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别闹,捉妖呢!》 第1节 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 ======================== 书名:老板别闹,捉妖呢! 作者:骨小七 文案: 开店淘宝店的杜平舟为了省钱,以极低的价格条件租下了闹市中心的一个私人图书馆做仓库。 没想到的是,搬进去之后,怪事一件一件找上门来。每天蹲在他家门头的哑巴小孩儿,总是晚上12点来买香的长发女孩,还有那个隔三差五找他驱鬼的文化艺术品公司老总…… 杜平舟:卖香烛的不一定就是天师,还有可能是骗子,比如我! 应泽:这是聘请你做我特别顾问的合同,签字。 杜平舟:不签! 应泽:签字和搬家,选一个。 杜平舟:……签字多没诚意,按手印行不行? 从此,杜平舟成了闷骚总裁的特别顾问。负责驱鬼还不算,陪考察、陪应酬、睡…… 杜平舟:妈的,你凭什么要求我要帮你解决生理问题?! 应泽:凭你是我的“特别”顾问。 食用指南: .本文主受。 .不会虐不会虐不会虐! .这大概是个有山海经里头的妖怪,又有各种鬼的奇葩组合文。 .文中一切基于作者脑洞,考据党手下留情! 内容标签: 主角:杜平舟,应泽 ┃ 配角:己琴,魃 ┃ 其它:今世前缘,穿越,山海经,he ======================== ☆、第一章 正月初十,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大年三十晚上燃放的鞭炮味儿。 一辆黑色的轿车穿安静地停在天源酒店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先生,晚上好!”服务员笑容满面地上前打招呼。 男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底金字的邀请卡在服务员眼皮底下晃了一下。 服务员表情一顿,谨慎地朝男人欠了欠身,引着他往右边的门走去。 “先生怎么称呼?”服务员低声问。 “应泽。” “应先生,就您一个人过来吗?” 应泽还没回答,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来了来了,还有我!”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小跑着追上来,冲着略有戒备的服务员挥挥手:“嗨,晚上好!” 服务员看看应泽,后者瞥了高挑男人一眼,抬脚就走。服务员颇有眼色地对后来的男人欠身,示意他跟上。 三人一起朝位于酒店角落的专用电梯走去。 来到电梯前,一行人却被拦住了去路——两个保安拦下了一个男人,正耐心地跟他解释什么。 经过引路服务员的交涉,保安将那个人“请”到一侧,让开了路。 应泽越过被拦下男人的时候,看了对方一眼。 长得不错,可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 看着眼前男人不修边幅的样子,应泽似乎猜到保安拦下这个人的原因了。 他快速地将对方打量一遍,这个人神色淡然地站在那儿,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在大冬天只穿一件白t恤?! 对方似乎发现了应泽打量的视线,看过来,两人眼神有瞬间交汇。 应泽坦然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冲他点点头,然后跨入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应泽看见大堂经理一脸凝重地朝这边跑来。 跟在应泽身边的男人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问道:“今晚的拍卖手册你看了没有?有不少有趣的东西呢!” 应泽:“我只对它感兴趣。” “那只青铜器也不打算看看?”刚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表情一顿,靠近应泽小声问,“难道你梦里出现过这东西?” 闻言,应泽脸上露出点别的情绪,但他很快恢复,看了突然紧张起来的人一眼:“己助理,关于目标藏品的信息,你查得怎么样了?” 己助理,全名己琴,一年前成为山海文化艺术品有限公司老总的助理。 己琴撇撇嘴:“一件很普通的首饰而已,预展中没有这件东西,可见是拍卖方用来充数的,并没有多少收藏价值。” “不一定。”应泽说着走出电梯。 “什么意思?”己琴愣了一会儿,连忙追上去,“你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了?” 应泽没有回答,随意翻看放在桌上的宣传册。 己琴见他不答,适时转移话题:“听说这次拍卖的东西里面有几件猛的,主办方连天师都请过来了。” 应泽一顿:“天师?” “可不是!你还记得去年西山变沙漠那件怪事吗?嵇山天师够牛逼名头够大吧?他去了屁用都没,你猜后来怎么着?” 应泽递给他一个“有屁快放”的眼神。 己琴无趣地哼了一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某天晚上,东边突然一道白光直冲西山,刷刷几下,那山复原了!然后有一个须发全白、浑身冒着仙气儿的人从白光里走出来,看见有人发现他之后,一挥袖子就消失了!之后这位大师就好像人间蒸发似的,一丁点踪迹都没有。” “既然这么神秘,主办方是怎么找到他,还能把他请过来的?” 己琴晃晃脑袋:“这我哪儿知道。” 他站起来,往台上看了看,然后拍着应泽的肩:“哎哎你看,左手边被帘子遮起来的位置,肯定是给大师准备的!” 应泽木着脸不动声色地把己琴的手拨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展示台的左边确实设有一个座位,前面垂下竹帘,挡住了视线。 应泽眼里浮现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能轻松解决嵇山天师都无法解决的棘手事件,这位捉妖师似乎值得期待。 很快,拍卖会开始了。 因为有目标,应泽对前面几件物品都不在意,反而对帘子后面一直空着的位置很感兴趣。 嵇山师出名门,年少有成,在圈内声望颇高。如果己琴说的是真的,比嵇山本事更大却又如此低调的人,实在是让人好奇! 应泽撑着额头陷入沉思,说起来,他正好是西山出事之后开始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这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这位“天师”会不会知道什么? 应泽沉思着,身边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的己琴忽然跳起来,伸长脖子盯着展示台:“来了!你要拍的那东西!” 礼仪小姐送上一绒面锦盒,摄像头将盒子里的东西如实地展现在大屏幕上,那是一只金步摇。 己琴睁大眼睛,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咦”了一声:“应总,你看上面镶着的那颗宝石……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他说完,半天没听见应泽的回答,疑惑地回头,见对方皱眉盯着展示台发呆。 “你看什么呢?” “他来了。” “谁?”己琴凑过去,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发现帘子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顿时激动地惊呼,“大师!” 应泽默默地看着竹帘后若隐若现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帘子后面的那个人也在看着自己。 “拍卖青铜器的时候都没见他,看来这支金步摇不简单。”应泽浅笑,隔空对竹帘后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己琴忽然道:“应总你快看看,那颗宝石有问题!” 应泽将视线转移到大屏幕上,看见展示出来的步摇是古代很常见的样式,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镶嵌的宝石。 正如己琴所说,那颗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第一眼看过去,有种珠子是透明的错觉。 “夜明珠?”应泽喃喃道,可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因为那颗珠子看上去就没那么简单。 “晚清莲花金步摇,起拍价……100万。” 起拍价一出,应泽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此时现场已经炸开了锅,晚清的步摇,就算材质是顶级的、保存程度完好,顶多也就几万块钱。开口就是100万的,闻所未闻。 正在己琴对这个起拍价惊诧不已的时候,应泽举起了手中的牌子:“110万。” 哗—— 第2节 全场哗然,第一个举牌的应泽瞬间成为焦点。 “120万。”紧接着,有人追价, 应泽头也不抬,再次举牌。对方紧接着又跟拍。两人手中的牌子起起落落,拍卖价格攀升至180万元。 己琴轻轻拉了一下应泽,示意他好好考虑。 “180万两次!”主持人举起了手中的小锤。 应泽下意识地看了竹帘后的人影一眼,嘴角露出个浅笑,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牌子:“一百九……” “等等!”有个身材微胖的男人忽然站起来,打断了影应泽的话,“这件东西没有在预展中展出,起拍价这么高,总要让我们知道它值不值。” 持人见状自信一笑:“想必在座的各位已经看出来了,这一支步摇上镶嵌的是夜明珠。至于他值不值得这个价,等一会儿大家就知道了。” 说着,主持人示意关掉台上的灯。 “那颗珠子在发光!” 展示台上,金步摇笼罩在一片柔和的白光中。 应泽眯了眯眼:“这不是普通的夜明珠,它的光不对劲……” “是魂火!”己琴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面色凝重地说。 “什意思?”应泽问。 “有人的灵魂附在那颗珠子上。” “你确定?”应泽很惊讶。 “我不会看错的!” 在夜明珠淡淡的荧光中,现场一片安静。主持人很满意夜明珠造成的震撼效果,让人打开灯之后笑了笑:“它绝对物超所值!” 应泽饶有兴趣地眯起眼,“有好戏看了。”说着看了一眼竹帘后面的人,不知道这位大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主持人环顾一周,道:“刚才65号出价180万,180万一次。” “200万!”看过了夜明珠的特别之处,现场再次掀起了要价高峰。 应泽却安静了,看样子是铁了心等着看好戏。 叫价如火如荼,这时候的价钱已经攀升到让人听了汗颜的地步。 就在大家好奇这件神物会以什么样的价格成交的时候,展示台上再发变故——端庄优雅的礼仪小姐忽然两眼一翻,“扑通”一声倒地不醒。 在礼仪小姐倒下的瞬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竹帘后面坐着的“大师”已经来到台前。 众人都被这突发的状况搞懵了,片刻之后有人疑惑地问:“怎么了,病了?” “快打120!” …… ☆、第二章 台下一片混乱,“大师”一脸凝重地察看礼仪小姐的状况,主持人连忙上前询问。 “大师”转头看了掉落一边、笼罩在柔和白光中的步摇一眼:“她的魂被摄魂珠吸走了。” 他的话通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刚才还混乱不堪的现场瞬间落针可闻。 “魂吸走了……所以是死了?”安静中,有人问。 “大师”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话。 他的沉默在众人眼里成了默认,竖着耳朵等答案的人们瞬间炸开了锅,惊慌失措地朝出口涌去。 主持人吓得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地盯着一动不动的礼仪小姐,问:“杜先生,她真的……死了?” 他口中的杜先生,杜平舟此时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在慌忙逃离的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台下,应泽任凭周围乱成一锅粥,他从容地坐在位置上,专注地盯着台上四处搜寻的男人。 而他身边的己琴一脸备受打击的颓丧样,应泽见了,似笑非笑地说:“须发皆白?” 己琴撇撇嘴。 应泽低笑几声,又插一刀:“浑身仙气?” “台上那个肯定不是我说的大师!”己琴气急败坏,“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就被请来了!” 应泽笑而不语,难怪己琴反应会这么大,台上的“大师”分明就是刚才在电梯口遇见,被保安拦下的男人。 见台上的人将视线落在他们这里,应泽起身整整衣服后,大步走去。 杜平舟没找到发动摄魂珠的人,却看见了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梳着大背头,存在感超强的男人。 当发现那个男人带着小跟班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冥冥之中似乎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杜平舟那颗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心脏狂跳几下,有力得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应泽走上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礼仪小姐:“大师不打算救她?” 杜平舟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当时你们在台下,有没有察觉到异样?”顿了顿,补充道,“比如特殊的空气波动。” 问完,他见两个人毫无反应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杜平舟不悦地皱起眉头。 应泽微微一笑:“你声音真性感。” “咳!”己琴尴尬地咳嗽一声,虽然他刚才也是在想这个问题才走神,但也只有应泽才有脸皮直接说出来。 杜平舟没想到对方竟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应泽往前踏了一步,微微低头盯着他的眼睛:“听闻大师本领高强,救醒这位姑娘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 杜平舟脸色沉了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不必。”杜平舟不认为一个普通人能帮得到自己。 应泽早预料到他会拒绝,一把将己琴推出去:“他呢?” 己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老板“卖了”,怨愤地瞪着见到帅哥就发浪的应泽。 杜平舟看了眼己琴,突然点了点头:“可以。” “啊?”己琴有点懵,杜平舟已经将那支诡异的金步摇塞到他手里了,“啊啊啊啊!” “吵死了!”杜平舟往己琴嘴里塞了一粒普通的安神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己琴战战兢兢地捧着金步摇,斜看了眼躺地上的礼仪小姐,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定魂散。你最好仔细捧着。” 杜平舟一句话打消了己琴扔掉手中烫手芋头的打算,然后让主持人帮忙,将礼仪小姐扶起来靠坐在墙角,接着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拿出两支火柴大小的香,一左一右点在礼仪小姐两侧。 眨眼的功夫,香燃烧了一半,一股奇特的香味儿扩散开来。 己琴忍不住多闻了几次,杜平舟又头也不抬地说,“好闻也别贪,对身体不好。”吓得他赶紧摒气。 杜平舟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后指挥着己琴站到距离礼仪小姐约半米远的地方:“拿好步摇,待会儿你会有点难受,忍忍就好。” 己琴哭丧着脸道:“你动作快点啊,我害怕。” 杜平舟随意点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杜平舟淡淡道:“我数到三之后所有人闭气,我说可以了才能呼吸。” 说完也不等其他三人做好准备就开始数数,数到三,杜平舟快速环顾一圈,确定三人都屏气之后,口中低声念着什么,右手食指往己琴手中的步摇一指,步摇上的珠子忽然有了生命一样在己琴手里“挣扎”起来。 “!!”己琴吓得握紧双手,死死攥着步摇。 杜平舟食指在空中画了个繁复的图案,然后张开五指,用力往礼仪小姐身上一按! 大约有两秒钟的时间时空好像静止了,紧接着,空气发出一声蜂鸣,从礼仪小姐身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毫无防备的己琴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杜平舟一个跨步过来,伸手捂住他的口鼻,压低声音说:“憋住,你一呼吸魂就被她夺走了。” 己琴吓得一个激灵,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清醒。可醒来也不是一件好事,他发现那股吸力不是针对他的身体,而是在吸他的魂。 他脸色瞬间就变了,认出这个男人使用的居然是“牵魂引”! 杜平舟站在己琴身后,没看见对方凝重的表情。 他在己琴耳边低声说:“需要你的一点魂力做引子才能让被摄魂珠取走的魂归位,这里除了我,只有你有灵力,忍忍,马上好。” 从礼仪小姐身上传来的吸力持续将困在摄魂珠里面的生魂吸走,杜平舟刚松了口气,瞥见己琴后颈闪过一道金光。 “嗯?”他刚想一探究竟,可金光一闪而逝,仿佛是幻觉。 “呜呜……”己琴憋不住气挣扎起来,杜平舟回神,打了个响指。 只见礼仪小姐身边的两只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下去,很快便只剩下一堆灰白色的灰。 随着香的快速燃烧,吸力逐渐加强,步摇在一阵疯狂的震动之后,珠子上的光瞬间暗淡下去,很快恢复了平静。 “可以了。”杜平舟放开捂着己琴口鼻的手,蹲下身查看礼仪小姐的情况,见她已经恢复呼吸后,放心地站了起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杜平舟问己琴。 应泽走过来,问:“什么怎么回事?” 己琴皱眉:“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我刚才是不是差点死了?!” “大师不会让你有事的。”应泽道,然后不顾气得快要爆炸的己琴,问杜平舟,“敢问大师叫什么名字?” “杜平舟。” “我想聘请你做我公司的特别顾问,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己琴一听,瞪大了眼睛:“应总,你确定要聘用他?他刚才使用的牵魂引可是帝氏一族独门秘法。” 应泽:“所以?” “帝氏一族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传说是被仇家灭门,聘用他的话……”己琴的意思很明显,聘用一个被灭门家族的人,有很大可能会被连累。 原本对“顾问”完全没兴趣的杜平舟在听见己琴这番话之后忽然改变了主意,问:“你怎么知道百年前的帝家惨案,还能认出我使用的是秘法,你跟帝家什么关系?” 己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第3节 杜平舟静静地看了己琴一会儿,忽然转头问应泽:“他是你的……” “助理。” “聘用合同什么时候拿给我看?” 应泽笑了:“明天!” 己琴看看杜平舟又看看应泽,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杜平舟点点头,然后用他被称赞“很性感”的慵懒嗓音对吓呆了的主持人说:“她已经没事了。” 说完,要走。 “等等。”应泽叫住他,“杜先生留个电话,明天联系你。” 杜平舟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应泽看了看,没想到大师这么接地气,居然开淘宝店。 “扫二维码加好友,转发朋友圈第一条,截图给我确认后送发财符一张。”杜平舟一本正经介绍。 应泽忍不住乐了:“好的。” 杜平舟顺便也给主持人和还没醒来的礼仪小姐发了一张,然后冲还在盯着名片笑的应泽点点头,走了。 直到杜平舟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己琴才回过神,崩溃地抓着头发:“他那么痛快地答应你做顾问,是不是为了方便调查我?” 应泽心情大好地翘起嘴角,心不在焉地说:“你说呢?” ☆、第三章 拍卖会上出现意外已经不是新鲜事,并不值得媒体报道。这一天晚上的事情在酒店有心遮掩下,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至于那只步摇最后落在了谁的手中,杜平舟暂时没心情追踪,因为他现在正面临着更紧急的事情——找房子! 他之前租的房子面临拆迁,杜平舟不得不重新寻找适合的房子,好将自己的店继续开下去。 这年头,要找一处适合的房子实在不容易。杜平舟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找到了这么一处。 可是他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扇乌黑的大门,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处于黄金地段、有三百平米以上的大仓库免费使用”这么诱人的条件和“每月初七必须开门”这么奇葩规定并存的私人图书馆怎么可能毫无问题?! 杜平舟嘴上拒绝着,手却很诚实地摸了摸年代久远的大门,千年樟木做大门,浮忻国的兰金之泥封漆,这间图书馆的主人真·土豪。 既然大门用了这么高档的材料,院子里肯定也不差。 杜平舟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下,想着反正看看没损失,于是推门进屋。 一进门,他差点没被迎面而来充盈的灵气冲得一个踉跄。 杜平舟腿软地扶着走廊里的大柱子,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花草葱郁的院子——居然是八卦阵,只是个前院而已啊! “杜先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中介小哥满脸笑容地跑进来,被双眼圆睁嘴唇发抖的杜平舟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来站好,拍着胸脯保证:“杜先生,这图书馆确实潮湿,但你放心,这完全是因为院子里花草多又有水的关系,绝对不是别人说的阴气重!” 杜平舟咔咔转动自己僵硬的脖子:“这间图书馆的主人是谁?” “抱歉,对方要求我们保密。” 杜平舟晃了晃脑袋,小心翼翼地踏上前院的地板。中介小哥奇怪地看着他,随即不在意地笑着凑上前:“这是这间图书馆的简介,你大可放心,这房子绝对没问题,只是因为房东要求太奇怪,很多人坚持不了所以才一直没租出去。” 杜平舟没接话,在前院小心翼翼逛了一圈,确定这里确实借用花草和水流布置了一个八卦阵之后,他重重叹了口气。 “这也许就是命……” 中介小哥:“杜先生,你说什么?” “租金多少?” 中介小哥一看有戏,哗哗翻着资料夹:“每月1000,按月缴。” 再次听到低到让人不敢相信的租金,杜平舟嘴角抖了一下,房东其实就是想找个人来替他打扫房子吧? 中介小哥见杜平舟脸色变来变去,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迟疑片刻,问:“杜先生,你对这房子还满意吗?” “满意!”杜平舟咬着牙道,“这房子就是专门为我建的!” 入口有樟木做的门锁气、兰金之泥封漆挡邪气,前院有八卦阵封神供灵,后院不用看也知道只会是更猛的东西。 这种明显是为了镇住某样东西的建造的房子,一般人住几天就会噩梦不断,对于杜平舟来说,这里却再适合不过了。 中介小哥才不在意他说的“为我建的”是什么意思,见杜平舟有签约的意思,忙问:“那我们现在就签合同?” “签!” 于是,十分钟之后中介小哥开开心心走了,杜平舟拿着钥匙站在前院,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将整个院子逛了一圈之后,他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院子就是为了镇住地底下的某样东西而建。 杜平舟虽然对这个院子镇压的东西很好奇,但也没多看,“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他是懂的。 更何况,租住这里,只是看中院子的阵法能遮掩他的气息而已。 当天下午,杜平舟哼哧哼哧扛着自己的家当入住东厢房,把东西收拾好后,他出门找人来给自己装宽带。 出了门,正好跟一个老头碰上。 老头背着手,眯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身后的大门一眼,嘀咕道:“又换人了?不知道这个能呆几天……” 杜平舟停下脚步,问老头:“老先生,你住在这附近吗?” “那边。”老头指了指街角一扇毫不起眼的门,“那家店的老板是我女儿。” 杜平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到门口一个硕大的灯箱上写着“成人用品”。 “……您说‘又换人了’是什么意思?” 老头低着头弓着背,慢吞吞往他女儿的店走:“还能有什么意思,你是今年以来的第三个,上一个是初八凌晨2点走的。” 初八? 杜平舟不禁想到了租房合同上“每月初七必须开门”的规定。 “进来坐坐?”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老头女儿的店外。 杜平舟看着店内满墙暧昧的海报,尴尬地摸摸鼻子,道:“不了,我要去隔壁电信营业厅办理宽带。”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门口的凳子上,对屋里头道:“老爷子,我开了个淘宝店,卖古法制香,还有香烛纸钱等等,全场满38元包邮。我们住的这么近,可以免费送货上门。” 下午三点,敲门声打断了杜平舟整理货物的动作,他以为是昨天那个老总来送合同,打开门却见到一两位警官站在台阶下。 年轻警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问:“你是杜平舟?” 杜平舟看了他一眼,转向年纪稍长的警官:“找我什么事?” 年轻警官被他忽视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气愤地瞪着杜平舟。 年纪稍长的警官掏出烟在杜平舟面前扬了扬,见他不接,自己抽出一支点上:“有个古董商死了,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杜平舟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张脸是那晚金丝边眼镜的骚包男,他皱眉:“怎么死的?” 年纪稍长的警官深深吸了一口烟,没说话。 另一个警官年轻气盛,愣头愣脑来了一句:“要是知道死因我们还找你干什么?” “小万!”年纪稍长的警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杜平舟了然,笑了笑:“我以为是叫我去做笔录,原来是请我去破案?” “这也是没办法。”年纪稍长的警官徒手掐灭了烟头,有些无奈地看着杜平舟,“帮个忙?” “我没时间。” 见他拒绝,万警官火气上来了,冲他大声道:“你不就是开了个淘宝店吗,怎么会没时间?现在是死了人,哪个更重要你不知道吗?” 这话听得杜平舟眉头紧锁,他转头回来看着小公鸡一样炸着毛的万警官:“你还是别做警察了,回家每天念几遍‘圣母玛利亚’,会有很多人帮你维护世界和平的。” “你怎么说话呢?!”万警官顿时就炸了,撸着袖子就要上前跟杜平舟讨个说法,被年纪稍长的警官拦住了。 “这个案子很特殊,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麻烦你。”年纪稍长的警官在便签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杜平舟,“我姓郭,你考虑一下,给我电话。” 杜平舟接过便签,懒洋洋地拈在指尖:“很抱歉,我确实没时间,我帮你问问别的人。” 郭警官点点头:“谢谢,不过你能来最好。” 杜平舟笑笑没说话,转身进屋了。 这件事他原本没放在心上,自从西山那件事之后,经常有警察找上门来请他破案。 是他能插手的案子,杜平舟一早就能知道,根本用不着警察上门找。 不过这一次遇到了意外,他刚回到屋里,电话响了。 说好给他送合同过来的应总被请到警察局去了,不知道那些警察去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后,通过应总给他来了电话。 “死的是那天要求看金步摇值不值钱的胖子。”应总话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别人杜平舟是不会去的,但死的人跟摄魂珠有关,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简单收拾之后,杜平舟出门了,关好门之后转头看见门边蹲着一个瘦小的孩子。 他没在意,拦了一辆出租车,出发了。 到了警局,见应泽和他的小跟班果然在这里,接待他的是之前找上门的郭警官。 “杜先生。”杜平舟刚下车,郭警官带着微笑迎面走来,“麻烦你了。” 杜平舟:“不必客气。” 郭警官热络地跟杜平舟握了握手:“人到齐了,那我们就先去看看现场?” 杜平舟没有意见,转头征询其他两人意见的时候,他发现应泽一直板着脸。 “应总没戴眼镜,我差点没认出来。”杜平舟发誓他只是想要打破尴尬随便找个话题,可他没想到,话刚出口,应泽脸色更差了。 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话的杜平舟摸摸鼻子,赶紧躲进车里。 知道内情的己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被应泽冷冰冰的眼神一扫,他也连忙钻进车。 第4节 ☆、第四章 一行人来到一幢豪华的别墅,一进门,杜平舟就感觉到了熟悉的灵力波动。 “等等,都别动!”他低声喝止其余几人的动作,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符,两个指头夹着轻轻一抖,薄薄一张符纸“噌”一下窜得笔直。 杜平舟夹着刀片一样的符纸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有丝丝烟灰色的光被符纸吸了进去。 其余人不知道杜平舟在干什么,但自从踏进书房,他们便感觉到一股凉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是进了阴暗潮湿的下水道。 杜平舟举着符纸走了两圈,然后将吸收了残留灵力的符纸小心收好,转头对其余三人道:“可以进来了。” “你刚才在干什么?”应泽问。 “搜集残存的灵气,回去能做反向追踪。” “有把握吗?” “不。”杜平舟在客厅角落的博古架前站定,喃喃道,“他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谁?” 应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两人距离很近,杜平舟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脖颈上。他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快速地闪到了一边。 应泽看见杜平舟夸张的动作,眉梢不自觉地扬了扬:“这么讨厌我?” 杜平舟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不自在地转开脸,含糊道:“我不喜欢跟别人靠得太近。” 应泽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怀疑和探究,不过最后没说什么,只轻轻地点点头,将注意力从新放在了博古架上。 杜平舟松了口气。 “你在紧张什么?”没想到应泽又突然冒出一句。 杜平舟极力装作没事的样子,淡淡道:“没什么。” 应泽低声笑了,若有所指地盯着杜平舟的脸看:“我还以为你会说‘男女授受不亲’。” 自己是被一个男人调戏了吗? 杜平舟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应泽一眼:“应总难道不是更喜欢男人?” “嗯。”应泽一本正经地点头。 什么?!还真说中了?他口中的这个“喜欢”和自己想的那个“喜欢”是同一个吗? 杜平舟表示自己败给了应泽的厚脸皮,再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 看着杜平舟愤愤转开的脸,应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小天师意外地单纯呢,这就生气了。 这房子的主人看上去并不是专业收藏,因为架子上摆放的东西种类非常杂,青花、佛像、珠宝什么都有。 最重要的是这些藏品真假参半,有几件还假得跟淘宝货没什么两样。 杜平舟道:“这么多东西,丢了一两样也不容易发现。” 郭警官附和,“我们查过了,架子上的东西一件没少。”他说着转向杜平舟,“凶手是冲着这些古董来的?” 杜平舟闻言摆摆手:“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些藏品还不错,随便看看。” 郭警官:“……” 看郭警官吃瘪,应泽轻轻笑了。 己琴看见黑了一整天脸的应总居然笑了,惊讶地嘟囔:“今天不是没找到金丝边眼镜特不情愿地出门吗,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巧的是他控制音量的本事太差,吐槽被正主听见了。 应泽的笑容“嗖”一下收回去了,斜眼看着己琴,用眼神警告就会拆老板台的蠢助手。 己琴立马笑道:“应总,我发现今天这个发型特别适合你,显年轻!” 之后他们又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可惜没找到更有用的信息。之后杜平舟提出要去看看受害者的尸体。 应泽紧跟着杜平舟钻进车,趁机套近乎:“杜先生,今天事发突然,耽误了签合约的事情,很抱歉。” 杜平舟点点头,看向窗外沉默了片刻:“聘请我,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应泽:“不知道杜先生怎么看待‘梦’?” 杜平舟当然不会以为对方问的就是“梦”而已,沉吟片刻:“你梦到了什么,跟你去拍卖会有什么关系?” “杜先生很聪明。”应泽真心赞叹,随即看了一眼开车的万警官,“杜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改天登门拜访,我们先把合约签了。” 应泽见杜平舟不搭话,很轻易猜到他心里所想,道:“空着手上门总归是不好意思,下次见面我给杜先生带一份己琴的人事档案作为礼物吧。” 杜平舟点了点头。 半小时之后,一行人回到警局。 查看受害人遗体的过程略过不提,从冷库出来后,杜平舟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似乎遇到了难以解开的谜题。 “杜先生,有什么新的发现吗?”郭警官问。 “奇怪。”杜平舟扬了扬刚才围着尸体转了一圈的符纸,“没有任何灵气残留。” 众人一脸问号。 杜平舟解释:“凶手不是非人类,致死的原因也不是非自然力,他是被人杀死的。” “不可能!”万警官第一个跳出来,瞪着杜平舟,“现场很干净,没有任何人进入的痕迹!” 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差点破音,连郭警官都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己琴特别不给面子地掏掏耳朵,凉飕飕道:“那就奇怪了,这人难道是自己想不开自杀的?” 万警官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他压了压情绪,但显然效果不怎么样,年轻的眉眼间满是不耐烦的表情。 杜平舟不着痕迹地盯着快要爆发的万警官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愁眉不展的郭警官说:“我回去查一下在现场搜集到的线索,回头给你电话。” “也好。”郭警官疲惫地点点头,“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你脸色不好,让小万送吧。”杜平舟说。 他的话引来应泽的侧目,虽然接触不多,但杜平舟实在不像是会主动要求别人的人,他这么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原本对他们十分反感的小万对这样的安排却没有异议,取了车钥匙,首先朝停在后院停车场的车走去。 应泽跟在杜平舟身后,两人沉默地走了片刻,问:“杜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他说着,隐晦地指了指已经打开驾驶室门的万警官。 “没什么。”杜平舟低头掸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应总慢走不送。”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应泽似笑非笑,“我送你回家。” 杜平舟微微皱眉,抬眼看着应泽,后者坦然地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杜平舟细不可闻地叹口气:“走吧。” 应泽以为杜平舟特意换万警官开车,在路上会有什么动作,可他一上车就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起初应泽以为杜平舟在闭目养神,直到他听见了细微的打呼声…… 原来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吗?应泽无言地看向睡得香甜的杜平舟,偶然发现对方居然没有胡茬。 应泽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下巴,连胡子都不长,又那么怕人靠近…… 难道他真的是女扮男装? 不知不觉,应泽的脑洞开到了银河系,而其他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盯着杜平舟样子有多痴汉。 “应总!”己琴冷漠的声音适时响起。 应泽淡定地收回手,从容地回头:“怎么?” “我想起来你的眼镜放在哪儿了。” 应泽闻言一愣,随即抬手摸摸鼻梁,发现没摸到熟悉的东西,脸色瞬间晴转多云,悻悻收回手,沉默地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 己琴看着应泽的冷漠脸,嘴角肌肉抖了几下。 他似乎看见应泽头上飘过一片鲜红色的弹幕:“我竟然没戴装逼专用金丝边眼镜”、“我今天不帅不能撩汉子”、“别惹我心很烦”…… 己琴刚想说点什么,见杜平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安静地盯着万警官的侧脸。 见己琴看过来,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续观察着万警官。 己琴感觉到了异样,但又不敢问,只好若无其事地转回脑袋,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车在通往郊区的路上高速行驶着,杜平舟右手在左手的掩护下,指尖碰到了裤兜里的纸符。 看着窗外的房屋越来越矮,应泽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转头正好看见杜平舟小心地拿出纸符,他精神一敛,戒备地审视四周。 车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杜平舟已经将纸符夹在指尖,左手捏了个诀,蓄势待发。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通往郊区的路两旁没有路灯,万警官没有开车灯,驾驶着车在漆黑的路上狂奔。 “抓稳。”应泽听见杜平舟用极低的声音说。 他刚伸手抓住门上的把手,杜平舟忽然从座位上跃起来,他手中的符纸抖得笔直,上面红色的图案发出淡淡荧光。 “破!” 杜平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纸符拍向万警官,只听见“噼啪”一声尖锐的爆鸣,空气猛地一震,原本端端正正坐着开车的万警官竟然从中间裂开,身体像是融化的冰激凌,眨眼就流到了地上。 ☆、第五章 “!!!”己琴惊恐地瞪大眼睛,他已经被吓傻了,脸尖叫都卡在喉咙里。 “万警官”流到地上去了,车却依然高速行驶着。不知道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强烈反而起了镇定效果,己琴突然勇猛地朝驾驶室扑过去。 “别动!”杜平舟低喝,可惜已经晚了,己琴双手悬在方向盘上空五厘米的地方,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定格在空中,看起来就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掐住喉咙。 杜平舟手里重新拿了一张纸符,表情凝重地盯着驾驶室:“放开他,或者被我打得魂飞魄散。” 应泽偏头看看驾驶室,见那里空无一物,背后不禁窜起一阵凉气。 车里安静了这么几秒钟,突然,车开始加速朝路边的鱼塘驶去。 杜平舟神情一变,扬起纸符拍过去,同时一脚踹在应泽胸口,也不知道他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应泽身后的玻璃应声而裂,他倒退着飞出去好远,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下。 第5节 而此时,车已经一头扎进了鱼塘。 “喂!”应泽顾不得身上火辣辣的,一骨碌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脱掉外套,一个跃身扎进冰冷的水里。 车落水后下沉得很快,水从窗子灌进车里,浇了己琴一脸,他打了一个冷颤,惊喜地发现卡着自己脖子的那东西没了,立马扑腾着从车窗挤出去,飞快往上游。 杜平舟看着他顺利逃脱,轻描淡写地伸手,抓住车窗外想要追击己琴的生魂。 “生魂离体,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遇到什么事非要这么做不可,说出来我也许可以帮你。” 那团被他抓在手里的白色光团愤怒地扭动挣扎,根本没有讲杜平舟的话听进去。 “啧。”杜平舟不耐烦地咂咂嘴,抓着生魂往椅背上狠狠砸了几下,“真正的万警官在哪儿?” 那团白光蠕动着,渐渐显出一个人的模样,瞪着空无一物的眼睛,冲杜平舟咧开没有牙齿的大嘴,露出个诡异的笑。 杜平舟暗生警惕,这只生魂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此时的岸上,应泽和己琴两人浑身湿漉漉地趴在鱼塘边,从嘴里呼出大团大团白气。 休息了一会儿,应泽回头在漆黑的水面搜寻:“杜平舟呢,怎么还没浮上来?” 己琴艰难地翻过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没注意,太黑了,我也看不清。” 应泽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杜平舟,打算再次潜入水中看看。 “你干什么去?”己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去找他,你在这里等着。” 己琴咬着牙拽着他不撒手:“你别去添乱了,他不会有事。” 他的语气不像是安慰,应泽敏锐地回头:“你怎么知道?” “我……我猜的!”己琴艰难地爬上岸,朝应泽伸手,“快上来,这么冷的天,不能长时间泡在水里。” 应泽盯着己琴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个转身,向着车子游去。 “应总!”己琴来不及阻止,焦急地站起来,眯起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水面上的情况。 就在这时候,水猛然沸腾起来,塘底亮起诡异的蓝色光芒,将鱼塘照得透亮。 “魂焰!”己琴脱口而出,随即暗道糟糕,水面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引燃灵魂的火光? “带着他,快走!” 杜平舟的声音忽然响起,应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推到了鱼塘边,己琴手忙脚乱地接住他。 “怎么回事?”己琴不着痕迹的查看了一下他的灵魂,发现没有损伤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应泽抹了把脸,低低咳嗽几声:“我也不知道。” “你没事就好,我们快走!” 应泽爬上岸,脸色凝重地盯着鱼塘,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知道你想帮忙,但不是现在!那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他让我们先走一定有他的打算。” 就在应泽犹豫的这段时间里,水里再生异样——“轰”一声巨响,车子爆炸了,红色的火焰腾起数米,浓烟像一条巨大的蛇直冲天际。 应泽心里“咯噔”一下,就要跳进鱼塘去救人时己琴激动地指着水面:“看,他在那儿!” 应泽定睛一看,水面冒出个人脑袋,左右看了看之后,转向他们这边,快速地游了过来。 此时的杜平舟是少有的狼狈,宁可燃烧也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生魂,他是第一次见。 魂焰一旦燃烧,非要把触及到的所有灵魂烧完才罢休。被那东西沾上,哪怕是他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杜平舟加快了划水的速度,眼看就能碰到应泽伸过来的手,突然,有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紧接着猛地一拉,杜平舟瞬间被拉入水中。 看着人眨眼就消失在水面上,应泽和己琴都愣住了。 “搞什么鬼!”己琴崩溃地大喊,“只是一只生魂而已啊,对他来说小菜一碟,怎么搞得……”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应泽没听漏他说的每一个字,“生魂是什么?” 己琴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不自在地嘟囔两声,应泽听不清,但从对方的表情看出了答案。 “你有办法帮他,是不是?” 别看应泽平时幼稚得很,真的严肃起来,是个说句话都能害你做噩梦的主。 己琴不敢继续装傻,期期艾艾道:“没死而强行离体的就叫做生魂,因为身体还活着,用血做引,画一个定身符就能把生魂打回身体里。” “你会画吗?”应泽四处寻找能当做刀用的东西。 己琴不确定道:“会吧,但不是谁的血都……你干什么?” 应泽拿着从外套口袋里搜出来的钢笔,狠狠划破了左手手心:“快点!” “你太乱来了!”己琴忙将衬衣撕下一块,“你的血不一定有用,要跟这个生魂有因果关系的人才行!谁知道他是冲着谁来的!” 他嘴上唠叨着,手上动作也没落下,用应泽划破手心的那只钢笔沾着血,在破布片上龙飞凤舞。 而被拉下水的杜平舟正静静浮在水里,与他对面那团已经看不出样子的生魂对峙。 杜平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丑陋的生魂,片刻后淡淡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生魂不会对他能在水里正常说话感到惊讶,只是机械地重复一句话:“需要更多,更多……” 生魂喃喃自语,黑洞洞的眼眶瞪着杜平舟:“把阻止我的都杀掉……” 魂焰还在燃烧着,等到火焰燃尽,就是魂飞魄散。 杜平舟听着他的喃喃自语,眼神变得又深又沉。在背后操控生魂的人心狠手辣,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生魂似乎等的不耐烦了,突然冲上来,眨眼功夫就缠上杜平舟。 在生魂碰到杜平舟的瞬间,刺骨的凉气透过肌肤渗透进身体里,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熊熊燃烧的魂焰眨眼的功夫就将他团团围住,然而,理应出现魂焰爆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缠上杜平舟之后,魂焰反而变弱了。 就好像原本燃得很好的火堆,忽然撤去了柴火,剩下仅有的火炭苟延残喘。 杜平舟低头看了看身上暗淡的魂焰,自嘲地笑笑,一个早已经魂飞魄散的人,哪儿来的生魂供燃烧? 他刚想顺手收拾了这只可怜的生魂,水面忽然红光大胜,光线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宝剑直射水底。 “定身血符?!”杜平舟诧异。 跟牵魂引一样效果的纸符,一旦被这张符击中,生魂就要强行被送回他的身体里。 这对被强行抽离的生魂是好事,对于他来说却是致命的。 红光越来越盛,隔着水看上去,像是落下了一个小太阳。 无数光线穿过水面,在水下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杜平舟牢牢网在其中。 他仰头看看散发夺命光芒的纸符,一咬牙,抓起尖叫不已的生魂塞进衣服里,低咒道:“这回玩大了!” 鱼塘边,应泽盯着水面,他紧绷的下颚出卖了此时紧张的心情。 己琴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捏诀,满头大汗地支持着纸符,见红光越来越暗,他咬破中指,弹出一滴心血。 纸符碰到蕴含灵气的心血,忽然红光暴涨,作为施术者的己琴扛不住反噬,顿时一阵气血翻涌,险些晕厥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淡蓝色光炮弹一样从水里射出,“小心!”己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那团光已经撞上了应泽。 己琴懵了,那只生魂怎么会冲着应泽飞过来,他不是应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 应泽被撞得倒退好几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疼得脸色发白,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松开手,紧紧地将从水里飞出来的东西抱在怀里。 蓝光退去,竟然是杜平舟,此时他像死了一样躺在应泽怀里。 ☆、第六章 己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到应泽怀里的人,傻眼了:“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会受到定身符的影响?” 应泽眉头紧紧拧成一团,伸手摸摸杜平舟的胸口,发现根本感受不到心跳。又连忙探了一下鼻息,幸好还有呼吸。 “快去拦车,送他去医院!” 应泽脸色很难看,他用自己的外套将杜平舟包裹起来,把人横抱起来往公路跑去。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己琴惊讶的又是什么。只知道抱着这个男人,他有种满足的感觉。 就好像冬天泡在温泉里,夏天住在空调房,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宁静让他心惊肉跳。 在这荒郊野岭的,想要拦到一辆车比登天还难。 可天无绝人之路,十分钟之后,一辆警车停在了应泽他们跟前。 “怎么回事?”郭警官看见浑身湿透的三人,连忙将空调打开,“小万呢?” 己琴哆哆嗦嗦搓着手:“化了。” “化了?”郭警官一脸问号,从后视镜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杜平舟,“杜先生怎么了,你们的车呢?” “稍后再跟你解释,先回去!”应泽将杜平舟的衣服全脱了,扯过车坐垫套给他捂上。 郭警官虽然满腹疑问,也知道现在不是提问题的时候,道:“先去医院。” 一路上,郭警官将车开得飞快,一个小时就飙到了目的地。 车刚停稳,应泽便抱着浑身冰凉的杜平舟冲下车。 己琴跟在他后面,用郭警官的电话给院长打了个电话,边跑边嚷道:“病房空着吗?是应总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应泽抱着杜平舟一路畅通无阻,刚登上电梯,两个医生带着几个护士推着车赶来了。 处理这样的紧急情况,医生们轻车熟路,应泽知趣地退到一边,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杜平舟身上。 “应总,你们在这里等会儿!”其中一个护士拦下了应泽他们,她也紧接着进了急救室。 过了大概两分钟,急救室的门居然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说话吞吞吐吐:“我想,你的朋友没事,不、也不是没事……你还是自己进来看看吧。” 应泽紧紧皱着眉,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一通废话,恼得一把推开他,径直走了进去。 “怎么样?”他走进急救室,低头看躺在床上的杜平舟。 “病人情况很特殊,心跳只有正常人的五分之一,血压等却都正常。” 正常人的五分之一就是每分钟只跳动十五次。 第6节 如果说这句话的不是长期合作的医生,应泽会觉得对方简直胡说八道。 “除了心跳,其他有什么地方异常吗?” “他身体里有个球状的不明物体。” 应泽觉得自己还能这么镇定一定是疯了,他接过医生手里的片子看了看,正如对方所说,杜平舟心口的位置有个圆形的东西。 医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惊讶,道:“他这么低的心跳跟死人无异,但奇怪的是他呼吸是正常的……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我所学范围。” 应泽想,可不是吗,他今晚经历的这些也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杜平舟的情况太特殊,连威望颇高的医生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一时间,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你们去休息吧。”半晌,应泽说,“帮我把己琴叫进来。” 两个医生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多嘴,默默退出了房间。 人都走了,应泽把手放在杜平舟左胸,手下的肌肤光滑细腻,带着微微的温度。 他等了几秒钟,终于感受到了心跳,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正如医生说的,杜平舟的心跳很缓慢,怪不得在鱼塘边时他会以为对方已经没有了心跳。 应泽盯着杜平舟看,他是人类吗? 他想着想着,手不自觉抚上杜平舟的脸,拇指轻轻在对方的脸上摩挲。 “怪不得你不喜欢跟人靠得太近,是怕被发现心跳的秘密?”应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着一个男人喃喃自语,“当你撞进我怀里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欣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应泽眯了眯眼,他以前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事情,自从去年开始做梦。 在梦里,有人不断指引着他去寻找某件东西,就算他不刻意寻找,过了不久,那东西也会出现在他视线里。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应泽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情根本没法用科学解释。 跟杜平舟亲密接触的时候,他内心的感觉不是假的。这让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男人跟自己到底有什么联系。 应泽想着,忽然感觉到左手有些疼,看见手心那个被钢笔划出的伤口又流血了,鬼使神差地,他把左手按在杜平舟的眉心。 好吧,并没有什么变化。 应泽讪讪收回手,他的血在杜平舟额头上印了一道血痕。 他刚想用纱布擦掉,杜平舟猛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吓了他一跳:“杜平舟?” 杜平舟毫无反应,仍然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应泽被他诡异的表情弄得背后发毛,缓缓抬起头往上看……还好什么都没有。 “你醒了……” 应泽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杜平舟此时正盯着自己!那种毫无感情的眼神让他呼吸一窒,背后蹿起一阵凉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杜平舟忽然冲他扑过来。 应泽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绊了一下,跌坐在地。 而杜平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眨眼功夫就缠到了应泽身上,双腿盘在他腰上,双手紧紧勒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叫了一声:“爷爷。” 己琴进屋正好看见这一幕,瞬间呆滞了:“应总……你们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他就是……”应泽低头,看见自己和杜平舟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顿时无语,“不是你想的那样!” 己琴后退一步:“我什么都没想!” “……你快把他扶起来!” 己琴没动,还在观望。 应泽忍不住青筋暴跳:“快点!” 似乎是他声音太大吓到杜平舟,一直安静窝在他颈窝里的人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嘴一撇,委屈道:“我冷……” 应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想这男人一旦撒起娇起来比女人杀伤力还大。 己琴磨磨蹭蹭地过来,畏畏缩缩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应泽是不打算指望他了,双手托着杜平舟的屁股,艰难地爬起来,拽过床单,粗鲁地把人裹了个严实。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杜平舟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猛地坐起,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医院里。 杜平舟连忙低头看,见自己的衣服被换过,顿时有些慌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定身学符击中的时候,对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完全没印象。 他的秘密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正想着,病房门开了,应泽走进来:“感觉好些没有?” 杜平舟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应泽将带来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转头回来,对杜平舟笑笑,“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先喝点粥?” 说实话,杜平舟很紧张,他不知道应泽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平和的微笑背后又隐藏着什么阴谋。 “你……”杜平舟欲言又止。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应泽关切地问,他刚走近杜平舟,见对方缩了一下肩膀,应泽停下,淡淡一笑,“别紧张,我记得你说的不喜欢跟人靠太近。” 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镇定,也许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杜平舟心想。 迟疑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我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泽将小勺递给他,“太冷了,我冻得脑袋都晕了,幸好郭警官及时赶到,把我们送到医院。” 杜平舟觉得应泽很巧妙地将某些重点一语带过,但他继续追问会不会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应泽自然知道杜平舟为什么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背后又是什么。但他认为自己还是装傻比较好,谁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不是吗? 两人各怀心事都有些心不在焉,气氛有些小尴尬。 “吃点东西?”应泽支起小桌子,杜平舟点点头,刚尝了一口粥,病房的门又被打开了。 郭警官带着垂头丧气的万警官进来:“杜先生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我没事。” “那就好。” 郭警官看了万警官一眼,后者别别扭扭地上前:“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万警官你没事吧?”己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劲地盯着万警官看。 万警官不自在地别开眼,闷闷道:“我上班途中遇到一个熟人,耽误了几分钟,没想到被那个东西趁虚而入。” 己琴看他支支吾吾,好奇地问:“遇到什么样的熟人?” ☆、第七章 万警官的脸突然红了,己琴觉得好玩,还想再问,被应泽打断:“杜先生早看出来在警局的那个万警官有问题了,是吗?” “嗯。”杜平舟皱起眉,“没想到那东西这么棘手,是我疏忽了。” 应泽道:“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万警官没事就好。” 杜平舟点点头:“大家以后都小心,那东西不会善罢甘休。” 应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干什么?” “是生魂,活人的魂离开身体了就叫做生魂。想要知道他的目的,想办法抓住他就行了。” 杜平舟说得轻描淡写,应泽却很担心,第一次交手就搞得这么激烈,在对方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他们会不会很吃亏? 万一杜平舟又抱着他不撒手,还叫“爷爷”怎么办? 应泽脑海中浮现杜平舟紧紧贴着自己的样子,那种姿势说明杜平舟对于口中的“爷爷”是百分百信任。 说起来,“爷爷”是他亲爷爷吗,把他从小抚养成人的那种?稍不注意,应泽的重点跑偏了,他没意识到自己很在意杜平舟和“爷爷”的事。 “不用担心。”杜平舟似乎知道大家的顾虑,“既然知道了是什么东西,就能找到对付的办法。” “杜先生有计划了?”郭警官问。 应泽闻言终于回神,脸瞬间拉了下来:“他还躺在病床上。” 郭警官看看杜平舟,尴尬地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事。”杜平舟掀开被子,看见自己一身病号服,表情不自然地转向应泽,“我之前穿的衣服呢?” 应泽臭着脸瞅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出门了。 病房里的气氛尴尬得快把人憋死,郭警官咳嗽一声:“看得出来应总很关心你。” 杜平舟莫名其妙就被应泽瞪了一眼,有些郁闷,对郭警官的话撇撇嘴表示不赞同。 “杜先生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郭警官拉了一下还想说什么的万警官,带着他出门了。 己琴忙跟上去:“我送你们。” 人都走了,杜平舟躺在病床上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虽然没有在那只生魂上闻到那股灵力的味道,但他始终有种感觉,这件事跟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线索断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再次追踪到,杜平舟怎么可能安心地躺在病床上?! 他正打算溜走,应泽拎着两个大袋子回来了。 看见杜平舟光着脚站在门背后,应泽挑眉:“外面下雪了,你打算这么出去?” 杜平舟讪讪躺回床上。 应泽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杜平舟面前:“换上!” 杜平舟看了一眼,慢吞吞拿出外衣准备套上,然后发现应泽还给他买了羊毛衫…… “搞不懂你冬天为什么只穿一件t恤衫。”应泽的口气不算好,却动作温柔地将带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按顺序递给杜平舟。 从内裤到风衣,袜子到鞋子,每一样都很合身,这让杜平舟很惊讶,要知道他自己买衣服,合不合身全靠运气。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 杜平舟长得原本就好,好好收拾一下更帅了。应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闻言差点将“因为我抱过你”这句话脱口而出! 为了掩饰差点说错话的尴尬,他刻意板着脸道:“售货员帮我挑的!” “哦……”杜平舟有些不相信,售货员又没有见过自己,怎么知道自己的穿衣尺寸? 第7节 收拾好之后,应泽载着杜平舟出了医院。 杜平舟以为他们会直接去警局,却没想到应泽将他载到一家餐厅,冷着脸请他吃了一顿可口的晚饭之后,又将他送回了家。 “郭警……” “你需要休息,我会跟郭警官说明情况,明早我们再去找他。”应泽霸道地说。 杜平舟妥协:“好吧,你稍等一会儿,我把买衣服的钱给你。” 应泽一脸恼怒:“你要还我钱?!” “有什么问题吗?”杜平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应泽强忍着不爽,表情淡淡:“不必这么客气。”他说完就走,丝毫不给杜平舟反驳的机会。 看着应泽快把车当做飞机开,杜平舟不禁满头黑线,他完全搞不懂应泽怎么就生气了,自己哪儿做错了吗? 杜平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摇摇头,转身进屋。刚跨过门槛,听见背后有人叫他:“老板,我要买香烛。” 杜平舟回头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站在他身后,冲她微微一笑:“这么晚了还来买香烛,进来选吧。” “我就不进去了,老板你给我拿两只白蜡烛和三支香就行。” 女孩的声音特别小,在寒冷的北风里飘飘忽忽,如果不是杜平舟耳力好,根本听不见她说的什么。 他看了女孩一会儿,道:“也好,那你稍等一会儿。”说完一转身,杜平舟的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杜平舟进屋给女孩拿她要的东西,想了想,把普通的香放回货架,然后从抽屉里取了三支带着淡淡腥味儿的香,转身走出仓库。 女孩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等待,看到杜平舟出来,她缓缓走过来,从他手上接过装着香烛的袋子:“谢谢,钱给你,我走了。” 杜平舟点点头,目光在平整的雪地上扫过,看着女孩转过街角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叹口气,循着那股淡淡的腥味儿追上去。 刚下过一场雪,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因此女孩单薄的背影特别显眼。她在前面走得飞快,杜平舟紧跟在她身后,很快便到一座公园。 这地方比较开阔,避免被发现,杜平舟在街对面停下了脚步。 女孩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更加单薄,她在公园门口的大树下站了一会儿,杜平舟彷佛看见她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女孩儿停留了一会儿,蹲下身,不一会儿,她点燃了买来的蜡烛。 这时,有一对情侣从公园慌慌张张地里跑了出来,女孩子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吓得尖叫,男孩脸色也非常难看,两人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匆匆离开了。 就在杜平舟的注意力被这对情侣吸引的短短几秒钟,女孩居然不见了! 他连忙走过去,只留下两支点燃的蜡烛和三支随意放在地上的香。香被女孩放在了原地,他失去了跟踪的方向。 杜平舟目光转向公园,发现这个公园有些年头了,树木长得很茂盛,里面光线很暗。 他正打算进去看看,电话突然响了:“杜先生,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才接到报案,公园里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 杜平舟看着黑黢黢的公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哪个公园?” “饮马池公园。”郭警官的声音严肃而认真,“这件事非同小可,希望杜先生能出面。” 又开始下雪了,杜平舟看见路边公交站牌上“饮马池”三个字反着冰冷的光。 “我现在就在饮马池。” “什么?!” 一辆警车飞快地驶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杜平舟身后。郭警官一脸凝重地下车,看见杜平舟,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杜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平舟用脚尖指了指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的蜡烛:“我跟着一个女孩儿过来的。”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要地跟郭警官说了一遍,然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前后来了好几辆警车,警察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 “走,先去看看情况。”郭警官打破了沉默,率先走进公园。 杜平舟紧随其后,往里走了一段之后,他们在地上发现了很多黑色的灰烬。 “这是……” “纸钱。”杜平舟道,“应该是昨天烧的。” 郭警官跟杜平舟对视一眼,“小万!去查在这个公园发生过杀人案!”郭警官突然激动起来,风风火火地往里走,“所有的资料都要查到!” 杜平舟蹲下身,捡起一撮灰捻了一下,然后放在鼻下闻了闻——没有丝毫灵气残留,这是普通人类烧的。 他之所以会跟踪买香烛的女孩儿,除了她本身不是人类之外,还因为杜平舟在她身上闻到了袭击他们那只生魂的味道。 而且杜平舟总觉得,女孩儿找他并不是买东西那么简单,把他带到这里也不会是巧合。 “杜先生。”一个年轻的警官小跑着过来,客客气气道,“郭警官请你过去。” 杜平舟点点头,跟着小警官穿过一道道警戒线,来到案发现场。 “来了。”郭警官递给他一副口罩,“尸体有点吓人。” 杜平舟将口罩揣进兜里,摆摆手:“没事。” 现场已经架起了灯,将眼前的一切照得分毫毕现。 杜平舟看了尸体一眼,算是明白郭警官为什么会特意嘱咐他——一个浑身□□的男人被钉在了大树上,嘴呈夸张的“o”形,嘴唇已经完全撕裂。从肚脐往下一片血肉模糊,两条腿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第八章 “报警的是一对情侣。”郭警官解释道,“据说这具尸体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突然出现?” 郭警官点点头:“你看,这周围没有血,至少说明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杜平舟没有说话,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不,人就是在这里被杀的。” “可是……” “只是被那东西用特殊办法挡住,普通人没看见而已。”杜平舟往四周看了看,“应该是当着那对情侣的面杀的人。” 一听他怎么说,郭警官和正在做勘察的几个警官脸色都变得不太好。试想一下,你正跟女朋友亲热呢,距离几米的地方有人在杀人,那画面真是…… “我还没来得及追踪之前发现的线索,不过看样子,是同一种东西下的手。” “是……妖怪?” “生魂。” 杜平舟抽出一张纸符,往尸体脑门上一贴,原本僵硬得跟冰棍一样的尸体瞬间就倒了下去,把努力了很久也没能把尸体从树上“摘”下的警官吓了一跳。 “看来我必须加快速度了。”杜平舟说着往外走,“郭警官,让万警官重点查一下受害者是女孩的案子。” “你要回去了?” 杜平舟点点头:“明早会告诉你对上次线索追踪的结果。” “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杜平舟拒绝了郭警官的建议,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一路上他走得很慢,可直到他回到家,那个买香烛的女孩都没再出现,而杜平舟在自己家门口见到了之前那个瘦小的孩子。 小孩儿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杜平舟看了一眼时间:23点45分,这不是小孩子在街上乱晃的时间。 “找我有事?”杜平舟问。 小孩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杜平舟慢吞吞地掏出一张纸符:“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扇门前说明不是恶灵,但还是会怕这道纸符吧?” 说着,他轻轻一抖,纸符绷得笔直,散发出微微的红光。 那个瘦小的孩子畏惧地后退的了一步,戒备地盯着杜平舟。 杜平舟往前踏了一步:“说吧,为什么跟着我?对于最近杀人的那只生魂,你知道些什么?” 他手中纸符发出的光越来越亮,像一团火,照亮小孩儿的脸。 清心咒的纸符不能直接伤害灵体,却能影响一切灵体自身的稳定,对能力越强的灵体影响越大,威力也就越大。 在杜平舟的逼迫下,小孩儿缩到墙角,愤恨地盯着他。 杜平舟有些于心不忍,这么小的孩子,说不定死的时候心智还没成熟,找上自己可能是偶然,就算问他也不可能有结果。 就在他迟疑要不要收手的时候,小孩儿突然冲着他撞来,杜平舟下意识地侧身,对方虚晃一招,从他咯吱窝下面溜走了。 “……小屁孩,动作挺快。”杜平舟甩甩手,讲纸符收起,转身进屋。 另一边,应泽被一阵异响惊醒。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凝神听了片刻后不动声色地打开卧室门,往外看了一眼——走廊上很安静,隔壁书房的门也关的严严实实。 他轻轻走了出去,来到书房门口,他看见有光从门缝里透出,里面传来翻动的声音。 应泽轻轻呼了一口气,准备开门,几乎是他用力的瞬间,门从里面拉开了! 火光电石之间,应泽抡起拳头往前一砸,“嘭”一声闷响,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中了什么东西。 应泽将灯打开,紧接着就要冲上去再补上几拳,拳头距离地上躺着的人几厘米的时候,他愣住了。 “杜平舟?!”应泽连忙把人扶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杜平舟被他那一拳揍得眼冒金星,没好气地说:“我还想问你呢,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应泽低头,看见对方手里攥着那支拍卖会上捣乱的金步摇。 十分钟之后,杜平舟愤愤地坐在沙发上,用毛巾包着冰块捂着腮帮子:“所以你就把它买回来了?” 应泽瞥了一眼桌上的金步摇:“嗯,我想知道当我搜集齐所有的东西之后会发生什么。” 杜平舟快被他气笑了:“能召唤神龙,然后实现你的愿望!” 应泽尴尬地扯扯嘴角,见杜平舟毫无章法地用冰袋在脸上滚懂,他坐过去:“我来吧。” 第8节 杜平舟没跟他客气,“葛优躺”在沙发上,含糊道:“你让我做特别顾问,就是想让我帮你解开做梦的谜团?” “嗯。”应泽专心替杜平舟敷脸,之前出于愧疚所以帮忙,此时看见脸颊上明显的红肿,他竟然有些心疼。 杜平舟想了想:“你的梦指向性很强,应该是有人刻意操纵。” “嗯。”应泽把歪到一边的人拉回来,“别动,不好好处理明天你的脸就不能看了。” 杜平舟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到目前为止,你通过指引找到的东西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没有。”应泽盯着杜平舟又长又翘的睫毛,有些心不在焉,“各种类型都有。” “唔……”这一整天跑来跑去很累了,杜平舟有些昏昏欲睡,“也许真的能召唤神龙。” “……” 应泽低头看已经窝在自己怀里却毫不自知的男人,后背僵成了一块石板。 “可能是什么东西想要借你的手搜集某些东西。”杜平舟缓缓道,“一般都是解除封印,因为只有封印才需要谋介。” 应泽手上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轻轻刮了一下杜平舟的脸颊,感受到刚剥壳鸡蛋般的滑嫩。 “……我送你去客房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在这儿躺会儿就好,等会还要招魂。” “……” 理智上,应泽应该起身离开,让杜平舟好好躺在沙发上睡。可看着对方安心的睡颜,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小心翼翼地弯了弯手臂,让杜平舟靠得更舒服。 这样一来,应泽僵直的就不只是后背了。 杜平舟是真的累了,他原本只是想休息一下,却不想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甚至还梦见了很久不见的爷爷。 再次睁开眼,他是被应泽叫醒的。 “杜平舟,醒醒!” 杜平舟刚睁眼就被应泽捂住嘴。 “你看!” 放在桌上的金步摇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淡蓝色光芒中,安安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杜平舟拍拍应泽示意他放开自己,应泽收回手,紧张地盯着金步摇。 要知道,就是这小东西曾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一个人,他也是今早上才从拍卖方那里接手,可别刚到手里就出事儿。 相比较起来,杜平舟从容得多。 他缓缓将外衣脱下,随手扔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卷起来,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手腕。 应泽安静地观察着杜平舟,见他对着摆摆手,便按照要求站到一边。 杜平舟紧盯着金步摇,不知他从哪儿摸出一把小刀,在指尖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瞬间冒出来。 悬浮在空中的金步摇突然蓝光暴涨,那光芒潮水一样朝杜平舟涌来。 应泽见状下意识地往前,想要将杜平舟拖离未知的危险。 可他刚往前踏出一步,蓝光竟像炮弹一样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应泽掀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墙壁上。 杜平舟一手掐着嗡嗡震动的金步摇,一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轻声且快速地念着什么。 “嗡”一声轻响之后,“爆炸”后蓝光没能继续膨胀,它们像是被吸入了吸尘器,急速收缩进金步摇里。 最后一丝蓝光被吸入,那种无形的压迫感随之消失。应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别动!”杜平舟忽然低喝。 应泽身体一僵,艰难地维持着诡异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杜平舟紧紧攥着不断挣扎的金步摇,慢慢朝应泽挪过去:“我要招魂,吃下这个,免得你受影响。” 应泽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枚巧克力色的药丸。 “……” 确定这真的不是麦丽素? “张嘴,快点!” 应泽张开嘴,杜平舟轻轻一拍,药丸飞进他嘴里……还真他妈是巧克力味儿的! 来不及吐槽,杜平舟顺势将金步摇往地上一插,然后用极快的速度围着矗立着的步摇踩了几个方位。 应泽不懂施法,杜平舟的动作看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支诡异的舞蹈,还必须是身娇体软的人才能跳的那种。 杜平舟布阵完毕后松了口气,回头见应泽盯着自己的腰看,奇怪地问:“你看什么?” 应泽正想着有的没的,闻言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没什么,你弄完了?” 杜平舟疑惑地看了他几眼,摇摇头:“我还没开始。” “哦……”杜平舟转过身去了,应泽的视线又一次不自觉地溜到他纤细的腰上。 ☆、第九章 招魂的过程比应泽想象中平和不少,除了一个做“呐喊状”的鬼脸外,就只有萦绕不断的女孩儿哭声,整个过程就像是看了一场粗制滥造的3d恐怖片,。 十几分钟后,杜平舟一脸疲惫地收了手。 “怎么样?”应泽问。 杜平舟摇摇头:“杀人的不是她。” 应泽还想问得具体一点,但看见杜平舟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抓凶手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情,你看起来很疲惫,先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说。” 杜平舟心里想着事儿,闻言也没多考虑,“嗯”了一声之后,跟着应泽上了楼,直到躺下之后他才发现应泽也跟了进来。 应泽将已经没有危险的金步摇扔在床头,无所谓地往他身边一躺:“马上天亮了,我懒得去铺客房的床。” “……那我去睡沙发。” 应泽闭着眼睛,伸手一捞,把人压回去:“哪儿也不准去,放心睡,我不动你。” 杜平舟用力推开他的手臂:“你胡说什么,我是跟着袭击我们的那个东西找到这里的,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找上你,我去外面守着!” 应泽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懒道:“我数三下,再不睡就摸你了。” “摸……摸你大爷!”杜平舟被他一句话弄得面红耳赤。 应泽低声笑笑:“跟你开玩笑呢,天气冷,睡沙发会感冒。就几个小时,你将就躺一躺吧。” 说完,他收回手,规规矩矩地窝在床的那头睡了。 杜平舟愤愤不平地冲他比划了几下,最后不敌疲倦,很快也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杜平舟被熟悉的电话铃声吵醒。 他闭着眼睛伸手往边上摸了一圈,没碰到手机,不爽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手感还好吗?”应泽勾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 杜平舟猛地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人家胸的手收回来,故作镇定地接起吵个不停的电话:“你好。” 应泽看见他红透了的耳朵尖,愉悦地笑出声。杜平舟听见了,无语地翻个白眼,专心听电话。 两分钟之后,杜平舟脸上凝重代替了闹乌龙的尴尬,应泽同样感觉到了这份严肃,收起笑容,担心地看着杜平舟。 “这么说,女孩的父亲已经失踪一周了?”杜平舟示意应泽自己要走了,边讲电话边往外走去。 应泽忙跟上,在玄关处拦住人,帮他把袖子放下来,再套上外衣:“我跟你一起去。” 杜平舟没反对,上了应泽的车,两人一起朝警局驶去。 郭警官早早地等在门口,看见杜平舟脸颊明显的红肿,诧异地问:“你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了一跤。”杜平舟不在意地摆摆手。 郭警官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是被人打了,眯着眼睛看了应泽一眼后,对杜平舟道:“有什么事别忍着。” “嗯,跟我说说那个案子。” 见他不想多提,郭警官适时住口,把万警官一晚上的成果摆到杜平舟面前。 “抢劫引发的奸杀案,凶手已经在大牢里蹲着了。受害者是个19岁的女孩,她父亲因为受刺激太大,精神有些失常,被送到医院疗养,但一周之前他从医院消失了。” 杜平舟随意扫了几眼尸体的照片,看到一个花季少女被人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害,他眉头拧成了一团:“那禽兽没枪毙?” “死缓。”郭警官的口气有些无奈。 说完这句话,现场气氛突然沉重起来。 看着一个无辜的少女悲惨地死去,让人不得不感叹现在这个社会有时候太过仁慈。 “凶手没能偿命,也是造成父亲精神失常的原因之一。”郭警官补充。 杜平舟找出受害者父亲的照片,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就是他了。” “什么就是他?” “那只生魂!” 郭警官有些懵了:“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杀人的不是‘非人类’吗?” 杜平舟收好照片,边往外走边说:“对,只要肉身没死,他就还是人类。” 郭警官愣了一下,追上去:“那么引你去公园的女孩儿又是怎么回事?” 杜平舟回头看了郭警官一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她就是公园凶杀案的被害者。” 已经死了的人又“活”了过来,这事儿听得让人毛骨悚然。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警员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现场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后,郭警官面色沉重地戴上警帽,对杜平舟做了个“请”的手势:“杜先生,这个案子还希望你多费心,我们会尽全力配合!” “郭警官客气,这是我分内之事。”杜平舟道,“不过,为了尽快抓住凶手,希望郭警官允许我查阅女孩被杀这个案子的所有档案。” “这是当然,需要哪部分的,可以直接让小万提取出来。” 杜平舟瞥了吃瓜群众应泽一眼:“首先就查应泽跟这件案子的关系。” 第9节 “我?”忽然被点名的应泽感到莫名其妙。 郭警官虽然也奇怪,但出于职业习惯,他并没有立刻质疑,而是首先安排了万警官去查。 应泽蹙眉想了一会儿:“我印象里没有牵扯过什么案子。” 杜平舟:“从拍卖会开始,那只生魂就盯上你了。如果我没猜错,买下金步摇的并不是你,而是死去的那个古董商。” 应泽脸色微变,杜平舟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说:“你可能跟凶杀案没有直接关系,所以生魂无法准确识别,才会错吧买了金步摇的古董商杀了。” “你的意思是,他杀错人了?” “对。”杜平舟点点头,“仔细回想一下,我们是从古董商家里出来后才被生魂袭击,证明他发现自己弄错了,真正要杀的人在我们之中。昨晚我在对搜集到的残存灵力追踪时,发现生魂在某个小区活动频繁,看起来就像在寻找什么。” 应泽眼神一冷:“所以昨晚你会出现在我家?” “对!”杜平舟抬头看着应泽,“之前我不敢确定,现在知道了女孩儿和生魂的关系,我敢肯定,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应泽看着杜平舟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查到了!”万警官急匆匆地走过来,“受害者被发现之后,是被一辆私家车送到医院去的,车主是应泽!” 几个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应泽,他却疑惑地皱紧了眉头:“我确定没载过人去医院。” 郭警官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把车借给朋友了?” 应泽恍然大悟:“是我的助手!大约一年前,他开车送客户去机场,回来后他好像跟我说过这件事,但我没在意。” 郭警官:“这就说得通了。” 杜平舟:“难怪那只生魂找错了人。”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事儿似乎哪儿不对,他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迷之尴尬。 应泽刚接通电话,话筒里传来己琴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应总,救命,鬼啊!” 几个人脑子“叮”一声响,相互对视一秒,突然急吼吼地往外跑——生魂的目标是己琴,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要说己琴也是倒霉,今早起了个大早给拍卖方打买金步摇的尾款,却正好遇上银行系统升级。 卖方催得紧,他只好换个银行,却又遇上修路。堵了一上午之后,他赶在饿死之前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还没来及窃喜呢,就又被一只怪物堵路上了! 遇到怪物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只怪物他妈的还会屏蔽手机信号! “喂喂喂!”己琴撅着屁股趴在车里,痛心疾首地将手机扔出老远,“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己琴艰难地翻身,仰面躺着。 透过车窗能看出他已经不在之前那条小巷里了,外面似乎起了雾,白蒙蒙一片,偶然能看见雾气显出空气被搅动的痕迹。 失去方向的无助感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不时会从浓重的雾气中探出一张巨大的脸,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自己。 一开始己琴被吓得差点晕厥,现在他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地与对方对视。 “你看够了没有?”己琴生无可恋地说,“都看了半个小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那张脸忽然一改之前的面瘫,慢慢张开了嘴。 己琴精神一敛,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心想该不会真的要吃了自己吧? 只见那张脸的嘴越张越大,从嘴角撕裂道耳根,露出它黑洞洞的喉咙。 巨脸继续撕裂它的嘴,由于开口太大,“咔嚓”一声,它上半部分整个翻到后面,露出惨白的上颚,连有几颗牙齿都看得清清楚楚。 ☆、第十章 己琴看得头皮发麻,觉得被这么恶心的怪物吃掉,简直是人生的耻辱! “为……什么……” 己琴愣了一下。 “为什么,不……救她?” 嘴裂成那样还能说话?! 己琴表情扭曲地看着裂成两半巨大的脑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妖怪爷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为什么不……救……”那张怪脸说话漏风,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嚯嚯声,听得让人恨不得一口气替他憋死过去。 因为它眼睛翻到了后面,看不见己琴,自己在那儿扭来扭去,试图找到适合的角度。 见它自个儿在那儿扭动,并没有进一步伤害自己的举动,己琴胆子变大不少。 他脸贴在车窗上,努力想在一片白茫茫中找到出口。 “要命了,这是什么鬼结界!” 雾浓得化不开,视野里除了那张恐怖与呆萌并存的脸再无其他。 己琴四处看了看,脸上的表情逐渐被凝重代替。 他看了一眼终于转过头来的巨脸,然后伸手关了行车记录仪,反手摸向后背。 “被困在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在后背摸索着,嘴里不满地抱怨,“杜平舟的水平不至于这么差吧,找这么个地方需要很长时间吗?” 他终于摸到了背上的小凸起,深吸一口气之后,用力一拔——己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浑身一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滚下。 他疼得连呼吸都不得不放缓,浑身都在发抖,可抓着后背上凸起的手却一点没放松,咬着牙将凸起慢慢拔起。 可这并不是咬牙就能忍下的事情,他的举动受到了阻碍,好长一段时间内,他并没有进展。 这时候,车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这是怪物撑起的独立空间崩塌的前兆。 己琴知道,要是自己再不想办法逃出去,等怪物支持不住的时候,他将会随着空间一起消失。 “他妈的……” 他不甘心地低咒,难道他会死在这种杂碎手里?! “开什么玩笑!”己琴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他抖得跟筛糠似的,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停下。 随着凸起被慢慢拔起,一道金光从他脊椎里迸发出来。这边的异样引起了巨脸的注意,它转动爆出眼眶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看过来。 金光搅动了周围的白雾,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空间此时发出了刺耳的“咔咔”声。 “五行刃——斩!” 突然,一声低喝穿过浓重白雾,清晰地传到己琴耳朵里。 他身体一震,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破地障——开!” 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白雾忽然冲着一个方向涌去,几秒钟后随着风倒灌而来。 己琴见状松了口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在车里。 杜平舟手里举着一张燃烧的符,身后跟着应泽和郭警官。三人等白雾散开一些后,谨慎地走了进来。 一踏入白雾里,周围的景象都变了——前一秒他们还在热闹的小巷子口,此时却好像步入了阴曹地府。 “这是什么地方?”郭警官小声问。 杜平舟抬手示意不要说话,从兜里摸出两张符纸,分别贴在应泽和郭警官的心口。 应泽按住他的手,杜平舟疑惑地抬眼,正遇上对方担忧的眼神。 “没事”,杜平舟用嘴型告诉应泽,然后转身,小心翼翼地往白雾深处走。 越往里雾越浓,连呼吸都开始滞怠。 走在前面的杜平舟忽然停住了脚步,应泽的神经瞬间紧绷,戒备地看向前方,却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郭警官行动更快一步,眨眼就蹿到车前。从窗户探身进去,片刻之后打开车门,将昏迷的己琴抱了出来。 杜平舟示意他赶快离开,郭警官没耽搁,把己琴往肩上一扔,扛着就走。路过应泽身边的时候,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拽他。 按照杜平舟的本意,应泽最好也赶紧离开这里,但应泽显然不打算离开。 时间不等人,是去是留的交流片刻之后有了结果,郭警官扛着己琴出去了,应泽留了下来,只是身上又多了一道符。 应泽低头,见自己胸前一左一右各有一道符,心想要脑门正中再来一道,那他往门口一站都不用贴对联了。 正想着,忽然看见一个影子从他跟前蹿了过去。 “杜平舟!”应泽下意识地喊了一句,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 走在他前面一步距离的杜平舟闻言闪身回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可以说话了?” “嗯。”杜平舟始终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一对隽秀的眉毛微微皱起,配着他那双凤眼,能把人的魂勾走。 应泽赞叹地盯着他的眼睛出了会儿神,道:“我刚才看见一个影子飞过去了。” 闻言,杜平舟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你跟紧我!” “嗯。”应泽答应着,很自然地牵起杜平舟的手。 “……” 面对杜平舟复杂的眼神,应泽坦然道:“雾太浓,我怕跟丢了。” 这话说得真好,杜平舟尽无言以对! 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人牵手,好一段时间内杜平舟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对。 应泽跟在他身后,暗戳戳地把杜平舟的十个手指头挨个摸了个遍,感叹他的手指很细的同时,对杜平舟施法时候结的印起了深厚的兴趣。 两人又走了大概十分钟,杜平舟再次停下脚步。 应泽问:“怎么了?” “遇到鬼打墙了。” 一直在揩油的应泽终于找回点办正事儿的精神:“这么说,我们刚才一直在原地打转?” 杜平舟点点头,往周围撒了一圈粉末,白雾瞬间淡了不少。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第10节 应泽刚问完,杜平舟猛地抬头往上看,“趴下!”一声低喝,应泽被他按着脑袋趴到了地上。 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怪叫,紧接着“嘭”一声闷响,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应泽下意识地握紧杜平舟的手,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连忙抬头,看见杜平舟高高跃起,手里托着一团鲜红色的光,正朝着地上一张巨大的脸拍去。 好大的脸! 这是应泽的第一个反应,那张脸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眼睛的位置是两个大窟窿,嘴巴夸张地裂开,看上去恶心极了。 杜平舟向后仰,将身体拉成了一张弓,纤细的腰展现了惊人的柔韧性。由腰部肌肉带动后背、手臂力量,他将红光狠狠砸在巨脸上。 撞击产生的冲击波在巨脸上形成一圈一圈波纹,“轰”一声响,浓雾瞬间被吹散。 “真帅!”应泽趴在地上,忍不住给杜平舟鼓掌。 但他很快就发现,现在似乎不是欣赏帅哥打架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面前蹲了一个小孩,对方正用一双没有眼白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卧槽,咒怨?! 应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小孩伸长长着尖利爪子的胳膊,冲着他的心口掏来。 他有心要躲,可是对方的速度实在逆天,眼看爪子就要碰到他,应泽的胸口突然亮起一道红光,“噼里啪啦”顺着小孩儿的手臂蔓延到他全身。 小孩痛苦地嚎叫,声音尖锐刺耳,堪比战斗机破空的轰鸣。 应泽的耳朵被震得生疼,但他知道不跑就是等死。于是双手一撑,从地上跃起,飞快地往杜平舟那边跑去。 正与巨脸缠斗的杜平舟感应到应泽这边出了状况,闪身朝应泽的方向赶来。 远远地他看见应泽胸前的衣服焦黑,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遇到什么了?”杜平舟问。 “一个咒怨一样的小孩!” “什么咒怨?” 应泽突然将杜平舟护到身后:“就是这样的。” 小孩坐在巨脸头顶,悄无声息地来到跟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两人。 杜平舟一看,这不是在他门口蹲了几天的那个小孩儿吗? “小心!”应泽惊呼,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神速,在巨脸砸下来之前抱着杜平舟往旁边一滚,堪堪躲开攻击。 杜平舟猛地从沉思中惊醒,反手将应泽拨到身后,然后一个旋转,单膝跪地,三张金光闪闪的纸符就飞了出去。 “轰隆”一连串爆炸,巨脸被震得往后退了很远,那小孩在空中闪了一下之后消失在浓雾之中。 应泽一个普通人,接二连三遇到这么多怪事已经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四周安静下来后,他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你有办法把雾驱除吗,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啊。” 杜平舟一言不发地给他贴上新的符,不经意摸到他兜里有什么硬邦邦的。 ☆、第十一章 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镶着摄魂珠的金步摇! 杜平舟无语道:“你带着这东西干什么?” “我想兴许用得到。” “你!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危险!”杜平舟真不知道该说应泽什么好。 应泽笑笑:“就算出了事,你也会救我,对不对?” 杜平舟语塞,没好气地拿过金步摇用一张符纸将摄魂珠包起来,然后用尖锐的一端刺破应泽的手:“这是化形符,融合你的血之后能短暂地将灵器化成你所想的武器。” 应泽看见自己的血蜘蛛网一样瞬间爬满纸符,好奇地问:“我需要念咒吗?” “不用,他会化为你潜意识里的东西。” “那糟了,变成你的样子我怎么舍得用。” “……” 杜平舟假装听不懂他说什么,蹲下身在地上写写画画:“我需要一个大型的阵法破了这结界,刚才那一击应该给它们造成不小的伤害,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出现。你帮我把把风,几分钟就好!” 说话间,一个繁复的阵法已经完成,他往中间一站,盯着应泽看了几秒钟之后,招招手:“你过来。” 应泽靠前,杜平舟扣着他后脑勺,吻住。 应泽轻车熟路地拦住杜平舟的腰,舌尖刚准备缠上去,人却已经离开了。 “你怎么……” 应泽无辜地看着杜平舟:“是你先吻我的。” 一般人被突然吻住不都会感觉到惊讶吗,为什么应泽反应这么…… 杜平舟被应泽堵得哑口无言,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恼怒。 他抿抿唇,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淡然一些:“我只是喂你一点舌尖血,万一那两只突然袭击,能保你一命!” “哦。”应泽有些恍惚。 他也觉得奇怪,似乎自己对杜平舟有种与生俱来的亲昵,刚才的行为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好像已经变成了身体的本能。 说实话,对一个男人这么没定力又这么主动,应泽也觉得好尴尬。 他假意咳嗽一声:“谢谢!” 杜平舟点点头,在阵法中央站定,双手侧平举,掌心向上,嘴唇微动,飘出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咒。 应泽也收了心,握着布满红色血丝的步摇,戒备地站在杜平舟身后。 他嘴里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应泽只觉得这味道很暧昧,却没想到,这一口蕴含充沛灵力的舌尖血成功激活了尘封千年的命运齿轮。 应泽握着金步摇警惕地盯着四周,直到感觉手心刺痛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很紧张。 他不知道那怪物出现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像刚才表现得那么轻松,也许心里会乱做一团,潜意识里根本幻化不出能对抗怪物的武器。 随着时间的推移,杜平舟画的阵法开始发光,这多少让应泽安心些。 应该快完成了吧,应泽想,他们周围已经没有白雾了,地面间隙性地传来震动,是结界开始崩溃的征兆吗? 应泽想看看天空有没有发生变化,一抬头,正好跟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对上。 “……”应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要往后退,但想到杜平舟,他生生克制住身体的本能,咬着牙举着金步摇刺去。 小孩轻而易举地躲开他的攻击,轻盈地落在地上,观察了一会儿,仰天嚎叫起来。 别看这小孩儿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发出的声音简直能把人震吐了! 应泽忍无可忍地捂着耳朵,却见杜平舟身体一晃,始终保持着同一音调的念咒声有瞬间的波动,紧接着,他的耳朵渗出血来。 应泽一看就知道糟了,那小孩大概是畏惧阵法不敢靠近,就想了这办法来对付杜平舟。 “让你得逞还得了!”应泽咬牙忍者不适,紧握着金步摇朝小孩儿冲过去。 杜平舟包裹在金步摇上的符纸吸了他的血,发出耀眼的红光,切菜一样分开再次慢慢聚拢的白雾,朝小孩眉心刺去。 那小孩纹丝不动,巨脸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挡在了面前。金步摇扎进巨脸里,“噗嗤”一声,巨脸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 看到金步摇有效果,应泽信心大增,连续挥舞几下,将巨脸分割成好几块,死气沉沉地散落在地上。 解决掉巨脸,应泽回头看了眼杜平舟,见他没有什么变化,悬着的心放松不少。 小孩对巨脸的“死亡”并不在意,他依然保持着嘴巴大张的姿势,恐怖的嚎叫持续不断地传出。 应泽沉下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将小孩解决掉。他刚往前走了几步,散落在地上的巨脸碎片开始蠕动,片刻便凝聚成一个人形,张牙舞爪地朝应泽扑过来。 此时应泽展现了良好的运动神经,侧身一躲,巨脸化成的人擦着他的身体扑过去。 “糟了!”应泽这一闪开,他身后的杜平舟就暴露了出来,巨脸想要搞点破坏轻而易举。 但令人意外的是巨脸并没有朝杜平舟扑过去,而是调转方向,继续朝应泽扑过来。 应泽松了口气,正想打起精神对付变化后的巨脸,那小孩突然停止了嚎叫,也冲着他扑过来。 局势变化太快,应泽刚把将金步摇挡在胸前,小孩的利爪已经到了跟前。 完了,应泽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么尖利的爪子,一定是开膛破肚的下场。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应泽见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柄通体血红的剑,半透明的剑身正好挡住了小孩的爪子。 也许是大难不死激发了他的潜力,应泽一挥手,血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痕迹,小孩被他逼退,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应泽惊喜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剑,顿时士气高涨,退回到杜平舟身边,气势汹汹地瞪着两只怪物。 这时候,杜平舟的阵法终于完成,他睁眼的瞬间,四周的白雾潮水般退去,空中传来劈里啪啦的破裂声,整个空间都在震动,好像随时会塌陷一样。 杜平舟从容地走出阵法,看见应泽手里的剑,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两眼。 按理来说,完成的法阵对巨脸化成的人形有很强的震慑作用,可不知这东西受到了什么刺激,不退反进,张牙舞爪地冲两人扑过来。 应泽一挥长剑,横跨一步挡在杜平舟面前。杜平舟反应夜非常迅速,从法阵中引出一道光,那道光化成一条金色的巨蛇,咆哮着朝人形扑过去。 “快走!”杜平舟拉了应泽一把,“这里要塌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原本被白雾遮挡的视线却逐渐清晰,到这时应泽才看见他们头顶上罩着一个透明的罩子,被法阵击出一道道裂痕。 在他们的前方罩子被炸出了一个大洞,应该是之前杜平舟他们进来时候弄的。找到了方向,应泽加快了速度。 杜平舟边跑边下障碍减慢人形追击速度,只是这样一来他就落到了后面。 出口近在眼前,应泽却发现杜平舟不见了,回头一看,原来是之前消失的小孩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正利用身材矮小的优势拖住了杜平舟。 “该死!” 应泽怒骂一声,提着他血红的剑冲上去帮忙。刚跑没两步,人形又冒了出来。应泽举剑一刺,要命的事情发生了——符连同剑一起碎了! 应泽看着光秃秃的金步摇,那句“坑爹啊”还没喊出口就被人形一巴掌拍得横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这一击力到之大,让应泽有种变成肉饼的错节,他脸上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躺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杜平舟注意到这边的状况,急着赶过来,可惜他分身乏术,还因为分了心被那个小孩挠了好几下。 应泽飞出去之后人形紧跟着过来,张嘴就冲着他的手臂咬去。 紧急时刻,应泽爆发出惊人的体力,抬脚一踹,踢中人形的脸,把它踹得一个踉跄。 应泽趁机爬起来,翻身骑在人形背上,反握金步摇,用尖锐的一端朝人形头顶刺去。 “别杀他!”杜平舟喊了一声。可惜晚了,应泽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攻击轨迹。 眼看金步摇就要扎进人形脑袋,突然蓝光大作,同一时间应泽的动作诡异地停在空中。人形趁机摆脱了他的控制,扭头又朝他的手咬来。但它的动作同样停住了,大张着嘴的样子有些滑稽。 第11节 “爸爸……”一个柔美的女声从蓝光中传出,应泽和人形怪物都愣住了。 “爸爸,是我啊!” 应泽纠结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还没结婚呢。”说着心虚地瞟了杜平舟一眼。 ☆、第十二章 “爸爸,不要再杀人了。”蓝光逐渐淡去,出现了一个女孩,她一手拉着应泽,一手推着人形怪物,想来就是她阻止了两人。 她转向人形怪物,“爸爸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看到女孩叫的不是自己,应泽莫名松了口气。 “先生,我求你别杀我爸爸,给我一点时间。”女孩突然转向应泽,恳求道,“让我跟他好好说,行吗,求你了。” 眼下的情况超出了应泽的预料,这个女孩儿是谁,她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称呼怪物“爸爸”? 应泽还没搞清楚状况,人形怪物体积急剧缩小,变成普通人那么大,脸上五官逐渐凸显,大概能看出是个中年男人。 男人看了女孩一眼,挣脱她的手,执着地攻击应泽的右手。应泽的手被女孩握住动弹不得,被男人咬了个正着。 应泽吃痛,松开了手,一个黑影闪了一下,金步摇便消失了。 应泽大惊,刚想追,却被男人咬着手臂拖回来,应泽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抬脚就踹。 这时,伴随着破空声,一只象牙白的镂空圆球极速飞来,重重击中男人额头、将他打得偏过头去。 应泽趁机挣脱女孩,并快速拉开了距离。 杜平舟及时赶到,象牙白的小球在他手心滴溜直转。 “这是……”自从小球出现,应泽的视线就没移开过,他对这个小球有种莫明的熟悉感。 杜平舟耗费了不少灵力,脸上露出倦色,他侧身挡在应泽身前,眼睛盯着眼前两个魂体问应泽:“你没事吧?” “没事,但金步摇被抢走了!” “嗯。” “那……” 杜平舟看了两个魂体一眼:“先出去再说。” 人形怪物似乎十分畏惧杜平手上的小球,不敢上前,紧紧尾随在他们身后。 杜平舟和应泽刚踏出透明的罩子,“砰”一声响,罩子整个化为粉末,被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妈的,谁又在老子地盘上乱搞事情!” 一个暴躁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男人风一样刮过来,扫了杜平舟他们一眼之后,皱眉看着地面:“还知道弄个结界,这只素质还不错。你们俩杵在那里干什么,随地乱扔垃圾,想挨罚款是不是?还不快收好!” 女孩看看周围,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说我?” “你什么你?”男人一巴掌糊在她脑袋上,转头对杜平舟说:“说你呢,把这俩魂收好,跟我走!” 应泽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一个一个的都是什么东西?他转头看向杜平舟,希望有人能给他解释一下。 这一看,他刚回到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杜平舟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整个人摇摇欲坠。 “喂,杜平舟!”应泽一个抢步上前稳住杜平舟,摸到对方的手冰凉得不像是活人,他眉毛紧紧拧成一团,不顾自己也浑身是伤,俯身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杜平舟抱了起来。 “快报警!”应泽边往主干道上走边对瞪大眼睛的男人说。 男人想骂句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好气地说:“老子就是警察,报什么报!出了巷子口往左拐,我送你去医院!” 临走时男人不耐烦地转头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女孩,一挥手,女孩和她“爸爸”便从原地消失了。 去医院的路上,应泽一直紧抱着杜平舟不放。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体温能低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之前有过一次经历,他一定以为杜平舟死了。 “看你一副死了媳妇的衰样!”男人嘲笑应泽,“我看他天生就跟常人不同,说不定只是灵力透支,你瞎担心什么。” 应泽细心地替杜平舟擦掉脸上的污痕,闻言轻轻点头:“你说的对。” 男人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时暴躁的样子:“我看我们也不用去医院,他住哪儿,先送他回家。” 应泽想也不想便报出一个地址,男人嗤笑一声:“记得还挺溜,他真是你媳妇?” “安静点!”应泽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你才想起来问我是谁啊哥哥?”男人夸张地说,“万一我跟那小孩儿是一伙的,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 “……”应泽现在特别后悔没跟杜平舟学几招,他实在想拿一张符爆了这个聒噪男人的头。 男人见他脸色黑得能滴下水了,没正形地笑了笑:“龙飞白,本警官的名字,好记吧?” “好个jb!”应泽实在没忍住,骂道。 龙飞白被骂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行了,认真自我介绍一下。龙飞白,第九刑侦组组长,从现在开始接手这个案子。” 应泽没心情跟他笑,不过这个“第九刑侦组”有些耳熟。 “也就是传说中的‘特殊案件侦办组’,饮马池这个案子移交给我了。” 他正经起来还有些人样,应泽压了压情绪,道:“龙警官,你也是天师?” “天师谈不上,对付这小小喽啰不成问题。”龙飞白邪气地一笑,“我比起你媳妇这样受过正规训练的天师差太远了。” 闻言应泽脸色好看了不少,低头看着安静靠在自己怀里的杜平舟:“既然他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会……” “再厉害也不是无敌,要支撑破坏结界的法阵,要跟一等灵物干架,还要照顾你这个拖油瓶,神仙也能累倒了。” 龙飞白说话很糙,但三言两语能听出这个人并不坏。应泽听他这么一说,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很快,他们来到了杜平舟租住的私人图书馆门口。 龙飞白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仰头来回打量这扇黑色的大门,喃喃道:“这小子运气不错,居然能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 “你说什么?”应泽问。 “没什么,进去吧。只要进了这扇门,我保证不出半个小时他就能醒。” 应泽将信将疑,背着杜平舟刚踏进前院,忽然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 龙飞白走在他前面,边走边感叹:“看看这阵法,看看这灵气,也不怕把他补死!” 走了一段,见应泽没跟上,回头道:“磨蹭什么呢,快点!” 看他对这里这么熟悉,应泽有些不爽地问:“你跟杜平舟关系很好?” “他不认识我。”说完,龙飞白想起什么,似笑非笑睨着应泽,“这你都吃醋?” 应泽没答应他,抢先走到了前面。之后不需要龙飞白带路了,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居住的房间。 把杜平舟送回房间后,应泽随便处理了自己身上的伤便坐在床边等着杜平舟醒过来。龙飞白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直不见人影。 没多久,杜平舟果然醒了。 他睁眼看见应泽,反应了一会儿后紧张地问:“那女孩呢?” “我不知道。”应泽对他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一醒来就问那些鬼东西的行为很不满意,“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杜平舟这才想起来自己又晕过去了,事到如今,自己那点秘密估计已经保不住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没事,只是透支得太厉害。” 应泽点点头,想起龙飞白,就把遇到对方的事简单地跟杜平舟说了一下。 “对这个人没印象。”杜平舟。 两人正说着,应泽胸口闪过一道光,一个女孩儿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他一跳。 杜平舟认出这不就是那天引他去公园的女孩嘛!只不过比起那时候,女孩看上去更像是活人了。 应泽在女孩出现的瞬间,一个闪身挡在杜平舟跟前。随着他的动作,一小片被烧糊的纸屑从他衣服里飘出来。 杜平舟一看就明白了,女孩肯定是依附在他给应泽防身的纸符上,现在没危险了,才显出样子。 杜平舟拍拍挡在他跟前的应泽,对仿佛活过来一样的女孩儿道:“一直附在摄魂珠里的魂是你?” “嗯……” 应泽紧张地问:“什么意思?” “坐下吧,没事。”杜平舟道,“你是怎么从摄魂珠里逃出来的?” 女孩看了应泽一眼:“之前的爆炸把珠子震松了。” 杜平舟没去深究“松了”是什么意思,问:“那只生魂是你爸爸?” “不然还能是谁?”龙飞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饮马池公园案受害者的父亲无故失踪,昨天在一座废弃寺庙的后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什么昏迷不醒,我看是因为灵魂出窍了!” 照片上是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男人,女孩一看就哭了,捂着嘴微微抽泣的样子挺让人心疼的。 应泽也感觉到这个女孩对他们没威胁,见她难过,搬了个凳子过来给她:“坐吧。” 龙飞白白了他一眼,女孩就是一缕魂,给她个凳子有毛用。 ☆、第十三章 等女孩的情绪平复后,杜平舟问:“能跟我们说说你的事情吗?” “我已经死了。”女孩特别认真地说。 “……” 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无语,女孩儿看他们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本来我已经接到鬼差的信,要去地府报道了,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弟弟,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一座寺庙里,之后的事情我不记得了。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白茫茫的地方。” 她的话让应泽想起之前他们混战的结界。 女孩继续说:“后来我听见爸爸跟我说话,他让我别怕,他会救我的。” 说到这里,女孩又忍不住哭了:“之后过了没多久,我发现自己能离开那个地方了,一出来就看见、看见……” 女该捂着脸,哭得说不出话来。 杜平舟道:“你是不是看见你爸爸在杀人?就在你被杀的那个公园里?” 第12节 应泽扯扯他的袖子,提醒他不要说得那么直接。就算女该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被人□□裸地揭示真相,也会感到害怕吧。 龙飞白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不屑地笑了笑,看着应泽总是满脸寒霜,没想到是个老好人。 杜平舟没理应泽,接着问:“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要杀人吗?” “我不清楚。” 龙飞白道:“被杀的人都跟你的案子有关,你爸爸是在为你报仇。” 女孩的悲伤到了极点,她抽噎着问:“我爸爸是不是已经死了,他杀了人会不会下地狱?” “他还没死。”杜平舟站起来,“他杀人也不是报仇这么简单。” 龙飞白眯了眯眼:“怎么说?” “如果只是报仇,用不着魂魄离体。而且,把她困在摄魂珠里,这又怎么解释。” 应泽道:“龙警官你是不是把那个男人抓起来了?直接问问他就知道了。” 龙飞白看了应泽一眼,有些不爽地往怀里探去,片刻,一团光从他袖子里飘出来,落在地上,化成一个男人的模样。 女孩一见到对方情绪就有些失控,扑上去抱着呜呜直哭。可惜像个木偶一样,男人毫无反应。 “杀了两个人,被邪气侵蚀,他已经没有理智了,只能这么镇着。”龙飞白解释。 “没有办法让他恢复神智了吗?” 龙飞白看向杜平舟:“这就要问杜先生了。” 杜平舟默默走上前,小拇指点在男人额头,随着他手指移动,男人额头上留下一连串淡金色的图案。 见他又画符,应泽有些担心,杜平舟刚一收手就被他拉回来,强制要求坐下休息。 “……不会有危险。”杜平舟道。 应泽冷着一张脸,硬邦邦说:“我知道。” 知道你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杜平舟疑惑,但他没把话说出口,将注意力放在了男人身上。 龙飞白谨慎地撤掉了镇压男人的法器,男人身体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爸爸?”女孩期待地看着他,男人愣了一下,表情僵硬地转头看向女孩,嘴唇颤抖不已,半晌抖出两个字:“媛媛……” 听到久违的呼唤,女孩嚎啕大哭。男人的魂魄受到了伤害,失去人该有的情绪,表情木然地看着女孩,三个大男人看着这样的场面也不免唏嘘。 等女孩稍微平静下来后,龙飞白首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杀人?” 男人轻声道:“为了取魂。” “取魂?” “有人告诉我,把我女儿的魂养在摄魂珠里能避免被鬼差抓走,然后收集足够的魂就能救活她。” 虽然之前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原因,但亲耳听见,杜平舟仍然觉得匪夷所思,他不禁同情这位爱女深切的父亲。其他两人估计也是同样的想法,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短暂的静默之后,杜平舟问:“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一个叫阴生的男人。” “阴生?这个名字好熟悉。” “你确定是男人不是小孩?”杜平舟问。 男人想了想:“教我这个办法的是个男人没错,但后来协助我的一直是个小孩儿。” 应泽问杜平舟:“你知道这个人?” 杜平舟点点头:“确切来说他不是人,是得道成仙的精怪。” “仙怎么会杀人?” 龙飞白笑了一声:“谁说仙就不杀人了,你没听说过堕仙吗?话说回来,难怪你打不过他,好歹也是上过南天门的呢。” 杜平舟脸色变得凝重,如果真的是阴生,事情就变得更加棘手了。 见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女孩儿迟疑着问:“我爸爸是不是被骗了?” “不然呢?”龙飞白嗤笑,“真有这么好的事,那些整天想着永生的白痴不早想到了,还轮得到你?你爹就是被人利用了!” 女孩一听,原本就透明的身体更单薄了,眼眶里蓄满泪水,悲哀地看着植物人一样的父亲。 饮马池系列案的凶手成功捕获,虽然只是魂魄,接下来替犯人招魂以及案件审理等事情就不需要杜平舟插手了。 至于女孩儿,杜平舟打算让她暂时待在院子里,等抓到阴生后再说。 “正好我缺一个客服。” “什么客服?” 女孩也好奇地看过来。 杜平舟道:“淘宝店客服,会用电脑吧?” 女孩点点头,杜平舟便转身带着她往另一房间走:“这段时间你先住在这里,没事儿帮我盯着淘宝店,改天我给你做个身体,你就帮我看着旺旺,有事就通知我一声。” “哦……”女孩想了想,“老板,有工资吗?” 杜平舟笑了笑:“你不担心你爸爸?” “担心。”女孩飘到杜平舟跟前,“杜先生,我不去投胎了,一直帮你打工。” “你想替你爸爸赎罪?” 女孩难过地低下头:“我知道这不可能,爸爸犯了法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但是他是被人骗了,他……杜先生,你帮帮我爸爸吧,他年纪大了,妈妈和我都死了,他一个人……” 女孩说着说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杜平舟叹口气:“你别哭,流泪对你自己很不好。至于你爸爸的事,我会尽力的。” “谢谢你!”女孩开心地说,“杜先生,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尹媛媛。” “行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又哭又笑的像什么样子。”说话间两人来到另一房间,“就是这里,你有空就帮我看看,订单不多,不会忙。” 房间里有香烛和一些盒子,每一种都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尹媛媛看见角落里几个大包用的纸箱,这才相信杜平舟真的开了一个淘宝店。 安排好尹媛媛,杜平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看见应泽还在房间里,他问:“还有事吗?” 应泽目光落在杜平舟毫无血色的嘴唇上,皱眉道:“你是怎么回事?” 杜平舟往床上一靠,敷衍道:“什么怎么回事?” “你每次跟妖怪打架都这么拼命吗?” 杜平舟瞟了应泽一眼:“不是妖怪,是灵体。” “你别打岔!每次都把自己弄得跟死人一样,你就不怕……” “这是我的事。”杜平舟打断他的话,翻身背对他,“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应泽看着杜平舟单薄的背影,一口气憋在胸口,哽得他脑仁疼。 半晌,应泽才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下次要晕之前选个没人的地方,别吓着人!” 杜平舟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应泽一肚子无名火没处发,盯着他的背影瞪了一会儿,摔门而去。 听见关门的声音,杜平舟睁开眼睛,抬手放在毫无动静的胸口,抿了抿唇,再次闭上眼,这次是真的睡了。 从杜平舟家出来,应泽打电话叫己琴过来接自己才想起,他的助理似乎晕过去了。 等他赶到医院,正巧看见己琴在调戏小护士。 “看来你没事。” 己琴一听见这声音,抖了一下,连忙坐起来,谄媚道:“应总,你来了。” 应泽转身在床边坐下,似笑非笑看着他:“身体好多了?” 己琴被他的笑容吓得够呛,边努力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事儿惹这祖宗生气边回答:“我没事,医生说我只是被吓晕了。” “胆子这么小可不行。”应泽的表情相当恶劣,他把杜平舟晕倒和自己受到的冷眼全怪到己琴身上,冷冰冰地说,“你一年前是不是对一个女孩见死不救?” 己琴一愣,随意大喊:“冤枉,我怎么可能是这么无情的人!” “那人家父亲怎么会找上你?” “等等等……应总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第十四章 己琴在他解释的时候脸色一直变来变去,末了委屈地垮着脸:“真的太冤了!那天我路过公园,看见有个女孩在路边挥手。我当时开着车啊,单行道啊,中间有隔离栏!” “等我去调了个头回来,见女孩儿倒在地上了,二话没说就把人抱上车,拉着去医院了啊!冤死了我,要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还有错了呢!” 应泽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那条路不仅单行,还限左转。己琴要掉头只能绕一个圈,至少要花十分钟。 也就是说,在着十五分钟内,小姑娘一直在那里垂死挣扎,可想而知她当时有多绝望。 己琴崩溃地捂着脑袋:“我从机场回来都半夜了,我也就是绕了这么一丁点儿路,真的只是一丁点儿……再说黑灯瞎火的,我也不知道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也许只是一个无心的举动,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你眼前消失。即便你已经竭尽所能,也是会感觉到愧疚。 己琴一开始大喊冤枉,后来低着头悄悄哭了。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女孩儿的遭遇,如果当时他能察觉到异样,也许女孩儿就不会死。 良久,应泽拍拍己琴的背:“没事就出院,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己琴一抹眼泪,哽咽道:“见谁啊?” 后来应泽把己琴带到了杜平舟家,尹媛媛已经不记得己琴了,当她听说了事由之后冲愧疚得不敢看她的己琴说:“哥哥我不怪你,那天只有你为我停车还送我去医院。如果这么好心的你都要愧疚,那些见死不救的人该怎么自处?” 己琴眼泪汪汪:“可是我没能救你。” “这不是你的错,真正害死我的人已经得到了惩罚。他们虽然还活着,但我坚信,他们的灵魂会受到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尹媛媛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看得出,这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第13节 应泽不忍给她一个“坚强、豁达”这样的评价,一个人要能对自己的死亡释然,凭借的不仅仅是这些单薄的字眼。 “你爸爸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帮你。”应泽忽然说。 尹媛媛眼睛一亮,惊喜地说:“真的吗,谢谢你,你们都是大好人!” 说要帮女孩儿的爸爸,事实上,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首先,招魂就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因为离体时间太长,魂对*产生了排斥,龙飞白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气得他差点将那具身体烧了。后来还是杜平舟帮忙,招魂才彻底成功。 其次,尹媛媛的父亲杀了好几个人,魂魄已经受到污染,就算招魂成功,他已经变得疯疯癫癫,比起人,更像是变态。 当事人变成了精神病,这起案子注定不能按照正常程序走。这后面的程序杜平舟插不了手,应泽到处打点后得到一个比较能接受的结果——判刑是肯定的,但鉴于当事人的情况,可以申请监外执行,执行地很有可能是精神病院。 尹媛媛听说了父亲的状况,很久没有说话。 这天傍晚,杜平舟正准备补充一下纸符数量,尹媛媛飘了过来:“杜先生,刚才有人问可不可以送货上门。” “你叫我名字吧。” “那我叫你杜大哥,行吗?” “可以。”杜平舟问,“他要买些什么东西?” “安神香十包。” 杜平舟走了几步,想起一件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片人:“我暂时没找到适合做你身体的材料,你要介意,可以先用着这个。” 小纸片人上画着复杂的图案,鼻子眼睛一应俱全。尹媛媛碰到之后,心念一动就发现自己钻到里面去了。 只不过……变小了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大啊! 杜平舟看跟在自己身后一蹦一跳,努力跟上他脚步的小人,笑着把她拿起来放在手心:“小心被耗子叼走了。” “才不会!”尹媛媛在心里道。 杜平舟不知道是听到了她的话,还是单纯觉得会动的小人可爱,哈哈一笑,捧着尹媛媛朝仓库走。 买家正好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农业大学,杜平舟权当做是散步了。 他将买家的货物打包好,尹媛媛从小人里出来,盯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她小声道;“杜大哥,你能带我去见见我爸爸吗?”说完她生怕自己给杜平舟惹麻烦,连忙解释,“我就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远远的看一眼就行!” 杜平舟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回来,对着她微微一笑:“现在还没开庭,禁止探望。等可以去探望,我带你去。” “嗯!”尹媛媛悄悄抹了抹眼泪,“那个叫‘阴生’的坏鬼找到了吗?” “没有,但金步摇还在他手上,我想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要做的事情,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露出尾巴。” 尹媛媛鼓起勇气道:“我能帮你抓他吗?” 杜平舟闻言一笑:“你现在力量还弱了点,这个院子有养灵的作用,过一段时间,等你灵力提升了再帮我们的忙也不迟。” 尹媛媛咬咬唇,她心里清楚杜平舟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安慰她。 杜平舟将货物打包完毕,看见尹媛媛一脸沮丧,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放心,我一定会抓到阴生,替你爸爸报仇!” 尹媛媛又要哭了,想来表现得再坚强,看到自己唯一的亲人受苦,她还是忍不住伤心。 “我去送货,你不要离开这个院子。”杜平舟交代好尹媛媛,拎着十包安神香出发了。 刚下过一场小雪,地上铺了薄薄一层。杜平舟站在门口,看见街上偶尔路过的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伸手摸摸脸——只穿着一件衬衣,是不是太招摇了? 十分钟后,杜平舟再次出门,身上套着应泽给他买的风衣。 农大跟他租住的图书馆就隔了三条街,杜平舟来到校门口的时候正赶上夜市小摊热闹的时间。 年轻的学生们三五成群挤在简陋的小摊里,喝着啤酒吃着烤串,都是一副青春正好的样子。 杜平舟没有类似的经历,也不羡慕那样的生活,他的注意力被角落里一只小猫吸引了。 这应该是一只流浪猫,除了十分瘦弱,身上的毛也脏得看不出颜色。它睁着一双大眼睛,蹲在木桌与墙壁的夹角里,专注地盯着烤架上的鱼。 杜平舟笑了一下,买了根烤肠走过去。 小猫一看见有人接近,警觉地站起来,后背的毛全都炸了起来,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杜平舟没走得太近,将烤肠扔过去之后就走了,他隐约听见背后传来女孩惊喜的叫声:“小奶猫!” “哇,这么小……好可爱!” “原来我们宿舍楼下有好多流浪猫,这段时间突然不见了……” 女孩的交谈没给杜平舟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他按照订单上的地址来到一幢老旧的宿舍楼下,舍管阿姨不允许上楼,他只好给对方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子,让他在树下等会儿。 杜平舟拎着东西挪到树下,靠在粗劣的树干上,头顶是一颗昏暗的白炽灯。 这时候,天空开始飘起雪花,杜平舟往里挪了一下,却不小心撞了一个人。 “小心!”他伸手搀住对方,被撞的女生似乎吓得不轻,猛地一下抽回手,头也不抬地走了。 杜平舟正奇怪,之前接电话的那个声音在身边响起:“十方香坊?” “是我。”杜平舟回头,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站在他身后,“你好,安神香十包,请验货。” 女孩长得挺漂亮,但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后接过袋子随便看了一眼,道:“我没带电话,回去再给你确认收货。” “好的。”出于职业习惯,杜平舟多看了女孩两眼,见对方眼下青黑,一副气血两亏的样子,他忍不住道,“要改善睡眠,只靠安神香不行,还是要多注意作息。” 听他说这话女孩也没什么反应,越过他就要往楼梯走。 “等等!”杜平舟忽然叫住她,这时女孩脸上才露出一点不满的情绪。 杜平舟笑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盒子递给女孩:“我们店新研制的香,能平神静气,配合使用效果更佳。” 见女孩不接,他又道:“赠品,欢迎下次光临!” 女孩这才接过去,细不可见地冲他点点头,走了。 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杜平舟脸上的笑容完全敛去——这女孩不是普通的失眠,她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黑色是怨气,不断变化形态的,会是什么呢? 杜平舟在脑海中寻找着能跟他在女孩身上看到的异象相符合的灵体,却怎么也找不到适合的。 “哎!你干什么呢?”一个超大分贝的声音突然□□来,吓了杜平舟一跳。 ☆、第十五章 舍管阿姨飞快地走过来,挡在他面前,挑着眉道:“事儿办完了就快走,女生宿舍禁止男人进入!” 杜平舟正好有事想问人呢,见状立刻换上笑脸,道:“姐,我给我妹妹送东西过来,她最近睡不好,老跟我吵架。你看,给她的东西还有一样没拿走呢,我能给她送上去吗?” 也许是他长得本来就乖,再加上对着一“大婶”都能面不改色地叫“姐姐”,舍管阿姨脸色好看不少。 瞥了他一眼:“哪个宿舍的?” “305,您要看看我的身份证吗?”说着杜平舟伸手进兜里。 “305的谁是你妹妹啊?”舍管阿姨一听是那个宿舍,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杜平舟一看有戏,忙把刚才那个女孩的名字说了。 “你是她哥?”舍管阿姨怀疑地看着杜平舟。 “如假包换!”杜平舟挤出一丝尴尬,“不过她从小就不喜欢我,估计也不愿别人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哥哥。” 只要是住在这楼里的,舍管阿姨都认识,杜平舟说的那个女孩她有印象,确实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 杜平舟见对方差不多松口了,又加了把火:“就五分钟,到时候我要不下来您就把我揪下来!” 舍管阿姨被他逗笑了,道:“去吧去吧,别到处乱逛啊,被别的小姑娘当做色狼打出来我可不管!” 杜平舟笑笑,道了谢,忙不迭地跑了上去。爬上一段小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个方形的花坛! 杜平舟皱了皱眉,抬头往上看,见房顶果然是空的。 简单来说,这幢宿舍楼呈现“回”字形结构,南北各有一道楼梯。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七楼。 闭合结构,不详的楼层数,花坛里阴气极重的兰花全凑在一起了,这会是巧合吗? 不知哪儿吹来一阵风,雪花夹着兰花的幽香扑面而来,根本不怕冷的杜平舟打了个哆嗦。 他没去305寝室,而是绕着花坛转了一圈,然后又到三楼仔细看了看。在拐角处,他又遇见了一只流浪猫。 小猫嘴角流着血,走路踉踉跄跄,一看就伤的不轻。 杜平舟想走近看看,可能的话带它去医院。可还不等他靠近,小猫一溜烟就跑了。 他往小猫消失的方向追了两步,突然感觉到有人盯着他,杜平舟猛地回头,看见位于走廊尽头的寝室门“嘭”一声关上了。 那个位置,按照排号,正好是305室吧。 心中虽然还有疑问,但杜平舟清楚现在不是调查的好时机。他在三楼转了一圈后,离开了这幢奇特的宿舍楼。 接下来的几天,龙飞白忙着饮马池公园的案子,应泽自从上次离开后就再没消息,没人打搅的杜平舟终于有时间好好整理他的淘宝店。 “好啦!”杜平舟敲了敲酸涩的腰,“我用纸符给你做了一个手写板,这是你专属的打字神器,三界之内独一无二!以后咱淘宝店的客服工作就交给你了!” 尹媛媛好奇地在豆腐干一样大小的黄色方块上写了个“尹”字,几乎是同步的,旺旺的对话框里跳出同样的字来。 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手指飞快地写出一句话。看见这句话一字不漏地出现在电脑屏幕里,她欣喜不已! 杜平舟拍拍她的头顶:“以后你可以刷微博聊微信,看电影玩游戏,怎么样,厉害吧!” 尹媛媛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开心得不得了。有了这个东西,她就能通过网络了解更多关于她案件的进展了。 同一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三天的应泽顶着一颗鸡窝头,满脸胡茬地摸出书房,正巧碰上去叫他吃饭的己琴。 “哎呀,您出关啦!”己琴夸张地喊了一句,连忙搀住应泽,把他拖到饭桌前。 应泽坐下后也没客气,端起饭碗埋头大吃。 那天从杜平舟家出来,他想了很多。 梦里的指示、杜平舟的出现、接踵而来的灵异事件。这些事看似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想来,就觉得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感觉在看到杜平舟手里那颗似曾相识牙白的小球后更加强烈。 应泽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和梦里的神秘人,还有杜平舟之间一定有特殊的关系。 第14节 等着别人告诉结果不是应泽的做事风格,既然有猜想,那就主动出击,寻找真相的过程也许很危险,但等在原地更让他不能忍受。 他花了三天的时间,查了很多资料,包括去年西山事件。 查阅资料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了天师协会的官网。他把官网上的资料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翻了无数遍,终于对天师这个神秘的职业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同时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 “我要去找杜平舟。”应泽吃完,筷子一放站起来就走。 “找杜先生干什么?” “你也算是半个天师,知道‘极道网’吗?”应泽从己琴的表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段时间发成的事情不是巧合,我一定要搞清楚!” 从一开始对梦境的好奇发展到现在坚定探寻真相,应泽的心态适应良好。 他假装没看见己琴欲言又止的样子,拿上合同直奔杜平舟家,己琴想了想,抓上外套也跟了去。 杜平舟刚把仓库里的余货点清楚,门被敲响了。 他透过生长茂盛的植物看了远处漆黑的大门一眼,无奈地叹口气,租下这个院子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大门这么远呢,看看,开个门都要走半天! 等杜平舟磨磨蹭蹭把门打开,己琴差点冻成冰棍,门刚开了条缝他就迫不及待往里挤。 “啧!”杜平舟往边上让了一步,皱眉,“干什么?” 己琴搓着手:“冷、冷死了,我先进去了啊!”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杜平舟送他一个白眼,转头看气色差到不能再差的应泽:“应总找我有事?” 看到这个人,应泽才想起来上次分别时两人的小小不愉快。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就是来看看你。” 杜平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应泽把门合上,追上杜平舟的脚步,侧头看他。 在这样能把人鼻子冻掉的季节,杜平舟依然一件简单的t恤,他唇红齿白的样子,总让人想起做工精致的娃娃。 杜平舟瞟了应泽一眼:“老盯着我看什么?” 应泽问:“你真的不怕冷吗?” 杜平舟好笑这个人明知故问,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应泽视线从杜平舟脸上滑向腰部,又盯着对方纸片一样薄的肩膀看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看着你穿那么少,我冷。” 杜平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点什么,听见己琴一声大喊:“卧槽,没有暖气就算了,居然没开空调!” 紧接着,己琴一脸生无可恋地冲出来,冲杜平舟哀嚎:“天师大人,您家空调的遥控在哪儿?” 尹媛媛听见动静,从仓库飘出来,腼腆地冲应泽笑了笑。 应泽点点头,道:“尹小姐的状况看起来好多了。” 比起刚开始随时会散掉的样子,尹媛媛现在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 己琴好奇地围着尹媛媛转了一圈,感叹道:“这个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宝贝,看把这个小美女养得多好!” 尹媛媛笑道:“杜大哥说院子里的阵对我有好处。” “阵?”己琴神头往院子看了看,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水渠和花池的布置确实有点讲究,但要能把你养得这么好,肯定不止是这样。” “那你说,会是什么?”杜平舟问。 “我猜啊……”己琴沉思片刻,突然反应过来,瞪着杜平舟,“别想套我的话,如果真的是宝贝,我傻了才会跟你说!” 杜平舟一点都没有小心思被戳破的窘迫,淡淡一笑:“你能看出院子里的阵,已经让我很惊讶了。” “你这么小瞧我!” 应泽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道:“我也很惊讶,毕竟你做我的助理以来,一直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没想到老板也这么小看自己,己琴气得脸颊通红,看着笑得特别欠揍的两人,再看看憋笑很辛苦的尹媛媛,他觉得自己被深深的伤害了,只有空调对他不离不弃。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己琴刚把空调打开,第一股暖风还没吹到他身上,杜平舟接了个电话回来,对应泽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 “我们跟你一起去!” “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应泽和己琴同时开口,结果可想而知,可怜的己琴被自家老板揪着衣领塞进了车。 ☆、第十六章 给杜平舟打电话的是上次跟他买安神香的女孩,接到这个电话,杜平舟一点都不惊讶,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而且…… 他转头看了看车里的另外两个人,他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就是行走的衰神,去哪儿哪儿出事! 应泽注意到杜平舟的眼神,笑着问:“怎么,觉得是我把麻烦事带给你?” 杜平舟“哼”了一声。 应泽哈哈一笑,伸手掐了他的脸颊一下:“气鼓鼓的,金鱼啊!” 杜平舟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好好开车!” 指尖的滑腻让应泽意外地挑起眉,他偏头看了杜平舟一眼,对身后装鹌鹑的己琴说:“角落那个黑色包里有一件毛衣,拿出来。” 己琴把后座翻得震天响,以此来发泄自己不能吹空调的不满。 “喏!” 应泽拿过己琴递来的毛衣,扔在杜平舟脑袋上:“我们马上到了,穿好,你是不怕冷,但也要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杜平舟翻个白眼,但看见外面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学生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毛衣套上了。 杜平舟跟女孩约好在上次的地方碰头,他们到的时候正好遇上学生下课。三个长相出众,气质迥异的成熟男人站在女生宿舍门口,手上还拎着类似礼物的东西,真是赚足了女孩们好奇的眼光。 己琴是最先受不了的那个,他蹭到应泽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得到应泽首肯之后,飞快地走了。 杜平舟奇怪地看了他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听见应泽笑着解释:“公司还有点事情,我让他先回去了。” 正说着,有个瘦高的女孩低着头,快速朝他们走来。 杜平舟一看到女孩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比起上次看到的,女孩身上的黑气更加浓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女孩似乎十分在意别人投来的眼光,快速瞟了杜平舟一眼,确定没认错人之后伸出手,语速非常快地说:“把东西给我,我已经确认收货了。” 杜平舟将东西递过去,故作轻松道:“你身上一股沉香味儿,你该不会是把上次买的全用了吧?” 女孩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依然低着脑袋,接过袋子之后匆匆走了。 杜平舟抬脚就想跟上,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四周。 “那个女孩……”应泽迟疑道,“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你说什么?”杜平舟诧异。 看到杜平舟的表情,应泽知道自己猜对了,压低声音道:“她身上有黑气,扭来扭去,是蛇吗?” 杜平舟惊讶地盯着应泽看了几秒钟,接着脸色凝重地抓着他的胳膊:“你跟我来!” 应泽从来没见过杜平舟这么严肃的样子,心里一紧,该不会他又遇上麻烦了吧? 杜平舟一路沉默,拽着应泽来到偏僻的角落,确定附近没人之后,他皱着眉,将应泽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 应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杜平舟快把自己的眉头拧成疙瘩了,轻轻一笑:“怎么了?你这种表情看我,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 杜平舟并没有附和他的冷笑话,依然眉头紧锁,问:“你能看到那个女孩身上的东西?” “你说那些黑色的雾?我以为人人都能看到。” “那是怨念。”杜平舟地盯着应泽,“你到底是什么人?” 应泽意识到事情也许真的很严重,正色道:“我不是天师,认识你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天师长什么样子。” 杜平舟知道应泽没有说谎,一个人有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有多高的灵力,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应泽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甚至连阴阳眼都没开。 但是他却能看到一般天师都看不见的怨念,这要怎么解释? 应泽看杜平舟的表情变来变去,问:“怎么,我不该看到那东西?” “怨念跟生魂不同,生魂始终是阳界的东西,普通人也能看见。怨念是枉死的魂滋生出来的,属于阴界,你阴阳眼没开,按理说不应该看得到。” 杜平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没有头绪。他只是觉得应泽突然能看见这些东西,不是一件好事情。 应泽本人倒不怎么在乎,甚至还挺开心:“正好,我跟你学两招功夫,下次要在遇到妖魔鬼怪我起码能自保。” 杜平舟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发生这样的突变,有可能造成你命格改变,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命格是什么?” “命运,轨迹,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应泽忽然笑了,抬头看了看天:“我不信命。” 这时候忽然下起了雪,一粒雪花落在应泽眼睫毛上,杜平舟抬头看到这样的画面,有瞬间的失神——他好像在那里看到过同样的画面,听到同样肆意而霸气的宣言。 “杜平舟,你相信命吗?” “我不叫杜平舟。”杜平舟完全魔怔了,这句话脱口而出后看到应泽惊讶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同时也是一脸惊讶。 “那你叫什么?”应泽笑了。 杜平舟懊恼地转开视线,闷闷道:“我开玩笑的。” 天知道刚才他是哪根筋搭错了,似乎看到似曾相识的画面,遇到似曾相识的对话,身体里住的另外一个灵魂迫不及待地想要情景重现。 看杜平舟垂着眼帘生闷气的样子,应泽脸上不自觉爬满笑容,伸手刮了刮杜平舟的脸颊:“杜大师,有件事想求你答应。” “干嘛?”杜平舟偏头躲开那只讨厌的手。 “聘你做我的顾问。”应泽单手插兜,淡淡一笑,“你看,我现在能看见那些东西,处境很危险,所以特别真诚地聘请您做我的特别顾问!” 人帅还会撩简直太犯规,杜平舟看着站在雪地里冲他笑的应泽,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这么一点。 他撇撇嘴:“再说吧。” 应泽笑着靠过去:“我就算你同意了,合同在车里,待会儿签。” 第15节 “唔……”杜平舟含糊答应一声,心不在焉地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杜平舟瞟了应泽一眼,应泽问:“怎么了?” “你最近自己小心,我总觉得你突然能看见那些东西,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了。”应泽乖乖地答应,那种口气让杜平舟耳根热了一下。 送完货,两人准备回家,虽然车已经被己琴开走了,但这里距离杜平舟家并不远,两人打算走着回去。 漫步在学校里,看着周围一张张年轻的脸,应泽突然感慨了一句:“虽然才毕业五年,却觉得自己老了十岁不止。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杜平舟平视前方,波澜不惊地说:“我没念过书。” 应泽转念一想,笑道:“听己琴说过,你是大家族的人。” 杜平舟知道他想岔了,以为自己有家庭教师。但他并不想澄清这个误会,只是顺着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 “你那么好的身手,是从小练出来的?”应泽又问。 “不,我五年前才成为天师。” “五年时间就变得这么厉害!”应泽感叹,“天赋异禀?” “……可能吧。”应泽的话让杜平舟想起那个人对他的评价,想起对方摇头晃脑故作神秘的样子,杜平舟脸上露出少见的微笑。 应泽看见了,忽然对他想到了什么很好奇,问题脱口而出:“你想到了谁,很重要的人吗?” “嗯?” “你刚才的表情很温柔。”应泽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杜平舟伸手摸摸脸:“没什么,我想起了我爷爷。” 爷爷?应泽脑子嗡一下,杜平舟紧紧抱着自己,喃喃叫着“爷爷”的画面蜂拥而至。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闲聊的表情,道:“爷爷对你很重要?” “嗯。”杜平舟似乎不愿多说,转移了话题,“回去之后我教你几道符,虽然不赞成你接触这一行,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多少要让你有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 应泽还想问更多关于“爷爷”的事情,但他愿意尊重杜平舟,顺着他的话接道:“谢了,你真是个好人。” 杜平舟白了他一眼。 应泽哈哈一笑,把他的头发揉乱,在杜平舟生气之前又赶紧说:“我是真这么觉得,不管是警局的事也好,我的事也好,其实跟你没关系,你完全可以不管。” 见杜平舟想说什么,应泽打断他:“我可不信这是天师的职责这一套,我好歹也是做古董生意的,以前接触的那些天师……”剩下的话应泽用笑容代替。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目的?”杜平舟偏头看向应泽。 “有吗?”应泽不在意地笑笑,“那一定不是为了钱。”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杜平舟郁闷了,他还真的不是为了钱。 再一次看到杜平舟把情绪都写在脸上,应泽不厚道地笑了:“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跟己琴谈到‘百年前的帝家惨案’,你的目的跟这个有关?” ☆、第十七章 杜平舟沉默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答。片刻之后,他轻声道:“我受人之托,抓捕当年的凶手。” “有线索了?” 狠戾从杜平舟眼里一闪而逝,他摇摇头:“时间太长,什么都没能留下。” “我能帮到你什么?”应泽问。 杜平舟快速收拾好情绪,像平时一样淡淡道:“谢谢,但不用了。” 应泽看着他的眼睛,想问“受人之托”是不是借口。但又觉得真的问了很唐突,因为他能感觉出来,杜平舟并不信任他。 两人说着,走到了学校门口,远远地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仰头看着楼顶,不少人对着上面指指点点。 应泽顺着那些人的视线看上去,见房檐边似乎坐着一个人。 “有人要跳楼?” 杜平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脸色一沉,低声道:“没那么简单。” “你看见什么了?”应泽追上突然加速的杜平舟,“又是那些东西?” “不确定,先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楼下,站在人群外围往上看。 这一次不用杜平舟提醒,应泽也发现了不对——楼上那人被一团黑气包裹住,黑气不断扭曲变化,透着不祥的气息。 “黑色的,是你说的怨念吗?”应泽小声问。 杜平舟:“对,但我看不出这怨念从哪儿来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上去看看。” 说着,两人退出围观人群,在左边找到了上楼的楼梯。 一进门,一个黑影“嗖”一下窜出来,应泽条件反射地一偏头,“喵”一声,黑影擦着他的耳朵过去。 应泽转头回去,看见一节猫尾巴,没好气地说:“这学校流浪猫太多了!” 杜平舟看着猫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怎么了?”应泽问。 “那只猫……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应泽手搭着他的肩膀,揽着他往上走:“你就住在学校附近,说不定哪天在路上见过。” “不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在杜平舟心头,但他总也抓不到重点。 “先别管猫,我们先去看看跳楼的那个人。” 这栋楼有些年头了,楼道里十分昏暗,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墙壁的角落长满青黑色的苔藓,不时有不明爬虫钻来钻去。 越往上走应泽的眉头皱得越紧,他拉了杜平舟一把:“你到我后面去。” 杜平舟看了他一眼,“是你到我后面去!”说着摸出一张符,塞进应泽怀里。 被揽到后面后应泽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纸符,心里挺不爽的。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尽头,眼前出现一扇生锈的红漆铁门。应泽一把拉住杜平舟:“先别开门,我总觉得那边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杜平舟用脚尖指了指门缝里透出的黑气:“看到了?那东西的怨念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很危险?”应泽坚持不让杜平舟开门,“我不希望你冒险。” 杜平舟拍拍他的手臂:“我有把握。” 应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能帮到你什么?” “……要再试一次化形符吗?”杜平舟刚说完,应泽就凑上来,对方的动作太快,直到两人的呼吸搅在一起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应泽。 “不是要喂我血才行?”应泽表情很无辜。 杜平舟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不用你帮我了,就在这儿等着,不准擅自开门!” 铁门“哐”一声在应泽面前砸上,他摸了摸被踹的地方,嘀咕道:“不亲就不亲!” 刚才杜平舟是脸红了吧?面冷心热的纯情小天师,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杜平舟推开门后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腥味儿的怨念凝成实质,让他有种跳入血浆池的错觉。 他用袖子捂着鼻子,狠狠吸了一口气,排除杂念,认真分析眼前的状况。 老房子的屋顶常会用水泥板做隔热层,时间一长,水泥板风化后出现了许多破损。 那个被怨念包裹的人就坐在塌陷的水泥板边,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 杜平舟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那人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一双金色的眼睛让杜平舟愣了一下——异瞳? 不,不是! 杜平舟习惯性地眯了眯眼,那人转头的瞬间瞳孔改变了形状,变成竖直的一条线,这是猫的眼睛! 难道是之前遇到的流浪猫? 杜平舟直视着那人诡异的瞳孔,慢慢往前走。也许从他身上感觉到危险,那人慢慢站了起来,瞳孔继续缩小,露出凶狠的表情。 看到对方站起来,杜平舟确定这个人并不是要跳楼,如果他没猜错,怨念的主人是一只猫。 喜欢在高处安静地待着晒太阳是猫的天性,这倒霉的人被猫的冤魂附身,所以才会跑到这种地方待着。 杜平舟走到距离那个人约三米远的地方,慢慢蹲下身,不知道他从哪儿摸出一个滴溜溜直转的象牙白小球。 那个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小球吸引,金色的大眼睛随着小球转来转去,鼻尖一耸一耸,十足的猫样儿。 杜平舟见状,手指轻轻一弹,小球“嗖”一下飞到顶楼中间。那人瞳孔瞬间放大,紧接着一弓背,像猫一样往前一跃,朝小球扑过去。 同一时间,楼下传来一阵喧哗,杜平舟没心思去分辨是失望更多还是庆幸更多,他成功将那人从危险地带转移,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一门之隔的这边,应泽无聊地开始数铁门上的锈斑。刚数到第七个的时候,听见楼道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警惕地往下看,见到一个穿着消防队员制服的人正飞快地跑上来。 这个消防队员估计没想到会在楼梯上遇到人,看见应泽的时候吓了一跳:“什么人?!” 应泽:“我路过的。” “路过?”消防队员怀疑地看着他。 应泽笑笑,不动声色地往中间垮了一步,挡住上楼顶的去路,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消防队员看看他,又看看被他挡住的铁门,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有人报警称有轻生者,我要去进行疏导。” “哦?我一直在这里,没看到有人上去。”应泽好像没发现对方的变化,语气和表情依旧。 消防队员目光逐渐凶狠,紧紧盯着应泽身后的门:“事关重大,请你不要妨碍公务。” 应泽往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摸到杜平舟给他的符:“真的没人要轻生,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消防队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突然就笑了。只可惜他的笑只是嘴角上扬,眼神杀气十足,叫人看了后背发毛:“你看出来了。” 他这句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应泽却听懂了,微笑着点点头:“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今早上才知道自己阴阳眼开了。” 第16节 消防队员保持着嘴笑眼不笑的可怕表情:“你不想让我上去。” “很抱歉,我一个很重要的人在楼顶办事,你不着急的话稍等片刻。” “呵呵呵……”消防队员发出几声机械的笑声,紧接着就像是踩了电门一样浑身抽搐两眼翻白。 突如其来的异变把应泽吓得够呛,他刚才的镇定完全是装出来的,虽然他第一眼就看出这个消防队员有问题,但不代表他能对付。 “刚才要亲不给亲,现在怎么办?!”应泽捏着唯一一张符纸心急如焚,装逼容易打架难,这回该不会要把小命都交代了吧? 消防队员还在踩电门,扭了半分钟之后又像泄了气的充气娃娃,软绵绵倒了下去。 应泽看着地上变成一滩的不明物,觉得很是眼熟。他刚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从消防队员身体里钻出的东西“嗷嗷”叫着朝他扑了过来。 看着团扭曲的不明物,应泽手忙脚乱地往后躲,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太好,眼看就要被对方咬个正着的时候,他脚下一滑,失去重心后一屁股坐在楼梯上。 那团黑影“哐当”一下撞上铁门,把门撞出一个大坑。 应泽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刚才要是咬到自己,那脸不得被啃缺一半?! 一击不成黑影怒了,咆哮着扭头过来咬。 这次应泽看清楚了,这团黑影是一个巨大的猫头,四颗尖利的犬齿清晰可见,往日卖萌神兽长成这副德行,给应泽造成了视觉和心理上的双重冲击。 一般大小的猫星人已经快要统治世界了,更不要说这么大的。猫头虽然没有四肢,但攻击力丝毫不减。 应泽左躲右闪,狼狈至极,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动作也越来越慢。 ☆、第十八章 几次攻击都没见效,猫头怒了,原本漆黑一片的眼眶里愣是逼出两只铜铃那么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应泽。 “嗷”一声怒吼,猫头吐出一口黑气直扑应泽门面,他提气往前一扑,黑气擦着头皮击中身后的墙壁,眨眼的功夫,墙壁上的白灰被腐蚀,露出下面青黑色的水泥。 应泽心道这猫头太犯规,还能物理和法术双重攻击! 又一次没击中,猫头彻底怒了,尖叫一声,突然膨胀起来。楼道的空间原本就狭小,这样一来,应泽能活动的范围急剧减少。 就在应泽要翻过楼梯扶手逃跑时,胀大了一倍的猫头俯冲而下,一口咬在他左肩上。 “啊!”应泽忍不住痛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猫头的犬齿深深嵌入他的血肉。 鲜血刺激了猫头,它兴奋得叼着应泽猛地往墙上撞,它的犬齿卡在应泽左肩的骨头里,每一次撞击都能听见摩擦的声音。 应泽疼得两眼发黑,当他发现自己的挣扎都是徒劳时,忽然想起之前杜平舟给他的纸符。 他不知道这道什么符,也根本不会使用,但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从怀里摸出符纸,下意识地喷了一口血,然后反手一拍。 只听见“轰”一声响,猫头突然送开了嘴,发出凄惨的叫声。 应泽从半空中落下,后背狠狠磕在楼梯上,他眼前顿时一片黑,失去了知觉。 在楼顶跟怨念周旋的杜平舟听见爆炸声,脸色瞬变,接连甩出三道符,趁着怨念被符困住的空档打开铁门,冲了回去。 “应泽!” 杜平舟看见满身是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瞳孔剧烈收缩,刚想过去救援,身后一声怒吼,被控制住的怨念冲破禁锢,冲过来咬住他并用力往后拽。 就耽搁了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袭击应泽的猫头再次俯冲而下,重重撞在应泽身上。 杜平舟眼睁睁看着猫头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然后嚣张地吞了下去。 “应泽!!”杜平舟呲目欲裂,左手一扬,那个牙白的小球忽然出现在他手心,他翻手一按,急速旋转的小球逼向怨念,“滚开!” 怨念似乎十分忌惮这个小球,不甘地尖叫一声,退得远远的。 杜平舟的视线没在怨念上多停留一秒,他猛地回头瞪着虎视眈眈的猫头,右手一抹,牙白的小球沾了血“嗡”一声响,转得更快了。 “原本念你冤死,不想赶尽杀绝。”杜平舟手指轻轻一弹,小球“嗖”一声飞出去,“你这是自寻死路!” 小球的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猫头眼前。等猫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东西危险想要逃,已经来不及了。 “噗”一声轻响,小球轻而易举地穿过猫头,短暂的安静之后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将猫头搅得稀巴烂。 杜平舟冷漠地看着猫头消失,走到应泽身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药瓶,围着伤口倒了一圈粉末,血瞬间止住了。 他垂眼看着应泽胸口那个拳头大的洞,足足过了半分钟,低声道:“给你一秒钟时间,从我视线里消失。”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这句话不可能是对应泽说的,猫头消失了,那就只剩下躲在远处的怨念。 杜平舟将应泽抱起来,转头看了一眼颜色淡了很多的怨念:“或者你想现在就尝尝玲珑球的滋味?” 听了他的话,怨念明显瑟缩了一下,然后慢慢从附身的人身上脱离,一溜烟跑了。 应泽现在的样子不适合直接出去,杜平舟将他安顿在一间空教室之后给己琴打了个电话。 “杜先生,你们在哪儿呢,这里怎么这么多警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电话一接通,己琴的问题炮弹一样冒出来。 杜平舟:“你老板出事了,想办法引开其他人,把他送出去。” “出事了?”己琴很惊讶,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好的,你等会儿,我处理好之后给你电话!” 五分钟之后,杜平舟接到己琴的电话,按照他的指引,杜平舟抱着应泽从后门上了车。 他们一上车,己琴就惊呆了:“你们怎么……应总还有救吗?” 杜平舟冷笑:“你少废话的话还能救回来。” 己琴立刻闭嘴,一脚油门踩下去,“回我家”杜平舟说,己琴咬牙一路飙着车往杜平舟家赶。 原本学校离家就近,在己琴不要命的速度下,两分钟他们就到了。 杜平舟轻松地抱起比他高大很多的应泽,边走边对己琴道:“我出来之前谁打扰我谁不得好死!” 一句话把己琴吓得话都不敢说,憋了一肚子话,眼巴巴跟在他身后。 尹媛媛听到动静飘出来,看见浑身是血的应泽后吓得花容失色。己琴连忙走过去低声说:“什么也别问,杜天师心情很差!” 尹媛媛脸色苍白地抿紧唇,表示自己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杜平舟心情确实很差,如果不是之前他喂给应泽的那一口血护住心脉,这样的伤口足够应泽死好几次了。 因为爷爷的关系,他不会对恶灵一类赶尽杀绝,但总有这么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明知道是他的东西还敢下手! 杜平舟将应泽平放在地上,就着右手上的血围着应泽在地上画起了阵法。 门外,己琴焦急地走来走去。尹媛媛小声问:“己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啊!”己琴崩溃地拽拽头发,“我去了一趟公司,回来应总就变成这样了。杜大师那儿一副谁问谁死的样子,我哪儿敢多嘴。” 尹媛媛深以为意地点头。 她一直觉得杜平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总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样子。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生气,那眼神和气质跟平时真的判若两人。 作为灵魂的她根本不敢靠近这样的杜平舟,那种随时要暴走的巨大灵压逼得她脑袋嗡嗡直响。 屋里,杜平舟已经完成了阵法的布置,这似乎十分消耗体力,画完最后一笔站起来时,他脸上血色尽退,冷汗岑岑。 应泽被圈在一个繁复而妖娆的阵法中间,杜平舟走到他头顶的位置,右手抬起,玲珑球再次出现。 “就让我看看,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镇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低声说着,将小球抛出,正好落在应泽胸口的大洞里。 “阵,启!”一声低喝,空气“嗡”一声响,用血画的阵法发出耀眼的红光。玲珑球飞快地旋转,红光化为一条条细细的丝线,被小球吸引、带动,逐渐形成一个血色的漩涡。 杜平舟神色如常地站在原地,仔细看却能发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很久没动,竟是没有了呼吸。 在门外的己琴似有所感,倏地抬眼看向房间。 尹媛媛忙问:“怎么了?” “你快回房间躲起来!”己琴急促地说,“杜平舟有没有给你做过什么容器?快躲进去,千万别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尹媛媛被他凝重的表情吓坏了。 “他在给阴差指路,它们马上就到了!” 应泽一定已经死了,起码*死了,不然不会有阴差。但杜平舟不是打算救活应泽吗,为什么还要给阴差指路? 尹媛媛一听到阴差要来,飞快地躲进杜平舟给她做的小人里,然后借用纸人扁扁的身体优势,躲到了香烛堆后面。 己琴虽然不用担心阴差把自己抓走,但他看见一黑一白两个影子飘飘飘乎乎过来的时候,还是紧张得屏住呼吸。 阴差对站在门边的己琴熟视无睹,径直飘进房间。杜平舟将早就准备好的纸人往阴差跟前一扔,阴差看了一眼,从身体里抽出锁魂链穿过纸人,又飘飘忽忽消失了。 看到成功骗过锁魂的阴差,杜平舟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重组应泽死去的身体了。 己琴在门外看着阴差拖着一个长得跟应泽一模一样的纸人走了,吓得够呛。他刚喘匀气,地面突然剧烈晃动。一道金色的光从院子中央拔地而起,直射天空,却在半途受到了神秘力量的牵引,拐了个弯,冲杜平舟他们所在的房间冲过来。 “卧槽!”己琴手忙脚乱地躲开,这道金光出现得蹊跷,谁知道被它碰到会不会死! 金光从己琴跟前呼啸而过,钻入门中消失的刹那,他似乎听到了龙啸。 房间内,金光被小球成功渡到应泽身上,血红色的漩涡里分出无数细线,快速地填补应泽胸口的大洞。 几分钟后,红色漩涡消失,应泽胸口平滑如初。象牙白的小球悬浮在补好的胸口上方,将最后一丝金光压入应泽体内。 杜平舟心念一动,小球消失,同时他胸口一震,呼吸和心跳都恢复了。 “咦?”杜平舟疑惑地抬手摸摸心口。 ☆、第十九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祭出玲珑球之后,它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强了。 在他愣神的功夫,应泽睁开了眼睛。 “你救了我。” 杜平舟没有回答,他要推门出去,可刚抬腿,身体一晃倒头栽下去。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应泽抢先一步接住了他。 应泽:“我送你回房间。” 杜平舟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都是由这个人引起的,也就心安理得窝在对方怀里。 己琴还在纠结刚才是不是真的听到龙啸,身后紧闭的大门开了,应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怀抱着杜平舟走了出来。 “应总!”己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应泽的胸口看了又看。 杜平舟瞟了己琴一眼,伸手往自己的房间一指:“那边。” 第17节 应泽从善如流,丝毫没有被指使的不悦。把杜平舟送回房间后,又给杜平舟擦洗右手的伤口。 己琴站在门口观望片刻,将医药用品放下后知趣地离开了。 应泽用剪子将杜平舟的袖子剪掉,用酒精将血迹冲洗干净:“碰到伤口会疼,你忍着点。” 杜平舟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应泽突然觉得杜平舟这个人很可怕,他的喜怒哀乐不会因为别人而生,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本能告诉应泽要远离杜平舟,但他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不断地催促他了解更多。 出现异象不可能没引起关注,正在写饮马池案工作报告的龙飞白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灵力横空出世,眨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愣了一秒,“噌”一下站起来,冲到窗户边,面色凝重地往灵力出现的方位看。 片刻,他电话响了。 “感觉到了?” 龙飞白眼神暗了暗:“你搞什么鬼?!” “不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慵懒而性感,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看来仙尊等的人出现了。” “你还笑得出来?”龙飞白眉头紧锁。 “为什么笑不出来,你我都知道,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命运,不是吗?” 龙飞白脸色变得很难看,刻意压低的声线有种处于暴走边缘的狠戾:“嵇山,你别忘了,仙尊的真身要是出了事,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记着呢。”嵇山低声笑了,“小龙牙,别怕,我舍不得让你受……” 对方话没说完,龙飞白狠狠地挂了电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盯着电脑屏幕里自己的倒影发呆。 应泽通过己琴的描述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他低头看看完好无损的胸,表情很是疑惑:“那我现在是死是活?” 尹媛媛小小的身体坐在桌子边,短胖的腿晃啊晃:“活着!” 应泽:“人真的能死而复生?” 己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很复杂,但等应泽的视线扫过来时,他又恢复了呆萌的样子:“杜大师是谁啊,跟传说中的帝家关系匪浅,别说你没死透,就算变成一堆白骨,他也能让你活过来!” “真的?!”尹媛媛一脸兴奋。 应泽毫不客气地揭穿己琴:“别听他吹,当初他还说杜平舟须发全白浑身仙气儿呢!” “我、我才没瞎说!”己琴涨红了脸,“我亲眼看见鬼差来找你了!” “我也看见了!”尹媛媛道。 应泽糊涂了,要是按照他们说的,鬼差出现必定要带走一个灵魂,那他为什么还活的好好的? 三人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杜平舟的房门开了:“吵死了!” 他一脸不爽,冷飕飕地扫了两人一鬼一眼,对应泽说:“别整天在我面前晃悠,带着你的人,回去!” 己琴一看见杜平舟黑着脸就怂了,躲在应泽背后悄悄扯他的袖子。 应泽好脾气地冲杜平舟笑笑:“谢谢你救了我。” 杜平舟送他一个白眼算是回答,应泽就像宠着闹脾气的小情人一样无奈地笑了,站起来揉了杜平舟脑袋一把:“那我们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尹媛媛跳下桌,仰头看着对于她来说过于高大的两人:“我送送你们。” 应泽附身将她拎起来放在杜平舟肩上,道:“算了吧,等你走到门口天都亮了。咱们杜大师身体不好,脾气又坏,你能留下来帮我照顾他吗?” 尹媛媛捂着嘴笑了,点点头:“交给我,有事我微信你。” 应泽跟她击了掌,无视杜平舟阴沉得要下雨的脸色,带着一脸崇拜看着他的己琴翩然离去。 人走了,杜平舟悄悄松了口气,转头把尹媛媛拎回仓库,下了道冷酷的命令:“你是不是忘了谁是你老板?今晚关禁闭!” 说完把门从外面锁上了,这还不放心,又在外面贴了几道符,确定她出不来之后才回了房间。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 杜平舟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套真丝改良唐装,闲适地坐在院子里,仰头看并没有星星的天空。 突然,周围静了,连外面若有若无的汽车行驶的声音都听不到。 杜平舟转头看着一个方向,片刻之后,那里出现一个人影。 人影与他相顾无言,很久之后,还是对方首先打破沉默:“我来取他的魂。” “你去拿就是。” “你知道我不能。” 杜平舟闻言笑了:“对了,他现在是活人,你要是取走他的魂等于杀了他,会被天雷劈。” 人影深深叹口气:“他的阳寿已尽,你引真龙之气让他返阳,是逆天之举!” 这下面居然镇着一条龙?! 杜平舟骇然,怪不得连大门都用万年樟木,如果是真龙,这样的排场并不算奢侈。 “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了吗?”判官道,“上古神兽本该归神,为何他偏偏被镇压于此,你想过没有?” 杜平舟没说话,只是挑眉看着对方,那意思分明就是“你能拿我怎样”? “我确实拿你没办法。”人影缓步走来,轮廓逐渐清晰。 只见他身着藏青对襟长衫,头戴朱红冠,右眼角一个小巧的“判”字。 “无魂无魄,昆仑帝屋之躯,哪怕是阎王来了也不能拿你怎样。”来人一双斜挑的凤眼悲悯地看着杜平舟,“你知道逆天的代价,为了一个萍水之交,值吗?” “我乐意!”杜平舟伸手戳了戳对方眼角的字,“我说判官,他虽然也是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但好歹有魂有魄,也能称为人。我这样的,算什么?你说你们地府办事效率能不能高一点,开个会,讨论研究一下我这样的要怎么处理,很难吗?” 判官闻言只是摇头:“你存在自然是有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杜平舟嗤笑,“为了验证‘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的可信度吗?” “你说话还是这么损。”判官无奈。 “说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判官哪里听不出他是在套话,淡淡地笑了笑:“至少比你想的要熟悉很多。” 杜平舟无语地看着打太极一流的判官,认命地叹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又要干嘛?” “取魂。” “人不在我这里。” “我找她。”判官手指着尹媛媛在的房间。 杜平舟脸上笑意散去:“有妖作恶你们不管,盯着她干什么?” “人界是由女娲娘娘掌管。” “她万年前已经飞升九天了。” “女娲娘娘之后是荒冥天尊。” “荒冥天尊是什么鬼东西?”杜平舟不耐,“既然你们不管,那就别跟着瞎掺和!” 判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放人?” 杜平舟不答。 “好的。”判官身形逐渐淡去,“下官会将情况如实禀告阎王大人。” 判官身形完全淡去,杜平舟又能听见远处汽车的轰鸣。 他没骨头似的窝在椅子里,自嘲地笑了——逆天的代价?他一个无亲无故,无魂无魄,依存玲珑球内那枚真神魂火苟延残喘的怪物,还会怕天谴吗? 不过这院子下居然镇压着一条龙?杜平舟心里闪过无数个去一探究竟的念头,但最后都打消了。 他敢逆天行事,却不敢破坏上古封印。 判官的话有道理,万一镇压的真是坠了魔道的妖兽,因他的好奇心闹得生灵涂炭,这是杜平舟不愿看到的事。 ☆、第二十章 再说应泽他们,车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己琴无数次想问应泽在杜平舟家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又无从下口。 应泽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脸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总。”己琴终于憋不住,可叫了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 应泽依然看着窗外,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己琴打算再次开口,应泽忽然转头回来,冲他笑笑:“我想起我的前世了。” 此话一出,己琴骇然。 车尖啸着再路上画了几个大“八”字,还好在撞上隔离栏之前控制住了。 己琴瞪着双眼,转头看着后座笑得欠打的人,片刻之后大惊失色:“你恢复记忆了?!” 应泽挑眉一笑:“你反应这么大,是不是知道什么?” 己琴盯着应泽的眼睛看了足足半分钟,吐出一口气,沉默不语地转回去,启动车辆。 “己助理,你到底是什么人?” 己琴依旧沉默。 应泽顿了顿,道,“要说恢复记忆谈不上,就是记起来一个人。” 己琴闷闷道:“不会是我吧?” 应泽遗憾道:“不是,不过我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一年时间算不算久?”己琴在应泽看不见的地方苦笑,“你都起谁来了?” “帝屋仙君。”应泽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只是说起这个尊号,他的表情就止不住变得温柔,“虽然我没想起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对我很重要。” 己琴死死地握着方向盘,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声音,问:“你真的相信人有前世?” “为什么不信?”应泽道,“这部分记忆从来没有消失,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 “那怎么就忽然想起来了?” 第18节 应泽摸摸下巴:“也许跟我死而复生有关?” “这算是因祸得福。”己琴故作轻松,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应总有什么打算?” “再说吧!”应泽不在乎地说。 己琴似乎还不能消化应泽有了前世记忆这件事,对话到此,他竟然没有好奇地追问。 而应泽并没有告诉己琴,他记忆里的帝屋仙君有一张跟杜平舟一模一样的脸。 同样苍白的脸,挺翘的鼻子,抿出冷漠弧线的唇角……就连那种带着淡淡疏离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记忆里,那个人会对他笑,喜欢靠在他身上,闭着眼,露出安心的表情。 应泽发觉自己竟然妒忌记忆里的自己,他不想追究这份不爽从哪里来的,只是默默下了决定:无论前世的自己与帝屋仙君是什么关系,这辈子能让杜平舟露出安心表情的人必须是他! 两人各怀心事,己琴将应泽送到家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宿,而是坚持回自己的小出租屋。 从应泽家出来,己琴双手插在兜里,沿着街道慢慢走。 帝屋仙君……他多久没听到这个尊号了? 己琴无奈地笑了,什么都还没想起来就能准确地叫出这个名字,不愧是不惜坠入轮回也要保住的人。 他抬头看看天,嘲讽地勾起嘴角,那个人就要回来了,不知天上的那些神仙们做好承受他怒火的准备没有。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己琴就被应泽叫了起来,两人来到杜平舟家门口,正好遇见他要出门。 应泽冲他挥挥手:“这么早,要去哪儿呢?” 杜平舟没说要去哪儿,只是点点头,然后问:“有事?” “昨天走得匆忙,今天过来看看你。” 杜平舟见他们没什么事便转身把门锁上,道:“谢谢,我很好。” 应泽也不介意他态度冷淡,见他又是一件t恤,走上前,把围巾取下来给他围上。 一向不喜欢跟人靠太近的杜平舟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应泽假装没看见,故意选了杜平舟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我发现我不仅能看见那些东西,力气似乎也变大了。” 杜平舟果然来了兴趣,问:“只是力气变大了?” 应泽笑笑:“你去哪儿,我送你。” 杜平舟看着对方的笑脸,哪儿会不知道自己已经钻入应泽下好的套。他犹豫了一会儿,对应泽变化的好奇占了上风,便顺了对方的意上了车。 应泽:“去哪儿?” “农校。” “又是农校,出事儿了?”应泽对这个学校可没什么好印象,他第一次去就被怨念化成的猫咬死了。 杜平舟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憋住,问:“你还发现自己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应泽偏头看他焦急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低声笑了。杜平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耳聪目明算不算?”应泽指着远处的路标,“上面的字能看清,集中精力的话,街边店铺里的交谈也能听见。” 这是早上出门他才发现的,看来杜平舟昨天对他所做的不只是复活那么简单。 杜平舟听了他的话后陷入沉思,他之前并不知晓图书馆下面镇压的是真龙,借用它的一点灵力修复应泽的身体,应泽因此获得部分能力在情理之中。 让他惊讶的是应泽居然毫不费力地融合了真龙的灵力。 应泽看杜平舟半天不说话,问:“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跟我突然开了阴阳眼一样,不是好事情?” “不……”杜平舟摇摇头,“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融合得这么好?” 闻言,应泽竟有些得意:“也许还获得了别的能力,只是没发现。” 杜平舟对此不予置否。 在路上,杜平舟接到了郭警官打来的电话,通他们过对话,应泽总算知道要去干嘛。 来到农校,杜平舟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目不斜视地从前天打过一仗的老旧楼房前走过。 应泽心里虽然有些犯怵,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快速追上了杜平舟的脚步。 三人来到宿舍楼后面的小树林,郭警官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到他们,热情地迎上来:“杜先生,很抱歉又麻烦你了。” 杜平舟道:“郭警官客气。” 郭警官的下一句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杜平舟四下看了看,奇怪地说:“龙飞白呢?” 听出他言下之意,郭警官尴尬地笑笑:“龙队还在处理饮马池的案子,人手实在不够……” 己琴后知后觉地一拍手:“对啊,你们不是有专门负责特殊案件的大队吗,干嘛一直麻烦我……杜大师!” 郭警官的表情更尴尬了,应泽笑了一下,道:“这冰天雪地的,最适合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郭警官叹口气,“待会儿我请你们吃火锅。” “麻辣的!”己琴一本正经道。 郭警官气结,怒道:“我又没叫你来!” 杜平舟淡淡道:“还是鸳鸯锅,我不吃辣。” 郭警官:“……” 看在鸳鸯锅的面子上,杜平舟三人勉强答应郭警官帮他查案。 “早上接到报警电话,说树林里有被虐死的猫。”郭警官带着他们往树林深处走,“我到现场之后,发现不仅仅是虐猫这么简单。” 说着,一行人来到一块长着灌木的地方。刚接近这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闻到了血腥味儿。 “唔……这得死多少只猫才能这么臭!”己琴好奇地探头往灌木丛后面看,这一看,他表情瞬间凝固了。 郭警官道:“我估计学校附近的流浪猫都在这儿了。” 应泽和杜平舟对视一眼,他们都想到了那天在楼顶遇到的怨念。 正想着,灌木丛发出“簌簌”声,己琴吓得缩到杜平舟身后,想抓对方的手臂,抓了两次都没抓到。 “是什么东西?”己琴问。 “喵……”一声小得跟耗子一样的叫声从灌木丛里传来,紧接着,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钻了出来。 杜平舟第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他来送货,喂过烤肠的小猫,相比上次,小猫更瘦也更脏了。 小猫怯生生地看了几个人一眼,居然踉踉跄跄走过来,一直走到北灌木丛遮住的流浪猫尸体堆那里。 几个人好奇地走过去,见小猫蹲在一只白猫的尸体边,放下嘴里叼着的东西,喵喵直叫。 己琴眨眨眼:“那个是它妈妈吧,小猫好可怜!” 应泽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无视那堆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尸体,俯身托住小猫的肚子,将它抱了起来。 小猫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居然不吵不闹,只是僵直着四个小爪子,任由应泽把它带离尸体堆。 应泽把小猫举起来,仔细看了看它身上的伤:“看上去像刀割的,不过已经结痂了。” 说完,把小猫往杜平舟怀里一扔,杜平舟手忙脚乱地接住,怒道:“你干什么?” “抱着。” 小猫吓得抖出一个颤音,听起来怪可怜的。杜平舟小心地托着它,皱眉道:“它的爪子勾到围巾了。” 应泽回头,见小猫的指甲勾在了围巾上,杜平舟不知所措地皱着眉。 ☆、第二十一章 他轻轻笑了,走过去,把小猫的爪子解救下来,顺带揉了一把杜平舟的脑袋:“好好相处。” 在一边的己琴忽然感觉到了独属于单身狗的寒风狠狠地拍在脸上。 “嗯哼!”郭警官咳嗽一声,强行把话题拉回来,“如果只是普通的虐猫事件,我就不会麻烦杜先生了。你过来看,这里有人留下的痕迹。” 己琴第一个响应郭警官的新话题,忙走过去:“哪儿呢?” 杜平舟抱着小猫跟上去,道:“有人类留下的痕迹不是很正常吗?” “话这样说没错,但是……”郭警官蹲下,指着一棵树上的抓痕,“人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树皮抓烂。” 杜平舟凑过去,见距离地面一米高的树干上留下三道抓痕。看到那样的痕迹,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豹子,但很显然,这个地方不可能出现这么凶猛的动物。 “鉴定科的结果,这是人为的。”郭警官道。 己琴盯着那三道痕迹看了好一会儿,摸摸下巴:“那个人的指甲得掀翻了吧!” “是的,在树皮上发现了断裂的指甲。” 应泽插话进来:“通过dna比对,不难找到人吧?” “确实,但这里是学校,为了避免恐慌,不能做大面积排查。” 杜平舟抱着小猫站起来,淡淡道:“那就是你们警方的问题。” 郭警官见他要走,忙道:“杜先生稍等,还有一样东西想请你看一下!” 杜平舟停住脚步,漫不经心地问:“什么?” “监控,我们发现了很特别的事情。” 见杜平舟点头同意去看看,郭警官松了口气。虽然虐待动物这样的案子特别能激情公愤,但杜平舟不是警方的人,他不可能强求对方协助调查。 但他对监控拍到的画面有信心,虽然接触不多,但郭警官知道,只要确实是那些东西在捣鬼,杜平舟不会坐视不管。 一行人来到女生宿舍一楼的监控室,舍管阿姨一眼就认出了杜平舟,见他跟警察走在一起,奇怪地多看了他两眼。 杜平舟冲她点点头,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猫进了监控室。 监控画面调到昨天深夜,路灯下飘着细碎的雪花,画面安静得像是记忆里的黑白电影。 大概过了十分钟,画面远处出现一个黑影。那个黑影一开始移动得很快,杜平舟估算了一下,正好是成年人奔跑的速度。 黑影出现了十几秒后从画面消失,己琴刚想问“难道就是要他们看这个”,话音未落画面突然一晃,屏幕猛地被一只眼睛占据! “啊!”那种被人直勾勾注视的感觉太毛骨悚然了,己琴吓得倒退几步,“这是……人眼?”。 郭警官道:“继续看后面。” 画面继续,那只眼睛左右转动眼珠,似乎正透过屏幕观察他们。 第19节 半分钟之后,眼睛从屏幕上消失了,紧接着镜头前黑影一闪,画面的角落出现一个人。 “暂停!”郭警官指着那个人的右手,“注意看这里,他的手应该是受伤了,而且你们注意看他手指握着的形状。” 技术员将画面放大,画质不是太好,但勉强能看出那人的右手指团在一起,像是…… 己琴学着那人屈起手指,放在脸颊边“喵”了一声。 应泽和杜平舟同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己琴恼羞成怒地嚷道:“他的手就是模仿猫爪嘛!女孩子卖萌都这样啊!” 应泽和杜平舟再次表示,他们并不是很想理这个人。 郭警官笑笑:“你说的有道理。” 己琴撇撇嘴,一脸被嘲笑的愤恨。 杜平舟盯着画面看了好一会儿,问郭警官:“你怎么知道他的手受伤了?” “看这里的雪,之前是干净的,这个人出现后突然多出了几个黑点,我猜是血迹。” 应泽仔细看了看,雪地上确实有几个小黑点,他不得不佩服郭警官的洞察力。 杜平舟眯了眯眼:“你觉得在树皮上留下痕迹的是这个人?” “对,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这样。”郭警官正色道,“这个监控探头是安装在路灯杆上,我们假设那只眼睛的主人就是这个人,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又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回到地面?他能做到这点,是不是也能轻易抓破树皮?” 杜平舟:“你想说什么?” 郭警官压低了声音:“如果他不是人类……” “在树皮上留下痕迹的一定是人类。”杜平舟斩钉截铁。 “……”郭警官忽然没话说了,难道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超能力者? “不过……”杜平舟想了想,“也有可能是□□控了。” 郭警官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忙问:“怎么说?” “人类的潜力非常大,经过一些刺激,要做到他那样也不难。见效最快的是‘附体’,如果他被别的东西控制了,那就不好说了……” 杜平舟对这个人影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但一切还不确定,他并不想妄下定论。 片刻后,他对郭警官道:“既然警方不方便出面,这件事交给我。” “那真是太好了!”郭警官松了口气,苦涩笑道,“这件事影响很不好,要不然上头也不会下死命令必须两天内结案。” 己琴不以为意:“抓个虐猫的混蛋而已,至于吗?” “没这么简单。”郭警官没做更多的解释,对杜平舟道,“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我不方便出面,叫小万来帮你。” 杜平舟还没开口拒绝,应泽先一步说:“不用了,我陪他。” 郭警官想了想,道:“也好,我带小万去跑媒体那边,学校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好了。”应泽说着,将小猫拎起来扔给己琴,“你开车送泥腿子去宠物医院,好好治!” “应总,那你呢?” “我陪杜平舟逛逛。”应泽说着站到了杜平舟身边,手自然而然搭在对方肩上。 己琴看看他又看看杜平舟,最后抱着异常乖巧的小猫,低着头走了。 如果现实中能看到弹幕,他的头顶一定飘着几个血红的大字:去你妈的万年陈酿狗粮! 从监控室出来,杜平舟本来想再去一次305宿舍,但舍管阿姨告诉他那个寝室的女生都还在上课,不让他上去。 距离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杜平舟打算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兴许能发现别的线索。 和他沉默地走了一段,应泽道:“会不会跟昨天的那件事有关?” “要去看了才知道?” 应泽回头看了眼女生宿舍:“你已经有目标了?” “嗯。” 察觉到杜平舟心不在焉,应泽上前一步,挡住他,迫使对方正视自己:“我聘请你做顾问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 “你不愿意?”应泽没有正面回答,“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再逃避。我需要一位老师,能教我对付那些东西。” 杜平舟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道:“你有助理。” “己琴?”应泽笑了,“他是鉴定方面的专家,但其他方面就……” “那你可以雇一个天师,但不是我。” “我只想要你。”应泽道。 杜平舟脚步一顿,蹙着眉头,抬眼看应泽:“不要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这样的话。” 他严肃的表情让应泽一愣,随即笑笑:“抱歉,我并没有恶意。” 对方这么干脆的道歉反而让杜平舟不知作何反应,他冷着脸点点头,道:“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聘用就算了。” “这对你不公平。”应泽不着痕迹地退到安全距离外,“而且免费的话,我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你。” “没事。”杜平舟淡淡道,“我帮你自然有我的理由。” 应泽还是坚持:“那不一样。” 两人正说着,前方一阵骚乱,不少学生发了疯一样从教学楼逃出来。 “小心!”应泽把杜平舟护在身后,一把抓住迎面跑来的一个男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怪、怪物!快跑!” 应泽和杜平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昨天顶楼遇到的怨念。 “去看看?”应泽问。 杜平舟点头,率先朝教学楼跑去。 教学楼内,一个人女孩蹲坐在讲台上,她的瞳孔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线,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教学楼里反着莹绿色的光。 应泽缩回脑袋,问杜平舟:“被附身了?” 杜平舟点点头,照例往应泽怀里塞了一张符纸,应泽问:“能再给一张上次那种可以化成剑的符纸吗?” “我没来得及做。”杜平舟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白色的细棍,“试试这个。” 应泽接过还没筷子粗的棍子,有些无语,这东西扎气球都不一定能扎破吧。 杜平舟没管他,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应泽心里一紧,连忙跟上。 “看来上次教训还不够。”杜平舟口气冰冷,指尖捏着一张符纸,对讲台上的女孩道。 ☆、第二十二章 女孩看见他,身体往后缩了一下,弓着背冲他呲牙。 “这不是在楼顶遇到的那个。”应泽不确定地说。 因为眼前的女孩身上没有一点黑气,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异。但是她整个人的状态一看就不对,像是身体里住进了猫的灵魂。 女孩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呼噜声,慢慢改蹲为趴,四肢着地,后背弓起,好像随时会扑过来。 照理说,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感到紧张,应泽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不断地往女孩高翘起的臀部飘去。 妈的,大冬天的穿什么裙子?!被什么附身不好,偏偏是只猫!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猫的攻击姿势这么骚气?勾引谁呢这是?! 应泽越看越不顺眼,转头想跟杜平舟说点什么,却发现对方紧盯着女孩。 他顿时更不爽了,转回脸,眯着眼睛打量女孩。 “她的手指甲是完整的。”应泽说,“也不是监控里出现的那个。” 杜平舟没说话,因为应泽的分析都对。这只怨念凝成的猫要比上次在顶楼遇见的强大,但奇怪的是它给人的感觉却没那么危险。 最让杜平舟在意的是他隐约嗅到熟悉的灵力,这次由猫化成的怨念跟饮马池公园案的背后黑手有什么关系? 杜平舟陷入思考,没发现应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应泽阴沉着脸,盯着姿势妖娆的猫女忽然冷笑:“变强的可不只是它,我就不信同一种东西还能杀我第二次!” 说完,握着细棍冲了上去。 “喂!”杜平舟吓了一跳,想把应泽抓回来,却没想到对方速度那么快,转眼就冲到讲台边。 女孩尖叫一声,用惊人的弹跳力从讲台跳到课桌上,让应泽扑了个空。 “喵嗷!”女孩气愤地露出一口白牙,发出声音恐吓应泽。 应泽瞪着眼睛与她对视——他倒要看看,这猫女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居然能让杜平舟盯着看个不停! 杜平舟看看女孩又看看应泽,忽然悠然地转身,往教室门上贴了一道符,然后慢悠悠地爬上讲台,双手在胸前一交叉,成为一名光荣的吃瓜群众。 女孩看见门口那道符,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愤恨地瞪着杜平舟。 应泽一看她居然还敢盯着杜平舟看,顿时更不爽了,脱下外套,脚踏讲台跃身而起,朝女孩扑过去! 杜平舟的视线随着应泽拔高,默默在心里他的弹跳力点了个赞。 女孩反应速度也很快,在应泽的外衣拢下来之前她轻巧地往边上一跳,躲开了。 “站住!”应泽的胜负欲完全被激发,满教室追着女孩跑。 “喵嗷嗷嗷嗷!”唯一的出口被杜平舟封住了,女孩惊恐地到处蹿。 应泽速度虽然快,但总是慢了一步,几次扑空之后,他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百忙之中他抽空瞟了杜平舟一眼,见对方右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视线随着猫女转来转去。 “……” 老子今天这么威武,杜平舟的视线居然都没落在自己身上?! 去你妈的猫女! 应泽在心里狂飙脏话,表现到脸上就是眼里的杀气快化为实质,将猫女戳个稀巴烂。 第20节 愤怒的男人是可怕的,更何况是一个闷骚至极还死要面子的男人。顿时间,教室里回荡着猫惊恐的叫声,男人气急败坏的骂声和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 杜平舟盘腿坐在讲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应泽追得满头大汗,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操!”再一次扑空,应泽彻底怒了,扬手将细棍甩出去,同时一抖外衣,脚上用力,朝着猫女扑过去! 只听见“嗡”一声响,细棍迎风而长,眨眼的功夫变成一把狭长的剑直扑猫女。 猫女身体在空中猛地一顿,竟然借用腰部的力量强行改变了行动方向,往另一边躲去。 可是她慌乱中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正好应泽扯着外衣将她堵个正着! “喵嗷嗷嗷嗷!”猫女剧烈地挣扎,对应泽拳打脚踢,哀嚎不断。 应泽咬着牙,拉起外套的袖子绕了一圈之后用力一勒,再帅气地一脚把人踹倒。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帅出宇宙。 可他一回头,见杜平舟事不关己地盯着钉入墙壁的细棍。 “……” 不知道为什么,应泽现在想揍杜平舟。 杜平舟丝毫不在意应泽的情况,他看那两人第一次交手就知道猫女不是应泽的对手。 他盯着细棍看了一会儿,觉得猫女实在太吵,眉头一皱,低喝:“应泽,你给我住手!” 应泽敲猫女爆栗的手僵住,他转头看杜平舟,不可置信地确认:“你不让我揍她?” 杜平舟不信应泽没听到猫女要命的叫声,瞅了他一眼,给对方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应泽顿时怒从中来,扔下女孩大步走过去,对着杜平舟比划了一下,忽然伸手一挽,将人夹在胳肢窝里,狠狠地揍他的屁股:“你就这么护着她,刚才看我被欺负看得爽了是不是?!” 杜平舟完全懵了,直到被打了两三下之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应泽!你发什么疯!” 他居然被一个男人打屁股! 居然,被一个男人,打屁股! “混蛋,我警告你,我啊——” 应泽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见杜平舟突然不挣扎了,连忙放开对方:“对不起,最后那一下打太重了。” 杜平舟抿着唇,涨红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应泽见他眼眶都湿了,后悔自己做得过分了,忙道歉:“别哭,我跟你闹着玩呢,我看看,是不是打伤了?” 杜平舟一把拍开他的手,突然冷笑一声:“你很能打嘛!” “……”应泽有种不好的预感。 杜平舟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双指并拢,虚空一划:“爆!” “轰”——! 应泽胸前突然爆炸,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倒飞出去,推倒一路的课桌椅。 “喵嗷!”女孩吓得尖叫一声,飞速地逃到角落,惊恐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杜平舟。 杜平舟似乎觉得还不够,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摸出五张纸符,一并甩了出去。 应泽刚缓过劲儿来就看见眼前明晃晃的五道符,以前对付恶灵,三道符已经威力无穷了,这一下来五道?! “等等!”应泽捂着胸口连忙爬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杜平舟轻轻的声音之后,五道符一齐炸成了一朵烟花。 而杜平舟万万没想到,他给应泽特别定制的“五雷轰顶”会为应泽提出“你用符纸炸我一次,我就在你身体里‘炸’一次”这样厚颜无耻的理由提供了借口。 今天所做的事,成为他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灰尘散尽之后,应泽仰面躺在地上,脑子里全是杜平舟羞愤地瞪着自己的样子。 啊呀,原来男人也能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呢! 应泽完全没有将“五雷轰顶”放在心上,以杜平舟为中心地天马行空想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后悔。 明明答应杜平舟不做过分的事情,刚才还打人家屁股了,签合同的事情肯定又黄了。 那正好,自己可以一直去找杜平舟,直到他答应为止。 “喵。” 一声带着颤音的猫叫把应泽从“杜平舟”的世界拉回现实,他看见那个女孩倒在地上,身边有一只瘦小的猫咪。 小猫怯生生地看着他,又冲他叫了一声。 “嘿,小不点!”应泽慢吞吞坐起来,“你看看你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 小猫突然冲他亮出爪子,嗷嗷叫了几声。 应泽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你能听懂我说话,那你肯定不是真猫。” 小猫瞅他一眼,傲娇地转身走了。没走多远,它停下脚步回头冲应泽叫。 “要我跟着你?”应泽见杜平舟也走了,在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站起来跟着小猫出去,临走前他把外衣捡起来,随手搭在女孩身上,免得她冻死。 杜平舟从教学楼出来后直接去了女生宿舍,舍管阿姨见是他,直接说:“那个宿舍的女孩又一个已经回来了。” 以舍管阿姨对女生宿舍的了解,她的回答是“有一个”却没具体说出是谁,这让杜平舟有些奇怪。 正想问,舍管阿姨盯着他的脸道:“你一路跑着来的吗,脸为什么这么红?” “……不是。”杜平舟想解释,但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只好落荒而逃。 ☆、第二十三章 再次进入这幢呈“回”字形的宿舍楼,杜平舟立刻感觉到阴气更重了。要是以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住在这里的女生都危险了。 他上楼后没耽搁,直接冲着305走去。 也许是因为还是上课的时间点,宿舍楼里很安静,走廊里回荡着杜平舟的脚步声。他还没走到305门口,一股熟悉的安神香味儿扑面而来。 杜平舟揉了揉鼻子,这么浓的味道,他卖出去的十包香肯定在短时间内用完了。 虽然说淘宝店里卖的东西跟他平时自己用的药效要差上一截,但这样大量的使用对身体会有损害,杜平舟忽然有些后悔卖那么多安神香给那个女孩。他应该在发现问题的时候就下手处理,不知道现在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他来到305门口,见一丝淡淡的烟从门缝里飘出,他心顿时往下一沉,忙抬手敲门。 敲门声响起之后,里面“乒乒乓乓”一阵混乱。过了大概三分钟,才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谁?” “你好,楼上下水道堵了,管子接头在你们卫生间,麻烦你给我开一下门,我好维修。” 杜平舟不确定自己刻意改变声音有没有起到伪装的效果,他盘算着要是对方不开门,就从卫生间的小窗户翻进去。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门“咔哒”一声开了条缝。 “谢谢。”杜平舟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沉香味儿扑面而来。 他沉了沉气,状若无事地走进去。 这个宿舍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乱,只要是空着的地方都堆满了杂物。其次是光线暗,与“伸手不见五指”差一小截。 借着微弱的光线,杜平舟发现宿舍的卫生间在靠近阳台的一面,他需要穿过两边靠墙摆放的上下床才能到达。他暗喜,这正好给他观察里面的环境提供了很好的便利。 杜平舟小心翼翼地在堆满杂物的宿舍里穿行,没话找话地跟不知道在哪张床上躲着的人聊天:“我刚才就来过一次了,但宿舍似乎没人,你们都去上课了吗?” 没有人答应他。 杜平舟磨磨蹭蹭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第二张床的位置,又道:“你们这里好浓的沉香味儿,有谁失眠吗?” 这一次,他的话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杜平舟凝神分辨了一下方向,最后在靠右边的床那儿停下了脚步,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是我,十方香坊的老板。” “唰”一声,厚重的床帘被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躲在黑暗里警惕地盯着他。 杜平舟没猜错,这确实是跟他买香的那个女孩,但是不过几天时间,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 看着她蜡黄的脸和乌青的眼眶,杜平舟皱了皱眉:“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吗?我这里除了安神香,还有很多其他功效的古香。” 他试图用熟悉的东西获得女孩的信任,但收效甚微。 杜平舟的视线落在女孩血肉模糊的十指,决定换一种态度。他微微沉下脸,盯着女孩的眼睛:“小树林死了那么多猫,是你做的。” 女孩闻言瞳孔瞬间缩小,表情逐渐惊恐,突然尖叫起来。 杜平舟原本就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这个女孩状态明显不对。他抓着床帘一掀,直接把它扯了下来。紧接着单手抓着栏杆,轻巧地翻身上去。 女孩捂着耳朵尖叫不停,杜平舟没那么多的耐心去哄,直接手刀落下把人敲晕。 这时候,应泽刚好赶到,进屋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看见杜平舟跪坐在床上,面前是个昏迷不醒的女孩,他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就憋回去了。 杜平舟跟没事人一样对他招手:“过来,帮我把她弄出去。” 应泽没动,冷声问:“这是谁?她怎么了?” “一位顾客,被我打晕了。”杜平舟跳下床,伸手拽女孩的胳膊。 应泽眼皮一跳,几步跨过去挡开杜平舟:“我来。” 正好杜平舟嫌女孩太重,从善如流让到一边,左右看了看,找到被扔在角落的一颗香丸。 应泽背着女孩,见状问:“这是什么?” “驱邪香。”杜平舟将香丸收好,“上次给她送货我觉得她不对劲,送了这颗香丸给她。如果她早一点点燃,说不定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应泽没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丁点儿心疼的意思,心情莫名好了不少,问:“我看她手指有伤,会是监控里的那个人吗?” “不一定。”杜平舟把玩着香丸,“相比较起来,在顶楼遇到的那个嫌疑最大。” 应泽忽然想起被撕裂的痛楚,打了个寒颤:“那次被附身的也是女孩?” “我没看清。”杜平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们宿舍几个人住?” “四个?”应泽回忆了一下,“不,是三个。虽然有四张床,但有一张空着。” 说着,他灵光一闪:“假设之前的不是同一个人,又都是女孩的话……加上我背上这个,正好有三个女生被怨念附身!” “嗯。”杜平舟道,“虐猫的嫌疑人好抓,难的是惨死的猫们化成的怨念要怎么化解。” 说话间,两人来到楼梯口,应泽去路被一只瘦小的猫挡住。 第21节 “嗯?”他跟小猫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这不是泥腿子?” “咪呜!” “你怎么在这里,己琴呢?” 应泽背着一个人,不方便蹲下,于是对杜平舟说:“你看看它的伤口处理了没有。” 杜平舟弯腰揪着小猫的后颈拎起来,扬手就在它脑门拍了一张符纸。 “喵呜?” 应泽:“……” 杜平舟见小猫没什么变化,点点头,“它没事。”说完,就这么揪着小猫后颈,拎着走了。 应泽实在看不下去,道:“它那么小,你好歹换个姿势。” 杜平舟二话没说,直接把小猫扔他背上:“那你自己拿。” “喵!”小猫吓得伸出爪子紧紧抓着应泽,可怜兮兮地冲杜平舟叫。 杜平舟一本正经地看着小猫:“看我干什么,要么你自己下来走,要么就好好贴着,等他有手了再抱你。” “咪呜呜……” 杜平舟无情地无视了小猫的撒娇,瞅了盯着自己看的应泽一眼,走了。 应泽看着杜平舟的背影,忽然笑了,扭头对紧紧扒着他的小猫道:“你杜哥哥脾气坏,别理他,我带你回去。” 他口中小猫的“哥哥”杜平舟两袖清风地下楼,路过花坛的时候驻足看了好一会儿。 应泽追上他,问:“你在看什么?” “你不觉得这里的花草长得太好了?” 应泽看看野子程墨绿色,每一棵都长得十分健硕的植物,深以为意地点头:“确实。” 杜平舟若有所思,出宿舍大门的时候顺便问舍管大妈:“大姐,这里原来是不是有很多流浪猫?” “可不是!”舍管阿姨声音洪亮,“每年毕业都能有几只猫被遗弃,这些猫没人管,渐渐就多了。这不,前几天我还看见刚生的小猫崽呢!” 趁应泽联系郭警官的时间,杜平舟继续套取想要的线索:“我怎么一只都没见着?” “是不是城管在整治流浪动物?”舍管阿姨面露疑惑,“我也好长时间没看见那群猫了。” “多久?” “具体说不上来,前些天还能见到几只,昨天我就一只没见着。” 杜平舟了然,问:“你知道305养猫没有?” “现在不允许养宠物,305那三个姑娘倒是经常喂那些流浪猫。” “您对她还有印象吗?她是不是跟流浪猫关系最好?”杜平舟指了指晕坐在应泽身边的女孩。 舍管阿姨“啧啧”两声:“这个女孩脾气真不怎么样,上次还跟我吵架。不过你说的对,那些流浪猫都特别喜欢她,她经常带它们回去宿舍,给它们洗澡。这是违法规定的,但我看她也是一片好心,就睁只眼闭只眼。” “话说她这是怎么了,真的没问题吗,我还是告诉她班主任一声吧。” “不用。”杜平舟示意警车已经来了,“我们已经通知了她班主任,警察会把她送医院的。” 郭警官从警车上跳下来,看见昏迷不醒的女孩,问:“这是怎么回事?” “先上车再说。”杜平舟道。 郭警官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压下询问的*,帮助应泽把女孩弄上了警车。 他们驶离学校后,郭警官问:“这就是出现在监控里的那个人?” “至少有这个嫌疑。” 郭警官听出杜平舟话里有话,问:“还有其他人?” “不知道郭警官对昨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了解多少?”杜平舟问。 “学校发生了什么事?”郭警官一脸不解。 应泽觉得不对劲,问:“昨天有人要跳楼,没接到报警吗?” “哦你们说那个,已经证实是个恶作剧。” 昨天被猫头咬的痛感历历在目,楼道里到处是他的血迹,郭警官居然说只是个恶作剧? ☆、第二十四章 应泽忽然觉得很荒唐,人的生命如此轻贱,你的惨死在别人看来只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如果不是杜平舟,他就这么轻易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应泽自嘲一笑,放在膝盖的手忽然被一只温凉的手盖住,“那里设下了结界,里面发生的事情外面看不到。”杜平舟平淡的声音从应泽身侧传来。 应泽心神一动,反手死死地抓住杜平舟的手,就好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抓得太用力了。”杜平舟不满地想要收回手。 应泽低声笑了,他笑杜平舟太会破坏气氛,又笑自己庸人自扰。 他刚想跟杜平舟说点什么,郭警官一脚刹车,差点没把他甩到挡风玻璃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应泽问。 郭警官疑惑道:“从人民路右拐应该是文化路,怎么跑到白灵巷来了?” 杜平舟闻言一皱眉,放下车窗往外看了一眼,道:“下车吧,我们被围了。” 郭警官没听懂,应泽的脸已经黑了。 “别让我抓到他,到时候也让他尝尝被关结界里的滋味!”应泽冷笑道。 杜平舟看他一眼:“你会设结界?” “……我回去就学!” 杜平舟用眼神指控他“装逼”,然而应泽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装逼被打脸的应总怒视专业拆台一百年的杜天师,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杜平舟跪在床上叫他爸爸! 四周逐渐升起白雾,三人下了车,杜平舟交代:“别离我太远。” 应泽和郭警官都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状况,两人都算镇定。听杜平舟这么说便向他靠过来。 白雾逐渐浓郁,能见度直线下降。眼看连站在对面的人都要看不清了,郭警官开始紧张,问:“这白雾没问题吗?” “没事,这只是对方的障眼法。”杜平舟说着,摸出一张符纸递给郭警官,“收好,也许能在关键时候救你一命。还有,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不要开枪。” “好的。” 应泽见杜平舟没打算给自己纸符,有些不乐意。杜平舟感觉到他的视线,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应泽气闷地转开视线,但没坚持几秒钟就开始往杜平舟身上瞟。 杜平舟叹口气,又拿出一张符拍在应泽怀里:“收好了!” 应泽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将纸符塞进上衣口袋。 雾气持续加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浓到伸出手去都看不见手指。 三人背靠着车,屏息观察四周。 突然,应泽听到从上面传来细微的声音,他低喝,“趴下!”同时他伸手抓着杜平舟的肩膀,用力一拽,带着他在地上翻滚半圈,远离了车辆。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咣”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正好落在车顶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车顶陷进去一大块,郭警官没能及时躲开,被飞溅的车窗玻璃割伤了脸颊。 “喵嗷——!”黑影仰天怒吼,应泽听着这吼叫声耳熟,转念一想,脸色瞬间变了,“是顶楼的遇到的那只!” 杜平舟点点头,用力咬破舌尖,扣着应泽后脑贴过去想要再喂他一口血。两人鼻尖快碰到一起的时候,应泽忽然反应过来,停止了靠近。 “又喂我血?”他问。 杜平舟看着他,应泽笑了笑,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慢慢凑近,却再次停在了杜平舟的嘴唇上方:“我不介意你替我多含一会儿。” 一开始杜平舟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过了几秒钟之后,他发现嘴里的血被逐渐增多的唾液冲淡了,顿时脸就沉了下来。 应泽轻笑:“现在喂我?” 杜平舟转头把血沫吐掉,对一脸坏笑的应泽道:“恶心!” “有吗?我不觉得。”话刚说完,不等杜平舟反驳,他迅速低头,趁对方没反应过来,顶开牙关,用自己的舌尖去寻找杜平舟舌尖上的伤口。找到之后,轻轻一吮,尝到血腥味之后快速撤离。 应泽轻车熟路地抓住杜平舟挥过来手,取下指尖的纸符,一本正经道:“直接截取的更新鲜。” 杜平舟用力抽了几次都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气得咬牙切齿,瞪着应泽:“混蛋!” 应泽把杜平舟的手拉高,再一次凑上去亲了一下:“我不能再死一次,你多喂我一点血。” “你!”杜平舟气结,他没想到应泽居然这么无耻,因为太过震惊,他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浓雾的另一边,郭警官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怪兽。这怪兽长着一张猫的脸,身体却是一团肉块,前后爪的地方十分突兀地冒出四个肉芽,支撑着它庞大的身躯。 郭警官哆哆嗦嗦地去拔枪,摸了几次都没能摸到。他往杜平舟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雾太浓,根本看不到人。 “杜先生?”郭警官小声地喊,喊完之后连忙回头看那只怪兽,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惊扰了对方。 怪兽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仰着脑袋煽动鼻翼,似乎在寻找什么。 郭警官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警察,心理素质过硬,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双眼紧盯怪兽,同时小心翼翼地往杜平舟的方向靠。 他记得他们之间的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可没想到横着垮了七八步还是一片白茫茫。郭警官心里一紧,连忙伸手往身后摸——空的! 郭警官的冷汗顿时下来了,他明明记得自己背后靠着车,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车不见了,那怪物会不会…… 郭警官回头,双眼因为太震惊而瞪得圆圆的。车不见了,连怪物也不见了!他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杜平舟也发现了异样。 他扭头挣开应泽捏他下巴的手,低声道:“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应泽侧耳听,然后扬声叫了郭警官一句,没听到回应。 “怎么回事?” 第22节 杜平舟推开他,站起来:“车也不见了。” “你刚才发现什么异常吗?” 杜平舟脸忽然红了,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问我!” 说真的,应泽问这句话的时候什么都没想,他喜欢逗杜平舟没错,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可他回味杜平舟的话后,心思突然就歪了,坏笑两声,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被杜平舟一手拐顶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杜平舟强自镇定,应泽揉着肋骨嘀咕:“这就奇怪了,对方把我们分开想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 答案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巨大的怪物将车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俯下身,费力地转动巨大的脑袋凑近车窗往里看。 车内,305的女孩依旧昏迷不醒,那只被应泽称作“泥腿子”的小猫弓着背,瞪着车窗外。 怪物巨大的脸贴在车窗上,车窗不堪重负变了形,它脸上插满了玻璃渣也不在意,一个劲地向往里面挤。 泥腿子突然跳到女孩身上,伸出爪子“啪啪啪”扇了她好几个耳光。可是小猫的爪子大拇指那么大一点,在来的路上杜平舟又喂女孩吃了点安神的药,被挠了一脸爪印她也没醒。 这时候,怪物用蛮力愣是挤进了大半,泥腿子急得喵喵叫,一个跃身挡在女孩前面,冲着怪物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怪物听到它的声音,停下动作,呆滞地盯着泥腿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它的脸凸起一个疙瘩,肉疙瘩从右边脸颊滚到左边,怪物惨叫一声,抽回脑袋猛烈地甩头。 泥腿子瞪圆了眼睛,看着怪物脸上不断冒出大疙瘩。一个个凸起的肉瘤有生命一样,从脸部转移到全身。很快,怪物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形态,变成肉瘤堆砌的巨大异行物。 这一幕正好被找过来的杜平舟和应泽两人看见。 “这是什么东西?”应泽一脸怕怕的样子跟在杜平舟身后,看到怪物特意往对方身上靠。 杜平舟忍无可忍地抬脚把应泽踹开,“你给我适可而止!”说着甩出一道爆破符贴在应泽脑门上。 应泽将纸符收好,保持着严肃认真的表情分析那只怪物:“这东西让我想起一种毛毛虫,为了吓唬敌人,它们会很多条堆叠在一起成为一个相对巨大的整体。但只要发生意外,它们就会四处逃散。” 虽然这种形容很恶心,但杜平舟得承认,应泽越来越敏锐了。 这只怨念凝成的怪物确实是借用外力,由很多小的怨念组成。一旦有“个体”想要脱离“主体”的操控。怪物的身体就会出现混乱。想要脱离的“个体”多了,就有崩塌的危险。 眼前这只怪物就正处于崩塌的边缘,但杜平舟注意到困住他们的结界依然稳固,证明控制结界的不是它。 “你去看看车里的情况。”杜平舟对应泽道。 “你呢?” 杜平舟没回答应泽,朝着怪物走了过去。 应泽在跟上去帮忙和去查看车里情况之间犹豫了几秒钟,最后选择了后者。既然这只怪物特意将他们与车分开,说明这车里一定有它需要的东西。知己知彼才能打好仗,况且看样子杜平舟也不需要他帮忙。 应泽小心地靠近被怪物挤压得变了形的车,他身上杜平舟给的符纸发出的微弱光线照亮了车里的一切,他看见那个女孩还在,泥腿子正扭着身子,警惕地看过来。 “喵呜!”泥腿子看见是他,欢喜地叫了一声,几个小跳便从窗户跳出来落在他肩上。 应泽挑挑眉:“你看看你,哪里有猫的样子?人也没有几个能有你机灵!” 泥腿子欢快地在他脸上蹭来蹭去,闻言动作一顿,冲他“喵呜”了一声。 “还跟我装傻!”应泽失笑,“刚才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他说着一转头,正好跟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对个正着。 “……”应泽呆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好几步,失声道,“又是你!” 泥腿子感觉到了危险,竖着耳朵,瞪圆眼睛盯着蹲在车顶上的小孩。 应泽看见这个小孩觉得脑子都要炸了,他真的不想再听一次对方的魔音灌耳,也不想再被他的爪子挠! 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应泽,过了大概半分钟,才缓缓将视线转移到泥腿子身上,然后视线就再也没离开。 应泽敏锐地发觉对方的目标是他肩上这只小猫,虽然不知道小孩有什么目的,但他还是选择了帮助能听懂他话却总爱装傻的泥腿子。 “待会儿你跑去找杜平舟。”他小声地对小猫说,“我来拖住它,听到没?” 这个时候泥腿子也不用装了,咪呜一声算是答应。应泽轻轻地点了点头,泥腿子后脚一蹬,从他肩头落下后飞快地往杜平舟的方向跑。小孩看见它跑了,立马就要追过去。 “是时候算清楚上次抢我东西的债了。”应泽冷笑一声,把杜平舟给他的细棍当做剑来使,帅气地挡住了小孩的去路。 去路被挡住,小孩将视线转移到应泽身上,被他那双纯黑的眼睛盯着,应泽后背一紧,这小孩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正想着,小孩动了。 只见他五指张开,指尖冒出尖锐的指甲,像用乌铁铸的箭头直射而来。小孩的动作非常快,这一点在他们上次的交手中应泽已经深刻体会到,这一次对方全力攻击下速度只快不慢,但奇怪的是应泽不仅看到了他的动作,心里想着要躲开,身体居然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唰”!小孩的厉爪擦过应泽的胸口,厚实的冬衣立刻破了条口子。这么锋利?!应泽想,要是给他抓一下还能有命? 小孩一击未果,张嘴嚎叫一声,应泽猝不及防,被震得气血翻涌。 必须把他的嘴堵上,应泽咬牙道,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团成一团,握着他的小棍子就冲了上去。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应泽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战斗的渴望,却从来没想过他要面对的是连杜平舟都觉得棘手的东西。他举着细棍刺过去,小孩侧身躲过,紧接着贴着他的手臂扑过来,爪子直指应泽心窝。 “哼!”早有防备的应泽冷哼,屈手用力向下一砸,坚硬的手肘正中小孩头顶,“嘭”一声闷响,他摔了个狗啃泥。 对着自己的敌人应泽可不会手软,他趁机一脚踏在小孩背上,细棍尖端抵在对方太阳穴,“别动!”说着将布团硬塞进小孩嘴里。 另一边,杜平舟看见一只小猫跑到他面前喵喵叫,他皱了一下眉,俯身把小猫抱起来以免被逐渐崩溃的怪物砸死。那怪物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小猫过来突然狂躁起来,肉瘤一个个像是要冲破最后的禁锢,把外面那层皮顶得透明。 这事有些古怪,杜平舟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怀里的小猫,“喵?”小猫歪歪脑袋,“你认识它们?”杜平舟问。 小猫转头看着怪物,起初它表情疑惑,看了一会儿后突然站了起来,凝神盯着眼前的它。 见怪物只是在那儿内讧,杜平舟得空回头看应泽。但白雾阻碍了视线,他放心不下,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于是扔下小猫去寻找应泽。 小猫盯着怪物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尖叫着扑上去,用它小小的爪子疯狂地抓挠,撕扯怪物外面那层膜。 这时候,杜平舟看见了应泽模糊的身影,“这边没什么情况吧?”他边问边走过去。他的疑问没有得到对方及时回答,杜平舟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 应泽的轻敌让他陷入了巨大危机,小孩骑在他肩上,尖锐的指甲距离他颈上的大动脉仅有几毫米的距离。 回想刚才眨眼间发生的事情,应泽万分后悔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杀死这只恶魔。 “应泽?”杜平舟终于看清应泽,但同时脸色随之变了。他仰头与那小孩对视,从对方的漆黑的眼里看出了挑衅。 应泽笑了一下,“待会儿千万别手软。”杜平舟瞟他一眼,应泽接着说,“与其被用来威胁你,我宁愿死。” 他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杜平舟却不买账,好像没听见一样与那小孩对峙。 应泽有些泄气,不只是因为被忽略,他以为自己获得一些能力之后不敢说能帮到杜平舟,起码不要拖后腿。可现在呢,他被人掐着要害,站在杜平舟的对面。不用想也知道,这姿势有多窝囊。 小孩咧嘴笑,突然说话了:“帝家的后裔,你的人在我手上,拿摄魂珠来换!” 杜平舟脸色不变,慢条斯理问:“你就是阴生?” “少废话!” 杜平舟对他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专注自己的问题:“上次的生魂说指使他的是个男人,你和那个男人谁才是真的阴生?” 见杜平舟不搭理自己,小孩表情越发阴沉,指甲往前探了探,应泽的脖子瞬间流下一丝鲜红的血。 小孩:“摄魂珠,快点!” 杜平舟视线在蜿蜒的血迹上停留片刻,抬头看着小孩:“不在我手上。” “抓那只小猫给我!” 说着,从不远处传来猫的惨叫。应泽一怔,焦急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杜平舟对此只是微微偏头,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孩身上。 “你要小猫自己去抓,我又没拦着你。”杜平舟说话的语气神态摆明了没把小猫的生死放在心上。 ☆、第二十六章 这话听来薄凉,应泽心里却十分清楚如果泥腿子真的出了一丁点儿意外,杜平舟会尽全力保护它。 那小孩听了杜平舟的话,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 经过上一次的交手,他知道杜平舟很厉害,精准的攻击和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他防不胜防。特别是他手中的那个象牙白小球,上面透出的危险气息更让他退避三舍。 杜平舟等了一会儿,见小孩没动作便径直向他走过去。 “站住!”小孩怒道。 杜平舟脚步不停,好像散步一样继续往前,边走边说:“你现在去抓还有成功的希望,等我确定了应泽没事,这里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他这话说得隐晦拗口,应泽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他的意思之后缓缓勾起嘴角,目光灼灼地看着杜平舟。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帅,明明处于弱势却依然从容有度,甚至还有胆识反过来威胁对方! 说话间,杜平舟已经走到了应泽跟前,微微仰着下巴,与骑在应泽肩上的小孩对视。 应泽因为受制于小孩,因此看不到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什么,只感觉到那小孩忽然就消失了,杜平舟在第一时间走上前检查他脖子上的伤口,能让人酥了半边身体的声音在他耳边问:“没事吧?” 应泽一低头就能看见杜平舟细腻得没有一点瑕疵的脸以及因缺少血色而粉白的唇,如果他更进一步,就能亲吻到他的额头。 “我很好。”应泽迟疑着,尝试着将手搭在杜平舟腰侧。他感觉到杜平舟身体瞬间绷紧,猜想下一个动作应该是将他推开。 可意外的是杜平舟居然默许了应泽的小动作,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特制的小纸符往应泽颈部的伤口上抹了一下,“不知道他的爪子有没有毒,我先简单处理一下,回去再帮你好好看看。”说着仔细观察符纸上的咒文,见并没有出现异样后直接把纸符当做创可贴,贴在了应泽伤口上。 应泽轻轻环着杜平舟的腰,把人虚搂在怀里,恨不得按下暂停键。但要这么配合就不是杜平舟了,他做完检查之后毫不留恋地推开应泽,还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下次别想我再救你!” “那你答应做我的顾问,教我怎么对付这些东西。”应泽打蛇上棍。 杜平舟头也不回:“休想!” 应泽已经记不得自己被拒绝几次了,也不气馁,追上杜平舟与他并肩,“泥腿子通人性,我们想办法帮帮它。再说,摄魂珠也不能落到那个小孩手里。” 杜平舟没理他,循着小猫的惨叫找去。 没一会儿,他们眼前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怪物,泥腿子粘在怪物身上,小小的身体像是风暴中的小船,随时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看到怪物的状态,应泽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杜平舟一点都不着急过来救泥腿子,不是他不在乎那只小猫,而是这样的怪物谁也没办法接近。包括先他们一步过来的小孩,也只能一脸阴沉地站在边缘。 “体内力量暴走,它快控制不住了。”杜平舟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说。 伴随着“噗噗”的声音,怪物浑身漏气,一个个肉瘤从它巨大的身体里脱离出来,拖着长长地灰色尾巴飞来飞去,一旦两个肉瘤碰到一起,必定会展开一场吞噬战。 应泽看着觉得有些反胃,皱着眉问:“那现在怎么办?” “等他完全崩溃。” 如果有必要,杜平舟不介意帮一下这只大怪物。但他很在意之前小猫的举动,想看看这只怪物跟它有什么关系。 杜平舟他们两人安静地站在一边观察,小孩子却没耐心了,他盯着要掉不掉小猫,突然平地一跃,朝小猫飞身扑去。 他的闯入惊扰了自有一套规则的肉瘤,一个个柚子般大小的肉瘤前仆后继地向他冲过来。一开始是一只脚,再来是一只手,很快小孩就被肉瘤覆盖吞噬。 第23节 “……”应泽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觉得如果是自己被这样包围,闷死之前已经恶心死了。 杜平舟没觉得恶心,反而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笑容,应泽看见了,问:“似乎只有新奇的东西能吸引你的注意力。” “嗯?”杜平舟勉强回神,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应泽瞬间受到会心一击,愣了一下才道,“算了,随你开心。” 杜平舟没听懂他说什么,也没打算问,继续盯着以小孩为核心新生出的那团肉球看。 肉瘤就像是找到了新的寄宿体,疯狂地往小孩身上聚拢。新的肉球越来越大,老的那个逐渐缩小。 泥腿子终于被甩了出来,应泽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它小小的身体。泥腿子刚脱离威胁,一骨碌爬起来,接着就要往里冲。 应泽一把抓住它:“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泥腿子嗷嗷叫,四肢爪子跟风火轮似的挠得应泽满手爪印。 应泽不耐:“信不信我把你扔给杜平舟,看他怎么对付你!” 泥腿子闻言突然不挣扎了,扭头咬了应泽一口,趁他吃痛放松,一溜烟跑向杜平舟,焦急地在他面前转来转去,喵喵直叫。 杜平舟低头,看了它一会儿后才说:“要我救人?” “喵!” “你拿什么换?” 泥腿子急得团团转,它用后脚支撑着身体,前爪搭在杜平舟小腿上,仰着小小的脑袋,大眼睛里写满哀求。 杜平舟看了它一会儿,忽然道:“我还缺一个门童。” “喵喵喵!” “但你太矮了。”说完,杜平舟用脚尖将小猫拨到一边。 “……”应泽突然无比同情泥腿子。 泥腿子似乎不相信自己因为这个理由被拒绝了,在原地呆了一会,突然暴走,扑上来对杜平舟又抓又挠。 应泽忙蹲下身,托着它的肚子,将它抱起来:“好了好了,你生气的话挠我。” “喵嗷嗷嗷嗷!”泥腿子扭头冲他张牙舞爪地叫。 “你跟我打小报告也没用。”应泽笑了,把泥腿子举到杜平舟跟前,“看,你生气起来就是这样。” 杜平舟送他一个白眼,见肉瘤转移得差不多了,信步上前,又细又白的手指以惊人的柔韧度捏成一个诀,半合着眼睛,念出一段古朴的咒。 但凡念咒必定是大动作,应泽收起玩笑的心思,站在杜平舟身侧,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突发什么意外,自己来不及阻止。 只见杜平舟声音一顿,突然睁开眼睛,身体猛地往下沉,扬手一撒!一道金光凭空出现,遇到白雾瞬间爆炸成了漫天金雨。应泽还没来得及赞叹这美轮美奂的景象,金色的光点迅速凝结,化为一张巨大的金网,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正逐渐稳定的新怪物似有所感,突然发难,冲着杜平舟冲过来。而还未完全脱离原先躯体的部分稍稍落后,也扑了过来。 “等会儿!”杜平舟喝住想要上前来的应泽,指了指体积越发小的那个怪物,“你去,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应泽迟疑片刻,对他点头:“你小心!”说完扭头朝逐渐变小的怪物跑去。 煤球先他一步,此时正用它小小的爪子对着怪物又抓又挠。应泽走过去,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放在一边,“我来!”话虽这么说,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杜平舟说里面还有个人,那从外面切总没错吧? 想到就做,应泽拿起他的小棍子用力戳了下去。原以为怪物的身体会十分坚韧,却不想他轻轻一用力就刺了进去。被他刺中的那团黑色肉瘤吃痛,扭动着冲他撞过来。 应泽灵活地闪身躲过,肉瘤一个不留神撞上杜平舟编织的金色大网,“呲溜”一声化为烟雾,消散在白雾里。 煤球见状往肉瘤消失的方向跑了几步,慢慢停下脚步,盯着逐渐消散的烟雾出神。 应泽再接再厉,直接把怪物当成西瓜来切。越来越多的肉瘤从怪物身上剥落,有的直接撞上金网,想逃走的,被应泽三两下逼得走投无路,最终还是消失在金网上。 煤球一改往日的活泼,像一座小雕像似的蹲坐在那儿,出神地看着一团团肉瘤剥落,消失。 杜平舟那边,他将新生的怪物网住之后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看他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 两人分工合作,没一会儿,应泽这边在怪物的身体里发现了一截小腿,“还是个女孩?”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煤球听到他的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喵喵叫着跑过来。 应泽切得烦了,索性收起细棍,双手掰着缺口的两侧用力撕。只见他手臂肌肉鼓起,手背上青筋乍现,“给我,开!”伴随着低吼,怪物生生被他从中撕开! ☆、第二十七章 控制着巨网的杜平舟忽然感觉到一阵特别的灵力波动,转头看过去,见原本应泽的地方出现一个虚影。由于白雾的阻隔,再加上虚影原本就很淡,他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应泽!”杜平舟扬声叫到,“你没事吧?” 听到他的声音应泽回过神来,看着地上被撕成两半的怪物出神。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能徒手将两米多高的怪物撕开,这力量是一个正常人类能拥有的? 杜平舟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答,眉头皱了起来。刚想过去看看,听到应泽回答,“我没事。”紧接着,应泽扛着一个女孩儿回来了。 煤球小跑着殷勤地跟在应泽身后,见他停下来,就乖巧地蹲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杜平舟将它的动作看在眼里,对应泽道:“你把人送到车上,顺便去距离车50米的西北方,郭警官在那儿,你带着他们躲远一点。” 救人要紧,应泽没问杜平舟为什么要躲远,因为他已经决定找到郭警官后回来帮他。 把女孩放到车后座,与另一个并排坐在一起,应泽忽然想到,再加上教室里晕过去的那个,正好三个女孩。 他看看对两个女孩寸步不离的煤球,弹了它的脑袋一下:“她们三个是你的主人?” 煤球耳朵动了动,没什么反应。应泽了然,对于煤球那暴脾气来说没反应就是肯定。 这样一来,算是搞清楚三个女孩跟猫的关系了。可还有一点应泽想不通,既然三个女孩是煤球的主人,而看煤球对她们的态度,三个人对猫很不错。那么虐猫的到底是谁?如果不是她们,为什么她们会出现被怨念附体的情况? 应泽越来越糊涂,神游着找到郭警官的时候见他脸色苍白地在原地打转。 “郭警官?”应泽走到对方面前,拍了他一下。 郭警官一脸懵懂地瞪着应泽,半晌才如梦初醒。他连忙往四周看了看,不安地说,“怪物呢?”接着看到不远处车模糊的轮廓,郭警官整个人都不好了,“车怎么会在那里?!” 应泽发现雾变淡了,依照上一次的经验,白雾散去这结界也就碎了。他来不及问郭警官神神鬼鬼地是怎么了,连忙半推半拽地将郭警官塞进车里,嘱咐,“一直往前开!”说到一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前开,就把煤球扔给郭警官,“它会给你指路,车上两个女孩的安全就交给你了,郭警官!” 郭警官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放心吧!” 应泽拍拍他的肩,转身去找杜平舟。 这一边,杜平舟双手紧紧拽着金色大网的一端,金色的丝线勒进怪物的身体里,原本应泽轻轻一切就掉下来的肉瘤此时却粘得格外牢固,凸出很大一块却没有任何被伤到的痕迹。 杜平舟手上的份量逐渐加大脸色也逐渐凝重,按道理怨念不该有这么强的能力。看来之前他们都错了,并不是肉瘤吞噬了小孩,而是小孩操纵了肉瘤。 对方很聪明,知道不能跟自己硬碰硬,居然给自己找了一个“保护套”!杜平舟冷笑,马步一蹲,将金色大网缠绕在腰上,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张符贴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甩手扔出去,明黄色的纸符笔直地飞了出去,“啪”一下贴在怪物从网孔里挤出的肉块上。 “爆!” 杜平舟一声轻喝,符纸瞬间爆开,巨大的爆炸震得整个空间一阵晃动,而怪物的身体被炸出一个巨大的洞,黑色的皮肉翻开来,淅淅沥沥滴着黑色的汁水。 应泽刚好赶到看见这一幕,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当初他可是挨过五道这样的爆炸符,要是都有这样的威力,他不得灰飞烟灭? 怨念凝成的怪物虽然没有自主意识,但痛感还在,被炸出这么个大洞,疼得不断翻滚。杜平舟趁机收紧大网,应泽见他拉得辛苦,忙跑过去帮忙。 杜平舟手上一轻,惊讶地看向应泽,“你……”困住灵体的锁仙网重量不能按常理来算,应泽一个没有丝毫灵力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承受这份重量? 杜平舟有些懵,他想起刚才看见的虚影,难道那是真龙?就算他引了真龙的灵力来救应泽也不可能出现虚影,除非…… “你看我干什么?”应泽道,“还不快下手!” 杜平舟回神,知道眼下不是探寻应泽真实身份的时候。他收了收心,取回应泽身上的细棍用手指一抹,细棍瞬间变成一把二指宽的剑。杜平舟挽了个剑花,在应泽“卧槽原来小棍子这么牛逼但是我不能表现惊讶来”的表情中信步上前,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孩到底还有多大的本事! 怪物对于危险是十分敏锐的,随着杜平舟的靠近它挣扎得越厉害。当它发现被炸出的大洞没法复原之后,果断地选择遗弃这部分。脱离身体的肉瘤一接触到金色大网,瞬间化为烟雾。 “即便是怨念,多念几遍经也能超度,把它们当枪使,你也不用活着了。”杜平舟淡淡说着,踏着金色大网高高跃起朝怪物斩下去。 怪物在杜平舟手里吃了不少亏,不敢小看他的任何攻击,也不知道它怎么办到的眨眼的功夫就缩成一团,杜平舟的剑擦着它的边劈下。 杜平舟轻巧地落地,扭头冲应泽喊:“收网!” 应泽一沉腰,抓着金色大网用力一拽,趁网兜松懈的极短时间里飞快地一拧,网兜瞬间缩小再一次紧紧勒住怪物。 这时机掌握得非常精妙,快一分困不住怪物慢一分又会给对方反击的机会。杜平舟暗道一声好,也不管应泽能不能控制住锁仙网提剑就上,几次下去怪物体积不如原来的一半,残缺不全的肉块艰难地保护着里面的小孩。 杜平舟冷笑:“如果你只是这点本事不如早点认输。“ 怪物顿了一下开始蠕动,首先出现脑袋,然后是身体和四肢。不一会儿,剩下的肉块化成一个漆黑的五官俱全的人形。 “把摄魂珠还我。”人形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吐字模糊。 “摄魂珠是你的?”杜平舟眼神变得很冷,“你到底是什么人?” 应泽敏锐地察觉杜平舟情绪不对劲,他拖着巨网固执地走到杜平舟身边,陪他一起与怪物对峙。 那个人形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然后逐渐变化,漆黑褪去露出一张青白的脸。 居然还是个民国鬼!应泽撇撇嘴,看他穿的长衫洗得发白,说不定这人生前是饿死的。 杜平舟和那个人都不知道应泽在想什么,他们此时正在相互试探。 “你就是阴生?“杜平舟问。 “是又怎样?”阴生勾唇一笑,竟然有些别样的俊美,“看你所用的法术,你是帝家什么人?我可听说帝家上下除了一个痴儿无一人幸免,你跟谁学的这些术?” “你知道的真不少。”杜平舟的气质因阴生一句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应泽心里一惊,隐隐有些担心。 杜平舟缓缓举剑,盯着阴生,神情冷然:“摄魂珠是谁给你的?” 阴生脸上依然挂着冷笑,闻言更是不屑地冷哼:“与你何干?” “摄魂珠本是帝家的家传四宝之一,百年前灭门之案因此而起,你想说你就是元凶?” 杜平舟的话让阴生脸色变了变,他显然是第一次听说摄魂珠与帝家惨案的关系。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冷笑:“是又如何!天下灵宝本无主,谁能降服就归谁!谁知道帝家是不是因为太贪婪,想把四宝占为己有才遭了报应!” 不止杜平舟,连应泽听了这话都不舒服,如果不是他手里缠着金网,一定揍死他。杜平舟的脾气比应泽更爆,话音刚落,他的剑已经到了阴生面前。 阴生还被困在金网中,见状连连后退。应泽被拽得往前冲了几步,“稳住!”杜平舟怒吼,帮着应泽拽了一把金网,阴生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杜平舟力气这么大! 在他愣神的瞬间,杜平舟再度上前,那柄剑在他的手中像活了一样,灵活地绕过金网,直插命门。 应泽早知道杜平舟厉害,但没想到出了法术,他的剑术也这么高。他毫不怀疑这一剑下去能将阴生刺个对穿,不死也残。 “噗”剑尖刺入阴生心口,杜平舟手上一送,剑又往前进了一寸。可也就到此为止了,阴生的手铁钳一样卡住剑身,杜平舟毫不恋战,心神一动剑重新变为细棍从阴生手中脱离,紧接着往后撤了半步,再次举剑刺去。 杜平舟的攻势层出不穷阴生防不胜防,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怎么甘心败在这里。区区锁仙网也想锁住他?! ☆、第二十八章 第24节 阴生身体突然缩小,化成小孩子的模样,只见他徒手抓起包裹着身体的肉瘤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下大半后诡异一笑,张开嘴深吸一口气,突然爆发出无声的嚎叫。 应泽见他张嘴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遭,火光电石间他跑到杜平舟跟前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并伸手捂住对方的耳朵。 阴生的嚎叫虽然是无声的,却在空气中带起了层层波动。哪怕是捂上耳朵,也能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应泽被震得脑袋剧痛不已,此时他背对着阴生,全身上下的空门一览无遗。杜平舟刚察觉到危险,阴生已经趁两人不备逃出金网,正飞速朝应泽后背心抓来。尖利的爪子轻易地□□应泽后背,血腥味顿时扩散开来。 应泽闷哼一声,抱着杜平舟就势一滚,躲开阴生下一招后抓着金网用力一挥。阴生冷不丁被金网笼住,但他反应十分迅速,在杜平舟重新操控锁仙网之前连连后退,躲出了攻击范围。 “应泽!”杜平舟没有深追,搀住软绵绵倒下去的应泽,将他翻过来露出后背的伤口,“有毒,你别乱动,以免毒素扩散!”他说着,连忙从兜里摸出一颗药丸嚼碎后抹在伤口上。 应泽只觉得一阵阵寒气从后背传来,将他的五脏六腑冻得生疼,“我不会又死一次吧?”他咧咧嘴,转头看四周,“那家伙溜走了。” “没事,他逃不掉。”杜平舟难得流露出担心,快速地帮应泽处理好伤口后,迟疑片刻,沉声道,“这毒十分霸道,我能解,但需要很长时间。现在条件不允许,你要是不想死,自己试着调动体内灵气将毒素逼出来。” 应泽冻得嘴唇灰白瑟瑟发抖,闻言苦笑,心想那也要我会啊! 杜平舟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且不说应泽会不会调动,就连他有没有灵力都不清楚。可如果不及时控制,毒素深入五脏,就算之后解了毒也会留下很多后遗症。 再加上应泽的*已经死过一次,再受到这样的损伤,后果不堪设想! 与杜平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应泽也算能从他细微的表情中读到真实的情绪。这人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此时却眉头紧皱,眼里写满为难。 “你去追阴生,我自己能行。”应泽抬手,见杜平舟没躲开便轻轻把他的眉心抚平,“我不能每次都拖后腿,逼一下说不定就能比你厉害了。” 他故作轻松的话并没有得到杜平舟的回应,杜平舟想了一会儿,忽然低头。应泽偏开脸,杜平舟的唇落在他脸颊上。 “你信我。”应泽含笑与羞恼的杜平舟对视,“没让你签了合同之前我不会死。” 这一次杜平舟没再耽搁,深深地看了应泽一眼后,把细棍塞给他:“要是你残废了,就一辈子也别想让我签你那破合同!”说完也不等应泽回答,追着阴生消失的方向去了。 看着杜平舟隐匿在白雾里,应泽的脸瞬间皱成一团——真他妈的太疼了,好像身体里被塞满了液氮,连呼吸都能将空气冰冻。他丝毫不怀疑,要再这么下去,他身上随便一掰就能掰下一块来。 更悲剧的是虽然让杜平舟放心,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莫装逼,装逼被雷劈啊! 应泽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试着感受传说中体内的灵力。可惜他什么也没感觉到,视线落在手中的细棍时,他发现了异样。 这根棍子乍一看以为是筷子,一头尖一头圆,仔细一看,发现圆的那一头顶端有个小孔,这根细棍居然是中空的! 应泽的注意力完全被细棍吸引,他将其在手翻来翻去地看,越看越觉得这根小棍子像鱼刺。但是世界上有这么大的鱼吗?如果真的是鱼刺,是怎么变成剑的呢? 应泽脑海中浮现杜平舟使用细棍的情景缓缓闭上眼睛,此时的他竟无师自通地模仿杜平舟施法时候灵力的走向。随着他的冥想,空中出现一个虚影,他手中的细棍则嗡嗡作响,到达某一个点时突然发出亮光化为一柄细长的剑。 这样的变化并没有目击者,连应泽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五感清晰力量充沛,身体仿佛没有了重量,而折磨着他的疼痛也不知去向。 这样的感觉太舒服,应泽几乎沉溺其中。突然,什么东西砸在他脸上,应泽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喵!”煤球趴在他脸上,一爪子拍在他鼻头上,爪子毫不犹豫地伸出来,留下三条长长的红痕。应泽疼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揪着煤球一顿揍。 “喵嗷嗷嗷嗷!”煤球扭来扭去地挣扎,它好心叫醒应泽却要被打,简直冤死了! 狠狠教训了煤球一顿后应泽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能动了,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看背上的伤口,又活动了一下四肢,确定身体哪儿也不疼后拎着煤球就往白雾里面冲。 白雾的另一面,阴生追上了郭警官的车,一不留神却让那只带着摄魂珠的小猫溜走了。他还来不及追就被赶来的杜平舟堵了个正着! 此时的阴生还是小孩子的模样,杜平舟深知对方嚎叫的厉害,一直小心地提防着。郭警官被勒令待在车里,此时正紧张又好奇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阻挠,阴生的脸阴沉得像要下雨的天。他盯着杜平舟,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 “说反了,是你一直阴魂不散。” 阴生哑口无言,当初他是被杜平舟强大的灵力吸引,想要借他的力量润养摄魂珠才会接近他。却没想到这一举动给他带来这么大麻烦,别说润养,他还能不能拿回摄魂珠都是未知数。 想到失去摄魂珠的后果,阴生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 “多说无益,来吧!”他转眼变成青年的模样,大吼一声,朝杜平舟扑了过来。 没了称手的兵器,符咒对付不了阴生这种级别的灵体,也没时间画阵,杜平舟完全处于劣势只好边躲边退。 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他不禁想到,体力是他最大的缺陷,近身战毕竟不是他的强项,每次遇到擅长体术的灵体他就会很吃亏。 正想着,一柄剑破空而来,擦着阴生的鼻尖飞过去。杜平舟眼睛一亮,反手往阴生跟前拍出一张符,“爆!”巨大的冲击力让阴生连连后退,他胸口被炸得一片漆黑。 应泽冲得太快,踉跄了几步勉强没跌倒,刚站稳就连忙转身问杜平舟:“你没受伤吧?” 杜平舟趁逼退阴生的祭出了玲珑球,闻言摇摇头,反问:“你呢?”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的毒似乎解了。” 杜平舟快速往应泽后背瞟了一眼,果然没流血了,只是伤口乌黑一片。 “毒素被逼到伤口处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别乱动。” 应泽哪里会听他的话,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很想霸气地吼一句“我打十个”! “我没事,要怎么打?”应泽问,杜平舟见他脸色如常,虽有些担忧却还是选择相信应泽,道,“揍他!” 应泽勾起嘴角,他就喜欢简单直接的! 阴生脸色阴沉地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应泽没给他发表感想的时间,在杜平舟的掩护下用还十分生疏的剑术对阴生展开了攻击。 “刺他喉咙!”杜平舟突然喊了一句,应泽刺出去的剑势突然一转,绕开阴生抵挡的爪子往上斜挑,以刁钻的角度滑向阴生喉咙。 应泽打起架来没什么章法,但他对时机的掌控精确得让人咋舌。杜平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在适当的时候出言提醒。他的经验加上应泽准确的操作,很快就将阴生逼向绝境。 连续几次突进让应泽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把他赶过来!”杜平舟在他身后喊道,应泽闻言冲双眼快要喷出火来的阴生笑了一下,突然冲着他跑去。阴生被他乱七八糟的剑法搞得心里有阴影了,见状下意识地将手臂横在胸前,准备抵挡他的攻击。 ☆、第二十九章 应泽等的就是他这个姿势,只见他虚晃一招,猛地提气一跃,踏着阴生的手臂高高跳起,紧接着扭身一挥,窄剑朝着阴生的后劲刺去。阴生没想到他还能做到这步,那柄剑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要是被刺中就是脑袋搬家的下场。眼见避不开,阴生不得已往后连退几步,勉强躲开剑锋,但依然被剑气割伤了。 今天被一个半吊子天师逼到这种地步远远超出阴生的预想,应泽背后还有一个杜平舟,再打下去对他十分不利。阴生有了撤退的念头,可是下一秒地上金光大作,瞬间就将他的腿紧紧缠住。 杜平舟抓着锁仙网的一端对应泽说:“削他的脑袋!” 话音刚落应泽的剑就到了,还真把他看扁了!阴生怒得一挥手,尖利的爪子跟剑锋碰到一起,“铮”一声竟然打出几朵火花来。应泽的剑被卡住,他果断地松开手往后撤离,杜平舟瞅准时机,操控着锁仙网缠住阴生的手臂。 阴生大怒,左突右击撕扯着金色的网。可这一次的锁仙网跟之前的明显不一样,任凭他怎么挣扎,细细的金色细线牢牢粘住他,反而还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应泽累得喘着粗气走到杜平舟身边,幸灾乐祸地看着被困住的阴生:“等我再把他的嘴堵上!”说着脱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团成一个超大的团子,硬生生塞进阴生的嘴巴里。 杜平舟笑笑,用锁仙网将阴生捆结实之后也没将玲珑球收回来,从兜里摸出一支木笔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很快,一个比应泽以往见过都要复杂的阵法出现了,杜平舟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放在中央,再将不能动弹的阴生拎起来放入阵法中。 “这是干什么?”应泽问。 “封印。”杜平舟无视阴生快要喷火的眼神,往应泽身边一靠,“撑着我点儿。” 这可是杜平舟第一次“投怀送抱”,可应泽心里一点儿高兴的感觉都没有,杜平舟心高气傲,能让他开口要求帮忙,可见他此时的情况有多糟糕! 应泽连忙稳住杜平舟,后者轻轻靠在他臂弯里随手掐了一个诀,低声念咒。一阵刺眼的亮光之后,阴生连同锁仙网兜消失了,空白的符纸上出现一个“二”字。 杜平舟将符纸捡起来看了一眼:“二等灵体,难怪这么嚣张。” “不是仙吗?”应泽问。 “谈不上,修为比较高而已。”杜平舟面露倦色。 应泽敏锐地发现只要那个小球一出现,杜平舟总会出现灵力耗尽的状况:“那个小球……” “什么?”杜平舟确实是累了,他犹豫了一秒,最后敌不过阵阵眩晕,索性赖在应泽身上,任由他抱着自己。 “小球离开你的身体是不是对你伤害很大?”应泽刻意降低音量,这句话只有他俩听见。 玲珑球是杜平舟最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它是一切悲剧的源头同时又是他存在的唯一凭据,它像是一块永远好不了的伤疤,每每提及都会牵扯出杜平舟最为复杂的情绪。 杜平舟顿了片刻才轻轻道:“嗯。” “下次别用了,打架的事情交给我。”应泽屈膝把杜平舟横抱起来,因为他能感觉到要不是他撑着,杜平舟已经躺地上去了。 杜平舟不是爱逞强的人,被应泽抱着也不觉得尴尬。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闭着眼睛慢条斯理问:“今天你跟我回去,我要看看你的伤口。” “嗯,白色的雾还在,你教我怎么处理。”应泽把杜平舟放到车后座,摸摸他冰凉的脸,道。 “阴生被封印了,他结成的结界很快就会消失,你不用做什么,等着就行。”杜平舟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只是听他的声音就能感觉到刚才的战斗给他造成了多大的负担。 还处于懵逼状态的郭警官见他脸色实在难看,问了一句:“杜先生怎么了?要紧吗?” “没事!”应泽突然十分反感别人对杜平舟的关心,他把煤球拎过来,用眼神警告他不准离开杜平舟半步,“我去周围看看。” 煤球蹲在杜平舟腿上冲他威胁地挥爪子,等应泽走了之后,它转头看了杜平舟一会儿,伸出小舌头舔舔他冰凉的脸,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杜平舟身边守着他。 郭警官看外面的“特效”没了,大着胆子下车,走到四处打量的应泽身边,问:“已经没事了吗?” “嗯。”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应泽面无表情道:“等着。” 郭警官郁闷,应泽的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对着杜平舟总有说不完的话,对着他就惜字如金! 应泽去周围逛了一圈,发现肉瘤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白雾也逐渐淡去,周围发出玻璃炸裂般的脆响。 “回车上呆着去。”他对郭警官说。 两人一起挤上变形的车,片刻之后,结界破碎,他们重新回到了马路上。 之后的事情不必赘述,郭警官送三个女孩去了医院,应泽联系己琴,将杜平舟送回家。 回去的路上,己琴边开车边瞟蹲在副驾驶室座位上的小黑猫,“应总,这小猫有问题!” 煤球闻言动了动耳朵,应泽问:“什么问题?” “你让我送它去医院,医生帮它处理伤口的时候它居然一动不动,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 “它是猫啊,猫怎么可能那么乖!” “……” 应泽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正好他们到家了,应泽碰了碰杜平舟的脸颊:“到家了,能走吗?” 杜平舟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扭身从另外一面下车了。 尹媛媛听见动静,欢快地飘出来,手里托着杜平舟给她做的纸符“写字板”:“杜大哥你看,我能拿东西了!” 说完看见杜平舟苍白的脸,她笑容一僵,忙问:“杜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应泽走上来对她说。 第25节 “哦……”尹媛媛看看杜平舟,见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自觉地闭嘴躲远了。她走了两步回头,看见应泽后背可怕的伤口,眼睛顿时瞪得老大,那么深的伤口不疼吗,怎么看着应泽跟没事儿人一样? 应泽真的不觉得疼,他跟着杜平舟进了房间后刚想说什么,杜平舟冷着脸指着床,“脱衣服,趴下。” 应泽照做,一双眼睛随着杜平舟在房间里的走动转来转去。他看见杜平舟首先去洗了手,然后从床头的小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匣子,一打开,清香味儿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应泽问。 杜平舟没理他,在他的伤口四周按压片刻,突然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银色的小刀,抬手就往伤口割去。 “啊!”应泽疼得闷哼,双拳紧紧攥成拳,全身肌肉瞬间紧绷。 “放松,我割不进去了。” “……” 应泽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杜平舟下手一点都没轻,简直把他的后背当做土豆削。 这种折磨持续了两分钟左右,杜平舟收回手,用纸巾随意擦了擦伤口已经变得鲜红的血水,然后用一只银勺子从小匣子里挖出一块淡绿色的膏状物,细致均匀地抹在伤口上。 极痛之后是极爽,应泽没想过治疗伤口都能让他舒服得鸡皮疙瘩直冒。见杜平舟开始收拾东西,他好奇地问:“这就好了?” “你还想怎样?”杜平舟反问。 “挺舒服的。”应泽转过头,看着杜平舟忙碌的背影,“你打算怎么处理阴生?” “先不杀他,这事还没完。”杜平舟说完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沙沙的水声。 应泽趴在床上,脑子里回放刚才战斗的一幕幕。说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做了二十几年平凡人的他居然也能像电影里武林高手那样战斗。 他看着床头柜上筷子一眼粗细的小棍子,心情无端雀跃不已。 杜平舟冲澡出来正好见到他还没来记得急收回去的笑,问:“你笑什么?” 应泽用手臂撑着半直起身体:“我是不是成功地用灵力压制毒素了?” 看他欣喜的表情,杜平舟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 应泽笑了一下,重新趴回去,有些感慨地说:“那就好,至少以后不总是拖后腿。” 应泽的话让杜平舟愣了一下,他从来不知道应泽这么在意这件事,在他看来人有分工,他是天师,处理这些事情理所应当也得心应手。应泽是商人,对付灵体的时候手足无措是很正常的事情。至少他从来没有因为应泽帮不上忙而觉得他拖了后腿。 “你用不着这么想。”杜平舟顿了好久才冒出一句。 应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懂之后笑了:“能得到杜先生一句安慰,就算死了也值了。” ☆、第三十章 杜平舟白了他一眼,从床头柜上拿起小棍子,应泽已经做好了被削一顿的准备,却不想对方把小棍子仍在他脸上:“送你了。” 就算应泽再不识货也知道这个小棍子不是一般的东西,也没跟杜平舟客气,捏在手里爱不释手:“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着像是鱼骨头。” 杜平舟意外地多看他一眼:“这是横公鱼刺。” “横公鱼?” “一种奇怪的鱼。”杜平舟轻描淡写地解释,然后就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应泽始终入行太晚,对于世间灵宝不熟悉。只要他稍微了解一点就会知道杜平舟口中的横公鱼只存在于《山海经》中,而这把鱼刺炼制的灵剑名为横练,可随使用者的意念变化大小长短,可谓不可多得的宝物。 不过不知道横练的珍惜度也没关系,哪怕这真的只是一只筷子,应泽也会珍藏。 安顿好应泽,杜平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的植物依然茂盛,丝毫没有正值冬天的萧条。杜平舟在上次与判官见面的空地上站定,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青石板,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拎在手里。布包被做成了漏斗的形状,底部有个小孔,杜平舟拎着细绳一晃,有朱红色的细沙从布包里露出。 他以细沙为笔,在青石板上画起了阵。 己琴和尹媛媛趴在窗台上往外看,“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己琴问。 尹媛媛眯了眯眼:“不知道。” “那你知道吗?”己琴转头看向乖巧异常的小猫。 煤球把自己团城一个球,不理会己琴的傻问题。 杜平舟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地上就出现了一个朱红色的阵。他将封印阴生的符放在阵眼,然后退到一边,低声念起了咒。 随着他声音不断加大,阵法发出淡淡的红光,美轮美奂。尹媛媛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己琴的眼神很沉,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 突然,地面开始震动,杜平舟的神情瞬间凝重,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在等待什么。 震动越来越强烈,尹媛媛惊恐地躲回了小人里,煤球也不睡了,站在窗台上盯着杜平舟看,因为紧张,他后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己琴面色沉重地看着光芒越甚的阵法,此时,他后背金光摇曳,被隐藏在厚重的衣服下面。 “出什么事了?”应泽光着身子跑了出来,看见杜平舟居然又开了阵,顿时脸就黑了。他三两步走过去,沉声问,“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这个时候做?” 杜平舟专注地盯着阵,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 应泽见多了杜平舟事不关己的态度,知道要不主动,他可以把你完全当做空气对待。 “杜平舟!”应泽提高了声音,挡住杜平舟的视线,逼他看自己。 视线被挡住,杜平舟皱了皱眉,抬起眼睛看了应泽一眼,往边上走了几步,继续盯着阵法。 应泽叹口气,放软声音:“你封印阴生耗费了不少灵力,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来了!”杜平舟眼睛一亮,全神贯注地盯着阵法中央。应泽愣是被他弄得没了脾气,只好在他身边陪着他。 剧烈的震动在一瞬间停止,同一时间一声低沉的啸叫从地下传出。 熟悉的叫声让己琴一愣,紧接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在他身边的煤球表现更加夸张,只见它身体一僵,“啪嗒”一声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应泽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正在脑内努力搜索,忽然瞥见杜平舟嘴角得意的微笑,脑子瞬间格式化,只会重复录入这个鲜活的笑容。 杜平舟此时像吃了还魂丹一样满血复活,目光灼灼盯着阵眼,快速结了几个手诀,最后他双手食指和拇指两两相抵,其余三指相扣,在一身轻叱之后一道白光从他手中射出,直奔阵眼。 几乎是同一时间,之前出现过金色光柱再次拔地而起,在空中盘旋一周,猛地朝阵扎下来。 “真龙!”己琴因为太震惊脱口而出。 煤球因为受不了真龙现世的巨大威压,四肢僵直,匍匐在地上头也抬不起来。 白光扩散到杜平舟全身,金色光芒蕴含的巨大灵力在空气中产生了冲击波,他险些扛不住。 应泽距离阵法最近,更能直观地感觉到这道金光的震撼。他仰头看着猛扎下来金色的“巨龙”,眼神平静如水,他站在那里,仿佛背后撑着一座巨山,竟然分毫未动。 金光幻化的巨龙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砸下来,却在距离阵眼一米远的地方突兀地停住。 “吼——!”巨大的龙头仰天长啸,震动传出很远,震得窗户簌簌作响。杜平舟支持不住往后连连退步,应泽侧身将他揽在臂弯里,抬头眼神凌厉地盯着巨龙。 杜平舟终于察觉到了应泽的异样,他稍稍平复翻涌的气血,奇怪地看向应泽,再看看突然平静下来的金色巨龙,片刻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此时的应泽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气质里的桀骜快要突破天际。他紧了紧揽着杜平舟的手臂,然后抬起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抓”的动作。 “嗡”一声响,金光暴涨,杜平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眨眼的功夫金光蕴含的巨大灵力消失殆尽,有种从未出现过的错觉。 他看着被冲撞得乱七八糟的阵,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怎么回事?” 应泽还没回神,闻言反应了半天,喃喃道:“那条龙……似乎被我抓死了。” “……”杜平舟无语地转头看还懵懵懂懂的应泽,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扭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用全力狠狠捶了应泽几拳。 应泽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也不生气,将杜平舟的拳头包在手心,疑惑地问:“那道金光是什么?” “是真龙的灵力。”己琴神色复杂地看着应泽,几次欲言又止后抿了抿唇,似有不甘心地说,“杜平舟引来为阴生刻印的灵气被你吸收了。” 杜平舟抽了几下手都没能成功,气得白了应泽一眼。 己琴道:“吸收了那么巨大的灵力,你没觉得不舒服吗?” 应泽仔细感受了一下,突然把视线转移到杜平舟身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有些尴尬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杜平舟正低头看被破坏的阵法,忽然瞥见应泽双腿间的迷之凸起,他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睛瞪脱眶! 己琴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到两人之间不可描述的气氛,闻言点点头:“哦……那就是了。” “什么就是了?”应泽再次攥紧杜平舟的手,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放手,一旦杜平舟双手得了自由,他绝对要被“五雷轰顶”。 “没什么,应总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嗯。”应泽觉得自己抓住的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张牙舞爪的快把他闹死了。见己琴要走也没留,等人转身之后他连忙放开手后退好几步,“我说……喂喂,这个很危险,别——啊!” 刚刚清醒过来的煤球刚爬上窗台又再次被震翻在地,它气愤地冲出房间,想看看这一次两次的到底在干嘛。 杜平舟表情阴森地瞪着应泽,手里还夹着一张爆炸符,听到声音“唰”地回头盯着煤球。尹媛媛见状吓得一个激灵,一把抄起煤球躲得远远的。 应泽无奈地躺在地上,摸摸火辣辣的脸,扭头看重新画阵的杜平舟:“你休息一下吧,我怕你再晕了。” “……” 应泽盯着杜平舟看,眼神慢慢变得悠远,目光仿佛变成了丝线,一圈一圈把杜平舟缠得紧紧的。他看到杜平舟瞥过来的,笑了一下,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跑过去扛着杜平舟就往房间跑。 身体突然腾空吓了杜平舟一跳,他回过神之后一巴掌拍在应泽脑袋上:“混蛋,你放开我!” “别动,掉下去我可不管!”应泽心情很好,总爱抿出冷酷弧度的嘴角都盛满了笑意。 杜平舟本来想好好教训一下应泽,但看见窗台后两双贼亮的眼睛,他耳根一红,抬起的手讪讪放下了。 应泽扛着杜平舟一路跑回房间,用脚后跟踢上门,把人压在床上。这个动作已经超越了安全距离,杜平舟浑身不自在,冷着脸瞪着应泽。 “你猜我刚才想起什么了?”应泽单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捏着杜平舟的脸颊。 杜平舟不耐烦地偏头躲开,伸手推他:“你想起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让开!” 应泽顺势翻身躺在杜平舟旁边,他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问:“你真的不想知道?” “……”怎么可能不想知道,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用朱砂画了阵,就是好奇想引出院子地底下镇压的真龙一探究竟。真龙刚出来就被这个混蛋吸收了,他还什 ☆、第三十一章 应泽见杜平舟虽然冷着脸,但并没有出言拒绝,便笑笑道:“你之前把我救活我就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这次我又想起来一些。” “关于什么?” “一个人。” 杜平舟不自在地瞥开视线捕鱼应泽对视:“还有呢?” 第26节 “没了。” “没了?!”杜平舟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把应泽从自己床上掀下去,“滚蛋!” 应泽好笑,侧身坐在床边:“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每次我吸收了灵力之后都能想起一些事情,感觉像不像充电?” 这话不用应泽说杜平舟也知道,第一次是他刻意引来灌入应泽体内,第二次则完全是意外。更让他在意的是金光巨龙与应泽的对视,那分明不是敌视,金龙是自愿被应泽吸收的。 别的灵兽残留的灵力可能没有自主意识,但这可是真龙啊!连地府的判官都被惊动的上古神兽!这世上除了上神,还有什么能让真龙俯首的? 杜平舟越想脸色越难看,应泽这家伙不管怎么看都跟上神没半点关系,顶多算是天赋异禀,是块做天师的好料子。 应泽见他不说话,又道:“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难道真的是巧合?” 杜平舟睨着他:“想说什么直说!” 应泽勾唇一笑:“杜大师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何?” “你说聘用的事?”杜平舟眯了眯眼,突然冷笑,“你是想让我教你法术吧?” 应泽坦然地点头,“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不难猜出你想要找到百年前杀害帝家的凶手。”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你需要我这个帮手。” “你倒不见外。”杜平舟道。 应泽晃了晃横练剑:“拿人手短,我得帮你。” 杜平舟气闷,刚想说点什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尹媛媛抱着煤球在门口探头探脑,不好意思地对两人笑笑:“那个……外面有个警察敲门。” 来人是龙飞白,一进门就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打量。 杜平舟皱眉,还没问他来干什么呢,龙飞白自己先说了:“刚才怎么回事,你又在做什么妖?” “你不忙你的案子,来干什么?”杜平舟问。 “这片是我的管辖区,你刚才搞那么大的动静,我能不来看吗?”龙飞白在朱砂阵前驻足,盯着支离破碎的阵仔细研究。 杜平舟见了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轻轻一挥手,引来一阵风将阵吹散了。 “哎……”龙飞白急了,“你让我看看会怎么着?!” “师门秘法,禁止外泄。” “小气!”龙飞白看见应泽也在,笑了,“我说你俩感情真好,随时腻在一起呢。” 杜平舟懒得理他,应泽走过来道:“饮马池公园的案子结束了?” “调查已经结束,我听郭警官说那个叫阴生的在你这里?”龙飞白问杜平舟,见对方并没有给他的意思,便解释道,“阴生作为主谋,必须得伏法。” “他不是主谋。”杜平舟的回答出乎龙飞白的意料,“这件案子起因是摄魂珠,泥腿子,你过来。” 被点名的小猫一愣,不满地喵嗷嗷。 应泽提醒:“他叫煤球。” “……摄魂珠在煤球身上,因为之前吸收过不少魂,已经具有一定灵气。”杜平舟示意龙飞白进屋说。 几人坐定,杜平舟道:“百年前帝家丢失了三件灵宝,摄魂珠是其一。制造灭门案的和盗宝的是同一个人,百年间几件宝物从未出现过,我想这与凶手当年被打成重伤有关。” 谈到正事,龙飞白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分析道:“你的意思是背后的主谋就是当年盗宝的人?” “嗯。”杜平舟眼里闪过浓郁的恨,“帝家四宝他只抢走了三件,蛰伏百年恐怕他是冲着第四件来的。” 应泽问:“除了摄魂珠其他几件是什么?” 龙飞白看了杜平舟一眼,见他没反对便道:“摄魂珠、龙鳞佩、龙牙刀和玲珑球。” 玲珑球?!应泽心里惊讶,那不是杜平舟手上的那个小球? 龙飞白道:“摄魂珠已出,龙牙刀早年流失,现在还剩下龙鳞佩和玲珑球下落不明。” 杜平舟闻言目光尖锐:“你怎么知道龙牙刀流失?” 龙飞白坦然与他对视,不过却没有明说,只是含糊道:“龙牙刀早就化出灵体,没这么容易控制。” 杜平舟和应泽都清楚他没说真话,但眼下还未到交心的地步,有所保留也正常。 短暂的沉默之后龙飞白道:“杜先生要追查帝家灭门案的凶手?” 杜平舟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我们联手吧。” 杜平舟挑眉看他,龙飞白笑道:“除了职责在身,我还有不得不追查的理由。跟我为什么知道龙牙刀流失有关,这个理由在杜先生这里充分吗?” “可以。”杜平舟痛快地答应了。 话到这里双方都很满意,龙飞白起身告辞,应泽也随之离开了。尹媛媛抱着煤球站在角落,欲言又止地看着杜平舟。 忙碌了一天杜平舟很疲倦,但看见尹媛媛心软了,对她招招手。尹媛媛开开心心地跑过来:“杜大哥!” “你想去看看你爸爸吗?” “能去吗?”尹媛媛还记得杜平舟禁止她出院子的嘱咐。 “明天我让龙飞白带你去。”杜平舟将煤球接过来,“你的力量已经足够让你触摸到人界的东西,出去一趟没问题。” 尹媛媛雀跃不已,杜平舟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尹媛媛回房间后,杜平舟把跟他装傻的煤球举到眼前,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喵呜?” 杜平舟眯了眯眼:“你说我要不要把摄魂珠从你体内掏出来?” 煤球一惊,突然没命地挣扎。杜平舟坏心眼地死死扣着它,冷声道:“或者把你交给阴生,我倒想看看他那么拼命要夺回摄魂珠是要干什么。” “喵嗷嗷嗷嗷!”煤球又气又怕,拼命挥舞着四肢。看他逃又逃不掉的样子,杜平舟恶劣地笑出了声。 两人正闹着,尹媛媛跑过来敲敲门:“杜大哥你睡了吗?” “什么事?”杜平舟拍了煤球一巴掌,“去开门。” 煤球含着屈辱的泪水把门顶开,尹媛媛蹲下身把它抱起来,然后对杜平舟说:“上次买香的女孩又下单了。” “什么?”杜平舟很意外,连煤球都惊得竖起了尾巴。 尹媛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让杜平舟这么大反应,顿了顿小声说:“她又买了十包,还是要求送货上门……” “我去看看。”杜平舟站起来就往外走,尹媛媛忙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 “这事不能耽搁。”杜平舟走了几步,回身把煤球从尹媛媛怀里拎过来,“你呆在家哪儿也别去。” 一路上煤球异常安静,杜平舟走得很快,很快就来到学校门口。 “前两次跟我买香的女孩还在医院,这次的会是谁呢?”杜平舟低声问怀里的煤球。 煤球冲他喵呜半天,杜平舟捏着它的小爪子:“你的肉爪爪能分开吗,比个‘三’我看看。” “……”让一只猫给你比数字,脑子有坑吗?煤球翻个白眼,抽回爪子。 ☆、第三十二章 他们来到宿舍楼大门前,舍管阿姨见到是杜平舟并没有多问,直接放行。一进院子,煤球就跳到地上冲着305寝室直奔而去。 杜平舟这是第三次来到这幢宿舍楼,这一次感觉到的阴气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浓。他将怀疑的目光放在正中央的花台上,看着那些绿得发亮的植物若有所思。 “喵!” 煤球从三楼走廊探出脑袋,杜平舟暂时将对花台的疑惑放到脑后,三两步爬到三楼,见煤球蹲在305寝室门口喵喵叫。 杜平舟刚一靠近就闻到了浓郁的安神香味道,这就奇怪了,上次签收包裹的女孩不在这里,是谁点燃了安神香? 带着这样的疑惑杜平舟慢慢靠近寝室,跟煤球对视了一眼,轻轻推开宿舍虚掩着的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一阵烟雾从里面冲了出来,煤球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脑子顿时有些晕乎。杜平舟也没想到这里面安神香的浓度已经这么高,见煤球吸进不少,身体开始歪歪倒倒索性一把推开门,让空气流通。 “谁?!”寝室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杜平舟正疑惑,看见煤球身体一僵,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煤球?”杜平舟小声地呼唤,只见煤球猛地回神,然后攀着杜平舟的衣服一溜烟跑到他肩膀上坐着,小小的身体紧紧挨着他。 煤球的表现让杜平舟更加疑惑了,看样子它很怕刚才说话的人,可都是一个寝室的,它为什么单单就怕这一个呢? 寝室里面的人久久没等到回答,紧接着又问:“什么人?” 杜平舟道:“我是十方香坊的老板,来送货的。” 寝室里安静了很久,杜平舟正想进去看看,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趿着拖鞋走了过来:“东西给我。” 随着女孩的靠近,比之前来取货那个女孩身上更浓郁的沉香味儿扑鼻而来。杜平舟还发现女孩全身笼罩在一团黑气中,这并不是怨念,而是充满绝望的死气。 同时他还注意到煤球在对方靠近之后更紧张了,原本就小的身体缩成一个球,恨不得从他肩上消失。 “东西呢?”女孩问。 杜平舟本来也没带着安神香,就算他带了,也不会给这个女孩。 他道:“前两次也是你买的?” 女孩很暴躁,闻言不耐烦地瞪着他:“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是谁,来干什么” 杜平舟发现女孩生气之后她身上的黑气更浓了,靠得近几乎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杜平舟忽然有些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犯下过杀生罪,不然没法解释她身上那么重的带着血腥味的黑气。 这时候女孩突然注意到杜平舟肩膀上的煤球,眉头一皱:“这只猫怎么在你手上?” 杜平舟意外道:“它是你养的?” “这不用你管!”女孩粗鲁地打断杜平舟的话,盯着煤球,“把它给我。” 煤球闻言抖了一下,伸出爪子死死抠着他的衣服,都快把杜平舟肩膀抓破皮了。 “它并不想跟你走,”杜平舟拒绝了女孩的要求,问,“你们寝室另外一个瘦高的女孩前几天才跟我买了十包安神香,你可以跟她一起用。” 女孩不耐烦地说:“我只是叫她帮我拿快递而已,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把东西给我就可以走了。” 这番话让杜平舟心生警惕,虽然找到了在猫的尸体堆旁树上留下痕迹的人,但他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如果买香的其实是眼前的这个女孩,那么有些事情就有了新的解释。 “你们宿舍的都在用安神香吗?”杜平舟问。 “没有,只有我在用。”女孩已经极度不耐,如果不是想要快一点拿到安神香,她估计已经赶人了。 杜平舟又问:“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用这么多安神香?” 第27节 “你有完没完!”女孩突然提高音量,身上的黑气暴涨,杜平舟甚至从她的眼里看到血红色的光,“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滚,不然我报警了!” 杜平舟平静地看着暴走的女孩,点燃随身带着的一小节安神香,淡青色的烟雾像跟细线一样飘了出来,更为温暖浓郁的香气随之扩散。女孩一愣,身上的黑气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很快女孩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异样。 杜平舟了然,想来是这个女孩惹了不该惹的东西,不得不买安神香压制。而且从她霸道无理的性格来看,寝室其他三个女孩估计都是被她牵连,对她过分的行为只是忍气吞声。 黑气被压制,女孩脸色也好了不少,她问杜平舟:“你店里卖这种香吗,多少钱?” “我可以送你一些,但我想知道你跟这只小猫是什么关系。” 女孩撇了撇嘴:“以前她们三个偷偷养在宿舍的畜生而已,你要你拿去就是。” 她的用词让杜平舟狠狠地皱起眉,就她表现出来对煤球的厌恶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就是虐杀那些流浪猫的人。 感觉到煤球突然愤怒起来,杜平舟抬手轻轻拍着它,对女孩说:“你不喜欢猫?” 女孩脸上厌恶更重,语气嫌弃得不得了:“我恨不得它们全部去死!你到底给不给我香?” 杜平舟将燃剩下的安神香递给女孩,女孩接过去后不满地问:“就只有这么点?没别的了?” 杜平舟好笑,别人送她东西她不知道感谢还嫌少?女孩见他不说话,当着他的面“呯”一声把门砸上了。 门关上后,杜平舟脸上的浅笑被冰冷代替,他把煤球托在手里,问:“那些猫是不是她杀的?” 煤球抖啊抖,闻言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它虽然有了灵识却始终还是一只猫,喵喵叫也没法沟通。 杜平舟无奈,即使发现这个女孩的异样,在对方没有做出格的事之前他不能动手。权衡片刻,他决定暂时带着煤球离开,或许可以先去医院看看其他几个女孩的情况。说不定她们已经醒了,从那儿了解一些情况再作打算。 下了楼,再次从花台经过,从那里传来阵阵阴寒的气让杜平舟无法忽视。 “喵?” “你既然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知不知道这个花台……”杜平舟话到一半就停住了,就算花台里发生过什么,从植物的完整度看也不会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煤球年纪还很小,它不可能知道。 杜平舟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煤球:“你留在这里帮我看着这花台,一旦有问题就去找我?” 煤球听说要留在这里后背的毛全都炸了,杜平舟也知道这是强猫所难,见煤球这样也不强求,打算离开。 “喵呜……”煤球挠了挠他的手。 “嗯?” 煤球扭着身体滑到地上,小跳着躲到了柱子后面,冒出个脑袋冲杜平舟喵了一声。 杜平舟轻笑,走过去在它面前蹲下,随手在它额头上画了一个符:“一感觉到危险就跑,保护好你自己。” 煤球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力量从额头渗入身体,它舒服地眯了眯眼,闻言乖巧地蹭蹭杜平舟。 安排好煤球,杜平舟打算先去看看监控视频。当时发现有个女孩的手指受伤后他就自动将她带入视频中的人,现在看来这种推断疑点重重。还有小树林猫的尸体击中处,树上的抓痕并不像是打斗留下的,那么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他边想着边往控制室走,走到一半,在路上遇到一个鬼。 为什么杜平舟能肯定对方是鬼非人呢,因为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只穿着一袭青布短衫,还是标准的汉代样式。 那个鬼见到他后朝他作揖,朗声道:“杜先生请留步,小生深夜惊扰,实属有事相求!” 身正气清,这个鬼生前一定是有大公德,死后也没做过任何坏事。这样干净的鬼,就算被鬼差发现了也会看在生前功德面前放他一马。 杜平舟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生姓赵,名贤,临州杨林镇人也。今叨扰乃因小生好友冲撞了杜先生,小生特前来代友谢罪!”赵贤说着一撩衣摆跪下了。 杜平舟有点懵,每天冲撞他的鬼太多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朋友代替谢罪的。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赵贤:“阴生。” ☆、第三十三章 杜平舟默然,没想到阴生那种残忍的家伙居然有朋友,这个朋友还这么仗义。他将赵贤搀扶起来,沉吟片刻,“你知道阴生为什么被抓吗?” “知道。” “那就好,在这件事处理完之前,我不能把他放出来。”杜平舟实话实说,“受他指使,有两个人遇害。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 “小生明白。”赵贤垂着头,又作揖诚恳道,“小生不奢望能免了阴生的罪,只求杜先生让小生替他受罚!” 杜平舟托住他的手不让他跪下去,道:“如何处罚我说了不算,你若有心要帮阴生,就让他说出背后指使的人。” 赵贤表情凄然:“他的事一向不与我说。” “我多嘴问一句,你和他真的只是朋友?” 赵贤一愣:“杜先生何意?” “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阴生已经拿到了摄魂珠为什么还要多生事端?他甚至将摄魂珠养魂之法告诉别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杜平舟虽然说的是疑问,目光却锁定在赵贤身上。 赵贤并不是愚笨的人,闻言便知杜平舟的意思,当即再次作揖,歉然道:“我与阴生……我们……” 他吞吞吐吐,似乎与阴生的关系十分难以启齿。 杜平舟多少猜到一点,直截了当问:“你和他是恋人?” “不!”赵贤惊诧地抬眼,眼底慌乱分毫毕现,对上杜平舟一双平淡的眼睛,赵贤自嘲一笑,“不瞒杜先生,当年小生阳寿将尽时,被他逼着吃下一颗千年巨鳌内丹成了活死人。他想我跳脱三界,可精怪也并非永生,前年小生便会长睡不醒,想来已是大限将至。” 杜平舟意外地多看了赵贤两眼,他以为是鬼,没想到居然是活了千年的活死人。也难怪,他身上死气这么重,居然连他都被骗过了。 “阴生想用摄魂珠帮你还魂?”杜平舟问。 做错事的是阴生,赵贤却表现得好像是自己错了一样,羞愧得不敢与杜平舟对视:“除此之外,小生想不到别的理由。” 杜平舟嗤笑:“倒是个痴情的。” 闻言赵贤尴尬得恨不得钻到地下。 杜平舟道:“摄魂珠这件事还没处理完,你的话我记着,到时候有结果了我通知你。” 赵贤大喜:“小生在此谢过杜先生!” “叫我杜平舟就行,到时候我去哪儿找你?” “城东烂木桥下。” 杜平舟皱眉:“你住那种地方?” 赵贤尴尬:“小生在人界多有不便……” “出了学校往右拐,一直走就能看见一个私人图书馆。你去那儿等我。” 见赵贤犹豫,杜平舟道:“那是我家,家里有个女孩叫尹媛媛,她会给你开门的。” “那就多谢杜、杜兄了!” 杜平舟挥挥手:“我还有事,你先回去。”说完不等赵贤再说什么,快步朝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边走杜平舟边觉得自己不应该把煤球单独留下,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今天在305见到的那个女孩是虐杀猫的凶手,煤球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越想他越不放心,索性转身回去。刚走没几步,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杜平舟接起来,电话里传来龙飞白沉重的声音:“你有时间来医院一趟吗?” “出什么事了?”不好的预感腾升,杜平舟加快了往回赶的脚步。 龙飞白道:“有个女孩醒了,交代了一些情况。这件事比我们想的严重很多!” “凶手是宿舍另外一个女生?” “你怎么知道?”龙飞白警觉,“不要告诉我你已经遇到她了。” 杜平舟的心猛地往下沉了沉:“我离开了,但是煤球还留在那儿!” “煤球是谁?” “应泽的猫!”一股黑气突然腾空而起,杜平舟瞪大了眼睛,哪儿来的这么浓郁的怨气? “学校出事了,快过来!”他说完这一句就挂了电话,从兜里摸出一张符夹在指尖,飞快地往黑气方向跑。 此时的女生宿舍楼内,一波又一波的黑气迅速扩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所有人都看到了异象,人的本能让他们躲在房间里不敢冒头。 煤球炸成了一团毛球,因为太害怕,瞳孔缩成针尖那么大,小小的四肢死死扣着地面,虽然还站着,但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305寝室的门大大地开着,黑气从宿舍楼中央的花台里不断涌出来,一股脑地冲进寝室。 “小余!余瑶!”舍管阿姨从外面冲进来,看见巨蛇一样的黑气愣住了,“这、这是什么东西?” 当她发现黑气全都聚集到305后脸色一变,急匆匆往楼上跑:“余瑶,我不让你回宿舍你偏不听!你又在搞什么鬼?!” 她虽然嘴上喊得凶,脸上却满是对余瑶的担忧。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三楼,近距离地看这股诡异的黑气更可怕,“我的老天,这到底是怎么了?余瑶,你还待在宿舍干什么,还不快出来!”舍管阿姨边骂边小心躲开层层黑气,慢慢接近了305。 此时305寝室内一片漆黑,血腥味令人作呕。舍管阿姨被熏得眼泪直流,她焦急地往里探了探脑袋,扬声道:“余瑶你在搞什么鬼,还不快出来,躲里面等死呢?” 她话音刚落,余瑶穿着睡衣慢吞吞走了出来,经过她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斜看一眼。舍管阿姨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怔了怔,怒道:“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从医院偷跑出来了?” 不知道她话里的哪个字刺激到了余瑶,她猛地转头,阴狠地盯着舍管阿姨。 她充满杀气的眼神让舍管阿姨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不自觉小了一些:“你、你生病了就要在医院好好治疗,别整天乱跑,要是耽误了治疗怎么办?” 余瑶恶狠狠地盯着她:“谁说我有病?我没病!” 最后三个字是咆哮出来的,舍管阿姨忙安抚:“对,你没病。这里臭死了,我们先下去?” 余瑶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微微抬着头看空中,喃喃道:“都说我有病,我没病,没病!你们才是该去看医生的,你们都该死!!” 突然,她抬起右手刺向舍管阿姨,只听见“噗”一声轻响,她的手居然轻易地穿过舍管阿姨的身体,舍管阿姨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身体缓缓滑倒在地。 余瑶面无表情地甩甩手上的血,跨过舍管阿姨的身体,缓缓走向黑色的怨气。 煤球躲在角落,见证了刚才可怕的一幕。要快点去找杜平舟,它这么想着,可是因为恐惧,它的四肢软得像面条,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走路。 余瑶像是女王接受子民的拥戴般张开双臂,黑色怨气兴奋得尖啸,在空中打了个旋,纷纷朝她涌去。余瑶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像一块缺水的海绵,将黑色怨气全数吸进体内。 随着她吸进的黑气增多,她的身体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首先是皮肤逐渐变成透着死气的青白色,紧接着是嘴唇颜色加深,就像电影里的巫婆。最奇异的是她的脸,左右两边居然各自长出了几根白色的胡须! 煤球呆呆地盯着她的变化,竟然连害怕都忘了。 从花台里腾起的黑气越来越少,原本旺盛的植物像是被人抽取生命力,逐渐萎缩变黄。而随着植物的枯萎,花台内部的情况终于露了出来,不大的地方居然满满铺着一层白骨! 余瑶终于停止了吸收,她第一时间就转头朝煤球看过来,乌黑的唇往上裂,露出个阴森森的笑。 “喵嗷!”煤球吓得一声惨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飞快地站起来扭头就跑。 第28节 刚吸收了怨气的余瑶正想找人宣泄一下,在这个时候看见她最恨的猫,怎么会有放过的说法。 她桀桀怪笑,身体往前倾,竟然像野兽一样用四肢奔跑起来。人类的生理构造并不适合用这种姿势跑,可她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竟然跑得飞快。 煤球小小一只,步幅小体力差,很快就被余瑶堵在了墙角。 “喵……”煤球绝望地发着抖,那些余瑶趁305寝室其他人不在打它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煤球将小小的身体努力蜷缩起来,试图保护柔软的腹部。 “小杂种,没想到你命真大,要早知道你这么耐打,我就该把高跟鞋直接踩进你的脑子!” 煤球双爪捂着耳朵,将脑袋埋在胸腹里。它亲眼见着妈妈和哥哥姐姐们被这个恶魔一样的人类杀死,现在终于轮到它自己了吗? 应泽,杜平舟你们在哪儿,救命…… 似乎听见煤球绝望的呼救,余瑶发出变态的尖笑,一脚跺在煤球身体边:“那三个小贱人都死了吧,没人来救你了哈哈哈哈……” 忽然,一张明黄色的纸符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爆!”一声轻叱,纸符瞬间爆开,巨大的冲击力让余瑶连连后退。 她愤怒地转头,看见一个清瘦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咪呜!”煤球喵喵叫着跑过去,抓着杜平舟的衣服爬上去,用力挤进他怀里。 杜平舟安抚地拍拍它的背,面如寒霜地看着已经完全被怨气控制的余瑶。 “十方香坊的老板?”余瑶笑了,“我就说那三个贱人怎么还没死,原来是抱了天师的大腿。” 杜平舟看看满是猫残骸的花台,眼神更加冰冷:“这些猫都是你杀的?” “嗯?”余瑶看了花台里的白骨一眼,不在意地笑笑,“是啊,正好给花施肥。” 看她眼中流露出的厌恶,杜平舟丝毫不同情她被怨气缠身。如果不是怨气太霸道容易伤及无辜,他到想让这个藐视生命的恶魔被怨气侵蚀而死。 “杀戮太多,你就不怕下地狱?” 余瑶仿佛听见了笑话一样哈哈哈大笑:“优胜劣汰,人类进化到现在就应该站在食物链顶端,不过是杀了几只猫我怕什么?再说我还想见识一下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哦?这个梦想挺不错的。”龙飞白赶到,看见花台里的白骨后皮笑肉不笑地对余瑶说,“既然你觉得自己比猫咪强大,可以随意杀死它们,那么只要比你强大的,是不是就能随意杀死你了?” 余瑶语塞,怒道:“你强词夺理!” “呵呵。”龙飞白白她一眼,转头对躲在杜平舟怀里不敢冒头的煤球道,“你恨不恨她?” 杜平舟:“你别打它的主意!” “哼,小气!”龙飞白又对余瑶说,“跟你这种思想还没进化的人讲道理就是白费功夫,既然你认为强者为尊,那我跟你打!” 余瑶张张嘴想反驳,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你不要后悔。” 被一个黄毛丫头看轻,龙飞白被气笑了,慢条斯理地将制服脱下扔给杜平舟:“拿着,免得有人发朋友圈说警察打人!” 说完他一跺脚,一圈波纹从他脚底快速往四周扩散,波纹接触到的地方视线发生了扭曲,很快,周围的景象变得虚幻起来。 “你撑结界的速度挺不错。”杜平舟道。 龙飞白霸气一笑:“这是必修课,你抱着猫走远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有人帮打架杜平舟正好乐得清闲,抱着煤球走到远处的墙柱边,没骨头似的倚靠着,做一个标准的“吃瓜群众”。 龙飞白战斗跟他说话是一个风格,不拖泥带水,不讲究章法,要的只是招招致命。 还没开始杜平舟就知道余瑶不是他的对手,果然,没过几招龙飞白一个侧踢,将余瑶踹飞老远。龙飞白并么有因为对方是女孩就手下留情,趁余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飞奔过去曲起手肘往对方背上一砸,隔得老远杜平舟都听见骨头“咔嚓”碎掉的声音。 看到余瑶彻底不能动龙飞白才满意了,站起身扭了扭脖子,嗤笑:“我对女孩一向很有风度,饶你一命。” 余瑶趴在地上,倔强地仰着头瞪着龙飞白:“你别高兴得太早!” “还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龙飞白轻蔑地看着余瑶。 杜平舟抱着煤球走过来,站在余瑶身边,十分不走心地说:“差不多可以了,始终还是个活人,死了不好交代。” 煤球这会儿胆子大了点,从杜平舟怀里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往地上看,这一看正巧跟余瑶的视线对上,后者冲它诡异地裂开嘴笑了,煤球一愣,顿时后背的毛就炸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余瑶双手撑地猛地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煤球往远处蹿去。 “糟糕!”杜平舟闪身追去,他怀里突然红光大作,一道纸符在红光的包裹下朝花台飞了过去。龙飞白见状伸手拎住杜平舟的后颈将他扯了回来。 “喵嗷!”煤球发出令人揪心的惨叫,杜平舟焦急地拍开龙飞白的手,再次往余瑶的方向追。 龙飞白手臂被他拍得生疼,怒道:“阴生逃出来了,你现在过去就是找死!” 杜平舟对此充耳不闻,右手一挥玲珑球便出现在手心。小球滴溜直转,所到之处怨气顿消,连封印符破裂的红光都瞬间淡了不少。 龙飞白震惊地看着杜平舟手里的小球,那三个字咬在牙齿间差点脱口而出。他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眼神一寒,快速追上杜平舟:“你专心对付封印符的反噬,我去救猫!” 杜平舟点点头,脚下一转,三两步跑到花台前伸手朝纸符抓去。 只见那纸符有了生命般朝灵活地左突右闪,搅得花台里白骨横飞。杜平舟突然灵光一闪,退开几步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他的手指往花台里一指,那些零碎的骨头竟然开始活动起来。 首先是脑袋,然后是四肢,很快,一堆乱骨拼成一只只完整的猫骨架。一群白森森的“猫”甩动着尾巴在花台里走来走去,这视觉冲击让人不寒而栗。 杜平舟在玲珑球上轻轻一弹,一道淡金色的光流星一样落在他的手心。“骨兵借灵!”话音刚落,淡金色的光碎成千万光点,洒向蒙头乱窜的骨头猫。 顷刻间,骨头猫像是有了灵魂,短暂的愣怔之后愤愤仰头发出无声的吼叫。不用杜平舟指挥,骨头猫们跳下花台快速辨别了方向之后朝着余瑶飞奔过去。 场地里突然出现数量庞大的骨头兵,连龙飞白都吓了一跳。这些枉死的猫怨气极重,一路上几乎是遇见什么吃什么,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如果不是有结界护着,龙飞白估计这一幢楼都能被毁掉。 看这骨头兵气势汹汹,龙飞白扭头去帮杜平舟。 花台这边,杜平舟以最快的速度沿着边缘画了个阵,确保封印着阴生的纸符逃不掉。做完这些,灵力透支得厉害,他手脚有些发软。阴生眼看逃跑无望,索性与杜平舟硬拼,封印符很快出现裂痕。 如果封印符被毁,作为使用者的杜平舟必定会受到反噬。封印的灵物越强大,遭受的反噬越严重。阴生是二等灵体,杜平舟已经做好了心脉受损的准备。 裂纹密密麻麻蜘蛛网一样布满纸符表面,红光中透出深灰色的光芒。杜平舟低吟着加固了阵法,打算在阴生冲破封印的同时再次将他封印。 龙飞白及时赶到,见状两条浓黑的眉拧成一团:“这个阴生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杜平舟没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封印符已经出现了破碎,阴生要出来只是眨眼的事情。花台里两种光进行着拉锯战,龙飞白对术一类只懂一点皮毛,此时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封印符上深灰色的光逐渐占了上风,杜平舟眉头一皱,低喝:“退!”话虽这么说,他灵力透支得厉害,身体反应慢了半拍,还好龙飞白及时拉了他一把。 两人刚往后退了两步,“咔嚓”一声脆响,封印符彻底碎了。一股深灰色的烟冲了出来,来势被杜平舟在花台边缘设下的阵法挡住,灰色烟雾被反弹回去,片刻之后凝成一个青年人的样子。 “这里交给我,你快去看看煤球!”杜平舟推了龙飞白一把,“骨头兵的情况不太妙,我担心……” 龙飞白受不了地大喊:“妈的不就是一只猫,你急什么?!”话虽这么说,他离开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虽说余瑶成不了气候,但杜平舟还是不放心,见龙飞白去支援了他才松了口气,转头专心对付冲破封印的阴生。 上一次战斗败北让阴生对杜平舟恨之入骨,他站在阵法里,表情阴森地盯着杜平舟,一字一句道:“你竟敢封印我!” 还在他设的阵法里就用这么狂妄的口气说话未免太自负,杜平舟没心思跟他打嘴仗,制造骨头兵消耗了他很多灵力,现在必须速战速决。 “把摄魂珠交出来!”阴生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一个带着巨大灵力的小球转眼飞到了他面前。 小球还未砸到他,气势已经扑面而来,阴生惊讶地发现他周围的灵力居然蒸发了。他大感不妙,但小球速度非常快,他来不及躲,只好瞬间缩小身体,同时仰头一吼。声音的波纹扩散开来,顺利让小球顿了一下。阴生趁机往后一滚,躲出小球的攻击范围。 杜平舟没想到阴生如此难缠,居然想出用声音攻击的办法避开玲珑球。他眯了眯眼,心神一动,玲珑球晃了一下后消失在视线里。 眼睛看不到不代表它真的消失了,阴生仍然能感觉到来自小球的巨大威胁,他戒备地蹲在原地,发现眼睛跟不上小球的速度之后,阴生索性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周围的波动。那小球很厉害不假,但它所到之处污邪尽褪反而容易暴露它的位置。 即使小球的速度非常快,只要预先知道了它的攻击轨迹,想要避开并不是难事。正如阴生料想的,小球靠近之后他身上的气瞬间消融。阴生立刻往边上躲,“嗡”小球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 成功抓住破绽后,阴生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可他的笑还未完全展开,躲闪间瞥见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得意变成了惊骇! 杜平舟敏锐地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扭头回去,看见赵贤站在角落焦急地往这边看。 他和阴生两人几乎同时停手,一个惊讶,一个愤怒地同时问赵贤:“你来干什么?” 赵贤见自己被发现了,有些尴尬地走过去,先对杜平舟作揖,再偷偷看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的阴生,磕磕巴巴道:“小生……不,是我不放心,就跟来看看。” 杜平舟看看他身后完好无缺的结界,奇怪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啊?”赵贤疑惑,“小生……不,我、我怕被发现一直远远地跟着你。我也是刚到这里,就看见杜先生和阴生正在……” 赵贤说着说着脑袋就低了下去,尾随他人并非大丈夫所为,更何况他还影响了杜平舟和阴生之间的战斗,实乃不义之举…… 原本你死我活的紧张气氛被赵贤一打岔,杜平舟和阴生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杜平舟问阴生:“还打吗?” 阴生恶狠狠地转头瞪他:“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赵贤忙挡在杜平舟跟前:“是我主动找杜先生的!” 看到赵贤替杜平舟说话,阴生的表情更臭了。杜平舟看看两人,觉得只要有赵贤在,这架就没法继续打下去。他拍拍赵贤的肩,给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自己转身朝龙飞白的方向走去。 相比那边迷之尴尬的气氛,龙飞白这边明显要紧张得多。 煤球已经被他救了下来,正垂着脑袋不停地咳嗽,刚才余瑶掐着它的脖子将它用力往地上摔,还好被及时赶来的骨头兵接住。大量的骨头兵将余瑶团团围住,一只一只奋不顾身地往她身上扑。 龙飞白抱着煤球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骨头兵和余瑶斗,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猫骨做成的骨头兵个头虽小,但灵活异常,没了皮肉的限制它们甚至能做到出更多意想不到的动作。一只只都是被余瑶虐杀的猫,就算化成了白骨对她也是恨之入骨,发起狠来令人胆寒。 杜平舟走过去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尾声,余瑶跟前铺了厚厚一层碎骨,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被抓咬得血肉模糊,如果不是因为被怨气附体,这么重的伤她早死了。 “看够了就收拾战场,回家睡觉了。”杜平舟对看热闹的龙飞白说。 龙飞白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急什么,我还要看着她被‘弱者’一口一口咬死呢!” 杜平舟将煤球从他怀里接过来,道:“我要发朋友圈了。” “……发你个大头鬼!”龙飞白气得大骂,虽然很不爽,却还是出手三两下解决了苦苦支撑的余瑶,嫌弃地勾着她后衣领,“我先把人弄去处理一下,你自便。” 煤球看到害它每天都做噩梦的坏家伙被带走了,紧紧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 突然,它想起被余瑶抓破身体的舍管阿姨,隔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它跳到地上,边往宿舍跑边回头冲杜平舟喵喵叫。 杜平舟跟上它,发现倒在血泊中的舍管阿姨。他忙上前检查,然后松了口气:“避开了要害,还有救!” 龙飞白没走躲远就又被叫了回来,他没想到已经出现了受害者,边气急败坏地冲余瑶吼边打电话通知人过来善后。 他这边乱成一团,杜平舟将煤球放到地上,摸摸它的脑袋,指着失去目标在原地打转的骨头兵问:“这里有你的亲人?” “喵……”煤球发出黏糊糊的可怜叫声。 杜平舟明了,估算了那堆白骨的数量,转头冲赵贤道:“你帮我一件事,我可以考虑你之前的提议。” 半个小时后,阴生表情阴沉地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跟在杜平舟身后,他身边是满脸歉意,想说话又不敢说的赵贤。 走在前面的杜平舟心情很不错,破了虐猫案,摄魂珠也找回来了,至于消失了百年的凶手也初见线索。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至少现在他没有不开心的事情。 “喵喵……”煤球在他怀里拱了拱。 杜平舟拍拍它,“放心,我把所有的白骨都带回去,一定给你找到亲人。”说着转头,幸灾乐祸地冲阴生笑,“很沉吧,我就说让赵贤扛,你非要抢着来。” 赵贤忙说:“对,我是自愿帮助杜先生的,阴生你……” 第29节 “你给我闭嘴!”这个时候赵贤还帮着杜平舟,阴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地吼了一句。 赵贤顿时安静了,垂着眼抿着唇,慢慢地跟在阴生身边。 阴生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自己生了会儿气,恶声恶气道:“他就是吃准你有求于他,随意指使你干活,你还帮他说好话!” 赵贤不接话。 阴生脸上的愤怒顿时又少了几分,口气也软下不少:“你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乱跑,万一被鬼差遇到怎么办?” 赵贤看了杜平舟一眼,低声道:“杜先生允许我去他家暂住。” 阴生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他给你点儿糖渣你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赵贤闻言也不高兴了,声音提高不少:“杜先生做事光明磊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你都杀人了,你也不怕千年修行……” “好好好,你别说了。”阴生口气满是无奈,“谁告诉你我杀人了?我没杀人!你别哭,掉眼泪坏修为,那千年王八的破内丹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杜平舟在前面听得憋笑,阴生和赵贤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啊。他趁两人都停下不说话的时候,幽幽飘出一句:“摄魂珠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也不是不可以借人。” 阴生一听,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无赖天师,摄魂珠原本是我的东西,你也好意思说借人?!” 杜平舟一挑眉:“谁厉害谁说了算。” 阴生吃瘪,有赵贤在,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不再是杜平舟的对手。但就这么让出摄魂珠,又叫他怎么甘心? “阴生,我们听杜先生的。”赵贤忽然伸手握住阴生,轻轻晃了晃。 这一晃,阴生的气就散了,他叹口气,对杜平舟道:“若非走投无路,我也不愿走这邪路子。若你肯将摄魂珠还给我,这一世我愿为你效力。” 杜平舟顿了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的沉默让阴生有种将心剖出来对方却弃之如履的尴尬和愤怒。赵贤也眼巴巴地看着杜平舟,希望他说点什么。 “啊……”杜平舟忽然抬头,在两人焦急的视线中淡淡吐出一句,“我们到家了。” 此话一出,气得阴生差点没把背上的大包袱砸在他身上,还好被赵贤及时拉住了。 杜平舟就这么把两人晾在一边,抱着煤球径直走回房间。尹媛媛听见他们回来了,忙出来看,发现门口有两个陌生人。 尹媛媛踟蹰着不敢上前,赵贤站在门口朝她作揖,客气道:“夫人,小生与友人有事相求,还请行个方便。”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夫人。”尹媛媛尴尬地连连摆手,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杜平舟抱着煤球又走回来了。 “抱歉,我刚才真是昏了头,忘了两位还跟在我身后。今天时间很晚了,你们先进屋,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赵贤忙拱手:“杜先生客气,那就叨扰了。” 阴生扛着一大包骨头,根本不相信杜平舟说的是不小心将他们忘在门口,在他看来杜平舟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又懒又喜欢占小便宜! 赵贤深知他的脾气,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阴生狠狠地瞪了杜平舟一眼,转开了视线。 赵贤冲好奇的尹媛媛笑笑,拽着闹脾气的阴生踏上大门前的青石板台阶。他刚踩上,大门突然白光一闪,“小心!”阴生一个跨步挡在赵贤跟前,白光化成的闪电正中他的后背。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杜平舟都愣了。 “阴生!”赵贤大喊一声,抱着阴生跌倒在地,他茫然地抬头看恢复如初的大门,然后又惊又惧的转头看杜平舟,“杜先生你……你这是何意?” 阴生从他怀里爬起来,啐了口血,冷笑:“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趁你不备杀人灭口!” “你胡说!”尹媛媛气得涨红了脸,疾步走上前道,“杜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阴生轻蔑地嗤笑,那眼神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尹媛媛心口,让她难受得喘不上气。 ☆、第三十四章 杜平舟没有替自己解释,而是盯着漆黑的大门若有所思。片刻,他对焦急地等着他解释的尹媛媛道:“你试试看能不能走出去。” “什么?” “你看看能不能跨过这个门槛。”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尹媛媛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做了。但奇怪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不管尹媛媛多么的努力,她就是跨不过那道不过20厘米高的门槛。 “哎?奇怪了!”她惊讶地试了好多次,每一次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回到了原地。 阴生和赵贤在台阶下看着她在原地打转,神情也逐渐变得疑惑。 杜平舟示意尹媛媛停下,道:“这扇门设了结界。” “结界?”尹媛媛一个新鬼,对这些东西还没有概念。 杜平舟解释:“这扇门是用千年樟木做门板,浮忻国所产的兰金之泥封的漆,再由高人施法设阵,做了一个灵体不能随意进出的屏障。” 尹媛媛一知半解,赵贤一脸懵逼,唯一听懂了的阴生满脸阴沉,一字一句道:“姓杜的,明知道帮不了我,还让我帮你扛一堆恶心的骨头,你耍我呢?” 杜平舟并不在意他的恶言恶语,围着门仔细研究起来。阴生气得拉着赵贤要走,但赵贤却反过来安慰他:“我觉得杜先生不是有意的。” “赵贤!你怎么回事,今天老帮一个外人说话?!” 嫌少见到阴生这么生气,赵贤也有些慌,他求救地看向杜平舟,希望对方给个说法。 杜平舟看了他一眼,叹气,走下台阶:“我不会食言,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就把你们带进去……“ 赵贤还没表态,阴生冷笑:“进去就出不来,到时候你不就是想杀就杀想……” “我信得过杜先生!”赵贤表情坚定,“杜先生费心了。” 阴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恨得咬牙切齿,却没对赵贤显恶。 杜平舟瞥了阴生一眼,直接将他的意见忽略,拿出一张封印符:“我先将你们封印,灵力被锁,结界就无法感应到,你们也好顺利进门。” 听他这么说,阴生脸色好看不少。别的手段他兴许还需要提防,封印的话,他既然能冲破一个,就能再冲破第二个,就算杜平舟真的耍花招他也不怕。 被封印者的配合让整个封印过程异常顺利,杜平舟弯腰捡起地上的封印符,起身的时候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杜大哥!”尹媛媛出不去,只能在门里干着急。 杜平舟缓了缓,等眼前的黑暗散去,摆摆手表示没事。带着封印符踏上青石台阶,结界果然没什么反应,他松了口气。 顺利进了门,接下来就要履行承诺将赵贤他们俩放出来。尹媛媛担心地看着脸色极差的杜平舟,忍不住劝说:“杜大哥我看你脸色很差,要不今晚就先休息,明天再把他们放出来?” 杜平舟摇摇头,用混了朱砂的细沙在地上布阵,“你先去睡吧,我弄完就睡。以后西边最右的那间屋子给他们俩住,你自己要小心阴生,平时闷的话可以找赵贤说说话。” 尹媛媛还是很担心,但杜平舟决定的事情她劝了也没用。阴生对杜平舟的敌意她看在眼里,总觉得将他放出来很危险。到时候杜平舟身体又不好,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该怎么办? 为了以防万一,尹媛媛决定给应泽打电话。当然她是背着杜平舟打的。 应泽赶到杜平舟家时身上被窝里带出来的暖气还没散尽,“应总,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尹媛媛特别不好意思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应泽走得很快,因为还没进屋他就看到了一阵耀眼的红光。虽然他现在还不能通过灵力波动辨别出这是什么阵,但他知道只要施法对杜平舟的身体就是一种损耗。 他刚走到地方,正巧施法结束。朱红的阵中阴生拉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眼神戒备地盯着杜平舟。 “杜平舟!”他快步走过去,扶住脸苍白如纸的人,不善的目光瞬间刺向阴生。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赵贤嗅到了火药的味道,忙将阴生挡在身后,对应泽欠身:“这位先生,我们并无恶意。” 杜平舟忍着一阵阵的眩晕,低声道:“是我让他们进来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媛媛,带赵贤他们去房间。” 尹媛媛怕的就是两边的人打起来,闻言连忙走过来对赵贤说:“赵大哥,你们今晚先在西厢房住下,跟我来!” “有劳姑娘了。”赵贤硬拽着战意渐盛的阴生跟着尹媛媛走了,他们走出了很远还能感觉到来自应泽的凝视,那种警告意味浓重的视线让他默默握紧了阴生的手。 看着碍眼的人走远了,应泽才慢慢收回视线,扶着浑身冰冷的杜平舟回房。 灵力透支后的杜平舟是最乖的,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任由应泽用热毛巾将他的手脚焐热,然后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塞进被子里。 “你这个毛病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治好?”应泽问。 杜平舟昏昏欲睡,闻言含糊道:“以后不用灵力不就成了。” “你做得到?”应泽快被他气笑了,每次都勉强自己,把自己弄得跟死人一样也不知道是为了吓唬谁?! 他一面责怪杜平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一面决定以后得监督他,免得他总无限制地使用灵力。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院子里传来扫地声。 尹媛媛揉着眼睛迷瞪瞪地出来,赵贤冲她微微一笑:“尹姑娘,早。” “啊早……你起这么早啊,这才六点呢。” “习惯了,时间还早,尹姑娘不多睡会儿?”白天的赵贤看起来比晚上更精神,受到体内千年巨鳌内丹的影响,他行动比一般人要慢上一点。 两人说话间,阴生冷着一张脸出来了。尹媛媛顿时收了声,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阴生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到赵贤身边,抖开手里的外衣帮他披上,嘴里不满地念叨:“你怎么还帮他扫地!” 赵贤笑得温柔:“帮杜先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心安些。” “你不安什么?你以为他是白帮我们?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摄魂珠都被他抢走了,他帮我是应该的!” 赵贤笑笑,并不与他争论。阴生说完脸色反而好了不少,旁若无人地亲了亲他的额头:“随便意思一下就行,别扫得太认真。你现在不适合做重活。” 赵贤尴尬地瞥了在一边假装看风景的尹媛媛,低声道:“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会儿。” “睡不着,我帮你。”阴生说完,径直走向尹媛媛。他长相并不可怕,奈何气质太凶恶,再加上还是害得她爸爸精神失常的元凶,尹媛媛吓得后退一步,无辜地瞪着他。 阴生在她面前站定,沉默一秒:“喂,还有没有别的扫把?” 两个小时后,杜平舟和应泽出门,看着比以前干净很多的院子愣住了。 “杜先生、应先生早。” 应泽点点头:“早,你是……” “小生赵贤。” “阴生的爱人。”杜平舟的解释直截了当,让现场的气氛冻结了那么几秒钟。 应泽回过神,淡淡一笑:“想不到阴生居然有这样气质温和的一位爱人。” 赵贤尴尬得满脸通红,却没有反驳两人的话,双手紧紧握着扫把,勇敢地问杜平舟:“杜先生身体还好吗?” “无恙。”杜平舟指使应泽给他搬了个椅子,坐下后对赵贤道,“今天龙飞白会过来,摄魂珠的案子由他负责,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赵贤为难地皱着眉,迟疑着不知怎么开口。 杜平舟道:“阴生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我不认为他会愿意让你替他受罚。” “杜先生说得对……”赵贤失落地垂着头,一会儿后忽然抬头满是希望地看着杜平舟,“杜先生先前所说阴生背后有人指使的话当真?” “不然他的摄魂珠哪儿来的?” 赵贤眼神忽然坚定了,道:“小生知道该怎么做了,谢杜先生!” 杜平舟点点头,并没有点破,而是岔开了话题:“摄魂珠我不能给你们,但我会想别的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第30节 赵贤心想千年来阴生不知尝试了多少种办法都没能成功,想要续命,谈何容易。不过他也不想拂了对方的好意,拱手道:“劳杜先生费心了。” 中午时候龙飞白果然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虐猫事件完美解决,凶手就是余瑶。她因为家庭原因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至于为什么会迁怒在猫的身上还不得而知。与她同寝室的三个女孩都是被她牵连着受到怨气侵扰,目前已经脱离危险。 坏消息是余瑶因为被怨气附体,与尹媛媛父亲一样魂魄受了伤,整天活在恐惧中。而且她打伤了舍管阿姨,最后也将面临着法律的制裁。 “阴生你怎么处理?”杜平舟问。 ☆、第三十五章 龙飞白道:“人界的法律对他无用,上面已经将他的案子全权交给我负责。按照以往的做法,大恶者,天雷劈之。” “不!”赵贤吓白了脸,哀求道,“我们愿意戴罪立功,请龙警官从轻发落!” 龙飞白没表态,看向阴生。 赵贤狠狠地拽了拽阴生,焦急道:“你倒是说句话呀,天雷之刑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灵力尽散,重责魂飞魄散,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阴生怨怼地看着龙飞白他们两人,冷声道:“我本无罪,何来戴罪立功?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天雷又如何,我怕你?!” 说完起身就走,赵贤脸色惨白地愣在原地,片刻之后猛地回过神,追着阴生去了。 杜平舟被骂了一顿也不生气,依然慢条斯理地吃着水果,问:“真打算劈死他?” “你开什么玩笑!”龙飞白将腿搭在桌子边缘,“把他劈死了谁帮我抓背后主使?” “你是故意说给赵贤听?” “嗯,这就是曲线救国。”龙飞白道,“那赵贤就跟你一样,看上去文质彬彬,小白兔一样无害,其实脾气倔着呢。阴生不能打又舍不得骂,凡事不都他说了算。” 杜平舟不予评价,龙飞白看他一眼,坏笑:“我看应泽也很听你的话。” 杜平舟扔个桔子正中他的脑门,龙飞白捡起来剥皮吃了,吐出一粒核:“我发现你这地方很不错,进不来出不去,就让阴生暂时呆在你这里,你想办法让他说出背后的人。” “我不同意!” “反对无效!”龙飞白起身,流里流气地摸了杜平舟的脸一把,“谁让我们是搭档呢。” 应泽从外面进屋,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滚!” 龙飞白哈哈大笑,带着尹媛媛出门探望她父亲去了。 “你真打算把阴生留下来?”应泽把小碗递给杜平舟,催促道,“趁热吃。” 杜平舟老远就闻到了甜味儿,接过来一看,一个浑圆的鸡蛋漂浮在红褐色的糖水里。 “专补气血,以后每天给你煮一个。” 杜平舟把碗往桌上一扔:“不吃!” 给一个大男人煮红糖鸡蛋,亏应泽能想出来。 应泽也不勉强,接着上一个问题问:“赵贤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不像人类。” “吞了精怪内丹的人,或者说是半妖。” “阴生这么执着摄魂珠跟他有关?” “嗯。”杜平舟想了想,还是将红糖鸡蛋端起来,慢条斯理地吃了,“阴生想用摄魂珠替赵贤续命。” “有用吗?”应泽始终觉得靠外物获取生命的事情只存在于传说中。 “对赵贤来说没用,摄魂珠只对魂魄有用,他肉身还没死。” 应泽回想起赵贤的穿着和举止,问:“他活了多久了?” “至少千年。”杜平舟把空碗扔给应泽,出门了。 他来到堆放货物的小仓库,这里不大的空地被一个巨大的包裹占据,煤球团成一个球睡在上面,听见声音竖起耳朵看过来。见到是杜平舟,它喵了一声,跳下来乖巧地走到一边,仰头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先说好,我不保证百分百成功。”杜平舟伸手抚摸棉布下的白骨,这里至少十几只猫,很多骨头受到了严重的损坏,想要从中挑出与煤球有血缘关系的如同大海捞针。 杜平舟突然开始后悔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但看看煤球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拒绝。 他将包裹打开,“我需要一些时间,你不用在这里守着。”说着将比较完整的白骨挑选出来,然后给其他的骨头分类。 煤球主动走上前在骨头见嗅来嗅去,把味道相似的骨头扒拉出来,然后示意杜平舟。一人一猫全力合作,很快将一堆骨头分类完毕。 接下来是作法,煤球被拎着后颈扔出屋子。正巧应泽过来看看情况,见状嘲笑一脸郁闷的煤球:“被赶出来了?” 煤球用屁股对着他,拒绝跟他说话。 应泽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弯腰把煤球抱起来,抓抓它的脑袋:“别在这守着,跟我去洗澡。” 煤球挠了他一爪子,放开我嗷嗷嗷!我不要洗澡,猫不需要洗澡!! 屋内,杜平舟的法事做到一半。对他来说灵力的损耗还是其次,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唤灵的过程等于是将它们的死亡经历回放一遍。 看着一只只猫被余瑶有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又随意丢弃在花台里,杜平舟心底一阵阵发冷。 你可以不爱,但请不要伤害。 余瑶滥杀无辜的行为无疑是犯了大忌,也难怪最后落得个怨气附体的下场。 法事结束,正好应泽抱着洗的干干净净的煤球回来。杜平舟推开门让它进屋,嘱咐道:“只有三分钟时间,到时候别留恋,不要试图使用摄魂珠。”说完便关上了门。 应泽看他脸色不好,问:“损耗很大?” 杜平舟摇摇头,沉默地往房间走。应泽放心不下,紧跟在他身边。 “余瑶杀了学校附近所有的流浪猫。”杜平舟忽然说,“她甚至喝它们的血。” 应泽听得眉头直皱,将杜平舟的手握在手心:“别想了,都过去了。” 杜平舟似乎是觉得累了,将一半的身体重量倚靠在应泽身上,呓语般道:“杀那么多生灵,会遭报应的!” 他说的明明是猫,应泽却想起了帝家的灭门案。阴生说除了一个痴儿无一人幸免,这个幸存者会是杜平舟吗?若是他,百年的时间为什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若不是,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凶手? 应泽垂眼看着杜平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晚些时候,阴生独自一人来找杜平舟。应泽将他挡在门外,冷淡道:“他在午睡,你有什么事?” 阴生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硬邦邦地回答:“与你无关。” 应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没有让开的打算。阴生握紧了拳头,眼看就要忍不住动手。 “你们俩要打出去打!”杜平舟不爽地推门出来,黑着一张脸,“午休时间你不给赵贤暖被窝找我干嘛?” 阴生心想要不是趁赵贤睡午觉谁有耐心跟你们俩狗男男浪费时间? 他忍着脾气道:“你有什么办法帮赵贤?” “关你什么事?”杜平舟回敬。 应泽在一边看得暗爽,殷勤地给杜平舟搬椅子过来。杜平舟也不客气,瘫在椅子里,睡眼惺忪地说:“你现在是犯人,不要这么自觉地到处走。” 阴生额头青筋乱跳,看得出已经非常生气。但他还是忍了,拳头握紧了几次又放松开来,道:“我可以告诉你是谁给我的摄魂珠,但我有条件。” “那你可以不用说了。”杜平舟道。 三番五次遭到取笑,阴生彻底怒了,低喝道:“杜平舟,你别太过分!” 他气得要死,应泽却觉得心里暗爽。杜平舟就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看到别人吃瘪他怎么这么开心呢? “你的条件就算我能做到也不想听,至于是谁给你的摄魂珠,我会自己查清楚。” 阴生阴沉着脸,怨毒地瞪着风轻云淡的杜平舟。 “你千万不要有占了我便宜的想法,只要你想走,我现在就送你出去。不过以后被追杀可别来求我收留,特别是你的赵贤,千万看好了,出了意外谁都帮不了他。” 阴生看杜平舟的眼神能燃起火来,应泽爽得绷不住露出点笑。杜平舟还是那样,要是给他一盘瓜子,估计他能说出朵花儿来。 “啊对了,差点忘了是你怂恿尹媛媛父亲杀人这件事了。不行,我得跟龙飞白说这里不欢迎你,让他给你另找地方。” 这一回,阴生气得脸都红了。如果不是赵贤还在,他肯定已经跟杜平舟拼命了。 别看杜平舟平时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这家伙最护短。应泽很清楚他不会真的把阴生他们赶出去,至少不会赶走赵贤。这么说大概是想为尹媛媛抱不平,顺便磨磨阴生的脾气。 应泽配合地给杜平舟把电话拿过来,阴生脸都气绿了,咬牙切齿道:“杜先生,有事好商量。” 杜平舟转头看应泽:“你跟人商量事情是这种态度?” “听起来像约架。” “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可以,阴生很想用鞋底怼死这对狗男男,妈的还一唱一和,给你们搭个台子唱一段怎么样?! “阴生?”院子那头传来赵贤的声音,杜平舟瞟了阴生一眼,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很欠揍。 阴生一咬牙,垂下头,低声道:“杜先生,我会将知道的和盘托出。赵贤生前是个大善人,因我一时糊涂害了他,如今他面临着魂飞魄散的危险,还请杜先生救救他。” 杜平舟脸上的玩笑收了起来,看了眼正焦急赶过来的赵贤,道:“凡事讲个顺序,只要你履行承诺,我也会全力以赴。” ☆、第三十六章 赵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阴生明显焦躁起来。他果断道:“一言为定,晚上我来找你。”说完就闭嘴了。 赵贤恰好赶到,疑惑地看了阴生一眼,对杜平舟和应泽拱手:“二位先生午安。” 杜平舟:“赵先生客气。” 赵贤十分在意刚才阴生说了什么,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正踟蹰着该怎么问出口,杜平舟却先出言解释:“阴生不信我能救你,特意来问问。” 赵贤忙作揖赔罪:“阴生说话做事多莽撞,还请杜先生见谅!” 阴生冷哼一声,当着赵贤的面他不会与杜平舟针锋相对,因为他不想让赵贤为难。 面对赵贤的歉意,杜平舟笑着让他不用这么客气,问:“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很好。” 杜平舟道:“那就好,尹媛媛也住在这里,平时她帮我打理淘宝店。你无聊的话可以找她聊天,或者不介意的话帮我打理一下院子,我不太懂照顾花草。” 赵贤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道:“如此甚好。” 打发走了阴生他们两人,杜平舟将就坐着的姿势准备继续没完成的午休。应泽拍拍他的脸,连哄带威胁地把人弄回屋。 第31节 帮他脱外衣的时候,应泽问:“我看你这两天精神一直不好,真的只是灵力透支?” 杜平舟其实不困,他虽然已经想办法将封印符反噬降到了最低,仍不免受到影响。伤了根本,也就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因为不想被看出异常所以整天窝在床上,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应泽的眼睛。 见他又装死逃避话题,应泽肯定这里面一定有别的原因。于是也不让他继续睡了,掰着肩膀将杜平舟拉起来,严肃地问:“你是不是受伤了?在哪儿,我看看!” 杜平舟不耐地将他的手拨开:“没有,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你早死街上了!”应泽生气了,强硬地拉开杜平舟的衣服,发现他身上果然有几道口子,“这是什么时候弄的?”他又气又急,“怎么也不包扎一下?” 杜平舟见藏不了,索性任由他把自己衣服脱了,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包扎了也没用,浪费胶布。” “怎么会没用?”应泽取来医药箱,用酒精消毒的时候发现这些伤口其实不新鲜,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长好。 感觉到他动作停了,杜平舟自暴自弃地笑了:“我的身体就是这样。” “疼不疼?”应泽把东西都收起了,小心地摸了摸伤口,“去医院检查过吗?” “我可不想进科研所。”杜平舟用脚把被子勾过来,把自己裹成春卷,“一个月两个月的总能好,只是慢一点。” 他翻过来,见应泽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心顿时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是毫不在意的说:“你干嘛这个表情,这伤口又不是长在你身上。” 应泽也说不清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攥住,酸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他摸了摸杜平舟冒出一点点的胡茬,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以后打怪的事情交给我,你就躲在一边放符纸就行。” 杜平舟也是魔怔了,看着应泽的眼睛忘了躲开他的手,反应也慢了半拍:“你不觉得害怕?” “怎么会?” “你知道了吧,我的心跳,我的身体……”话说到一半,杜平舟眼神突然清明,扭头躲开了应泽的手,“应总整天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用照管生意?” 应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变了态度,遗憾地收回手:“有己琴看着,没事。” “我还想睡会儿。” 杜平舟这是在下逐客令,应泽帮他调高了空调温度:“那你睡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应泽临走带上了煤球,听着他的脚步逐渐远去,杜平舟缩在被子里发呆。听见似乎尹媛媛回来了,跟应泽聊了几句,然后四周安静下来。 他反手摸了摸背上的伤口,懊悔得咬了咬唇。他刚才不应该用那种态度对应泽说话,一个人习惯了坚强,偶尔的示弱都像是对自己的背叛。他甚至不愿意去想接下来要怎么面对知道了自己那么秘密的应泽。 杀掉他?没有充分的理由。不理他?又显得太幼稚! 杜平舟烦躁地滚来滚去,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杜平舟心忽然一紧,倏地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脑子空白了几秒钟,突然转头看向门口:“谁在那儿?” 门外传来阴生的声音:“我。” 杜平舟生平最恨睡眠被打扰,他不爽地皱着眉去开门:“半夜三更的你干什么?” 阴生闪身进屋,小心地把门关上,黑暗中他的眼睛出奇地亮,“你不是想知道我背后的人?”他压低了声音道。 杜平舟受不了地翻个白眼:“我现在很困,明天再说!” “不行!”阴生难得这么主动,拉着杜平舟往里走,直到他觉得安全了才放开手,“赵贤容易惊醒,你想知道什么赶快问,我绝不隐瞒!” 听到自己三更半夜被打扰的理由居然是“赵贤容易惊醒”,杜平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感情在阴生眼里只有赵贤需要睡觉是不是?这种自己好了就不管别人的人真的太讨厌了! 阴生在黑暗中也能视物,见杜平舟脸色很难看,难得出言解释:“那王八的内丹支持不了多久了,赵贤心思重,要是被他听到这些事,我怕他……” 想到赵贤白天逐渐浮现黑气的脸,杜平舟勉强将起床气压了压,道:“你说吧,谁给你的摄魂珠?” “一个女人。”阴生因为要赶着回房间,用词十分简练,“我没看到她的长相,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人。能力很强,灵力像海一样深不见底。” 是个女人?!杜平舟逐渐沉下心,问:“给你摄魂珠的时候还说了什么?你把这个过程详细说一遍。” “大约三个月前,我带着赵贤路过西山,发现一片焦黄的土地,因为好奇所以上前看了看。没想到中了埋伏,我晕了过去。等醒来手里捏着那支步摇,因为对方灵压太大,我根本不能保持清醒,模糊间听到摄魂珠的用法。” 阴生说到这里顿了顿,“赵贤时日不多,我们踏遍天下都没能找到补救的办法。我也不相信一颗小小的珠子能使人起死回生,所以找到了尹媛媛的父亲。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杜平舟仔细地听着阴生的话,并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稍微顿了顿后,他问:“对方为什么会找上你?” “我怎么知道?”阴生的口气并不像说谎,“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回去尝试,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找上我关我什么事?” “你就不怕被利用?” “只要能救活赵贤,我什么都愿意做。” 杜平舟挑眉:“哦?如果我有办法呢?你能为我做什么?” 类似的话他之前也说过,阴生当时只当他唬人,此时听来他却不得不慎重对待。片刻之后,阴生突然双膝跪地,后背挺得笔直:“只要你能救赵贤,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杜平舟笑笑:“我不滥杀生灵,也不需要你做多么困难的事情,你只要帮我看好这个院子就行了。” 阴生不懂他的意思,杜平舟道:“你以后会知道的。走,我们去看看赵贤!” 两人轻手轻脚地来到西厢房,刚靠近房间赵贤就醒了,看见阴生含糊道:“你去哪儿了?” 阴生忙走过去:“杜先生找我有事。” 赵贤这才看见跟在阴生身后的杜平舟,连忙站起来行礼:“杜先生,小生失礼了。”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突然想到一种也许能帮到你的办法,所以找阴生商量。” 阴生意外地看了杜平舟一眼,他没想到对方会帮着自己圆谎。他顺着杜平舟的话接下去:“你别担心,杜先生今天先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也许是尝试过太多办法,赵贤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期待。不过知道阴生是为了自己好,又半夜三更地麻烦杜平舟,他顺从地点点头。 赵贤听从杜平舟的指示站在画好的阵法中,然后就像曾经为应泽做过的那样,杜平舟引地下封印真龙的灵力,打算注入赵贤体内。可奇怪的是不管他如何指引施压,淡金色的灵力始终悬浮在赵贤体外。 见状杜平舟眉头死死地锁了起来,为什么没办法融合?当初在应泽身上明明很轻松就成功了。难道是赵贤的身体有异,或者是…… 他将目光投向散乱的灵力,前两次的对象是应泽,不管灵力多少都显出了真龙的虚影。这一次不仅没出现,灵力也像是没了主心骨,一盘散沙似的到处游离。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子飞快闪过,杜平舟惊得一身冷汗。 ☆、第三十七章 “杜平舟!”阴生见他状态不对,忙唤道。 杜平舟回神,挥手散了引出来的灵气,颇为遗憾地说:“我原打算引灵气修复赵贤的身体,但似乎行不通。” 设阵引气势高阶天师才能做到的事,阴生这种自行修炼的野生灵物自然是不会。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又熄灭了,阴生和赵贤都有些失落。 杜平舟道:“办法是人想的,明天我回老家翻翻我师父留下来的书,再问问村里的长老们。不敢说彻底解决,想办法拖个几年没问题。” 阴生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他看得出杜平舟是真的打算帮赵贤,但他一辈子除了赵贤没对其他人说过软话,憋了半天才别别扭扭地挤出一句:“有劳了。” 杜平舟摆摆手:“正巧我有些事要确认,我大概会离开半个月,这段时间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杜先生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的。”赵贤笑着答应。 “嗯,你不要想太多,今晚先睡吧。”杜平舟说完就走了。 赵贤将他送到门口,转身回来脸上的笑就不见了。阴生见状暗道糟糕,脑子转的飞快,极力思考着要怎么把人哄回来。 赵贤一声不吭地躺下了,看他紧绷的后背,阴生叹口气,从后面把人抱在怀里,低声哄:“别生气了,我见你好不容易能睡个觉,不忍吵醒,这才悄悄离开。” “你不该半夜去找杜先生。”赵贤声音发着抖,听得阴生心里一酸,“我知错了,只是有些事等不得。” 赵贤不说话了,阴生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倔强的人肯定又钻牛角尖了。他无奈地把人抱紧了些:“我想你快点好起来,再这么没日没夜地昏迷做恶梦,我……” 黑暗中,相拥的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良久,赵贤轻声道:“人生死有命,你又何必执着。” “现在说这些晚了!”阴生的语气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那年北街你将我救下,带我回家之日就该做好与我纠缠的准备。” “你休得胡说!”赵贤涨红了脸,“当年你还是小孩子!” “我现在也是。”阴生说着不正经地吮了赵贤的耳朵一下,“恩爱时你喜欢听我叫你赵先生,是不是?” 赵贤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躲得远远的。阴生低声笑了,靠过去抱着他:“好了,不闹你。睡吧,明天会好的。”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扫地声照样响起。尹媛媛打着哈欠跟赵贤打招呼,面对阴生依然小心翼翼地躲开。 她来到杜平舟门口,举起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吱呀”门开了,杜平舟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杜大哥要去哪里?”尹媛媛问。 “我回老家一趟。”杜平舟道,“你找我有事?” 尹媛媛抿唇一笑:“我来道谢的,谢谢你让我去看我爸爸。” 杜平舟摸摸她的脑袋,脸上难得露出点温暖的笑:“你开心就好。” “嗯!”尹媛媛的笑堪比冬日的阳光,“医生说我爸爸的情况在逐渐好转,他会好起来的!” 灵魂受损不是这么容易恢复的,但杜平舟不打算戳破小女孩的梦,只是笑道:“真是个乐观的充满正能量的好孩子。” 尹媛媛吐吐舌头:“不然能怎样?我现在是一只鬼,唯一能做的就是替爸爸祈祷了。” 承诺了她以后还能去看爸爸后杜平舟在院子里又遇上了赵贤,“杜先生出门这些天有什么要交代小生的吗?” 杜平舟想了想,“你若没事就来院子里转转,对你有好处。”说完转向阴生,“你跟我来,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避开赵贤,杜平舟单枪植入:“你始终是害了尹媛媛的爸爸,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始终记着这件事。即便她留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长,我也希望在她转世之前能了了这桩心事。” 虽然因为赵贤,阴生对杜平舟的态度有所软化。但要他向一个小女鬼道歉,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在他的眼里,强者为尊就是生存的法则,人类道德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不顶用。 杜平舟见他不以为意心里有些不高兴,语气顿时冷下来:“别让我找到拒绝帮你的理由!” 阴生下意识地想呛声,瞥见不远处一脸担心的赵贤,即便有一肚子的气也只好暂时憋住,道:“我会想办法的!” “但愿如此。”杜平舟并不觉得自己用赵贤威胁阴生有什么不妥,说到底他与阴生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得到她的原谅。” 把家里面安排好,杜平舟独自一人来到机场。从这里没有直飞格尔木的航班,他必 须先到西宁,然后转机。 距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虽然不饿,杜平舟还是来到快餐厅给自己买点吃的。 他正打算付钱,紧挨着收银台坐的客人突然站起来撞翻了他手中的可乐。 “……” “你看你!撞到人家啦!”跟那个人一桌的女人忙从兜里掏出纸巾,边道歉边给杜 平舟擦手,“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杜平舟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淡淡道:“没关系。” 第32节 撞到他的那个男人冷着一张脸站在一边,别说有给人添麻烦的歉意,见那女的道歉,他还一脸不耐。 杜平舟看了男人一眼,目光转向男人肩头,那里趴着一只长得像猫,却有鬣鬃,拖着长长白色尾巴的异兽——朏朏,一种性格非常温和的动物,饲养它就可以消除忧虑。 朏朏不会害人,但只要是它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有“忧虑”,而它又必定会化解“忧虑”。这就跟蛋和鸡的关系一样,说不出个先后。这个男人被朏朏黏上不会有事,但在“忧虑”消除之前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那个女的悄悄扯男人的袖子,示意他道歉。男人无动于衷,女人只好尴尬道:“这位先生,真的非常抱歉!你把衣服换下来我帮你处理干净再换给你,行吗?” 杜平舟刚想拒绝,男人突然冷哼一声:“多大点儿事,你这件衣服多少钱,我双倍陪你。” 看着这个把没教养写在脸上的人,杜平舟决定不提醒对方这次出门要小心。 那个女的尴尬地想解释,杜平舟冲她点点头:“不碍事。”说完把空了一半的可乐搁在桌子上,转身离开了。 走出快餐店的大门,杜平舟隐约听见那个男的大声地说着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女的一脸委屈地站在原地,几次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又被男的吼一顿。 朏朏感觉到杜平舟的目光,扭头回来看了他一眼,然后甩甩大尾巴,继续趴在男人肩上打盹。 也不是什么凶兽,杜平舟没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在去西宁的飞机上他又见到了那一男一女,而且就是这么巧,三人的座位是连在一起的。 那女的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艰难地走在前面。男人拎着一个手提袋,一脸烦躁地跟在她身后。 “47e……呼,终于到了!”女人踮起脚把包放在行李架上,男人就站在一边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 杜平舟看不过去,站起来撑住巨大的包,道:“我来吧。” “谢谢!”女人松了口气。 这时候两人终于认出了杜平舟,男人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女人展颜一笑:“是你啊先生,我们真有缘!” 杜平舟心想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们有缘,和朏朏挨得这么近,谁知道会不会跟着你们一起倒霉! 女人也不介意杜平舟冷淡的态度,挨着他坐下,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沈蕾,这是我的丈夫,杨松。先生贵姓?” “免贵姓杜。”杜平舟不冷不热地回答。 沈蕾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话,杜平舟只是礼貌性地答应她两句也能聊出半小时。杨松则一坐下来就塞上耳机,闭着眼睛谁也不搭理。 杜平舟因此被迫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还知道了他们跟朋友约好一起从青海徒步前往西藏。沈蕾特意提到了昆仑神泉,说那儿的水很神奇,在那么高的海拔常年不冻等等。 “杜先生,你去青海也是旅游吗?”沈蕾问。 杜平舟十分不想搭理她,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不,我去办点事。” “哦,是去看女朋友?” 闲聊可以,涉及到个人的问题杜平舟彻底不耐了,微微提高了声音,道:“沈小姐,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想睡一觉。” 沈蕾一愣,随即笑道:“你看我这人,就爱聊天。不好意思啊杜先生,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这下耳边终于清静了,杜平舟正好坐在窗外,他偏头看着外面的云层出神。算起来也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回去,不知道爷爷他们还好吗? 此时的另一边,己琴将电脑转向应泽:“这是我掌握的关于百年帝家案的全部资料。” 应泽接过来仔细浏览,半个小时后:“除了一个不满十岁的脑瘫,无一幸免?” “都是这么传说的,至于这个小孩子也没人再见过。” 应泽沉吟片刻:“你觉得杜平舟有没有可能是幸存者?” ☆、38.第三十八章 己琴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应泽抱着手臂,分析道:“会使用帝家秘术,执着凶手,拥有唯一没被盗走的玲珑球……这些足够说明问题。” “可是帝家案是一百多年前发生的,而他看起来刚20出头。再说,杜平舟虽然有点呆,但不是脑瘫啊!” 应泽一个眼刀飞过去,己琴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虽然他总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放在心上的样子,但不是脑……” 己琴说的有道理,杜平舟身上很多点符合幸存者的条件,同样的也有很多无法反驳的不符合因素,这也是应泽没法确定自己猜测的原因。 “应总,你怎么忽然想起来查帝家的案子?” “我只是有些奇怪……”应泽有些心不在焉,他鼻梁上重新架上了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眼神。 己琴盯着陷入沉思的应泽,眼神逐渐变得深沉。两人各怀心思地沉默了很久,己琴忽然问:“对了,应总最近没做梦了?” 应泽的思绪被打断,回神想了想,这段时间忙着跟杜平舟打怪升级,他都没注意这个问题。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会做奇怪的梦了。 “真的没再做过了?”己琴惊讶,“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实在的这个问题应泽也没答案,以往他常被人在梦中骚扰只是觉得第二天容易疲倦,而且他这个人好奇心重,会忍不住探寻梦里出现的东西。 现在忽然不做梦了,他接触古董的源头也就没了,似乎不用继续下去了? 应泽想着,目光落在博古架正中的檀木架子上,横练被他随意地挂在边上,看上去就像是被乱放的筷子。 他的嘴角慢慢弯了起来,谁说不用继续,他这不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事了? “走,去找杜平舟!”应泽站起来就走。己琴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电脑跟上他,问,“找杜先生干什么?” “跟他学艺!” 己琴表情一僵,快步跟上应泽,哀嚎:“应总,你再这么折腾下去,公司要倒闭了!” 每天应泽都能收到秘书发来的工作简报,公司什么状况他清楚得很。更何况有那些家伙在,他根本用不着担心公司出乱子。 两人来到杜平舟家才发现人已经走了,应泽脸色很不好地瞪着阴生:“他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尹媛媛道,“他回家了。” “回家?”应泽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但是很遗憾,杜平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老家。他颇有些气闷地问,“你知道他买的那班航班吗?”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要去格尔木。” “格尔木?”己琴惊讶地插话,看向应泽,“应总,昆仑山就在青海。” 应泽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后再谈。然后对尹媛媛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想请你帮忙照顾煤球几天。” “当然没问题!”尹媛媛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约好等会儿把煤球送过来之后,应泽和己琴离开了杜平舟家。 车上,应泽问:“你刚才说的昆仑山是怎么回事?” “帝家的本宅传说就在昆仑山脚下。”己琴有些激动,“杜平舟说回老家,回的又是昆仑山脉所在的格尔木,应总,你的猜测也许是对的!” 应泽顿了顿,道:“但怎么解释他百年未变的样貌,还有他跟幸存者的特征不相符。” 这两个问题好像一瓢冷水,瞬间把己琴浇个透心凉。他讷讷地张口:“那、那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对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应泽心里面有千万个疑问,杜平舟、帝家,他记忆里突然冒出的帝屋仙君以及总是莫名其妙就被他吸收的灵力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特殊的联系? “应总,接下来怎么办?”己琴苦着一张脸,“我觉得我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快被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搞死了!” 应泽想说我的情况跟你差不了多少,但金丝边眼镜在身,这样的话怎么能说给别人听。 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镜片,道:“订机票,我去找他。” 杜平舟在西宁曹家堡机场等了四个小时,最后还是被遗憾地告知去格尔木的航班取消了。 相比较怨声载道的游客,他并没觉得生气。在这个季节,航班因为天气原因被取消是常事。与其在这里跟工作人员吵架,不如早点出去找车还能少耽误些时间。 天已经暗了下来,出了机场,看见不少改装过的面包车等在门外拉客。杜平舟找了一辆看上去顺眼的,正准备上前谈价钱,电话响了。 杜平舟不想理会,他现在正是放假回家的时候,任何电话都是骚扰! 可是打电话的人耐心异常好,一个接一个,大有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势头。可人就是这么奇怪,你越要他干嘛他就越不想干嘛,杜平舟连数对方拨了几次号的兴趣都没有了,决定就是不接这个电话,气死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急性子。 他优哉游哉地朝面包车走去,“杜平舟!”远处似乎有人在叫他。杜平舟往声音来的方向瞟了一眼,没见到熟人,果然是幻听。 “杜平舟!” 声音更近了,杜平舟扭头,看见应泽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朝他走过来。 “怎么不接电话!”应泽快要被他气死了,明明看见他听到电话响了,打了几十个却不接。他又被那些闹事儿的人堵在门口,差点就让杜平舟又跑了。 杜平舟盯着应泽看了几秒钟,似乎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什么!你电话呢?” 杜平舟掏出电话递给应泽,这才慢悠悠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这边有个考察项目,来看看。”应泽把手机在杜平舟眼前晃了晃,“怎么不接电话?” “哦……打那么多次,突然就不想接了。” 对方说得理直气壮,应泽一口血梗在喉咙。他瞪了表情无辜的杜平舟一眼,转向破旧的面包车:“你打算去哪儿?” “我回家。” “……”应泽就没见过这么聊天的,他又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追着来的,只好硬着头皮问,“你家在西宁?” “不是。” 应泽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杜平舟的下文,无力地瞅着表情平淡的杜平舟:“那你要去哪儿?” 杜平舟不答反问:“你的项目在西宁?” 应泽看了杜平舟一会儿,叹口气:“好吧,我来找你的。” 杜平舟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应泽也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颊:“耍我呢!” “谁让你连撒谎都不会!”杜平舟拍开他的手,他没想到应泽会跟来,要带着他一起回去吗? 应泽把杜平舟拉回来,脱下大衣给他穿上,忍不住埋怨:“航班都因为大雪取消了,你就不能多穿一点?” 杜平舟低头,微微皱起眉,把被袖子“吃”了一半的手给应泽看:“太大了。” 应泽怔怔地看着从袖口里露出来的半截手指,被萌得心跳加快脑子嗡嗡响,差点没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搂在怀里狠狠地亲。 他一把抓住杜平舟的手,艰涩道:“大一点才暖和。” “哦。”杜平舟甩了甩手,“你扯到袖子了。” 应泽没控制好力道,把大衣扯歪了,杜平舟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他尴尬地放手,帮杜平舟整理好衣服,问:“我们租车去?” “我打算坐面包车去。” 应泽看了一眼杜平舟说的车,立刻决定去租车! 第33节 租好车,买齐了可能会用到的装备,两人出发了。杜平舟裹在应泽买给他又逼着他穿上的羽绒服内,窝在副驾驶室上昏昏欲睡。 应泽小心地驾驶着车,抽空摸了摸杜平舟的脸,道:“以后别总说不怕冷就不穿衣服,你自己摸摸看现在你体温是不是比之前高了?” 杜平舟嘟囔了一句,翻过身背对着他。 “你说什么?” “老妈子!” 应泽笑道:“信不信我揍你!” 杜平舟“哼”了一声,看着车窗外被白雪覆盖的荒原发呆。难道真的要带应泽一起回去吗?他能接受尹媛媛和阴生他们,不代表也能接受爷爷他们。而且让他见到爷爷,自己的那些小秘密等于全部曝光了,应泽会不会…… 应泽瞟了眼杜平舟毛茸茸的后脑勺:“在想什么?” “想事情。” 应泽翘起嘴角:“什么事情?” 杜平舟又装死不说话,应泽道:“我把你送到家就回去了,这段时间公司出了点小问题,我也是请假出来的。” 对于应泽说的话杜平舟一百个不信,要是公司出了问题应泽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编这种不高明的谎话,就是因为看透了自己的想法,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 ☆、39.第三十九章 他早就知道应泽是个很体贴的人,可是每一次都能准确地察觉他的小心思又恰到好处地给他安全感,这样的温柔真是让人无法招架。 杜平舟垂眼看自己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有己琴在吗?” 闻言应泽笑了,他把车缓缓停在路边,靠过去把杜平舟从羽绒服里挖出来,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要睁着眼睛?” 杜平舟想,要是这个时候问“你想干嘛”是不是太蠢了? 在对视中,应泽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越来越沉。杜平舟不知道怎么的就怂了,刚缩了一下肩膀,下巴就被对方捏住,酝酿了好久的吻终于还是落下了。 柔软的唇相触,应泽轻轻吮吸,杜平舟没敢动,感觉自己变成了木头。应泽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牙,见他没拒绝突然就压了上来。 不知缠绵了多久,应泽稍稍离开,捧着杜平舟热气腾腾的脸,摩挲着他的唇轻笑:“你比刚才更暖和了。” “……滚!”杜平舟脑子有点晕,他伸手推应泽,“我脖子酸了,放开我!” 应泽看着红晕在自己眼皮底下从杜平舟的耳根蔓延到脸上,也不戳破杜平舟的小别扭,笑道:“那我帮你扶着。” 不容杜平舟拒绝,应泽扣着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扶”稳了。 杜平舟一直觉得所谓的“吻到腿脚发软”是虚构的,今天应泽身体力行地告诉他这绝对是真的。 不知道被哄着骗着吻了几次,他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在应泽脑门:“你行了啊!有完没完?!” 应泽黏黏糊糊地又亲了几口:“今天的完了。” 杜平舟给他一个白眼,把羽绒服的领子拉高,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外面。 应泽重新发动汽车,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雀跃过,剩下六百多公里的路程都变得期待起来。 杜平舟把自己包裹在羽绒服里,呼吸遇到冷空气凝成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轻轻抿了抿麻木的嘴唇,视线悄悄飘向身侧的男人。 应泽似有所感,偏头看了他一眼,杜平舟心虚地调转视线,若无其事地盯着前方。应泽轻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睡会儿,还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 杜平舟摇摇头,但又觉得不睡觉的话岂不是更加尴尬?于是又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路上有结冰,应泽的车速放得很慢,轻微的颠簸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杜平舟的呼吸逐渐均匀,显然已经睡着。 就这么缓慢地行驶了好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概晚上12点钟的时候,应泽叫醒杜平舟,两人简单地吃了点干粮。 “我们走了多久?”杜平舟问。 “5个多小时,差不多到了。”应泽眼里有血丝,脸色也不是很好。 杜平舟吃完自己的面包对他说:“换我开车,你睡会儿。” 应泽笑:“你会?” 杜平舟看他一眼,跳上驾驶室,熟练地发动汽车:“上车!” 看他牛逼哄哄的样子,应泽笑着坐进副驾驶室,把外衣一裹:“那就麻烦你了,杜师傅。” 他们重新上路,相比较起来杜平舟开得要快很多,除了对道路熟悉之外,没耐心是最主要的原因。 偏偏意外就发生在这个时候,杜平舟忽然看见前方有辆面包车停在路中间,黑灯瞎火的连个警示牌都没有。他连忙踩刹车,但由于路面湿滑,车往前冲了很远才停了下来。 应泽被巨大的惯性惊醒,睁眼就看见他们差点撞上别的车。 “……你没事吧?”他第一件事去看杜平舟。 “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刚才怎么回事?” 杜平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这时候从公里边跑过来一个人。他下意识地背靠车身,警惕地看向来人。 难道是遇到拦路抢劫的? 应泽也下了车,手里握着横练,戒备地看着人影越来越近。 “师傅,抱歉啊师傅!” 来人居然是个女的,而且这个声音怎么有点熟悉?杜平舟皱了皱眉,在心里祈祷来人不是他想的那个。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沈蕾挥着手臂跑过来,借着车灯看清是杜平舟之后脸上的歉意变成了惊喜:“杜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应泽将沈蕾快速打量一遍,问杜平舟:“熟人?” “机场认识的。” 应泽了然,那就只是萍水相逢,不可信任。 沈蕾看见应泽,问杜平舟:“你朋友?” 杜平舟没回答她,道:“这是你的车?” “对,去格尔木的航班取消了,我们租车打算连夜过去,没想到在半路抛锚了。”沈蕾道,“真的很抱歉,要不是车真的一点都动不了,我们也不会堵在路中间。” 杜平舟点点头,上前查看车辆的状况,应泽走过去帮忙。 “怎么样,能看出是什么问题吗?”沈蕾在一边问。 应泽摇摇头:“查不出,这车都快报废了,你们怎么会租这么一辆车?” 沈蕾面露尴尬:“我也不是很懂车,租车行的给介绍的。” “你老公呢?”杜平舟问。 “在那边休息。”沈蕾指了指她刚才跑过来的地方,“他开了好久的车,累了,我就让他休息一下。” 应泽往那边看了一眼,太黑,什么都看不见。虽然还没见到这个女人的老公,但只凭他居然让自己的老婆独自拦下过路车辆这点,应泽就觉得这个人不行。 杜平舟已经见识过这对夫妻奇葩的相处方式,对此并没有太惊讶。他看了应泽一眼,对方了然地点头,问沈蕾:“我看今天你们的车是修不好了,大家都是去格尔木,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 “可以吗?”沈蕾高兴得两眼放光,还不等应泽回答就忙道,“那就太感谢两位了,请等我一下,我去叫我老公!” 她走了之后应泽对杜平舟说:“你觉得她老公这人怎么样,我怎么觉得……” “她是找了个太子爷。”杜平舟用脚尖蹭蹭地面,“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应泽感慨:“不管怎么说,半夜三更的让一个女人跑来跑去,太危险了。” 杜平舟见沈蕾他们回来了就没往下接话,而是快速地提醒应泽:“她老公肩上那只异兽可能还在,呆会儿你就当做没看见。” 应泽想问是什么异兽,两人已经过来了。 沈蕾照例背着那个巨大的包,杨松手上就拎着一个睡袋,一脸不爽地站在沈蕾身后。 “那就麻烦你们了。”沈蕾笑道。 应泽看了杨松一眼,见他肩上有一只长得像猫一样的动物,正好奇地盯着他。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调开视线,对沈蕾点点头,接过她肩上的包放进后备箱。 这次换应泽开车,四人接着上路。 杨松还是那副清高谁也不理会的样子,沈蕾一脸疲倦,上车之后很快就睡着了。杜平舟想到朏朏在车上也闷闷不乐,应泽见他不开心,碍于有旁人在不好问,就出现了车里虽然有四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尴尬局面。 凌晨时候,路上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的车辆。 沈蕾扯了扯外衣,疑惑地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 这个问题杜平舟没法回答,应泽随口答道:“没感觉。” “听说格尔木下大雪,我们快到了,是不是进入降雪范围了?”沈蕾往杨松的方向靠了靠。 杜平舟偏头看了眼跳到排挡杆附近的朏朏,微微皱起眉头,这异兽是跟着沈蕾他们的,如果要发生什么倒霉的事情,他们会更敏感。 “开慢点。”杜平舟叮嘱应泽,并示意他看朏朏。 应泽了然,降低了车速。又往前走了几公里,沈蕾搓搓手:“真的越来越冷了,你们都没感觉吗?” 杜平舟摇下车窗,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冷风,道:“风变了,她说的对,要变天了。” 他说着下意识地转头看朏朏,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停车!”杜平舟迅速解开安全带,拉了应泽一把,“快下车,全都下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沈蕾愣了一下后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回头见杨松还没出来,她转身跑过去拽着刚打开门的杨松快速离开车辆。 四个人都站到公路沿上,车子还没熄火,停在路中间看起来一切正常。 应泽不认为杜平舟是无理取闹,他悄悄握紧对方的手,问:“你发现什么了?” “朏朏不见了,说明最后的‘忧虑’可能要发生了。”杜平舟紧张地向四周张望。 未知的危险才是最让人害怕的,四个人站在寒风中紧张地等了好几分钟,四周安静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杨松讽刺地冷哼一声:“无聊!”说着就往车走去。 沈蕾叫了一声,没叫住他,忧虑地看了杜平舟一眼,见对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纠结了一下,小跑着过去跟在杨松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应泽摸摸杜平舟的脸,“啧”了一声,把人揽到身边,替他挡着风:“要不我们在这里扎营?刚好来的时候买了一定帐篷。” “再看看。”杜平舟仰头看了看天,忽然转头看向公路的另一侧,“来了!” ☆、40.第四十章 第34节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并且逐渐增强,由“雨打芭蕉”式变成了“黄河奔腾”。 沈蕾他们也听见了,警惕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什么声音?快走快走!”沈蕾硬拽着杨松重新回到了路边。 风越来越大,空气中的湿度更加明显。应泽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冲到车里把他们的背包拿下来,将其中一个扔给杜平舟,他低头在自己的包里快速地翻找。 “找到了!”他抽出一个防水袋子,一把扯开之后拿出一件雨衣兜头将杜平舟罩住。 就在这时候,风速突然加快,夹杂着水滴的飓风吹得人一个踉跄,应泽眨眼的功夫就湿透了。他索性放弃翻找雨衣,收拾好包袱拉着杜平舟往回跑。沈蕾和杨松见状忙跟着应泽两人跑。 四人刚跑出去几十米,轰隆隆的轰鸣声伴随着大地的震动,一道夹杂着砂石的洪流从他们身后奔腾而过,眨眼的功夫就将他们的车吞噬。 沈蕾被气流推得后退几步,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大河从天而降,“这、这是怎么回事?” “上游下暴雨了。”杜平舟瞟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大河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应泽身上了,看着他浑身湿透的样子,隽秀的眉拧在一起,“还有一件雨衣呢,你快穿上。” “没事,反正已经湿透了。”应泽替杜平舟把雨衣裹好,看了看哗哗流的河水,“看来今晚我们过不去了。” “那怎么办?”沈蕾冻得浑身哆嗦,杨松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他死要面子,紧紧抿着唇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应泽检查了一下行李,遗憾地对杜平舟说:“只来得及拿了一顶帐篷,看来我们只能去找农家投宿了。” 沈蕾绝望地看向四周:“这里一片漆黑,连盏灯都没有,上哪儿找啊……” 应泽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怜,但他对外人一向不怎么热情,所以并没有带上他们的打算。他将行李稍微整理,将较轻的包递给杜平舟,“走吧。” 杜平舟没多说什么,跟上应泽的脚步。 沈蕾一看两人走了顿时慌了,忙追上去道:“杜先生,你们要去哪儿?” 应泽将她从杜平舟身边拉开,淡淡道:“我们也没有目的地,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去碰碰运气。” “我们跟你们一起去,人多些相互也有个照应。” 杜平舟想说我们会遇到这么麻烦的事情都是你们害的,还相互照应,你们别再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话说回来,按杨松那副大少爷的德行 ,如果真的将沈蕾他们扔下,两人很可能会冻死。 应泽捏了杜平舟的手一下,杜平舟不情不愿地说:“脚长在你们身上,要去哪儿我管不着。” 在雨夜里徒步并不是一件轻松地事,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杜平舟他们和那对夫妻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应泽趁机小声地问:“那只小怪物怎么不见了?” “那是朏朏。”杜平舟简单地将朏朏的特性跟应泽说了一遍,“它虽然是异兽的那不会害人,顶多也就跟今天一样让人倒霉而已。” 应泽恼怒地低声骂道:“这已经非常严重了!”如果不是他警惕性好,现在他们四个人都被冲到河里喂鱼去了! “别走了,”应泽拉住杜平舟,“荒郊野岭的不会有农户,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休息一下,实在不行就报警。” 杜平舟道:“等警察赶到天都亮了,先找找看吧。” 应泽心疼杜平舟,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把他的行李都拿过来自己背。几个人又艰难地走了十几分钟,杜平舟突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应泽问。 杜平舟指了指他们的前面,应泽用手电一照,发现之前消失的朏朏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出现了。它冲两人甩甩尾巴,悠然地转身,走了几步之后回过头来看,看样子是想让他们跟上。 应泽看向杜平舟,“跟上它!”杜平舟说着率先走了过去,应泽紧随其后。沈蕾夫妻疲惫不堪,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他们身后。 朏朏在黑夜里不借助任何照明设备都行动如常,它动作十分灵活,一直走在四人前面。一路跟着走了大概十五分钟,眼前忽然出现一点光亮。 那绿豆一样大小的光此时就像是神之奇迹,瞬间点燃了几个人的希望。杨松这会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几个大步冲到前面,盯着灯光看了一会儿,大步冲着那个方向走去。 “杨松!”沈蕾忙追上去,瞬间就把杜平舟他们扔到了身后。 应泽撇嘴摇头:“这么自私,极品了。” “不然怎么会被朏朏盯上。”杜平舟对这对夫妻也没什么好感。 看到灯光后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几个人才真正看到了光源地——这是一幢三层高的民居,一条小河从屋后缓缓流过。 看到房子沈蕾很兴奋,她急忙走上前去敲门。杜平舟和应泽都觉得这屋子很奇怪,这种固定的房子应该出现在村子里,而不是荒原上。在这种地方出现一顶蒙古包不奇怪,建好的三层楼屋子就特别违和。 特别这还是异兽朏朏带他们找到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可疑。还没等应泽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沈蕾那大嗓门已经喊了好几声了。 “谁啊?”这时门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内,戒备地看着他们。 沈蕾立刻笑眯眯地说:“这位小兄弟,我们是来格尔木旅游的,刚才遇到山洪,走不了了,想到你家讨杯热水喝。” 不得不说沈蕾挺有心机的,她不说借宿,先提个简单的要求,能进了门再作打算。 男人将四人仔细打量了几遍才将门彻底打开:“进来吧。” 沈蕾忙不迭道谢,拽着杨松进了门,却丝毫没管杜平舟他们。 应泽原本打算跟着进去的,却被杜平舟抓住了袖子,“怎么了?”他问。 杜平舟皱着眉,不确定地说:“我总觉得刚才那个人有点奇怪。” “灵体?” “不像……” “很危险?”应泽看杜平舟脸色实在不好,担心地说,“如果不是很危险我们还是先进去,至少把湿的衣服换下。” 杜平舟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进屋前对应泽说:“小心点。” 他们进去的时候沈蕾已经搞定了住宿问题,只来得及看见她风风火火,上楼的背影。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可以住的地方。” 杜平舟点点头,仔细观察这个用石头围成的院子。他发现今晚来借宿的人恐怕不止他们四个,因为院子里停着一辆别的省份牌照的汽车,还摆着一双沾满泥土湿漉漉的鞋子。 应泽跟主人谈好之后回来,见杜平舟盯着院子里的车看便问:“喜欢这车?回去买一辆!” “我就随便看看!问的怎么样?” 应泽指了指一楼角落里的小门:“有一间屋子,还不错。” 推开小门,里面的空间小到不用转动眼珠就能看到全部。应泽把两个包放在门口,挡了杜平舟一下:“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瞧瞧。” 应泽率先进门,一股霉臭味儿铺面而来。他走过去把两个巴掌那么大的窗户打开,发现能看见那条小河。这个房间应该是被用作杂物间,地上零星摆放着几个罐子,之前主人说可以搬动里面的东西,应泽便将杂物全部搬到门外。 这里虽说空间不大,把窗户打开之后通风还不错,很快里面的空气就变得清新起来。 应泽想了会儿,直接把帐篷搭在房间里,铺上防潮垫,打开睡袋,临时的卧室就布置好了。 “二楼拐角有浴室,但是没有热水,我去洗洗干净。”应泽说道。 杜平舟跟在他身后:“我也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二楼走,这房子的楼梯十分狭窄,单人都只能侧着身子走。还没走到二楼楼道,他们就听见争吵的声音。 “我真是受够了,我要回家!现在!”一个女孩批头散发地从紧挨着楼梯的这间屋子冲出来,跟躲闪不及的应泽撞了个满怀。 “谁他妈的不……”女孩暴躁地张口就骂,但抬头看清应泽的脸之后,她表情立刻温柔下来,娇媚地瞪了应泽一眼,埋怨道,“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音的?” 应泽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好之后往后退了一步,微微颔首,与那个女的擦肩而过。杜平舟看了女的一眼,跟着应泽走了。 两人刚离开,从房间里走出了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宝贝儿别闹了啊,天马上亮了,明天我们再走。” 女的满脸不耐,一把推开男的,尖着声音道:“你看看这是什么狗窝,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嘘——你小声点,被主人家听见不好。”男人左右看看,没想到这屋子的主人正好站在楼梯下面,仰头看着他俩。 ☆、41.第四十一章 女人也看见对方了,冷哼一声:“我说错了吗?你闻闻屋里,一股臊臭味儿!那是人住的地方吗?” 男人尴尬地朝主人赔笑,拽了女人几下,示意她别说了。 女人白他一眼,故意提高声音:“你不是已经给了他很多钱了,收了钱却不办事,还要脸吗?” “余倩玉!”男人生气了,吼住女的之后硬拽着进了屋。 两人关上门后里面又传来争吵的声音,应泽和杜平舟两人就着冰冷的水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从浴室里出来之后走廊上已经没人了。 应泽让杜平舟走在前面,两人仔细数了一下,加上他们住的那个杂物间这幢房子一共有六个房间。其中有五个房间的灯都是亮着的,如果院子里的车和鞋子不是同一伙人的,那么这幢房子里至少住了五伙人。 “这里难道是旅店?”应泽翻出干净的衣服给杜平舟,“如果是旅店的话,刚才开门的那个人眼神怎么会这么奇怪?” “没有人会把旅店开在距离公路这么远的地方。” 应泽看杜平舟冻得嘴唇都紫了,忙上前帮他换衣服:“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里是黑店。” “本来就是。”杜平舟被裹成一个球,又被催促着钻进帐篷。 应泽快速地换好衣服,缩进帐篷里搂着杜平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你还敢进来?” 杜平舟不自然地蜷起身体,把脸埋在膝盖上,慢悠悠道:“不找个地方躲雨,我们都会被冻死在路边。” “说的对。”应泽终于觉得暖和了点,他抖开睡袋把杜平舟塞进去,自己翻身手脚并用抱着对方,“就算是黑店也不怕。” 杜平舟被他的腿压得喘不过气,伸手把他推开一些,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沉得像头猪!” 应泽笑:“不知道。” “别压着我!”杜平舟郁闷地翻身背对着应泽,躺了一会儿又翻回来,把睡袋扔给应泽。 应泽轻笑,裹着睡袋顺便把人抱在怀里,很快两人都睡着了。 虽然说是睡着了,但身处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应泽睡得并不踏实。所以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凝神听了一会儿,轻轻拉开帐篷的拉链,看了眼小窗户,发现已经快天亮了。门外的脚步声很轻,有种刻意放缓的感觉。 应泽低头看了眼怀里安睡的人,附身轻轻碰了杜平舟的额头,握紧横练剑,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天已经微微亮,借着微弱的光线能将院子里看得个大概。他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楼上下来,蹑手蹑脚地往停在院子里的车走去。 打算偷车? 应泽躲在门后仔细看,见人影拽着车门把手使劲儿拉了几下,看起来像没钥匙打不开门的发泄。但奇怪的是警报并没有响起。 人影见打不开车门又绕到另外一边使劲儿拽了拽,没想到这次打开了。人影立刻钻进车里,一阵摸索之后突然点火,油门轰的一声,车子瞬间窜出去一大截。一听这动静就知道上车的人不怎么会开车,轰鸣把安静的小院搅醒了,住着的人都冲了出来一探究竟。 昨晚上跟女人吵架的那个男的穿着大红色的秋裤就跑了出来,一看见车被动了大吼一声:“站住!” 开车的人空踩了几次油门之后终于摸到了窍门,驾驶着车歪歪扭扭地冲出了院子。 秋裤男瞬间急了,趿着拖鞋连滚带爬地从二楼跑到院子,冲着远去的车吼道:“贱人,你他妈跟我滚回来!” 第35节 “哈哈,走了正好。”二楼传来一个女人的嗤笑,应泽抬头,见是昨晚跟他撞到一起的女人。 秋裤男一听她落井下石,顿时将怒火转移到她身上,骂道:“姓余的你少他妈幸灾乐祸,车被开走了,你们□□的一个也别想离开这里!” 余倩玉冷笑:“我不会报警吗?蠢货!” 男人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见院子里住的人都出来看热闹,顿时恼羞成怒,吼道:“看你妈看,都吃饱了撑着是吧?!” 骂着眼神转到应泽这里,两人的视线有短暂的接触。秋裤男被应泽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愣,心虚地撇开视线,气冲冲地回二楼去了。 没热闹可看,楼上的人也就散了。不过依稀又传来男女吵架的声音,应泽嫌弃地翻个白眼,正准备回屋,瞥见院子的角落里,屋子的主人站在那里,阴森森地看着他。 应泽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侧身把门挡在身后,警告地盯着那个衬衣男。对方又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这个地方不能继续呆了,应泽关上门,下定决心要赶紧离开。 杜平舟醒了,迷糊糊地伸出脑袋问:“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见吵架声?” 应泽把他塞回去,道:“没事,楼上昨晚那对又吵。” “吵死了……”杜平舟刚起床的时候脾气很坏,黑着一张脸坐在帐篷里。 应泽伸手顺顺他的头发,“还要再睡会儿吗?” 杜平舟没回答,抱着睡袋一头栽倒下去,衣服撩了起来,露出大半截白瘦的腰。应泽好笑地拍拍他漏出来的部分,扯过睡袋帮他盖上。 突然,他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应泽猛地回头,看见两个巴掌大的小窗户那儿有一双眼睛,不知道已经盯着他们看了多久。 “谁!”他低喝一声,举着横练刺过去。 那双眼睛在窗前一闪,外面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很快那人就跑远了。 应泽想追出去,又放心不下杜平舟,权衡片刻他决定现在就带着杜平舟走。 “杜平舟,起床。”他摇了摇睡得正香的人。 杜平舟一开始没反应,叫了几声后忽然反手就是一巴掌,糊在应泽脸上,嘟囔道:“闭嘴!” 自己喜欢的人连赖床都这么可爱,如果不是这里实在危险,应泽十分愿意陪着杜平舟睡到日立三竿。 他抓着杜平舟那只手贴在脸上,然后捏对方的脸:“起床了,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杜平舟被捏得不得不睁开眼睛,一脸不爽地瞪着他:“你一大早的叫什么魂!” “好了我知道你困,等离开了这里你怎么睡都可以。”应泽边说边帮他穿外衣。 折腾了一会儿,杜平舟总算是醒了。拖着鼻音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刚才有人在窗户那儿偷窥。”应泽动作迅速地打包行李,湿了的那些衣服他直接装在袋子里,打算出门就扔了。 杜平舟清醒了,拍拍脸道:“是这里的主人?” “不知道,只露出一双眼睛,我分辨不出来。”打包完毕,应泽又发现杜平舟的小内内掉地上了,他捡起来随手往包里塞,“你好了没,走了。” 杜平舟就负责站在一边醒瞌睡,东西都是应泽收拾的,两人又检查了一遍之后背着行李走了出去。 “你们要走了?”出了门就遇到沈蕾,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气色好了不少话也多了。见杜平舟他们背着行李,惊讶道,“天还没亮呢,你们要去哪儿?” “一直打扰主人家也不合适,越走天越亮,没事。”应泽随口找了个借口,拉着杜平舟要走。 “哎!杜先生,那我们……” “嘭”一声巨响,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撞开门,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进了院子后膝盖一软,摔倒在杜平舟脚边,“死、死、死……”来人紧紧抓着杜平舟的裤脚,颤抖着唇,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杜平舟低头皱眉看着这个脸色发白,瞳孔紧缩的男人,一点要把人扶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沈蕾也是站在一边好奇地观望,最后还是应泽伸手把他扶起来,问:“你说什么?” 男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握着应泽的手腕,深吸一口气,道:“死人了!” 死人了,死者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死在早上开出去的那辆车里。此时尸体被运了回来,停放在距离房子五十米远的一个凹地里。 因为这突发的意外,应泽他们没能离开,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也第一次集中在一起。 除了杜平舟他们俩和沈蕾一家,还有昨晚吵架的男女张保祥、余倩玉,早上发现尸体的中年男人李永福,房子的主人巴扎和一个高龄奶奶珠玛一共九个人。 所有人集中在院子里,气氛很沉重。 张保祥双眼通红,视线像刀子一样在每个人身上刮来刮去。因为死去的是他的妻子,而讽刺的是,坐在他身边自称是他侄女儿的余倩玉其实是小三儿。 杜平舟对这个带着老婆和小三儿一起出来旅游的老男人没什么好感,对他的审视都是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谁知道张保祥突然疯了一样冲杜平舟吼:“肯定是你干的,我跟你拼了!” 应泽像是知道他要冲上来似的,在张保祥撞到杜平舟的前一秒钟把人藏到自己身后。他掐着张保祥的肩膀把人往后一推,怒道:“你没毛病吧!” ☆、第四十二章 “不是他是谁,那就是你!”张保祥转头冲应泽吼,“只有你俩住在一楼,早上她开车出去的时候只有你们看见了,是你们杀了她!” 随着他的吼声,其他人纷纷侧目,戒备地盯着应泽和杜平舟。 面对这样无端的指责,应泽的脸完全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地盯着张保祥,一字一顿道:“说话要讲证据的!” 张保祥已经沉浸在丧妻的悲伤中,吼完之后只会哭。 “我、我看见你出了院子……”一个弱弱的女生传来,应泽诧异地看向沈蕾,对方快速地瞟了他一眼,小声道,“早上我起来上厕所,听见车的声音就出来看看,我看见他站在院子里。” 杜平舟回头盯着沈蕾,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只凭那双眼睛,就能给沈蕾造成不小的压力。 张保祥听见有人帮他作证,气焰更加嚣张,冲到应泽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杀人犯,我要报警!小余,报警!“ 余倩玉慌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忙站起来举着手机四处转。过了一会儿后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信号?” “什么?!”沈蕾也慌了,忙掏出手机看,脸瞬间变得惨白,“真的没信号……” 原本在这样的地方没手机信号并不奇怪,但此时此景,在死了人的情况下,手机没信号无形给人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每个人都开始胡思乱想。 应泽面色如冰地看了其他几个一眼,转身问杜平舟:“走不走?” 杜平舟的目光从在场几个人的脸上轻轻扫过,最后落在一言不发的巴扎身上,“留下来看看。” “你发现什么了?” 杜平舟轻轻摇头,应泽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转向其余人:“方圆百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凶手一定就在我们中间。既然无法报警,我提议先让死者入土为安。剩下的人相互监督,谁都不能单独离开!” “你凭什么擅自主张!凶手还没抓到,我老婆死不瞑目,不能埋!”张保祥从他吼,声音跟刚才相比竟然沙哑了许多。 杜平舟一开始只觉得他声音哑的太快,看了他几眼之后又觉得哪儿不对,仔细看了看后发现他双鬓居然长出了不少白头发!这些白发刚才还没有吧?是眼花了还是记错了? 应泽冷笑一声:“还是说你打算让她暴尸荒野?” “我……”张保祥咳嗽两声,余倩玉走上前来搀扶着他,替他顺气。 应泽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地方狼多。” 张保祥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怔怔立在原地好一会儿,身体颓然放松,悲痛道:“死不瞑目啊!”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先让死者入土为安,这个院子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相互怀疑的结果就是包括巴扎和珠玛在内的所有人,不管去哪儿都必须一起行动。 九个人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走在前面的打算。巴扎死气沉沉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然后沉默地扶着年迈的珠玛,两人率先走了出去。 应泽和杜平舟跟在他们身后,之后就乱套了,沈蕾尖利的声音在杂乱的指责声中非常突出,她嚷嚷着:“凭什么你们在后面,万一你们趁大家不注意在背后捅刀子怎么办?” “放你娘的狗屁!”张保祥怒吼,“我看是你这个贱婆娘没安好心,你必须走前面!” 其余五个人为了谁先走吵成一团,应泽烦躁地紧缩眉头。难不成是他脾气越来越坏了,他怎么有种想要拿横练砍了那五个人的冲动。 走了一会儿,他发现杜平舟隔一段时间要按按腰侧,“怎么了?”他问,“不舒服?” 杜平舟揉揉腰,不解道:“有点酸胀,疼。” “我看看。”应泽掀起一点儿衣摆,看见杜平舟的腰侧居然有一大片青紫,“什么时候弄的?!”他顾不得其他,蹲下身掀起杜平舟的衣服,只见青紫一直蔓延到后腰,让他的腰看上去特别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应泽的脸阴沉得快要滴水了,“是那个混蛋撞的?” 杜平舟扭头看见自己腰上的伤也吓了一跳,“可是他没撞到我。”按位置来看,如果张保祥真的撞上来,正好伤到这个地方。可是应泽已经及时阻止了,那这腰上的伤哪儿来的?早上杜平舟赖床,应泽给他拉睡袋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两人正百思不得其解,一阵风吹过,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让两人瞬间捂住了鼻子。 “呕……”沈蕾冲到一边吐了,杨松脸色也不好看,余倩玉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问.“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 杜平舟和应泽对视一眼,答案了然于胸。两人加快了脚步,来到凹地边缘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张保祥第五个到达的,他瞪大眼睛看着凹地里腐烂的尸体半晌才抖着声音说,“这、这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原本一个小时前才放进凹地里的尸体居然已经爬满了蛆,皮肉从骨骼上剥落,流出散发着恶臭的尸水。 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尸体要腐烂到这个程度,在冬天至少是五天以上。可奇怪的是,尸体明明是刚才几个人一起抬回来放在这里的。杜平舟清楚的记得,他们抬尸体的是还是温暖的。就算是炎热的夏天也绝对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杜平舟想到张保祥双鬓的白发。如果他没记错,这也是突然就出现的。 他正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应泽忽然把他夹在胳肢窝里,伸手掀他的衣服。 “……喂,你干嘛!”杜平舟最讨厌这个被人夹在胳肢窝还撅着屁股的姿势,除了丢人之外,一切反抗效果都因为用不上劲儿而减半又是一个重大原因。 应泽一脸凝重地仔细观察杜平舟的伤,他甚至用横练戳破皮肤,硬是挤出了一点血才松了口气。 杜平舟挣脱之后狠狠踹了应泽一脚:“你又发什么疯!” 应泽难得没有嬉皮笑脸,抓着杜平舟的手将他紧紧拉在身边,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你要随时跟我在一起!” 感觉到他的紧张又联想到刚才他的举动,杜平舟心情复杂地问:“你以为我身上的是尸斑?” 应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杜平舟笑了,他发现应泽这家伙有时候真是傻得可爱。 “放心,我死了绝对不会有尸斑。”杜平舟随口说了一句就将注意力放在凹地里高度腐化的尸体上。 沈蕾和余倩玉因为受不了臭味躲得远远的,珠玛年纪实在太大了,巴扎找了块小石板让她坐在一边休息。张保祥、李永福、巴扎和应泽他们一共五个男人回家里拿来铲子和锄头,将凹地边缘的土挖松,就这么将尸体掩埋了。 大家合力垒了一个小土包,珠玛这时把从刚才就一直在刻画的石板拖过来,巴扎帮忙立在土包前。 张保祥赤红着双眼,似乎瞬间老了十岁。杜平舟看着他憔悴的样子,觉得这个男人还有点良心,至少对他的结发妻子是真心的。 他刚这么想,见余倩玉扭着小腰走过来,软弱无骨地倚靠在张保祥身上,这个无耻的老男人熟稔地搂住情人的腰,静静地看着妻子的坟墓。 杜平舟瞬间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有多讽刺。 “如果我死了,一定要你陪葬。”应泽突然飘出一句。 杜平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捏着下巴转回脸,被迫与应泽对视:“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上天下地也要把你救回来!” 应泽表情淡然声音很轻,可这番话却犹如一击闷雷,劈得杜平舟脑子嗡嗡直响。他感觉到他的灵魂忽然沸腾起来,深埋在体内的玲珑球热得发烫,像是要将他从内到外焚烧一般。 第36节 “听到没有?”应泽加重了手指的力道,杜平舟吃痛,想骂他神经病,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应泽深沉的眸子,他张口说的却是,“知道了。” 得到他的承诺,应泽表情缓和不少,拇指摸摸他的唇,微微一笑:“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神经病!”杜平舟还是没忍住吐槽,用肩膀顶开他,在张保祥妻子的坟前蹲下,默默念了什么。 他不会超度亡灵,但为她清除投胎路上遇到的恶鬼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简单地对死者进行悼念后,一行人又回到院子。 尸体的异样给所有人再次蒙上了阴影,此时没有人敢轻易离开,逐渐熟悉的小院反而成了安全的港湾。 应泽和杜平舟回到他们住的小房间,“我看我们暂时走不了了。”应泽说着重新打开包,打算将帐篷重新支起来。可是一打开他就发现哪儿不对,“你的内裤呢?” ☆、第四十三章 杜平舟瞪他,应泽奇怪地在包里翻找,“早上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明明把内裤放在最上面,怎么没了?” 几分钟后,他们在另外一个包的底层发现了应泽说的那条内裤。 两个人对着皱巴巴的内裤沉默了许久,杜平舟问:“你确定是最后收进包里的?” “我确定!”应泽不解,“但为什么会跑到你包里了? 杜平舟沉思片刻,抬起脸,冲应泽说:“你看我的胡子。” “你哪儿长过胡……嗯?!” 应泽惊讶地发现杜平舟下巴颏上真的冒出了几个青色的小胡茬,差不多有半厘米了。这可就奇怪了,杜平舟是不长胡子的,至少应泽从来没见过他刮胡子,这怎么才一天就忽然冒出来了? 看他的表情杜平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伸手摸摸下巴,道:“我新陈代谢比一般人慢很多,正常人一天刮一次胡子,我可能一个月也不刮一次。” 他顿了顿,看着应泽说:“我的伤口也是,正常人一周能好,我可能需要几个月。” 应泽想到了之前他身上那些明明不流血却还是不愈合的伤口,就算杜平舟用非常平淡的口吻讲述自己的异样,他仍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与杜平舟相处时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在最初的时候杜平舟这么介意别人靠得太近,也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晕倒之后对他的态度都会变得十分冷淡。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十分介意自己与别人不同吧。 “我有没有说过我想跟你在一起?” 杜平舟怔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应泽拉起他的衣摆,“那这里的淤青有可能是前几天撞的?” “大概……”杜平舟有些晃神。 应泽见他心不在焉,简单安顿好杜平舟让他休息,自己则去找巴扎,看看能不能买到吃的。 应泽见他心不在焉,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你先休息,我去看看能不能买到吃的。” “唔……”杜平舟含糊答应一声,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泽在一楼转了一圈,在他们住的小房间对面找到了厨房。这个时候正是饭点,沈蕾和余倩玉都来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看就有问题,应泽假装没发现,问默默烧着炉子的巴扎:“巴扎,有什么吃的吗?” 巴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伸手指各自忙着装包的两个女人:“都被她们拿了。” 听他这么说,应泽这才仔细看两个女人面前的盆,见里面装满了各种吃的,两人就好像在比赛一样,争先恐后地往自己的包里塞实物。 应泽又问巴扎:“没有现成的,白面之类的还有吗?” 巴扎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火钳,拍拍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发黄的布袋扔给应泽。整个过程他都没抬起头来,应泽见他摆出这么抗拒的姿势也没强行跟他聊天,只是问他借锅用一下。 巴扎还是能不说话绝对不说的样子,将炉子让出来之后离开了厨房。 应泽打算给杜平舟和自己做饼,他刚将和好的面摊成饼,沈蕾神神秘秘地靠过来:“帅哥,我这里有些肉,给你。” 应泽看了眼她递过来两个手指宽,手掌那么长的肉条,犹豫了片刻接了过来:“谢谢。” 沈蕾摆摆手:“你们也帮了我们很多呢。” 应泽没往下接话,按照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这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能大方地送一条肉,接下来开口的要求肯定值三条肉。 沈蕾在边上看应泽摊了一个饼之后,低声道:“杜先生在房间休息吗?” “嗯。”应泽瞥见锅边的肉,有些不情愿地接话,“你找他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沈蕾表情和语气都更神秘了,凑近应泽说,“我们打算离开这里了,你和杜先生都是好人,我劝你们也早点离开。” 哦?难道这个女人也发现了异常? 应泽配合地露出一丝不满:“不是说好没找到凶手之前任何人不准离开吗?” 沈蕾果然上钩,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早上我看见有人跟着那辆车出去了,凶手……” “你看到是谁了?” 沈蕾不说话了,别有深意地看了应泽一眼,一语双关道:“这里很危险,我们要早打算。” 应泽不认为她是单纯好心地告诉他这个消息,这个精明的女人也许察觉了杜平舟不同寻常之处,想怂恿他们一起离开,路上多一份保障。 沈蕾的算盘打得好,应泽也不傻,他把面饼盛好,把肉切碎下锅炒熟才对她说:“杜平舟身体不好需要休息,我们暂时不打算离开。” “什么!”沈蕾没想到他会拒绝,顿时急了,抓着应泽的胳膊不让他走,“你可想好了,这里有杀人犯啊!谁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应泽淡淡地看了她的手一眼,沈蕾好像被烫到似的一下子收回手,焦急道:“趁来还来得及,跟我们一起走吧!” 因为太着急她没控制好音量,声音大得连楼上都能听见了。 应泽轻轻挣脱沈蕾的手,淡淡道:“我们不会在这时候离开,我劝你们最好也不要走。”消失许久的朏朏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沈蕾身边,此时正用它那双金色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应泽。 应泽完全是看在那条肉的面子上提醒对方,如果沈蕾执意要走,那他也没有办法。 见劝不动他,沈蕾的态度一下子就冷淡下来。她撇撇嘴,看了装在碗里香喷喷的肉末,飘出一句:“这鬼地方肉卖的比金子还贵呢。” 应泽冷笑,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蕾用余光看着他消失在厨房门口,一把抓起桌上的钱数了数,“好心叫你们,不走就在这儿等死吧!”说完又左右看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她装满食物的包离开了厨房。 而不管是应泽还是沈蕾都没发现,在厨房的角落厚重的帘子后面有一道小门,一个人影在两人离开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应泽端着面饼和肉末回到小杂物间,杜平舟正扭着身体,费力地看腰上的伤。 “吃饭了。”应泽叫他。 “我不饿。”杜平舟索性把上衣全脱了,对应泽道,“借你的横练用一下。” 应泽用面饼卷好肉末塞进杜平舟手里,“快吃,你要怎么做,我帮你。” “你再戳一下看看。”杜平舟咬了一口简易版卷饼,觉得味道意外的好,顺手将剩下的塞进应泽嘴里,“看是不是真的淤血了。” 应泽脸颊一鼓一鼓地嚼着面饼,把双手搓热乎之后贴在杜平舟腰侧慢慢加大力度地揉:“酸还是疼?” “胀。”杜平舟自己卷了个饼,边吃边说,“看来是真的淤青,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撞的。” “如果今早上我没及时阻止张保祥,被他那么撞一下,你很可能比现在还严重。” “说不定这里也是他撞的……”杜平舟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某个解释今天各种异样的关键性东西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明明就快抓到重点了,却总也戳不破那层纸。 应泽碰碰他的手,问:“在想什么?” 杜平舟眯了眯眼,把自己心中的疑惑梳理出来:“明明早上刚运回来的尸体,两个小时之后就腐烂了。昨晚我腰上还没有伤呢,刚才突然淤青了一大片。还有我那条突然变了位置的裤子,以及长得很快的胡子……” 应泽也顺着他的思路梳理今天异常的现象,想了想,他道:“加速腐化的尸体,你的胡须……难道时间被加速了?” “那放错位置的裤子和淤青怎么解释?” “空间错位?”应泽随口说,“念书时候看过一本小说,讲我们所处的世界存在无数平行的空间,有时候出乱子导致空间错位,你会遇见另一个空间的自己之类的。” 他只是想起来所以更杜平舟分享一下清奇的脑洞,却不想杜平舟因此陷入了沉思。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身体的特殊性,以现代科学的角度分析,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bug。以行话来说,他是超脱三界的存在,几乎不受任何法规约束,连地府的阎王对他都束手无策。 也就是说,不管是从哪方面讲,他本身就代表着“规律”,就算有人能通过控制脑电波改变他的记忆,却改变不了时间在他身体上留下的痕迹。 想通了这一点,杜平舟立刻笃定地对应泽说:“这个空间里的时间被人控制了!” “什么意思?” “时间不是被加速,而是被延长了!”杜平舟说着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我身体的变化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四十四章 他简单地将自己的发现解释给应泽听:“你因为每天都要刮胡子所以很难以胡子的增长速度来衡量时间,但我的胡子天生长得慢,一两天看不出变化,但时间越长它的变化越明显。你看我现在胡子的长度,至少长了一周,而我上一次刮胡子是出发来格尔木之前!” 应泽一开始没搞懂,仔细想了一会儿后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从你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星期?!” “这种可能性很大!”杜平舟指了指后腰,“你今天撞了我一下,当时我不会有什么反应,但三天后淤青开始出现。” 应泽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你至少是三天前被撞了?不不,你是想说,张保祥其实是三天前就撞了你?” 杜平舟沉重地点点头:“其实仔细回想,当时你为什么能及时地拦住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之前就发生过,你的脑子不记得了,但身体还记得,所以能在他撞上来之前制止住他。” “脑子忘记了,身体却还记得?”应泽也陷入了沉思,他觉得杜平舟说的有道理,人的“看、听、闻”等等感觉都是由大脑告诉你的,只要能修改或者控制脑电波,就能让你“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 这一猜测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如果有人刻意控制了你的脑子,让你永远活在假象里,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是谁在做这种可怕的事情,目的又是什么?”应泽已经完全相信杜平舟的猜测,这也正好可以证明内裤的位置变化之谜。 应泽和杜平舟都沉默了,他们不怕对方硬碰硬,遇到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却真的给他们出了难题。 正思考着,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这一次应泽没有任何预兆地举着横练刺过去,筷子大小的横练迎风而长,发出“嗡嗡”轻响。藏在小窗户后面的眼睛惊恐地瞪大,就在横练就要刺中的瞬间,那双眼睛突然消失了,他刺了个空。 杜平舟追出去,外面除了潺潺流动的小河,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怎么样?”应泽跑出来问。 杜平舟摇摇头,眉头紧锁:“对方可能已经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应泽立刻就明白杜平舟说的是对方也许会杀他们灭口,他转身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坚定地说:“不会有事的。” 杜平舟越过应泽的肩膀看见余倩玉站在不远处,表情怪异地看着他们。他轻轻将应泽推开,示意他又别人在。 应泽回头看了余倩玉一眼,对方突然低着头匆匆走了。 “是她?”杜平舟用眼神询问。 应泽摇摇头,用手指将眼尾提高,意思是余倩玉是个狐狸眼。 杜平舟笑了,拍了他的手一巴掌:“丑死了!” 第37节 “怎么可能!”应泽一本正经,“我不可能有丑的时候。” 杜平舟送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应泽冲他挑挑眉,然后趁杜平舟还没怼他,拉着人进屋。 “你觉得会是谁?”应泽把小窗户关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也许就是余倩玉。”杜平舟比划了一下地面到窗户的位置,“高度不高,她也能够得到。” “为什么不是沈蕾?” 杜平舟看了应泽一眼,淡淡道:“你没注意余倩玉看你的眼神吗?” “什么眼神?”应泽对一个做小三儿的女人没什么好感,别说眼神,他现在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杜平舟微微皱着眉盯着他看,应泽问:“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杜平舟心想平时情商走向清奇,给点阳光就能出个极昼的人居然没发现余倩玉想泡他? 应泽疑惑地“哦”了一声,侧过身之后轻轻地笑了。 吃过简单的午饭,短暂休息之后院子里的人又聚在了一起。 “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沈蕾的声音好像被绷紧的皮筋,听得让人难受,“没信号又报不了警,谁知道凶手还会不会继续行凶!” 张保祥恢复了不少怨气,闻言沙哑着声音说:“没抓到凶手之前,谁也别想走!” “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沈蕾嚷道,“整天喊着要抓凶手,你倒是抓一个我看看!” 张保祥一改早上的暴躁,抬起眼阴森森地盯着沈蕾。后者顿时像被捏住喉咙的鸭子,没了声。 杜平舟站在应泽的侧前方,仔细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看他们与早上出现的时候有什么变化。 应泽则在他身后留意每个人的神态,希望以此找出偷窥他们的人。他暂时没发现异样,却发现珠玛不在。 杜平舟着重观察张保祥,他除了嗓音更哑之外,双鬓的白发比早上增多不少。除此之外,变化最大的是巴扎。 巴扎虽然是房子的主人,但因为性格关系导致他存在感十分弱。杜平舟也是因为对方过于年轻而多看了他两眼,现在来看,巴扎比初见的时候“长大”了不少。 张保祥猛然增多的白发和越来越沙哑的声音,以及巴扎不正常的“成长”似乎可以佐证他之前对于“时间被延长”的猜测。 现在他还需要决定性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想,同时还要找到幕后推手。 遇到这样的事情最怕的就是当局者迷,只要跳出了别人设置的怪圈,想要发现破绽并不是难事。 心里有了主意,杜平舟将注意力转移到谈话上来。 沈蕾还在那儿叽里呱啦地怂恿大家离开,张保祥很少搭腔,但每一次开口的态度都是不准离开。 两人吵了许久也没结果,李永福站出来说:“你们别吵了,或者我们派一个人出去报警。” 沈蕾和张保祥同时停下看向他,李永福噎了一下,还是梗起脖子道:“这么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就这么算了也不合适,那就找个信得过的人,让他去报警。” “那就你去。”张保祥说。 “不行!”沈蕾怒道,“万一他走了就不回来,我们怎么办?” 余倩玉本来就看沈蕾不顺眼,见她这么作,实在忍不住,骂道:“那你想怎么样,让你去行不行?” “你个不要脸的小三,这有你说话的份?!”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厮打起来,杨松突然开口了:“我去,沈蕾你留下。” 沈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把我当做人质押在这儿?” 余倩玉幸灾乐祸地笑了,白了沈蕾一眼:“小三也总比女仆好。” 她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沈蕾瞬间就扑了上去跟她扭打在一起。杜平舟和应泽始终没参与几个人的讨论,见场面失控,应泽才不得已站出来,一手拎着一个女人把她们分别扔给各自的男人。 “还嫌不够乱是不是?”一声低喝制止了所有荒唐的闹剧,应泽一挥手,横练犹如横空出世,唬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既然都不放心,那就请巴扎跑一趟。” 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了,巴扎愣了一下,开口要拒绝,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头同意了。 张保祥还不满意,但还没张口鼻尖处就多了一把剑,“还是说,你想自己去?”应泽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冰冷得像是抵在他鼻尖的剑锋。 对于自私的人来说,用拳头说话最有效。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巴扎简单地收拾一下之后,出发了。他临走前锁上了通往三楼的门,其他几个人都在关心自己,没人注意这个细节。 杜平舟看见了,跟应泽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装作没看见,像平常一样回了屋。 “你支走巴扎是因为怀疑他?”一进屋杜平舟就问。 “不,珠玛刚才没出现。” “你觉得是她?”杜平舟不太认同这个观点,“她年纪很大了,走路都成问题。” “如果是以前我也不会怀疑一个老人,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被附身?”杜平舟习惯性地摸裤兜,什么也没碰到之后才想起来一场大雨把他的纸符都毁了。 “她没有问题。”杜平舟肯定道,“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所以我才没发现时间的异常。” “不一定是被附身,总之我要去看看才放心。”应泽透过小窗户往外看。 巴扎是驾驶那辆车去的,很快就看不到他的影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应泽对杜平舟说:“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 “我也去!” “别闹。”应泽按着杜平舟的肩膀将他按回去坐着,“你在这儿替我放哨。” 杜平舟心想这屋子的楼梯那么窄,人多了反而不好行动,所以也就没强求。 应泽带上横练,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梯。 这儿的楼梯是用木头做的,他必须走得十分小心下不会发出声音。好在其他几个人都把自己闷在房间,因此他顺利地来到了上了锁的门前。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锁被动过,他并没有贸然撬锁,而是仔细地观察,试图找到最有效的办法。 门锁是老式的大铜锁,锁面上锈迹斑斑。 “咦?”应泽用横练挑起铜锁,凑近了看。 ☆、第四十五章 他发现锁面上的锈迹是完整的,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没有被人碰过。可是他明明看见巴扎离开的时候上了锁,难道这把锁还是遥控的? “上面有很弱的灵力波动。”杜平舟的声音突然在应泽耳边响起,应泽吓了一跳,伸手把人揽到身边,“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一个人搞不定。”杜平舟才不会承认是因为担心,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那把锁,“里面都锈死了,就算有钥匙也打不开。” “这么说,这扇门的锁并不是这把?”应泽说着抓着门把手使劲儿摇了摇,看上去质量不怎么样的门却纹丝不动。他又沿着门边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锁。 小院里很安静,只是隐约能听见外面那条小河的水流声。应泽忽然有种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刚才寻找锁的动作,实际上却将注意力转向四周,仔细分辨着这种感觉的方向。首先他看向的是杜平舟,除了依然好看的侧脸,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接着眼珠一转,突然他将杜平舟往后拉。 两人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应泽将人挡在身后,横练“嗡”一声化为窄剑横在他身前。 “怎么了?”杜平舟趴在他肩头四处看。 应泽冷冷地盯着刚才那把铜锁的位置,微微侧头,向杜平舟解释:“有人在门后盯着我们看。” “嗯?”杜平舟被惊了一下,试想,你全神贯注地观察那把锁,与你仅有几厘米之隔的地方,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你…… 应泽举着横练慢慢走上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铜锁齐平,然后他看见了,挂着铜锁的铁扣与门之间有个指头大小的洞,因为正好在锁面的后面,所以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一只眼睛像是长在小孔背面一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假的眼睛?应泽有些疑惑,仔细一看,这只眼睛十分浑浊,半天也没有见对方眨一下眼睛。 杜平舟凑过来看了会儿,“你让让。”应泽往边上错了一步,杜平舟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隔空抚摸那把铜锁。 他们已经确定这个地方有猫腻,但不知道是谁操控这一切,对方有什么能力也不清楚。在什么都还没确定的情况下,杜平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这一的隔空探查是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看出什么来了吗?”应泽问。 “这扇门是结界。”杜平舟收回手,把横练接过来,缩成筷子一般大小,然后将较尖的那一端从锁孔探入。 横练刚深入,门后那只诡异的眼睛忽然消失了。按理来说门背后是走廊,应该从小孔透出光来才对。但小孔似乎被什么堵住,黑乎乎的一片。 “横练不只是剑,横公鱼有‘刺之不入,煮之不死’的特性,横练取横公鱼右第三条鱼刺制成,除了坚韧之外,还有‘续灵’的能力。” 应泽道:“原来这根鱼骨头叫横练!” 关于横公鱼的资料只要上网一查都能找到,但应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根他越用越顺手的鱼骨头的名字。 杜平舟解释的期间已经将横练塞进钥匙孔,他握着另一端轻轻转动,横练竟然就像真的钥匙一样,带着锁芯一同转动,“咔嚓”一声锁应声而开。杜平舟并没有将铜锁取下来,而是任他这么挂在上面,拉着应泽后退一步,静静看着那扇门。 一开始那扇门并没有特别的变化,几秒钟之后,从锁的位置开始有波纹向四周扩散。一圈一圈,就像石头投入湖水激起的波澜。 “可以了。”杜平舟抬脚跨进去,他的身体横穿了门板,“别动横练,阵眼一旦出现波动就能被设置结界的人感应到,到时候就麻烦了。” 应泽点点头,跟着他进了那扇门。 没进来之前应泽以为这里就是普通的一层楼,有走廊和房间,就像在院子里看到的那样。走进来之后看到挂满白色灯笼的走廊,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杜平舟扫视一圈,道:“灵堂。” “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应泽指了指房间正中央的漆黑大棺材,“上面有灰尘。” “为什么还停放在这里?”杜平舟想走近一点观察,应泽拉住他,示意他待在原地,“我去。”他小心地接近那口棺材,见棺材的一头放着一个火盆,里面有未燃烧的纸钱。但看上去这火盆里的东西并不是最近烧的。 既然在这儿祭拜过,那说明棺材肯定不是空的。不是空的,又在这儿停了这么久…… 应泽有些不忍再靠近,不是怕,而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惊动死者。 可有人不这么想,在应泽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棺材看看的时候,杜平舟径直走过来,把盖子先开了。 “喂!”应泽忙过去阻止,杜平舟一用力,棺材盖滑向一边,他疑惑地皱眉,“什么也没有。” 应泽走过去一看,棺材果然是空的。 他松了口气,责备地看向杜平舟:“万一里面真的有人怎么办?” 杜平舟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什么怎么办?我只是打开看看,又不会做什么。” “你……”应泽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越了解他越发现杜平舟这人真的很矛盾。就好比他能面不改色地用赵贤威胁阴生,却又竭尽所能地帮助赵贤。对找上门的灵异事件来者不拒,却又能对与他无关的视而不见。 再比如现在,一般人看见棺材肯定不会掀盖子,杜平舟却做得理所应当。那坦然的表情让你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杜平舟并不在意应泽在想什么,他探入半个身体,在棺材里仔细搜索了一遍,道:“曾经有过东西在里面。” 应泽压下心里的不快,问:“尸体?” “不确定。”杜平舟指着一端说,“有很浅的凹陷,时间太长了,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 第38节 “如果是尸体的话,会是谁呢?”应泽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 应泽脚尖一点,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飘过去,横练还插在铜锁上,他便化掌为爪,飞快地朝藏在柱子后面的影子抓去。 杜平舟反应也十分迅速,他的爆发力不及突然间就开了挂的应泽,但身为天师的直觉让他准确地判断出影子躲避的方向。在应泽抓到影子的同时,杜平舟也已经拦在了影子前面。 “看你往哪儿跑!”应泽抓到了那东西,他用力一拽,将对方扯到跟前,再一看,傻眼了——竟然是珠玛! 珠玛还是之前见到老态龙钟的样子,应泽连忙撒手,见珠玛踉跄一下,还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 杜平舟皱着眉站在一边,视线落在珠玛浑浊的眼睛上。 他看了一会儿,问应泽:“之前在小窗户偷看的是她?” “应该不是。”应泽问珠玛,“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珠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呆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应泽注意到她眨眼间的速度非常慢,估计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 这难道是…… 应泽半蹲下身,凑近珠玛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对方依然无视他。 杜平舟站到了珠玛的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了然道:“她在看那口棺材。” “看她这个样子,不像拥有操控这里的能力。”应泽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对杜平舟说,“会不会是巴扎?” “不是他还会有谁?”杜平舟冷笑,双手扶着珠玛的肩膀,“你仔细看她的脸。” 应泽闻言仔细观察:“跟一般老人没什么区别。” “看她脸颊上的斑点。” “这是老年斑?”应泽眯了眯眼,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是尸斑?!” “做得成功的活死人除了新陈代谢慢以外,跟常人无异,珠玛明显是死后被人强行制作成活死人的。所以只是延缓了她**的速度,并不能让她真正的‘复活’。” “如果巴扎是为她设置灵堂的人,又怎么会把她做成活死人?” 杜平舟的眼神很冷,他慢悠悠道:“我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拿到制作活死人的方法。” 他的语气让应泽心惊,那么浓厚的杀气,语气里透出的深深恨意……有这么一瞬间,应泽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站在自己身侧的这个人。 杜平舟的异样让应泽起了戒心,他忙把杜平舟拉到一边,捧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杜平舟!” 杜平舟的瞳孔放大,眼神涣散,虹膜又黑又亮,像夜里的兽。 应泽叫了两声对方都没反应,他有些慌了,揉了揉杜平舟的脸:“喂,杜平舟!你给我回神!” 杜平舟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直像木偶一样的珠玛突然转动她僵硬的脖子,一双无神的浑浊的眼睛盯着应泽,干瘪的嘴慢慢张开,一直张到极限,应泽都能看见她萎缩的舌头。 ☆、第四十六章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声音,应泽把杜平舟搂在怀里,戒备地盯着珠玛,“死……死、杀死……” 珠玛断断续续地重复这几个字,应泽看见她干瘪的舌头激烈地抖动着,但毕竟是已死之人,想要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谈何容易。 应泽直觉珠玛会告诉他一些关键的信息,他想或许可以直接掳走珠玛,得到她那里的信息再作打算? “这门怎么还上锁了?”外面忽然传来沈蕾的声音,应泽暗道不好,一低头,看见朏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了,正端坐在地上,摆着它的大尾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经过前几次,应泽已经非常清楚朏朏有多灵,只要它出现准没好事儿! “杜平舟!你这是怎么了?”应泽用劲儿捏了杜平舟的肩膀一下,见他皱眉,又狠下心使劲儿掐了一把。 “嘶!”杜平舟倒吸一口冷气,眼神终于有了焦距,“你干什么?”他气愤地瞪着应泽。 “沈蕾发现结界了。”应泽说着往外走,杜平舟看见朏朏,眉头拧成一团。这小东西怎么老喜欢跟着他,难道倒霉的不是沈蕾一家,而是他? 应泽本想在沈蕾进门之前阻止她,可他刚走到结界口,一只握着横练的女人手已经穿过门板,探了进来。 正在研究珠玛的杜平舟有感,脸色一变,快速走过来拉着应泽就走:“快离开这里!” 应泽没多问,反手握住杜平舟的手,大步朝结界走去。 还不知道自己闯了祸的沈蕾惊讶地看着自己被门板“吞掉”的手,愣了半天才猛地将手抽回来。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右手,她脸上表情变了几变。 “真是见了鬼了!”她的手抖个不停,“我真是受够这个鬼地方了!” 沈蕾脸上血色尽褪,六神无主地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下挪。 杨松见她去找那个老太婆去了半天没回来,一脸不爽地出来找,见沈蕾魂不附体地瘫软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脸色一沉,走上去粗鲁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沈蕾好像一下子找回了魂魄,死死地抓着自己老公的手,颤抖着唇道:“我们、我们快走,这里闹鬼!” “你胡说什么?”杨松觉得她两眼发直的样子太丢人了,毫无防备地松开手,沈蕾失去支撑,再次跌倒在地。 她满脸惊恐地抬头看着杨松,声音带了哭腔:“老公,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白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起来!”杨松生怕被人看见,又弯腰抓着沈蕾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提起来。 沈蕾整个人倚靠在杨松身上,哭兮兮地说:“老公,真的有鬼,我只是想开锁,但没想到我的手……我的手从那扇门穿过去了。” 杨松最烦她哭哭啼啼的样子,闻言不耐烦地拖着她往回走。沈蕾被他拖得踉踉跄跄,知道他生气了,又不敢说话,只能强忍着泪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这两人拉拉扯扯地回屋,杨松一撒手,怒道:“要走就快收拾东西!” “好的!”沈蕾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全塞进包里,“走吧!” 杨松瞪了她一眼,两手空空就这么往外走。沈蕾赶紧跟上,离开之前瞥见被她随手放在地上的筷子。 “磨蹭什么?!” “没什么,我来了!”沈蕾没再管那根筷子,连忙追了出去。 此时,应泽和杜平舟被关在了结界内。 “你退后。”杜平舟站到了应泽前面,抬起了右手。 应泽看见这个熟悉的动作,心里一紧,抓着杜平舟的手不让他继续:“先别用玲珑球,我先想想别的办法。” “别浪费时间了,结界被破坏,巴扎很快就会回来!” 应泽紧握着杜平舟的手不放,坚持道:“那也别用玲珑球!” “这是最快的办法!”杜平舟不悦地皱眉,挣脱应泽,顺手把他往后推,“你站远一点。” “杜平舟!”应泽突然就火了,“你知道用玲珑球的后果,就不能为你自己的身体考虑一下?!” 杜平舟对此充耳不闻,眨眼的功夫,玲珑球已经出现在他手心。 应泽一口气梗在胸口,再见着杜平舟瞬间就苍白的脸,他更是被堵得发慌。 杜平舟并没有把对祭出玲珑球给自己身体造成的伤害放在心上,能做出活死人的,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人物。除了这一点,单凭能操控时间就足以让他对巴扎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 玲珑球一出,结界便开始晃动。但这个结界与平日接触的大有不同,除了必须的阵法,还借用了某种媒介,牢固程度非同一般。 为了节省时间,杜平舟直接将玲珑球按在门板上。急速旋转的小球与门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再看门板,一圈圈波纹荡开之后表面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应泽紧张地站在旁边,双眼紧盯杜平舟,只要出现一丁点儿意外他一定会冲过去把人从那个该死的结界前带走! 楼下,沈蕾夫妇背着全部行李飞快地离开了院子。 沈蕾走了几步之后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住了“一晚”的小院,这一看,发现整个院子被包裹在一个浅灰色的大罩子里。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个灰色的大罩子在不断地扭曲旋转,仔细一看,竟然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头颅! “啊!”沈蕾吓得转身就跑,杨松见她一惊一乍,愤怒地转头回来,在看到身后巨大的灰色头颅后他的咆哮卡在喉咙里,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沈蕾背着背包艰难地迈开双腿,“老公,呜呜……那是什么东西,好可怕!” 杨松怔怔地回头,愣了一会儿后突然拔腿就跑,很快就将沈蕾甩得老远。 沈蕾见他跑了,哭得更凶了,背着巨大的包费力地追赶杨松。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逃离院子,可他们都没发现,不管如何奔跑,小院依然不近不远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杨松没命地跑了很久,感觉肺都快撕裂了。他看见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河,心里暗喜,顺着河流往下走一定能找到村子。 这么想着,抬脚就往地势较低的那一走。可走了没几步,他的脸色突变,手忙脚乱地从小河边离开,不小心被身后的石头绊倒后又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清澈的小河——这条河的水居然是向上流的! “老、老公……”沈蕾虚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杨松勉强回神,回头一看,差点又没把他吓死! 在他身后,有个皮肤干瘪头发枯黄的人形怪物趴在地上,正一点一点朝他挪过来。人形怪物边爬还边念叨着他的名字。 杨松吓得魂不附体:“你是谁?!” “是我啊老公,你不认识我了?”人形怪物脸上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她已经趴到杨松腿边,干枯的手抓着他的脚踝,裂开干瘪的嘴,露出漆黑的牙齿和萎缩的牙床,“老公我终于追上你了,你跑得好快啊……” “啊——!”杨松站起来转身就跑,他哪儿还顾得上河水是不是逆流的,趟着河水就往对岸跑。 “老公等等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那声音如影随形,杨松一刻不敢停歇,发疯一样往前冲。他看见远处似乎有房子,心里大喜,更加快了速度。 可等他看清那房子的样子,顿时如坠冰窖——那三层小楼不正是他们之前住的地方? 而此时,明明被他甩在身后的人形怪物又出现在他前面,仰着脑袋从他笑:“老公,你回来接我了?” 杨松膝盖一软,绝望地跪倒在地。 这时,一个人神出鬼没地来到他身边站定,杨松下意识地抬头,正好与一双血红的眼睛对上。这双眼睛的主人他并不陌生,正是开着车去求救的巴扎。 巴扎面无表情地看着吓得浑身冷汗的杨松,冷漠地抬起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杨松只觉得那只手十分冰冷,肌肤相触,寒气几乎将他的脑子冻住。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不只是冷,那只手似乎有魔力,正快速吸收他的体温。 巴扎看着杨松的皮肤迅速变得灰白,淡淡收回了手,握紧。再抬头看向被灰色物质包裹住的院子,眼里的杀气如同实质。 这时的三楼,玲珑球第一次没能起效。 杜平舟咬牙苦撑,应泽盯着他的眼神能把人生吞活剥。 “够了!”应泽上前抓着杜平舟的右手腕,一把将人拽开,“你是不是想死?!” 一离开门板,杜平舟感觉肩膀一轻,体内停滞的灵气再度游走起来。 他舒了口气,淡淡道:“我不可能再死一次。” 应泽眼神变得很可怕,让人相信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别人,一定会被他碎尸万段。 ☆、第四十七章 第39节 杜平舟丝毫没将应泽的怒气放在心上,他扭了扭手腕:“你放开,我再试一次。” “我要再让你试一次,就他妈的不是人!”应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在杜平舟警告的眼神中他飞快地抢了玲珑球,趁其不备扔进嘴里。 杜平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应泽,你疯了!”说着飞扑过去试图掰开他的嘴。 他并不是心疼玲珑球,能让天下灵物忌惮的东西不会因此受到任何损坏,有事的是应泽! 应泽把脸扬起来不让杜平舟碰到,同时抓住对方的两只手让他没法扑腾。杜平舟挣不脱,气得用脚踹他:“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你知道那是什么就吃!吐出来!” 应泽示意他安静,仔细听。杜平舟只当他耍花招,并不理会。应泽却神情一敛,拖着他躲到了门后,并示意他看珠玛。 珠玛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但这会儿她开始挪动脚步,慢悠悠地朝门口走来。只看她行走的姿势,与上了年纪的人并无多大的区别,这也是之前他们没发现珠玛异样的主要原因。但此时她的双眼上翻,露出黄白的眼白,黑眼珠全无。她的喉结快速地颤动,就像是有很多话堵在喉咙一样。 她这个样子让人想起电视里面的丧尸,杜平舟压低声音道:“把玲珑球还我!” 应泽不予理会,他说过不让杜平舟灵力透支就一定会做到。以前的他做这样的保证无疑是夸海口,但现在不一样了。 杜平舟正思索着要怎么拿回玲珑球,见应泽眯了眯眼,伸手往前一抓。白光闪过,横练居然再次回到了他的手里! 应泽得意地挥了挥横练,不管之前发生的事情是有意无意,他的身体都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改变。开了阴阳眼只是其一,五感增强,体力和爆发力都上升几个档次,以及能够控制横练。 他不知道接下去还会有什么变化,但至少现在他可以帮到杜平舟,而不是做一个没用的拖油瓶。 说实话,应泽能控制横练这一点让杜平舟很是吃惊。他了解横练,知道要让还残存着横公鱼灵识的法器甘愿被使用有多难。应泽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不说,还达到了隔空召回的程度,怎么让人不惊讶。 可现在没时间让他们俩探讨这个问题,因为珠玛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转动僵硬地脖子,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其实面对这样一位老人,不管是杜平舟还是应泽不会觉得可怕,相反的,对珠玛充满了同情。 杜平舟问:“你听懂她说什么了吗?” 应泽没说话,杜平舟见他没上当,不爽地撇撇嘴。 在他俩面前咕噜咕噜说着话的珠玛突然安静了,转过脸,用全是眼白的眼睛看着走廊的另一头。 他们顺着珠玛的目光往走廊那头看去,突然发现美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正用阴沉的眼神看着他们。 应泽反手将杜平舟揽到身后,轻轻一挥手,横练迎风而长,变成一把狭长的剑,透着凌厉的锋芒。 巴扎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所过之处走廊上的灯笼无风自动,木板做的地板在他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的眼睛紧盯着应泽他们两人,抓住珠玛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此时的珠玛完全没有之前行动不便的样子。杜平舟因此更加肯定了这一切都是巴扎所为的猜测。 只是仍然不明白的是他的动机。设立灵堂和将已死之人制成活死人,怎么看都是两个相悖的决定。 “原来是你们。”巴扎打量着两人,“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杜平舟道:“你把我们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巴扎冷笑:“是你们自己撞上门来的,怪我咯?” 妈的他说的竟然有些道理!应泽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绝对不可能把真实的想法表现出来,他冷冷地盯着对方,像一尊战神挡在杜平舟面前。 杜平舟当然不会被巴扎满嘴胡话骗到,他道:“你杀人还有理了?” 巴扎不甘示弱:“人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掉进缝隙里。” “那‘缝隙’是谁造成的?”杜平舟没耐心跟他斗嘴,朗声道,“你私自在人界划定空间,因一己私欲操控时间已经是违反了天地法则。更何况还有人因此丧命,罪加一等!” 应泽非常配合地把横练挥舞得嗡嗡响,这特效加的恰到好处! 巴扎不屑地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谁,审判我?” 杜平舟耐性耗尽,就算没了玲珑球,他也有千百种办法收拾对面那只嚣张的东西。 但是,应泽是铁了心不让他出手。杜平舟帅气地往前冲,却被他拽住衣服,跟驴拉磨似的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 “应泽你添什么乱!”杜平舟气得不行,转身还没来得及给对方一巴掌呢,应泽已经拎着横练冲了上去。 看他这么鲁莽,杜平舟吓了一跳,气愤都化成了担心,他一点没耽搁,用最快的速度掐诀念咒,紧接着右手一拍,一道以空气作为载体的符射了出去。 应泽火力全开,双眼紧盯着巴扎,在他加强了的视觉里,对方的一切行动都像是放慢了速度。 他可以刺中对方,应泽舞动横练的时候这么想着。但奇怪的是,他眼看着自己的剑刺入了巴扎的心口,但手上的感觉告诉他,并没有刺中。 应泽心里一惊,毫不恋战地连连后退,站在安全距离外审视巴扎。 “怎么,这就是你们的本事?”巴扎站在那儿,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他摊开双手,不可一世道,“这是我的领地,想要在我的底盘跟我斗,你们想好了?” 杜平舟眯了眯眼,沉声道:“应泽,回来!” 出于本能,应泽没有再冲上去。他回到杜平舟身边,微微侧着身,以随时可以攻击的姿态防备着巴扎。 杜平舟摊手:“玲珑球还我!” 应泽摇头。 杜平舟皱眉,毫无预兆地揍了应泽的肚子一拳。他揍人从来不玩虚的,应泽被揍得直不起腰,但就算这样,他仍然没有张开嘴。 “……你铁了心不给我是不是?”杜平舟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子,他见应泽坚定的眼神,气得用手指了指对方,然后走到一边盘腿坐下,“行,那你自己上!” 把人气得撒手不管了,应泽反而露出点笑容,他把玲珑球吐出来,也不嫌脏兮兮的直接塞兜里,对杜平舟扬眉道:“你最好一直坐在那里别动……” 话没说完,他被凭空出现的一个拳头揍得倒退好几步。杜平舟见状“嗖”一下站起来,怒视不远处的巴扎。 要不怎么说秀恩爱死得快呢,巴扎用实际行动告诉应泽这个深刻的道理。 应泽揉了揉被揍的地方,咳嗽两声,笑道:“有意思,我居然没看见你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杜平舟的语气没他那么轻松:“他能控制空间,可以让自己出现在任何地方。” 对于一般人来说,空间是固定的,人是活动的,只能以空间作为参照物活动。但对于巴扎来说,他能随意改变空间的位置,当空间也变成活动的之后,他便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比如刚才揍应泽的那一拳,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巴扎移动了应泽周围的空间,让应泽“撞上”了自己的拳头。 在这个结界里,巴扎不受时间和距离的控制。真要打起来,应泽绝对不是巴扎的对手。 杜平舟猜到了对方的能力,却没法准确地告诉应泽。再说时间也不允许,等他解释完,估计巴扎已经将他们俩揍成肉饼了。 得想个办法破了巴扎的领域! 杜平舟道:“想要单独划出一个空间,需要很大的能量吧?我们这些误入结界的人,是不是你找的‘柴火’?” 巴扎一眼就看出杜平舟在拖延时间,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在用结界划定的领域里,他就是这里的神!不过是两个天师,正好用作阵眼,不是吗? “你很聪明。”巴扎道,“你身上的灵力比他弱,但比他纯粹。你应该来自一个有完整传承的大家族,是哪一个?” 应泽闻言竖起了耳朵,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天师有传承这回事,杜平舟的身份一直是个谜,说不定能从巴扎的口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巴扎的这句话在杜平舟那儿的重点却是另外一个——居然说他灵力强度不及应泽?应泽只吸收了两次真龙灵力而已,能有多大的力量? “说出来,或许我能看在家族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巴扎的态度嚣张至极。 应泽道:“红眼怪,你知不知道决斗的时候说话越多死得越快?” 巴扎冷笑:“你那根牙签儿能干什么?” “作用不大,杀死你足够了!”应泽说着脚一发力,飞速朝巴扎扑去。 ☆、第四十八章 应泽从来没有受过专业的武术训练,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通过自己摸索出来的。动作算不上优美,也没有行云流水的感觉,但贵在有效。他的每一击都是直奔目标,没有任何花哨。再加上他逐渐灵敏起来的五感,与巴扎对打的时候居然没有让对方占到便宜。 杜平舟没有冲动地上前帮忙,而是站在一边仔细观察巴扎。轮武力他对应泽是很放心的,但巴扎之前露了一手,想办法解决他在这个空间里的权威性才能真正地打倒对方。 经过几招下来,应泽挨了不少揍,杜平舟也通过观察察觉到了什么。他正想着,余光看见吊在头顶的灯笼突然扭曲了一下。 “应泽,小心头顶!”杜平舟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应泽闻言收势提气,猛地往后撤了两步。一把刀擦着他的鼻尖劈下,原本站在他对面的巴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正上方,手里握着一把厚重的刀,凶神恶煞地劈下来。 杜平舟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跑过去,趁应泽不注意,飞快地夺回玲珑球,冲着上方一甩手,“嗡”玲珑球化成一道残影,击中那个灯笼之后竟然消失了。 应泽大惊,搂着杜平舟顺势一滚,险险避开巴扎横劈过来的刀。 “你不要命了!”应泽瞪杜平舟,刚才如果他再慢一点,杜平舟的肚子肯定会被剖开。 杜平舟紧盯着玲珑球消失的地方,面对应泽气急败坏的怒吼,他挥挥手:“你不是在这儿呢嘛!” 闻言,应泽一肚子的气瞬间就灭了。 “你就不能好好待在那边!”他不满地说,“我可以对付他。” “嗯,我知道。”杜平舟收回视线,指了指右侧,“攻那里!” 应泽丝毫不耽搁,挡开巴扎直扑杜平舟指的地方。巴扎往后退了几步,厚重的刀偏了准头,“”一声砍在栏杠上,溅起一串火花。巴扎的右手虎口震裂了,鲜血直流。 但他似乎感受不到疼,重新握紧刀柄,闪身朝应泽后背砍去。此时应泽后背全部暴露在巴扎眼前,两人的动作都非常快,除非应泽背后再长有一双眼睛,不然他只能硬抗这一击。 火光电石间,巴扎眼前黑影一闪,杜平舟双手一合,夹住巴扎的刀,成功阻止了刀锋的前行。 应泽不用看也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手腕一转,凭直觉朝虚空猛地一刺。他本想刺过去之后撒手回身剁了巴扎,却没想到横练竟然像陷入了流沙,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拽得失去了重心。 巴扎见状不可一世的表情瞬间裂了,隐约透出焦急。他身体往下一沉,握着刀柄往前一送。刀身在杜平舟手掌间滑动,血瞬间沿着刀锋滴了下来。但杜平舟丝毫不让步,手往身侧一拉,化去力道后抬脚狠狠踹在巴扎手上。趁刀柄从巴扎手里松掉的瞬间,杜平舟扬手朝巴扎脸拍去。 面对一个经过家族传承的天师,哪怕确定对方身上没有任何符纸巴扎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松开刀柄抬手架住杜平舟的手,看见他居然以手为媒,以血为墨画了一张爆炸符。 “哼!”巴扎冷哼,“雕虫小技!” 杜平舟嘴角微微勾起,手一晃,画在掌心的符文居然飘了起来,柔纱一样落在巴扎的脸上。 “……”巴扎愣了一下,杜平舟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同时借力往后撤开,“爆!” “轰”一声巨响,巴扎脸上炸开了一朵血花。 “杜平舟?!”应泽正在与看不见的力量作斗争,听到爆炸声以为是杜平舟出了事,焦急地大喊。 杜平舟后退两步与他背靠背:“我没事。” 应泽松了口气:“这里是阵眼?” “有可能,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有种陷入流沙的感觉,无法松手。”应泽咬牙,“那东西好像在吞噬我的力量。” 杜平舟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横练已经有大半剑身消失了,而剑身消失的地方空间发生了扭曲,出现一圈一圈螺旋状的花纹。 “也许能进去看看。”杜平舟沉声说。 应泽苦笑:“希望我不会被搅碎。” 两人正说着,巴扎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的右半边脸被炸得血肉模糊,眼珠脱出眼眶吊在外面。 “你进去后找到阵法,想办法破了它。”杜平舟说着再次赤手空拳地朝巴扎扑过去。 第40节 巴扎在他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对他恨之入骨,怒吼一声野兽一样扑上来。 杜平舟是天师,近身战并不是他的长项,但此时他手上没有纸符,即便他可以在任何物体上画符,但必须靠近对方才能让符发挥作用。 巴扎脚尖一挑,那把厚重的刀再次回到他的手里,吃过一次亏他已经知道不能让杜平舟近身,因此他用刀逼得杜平舟无法近身后,迅速接近应泽,沾满血的手扣住应泽的肩膀,用力将他扯开。 应泽被吸得动弹不得,躲不开肩膀上那只恶心的手,他索性顺势被那股力量牵着走,眨眼的功夫,他的手臂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此时杜平舟及时赶到,以血画的符再一次贴在了巴扎的身上。 “爆!” 巴扎被震得倒飞出去,他的右手骨被炸得露了出来。 “你的‘瞬移’术冷却时间太长了。”杜平舟恶劣地笑了,“再来一次,我炸的可就是你的肚子。” 巴扎仅剩下的一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杜平舟:“不愧是传承天师,有两下子。” 他的视线越过杜平舟,看了眼身体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一的应泽,脸上的傲气终于全部消失。 “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巴扎不进反退,退到栏杆边,伸出完好的左手在虚空中一抓,他抓心的空气一阵扭曲后竟然冒出一个人头出来。 杜平舟定睛一看,这人不正是杨松那家伙?! 杨松脸色青白,双眼无神,已是将死之人的样子。巴扎“啪啪”连拍了两次,又有两个人头冒了出来,分别是张保祥和余倩玉。 这两人精神都还不错,看到杜平舟之后愣了一下,紧接着发现自己的处境,吓得失声大叫。 杜平舟不知道巴扎要做什么,但可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紧盯着对方的动作,脑中急速运转,寻找阻止对方的办法。 巴扎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冷笑一声,变掌成爪,悬在三个人头顶。 张保祥看见模样可怕的巴扎,吓得大喊:“妖怪!”他张着嘴还想说点什么,但嘴张了半天,翻白着眼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再看其他两人,表现跟他差不多。 杜平舟眯了眯眼,突然反应过来,登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吸灵之术?!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巴扎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反观其余三人,像是退了色的油画,面色入土鲜活全失。 “伟大的天师,像你这种身份的人,有人在你们面前死去,你会受到惩罚吧?”巴扎动了动恢复如初的右手,“我很期待看到你被天雷劈的样子!” 言毕,他大吼一声,被困住的三人一阵抽搐,生命力像水一样流失,很快就变成了三具干瘪的尸体。 “哈哈哈哈!” 在巴扎疯狂地大笑中,他身体肌肉暴涨,铁疙瘩一样的肌肉又瞬间被浓密的黑色毛发覆盖。他的脸颊逐渐变成了蓝色,鼻子却是鲜艳的红色。而他下巴的位置长出了金黄色的毛发,两颗獠牙又黄又长。 杜平舟觉得这张配色独特的脸很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山魈嘛! 山魈的能力居然是操控空间,这让杜平舟十分意外,他以为猩猩这一类的精怪都是以力量著称呢。 巴扎现出原型后压迫感暴增,他的手臂变得非常长,爪子也十分锋利,之前那把刀在他面前还不如一张纸来的结实。 杜平舟大感不妙,巴扎身上的那一层毛,光是看就知道有多坚硬,爆炸符都不一定能起到效果。他的玲珑球被吞了,应泽又消失在漩涡里……此时的他真的是手无寸铁又孤立无援。 巴扎咆哮着狂奔过来,巨大的身躯撞断了沿路的柱子,木屑四处飞溅,割破了杜平舟的衣服,在他手臂和脸颊上划出一道一道小口子。 这一段距离在完全变身的巴扎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来到杜平舟眼前,脸盆大的爪子高高扬起,带着凌厉的风直拍杜平舟而去。 变身之后巴扎的战斗力上升了一个档次不止,这一爪子下来,只听见杜平舟挡在身侧的手臂“咔嚓”一声,他整个人横飞了出去。 似乎确定杜平舟无法承受这一击,巴扎并没有追过去,而是纵身跳进了应泽消失的漩涡。 横飞出去之后杜平舟便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回过神,感觉自己被一辆压路机碾过,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 “呼……”他费力地翻了个身,仰面躺了一会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接近。杜平舟侧头看去,见珠玛拖着行动不便的腿,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她干瘪得如同鸡爪一样的手僵直地往前伸着,张着的嘴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声音。她走得非常慢,但杜平舟现在根本动不了,大约五分钟之后,珠玛冰冷的手戳到了杜平舟的眼皮。 ☆、49.第四十九章 杜平舟紧张得眼睫毛颤了颤,他以为自己的眼珠子要被戳爆了,可事实上,珠玛碰到他之后就停住了,嘴里絮絮叨叨反复念叨着什么。 “看、看……”杜平舟似乎抓到了重点,凝神听了片刻,确定珠玛反复说着的是“看”这个字。 但是,看什么,怎么看? 杜平舟试着睁开另一只眼睛,当时就没把他吓死,只见珠玛与他几乎脸对脸贴在一起,只是因为对方没有呼吸,他脑袋又有些晕,所以没能感觉到。 珠玛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已经这么近的距离,依旧不断地往前凑,似乎没跟他脸贴脸不罢休。 “啧,麻烦!”杜平舟比划了几下,最后选择掐着珠玛的肩膀,将人掀开。但不知道珠玛是怎么回事,看起来瘦瘦小小一个老太婆,居然沉得跟石头似的,杜平舟试了几次都没能将人推开。 “看……” 她还在重复那个字,杜平舟不得不静下心来分析她到底什么意思。 说起来,珠玛是他见过的第二个活死人,虽然算不上成功的作品,但原理是一样的。他以装有真神灵魂的玲珑球作为根本,那珠玛会是以什么呢? 杜平舟想着,视线不由自主地在珠玛身上搜寻起来。 珠玛是典型的藏族妇女的打扮,胸前挂着绿松石的项链,其中有一块特别漂亮,被安放在最中间的位置。 等等! 杜平舟脑中灵光一闪,一把抓起项链仔细看——果然不是一般的宝石! 他在石头的背面发现了一圈黑色的小字,天师之间因为传承不同,使用的符咒也多有不同。杜平舟并不能准确地判断这是干什么用的,但这块石头绝对与珠玛有密切的关系! 说来也奇怪,杜平舟发现石头之后珠玛忽然安静了,身体也不再是死沉死沉的,稍微用力就推到了一边。杜平舟坐起来,仔细研究石头。他试着用自己的血覆盖石头后背的文字,然后在上面重写了一遍符咒。 接连试了几次都没什么效果,呆愣愣坐在一边的珠玛忽然又动了,干瘪的手颤抖着抬起来,“啪”一声拍在自己脑袋上。 “……”杜平舟有些无语,不过还是凑过去看了看珠玛的额头,发现除了几个小尸斑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 “看……”珠玛再次重复,并且用她僵硬的手做了一个拍的动作。 杜平舟若有所思,拿起项链看了看,学着珠玛的动作往脑袋上一拍——啥事儿也没有! 他正觉得自己蠢爆了呢,珠玛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忽然活了一般扑上来,死死地把他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掐着他的手腕,将那颗画了符的石头紧贴在他眉心。 杜平舟被撞得气血翻涌,一口气还没顺过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瞬间失去重心,仿佛跌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甬道。 “阿妈!”一个粗哑的声音将杜平舟从昏睡中惊醒,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戒备地看向四周。 一个长相粗犷的年轻人兴冲冲地从他面前走过,杜平舟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却惊讶地发现对方似乎看不见他。 年轻人手里拎着一只野兔,掀开帘子钻进帐篷,里面顿时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累了吧,先喝口水。” “阿妈,我不累,今天有肉吃了。”年轻人心情很好,跟他口中的“阿妈”说了几句话之后拎着兔子又出来了,蹲在帐篷一侧开始处理。 这时候有人从帐篷里出来,是个中年妇女,长期的劳作让她的背已经弯曲,头发干枯蓬乱,但被她梳理得很仔细。 杜平舟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人是珠玛,但要比他见过的活死人年轻好多。 身为天师的直觉让他立刻明白自己此时定是处于珠玛的记忆中,或许之前她一直重复着的“看”就指的是这个。 想到这一点,杜平舟就安下心来。既然是珠玛要他看的,在“记忆”播放完之前珠玛不会伤害他。 另一边,故事继续进行。杜平舟看到了几个年轻人和珠玛相处的片段,知道两人感情很好。但也隐约察觉到两人似乎并不是真正的母子,而且那个年轻人心里藏着什么事情。 这一点在接下来的片段中得到了证实。 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画面一转,忽然下起暴雨来。 年轻人跌跌撞撞地朝帐篷跑去,他身后跟着一大群打着火把的人。年轻跑到帐篷前由于体力不支摔了一跤,他艰难地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他一双眼睛红得快要渗出血来。杜平舟借着闪电的光还看见他脸上浅色的毛发。 这是山魈! 杜平舟忽然明白了,只是仍有很多地方存在疑惑,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这场大雨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是关键,从始至终一帧画面都没跳,杜平舟看见山魈爬起来之后突然转头朝另外一边跑开了。 在后面追逐的人来到帐篷前都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走出来,沉声对里面的珠玛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半晌,珠玛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她的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不悲不喜的样子让她有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他是我的孩子,也是神的孩子,你们没有权利处置他!”珠玛的话杜平舟能听懂,并且知道珠玛说的正是山魈。 那老头脸色忽然沉了下去,愤恨地说着什么。他身后的人也都开始激动起来,一个个耀武扬威,恨不得撕了山魈的样子。 珠玛仍然挺直脊背:“巴扎进入圣地确实有错,但罪不至死。你们说的山神发怒,真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吗?”她说着,目光直射向那个老头。 老头的表情凝了片刻,随即心虚地提高了声音说着什么,他身后的人情绪越发高涨,各种吼叫快要震破人的耳朵。 珠玛睨着发了疯的人们,一句话不说。 老头看她油盐不进,忽然沉默了。他身边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刻会意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珠玛。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预想的一样,疯狂的人们将小小的帐篷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山魈之后,在老头的默许之下将珠玛绑了起来,逼问开始了。 这些愚昧的人从欺负弱小的行为中获得了变态的快感,杜平舟站在一旁,看着一群人把珠玛折磨得不成人样。 “嗷——”一声兽吼从远处传来,老头举起手中的火把,人群瞬间安静。他侧头听了听,往其中一个方向一指,亢奋的人们一拥而上。 珠玛虚弱地睁开眼睛,当她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怒吼之后顾不得浑身的伤,焦急地朝远处喊:“巴扎快走,离开这里,回你的家去!” 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雨声中,老头冷笑看着蚍蜉撼树的珠玛,对刚才那个高个挥挥手,对方领命,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松赞!”珠玛怒吼,“你会遭报应的,山神不会唔……” 那老头堵住了她的嘴,顺手给了她一耳光,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珠玛的脑袋无力地垂着,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看上去死了一般。 而不远处,愤怒的兽吼中夹杂着人的惨叫,倾盆大雨中,似乎能闻到血腥味儿。 杜平舟心念一动,眼前的画面便发生了变化。他看到了人类对付山魈的画面,一把把明晃晃的刀毫不留情地朝山魈招呼,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原本就有伤。山魈很快便出现体力不支,行动缓慢的症状。 他的疲态正好刺激了人们,在大高个的带领下,一个个都变成了英勇善战的英雄,前仆后继地往山魈身上扑! 不一会儿,山魈彻底被制服,大高个用牛皮做的绳索将他绑起来,又牵来一匹马,他一手牵着绳子跃上马背疾驰而去。山魈奋力抵抗却被无情洗拉倒,狼狈地拖在马后。 跑了几圈后,大高个骑着马来到老头面前,将绳子的这一头交给他。山魈浑身是泥,倔强地站起来,看见不知死活的珠玛之后怒吼一声想要冲上来,却被几个人押了回去。 那老头冷漠地看着他,等他完全被制服之后走到跟前,问了什么,山魈啐他一脸口水。 之后的过程太过残忍,杜平舟都有些不忍心看。 直到珠玛彻底没了气息,山魈的挣扎才停止。他呆呆地看着趴倒在地的珠玛,突然仰天怒吼。声音未落,他突然撞开身边的人,一个跃身扑向珠玛,一口咬在她的胸前,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这突然的变故吓呆了一众人,山魈疯了一样撕扯着珠玛的尸体,很快,胸前已经能看见骨头。一抹淡蓝色的光突然闪过,老头一愣,随即激动得大喊起来。 众人猛地回神,朝山魈扑去,阻止他将发出淡蓝色光的石头吞下肚。但他们晚了一步,山魈吞下了石头,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第41节 ☆、50.第五十章 杜平舟了然,事情的起因应该是山魈去圣地偷拿了宝石,老头因为一些原因想要借寻回宝石除掉山魈。 山魈吞下宝石后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毫无疑问地将在场的人杀了个精光,然后跪在珠玛的尸体前,直到天亮。 看到这里,杜平舟心有戚戚,在利益面前人类的凶残暴露无遗,他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觉得都是可怜人。 这“回忆杀”该告一段落了吧?杜平舟想着,那块宝石跟珠玛项链上的有些相似,应该是山魈后来找来的代替品。 他或许是想补偿珠玛,或许是想用宝石的力量救回她。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最后的结果他已经看到,至于原因,已经毫无意义。 但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个人影朝这边走来,杜平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会是谁? 正想着,他没什么存在感的心脏忽然猛地一跳,杜平舟惊诧地抬头盯着来人,越来越清晰的人影与记忆深处的那一个逐渐重合——杜平舟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杜平舟下颚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双拳捏得咯吱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跳,眼里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再近一点,让我看看你的脸!杜平舟紧盯着那个人,但对方似乎刻意隐藏了自己,不管怎么看都看不清他的长相。 是不是他?杜平舟的心提了起来,他无法保持冷静,明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还是径直往对方走去。不,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开对方脸上的面纱!杜平舟边走他手心边有金光凝聚。随着金色光点越来越多,珠玛制造出来的空间开始发生变化。 一直活在“记忆”中的山魈突然有感,转头盯着杜平舟所在的方向,又或者,他看的其实是与杜平舟处于同一方向的人影。 杜平舟此时根本没心思理会他的举动会给整个忆境造成怎样的损害,也没心思考虑他会不会因此被困在这里。追寻了百年的凶手也许就在眼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看清到底是谁! 他手心的金光凝成一个小球,隐约透出真神的威压。杜平舟抬起手,小球如玲珑球那样在他手心飞快旋转:“吾魂为祭,引九天之势为刃,斩!” 言罢,挥手一斩,他面前的空间如画布一样产生了褶皱,景象变得扭曲。空间受到外力的攻击,无法按照原先的设置运转,山魈的动作定格了,本应该一起定格的人影却诡异地往后退了数丈。 杜平舟脸色一沉,用力一拉,起皱的空间瞬间破开一个口子,画面连同人影一起消失了。 “混蛋!”他一声怒吼,将小球抛了出去,“咔嚓”一声小球被看不见的力量搅碎,瞬间化为漫天金色的光点。 怎么会这样,杜平舟愤怒地握紧双拳,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景色全数褪去,杜平舟失魂落魄地站在黑暗里,金光落在他身上,像水滴一样渗透进他的身体。 明明只差最后一点就能看清凶手的脸,为什么总是在最后关头被他溜走! 杜平舟缓缓闭上眼睛,突然跪倒在地,金色的光点好像失去了方向,开始在黑暗中四处乱窜。 另一边,珠玛双手撑着地板,缓缓睁开了眼睛,低头安静地看着杜平舟。如果仔细看,能发现此时她的眼珠不再浑浊,脸上的尸斑也都消失了。盯着杜平舟看了一会儿后,她慢慢坐了起来,看了看胸前碎裂的石头,释然地笑了。 而此时,追着应泽进入另一个空间的巴扎感觉到了什么,巨大的身体忽然一颤,紧接着疯了一样往回赶。 “站住!”应泽挡住了他的去路,一脸寒霜地看着巴扎,“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手指着身后的一堵墙,这是整个空间里唯一的物体,三米多高的墙全是由人的尸骨磊成。森森白骨的最顶端隐约能看见几具新鲜的尸体。 去路被挡住,巴扎二话不说,扬起他巨大的拳头,朝应泽砸下去。 一只成年巨型山魈的拳头可不是闹着玩的,应泽不敢轻视,当即往旁边让了一步,铁榔头似的拳头擦着他的脚边落下,带起的拳风竟然撕裂了他的裤腿。 巴扎并没有恋战,成功逼退应泽之后他强有力的后腿一蹬,顿时跃出三四米远,几个跳跃之后一头撞向人骨磊成的墙,墙面荡起波纹后,他消失了。 应泽心生疑惑,连忙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原本消失的地方出来,应泽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杜平舟。 他脑子“嗡”的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朝那边跑去。这一时刻,巴扎和他表情和动作诡异地同步了,两人分别奔向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 “杜平舟!”应泽将人从地上抱起来,他接触到杜平舟身体的一瞬间从头凉到了脚。 他不敢相信地俯下身,耳朵紧贴在杜平舟胸口凝神屏气。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杜平舟的心跳完全停止了! “玲珑球,对!一定是玲珑球不在才会这样!”应泽单手就将杜平舟抱在了怀里,想带着他重新进入之前那个空间寻找消失了的玲珑球。可上天似乎还嫌做得不够,不用他强行破开入口,玲珑球自己飞了回来,围在杜平舟身边打转,就像之前找不到方向的金光一样,无法进入他的身体。 应泽赶忙将人放到地上,抓住玲珑球,小心地放在杜平舟的心口。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反应,又忙放在他手心。可惜的是,玲珑球依然没有进入杜平舟身体的意思。应泽彻底慌了,他紧紧将杜平舟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冰凉的身体。 “不,不会这样的,之前玲珑球离开你的身体不也没事吗,等会儿一定能醒来!”应泽低声念叨着,觉得这样还不够,索性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把杜平舟裹得严严实实。 他们这边乱作一团,巴扎那头也没好到哪儿去。 巴扎手抖得几乎捧不住那块碎掉的石头,“阿妈……阿妈!”他悲恸地跪在珠玛跟前,伸出手小心地触碰她的脸颊。 珠玛竟然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巴扎见状喜极而泣,小心地凑近:“阿妈,你别动,我把天启石给你!”说着就要破开自己的肚子,取出杜平舟在忆境里看到他吞下的那颗宝石。 珠玛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上,对他摇了摇头。 巴扎反握住她的手,虽然他样貌与人差别很大,但传递出来的悲伤却是一样的。 “很高兴能有你这个儿子……”珠玛十分虚弱,声音很小,“阿妈早该去侍奉山神了,去晚了,山神要怪罪的。” 巴扎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跌落,看着珠玛的眼神满是不舍。 珠玛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她的眼神如当年一样温暖:“巴扎,我的孩子……别再错下去了,问问你的心你知道阿妈希望你怎么做……” “不,不要离开我。”巴扎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因为哽咽而颤抖,“对不起,阿妈,对不起!” 施术者剧烈的情绪波动会影响整个术的稳定,此时这个由巴扎一手撑起的空间开始崩塌。最先出现损坏的是珠玛的身体,她的胸口逐渐晕开血花,皮肉似乎正在被怪物啃咬,一块一块凭空消失。 巴扎见状抖得更厉害了,那些曾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不管他用了多少办法都没法抹去,他能操控空间让时间倒流,却不能改变自己伤害阿妈的事实。 珠玛脸上依然维持着微笑,她摸摸巴扎的脸:“阿妈不怪你,阿妈希望在山神那儿还能遇到你。” “我犯了罪,山神不会收我的。”巴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哭得脸上的毛发都湿透了。 他们周围的空间持续崩塌,露出小楼原本破旧的样子。应泽抱着杜平舟从三楼一跃而下,在离开小院的时候看见角落里人骨磊成的墙,最上面的部分,有几个熟悉的人昏迷不醒地陷在其中。 “巴扎,阿妈等你。”这是珠玛留给巴扎最后的一句话,说完她便随着崩塌的空间消失了。 巴扎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地,连哭都忘了。那个人告诉他,利用天启石就能永远把阿妈留在身边。对阿妈的愧疚和思念让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可现在他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都毁了…… 应泽手足无措地抱着杜平舟,他完全不能接受人死了这件事。杜平舟本来就跟常人不一样,现在他只不过是体温更低一点而已,在格尔木,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过一会儿他一定还会再醒过来,就像他们第一次遇险时候一样。 “吼——”巴扎忽然出现在应泽身后,失去珠玛已经让他理智全无,他只知道是这两个人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害死珠玛的就是他们俩! 杀死他们,为珠玛报仇! ☆、51.第五十一章 盛怒中的山魈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应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已经被击飞出去。他在空中强行改变姿势,以保证落地的时候伤害不到杜平舟。 巴扎巨大的身体装甲车一样轰隆隆追过来,所过之处烟尘四起,小车那么大的石头都被他撞飞出去。 “吼!” 应泽还没站稳,巴扎巨大的拳头再次落下来。他抱着杜平舟顺势往前一滚,同时双手一托,将杜平舟稳稳地送出去落在不远处。安顿好最重要的,应泽一掌拍地,身体拔地而起,回身就是一脚 。 “嘭”一声闷响,他正中巴扎右脸。巴扎被他踢得一个踉跄,紧接着怒吼一声朝他扑过来。 应泽在空中翻个身,轻巧落地,快速往另一边空旷的地方跑去— —杜平舟在那儿,他必须转移战场。 巴扎被怒火冲昏了头,现在他眼里只剩下仇恨,完全凭借着本能攻击。 应泽双眼沉寂如井,横练在他手中嗡嗡作响。一定不能放过这牲口,应泽的战意从未像此刻这样高涨。他将横练举过头顶,手腕一拧,巨大的灵力从他体内爆发,“嗡”一声,横练周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光束直射天际。 与此相隔千里的地方,龙飞白毫无预警地从椅子上飞了起来,狠狠地撞上玻璃才停下往远处去的势头。 正在听他汇报工作的郭警官吓了一大跳,忙跑过去拽着他的裤腰带:“你闹什么妖,这里可是八楼,摔下去砸到下面的行人怎么办?” 龙飞白被截然相反的两股力量拽得快要撕裂了,费劲儿地反驳: “你他妈有没有良心,还不快把我拽回去!” “那也要我拽得动!”郭警官不得不一脚踩在窗台上,两只手同时抓着龙飞白的皮带往回拉。 拔河似的僵持了许久,那股神秘的力量忽然消失,龙飞白从半空中跌下正巧砸在郭警官身上,砸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龙飞白一骨碌爬起来,脸色凝重地贴在窗户上往外看,连郭警官的咒骂都没来得及反驳。 有谁在召唤他,龙飞白阴沉着脸,拨开郭警官大步向外走去。他拨通了嵇山的电话,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急急道:“我感受到有人召唤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问:“什么方位?” “西方!”龙飞白眉头紧锁,“会是谁?” 嵇山轻笑:“你这个时候应该考虑的是,你自己是怎么知道那是召唤的?” 龙飞白被他问住了,随即烦躁地吼道:“你管那么多,我就是知道!我查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紧接着去调查!” 嵇山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口吻:“就算现在占卜结果也要明天才能出,你今晚过来,我做饭。” “我不去!老子没时间等你磨磨蹭蹭,吃快餐!” “酱汁鱼和番茄牛腩怎么样?” “……”龙飞白握紧了手机,想要保持最后的骄傲。 “加个糯米藕吧,汤的话……” “你够了啊!”龙飞白粗鲁地打断嵇山,咬牙切齿道,“我半个小时到,还要买什么?” 嵇山发出低沉的笑,龙飞白恨不得现在过去就掐死他!进了电梯,他不小心瞥见镜面反光里自己通红的耳朵,当即就炸了,一脚踹在电梯厢上,在心里把嵇山从头到脚骂了几遍! 此时的格尔木,本能使得巴扎远离了浑身包裹在金光里的应泽。直觉告诉他,那边的人变得十分危险,就算要杀了他,也不能莽撞地冲过去。 应泽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眼如炬、薄唇紧抿,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周围的空气都停滞下来。他一扬手,横练有生命一样飞了出去,应泽双指并拢,往虚空轻轻一划,被杜平舟握在手心的玲珑球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他指尖。 而且令人惊讶的是,玲珑球还是原来的玲珑球,但从内部散发出来的气势绝不能同日而语。玲珑球到了应泽手上,像是添足了燃料的灯,亮得刺眼。 巴扎被横练逼得节节后退,身上挂了不少彩,一双通红的眼睛怨愤地瞪着动作优雅闲适的应泽。 “你既然不怕来自九天的惩罚,那我给你点苦尝尝,看你满不满意。”应泽说着,手指轻轻一弹,玲珑球拖着长尾巴朝巴扎飞过去。 巴扎不知道这个核桃大小的东西有什么能耐,单凭上面散发出的气息他就知道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那个小球飞到他面前后悬在了半空中,横练好像收到了新的命令,停在小球后面。巴扎顿时有种被两件法器“盯住”的诡异感。 他看了眼不远处灵力大盛的应泽,冷笑:“灵力暴走,很快就会要了你的命!你能控制这两件法器到什么时候?” 应泽不为所动,淡淡道:“只要杀死你就可以了。” 巴扎脸皮抖了一下,灵力暴走能致命不假,但一个能同时控制两件高级法器的人,要杀他更是轻而易举。 应泽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问道:“你是怎么把珠玛变成活死人的?” 巴扎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对这个问题闭口不答。 横练往前进了一步,玲珑球开始在巴扎周围转圈,随着它越转越快,空气中出现波纹。能控制空间的巴扎对这样的波纹很熟悉,脸色瞬间就变了。 第42节 “回答,或者你想进入空间缝隙,尝尝被撕裂的感觉?”应泽道。 巴扎沉默片刻:“我只是把天启石的复制品放进她的身体,然后造了一个时间静止的空间而已。” 应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谁教你这个办法的?” “我自己想出来的。”巴扎道,“修为到达一定程度后我自然就知道了一些事情,不用谁教我。” 这句话真假参半,如何制造时间静止的空间确实是觉醒之后就知道的事情,但利用天启石保住珠玛的办法却是那个人交给他的。 巴扎赌的就是应泽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他身上虽然有大量灵力却不怎么会用,或许他是天生的超灵体,目前正在跟那个已经死了的天师学习。 倘若对方相信了他的话,他就能有多余的时间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一次他赌赢了,应泽确实不了解精怪。他只能靠判断巴扎是否说谎来辨别真相,而刚才的对话中,对方始终表现得十分镇定,没有说谎的迹象。 “真正的天启石在哪儿?”应泽操控着横练抵在巴扎眉心,只要他心念一动,巴扎的脑袋就能来个对穿。 事到如今,巴扎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他微微一笑,道:“你想救你的同伴?” 横练往前半寸,巴扎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巴扎慢慢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又黑又沉。他盯着应泽,一字一顿说:“天启石就在我身体里。” 话音刚落,他身体往后一仰,横练擦着鼻尖飞过去,在空中转了个弯朝他心口直飞过来。巴扎早有准备,举起他被黑色毛发覆盖的手一挡。他身上的毛发坚硬如铁,横练被拨得失去了方向,他趁机矮身逃出了玲珑球的包围圈。 突发的变故让应泽怒火中烧,他一跃而起,在空中接住横练,挥手朝巴扎斩下。逃跑的巴扎突然回转身,双手飞快结印,一个不规则的空洞出现在应泽后面。空洞内传来巨大的吸力,应泽不得不放弃追击,召回玲珑球,甩手掷出去正好打在空洞边缘。 这一撞让玲珑球周身的金光瞬间暗淡,而空洞扭曲了几下之后彻底消失。应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空间裂痕居然需要用这么大的力量去综合,解决掉背后的危机,巴扎已经藏了起来。 应泽脸色沉了沉,看来巴扎早就想好了计策,刚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为了引他上钩吧!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应泽已经决定要取出天启石。 巴扎躲在临时制造的空间结界里,看着应泽不要命一样宣泄灵力,一寸一寸地搜寻,“真是疯子!”他低咒一声,摸了摸右下腹。绝对不能让他夺走天启石,他还要带阿妈去求山神,没了天启石就没了力量,一定爬不上山神庙! 此时的应泽是空有一身力气,战斗经验少的可怜。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搜寻巴扎,虽然这样损耗很大,但应泽不在乎。 应泽和巴扎之间陷入了僵局,两人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因此没人发现,躺在一旁的杜平舟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悬浮着许多金色的光点。或许它们速度非常慢,但确实有不少进入了他的身体。 巴扎觉得在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心生一计,趁应泽不注意,悄悄在躺在地上天师的上方打开了一个空间。 他刚收回手闪着金光的玲珑球就到了,“啪”一声打中他的手背,巴扎钢铁一样的毛发瞬间冒气黑烟,他的手背像被火灼烧一样痛。 应泽的脸黑得像锅底,敢动杜平舟,已经没有让这只丑陋的山魈活下去的理由了! ☆、52.第二十五章 横练在他的手中活了一样,挑、劈、刺、斩快速又精准,巴扎巨大的身体力量有余而灵活不足,在应泽的全力攻击下很快就落了下风。 但毕竟应泽是第一次独自与精怪作战,没有杜平舟的辅助,他虽然能伤到山魈,想要一举将他制服却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时间拖得越长,应泽越心急,他想着要是自己会画符就好了,画一张贴在山魈的大红色鼻子上,炸得他鼻子开花! 与应泽这样的新手比起来,山魈的战斗经验要丰富很多。他敏锐地感觉到对手的攻击越来越焦躁,就趁现在!他突然双手架在跟前,埋着头朝应泽撞去。 横练剑灵活锋利,但它狭窄的剑身注定了不适合硬碰硬,应泽下意识地往后撤,巴扎趁机洒出一把黄灰。趁应泽视线暂时蒙蔽的时候他一扭身,朝一旁的杜平舟扑去。 应泽隐约瞥见一个黑影从面前闪过,来不及多想,他反手就将横练投了出去。 横练宛如一道月光般射过去,巴扎如果再往前冲,就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剑锋上去。他忽然将身体一扭,横练擦着他的脖子飞过去□□石头里,他却调转方向,冲向了应泽。 这一招声东击西打得应泽措手不及,横练卡在石头里一时半会拔不出来,力大无穷的爪子已经伸到他面前,只要往前一点,应泽就会被巴扎掐住脖子。 眼看就要躲不开,应泽猛地一侧身,同时抬手一挡。只听见“咔 ”一声骨头断裂的的声音,应泽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论近身战,十个他也不是巴扎的对手。 巴扎这一击效果显著,他正打算乘胜追击就听见后面有“嗡嗡”的微响,玲珑球破空而来,狠狠砸在他的后脑上。 “噗”一声闷响,玲珑球嵌入巴扎后脑里。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后脑都是极为重要的地方。这一击当即让巴扎哀嚎一声,拼了命地挥舞双手朝应泽抓来。 应泽深知不能硬抗,唤回玲珑球再往巴扎后脑撞了一下,趁巴扎反手回去抓的时候他就地一滚,背靠着一旁的大石,握着横练剑柄将它拔了出来。 巴扎后脑被击出两个血窟窿,玲珑球在应泽的指挥下选在半空中虎视眈眈。血液的大量流失让巴扎的行动不再灵活,但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朝躺在那边的杜平舟伸手。 应泽见状心里一紧,连滚带爬地朝杜平舟跑去。之前巴扎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留下了一个空间裂隙,此时他撕开了空间,巨大的吸力将杜平舟从地上吸了起来。 “不!”应泽惊慌地大喊,奋力将横练投掷出去。眼看杜平舟就要被吸进裂隙,他身上突然爆出一阵淡蓝色的光,珠玛的身影凭空出现,径直扑向裂隙。 垂死挣扎的巴扎见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珠玛扑向裂隙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不舍真真切切。 “阿妈!”巴扎痛呼,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希望被自己制造出来的空间裂隙吞噬,“啊——!” 空旷的荒原上回荡着巴扎愤怒的吼叫,他突然伸手□□自己的小腹,抓出一颗血淋淋的石头朝应泽扔过去:“给你!就算保住了他的尸体,没有我制造的空间,他一样活不了!” 巴扎最后这句话更像是诅咒,应泽冷漠地掷出横练,贯穿了巴扎的喉咙。 天启石从血肉中剥离出来,表面上却一尘不染,散发着淡蓝色的光。它静静地躺在那儿,等待下一场命运的到来。 应泽附身将天启石捡起来,拇指般大小的石头有着冰冷的温度。他走回杜平舟身边,将石头放在他的胸口。 其实应泽明白,这块小石头根本救不了杜平舟。哪怕真的可以保住他的身体,应泽也不希望杜平舟变成珠玛那样。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应泽喃喃道。 他始终不相信杜平舟就这么轻易的死了,玲珑球还在,他的身体依然柔软,只要将玲珑球放回身体,杜平舟是不是就活了? 应泽随手将横练插在一边,轻轻抬起杜平舟的下巴,使他的嘴自然张开。然后将玲珑球小心地塞进杜平舟的嘴里,“吞下去,你张嘴吞下去就好了。”应泽俯身用舌尖把玲珑球往里推。 推着推着,眼泪就下来了。 应泽强忍哽咽,轻柔地擦去滴落在杜平舟脸上的眼泪。试了几次,玲珑球都卡在杜平舟嘴里,他将小球取出来,慢慢攥紧,然后伸手盖着杜平舟的眼睛,无声恸哭。 最终,电影里的那种死而复生没发生在杜平舟身上。应泽抱着已经冰冷的身体在碎米雪中呆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应泽摸了把脸,沉默地将杜平舟拦腰抱了起来。 巴扎死了,小院的结界也破了。除了他们俩,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被当成“柴火”永远困在了白骨墙里。 应泽找到了张保祥留下来的车,把杜平舟安置好之后,他驾车上路。 除了刚开始痛哭了一场,应泽后来的表现十分镇定。横练、玲珑球以及天启石安放在包里,他还给杜平舟换了一身干净暖和的衣服。 车在荒原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再次看到柏油路。应泽将车停在距离路面两百米远的地方,钻进后座,亲了亲杜平舟的脸:“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会去找那个人,一定让你好起来!” 陪杜平舟坐了一会儿,应泽再次上路。 下了点雪的路面十分湿滑,有好几次他差点把车开到边沟里去。走走停停,天开始下雨。细密的雨丝大大降低了可视度,出于安全考虑,应泽只好暂时把车停在路边。 又等了一个小时左右,细雨变成了暴雨,视线终于清晰起来,应泽这才发现他正好把车停在了一个小亭子旁。亭子看上去很新,边上一颗巨石,上面写着“昆仑神泉”几个字。再看那座小亭子,似乎中央有一口泉眼。 正好他口渴了,应泽从包里取出空了的矿泉水瓶,准备去灌一瓶水在路上喝。 他走近亭子才发现里面有个男人在避雨,见到他,男人警惕地站了起来。应泽不想跟对方有任何的交集,于是假装没看到对方戒备的眼神,径直朝泉眼走去。 男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直到应泽俯身灌水的时候男人忽然开口:“你不能这么接水。” 应泽动作顿了一下,没理会他,继续给瓶子装水。男人似乎已经确认他没危险,快步走上来拽着他的胳膊:“这是圣水,你不能直接这么接!” 应泽一扬胳膊,男人立刻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估计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男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缩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灌满一瓶子水,应泽正准备离开,有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他车的周围。紧接着从车上下来几个强壮的男人,路过他的车的时候不怀好意地往里面看了几眼。 应泽眯了眯眼,暗自警惕。他沉默地朝车走去,与其中一个大汉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突然朝他撞了过来,但应泽早有准备,微微侧身,轻巧地躲开了。 大汉凶恶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朝亭子走去。接下来的几个人经过应泽身边的时候无一例外地瞥了他一眼,那种眼神让人极其不舒服,但应泽都忍了。杜平舟还在车上,他不想节外生枝。 几个大汉嚣张地进了亭子,吵吵嚷嚷地坐下,眼神不时朝他这边撇来。应泽统统无视,发动车子准备离开,没想到在他前面那辆车突然动了“哐当”一声跟他撞在一起。 “他妈的!”应泽迅速熄火,一掀外衣将杜平舟盖住。他还没来得及下车,那几个大汉已经冲到了车窗前。 “怎么回事儿!”全身纹满纹身的大汉脸上挂着假笑,看看他们的车又看看应泽的,“这是追尾了。” 应泽从车上下来,淡淡瞥了眼贴在一起的两辆车,心里很清楚自己遇上了一群流氓。 纹身大汉见他不说话,还一副看小丑的表情,脸上的笑顿时收了回去,歪着脑袋,匪里匪气地说:“这位兄弟,怎么说?” 随着他的话,其余的人往前跨了一步,将他团团围住。 应泽随意地瞥了众人一眼,淡淡道:“我赶时间,不用你们赔钱,把路给我让开就行。” 纹身大汉估计是没想到遇上个这么不会看局势的,怒极反笑:“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脑子有病?刚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应泽不想惹事,强忍怒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趁我没出手前,把车给我挪开!” 纹身男闻言一愣,随即狂笑起来。他嚣张地冲几个兄弟嚷道:“大伙儿听见他说什么没有?‘趁我没出手前,把车给我挪开’!”纹身男捏着嗓子重复应泽的话,随即脸色一变,瞪着应泽,“小白脸,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兄弟们,动手!” ☆、53.第五十三章 纹身男一招呼,手下的人顿时打了鸡血一样扑上来。不过他们还没碰到应泽,就听见一声堪比杀猪的惨叫——纹身男被应泽掐着 后劲按在引擎盖上,一手扭着他的胳膊:“我再说一遍,把车挪开!” “我□□妈……啊!”纹身男没想到这个小白脸身手这么了得,刚才也就眨眼的功夫他脸蛋就贴在铁盖上了。扭着他胳膊的手也跟铁钳子似的,不管他怎么挣扎也分毫未动。 不过这伙人一看就是经常干这活儿的,见老大被制住了没被唬住,反而更加亢奋,一个个跟见了肉的狼似的蠢蠢欲动。 应泽原本是背靠着一辆车,听到身后有风声,他拽着纹身男往边上一让,一把开了刃的刀砍在引擎盖上。他一看对方是玩儿命的 ,眼神一寒,双手用力往下按,同时借力一跃而起,一个横踢正中对方侧脸。那人被他踢得往边上扑,与其他两人撞成一团。 应泽这一系列动作可都没放松对纹身男的钳制,纹身男又端着老大的面子,疼得满头冷汗也一声不吭,嘴唇都咬破了。 应泽刚才露的这一手起到了震慑作用,谁也不想做出头鸟,都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还要来?”应泽扫视一圈,推了推纹身男,“带着你的人滚蛋?” 纹身男被他掐得头昏眼花,估摸着要这么下去,自己得因为血流不畅脑死亡了。 “撤!”他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句,其余的人纷纷上车,应泽推搡着纹身男,把他塞进车里,手腕一转,横练出现在他手里,指着 纹身男:“走不走?” 刚才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在场的人都看得真真的。见他忽然拿了一把剑,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纹身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们走!”说完,两辆车咆哮着冲了出去。 他们的车都是经过改装的,速度非常快,眨眼的功夫就只看得见苍蝇那么大的一个黑点了。 人走了应泽脸上才露出点痛苦的表情来,在与巴扎的战斗中他的手骨断了,刚才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才压制住纹身男。 他往后座看了看,确定杜平舟安全后径直走向昆仑神泉,讲手浸入冰冷的水中。 “那个……”最先在亭子的男人小心地靠过来,“你的手骨折了,需要及时治疗。” 应泽回头盯着他,男人亲眼见着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三两招就打跑了那些流氓,被他这么盯着,感觉背后发毛。他定了定神 ,“我是一个大夫,没别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让我看就算了,那你最好自己小心,不要再使用那只手了。” 冰冷的泉水缓解了疼痛,“谢谢。”应泽淡淡道。 第43节 那个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看着他眼熟的眉眼,应泽皱了皱眉。男人孩子气地抓抓头发,不死心地劝应泽:“要不我还是帮你看看?稍微固定一下会比较好。” 应泽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举步走过去,在男人身边坐下,沉默地伸出手。男人冲他笑笑,动作轻柔地捏住应泽的手腕,顺着骨骼生长的方向开始检查。 应泽的视线从男人的额头滑到他的嘴唇,再看向对方小巧的下巴……突然,他出手钳住对方的下巴,眯眼道:“你是谁?” 男人惊诧不已,愣了半天才磕磕绊绊道:“我、我不是坏人!” “你从哪儿来的?”应泽不为所动,扣紧了对方的下巴,“你有什么目的?” 男人被他掐得脸色涨红,又黑又亮的眼睛愤愤地看着他,含糊道:“你这个人真不讲道理,我好心要帮你,你还这么对我!” 应泽手滑向对方的喉咙,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子:“你到底是谁?” “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男人生气的样子也像一只小白兔,毫无震慑力,“我是谁很重要吗?”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他是谁? 没想到应泽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重要!” 男人噎住,吭哧吭哧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应泽懒得跟他兜圈子,扯着他的衣领将人带到车那边,“你认识他?”应泽掀开了杜平舟脸上的衣服,紧张又期待地看着男人。 男人愤愤地挣扎几下,不情愿地伸脑袋进去看,“咦?”他愣了一下,扭着脖子看杜平舟,“这不是初七吗?” “你果然认识他!”应泽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眼前这个男人五官与杜平舟有些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男人拍开应泽的手,趴在后座盯着杜平舟看了好一会儿:“他怎么了?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应泽眼神一黯,沉声道:“他死了。” “什么?”男人十分惊讶,随即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他本来就死了,怎么可能再死一次。” “我说他死了!”应泽突然大吼一声,一拳砸在车门上,双眼赤红地瞪着被他吓傻的男人,“他没有心跳了,不管等多久都没有。” “哦……”男人一脸懵懂,眨吧眼睛,对应泽说,“你是他的朋友吗?” 应泽回头瞪他,男人一缩脖子:“我觉得是,你那么关心他……” “……”应泽愣是被他畏畏缩缩的可怜样弄得没了脾气,明明长得那么像,这个人怎么就没有杜平舟半分气势呢? “帮不上忙就快走!”应泽压抑着自己快要暴走的脾气,将男人推了一个踉跄。 男人手忙脚乱地扒住车门:“等会儿!初七不是要回家吗,都到家门口了,你不带他进去?” 五分钟后,应泽铁青着脸站在刻着“昆仑神泉”的大石头前,阴测测地对身边自称初二的男人道:“你耍我?” 初二一脸天真:“没有呀,快了快了!” 应泽转身就走,他真是被驴踢了脑子才会相信这个神经病的话,说什么进村的门就是大石头,他等了这么长时间,别说门,连孔都没有一个! 现在对于他来说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跟这个神经病在这儿浪费的时间说不定他已经找到了让杜平舟醒过来的办法。 “哎哎哎!”身后传来初二的声音,“开了开了,你快带着初七过来!” 应泽头也不回,砸上车门,一脚油门下去——车纹丝不动! 初二笑嘻嘻地收回推着车头的手,若无其事地打开车门,单手把杜平舟扔肩膀上扛着,回头招呼还没回神的应泽:“快点儿,没我带着你进不去的!” 徒手就按住了一辆越野车?! 应泽对这个傻白甜初二刮目相看,他走过去接过杜平舟:“我来。” “嗯,初七变轻了,看来你说的是对的。” “什么?”应泽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初二一巴掌拍在“神”字上,以他的手心为中心,石面上出现一圈一圈的波纹:“你不是说他死了吗?他身体变轻,说明确实是死了。” 应泽听见自己心口被撕裂的声音,他不由自主洗抱紧了怀里的人,艰涩道:“你有办法救他吗?” “我没有。”初二抽出一截衬衣下摆递给应泽,“你抓着,待会儿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别松手。” 看他表情严肃,应泽郑重地点了点头。 初二笑笑,大步跨了出去,应泽顿时感觉到一阵吸力将他往里扯,由于他手上有伤,一时没抓住初二的衣摆。“轰”一声,他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拍在了墙壁上,吸力变成了推里,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将他往外推。 “糟糕”应泽咬牙与这股力量抗争,虽说那个叫初二的看起来不靠谱,但应泽有种感觉,对方一定有办法帮杜平舟。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出岔子,一定要进去! 就在他快要被撕裂的时候,怀里忽然一热,紧接着他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应泽刚松了口气,发现杜平舟全身发出淡绿色的光,这些光形成一个大罩子将他罩了起来。 “哎?你在这儿啊!”初二的脑袋出现在罩子外面,他好奇地打量着应泽,“你跟初七真的只是朋友吗?” 应泽看着他孤零零一颗脑袋飘在空中,无奈道:“能出去再说吗?” “哦。” 初二的脑袋不见了,应泽眼前的黑暗逐渐淡去,很快前方出现亮光,像是从隧道往外走一样,亮光逐渐变强变大,最后,那一头的景象完全展现在应泽眼前。 “这……”应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适合的词语形容此刻看到的景象。 “二哥,你回来啦!” “二哥,十八抢我的棒棒糖!” “二哥二哥,大哥又发疯啦!” …… 一大群长着跟杜平舟极其相似的脸的小孩儿们一窝蜂地朝他们跑来,初二笑眯眯地蹲下身,一个一个回答他们的问题。 应泽浑身僵硬地抱着杜平舟,脑袋嗡嗡作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杜平舟”? ☆、54.第五十四章 “初二回来啦?”一个清润的声音在吵吵嚷嚷的童声中十分明显,应泽下意识地看过去,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绿色长衫的人。 看到来人的脸,应泽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忙低头,见杜平舟好好的在他怀里呢,又看向来人——不是幻觉,他们俩居然长着同一张脸! 初二拨开“十万个为什么”们迎向来人,介绍道:“爷爷,初七回来了,还带了他的姘头。” 熟悉的称呼让应泽瞬间警惕,当初杜平舟昏迷不醒的时候那么亲密地抱着他,嘴里喊的就是“爷爷”。他一直以为爷爷是个老头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 想到这里,应泽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爷爷用慈爱的眼神将应泽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冲他微笑点点头:“孩儿们,把他抓起来!” 话音刚落,一群小屁孩蜂拥而上,首先把杜平舟从他手中夺走交给爷爷,然后一个个像秤砣一样挂在他身上。这些小不点儿跟初二一样力气大得不可思议,应泽三两下就被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报告爷爷,入侵者已经捕获!” 爷爷抱着杜平舟,笑得还是一样和蔼有加:“这位叔叔不是入侵者,他是我们的客人。好了,你们带他去喜乐厅。” 应泽瞪着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你要带杜平舟去哪儿?” 已经准备走的爷爷转回身,把那张跟杜平舟一模一样的脸凑到应泽面前,贱兮兮地说:“你管的着吗?” “你!”应泽挣扎着要起来,可身上压了这么多“秤砣”他的挣扎只是蚍蜉撼树而已,应泽只能看着爷爷抱着杜平舟翩然而去。 初二跟在爷爷身后,好奇地往他怀里探了探头:“爷爷,初七怎么会死了?” “魂散了。”爷爷叹口气,“刚才通过巨石幻境的时候,初七护着那小子了?” 提起刚才看见的绿光,初二颇有些感慨:“可不是,你给他的生命源就这么用在一个粗鲁的男人身上,浪费!” 爷爷笑而不语,走了一会儿,又道:“初七当年离开的时候跟我保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害根本,我看这次他一定是遇到那个人才会不计后果。” “你说的是百年前杀害他族人的凶手?” 爷爷又笑而不语,忽然说:“玲珑球在那小子身上,你去帮我取回来。” “哦。”初二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爷爷,初七的姘头是男人。” “你从刚才一直憋着的就是这句话?” 初二瞪眼睛:“你不反对?” “反对?”爷爷抬头看眼前遮天蔽日的巨树,眼神像是怀念久远的朋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人能反对。” 爷爷又在说听不懂的话了,初二也学着他抬头看这颗从他记事起就存在的大树,转移了话题:“那你准备怎么处置那个男人?” 爷爷抱着杜平舟跨入巨树下的小屋,关门前道:“别欺负得太狠,小心挨揍。” 初二听见了,不在意地笑笑。一个灵力稍强的凡人而已,谁揍谁还不一定呢。他要赶紧去喜乐厅看看,说不定那个倒霉人已经被小不点儿们欺负得哭鼻子了。 而事实上,喜乐厅这边的情况与初二脑补的完全相反。 应泽坐在屋子正中央,他脚底下踩着三个小号“杜平舟”,一手还抓着俩,其余的几个又怕又委屈地坐在地上看着他。 “还打不打?” “哼!” 应泽脚尖轻轻一挑,把三个小不点踢到一边,又道:“说好了谁赢谁是老大,服不服?” 几个小豆丁相互搀扶着站在门口,一看看我我推推你,一阵挤眉弄眼后,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个一挺胸脯站出来:“你要打赢二哥,我们就认你做老大!” 应泽耐着性子跟几个小孩儿周旋,闻言轻轻一笑,指了指正在走过来的初二:“我现在就让他鞠躬认我成大哥,你们信不信?” 几个小孩儿当然不信,二哥是山谷里最厉害的人,连大哥和大嫂都怕他! 应泽勾了勾唇角,手指轻轻一弹,玲珑球“嗖”一下飞出去。初二走着走着,看见玲珑球就掉在他前面,他疑惑地弯腰捡起来,没想到手还没碰到,那小球往前挪了一段距离。 初二也没想这么多,走了几步之后再次弯腰,这次终于将玲珑球捡了起来。 而喜乐厅这边,应泽满意地看着一群震惊的小豆丁:“服不服?” 眼见为实,小豆丁们亲眼看着无所不能的二哥连鞠了两次躬,这…… “老大!” “老大好厉害!” …… 一群墙头草们秒变应泽的小迷弟,围着应泽问这问那。 初二一来,看见这景象愣了几秒:“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问题收到了一群小孩儿极为复杂的眼神,他竟然觉得自己似乎从这种眼神中提取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第44节 应泽并不认为自己收服了一群熊孩子就真的是老大了,他很清楚自己心里那些疑惑只有初二能解开。 看见对方拿着玲珑球并没有要还的意思,应泽顺水推舟,问:“玲珑球是不是要放进杜平舟的身体里?” 说实话,初二一想到眼前这个粗暴的男人是他小初七的姘头就心里堵得慌,听见应泽这么问,知道对方是真的关心初七,他更别扭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 “应泽。” “哦……你先在这儿呆着,有什么需要你跟十八说。” 那个年纪最大的熊孩子站出来:“我可以带你去掏鸟蛋!” “……谢谢。”应泽无奈,不放心地问,“杜平舟呢,爷爷把他带去哪儿了?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听到他喊“爷爷”喊得这么顺口,初二的表情更纠结了。不过他能感觉到应泽没有恶意,或者说,他与之前对付那些混混时候相比,脾气收敛了很多,是真的很担心初七。 “你不用太担心,”初二瞥见应泽的手,“我还是先帮你治一下骨折的那只手吧。” 应泽心想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守在杜平舟身边。但他也知道,这里就是杜平舟的家,就算自己再怎么着急,也应该相信他的家人不会害他。 初二将玲珑球交给其中一个小孩,让他交给爷爷后带着应泽往另外一间房子走去。 应泽一路上心不在焉,但也能发现这个山谷的奇特之处。 以格尔木的海拔和气候来说,要形成这种植被旺盛,山清水秀的山谷是不太可能的。这里更像是独立开辟出来的世外桃源,没有人来人往,也没有车水马龙。空气清新得不像是在21世纪。 这里的房子间距都十分远,从喜乐厅走到另一处屋子花了十分钟。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篱笆外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近了,男人冲初二道:“初一病了,我来替他抓一副药。” 还没进院子应泽就闻到了浓郁的中药味儿,那个男人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见他看过来,友好地点了点头。 初二推开院子门,有些无奈地说:“他是不是又跟山后的小黑打架了?” 男人笑笑,眼神温柔:“一点小擦伤,用了你的药,明天就好了。” 这样的对话似乎经常发生,初二无奈地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玻璃瓶:“你得说说他,每次都这样,担心哪天小黑受不了他搬家,我看他找谁玩!” “知道了。”男人始终是笑着的,脾气好得没话说。 临走前他看看应泽,问:“你就是初七带回来的人?” 初七就是杜平舟,应泽道:“我叫应泽。” “唐逸,住在那边的悬崖上,忙完这边的事,让初七带你过来玩。”说完他就走了。 他看似寒暄的话让应泽若有所思,他发现杜平舟的家人对于他“死了”这件事表现得十分淡然。虽然有惊讶,却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初二一进屋就开始忙着抓药,应泽想了一会儿,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很担心啊!”初二回头从他笑笑,“初七跟我们不一样,他的魂散了很麻烦的。” “可是……” 初二端着一个竹子编制的簸箕坐到应泽对面:“但只要玲珑球在,他就能醒来。” 这样的结果应泽虽然已经猜到,但他亲自尝试过,知道要玲珑球归位并不容易。 “你不用担心,初七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他有办法。”初二的话让应泽的心往回落了落,但下一句却直接将他冻结在原地。 初二帮他正骨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说出的话也像谈论天气那样自然。他说:“大不了再养一百年咯。” “什么?!”应泽半天没缓过神。 “咦?你不知道啊?”初二一脸无辜,但应泽却觉得他是故意的,“初七的身体是爷爷用自己的血肉做的,然后把玲珑球放进去,让里面的天神之魂慢慢浸透,大概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初七就醒了。” “我以为他跟你说过呢,再说了,你没发现初七和爷爷长得一模一样吗?” 应泽愣了好半天,他不知道是该为杜平舟有救而开心,还是该为要等一百年而难过。 初二低头用力把错位的骨头扶正,见应泽两眼发直精神恍惚,嘴角扬起恶作剧成功的笑。 ☆、55.第五十五章 此时树下的小屋内,众人口中的爷爷木榣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握着玲珑球站在屋子正中的台子边,台子上躺着浑身□□的杜平舟。 “你说你这是何苦?”木榣松开手,玲珑球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起,悬浮在杜平舟心口上。木榣在一旁坐下,招手唤来一根藤蔓缠住杜平舟的手腕,而另一头直接□□了他的小腹里。 木榣脸色变了变,无奈苦笑:“我也不知还能再帮你几次,前些天的那场大雨你见了吧,他们已经找到这儿来了,我恐怕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说话间,藤蔓上冒出一个个小嫩芽,不一会儿竟开出了黄白色的小花儿。 木榣采了一朵在指尖把玩:“我越来越觉得当初不应该把你从帝家救出来,让你随着族人一起进入轮回,说不定这时候那位上神已经找到你了。” 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藤蔓上的花越开越艳,杜平舟如雪一般的肌肤终于显出红润。木榣见状挥手除去藤蔓,在原地坐着休息了好久才慢吞吞站起来。 “我能把你的身体养好,魂魄的事儿可就帮不了你了。”木榣捏了捏杜平舟的脸,活动了一下指关节,确定这具身体恢复如初后正想离开,忽然停止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悬浮着的玲珑球上,除了杜平舟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这个小球的人。玲珑球内有那位上神的一魂一魄,发出的光应该是金黄色的。但此时,他发现金黄色的光中夹杂着一丝淡蓝色的光。 “这是什么?”木榣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想不出三界之内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不忌惮一位上神的魂魄,居然能与之并存? 木榣正想进一步观察,门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看到来人惊讶地脱口而出:“大公子?!” “嗨,好久不见!”己琴靠在门框上冲木榣摆摆手,“你这地方真难找,前面的阵法又换啦?” 看着那张万年不变的脸,木榣一时百感交集。己琴还是笑嘻嘻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自己先进了屋。 几百年的时光在木榣的脑中飞驰而过,他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木榣失笑地摇摇头,对己琴道:“怎么忽然过来了?” “来看看初七呀。”己琴走到杜平舟面前,上上下下扫了几遍,“皮肤光滑有弹性,面色红润……养的不错。” 木榣调笑:“又不是猪。” 己琴哈哈大笑,顿了顿,问:“玲珑球不能归位?” “嗯,百年前救回初七的时候我是用了那位留下的血做引才成功将玲珑球放入。如今他吸收的魂魄碎片散尽,神血也用完了,没有引子,上神的魂魄可就没这么好操控了。” 己琴偏头看他,微微一笑:“为什么不用应泽的血试试?” 木榣愣住:“应泽?” “跟他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己琴拨了拨玲珑球,“你不是早有怀疑了?” 木榣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轻声道:“真的是他……” “几乎能确定是他,我还在找让他记忆恢复的办法。” 那位当年将帝屋强行送入轮回,要想恢复记忆,除非一魂一魄归位。可这样的话,初七就永远不会醒来了。” 木榣忧心忡忡,当年九道天雷劈下来,若不是那位及时以自己的魂魄为引将帝屋送入轮回,他哪儿还有机会再救回一个初七? 己琴闻言笑了笑,似有些感慨地说:“你太小看那位的执念了。” 木榣惊讶:“他居然记起来了?” “应该只是一部分,而且是关于他们之间纠葛的那一部分。”说来好笑,上古凶兽居然是个情种,为了爱人不惜逆天改命,这事儿说出去谁信? 虽然之前就有所怀疑,但被证实之后木榣仍然十分震惊。因魂魄受损而导致的记忆缺失,居然能通过执念恢复!这、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办到?! “那么多年了,总算有个盼头了。”己琴突然发出感慨,他转头看着心事重重的木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守在这儿的吗?” 木榣摇头:“哪儿还能说得上来,说我与这昆仑山脉同日同辉都不为过,你能说得清这山有多少岁?” 己琴笑道:“都是一群老不死的。” 说完,与木榣对视片刻,两人都笑了。 这一夜,应泽彻夜未眠,坐在初二家旁边的大树杈上,看着山谷中央那棵大到不可思议的树直到天亮。 太阳刚照进山谷,一个小豆丁来到树下,仰着头冲应泽喊:“老大,爷爷让我来叫你去吃早餐!” 应泽单手撑着树干一跃,轻巧落地:“走!” 小豆丁一脸崇拜地跟在他身后,应泽急去见木榣,走得飞快,小豆丁必须用跑的才能追上他。这不仅没有减弱他在小豆丁心里高大的形象,反而让对方更加觉得老大好厉害。 果然是能让二哥认输的人,看看这英姿飒爽的背影,看看他脚下生风的潇洒…… 小二十十分后悔昨天睡懒觉而错过了老大与二哥的对决,今天他可是损失了一个下午的练功时间才争取到喊老大吃早餐的机会呢! 应泽大步流星地走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知道该去哪儿“吃早餐”,他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看落得很远的小豆丁,冲他招招手,小豆丁飞一样跑过来:“老大,餐厅在这边!” 说着率先往东边的一间小房子走去,应泽走了几步,一弯腰把他抱起来,二十又惊又喜,伸手挽着应泽的脖子,一张笑脸兴奋得通红。 等应泽来到餐厅的时候再一次被震撼了,将近两百平的屋子里坐满了各个年龄段的孩子,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都长着极其相似的脸! 你想象一下,几十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转向你,那场景完全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唐逸端着碗粥过来,递给应泽,道:“吓到你了吧,习惯就好,严格说来,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才不是呢!”一个小豆丁生气地嚷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有着不同的使命!” “好好好,你就负责吃,是不是?”唐逸柔声道。 小豆丁哼的一声转回脸去,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截油条。 唐逸发出低沉愉悦的笑,然后对越来越疑惑的应泽说:“走,我们坐这边。” 在一群豆丁里,成年人十分显眼。应泽看见初二和一个长发的人分别坐在爷爷两侧,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长发的人转回脸瞟了他们一眼。 应泽以为看见对方的脸后至少能辨别性别,可他错了,那人长着一副雌雄莫辩的五官,美得让人精神恍惚。 不过应泽没心思欣赏美人,他自看见爷爷之后全部心思都扑到了杜平舟身上。 唐逸引着他过去,应泽却没有坐下,而是对着爷爷开门见山道:“爷爷,杜平舟还好吗?” 已经知道对方身份的木榣听见应泽这么称呼他,刚喝进嘴里的豆浆差点喷出来。他强忍着喷豆浆的**,淡然地抽出一张纸擦擦嘴,道:“你还是叫我木榣吧。” “木先生,能让我见杜平舟一面吗?”应泽无论是表情或是语气都极尽所能地谦和,这不是作秀,就是单纯地认为自己做得足够好的话,杜平舟的家人也许能让他早一点见到他。 在木榣的记忆里,那位天神从来都是桀骜不逊,当年因为不肯妥协吃了多少亏。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憔悴不已的男人与那位认为是同一人。 想到这里,木榣的表情有些微妙。应泽以为自己无意惹怒了对方,而那个美人的火爆脾气瞬间就炸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微微扬着下巴对应泽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没看见爷爷在吃早餐吗,有事不会待会儿再说?” 非但没得到预想的回答还被指责,应泽并无任何不快,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不卑不亢地直视美人:“想必这位就是大哥了吧,杜平舟生死未卜,我作为他的朋友担心他有错吗?况且,木先生既然找我来,一定已经有了打算,我不过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与他商量。如果木先生觉得我越矩了,明说就是。我不认为我的作法欠妥!” 初一没想到直接被人怼回来了,他瞪着一双凤眼,眼看就要撸袖子上了,唐逸笑眯眯地站起来双手按在初一肩膀上,道:“你不也是担心初七吗,快吃,吃完了跟着爷爷一起去看他。”说着朝应泽递过去一个眼神。 应泽心领神会,冲唐逸点点头,坐了下来。 第45节 这山谷虽然大有隐世的意思,但该有的都有。比如餐厅正中央就摆放着一台液晶电视,播放着央视的新闻。木榣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眼睛瞟着电视,不时还跟唐逸相互交换对时事的观点。 应泽强忍着发问的**,耐心等着木榣用完早餐。 木榣虽说表现得十分淡然,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对着那个人这么放肆,是他千万年来做过最勇敢的事情。 ☆、56.第五十六章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接下来他要问的这个问题在久远的那一年有人问过,那位的回答蛮横霸道,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事情发展到最后甚至惊动了三界之主。 如果待会儿他又得到同样的回答,会不会又再次引起一场浩劫? 木榣面前的瓷碗已空,勺子与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有些尴尬地放下勺子,看向似乎已经看透他心不在焉的应泽:“用你的命换初七的,你愿意吗?” “不!我和他必须同生共死,决不允许出现生离死别!” 应泽一句话,让周围都安静了。 木榣在心里叹口气,果然跟当年一模一样。哪怕这一世他学会了忍让克己,但骨子里的傲气却一点没少。 当年那一位对“同生共死”的执念让三界都不得不妥协,如今的应泽就算没了当年的神力,也不会是个让人轻视的角色。 木榣还沉浸在往事里,听见应泽说:“需要我做什么?” “你跟我来。”木榣转身出了餐厅,在去往树下小屋的路上,他问,“你们来到这里之前遇到了什么事?” 应泽毫无保留地将遇到巴扎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提到的天启石让木榣很在意,“能把那块石头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应泽说着伸手进口袋,空的!他的表情顿时变了,不敢相信地将身上的口袋都翻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了?”木榣问。 应泽脸色铁青,“不见了。”他忽然想起在亭子那儿遇到的那伙流氓,之前就觉得对方那样的亡命之徒居然这么轻易就撤了,现在仔细回想,他们一定是趁他不备偷了天启石! 木榣听说天启石不见了虽然觉得有些遗憾,却没多可惜。毕竟对初七来说,只要玲珑球在就行。 “我在玲珑球内发现了一丝蓝色的光,按你刚才说的,应该就是天启石的碎片。” “对杜平舟的恢复有影响吗?” “不知道,等会儿我会试着将它分离出来。”说话间两人到了小屋前,木榣推开门进去,“我需要你的心血做引。” 进屋后应泽的视线就没从台子上移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生怕碰坏了台子上躺着的人,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看。 杜平舟浑身□□被淡淡的绿色荧光包裹着,安静的样子像是睡着一样。应泽贪恋地注视着他的脸,期待着下一秒他就会睁开眼睛看向自己。 “他的伤口愈合了。”应泽轻声道。 木榣在一旁似乎在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准备,闻言道:“嗯,在我这里他的任何外伤都能轻易愈合。” “木先生,你能告诉我关于杜平舟的一些事情吗?”应泽认真道。 木榣手拿着一把手术刀走过来,笑道:“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应泽露出一丝苦笑,他对杜平舟的了解全来自自己的猜测。杜平舟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随和可亲,实际上他将自己包裹在温和的外壳里,绝对不会轻易向别人吐露心声。 想旁人询问关于他的一切实在让应泽有些沮丧,但对方是杜平舟最亲密的人,应泽并不介意在木榣面前出丑。 “你先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什么。”木榣说。 “他可能是接受了完整传承的天师,有可能是百年前帝家的幸存者,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几年才开始追查当年的真相。”应泽说完淡淡一笑,“就这么多。” 木榣看他沮丧无奈的样子,笑了,安慰道:“已经算了解得很到位了。” “都是我猜的。”应泽试探着伸出手,轻轻触碰杜平舟的脸,“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你很介意?” “没有,我只是想更靠近他。”应泽说着,一股心酸油然而生,“我获得他的信任,成为他的倚靠。”就像记忆里帝屋仙君那样,会从他撒娇,会靠在他身上睡得一脸安稳。 木榣站在一边看着应泽的侧脸,那俊美的五官逐渐与记忆里那人的重合。 犹记得那年初次遇到那个人,对方一袭青衫粲然笑道:“凤栖梧桐,本尊能否落脚帝屋?” 帝屋可是三界有名的怪脾气,谁的面子都不给。那位初次见面就以这般轻佻的语气说话,要再想熟识,怕是无望了。 事情正如木榣预测那样,之后无论那位如何纠缠,帝屋都不曾松口,后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帝屋态度才有所软化来的? “木先生?” “嗯?”木榣的回忆被应泽打断,他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走神了。初七确实是帝家人,当年我将他带回山谷后用帝屋子为他做了新的身体,将玲珑球引入后,他花了好多年才再次醒来。我找到他那天正好是初七,所以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但传说帝家幸存者是脑瘫患儿,杜平舟并不是。” “传言并不假,初七出生时魂魄并不完整,心智不全也不奇怪。我将玲珑球引入他的体内,正好补全了缺失的魂魄,那个病自然好了。” “那他为什么……” “是活死人?”木榣道,“当年我找到他的时候,初七已经死了。虽然后来我找回了他的魂魄,但是去过地府的魂魄沾染了死气,绝不可能还阳。即便安放在躯体里也是死的,让初七与常人无异的是玲珑球内的上神之魂。他花了百年时间才吸收了一丁点儿,照你说的,他应该是为了追查当年凶手的线索,在玲珑球离体的情况下强行施用高级法术,导致吸收的魂魄散尽。” “所以只要让他再次吸收,他就能醒来?” 木榣点头:“只要玲珑球在,初七就是不死之身。” 应泽忽然觉得充满了无限希望,问:“心血要怎么抽取?” 木榣晃了晃手里的手术刀:“你不怕?” 应泽脱下上衣,坦然道:“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他有事。” “天雷又如何,这个人本尊护定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在木榣脑海中划过,他不禁失笑,就算再来一次,这份霸道和占有欲依然如故。 木榣把手术刀随手一扔:“这是吓唬你的。好了,你站着别动。”说罢,他右手贴在应泽左胸的位置,他的掌心冒出深褐色的光,期初应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片刻之后,他发觉自己的心脏跳动越来越缓慢。 应泽惊骇地看向木榣,只见对方面色凝重,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应泽强忍着一巴掌拍开木榣的冲动,双拳紧握,默默忍受心脏被人攥紧的痛苦。 “再忍忍!”抽取心血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稍不注意就会造成心脏负荷过大,就算是木榣也得非常小心。 在重压之下,应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绑上了铅块,每一次跳动都牵引着全身的肌肉。不消片刻,他已经满头大汗,身体也开始出现痉挛。应泽痛苦得恨不得现在就死去,但安静躺在一边的杜平舟又时刻提醒他必须活下去。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木榣慢慢翻转手掌,呈莲花状托着一滴暗红色的血液。应泽的心脏有“咚”地狠狠砸入胸腔的感觉,他身体一晃,竟觉得浑身无力。 木榣神色凝重地托着悬浮在空中的血液,小心地靠近杜平舟。一根藤蔓从他手腕间探出,在玲珑球上缠了一圈。 “去!”木榣轻轻扬手,那滴血径直飞向玲珑球,刚一靠近,玲珑球猛地一颤发出“嗡嗡”的声音,若不是有藤蔓固定,它一定朝着那滴血飞了过来。 应泽紧张地盯着玲珑球,它的每一个小动作都牵动着应泽的神经。木榣将那滴血均匀地涂在杜平舟心口的位置,应泽见他做了个深呼吸,知道接下来的是最关键的。 只见木榣忽然松开了捆着玲珑球的藤蔓,嗡嗡直响的小球没了束缚“嗖”一下撞向杜平舟。 应泽被玲珑球的速度吓了一跳,心想以这样的速度撞过去,杜平舟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就在玲珑球撞上的瞬间,被涂抹开的血忽然发出暗红色的光,同时玲珑球金光大作,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应泽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睛前,眨眼的功夫,金光消失,眼前恢复平静。再看玲珑球,已经不见了。应泽忙去看杜平舟的胸口,见那里光滑如初,连之前涂抹的血迹也都消失了。 “成功了?”应泽问。 木榣的表情有些复杂,道:“嗯,你的血……不我是说其实你……” “什么?” “没什么。”就算再一次证实应泽就是那个人,木榣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他已经替初七等了很久很久,现在终于等到了,却发现无所适从。 应泽紧张地围着杜平舟看了又看,根本没空注意木榣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复杂。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焦急地问:“那个蓝色的光是不是忘了抽出来?” 木榣闻言表情一凝,失声道:“糟糕!” 应泽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欣喜立刻被阴沉代替,他几乎是本能一般横握横练在手心一划,血顿时晕开。应泽将手按在杜平舟心口,心念一动,金色的灵力顿时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57.第五十七章 木榣自知做错了事,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想上前帮忙,还没接近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虽然从己琴那里得知应泽在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两次灵力,但他不确定对方的能力如何,会不会伤到初七。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应泽的手突然陷进了杜平舟的身体,连应泽自己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略微惊讶后他凝神屏气小除了出了震惊还是震惊,只是吸收了两次灵力就能做到这一步,如果让应泽拿回所有的神力,他岂不是要比以前的那个人还要厉害? 在木榣愣神的几秒钟内,应泽已经抓住了玲珑球,但就这么把它拿出来吗? 应泽向木榣投去征询的目光,后者精神一振,沉声道:“你试着不取出来,直接抽取。” 这要怎么做?情急之下激发的本能并不代表能力的苏醒,应泽握着玲珑球有些不知所措, “快点!给初七制作躯体的材料千年难遇,再拖下去损坏了无法修复!” 木榣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插在应泽心口。他亲口说的“不会让杜平舟死”难道现在就要被打脸了?! 开什么玩笑! 应泽眼神一沉,试着控制力量从玲珑球的镂空里钻进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这就好像扛着一根几十米粗的铁针,穿过甜甜圈那么难。力量不足以控制是一个方面,尺寸不对又是另外一方面。应泽首先就要有控制的能力,然后才是将这根“铁针”变成自己能控制的大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木榣站在应泽自成的结界外面焦急地等着。他看得出应泽还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量,虽说玲珑球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他弄坏,但初七的身体承受能力有限。为了避免被玲珑球蕴含的巨大能量损坏才会用应泽的血做引子,现在可好,力量的本源直接进入了初七的身体里,很有可能会造成“爆体而亡”! 一想到初七身体损坏的后果,木榣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结界内,应泽满头大汗,他握着的不是一个神秘的小球,而是杜平舟的命! “你会好起来的!”他喃喃道,在他不懈的尝试下,终于将“触手”探入了小球内。他颤颤巍巍地控制着力量接近蓝色的光,幸运的是,这个过程并没有受到阻碍。当“触手”卷着蓝光退出玲珑球时,应泽长长地舒了口气。 “成功了?”木榣扑到结界上,期待地问。 应泽松开手,慢慢将胳膊往外拔。随着他的动作,疯狂涌动的灵力逐渐回收,结界也消失了。忽然,一道蓝光从杜平舟的心口飞出,在眼前晃了一下朝门口飞去。 “拦住它!”木榣下意识地伸手,无数藤蔓从地上冒出,瞬间就将门口封死了。但还是晚了一步,蓝光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去。 “那是什么东西?”应泽问。 木榣凝重地遥遥头:“不清楚,但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说完追着蓝光出去了。 此时阳光正好,蓝色光芒飞出屋子之后瞬间便消失在山谷里。 “初一!”木榣朝悬崖的方向喊,话音刚落,人就来到了眼前,懒洋洋道,“怎么了,老头?” “追一道蓝光!” “啊?”初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被太阳晒昏头了吧?” 木榣推了他一把:“是藏在玲珑球里混入山谷的,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话没说完,初一已经箭一样冲了出去。唐逸气喘吁吁地赶到,只来得及看初一模糊的影子,他无奈地叹口气,问木榣:“出什么事儿了?” 第46节 “这个山谷可能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木榣对他说,“你帮我告诉木子们,这几天别到处乱跑。” 唐逸看他心事重重,知道事情严重了,点头道:“放心,我会看好他们。” “嗯,你自己也小心,我去看看初七。” 木榣转身进屋,应泽忙问:“怎么样?” “我让初一去追了,他擅长追踪。初七情况如何?” 应泽低头温柔地看着高台上的杜平舟,连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他看起来像是要醒了。” 木榣靠近,明显发现初七与之前不同了,最明显的就是他胸口的玲珑球,此时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温养着他的身体。木榣心情复杂地看向应泽,难道这就是主人亲自操作的效果吗,差距也太大了!照这样下去,说不定人明天就能醒。 木榣忽然有种的养的儿子跟自己不亲的悲愤,但回头想想,似乎他才是那个“养父”应泽是生父才对。 “……你就住在这屋吧。”木榣有气无力地说,“我去帮初一追踪那道光。”临出门,他又道,“对了,这几天你自己注意一点,不知道那道光是什么来头,或许……算了,你自己小心就行。” 应泽将木榣送到门口,由衷道:“谢谢你,木先生。” 木榣挥挥手,走了。 这一边,初一站在半山腰的一棵大树上,眯着眼睛四处看。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树枝开始晃动,能看出正有什么东西向他靠近。 “吼……”一头黑豹忽然一跃而起,轻巧地落在他身边的树干上。 初一皱眉:“没找到?” 黑豹甩了甩尾巴,高冷得一逼! 初一翻了个白眼,从几十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落地前身后有个白色的影子闪了一下,他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落地的时候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扭头冲树上的黑豹道:“快点找,要是找不到,答应给你介绍女朋友这事儿就黄了!” “吼——!” 听着头顶愤怒的吼叫,初一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蠢豹子!” 山上的地形十分复杂,加上植被茂盛,就算初一擅长追踪,想要在这种环境下找到不知道长什么样的蓝光,无疑是大海捞针。 直到天黑初一都一无所获,木榣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饭桌上,初一一手拿着卤鸡腿一手握着筷子,吃得风生水起还不忘挤兑木榣:“你说你,这片山谷里的一粒土都是你亲自弄来的,我不小心弄断了一根树枝你都知道,但居然找不到那鬼东西?” 木榣一脸灰暗地捧着碗,叹了口气:“你也是我弄出来的,还不是一样不听我的话。” “我?!”初一冷不丁被呛了一句,咬着半只鸡腿哼哧半天没找到话来反驳,没好气地给唐逸飞过去一个眼神。 唐逸笑笑:“山谷那么大,爷爷再厉害精力也有限。那不是蓝色的光吗,吃完饭我们再去看看,天黑以后或许更容易发现。” “哼!”初一的毛被捋顺了,大口大口吃饭,唐逸不断帮他擦蹭到脸上的油。 初二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道:“嫂子,你能不能别这么宠着大哥,你看看他,跟伤残人士一模一样!” 唐逸只是笑,不反驳也不辩解。初一得意地哼了一声,继续奋战在堆得满满的碗里。 初二每天要被这两人腻死,说了也没用,只能眼不见心不烦,转向沉默不语的应泽:“初七肯定没大哥这么恶心。” 应泽夹菜的动作一顿,淡淡道:“他……不太喜欢吃东西。” 初次见到杜平舟,人人都裹得跟熊似的,只有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明明是拍卖会的座上宾,却因为不修边幅被保安挡在门外。 第二次见到他,由“可疑人物”摇身一变,成为传说中的大师。冷冷清清站在那儿的样子无端让人移不开眼。 当时应泽只是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逐渐了解之后这份好奇变成了关注,到现在,他再也没法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杜平舟身上移开。 所有跟杜平舟相关的一切微小细节他都能想起来,比如,杜平舟其实不怎么吃东西,就像他穿衣服一眼,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这么特别。 刻意让自己“正常”的杜平舟怎么让人这么心疼呢?应泽的心被狠狠地抓了一把,疼得他眼眶一热。 “也对,初七其实不需要吃饭。”初二咬着筷子,他迟钝地没发现自己的话让应泽脸色变了,还继续道,“他那样在人界会显得很奇怪吧?不会饿也不怕冷,心跳都弱到跟没有似的……” “我吃饱了!”应泽把碗放下,对诧异看过来的初二点点头,“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杜平舟。” 见他突然离开,初二一脸懵逼:“怎么啦?” 木榣用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快吃,本来就笨,不好好吃饭会更笨的!” 初一冷笑:“活该单身!” 唐逸面露无奈:“没事,应泽他心情不太好。待会儿我给他做点宵夜送过去,二哥你别担心。” 初二看看神色各异的几个人,隐约察觉是自己说错话了。他尴尬地张张嘴,最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猛扒饭。 ☆、58.第五十八章 远离城市的山谷夜晚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应泽坐在一个小山坡上,看着巨树下的小屋出神。 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准确分辨各种细小的声音,因此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唐逸。 “睡不着?”唐逸在应泽身边坐下,递给他一个小土罐子,再将一个木盒子放在地上。 应泽接过罐子,一股清甜的果香味儿扑鼻而来,凑近闻了一下:“果酒?” “放心,不会醉的。” 应泽晃了晃罐子,尝了一口,由衷道:“味道不错。” 唐逸笑笑:“初一去小黑那儿偷的。看你晚上吃的少,这里还有一些烤鸡。” “谢谢。” 两人坐在小山包上,一人就着一罐味道极美的果酒,吹着风,看着繁星遍布的天空,不用再做什么,自有一份惬意。 过了许久,唐逸轻声道:“这个山谷的土壤、山石、树木等等的一切都是木榣亲手造出来的,包括初一、初二和孩子们。” 应泽转头看着他,唐逸笑得有些神秘:“《山海经》云:有芒山。有桂山。有榣山,其上有人,号曰太子长琴。” “你说木榣就是……” 唐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抿了口果酒,继续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初七还没离开,每天把自己关在树下的小屋里翻看古籍。”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问应泽,“你见过他穿长衫的样子吗?” “没有。” “初七很适合长衫,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一开始总把他和初一弄混。”提到往事,唐逸露出怀念的表情,“那会儿初一总缠着他一决高下,每次他都冷着脸用爆炸符把初一赶走。” 听着唐逸娓娓道来,应泽在脑海中勾勒没遇到杜平舟之前对方的样子。 “初七很要强,有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从来不对我们说。”唐逸的笑容掺杂了苦涩,“当初他要离开让我们都很意外,总觉得……算了,话题扯远了。来,喝酒!” 应泽跟他碰杯,唐逸又接着道:“木榣其实是反对他成为天师的,初七脾气倔,从来不求木榣教他。他没日没夜地看书,愣是把自己变成了天才,就连一些禁术他都能根据古籍记载自学而成。” “他那个臭脾气,给你添不少麻烦了吧?” 应泽摇摇头,语气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我求他给我添麻烦他也不会。” 唐逸见应泽脸上露出了点笑容,觉得自己这晚上的话没白说,心情也变得轻松不少,低声笑道:“我很好奇他撒娇的样子,你再努力努力,让大家开开眼。” “哪儿这么容易。”应泽苦笑,“我甚至不知道他对我是怎么想的。” 唐逸惊讶地看着应泽,他万万没有想到像应泽这样强势的人也会说出这么不确定的话。 “我以为你们已经……” 应泽自嘲地笑笑,没说话。不是他没有安全感,而是应泽根本分不清杜平舟对他是爱或者只是拒绝无效的缓兵之计。 唐逸在一旁,见应泽神情落寞地盯着树屋发呆,知道这人是当局者迷。不说别的,单论初七肯带他回来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应泽是无可取代的。 不过唐逸并不打算点破,作为家人,他有必要为这两人的未来操心。不管这两人前世有多大的恩怨纠葛,这一世他俩未来遍布荆棘,应泽值不值得倚靠,还需进一步验证。 “你可以等他醒了再确认。”唐逸打破沉默,“我建议你问得直接一点,初七那小子心里的弯弯绕绕我相信你已经领教过了。” 应泽扬扬手里的土罐:“谢谢,无论怎样我也不会放弃他。” 唐逸站起来,拍拍衣服:“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振作起来,我来之前听初一说明天要找你切磋。” 应泽意外地扬眉:“我会不会被他打残?” 唐逸开怀大笑,拍拍他的肩,走了。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应泽小口抿着果酒。他明白自从杜平舟出事儿之后自己的状态就不对,唐逸是看出来了刻意来开解自己的,这份好意他心领了。 应泽正打算趁这个时间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理一遍,看见有个黑影正迅速地接近大树下的屋子。 他“唰”一下站起来,眯了眯眼,脚尖一点,飞快地从小山坡上冲了下去。百米的距离他转瞬即到,身体还没站稳,拳先挥了出去。 “吼!” 黑影轻巧地躲开,落在一边从他吼了一声。 应泽戒备地站在门口,发现那个黑影居然是一头纯黑的豹子。黑豹的眼睛又大又圆,在夜里绿莹莹的,像两个小灯笼。 这里怎么会有豹子? 应泽没有贸然出手,而是静静地与黑豹对视。一人一兽在黑夜里静静地对峙,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应泽注意到对方并没有恶意。 黑豹或许也是同样的感觉,略微迟疑后,它往前踏了一步,见应泽没出手,又继续往前,直到走到应泽跟前才停下。 应泽看着在自己面前停下,仰着头的黑豹,忽然想起了小煤球。这该不会又是一只通灵性的动物吧? “你来找我?”应泽低声问。 黑豹看了他一会儿,撇开眼睛,绕过他径直往屋里走。 应泽愣了一下,刚才它那个眼神是鄙视吧,一只豹子居然鄙视他?! “站住!”应泽追上去,挡在黑豹面前。黑豹理都不理他,轻轻一跃,原地跳起两米多高,从他的头顶飞过去,落在杜平舟躺着的高台上,凑近他的脸这里闻闻那里嗅嗅。 应泽猜这只豹子多半是木榣养的,这么说的话也算是杜平舟的娘家人,他不好动手赶豹。但是,这只黑豹子当着他的面跟杜平舟这么亲热,应泽还是忍不住想揍它。 小黑感觉到来自那个外人的杀气,瞥了对方一眼,在心里冷笑:腊鸡! 这种渣渣怎么配得上初七,就算爷爷答应了,他也不会答应的! 决定给应泽一些厉害瞧瞧的小黑干脆在台子上紧挨着杜平舟躺下了,他的大尾巴随意地搭在杜平舟的身上,脑袋搁在自己的爪子上,但是鼻尖正好在杜平舟的耳边。 应泽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豹,他居然收到了来自动物的挑衅。打,会被人说没有人性连小动物都欺负。不打,他觉得自己特别窝囊! 小黑的尾巴甩了一下,从杜平舟的大腿上搁到了某个不太方便描述的地方。应泽眼皮一跳,一脚就踹了过去。 悬崖的小屋里,初一突然从梦中惊醒,光着脚冲出房间,被刚回来的唐逸一把抓住:“你要去哪儿?” “小黑被人欺负了!”初一眼睛都没睁开,声音却中气十足。 第47节 唐逸将他拦腰抱起:“没事,他跟应泽闹着玩呢。” “应泽是谁……”唐逸的味道让初一暂时撤退的瞌睡虫又都跑出来了,他迷迷糊糊说,“谁也不能欺负小黑。” “好,就只能被你欺负。”唐逸宠溺地说,抱着熟睡的初一回了房间。 这边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斗得难解难分,应泽完全没想到这只黑豹这么厉害,速度快得像闪电,他的攻击竟有大半被它躲开了。 黑豹也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外人,虽然招式毫无章法,但每次出手都非常精准。如果再给这人一些实践,给他足够的成长空间,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格斗的一流好手。 两人一开始都只是想要教训对方,打着打着竟开始惺惺相惜,在双方不断的试探中打斗越来越激烈,一直从屋里打到了外面。 树屋内玲珑球发出了强烈的金色光芒,光线像蜘蛛网一样逐渐布满杜平舟的全身,在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下蜿蜒扭曲,化成一张金色的大网钻进他的身体,就好像给他重新装上一副经络网。 木榣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就是这山谷的化身,里面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杜平舟的变化让他又惊又喜,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沉浸在打斗中的应泽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当他再一次出拳,看见自己拳头上遍布金色脉络的时候,应泽愣住了。 短暂的愣怔之后他扭头就往回赶,说不上什么原理,他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时候必须回到杜平舟身边。 对手突然就跑了,小黑也愣了。当他看见应泽慌慌张张朝树屋奔去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就往木榣的住处飞奔而去。 “别慌,我知道了。”木榣出现在小黑跟前,摸摸他打脑袋,“没事,初七要醒了。你去跟初一他们说,明天我们给初七办个欢迎会怎么样?” 应泽疯狂地赶回去,进屋就看见金光闪闪的杜平舟,还看见玲珑球悬浮在上空,飞快旋转的同时甩出无数金色丝线,丝线又一层层将杜平舟缠绕起来。 这是怎么了?玲珑球又出来了,是不是之前他的做法不对? 应泽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对了,去找木榣! “稳住。”木榣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应泽立刻道:“是不是我之前抽取蓝光出错了?怎么会这样?” 木榣脸上带着笑,不慌不忙地挥手示意应泽冷静:“玲珑球内的上神魂魄被激活了,那一魂一魄正在修复初七的魂魄。等死气除尽,初七就能活过来。” “可是……” 木榣揽着他的肩,指着玲珑球道:“你仔细看,玲珑球正在拔出藏在初七魂魄里的死气,就是黑色的那些。” 应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如木榣所说,有黑气从杜平舟的身体里顺着金线冒出来,刚接触到玲珑球就被搅碎,消失在空中。 知道杜平舟没事之后应泽才冷静下来,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发抖,他的身体更加直观地表现出他有多么害怕失去杜平舟。 “初七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木榣捏了捏他的肩膀。 应泽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却不知道此时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木榣敏锐地转头,看见身边的男人湿了眼眶,欣慰地笑了。不管是帝屋还是初七都那么幸运,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的爱人。 ☆、59.第五十九章 地府,鬼差急急穿过幽暗冗长的走廊来到乌黑的大门前,轻轻叩响门上狰狞的衔环鬼王。门无声地开了,鬼差恭敬地欠了欠身,闪身进去。 门内是个大厅,屋顶高得看不到顶,四颗石柱上鬼影狰狞,四盏幽暗的灯将大厅照得阴森森的。 鬼差进来后微微躬着身,垂着脑袋走得飞快。他爬上高高的台阶,跪伏在上座那人的脚下:“王,那位的封印破了。” 上位的人似乎没听明白:“嗯?” 鬼差站起来,凑过去,低声说了什么,然后迅速地跪回原位。那人听罢出现了良久的沉默,这时不知哪儿吹来一阵阴风,灯火摇曳中,那人似乎叹息一声,道:“叫判官来见我。” 话音刚落,判官从黑暗中走来:“王,下官听闻……” 王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只是道:“你去处理。” 判官沉吟片刻:“这么做,会不会一错再错?” “只要让那两个人都无法归位,没有人会多管闲事。” “可是……” “你还有什么问题?”王的语气已经不悦,判官纵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也不敢造次,行礼之后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影。 空旷的大厅再次陷入寂静,良久,冥界之主长叹一口气:“万年宿命,应果轮回。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山谷里,树屋的变化惊动了所有人,大家都聚集在大树下,焦急地等着最后的结果。 小屋内,金光逐渐褪去,玲珑球缓缓回落,在淡淡的蓝光中重新回到杜平舟的体内。 应泽紧张地站在一边,紧盯着每一丝变化。木榣站在他背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与杜平舟身上如出一辙的金色经络网融入应泽身体里。 那是灵力在身体里运行的路径,虽然之前应泽凭借吸收的灵力获得了凡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完全吸收那些外来的力量。 直到这张金色的网融入他本身的经络网,打通所有灵力运行的路径,他才算是真正消化了那些灵力。从今以后,他成为了一名修者,可以通过自己变得更强。 这么说也不对,木榣失笑摇头,应泽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不仅会变强,还会成为令三界忌惮的尊者。 在木榣愣神的这段时间内,金光全部收入杜平舟的身体里,可应泽期待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木先生?”应泽担心地看向他。 木榣回神,低头看了眼杜平舟,淡淡一笑:“没事了。” “他为什么还不醒?” “因为天还没亮啊。”木榣说了个冷笑话,见应泽无奈的表情,笑道,“别着急,肯定会醒的。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在这儿看着他,我去让外面的人都散了。” 木榣说完关上门走了,外面顿时热闹起来,可应泽没心思管他们都说了什么,此时他眼里只容得下杜平舟。 他俯下身听了听杜平舟的心跳,令他惊喜的是心跳居然跟常人无异! “杜平舟,杜平舟!”他拍拍杜平舟的脸,见人还是没反应,就伸手捏他的鼻子,捏了几秒钟又觉得心疼,改成摇晃他的身体。 可杜平舟就像是赖床的孩子,不管应泽怎么弄,就是不醒。 应泽有些慌了,忍不住威胁道:“你要是再不睁眼,信不信我给你来个五雷轰顶?!” “你倒是来一个我看看。” 应泽精神一震,笑容满满爬上他的嘴角。他一把将杜平舟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杜平舟轻笑一声,拍拍他的后背,可应泽非但没松开,还勒得更紧了。杜平舟脸色变了,一巴掌糊在应泽脑袋上,怒道:“松手!” 他这一巴掌完全没收力,拍得应泽脑袋“嘭”一声闷响,只是听声音都觉得疼。 还是熟悉的力度,熟悉的暴脾气。 应泽低声笑了,松开手捧着杜平舟的脸欺身压下去。 接下来的画面少儿不宜,杜平舟没想到自己刚醒来就差点被人用唇舌憋死。他用力将应泽推开,怒道:“你想打架?!” “用哪儿打?”应泽挺了挺腰,两人长戈兵刃相交。 “流氓!”杜平舟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连块遮羞布都没有。他有些尴尬地扭头,想要翻身起来。 应泽并没有为难他,抬起身体让他。可事实证明,他还是大意了。身体刚侧过去,应泽手肘一弯,百八十斤的身体瞬间砸下来,把杜平舟整个拍回去。 两人兵刃相交变成了卯榫结合,杜平舟脸瞬间红了。 他扭头冲身后属狼狗的人道:“我一星期没洗澡了你也下得去口!” 应泽叼着他颈窝上的皮肉,含糊道:“原汁原味。” “妈的!”杜平舟把脸埋进臂弯,闷了一会儿,低声说,“木榣会知道。” “嗯?”应泽明显心不在焉,所有的压抑在杜平舟睁眼的瞬间化为泡沫,现在他只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宣泄失而复得的狂喜。 杜平舟忽然被他掐着后腰提了起来,跪趴在台子上。还没等他拒绝,应泽从身后抱住他,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尖来回拨弄。 “应泽,你……”杜平舟脸红得能滴下血来,他想说在这个山谷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木榣都会知道,他们这样、这样子…… 应泽忽然将他翻过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深深地吻他。 杜平舟几乎招架不住他的热情,舌尖被吸得发麻,应泽抱得太用力,他几乎不能呼吸。说实话,这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惩罚更为贴切。 可杜平舟一点都不生气,他回抱住应泽,慢慢收紧了手臂。 良久,应泽终于放开杜平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咬住他的腮帮子,还用力磨了磨牙。 “嘶——!”杜平舟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应泽恶劣地笑了,舔了舔他脸上的牙印,拉过杜平舟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一开始杜平舟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恶狠狠地瞪着他。片刻之后,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心跳……” “恢复正常了。”应泽揉了揉杜平舟的头发,从他的额头一路亲下来,最后在他左胸落下一个吻痕。 杜平舟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得脑袋嗡嗡响,又被应泽煽情的吻弄得浑身发软,傻乎乎地指着左胸深红色的印记:“再来一个!” 微微的刺痛暧昧得不得了,杜平舟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随着应泽的动作在胸腔剧烈跳动,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舒服?”应泽问。 杜平舟用手掌感受心跳,点点头。应泽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忽然将他推倒,哑声道:“好好体会什么是心跳。” “什么……啊!”杜平舟惊愕地支起身体,然后涨红着脸倒回去,抬手盖在眼睛上,像应泽所说的那样,仔细感受心跳的感觉。 不可描述了一整晚,杜平舟侧身躺在台上,身上裹着应泽的衣服,身后紧贴着温热的胸膛。 应泽的手在他发间轻轻梳理,“睡一会儿?”他问杜平舟。 杜平舟摇摇头,顿了顿:“你都知道了?” “嗯。”应泽将他抱紧,“我会帮你。” 杜平舟垂下眼,忽然问:“你是怎么把玲珑球放回去的,你做了什么让我这么快就能醒过来?” “是木先生做的,我只是给了他一滴血。” “什么?!”杜平舟诧异地回头,“用你的血做引?” “怎么了?” 杜平舟定定地看了应泽几秒,忽然推开他,匆匆走了。应泽一脸懵逼,忙追出去:“杜平舟?” 杜平舟甚至来不及顾及自己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衣服,快速地朝木榣的住处走去。 应泽快步追上他,拉住他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事你先穿上衣服再说。” “你放开我。”杜平舟心事重重,挣脱应泽的手执意要走。 应泽见拗不过他,弯腰将他抱起:“别动,你没穿鞋,我送你过去。” 第48节 杜平舟看着应泽,脑内乱做一团——他很清楚玲珑球的来历,也知道木榣是怎么救回自己的。 可刚才,应泽说木榣用他的血做引,这不就说明应泽就是……就是玲珑球真正的主人?! 杜平舟愣愣地看着应泽,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遇险,使用定身符后他直接撞向了应泽。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想,玲珑球内的一魂一魄是应泽的,那么定身符当然会把玲珑球送回主人身边! 真神不是与天同寿吗,为什么他会缺了一魂一魄,还转世为人? 各种疑问不断地冒出来,快将杜平舟的脑子挤炸了。甚至连已经到了木榣家门口都没发现,还是应泽叫他才回神。 心事重重的杜平舟从应泽怀里跳下来,径直往里走,木榣冲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的应泽点点头,轻轻关上门,跟着进屋。 应泽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那只黑豹走过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应泽迟疑片刻,走过去,问:“有事?” 黑豹看他一眼,转身走在前面,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来看看他是否跟上。应泽担心杜平舟,但又清楚他在木榣这里不会有事。权衡片刻,他跟着黑豹走了。 ☆、60.第六十章 木榣首先给杜平舟拿了一套衣服,然后去给他倒水,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应泽是那个人?” 木榣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问:“哪个?” “玲珑球的主人!”杜平舟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他是真神转世?” 原来并不是记忆恢复了,木榣虚惊一场,把水杯递过去,道:“我也只是猜测,他身上有真龙之气。你也应该清楚,这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压住的东西。” 木榣的话半真半假,他私心不想让初七记起当年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任希望初七能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下一个轮回,他仍会守着这个秘密,初七就做他快乐的凡人就好。 杜平舟此时还不能懂木榣眼底的那份沉重,他的心思都在“应泽是真神”这件事上。 “他是真神,能融合真龙的灵气……”杜平舟猛地抬头看着木榣,“难道他是……” 木榣淡淡一笑,避轻就重道:“当年的大战陨落的神不计其数,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神魔时代已经过去,他这一世只是一个凡人,你不必担心太多。” 没想到杜平舟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变好,他握紧了水杯,懊恼道:“我应该早一点意识到的,怪不得李安判官都惊动了,荒冥天尊吗?” “你说什么?!” 杜平舟将第一次引渡灵力后判官找上门来的事情详细地跟木榣说了一遍,见木榣脸色很难看,他不接道:“有什么问题吗?”判官在他第一次走出山谷时就曾找上门,说了一些不清不楚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 那时候木榣就因此发过一次火,如今再谈到判官,木榣的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这很难不让杜平舟生疑。 “爷爷?木榣!” “初七,你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地府的谁,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木榣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木榣并不清楚,等他发觉异常赶过去的时候,天雷已经降下,以他的力量根本无法靠近。只能站得远远的,看着金色的结界在可怕的天雷中浮沉。 回想起来,但那天的天雷十分蹊跷。九道天雷那是为灭大恶之人所降,帝屋以自身修为度天下苍生,本是大功一件。就算要历天雷,也绝不可能是九道。 那人纵然有通天法力也没能抗住来自九天的惩戒,结界碎裂的一刹那,那个人仰天怒诅的似乎就是地府的那位。 没有亲眼所见木榣不敢妄下定论,但地府三番五次找上门,难道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杜平舟心生疑惑,木榣身上背负着无数秘密,但从未见过他这样心不在焉的样子。 木榣看着杜平舟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良久:“你相信我吗?” “什么?” 木榣摸摸他的脸:“初七,很多事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我受人之托,一定要护你周全,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有事。” 杜平舟紧皱眉头:“发生什么事了,跟地府有关系?” 木榣忽然岔开话题:“我会尽力在短时间内让应泽适应他新的力量,你也好好休息,我们可能要搬家。” “搬去哪儿?”杜平舟在这个山谷里生活了很久,他知道这里对木榣意味着什么,突然说要搬走,他替木榣不值。 “天下那么大,总有适合的地方。”木榣忽然道,“临走前你要不要回帝家看看?” 杜平舟看着木榣,过了一会儿才说:“等天亮了去。” 木榣笑道:“带着应泽去?” 杜平舟的脸红了红,心虚地恶声恶气道:“他是真神转世,我高攀不起!” 木榣哈哈大笑,临出门,杜平舟回头看着木榣,踟蹰片刻,道:“有事不要一个人扛着,我总不能白叫你这么多年的爷爷。” “知道了。”木榣微笑着挥挥手,“你替我问问应泽,对着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怎么能亲得下去?” 杜平舟被他的话惊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出门外,应泽正好赶到,伸手稳住他,问:“怎么了?” 身后传来木榣夸张的笑声,杜平舟尴尬地忙说没事。 “嗯,早餐开始了,要去吗?”应泽顺势牵住他的手。 杜平舟别扭地抽了抽,却被对方握得更紧。他抬头,见应泽脸上凭空添了几道伤,再看身上,连衣服都被抓破了。 “你跟谁打架,小黑还是大姐?” “大姐是谁?”应泽问。 “初一啊,你没见过?” “那不是大哥吗?!” “谁跟你说的是大哥?” 应泽有些懵了:“十八他们都这么叫,唐逸是大嫂啊!” 杜平舟微微皱眉,差不多明白了,无所谓道:“那你就叫他大哥吧,反正没区别。” “等等,你什么意思?” “他性别认知障碍!”杜平舟一语惊人。 应泽半天没缓过神,不可置信地笑道:“你说真的假的?” “真的。”杜平舟还是不习惯被牵着走路,甩了几次手,应泽也没为难他,跟他并肩走在一起。 “他以前因为是女孩被自己重男轻女的亲妈掐死扔在神泉边,爷爷把他带回来,正好山谷里有一只狐狸被人开枪打中要死了,爷爷就把他们合二为一,现在算半兽人?” 杜平舟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道:“就算把他救活了,被亲妈掐死这件事落下了病根,大家都知道。反正这山谷里的人没一个是正常的,唐逸和初二都是人类的灵魂和植物的融合。所以他们俩性格稍微平和一点,不像初一,爆得恨不得捅了天。” 对于这一点应泽深表同意,刚才小黑来找他,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去了才知道是初一闲来无事想找人打一架。长得那么漂亮,出手却那么狠,如果不是看在杜平舟的面子上,应泽觉得自己会被初一直接撕了。 “那你是人和什么的融合体?”应泽忽然问,看似随意的交谈,他却十分紧张,小心地观察杜平舟的表情。 杜平舟垂着眼睛,走了一小段路后说,“我的身体是用木心做的。”他指了指山谷中央最大的那棵树,“爷爷说就是那棵树的木心。” 应泽宠溺地把他揽到身边,笑道:“怪不得总懒洋洋的,戳那儿就不动了。以后我得多把你搬出来晒晒太阳,要光合作用才长得高。” “胡说八道!”杜平舟轻轻笑了,他已经没有了之前对应泽不能接受自己的顾虑,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该多晒太阳的是你,小白脸!” 应泽见他终于笑了也松了口气,道:“能说说早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以为你生我气了。” 杜平舟垂着脑袋不吭声,应泽也不催,揽着他继续走。 过了一小会儿,杜平舟说:“如果哪天你有了超能力,你会干什么?” “不知道。”应泽看着远方,“首先把那个凶手抓起来吊打一万遍,其他再说。” “不想称霸世界?” 应泽笑了:“我招呼你一个都忙不过来,还有闲心操心几十亿人口?” 本来只是满嘴跑火车的话,杜平舟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安心。 他主动伸手搭在应泽腰上,手刚伸过去,被应泽一把抓住,搂着他的手也更紧了。 应泽:“我渴望力量,是因为想要跟你并肩作战。” 杜平舟反手握紧应泽的手,低低应了一声。 早餐结束,初一拽着应泽去后山,美名其曰训练,其实就是找人宣泄他用也用不完的精力。木榣则带着杜平舟他们去继续寻找逃走的那抹蓝光。 比起应泽,杜平舟更了解这道光的来历。珠玛临死前强行让他进入了忆境,那道光很有可能就是那时候放入玲珑球的。 “但我还是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够进入玲珑球内部呢?” 那可是上神的一魂一魄,连引入杜平舟的身体里都需要引子的东西,还有什么东西是不畏惧真神的力量,还能与之和平共处的? “会不会也是上神的遗物?”初二忽然说了一句,让木榣和杜平舟都陷入了沉思,他尴尬地笑笑,“我随便说的,你们不用管我。” “我怎么没想到呢!”木榣懊恼,“蓝色,能与玲珑球和平相处,不就是那东西吗?!” “什么东西?” “龙鳞佩。”木榣松了口气,“所谓的天启石应该就是龙鳞佩,这件法器是那位用自己的血肉炼制而成,佩戴可无视空间限定,通俗来说就是能瞬移。” “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异能?”初二问。 “只要你的力量足够强大,能撕裂空间,将两个点拉在一起就行。” 初二干笑:“这种境界的力量我听都没听说过。” 木榣笑而不语,在那个时代,拥有移山填海之力的人数不胜数。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力量破坏了自然平衡,才会出现后来的阪泉之战和涿鹿之战。在这两次神魔大战中,数以万计的神魔陨落,就连那位也是在这场战役中受伤,没能再回九天。 ☆、61.第六十一章 杜平舟没想到那块不起眼的石头居然就是四宝之一的龙鳞佩,他略微沉吟后,道:“应该是巴扎的能力不足以启动龙鳞佩,只能借它开辟一个独立的空间。就算是这样也已经非常厉害了,难以想象龙鳞佩的真正威力。” “照你所说,从玲珑球内抽出的还不是真正的龙鳞佩,只是一件复制品。应泽在进入山谷之前遇到了几个流氓,真正的龙鳞佩很有可能被那几个人偷走了。” 初二惊呼:“那岂不是很危险!” “暂时没事,那些都是平凡人,只会把龙鳞佩当做珠宝。但时间长了就难说了,万一恰好落入某个天师手中,后果难以想象。” 杜平舟点头:“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去追回龙鳞佩。” “嗯。”木榣道,“算上龙鳞佩,目前四宝就只剩下龙牙下落不明。找齐了几件宝物,也许就能将当年的血洗帝家的凶手引蛇出洞。” 杜平舟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他一定还会再来的!” 格尔木通宁路,曾经名噪一时的黑三角地区,虽然近年来经过几次大整治,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但有一些东西却已经在这里深深扎根。 一个满身纹身的壮汉穿过狭窄的巷道,来到一闪油漆斑驳的木门前。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捻灭,警惕地往两边看了看,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49节 “黑哥!”有人立刻迎上来,看见是他,恭敬地打了招呼,“黑哥今天是照野猫还是抓兔子?” 照野猫和抓兔子都是黑话,这个店间隔一段时间就会上一批货,照野猫就是没有目的地看看,看对眼了就带走。抓兔子则是来取先前订好的货。 黑哥左右看看,问:“娘娘呢?” “老板在后院。” 黑哥点点头,往偏门走,看得出他是这里的常客,对这个灯光昏暗的小店已经非常熟悉。接待他的小弟连忙跟上,并且招呼手下备好茶水送上来。 黑哥进了包间,也没为难接待他的人,只说让娘娘完事儿后过来,说完将一把通体发亮的匕首随手扔在桌上,然后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能上前院接待的都是人精,一看见那把匕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向黑哥告退之后直接去了后院。 娘娘本名王权,至于为什么叫他娘娘…… “那冤家怎么来了?!”王权一瞪眼,转头对几个正在看货的客人道,“几位慢慢选啊,不管看中了什么,一律给你们打折!我那边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失陪了。”说完捂着嘴笑了笑,转过身笑容立刻消失,压低声音问,“他说来干什么了吗?” “没说,但我看他腰包里有东西。” 王权嗤笑:“他一个路霸能有什么好东西!”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摆出热情的样子,来到黑哥所在的包厢。一进门,他看见黑哥在把玩那把匕首,心顿时往下沉了沉,变得更加慎重。 “哥,你好久都没来看我啦!”王权发着嗲,殷勤地给黑哥倒水,还送到嘴边。 黑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用匕首挑起他的下巴:“我不来你不是正好快活了?” “没你我怎么能快活?”王权暧昧地瞟了瞟黑哥的小腹。 黑哥冷哼一声,收回匕首,接过茶杯放回桌上,淡淡道:“你这儿的门可不好进,我这种大老粗也就只有用那根才能撬开你王娘娘的门了。” 王权见他开始抛话头,给手下递了个眼色,手下心领神会地退出房间,细心地关好门。 人都走了,王权站起来没骨头一样靠在黑哥身上。黑哥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把人推开。两人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往前悄悄翻个白眼,转身跨坐在黑哥身上,开始谈话前的活动。 半个小时后,黑哥从王权身体里退出来,深深舒了口气,抓过沙发上的一件衣服扔在他身上,自己就这么敞开地往沙发上一坐。王权裹好衣服,爬起来给他点烟,那东西顿时流了他一腿。 黑哥吸了两口,一把将王权抱起来,对着那儿就按下去,两人都是一哆嗦,王权娇嗔地扭着腰道:“你想累死我?” “放心,王娘娘后宫三千,怎么可能连这点都受不住。” 王权哼哼唧唧,自己玩儿得很愉快。 黑哥就跟一大爷一样,岔开腿,抽着烟,眯着眼睛纯享受。 过了一会儿,他掐着王权不让动,说:“我有个东西,你帮我出手,二八分。” 王权难受地在他胸前锤了几下,见他不肯松手,无奈道:“规矩你都知道的,办不了。” 黑哥笑了笑,挺了一下腰,王权顿时绷紧成了虾子,半天都没缓过来。 “就二八分,行还是不行!” 王权眼泪都下来了,哭哭啼啼地说:“我去找买主不要钱啊,帮你打通关系不要钱啊,你给的那点够?我还要不要养活自己了?” 看见他哭,黑哥有些心软了,又感觉到他里面绞得跟什么似的,拎着他反压在沙发靠背上:“我养你,每天让你吃得饱饱的!” 王权趴在沙发靠背上又哭又骂,双腿却一点没放松,要不是黑哥,换成别人都能给他勒断气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黑哥一巴掌一巴掌拍着他汗湿的两团肉:“让你一点,三七分。” “条件呢?”王权脸红扑扑的,魂儿还没回来呢就开始谈生意,“先说好,杀人的事儿我可不干!” “有我在用得着你杀人?!”黑哥又点了只烟,“拿了钱以后,你……” 王权奇怪地看着他。 黑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人拽到跟前:“拿了我的钱,以后不准再浪!” 王权嗤笑,可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凝固在脸上。他看着黑哥,愣了一会儿,忽然心虚地撇开眼:“东西呢,先给我看看值不值。” 黑哥放开他,从包里拿出天启石扔过去。王权家从他爷爷那一辈就开始做古玩交易,是不是真东西他看一眼就知道。 他把那块硬币大小的石头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脸色一变,忙走到房间的角落,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手电,慎重而仔细地查看。 黑哥靠在沙发背上抽着烟,神情捉摸不定。 过了大概十分钟,王权抬头盯着黑哥:“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路上顺的。” “你跟我说实话!”王权神色凝重。 黑哥瞟了他一眼:“来格尔木的路上遇到一个男的,外地人,看上去是个有钱人。兄弟几个本想跟他借点钱花花,没想到那小子拳脚功夫不错。这东西是一个兄弟从他兜里顺的。” 王权不信:“就这样?” “不然呢?”黑哥笑了,“他打折了我一只胳膊算不算?” 王权端详着手里的石头,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一般的宝石,他甚至看不透这东西的材质。非要说的话,这倒像是某些特定的人群才会使用的宝物。 如果真的是这样……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王权问。 “老子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这玩意儿值钱!” 王权见他是真的不知情,将石头递给黑哥:“哥,这东西我弄不了。” 黑哥看着他:“你跟我开玩笑?” “我说真的。”王权顿了顿,“我这里的客人买不了这东西,你得去找科汉达。” 提到那个人,连黑哥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闷闷道:“不去,出不了手就算,哥送你了。”说完就要走。 王权忙追过去:“老黑,这东西很可能是有主的,那个年轻人可能是天师,他能感应到这块石头。那些人我们惹不起,你听我一句劝,扔了吧!” 王权这番是掏心窝子的话,黑哥这些年是怎么对他的他心里有数,他不能不管这件事。 黑哥沉默了一会儿,把那块石头拿过来,临走前回头看了王权一会儿,道:“刚才我说的话一辈子都算数。” 王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话都到嘴边了却没说出来,过了好一会儿,转身进屋换了件衣服,匆匆离开了店铺。 黑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踹在兜里的手紧紧握着那块石头。 王权说的话他是相信的,但是明知道这东西能赚一大笔钱却要把它扔掉?黑哥有些不甘心。 虽然说在神泉那儿遇到的小白脸身手确实了得,但他这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他不信一个体能稍微比常人强悍一点的人能把他怎么样。再说了,就算那个人真的找过来,他把这石头卖了,也应该是去找买主的麻烦,关他什么事? 况且,没有足够的钱,王权那小子肯定不愿意跟他走。 黑哥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觉得不如拼一把!这么想着,他顿时有了目标,大步朝黑三角的最深处走去。 黑哥刚转进小巷子就被人堵了,在黑三角这一块没人敢堵他,除非…… “动作还挺快。”黑哥不动声色地打量突然出现的男人,见对方一身黑色装扮,还带着一个超大的兜帽,把脸都遮了。 ☆、62.第 62 章 黑哥也没打算事后还能找到这个人,对于对方长什么样也不在意,看他只有一个人也没太放在心上。双手插兜走过去,撞了那人一下:“让开,你挡路了。” 他话刚说完,只觉得兜里的石头像烧起来一样,烫得他一缩手。 “在这儿。”那个人说话了,声音冷冷清清,是个男的。 黑哥哪儿吃过这种闷亏,一下子火了,挥着拳头揍过去。但他的拳头刚抬起,“咔啦”一声他的小臂眨眼的功夫就被拧成了麻花! “啊——!”惨叫从黑哥嘴里发出来,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碎骨乱戳的手,疼得险些晕厥。 那个带兜帽的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手指头轻轻一勾,他兜里的那块石头就飞了出去。带兜帽的男人拿在手里看了看,转身走了。 黑哥蜷缩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走了几步后消失在原地,“他妈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虽然没看见对方的脸,但他总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之前在神泉那儿遇到的那个。 王权找到黑哥的时候,差点没被他断裂的手臂吓死。 “哥,你、你这是……” 黑哥见到他松了口气:“哭屁!手断了接起来就行,又不是死了!”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王权费劲儿地将黑哥扶起来。 “一个带兜帽的男人,把那块石头抢走了。”黑哥想起来就窝火,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我怎么知道!”黑哥恼怒不已,刚走几步,又看见前面有个人挡在路中间。 他想今天没这么倒霉吧,已经断了一只手了,难道另一只也保不住? 王权也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但很快他认出了来人,恭敬地问:“科老,您怎么来了?” 科汉达冲他点点头,看了黑哥的手一会儿,问:“你跟他交手了?” 眼前这个老人脸上褶子很多,看起来年纪不小,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黑哥多少也听说这位科汉达,在他面前不敢摆谱,道:“我还没碰到他手就折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手的。” 科汉达没说什么,从兜里拿出一张纸符,沾了点黑哥的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纸符一碰到血就腾起一团火,瞬间就把纸符烧成了灰。 “这么强的火灵之气,只可能是他……”科汉达喃喃道,“消失了近百年,他终于又出现了!” 黑哥和王权都看傻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跟看戏法似的。 科汉达道:“两个小兔崽子,还想活命的话今晚上的事儿谁也不准说!” 王权跟他多少有点交情,磕磕绊绊问:“科老,刚才那是……” “不该问的别问!”科汉达粗鲁地打断他,拿出两个折成三角形的纸符递过去,“随身带着,最近安分点!” 黑哥和王权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科汉达的能力他们是知道的,当即恭敬地接过护身符,小心收好。 就是这么低头再抬头的极短时间内,科汉达已经走了。 王权和黑哥对视一眼,十分自觉地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闭口不谈。 山谷内,对消失的蓝光的寻找依旧一无所获。 木榣坐在巨树的树枝上,晃荡着两条腿,慢悠悠道:“找不到算了,对方这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 初一横眉竖眼地扫视四周,气愤不已:“难道真的搬家?” “嗯。”木榣从树上跳下,轻轻跺了跺脚,立刻从远处跑来一堆长得极其相似的孩子。 “爷爷,要走了吗?” 第50节 木榣道:“大家都回去收拾东西,半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十七,你去通知门口的大石头!” “得令!”一群小孩儿呼啦啦又都跑了。 唐逸拉着不情不愿的初一走了,初二忙着去收拾他的草药。应泽跟着木榣和杜平舟来到巨树脚下,木榣伸手放在树干上,淡绿色的光从他的手心扩散,很快在树干上形成一扇门。 “进来吧。”他首先开门进去,杜平舟紧随其后,应泽惊叹地仰头看看这棵大得不可思议的树,也跟了进去。 木榣肩上冒出一根藤蔓,顶端是一个透明的小球,发出柔和的荧光,为他们照亮眼前的路。杜平舟沉默地看着脚下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心情越发沉重。 沿着环形的走道走了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圆形空间。看着眼前宽阔明亮的场地,应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正位于一棵树内! “你看那里。”杜平舟指着屋顶说。 应泽闻声看去,见圆形的屋顶正中央缺了一块,形成一个孔。 “那就是木芯。”杜平舟的声音很轻,“亿万年的古树没能成精,就因为把蕴含能量的木芯取走了。” 应泽握住他的手,捏了一下,用行动告诉杜平舟他在。 杜平舟盯着那个小孔看陷入沉思,那边木榣已经走到了正中央,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小孔,伸手,无数藤蔓从他的袖口里伸出来,不断纠缠着向上生长,一直到达小孔下方才停下。 木榣保持着一手高举,一手胸前虚按的姿势,阖眼低声吟诵。 杜平舟的思绪被抑扬顿挫的低吟声打断,他从应泽的手里挣脱,将全身的衣服都脱了下来交给应泽。 “杜平舟?” “我是法阵的阵眼,启动法阵后就回来。”杜平舟平淡地说,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了眼应泽,见对方微微蹙着眉,他顿了顿,走回来踮起脚在应泽唇角落下一吻,“放心,没事。” 应泽单手勾着他的腰,用力抱了他一下:“你自己小心。” “嗯。” 那边,木榣的吟诵结束了,地面发出黄绿色的光,这些光像是有生命一样,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场地的中央,在木榣的脚下形成一个圆斑。 杜平舟走过去站在木榣原本的位置,木榣手轻轻一晃,藤蔓扭成的绳索瞬间落下,正好将杜平舟包裹在其中。 杜平舟的加入似乎起到了连通上下的作用,只见黄绿色的光一下子找到了路径,顺着杜平舟的身体爬上去,很快就爬到了藤蔓与小孔的链接处。 “咻”一声轻响,一道光束拔地而起,笔直地射上去。应泽忽然看懂了,因为杜平舟是这棵大树的木芯,只有他归位,藏在大树内的这个法阵才能运转。 木榣走过来,对应泽道:“走,我们先出去。” 应泽有些不情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杜平舟,希望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陪在他身边。 木榣看出他的意思,解释道:“这棵树是山谷的魂,初七是树的心。他在这里,整个山谷都会保护他,你不用担心。” 处于阵法中央的杜平舟似有所感,转头回来看着应泽。他全身都包裹在黄绿色的流光中,通透的颜色将他的眼睛映得像翡翠一样晶亮。此时的杜平舟看上去无悲无喜,像是从神坛上走下来的菩萨。 应泽怔怔地看着,没由来的心一荒,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几步,焦急道:“杜平舟!” 杜平舟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应泽心里“咯噔”一下,他有种奇异的感觉,杜平舟即将与这棵大融为一体,再也回不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应泽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他顾不得木榣是什么身份,逼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木榣本想否认,一抬头,应泽又深又沉的眼神猛然与他记忆中那人的重叠在一起。这一刻,他根本没法把眼前的人当成是应泽。不光是表情的神似,还有那种极度压抑,下一秒就能暴走的气势也与那人如出一辙。 木榣打了个寒颤,语气一软,道:“初七确实会与神木融合,但……” 他话没说完,应泽一甩手,横练化为窄剑,嗡嗡直响。 木榣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忙扑过去抓着应泽的手,急急道:“是暂时的,很短很短的时间!” “一秒钟都不行!”应泽眼神一冷,周身顿时金光大作,等木榣反应过来竟发现自己躺在了几米之外。 而应泽已经冲到了法阵中央,高高举起横练,眼看就要劈下去! “危险!”木榣大喝一声,无数藤蔓从他身后冒出,鞭子一样抽过去,缠住应泽的手腕。 应泽还顾及着木榣是杜平舟的“爷爷”,没直接斩断妨碍他的藤蔓,而是再次发力,硬拖着藤蔓继续下劈的动作。 “应泽。”他脑海中忽然响起杜平舟的声音,应泽动作顿了顿,杜平舟又说,“神木不倒,山谷就能重建。我必须启动阵法,把它一起搬走。” “你要与它融为一体?” “不是永久的,安放好神木就行。”杜平舟的语气明显放软,“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有防御能力,你帮我。” 应泽哪里会不知道杜平舟是故意这么说,好让他有事儿做,让他安心。他迟疑片刻,散掉力道,一字一顿说:“你发誓,阵法完成就回来。” “我发誓。” 应泽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抿紧了唇,收起了横练。 ☆、63.第 63 章 正月初十,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大年三十晚上燃放的鞭炮味儿。 一辆黑色的轿车穿安静地停在天源酒店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先生,晚上好!”服务员笑容满面地上前打招呼。 男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底金字的邀请卡在服务员眼皮底下晃了一下。 服务员表情一顿,谨慎地朝男人欠了欠身,引着他往右边的门走去。 “先生怎么称呼?”服务员低声问。 “应泽。” “应先生,就您一个人过来吗?” 应泽还没回答,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来了来了,还有我!”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小跑着追上来,冲着略有戒备的服务员挥挥手:“嗨,晚上好!” 服务员看看应泽,后者瞥了高挑男人一眼,抬脚就走。服务员颇有眼色地对男人欠身,示意他跟上。 三人一起朝位于酒店角落的专用电梯走去。 来到电梯前,一行人却被拦住了去路——两个保安拦下了一个男人,正耐心地跟他解释什么。 经过引路服务员的交涉,保安将那个人“请”到一侧,让开了路。 应泽越过被拦下男人的时候,看了对方一眼。 长得不错,可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 看着眼前男人不修边幅的样子,应泽似乎猜到保安拦下这个人的原因了。 他快速地将对方打量一遍,这个人神色淡然地站在那儿,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在大冬天只穿一件白t恤?! 对方似乎发现了应泽打量的视线,看过来,两人眼神有瞬间交汇。 应泽坦然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冲他点点头,然后跨入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应泽看见大堂经理一脸凝重地朝这边跑来。 跟在应泽身边的男人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问道:“今晚的拍卖手册你看了没有?有不少有趣的东西呢!” 应泽:“我只对它感兴趣。” “那只青铜器也不打算看看?”刚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表情一顿,靠近应泽小声问,“难道你梦里出现过这东西?” 闻言,应泽脸上露出点别的情绪,但他很快恢复,看了突然紧张起来的人一眼:“己助理,关于目标藏品的信息,你查得怎么样了?” 己助理,全名己琴,一年前成为山海文化艺术品有限公司老总的助理。 己琴撇撇嘴:“一件很普通的首饰而已,预展中没有这件东西,可见是拍卖方用来充数的,并没有多少收藏价值。” “不一定。”应泽说着走出电梯。 “什么意思?”己琴愣了一会儿,连忙追上去,“你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了?” 应泽没有回答,随意翻看放在桌上的宣传册。 己琴见他不答,适时转移话题:“听说这次拍卖的东西里面有几件猛的,主办方连天师都请过来了。” 应泽一顿:“天师?” “可不是!你还记得去年西山变沙漠那件怪事吗?嵇山天师够牛逼名头够大吧?他去了屁用都没,你猜后来怎么着?” 应泽递给他一个“有屁快放”的眼神。 己琴无趣地哼了一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某天晚上,东边突然一道白光直冲西山,刷刷几下,那山复原了!然后有一个须发全白、浑身冒着仙气儿的人从白光里走出来,看见有人发现他之后,一挥袖子就消失了!之后这位大师就好像人间蒸发似的,一丁点踪迹都没有。” “既然这么神秘,主办方是怎么找到他,还能把他请过来的?” 己琴晃晃脑袋:“这我哪儿知道。” 他站起来,往台上看了看,然后拍着应泽的肩:“哎哎你看,左手边被帘子遮起来的位置,肯定是给大师准备的!” 应泽木着脸不动声色地把己琴的手拨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展示台的左边确实设有一个座位,前面垂下竹帘,挡住了视线。 应泽眼里浮现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能轻松解决嵇山天师都无法解决的棘手事件,这位捉妖师似乎值得期待。 很快,拍卖会开始了。 因为有目标,应泽对前面几件物品都不在意,反而对帘子后面一直空着的位置很感兴趣。 嵇山师出名门,年少有成,在圈内声望颇高。如果己琴说的是真的,比嵇山本事更大却又如此低调的人,实在是让人好奇! 应泽撑着额头陷入沉思,说起来,他正好是西山出事之后开始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这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这位“天师”会不会知道什么? 应泽沉思着,身边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的己琴忽然跳起来,伸长脖子盯着展示台:“来了!你要拍的那东西!” 礼仪小姐送上一绒面锦盒,摄像头将盒子里的东西如实地展现在大屏幕上,那是一只金步摇。 己琴睁大眼睛,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咦”了一声:“应总,你看上面镶着的那颗宝石……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他说完,半天没听见应泽的回答,疑惑地回头,见对方皱眉盯着展示台发呆。 “你看什么呢?” “他来了。” “谁?”己琴凑过去,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发现帘子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顿时激动地惊呼,“大师!” 应泽默默地看着竹帘后若隐若现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帘子后面的那个人也在看着自己。 “拍卖青铜器的时候都没见他,看来这支金步摇不简单。”应泽浅笑,隔空对竹帘后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第51节 己琴忽然道:“应总你快看看,那颗宝石有问题!” 应泽将视线转移到大屏幕上,看见展示出来的步摇是古代很常见的样式,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镶嵌的宝石。 正如己琴所说,那颗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第一眼看过去,有种珠子是透明的错觉。 “夜明珠?”应泽喃喃道,可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因为那颗珠子看上去就没那么简单。 “晚清莲花金步摇,起拍价……100万。” 起拍价一出,应泽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此时现场已经炸开了锅,晚清的步摇,就算材质是顶级的、保存程度完好,顶多也就几万块钱。开口就是100万的,闻所未闻。 正在己琴对这个起拍价惊诧不已的时候,应泽举起了手中的牌子:“110万。” 哗—— 全场哗然,第一个举牌的应泽瞬间成为焦点。 “120万。”紧接着,有人追价, 应泽头也不抬,再次举牌。对方紧接着又跟拍。两人手中的牌子起起落落,拍卖价格攀升至180万元。 己琴轻轻拉了一下应泽,示意他好好考虑。 “180万两次!”主持人举起了手中的小锤。 应泽下意识地看了竹帘后的人影一眼,嘴角露出个浅笑,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牌子:“一百九……” “等等!”有个身材微胖的男人忽然站起来,打断了影应泽的话,“这件东西没有在预展中展出,起拍价这么高,总要让我们知道它值不值。” 持人见状自信一笑:“想必在座的各位已经看出来了,这一支步摇上镶嵌的是夜明珠。至于他值不值得这个价,等一会儿大家就知道了。” 说着,主持人示意关掉台上的灯。 “那颗珠子在发光!” 展示台上,金步摇笼罩在一片柔和的白光中。 应泽眯了眯眼:“这不是普通的夜明珠,它的光不对劲……” “是魂火!”己琴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面色凝重地说。 “什意思?”应泽问。 “有人的灵魂附在那颗珠子上。” “你确定?”应泽很惊讶。 “我不会看错的!” 在夜明珠淡淡的荧光中,现场一片安静。主持人很满意夜明珠造成的震撼效果,让人打开灯之后笑了笑:“它绝对物超所值!” 应泽饶有兴趣地眯起眼,“有好戏看了。”说着看了一眼竹帘后面的人,不知道这位大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主持人环顾一周,道:“刚才65号出价180万,180万一次。” “200万!”看过了夜明珠的特别之处,现场再次掀起了要价高峰。 应泽却安静了,看样子是铁了心等着看好戏。 叫价如火如荼,这时候的价钱已经攀升到让人听了汗颜的地步。 就在大家好奇这件神物会以什么样的价格成交的时候,展示台上再发变故——端庄优雅的礼仪小姐忽然两眼一翻,“扑通”一声倒地不醒。 在礼仪小姐倒下的瞬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竹帘后面坐着的“大师”已经来到台前。 众人都被这突发的状况搞懵了,片刻之后有人疑惑地问:“怎么了,病了?” “快打120!” ☆、64.第 64 章 应泽注意到杜平舟的眼神,笑着问:“怎么,觉得是我把麻烦事带给你?” 杜平舟“哼”了一声。 应泽哈哈一笑,伸手掐了他的脸颊一下:“气鼓鼓的,金鱼啊!” 杜平舟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好好开车!” 指尖的滑腻让应泽意外地挑起眉,他偏头看了杜平舟一眼,对身后装鹌鹑的己琴说:“角落那个黑色包里有一件毛衣,拿出来。” 己琴把后座翻得震天响,以此来发泄自己不能吹空调的不满。 “喏!” 应泽拿过己琴递来的毛衣,扔在杜平舟脑袋上:“我们马上到了,穿好,你是不怕冷,但也要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杜平舟翻个白眼,但看见外面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学生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毛衣套上了。 杜平舟跟女孩约好在上次的地方碰头,他们到的时候正好遇上学生下课。三个长相出众,气质迥异的成熟男人站在女生宿舍门口,手上还拎着类似礼物的东西,真是赚足了女孩们好奇的眼光。 己琴是最先受不了的那个,他蹭到应泽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得到应泽首肯之后,飞快地走了。 杜平舟奇怪地看了他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听见应泽笑着解释:“公司还有点事情,我让他先回去了。” 正说着,有个瘦高的女孩低着头,快速朝他们走来。 杜平舟一看到女孩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比起上次看到的,女孩身上的黑气更加浓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女孩似乎十分在意别人投来的眼光,快速瞟了杜平舟一眼,确定没认错人之后伸出手,语速非常快地说:“把东西给我,我已经确认收货了。” 杜平舟将东西递过去,故作轻松道:“你身上一股沉香味儿,你该不会是把上次买的全用了吧?” 女孩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依然低着脑袋,接过袋子之后匆匆走了。 杜平舟抬脚就想跟上,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四周。 “那个女孩……”应泽迟疑道,“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你说什么?”杜平舟诧异。 看到杜平舟的表情,应泽知道自己猜对了,压低声音道:“她身上有黑气,扭来扭去,是蛇吗?” 杜平舟惊讶地盯着应泽看了几秒钟,接着脸色凝重地抓着他的胳膊:“你跟我来!” 应泽从来没见过杜平舟这么严肃的样子,心里一紧,该不会他又遇上麻烦了吧? 杜平舟一路沉默,拽着应泽来到偏僻的角落,确定附近没人之后,他皱着眉,将应泽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 应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杜平舟快把自己的眉头拧成疙瘩了,轻轻一笑:“怎么了?你这种表情看我,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 杜平舟并没有附和他的冷笑话,依然眉头紧锁,问:“你能看到那个女孩身上的东西?” “你说那些黑色的雾?我以为人人都能看到。” “那是怨念。”杜平舟地盯着应泽,“你到底是什么人?” 应泽意识到事情也许真的很严重,正色道:“我不是天师,认识你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天师长什么样子。” 杜平舟知道应泽没有说谎,一个人有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有多高的灵力,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应泽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甚至连阴阳眼都没开。 但是他却能看到一般天师都看不见的怨念,这要怎么解释? 应泽看杜平舟的表情变来变去,问:“怎么,我不该看到那东西?” “怨念跟生魂不同,生魂始终是阳界的东西,普通人也能看见。怨念是枉死的魂滋生出来的,属于阴界,你阴阳眼没开,按理说不应该看得到。” 杜平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没有头绪。他只是觉得应泽突然能看见这些东西,不是一件好事情。 应泽本人倒不怎么在乎,甚至还挺开心:“正好,我跟你学两招功夫,下次要在遇到妖魔鬼怪我起码能自保。” 杜平舟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发生这样的突变,有可能造成你命格改变,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命格是什么?” “命运,轨迹,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应泽忽然笑了,抬头看了看天:“我不信命。” 这时候忽然下起了雪,一粒雪花落在应泽眼睫毛上,杜平舟抬头看到这样的画面,有瞬间的失神——他好像在那里看到过同样的画面,听到同样肆意而霸气的宣言。 “杜平舟,你相信命吗?” “我不叫杜平舟。”杜平舟完全魔怔了,这句话脱口而出后看到应泽惊讶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同时也是一脸惊讶。 “那你叫什么?”应泽笑了。 杜平舟懊恼地转开视线,闷闷道:“我开玩笑的。” 天知道刚才他是哪根筋搭错了,似乎看到似曾相识的画面,遇到似曾相识的对话,身体里住的另外一个灵魂迫不及待地想要情景重现。 看杜平舟垂着眼帘生闷气的样子,应泽脸上不自觉爬满笑容,伸手刮了刮杜平舟的脸颊:“杜大师,有件事想求你答应。” “干嘛?”杜平舟偏头躲开那只讨厌的手。 “聘你做我的顾问。”应泽单手插兜,淡淡一笑,“你看,我现在能看见那些东西,处境很危险,所以特别真诚地聘请您做我的特别顾问!” 人帅还会撩简直太犯规,杜平舟看着站在雪地里冲他笑的应泽,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这么一点。 他撇撇嘴:“再说吧。” 应泽笑着靠过去:“我就算你同意了,合同在车里,待会儿签。” “唔……”杜平舟含糊答应一声,心不在焉地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杜平舟瞟了应泽一眼,应泽问:“怎么了?” “你最近自己小心,我总觉得你突然能看见那些东西,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了。”应泽乖乖地答应,那种口气让杜平舟耳根热了一下。 送完货,两人准备回家,虽然车已经被己琴开走了,但这里距离杜平舟家并不远,两人打算走着回去。 漫步在学校里,看着周围一张张年轻的脸,应泽突然感慨了一句:“虽然才毕业五年,却觉得自己老了十岁不止。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杜平舟平视前方,波澜不惊地说:“我没念过书。” 应泽转念一想,笑道:“听己琴说过,你是大家族的人。” 第52节 杜平舟知道他想岔了,以为自己有家庭教师。但他并不想澄清这个误会,只是顺着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 “你那么好的身手,是从小练出来的?”应泽又问。 “不,我五年前才成为天师。” “五年时间就变得这么厉害!”应泽感叹,“天赋异禀?” “……可能吧。”应泽的话让杜平舟想起那个人对他的评价,想起对方摇头晃脑故作神秘的样子,杜平舟脸上露出少见的微笑。 应泽看见了,忽然对他想到了什么很好奇,问题脱口而出:“你想到了谁,很重要的人吗?” “嗯?” “你刚才的表情很温柔。”应泽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杜平舟伸手摸摸脸:“没什么,我想起了我爷爷。” 爷爷?应泽脑子嗡一下,杜平舟紧紧抱着自己,喃喃叫着“爷爷”的画面蜂拥而至。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闲聊的表情,道:“爷爷对你很重要?” “嗯。”杜平舟似乎不愿多说,转移了话题,“回去之后我教你几道符,虽然不赞成你接触这一行,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多少要让你有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 应泽还想问更多关于“爷爷”的事情,但他愿意尊重杜平舟,顺着他的话接道:“谢了,你真是个好人。” 杜平舟白了他一眼。 应泽哈哈一笑,把他的头发揉乱,在杜平舟生气之前又赶紧说:“我是真这么觉得,不管是警局的事也好,我的事也好,其实跟你没关系,你完全可以不管。” 见杜平舟想说什么,应泽打断他:“我可不信这是天师的职责这一套,我好歹也是做古董生意的,以前接触的那些天师……”剩下的话应泽用笑容代替。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目的?”杜平舟偏头看向应泽。 “有吗?”应泽不在意地笑笑,“那一定不是为了钱。”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杜平舟郁闷了,他还真的不是为了钱。 再一次看到杜平舟把情绪都写在脸上,应泽不厚道地笑了:“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跟己琴谈到‘百年前的帝家惨案’,你的目的跟这个有关?” 杜平舟沉默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答。片刻之后,他轻声道:“我受人之托,抓捕当年的凶手。” ☆、65.第 65 章 “哼!”判官冷笑,就算他是那个人的转世又如何,不过吸收了两次灵力,万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还想跟他对打? 应泽似乎没察觉两人实力的差距,紧握横练,将全部的力量都压上去。判官也没挡开他,不是想正面压他吗,那就让他看看,什么是力量! 初一眼泪朦胧地在远处看着,见应泽手臂肌肉鼓胀,身体像是包裹在太阳里,发出耀眼的白金色光芒。而另一个人,全身包裹在不祥的暗红色光里,横练和铁爪的相接处不时迸出火花。 这是纯力量的比拼,没有丝毫技巧,比的是灵力的深厚和气势。 判官自认应泽跟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层面,可事实上,他居然逐渐感觉到了压力。 带兜帽的男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最先发现了判官表情的变化,嘴角微微扬起,不管是作为人还是神,应泽始终不曾让相信他的人失望。 初一也看出了端倪,顿时士气大涨,一抹眼泪大喊道:“干死那丫的!应泽,劈了他!” 应泽双眼紧盯判官,他的胜负欲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高涨。似乎他面对的不是杀死木榣的敌人,而是那个弱小的,不能保护朋友的他。 “还要拼吗?”判官道,“你原本根基就不稳,再这么无节制地调动力量,你知道后果的。” “我就算魂飞魄散,你今天也必须得死在这里!”应泽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紧绷,衣服因为承受不住突然爆发的力量,瞬间变为碎片。 判官感觉到手上的压力顿时以几何倍的速率增长,他万万想不到应泽居然有这样的力量。 “做梦!”判官眼神一冷,气势暴涨,瞬间有压过应泽的势头。然而他强应泽也强,从他身上发出的光盖过了神木,刺得让人睁不开眼。 两股力量的碰撞让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震动,兜帽男抬头看了看,转身回到初一身边,道:“告诉应泽收手,这里快塌了,我们要赶紧离开。” 初一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他看见应泽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压力,爆开了一个个血窟窿。很清楚再这么下去很危险,于是借用藤蔓将结界撑不住的事传递给应泽。 而这时,判官也察觉到了结界即将破裂的事,道:“结界若碎了,你们都得死。” 应泽眯了眯眼睛,不为所动。到这个时候,比的已经不是力量,而是尊严。应泽相信神木不会让其他人有事,这个人他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应泽!”初一焦急地喊了一句,见他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咬牙,冲着神木喊,“初七,你能听得见吗?” 兜帽男闻言侧头看了眼神木,表情若有所思。 初一话音刚落,神木伸出数条藤蔓,分别卷住他们几个,紧接着神木荧光大涨,突然消失在原地。 判官力量来不及收回,瞬间将结界劈开一条大口。混乱的空间之力蜂拥而至,将阴兵撕扯粉碎。 神木已经离开,这里随时会塌。判官不甘地怒吼一声,破开另一空间,消失在原地。 距此几千公里外的某个山头,停机坪上被人用浸了朱砂的细沙画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己琴盘腿坐在阵法正中央,突然他睁开了眼睛,“嗖”一下站起来,盯着漆黑的夜空。 “来了!” 伴随着地面隆隆的震动,狂风大作,空无一物的停机坪内蓦地出现一道绿光。己琴神情一凛,双手合十,“开!”他大吼一声,双手慢慢往两边打开。 看似简单的动作,每打开一份都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随着他两手之间缝隙越来越大,停机坪中的绿光逐渐加宽,这一看,竟然就是远在昆仑山巅的神木。 “地广用川,早呼星宿,神武合德,使鬼万千。左辅右弼,立在坛前,随吾驱使。”己琴高声吟诵,顿时,从北方天边降下一道黑中带红的光,将己琴笼罩在内。 而他后背顿时金光大作,三根阳光一样耀眼的针瞬间从他体内飞出,悬浮在空中。随着金针离体,己琴头发迎风而长,长发猎猎中他额前浮现一朵红色图案。 “喝!”己琴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双手猛然打开。 地面发出剧烈的震动,隆隆声中,一棵巨大的树从虚空中降落,“轰”一声砸在阵法中央。 巨大的冲击卷起的狂风将己琴掀飞,此时他身上的光芒已经不见,头发也变了回来。他惨白着脸,抹了把嘴角沁出的血,盯着稳稳落下的神木轻轻笑了一下:“都是一群磨人的小妖精!”说完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早在一旁远远看着的龙飞白飞奔过来,“己琴?”他拍拍己琴的脸,拽着对方一只胳膊把人扛起来,又飞奔着回远处的大院子。 剧烈的震动同样影响了神木里的人,等一回归平静,初一的匕首便抵在了兜帽男的动脉上:“你是什么人?” “守墓人。” 初一匕首又往前进一分,“等会儿。”杜平舟从神木中剥离出来,走到兜帽男跟前,“嵇山?” 嵇山从容一笑:“杜先生,久闻大名。”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从窗户看出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唯一的色差便是停机坪正中那棵参天古树。然而,原本亭亭如盖的树冠此时再无一片树叶,灰黑色的树枝被白雪覆盖,透着无奈的萧条。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想吃什么?”应泽将外衣披在杜平舟身上。 杜平舟摇了摇头:“我不饿。” 应泽揽着他的肩,陪他一起看远处的神木。 “它死了吗?” 杜平舟:“不,应该是进入了休眠。” “因为挪了地?” “我不知道。”杜平舟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担忧,“或许是因为爷爷昏迷不醒。” 应泽将窗户关上,拉着杜平舟往里走:“初二的治疗应该结束了,我们去看看。” 两人下了楼,看见唐逸端着盆牛奶往后院走。 应泽:“小黑好点没?” “没事了,伤口需要慢慢养。” “我让人把车库收拾好了,你问问小黑,看他愿意去那儿吗?” 杜平舟问:“小黑不愿意进屋?” 唐逸笑笑:“毕竟人太多,它还不习惯。” 杜平舟想想也是,小黑再通人性也是兽,要他在房间里待着还不如在花园呢。应泽对杜平舟说:“你先过去,我陪唐逸去看看。” 他们刚离开不久,初一一阵风似的跑出来,难掩兴奋道:“爷爷醒了!” 杜平舟心里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跑冲进房间。 “爷爷!”杜平舟进屋后放轻脚步,小心地靠过去。木榣躺在床上朝他微微一笑,杜平舟紧绷着的弦顿时松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木榣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初一瞪他一眼: “知道我们担心就快点好起来。” “爷爷刚醒过来,你说话不要这么大声。”初二不满地说。 木榣笑笑,转头看远处光秃秃的大树,眼里满是惆怅: “孩子们都还在吧? ” 杜平舟:“都在,只是神木休眠了我们进不去。” “嗯。”木榣低声应了一句。 杜平舟、初一和初二三人都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看见木榣苍白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木榣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对三人笑了笑,道: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有些事情现在我不能说,总有一天你们都会知道的。” 初一是最憋不住话的: “别的我都不问,就是那个戴兜帽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不知道你设置的结界是人什么时候想来就能来的?” 杜平舟见木榣不解,补充道:“叫嵇山,是个天师,他说自己是守墓人。” “嵇山?”木榣似乎还是没什么印象。他想了一会儿,问,“守墓人?” “对。”杜平舟点头。 木榣摇头:“我没什么印象。” 听他这么说,杜平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他是怎么进入结界的?” 听出他的意思,木榣忙说:“你先别急,也许是己琴的人。” “己琴?应泽的助手?” “嗯,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木榣含糊应付,然后对初一和初二说,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初七谈谈。” 人都走了之后,木榣拉着杜平舟,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木榣:“你对应泽了解多少?” 杜平舟回想了一下,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失落:“我并不了解他。” 木榣盯着杜平舟的眼睛看,脑内思绪翻腾。事到如今,那些他守了千万年的故事是该告诉杜平舟了。可是出于私心,他一点都不希望他想起以前的事。 第53节 “爷爷?” “应泽是真神转世,他与图书馆下面镇压的神兽有着密切的关系,他还是玲珑球的主人。”木榣握紧了杜平舟的手,“初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杜平舟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声音低哑:“他是我帝家灭门惨案的原罪!” “这……”木榣没想到杜平舟居然想到那方面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66.第 66 章 杜平舟抬起头,笑了笑:“昨晚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在遇见应泽之后怪事一件接一件,原本寻找多年都没踪影的四宝忽然出现?现在我明白了,是有人刻意用四宝引我一步步走向事先设好的局。” “初七!” 杜平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只是我还不明白,那些人来自哪里,目的是什么?” 木榣顿了顿,“昨天袭击我们的是地府的人……初七,我曾受人之托护你平安。凡事皆有因果,若要我说,这仇不报也罢。” 杜平舟握着木榣的手紧了紧,他沉默片刻,低声道:“爷爷,虽然我没有幼时的记忆,但毕竟是帝家人。父母叔伯含冤而死,我不能不管。” 木榣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你冒险,不知要修几世的佛才能换得这一世的安稳。人各有命,执念往往让人误入歧途。” 杜平舟沉默不答,木榣看着他紧抿的唇,欲言又止。 良久,他长叹一声:“罢了,若你能听我一句劝,哪还有今日的种种。” “对不起。”杜平舟低声道歉。 木榣笑:“你从来都是这倔脾气,地府的人虽有嫌疑,但是不是元凶还需进一步调查。” 杜平舟猛地抬头看着木榣:“爷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地府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救了你,若他们真的是元凶,为何等到今天才动手?” “因为没找到玲珑球?” “不是,你的魂是我从鬼差手里抢来的,他们很清楚我复活你的方式。” 闻言,杜平舟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这些年来判官不时出现,言语间也能听出他们知晓玲珑球的下落。正如木榣所说,如果地府是当年的元凶,在知道玲珑球在他身上的情况下,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我想,地府的人突然出手,一定是有别的事发生了。”木榣的表情告诉杜平舟,引起地府发难的原因就是他猜想的那个。 木榣:“这些年他们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直到应泽的力量苏醒,或许是让他们感觉到了威胁,想要先下手为强。” “但他们的目标是我!” “是玲珑球。”木榣顿了顿,斟酌片刻,“或许是玲珑球里真神的魂魄。” “也就是应泽的魂魄……”杜平舟喃喃自语,“玲珑球是应泽的,那其他三件宝物跟他有什么关系?地府的人为什么忌惮应泽?” 看到杜平舟就如当年一样,哪怕自己同样身处险境也将对方放在第一位,木榣心情无比复杂。 记起一世冷清的帝屋死前绝望放纵的大笑,木榣紧紧抓住杜平舟的手:“初七,帝家四宝背后隐藏着的故事太危险,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你若集齐了四件宝物,一定将玲珑球打开,点燃真神之魂,毁了它们!” 杜平舟道:“爷爷,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 木榣看着杜平舟,眼里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说:“初七,一个人不知前世要受多少苦才换得今生的平淡幸福。” 杜平舟笑道:“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木榣也笑,心想,我说了这么多年,你依然不肯听我的话。靠翻着古籍都能成为一名天师,当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命运无法改变吗? “你若真的心疼我,就该把心事跟我一起分担。看着你一个人受苦,我心里更难受。” “就告诉他呗。”己琴的声音忽然□□来,“四件东西只差龙牙没下落,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己琴翻窗进来,往沙发上一坐,对木榣说:“这本来就是他们俩的事,何去何从该由他们自己决定。” 说着转头看杜平舟:“我说的对不对?” 杜平舟没回答,看表情却是同意己琴的说法。木榣沉默好久,最后无奈道:“初七,你去把应泽叫来。” “还有嵇山。”己琴补充。 杜平舟出门,片刻之后应泽以及嵇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到了和盘托出的时候木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踟蹰半天,先问嵇山:“你说你是守墓人,知道自己守的是什么吗?” “上神真身——真龙!” “那你知道,这位上神是谁吗?” 杜平舟和嵇山同时将目光转向应泽,木榣点头:“万年前真身陨落,留下四件宝物及天地生养的真身,为了避免心术不正的人获得真身残留的神力,便以四件宝物为媒介封印了真龙。” 己琴听到这里,看了木榣一眼,他原本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木榣转头看窗外被大雪覆盖的神木,眼神落得很远,将那些遥远的记忆娓娓道来:“万物生于地,盛于天,经年后终归于地。盛极必衰,神魔时代已经过去,属于人类的时代已经建立,真神既已顺应法则陨落,再出世,谁能保证不是人类浩劫?” 一番话,让在场几个人都陷入沉默。 “所以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获得神力?”应泽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木榣点点头,直视应泽:“我担心的还有你,没有人能抗拒力量的诱惑。” “那个人一定不是我。”应泽搂紧了杜平舟,“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木榣:“那最好,事情就是这样。” 事情的始末并没有超出杜平舟的意料,只是一时间要接受,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原本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己琴也将“木榣需要休息”将人赶了出去。 三人一出门,看见龙飞白睡眼惺忪第从楼上下来。 龙飞白看见嵇山,立刻笑了起来:“这不就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天师嵇山,嵇大师!大师身负重任,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在这儿闲聊啊?” “飞白!”嵇山打断龙飞白的话,沉着脸见他拽起来,“你跟我来。” “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啊!”龙飞白一扬手挣脱嵇山,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杜平舟看见嵇山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沮丧,眼神里的愧疚和无奈快兜不住溢出来了。龙飞白走得飞快,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 “日你妈!”他站稳后连连踹了好几脚,“连你也给老子找不痛快是吧!” 杜平舟把视线转回嵇山,看见他双拳紧握,眼神复杂地紧盯着在那儿发邪火的龙飞白,神情和姿态跟与自己打太极的时候判若两人。 杜平舟心想,这俩人看起来怎么像闹别扭的小情侣似的。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嵇山忽然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也不管龙飞白拳打脚踢,搂着人的腰把他带走了。 “啧!真是一物降一物!”己琴抱着手臂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那两人拉拉扯扯地上了车,咂咂嘴,“他居然喜欢这一口,口味不是一般重。” 应泽没功夫理会别人家的八卦事,对杜平舟道:“你昨晚一直没睡,先去睡一会儿?” “不去。”杜平舟道,“我睡不着。” 应泽笑笑,将他拢在怀里:“躺一分钟?我昨天也没好好睡,困。” 杜平舟乱得跟猫抓似得心情稍微平静了点,再闻到应泽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儿,想起这个人昨天差点把自己逼死,心软了。 应泽感觉到杜平舟放软了身体,偏头在他鬓角轻轻吻:“相信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在那儿之前,先把身体养好,嗯?” 然后,杜平舟被应泽连哄带骗地送回房间了。 说是不困肯定是骗人的,杜平舟原本躺着床上还硬撑,没过几分钟就窝在应泽怀里睡着了。 应泽吻了吻他的额头,小心地将手臂抽出来,替他盖上被子后,再次来到了木榣的房间。 房间里己琴也还没走,似乎他和木榣两人都预料到他会来,看到他一点也不惊讶。 应泽把门锁上,开门见山道,“他睡了,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吗?”说着看了己琴一眼,“我没想到去上厕所都能招到这么厉害的一个助手。” 己琴撇撇嘴,小声还嘴:“什么招,是我找上你!” “你找的我?怪不得遇到你之后我就开始做噩梦!”应泽露出个冰冷的笑,“己助理这是挖好坑,让我一个个往下跳呢。” 亏得眼神没有实质,不然己琴觉得自己身上一定已经扎满了刺。 “我那会儿哪能肯定真神的转世就是你?”己琴没好气道,“我神……那个的,能察觉你少了一魂一魄就已经很牛逼了好吗!” 应泽没听漏他刻意掩饰过去的口误,问:“你的神什么?” “我神经病啊!”己琴瞪眼,“你知道我为了让你恢复力量费了多大功夫吗?哪怕中间出这么一点儿差错,你现在都没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想起自己装傻充愣奔波的那段时间,己琴心酸得跟柠檬似的。 没想到应泽听了他的话脸色变了,阴森森瞪着他:“这么说,我被那只猫咬死,是你设计的?” “什么猫?”己琴愣了一下,见应泽一副要杀了他的表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那个真的是意外!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我顶多是把杜平舟安排进那个图书馆而已!” 什么“初七必须开门”、“租金只需要1000块”这些都是为了吸引杜平舟才设置的条件。 己琴想到自己等了那么多年才千辛万苦把两人凑到一起,其中种种不容易没人理解就算了,还要被应泽这个混蛋误会…… “嘤嘤……”己琴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 应泽还他一个冷漠脸,木榣咳嗽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说了假话?” 应泽:“漏洞太多,如果不是杜平舟心乱,他也能分辨出来。但最主要的是,我记忆恢复了。” “什么?!”己琴惊得站了起来,“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应泽信步走到沙发那儿坐下,看了眼同样震惊的木榣:“你们之前故事中帝家是为了守护封印媒介的四宝才存在,但我的记忆告诉我,四宝是为了守护帝家而存在。准确地说,是为了守护帝家的什么人存在。虽然人物和事件都没变,只是颠倒了主次关系,整件事情可都不一样了。” 应泽脸上笑容渐渐淡去,不怒自威地看着木榣:“为什么对帝屋说谎?” 木榣惊呆了,怔怔看着应泽,脑子乱作一团:他真的想起来了! “你你你你就骗人吧!”己琴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鼓着勇气与应泽对视,“前不久你就跟我说想起那个人了,我才不信你……” 应泽淡淡一笑:“别忘了,玲珑球是我亲手放进杜平舟身体里的。” 木榣怔怔:“是了,玲珑球里有一魂一魄,就算只是短暂的接触,真神之魂也曾完整过……” 己琴还想说什么,木榣失笑:“是否恢复记忆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命,想拦也拦不住。” “说的对。”己琴反应过来,笑了,“我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木榣沉默片刻,对应泽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初七永远不要遇到你。瞒着他,就是想让他过一个安稳的生活。” “你不是杜平舟,没有权利替他选择。”应泽皱起眉头。 木榣自嘲地笑道:“你说的对,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 第54节 “好了,我们也别相互遮掩了。”己琴道,“我们得在那些人再次找上门之前处理好自己的事,榣,你安心休息,我带应总去图书馆。” “那初七……”木榣还是不放心。 应泽:“我等他醒后征求他的意见。” “不是,或者我们可以瞒着他,等时机成熟了……” “木先生!”应泽强硬地打断木榣的话,木榣怔怔地看着他,眼神茫然而无措。 应泽放软语气:“我明白你想保护杜平舟的心情,这种心情我不会比你少。但我也十分清楚,杜平舟为了查出当年的凶手付出了很多。他叫你一声爷爷,作为他最信任的人,你忍心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成为他的阻碍吗?” 木榣愣住了,原本就失血的脸更是苍白不已。 应泽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比任何人都不想他出事,所以放心,哪怕我死了,我的魂也会成为他的铠甲!” ☆、67.第 67 章 “看来我必须加快速度了。”杜平舟说着往外走,“郭警官,让万警官重点查一下受害者是女孩的案子。” “你要回去了?” 杜平舟点点头:“明早会告诉你对上次线索追踪的结果。” “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杜平舟拒绝了郭警官的建议,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一路上他走得很慢,可直到他回到家,那个买香烛的女孩都没再出现,而杜平舟在自己家门口见到了之前那个瘦小的孩子。 小孩儿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杜平舟看了一眼时间:23点45分,这不是小孩子在街上乱晃的时间。 “找我有事?”杜平舟问。 小孩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杜平舟慢吞吞地掏出一张纸符:“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扇门前说明不是恶灵,但还是会怕这道纸符吧?” 说着,他轻轻一抖,纸符绷得笔直,散发出微微的红光。 那个瘦小的孩子畏惧地后退的了一步,戒备地盯着杜平舟。 杜平舟往前踏了一步:“说吧,为什么跟着我?对于最近杀人的那只生魂,你知道些什么?” 他手中纸符发出的光越来越亮,像一团火,照亮小孩儿的脸。 清心咒的纸符不能直接伤害灵体,却能影响一切灵体自身的稳定,对能力越强的灵体影响越大,威力也就越大。 在杜平舟的逼迫下,小孩儿缩到墙角,愤恨地盯着他。 杜平舟有些于心不忍,这么小的孩子,说不定死的时候心智还没成熟,找上自己可能是偶然,就算问他也不可能有结果。 就在他迟疑要不要收手的时候,小孩儿突然冲着他撞来,杜平舟下意识地侧身,对方虚晃一招,从他咯吱窝下面溜走了。 “……小屁孩,动作挺快。”杜平舟甩甩手,讲纸符收起,转身进屋。 另一边,应泽被一阵异响惊醒。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凝神听了片刻后不动声色地打开卧室门,往外看了一眼——走廊上很安静,隔壁书房的门也关的严严实实。 他轻轻走了出去,来到书房门口,他看见有光从门缝里透出,里面传来翻动的声音。 应泽轻轻呼了一口气,准备开门,几乎是他用力的瞬间,门从里面拉开了! 火光电石之间,应泽抡起拳头往前一砸,“嘭”一声闷响,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中了什么东西。 应泽将灯打开,紧接着就要冲上去再补上几拳,拳头距离地上躺着的人几厘米的时候,他愣住了。 “杜平舟?!”应泽连忙把人扶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杜平舟被他那一拳揍得眼冒金星,没好气地说:“我还想问你呢,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应泽低头,看见对方手里攥着那支拍卖会上捣乱的金步摇。 十分钟之后,杜平舟愤愤地坐在沙发上,用毛巾包着冰块捂着腮帮子:“所以你就把它买回来了?” 应泽瞥了一眼桌上的金步摇:“嗯,我想知道当我搜集齐所有的东西之后会发生什么。” 杜平舟快被他气笑了:“能召唤神龙,然后实现你的愿望!” 应泽尴尬地扯扯嘴角,见杜平舟毫无章法地用冰袋在脸上滚懂,他坐过去:“我来吧。” 杜平舟没跟他客气,“葛优躺”在沙发上,含糊道:“你让我做特别顾问,就是想让我帮你解开做梦的谜团?” “嗯。”应泽专心替杜平舟敷脸,之前出于愧疚所以帮忙,此时看见脸颊上明显的红肿,他竟然有些心疼。 杜平舟想了想:“你的梦指向性很强,应该是有人刻意操纵。” “嗯。”应泽把歪到一边的人拉回来,“别动,不好好处理明天你的脸就不能看了。” 杜平舟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到目前为止,你通过指引找到的东西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没有。”应泽盯着杜平舟又长又翘的睫毛,有些心不在焉,“各种类型都有。” “唔……”这一整天跑来跑去很累了,杜平舟有些昏昏欲睡,“也许真的能召唤神龙。” “……” 应泽低头看已经窝在自己怀里却毫不自知的男人,后背僵成了一块石板。 “可能是什么东西想要借你的手搜集某些东西。”杜平舟缓缓道,“一般都是解除封印,因为只有封印才需要谋介。” 应泽手上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轻轻刮了一下杜平舟的脸颊,感受到刚剥壳鸡蛋般的滑嫩。 “……我送你去客房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在这儿躺会儿就好,等会还要招魂。” “……” 理智上,应泽应该起身离开,让杜平舟好好躺在沙发上睡。可看着对方安心的睡颜,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小心翼翼地弯了弯手臂,让杜平舟靠得更舒服。 这样一来,应泽僵直的就不只是后背了。 杜平舟是真的累了,他原本只是想休息一下,却不想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甚至还梦见了很久不见的爷爷。 再次睁开眼,他是被应泽叫醒的。 “杜平舟,醒醒!” 杜平舟刚睁眼就被应泽捂住嘴。 “你看!” 放在桌上的金步摇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淡蓝色光芒中,安安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杜平舟拍拍应泽示意他放开自己,应泽收回手,紧张地盯着金步摇。 要知道,就是这小东西曾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一个人,他也是今早上才从拍卖方那里接手,可别刚到手里就出事儿。 相比较起来,杜平舟从容得多。 他缓缓将外衣脱下,随手扔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卷起来,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手腕。 应泽安静地观察着杜平舟,见他对着摆摆手,便按照要求站到一边。 杜平舟紧盯着金步摇,不知他从哪儿摸出一把小刀,在指尖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瞬间冒出来。 悬浮在空中的金步摇突然蓝光暴涨,那光芒潮水一样朝杜平舟涌来。 应泽见状下意识地往前,想要将杜平舟拖离未知的危险。 可他刚往前踏出一步,蓝光竟像炮弹一样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应泽掀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墙壁上。 杜平舟一手掐着嗡嗡震动的金步摇,一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轻声且快速地念着什么。 “嗡”一声轻响之后,“爆炸”后蓝光没能继续膨胀,它们像是被吸入了吸尘器,急速收缩进金步摇里。 最后一丝蓝光被吸入,那种无形的压迫感随之消失。应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别动!”杜平舟忽然低喝。 应泽身体一僵,艰难地维持着诡异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杜平舟紧紧攥着不断挣扎的金步摇,慢慢朝应泽挪过去:“我要招魂,吃下这个,免得你受影响。” 应泽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枚巧克力色的药丸。 “……” 确定这真的不是麦丽素? “张嘴,快点!” 应泽张开嘴,杜平舟轻轻一拍,药丸飞进他嘴里……还真他妈是巧克力味儿的! 来不及吐槽,杜平舟顺势将金步摇往地上一插,然后用极快的速度围着矗立着的步摇踩了几个方位。 应泽不懂施法,杜平舟的动作看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支诡异的舞蹈,还必须是身娇体软的人才能跳的那种。 杜平舟布阵完毕后松了口气,回头见应泽盯着自己的腰看,奇怪地问:“你看什么?” 应泽正想着有的没的,闻言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没什么,你弄完了?” 杜平舟疑惑地看了他几眼,摇摇头:“我还没开始。” “哦……”杜平舟转过身去了,应泽的视线又一次不自觉地溜到他纤细的腰上。 招魂的过程比应泽想象中平和不少,除了一个做“呐喊状”的鬼脸外,就只有萦绕不断的女孩儿哭声,整个过程就像是看了一场粗制滥造的3d恐怖片,。 十几分钟后,杜平舟一脸疲惫地收了手。 “怎么样?”应泽问。 杜平舟摇摇头:“杀人的不是她。” 应泽还想问得具体一点,但看见杜平舟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抓凶手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情,你看起来很疲惫,先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说。” 杜平舟心里想着事儿,闻言也没多考虑,“嗯”了一声之后,跟着应泽上了楼,直到躺下之后他才发现应泽也跟了进来。 应泽将已经没有危险的金步摇扔在床头,无所谓地往他身边一躺:“马上天亮了,我懒得去铺客房的床。” 第55节 “……那我去睡沙发。” 应泽闭着眼睛,伸手一捞,把人压回去:“哪儿也不准去,放心睡,我不动你。” 杜平舟用力推开他的手臂:“你胡说什么,我是跟着袭击我们的那个东西找到这里的,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找上你,我去外面守着!” 应泽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懒道:“我数三下,再不睡就摸你了。” “摸……摸你大爷!”杜平舟被他一句话弄得面红耳赤。 ☆、68.第 68 章 “五年时间就变得这么厉害!”应泽感叹,“天赋异禀?” “……可能吧。”应泽的话让杜平舟想起那个人对他的评价,想起对方摇头晃脑故作神秘的样子,杜平舟脸上露出少见的微笑。 应泽看见了,忽然对他想到了什么很好奇,问题脱口而出:“你想到了谁,很重要的人吗?” “嗯?” “你刚才的表情很温柔。”应泽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杜平舟伸手摸摸脸:“没什么,我想起了我爷爷。” 爷爷?应泽脑子嗡一下,杜平舟紧紧抱着自己,喃喃叫着“爷爷”的画面蜂拥而至。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闲聊的表情,道:“爷爷对你很重要?” “嗯。”杜平舟似乎不愿多说,转移了话题,“回去之后我教你几道符,虽然不赞成你接触这一行,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多少要让你有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 应泽还想问更多关于“爷爷”的事情,但他愿意尊重杜平舟,顺着他的话接道:“谢了,你真是个好人。” 杜平舟白了他一眼。 应泽哈哈一笑,把他的头发揉乱,在杜平舟生气之前又赶紧说:“我是真这么觉得,不管是警局的事也好,我的事也好,其实跟你没关系,你完全可以不管。” 见杜平舟想说什么,应泽打断他:“我可不信这是天师的职责这一套,我好歹也是做古董生意的,以前接触的那些天师……”剩下的话应泽用笑容代替。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目的?”杜平舟偏头看向应泽。 “有吗?”应泽不在意地笑笑,“那一定不是为了钱。”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杜平舟郁闷了,他还真的不是为了钱。 再一次看到杜平舟把情绪都写在脸上,应泽不厚道地笑了:“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跟己琴谈到‘百年前的帝家惨案’,你的目的跟这个有关?” 杜平舟沉默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答。片刻之后,他轻声道:“我受人之托,抓捕当年的凶手。” “有线索了?” 狠戾从杜平舟眼里一闪而逝,他摇摇头:“时间太长,什么都没能留下。” “我能帮到你什么?”应泽问。 杜平舟快速收拾好情绪,像平时一样淡淡道:“谢谢,但不用了。” 应泽看着他的眼睛,想问“受人之托”是不是借口。但又觉得真的问了很唐突,因为他能感觉出来,杜平舟并不信任他。 两人说着,走到了学校门口,远远地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仰头看着楼顶,不少人对着上面指指点点。 应泽顺着那些人的视线看上去,见房檐边似乎坐着一个人。 “有人要跳楼?” 杜平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脸色一沉,低声道:“没那么简单。” “你看见什么了?”应泽追上突然加速的杜平舟,“又是那些东西?” “不确定,先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楼下,站在人群外围往上看。 这一次不用杜平舟提醒,应泽也发现了不对——楼上那人被一团黑气包裹住,黑气不断扭曲变化,透着不祥的气息。 “黑色的,是你说的怨念吗?”应泽小声问。 杜平舟:“对,但我看不出这怨念从哪儿来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上去看看。” 说着,两人退出围观人群,在左边找到了上楼的楼梯。 一进门,一个黑影“嗖”一下窜出来,应泽条件反射地一偏头,“喵”一声,黑影擦着他的耳朵过去。 应泽转头回去,看见一节猫尾巴,没好气地说:“这学校流浪猫太多了!” 杜平舟看着猫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怎么了?”应泽问。 “那只猫……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应泽手搭着他的肩膀,揽着他往上走:“你就住在学校附近,说不定哪天在路上见过。” “不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在杜平舟心头,但他总也抓不到重点。 “先别管猫,我们先去看看跳楼的那个人。” 这栋楼有些年头了,楼道里十分昏暗,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墙壁的角落长满青黑色的苔藓,不时有不明爬虫钻来钻去。 越往上走应泽的眉头皱得越紧,他拉了杜平舟一把:“你到我后面去。” 杜平舟看了他一眼,“是你到我后面去!”说着摸出一张符,塞进应泽怀里。 被揽到后面后应泽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纸符,心里挺不爽的。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尽头,眼前出现一扇生锈的红漆铁门。应泽一把拉住杜平舟:“先别开门,我总觉得那边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杜平舟用脚尖指了指门缝里透出的黑气:“看到了?那东西的怨念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很危险?”应泽坚持不让杜平舟开门,“我不希望你冒险。” 杜平舟拍拍他的手臂:“我有把握。” 应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能帮到你什么?” “……要再试一次化形符吗?”杜平舟刚说完,应泽就凑上来,对方的动作太快,直到两人的呼吸搅在一起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应泽。 “不是要喂我血才行?”应泽表情很无辜。 杜平舟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不用你帮我了,就在这儿等着,不准擅自开门!” 铁门“哐”一声在应泽面前砸上,他摸了摸被踹的地方,嘀咕道:“不亲就不亲!” 刚才杜平舟是脸红了吧?面冷心热的纯情小天师,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杜平舟推开门后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腥味儿的怨念凝成实质,让他有种跳入血浆池的错觉。 他用袖子捂着鼻子,狠狠吸了一口气,排除杂念,认真分析眼前的状况。 老房子的屋顶常会用水泥板做隔热层,时间一长,水泥板风化后出现了许多破损。 那个被怨念包裹的人就坐在塌陷的水泥板边,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 杜平舟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那人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一双金色的眼睛让杜平舟愣了一下——异瞳? 不,不是! 杜平舟习惯性地眯了眯眼,那人转头的瞬间瞳孔改变了形状,变成竖直的一条线,这是猫的眼睛! 难道是之前遇到的流浪猫? 杜平舟直视着那人诡异的瞳孔,慢慢往前走。也许从他身上感觉到危险,那人慢慢站了起来,瞳孔继续缩小,露出凶狠的表情。 看到对方站起来,杜平舟确定这个人并不是要跳楼,如果他没猜错,怨念的主人是一只猫。 喜欢在高处安静地待着晒太阳是猫的天性,这倒霉的人被猫的冤魂附身,所以才会跑到这种地方待着。 杜平舟走到距离那个人约三米远的地方,慢慢蹲下身,不知道他从哪儿摸出一个滴溜溜直转的象牙白小球。 那个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小球吸引,金色的大眼睛随着小球转来转去,鼻尖一耸一耸,十足的猫样儿。 杜平舟见状,手指轻轻一弹,小球“嗖”一下飞到顶楼中间。那人瞳孔瞬间放大,紧接着一弓背,像猫一样往前一跃,朝小球扑过去。 同一时间,楼下传来一阵喧哗,杜平舟没心思去分辨是失望更多还是庆幸更多,他成功将那人从危险地带转移,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一门之隔的这边,应泽无聊地开始数铁门上的锈斑。刚数到第七个的时候,听见楼道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警惕地往下看,见到一个穿着消防队员制服的人正飞快地跑上来。 这个消防队员估计没想到会在楼梯上遇到人,看见应泽的时候吓了一跳:“什么人?!” 应泽:“我路过的。” “路过?”消防队员怀疑地看着他。 应泽笑笑,不动声色地往中间垮了一步,挡住上楼顶的去路,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消防队员看看他,又看看被他挡住的铁门,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有人报警称有轻生者,我要去进行疏导。” “哦?我一直在这里,没看到有人上去。”应泽好像没发现对方的变化,语气和表情依旧。 消防队员目光逐渐凶狠,紧紧盯着应泽身后的门:“事关重大,请你不要妨碍公务。” 应泽往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摸到杜平舟给他的符:“真的没人要轻生,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消防队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突然就笑了。只可惜他的笑只是嘴角上扬,眼神杀气十足,叫人看了后背发毛:“你看出来了。” 他这句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应泽却听懂了,微笑着点点头:“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今早上才知道自己阴阳眼开了。” 消防队员保持着嘴笑眼不笑的可怕表情:“你不想让我上去。” “很抱歉,我一个很重要的人在楼顶办事,你不着急的话稍等片刻。” “呵呵呵……”消防队员发出几声机械的笑声,紧接着就像是踩了电门一样浑身抽搐两眼翻白。 突如其来的异变把应泽吓得够呛,他刚才的镇定完全是装出来的,虽然他第一眼就看出这个消防队员有问题,但不代表他能对付。 ☆、69.第 69 章 第56节 “说好会保护好自己的,他骗我……”应泽痛彻心扉,眼前的场景明明是陌生的,他却像是亲身经历过,每一份感情与话语都能牵动他的全身。 火山的喷发还在继续,大地很快变成火的海洋。不断地从地面上传来人类凄惨的喊叫声,他们在祈求神明扑灭这突如其来的山火。 应泽看见,无数金色的丝线从人类中飘出,逐渐汇聚到帝屋身边,而他就靠着这些金色丝线编织的网抵御高温,不断地试图让发怒的山安静下来。 那金色的线是信仰的力量,应泽脑海中冒出这样的解释,人们信仰着帝屋,相信他能扑灭这无边无际的大火。 “这本该是我受的苦。”应泽喃喃自语,他双眼赤红,身边卷起狂风,他多想替帝屋吹散浓烟赶走火焰,却不得不忍住。 忽然,天空乌云翻滚,雷声隆隆。 应泽霍然抬头,盯着漆黑的天空看了一会儿,脸色巨变:“九天之雷?!” 浑身漆黑的人显然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天雷吓了一跳:“这……怎么会有天雷?”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炸开一个响雷,一道白刃般的闪电猛地劈下,直奔山口。 应泽神情一震,怒吼一声朝帝屋奔去。可他再快也不及这九天之雷,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被天雷劈中,从空中直坠下去。 “不!”应泽呲目欲裂,地上的人们也都愣住了。 “神被劈中了?” “上天又降下惩罚了!” “天雷劈中的是神,是他犯了错……” 应泽听到了人们质疑的声音,他们将受到的苦难全怪在了曾经信仰的帝屋身上。很快,这样的质疑毒气一样扩散,信仰变成了猜忌,围绕在帝屋身边的金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闭嘴!”应泽怒吼,顾不得天规,降下冰雹驱散聚在一起咒骂帝屋的人们。 冰雹遇到火便融化成水,水又被高温烘烤成雾,很快,地面开始下雨。可云层上面,一道又一道天雷降下,损耗了太多力量的帝屋根本无法抵御,闪电化成的白刃毫不留情地劈在他身上。 “帝屋!” “尊者!”浑身漆黑的人再次出现,整个身体匍匐在应泽面前,抖得话都说不清,“天雷才是最终的劫,熬过去,仙君便成了!” “滚!”应泽盛怒,一挥袖将人扫出老远,他伸手向天,撑开金色结界,可一道天雷劈下,结界顿时化为粉末。 “轰隆”又是一道天雷,正中帝屋后背。应泽亲眼见着雷电劈开了他的皮肉,后背焦黑一片。 “帝屋!”应泽绝望嘶吼,他拼了命输出力量,在帝屋上空撑起一层一层结界,“帝屋!帝屋!” “你叫谁呢?”有个软绵绵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接着他脸上不轻不重挨了一巴掌,“松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应泽猛地睁开了眼睛,巨大的悲痛让他半天没回过神。 杜平舟嘶嘶吸着冷气,见人醒了却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索性一拳揍在应泽脸上,怒道:“我让你松手!” 疼痛勉强唤回应泽的意识,他低头,呆呆地看着杜平舟。 杜平舟终于察觉事情的不对劲,因为应泽的眼神太过悲伤,而藏在悲伤之后的是疯狂和绝望。这样的应泽让他觉得很陌生,在他的认知里,应泽始终是一个爱装酷却又极度心软的人。 但如果是木榣看到这样的应泽就不会感到违和,杜平舟“死去”的那段时间里,应泽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中,似乎只需要一丁点火花,他就会暴走。 “你做噩梦了?”杜平舟抚摸应泽紧绷的后背,试着让他放松身体,“你一直喊着帝屋,是梦到什么了?” 刚才不断出现的字眼刺痛了应泽的心,他突然回神,收紧了抱着杜平舟的手臂,将脸埋在对方颈窝里。 这是人在感到极度不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的姿势,杜平舟愣了一下,有些别扭地抱紧应泽,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了,我……我在呢。” 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颠来倒去也就会说这句话。 过了不知多久,应泽慢慢放松身体,又过了一会儿,闷闷道:“我爱你。” “啊?”杜平舟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应泽抬起头,从杜平舟的额头开始,顺着鼻梁温柔地啄吻,在他的唇齿间含糊道:“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你说什唔……” 应泽的吻很温柔,等杜平舟回过神,他发现自己整个人趴在对方怀里,原本环住应泽后背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挂在了他脖子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杜平舟尴尬地把手收回来,但应泽不许,他只好转移话题:“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应泽闻言,在他脸上拱来拱去的动作一顿,含糊道:“不知道,或许是……” “赵贤!”忽然从西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杜平舟愣了一下后匆忙坐起身,应泽忙给他套上衣服。两人刚把衣服穿上,外面传来阴生大力捶门的声音:“杜平舟,杜平舟你快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应泽拉开门,阴生的拳头差点砸在他脸上。 阴生脸色苍白,瞳孔放大,全身都在发抖。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他一把抓住杜平舟,颤抖着声音说:“赵贤出事了。” 阴生的狠戾有目共睹,现在他这副模样,赵贤出了什么事,杜平舟多少已经猜到了。 三人匆匆来到阴生他们的房间,之间赵贤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双眼圆睁,嘴巴大张,不断有黑气从他的眼睛、鼻孔和嘴里冒出。也许是因为太痛苦,他双手死死地扣住身下的床垫,因为太用力,他十个手指的指甲盖都翻了起来,血染红了床单。 阴生跪在床边,握着赵贤的手腕,想让他不要伤害自己。但平时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在承受巨大痛苦是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让他一个高等灵物都束手无策。 “赵贤体内的灵丹灵力耗尽了,被禁锢了千年的魂魄要离开身体。”杜平舟转头对应泽道,“把煤球带过来,顺便让媛媛躲好,千万别出她房间。” 应泽:“要用到摄魂珠?” “嗯,先试着将赵贤的魂引入摄魂珠。”杜平舟转头看门外,“鬼差快来了,你快去!” 不管是摄魂珠还是鬼差对于尹媛媛来说都是威胁,她听从杜平舟的嘱咐,躲进了他给她做的那个小纸人里,然后又爬进香烛堆里藏了起来。 这一边,杜平舟用最快的速度围着床画了一个阵,阴生几次想开口说话,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都忍住了。直到杜平舟完成周围的布置,探身过来看赵贤的情况他才问:“我能做什么?” “你在一边呆着就好。” 杜平舟检查了一下赵贤的身体,阴生给赵贤服下的灵丹很好地继承了鳌长生的特点,赵贤的**状况还不错。只不过他毕竟是已死之人,魂魄和身体之间的纽带全靠灵丹维系。如今灵丹耗尽,纽带断裂,魂魄要从他体内出来了。 这边一切准备就绪,可迟迟不见应泽回来。 杜平舟疑惑:“怎么还没来?” “我去看看!”阴生立马站起来开门出去。 一踏出房间他就察觉到异样,阴生侧耳听了听,果然没有流水的声音。这院子平日虽然也安静,但总有风吹草动和潺潺水声。此时院子里不但漆黑一片,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紧闭,丝丝金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像是给房间镶上金边,美得像是工艺品。 可阴生很清楚,在这样的美丽不过是两个结界碰撞的产物。也就是说,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他们房间门外撑起了新的结界,将外面的空间隔离出来。 不管对方是谁,来者不善! 己琴忽然睁开眼睛,静静地躺着感受片刻,压低声音问:“你察觉到了吗?” “恩,我们被困住了。”木榣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能在你的结界里重新设置结界……什么人能做到这一点?”己琴百思不得其解,木榣能借大地之力,而三界之中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大地更能隐藏气息。从某些方面来说,木榣的结界是无敌的。 “这是力量的绝对压制。”木榣道,“与这个人相比,我的灵力就如蚂蚁。” 己琴惊诧:“上神?” “也有可能是……”木榣想到了冥界的那位,要说借用大地之力,他才是真正的高手。况且之前地府的人没能得手,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不过,冥界那位已经不问世事多年,有可能为了这点事儿出手吗? 去找煤球的应泽也察觉了异常,煤球从他怀里直起身,警惕的瞪大眼睛,一双小耳朵雷达似的转来转去。 “你也感觉到了是吗?那些来自地狱的,身上带着腐臭的臭虫们的味道。”应泽说着,横练已经在手发出嗡嗡的声音。 ☆、70.第 70 章 杜平舟就这么把两人晾在一边,抱着煤球径直走回房间。尹媛媛听见他们回来了,忙出来看,发现门口有两个陌生人。 尹媛媛踟蹰着不敢上前,赵贤站在门口朝她作揖,客气道:“夫人,小生与友人有事相求,还请行个方便。”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夫人。”尹媛媛尴尬地连连摆手,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杜平舟抱着煤球又走回来了。 “抱歉,我刚才真是昏了头,忘了两位还跟在我身后。今天时间很晚了,你们先进屋,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赵贤忙拱手:“杜先生客气,那就叨扰了。” 阴生扛着一大包骨头,根本不相信杜平舟说的是不小心将他们忘在门口,在他看来杜平舟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又懒又喜欢占小便宜! 赵贤深知他的脾气,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阴生狠狠地瞪了杜平舟一眼,转开了视线。 赵贤冲好奇的尹媛媛笑笑,拽着闹脾气的阴生踏上大门前的青石板台阶。他刚踩上,大门突然白光一闪,“小心!”阴生一个跨步挡在赵贤跟前,白光化成的闪电正中他的后背。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杜平舟都愣了。 “阴生!”赵贤大喊一声,抱着阴生跌倒在地,他茫然地抬头看恢复如初的大门,然后又惊又惧的转头看杜平舟,“杜先生你……你这是何意?” 阴生从他怀里爬起来,啐了口血,冷笑:“还能有什么,不就是趁你不备杀人灭口!” “你胡说!”尹媛媛气得涨红了脸,疾步走上前道,“杜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阴生轻蔑地嗤笑,那眼神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尹媛媛心口,让她难受得喘不上气。 杜平舟没有替自己解释,而是盯着漆黑的大门若有所思。片刻,他对焦急地等着他解释的尹媛媛道:“你试试看能不能走出去。” “什么?” “你看看能不能跨过这个门槛。”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尹媛媛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做了。但奇怪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不管尹媛媛多么的努力,她就是跨不过那道不过20厘米高的门槛。 “哎?奇怪了!”她惊讶地试了好多次,每一次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回到了原地。 阴生和赵贤在台阶下看着她在原地打转,神情也逐渐变得疑惑。 杜平舟示意尹媛媛停下,道:“这扇门设了结界。” “结界?”尹媛媛一个新鬼,对这些东西还没有概念。 杜平舟解释:“这扇门是用千年樟木做门板,浮忻国所产的兰金之泥封的漆,再由高人施法设阵,做了一个灵体不能随意进出的屏障。” 尹媛媛一知半解,赵贤一脸懵逼,唯一听懂了的阴生满脸阴沉,一字一句道:“姓杜的,明知道帮不了我,还让我帮你扛一堆恶心的骨头,你耍我呢?” 杜平舟并不在意他的恶言恶语,围着门仔细研究起来。阴生气得拉着赵贤要走,但赵贤却反过来安慰他:“我觉得杜先生不是有意的。” “赵贤!你怎么回事,今天老帮一个外人说话?!” 第57节 嫌少见到阴生这么生气,赵贤也有些慌,他求救地看向杜平舟,希望对方给个说法。 杜平舟看了他一眼,叹气,走下台阶:“我不会食言,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就把你们带进去……“ 赵贤还没表态,阴生冷笑:“进去就出不来,到时候你不就是想杀就杀想……” “我信得过杜先生!”赵贤表情坚定,“杜先生费心了。” 阴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恨得咬牙切齿,却没对赵贤显恶。 杜平舟瞥了阴生一眼,直接将他的意见忽略,拿出一张封印符:“我先将你们封印,灵力被锁,结界就无法感应到,你们也好顺利进门。” 听他这么说,阴生脸色好看不少。别的手段他兴许还需要提防,封印的话,他既然能冲破一个,就能再冲破第二个,就算杜平舟真的耍花招他也不怕。 被封印者的配合让整个封印过程异常顺利,杜平舟弯腰捡起地上的封印符,起身的时候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杜大哥!”尹媛媛出不去,只能在门里干着急。 杜平舟缓了缓,等眼前的黑暗散去,摆摆手表示没事。带着封印符踏上青石台阶,结界果然没什么反应,他松了口气。 顺利进了门,接下来就要履行承诺将赵贤他们俩放出来。尹媛媛担心地看着脸色极差的杜平舟,忍不住劝说:“杜大哥我看你脸色很差,要不今晚就先休息,明天再把他们放出来?” 杜平舟摇摇头,用混了朱砂的细沙在地上布阵,“你先去睡吧,我弄完就睡。以后西边最右的那间屋子给他们俩住,你自己要小心阴生,平时闷的话可以找赵贤说说话。” 尹媛媛还是很担心,但杜平舟决定的事情她劝了也没用。阴生对杜平舟的敌意她看在眼里,总觉得将他放出来很危险。到时候杜平舟身体又不好,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该怎么办? 为了以防万一,尹媛媛决定给应泽打电话。当然她是背着杜平舟打的。 应泽赶到杜平舟家时身上被窝里带出来的暖气还没散尽,“应总,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尹媛媛特别不好意思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应泽走得很快,因为还没进屋他就看到了一阵耀眼的红光。虽然他现在还不能通过灵力波动辨别出这是什么阵,但他知道只要施法对杜平舟的身体就是一种损耗。 他刚走到地方,正巧施法结束。朱红的阵中阴生拉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眼神戒备地盯着杜平舟。 “杜平舟!”他快步走过去,扶住脸苍白如纸的人,不善的目光瞬间刺向阴生。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赵贤嗅到了火药的味道,忙将阴生挡在身后,对应泽欠身:“这位先生,我们并无恶意。” 杜平舟忍着一阵阵的眩晕,低声道:“是我让他们进来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媛媛,带赵贤他们去房间。” 尹媛媛怕的就是两边的人打起来,闻言连忙走过来对赵贤说:“赵大哥,你们今晚先在西厢房住下,跟我来!” “有劳姑娘了。”赵贤硬拽着战意渐盛的阴生跟着尹媛媛走了,他们走出了很远还能感觉到来自应泽的凝视,那种警告意味浓重的视线让他默默握紧了阴生的手。 看着碍眼的人走远了,应泽才慢慢收回视线,扶着浑身冰冷的杜平舟回房。 灵力透支后的杜平舟是最乖的,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任由应泽用热毛巾将他的手脚焐热,然后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塞进被子里。 “你这个毛病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治好?”应泽问。 杜平舟昏昏欲睡,闻言含糊道:“以后不用灵力不就成了。” “你做得到?”应泽快被他气笑了,每次都勉强自己,把自己弄得跟死人一样也不知道是为了吓唬谁?! 他一面责怪杜平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一面决定以后得监督他,免得他总无限制地使用灵力。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院子里传来扫地声。 尹媛媛揉着眼睛迷瞪瞪地出来,赵贤冲她微微一笑:“尹姑娘,早。” “啊早……你起这么早啊,这才六点呢。” “习惯了,时间还早,尹姑娘不多睡会儿?”白天的赵贤看起来比晚上更精神,受到体内千年巨鳌内丹的影响,他行动比一般人要慢上一点。 两人说话间,阴生冷着一张脸出来了。尹媛媛顿时收了声,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阴生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到赵贤身边,抖开手里的外衣帮他披上,嘴里不满地念叨:“你怎么还帮他扫地!” 赵贤笑得温柔:“帮杜先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心安些。” “你不安什么?你以为他是白帮我们?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摄魂珠都被他抢走了,他帮我是应该的!” 赵贤笑笑,并不与他争论。阴生说完脸色反而好了不少,旁若无人地亲了亲他的额头:“随便意思一下就行,别扫得太认真。你现在不适合做重活。” 赵贤尴尬地瞥了在一边假装看风景的尹媛媛,低声道:“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会儿。” “睡不着,我帮你。”阴生说完,径直走向尹媛媛。他长相并不可怕,奈何气质太凶恶,再加上还是害得她爸爸精神失常的元凶,尹媛媛吓得后退一步,无辜地瞪着他。 阴生在她面前站定,沉默一秒:“喂,还有没有别的扫把?” 两个小时后,杜平舟和应泽出门,看着比以前干净很多的院子愣住了。 “杜先生、应先生早。” 应泽点点头:“早,你是……” “小生赵贤。” “阴生的爱人。”杜平舟的解释直截了当,让现场的气氛冻结了那么几秒钟。 应泽回过神,淡淡一笑:“想不到阴生居然有这样气质温和的一位爱人。” ☆、71.第 71 章 “哼!”判官一张帅脸气得扭曲,眼角小小的“判”字变得通红,“口出狂言!” “狂不狂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应泽提剑挥去,上次他没能亲手宰了这家伙,这一次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判官既然敢单枪匹马闯入这个院子,就不会不留后手。他眼里射出阴冷的光,右手往腰上探去,随即轻轻一挥,一条乌黑的鞭子出现在他手中。 一旁的杜平舟看到这条鞭子惊讶地瞪大眼睛:“鬼灵鞭?!” 冥兽和鬼灵鞭都是冥界之主贴身的东西,现在出现在判官身边,足以说明他的行动是受到冥界之主许可的。 “应泽当心!”虽然杜平舟信任应泽,却也忍不住提醒。只是因为这鬼灵鞭能力只比判官笔更霸道,被它抽上一鞭子就是魂飞魄散,连去地狱服刑的机会都没有。 应泽虽然不知道这黑漆漆的鞭子到底有多厉害,但他从不轻敌,就算对方拿的是烧火棍,他也一定要确定对方死得透透的才放心。 判官先发制人,挥舞着鞭子在空中打了个响,紧接着那条两米长的鞭子像活了一样朝应泽抽来。应泽提剑一挡,柔软的鞭子在横练上绕了几圈,应泽心念一动,横练在一阵白光中变成筷子大小,成功地从鞭子里掉落。 鞭子对上剑,一个擅长远攻,一个得是近战。两人的武器对于对方来说都有很大的威胁,在这样势均力敌的情况下,看的就是谁的身手好。 相比较起来,判官的年纪不知比应泽长多少岁,战斗经验比他更多,打起来应该占上风才是。可实际上,应泽经过几次被逼上绝路的战斗,加上与初一和小黑针对性的切磋,身手不可同日而语。一时间两人竟打得不分上下。 判官一心想要撤退,无意中放弃了很多追击的机会。应泽却是要置他于死地,见判官退到墙壁前,已经无法往后退便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去,横练冲着判官的眉心刺去。 判官见自己躲不了,伸手一抓,几只鬼差隔空飞来挡在他面前。应泽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横练轻易地穿过鬼差的身体,继续向前。 可这时候,被刺中的鬼差忽然化为一团团黑气朝应泽扑过来,瞬间阻碍了他的视线。 “小心,快退!”杜平舟大喊,紧接着几道纸符飞了过来,“轰”一声将黑气冲散。 哪怕应泽反射神经一流,这么近的距离难免沾上不少黑气。那不起眼的黑气迅速在他手臂上扩散,眨眼的功夫,他握着横练的手掌已经完全变黑。 杜平舟冲过来往他手腕上贴了一张符,脸色凝重道:“催动灵气压制!” 之前与阴生的对抗中应泽也中过毒,也曾用灵气压制毒素。所以这一次他反应很快,配合杜平舟的纸符,黑气没有进一步的扩散。 判官趁此机会逃到了另一边,鞭子一扬,杜平舟设置的结界顿时破碎。 “不好!”杜平舟扬手甩出几张符纸,被判官用鬼差挡住。应泽举剑刺过去,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判官长袖一挥,赵贤四处游走的魂魄瞬间被他吸入袖中。 见应泽难对付,他将主意打到了床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人身上。看杜平舟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保住这个人魂,想来可以将他作为人质,先牵制住他们再做打算。 “冥兽!”判官挥鞭击退应泽,同时扭头大喊。 冥兽被来自应泽身上神兽的气势压得头也不敢抬,但被判官召唤,它勉强站起身,张大嘴“嗷呜”一口咬住了判官的半边身体。 “他想走,抓住他!” 应泽不用杜平舟说明,全身气场全开,灵气外放在他身后隐隐显出一跳不怒自威的龙来。 冥兽就算在冥界之主身边呆了上万年的时间,骨子里仍然有对高级兽类的恐惧。真龙一现,它“噗通”一声重新跪倒在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这次行动带上冥兽是判官这次最大的失误,可又只有它能破开空间,随时随地设置回冥界的传送阵。 判官一咬牙,用鞭子将冥兽缠绕起来,冥兽顿时发出凄惨的吼叫,眨眼的功夫,冥兽被鬼灵鞭搅碎,原地只留下一个漆黑的法阵。判官纵身一跃,迅速消失在法阵中。 杜平舟和应泽被冥兽消失时刮起的大风吹得睁不开眼,刚回过神就看见判官往阵法里跳,情急之下杜平舟竟也跟着跳下去:“不能让他走!” 应泽被他吓出一身冷汗,“杜平舟!”一个黑影飞快地蹿过来,一把抓住了杜平舟的后衣领。 “阴生,把他拉上来!”应泽大喜。 阴生用力一拽,将杜平舟甩到一边,他往黑黢黢的阵法里看了看,纵身跃进去。 “等等!”应泽来不及阻止,阴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阵法中。而这个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阵法也紧接着关闭了。 “又让他跑了!”杜平舟愤愤道。 应泽三两下解决剩下的鬼差,浑身低气压地走到杜平舟身边,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强迫他看着自己:“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那阵法不知道通往哪里杜平舟就敢往下跳,应泽越想越后怕。 但杜平舟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微微蹙着眉:“你吼什么,我答应了赵贤要尽力帮他。” “你的尽力是豁出命去?!”应泽十分火大,“跳下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 杜平舟冷笑:“你跟我发什么疯?这是你吃醋的时候吗?” “我吃醋?!”应泽收紧了五指,恨不得掐死没心没肺的杜平舟,“就算不为了我,你也要为了木榣想想,他为了你受……” “够了!”杜平舟大声打断应泽的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不着你指手画脚!放开!” 他用力挣脱应泽的钳制,头也不回地走了。煤球正好找到门口,差点被他踩一脚。 “喵?” 这是吵架了? 煤球走到脸色铁青的应泽跟前,仰头看了会儿,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应泽双拳紧握,太阳穴突突跳。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平静下来,附身抱起煤球:“外面的结界破了?” “喵呜……” “你去帮我看着杜平舟。”应泽抱着他往木榣他们的房间走,“我不放心他。” 煤球四个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以示抗拒。 应泽拍拍它:“快去,你不惹他他不会拿你怎么样。” “咪呜……” “撒娇也没用!”应泽顿了顿,“他一定会想办法去冥界,我得帮他。” 第58节 煤球见他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委委屈屈地去了。 应泽首先去了尹媛媛的房间,确认她没事之后给唐逸打了个电话,向他简单地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并请他想办法把赵贤的身体保存好。 安排好这些,他敲响了木榣房间的门,开门的是己琴。 己琴看上去很疲倦,对他笑了笑,侧身让他进屋:“刚才没能帮到你,抱歉。” “不用说这种话。”应泽走到里屋,被木榣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破除结界花了点力气。”己琴替木榣解释,“坐下说吧。” 应泽在木榣床边坐下,皱眉看着快要被被褥吞噬的人。只不过一晚没见,木榣迅速老了几十岁,皮肤干瘪发皱,头发花白干枯,两个眼窝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如果不是胸膛微微的起伏,应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木榣。”己琴轻声叫他。 木榣的眼皮抖了抖,慢慢睁开,看见应泽,勉强笑了笑:“吓到你了吧……”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没有一点活力。 应泽道:“我送你回神木那儿会不会好点?” “不用了……”木榣已经虚弱得说一句话都要大喘气,“趁我还有时间,把当年的事告诉你。初七呢,叫他一起。” 己琴:“我去叫他。” “不用了!”应泽叫住己琴,面对两人疑惑的目光,他低声道,“之前我做了一个关于帝屋的梦,之前是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你们是对的,有些事不让他知道或许更好。” 木榣闻言露出欣慰的眼神:“我就知道……因为你爱他,所以有些真相就不忍告诉他。” 应泽默然,己琴催促道:“那么我们抓紧时间!” 在应泽去找木榣他们的这段时间内,杜平舟回房间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应泽猜的没错,他要想办法找到冥界的入口,就算不是为了赵贤,为了百年前枉死的帝氏一族,他也必须走这一遭。 他从衣柜里取出一只黑色的匣子,深吸一口气后打开。匣子里整齐摆放着一些东西:红色的是浸了黑狗血的绳子,棕色的是千年桃木剑,乌黑的是准提镜,还有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金灿灿的净空印。 同样是四件宝器,但与大名鼎鼎的摄魂珠、龙鳞佩、玲珑球和龙牙剑比起来,这都只能算是人间的法器。 杜平舟将东西检查一遍,然后沐浴焚香,在桌上摆开朱砂与黄纸,沉心静气,开始画那些他从未真正使用过,只在古籍上出现的符。 ☆、72.第 72 章 在他全神贯注投入到准备工作中的时候,应泽在己琴的帮助下,带着木榣来到了北边的屋子。 刚靠近,应泽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反正让他从心底里不想接近这个地方。 “北边这排屋子的房梁用的是若木。”己琴解释,“它散发的味道能影响动物的神经,让它的天敌不想靠近,这是一种特殊的自我保护方法。” 杜平舟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来过北边的这排屋子,除了怕不小心放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外,也有被若木影响的因素。 己琴打开了房门,进屋后一阵风迎面吹来。应泽以为这屋子常年没人进来会有一股子霉味儿,而事实恰恰相反,这风清爽干燥,很显然,北边这屋子的通风很好。 他还注意到,进门后是一块巨大的屏风,左右各有一个入口,每个入口前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刻了不同的图案。 “那是八卦卦象,左阳右阴。规定初七开门,除了吸引杜平舟之外,其实也是方便身处阴界的他们来借书。” 应泽问:“都收藏了什么书?” 己琴怪异地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以后你可以来看看。” 谈话间,木榣抬起他枯瘦的手按在巨大的屏风上,嘴唇微动,很快屏风上出现一个莲花状的突起。 木榣伸手握住莲花,己琴道:“我来吧。” “你……”木榣看上去有些担心。 己琴笑了笑:“开个门而已,撑得住!” 说着示意应泽带着木榣后退,他双手捏住莲花,深吸一口气,用力往上推。这屏风像一堵墙一样,要想把它抬起来必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随着己琴的动作,巨大的屏风表面荡起一圈圈黄绿色的涟漪,这种景象让应泽想起神树转移时候发出的光。 “需要帮忙吗?”应泽问。 木榣轻轻拉住他,应泽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站在一边,看己琴全身紧绷,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渗出。好在屏风被一点点抬起,应泽刚要松口气,屏风忽然发出一阵嗡鸣,像是被巨人一把按住,不管己琴怎么用力都分毫未动。 应泽忍不住往前踏了几步,木榣再次拽住他,缓缓摇了摇头。 己琴的身体开始发抖,眼看就要撑不住,他的后背忽然冒气一阵金光! “那是……”应泽惊讶地脱口而出,他发现金光出现之后己琴的力量变大了,屏风顿时被抬起几十厘米,可己琴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似乎在忍耐什么。 木榣怔怔地盯着己琴的后背,浑身微微发抖。那就是九天之上那个人亲手下的封印,三根金针锁住了己琴的神脉。 “啊啊啊他妈的一扇破门!”己琴崩溃地大喊,直接矮身扛起屏风,双手托着另一边,用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一口气将屏风掀飞了。 应泽忙走过去扶住他,己琴闭着眼睛大口喘气,缓了片刻冲木榣伸出大拇指:“你牛,设置结界我只服你!” “还好吧?”应泽感觉到己琴浑身冰冷,把他扶正之后还想问什么,己琴挥挥手,“你别问,这事儿我没法跟你解释,到时间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生怕应泽追问,急急忙忙往前走了进去。木榣拍拍应泽,冲他摇摇头:“走吧,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应泽往屏风里看去,见那儿还有一扇门,门后是一道往下的梯子。梯子是木头做的,样式简单古朴,从漆面上看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相当好。 “还没下来吗?”己琴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应泽抱着轻飘飘的木榣从小门进去,踏上楼梯的时候,扶手和楼梯板上黄绿色的光闪了一下。 他每走一步都闪一下,走了几步之后他就发现整个楼梯都布满了奇异的咒文,这些咒文好像是活的,一闪一闪是它们呼吸的频率。 “竟然有这么多道结界。”应泽仔细算了一下,从整个院子一直到这里,他们开启了至少五道结界。这些结界一道比一道复杂,威力一道比一道强,这让他对地下封印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整个楼梯沿着墙壁盘旋而下,漆黑的空间里除了跟着步幅一闪一闪的咒文外没有一丁点儿别的东西,应泽甚至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 “很深吗?”他低声问木榣。 过了一会儿,怀里才传来木榣轻轻的声音:“快到了。” 应泽往四周看了看,依旧一片漆黑,他只能依靠感觉往下走。 大概走了五分钟,他隐约看见走在前面的己琴停下了。木榣也微微挣扎,道:“你放我下来。” 己琴回过神撑住木榣,应泽觉得很奇怪,进入这里后己琴变得异常沉默。 “剩下的,只能你自己走了。”己琴道。 应泽转头看右手边,刚才的感觉不还不是很强烈,现在他总觉得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借着咒文发出的微弱的光,己琴和木榣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都十分沉重。虽然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今天的到来,但这一刻真的来临,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被呼唤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应泽继续往下走了两步,就在他想拿出手机打开电筒看一下的时候,楼梯上的咒文忽然全部亮起来,像是一条黄绿色的长龙盘踞在墙壁上。应泽的视线不自觉顺着发亮的楼梯看去,看到楼梯尽头的景象时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他居然看见了一条龙,一条仰天长啸,腾空而起的金色巨龙! 应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连周围什么时候亮起了灯都没注意。他的目光从它的胡须滑向飞舞的鬃毛,再看向踏空的爪子,如果不是它闭着眼睛,应泽就要觉得这条龙还活着,此刻正要踏风而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震惊中回过神,慢慢往前走。走近了再看,这条龙更是大得惊人,它身上的一块鳞片就有巴掌那么大,它静静地悬浮在空中,长长的身体近乎盘在一起,这个姿势对于它巨大的身体来说并不适合,这异常引起了应泽的注意。 这条龙的样子,就好像是要挡住什么。应泽往下看,被巨龙震撼到的心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巨龙的正下方躺着一个人,说他是人,却有一半身体焦黑。另一半穿着青色长衫,乌发云髻,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样貌,应泽却知道那个人长得非常俊。他的眼神像昆仑山巅的雪一样晶莹,唇像瑶池内的莲花一样娇嫩,声音像泉水流过山涧,清透迷人…… 应泽一步一步朝着那人走近,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眶红了。 “他是……帝屋?”应泽在距离巨龙四五步远的距离停下,回头问己琴。 己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帮助木榣站起来,木榣一挥手,一道深褐色屏障拔地而起,将巨龙团团围住。 “这是最后一道结界,要用你的血才能打开。”做完这些,木榣已经十分虚弱,见他站不住,己琴只好抱着他坐到地上。 应泽用横练在手中一划,将流血的手贴在深褐色的结界上。 木榣看着结界从上部开始一点点消失,喃喃道:“没想到‘后土’真的有被解开的一天。” 己琴看着应泽的背影出神,闻言道:“他会回来吗?” “‘后土’解开,荒冥仙尊的行踪也就暴露了,就算他不回来,那些人也会逼他回归……” “逼他?”己琴将目光转向木榣,露出一丝苦笑,“你可是当年的见证者,那些人是不会希望他回归的,更想他死无葬身之地吧!” 木榣沉默,半晌道:“就算到了现在,我仍不希望帝屋醒来。他受了太多苦,像现在这样活下去也挺好。” 己琴顿了顿,忽然说:“说不定他的想法跟你一样。” “谁?” 己琴没再说话,看着应泽慢慢走进名为“后土”的结界,身体完全进入前,他回头看了己琴和木榣一眼:“保护好杜平舟,等我出来。” 杜平舟这一画就是整个晚上,等他搁下笔,太阳已经升到了院子中央。 他伸了伸懒腰站起来,推开窗看见尹媛媛和应泽在院子里讲话。听见声音,两人一起看过来,尹媛媛从他甜甜一笑,端着早餐往木榣的房间去了。 应泽则朝他走来,从窗户外面伸手过来摸摸他的脸:“我买了豆浆和小笼包,过来吃点?” 杜平舟一把抓住应泽的手腕,不让他收回手,盯着他的眼睛:“你昨晚去哪儿了?” 应泽挑眉:“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昨晚上你可是一头扎进房间,看都不看我一眼。” 杜平舟没跟他嬉皮笑脸,坚持问:“你去哪儿了?” 应泽反手将他的手拉过来握在手心,不经意地说:“追着去看了看。” “你骗我!” “没有。”应泽正色,“我找到了冥界的入口。” ☆、73.第 73 章 见他又转到这个话题上,应泽面上哭笑不得,背地里暗暗提高了警惕。昨晚他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半个字都不想告诉杜平舟。应泽装作若无其事地答:“昨晚我是真的追着一只鬼差去了,但他走到一半就消失了,我什么都没发现。但木榣似乎根据这个追踪到了冥界入口的地点。” 杜平舟将信将疑,昨晚他确实冲动了,画纸符需要极度心静,以至于他没多余的精力关注后来发生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感觉,整个院子的气在某一瞬间出现了突变,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杜平舟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感觉错。 而且…… 他转头看看应泽,他总觉得这个人哪儿变得不一样了。 应泽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瞥了一眼:“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反对我去冥界吗?” “我反对你就不去了?”应泽想起杜平舟往那个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阵法跳这件事就一阵后怕,说话的语气也就没这么好,“判官抓走赵贤就是为了引你过去,他暂时不会对赵贤下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杜平舟看着前面没有说话,应泽又道:“我明白你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他,但莽撞地跟去反而会适得其反。” 杜平舟皱眉瞪他一眼:“应总,你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禁欲人设崩了。” 应泽冷不丁被杜平舟噎住,顿了好一会儿才气急败坏地说:“你要让我少操心一点,我能变成今天婆婆妈妈的样儿?!” 第59节 杜平舟撇撇嘴,小声嘀咕一句什么,应泽没听清,问:“你悄悄骂我呢?” “哼!”杜平舟白他一眼转头看窗外,“到了没有?” 木榣确实告诉了应泽冥界的入口,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应泽还不认识杜平舟的时候就知道郊区有个湖,阴气很重,每年都要淹死不少人。 据木榣所说,冥界的入口就是这个湖。 应泽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嵇山和龙飞白。 “你们怎么在这儿?”杜平舟问。 龙飞白一脸不爽,嵇山道:“昨晚上那个结界破了,我想差不多也该去冥界看看。” 嵇山的身份应泽听杜平舟和己琴都说过,既然他是“墓”的看护者,肯定知道不少事情。不管他知道多少,应泽都不希望杜平舟从他口中听到相关的事情。 “你早就知道冥界是罪魁祸首?”应泽问。 嵇山淡淡一笑:“这并不难猜。”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应泽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个传说天师界第一强的嵇山神出鬼没的,每天一副“我知道很多但我什么都不能说”的样子让人看了很不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应泽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极了一只看见猎物的狐狸。 “你们要说到什么时候,还去不去了?”龙飞白不耐烦地嚷,“尽站在湖边吹风,闲的你们!” 嵇山安抚道:“好了,人到齐了就走吧。” 杜平舟并不是这么相信嵇山,不动声色问:“怎么打开门?” 似乎察觉到杜平舟对自己的戒备,嵇山神秘地一笑,径直走到湖边,将一块小石头抛进水里。 龙飞白好奇地走过去往水里看了看,见一枚淡蓝色的石头晃晃悠悠往下沉,“这是什么东西?”他话音还没落,不起眼的小石头忽然投射出一阵蓝光,在水面上形成一块圆形的光斑。 杜平舟看着蓝色的光若有所思,应泽走过来,轻轻碰了他的手背,低声道:“跟珠玛身上的那一块颜色很像。” 嵇山怎么会有天启石?杜平舟眼神暗了暗,努力回想曾在珠玛忆境里看到的那个教会巴扎使用天启石,也就是龙鳞佩的人影。 “他到底是什么人?”应泽也察觉到了异样。 从嵇山身上透出来的气息让他觉得很熟悉,据己琴所说,嵇山的祖辈就是“守墓人”,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三十二代。按理来说,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应该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但应泽总也挥不去心底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杜平舟和应泽都若有所思地看着嵇山,嵇山像是知道他们在怀疑自己,看着光斑稳定后转头看着两人道:“这是天启石的仿制品,我偶然得到的。” 龙飞白看出三人之间气氛诡异,奇怪地问:“有什么问题?” “天启石又叫做龙鳞佩。”嵇山平静地解释,“地府的人能准确地找到藏在昆仑深处的山谷,就是靠着天启石定位。” 他说着顿了顿,道:“我也是。” 想到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应泽脸色完全冷了下去,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怀疑:“龙鳞佩一出现就招来了地府的人,你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听到他的话,龙飞白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因为一些他也说不上的原因又把辩解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略带不满地瞪着应泽和杜平舟。 嵇山倒是个好脾气,脸上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道:“图书馆的所有结界都出自木榣,他的生命受到威胁,我不可能袖手旁观。我只是个守墓人,只想做好祖上继承下来的事,不想惹麻烦。” 他这番话一出,龙飞白明显松了口气。他不耐烦地冲应泽和杜平舟道:“你俩还能不能行了,叽叽歪歪的,还去不去冥界?” 杜平舟看了应泽一眼,后者牵起他的手:“走!” 印象中的地府阴森昏暗,到处死气沉沉。可真的到了这里,所看到的景象让杜平舟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龙飞白吹了声口哨:“原来冥界这么热闹!居然还有劳斯莱斯专卖店,牛逼了嘿!” 杜平舟也对冥界的繁华程度感到诧异,他看看右手边的路牌“黄泉路”,再看看道路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店,总觉得格格不入。 应泽勾起嘴角,道:“下次可以多带一些冥币来。” “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刷卡?”龙飞白看了眼服装店,里面的商品看上去并不比人间差,“买几件回去穿,逢人就说这是在黄泉路上买的,多牛逼!” 嵇山笑,问:“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龙飞白哼笑:“得了吧,万一回去就变成纸糊的,多晦气!” 几人边聊边沿着黄泉路往里走,走了没几步遇到几个统一着装的人。 “人找上门来了。”龙飞白道。 那几个人径直走到他们跟前,在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盯着杜平舟:“你跟我来。” 应泽手臂搭在杜平舟肩上,淡淡道:“不行。” 那个人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道:“全都跟我来。” 龙飞白凑近嵇山,压低声音:“他是不是没脑子?” “是鬼差。”杜平舟道,“只是执行命令的傀儡。” “所以刚才他才会出现停顿。”嵇山补充。 龙飞白:“他要带我们去哪儿?” 应泽盯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深灰色建筑:“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沿着冥界“特产一条街”走了近十分钟,一行人来到一扇漆黑的大门前,带路的鬼差示意他们进门后转身走了。 杜平舟抬手就要推门,被应泽挡住:“我来。” 看似沉重的门意外地非常轻巧,轻轻一推就开了。龙飞白看着黑咕隆咚的里面皱眉:“我可不想去。” 嵇山:“那你在这里随便逛逛,累了先找个地方休息,等我们出来了再一起回去。” 杜平舟闻言冷笑了一声,应泽搂着杜平舟,给龙飞白送去一个戏谑的眼神。 龙飞白的脸顿时燥得发烫,恶声恶气道:“都是给死人用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既然来了就快点把事儿办了回去睡大觉!”说着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原本以为进了冥界就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却碰到这样的诡异的场景,杜平舟一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毕竟是敌人的地盘,一个个都神经紧绷。 沿着光线严重不足的甬道走了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场地中央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子挡住了接下来的去路。 杜平舟笑了:“看来我们遇到第一只怪了?” 耐心耗尽的龙飞白急躁地嚷道:“妈的,又不是打游戏下副本!” “估计他们就是这么打算的。”应泽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人,微微侧身挡在了杜平舟跟前。 来人走路速度非常快,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跟前。 “各位一路辛苦,请跟我来。” 龙飞白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咬牙道:“少给本大爷整这些虚的,我们就是来砸场子的!” “我知道各位的目的,还请稍安勿躁。” 应泽觉得对方明明被龙飞白拎得难受还竭力保持有礼的样子挺有趣,拍拍龙飞白的肩:“就听他的,去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花招。” ☆、74.第 74 章 杜平舟一行人跟着对方往城的深处,这里没有黄泉路上的“人来人往”,走了几分钟他们一个人都没见着。 龙飞白无数次想要发飙都被嵇山安抚下来,在他快要爆发的前一秒,带路的人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朝四人微微欠身:“到了,请!” 杜平舟抬头看,门头朱红的牌匾上写着“阎王殿”三个大字,两扇大门朝两边敞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来。 应泽冷笑:“这地方进去了还能再出来?” 带路的人解释:“各位不必担心,地府绝不会对生人出手。” 在应泽他们听来这种宽慰简直就是放屁,要是地府的人真的这么守规矩还会追杀到昆仑山谷去? 不过,他们的目的不是为难一个引路的小鬼,耐心耗尽的龙飞白率先跨国半米高的门槛,进屋就道:“唧唧歪歪的你们到底是搞什么名堂?!” 嵇山忙跟上去,应泽和杜平舟紧随其后。 进了阎王殿,迎面走来一微胖的中年人,热络地迎上来,满面笑容道:“各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入座!” 龙飞白侧身躲开他的手,嗤笑:“这一套一套的,地府做事风格还真让人猜不透。” “远到都是客,之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海涵。”在阎王殿见到的当然就是阎王,逢迎拍马的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彻底颠覆了杜平舟他们对与“阎王”的认知。 龙飞白一句接一句的逼问都被阎王四两拨千斤地转开了,他气得咬牙,嵇山抬手按住他的拳头,对还没表态的杜平舟和应泽说:“既然他们打算先礼后兵,我们奉陪到底?” 他说这话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杜平舟也回答得很直接:“连阎王爷都放下身段亲自招待,我们怎么好驳面子?” 阎王好像没听懂两人话里的讽刺,谦和的笑容分毫未变,引着四人入座。 刚入座,问题就来了。 应泽看着单独摆在上位的椅子,神情冷峻,侧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阎王道:“荒冥尊者乃上古大神,这个位置理当是您的。” 他一句话瞬间引来四道不同的目光,阎王微微垂下眼帘,看不清他此刻真是的情绪。 应泽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身冷汗,他有些不敢看身边杜平舟的表情,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杜平舟早知道他是真神转世,只是这么一句话应该没问题。 最惊讶的龙飞白,他从嵇山那儿听说了一点“墓地”的事,虽然先前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怀疑应泽的真实身份,但对于他一个从小生活在社会主义大旗下的优秀青年,上古大神什么的,太唯心了。 他戳戳身边的嵇山,不可置信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嵇山盯着应泽的侧脸,闻言一笑,眼神深处藏着一份高深莫测:“家族秘史里提到过。” “我靠,剧情越来越玄幻了……”龙飞白有些纠结,上古大神肯定很厉害,可为什么应泽会这么菜?阎王是不是搞错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应泽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荒冥是什么东西。” 阎王微微一笑:“昨天之前我可能会搞错,现在绝对不会。” 杜平舟问:“为什么?” 应泽心头一跳,道:“我们是来要人的,你如果只是想拜什么大神,就不要耽搁我们时间!” 阎王与应泽对视片刻,忽然就妥协了,挥手叫人搬来凳子与其他的并排放在一起。 “请坐。” 龙飞白一脚踢开那把“大神”专用的椅子,嚷道:“我操!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要杀要打就来,磨磨唧唧老子没工夫陪你们玩过家家!” 经过刚才的事情,应泽也觉得快点了解了好,免得这个阎王再说出什么事情来。 这时候最着急的杜平舟反而不急了,坐下后瞟了眼阎王,悠悠道:“既然知道是荒冥尊者,是否能卖他个面子,把人给我?” “当然!”阎王一口答应,转而又说,“不过,有件事想请尊者帮忙。” 第60节 应泽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你以什么立场跟我提要求?” “下官不敢。”阎王从容不迫,“只是地府虽然不如人间那么大,但总归是有千万鬼魂,尊者要找的人也不是这么容易。” 龙飞白冷哼:“筛一遍还不简单?” 阎王笑道:“三界各有各的规矩,冥界能成为三界之一,这规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破的。” 跟这个阎王老头说话就像是一拳揍在棉花上,特别不得劲儿。龙飞白算是遇上对手了,三番五次被他堵得没话说。 杜平舟沉默片刻,问:“条件?” “借玲珑球一用。” “找死!”应泽怒喝,横练朝着阎王刺过去。 龙飞白早就想动手了,见应泽出手,他也拔剑冲过去。 “小心!”嵇山往手背一抹,一道暗红色的光飞冲出来,瞬间超越龙飞白朝阎王撞去。 杜平舟看出那是一只火狐,惊讶地看向嵇山,见他手上一枚样式古朴的戒指发出暗红的光,顿时了然。 虽然同为天师,但每一派修炼的方向都有所差异。帝家以符咒和药为主,所以杜平舟常带着纸符和药丸。嵇山带着御灵法器,又放出火狐,应该是御妖一族。 阎王被火狐咬住的手臂上不断冒出黑气,嵇山见龙飞白和应泽的剑锋已到,迅速召回了火狐。杜平舟紧接着一道爆炸符飞出,贴在阎王身后,爆炸的冲击阻断了阎王撤退的路,他只能正面迎接应泽和龙飞白的剑锋。 应泽和龙飞白都是实战型,讲究的就是个效率。发现这一击会被躲开后两人纷纷转势,一左一右夹击。杜平舟和嵇山这边也没闲着,从阎王殿深处忽然涌出几队阴兵,各个寒甲铁刃,一米长的大刀挥得飒飒响。 杜平舟的爆炸符对于这些没有血肉的阴兵并无太大作用,他索性掏出桃木剑灵活地在阴兵中穿梭,趁机将能破邪的桃木剑插入阴兵寒甲的缝隙里。嵇山收回了火狐,放出一只九尾黑猫,这只黑猫不知修为多高,阴兵的刀根本伤不了它。只见它扬起蒲扇大的爪子左一下右一下,拍得阴兵溃不成军。 这边应泽和龙飞白二对一配合得相当默契,阎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龙飞白兴奋地大声道:“应泽咱俩前世是不是认识,说不定我也是大神,跟你是铁哥们那种!” 应泽也觉得自己跟龙飞白有种特殊的默契,他们根本不用做任何沟通就能准确地知道对方下一招的意图。 “你知道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吗?”龙飞白挡开阎王的攻击,抽空问,“说不定就是为了我这个知己死的!” 应泽没好气地笑骂:“你想太多,我根本不认识你!” 龙飞白哈哈大笑:“怎么不可能,你又没前世的记忆!” 应泽笑而不语,阎王却是动作一顿,借势退开几丈,表情晦莫地对应泽说:“尊者若已经归位,何必遮遮掩掩。” 应泽眼神一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阎王怀疑地看着他,昨晚消失了千万年的荒冥尊者气息凭空出现,三界皆震。应泽是荒冥尊者的转世无疑,当年他通天神力并未随魂魄一起堕入轮回,据传是被封印在了某处。 如今帝屋仙君灵魂苏醒,荒冥尊者神力再现,阎王不相信应泽还是那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类。 今日设局将他拖住,就是想看看应泽实力如何,若荒冥尊者确已归位,事情可就难办了。 “人家归没归位关你地府什么事?”龙飞白已经无条件与应泽站一边,讥笑阎王,“既然你这么怕他,还不快点把人交出来!” 阎王且战且退,已经退到了阎王殿深处的一扇大门前。 应泽的剑尖指着他的眉心,表情异常冷峻:“地府确定要扣住我要找的人?” 阎王惊疑不定地打量了应泽片刻后,忽然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尊者。” 应泽眯了眯眼,随意摆摆剑尖,生怕被远处的人听见一样压低了声音:“地府与人间比不过弹丸之地,要找个人并不是难事。” “尊者息怒。”阎王毕恭毕敬地说,“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尊者要找的人在……”他没说完,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应泽挥剑刺去,阎王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大呼饶命。 “这么怂?!”龙飞白嫌弃地撇嘴,转头对应泽说,“他的意思是不是在冥界之主那儿?这小子瞎说的吧,就一普通人的魂魄而已,冥界之主能插手这小事儿?” 杜平舟和嵇山这边的阴兵门像是接到了新的指令,在一瞬间停止了攻击。两人对视一眼,朝应泽他们的方向走去。 “飞白!”嵇山担心龙飞白没轻没重伤了自己,绕过大柱子之后,他愣在了原地。 杜平舟也惊疑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 “嗯?”龙飞白回神,眨眨眼,然后怪叫一声反手将应泽推得远远的,“卧槽你恶不恶心,抱着我干什么?!” 应泽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做了个“抓”的动作,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搂着龙飞白的腰? 嵇山黑着一张脸走到龙飞白面前,顿了顿才问:“你没受伤吧?” 龙飞白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愣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恼羞成怒地骂了句脏话,嘟囔:“老子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听见他这句话,嵇山的脸色更难看了。 另一边,应泽也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是杜平舟他们提醒,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跟龙飞白之间那么暧昧。那种感觉就好像……左手握右手,你根本不回去在意这有什么不对。 “看来你找到真爱了。”杜平舟幸灾乐祸的声音打断了应泽的思绪。 “别胡说!”应泽下意识反驳,抬头看见杜平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眼神,心里顿时一阵烦闷,一把将人搂过来,像是要证明什么,狠狠吻了他一口。 这小小的意外让紧张的气氛出现裂痕,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阎王眼珠子一转,趁几个人不注意,指尖一动,一缕黑气迅速钻入他身后的大门里。 ☆、75.第 75 章 此时地府深处轮回殿内,判官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身着宽袍大袖的男人身后,手里小心地捧着阎王传来的讯息。 他等了许久仍没听见对方说话,忍不住道:“王,荒冥虽出,但似乎并没有觉醒。阎王大人发出警示,我们是不是先将人交出?” 那人闻言冷哼一声,转身回来,浓眉大眼长相刚毅,不过或许是在冥界呆的时间太长,眉宇间透出一份阴郁。这人正是地府十殿之首的五道转轮王,居幽。 “召集地府其余八殿殿主即刻前往奈何桥。”他冷声道,“不过一凡夫俗子,竟然敢向我地府要人?!荒冥尊者又如何,既入我轮回就要受两界之法约束,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判官附和,但不得不担心另一问题:“若荒冥已经觉醒,帝屋亦也苏醒,召集其余八殿殿主,万一当年之事……” 居幽缓缓道:“既然来了,我便没想让他们活着出去。当年之事地府虽有错却不是元凶,难道一个还未封号的仙君小儿抵得过我地府十殿的稳定?” 判官不敢反驳,应声告退。 居幽思忖片刻,招来鬼差,带上被锁魂链困得结结实实的赵贤消失在原地。 阎王殿内,龙飞白将阎王绑了起来,搬个凳子坐在阎王跟前,翘着二郎腿一脸鄙夷:“传说中的阎王战斗力这么渣,真让人替地府的未来担心。” 阎王虽然被捆着,但脸上的表情轻松自如,跟龙飞白攀谈起来:“惭愧惭愧,下官万万不可与其余九殿殿主相比,平日就做些待人接物的杂货。” 龙飞白一听,来了兴趣,问:“九殿是什么东西?” “地府有十殿,一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五殿就是下官所在的阎王殿,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轮回殿,乃地府十殿之首。” 龙飞被挑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之前一直以为地府就你一个阎王老爷,没想到还有这么多!” 他说着转向嵇山,调侃道:“看来我们真的是下副本打boss,没带奶,估计通不了关。” 嵇山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太好,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乌鸦嘴!” “切,没幽默感的男人!”龙飞白翻个白眼,继续跟阎王聊天,“照你的意思,其余九个殿的人都比你厉害?” “下官惭愧。” “有点意思啊。”龙飞被饶有兴趣地想了会儿,“那人被你们藏哪儿去了?” 阎王笑而不语,龙飞被骂了句小气,还没开始下一个话题,杜平舟和应泽回来了。 “怎么样?”嵇山问。 应泽摇摇头:“地府比我们想象中的大多了,这样下去根本找不到人。” “他们有十座宫殿呢!”龙飞白跟杜平舟他们分享刚才得到的情报,“阎王是这里面最弱的,最厉害的叫轮回王。” 阎王在一旁矫正:“是五道轮回王。” 杜平舟问:“他在哪儿?” 龙飞白:“你想……” 杜平舟沉声说道:“擒贼先擒王!” “太危险了!”嵇山反对这么做,“我们不清楚对方什么实力,这么做太冒险。” “我同意嵇山的意见。”应泽拉住杜平舟,“别冲动,对方既然提出了交换条件就还会有后招,我们见招拆招。” “这样太被动了。”杜平舟也有自己的想法,“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主动权在我们这儿!” “话是这样没错。”龙飞白摸摸下巴,“算算时间,有后招的话,应该来了。” 话音才落,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门口。 判官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对杜平舟几个人拱拱手:“各位,又见面了。” 在杜平舟眼里,判官再不是以前神秘英俊地府使者了,他单枪植入道:“这次又耍什么花招?” “人我给你们带来了。”判官示意几人往院子里看。 杜平舟疾步上前,见赵贤的魂魄被通体漆黑的铁链锁着,两个鬼差一左一右押着他。怎么只有赵贤一人,阴生呢?他与应泽对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难道阴生并没有被抓?杜平舟心想,这样也好,总比两人都落入对方手里强。 他按压下心里的疑问,转而看向判官:“用玲珑球换?”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判官瞟了眼阎王,“能不能先把阎王大人放了?” 龙飞白解开绑着阎王浸了黑狗血的红绳,冲判官扬扬下巴:“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判官微微一笑,指着赵贤说:“这个人千年前就应该堕入轮回,活到今日乃是逆天之举。地府办事不利虽有罪,这人藐视三界规则更是罪大恶极,按例该处魂飞魄散之罪。” 杜平舟冷笑:“说了这么多,你无非想增加你们的筹码。既然来了,我们就做好了准备,有什么尽管来!” “好气魄!”判官合掌称赞,看向一边用实际行动对杜平舟表示支持的应泽,“荒冥尊者神力天下无双,恐怕并没有将一个小小的地府放在眼里。但将魂魄送入轮回是我冥界的职责所在,若不有所表示,恐怕无法维护地府的秩序。还请荒冥尊者见谅!” 应泽哪里会听不出判官言语里的试探,他们越想知道自己是否继承了荒冥的神力,他就越不告诉他们。谁知道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应泽:“说了这么多废话,不就是想打一架吗?” 判官见他不轻不重地将问题敷衍过去,心往下沉了沉,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对不住了。” 说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龙飞白眼尖地发现阎王也随之消失。 龙飞白:“草!敢情这死胖子一直拿我们开涮呢,能玩凭空消失会逃不开那根筷子粗细的红绳?” 嵇山全身进入戒备状态,将松松散散的龙飞白拉到身边,不满地叮嘱:“那浸的是天狗的血!这里是地府,你自己注意点!” “来了!”应泽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片黑气从不远处飞来,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他们跟前,“嗖嗖”几声,从黑气中落下几个人。 杜平舟数了一下,一共七个。 “葫芦娃?”龙飞白卷起袖子,邪气一笑,“不是说有十个殿主吗,怎么就来了七个?” 第61节 那七个人神态各异,看着杜平舟四人的表情也都各不相同。 其中唯一的女性卷了卷长发,懒洋洋道:“就人界来的几个小鬼,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 “据说是荒冥尊者来了。”七人中有人答。 卷发女人重新瞟了应泽他们一眼:“骗谁呢,荒冥要长这样,当年七仙女能为了他打起来?” 杜平舟闻言看了应泽一眼,龙飞白则不怀好意地嘿嘿笑。嵇山见龙飞白盯着应泽看,表情更黑了。 那七人来了也不动手,一个个都是观望。 应泽觉得好笑,看来地府十殿并不团结,人数不齐也就算了,来的人也都没有出手的兴趣。 “既然都来了,就打一场?”卷发女看看左右的人,“大家都是地府的人,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先不说别的,就开战前的气氛就知道,这一场绝对不会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见地府的人是这种态度,龙飞白满腔的热血顿时凉了一半,不满地看着一盘散沙的殿主们:“喂!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啊?不打就快放人!” “谁说不打了!”七人中有人吼,刚说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空中劈下来,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坑的边缘沾染了不少黑色的东西,这东西似乎有腐蚀性,不一会儿大坑周围的石头都融化了。 七人面面相觑,一咬牙,姿势各异地往杜平舟他们冲了过来。 应泽将杜平舟往身后一挡,握着横练迎了上去。龙飞白也如此,嵇山也是天师,近身战远不如操控灵兽来得厉害。他与杜平舟站在稍微靠后的地方,往手背上一抹,九尾猫再次出现,顿时与两人缠斗在一起。 杜平舟嘴衔着一张纸符飞快地结了手印,紧接着一口舌尖血喷了出去,沾了血的纸符飞将出去,“嘭”一声化成一团火。杜平舟从怀中掏出一面青色镜子,扬手飞出,只听见“轰隆”一声闷响,数十道闪电凭空而降。 “雷神斩?!”嵇山惊讶地脱口而出。 还没等他回过神,杜平舟的第二道纸符又飞了出去。这一次,直接从空中飞来一条青白色巨龙,咆哮着朝地府七殿殿主飞去。 “应泽,龙飞白!”杜平舟大喊,被叫住名字的两人齐齐退回。 只见那条巨龙口吐闪电,所过之处留下焦黑的痕迹,被它碰到的人修为高的能勉强逃脱,修为低的直接劈得动惮不得。 应泽怔怔看着这条巨大的龙,反应过来后飞快地回到杜平舟身边,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好,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不要太勉强自己。”应泽低声道。 杜平舟点点头,双手结的印一直没放松,道:“我有分寸。” 龙飞白看着那七个人被巨龙追得四处逃窜,快意地哈哈大笑。趁着他们乱成一锅粥,他冲到押着赵贤的两个鬼差面前,举剑刺去。 可是没想到他这一剑行至一半就被虚空中伸出的手挡住了,“敢闯地府,果然有点本事。”一个人影缓缓显现,握着龙飞白的剑锋用力一推,迎上杜平舟的视线,冷笑一声,手轻轻一挥,巨龙顿时像被扼住喉咙,卡在空中。 杜平舟脸色一变,连忙散开手印,紧接着伸手一抓,飞出去的青色小镜重新回到他手中。 那个人似乎是有意给他时间收回攻击,只见他轻描淡写地捏了一下,让其余七人狼狈逃窜的巨龙仰天无声嚎叫,巨大的身躯痛苦地挣扎。 “哼!”那人冷哼一声,用力一捏,巨龙瞬间化为碎片,很快便消失在空气中。 杜平舟等人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眼前这人的修为与之前七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还没交手,已经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压力。 ☆、76.第 76 章 来的人白衣白裤白皮鞋,恨不得连袜子都是白的,把杜平舟召唤出来的巨龙捏碎之后他瞟了眼地上七歪八扭的其余几人,鄙夷一笑:“还不快滚,在这里丢人现眼。” 龙飞白看着那七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小声跟身边的嵇山吐槽:“还十殿呢,一个个跟倭瓜似的!” 嵇山轻笑:“地府的主要职责是将魂魄送入轮回不是战斗,能有一两个看场子的就很不错了。” “哈哈!”龙飞白觉得嵇山的解释很有意思,“那这个看上去就像变态的就是五道轮回王了?” “看场子的?!”隔得那么远来人也听见了龙飞白他们的耳语,讥诮一笑,“既然你们来了就不要回去了,我这个看场子的直接送你们入轮回!”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七殿殿主立刻向四周散开,站到了既定的位置上。 杜平舟看看几个人的站位明白了什么,当即提醒道:“他们设了阵想困住我们。” “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嵇山脸色凝重起来,“冥界是维护三界秩序的重要环节,每天数以千计的魂魄来到这里又从这里出去,能成为三界之一,他们不可能没有杀手锏。” 龙飞白冷笑:“对付我们几个就动用杀手锏,地府未免也太无能了。” 嵇山摇头:“别忘了应泽的身份。” 应泽闻言别有深意地看了嵇山一眼,嵇山也看他,两人心照不宣。 随着七殿殿主站位后,周围的气氛顿时变了。天空逐渐布满漆黑的云,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似乎塞满了丑陋阴暗的鬼怪。 “今有人界四人擅闯地府,吾地府七殿泰山王奉王之命驱之。”一身白的家伙往虚空一抓,手拿一块玉制笏板,朝东方拜了拜。 应泽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横练一抖,低声道:“动手!” 龙飞白举剑欺身上前,与应泽的剑锋织成了密不透风的剑网。泰山王根本没将两人放在眼里,握着笏板轻轻一拍,“”一声正好拍在横练上,顿时火星四溅。应泽的进攻被挡开,龙飞白默契地补上,应泽后撤一步做好再次进攻的准备。 杜平舟他们这边,嵇山唤出九尾猫挡在两人跟前,杜平舟双手在空中结成复杂的额手印,低喝一声,千年桃木所制的剑腾空而起,剑身虚晃,化出无数分身。 “去!”杜平舟单手往前一指,桃木剑朝着四面八方射去。 桃木乃五木之精,生于鬼门,伐邪制鬼。虽然不知道由七殿殿主压阵的阵法有什么作用,先破了这阵再做打算。 桃木剑带着破空的气势飞将出去,七殿殿主站在既定的位置上无法闪躲,只能迎战。千年桃木所蕴含的能力就算是他们也不能小觑,七人纷纷设置结界用于抵挡。 杜平舟也没想过凭着一柄桃木剑就能破了阵,他紧接着手印一转,一枚四方小印从他怀中飞出迎风而长,眨眼的功夫变得如小山一样,散发着耀眼的金光,将漫天的黑云都挤散了。 七殿殿主脸色齐变,纷纷收起轻敌之意,连续几次变幻手印以加固阵法。 杜平舟同时操纵着桃木剑和净空印,脸上渐露疲态。始终将一丝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应泽见状眼神一沉,右手往横练剑锋一抹,沾了血的横练白光大盛,剑气瞬间在泰山王的衣服上割出了小口。 “看来那个人依然是荒冥尊者的软肋。”泰山王瞟了眼不远处的杜平舟,露出奸诈的笑,“很期待再次看到荒冥尊者真正的实力。” “你敢!”应泽大喝一声,攻击速度又提一档。龙飞白暗暗心惊,与初次见面相比,应泽能力提升快得让人咋舌。以前他随随便便就能打败的人,现在居然快要看不清他的动作。 泰山王并没有与应泽硬抗,他几次闪躲之后用笏板狠狠敲了地板几次,应泽顿时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快速向四周散去。他心里一惊,扭头往杜平舟身边赶。 “想走?”泰山王一改之前只守不攻的对策,举着笏板朝应泽拍下。龙飞白侧身一挡,对应泽道,“这里交给我!” 应泽点头,可刚走没几步,去路被一黑一白两个人挡住。 “黑白无常!”嵇山又唤出火狐,想要帮应泽。但他和杜平舟也迎来了新的对手。 ——判官带着一对阴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四个人就敢闯地府,真是狂妄至极!”判官嗜血一笑,身后阴兵举着长刀劈下。嵇山连忙召回火狐,与九尾猫一起抵抗。 杜平舟支撑着两件法器同时对抗七殿殿主,一时腾不出手来应付扑上来的阴兵。判官趁此机会挥动鬼灵鞭朝杜平舟抽去,如若是以前,杜平舟被抽上一鞭子顶多是流点血,因为他本来就无魂无魄,鬼灵鞭奈何不了他。但现在不同,自从应泽亲手将玲珑球放入他体内之后,球内的真神之魂重新点燃了他已死的魂魄。被鬼灵鞭抽上一鞭子,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之下,杜平舟大喊:“嵇山,助我!” 火狐和九尾猫都被阴兵死死拖住,嵇山一咬牙,纵身扑去。 “嵇山!”龙飞白吓得脸色煞白,忽然不管不顾地扭身将手中的剑朝嵇山投掷过去。这样一来,他等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面对泰山王,应泽见状想过来帮他,可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将他的路堵得死死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泰山王的笏板狠狠拍在龙飞白背上。 嵇山挡在了杜平舟面前,鬼灵鞭在距离他的脖子几寸远的距离被龙飞白的剑打偏,擦着他的鼻尖抽飞了一边的阴兵。 嵇山来不及多想,抱着杜平舟往后连连退去,同时火狐和九尾猫赶到,挡住了追兵。龙飞白见自己孤注一掷的阻挡起了效果,松了口气的同时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但被他生生忍住了。 泰山王可不是什么君子,不会见他没有反抗能力就停止攻击。龙飞白还没站稳,坚如寒铁的笏板又一次拍下。应泽在一边急红了眼,龙飞白咬牙扭身,双手交叉护住胸口。“嘭”地闷响,龙飞白倒飞出去,撞在了远处的石阶上。 见状,杜平舟、嵇山和应泽心皆是一沉,他们既然敢闯地府,就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嵇山扬手召回了火狐和九尾猫,咬破拇指往手心一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啾——”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只巨大的火红色的鸟凭空出现。随着这只大鸟的出现,周围的温度上升不少,天空中厚厚的云被鸟身上的红光照得像是烧着了一样。 杜平舟虽然修的不是灵兽控制,但一些天师的基本知识他是具备的。他一眼就看出这只巨鸟是传说中的重名鸟,内心震颤不已。他预想过嵇山家族或许与帝家一样古老,却没想到居然养了一只只在传说中出现的重明鸟! 看到传说中的异兽,泰山王也面露惊讶。压阵的七殿殿主自重明鸟出现,结印的手便开始发颤。也不知杜平舟的那方印是何方宝物,压得他们胸口发闷,再加上一只神鸟,眼看阵法就要被攻破。 这时,形势出现了逆转,地府的人被忽然出现的异兽打得措手不及时,一个影子悄悄摸到了赵贤身边。 “嘘!”阴生压低了声音对赵贤道,“是我。” 赵贤紧张地看看凶神恶煞的鬼差们,发出“呜呜”的声音让阴生快离开。 阴生一言不发地低头掰困在赵贤身上的铁索,他发现这东西似乎有灵力加成,用蛮力是弄不断的。 “我带你走!”阴生抱起赵贤,还没跨步,泰山王便来到了两人跟前。阴生反应极快,抱着赵贤连连后退,泰山王的笏板击了个空。应泽及时赶到,将阴生挡在身后,一言不发挥剑迎向泰山王。 战斗进入了胶着,泰山王万万没想到没有苏醒的荒冥尊者已经这么厉害,还有杜平舟,只凭借着人界的几件法器就能与判官打个平手。 至于嵇山…… 泰山王暗地里做了个手势,加入对抗重明鸟的黑白无常点头,转身朝昏迷的龙飞白攻去。在人数上落入劣势的杜平舟一伙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龙飞白陷入绝境。 嵇山更是急红了眼,顾不得火狐和九尾猫对重明鸟与生俱来的畏惧,强行驱使它们再次出战。但在重明鸟面前,两只妖兽连站立都十分困难,可又不能违背主人的意识,使不出任何妖力的它们只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龙飞白。 这一挡,就成了单方面的虐打。看着火狐和九尾猫被打得奄奄一息,却仍不忘记护住龙飞白,嵇山呲目欲裂,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动手!”泰山王怒斥,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手里的武器毫不留情地刺进了眼前妖兽的身体。 “啊!”嵇山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重明鸟感受到来自主人的愤怒,周身红光暴涨,作为瑞兽的它眼里居然透出浓重的杀气。 “快!”泰山王再次催促,这场战斗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如果没能完成那个人交给的任务……想到这里,泰山王招来阴兵拖住应泽,他自己退到一边席地而坐,双手结印放在胸前,口中念出古老的咒语。 同一时间,黑白无常的武器双双刺向龙飞白,只需要一秒钟时间,传说中的勾魂使就能将龙飞白变成死人。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无力回天的瞬间,龙飞白忽然握住了黑白无常的手,两人心里一惊,手用力往前送,却发现根本不能动弹。 只听见“喀啦”脆响,黑白无常脸色皆变。龙飞白握着两人的手慢慢站起来,他每往前一步,身上便产生一分变化。等他抓着黑白无常走到嵇山身边时,痞气十足的龙飞白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嵇山快要被他身上骇人的杀气压得喘不过气来,怔怔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就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怨,身上透着浓浓的绝望,整个人就像是掺杂着血腥味儿杀气的化身。 如果没见过地狱,他就是地狱! 龙飞白像扔破布娃娃一样将黑白无常甩出去,偏头看了嵇山一眼。与他的眼神一接触,嵇山顿时从头冷到脚——这不是他认识的龙飞白,他认识的那个龙飞白虽然暴躁无理,却不可能有这样阴沉桀骜的眼神。 ☆、77.第 77 章 杜平舟疾步上前,见赵贤的魂魄被通体漆黑的铁链锁着,两个鬼差一左一右押着他。怎么只有赵贤一人,阴生呢?他与应泽对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难道阴生并没有被抓?杜平舟心想,这样也好,总比两人都落入对方手里强。 他按压下心里的疑问,转而看向判官:“用玲珑球换?”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判官瞟了眼阎王,“能不能先把阎王大人放了?” 龙飞白解开绑着阎王浸了黑狗血的红绳,冲判官扬扬下巴:“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判官微微一笑,指着赵贤说:“这个人千年前就应该堕入轮回,活到今日乃是逆天之举。地府办事不利虽有罪,这人藐视三界规则更是罪大恶极,按例该处魂飞魄散之罪。” 第62节 杜平舟冷笑:“说了这么多,你无非想增加你们的筹码。既然来了,我们就做好了准备,有什么尽管来!” “好气魄!”判官合掌称赞,看向一边用实际行动对杜平舟表示支持的应泽,“荒冥尊者神力天下无双,恐怕并没有将一个小小的地府放在眼里。但将魂魄送入轮回是我冥界的职责所在,若不有所表示,恐怕无法维护地府的秩序。还请荒冥尊者见谅!” 应泽哪里会听不出判官言语里的试探,他们越想知道自己是否继承了荒冥的神力,他就越不告诉他们。谁知道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应泽:“说了这么多废话,不就是想打一架吗?” 判官见他不轻不重地将问题敷衍过去,心往下沉了沉,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对不住了。” 说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龙飞白眼尖地发现阎王也随之消失。 龙飞白:“草!敢情这死胖子一直拿我们开涮呢,能玩凭空消失会逃不开那根筷子粗细的红绳?” 嵇山全身进入戒备状态,将松松散散的龙飞白拉到身边,不满地叮嘱:“那浸的是天狗的血!这里是地府,你自己注意点!” “来了!”应泽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片黑气从不远处飞来,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他们跟前,“嗖嗖”几声,从黑气中落下几个人。 杜平舟数了一下,一共七个。 “葫芦娃?”龙飞白卷起袖子,邪气一笑,“不是说有十个殿主吗,怎么就来了七个?” 那七个人神态各异,看着杜平舟四人的表情也都各不相同。 其中唯一的女性卷了卷长发,懒洋洋道:“就人界来的几个小鬼,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 “据说是荒冥尊者来了。”七人中有人答。 卷发女人重新瞟了应泽他们一眼:“骗谁呢,荒冥要长这样,当年七仙女能为了他打起来?” 杜平舟闻言看了应泽一眼,龙飞白则不怀好意地嘿嘿笑。嵇山见龙飞白盯着应泽看,表情更黑了。 那七人来了也不动手,一个个都是观望。 应泽觉得好笑,看来地府十殿并不团结,人数不齐也就算了,来的人也都没有出手的兴趣。 “既然都来了,就打一场?”卷发女看看左右的人,“大家都是地府的人,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先不说别的,就开战前的气氛就知道,这一场绝对不会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见地府的人是这种态度,龙飞白满腔的热血顿时凉了一半,不满地看着一盘散沙的殿主们:“喂!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啊?不打就快放人!” “谁说不打了!”七人中有人吼,刚说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空中劈下来,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坑的边缘沾染了不少黑色的东西,这东西似乎有腐蚀性,不一会儿大坑周围的石头都融化了。 七人面面相觑,一咬牙,姿势各异地往杜平舟他们冲了过来。 应泽将杜平舟往身后一挡,握着横练迎了上去。龙飞白也如此,嵇山也是天师,近身战远不如操控灵兽来得厉害。他与杜平舟站在稍微靠后的地方,往手背上一抹,九尾猫再次出现,顿时与两人缠斗在一起。 杜平舟嘴衔着一张纸符飞快地结了手印,紧接着一口舌尖血喷了出去,沾了血的纸符飞将出去,“嘭”一声化成一团火。杜平舟从怀中掏出一面青色镜子,扬手飞出,只听见“轰隆”一声闷响,数十道闪电凭空而降。 “雷神斩?!”嵇山惊讶地脱口而出。 还没等他回过神,杜平舟的第二道纸符又飞了出去。这一次,直接从空中飞来一条青白色巨龙,咆哮着朝地府七殿殿主飞去。 “应泽,龙飞白!”杜平舟大喊,被叫住名字的两人齐齐退回。 只见那条巨龙口吐闪电,所过之处留下焦黑的痕迹,被它碰到的人修为高的能勉强逃脱,修为低的直接劈得动惮不得。 应泽怔怔看着这条巨大的龙,反应过来后飞快地回到杜平舟身边,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好,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不要太勉强自己。”应泽低声道。 杜平舟点点头,双手结的印一直没放松,道:“我有分寸。” 龙飞白看着那七个人被巨龙追得四处逃窜,快意地哈哈大笑。趁着他们乱成一锅粥,他冲到押着赵贤的两个鬼差面前,举剑刺去。 可是没想到他这一剑行至一半就被虚空中伸出的手挡住了,“敢闯地府,果然有点本事。”一个人影缓缓显现,握着龙飞白的剑锋用力一推,迎上杜平舟的视线,冷笑一声,手轻轻一挥,巨龙顿时像被扼住喉咙,卡在空中。 杜平舟脸色一变,连忙散开手印,紧接着伸手一抓,飞出去的青色小镜重新回到他手中。 那个人似乎是有意给他时间收回攻击,只见他轻描淡写地捏了一下,让其余七人狼狈逃窜的巨龙仰天无声嚎叫,巨大的身躯痛苦地挣扎。 “哼!”那人冷哼一声,用力一捏,巨龙瞬间化为碎片,很快便消失在空气中。 杜平舟等人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眼前这人的修为与之前七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还没交手,已经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压力。 来的人白衣白裤白皮鞋,恨不得连袜子都是白的,把杜平舟召唤出来的巨龙捏碎之后他瞟了眼地上七歪八扭的其余几人,鄙夷一笑:“还不快滚,在这里丢人现眼。” 龙飞白看着那七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小声跟身边的嵇山吐槽:“还十殿呢,一个个跟倭瓜似的!” 嵇山轻笑:“地府的主要职责是将魂魄送入轮回不是战斗,能有一两个看场子的就很不错了。” “哈哈!”龙飞白觉得嵇山的解释很有意思,“那这个看上去就像变态的就是五道轮回王了?” “看场子的?!”隔得那么远来人也听见了龙飞白他们的耳语,讥诮一笑,“既然你们来了就不要回去了,我这个看场子的直接送你们入轮回!”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七殿殿主立刻向四周散开,站到了既定的位置上。 杜平舟看看几个人的站位明白了什么,当即提醒道:“他们设了阵想困住我们。” “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嵇山脸色凝重起来,“冥界是维护三界秩序的重要环节,每天数以千计的魂魄来到这里又从这里出去,能成为三界之一,他们不可能没有杀手锏。” 龙飞白冷笑:“对付我们几个就动用杀手锏,地府未免也太无能了。” 嵇山摇头:“别忘了应泽的身份。” 应泽闻言别有深意地看了嵇山一眼,嵇山也看他,两人心照不宣。 随着七殿殿主站位后,周围的气氛顿时变了。天空逐渐布满漆黑的云,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似乎塞满了丑陋阴暗的鬼怪。 “今有人界四人擅闯地府,吾地府七殿泰山王奉王之命驱之。”一身白的家伙往虚空一抓,手拿一块玉制笏板,朝东方拜了拜。 应泽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横练一抖,低声道:“动手!” 龙飞白举剑欺身上前,与应泽的剑锋织成了密不透风的剑网。泰山王根本没将两人放在眼里,握着笏板轻轻一拍,“”一声正好拍在横练上,顿时火星四溅。应泽的进攻被挡开,龙飞白默契地补上,应泽后撤一步做好再次进攻的准备。 杜平舟他们这边,嵇山唤出九尾猫挡在两人跟前,杜平舟双手在空中结成复杂的额手印,低喝一声,千年桃木所制的剑腾空而起,剑身虚晃,化出无数分身。 “去!”杜平舟单手往前一指,桃木剑朝着四面八方射去。 桃木乃五木之精,生于鬼门,伐邪制鬼。虽然不知道由七殿殿主压阵的阵法有什么作用,先破了这阵再做打算。 ☆、78.第 78 章 五道轮回王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他似乎从杜平舟隐忍的表情里获得了快感,越说越兴奋:“跟罪魁祸首卿卿我我,却喊着要报仇?可不可笑?” 杜平舟身体一震,回神过来咬牙用另一只手将爆炸符拍在对方脸上,也不管这么近的距离会不会伤到自己,大喝一声“爆”! “轰隆”巨大的冲击力真的杜平舟喉头一甜,但令人意外的是抓着他的那只手分毫未动。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爆炸产生的烟尘散去,五道轮回王竟然连皮都没破,“你不觉得奇怪吗?自从你遇到他,销声匿迹百年的四宝一件接一件出世。如果他是清白的,怎么解释这些?” “你一步一步失去了所有,连最爱的木榣都赔上了。再看看他!”五道轮回王冷笑,“一步一步变得强大,什么都有了!你难道就从来没怀疑过?” 杜平舟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在这种状态下跟我说这些,我会信你?” 五道轮回王笑着将他放下:“我相信你已经看出端倪,昨天名为‘后土’的封印消失了,真神之躯再世。这说明有人集齐了解除封印的四宝,下一步只要解开封印,就能获得让三界敬畏的力量。” 杜平舟忽然想到了出发来地府之前应泽态度的转变,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忽然改了主意? “你来地府的目的除了救他。”五道轮回王指了指赵贤,“还有追查百年前的凶手,那你想过应泽的目的没有?他一定说是为了帮你,那么另外两人呢?他们又是为什么?” 杜平舟表情阴沉地看着五道轮回王,他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五道轮回王似乎并不急于在这时候达到目的,缓缓道:“嵇山是守墓人,龙飞白与荒冥的关系你也看到了。还有太子长琴和你的木榣,他们没有一个人是站在你这边的!” 看到杜平舟瞳孔微微扩散,五道轮回王疯狂地大笑,指着杜平舟的鼻子大声道:“你从出生就活在谎言里,你所珍视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而生。荒冥夺走了你的一切,你却爱上了他!可悲!” “住嘴!”阴生泛着幽光的爪子猛地袭来,五道轮回王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他趁机拽着杜平舟,将他拉离那个恶魔。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地府岂不也是帮凶!你少在那装好人!”阴生有些焦急地看向杜平舟,连他都听得出五道轮回王的挑拨之意,杜平舟难道听不出吗? 杜平舟微微垂着头,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不说。 五道轮回王得意地笑了笑:“我冥界从不偏向任何一方,但当年帝屋对我冥界有恩,所以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将真相告诉你。” 杜平舟沉默一会儿,问:“你说的帝屋是我?” 五道轮回王:“我这里有个故事,你愿不愿意听听?” 杜平舟看着五道轮回王,他明知道对方的话漏洞百出,但至少有一点没说错,不管是木榣、己琴还是嵇山,所有人都有事瞒着他。应泽可能一开始不知情,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特别是赵贤被掳走的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并且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你说!”杜平舟握紧拳,眼神坚定。 五道轮回王笑容缓缓展开,伸手一划,凭空出现一道门。他对杜平舟说:“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不要去!”阴生强硬地挡在杜平舟面前。 杜平舟停下脚步,回头对五道轮回王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放了他们俩。” “可以。”五道轮回王收回了捆着赵贤的铁索,“我保证不伤他们一根毫毛。” 杜平舟对阴生说:“带着赵贤走,回去找己琴,他会帮你。” 阴生不为所动,来地府走了一遭他想通了不少事情,或许跟着赵贤一起进入轮回,来世做一对平凡的爱人也是好的。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杜平舟,“你真的相信那混蛋说的话?”他道,“我不想赵贤醒来却发现你死了!” “放心,他们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就死掉的。”杜平舟笑笑,抬脚进了那扇门。 此时城墙内,纠缠不清的阴兵忽然消失了,七殿殿主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齐齐收势,眨眼的功夫消失在原地。 龙飞白喘着粗气,擦了把滑到下巴的汗水,道:“怎么忽然都走了?” 应泽眯了眯眼,四下看看,忽然脸色一变:“不好!”说完转身朝着城外跑。 “你感觉到什么了?”嵇山边跟着他跑边问。 应泽的表情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可怕,地府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缠住他们。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为了消耗他们的体力,后来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就在刚才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地府的目标只是杜平舟! 七殿殿主突然撤了,只有一种可能——杜平舟被抓了! 龙飞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加速跑过去,一手抄起应泽,匆忙对嵇山丢下一句“你自己小心”便抱着应泽飞奔出去。 嵇山被龙飞白非人类的速度惊呆了,慢慢停下奔跑的脚步,站在城门的阴影里,看着他快速远去的背影。 黑暗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影,与嵇山并肩而立,人影淡淡道:“那是龙牙吧。” 听声音,这人赫然就是对杜平舟他们百般阻挠的泰山王! 嵇山似乎没听见对方的话,他的表情隐藏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 泰山王压低了声音,听语气已经不悦:“龙鳞佩是不是在你手上?我们已经按照约定逼出了龙牙和墓地,你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 又过了一会儿,嵇山像是才发现身边有人,看了对方一眼,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簇火苗瞬间窜到泰山王身上,眨眼的功夫就将泰山王的衣服烧穿。 “你!”泰山王双拳倏然紧握,但出于某些原因,他没有向嵇山出手。 第63节 嵇山嘴角露出个轻蔑的笑,“我说过承诺一定会兑现吗?”此时的他眼神和表情都带着平日没见过的阴狠,说完后不管泰山王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转身追着龙飞白去了。 杜平舟刚踏入门内,身后的门就消失了,他顿时处于一片上没顶下没底的黑暗中。杜平舟抬手晃了晃,眼前依旧一片漆黑,这里才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同时四周很安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听不见。 他正想拿出一张照明符,眼前的空间发生了扭曲,黑暗像一块正在被人收起的幕布,从四周一点点向中间聚拢。随着黑暗退去,杜平舟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见黑暗的边缘露出一条条火红的岩浆,像魔鬼的手,撕扯着焦黑的土地。一开始杜平舟一脸满然,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某一处高地。 在那块高地上聚集着一群衣着简陋的人,他们有的匍匐在地上,有的双手朝天高高举起。每个人嘴里念叨着什么,表情无一例外全是绝望。 杜平舟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疼得他手脚冰凉,不由自主地朝那些人走去。 “帝屋!”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历吼,杜平舟转头,看见被烟尘遮住的天空一道雪白的闪电不偏不倚劈中高地上的人们。巨大的轰鸣过后,高地被夷为平地,刚才看见的人们似乎从来没存在过。 杜平舟的心猛地疼痛起来,他佝偻着身体,疑惑地伸手抓着胸前的衣服,张张嘴,却只能发出大口大口喘息的声音。 “轰隆”又是一道闷雷,白刃般的闪电从天而降,擦着他的身体砸在焦黑的土地上。 霎时间,从地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杜平舟低头,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脚下仅存的土地上聚集着许许多多的人,纷纷抬头从他叫喊。 这是在干什么? 杜平舟疑惑地抬头,正好看见一道闪电劈下来。他想也没想,一抬手,一道黄绿色的结界瞬间张开,与闪电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结界与闪电的力量悬殊太大,杜平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被烧成黑炭,无力地垂了下来。 “神啊,救救我们!”地面上人们的声音终于传到了杜平舟的耳朵里,他垂眼看着那些用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他的人们,心里无端生出愧疚。 第二道雷电之后,无数道闪电降下,与灼热的岩浆一起在大地上肆虐。这一刻,人类显得如此渺小,只能绝望地匍匐在地上虔诚祈祷。 杜平舟目光从人群头顶扫过,他慢慢展开双臂,身上发出柔和的黄绿色光芒。笼罩在一片绿光中的他慢慢升到空中,在人们的惊呼中,突然爆发强烈的光,成了这昏暗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天雷源源不断地劈下,但没有一道闪电能穿过杜平舟制造的绿色光幕,地上的人们大呼着“天神佑我”虔诚地拜倒。 “还没结束吗?”意识开始模糊的杜平舟想,“这天雷要劈到什么时候?” 他没等到天雷结束,又从地面传来绝望的哭喊。杜平舟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偏头看去,见好不容易从天雷中逃脱的人们正在被一群怪物屠杀。而不远处,站着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那人抬头看过来,熟悉的脸上露出一个嗜血的笑。 “应泽?”杜平舟喃喃道,他的头一阵剧痛,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那里站着的……那里站着的不是…… “帝屋,你身为昆仑之灵却毫无慈悲之心,因一己私欲置天下苍生于天火之中,其罪当诛!” 庄严的声音自天空传来,杜平舟愤恨之心冲刷着他的理智,他猛地抬头,厉声大喊:“我帝屋入世千年问心无愧!” 回应他的是一道泛着紫光的闪电,杜平舟浑身的额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闪电还没劈到他身上,就已经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闪电急速袭来,杜平舟忽然放声大笑,转身朝地面扑去,他身上发出的光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满目疮痍的土地笼罩在内。 “轰”! 泛紫的闪电正中他的后背,他周身的绿光应声破碎,光点四处飞散,雨点一样落在地上。杜平舟回头,愤恨不甘地看向天空,看见应泽一脸冷漠地站在云端,身后是一条威严庄重的巨龙。 是他……杜平舟心里腾起一丝怪异的情绪。 应泽表情悲悯,微微抬手,巨龙仰天长啸,摆动着巨大的尾巴化身闪电,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下! ☆、79.第 79 章 杜平舟看见自己的身体被闪电贯穿,随即化为粉末,消失在半空中。这还不算结束,闪电重新凝成巨龙,张开大嘴,一口衔住从他身体里脱离出来的魂魄,急速飞向应泽。只见应泽举起一把牙白的刀,轻轻一挥,他的魂魄顿时一分为二。 “你既然甘心放弃神的荣耀,要与人间蝼蚁为伍,这创世神力就由我替你保管吧。” 听到这句话,杜平舟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原来是为了力量,他这么想着,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但同时又觉得委屈,如果是你,直接开口我也会给。 我以为世间你最懂我,却没想,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帝屋!” 熟悉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再次传来,他疑惑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见一条金色的巨龙飞快地游过来,挡在他支离破碎的魂魄前,霸气龙头高高扬起,对云端的人怒目而视! 杜平舟一愣:“应泽?” 那条金色的巨龙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巨大金色眼眸里透出的哀伤像是一把刀,直插杜平舟心口,疼得他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发生了扭曲。 “啊!”万般痛苦中杜平舟脑内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不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这句话像是某种咒语,纷乱的思绪顿时清晰起来,“一定不是这样……” 杜平舟着了魔一样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混乱中,他胸口发出金色的光,“杜平舟!”又一个应泽的声音传来,杜平舟猛地回神,看看四周,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五道轮回王设置的结界里。 “杜平舟!”声音再次传来,杜平舟摸了摸自己,发现身体完好,心口的位置玲珑球闪闪发光。 他还活着! 杜平舟定了定神,说明刚才他只是经历了幻象,或许五道轮回王所说的“故事”就是这个。 不得不说这个幻象做得非常逼真,若不是熟悉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杜平舟都要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了。 他是想告诉自己前世是被应泽杀死的吗,杜平舟失笑,这个人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会相信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 别人千方百计想让他看得东西也看完了,杜平舟开始寻思着怎么从这里出去。他也看出来了,五道轮回王根本不想杀他,也许是留着他还有别的用。既然这样,就不会将他困死在这里,一定有办法出去。 而外面,应泽与泰山王战作一团,龙飞白一边护着嵇山和赵贤,一边想办法突破五道轮回王的结界。 龙飞白左突右击,笼罩在五道轮回王周围的结界分毫不动,他握紧了手里牙白的刀,将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嵇山往后拨了拨:“到后面去。” 嵇山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你要怎么做?” 龙飞白不答,头也不回地对阴生喊:“过来,带着他走远点!” 应泽一个侧身过来,替阴生挡了敌人一下,好让他过去带走嵇山。 龙飞白用余光看见嵇山被带走了,反手将牙白的刀往背上一甩,一阵白光之后,刀消失得无影无踪。龙飞白双手合十,飞快地念了句什么。就见他身体一晃,凌空飘起来。应泽见状神情一凛,格挡开泰山王之后飞身回去,伸长手,刚碰到龙飞白就见对方的身体瞬间消失,而他手中多了一把华丽无比的骨刀。 “龙牙!”泰山王惊呼。 嵇山和阴生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应泽手中那把看上去像是装饰品的华丽刀具。 一直胜券在握的五道轮回王看到那把刀之后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连忙有撑起一道结界,将自己和杜平舟进去了的那扇门保护起来。 应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眼里浮现浓烈的情感。在一边的嵇山看着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应泽,趁人不备,与一旁神色凝重的泰山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荒冥尊者,别来无恙!”泰山王朗声道。 应泽回头,冰冷的眼神让泰山王表情一怔——这个眼神……这人真的恢复记忆了! 应泽的视线并没有在泰山王身上停留很久,轻描淡写地一瞥后,他转头看向结界里的五道轮回王。 五道轮回王原本想说什么,但与应泽眼神接触后,只是笑笑,冲他抬了抬手,表示要打的话随时奉陪。 应泽面无表情地举起刀,刀尖直指天空,一秒、两秒过去了,他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在大家正疑惑的时候,由远及近传来隆隆声。这声音一开始很小,渐渐的越来越大,像是万马奔腾而来,又像是千万座大山同时崩塌。 表情一直很从容的五道轮回王脸色变了,瞪着应泽:“万山之力?!” 闻言应泽淡淡笑了一下,一弹手指,要上前打断他动作的泰山王顿时飞了出去。 嵇山和阴生倒吸一口冷气,惊惧地看着应泽。动动手指就将地府十殿殿主击飞,应泽什么时候有这么强悍的力量了? 看到他这一举动,五道轮回王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瞟了眼应泽手中的刀,听着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沉声道:“你知道使用万山之力的后果,难道真的想埋了地府不成?” 面对他的疑问,应泽默不作声,似乎这些问题不该自己考虑。实际上,他很清楚引用万山之力的后果,当年他只不过移动昆仑山脉堵住喷出地火的山口就被九天追加了无数道天雷。如果今天他将这地府埋了,不知道九天又会降下什么惩罚? 应泽慢慢放下刀,随着他的动作,隆隆声越来越大,地面出现剧烈震动并且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嵇山惊恐地看着裂缝蟒蛇一样从自己的脚下延伸出去,扶着一边的墙壁稍微稳住身体之后,他冲着应泽喊:“飞白!你不能这么做!龙飞白!” 最后一句他是用吼出来的,山川河流存在于天地必然有它自身的法则,任何人妄想用外力去改变都会遭到法则的惩罚。 嵇山连滚带爬地来到应泽身边,一咬牙飞扑过去紧紧拽着对方握剑的那只手:“你们不能这么做,会遭天谴的!放手!” 应泽一皱眉,伸手要挥开嵇山。但他迟疑了,片刻之后改成抓着对方的后领将人拉开,顺便将那把华丽的刀往他怀里一塞:“拿着!” 言罢猛地一踏,飞身起来,在空中舒展身体,右手握成拳猛地朝五道轮回王的结界砸去。 “轰”一声巨响,嵇山居然被碰撞产生的冲击波震得后退了几步,他脸色一变,抬头看见坚不可摧的结界出现了裂痕。 应泽后退几步,再次起跳,拳头砸在了同一个位置。他借了万山之力没错,但却不是五道轮回王说的那样要埋了地府,他只是想打开结界,让杜平舟回来。 看着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大,五道轮回王冷笑:“你果然已经恢复了记忆!” 帝屋魂魄的苏醒后他们确实想要在事情更不可控之前杀掉他,但后土封印消失,荒冥尊者之躯再世之后,这个计划就必须有所改动。 经过之前种种试探,现在已经能基本确认荒冥尊者已经恢复记忆,那么他们就绝对不能对杜平舟出手。 五道轮回王心里发苦,当年一个小小的贪念导致如今整个地府的灾难,他除了硬着头皮解决,还有别的办法吗? 想到这里,五道轮回王的战意减了大半,但在那个人跟前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一番权衡之后,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只听见从上空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众人抬头,见已经飞走的那只巨大的重明鸟又飞回来了。 重明鸟在空中盘旋,看见嵇山后俯冲下来,嵇山神情复杂地看着它解除了契约的神兽不能在不属于它们的空间呆很长时间,重明鸟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着,不管它怎么挣扎都无法靠近嵇山。 “唳——”重明鸟发出不甘的长啸,张嘴吐出一块浅蓝色的石头,正好落在嵇山跟前。它看见嵇山捡起来后,不甘心地被看不见的力量重新送走了。 嵇山看着手里的东西,惊喜地冲应泽道:“是龙鳞佩!” 白光一闪,嵇山怀里的刀落在地上,重新变成了龙飞白。他一把抓起龙鳞佩,迅速地朝五道轮回王奔去。 应泽跟他心意相通,早已经再次出拳,结界应声而裂。刚好龙飞白赶到,扬手将龙鳞佩甩了出去。应泽大喝一声,注入灵力的龙鳞佩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与此同时,它消失的地方出现一个洞,应泽想也不想,伸手进去摸了两下,紧接着身体一沉,他脸上出现笑意,用力一拽,杜平舟被他拎了出来。 五道轮回王早听闻龙鳞佩有开辟空间的能力,今日一见,顿时觉得这东西能力太过逆天。对方是什么时候破开他困住杜平舟那个结界的,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见到杜平舟,应泽脸色好看不少,但还是紧张地问:“没事吧?” 杜平舟还有些恍惚,不知怎么就出来了。闻言摇了摇头,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应泽在跟他说话。或许是刚才的幻觉太过于真实,杜平舟下意识地远离了应泽。 他的动作非常非常细微,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他想自己站稳所以动了一下,但应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时,五道轮回王开口了:“杜平舟,哦不,我应该叫你帝屋仙君。我的故事你都知道了,不知仙君心里怎么想?” ☆、80.第 80 章 杜平舟不说话,应泽霸气地一挥横练,冷声道:“收起你那些龌蹉的伎俩!” 五道轮回王道:“你在害怕,怕帝屋仙君知道了当年你的事对你刀剑相向?” 他说着看了眼沉默的杜平舟,然后意味深长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到时候就知道谁更龌龊!” 龙飞白忽然从侧面冲过来,牙白的刀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五道轮回王冷哼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他的攻击,反手一挥,一只阴兵从地下冒出,巨大的刀“”一声架住了龙飞白。 应泽回身快速地抱了杜平舟一下,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保护好自己,等这边收拾干净了我们一起回家!”说完便投入了战斗。 第64节 杜平舟站在原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三人,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不出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道:“那是龙牙。” 杜平舟的声音不大,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嵇山顿了片刻,语气有些沉重:“是。” 杜平舟竟笑了,他走过去,朝着空中龙鳞佩开辟的空间伸手,只见他胸口微微闪光,空间像是感应到一样,慢慢缩小 ,最后变回龙鳞佩落在他手心。 泰山王在一边看着,紧紧握着手里的鬼灵鞭。杜平舟侧头冲他道:“你们千方百计引我来地府,就是要告诉我所谓的真相?” 嵇山觉得他的情况有些不对,问:“刚才你在那里面看到了什么?” 杜平舟低头看了眼龙鳞佩,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嵇山。 寻找从空间里出来的方法的那段时间里,五道轮回王见缝插针地又给杜平舟看了一些片段,无一例外的,片段里的主角都是应泽。在那些故事里,有杜平舟心底埋藏最深的伤。 “摄魂珠、玲珑球、龙鳞佩……”杜平舟抬头看身手越发精进的龙飞白,“龙牙。” 四件宝器都聚齐,可他还是不知道制造帝家灭门案的凶手。难道真的是应泽吗? “他们是想把我们耗死在这里吗?”阴生想帮忙却插不进手,急得在一边怒吼。 泰山王瞧瞧做了个手势,嵇山不着痕迹地点头,之间泰山王挥手招来了判官和黑白无常等人,将杜平舟他们团团围住,也不出手,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 阴生一看这架势,火气顿时上来了,怒道:“要杀要剐随便来,这算什么意思?” 杜平舟回神,握紧龙鳞佩,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张金色的纸符。 “这是……”嵇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着杜平舟的眼神有惊讶也有忌惮。 杜平舟的表情十分平静,右手夹着纸符,微微合眼,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咒文从他双唇中飞出。嵇山没想到他来真的,脸色变了变,略微思量后对阴生道:“带上赵贤到我身边来!” 自杜平舟拿出那张纸符阴生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闻言不疑有他,带上赵贤站在了嵇山的背后。 “飞白,应泽,退后!”嵇山冲远处的两人大喊。 不能怪他草木皆兵,杜平舟拿出的厉害纸符多了去了,再有点什么厉害的也不足为奇。可这一次不同,那张金色的纸符,就算嵇山在制符这方面只学了个皮毛也一定不会认错,那是一出世就被列为禁术的招式。 他不知道杜平舟去哪儿学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画出来的,只知道如果不在术发动之前做好准备,他们都会被卷入巨大的漩涡,被纷乱的空间气流绞碎! 战斗中的两人听到了嵇山的呼唤,应泽道:“这里交给我,你回去!” “不!”龙飞白侧身挡在他面前,“你回去!” 应泽飞快地与他对视一眼,点头,然后朝杜平舟他们赶去。龙飞白挡住五道轮回王,他从对方的攻击中感觉到,五道轮回王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一招一式拖延着时间,或者说,对方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 让应泽先走并不是逞一时之能,自刚才被逼到绝境醒来后,他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关于他自己的身份以及和应泽的关系,他很清楚只要应泽愿意,哪怕两人相隔万里,应泽都能在转瞬间将自己召回他身边。 说实话,龙飞白到现在都处在混乱中,他不知道这些年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成为“龙飞白”,又为什么会成为一名警察。 以前他从来没觉得哪儿不对劲,现在想想,记忆出现这么大的缺失自己却没察觉,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这一边,杜平舟忽然睁开眼,一口舌尖血喷在金色的纸符上,纸符“嗡”飞了出去,上面描绘着的咒文活了一样从纸上飞出,在空中旋转纠缠。 空中的异样引起了五道轮回王的注意,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脸色一变,挥开龙飞白后急急后退,朗声道:“七殿殿主摆阵!” 泰山王赶过来,语气有些不满,用极地的声音道:“王,就算是为了……这也闹得太过了!” 五道轮回王看着七殿殿主就位后再次看向杜平舟他们,见血红的咒文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漩涡,道:“佯攻!” “什么?”泰山王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五道轮回王已经冲了上去。 龙飞白已经退到应泽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戒备地盯着飞快接近的敌人。嵇山焦急地看着不远处越来越大的漩涡,忽然道:“龙鳞佩!” 杜平舟回头看他,嵇山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深吸一口气:“这个术的威力有多大你很清楚,我们要的不是与他们同归于尽,趁他们忌惮这个术,我们用龙鳞佩离开这里!” 正说着,血红色的漩涡发出“呜呜”的声音,地面的青砖被飓风掀了起来,原本想冲过来的五道轮回王他们也因为漩涡的巨大吸引力停下了脚步,脸色阴沉地看着越发壮大的漩涡。 “我们来地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嵇山急急道,“如果都死在这里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龙飞白同意先离开,他看向应泽,而应泽看向杜平舟。 杜平舟看了嵇山一眼,朝应泽伸出手,龙鳞佩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你来。” 应泽一怔,他张口想说什么,看见杜平舟平静的眼神后又都咽了回去。他伸手拿过龙鳞佩,并连同杜平舟的手一起握住!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 应泽托着杜平舟的手,从后面将他拥在怀里,低声念了句什么。躺在杜平舟手心的龙鳞佩发出一阵蓝光,将几个人笼罩在内。 这么大的范围与之前嵇山发动的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必再说什么,应泽是否恢复记忆显而易见。 杜平舟眼神暗了暗,应泽似乎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拥着他的手臂更紧了,那种想要将他融入血肉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像一颗针,在杜平舟的心上扎了一下。 身处龙鳞佩制造出来的空间里,四下安稳,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里面一概不知。所以杜平舟没看见五道轮回王看见龙鳞佩被激发后就让七殿殿主撤了阵,然后走到巨大的红色漩涡前,伸手一抓,看起来具有毁天灭地的术像烛火般被他轻而易举地灭了。 泰山王看着那个蓝色的光球消失,走到五道轮回王身边道:“王,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五道轮回王细不可闻地叹口气:“我们没有得选,荒冥尊者已经回归,按他的性子,会放过我们?还有那个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会儿,道:“即便我们履行了当年的承诺也不敢保证那个人会就此罢休,准备祭台,这事儿不能再拖!” 泰山王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王是打算请泰山府君?” “那个人和荒冥尊者都是上古大神,你我陨落是小事,冥界绝对不能有事!”五道轮回王一甩袖子,隐去了身影,留泰山王愣在原地,半晌才挪动沉重的脚步。 这一边,杜平舟他们准确地回到了图书馆院子里。待蓝光消失,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己琴立刻就迎了上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看向应泽:“怎么,还顺利吗?” 应泽一把扶住缓缓倒下的杜平舟,将他横抱起来,淡淡道:“龙飞白和嵇山都不要回去了,先找地方住下,阴生你先找煤球帮你照看赵贤,有什么事等杜平舟醒来再说。”说完便抱着杜平舟回了房间。 这趟地府之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几个人各有各的心事,对应泽的安排也没不满,于是各自散了。 己琴站在原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腹疑问没人解答,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去心情明显在暴走边缘的应泽那里找虐了。几个人中看起来最正常的居然是阴生,虽然那也是个不能招惹的主,自己还是找他去吧。 应泽带着杜平舟回了房间,他不用检查也知道杜平舟是因为强行催动那个术导致灵力消耗过多。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屁事儿不懂的凡人,他有不下十种办法让杜平舟现在就睁开眼睛,但是他却更愿意杜平舟一直这么睡着。 就像曾经几次那样,应泽用热毛巾替杜平舟擦了身体,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将房间灯光调到最暗。而他自己却没像以前一样挤进同一个被窝,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杜平舟安静的睡颜。 ☆、81.第 81 章 那晚在地下室结界里看到的画面一幕幕像幻灯片一样在应泽脑海中闪过,应泽将脸埋在双臂中,痛苦地揪紧了头发。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一定会在噩梦的开始就将它止住。 他一定不会找上杜平舟,也不会要求他替自己解梦,更不会为了能站在杜平舟身边,竭尽所能地获取力量!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命运推着所有人朝既定的方向走去,应泽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他脑子里挤满了两世的记忆,帝屋和杜平舟嬉笑怒骂的脸交替着在他脑海中浮现。 “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些……”应泽看着杜平舟,轻声低语,“怎么做才能避免你知道真相?到现在我才发觉,以前的日子有多好。” 应泽思绪纷乱,手指眷恋地在杜平舟脸颊轻轻划过,他记得与杜平舟相处的每一个画面,记得杜平舟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与鬼怪们战斗的日子过得惊险却那么真实。 “醒来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应泽这句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住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竟然学会逃避了? 应泽怔怔盯着杜平舟,忽然就释然了,只要杜平舟好好地,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懦弱又怎么样? “应泽。” 一声很轻的呼唤打断了应泽的思绪,这声音太小,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侧耳凝神,又听见有人叫他。 应泽推门出去,看见木榣摇摇欲坠地站在门口。他连忙上前扶住木榣,问:“你怎么来了?” 木榣轻轻一笑,示意应泽到院子里说话。 应泽转头看了眼房间,木榣轻声道:“放心,你们走之后我加强了院子里的结界,初七不会有事的。” 对于木榣的能力应泽是十分放心的,两人来到院子里,应泽扶着木榣让他坐在石凳上,问:“就你一个人来?初一他们呢?” 木榣笑笑没说话,他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地府之行不顺利?” “人已经带回来了。”应泽沉默片刻,道,“四宝已经集齐。” “什么?!”木榣惊骇,半晌后才回过神,脸上仍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那、那龙牙呢?” “地府抓走赵贤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逼出龙牙。” 听应泽这话,他早就知道龙飞白是龙牙。实际上,从地下室出来之后他就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己琴就是太子长琴,木榣则是帝屋一起修炼成仙的伙伴以及四宝的真正用处。 “怎么会……”木榣喃喃,“大封完成后龙牙元神随即坠入轮回,他与你们不一样,到如今已经经历了十次轮回,不应该这么轻易被唤醒才对。”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应泽微微皱眉,“或许四宝之间能相互吸引,其余三物与他引起共鸣,唤醒了他的记忆?” “就算是这样,那其他三件宝器也必须经常出现在他身边才行。可百年前帝家惨遭洗劫之后几件宝器下落不明,怎么会引起共鸣?” 应泽看着木榣:“如果有人刻意为之呢。” 木榣一怔:“你的意思是……” “如果有人早集齐了其他几件宝器,将其长期置于龙牙身边,就为了唤起他的记忆。”应泽的眼神变得很深,“这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好的,就等着我们跳入圈套。” 木榣完全愣住了,半天才说:“可是四宝本来就要集齐,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开大封。就算有人刻意为之,也不能说……” “木榣,当年的事情你不觉得很蹊跷吗?”应泽眯了眯眼,“地府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在九天降下天雷的时候对帝屋动手,这不等于是将自己暴露在九天眼里吗?可他们偏偏这么做了,为什么?” “因为、因为人类死了太多,帝屋没能……”木榣磕磕巴巴,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很清楚整件事情的先后顺序是讲不通的。 但如果不这么想,事情会更乱。 应泽道:“先是地火肆虐,作为昆仑之灵的帝屋受人间祈愿出手灭火,可正巧那天九天降劫,帝屋腹背受创因此没能护住人间,被九天怪罪,原本只是九道的天雷变成了八十一道,若不是我插手,他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是这样没错。”木榣眼神痛苦,帝屋为深信着他的人们付出了所有,最后却仍然被他深爱着的人们背叛了。 应泽双拳紧握,强压心中的愤怒,道:“你再仔细想想,人间传出怨咒,开始不相信帝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地火马上要被扑灭的时候。” “这就对了,既然人们祈求的‘神迹’已经出现,为什么还会出现不相信神的声音?” 木榣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应泽表情冰冷,声音充满了恨意:“有人在故意破坏,明明地火已经有了被扑灭的迹象,但死去的人却更多了,不相信神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这不符合常理!” “是地府的人!”木榣瞪大眼睛,“他们收走了不该死的人的魂魄!” 应泽冷笑:“不只是这样,这场地火偏偏选在了帝屋历劫这一天爆发,也太蹊跷了。” 木榣沉默了,山川海河自有它们运转的法则,就算是女娲娘娘也不敢随意扰乱。但这都是基于“道义”上的克制,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人会不顾天下苍生随意破坏法则。 可这是为什么呢?就帝屋那极淡的性子,绝不可能有仇人啊! “他们是想借帝屋之手让我死。”应泽冷不丁冒出一句,语气阴森冰冷,犹如冬日最冷的风,让木榣打了个寒颤。 第65节 “谁这么恶毒?” 应泽转眼看木榣,答案呼之欲出。 他们在院子里谈得专心,只想着要防止敌人进犯却没考虑拦住自己人。 杜平舟早在应泽跟他说话之前就醒了,魂魄苏醒之后他身体好了很多,虽然有脱力的现象,但恢复速度比以前快很多。 所以,应泽那些颠三倒四的纠结心事被他一字不漏地听了去,同时更坚定了他要去北边屋子看看的决心。 估计是怕谈话声影响到他,木榣设置的结界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因此杜平舟从房间出来并没有惊动谈话的两人,很顺利地来到了北边的屋子。 虽然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除了第一天检查房子的时候,杜平舟再没来过院子北边。他知道一进门就会看见一道巨大的屏风,上次来的时候他还特别注意了一下。但今天进屋,那道屏风还在,却被人从中间打开了,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杜平舟踟蹰片刻,果断沿着通道往里走。穿过暗门,踏上楼梯,一瞬间杜平舟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脚下闪烁的黄绿色光,他会有种迷失在黑暗中的错觉。 沿着木质的台阶走了一会儿,他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左右看看,眼前依旧一片漆黑。杜平舟在墙壁上摸索,寻找是否有电灯开关。 忽然间,他身后的楼梯发出黄绿色的光,这光像火,瞬间变蔓延到整个楼梯。曾经出现在应泽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在杜平舟面前,借着盘旋在墙壁上的火龙一样的楼梯发出的光,杜平舟看见了正中央威风凛凛的金色巨龙! 就在楼梯被“点燃”的瞬间,木榣神情一凛,脱口而出:“不好,有人闯入大封之地了!” 闻言应泽心里咯噔一下,几乎瞬间就想到这个闯入者的身份。 木榣身体不好,不能亲自跑去看看,情急之中狠狠推了应泽一把:“快去!” 应泽回过神来,转身朝北边屋子跑去。此时龙飞白正好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道:“我好了,你快去吧。” 说完没听到回答,抬头看,发现嵇山不知道哪儿去了。 “嵇山?”他往房间里探了探头,里面没开灯,黑乎乎的,龙飞白刚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听到脑后一阵风声。他条件反射地一偏头躲开,接着抬脚踹去,但对方对他的招式显然十分熟悉,这一击连毛都没碰到。 龙飞白反手又是一拳,那人用更快的速度握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拽,龙飞白顿时失去重心往前倾。突然,一阵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龙飞白连忙屏息,可已经晚了,一阵头晕目眩后,他失去了知觉。 连忙赶到北边屋子的应泽看到屏风被打开,心瞬间沉入谷底,他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楼梯口。 他看见刻满咒文的楼梯发出柔和的黄绿色光,沿着墙壁盘旋而下。场地正中央,一头金色巨龙昂首欲飞。眼前的景象挑战着人类的想象力,奇异的景象有种粗犷朴实的美。 可应泽此时根本无心欣赏,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巨龙跟前杜平舟消瘦的背影上。杜平舟静静地立在那里,微微仰着头,似乎在与巨龙对视。 应泽站在楼梯口,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复无数次也没让他鼓起跨出第一步的勇气。 ☆、82.第 82 章 “杜平舟……”应泽叫了一声之后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事到如今, 在他面前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杜平舟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保持仰着脸的姿势一动不动。 应泽没由来的心慌, 总觉得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过了一会儿, 杜平舟忽然说:“你知道五道轮回王给我看了什么吗?” “那个混蛋说的话你也信!”情急之下应泽脱口而出, 杜平舟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种眼神很复杂,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 沉重得像在应泽心上压了一块巨石。 应泽知道自己着急了, 稳了稳情绪之后,走到杜平凵肀摺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条龙和躺在地上的人, 就盯着杜平舟的侧脸,带着他不自知的小心翼翼:“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们先离开这里。” 杜平舟异常沉默,五道轮回王让他看到的景象虽然漏洞百出, 但结合眼前看到的东西, 他直觉那些不全是瞎编。 就算这样, 杜平舟也不信五道轮回王的话, 但应泽的态度让他很在意,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五道轮回王所说“帝家是祭品”又是怎么回事?帝家灭族案跟应泽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一方面坚信五道轮回王是骗他的,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想应泽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如果应泽真的清白,为什么会一直瞒着他,生怕他知道真相? 杜平舟心里乱成一锅粥,应泽在这个时候却冷静了下来。他展臂将杜平舟搂在怀里,紧紧地勒着他,嘴唇贴在杜平舟耳边,用极度压抑的声音道:“我不想你再经历一次那种绝望,我们现在好好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杜平舟在应泽怀里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哑声问:“我父母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感觉到应泽的动作一僵,杜平舟的心瞬间往下沉了一大截,坠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疼。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真的这么重要吗?”应泽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所想,仔细斟酌着用词,“叔叔阿姨们或许并不想要你替他们报仇。” 杜平舟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现在来劝我放弃追查?” “杜平舟……”应泽无奈叹气,“或许真相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查出了当年的元凶,你又能做什么?” 杜平舟将应泽推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应泽知道他这是彻底怒了,杜平舟这些年只做过一件事——查出当年真凶。已经到了最接近真相的时候,自己却跟他说放弃追查,这无疑是给杜平舟捅刀子。 看他失望又愤怒的眼神,应泽心如刀绞。但想到这背后比现实更加残酷的真相,应泽又不得不继续扮演着绊脚石的角色。 杜平舟围着巨龙走了一圈,在四角看到了四个阵法。帝家虽然遭灭门,但除了几件宝器之外并没有丢失其他东西,因此杜平舟接触过不少从祖辈那里传下来的古籍,对古时候的文字有些了解。但他仔细研究了四个阵法,发现上面所使用的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文字。 这些文字笔画十分简单,可一笔一划勾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看着看着,人的心神不自觉被这些奇异的文字吸引,从心底徒生出一份悲伤。 杜平舟连忙定了定心神,他虽然看不懂四个阵法所使用的文字,但现在所使用的各种阵法都是传承下来或是以此为基础改良的,形式上有迹可循。虽不能完全解读,但大致能看出四个阵法分别对应了不同的属性,很容易猜出这些阵法与帝家四宝之间的联系。 四宝果然是为了解除封印而存在,封印解除,真神之躯再世,应泽就能归位……事情的走向似乎又一次佐证了五道轮回王的说法,整件事变得扑朔迷离,似乎只有解开封印才能验证谁是说谎的人。 “封印不能解!”楼梯口传来木榣慌慌张张的声音,他显然用尽了力气才赶到这里,看见杜平舟他们后就瘫软在地。 “封印不能……” 他话音未落,凄惨的猫叫伴随着一阵飓风从甬道里吹来,木榣只来得及回头看发生了什么就被狂风掀起来,从高处直直坠落。 应泽闪身上前,在半空中接住了木榣。杜平舟反应也很快,转身手上已经掐了诀,一道简单的结界瞬间打了出去。 他出来的匆忙,身上并没有带纸符,用结界挡了一下这阵怪风之后杜平舟连忙后退,面色凝重地看向不远处的空地。 木榣身体原本就没恢复,接二连三超负荷运动,此时更是面色苍白,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指着空地,干瘪的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道:“快……快、阻止,阻止他!” 木榣指的方向空无一物,应泽却很清楚那里站着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他们熟悉的。 应泽看了杜平舟一眼,后者心领神会,保持着高度的警戒,慢慢走到应泽身边。 “到我身后去!”应泽对杜平舟说,然后看向对面,朗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必要遮遮掩掩吗?” “哼!”虚空中传来一声冷哼,在那里的人并没有现形,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稍微一联想,来人是谁并不难猜。 杜平舟此时虽然看起来很镇定,但其实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想,复杂得让他不知道该相信谁,而接下来又该发生什么事情。 应泽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很清楚自己是没办法阻止封印被解开的,这是命运的安排,当年他替帝屋逆天改命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说实话,这确实有点自作自受的意思,应泽后悔了,却又无能为力。 “要怎么阻止他?”杜平舟小声问。 应泽偏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杜平舟用余光瞟了瞟应泽,道:“你觉得我希望封印被解开?” “你不相信我,你想看到真相。”应泽平静地说。 杜平舟并没有心事被猜中的尴尬,坦然道:“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的父母。” 应泽苦笑,当年的杀人凶手好找,可背后的一连串事情他没法跟杜平舟解释,只能敞开真相,让他知道了前因后果,才能解释清楚。 “不,不能让封印被解除!”木榣似乎看出了应泽的动摇,费力地劝阻,“我相信你并不想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但请你替初七想想,还有他!” 木榣手指向一处:“还有他,他搜集四宝解除庥〉哪康氖鞘裁矗阒缆穑俊 “除了力量还会有什么?”应泽回答得倒是很轻松,“之前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杜平舟疑惑地眯了眯眼,只见不远处空气出现细微的扭曲,一个人影慢慢出现,看大那个人的时候杜平舟和木榣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那个女人居然跟嵇山长着同一张脸! 不,应该说,嵇山居然是女的?! 应泽跟眼前的女版“嵇山”显然之前就认识,瞟了眼被她抗在肩上昏迷不醒的龙牙,道:“好久不见,魃。” “应龙,我要做什么你心知肚明,闲话少说,来吧!” 应泽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魃自逐鹿之战后一只想办法回到九天,这份执念千百年不变,他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他侧身对杜平舟说:“这里交给我,你去看看木榣。” 杜平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冷道:“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应泽本想说句“我心里一直只有你”调侃一下,但眼下的气氛实在不合适,于是只是往前半步,在杜平舟额头上轻轻一吻,算是回答。 杜平舟带着木榣退到一边,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叫魃的是谁,有什么本事,但从应泽谨慎的态度能看出对方不可小觑。 木榣则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愣住了,嘴里喃喃念着对方的名字。 “居然是她……魃,《山海经·大荒北经》有云,‘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如果是她,那就说得通了。” 木榣的喃喃自语被杜平舟听见了,他震惊地转头看那边已经缠斗在一起的人影,应泽是上古大神的事情他早已经知道,但他从来没想过,应泽居然就是应龙! “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战斗。”木榣感叹,捏了下杜平舟的手,“初七,当年的真相真的这么重要吗?如果你只想查出帝家惨案的凶手,到此为止吧。” 杜平舟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他这一次深刻地感觉到整件事情背后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 帝家惨案与地府之间有什么联系?当年帝屋之死又与整件事有什么关系?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应泽和魃之间的恩怨引起的吗? 他忽然有些明白应泽为什么突然对他百般阻挠,如果帝家惨案背后牵扯到的是逐鹿之战的话,他是不是应该考虑停止追查? ☆、83.第 83 章 杜平舟脑内乱成一团, 愣神间,一道光从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处飞出,径直朝着他们飞来。 “小心!”杜平舟低喝, 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掐诀,木榣冰凉的手拉住了他:“是应泽的结界。” 话音才落, 那道光就在他们头顶炸开, 眨眼的功夫就将他们笼罩在里面。 “快走!”应泽的声音随之传来。 还没等杜平舟他们反应过来, 原本快得看不清的两个人忽然定格在空中,魃单手掐着应泽的脖子,脸上交织着兴奋与失望两种表情。 “应龙,你真太让我失望了!”她说着, 慢慢收紧手指,“看看当年令三界忌惮的荒冥现在是什么样子!” 杜平舟上前一步, 魃的视线瞬间移到他身上。一瞬间,杜平舟像是被塞到了海底,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让他呼吸不畅,连心跳都受到了阻碍。 木榣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魃与应龙同是上古大神, 来自她的威压足以轻易杀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魃对着杜平舟轻蔑一笑, 目光转向脸色涨红的应泽:“这就是你宁可不要神位也要救下的人, 今天我就要你亲眼看着他死!” 言罢,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再次袭来, 将护着杜平舟他们的光球一起包裹在内慢慢挤压, 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第66节 应泽费力的转头过来, 缓缓抬起手臂,随着他的动作,护着杜平舟他们的球变得更亮了。同时,杜平舟感觉到施加在身上的力量减轻了不少,他连忙掏出一张符纸,飞快地结了个手印,在光球里再撑起一道屏障。 魃见状冷笑,抓住应泽的手腕用力一拉,隔得远,杜平舟没听到声音,却看见应泽原本因为呼吸不畅而涨红的脸瞬间苍白,那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显然已经断了。 “死性不改!”魃狞笑,使得她清隽的五官丑陋无比。 魃狞笑着五指成爪,对着杜平舟翻转手腕。应泽眼睁睁地看着玲珑球被抽离杜平舟的身体,化成一道光,飞入其中一个阵法。 经过一系列的变故,玲珑球对于杜平舟虽已不是必须,但总归是力量的源泉之一。被魃这么强行抽取,杜平舟就像抽了骨头一样,身上冷汗涔涔浑身无力。 或许杜平舟在魃的眼里只是一个容器或是折磨应泽的棋子,当她对此不再感兴趣之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抓着应泽转身朝封印走去。 “不能让她解除封印!”木榣挣扎着站起来,枯瘦的手奋力往前伸,“应泽失去绝大部分神力,不是魃的对手,如果不在封印解除之前阻止她,那就真的一切都晚了……” 杜平舟盯着魃的背影,问:“能不能直接毁了这里?” 木榣惊诧地看着他手中黑色的符咒,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杜平舟回头看了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纸符。黑色不明材质的符纸上,金色的咒文泛着奇异的流光,本来是华贵的配色,此时却透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木榣愣愣地盯着纸符看了一会儿,艰涩地吞咽几下,道:“这是……你想好了吗?” “这是我想出唯一能阻止她的办法。”杜平舟语气比他平静不少,“图书馆外有你设置的结界,应该可以阻挡部分符咒的力量,如果不行……” 说着,杜平舟看向木榣,两人对视一眼,未说完的话彼此心知肚明。 黑色符咒出现后,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回头看了杜平舟他们一眼,讥诮一笑,并没有将此放在眼里。 她知道失去真身后神力会削减,像应泽这样削减得这么厉害却出乎她的意料。看着被自己掐住脖子毫无反抗之力的人,魃内心情绪复杂不已。 “为了一个刚刚位列仙班的杂碎,荒废了自己几万年的修为,如今更是落得这份田地,我看着都替你心疼。” 魃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头上的几件宝器分别放在四周的阵法中。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手脚,煤球此时前爪抱着脑袋,尾巴蜷缩在身上,将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个球。龙飞白双眼紧闭,像是一个高仿真的木偶,任凭魃将他推到位置上。四件法器中,除了他们俩之外都没有依附在生灵上,魃操控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几件宝器各归其位,沉睡了千万年的法阵隐隐泛光,正是要启动的景象。木榣眼看着法阵一点点被激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以他的能力连接近都难,更不要说阻止法阵启动。 他焦急地将目光转向杜平舟,见他半阖着眼,双手掐诀放在丹田的位置,嘴唇微动,念出冗长而复杂的咒语。黑色的符纸飘在半空中,渐渐被黑气包裹。 威力越大的符咒催动所需要的时间越长,杜平舟此时已经□□乏术,阻止四个封印启动的事,只能由自己来了。 这么想着,木榣咬牙艰难地站直身体,如今的他已经是油尽灯枯之躯,想要施展术只能借助别的力量。他缓缓闭上眼睛,透过脚下的土地,感受远在山顶的神木。 木榣的这一举动不知什么原因竟与杜平舟之间发生了联系,逐渐聚集的黑气中夹杂了不少淡绿色的气息。更奇怪的是那巨龙之下被封印了千万年的躯体,竟也在表面浮现一层黑绿相间的膜。 专心积蓄力量的杜平舟和木榣都没有发现这一奇异现象,留心观察四个封印的魃也没注意到。 反倒是应泽看见了,起初他也很惊讶,紧接着是疑惑,片刻之后就是了然。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将视线转向一边悬浮在空中的龙飞白。 魃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龙飞白,并没有发现异样,刚准备开口讽刺,忽然察觉不对,猛地看向巨龙,然后瞳孔瞬间紧缩,显然是看到了令她极度震惊的事情。 就在魃发现异样的瞬间,龙飞白眼里白光一闪,身体化为一把利剑朝巨龙下的身躯刺去。 “住手!”魃一声怒喝,身形一晃,朝龙飞白逼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龙飞白像一道光,精准无比地射入那句躯体,短暂的安静之后,“嗡”一声轻响,力量从内部传出,瞬间将躯体震为粉末。 这异动出乎所有人意料,木榣看着那具躯体化为烟雾消失在空气中惊诧得大脑一片空白——帝屋的肉身毁了! 应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前世他临死保住的帝屋的身躯,居然被他制造出来的龙牙毁了?! 看到被毁的不是巨龙,魃松了口气。当年为了能顺利转世,应龙将大部分真神之力封印在了真身里。她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夺得这部分力量重回九天。眼看就要成功了,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在这里结束,魃收回龙牙的时候一道带着极淡绿色的光团从其中飞出,直扑她门面而来。 魃一手控制着龙牙,一手掐着应泽,腾不出手来对付这团光,情急之下只能错身一让,光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去,正好砸中不远处凝神静气的杜平舟。 这一波又一波意料外的事情让魃神色凝重起来,木榣因为对结界有极高的造诣,因此也看出些门道,眼里浮现一丝希望的曙光。 魃盯着杜平舟看了一会儿,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表情变得高深莫测。 当年虽然没有亲自跟帝屋交过手,但三界之内流传着不少关于这一个小小仙者的传说。即便这些传言与荒冥尊者应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信度并不高,但也能从侧面说明帝屋绝不是一个能轻视的角色。 帝屋与木榣算是同门…… 魃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忽然加快了解除四个封印的速度,见龙牙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法将其拔起之后,魃果断选择将应泽推到阵法中央,代替龙牙。 此时的应泽根本不是魃的对手,被抛入阵法之后,他耳边嗡一声响,身体与其余三件宝物产生了特殊的联系。法阵内有一股力量轻而易举地与他的灵力结合,不断地向外拉扯,就像要将他的力量全部拉出体外。 应泽忍着手臂上的剧痛,双手在胸前交握然后再慢慢打开,一把灵力凝成的无形的剑在他双掌之间形成。还不等他扬起斩像脚下的阵法,在一边催动阵法的魃突然遭到攻击,硬生生划出去几米远。 应泽诧异地回头,正好看见杜平舟收回手,俯身将已经无法站立的木榣扶起来。 木榣也同样震惊,不可置信地盯着杜平舟面无表情的脸,连对方捏住了他的命门都毫无反应。 制造了这一次逆袭的杜平舟似乎没有感觉到来自两人惊讶的目光,虚握着木榣的手,一股温暖的力量从他手心注入木榣身体里,木榣干瘪发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泽,须臾之间已经与常人无异。 ☆、84.第 84 章 魃垂在身侧的手一阵阵发麻, 她见鬼一样瞪着杜平舟。这还是自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的人吗?刚才那一击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够快抬手挡了一下,绝对不只是手麻这么简单。 她眯起眼睛,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刚才从躯体里飞出的那道光一定有问题, 说不定是当年帝屋临死,特意为今天埋下的伏笔! 应泽从震惊中回神, 盯着杜平舟表情似惊似喜。距离杜平舟最近的木榣颤抖着唇, 问出了在场人的心声:“是帝屋吗?是你吗, 帝屋?” 杜平舟垂眼看看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将他往边上拨,示意他站在那儿别动。然后转头看向代替龙牙进入法阵的应泽。 他就是帝屋! 应泽和他视线相交的瞬间, 心里有个声音高喊。应泽像是获得了无限力量,原本被法阵压得死死的他突然间灵力暴涨, 转眼的功夫就反压制了阵法。 魃见大事不妙,脚下几个轻点飞身到应泽身边,连续几掌拍下去,加固了摇摇欲坠的法阵。刚转身, 惊觉杜平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 来不及考虑什么, 她抬手一挡, 一股柔和的却不容反抗的力量推上他的手臂, 短暂的僵持之后将他推到了另一边。 落地后连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的魃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臂, 刚才他是被弹了出去吗?这个帝屋拥有的是什么奇怪能力? 魃惊讶杜平舟的能力, 在一旁的木榣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与帝屋同出于昆仑, 虽然位列仙班的时间不长,但他们确确实实自昆仑出现的那一天便存于世上。他们与昆仑一同成长,直至山海变迁,他与帝屋脱离了昆仑,世间便有了榣山与帝屋。 他们或许没有撼动天地的力量,但漫长的时间孕育了他们如土壤一样厚重的灵力,虽然能力有所区别,但本质上他与帝屋的力量源泉都是大地。魃强势的攻击对上帝屋,就等于往地面狠狠出拳,土地没事儿,但能把自己的手打折了。 但两人的对决帝屋并不是稳赢,再厚实的土地,遇到绝对力量也会崩塌。魃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神,她的能力绝对不止所展现的这样。 木榣的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魃蛰伏多年,布置了如此大的一个网,如今正是收网的关键时候,她绝对不可能轻易罢手。 就如木榣所想,魃在确定杜平舟已经变成帝屋时已经下了杀心,哪怕杀了一个仙者会有损功德,进一步影响她将来飞升的境界她也在所不惜。 在场几个人各怀心事,与其他人相比,杜平舟是表现最平淡的一个。从他被那道奇怪的光击中开始,表情就从他脸上消失了,就算是看到应泽艰难地与法阵抗争也是一脸冷漠。 他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锁定在魃身上。自出生就没怕过谁的魃竟然在这一次的对视中感觉到了些许压力,她暗暗做好了迎击的准备,等了片刻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反击。 再看杜平舟,虽然依然紧盯着魃,他身后却悄然无声地发生了变化——地面正一点点裂开,裂纹不断向困住应泽的法阵延伸。 魃冷笑一声,在她眼皮底下还想耍花招?!她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眨眼的功夫再次出现在杜平舟身后,变掌为爪,掏向杜平舟后背。杜平舟躲也不躲,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张金灿灿的符纸,“啪”一下拍在地上,裂纹瞬间像活过来一样,扭曲纠缠着朝法阵扑去。 魃眼神一寒,手上的攻势更加凌厉。但就像约好的一样,杜平舟刚俯身拍纸符木榣的结界就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魃。 三界之内没有人敢小看木榣的结界,魃深知他的厉害,并没有硬碰硬,而是顺势一扭身,朝法阵扑过去。 地面的裂纹不断膨胀蔓延,发出隆隆的声音,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魃飞身挡在裂纹前面,握拳狠狠砸向地面,暗红色的灵力顺着拳头飞速注入,只见地面腾起一阵白雾,松软的土地瞬间变得坚硬无比,竟然是被蒸干了所有水分。 这一击成功地阻挡了裂纹的蔓延,杜平舟虽然能在魃手底下走几招,但两人的实力悬殊实在太大,他的进攻总是被轻而易举地挡下。 而这时,封印的解除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悬浮在空中的巨龙开始发出莹白的光,光影的变换让人有种它活了过来的错觉。 木榣怔怔看着巨龙,那些远古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尊者……”木榣不自觉喃喃。 “木榣,设界!” 杜平舟的一声大喊打断了木榣的思绪,他晃了晃脑袋,强制自己凝神定气。 此时战斗场中又发生了变化,论实力,帝屋远不及魃,几招下来他已经落了下风。魃步步紧逼,帝屋身上多了不少伤口,且战且退后背已经快贴上巨龙。 木榣见状迅速出手,又一道褐色的结界拔地而起,帝屋与他心有灵犀,同一时间转身朝插在一边的龙牙扑去。 魃的反应也十分迅速,知道与结界硬碰行不通,当即转身朝木榣袭来。在她的全力攻击下,木榣挡不住也躲不开,所以已经做好了被击中的准备。 但意外就发生在这一霎那,杜平舟拔起龙牙之后反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叮”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金光在杜平舟身体里爆开,无数牙白的碎片裹挟在金光中飞出,像一团金色的雾将杜平舟团团包围。 魃见状立刻放弃了对木榣的追击,也来不及关注杜平舟,只见她周身红光暴涨,像炮弹一样冲向空中的巨龙。 越靠近巨龙魃的心情越发沉重,以四件宝物为媒介解开的是应龙真神之躯的封印,而刚才杜平舟所做的,则是唤醒了应龙的神识。 她历尽千辛眼看终于要拿到神力重回九天,一旦应龙的神识完全苏醒,她毫无胜算! “她……她要强行冲破结界!”木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唇喊出一句。 眼看魃就要撞上结界,木榣惊觉杜平舟的处境十分危险,他顾不上许多,用尽全力冲过去,在碰撞之后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将他们轰碎之前带着杜平舟躲入了地下。 “轰”一声闷响,魃与结界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巨大的气浪冲刷着四周墙壁。连嵌入法阵中的几件宝物也受到了影响,纷纷朝四周飘去。一旦它们脱离法阵,魃之前的努力九江付之一炬。 但此时她已经无暇顾及,与应龙力量的正面碰撞让她必须倾注全部力量,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住手!”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魃的耳边响起。她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下定了决心一般,不但没有收势,反而拼尽了全力想要一举攻破结界。 “哎……”虚空中似乎传来一声满含慈悲的叹息,也不见什么人有什么动作,魃忽然倒飞了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也是脸色惨白气喘吁吁。 她不甘地瞪着某处,从她紧绷的下颚能看出此时她有多愤怒。可碍于一些原因,曾是远古上神的她只能将愤怒咽下去。 过了一会儿,魃冷冷地开口:“我还不知道泰山府君什么时候出关了。” 空气一阵细微的波动后,出现了一个样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带着细不可见的微笑看着魃,缓缓点头,道:“好久不见。” 他慢条斯理的样子对魃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但魃还是忍住了,硬邦邦问:“这人界的事好像不归你管吧。” “确实。”泰山府君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话锋一转,“可掌管人界的‘荒冥尊者’的事,我就得管。” “人死后千万地府,神死后归于泰山。若应龙陨落,你插手我没话说,可他还没死呢!”魃额头青筋暴跳,“泰山府君管得也太宽了吧!” “你说的对。”泰山府君回头看了眼巨龙,转头对魃微微一笑,“但要是让你俩打起来,我那小小的泰山府可要住不下了。” “那是你的事情!”魃终于忍不住吼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就算是你也管不了!” 泰山府君看着逐渐疯狂的魃,脸上的表情渐渐敛去,声音也变得极具威严:“魃,你是否忘记了那年昆仑山脚下的惨状?” 魃闻言脸上表情一僵,随即被她用不屑掩盖:“死了几千人类而已,当年逐鹿之战我……”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狂妄之言,泰山府君眯了眯眼:“一场地火差点让人类灭族,又引来天雷差点毁了昆仑!” 魃保持着被甩了一巴掌的姿势,半晌轻笑,随即放声大笑:“是,女娲造人功德无量!我耗尽毕生神力从漫天大水中救了他们,让他们为我能重回九天付出一点点代价,有什么不可以!若不是我,世间早没了人类!” “哪怕你有比肩女娲造人的无量功德又如何,打破三界规则的罪责是你一个小小的上神当得起的?!”泰山府君怒喝,“为了一己私欲陷害帝屋在先,又不顾人界安危引出地火天雷,若不是念你有大功,哪还有你旱魃在世!” 第67节 ☆、85.第 85 章 说完也不看魃有什么反应, 转身面对应泽, 声音恢复了原先的淡漠:“应龙,你将本该陨落的帝屋强行送入轮回,可知罪?” 应龙:“何罪之有?若不是魃设计在前, 帝屋怎么会受此劫难?” “属于魃的恶果自然有她自己承担,你逆天改命自然也会产出相应的恶果。” “强词夺理!”应泽嗤笑,一挥手, 四宝瞬间来到他跟前, 他瞥了魃一眼,“魃有句话说得很对,我还没死呢, 我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泰山府君插手!” 魃看着应泽, 嘴角微微扬起, 不管过了多久, 应龙还是那么狂妄! 面对应泽的呛声, 泰山府君不为所动, 也没有再次阻止的意思,甚至微微往一边挪了半步,看上去像是被应泽说服了。 魃见状微微挑眉,从应泽说:“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的神力让给我如何?” “不行。”应泽右手食指轻轻画了个圈, 四宝便融入了空中巨龙的身躯中, “有本事, 自己来拿。” 此话一出, 原本已经冷却下来的空气再次充满火药味儿。 木榣很着急,因为从刚才就在努力给杜平舟输送灵力,可过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杜平舟身体的温度飞快流失,若是以前,这并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可自从上次以应泽的血再次引入玲珑球后,杜平舟便与常人无异。体温这样大幅度流失的现象,绝对不应出现在他身上! “应……”木榣焦急地看着应泽,拿不准主意是否要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将杜平舟的异样告诉对方。 泰山府君却好像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淡淡瞥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向即将开战的两人身上。 龙牙在应泽手里微微颤动着,应泽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手里的剑,问魃:“你跟嵇山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你的味道?”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容器。”魃边回答应泽的问题边恢复元气,目光在应泽身上逡巡,试图看破对方的弱点,“守墓世家的嫡子,身上有与身俱来隐藏气息的能力,我只不过是小小利用了一下。” “你把他杀了?” “我有这么傻吗?”魃似乎找到了应泽的破绽,眼神定在某一处,整个人兴奋起来,“他要死了,能力不也就消失了吗?那我还怎么隐藏气息?” 应泽闻言轻轻抖了抖握着龙牙的那只手腕,低声道:“听到了?” 微微颤抖的龙牙瞬间安静了,应泽轻笑,都什么时候了龙牙还惦记着心上人,不愧是自己肋骨做的,这份深入骨髓的深情跟自己一模一样。 他在这边吐槽自己的武器兼战友,魃却已经发动了攻击。 能力达到一定程度后,过招会变得十分简单,因为任何虚招都会被能力绝对压制,反而最简单的招式更能发挥实力。 应泽绝大部分的神力还封印在巨龙里,魃在当年的战争中损耗太大,又经过这么多年的损耗,力量更是大打折扣。 两人战了几个来回,谁也没讨到好。 木榣一心关注着应泽的战斗,一心牵挂杜平舟,成了这里最纠结的人。泰山府君此时却像个看客,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看着应泽和魃缠斗在一起。 表面上看起来他确实没有出手帮谁的意思,事不关己的态度也让人无法摸清他出现的真实目的。 可实际上,泰山府君很清楚在杜平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只是现在,可以说从始至终最清楚整件事的就是他。 当年荒冥尊者发现自己无力回天,用自己魂魄护法将本该灰飞烟灭的帝屋送入轮回,并在最后关头强行封印真神之躯,去掉一身神力,跟着帝屋堕入轮回,躲开了神陨落后到泰山的命运。 他以为自己这样做能为救活帝屋再回九天赢得了时间,却没想到这正好中了魃的下怀。值得庆幸的是帝屋在最后关头察觉到这都是魃的诡计,他进入轮回前也留了一手,将自己最后的神识封印在被天雷劈中的身体里,借着天雷的封印之力掩盖气息,成功躲开了魃的追踪。 刚才那道绿色的光注入杜平舟体内唤醒神识,又用龙牙反刺入身体,释放应泽当年留在他身体里的魂魄,确保唤醒应泽的神识。 就连泰山府君也不得不佩服杜平舟,不愧令九天都不得不防的人,这样的洞察力和行动力何其可怕。换做是其余的任何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在堕入轮回的最后关头布置那么多。 更让人惊叹的是,帝屋当年所安排的每一步都与应泽的计划天衣无缝,就算今天自己不出现,魃也没有机会拿走应泽的神力。 感叹归感叹,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就不允许玉石俱焚的事情发生。泰山府君细不可闻地叹口气,说实话,他觉得九天之上的神们是不是太无聊了,就喜欢找些事情自己为难自己。 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泰山府君回头向木榣,如愿听见了对方悲痛的呼喊,“帝屋?!尊者,你快来看看……” 木榣话音还没落应泽已经赶到他面前了,伸手一把抄起杜平舟,几乎是同时转身格挡,用力一推,追击而来的魃倒飞出去,踉跄几步才站稳身体。 “杜平舟!”应泽心痛地看着怀里毫无生气的人,后脑勺像是被人狠狠击中,脑中一片空白。 又生变故,魃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泰山府君整整衣袖,觉得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他死了。”话刚出口,龙牙已经顶住了他的喉咙。 泰山府君面不改色:“为了让你成功苏醒,帝屋耗尽了身体里最后的神力。你知道他失去你给他的东西的后果。” 应泽肌肉紧绷,一字一顿道:“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然,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泰山府君无视戳进自己身体的龙牙,“帝屋不死,我拿什么跟你谈判?” “卑鄙!” “还行。”泰山府君像应泽展示自己手心淡绿色的光,“要拿到帝屋的元神,我可等了好久好久。” 应泽紧盯着泰山府君手里的光,握着龙牙的手青筋直跳。过了很久,他收回手,冷冷道:“你要怎么样才放了帝屋?” 泰山府君环顾四周:“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谈?” “你别得寸进尺!”伴随着应泽的一声怒吼,巨龙忽然腾飞起来,低沉的龙啸震耳欲聋,巨大的身躯在空中转了个圈,微微垂下脑袋,篮球那么大的琥珀色眼珠虎视眈眈看着泰山府君。 魃脸色变了,如果应泽选择不计后果地吸收神力后对付泰山府君,那她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虽然被泰山府君压制着让她很不爽,但此时她宁愿泰山府君更强势一点。 “你会答应的。”泰山府君慢慢收紧了手指,在他手心的光像是风中烛火,荡了几下后弱了下去。 “不!”木榣惊得脱口而出,他很清楚泰山府君对于仙者的元神有绝对的掌控能力,只要对方愿意,随时能让帝屋从三界消失。但也不敢忤逆应泽,一时急得双颊通红,眼巴巴地看着应泽。 片刻的对峙之后,应泽妥协了,巨龙好像从来没有醒来一样重新凝固在空中,“我就信你一次。”应泽说完,抱着杜平舟朝楼梯走去。 五分钟后,应泽和泰山府君面对面坐在了院子里。 魃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她的对面是一脸焦急的木榣,不远处的屋檐下阴生、赵贤、初一、初二、唐逸等人全都到齐了,一个个伸长脖子关心院子里谈判的结果。 泰山府君看看应泽又看看魃,笑弯了一双眼睛:“我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其余两个人完全不懂他在高兴什么,纷纷投来冷漠的目光。 泰山府君面对两人不间断释放的冷气表现得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稳稳坐着八方不动。 “当年你俩把三界搅得一团糟,然后投胎的投胎,消失的消失,可叫我好找。”泰山府君几乎打算将自己这些年来受的委屈一股脑都说出来,但那两位的眼神实在让人背后发毛,他叹了口气后,掌心向上,将帝屋元神展示出来,“应龙要救帝屋,魃要应龙的神力。我们是否能在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点,不要非得你死我活?” “休想!” 似乎猜到他打的什么主意,应泽和魃异口同声。 泰山府君轻笑:“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按照规矩,将陨落的仙者元神收押,等待下一次天地轮回。” “等等!”那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泰山府君嘴角露出微妙的弧度,揶揄地看着表情变幻莫测的两人。 应泽牙关紧咬,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他不是舍不得放弃封印的神力,只是谁也不能保证他放弃之后魃不会反咬一口,到时候他根本不是魃的对手。 而对于魃来说,现在神力和帝屋元神就是天平两头的砝码,选帝屋,他不甘心!但要选神力,他很清楚激怒应龙的后果。 不管怎么选都是两难,不如…… 应泽和魃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那可不行。”泰山府君用手指按了按帝屋的元神,似笑非笑,“别想用决斗赢得选择权,如果能让你们自己打,我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 两个远古上神打起来,就算两人力量都被削弱了不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那破坏力可不是开玩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应泽恨不得吃了这多管闲事的泰山府君。 “我这里正巧有个建议,说来你们听听?” 木榣闻言立刻充满期待地看向他,应泽和魃的表情都阴沉得快要下雨了。 泰山府君很满意看那两人吃瘪的样子,慢条斯理道:“用神力换帝屋。” 话音刚落,魃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道:“你耍我!” 应泽没说话,只不过龙牙已经指向了魃,只要对方稍有动作,锋利的剑锋将毫不留情地刺过去。 泰山府君笑笑,道:“这次由我来封印神力,同时抽取应泽身上残留的神力用于修补杜平舟的魂魄。至于魃,消除你的罪行,准许进入昆仑修行,如何?” 一听到神力将被再次封印魃就炸了,几乎忘了眼前坐着的泰山府君是掌管诸神生死的上神,五指成爪,带着炽热的温度抓过去。 泰山府君轻描淡写地用握着帝屋元神的那只手去挡,应泽眉毛一挑,飞快地出手将魃的攻击挡下。 泰山府君再一次成功地用应泽牵制住魃,继而道:“魃,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当年所犯下的罪孽有多重,这些年你始终不敢以真实身份行动,不就是为了躲避九天的追捕吗?” 魃冷着脸,一言不发。 泰山府君又道:“是我抓你回去接受审判,还是获得重新修行的机会,你自己选。” 他没问应泽的意见,因为根本用不着问,他知道只要能换回帝屋,应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神力。 一周后,恢复平静的小院内,煤球在院子的石桌上打盹,心里盘算着距离尹媛媛投胎还有几天。 此时,房间内,杜平舟睨着一脸笑意的应泽,“所以你选择了放弃神力?”目光与对方的对上,竟有种被灼伤的错觉。他尴尬地转开眼神,小声冷哼,“说到底你们都被泰山府君耍了!” 应泽笑着将刚醒来的杜平舟抱在怀里,忽略对方不走心的挣扎,吻了吻杜平舟的眉心:“可不是嘛,我和魃都被他忽悠了。” 杜平舟只是嘴硬而已,他心里清楚当时的情形没有给应泽他们更多选择的机会。魃肯定不甘心重新修炼,可他能无视泰山府君和应泽强行抢走神力吗?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得到了神力重回九天,那里还能容得下他? 泰山府君的建议无形中给了魃一个台阶下,让他从绝境上退了下来,以后再回九天,也不至于抬不起来。 至于应泽,杜平舟抬头看一直就没把嘴角放下的人,在心里替他狠狠地可惜了一把,但他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只是有些小别扭地说:“谢谢你救了我。” 应泽看着对方悄悄红了的耳尖,配合地答道:“不客气。” 久别重逢的温存一直持续到太阳偏西,直到煤球顶开了门,喵喵叫着将他们带到饭桌前。 己琴看到姗姗来迟的两人,想要调侃一句什么,脑中闪过千万年来的画面,一时间他竟哽咽了。木榣拍拍他的背,递一杯水过来,他连忙用喝水掩饰失态。 阴生顿了顿,对杜平舟道:“我和赵贤要去投胎了。” 杜平舟并不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平静道:“想好了?” “嗯,来世无论他在哪里,我一定能找到他。” 应泽道:“放心,我会帮你的。” 阴生难得笑了笑,赵贤站起来朝杜平舟和应泽深深一揖,没说别的,一切情感都含在他久久不肯抬起头的举动里。 木榣晃了晃手里的筷子,道:“我在长白山找到了一个地方,过几天就搬过去,初一他们也跟着我去,等那边安顿下来了再回来接神木。” 看着一大家子人,应泽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杜平舟的,笑道:“无论说什么都不够表达我的感谢,这个院子的门永远为你们敞开,无论以后身在何处,记得常回来看看。” 全文完 第68节 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