啊,这就是我的错,我是人,不是神,也不是上帝,我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权利去判断别人的对错。”裴瑾对她眨了眨眼睛。 鱼丽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十分肯定:“你喝醉了。” “你才发现啊。”裴瑾撑着头对她笑,“还不快扶我一把。” 鱼丽把自家男人拖回房间:“我觉得这样不行,你想个办法,让他赶紧恢复正常吧。” 裴瑾对她抛了个飞吻:“遵命。” 杜谦的年纪也不小了,这样喝得不省人事太伤身体,他本来就打算想个办法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 但杜谦这个人,情之一字,重若千钧,以前和女朋友分个手还要颓废一两个月,别说是这次和婵媛离婚了,裴瑾还真有点束手无策。 最后是鱼丽不怀好意地提了一个建议:“以毒攻毒怎么样?他重情,可情有很多种,能和他对婵媛的感情相提并论的,好像只有你了哟。” 裴瑾:“……” 他采纳了鱼丽的建议,把那块金属片交给了杜谦,非常慎重地说:“宝玉啊,这东西的秘密关系到我的命,你要帮我。” 正准备开酒的杜谦浑身一个激灵:“什么?” 裴瑾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杜谦顿时严肃了起来:“你给我看看。” 裴瑾把金属片交给他,还有检测报告,金属片是很普通的铜,但在表面有一层硫化物,可以有效防止生锈。 考虑到越王勾践剑也有这样的制造工艺,裴瑾也没有太意外,只是上面的那两个圆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杜谦非常慎重地拿走了那块金属片,并且承诺一有发现就及时告诉他。 对此,裴瑾并没有放在心上,有些谜题并不是拿到谜面的那天就能解开的,要等科技发展到了那个程度,才有可能找到突破口。 急也急不来。 可谁知道过了几个月,已经回到香港的杜谦给了他了一个电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解开谜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尾声正文就结束了= =是什么给了你们错觉觉得会在山洞里找到东西然后两个人不是霎时回归尘土就是变回普通人……?? 想太多了,被你们猜得到还有什么意义~科科 不过,我真的给过提示了,就在前文,很早之前,还不止一次,你们不妨再猜猜看~~~~~ 第97章 同行(正文完) “我解开谜题了。” 听到这句话的那个瞬间, 裴瑾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会因为太激动血压升高直接昏倒。 可是没有,他的身体年青健康, hold住了这一刻的激动:“说。” 杜谦一点也不顾忌老人家的身体情况,压根没有铺垫, 张嘴就抛出了答案:“两个圈, 一个是地球一个是月球。” 裴瑾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惊愕,一直被裴瑾吊打的杜谦罕见地得意起来:“我说, 那两个圆圈,一个代表月球,一个代表地球, 哎呀,和你说不清, 连视频!” 裴瑾接通了视频邀请,屏幕那头顿时出现了杜谦胡子邋遢的圆脸:“首先我要说的是,那两个其实并不是规则的圆形,我用高清相机拍摄之后放大了很多倍, 你仔细看看,这个大的是一个椭圆形。” 放大了许多倍后,那个椭圆形就非常明显了, 杜谦说:“椭圆率我已经算过了,就是0.0033529。”他在椭圆上画上了代表赤道和本初子午线的两条虚线,“赤道半径是6.374毫米, 极半径是6.356毫米。” 裴瑾说不出话来。 杜谦随即把第二张图摁在了镜头前,“而这个小的圈放大以后,半径是3.476毫米,而两者之间的距离是357毫米,正好是最近的距离。”他抖了抖那张纸,得意非凡,“这个数据是不是已经巧合到不行了?为了验证我的观点,我还特地加了轨道黄道在上面,其他数据也完全吻合,怎么样,服不服气?” 裴瑾这次是真的服气了:“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他思索着,“我很意外。” 他那么说,杜谦发热的脑子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裴瑾?你没事吧……” “没事。”裴瑾心乱如麻,“宝玉啊,我现在心里有点乱,回头给你打电话啊。” 杜谦叫住他:“等等!” “嗯?” “裴瑾,”电话那头,杜谦的声音带了些许惊惧,“这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失去婵媛了,你不能有事啊……” 裴瑾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别胡思乱想。” “真的?” “真的,我骗过你吗?”裴瑾好声好气哄这位祖宗,“好了,我要忙了,回头给你电话。” “噢,那你忙,我出去喝酒啦。”杜谦得了他的保证,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搁在平时,裴瑾会为他摆脱失恋的阴影而高兴一下,可现在他脑子里乱得像是一锅粥,想要抓住点什么,可什么都想不通。 崔莹莹敲门进来:“老板,该开会了。” “我有点事。”裴瑾支着头说,“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崔莹莹有点意外,裴瑾自从结婚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公司来得勤快,看起来上心多了,直接导致了公司蒸蒸日上,成为业内一匹黑马,今天是怎么了?故态复萌了? 但看他拧紧眉头深思的样子,又好像不是……崔莹莹想了想,应了一句,替他关上了门。 裴瑾在思索杜谦这个谜底的合理性。 第209节 他下意识是想否认的,毕竟这块金属片可是从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开始存在的海底山洞里发现的,那具尸骨在六百多年前就已经白骨化了,他身上所携带的东西,怎么可能如此……现代? 可或许就是这样才局限了他的思维,杜谦没有这样先入为主的印象,反而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假说。 毕竟,太巧合了,怎么可能所有的半径和距离都逐一吻合?这概率之低恐怕和黑猩猩打出莎士比亚的名篇不相上下。 可如果是代表了地球和月亮,这意味着什么? 早在那么多年前,人类就已经能准确测量出地月的半径与距离了? 这不科学!这肯定是外星人留下的吧! “笃笃。”门被敲响了。 裴瑾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被推开了——好吧,他想,能随便敲个门就进来他办公室的只有那么一个人——鱼丽走了进来,熟门熟路地把包往沙发上一丢,坐到他桌上:“说好的带我去新开的餐厅吃饭呢?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理我?” “唔,因为我刚刚受到了刺激。”裴瑾捉起她的手,在她手指上咬了口,鱼丽叫了一声:“你干嘛咬我?” “疼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鱼丽气呼呼地甩着手,“你发什么疯?” 裴瑾“嗯”了一声,冷静地说:“那就不是做梦。你知道吗,刚才杜谦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知道那东西上的图案是什么意思了。” 鱼丽到了嘴边的吐槽又给咽了回去,她不由也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裴瑾幽幽道:“地球和月球。”说罢,把杜谦的猜测仔仔细细地和她说了一遍。 鱼丽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好半天,结结巴巴地说:“月、月亮?” “对,地球和月亮。” “不、不是。”她拽着他的领带,急切道,“那个,嫦娥!不死药!那个!!!” 她前言不搭后语,但裴瑾马上就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嫦娥奔月。 这个故事小朋友都知道,其中有一个版本是,后羿向西王母求取了不死药,这不死药如果分而食之,那就能长生不老,如果全吃下去,那就肉身飞仙,嫦娥窃取了不死药,白日飞升,飞向了月亮。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们两两相望无言。 红日西沉,办公室里渐渐暗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瑾道:“所以,意思是,我们吃的东西,有可能和月球有关?” 昔年,他乘船出海,寻觅仙山,也曾在青山道门,苦苦寻访,他走过那么多地方,拜访过那么多的隐士高人,可谁能想到,谜底或许就在抬头就能看见的月亮上? 太离奇,太不可思议,太令人意外了! 鱼丽的想法倒是直接简单:“有没有关系,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眨着明亮的眼睛,抿着唇笑,“又不是没有人上去过。” 裴瑾:“……那要好久呢。” 鱼丽从桌上跳了下来,原地蹦了两下,细高跟踩得哒哒响:“又不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这个是大目标,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晚饭去哪里吃?现在去要排队了吧。” “你说得有道理,我觉得小目标可以先定一个天文望远镜。”裴瑾收拾文件,并指使她干活,“快,赶紧选一款,给你五分钟。” 鱼丽解锁手机,找到网站,直接挑了一款最贵的:有钱人从来都没有选择障碍。 “好了。”鱼丽把手机放回包里,挽住了他的手臂,“走吧,下班!” 两个人挽着手走到楼下,天还没有暗透,蓝中透着白,有一轮残月挂在天边,隐隐约约,犹抱琵琶。 鱼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月亮,突然说:“书生,你知道吗,我真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好的事。” 裴瑾扬了扬眉毛:“觉得死亡有望?” “这是其一,”她竖起了两根手指,“其二,无限的生命令人厌倦,有限的生命却使人珍惜,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我可能就会死,拖延症都治好了呢。” 裴瑾想一想,真的是非常有道理:“你说得很对,但是,说不定上去了也找不到答案。” “那么,应该是时间还没有到吧。”鱼丽遥望着月亮,“那个图案的谜底六百年前我们得不到,只有在现在才能解开,十年之后我们没有答案,不等于一百年后我们没有答案,这条路,或许并不是没有终点,而是我们还没有走到头。” 裴瑾听罢,笑了起来:“你让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 “人类全部的智慧就包含在这两个词里,‘等待’和‘希望’。” 鱼丽细细一想,笑了:“等待和希望……说得真好,只是,这个等待或许会很久。” “久有什么关系,你有我,我有你,也不算太久。” 裴瑾对她伸出了手,鱼丽把手放在他手心里,十指相扣,他们紧紧相握。 长生不老,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命运。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无尽的时光里,有人可以同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谢谢支持。这篇文从一开始裴瑾和晏岚在一起,到后面的种种,始终存在各种争议,在此,非常感谢信任我的读者们愿意看到最后,感激不尽。 感谢所有订阅正版的宝宝,感谢给我投雷的小天使,感谢所有留评或者一直潜水支持的读者们,谢谢大家。 以下是一些关于结局和外传的说明。 第210节 * 可能会有读者觉得没有交代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不是烂尾,是我一开始就想好的,算是开放性结局吧,我也觉得现在要是找到谜底就变会普通人或者是死了有点不甘心,所以,这样有希望,但还需要等待的结尾,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时间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六百年前他们就算发现了,也解不开谜题,只要现在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所以觉得《基督山伯爵》里的这句话很贴合结尾:人类全部的智慧就包含在这两个词里,“等待”和“希望”。 晚上开始更外传,丽娘没有和裴瑾分开,因为懒得考据了,所以虽然是明朝背景,但行文用词比较随意,不特地改变文风贴合年代了,敬请周知。以及,外传随便写写,图个高兴,和正文没有任何关联度,不感兴趣的可以不订。 本书由 水击三千里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