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讲义》 第1节 《道德经讲义》 作者:空净师 观妙章第一 【道,可道,非常道;】 “道”,即无极大道。“道”之一字,其义最极最大,最细最微,其变化奥妙无穷,其理高深莫测。道,无名无象,不可见,不可触;其大不可量,其小不可指;变化无穷,至玄至妙。大道之理,就是“无极生太极”,“有生于无”。无极就是“无”,太极即是“有”。无极与太极二者是纵向的派生关系;太极中的阴与阳,是横向的对待关系。无极是本,太极是末;无极是母,太极是子;无极是源,太极是流;无极是总体,太极是分枝;无极是定静,太极是变动,等等。无极顺而生太极,太极顺而生万物;无极动而生太极,太极静而返无极。无极本体为〇,动生太极为一;太极一本散为万殊,万殊返归于一本。这些都是无极与太极的辩证之理。 《周易》云:“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是无极,“可道”是太极;道是无,太极阴阳则是有。宇宙万物皆由阴阳二气合和而成,阴阳是万物一体两面的总合。万物无不有阴阳,无阴阳就无万物;阴阳就是矛盾,没有阴阳矛盾的相生、相化、相搏,就没有世界。大道无形,可生天地;大道无名,可长养万物,可为天下母;大道无情,可运行日月。 “道”,至尊至圣,它是宇宙之本源,天地之本始,万物之根蒂,造化之枢机。它虽然无形无象,无色无臭;但又无所不在,无所不包;充塞宇宙,遍满十方;不增不减,永恒常存。 “道”字,富有多层涵义。“道”字的结构,一个“首”字坐在车上行走。“首”即人的头部,首上两点代表天地阴阳;两点下之“一”,代表人为阴阳合一之体。一横下的“自”字,就是每个人各自的性命实体,坐车行进在人生旅途上,谱写着自己的人生交响曲。朱子(朱熹)云:“道犹路也,人之所共同也。”《说文解字》曰:“道者,路径也。”也就是人生所走的道路之意。“古道西风瘦马”、“远芳侵古道”的诗句,便是形容道路的“道”。 “道”,又代表着抽象的规律、法则,学理上、理论上不可变易的原则性,以及实际的规矩,生天生地生万物之理,故谓之“道”。《左传》中所言“天道远,人道迩” 。《中庸》首章所言的“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易·系传》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又如道书所说:“离有离无之谓道”。这与佛家所论的“即有即空,即空即有”,其义相通。皆是言大道的玄妙幽微,深不可测。天地未判以前,此道悬于太空;天地开辟以后,此道寄诸天地人万物之体。先天地而长存,后天地而不弊。生于天地之先,混于虚无之内,无可见、亦无可闻等论,皆是就道的理性而言。 “可道”二字,就是可变化之道,是道的运行与应用。“可道”就是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万物之后的状态。太极生万物,有形有象,变化不测;可言可说,可见可闻者,便是“可道”。“可道”就是混沌初开,阴阳始判,清浊已分,乾坤定位的太极。在天有日月星辰,风云雷雨;在地有东西南北,山川湖海;天地间的飞植动潜,人类社会的万类万事等等,皆属“可道”。可道中有生有灭,有成有毁,凡一切不能永久常存的有形有象事物,都是“可道”的范畴。 “非常道”,就是非恒常之道。真静悠久谓之“常”,永恒不变之义。眼既可见,口既能言,有所形容,有所变换。既有变换,岂能常久?故曰“非常道”。 修真者以学道、修道、证道、成道、了道为旨归。道可受而不可传。别人可以将道的感受告诉你,却不能将道交给你。修道就像鸭子浮水,冷暖自知;又像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天理在人心,自性中有大道。大道的体性特征,道的个中滋味,一切都在自心中,故古有“唯心是道”,“唯心是法”,“心明道成”之论。修道在心,明道在心,得道成道亦在心,这就是太上“观心得道论”的圭旨。 【名,可名,非常名。】 此段有三个“名”。第一个“名”,即大道无名之名。大道原本无名,为了阐述表达代表它的概念,无奈强立其“名”曰“道”,此名实为常名。道为虚无之体,不可见,不可闻,实无可指;以名而言,虚而无物,实无可名。凡是可言可名者,已是形而下之器物,非真常之名;凡所可道者,皆是道的显见外表,已不是真常之道。 第二个“名”,即“可名”,是指“可道”之名。其“名”随“可道”所生的象而来,由实际存在的事物而起。故有物有象才有名。宇宙万物,千门别类,千差万别,各具特性。为了对万物分门别类,才安名立字,以识其体,以辨其形。世间事物,凡有变易者,皆为“可名”;无变易者,皆不可名。因其有变有易,不能常存永恒,所以谓之“非常名”。万物皆可立名,惟生万物之大道,虽以“道”名之,总是强以其名,它毕竟无名。 第三个“名”,即“非常名”。“可名”代表着可生可灭的事物,变动不居;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变化;跟着体象之生而有,随着物之亡而灭。故凡“可名”者,皆为“非常名”。修道人若能悟透“可名”之名,又能悟出“无名”之名,则可知世间种种名相事物,都在阴阳运化中生灭无常。故无永恒之物,亦无永恒之名。 “可名”与“非常名”之意,即佛家所言的“万事皆空”。既明此理,何须执着假幻的名相而自迷?人世间名利二事,不宜贪求,贪者必招祸患。今人都在争求自己的“知名度”,却不知“名”是社会的公器。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天爵就是名气。无论何种“名”,名太高了,树大招风,名不符实,都会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古人云:“誉满天下,谤亦随之”;“一家饱暖千家怨,半世功名百世愆(qiān)”,都是讲的这个道理。佛家劝人放弃名利,老子教人“少私寡欲”,皆是修道的基本原则。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无名”,是指太极未分,阴阳未判之前,无形无象的无极混元状态。因为大道本体未动,无形无象,故曰“无名”。天地本无名,有了上下左右四方之形象,才有其名。天地生在大道之后,所以无名是“天地之始”。 所谓“天地之始”,就是天地未生前的无极状态。这种元炁初动之态,在阴阳则为氤氲(yinyun烟气、烟云弥漫的样子;气或光混合动荡的样子)之交;在天地则为一阳之初;在日月则为晦朔(晦,月尽也,阴历每月的最后一天。朔:月一日始苏也,阴历月初的一天。)之时;在四季则为冬春之间;在昼夜则为亥子之时;在人心就是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人心处于寂然不动之地,也可以称为人心中的“无名天地之始”。太上慈悲渡世,广为说法。在鸿蒙未兆之先,一炁未动之前,原是混混沌沌,浑然一团,无半点形迹可见,故曰“无名”。 虽曰无名,而天地人万物皆孕育其中,只是尚未成象而已。有如人在父母未生前的原始之初,此即是“无名天地之始”的无极状态。待到静之已久,气机一动,氤氤氲氲(yinyun),生育天地万物,才有可名;一片太和元炁,流行宇宙,养育群生,就是“有名万物之母”。始者,天地未开之前,一团元炁相抱,好似鸡蛋的白黄相抱一般;母者,天地开辟以后,化生养育万物,生生不息,关爱备至,如母之养子一般慈心。此即为“万物之母”。 修真人下手之初,唯清净身心,去妄存真,念虑俱灭,一心不动,抱元守一。神神相照,息息常归,顺其一往一来,神炁相凝,打成一片。于是混混沌沌,不起一念;恍恍惚惚,入于无有之乡。浑然无人无我,无天无地无万物;而又非昏聩(kui),不丢真我。于此无知无觉之际,忽然一觉而生,此即是我太极的开基,我本来真性之觉。 修真就是为了回归人心中“无名之始”、“天地之始”的先天之地。一切有名有象者,皆属于后天,变灭无常,非真道之常也。大道既无名,又何言“有名,万物之母”?有道即有理,有理即有天地万物。大道以无极生太极,以无而生有,以一而生万物。万物皆从无极而生,所以无名为有名之母,有名又为万物之母。天地从道而生,万物自道而成,故道又为天地万物之母,皆是自然无为之妙。修道之人,若能知此有名之母,便知万物虽各具一性,实同于一无;虽各具其名,实本于无名也。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jiào)。】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妙”:即要也。要,即一也、道也。“欲”:即、将之意。是言人能常无欲念,先天体性不被后天情欲耗损,处于至清至静、寂然不动的常无欲之中,即可在杳冥中洞察万物造化的至微至妙之机,可见至道生生不息之妙。无欲无念神清静,有欲有念神昏沉。此即前辈所说的“心死神活”之理。 真常之妙,表现在“无中而生有”。此“有”无穷无尽,奇妙无比。修真人果能处于常无、常空之境,即可会心于此妙;亦可知“常无”是天地无名之始,是衍生妙有之源泉。 “常有”者,即有形有物的可见世界。“徼”音校。“徼”即窍,意即微妙之机;亦可引伸为事物未成前的界域、端倪、征兆。“常有欲以观其徼”,此是太上圣祖示诫世人,要在常有的世界中,观世俗万物万事的归宿趋势;观事物的生生息息,及其发生、发展与终结,以明大道之妙。天下事物的演生规律,皆是隐动在先,阳随其后。隐虽潜在无中,但却有据;显虽从隐而出,出则有窍。隐显互变,变中有妙,此妙即是窍道。人果能在常态的“常有”中,洞见隐微之徼,把握住事物发展的规律,便可知“有名万物母”的真谛。 自古仙佛圣真,无不由此窍妙之动而成。无以观妙,有以导观窍,两者一动一静,互为其根,互为依存,皆是修真者必须掌握的执两用中原则,皆是用中之道。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此两者”,是指“常无”与“常有”。“有”与“无”名虽不同,但都是从“无极”中所出,故曰“同出”。称“无”为“无名”,是说万物尚未成形,无有名相,仅是一炁的混沌状态,故曰“无名”。万物之形色俱全,有象有形,故称为“有名”。此即是“同出而异名”之义。 所谓“同谓之玄”,“玄”即天,即自然。张衡在《太平御览》中说:“玄者,形而上之炁,无形无象,大道本作于太始,莫之能先;包含道德,构掩乾坤;作于太气,禀受无穷”。由此可知,“玄”者,就是大道自然的变化莫测,不可捕捉,无端倪,无形象,无言说;至静至明,至圆至活,至显至露,至真至常;浑化无端,妙用无方。所以谓之“玄”。 “玄”者,深远之谓也。修真者当从无欲有欲、观宏观妙处下手。虽然无与有、妙与窍,无非是阴静阳动,一炁分为阴阳二气,二气又归一炁而已。以其静久而动,无中生有,名为一阳生、活子时;以其动极复静,有又返无,名曰复命归根。皆是太极一炁阴阳的变化。两者虽名不同,但实际上同出于一源。太上称此为之“玄”。这是第一个玄。 学者欲得玄道,必须静之又静,定而又定,心中浑然无事,是为“无欲观妙”。这是又是一个“玄”。及至气机一动,虽有知,但又不生一知之见;虽有动,却又没有一动之想。只有一心,没有二念,是为“有欲观窍”。这是第二个“玄”。 至于“玄之又玄”,实为归根之所,众妙之门。“玄”者,天也。天道阴阳二气运化万物,生生灭灭,轮转不息。天中又有天,天上还有天,三千个大千世界,无穷无尽,无边无际。天受宇宙本源之炁的厚薄不同,故天的层次各有不同。清轻者在上,重浊者在下。阴阳之气的质与量不同,变化之深奥亦各异。 无极生太极,宇宙间之万有,皆生于无,皆来自宇宙本源。所谓“又玄”,即极之又极,微之又微,真之又真,隐之又隐,深之又深,远之又远之义也。圣人观无而识玄之妙,观有而识玄之真;观有与无之同,而愈能识玄之变化无穷。这种“又玄”,在太虚,为太虚之妙;在天地,为天地之妙;在万物,为万物之妙。一切有形无形,有色无色,莫不出自宇宙核心这个大本源。这就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义。 【本章说解】 《道德经》旨在论道德。何为道德?无极而太极,自然无为之实理,谓之道;造道实有而得于己,谓之德。“经”者,道之路也,真常不易谓之经。道生天、生地、生人、生万物,是宇宙万物之总枢,是修身治国平天下之总要。自古以来,仙佛圣真,无不是从观徼观妙处下手,而成就大道的。但世俗之人,智见梗塞,心识蒙昧,不能修心立德而进道,所以难知道之窍妙。 “道”,实为阴阳未判之前的混元无极。是宇宙之起源,天地之本始,万物之根蒂,造化万物之枢机。它无形无象,无色无臭,无所不在,无所不有,充塞宇宙,遍满十方,不增不减,不色不空,永恒常存。太上在《清静经》中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圣祖老子的《道德经》,内容博大精深,包罗万象,是哲学思想的基石和总纲。其理可以概括为两个字,即“道”和“德”,最后又归结为一个“道”字。“道德”二字,是对自然界最本质、最高境界的高度概括,是对天下万类万物理性的高度浓缩。 所谓“德”,就是唯道是从。道是德之体,德是道之用。天之道即人之道,天下万物,世间万事,皆是道的体现,德又是道性的外在表现。天地人万物,皆载有道之德性,有德则生,无德则亡,这是自然界永恒的法则。失道而后德。人失去道性,或道性不全,才来到这个三维空间,才需要积累德行,以弥补道性之不足,这就是修德证道之真意。世人不明大道自然规律,故需要修心补德。德满道自圆,即可返归道乡。 德是进道的阶梯。未得道前,方需修德。德有五要,即仁义礼智信。五德是人格化的体现,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五德全备,则德合于道,身心才能归于无为先天,万事才能合乎自然。德化道中,无为而无不为也。 道的体性有十大特征:即虚无、自然、纯粹、朴素、简单、平易、清静、无为、柔弱、不争。道本先天,无法言说,后天文字语言终难尽意。道之十大特征,体现于人就是上德。上德是道的人格化和伦理化。道体现于人谓之德,显态为之德,隐态为之道。人的后天世界观,只有改造修证到符合大道的自然特性,方可谓之合道。 修真证道,下手工夫就在玄关一窍。太上在首章就将无名有名、观窍观妙指出来。此窍不在别处,就在一个“心”字中。人身虽有许多关窍,需要经过修炼打通,与天体自然沟通,以弥补体内真炁之损耗,再造性命,终而复归为乾健之体。但百窍千窍,总揽于心,心通则百通,心明则万明。故修道之要全在于心,全在于观心得道,除观此心、修此心、证此心以外,别无它途。 本章开头四句,是说大道的本源(核心),无形无状,不可思议,难以穷究。在天地未开之初,混混沌沌,没有端倪可见;此种境界在人心,就是致虚守静时的无为状态。大道元始一炁分判,天地开辟;在人就是静极而动,一觉而醒,真炁已动,此即是炼丹育神之机。这种转瞬之变,非有智珠慧剑,不能得也。其要在于:一觉起处为玄牝,这是人体内天地开辟之端。此觉不是后天欲心妄念,而是在人心全无,静极之后的一种先天真性的闪露。自古仙佛圣真,无不是从此一觉而动之机所造成。 修真者要达到较快的开悟、觉悟,获得大智慧、大自在,关键在于要把握好“观心得道论”。观心之法,是顿悟大法,是直达彼岸的莲舟,舍此别无它途。这是正道大法与傍门左道的根本区别。在修心问题上,在世界观与认识论上,在心的境界上,要跨越一大步,才能进入修道的实质阶段。不在心上下功夫,即使理论上可以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即使具有许多功能,有很高的神通。若离开观心得道这个根本,终而难达真境。 太上所说的“观心得道”,包含着人体内道场“法于地”、“法于天”、“法于道”的三大元素。如何使心身两大系统,尽快与天道自然规律相吻合,真正达到“天人合一”之境,观心、修德就是一个关键的步骤,其枢机就是如何修证心性,修持心光。“观心得道”的内涵极其深刻,很少有人论及到。“观”之一字,含义广大。有意观、神观;有慧观、智观;有内观、外观;有显观、隐观;有分观、合观;有宇观、微观等等。可知“观”有不同层次、不同质量、不同等级的区分。“观”就是法,就是功。太上的“观心得道论”,就是一部宏大的上乘天元神修丹法。《道德经》五千言,实际上就是一部“观心得道”之大法。对“观”掌握的是否全面,实践层次的高低,直接决定着修证者能否得道成真。 观心得道,首先应知何为心?对于不知此“心”深刻内涵的常人而言,似乎就是“唯心论”。这是莫大的误解。仅仅观肉心,观主观意识之心,是永远无法得道的;不仅不能得道,就是识道、有道、证道也无法实现。大道靠自悟,也要靠心传,无法用语言文字准确地表达清楚。我们祖先中的成道者,慈悯后代,不得已而用文字表达大道真理。由于显态文字对表述大道的局限性,因此只能采用喻示法,借用世人所熟知的事物,以小喻大,以高喻低……使尚未得道者得到启示,具有感性认识,使其逐渐认知,并进而修证实践大道。 “观心得道”中“心”的概念,是一个极其博大精深的理法体系。都是道家佛家的师祖们,经过自身的实践验证,从显隐三元和三源两大系统中,通过慧观、宇观、宏观、微观、玄观,而对“心”的概念作出的科学总结。只有把握了这种显隐共论,智慧同观,三源共观,以一体去观心,才符合“观心”的真义,才能进入真道。否则就是片面的背道! 观徼章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这四句经文是说,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美,并追求美,彰扬美,而不知美与丑是相比较而存在,彼此相生,而又相互转化;人都知道怎样是善,并向往善,执着善,而不知善与恶同存一体,彼此相成。天下事物,皆是大道自然之运化,阴阳互变之造作。无极生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成万物,故天下事无不有阴阳,皆是一元含三,一体两面的综合体。由于阴阳二气的演化,故任何事物都含阴含阳,在表象上就表现为真、善、美与假、丑、恶。事物都具有两重性和可变性的特征,因而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美中有丑,丑可化美;善中有恶,恶可化善。 任何美与善的事物,本身就包含着不美、不善的一面。一切事物都处在运动变化中,随着时空的变化而变化,根据本因、内因、外因的条件而转化,丑会转化为美,美亦会转化为不美;恶会转化为善,善亦会转化为不善。把美的事物当成永恒的美,把善的事物当成绝对不变的善,因而片面、执着地去追求,结果必然适得其反。 修真人应该懂得,大道之妙,美者贵乎藏,善者贵乎隐。天地造万物之神机,循环无端,无始无终,人无法知道其中的奥妙。世人所知之美,所知之善,皆是大道运作的一种自然显露。世人只知表象的美与善,而不知美与善是自然无为中的产物。人只知美之为美,只知美之华丽表象,而不知心灵美之内核;皆知善之为善,而不知真善的实质。追求有形之美,有为之善,并以此炫耀于外。此种出于私心的华表之美、有为之善,是为不善、不美,有害于心身,损性害德,故应视之为恶。 大道本是浑然一炁,没有美丑善恶之分。若说美说丑,说善说恶,皆为道之偏。大道之状,儒家曰“隐微”,其中有不睹不闻之要;释家曰“那个”,其中有无善无恶之真;道家曰“玄关”,其中有不思不虑之密。大道根源本来如此,一经人的主观想象,便落入后天巢臼(jiu);一经人的心思拟议,便堕(duo)入蹄窝。虽然古圣仙贤以美善赞叹大道之妙,皆是就道的恍惚之象而言,并非实指某个物象的端倪。世间事物,有善就有恶相对,有美就有丑相随。美丑善恶,都是后天阴阳之气所生的对待,才有此正负参差之不齐,而非先天一气的浑然整体。太上在此以美丑善恶相比较,是在教人要知大道之一,凡是执着于美丑善恶一端,都是舍本逐末,都不是大道。 佛魔在一心。人心善恶,皆由心性。心善则佛,心恶则魔。佛魔无定性,但随心念之善恶以为转移而已。诚实、谦恭、慈悲、勤俭,善念也。欺诈、骄慢、嗔(chēn)恨、淫惰,恶念也。故一念善,则佛应之,心身环境成为祥和,而化于佛。不独善念愈善,恶者亦转而为善。一念恶,则魔应之,身心环境转为恶劣,而化于魔。不独恶者愈恶,善者亦转而为恶。故曰:凡圣不出一心,善恶皆由心造。心佛则佛,心魔则魔,理之固然也。 【故有无相生,】 “故有无相生”,“故”字,即事之因。“故”字在此处,是承接上句而言。 所谓“有”,是指天下一切有名象之事物,如有天地、有人物、有动植飞潜、日月星辰等,凡是可视可见,有象有名者,皆谓之“有”。“有”是相对于“无”而言,是无极大道所生之子,泛指天地人万物,皆谓之“有”。 所谓“无”,是指大道未动前的元始一炁状态,非常人所理解的什么都没有。“无”是指一切肉眼视之不可见,凡耳听之不可闻,希夷微妙;只可以神会,不可名状,不能言表者,皆谓之“无”。无,就是先天无极大道,就是宇宙本源,是生万有之母。 “有无相生”,是指有与无互相转化,相生相依,相循相因。“相生”即生生不已,变化无穷之义。此句是太上恐后人执着于有,迷恋于可见可闻的显态事物,而陷入“有”中不能自拔;又恐怕世人误认为肉眼不可见的一切事物为实无,而执于顽空。所以告示世人“有无相生”之理。人们只知有形的显态世界,而不知伴随其间、如影随形的隐态世界的存在;只知能见能听中的“有”,而不知不能见不能听中的“有”。不知虚无自然中的元炁,才是万物之源,才是万有之有。人皆知有之为有,无之为无,而不知“有而不有”,乃是“以有入无”;“无而不无”,又是“以无入有”。有无不颠倒,则阴阳不复返;阴阳不复返,则相生之道不能立。所以,有无相生之妙,变化无穷,隐显莫测。由此可知,世界事物皆有显有隐,有中有无,无中有有;有无相生,循环不已,周而复始。物从虚中生,有从无中来,无可化而为有,有可化而为无,永远处于相互转化之中。 世人只知有中生有,如人生子,鸡生蛋之类的有有相生。而对“无中生有”,对万物从无中生出,认为是一件不可思议之虚无事。古今中外崇信唯物论者,除了绝对否定“无中生有”这个概念之外,要么就是给太上扣上顶“虚无主义”的帽子。更有曲解者,断定老子的“无”,就是什么都没有,更不理会“相生”二字的内涵。如果勉强用现代物理学的质能互变原理,去理解“有无相生”,虽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能透彻完全。唯有进入道境之中,才能真知“有无相生”的出神入妙。 修真亦是在有无相生中,造化天地,运用阴阳,从后天复返先天。打坐之初,万缘放下,心中了无一事,垂帘塞兑,返照丹田凝神又调息,调息又凝神。如此久之,神炁相抱,顷刻间进入杳冥(yǎoming)之地,此即是“无”。无到至极,静定生动,忽然一觉而起,此即是“有”。此一念虽说是有,却是无中之有,是天然本真之闪现,混混续续,神依炁立,炁依神行。似无知却有知,似无觉却有觉,此即是玄牝之门立起。此时恪守规中,凝神象外,一呼一吸,一往一来,与天地交通,炁归玄窍。炁正时息息皆自然,任游道遥,我性命之根,仙佛圣真之本,皆在此有无造化之玄妙中。 【难易相成,】 “难易相成”,所谓“难”,就是因天时不利,人事不通,悖(bèi)乱乖违,事遇不顺,心不能如愿,力不能从心,愿不能实现,事不能成就等等,皆谓之“难”。 所谓“易”,就是没有主观造作,不用心机,自然而然,无为而为。顺天理,识地利,尽人事,凡事都能顺而有成。 “难”与“易”是辩证的对立统一体,是事物发展过程中的不同表现。有先难后易者,有先易后难者,有难易相间者。难易互变,易难同源,其机皆在于心。难与易,本来是互为成功的原则,其重点在于这个“成”字。天下没有容易成就之事,但天下事都在成功的那一刹(chà)那,易最客易的。凡事的开始,看来都很容易,但做起来都往往难难不断。故“图难于易”,却是成功的要诀。 对于“难”,不可畏,不可妄生穿凿,不可妄思妄作。只要静心定性,一心不乱,因事应物,因物处物,静观其变,随其自然之性,则难自变为易。对于“易”,不可轻忽懈怠,心慌意懒,任意悠游。物来不顺应,事至不能通,失时错机。如此,则易即变为难。难与易是可变之对待,相背相成,转化之窍,皆在于心之见解与知觉。若不明其理,执迷于有欲有为,虽至易之事,终变为难;若能以道识妙,定心识窍,虽至难之事,也能化难为易,事而成就。由此说来,难易之化,全在于心。此即“难易相成”之义。 【长短相形,】 “长短相形”,“长”与“短”,是计量距离之比较。“相形”,即如影随形,是比喻人的身形与身影之永不相离。天下之事,有长必有短,有短必有长;长短相依,互为一体。人各有品德的高下优劣,物各有尺寸的长短。万物本无长短,皆出于一炁之本。阴阳互变之后,才演化出长与短、高与低。故一可生万,万中有一;万不为长,最终归一;一不为短,可生万有。故古有“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之说。 人最可悲的就是目光短浅,不识人生世理的短长。一切以我为核心,崇拜金钱至上的人生哲学,以追求名利为价值取向。对人生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人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一概茫然不知,抱着一颗“醉生梦死混人生”之心,行短视无明之为,造万端之业而不知。待到三寸气短时,背负着沉重的业债包袱,流浪生死,实是可怜! 人总是抱住一个四大假合之凡躯,随欲所动,我行我素,管它颠倒与长短,管它命归南北与西东。凡事只看眼前,不顾长远;只图一时享受,却往往为害终生;虽也求健康长寿,却往往自贱而短生。看人都是别人短,看己都是自家长。闲来不思己之过,总是议论别人的是非与短长。心胸狭窄,不知“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毛泽东语)”。如此昏昏噩噩,何日能迈出这漫漫长夜、茫茫苦海,重塑自己的新生,而返归无极之乡! 修真人应知长短互补之理。今日之长,未必不是将来之短;今日之短,未必不会变为未来之长。长与短都是事物演变过程中的暂时现象,且不可固执一端。而应当反而用之,取人之长,补己之短;见人之所短,化为我之长。相与比并,长短相生。修真人最紧要的是,不生长短是非之心,不起人短我长之念,不有太过或不及之为。虚心下气,视短长为一,何有长短之分?何有短长之事?如此清心虑念,何愁不能静心!“长短相形”,又如一出一入之呼吸,在任督二脉中往来不息,前行短、后行长之谓也。 【高下相倾,】 “高下相倾”,“高下”是竖向直线之比喻,是“有名”的概念之辞。天高为上,地低为下。天不傲其高,地不卑其下。天高地低,各安其本分,循其自然而成。 所谓“相倾”者,即“高”与“下”的互变道理。天有厚德,高而不傲其高;地有厚德,低而不自卑其低。高与低,是相比较而存在,心相感而互应,气相通而互生。天地各尽其职,各安其分,养育万物不图报,此乃天地之大德。若高者自恃其高,而有凌物傲世之气,就是高倾于下,不成其为高;若是下者不自安于下,而有欺高灭上之心,则是下者倾于高。此两者“相倾”,皆是失位背理,违背自然法则,必得其反。 高与下,本来就是相倾而自然归于平衡的。其要在于一个“倾”字。高高本在上,低低本在下,从表象上看,绝不是平等齐一,这是人感知的局限性。天地宇宙,本来都是在周圆旋转之中,随着时空的运转而变化,并无绝对的高下之分。譬如地球在运行转换中,白昼时,人头顶蓝天,足踏大地,好似蓝天在上为高,足立地下为低。当夜晚日落月出时,地球运行到背面,人本是头朝下而足向上。只是地球有巨大的引力作用,人无此颠倒之感而已。又如一根棍子,上可以颠倒为下,下亦可调位朝上,本无绝对的上下之分,全是人为所致。 人的高下概念,仅是一种感知。天地在时空的运转中,本无高下之分,只是各自沿着自然界的圆周法则,循环往复,永无止息地运转着。由此可知,凡事崇高必有倾倒,而复归于平衡。凡事物低下,必然要倾向于高,高到一定限度,自然复归于平。在宇宙天地的弧形回旋律中,高下本来同归于一律。佛说“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就是这个意思。《易经》泰卦九三爻说:“无平不陂(bēi),无往不复”,亦是同理。 “高下相倾”之理,是说世间万物凡是倾倒者,皆是失道之正气,贪身外之邪气所致。修真人若能持正而修,所处或高或下,皆安于本分。见高而为下,顺自然天理,曲己全人。见高不生忌妒,处低下安静之心;居高而不见高,处低不觉低,则大道之实理明矣。 【音声相和,】 “音声相和”,天地之间,阴阳生五行,五行成万物,万物皆含金木水火土五种质性。五行无不有质性,有质性的东西都有声,有声即有音。音声分五阶,声中有音,音响成声。金空则响,响则有声而音和。木被风摇,摇之有声而音和;水激有声而音和;火烈有声而音和;土为缶(fou)器,撞击有声而音和。物之有音声,是因实中而有虚,虚实相击而生音,虚而空应则为声。声中有音,音响成声,无物不有声音,无物不有声。声与音是阴阳互合,虚实相应,震荡相击,而所产生的物质波流。上唱下必合,有音必有声,皆生之于自然。 声与音相和,才构成自然界和谐的音律。因此又有“禽无声,兽无音”的说法。《礼记·乐经》说:“感于物而动,故形为声。声相玄,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音声是五行的反应。五行平衡,音声必和。音声相和,才能奏出优美动听的旋律,陶冶性情,使人愉悦祥和。声音失和,则会荡出刺耳的怪声狂调,使人放荡不羁,心性发狂。今之社会进入物质化时代,人们物质享受之心越来越重。生活节奏加快,人心浮躁不安;体内阴阳失衡,五气不和。表现为缺乏自制力,心中烦躁,肝火旺盛,肾水不足,故心血管系统、神经系统多病。 人心的价值取向越攀越高,以我为核心的私字日益膨胀,贪多求高,贪大求强,愈趋愈烈。此种不和之心音,表现在内,就是缺乏中气,不能心平气和;表现在外,则是声色俱厉,缺乏和颜悦色。细观今人追求狂歌乱舞之种种神情,即可尽知人心中的黄钟之音已严重失调。 修真人讲究心平气和,有德性涵养之人,皆是虚心下气,言语谨慎,声调平和,此乃德之自然流露。人体内环境的小天地,是在中和意识场的统御下而趋于中和。人体中和态的形成,需要真炁能量的充足才能形成。这种中和之炁能量场的流行,才能使修者心身整体的愉悦和谐。表现在外,就是一身正气,平易近人,不严而威;外貌慈眉善眼,待人慈祥和蔼,语音平和而流畅。 【前后相随。】 何谓“前后相随”?无名之始谓之“前”,有名之后谓之“后”。天地之始终,人事之循环,万物之轮回,上行下必效,前进后必随,此乃天理之自然。一动一静,万物而生。阴阳相随,一寒一暑;日月运转,四季相序;春夏秋冬,气候相随……由此类推,世间事物,皆为一正一反、一去一来、一清一浊、一消一长等等,皆有相因相随之理。 前与后,本来是相随而来,相随而去,无有界限。无论是时间的前后,或者是空间的前后,都是人的主观意识形成的定势,人为划定的界限。它的重点就在这个“随”字上。前去后来,后来又前去,时空人物的脚步,永远跟着不断地追随回转,永无休止。 太上所指出的“前后相随”之句,意在类比自然大道的规律。前与后都是相对的、暂时的,由对立而同行,由比较而存在。古有“欲进先退”,“后退一步,海阔天空”之训;先辈有“原来退步是向前”的体悟等,皆是教人正确地认识万物,掌握运用执中(即中庸)法则。 以上所说的“有无、难易、长短、高下、音声、前后”等六种现象界的相互关系,都是在自然旋转的规律中相互为用,互为因果。是太上教化世人认识,自然界没有绝对的善或不善,美或不美的界限。其旨在于教人要认识道的妙用,效法天地宇宙的体然法则,不执着,不落偏,不自私,不占有。对待世间万物不可执于一端,不可迷于表象,不可惑于有为。 太上列举这六对矛盾,其旨在于教导人们:有无彼此而相生,难易相反而相成,长短因比较而存在,高下因时空而显现,音声由对立而和谐,前后因时序而相随。这些相反相成的关系,都是因为阴阳互变、正反相成,互相影响而产生的作用力。看问题不仅要看正面,而且更要看重反面;不仅要重视阳的一面,更要看到阴的一面;不仅要重视显态的存在,更要重视隐态的存在。要知白守黑,知阳守阴。多从反的、隐的关系内涵中,观察把握正的、显态的变化关窍。如此执两用中,心明理顺,才能始终处于主动地位。此正如有诗所云:“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是以”二字,是承上句接下句之衔接辞。“圣人”,即知天知地大智慧者。“无为”即自然大道。“圣人处无为之事”,是说圣人皆是通晓天地万物之理,深知自然大道运化之机。顺应天时,以德化民,以众生之心为心。清静无为,效法天道,以道德处世应事。不自妄为,本以无为,故能心合宇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所以能在无为中造福天下。 所谓“处无为之事”,是说为而无为的原则。一切作为,应如行云流水,义所当为,理所应为之事。作过了,如雁过长空,风来竹面,不着丝毫痕迹,不留纤芥在心,空空荡荡,一片纯净。 “行不言之教”,是说万事以言教不如身教,光说不作,或作而后说,往往都是徒费口舌而已。正如司马子长所说(应为司马迁引孔子言):“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着明也。”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不言”者,即大道本无所为,又无所言。道虽不言,却蕴寓着无穷之理于万物之中。天司其覆,地司其载,圣人司教化人民。圣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天地以无心而养育万物,圣人以无心而教化万民;天地以不言而善应,圣人以寂静而感通。圣人之所以能“处无为者”,盖因不待为而事始成;“行不言”者,因不须言而教始明。心灵上的感而遂通,即是“不言而言”。过而即化,就是“无为而为”。经中教人,皆是在于启发人性分中固有本然之妙理,都是让人自悟本性而已。在心性之外,圣人何曾多言过? 【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 第2节 “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天地造化万物,千变万化,千种万类,自然而然,当作而作,自动运行,从不辞谢而停止。圣人教化万民亦是如此。天地生育万物,皆是自然而然。以无心为心,以万物之心为心,从不容于有心,大公无私,创造万物而不据为己有。天地虽然无为,无为中自有“不为而为”之妙用。天地造福万物,不求人知人见,不炫耀己功,不自恃己能,不居功自傲,不图其回报。圣人教民亦是如然。 天地有好生之德,万物有好生之情。天地以其好生之德养育万物,万物以其好生之德养育人类生命。稻麦蔬菜为人类供给食物,牺牲自己的微小生命,成就人类的大命;药材奉献了自己的全身,以其德性治人身之病。这就是大公无我的精神!人与万物本为同根所生,与万物同体,息息相关,休戚(喜乐和忧虑)与共。花木不辞劳作,吸聚天地精华,制造新鲜氧气,供养人类呼吸养命;又将人类吐出的二氧化碳等污浊之气,吸入己身,再造加工。人与万物共生天地之间,相互依存,各取所需,互惠峥嵘。造化的神奇,互惠的巨大力量,是人的主观意识所难思议的。 天地万物皆具有利益人类的善德,奈何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却失去了本有的天真道性。非但对天地万物知恩不报,反而破坏自然,回报天地以私欲恶心,真是太不应该!修真人须知相生相克之理,当效法天地万物好生之德。若久行不仁,必得不仁之报,丝毫不差。有道是“心存好生必长生,多行逆暴则自亡”;合道则生,失道则亡。修道之理尽在其中。 【功成而弗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 “功成而弗居”,“弗”,即不。天地间的万物,都是不辞辛劳地在造作着,以尽其天性,以它们所创造的成果,无私地奉献给大自然。它们虽然劳作不息,生长不已,但却从不据为己有;养育了人类万物,却从不恃功自傲。也从不把自己创造的财富占为私有。无论山林树木,谷物蔬菜等等,都把自己的全部生命,奉献给了人类。这便是万物的天德之性。 “弗居”的“居”字,就是占住的意思。正因为天地万物这种不占为己有的德性,才使人更加尊敬,并从中体认自然天性的伟大。故修道者“以万物为师”,就是“师”万物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 天地赐万物以生命,成就万物之性,其功浩大,其德深厚。但天地从不以功自居。圣人舍己忘私,德育万民之生,成就万民之性,助万物完备天理,其功德齐天。但圣人功成事就,谦退于后,不以高位而自居。这是圣人效法天地“功成而弗居”的德性。 “夫惟弗居,是以不去”,“夫”字是衔接承上之辞。“惟”者,独的意思。“居”者,占住之意。此句是说,惟独圣人功成不居其位,虚心应物,忘名忘相,无人无我。不见有为之迹,不立教化之名,故曰“不居”。 道德自圣人而立,教化随圣人而出。圣人之心虽不居其功,其功不会因圣人之“不居”而离去,而是福德常在,永不离身。圣人道德高于天下,天下人自然归伏于圣德之下。正如大海之水,万派千流,不求归而自归矣。故曰“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本章说解】 首章言万物从无名中来,本章又言万事从无欲中去,都是归于无为。太上所说的“无为”,并非不为,而是不妄为,顺应自然,为当为之为,在无心中去为,也就是“为无为”。宇宙间万事万物的存在,都含有相反相成的对立关系,因而事物中才有难易、长短、高下、音声、前后等对待。“为”与“无为”也是相反的对立关系,而“为无为”却是两者的巧妙结合,是道的执中应用。 “道”与“名”也如同正反相合的逻辑辩证,不自立于不变的肯定与否定形态。“道”的定名,都是为了表达的方便,姑且名之而已。道是“变动不居,周流六虚”的不定态,其名只是人为意识的塑造而已。叫它是“道”,已是头上安头,着于名相了。要想明白这个不可见、不可闻之道,只有在万事万物中去体认,在应用上去体会,才能了解“有无同出而异名”的道妙。因此,太上才在本章推出美与善等道理,加以阐发,让人从中体悟大道。 大道之理,都是辩证的统一体。有真善美,便有假丑恶;天堂虽好,却总有人偏要追求地狱;无为之境虽使人向而往之,但却总有人愿意沐浴在有为的苦海里。与其舍一而取一,不如两两相忘,不执着于真假、善恶、美丑,便可得其道妙而逍遥自在。所以真假、美丑、善恶都是形而下人为的相对假立,没有绝对标准。 美与善是古今中外人所景仰、所追求的境界。在我国传统文化中,都要求做人要达到至善,生活行为要做到至美的境界,为做人学道树立了一个美善的架构。这是完全必要的。否则做人便无所遵循,无正确的人生导向。但是作为修德证道,修到一定层次,则要明白道本为一之理。即“变生于定”,二由一起。凡是人以主观意识之心所为的美与善之道,一落入后天痕迹,即已染上不善不美的灰尘,因为其中已掺杂了私心有为的成份,而使美与善失去了天然的纯真。 修真人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不可过份偏执。即使偏执于真善美,偏执于仁义道德,也会求益反有害,求德反损德。盖因性中仍有尘,难入真道境。故人常说:“爱美成癖(pi),癖好是大病。”爱美,是享受欲的必然趋向。向善,是要好心理的自然表现。“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作好事”,都是上古时代的道化与德治,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在今日物质第一的世界里,要真正实现这种理想境界,还需一个相当长的过程。 太上从第一章至本章的大段阐述,从形而上道的“无名”开始,一直到形而下的名实相杂,再到“同出而异名”因果相对的道理,自始至终,都是要人勿偏执一端,莫陷入执着。 修道者为了追求真理,又必须先立起一个目标,在主观意识中建起至真、至善、至美的境界,由有入无,执两用中,方合道义。道就是佛家所说的“真如”。真者如也,如其真也。如果把“真如”确定在美善的范畴,这个“真”也就不会如如自在了。这是修真者在思想观念上必须突破的大问题。因此佛学以解脱理解上困扰的“见惑”,观念上困扰的“思惑”,也就是道家的“为无为法”,并作为证道的重心所在。由此可见,佛家与道家学说本为一家,理本同根同源。只是道家用归纳法来指示,释家用演绎法来详析而已。 大道之妙,不无不有,不色不空,物物全彰,人人本具。此乃天地未始之大象,乾坤未立之祖根,不属于思求,也不能言会。修道之人,若能离去分别之心,绝去名相之念,归道德于心身,以无为而应物。不起美丑善恶之想,不生有无之见;不存难易之谋,不有长短之争;不行高下相倾之事,不作音声逆顺之为;绝去凡尘缠绕之弊,除却牵强傲忤之心。如此静心定性,则万有之实理,未尝不空;万事之幻境,一目了然。到此境界,虽不以道德自居自有,但道德之功力,却终身不去矣。 本章的要旨,是教人要效法天道“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全力奉献,而不辞劳瘁(cui)。不计较名利,功成而不据为己有。万物皆是秉承天地生生不已之德,所以万物也像天地一样,只有付出,没有占有之心,没有回报之念。人若能效法天地万物之心,去做人处事,那才是最高的道德风范。如果以为我对社会贡献太多,得到的却很少,那就是怨天尤人的怨恨心理,不是效法天地之德。 安民章第三 【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尚贤”,“贤”本是德才兼备之义。“尚”,是崇尚。自春秋以后,“贤”字已经变味,被世人曲解为有才能的人。“不尚贤”,就是不追求权贵厚禄,不攀比高官权位。这个“贤”字,已非圣贤之“贤”,而是指世俗权贵的能言善辩,能文行巧,会施弄权术之辈。 “使民不争”之“民”字,即现代语言的“人们”、“人类”的意思,而不是在上统治者对在下百姓之称谓。两者的观念不完全相同。古时文字辞汇不多,所以每有转注假借的用法。 尚贤与不尚贤,因时空的运转,历史条件的不同,其内涵也不尽相同。换一句话说,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天下人人归道,个个皆具道德,就没有必要去标榜贤人与愚人,君子与小人,好人与坏人等等分别。之所以提出“尚贤”,是因为存在着不贤;之所以提出“不尚贤”,是怕那些不贤之徒心生私欲,混水摸鱼,伪装“贤”之名,而去干不贤的勾当,污染这个“贤”字的尊严。 “贤”,即今人所言的德才兼备。但人们往往偏解了“贤”字的真义,只重才能,而轻视道德品质;以头上所戴头衔的高低,作为选贤任能的标准,并作为丰厚待遇的依据。于是便出现剽窃论文,伪造文凭,不择手段,拚争高职称的“尚贤”之风。不仅扰乱了社会,更重要的是污染了人的心灵。可见“不尚贤,使民不争”,时至今日,也还有其现实的积极意义。 人之所以有“尚贤”之心,是人我之心未了,分别之心未除。追求贤能的人,皆有以才恃势,以自尊大,争胜攀高的虚荣心。自大者,必有不平之肇端;争先者,必有祸患随其身。所以,在上位之人,若以后天聪明才智施治天下,民必效仿之,便以机巧之心对策于上,这就是“上下相争”。天下滋生相争之心,就会出现争权夺利,攀高附上,人心自私,道德滑坡,民风败乱,社会亦不得安宁。 圣人以才智内养心性,以德化民,施无为之治,人心返朴,自然无争心。崇尚贤才本是自然之情,若是有意标榜提倡,必诱使人争名逐利,追求虚表荣华,而不务求实际;坐享其成,而不做实事;投机取巧,而自以为能。如此之“贤”,已失“贤”之真意,其结果必然是为害民心,危害社会。 太上所处的春秋时代,社会动乱,霸道横行,是纷争霸主的混乱时期。争霸者皆网络人才,起用贤士,作为称霸的资本。那时的所谓“贤者”,就是有才能、有知识、有本领的人。当时墨子特别强调“尚贤”,主张起用贤人主政当政。那时的霸主,多是没有道德,没有学问的人,所以墨子才提出“尚贤”。墨子的“尚贤”思想,与太上的“不尚贤”完全相反。太上认为,这种“尚贤”只能是人治的应病之药而已,已经离开了道德之本,因而后患无穷。 人类历史上千古兴亡的人物,从做人作事两方面而论,贤与不肖,君子与小人,忠与奸,很难下个确切的结论。有德之人不言功,小人挟才以显能;人心隔肚皮,真假难分清。因此,“选贤与能”的标准也难定论。或以道德仁义作标准,或以才能作标准,其结果都会被人心歪用。正面标准一立,反面模式便随之而兴。所以古人说:“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jué)。”此话是说,一个道理、一个标准的立起,就好比打了一个固定的桩,为拴物所用。无论是拴驴,还是拴鹰犬,事所必至,皆由人心。任何事情,如果不人为去标榜,那么真正有贤德之人,就会顺从自然趋势的发展;才能不足之人,也会心安理得。倘若标榜一立,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就会出现不择手段地攫(jué)取。这种“争”必生紊乱,必留后患,害人心性。这正是老子提出“不尚贤,使民不争”的本意。 人的心理状态很怪,喜欢彼此“比周”。“周”是圆圈,若是情投意合者,便成为一个小圈子。对相近者,誉之又誉;对相憎者,群而攻之。人与人之间的是非毁誉,很难有绝对的标准。所以对相互憎怨的诽谤,或互相亲近的称誉,都要小心明辨,不可偏听而迷惑。如果先入为主,一落入旋涡,诽誉相争,则必受损德败性之害。 上古时代,人心朴实,无需标榜什么标准名号,个个都是有德之人,不需求贤人来治世。后来王道衰落,社会变乱,所以才需要请贤人来治世。法家虽有“国有常法,虽危不亡”之论,但淮南子却认为不见得:“鸟穷则啄,兽穷则触,人穷则诈。峻刑严法,不可以禁奸。”虽然法律严格,然而众生业海,照样犯罪杀人。这就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道理。这又否定了法家的道理。纵观春秋各家之论,虽各有其专,但都是断章取义,多是对大道的肢解。无论是墨子的“尚贤”人治,还是法家的“法治”,都是一种离道的偏颇。还是要道德化人间,才能使天下真正太平。正因为“尚贤”所固有的弊病,所以太上才提出“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盗”之一字,内涵深义。盗有多种多类,有拦路抢劫之盗,有撬门入室之盗;有明盗,有暗盗;有剽窃之盗,有人心之盗……仅以哲学范畴解析,“盗”就是偷,是暗中将人之钱财,以不正当的手段据为己有。比如贪污受贿,欺世盗名等等。 “盗”又含有取之义。佛家以“不与取”为盗。所谓“与取”,是得到物主的同意给予。所谓“不与取”,就是未经别人同意,而取为己有。道家与佛家有同义。《阴符经》曰:“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是说万物取天地之精华;人又取万物之精华;万物又反夺人之精华。天地人万物相互依存,互惠互利。修道就是盗取天地万物的光炁,再造自己的性命。天地无私,唯德是辅。故修道者夺取天地万物之精华,是天经地义,以道合道,故“盗”即为“道”。反之,凡不合道德的事物,则称为“盗”。人若背道损德,七情六欲过甚,顺人道下滑,就是一个被天地万物所反盗的过程。 “难得之货”,即金玉珠宝诸类。物以稀为贵。对这些珍贵的“难得之货”,如若过分提倡,必然会助长人们贪求欲得之念。欲望得不到满足,便以不正当的手段盗取。难得之货具有极大的诱惑力,是一种灵魂腐蚀剂,极易引起民风的颓变。今人崇拜金钱万能,追求物质享受,社会上出现的贪污盗窃,杀人放火,卖淫嫖娼,贩毒吸毒,造假行伪,欺诈行骗,短斤少两等等,皆是“难得之货”引起的祸端。凡此种种歪风邪气,污染社会,乱人常心,惑人本性,诱人邪念,导人妄行,害人至甚至烈。 “难得之货”,就是滋生盗贼的隐患,是社会紊乱的诱因,是万恶之渊。在上者若提倡荣华,显耀富贵,彰扬虚名,必然是惑迷人心,拉人下水。在上者的言行举止,就是万民的楷模。若不求俭朴,讲究排场;奢侈浪费,不讲廉洁。则盗风必起,正气沦丧。这是最大的误导。 修真人应视金钱如粪土,淡泊名利,不贪求珍宝。黄金弃于山,珠玉捐于渊。视财为身外之物,不过积钱财,不聚珍货。财乃大道所生,不可聚敛私有。聚财如聚祸,财多人心乱;有财施舍众生,不为一己享用,此乃是舍财养心之道。 【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此两句是对“不尚贤”、“不贵难得之货”的总结。换言之,如果说“不尚贤,使民不争”是消极的避免好名的争斗,“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则是消极的避免争利的后果。而“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则是积极的釜底抽薪之法,从欲心深处拔除毒根的根本措施。名与势本来就是权势的必要工具,名利是因,权势是果。权与势,是人性中占有欲的扩展和放大。虽是贤者,亦在所难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对当今人类社会心态的真实写照。 世间固然也有人淡泊欲望,唾责名利,认为名利之心不合道性的智者。但“名利本为浮世重,古今能有几人抛?”除非诚心实证佛道双修、性命双修的大志向者,才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才能彻底摆脱欲心的缚绑。在修真者看来,欲心是造业的罪恶深渊,是修道最大的障碍。在世俗人看来,人欲却是创造的动力,人如果没有占有支配的欲望,这个世界便没有生气活力,沉寂得像死亡一样。各人所站的角度不同,对自然真理的认知必有差异,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是与非,对与错,各有其说。 道家佛家把人的欲心归纳为“七情六欲”,即“喜、怒、哀、乐、爱、恶、欲”。并且将人世间一切物质世界的事物,凡是心中沾染执着,产生贪爱留恋欲望者,都看作是欲。例如情欲、爱欲、色欲、物欲,凡有贪图之心者,都算是欲。欲又有善恶之分,善欲可与信愿并称,恶欲可与坠(zhui)落衔接。尤其是佛家戒律,视色欲、物欲如毒蛇猛兽,为害生命与道业甚烈。这与太上的“不见欲,使民心不乱”同出一辙。魏晋以后,儒释道三家文化相结合,才汇成中华传统文化的主流。轻视物欲,偏重乐天知命,安于自然生活的思想,便普遍生根。 空净师有句名言:“人心是一个很矛盾的怪物”。许多人在道理上,也能明白无欲无私符合道性的要求。但遇到实际问题时,自己总难免缠缚在欲网上打转,钻进欲圈中走不出来。所以要彻底放下人心欲望,确实是件难上加难之事,非大志大愿者,非有咬钉嚼铁的精神,难以超越心头山上的云遮雾障,难以渡过苦海达彼岸。对此,每个持正真修者,都会有辛酸的泪水和刻骨铭心的感受。正如一位修证者发出的心声:“修真苦,修真难,万般诸苦犹可忍,放下人心最苦难!”可见欲心之顽固! 修真人要能做到:对于种种可见可欲之事,心不起,念不动,心地清静自然。世俗间的幻境甚多,名誉地位、金钱享受,灯红酒绿,花前月下……等等诱人之欲,无处不有。若能心地空明,不见于物,惟见于道;处物应物,不留于心。岂有一物可求?既无物可欲,心君自然安泰,幻缘岂能摇动?学道之人,果能空其心,视物如幻,此心不静而自静;心既清静,何以能乱? 【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 “圣人之治”,是说圣人治身与治国相同。所谓“虚其心”,主要是讲修心炼性,以性带命的功夫。也就是要做到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之义。虚心是美德,圣人心地虚灵明妙,荡荡空空,无一物所系,无一毫尘垢。无嗜欲,无乱烦。柔弱谦和,平易近人,处下不争。故曰“虚其心”。“虚其心”就是改造世界观,离情弃欲,去掉私心,这是最重要的修道前提。如果没有这一步克己功夫,就很难达到心清静,性空明的境界;更难迈入“实其腹”的境界。即使终日炼气,意守丹田,仍然跳不出常人的规则,难以做到性命双修的升华。一个人真能做到“虚其心”,无欲无妄,心如止水。自然就可以达到吕祖在《百字铭》中所说的:“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动静知祖宗,无事更寻谁。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阴阳生反复,普化一声雷。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都来二十句,端的上天梯。”吕祖这一百字,就是对“虚心实腹”的最好注解。 “实其腹”,主要是讲炼命促性的功夫。即怀道抱一,意守丹田;神凝气聚,神气合一;精全髓满,真炁充盈;百病不生,乾体康宁。乃至神清气足,理备道全,结为金丹,养育圣胎等,这些都是“实腹”之义。圣人腹中包藏宇宙,涵养万物,心可上通天,下透地,与天地合为一体,与天地共长久。德深功高,积累深厚,能无为而无不为。故曰“实其腹”。 “实其腹”就是炼气的功夫。历史上先辈们对“气”字有大量精辟的论述。气有多层含义。有先天之“炁”与后天之气;有空气之气,即人呼吸之“气”;有人食五谷后化生的水谷之“气”;人体内又有营气、卫气、真炁、邪气等等。气是人体生命三大要素之一,人一刻也不能离开气。古有“三寸气断,命归黄泉”之说。人一口气上不来,就意味着死亡。 “实其腹”的真义,就在于一个“炁”字。此“炁”字由上无下火组成,内含天机。就层次而言,此炁来自宇宙本源,为先天无极的光炁混合状态,是含有道性的高能量、全息性的精华物质。它是生天生地生万物的本源,也是人体性命两大系统的根本。有此炁即有此命,无此炁则命不存。人的生老病死,皆与此“炁”密切相关。修真的根本目的,就是要使生命升华。在腹部下丹田安炉设鼎,吸聚天地精华之炁,剔除体内陈渣,去阴增阳。使真炁充盈,水火相济,初而达到身体健康;进而步步凝炼升质,使体内五气朝元,三花聚顶;终而使人体光化炁化,性命合天,达到复返先天,与自然相合,而尽享长生久视的天人合—之乐。 “弱其志”,比如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荣守辱,便是弱志之义。又如赤子之无心,无知无识,神定气和,柔和谦让,与世无争。一言一行皆不敢自恃自傲,严以律己,谦以待人。即使为国家、为天下作出巨大贡献,亦不敢为天下先。道在于柔,不在于强;德在于顺,不在于背。人能弱其志,不与物争;敛华就实,谦美之德自然归之于身。若以人心用事,处处争胜好强,自夸自傲,显能露才,这都是“强其志”的表现,不合道性法则。 所谓“强骨”者,就命体而言,就是真精重聚,真炁充盈,髓满骨坚之义。就其心性而言,就是要以道德战胜自己的人心私欲,而不是以道德求胜于人。此两者就是“强骨”之义。以德胜己者,谓之“强骨”;以能求胜于人者,谓之“强力”。强骨者,有自强不息之妙,有勇猛精进之心。修真是伟大的人体生命科学事业。在实证的前进路上,必然是荆棘坎坷,千难万险,魔关重重。面对种种考验,惟有此种“强骨”精神,惟有不畏艰难险阻的坚刚骨气,才能勇登彼岸。 【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上文所言之虚心、实腹、弱志、强骨,说的都是无为之道。 “常使民无知无欲”,其义是教人返朴归真,返本还源,由后天复返到先天。人自降生成长,有了后天知识之后,先天本性便被七情六欲所蒙蔽,先天智慧亦被后天识心所湮没。所以纯粹以后天意识用事,堕(duo)入贪嗔(chēn)痴的苦海中,自造业障,自害其性,轮转于六道(指三善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三恶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难以拔脱。人们若能知有欲有知的害处,便自然“使知者不敢为也”。 圣人慈悲教化,化民以道德,教人要抑制后天欲望。开发先天智慧,以先天驾驭后天,以无为之道治理心身,以恬淡之心处世应物。能如此,天下自然归于无识无欲之先天大道。民无知而自朴,无欲而自正。圣人既以无为之道治民,人们也会保持淳朴的自然之性,不敢炫耀机巧之谋,不敢施以狡诈之心。同入无为,乐享天真。这是以德化民之根本,而并非无知者所言的“愚民政策”。 “为无为”,是说“道”的体性是“无为”,而道的功用,却是“无不为”。“为无为”就是用中之道,就是大道之一。概而言之,就是立于旋极,心处无极,运用太极。是体用的完美结合。若能使人民效法天地,常处于这种“无知无欲”的自然之道,虚无自然,无执无偏,则天下德化,民风纯朴,百姓自安。修真人心能常处“无知无欲”之境,自能以以无驭有,行“为无为”之事。无论治心治身,处世应物,心君自能清明,身体自能康宁,道果自可成就。 【本章说解】 此章名为“安民”。安民即安心。圣人秉天地之元炁而生,聚道德于一身而存。以无为之道教民,所以万善具备,万德周身。无私无我,无余无欠,无亲无疏,无分无别。济物之心无穷,忧民之心重重。天地虽大,圣人之德与天地同广;万民虽多,圣人与万民同其心。所以圣人不显山,不露水;不以聪明才智露于世,不以所能惑于人。倘若少有能所欲之心,少有聪明才智的显露,少有异常功能的炫耀,那便是有欲有为。此等所为,都是落入了后天的尘迹,都是无道的表现。自古以来,无论是功高天下的大德者,无论是德贯古今的大智慧者,从来都是效法天地之道,默默奉献,含而不露,功成身退。故圣人能以无为之治,安天下人之心。 此章经要,要在谈“无为”与“有为”的辩证关系。太上所说的“无为”,是言大道虚无之体,并非不为;而是不主张妄为,不用后天欲心去为。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存在着相反相对立的一面,同时也存在着相生相成的关系。有为与无为,就是这种既对立、又统一的整体。太上在本章中又引申出不争、不盗、不乱,以至于无知、无欲、无为。最终归结为“为无为”,这既是一个由后天返先天的过程,也是有为与无为的最好结合点。 人生存在这个有形世界,要生存,要发展,无论做人作事,无论学道修真,天天都在“为”。不为何以立命?不为何以为人?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去为?以何种心态去为?以无私之心奉献社会,将小我溶于大公之中,则心中无私天地宽。其所为当为之事,为之有理,既能利己,又能利人,何乐而不为?怕只怕以一颗污浊的私欲之心,去为争名争利之事。其所为不仅害人,更在于伤己,乃至为害社会,那是罪恶之为! 对于修真者而言,“为无为”更有一层深义。不仅要无欲无私,心地纯静;更要在“为”中学会“无为”,身在尘中不染尘;在闹中去取静;在尘中学脱尘。经受顺逆正反的风雨洗礼,承受社会熔炉的冶炼。磨成一颗金刚不动心,造就成为大道器。造到无心无欲,无物无我:有无结合,无为而无不为之境,则道果垂手可得! 详究“民之争”,是因为“有欲”才有争;民之盗,是因为“有欲”才有盗;民之乱,是因为“见欲”而心才乱。心乱则行乱,才造成了社会的不安宁。所以说,无论争、盗、乱,所表现的形式虽然不一,但其根源皆生于欲。所造成的失德、失性之害,却是一样的。所以经文末句以“为无为则无不治”,总归于治国、治家、治身、治心之实理,都在于无欲无为之道。 本章河上公名之为“安民”,而以“除嗜欲”、“守五神”为解,即所谓“治国与治身同也。”《汉书·艺文志》称道家之学为“君人南面之术”,其要旨为“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隋薛道衡《老氐(di)碑》文说:五千文“用之治身,则神清自静;用之治国,则反朴还淳。”统观《道德经》全文,自始至终,兼以治国与治身并论,做人与修真共参。它是站在宇宙本源的高度,阐述天地人万物之理。无所不包,无所不含。其理就在身边,就在人心。悟与不悟,得与不得,却全在各人把握了。 道用章第四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道冲而用之”,“冲”,即中和、虚中之义。是言阴阳造化的机理。“或不盈”,不自满之义。大道以虚为体,以和为用。以虚为体者,体之于静也;以和为用者,用之于中也。故“冲”之所用,就是无为自然。换言之,冲就是虚而不满,但又源远流长,绵绵不绝。也可以解释为用中之道,不执一端,不执一偏,使阴阳处于平和之中。道的妙用在于用柔,在于中谦不已,犹如来自高山上的流泉,涓涓而流注不休,终而汇成无底之深潭。低谷之处,从不拒绝细流之水,无盈满,无止境。大道冲虚之用,又像宇空生天地万物一般,生生不已,源源不绝,永无休止,应用无方,量同太虚。天地虽大,天地却不知其大;万物虽多,万物却不觉其多。大道用冲之妙,视之不见其形,听之不闻其声。虚而有实,实而有虚。取之而不可得,舍之而不能去。其妙难探,其用莫测。此即是大道的“匿名藏誉,其用在中”之妙。 “冲而用之”的内涵,就是用中之道,凡事执两用中,器物不盈满才能盛物;山谷不盈,才能纳气;江海不盈,才能汇聚千流。从个人修养而论,修道的基本,首先要能冲虚处下,无论是修心养性,或是炼气养神,都要冲虚自然,永远不盈不满。人心不盈满,才能容纳天地万物,来而不拒,去而不留,除故纳新,去阴增阳,流存无碍而不住。凡是太过尖锐,或是呆滞不化的心念,便需冲之,使之平息。倘若尚有纷纭扰乱,纠缠不清的杂念,需要冲虚解脱。对于气息与精神,也要保养不拘,任其冲而不盈。如此存养纯熟,太和之炁,自然畅通无阻;心中的天地,自能太平祥和。 人体在有生之初,先天五行与后天五行两而为一,五物为五元所统摄,五贼五欲被五德所制,一举一动,都是先天主宰,后天意识只是役从,这是一种先天后天相统一的最佳状态,是修真者应当实践达到的最佳心身内环境。也是修道者复返先天,返老还童的心身生理状态。婴儿是以先天为主的生理状态,其静时,是先天五元状态;其动时,则是五德状态。他们的动静都是先天用事,虽也有喜怒哀乐夹杂其中,但都是出于无心,喜而不留,怒而不迁,哀而不伤,乐而不淫,都处在正常的生理阈(yu)值以内,处在中间值状态。 古人将这种“虽发皆中而不偏”状态,称之为“和”,统称为“中和”或“冲和”。也就是古人所说的“无欲”或“清心寡欲”状态。修道者所说的“无欲”,并不是木呆状态,更不是植物人状态,而是要使后天心理活动保持在中和的状态。虽说喜怒哀乐欲等人的属性难免不有,但都是轻微而和谐的反应而已。在这种心理状态下,体内的精、神、魂、魄、意这些生理系统,就会各安其位,各司其职,不生紊乱而内哄。体内也不会出现超过生理阈(yu)值时所产生的毒素、抑制素、干扰素等毒汁的伤害,这样才能充分发挥先天五元五德系统的主宰作用,使修者不断进入更深层的先天领域,终而完成复返先天的全过程。 人体内的先天系统与后天系统,在中和的心理状态下,才能和谐统一,体内的阴阳系统就会自然相冲相交。河图所表达的二五阳阳中所含的精华,就会发生玄妙的结合,凝结为一体。这种耦合过程,就是相冲相生,阴阳相合,不是先天动而后天成,便是后天动而先天成。真不离假,假不离真,真赖假以全,假赖真而存。浑然一体,无伤无损,圆成具足。就像河图中的阴阳五行同居,先天五行处于主导之先,后天五行处于辅从之后,形成一气流行之象。古人教导的“穷取娘生面”,就是指的这种先天与后天相结合的冲和心理生理状态。 人体成长发育成熟之后,先天光炁发育盈足,就会出现阳极而阴生,先天交于后天。由先天占主导,后天处仆从,发展到后天占主导,先天居偏位。于是体内先天三元系统逐渐亏损,发生不稳定状态,出现魂魄不定,欲心起而精窍开,心意乱而性迷蒙。因体内失去先天正气的主宰,识神、浊精、游魂、鬼魂、妄意等阴性物质一并兴浪,而生成喜怒哀乐欲。这五贼相互勾结,兴风作浪,扰乱内环境,戕(qiāng)害真主人。先天的元神、元精、元气、元性、元情这五大系统的正常生理功能,就会受到严重破坏,直接影响仁义礼智信这五德的稳定,使人体内环境的五元、五德这两大先天机制渐次剥销。直至体内先天尽失,阴气猖獗,阳气耗尽,步入死亡之路。这就是“顺生人”之道。 惟有圣人能掌握先天之学,能在先天未发展到颠峰,尚未由阳转阴之前,及时依理依法保阳不损,这个阳就是五元五德。在后天将生成,尚未对心身内环境造成干扰破坏时,就及时依理依法退阴,此阴就是后天识心欲望所产生的五物五贼。圣人知此先天与后天的变化之机,并能自如地借用后天养先天,以先天化后天,行“为无为”之道,直入圣基。 “或不盈”三字,“或”,常也。道常虚无而不盈满,故曰“或不盈”。“或不盈”是对大道德性的强名比喻。大道实际未尝不盈,只是就其虚中而言,所以谓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 “渊兮似万物之宗”,“渊”者,深广莫测之义。“宗”者,根也。道渊深而不可测,广而不可量。似有非有,似无非无。但它却是生化天地万物的根宗,是宇宙的本源。 “渊兮似万物之宗”,是承接上句而进一步言道。是说大道不仅“冲而用之”,而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大道的太和之气,充满乾坤,其量包容天地,其神贵乎古今,其德遍乎天下。无论胎卵湿化,无论飞潜动植,这种太和之气无处不在,无处不有。但大道的本体却是空空洞洞,浑然无一物,视若不见,用却有余。好象百川朝海,而海却永不见其盈满。其势浩浩渊渊,永无穷尽。这就是“渊兮似万物之宗”之义。 万物非道而不生,非道而不成,非道而不有,非道而不立。大道之本体,涵养万物而不匮;大道之妙用,冲和万物而不遗。其理幽深,不可以人的主观意识心所能得;其用隐妙,不可能以文字语言说清楚。但是世间万物,物物有道,处处是道,道皆负载在事物之中。但若探其大道冲用之机,参其深玄之理,似乎既非一、又非二,无穷无尽。万物来自大道无极之宗。万物在大道主宰下生育发展。万物最终又复返于本源。这是宇宙的基本规律。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锐”者,锋芒毕露之利刃也。“挫”,就是磨砺、抑止之意。“挫其锐”,是说凡是过刚过强的事物,都有棱角,容易伤人,故不合道性。譬如人心的争胜好强,恃才高傲,盛气凌人,逞能显才。这种傲气十足的人,处事待物,咄(duo)咄逼人,言谈举止,必失谦德。若不挫其锐气,不磨去棱角,必会伤己害人。故应当敛神以静,去识忘巧,悔过自省,使锋芒不露,棱角无存。故曰“挫其锐”。 修真人当知:人若有过锐之傲气,皆因体内阴性物质偏盛,中气不足;正不压邪,阳不制阴,阴阳不平所致。故修真者应当不断加强清阴增阳,常处下位,常立谦德。有才而不露,有智而不用,虽有功能而不乱施。抱素致和,若痴若愚,抱中守一,遇事冷静。如此持久自磨,锐气自可销匿,其道自可用中。 “解其纷”,挫锐之法,在于解其纷。“纷”者,人心之乱也。不解纷,锐也难以挫去。“锐”与“纷”,都是指人心欲望而言。人欲之锐,可以起争盗心;人欲之纷,可以生烦乱心。故“挫其锐,解其纷”,与“不尚贤”、“不贵难得之货”等训导,都是太上教人要减少欲望,效法于大道之用中。天下事物错综复杂,有藤缠而不能解者,有凝结而不能散者。人心欲望过盛,凡心过重,就如同作茧自缚,划地为牢一样,非要自挫其欲,自己解脱自己。就像蚕蛹一样,自解其缚,自脱而出。此即“解铃还需系铃人”。 修真人身处红尘,若能明心见性,不沉溺贪欲尘境,不陷入是非争讼,不过贪名利权贵。应事应物,随缘就势,万般矛盾,视若为一;万变纷纭显前,我心寂然不动;应对红尘,心如止水。眼明如日月,顺逆皆不迷。这是太上教给我们“解纷”的妙方。 “和其光”者,是说修真人混迹世俗,共处于凡尘之中,能以本性之光,独见其明。知其明,亦知其暗,不以独耀而去乱人。“和其光”,就是和其心德之光。一切有情无情众生,种种形色万物,虽形象不一,皆有此光。你我他之光,万物众生之光,皆来自宇宙本源,天下众生皆受佛光道烛的沐浴滋养。故我与万物同体同源。如能将我之光融合于众生之光中,则我心德之光即可通天彻地,可以直通本源,可以交感万物。和光之妙,有如以水投水,其水无二;以火投火,其火皆明;又如千万盏灯合聚一室,其光不分彼此,其明无际无量。修真人能混迹和光,与世同俗,一若灵芝与众草为伍,凤凰偕群鸟并飞,不闻其香而益香,不见其高而益高。此即“和其光”之妙。 修真人应视自己为一滴水,视众生万物为大海,惟有将这滴水融入大海,自体与共体合一,才能有所作用。与众生同体,与万物和光,其心境宽广如宇宙;与大道合一。无私奉献于众生,才能得众生万物之助,才能修道有成。“尘”即凡尘世界。既然能“和其光”,必能“同其尘”。“同尘”之妙,在于物我两忘,心清意定,常与众庶同尘世,不脱离社会,不逃避现实,不畏红尘艰难,不染世俗污垢,不弃于人,不弃于物。在红尘中能洁身自好,能化恶而取善,不自爱而爱人。观三界,犹如琉璃净界,一体同然;视万物,犹如灯灯相照,没有异色。心无起灭,意无憎爱;静观世界,无有则有,有有则无,一切皆即一,一即一切。如此“和光同尘”,则修心炼己之功成矣。 【湛兮似若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湛”即深沉之貌。“湛兮似若存”,是说修真者既得大道冲和之用,性海虚灵,心渊湛寂,可以融一真而入妙,可以混万理以归元。天外无极之眼睛,无不豁然通透;世间的凡欲凡情,无不了然觑(qu)破,看得湛湛清清。虚灵圆妙,浑浑沦沦,独立而不移。虽劫数升沉,天地改易,但我之真体如然,不灭不坏。故曰“湛兮似若存”。 我之真体既然常存,那个无体的真我之性,即与无极真空之体合为一体;我的无相之相,即与太极妙相之相同其相。到了这种境界,阴阳在乎手,变化由乎心;我之妙性,未尝不是天地之始;我之真心,未尝不是万物之母。天地之造化,万物之生成,皆由乎我;造化既由我,造化即是我,我即是造化。如此非人非神,神通广大,长存不灭者,太上反问说:“吾不知谁之子?”这是太上对修道成真者的比拟。人人具有真性。这种先天真性,来自宇宙本源,在未分天地之先,即有此性;未立太极之始,我己在先,我之真我,便是有象帝之先。文中言“吾不知为谁之子,象帝之先”二句,即是此义。 “象”者,如日月星辰之挂于天,山川河流之显于地,这些便是象。“帝”者,主宰万物,运御乾坤,此便是帝。“象”与“帝”都是喻言大道运用之妙。人若能做到冲虚自谦,不盈不满,自然可以顿挫坚锐,化解烦忧。然后参和它的光景,互同它的尘象。但它依然是澄(chéng清澈,透明)澄湛湛,和而不杂,同而不流,若存若亡于其间。倘若真能造到这种心境,完成这种素养,性命合一,形神俱妙,变化无穷。虽仍在尘世混迹,与常人无异;但却似人而非人,似神而非神,实在是无法比拟他像个什么。假使真有一个能主宰万有的大帝,那么能创造大帝的又是谁?这种创造大帝与万物的根本功能,太上强名之曰“道”。但是道本无形,道本无名,叫他为“道”,便已非道。因此,只好形容他是“象帝之先”。 本章的原文原义,它的内涵流变,后世多是各取所需。有从修养方面去体会它的本意的;也有从对人处事等事功方面去领略它的妙用的。其实大道本是一个全息性、多层面的整体,它无处不有,无处不用,修之者存,失之者亡,丝毫不爽。 【本章说解】 大道之本体实用,说其大,天下莫能载;说其小,天下莫能破。荡荡无边,无声臭之可闻;空空无际,无征兆之可见。虽无影无声,却有理有气,无时不旋转于天地之间。经中所讲,正是大道冲用之妙义。人若能悟得此“冲”之用机,则一身之中,真气无时而不流通,阴阳无往而不顺适,无处而不生春。至此,即是“阴阳在吾手,造化在吾身”。此时,我之身,未尝不是象帝之先。身既同此身,必如此体认,冲用之旨,即可得矣。“冲”就是中,道冲而用之,就是执两用中,就是自然而然的用中之妙。 无为之道,就是先天河图中所深含的妙理。河图是从“中”而生发阴阳两大五行系统,也就是天地顺生人生物之道。河图中阴阳五行相合,呈现一气浑然的中和状态,这就是生圣逆运之道。“逆运”与“返还”的概念并不相同。逆运是运化五行归于中黄太极,形成先天占主导,后天为辅从的状态,复见父母未生前的面目,一气浑然。无为之中,是一种以道全角的修炼过程。以道全角,就是用五德这个根本、关键元素之一的“信”德,统驭其它四德,使仁义礼智四德散居在周边的基本元素,复归于中央一“信”之中,也就是将仁义礼智归于一心中,归于那个圆陀陀、光灼灼、活泼灵动的先天本源真心中。这就是“道冲而用之”的基本内涵。 圣人之德,在于和光同尘,这是圣人的虚心自然之妙。虚心就是冲用,冲用就是不盈;冲用不盈,就是由无极而太极,即是五行综整之三五合二五,二五合于一五,一五归本根的逆修之道。中,就归根而言,就是一气,一气流行,五元五德凝结不散,浑然形成先天的太极,不渗不漏。后天的五物五贼,先归服于先天的五元五德,进一步化而为纯阳。这样一来,先天气,后天气,两合为一,了性即了命,上德无为之道,河图的理义,就会完全展现出来。若能会得此义,则万物之宗,宇宙之本源,即可通可达。 修道者的“和光同尘”,正像魏伯阳真人在《参同契》中所云:“被褐怀玉,外示狂夫”。所以自古以来的大成者,为了济世度人,往往装疯卖傻,蓬头垢面,大智若愚,混迹世俗。例如济公活佛的喝烧酒、吃狗肉;吕纯阳(洞宾)祖师的三戏白牡丹等等。都是从和光同尘的观念出发,在尘中炼道心,在闹中磨真性,逆凡俗之反,修常道之真,这正是世人难以理解,更是难以做到的“颠倒颠”。 历史资料和文艺作品中的济公活佛,手中摇蒲扇,“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衣着破烂,一副行脚罗汉模样。有人说他爱食狗肉,好饮酒,疯疯颠颠,以为他不正经,其实这是把他看错了。济公看到一些出家修行者,口吃素斋,心怀鬼胎,少有善知识开悟佛法,多是心口不一。他不忍佛门慧命悬丝欲断,来到人世,化名“修缘”,普化众生,故装疯卖傻,游戏人间,专门与那些假修行者“作怪”。人说不能吃的,他偏要吃;你说不能去的,他偏要去。这种疯狂颠倒,逆法度人之为,一些浅智薄慧者,无法理解,以为他这个野颠僧是佛门的魔鬼。哪知他身颠心不颠,念的是“真正经”,不比那些“假正经”、“假悟空”强吗?其实那些假慈悲者,只不过混世而已。故当时的僧人都气他、骂他、恨他,时至今日,还有人误解他,说他是个“不净和尚”。而不知他乃是罗汉化身,日光之体,深藏三昧真道,故吃肉喝酒只到喉中,胃肠空空如也,只在口中幻化一下,以讽剌警醒僧侣同修而已。同时,他混迹世俗,和光同尘,不到佛寺,却到俗家,在尘世间广度化人,使世人德化归道,万家生佛。他那副没有“伪装”的德性,才是度化世人的“方便法门”。“世人笑我颠,我替世人怜”。这正是“和光同尘”的真义。 用中章第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仁”,就是爱护人与万物的仁慈、仁爱等爱心的表相。“天地不仁”,是说天地是在无心无意、无欲无为状态下,化生养育万物的仁善之德。天地本无心,以无心生养万物,不声不息,施恩无遗,为而不恃,生而不占有,为而不图报。这种纯粹质朴、大公无私的舍己精神。这种不言之仁,天地不知,人也不觉,故曰“天地不仁”。 天地的这种“不仁”,其实才是至高的上德。人若能知此“不仁”的内涵,修此“不仁”之至善,达到这种“不仁”的上德,即可与天地相融,感而遂通。身中之河车自会常转,性命的圆机即能无所不到,阴阳二气自然交感,真气自然充盈,就能与天地合一不二。 “仁”者,善也。爱人施善,慈悲为怀;无私无欲,真诚奉献;心地宽广,包容万物;舍己施人,不求回报者,才能称为真仁上德。仁为“五德”之首,五德即仁义礼智信。仁德有层次之分。修仁德要循序渐进,初修者要先分清善恶,划清善恶界限,见善者为之,见恶者远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从日常点滴小事做起,除恶务尽,抑恶扬善,积沙成塔,积善累德。继而再由“有心”入“无心”,从“有仁”到“不仁”,终而进入此种上仁之境。有心行善不为德,无心修善即上德。此上德就是效法天地无心无为的“不仁”上德。 第3节 “以万物为刍狗”。“刍狗”,是上古时人们用一种刍草扎成的狗,作为祭祀天地的供品。祭祀完毕,即行遗弃,人们对它并无爱僧、去留之心。天地生万物亦是如然,无情无识,无欲无为,纯是一片自然。人虽自认为是万物之灵,与天地并立为三材,是万物中最可贵者。但在自然看来,人与万物皆是天地之子,同得天地的养育,同受自然的恩惠,并无厚此薄彼之分,尽皆一视同仁。在自然大道眼里,人出生入死,生生死死,流转不息,不过和刍狗一样,并无特别之处。刍狗虽是至贱,但也是万物中之一物。天地观刍狗,未尝不是与万物同体。 天道运行,阴消阳长,其中自有生杀之机。万物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都是遵循自然大道规律演化的必然,并非是天地的有意作为。正如《阴符经》所云:“天生天杀,道之理也”。由此可知,天地视万物一律平等,一体同观,一样化育,同施于阳光、雨露和空气,没有分别之心。天地本无心,施万物以生生之德,但却从不自恃。这正是“天地不仁”的自然属性。 太上提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其历史的背景。在春秋战国之际,诸候纷争,割地称雄,百姓受苦,民不聊生。当时有识之士,怀念上古圣君的贤明,奔走呼吁仁义之治,企求天下太平。但是世间凡事都有反面之理,这正是太上叹息“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的来由。明白此反面之理,即可知太上所示的正面哲学。 天地生万物,本是自然而生,自然而有。生万物自然,死杀万物也自然。天地既不以生万物为好事,也不以死杀万物为坏事。天地既生了长养万类的万物,同时也生了毒杀万类的万物。既生补药,又生毒药。补品不一定是好,补不当可以致死。毒物也不一定是害,以毒攻毒可以治病活命。世间本无绝对的好与坏、善与恶。天地并未厚待人类而轻薄万物,只是人类自作老大,自以为了不起,连天地都不放在眼里。对天地不敬不畏,动辄(zhé)要战天斗地,疯狂掠夺大地,破坏自然生态。当受到自然报应时,仍然执迷不悟。人类愚昧麻木到如此地步,实是可怜! 在天地自然面前,人类何其渺小!只不过一粒微尘而已,甚至不如一只蚂蚁,一粒沙石。但人类却自诩(xu)为万物之灵。其实人已远不及万物的德性。人心最自私,万物无心无欲,只知奉献,远比人类高尚。人随时随地都在伤害残杀万物,假若万物有灵,一定会说:人是天下最大的毒害者。天地无心生万物,也无心害万物,只是自然因果规律的运转而已,自然而生,自然而灭。天地视人与万物一律平等,由生而灭,由灭而生,一切都是自自然然,毫无矫柔造作。一切都是必然的,又是暂时的。正像“刍狗”一样,生而称有,灭而称无,平等齐观,何尝有所分别?何尝有所偏爱呢?只是人有人心,以人心自我的分别,才发出天心仁爱的赞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句,乃是太上以正言反说。此与后面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等,都是正言若反。由此可知太上当时所以菲簿圣人,讥讽仁义,都是因为世间多有假借圣人的虚名,伪装仁义的招牌,实际是为了达成私欲的借口。从表面上看,世人可能以为太上的这种思想言论,好象是一种反派哲学,以为是“不经之谈”。其实这正是天理良心的公正。公道自在人心,只是一般人说不出所以然,或是用含蓄的论调来表达而已。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圣人不仁”,是说圣人爱养万民,法天地,行自然,无心无为,毫无痕迹。虽为天下施行大恩大德,但天下人却不知不觉,这就是圣人的“不仁”之德。而不是像世间凡人那样,用后天的有心情欲,以有形的物质,用有形的方式去施仁善。这种有心有为之善,因带有图报或被人感谢等因素,故心不纯,其善不大,其德不固。刍狗虽是至贱之草,但天地对万物一视同仁,不分贵贱,无论贤愚善恶,均一样同施化育,不因其贱而厚此薄彼。这好比太阳一样,不论好人坏人,不管男女老幼,也不论动植飞潜,皆给予光明和温暖,同为普照。 圣人之心同天地,以一心观万心,以一身观万身,以一物观万物,以万物观于人,广大博爱,贵贱无分。体万物而无心,顺万物而无情。人与万物同体,与万物相通,同秉受天地阴阳二气,同受天地养育之恩,故在圣人眼里,人与万物等同。即使一棵小草,一块石子,一只蚂蚁,在圣人看来都是众生,都具有道性,都给与无尽的爱心。此即是圣人“以百姓为刍狗”之义。 本经从第一章的“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到第四章的“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都是似异实同,体同用异的表达,都是为了说明道体的相同和应用的差别。由个人身心去体会大道,领悟立身处事“体同用异”的层次分别。到了本章,又特别提出天地圣人以万物与百姓为“刍狗”的名言谠论(dǎng正直的言论),致使后世众说纷纭,各抒己见,见仁见智,各执一端。甚至有指责老子鄙夷儒家,薄视仁义,轻视道德等等之论。其实这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未了解太上“正言若反”的本来含义。 明白了“正言若反”的道理,便可了知真正有道的圣人,心如天地,明如日月,一切所作所为,自视为理所当为、义所当为之事,便自然而然地去做去行。并非存有“我要仁爱世人”之心才去做去为。若是圣人存有此心,即有偏私,即有自我,已非大公之心。 一个有道的圣人,生在天下变革之际,为了济世度人,既要有所作为,就难免利益这一面,而伤害另一面。虽言杀一儆百,亦等于杀百以存一,同是杀心,其义亦不忍为。所以佛说愿度尽众生,方自成佛。但众生界无尽,吾愿永无尽。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祈祷说:“我为世人赎罪!”其实罪在人心,除非天下人都能生忏罪悔过之心。 太上针对当时社会出现的假圣假仁,对那些号召以仁义救世的徒托空言,认为都是毫无实际意义。甚至那些欺世盗名者,假借仁义之名,逞一己之私,更是害世害人。太上希望世人都能效法天地自然的法则而存心用世,不必标榜高深,只求平实,所以才说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名言,借以警世。但圣祖的一片良苦用心,却未被世人理解。自周秦以后的统治者,一旦身居王位以后,天下臣民皆呼为“圣明天子”,或被誉为当今圣人,而真的把百姓都当成“刍狗”了。这大概是太上写此句时早已料到之事,故才感叹于此!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橐龠”(tuoyuè),即古时吹火所用的皮囊或管子,又如后世的风箱。外椟(du)曰橐,内管曰龠。“橐”就像宇宙太虚包含的周遍之体。“龠”就像太虚中元炁流行之用。“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是比喻天地好象一个风箱一样,一动一静,一辟一阖,一张一弛,鼓荡着元炁等道性精华物质,输送到天地空间,养育天地万物。风箱中间虚空,故有虚中之妙;动则风生,静则风止;愈动愈有,愈有愈出。 天地无私,不自以为养育万物为仁德,因为天地像风箱一样,虚中而无心。细观天地间的“间”字,可知天地合元炁,万物合天德,人心合天理,皆是不有不无,妙无妙有,变化从此而出入,物理自此而成就。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之行,万物的生长收藏,皆是从天地橐龠中所出。 人能虚其中,则身中之橐龠即合同于天地之橐龠。天地即我,我即天地,无有不同。天地空虚,中和之气才能得以流行,万物自此而生,生态才能保持平衡。人能去情欲,节滋味,清五脏,虚心处空,则心神自主,身中橐龠所生的真气,自能出入流行。观天地生物气象,学圣贤克己功夫,以理胜欲,则气自和。以和气迎人,则乖气自灭。以正气接物,则邪气即消。以浩气临事,则疑昧可解。以静气养身,则天地宽。则我之身,何尝不是天地之身! 圣祖为了说明天理的公平,与圣人的无心化育天下,便直接指出天地间万事万物的生灭变化,既不是谁的有心主宰,也不是天地的有心制作。万物的造化生灭,都是乘虚而来,还虚而去,都是暂时存在的一刹(chà)那,只是有无相生的动态变化而已。因为有刹(chà)那、绵延、断续的动态,于是人们往往误认为动态就是存在,而不承认返有还无的静态,不承认在阳面的背后,还有隐态存在的一面。针对这一情况,太上才说“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橐龠”就是《淮南子》本经所说的“鼓橐吹,以销铜铁”的冶炼金属的工具之一。“橐”,是指它的外形箱椟。“龠”,是指它内在往来活动的管片。至于“橐”,又指三面密缝,一面通口的布袋。“龠”,又指后世的七孔笛。总之,“橐龠”是太上用世间人常见的东西,说明物质世界的一切活动,只是气与炁的变化而已,动而用之便有,静而藏之便无,好象风箱动与静的状态一样。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虚”者,虚其心、空其内也。“不屈”者,是说气之往来出入,畅通流行,没有屈而不伸的阻隔。“虚而不屈”,是接上句之意,继续论述天地橐龠虚中之理。橐龠之妙,妙在其“虚中”二字。有此虚中,天地阴阳二气,才能一来一往,一消一息;动静不已,出入无间;流通上下,贯彻始终。其妙用之机,全在虚空之中,才能不屈而伸。其机轴之运动,才能动而不息。天下万物之理,不虚中则不能愈伸;不妙动,则不能愈出。得此虚中之妙,阴阳故能动静,五行故能变化,天地故能定位,万物故能生成,所以生生不己,化化无穷。观此而知,圣人之动静,修道之功能,皆出自虚中也。 天地之间的虚中,犹如橐龠,静则无生息,动则生万物,千变万化,无有限量。人能效法天之虚中,则会动静自如,以应无余。律己,宜带秋气。处世,须带春风。修己,以清心为要。涉世,以宽宏为本。如此抱本守元,致虚静笃,内默涵养,则身中至虚之元炁即会妙生无穷,“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天地间的万物,永远都是在不息的动态中循环旋转,并无真正的静止。所谓静止,也只是相对止息而偶无动态的止息而已。同样的道理,也有不同的表达。例如《周易·系辞传》里说:“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也。”万事万物,动则有咎。在动的作为里,所谓好的成分为吉,约占四分之一。所谓不好的为凶,仅次于凶的不好——悔与吝,约占四分之三。然而天地万物,毕竟都是在动态中生生不已地活着。活像之动,是生命活力的表现。因此,愈动愈生生不已。生生不已与永远活动互为因果,互为生活。 既知天地间阴阳变化的往来,生生不已,有无相生,动静互宗。即可知一切人事的思想、语言、作为等,皆同此理。是与非,善与恶,祸与福,主观与客观,都没有绝对的标准。任何事物都是在动态中,愈动而愈出,永无穷尽。同样,人世间的是非纷争,也是愈动愈向不同的方面发展,并无绝对的标准。“才有是非,纷然失心”。只有心中虚灵常住,不落在有无、虚实的任何一面,自然可以不致于屈曲一边,心中了了常明,洞然烛照。这便是守中的关键。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多言数穷”,即“言者不知,知者不言”之义。“多言”是理性不足、涵养肤浅,不能准确表达真理的表现。“数穷”者,即理屈辞穷之义。理不通明,言辞必不足,大道之理无法说清,故必多言。“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多言数穷”,反映了一种正炁不足、内心空虚的心理实态。 凡“多言”者,大多是以“多见”、“多闻”的后天识心,去炒作卖弄,以炫耀自己的才华。也就是太上所说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之义。“数”又有“速”之义。也就是言多速失、言多必失、言多伤气的意思。多言者,心不虚中也。舌通窍于心,言为心声。神藏于心,多事害神,多言害身。口开舌举,必伤神气。多言之害无穷也。 人之语言,妙在节中。易喜易怒,轻言轻诺,口无遮拦,夸夸其谈,都是一种浮气浅薄的表现。对修真人来说,危莫危于多言。故慎独简言,口不妄言,不仅是做人处世之要,而且是修真的一大课题,不可不慎! 知理之言不在于多,一言可以大悟,半句可以通玄。倘若言多絮繁,皆是理屈辞穷之故。语言是交流思想的工具。人活在世间,终日与人交往,处世接物,不可能不言。但言要简约,言贵真诚,言守中虚,所言既无太过,又无不及。人先言而我后言,言之得体,言语平和,言出有礼,语无口过。知此守中少言之妙,言时守静,不为外情所牵,不随外物所动,则心自清而神自静,形不劳而气不散。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此乃言时守虚中之妙。 言语尚且以守中为妙,何况修性命之道,岂可不守中乎?眼不多视,其魂在肝;鼻不多闻,其魄在肺;口不多言,其神在心;耳不多听,其精在肾;身不乱动,其意在脾。五神既能守中,五气自然朝元,其精自然化气,其气自然化神,其神自然还虚。《道书全集》有云:“神不外游精不泄,气不耗散别无诀;若能四象入中宫,不怕灵丹不自结”。由此可见,修行以守中为要,天地以虚中为妙,其理一矣。 细想“中”之一字,即中空之义,正像风箱未动时的虚静无为道体,在天地乃是廊然大公,至诚无息之实理;在人即是虚中空静,谷神不死之神炁。此炁本无方所,无始无终,无间无断。未有天地万物之先,中炁之妙,本是如此。既有天地万物之后,中炁之妙亦复如此。所以中炁为乾坤之枢纽,元气之本根,万物之总持,性命之机要。修真人果能知此中炁之理,则天道可知。若能行此中炁,则性命圆成。由此可知“守中”之重要。 “中”者,心也。心是万化之主宰。儒曰“存心”,道曰“修心”,佛曰“明心”。三家皆以心为道。心有道心、人心、肉团心之分。天有理天、气天、象天之别。人皆知道在心中,却不知心在何处?或以后天气质之心以为心,守其心而执相,虚其心而顽空,制其心则理欲交驰,圣凡不分,理气不辨,故而劳其心而无成。本性之心人人固有,因被物欲所蔽,为后天气质所裹,大都有而不知其所有。 修真求道,就是解脱此先天本然之心。六祖云:“不识自本心,学法无益。”此心乃修道之重点。若明此心,见此本性,即是归宗认祖返先天。大道不远回头是,随手拈(niān)花证金莲。此即守中之道的根本目的。 但也有人认为太上这两句话是明哲保身、与世无争的教条。所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修道者说话多伤元炁,容易造成口舌是非。所谓“数穷”,就是气数欠佳,运气坎坷之义。因此修真界便有“开口神气散,意动火工寒”的训戒。这种说法“其然乎,其不然乎”,皆由各人自解体悟。如果用风箱的道理理解“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其意并非绝对不让人讲话。只是说所当说的,说过便休,不立涯岸。不可不说,不可多说,便是言满天下无口过,这才是守中的道理。才与后文所说的“善言无瑕疵”的意旨相符。否则,太上又何须多言这五千文呢?譬如风箱,在当用的时候,便鼓动成风,助人成事。如不得其时,不需要的时候,便悠然自止,缄默无事。这便是守中道的大原则。 【本章说解】 本章主要讲虚中之理。天地有天地之中炁,人身有人身之中炁。天地的中炁为万物之母,人身的中炁为性命之根。天地的中炁出自于玄源,而入之于青;人身的中炁出自于玄源,而入于牝。天地若没有中炁的运御,则阴阳失调,或水涝旱灾,或风雨不顺,或隆冬不寒,或盛夏陨雪;山崩地动,江河枯竭,种种异常灾害的出现,皆是天地的中炁不足所致。人身的中炁若不调畅,必定血气凝滞,百病来侵。虽是修道之人,若身中刚柔失配,阴阳不和,五行不能汇入中宫,四象不能归于戊土,则火候难调,龙虎难伏。更甚者则是阴凌火盛,灾病祸害相继而生。 此章经旨,先以天地引喻,次以橐龠相比,最后以“守中”二字结尾。可见“守中”之道的重要。守中之道,可以治国,可以齐家,可以修心身。世间万事,皆不离于中道,皆以守中为道。圣人教人立中道、守中道,譬如尧之命舜继位,则曰“允执厥中” 。(允:真诚。厥:jué,其。允执其中,谓真诚地遵守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舜之命禹受任,亦曰“允执厥中”。不但修道如此,凡一切戴发含齿者,皆不可不知守中之道的重要。做人不守中道即失偏,修真不守中道即入迷,万物偏离中道即毁丧。中道贯穿着万事万物之理,明白此理,才可以做一个明白人;不明此理,就是一个糊涂人! “中”字的实质,是它本身所具有的道性佛性。故儒家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道家说:“不偏不倚谓之中。前弦之后后前弦,乐味平平气象全,阴阳得类归交感,二八相当自合亲。”佛家说:“吾有一物,上柱天,下柱地,无头无尾,无背无面,又曰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以上皆是对“中”道之论。常人由于被凡俗气质所拘,被积习所熏染,性命两大系统分居两处,使“中”发生亏损,造成性乱命摇,将“中”内所含的元性物质逐渐丧失,性命发生动摇,故不能长生久视。 修“中”必须先从做人的“忠”字修起。“忠”即忠心、忠诚、信诚之意,是人道安身立命之本,是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的基石。忠产生于仁义礼智信五德的基础上,忠诚、忠心、忠良、忠贞、忠勇等等,皆是伦理观念的基本要素,是做人之本,是修人道的基本内容。修真者所要修持的中道,则有更深层次的含义,有更高标准的要求。人道未立,仙道难进。有志于修真证道之人,必须先修好这些有心之“忠”,待到功进之时,再舍掉下面的“心”字,才能进入“中”境,这才是入道之基。 此章经文之旨还在于:凡有气者,莫大于天。凡有形者,莫大于地。天地无心,无心之心,就是天地“不仁”之仁。人能知此“不仁”之仁德,则上德可备,大道可成矣! 谷神章第六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谷”字有多层含义,一般是对山谷的简称。山谷有多种形态,有袋形山谷,有两山夹峙(zhi)而成的狭谷,有隐晦曲折,两头相通的狭长信道之谷。山谷中空,空气可以对流,故能传声。“谷”之为物,又有五谷之名。万物所结之实,为养命之物。天地赐人以五谷养命,道以虚谷之炁长养万物。 “谷”有虚空、中和之意。天地之间空虚,故能中炁流行。山谷空虚若窟,故能纳江河百流。橐龠空虚,故能中炁充盈。人能常养精神,抱元守中,则谷神不死;常能虚怀若谷,抱谦守虚,寂静空明,则人心死而道心活。 经中所言的“谷神不死”,就是说,人若能常处虚中,清静心身,谷神不死,不神而神,就是不死之元神。谷神之所以为神的道理,便是因为它的中间空洞无物,因而形成其中的空灵运用。正因为其中空而无物,才能生起看似虚无,但又蕴藏着妙有的实质功用。 “谷神”也就是“自性明月”、“自心真佛”。此自性真佛空寂灵明,无相实相,真空妙有。不依于世智巧辩,不依于博学多知,不依于四大五蕴(所谓“四大”,是指结合物体的四种元素:地、水、火、风。“五蕴”就是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不依于见闻知觉,不依于寂静无想,不依于一切神通,不依于布施行善,也就是不依不舍、不取不依之心。总之是思之则错,议之则非,本自具足一切功德、一切神通、一切智慧,皆因历劫轮转颠倒,而迷失了先天本觉。若不识此真,则一切苦修,如磨砖成镜,苦死无成。若能明此自性本真,则种种修行,如磨玉成镜,愈磨愈光。 “谷神”就是圆圈中之一点“⊙”。此圈此点,本来也是没有,但为启导后世,故先辈们以这个“⊙”符号表示大道之体用。若说它是玄牝之门,是谷神不死,是至善之地、正眼法藏等名称,皆是为了方便引导。若误入语言文字障,则永难契合真性。以此“○”表示无极真空,表示道体与真性;以此“·”表示太极之妙有及其实用,真空不离妙有,妙有不离真空,体用合一,性命双融,如如不动,千万妙用的本性真如,即是谷神不死之谓也! “谷神”即宇宙间的自然变化规律。天地万物,各有谷神之妙。大千世界,千变万化,皆是从无中生有,这便是“谷神不死”之密义。天地若无谷神,日月星辰不能发光,春夏秋冬四时不能顺序。人身若无谷神,性不能长存,命不能坚固。万物若无谷神,则不能生化不息。天地之所以能长久,是因为谷神之永恒。人能长生久视,是因为有谷神的永存。 所谓“谷神不死”者,即虚灵不昧之义。人能常清常静,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六根虚明,即能与天地同体,感而遂通,生成品汇,造化万物。这就是谷神不死的妙用。 太上指出谷神不死,其意在于让人认识虚中之妙。下句又从谷神引伸出“玄牝”之义。“玄”,就是无极。太玄是大道的本源,为元炁之本。它无征无兆,无形无象,无色无味,变化无穷,其化生之妙,非后天主观意识所能理解,惟有在先天慧观状态下方可知晓。 “玄牝”就是太极,是无极无名之后所生的有名万物之母。天地万物生化不息,无不是从太极中生出。河上公解曰:“不死之有在于玄牝。”玄者,天也,阳也;为阳魂;在人为鼻。牝者,地也,阴也,为阴魄;在人为口。天施人以五气,从鼻入,藏于心。五气清微,出入人鼻,与天通,故人鼻为“玄”,为精神、聪明、音声、五性。牝,地也,为阴魄。于人为口。地施人以五味,从口入,藏于胃。五味浊厚,为形骸、骨肉、血脉、六情。 “玄牝”就是阴阳。阴阳是造化万物之总枢,是天地人万物变化的主宰。“玄牝之门”,通阴阳之升降。在人身,为合神气之虚灵。在天地,为辟阖阴阳二炁之机关。玄牝合炁之妙惟在于此。人心合炁之妙,何尝不在于此。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所谓“玄牝之门”,即玄关一窍。是天人相通的关键,人类灵性所居之所,也就是人的性体生来死去出入之门户。“玄牝之门”,儒家称曰“至善宝地,率性之所”。佛家曰“正眼法藏,涅盘妙心。”此门为天地人之中心,有变化莫测之妙,是古今不传之密宝。得之者,可以超凡入圣;修之者,能成仙作佛。“根”,就是元。“门”,是指人的鼻与口,鼻口是人呼吸空气往来之门,天地元炁往来之户。 玄牝之门本无门,无形象可见,无端倪可寻。因天地之元炁具有出入之机,故以“门”而言之。世间万物皆有机关,日月有合明之门,阴阳有出入之门,造化有变迁之门,妙无又妙有,神机不可测,其浑融交泰而无间,是以谓之“玄牝之门”。 俗话有“头顶三尺有神明”。三尺者,三界也。人的头顶为神居之处,大脑为一身之主宰,故有“头头是道”之语。头为天根,故头断或大脑失灵时,人即死亡。 人之出世,本是顶天立地之身,经河车转动一周,阴阳颠倒,故婴儿落地时头部倒立,由地户而出,正是由先天转入后天。要经过一年多的养育,才能爬起站立行走,恢复顶天立地之身躯,故曰“人身难得”。其它动物则不同,出生后永远不能顶天,非弯腰或驼背,因为他们历史上的筋都是违背天理,因果使然,故今世显相如此。人活在世要返本还原,其工夫正在于煅炼凡事不再颠倒,一旦颠倒违背天理,则又一个跟斗栽入轮回圈内。所以人应学火箭冲天之志,心性正直,灵性从头上玄关透泥丸出神,冲破天灵盖之大气层,自然可以回天。 所谓“天地之根”者,即宇宙之本源,是生天生地生万物的本始元炁。此“炁”中一元含四素,象数理气,无所不含,古称之为“道性物质”,现代科学称为“暗物质”。它是天地万物之根本。若天地无此根,则天地不能生成。万物无此根,万物难以生生不息。由此可知,天地万物皆是元炁所生,元炁这种道性物质,是从至幽至显、至无至有的玄牝之门浑化而出。故谓之“天地根”。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绵绵”者,是指呼吸之气调整到匀、细、深、长,绵绵不断、若存若忘的状态,进而达到不用口鼻呼吸之胎息。好似婴儿在母腹的先天状态一样,用脐带吸取母腹中之元炁,不用口鼻呼吸。待到呱呱落地,脐带剪断,随之即开始以口鼻呼吸,从此就进入后天状态。《庄子·大宗师》曰:“真人之息以踵(踵:脚根。“息以踵”言气息深沉,发自根本。),众人之息以喉。”由是可知,先天与后天、真人与常人呼吸的差别。 此二句是总结上文之义,谷神、玄牝、天根,都是指无为而为、神妙莫测、三五归一(《参同契》云:“三五与一,天地至精。”所谓三五者,东三南二,一五也;北一西四,又一五也;中央戊己,亦自为一五也。三五共合于中央,而归于一,即三五与一之谓。这是天地之至精也。《悟真篇》云:“三五一都三个字,古今明者实然稀,东三南二同成五,北一西方四共之,戊己自居生数五,三家相见结婴儿。”)之圆机,内含着自然而然、不测玄蕴之密义。眼虽不见其存而实存,故曰“若存”。这种实存,从不间歇,并非时存而时不存,存与不存皆是自然而然,连续不断,故曰“绵绵若存”。 由于大道本源无时无刻都在不停歇地输出元炁,故天地万物,不生而生,无所不生;不化而化,无所不化;生生化化,从不间断。此类无极本源物质的造化,虽生天地,但天地不知;虽养万物,但万物不晓。用虽不可窥见,但用却真实无虚。天地之根所以能久立,玄牝之门所以能出入,谷神所以能不死,皆是绵绵不断的先天道炁的功用。 人若能悟透这其中的深义,即可与天地之谷神同其体;我身之谷神,即可与天地之谷神同其神;我身之玄牝,即可与天地之玄牝同其门。而真元之炁出入畅通无阻,天人混合为一,混混沌沌,一气浑沦。就像河图中五点攒簇(cuáncu)于中黄一点,呈太极之象。又如胎儿在母腹未生前的生理状态,真呼真吸,绵绵若存;真阴真阳,用之不勤。如此,三五归元之实理,复返先天,进入道境,悠然而可得也。 在这一节里,太上用了一句重要的名言“用之不勤”。相反的说,用得太勤,便是多用、常用、久用。如此就会违反“绵绵若存”的绵密妙用。怎样才是正确的“用之不勤”呢?正如临济义玄禅师的一首诗偈(ji佛经中的唱词)所云:“沿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似他。离相离名人不禀,吹毛用了急须磨。”所谓沿流不止,是说人的思想情绪、知觉感觉,素来都是随波逐流,被外界牵引着顺流而去,自己无法把握中止。如果能虚怀若谷,对境无心,只有反求于己,反观自心,照见心绪波动的起灭处,不增不减,不迎不拒,不着任何阻力与助力,一片纯真,那便是稍有一点像是虚灵不昧的真照用了。 道本来就是离名离相的虚体,用文字语言说这样那样,都难以准确表达他的真体。但是在广而长流不止的功用上,却必须随时照用,来不得半点大意。这好比一把锋利的宝剑,用一根毫毛放在剑刃上,吹一口气,毫毛立刻截断。虽说剑刃快利,但若久用必有微损,即非本来之相。若久用、勤用、常用、多用,必使刃变成钝铁。所以凡事物都得边用边修,才能使它常用常新,“绵绵若存”。人终日寻思行事,应世接物,也应当时时事事修整保养,修心养性,这样才能“用之不勤”。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主要论述谷神。所谓“谷神”者,即空而无物,虚而有神,无象之实象,不神之元神,是以谓之“谷神”。因谷神虚灵不昧,所以谷神不死。因玄牝交感于阴阳,所以为天地之根。其门本是出入之妙理,所以为玄牝之门。若能悟透此门之妙,则万法出自其中。若迷于其中,则会千般梗塞。 修道之人,果能处于虚静之明堂,方可会见元初本来之面目。果能造好元神之府,方可知天地之无根。古之圣人所传者,传之于此。修成大道的无数先辈们所得者,亦是得之于此。学道之人,所修所悟之真谛,亦在于此。以此而修,则性命可以圆成,有无可以俱入,圣凡可以同体。有无俱入者,则是无名之道已得。凡圣同体者,则玄牝之门即可常入。 圣祖以“谷神不死”之教旨,指出玄牝之门,天地之根,就是让人明白虚中之道,掌握虚中之妙。这是既度圣,又度凡,是立道德之大总,是修大道之真传矣!其义盖天,其理至真。 天地万物与人我生命的作用,常在于一动一静之间。要善于把握,善加运用。因此本章所说的“谷神不死”一段,似静而实动;虽动而似至静。似乎虚无,而又实含有无穷的妙用;虽然妙用无穷,但同时又蕴藏了“用而无用”的善巧方便。 所谓“玄牝”。“玄”字,又通作元始、元来、根元的“元”字。元,等于是万物的初始根元,是极其微妙的第一因的代名词。“牝”字在中国上古文字中,代表着母性,是雌性机能的文雅代名词。相反的“牡”字,便是雄性的代号。在这个世界上,一切动植物,虽然都是由牝牡两性的结合而产生生命的繁衍不息,但个体生命绝大多数都是由雌性所生出的。此即是太上所说的“元牝”之义。 古人由此引申认识天地万物,认为滔滔大海的中心点有一“海眼”。海眼虽小,却能源源不断生出水来,成为大地层面的海洋江河,这个“眼”便是大海的“玄牝”。南北极,便是地球的“玄牝”。就人体而言,头顶的天门穴,下部的会阴穴,便是人体生命源泉的“玄牝”之门。会阴穴又名“海底”,修真界把它视为“灵能”、“灵力”的窟穴,是生命的源泉。这就是空净师在“修真理法学中”所论的“天门常开,地户永闭”的长生久视之道。天门常开,可与天体联通,吸聚源源不绝的宇宙真炁;地户紧闭,可以防漏杜泄,节约能源,并从海底凝聚提炼精华物质,使人体性命不断升华。这就是“元牝之门”在人体生命中的妙用。 人身本来就是一个空谷,古人把它称为“臭皮囊”。人体这个肉身躯壳,本是谷神的一座房子,是自性的生命工具,是虚灵不昧的元神借它作为一往一来如“橐龠”的空壳子,以养其灵。在未成真了命之前,这个假幻躯壳并非永恒之物。若能在一动一静之间“寂然不动,感而遂通”,随时随地,知时知量,知止知休,“吹毛用了急须修”地“用之不勤”,“谷神”便会自然不死。 “谷神”本来就是不死的,只是存在着质量层次的差异而已。要得谷神长不死,惟有守中修性命。世人不知自然之理,自求长生不死的心念太切,不知真谛所在,往往死守谷神,贪生反而不得长生。其不知“谷神不死”、“用之不勤”等概念,都是讲的天地自然的法则,切不可断章取义。要明白太上在本章中的内涵,就要体会虚灵不昧的“谷神”境界,虽中空无物,而却有感应无方的无限妙用。正因为虚无空冥,所以才生生不已,生而不生,有而不有,因此而永恒不死。“谷神”就是空洞虚无而生妙有的功能,便是天地万物生命的源泉和根本,也可以称为“玄牝”。 “玄牝”虽然空中无物,但却是孕育天地万物的窟宅,绵绵不绝,若存若亡。这个“若”字,和佛学中的“如”字,都是表相形容词,用现代语来讲,就是“好象”的意思。在虚无中生发妙有的功用,好象是绵绵不绝的存在,但却没有一个可见的东西。真无所生的实有,一切事物的存在,最终都归于元始的虚无,这种有无虚实的相因变化,是自然界的必然法则。这和现代物理学所讲的“质能互变”原理,颇有相同之处。 无私章第七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是因其“不自生”。“不自生”,就是说不为自己打算,没有自己的私利欲望。天道至公,惟与众生。天地以其虚静之心,施恩于万物而不责报,不像世人那样只求个人私利,甚至夺人之利为己有,所以不能长久。天地有博大的胸怀,有至公无私的大德,故天地才能长生。 天地有动有静。混沌时,为天地之静;混沌后,天地再判,仍旧高而且明,依然博大浑厚,所以能长且久。天为万物之大父,地为万物之大母。父之道能生育万物,母之道能长养万物。生育者施之而不乏,长养者化之而不劳。施之不乏者,是天父之无心;化而不劳者,是地母之无私。因其无私无欲,所以不求自生,故能长生。 人欲长生久视,欲与天地同长久,惟效天法地,除私立公,无自私之心。无欲则心胸宽广,心广则能合天地,岂能不与天地同久长?以其不求生,故能长生不终。人禀阴阳二气交感而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万物由阴阳相化,故蛆茧化蝶,蝌蚪成蛙,种子能成菜成树成谷物。 万物之生化,不离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气质,人亦不能例外。故世人若欲长生,须先脱去五行之阴气,这好比脱去种子之胚芽,方可不生不灭,回复无极虚空。此芽若不脱去,又成轮回种子,生生灭灭。如子之成菜,菜又结子,子又生菜;一而化二,二而化三,三而化四,四而化五,一本而散万殊(shu)。 人之私欲萌芽,即是轮回种子,故云:“欲起则生死续,念生则轮回生。”种子可种于中国,也可以种于世界各地。因五行之气不同,气候土壤有差异,故有人种肤色等不同。修道之人须先化去表相之不同,而寻求根本,返本还源。世界万物,都是元始之炁所化,故欲修道归根,必须由五方而归三清,由三清而归一气,经三清之河而进入本源,修成无极上乘正果,超出三界,跳出五行之拘束,自然能够逍遥自在,与天地共长久。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后其身”,即先人后己,无私奉献。“而身先”,即为人楷模,受人尊敬。“外其身”,即看淡世俗,薄己厚人。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这两句是承上章及前句之义,而继续展开阐述大道之理。上章言谷神不死而为天地根,这是天地之所以长久的第一要素。此章又言天地之所以能长久的第二个根本,就是因为天地不自生、不自私,所以才能长生。天地亦是大道所生的一物而已,与人和万物同源同根,何以天地能长且久?盖因天地无私。所以圣人效法天地处柔处下,把自身溶于天地众生之中,毫无私利,故被天下人尊为楷模,尊而敬之。 圣人能先人而后其身,而人愈贵之;寡欲无求,只知利人而“外其身”,而人愈不害之。其“后身”、“外身”,都是一种舍己无私的公心,故能与大道合体,其身能与天地共存。天地人同为三才,本是同根生,天地能长久,唯独人不能者何也?皆因人抱住有形之身为私有,以我为中心,虽有身而不爱身,只害身而不养身;只以物养身,而不以德养身。为了逐物厚生,驰骋于物欲的交战之中,辛劳一生,为了贵其身而反辱其身,厚其身反而伤其身,欲长生反而丧生,这正是人不能与长地共长存的根本原因。 天下人皆有长生久视之心,惟不明长生久视之理,不行长生之视之道,故终而适得其反。虽有不少养生者穷究一生,追求长生之道,但皆以外物为养,以自私心去求,到头来仍是空耗一生。李嘉谟(mo)曰:“天不爱其施,地不爱其生,是谓不自生,万物恃之以生,故能长生。此天施地生之道,所以未尝一日息也。”故而可知,人只有效法天地大公之道,无私奉献众生,以天下之忧而忧,以天下之乐而乐,才能与天地合德。有德之人,百姓爱之如父母,天地护佑若赤子,故其身长存而不衰。 天地人本同一理,人何故不如天地之长久呢?概因天地为公,浩然正气,所以能长久。人生在世,私欲常存,人我分别心不除,不修道德,损性害命,所以不能长久。圣人体天地之道,得空生之理,先人而后己,不争先于天下,是以谓之“后其身”。天下百姓莫不推崇敬仰,故圣人被人们尊为做人之表率。以道德为本,以幻身为末,不求荣华富贵,不贪财色货利,视一切为身外之物,是以谓之“身外身”。天下百姓对这种人无不尊敬亲近,既得尊亲,此身必然常存。 先与后、外与内,都是一体两面的对待,都是辩证的统一。争天下之先而不能先,只有后其身才能身先;存一己之身而不为寿,外其身与天地同体,与大道合真,与众生万物合一,才能与天地同寿。人以业缘生起灭色相,以人我有无为分别,不识空生有之理,不合长久之道,既不肯后其身,其身岂能先?既不肯外其身,其身岂能常存? 【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非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其意是说,圣人之所以能成就天地大业,是因为圣人效法天地之道的大公无私精神。正因为圣人的忘我无私,才得到天下人的爱戴和敬仰,才能成就天道所赋予的德化人间、救度众生、济世扶危、调控自然的大任。文中前后两个私字,第一个“私”字,是言圣人毫无私利,心像天地一样宽广,能包容万事万物。第二个“私”字,并非私利之“私”,是言圣人身负天职,以自己的法身拯救众生,像日月的光辉一样,普照天下苍生心灵中的暗昧,满足天下人的私利。 圣人能效法天地的法则立身处事,把自己的身心摆在最后,将自我为人的身心看成是外物一般,毫无私心私利,为天下众生舍己奉献。这种把自己的一切放在最后,但其德行却是一路领先,精神光照千古,看来虽然是忘此身而不顾此身,其实是把自身溶于天地万物的“大身”之中,所以太上结论说“非以其无私耶”。 正因为圣人无私,“故能成其私”。这个“私”字并非自己之私,而是完成了天地大体、万物整体利益的“大私”。太上在此处用了两个“私”字,是含义绝然不同的相反词,“无私而成其私”之“私”字,是天地万物的大私,是为了反衬出真正大公无私的理念。 圣人无私欲,己德自厚,故能成就天下无私之大业。圣人之德性,本是一诚而已。诚则无私,所以无人无我,无先无后。惟知“后其身”、“外其身”,犹如天地之“不自生”,无私欲,只知利益天下万物众生,而从不为自己谋利。虽养育群生,却从不图回报。故而光明正大,普泽无遗,能随方施德,成就家国天下人物万有之私。故曰“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 圣人因能“无私”,故而能“成私”;以赤子的无私舍己,去成就天下众生之私。因而圣人与天地有同揆(kui准则;原则),故观天地则知圣人,观圣人则知天地,圣人天地同一而已。 人与万物同为天地所生所养,离开天地日月、阳光雨露,一刻也难以生存,故天地的恩德大无边。但世人多被私欲所害,不明天理,不循天道,抱住私心死不放,愧对天地之心。若能上体天心,下顺人伦,勤修道德,先从看淡世情,放下“重情多欲箱子”,除去万恶之源,洗尽人欲私心,则可天人合一,与圣人同心。 天地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指道之体和用而言。天地能长且久而生长万物,在人们的眼光中,只是从万物的个体、小体生命来看的,有生又有死,好象是很不幸之事。但站在天地长生的位置上来看,万物的生生死死,只不过是万物表层形相的变相脱壳而已。万物本来与天地是一个整体、同体的生命体,是天地的一个微细胞,因而万物的生死只是表层现象的两端,只不过是天地大体的新陈代谢、吐故纳新而已,而天地的能生能死万物的功能却是永恒的,并没有随万物的生灭循环变相而消亡。它本来就是一个整体的头我,无形无相,生而不生,好象永恒存在,如此而已。 【本章说解】 第4节 本章经旨,是引喻天长地久之道,教人去私立公,放下人心,遵循天人合一之理,追求长生久视之道。天地者,大道运行显迹之用,至诚无妄,育万物而不遗,生万物而不匮。天地无私,圣人与天地同其无私。大道运行,无私无虑,无挂无碍。没有亲疏,不分贵贱。施德之化,不择贤愚,普惠苍生,无论高下。天地以无私而成全万物之私,圣人以无私而成就万物之利。圣人是天地在人间之用,天地是圣人之本体。 本章是继第五章之后,再一次赞颂天地。天地是客观存在的自然,它由道所生,并遵循道的规律运行,体现着道的本质与运用。太上赞美天道的无私无为,是为了推及人道,希望世人识天道,效法天道。 天道是人道的依归,人道是天道的体现。圣人是天道与人道的中介,既通天道,又通人道,是天人合一的典范。故老子在经中反复用圣人之道比喻天道,其用意正在于让天下人效法圣人的无私无为,修养道德,再造性命,遵循天地之道,终而复归大道。 天地之所以能长久存在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不自生”,“故而能长生”。既不说明是由他力而生,也不说为万物而不得已不生。而是说明天地的“不自生”,正是天地的“大私”。如果说“不自生”还不算是大公无私的表现,那么天地之间,就绝对没有一个真正的大公了。《阴符经》曰:“天之至私,用之至公”。其意是说大公与大私本无一定的界限。如果整体自私到了极点,私极就是公。换言之,大公无私到了极处,即是大私。反过来讲,这种大私,也就是大公。 世间的道理,无论大小粗细,公私是非,推理到了极点,也就没有一定的标准与界限,都是人为有心有识的分别而已。太上所言及阴符经所论,皆是就道体与道用的转换变化而言,亦是对公与私对待关系的辩证。读经者可自悟其中深层之理。 本章以“以不自生而能长生”,“后身而身先”,“外身而身存”,“无私而成私”四对矛盾关系,阐述顺逆对立着的双方互相转化的辩证法,其中蕴含着甚深的哲理。有人认为这是老子为人处世的“面南之术”,说无争争、无私私、无为为等观点,是老子为了维护统治地位的狡诈之术。这实在是对太上的一种莫大曲解。 所谓“无私”,即普济万物而惟独无我之道也。非至诚无妄不能有,非我心与万物一体不能行。圣人无私,所以能成就天下之私。人心若能无私,心地必然像天地般宽广,正气必然像虚谷一样具足,何愁不能与天地共长久。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奥妙,再反观历史上成功的例证,到处可见。无论是在军事兵略上,也无论是在为政的政略上,我们民族语言名词中的“身先士卒”、“公而忘私”等等名言,便成为千古颠扑不破的无上法则。范仲淹在《岳阳楼记》的两句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流传至今而不朽。但人们却少知这是范氏从太上圣祖“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这两句警语中引申出来的。 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上善若水”,是说水具有滋养万物生命的德性。它能使万物得到它的利益,而不与万物争利,故天下最大的善性莫如水。正如古人所说的:“到江送客棹(zhào),出岳润民田。”凡是能利物、利人之事,水都尽力去为。水的这种特性,可谓之“上善”。 天下之利,有损人利己者,此为不善;有利于人而又争于人者,此不为上善。惟水性不同,它永远不占据高位。众人处上,彼独处下;众人处易,彼独处险;众人处洁,彼独处秽。水之所处,尽是人之所恶,故天下无人与它去争,这正是水的上善之性。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水在这个永远不平的物流的人世间,宁愿自居下流,藏污纳垢,包容一切,所以太上以水作为上善的代表,为世人立起一道善德之碑,作为效法的楷模。 水为天一所生,得太易之精,在五行为北方壬癸水,在五常为贞,在五德为智,在五色为黑,在四季为冬,在天为雨露,在地为泉源,在人体主肾、骨。在五戒主酒。水之为物,居五行之始,禀太极之初,生于一而成于六,气属五而数在一。水之性,柔弱而不争。水之质,清纯而厚朴;水之情,妙化物之形;水之德,养育天下万物而不图报,所以水为天下万物中之至善。水能随物施功,随时善应,不择物而用能,不逆物而施利,不分别美丑善恶、高低贵贱,一律同等对待。 水之德性还有去高就下,行止自然,随圆就圆,随方就方,随曲顺曲,随直顺直,随物付物,毫不勉强,从不假作为,有自然而然之妙。所以古人以水形成的海洋和土石形成的高山,题词赞颂曰:“水唯能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及天。”以此作为修真证道的要求标准。 水之美的人生哲学,就在于它无私无争的“上善”之德。水源在上而身处下,水质至洁而能纳垢,水性利物而不争利……,水的上善难以尽言。圣人效法水德,以道德教民,以仁义导人,以无私之德奉献众生。不自矜其能,不自伐其善;舍己从人,公而忘私,与水之上善同德。 太上取喻“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意在教人效法水性之善。人若能效法自然之道的无私善行,就要做到如水一样“处柔处弱”、“处下不争”,做到像水那样至柔之中的至刚、至净、能容、能大的胸襟和气度,做一个有大善德之人。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恶”者,即厌恶之意。“几”者,接近、近通之意。凡物皆有物性,万物中唯水与世无争。世人之心与水性恰恰相反:众人处上,水独处下;众人处易,水独处险;众人处洁,水独处秽。水性所处尽是世人所厌恶之地。水既丝毫没有与人物相争之心,天下谁还能与它争呢? 水之源在上,而其流在下,利益万物,而毫无私利,此乃上善也。众人皆好处上,欲在人上者必有争心;有争则必有忧患,不争则有何咎?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这是人心与水性的根本不同。世人憎恶卑湿污秽之地,水独静而流居之。水性无心无欲,无有分别,常处于险恶低下之地,所以水性最善。水不处众物之上,不逆众物之情,去高就下,行止无心。虽是卑污下贱之地,亦不择而流,所以水性最接近于道。 “故几于道”的“几”字,只是接近、靠近道的意思。“几于道”是从水与物不争的善性一面,来说明它近于道的层次。佛说“大海不容死尸”,这是说水性的至洁。从表面看,水虽能藏污纳垢,其实它的本质是水净沙明,晶莹剔透,毕竟是至净至刚,而不为外物所污染。孔子观水流而曰“逝者如斯夫”,是从水的昼夜不断流逝中,看出了它所具有永恒的、勇迈古今的精神。从儒释道三家对水的赞誉中,可以看出儒家的“精进利生”,道家的“谦下养生”,佛家的“圣净无生”。这三面古镜可以自照自明人生的趋向,应当何去何从?如何用这一面宝鉴自照、自明、自觉、自修?这是每一个向道者必须回答的考卷。 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无所不在,水无所不利,避高趋下而不争,这正是水的道性特征。世人多是贪高爱贵,好高卑低,争势夺名,好争之心一刻也不停息;利害成败之心常扰,长短高下之情常动。种种妄心,无所不有,相循不已。惟圣人能效法水性,以谦退自处,卑下自安,宁曲己以全人,处柔弱而不争。故圣人之道与水性之道相通相同。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 “居善地”之“地”字,有低下之义。上句是说水与物无争,此句又言水的谦下自处、甘居下地之德。这就是“居善地”之义。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是因其善处下地。道无所不在,水无处不利,避高趋下,自然而然,从不违逆,此即“居善地”之义。水性善,喜于地,滋养草木,顺势而下流,毫无争上之心。“善地”者,清静无争之地。水性之善,就在于去上就下,去高就低,险峻不惧,以贞静自守,以柔顺自安,行止如然,妙用无方,终无倾丧之患,故称为“善地”。 人心贪高望贵,不知持盈必失之理,所以总是好处高上险地。故圣祖教人要“功成名遂身退”,居于谦下之位,方无忧患之事。所谓“心善渊”。“渊”者,深妙不可测之义。此句是说,人心如果能修到像水性一样,善于容纳百川的深沉渊默,处空湛静,深不可测,此即为“心善渊”。水虽无心,其性光明涵于内,其形沉静表于外,能和万物之性,能鉴万物之形。生物之机不可知,化物之妙不可见,此皆是水性无心之善德。其渊至深,其理至微,故曰“心善渊”。圣人之心,静以涵养万物之理,而幽深莫测。动以妙万物之用,而时措无穷,水用之妙,渊渊乎亦如水之深渊也。 “与善仁”,即舍而不竭,施不求报之义。一个人的行为,如果能修到像水一样,助长万物的生命,这就是“与善仁”。水施惠于万物而不恃功,利万物而不求报。散之为雨露,施之育万物,万物受其德泽,而生生不息。流之为江河,舟船获其济渡。天下众生饮之而御渴,用之而成物,百姓日用而不可离,故水给与众生万物的仁德至大矣。 “言善信”,是说水虽无言,但其信最诚。人心若能修到像潮水那样准而有信,做到言而有信,行而诚心,这就是“言善信。”观江海有扬波鼓浪之声,闻溪间有瀑布滴沥之听,此即是水之言也。晦前三日起潮于沧海,朔后三日而退其水势。潮不失时,声不失听。圆必旋,方必折,塞必止,决必流,此即是水之信德。圣人之信德与水之信德同,不失时,随物应,施遍天下而不疑,其信万世而不惑。所以水之善信与圣人同。 【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所谓“正善冶”,是说人立身处世,要做到像水一样持平正衡,正己正人,治心治身,一身浩然正气,扬善于天下。这就是“正善治”。水以利养万物则为正,以泛滥成灾则为邪。水与气合,升之则化为雨露,降之则流为江河,溪流分遍及,有生生不息之机。水德润万物,有化化无穷之妙。故曰“正善治”。苏辙曰:“洗涤群秽,平准高下,善治也。”以水之正,观圣人之参天地、赞化育、安百姓、和万物,使天下万物众生各尽其道,各遂其性,各顺其生,此即是圣人之“正善治”也。 所谓“事善能”,是说人担当做事,待人接物,应当像水德那样调剂融和,随方就圆,运用自如。这就是“事善能”之义。水之善能甚多:润泽乾坤,滋生万物,行舟渡筏,去垢煮饭,随宜妙用,应事适当,能方能圆,曲直随行。此皆是水善事之功能。以载则浮,以鉴则清,以攻坚则无不敌,故曰“事善能”。人若能德性完备,心神活泼,在应事接物之间,能外圆内方,处己待人,不泥不执。无论顺逆,皆能执中,化解圆通,能把矛盾双方摆平,不留后患。此便是人之“事善能”。 关于“动善时”,是说凡事要把握机会,及时而动。像水一样,随着动荡的趋势而动荡,跟着静止的状态而止息。此即是“动善时”。水之为物,自性柔和,不仅能随圆器而成圆,随方器而成方;而且能盈满而后流,氤氲(yinyun)而后雨。不逆人事,不违天时;夏散冬凝,应期而动,温时而雨,冷时而冰,从不违节气。这些皆是水随时而动之妙。修真人若能效法水之“动善时”,不违天时,不逆人事。可行则行,可止则止。事不妄为,言不妄发。审时度世,把握时机。珍惜分秒,与时精进。即可如水“动善时”之妙。 【夫唯不争,故无忧。】 上文所言水有善地、善渊、善仁、善信、善治、善能、善时这“七善”之妙,皆是不争之道。世间之事,凡是有人非者,皆是因有争心。人若能本着与世无争,与人不争,与物不争,那便是永无过患而安然处顺。犹如天地之道的似乎至私而起无私的妙用了。水既有这七善,从不与万物相争,所以万物也不与水争,两不相争,此是水之上善之德。水善于和万物,万物皆得其和。壅(yong)之则止,决之则流;听从人使,善解人意。水性如此,所以天下没有人怨尤水的。 世间人们所争者,唯有名利为最;所积者,唯有钱财为多。岂不知钱财如水,皆为流通之物。流水清澈活泼,死水腐臭生虫。积财如积水。若把钱财积为私有,不肯外流济助他人,身上必是“铜臭气”,造成混浊气流入身,当个守财奴、吝啬鬼,就如同将活水聚为死水黄泉,终将自归其中。人若能心地清明,不履暗路邪途,一醒凡尘大梦,脱身便入清凉世界,何必选择那条水域呢?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正如《淮南子》所云:“循势而下,乘衰而流,有去高就下之功能,总是以水德。”人能心如止水,避高就下,此便是“居善地”。人能虚心养志,含光内照,此便是“心善渊”。人能爱物不遗,教人不倦,此便是“与善仁”。人能言语真诚,心口如一,言必行,行必果。此便是“言善信”。人能因物付物,尽己尽人,此便是“正善治”。人能曲直方圆,随宜适用,此便是“事善能”。人能可行则行,可止则止,此便是“动善时”。以上“七善”既立,万善皆可立,即可近于道。能自处不争,便不会招致怨尤祸患之事? 水之所以不与万物争者,因为它具足了天地自然的道性。水不舍昼夜,运行大道不息之机,大润乾坤天地万物,生生化化而不穷,这是水自然道性的流露。本章自“居善地”以下数句,是借喻水的善性,言圣人利天下万事万物之实,并非单指水而言。圣人综事物于一源,贯古今于一理,因时制宜,体用皆备,与水的上善无争之德无异。 水是生命之源,是万物生长必须依赖的元素,动植飞潜皆以水为命。人身体的水份占百分之七十,一旦消渴、脱水,其身自亡。至于修习水德,那更是性命中不可或缺的珍宝。水如镜子,可用以自照,心湖静止无波,即可照见本来面目,一片清新如洗,山河大地,花草树木,尽在水中显影。所以世人当静(净)心湖,以免化为苦海。 水性柔和,柔能克刚。洪水泛滥时,山石、巨木、田地均崩溃流失,可使巨石磨成细沙,足见柔水聚足力量之大。人与人相处,当以柔和包容相处,避免磨擦受损。 水有善助人之性,人每日洗脸刷牙,煮饭烧菜,沐浴洗涤,样样离不开水的帮助。水性助人而不争。水往低处流,谦德自卑;光明晶莹,清澈透底;养活万物,而不图报。水对人类的贡献太大了,可惜世人并不珍惜水德之可贵。人应当学习水的这种舍己奉献精神。可是现代人“水性扬花”,彯浮放荡,不知所归,人心如江河日下,沉沦愈深,苦海无边。人体以精为活命之源,今人多淫欲过度,肾水消耗过多,水源既枯,筋骨松驰,水火不济,肾亏衰弱。所以当节约“用水”,以延年益寿。 水性又曰“贞洁”。“贞”者洁而白。人心的黑暗,行为的污秽已经至深,贪污、淫秽等不贞行为,已成为一泓浊流。法水是洗涤污秽的良剂,以善水清洗人的恶迹,恢复原来“清白”的本性,乃是当务之急。 水又主智德,智慧如水,故有“智海”、“智水”之称。智慧必须清明,如水之变化无穷,活泼玲珑的个性。切忌以酒灌溉性命,否则木枯人昏,牢记“酒醉误江山”之警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寸光阴一寸金,流水一去不复返。正是启示修真者“守道勿失,逆水行舟”,考验着每个修士的道心道志。有诗曰:“青山伴月水潺流,道客心潭泛扁舟。竹影清凉除暑热,身无罣(guà同“挂”)碍乐悠悠。” 持盈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持而盈之”,“盈”,即满也。“不如其已”,“已”,即止也。此两句是说,人若能认识天道自然法则,明白天赋人生的真谛,不迷本性,正视现实,就能优游余裕,知足常乐。如果迷于红尘物欲,忘记了生命中原有的本性良善,贪求永无止境的个人满足,那样必定会遭受无尽的苦果。倒不如清心寡欲,安于现实,这才是最好的烦恼解脱。 人生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与生俱来,无论贫贱富贵,无论吉凶祸福,都是一种自作自受,应当安守本分,珍惜今生难得的人生机遇,多行善事,积福累德,创造人生新篇章。如果贪欲过盛,滋生非分的欲望企求,追求更大的盈裕,最后必然是得不偿失,甚至连本位原有的福惠也搭赔进去。正如常言所说:“偷鸡(投机)不成反蚀一把米。”由此可知,人生在世,能不能持盈而保泰,全在各人以何种心态去把握。 持盈的道理处处可见。器具盛物过满,必然溢而流失,不如适量执中,以免招满为患。天道贵虚,而不贵盈。只有虚空,才能容物, 【过盈者必有倾失之患。】 “持盈”,是讲物盈则损的道理,引喻人心不能过贪,不能恃功自傲,以免损德败性。器物中空,方可受益。人能空心,则无患失。修真者处在当今物欲横流的时代,时时当止欲心,念念当生悔心。对于世人所追求的享受,我则宁欠不盈,宁俭不贪,知足常足。盈之器不持,则持盈之劳不用,倾失之患不生,身心得其安逸,岂不善哉!故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世间持盈之事甚多。如官至高位,仍嫌不高;富至亿万,仍嫌不多。声色惟恐其不足,利禄惟恐其不长,福享惟恐其不厚,生命惟恐其短促。终日防危虑险,此等小心之状,与持盈无异。 “持盈”就是人心不知足,无有止期。心中无有一刻安宁,终日心悬高空,苦思冥想,烦恼不断。待到踏上黄泉路途,依然抱着“持盈”之心而遗憾终生。“持盈”有如此之害,倒不如清静自然,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贪恋于已得之利,不计较于未失之名,持盈之祸辱,则终生不会临身矣。 修真者在精气未足之时,不得不千淘万汰,洗凝出一点至粹之精,作为长生之本。若取得真阳,朝烹暮炼,先天之精充满一身内外,则身如壁立千山万仞,意若寒潭秋月。外肾缩如童子,则达到无漏尽通之境。此时精满于身,不宜再进火符,当止火不用,宜温宜养,宜无知无识,浑浑沦沦,忘乎精盈之境。若持盈不已,继流进火增阳,仍在有为中用功夫,难免倾丹倒鼎之患,不如早已之为愈。 【揣(zhui)而锐之,不可长保;】 “揣而锐之”,“揣”读如捶,捶击之意。是比喻很突出、很坚锐的东西。如金属之器的刚锐,经捶击而挫折之。故“揣”有治之义。“锐”者,锋芒利刃也。过利之刃易于伤人,故应捶治之,使不满足,还要在锐利上再加锋利,直至于可以吹毛断发,使锐利不能再复加以为是好。其不知此等利刃,虽有锐利无比之能,必有钝折之害。因为锐利太过,所以不能长久。此就是俗谚中所说的“矢上加尖”,反而不利。这是形容一个人对聪明、权势、财富等等,都要知时知量,自保自持。如果有聪慧而不知谦虚涵容,有权势而不知肥进退让,有财富而不知适可而止,最后终不能长保而自取毁灭。 古之圣人,聚天下之智为大智,集天下之善为大善,但他们却“大智若愚”、“大巧若拙(zhuo)”,藏之于内,慎而用之,从不露于外。所以圣人之德行天下,而无败弊之害也。 当修道者体内真炁未充之时,须千烧万炼,运用文武神火,凝炼先天真一之炁,作为延寿之基;待到凡气炼尽,化为一片纯阳,贯穿于五脏六腑、全身筋骨之内,天矫如龙,猛力如虎,身中何其精锐。此时当专气致柔,如婴儿之无思无虑,以长保其气,方可至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若揣锐不休,心动念起,乱施有为,难免使身中烈火燎原遍野,焚烧功德林,岂能长保乎?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其意是说,金玉财宝之类,皆为身外流通之物,不可能永远占为私有。财富是天地赐予人类的养命之物,它的道性特点就是流通,以满足社会的共享。岂能“守”乎?守财如堵水,愈聚愈堵,终有堤溃反被水祸之日。所以如果财富聚到金玉满堂的程度,则应当遵循“三散”的原则,施舍社会,济困扶贫,这才是正道。否则要想囤积居奇,堆累金银山,终有一天会山崩倒塌,自招其祸。 世人常讥笑那些有钱而又吝啬的人为“守财奴”。其实有财宝能“守”住的有几人?不是被败家子挥霍,便是随“流”而去,终而是人财两空。因此古有“创业艰难,守成不易”等永垂千古的名训。人们往往身在富贵环境中,却不知富与贵的本身道理,更不知其中所包藏的祸患毒素。如果持富而骄,因贵而傲,那无疑是自造恶果,后果患无穷。 人若能真知道德之贵,重于金玉财宝万倍之理,自不会被外物所移,也不会成为金钱的奴隶。现时商品社会,物欲横流,人不顾身命之宝贵,崇拜金钱为万能,贪图荣华为享福,视道德为虚有,妄贪财物以为真。总然是金玉积满堂,临命终身去时,仍是空空一身,岂不悲乎!故圣祖以“金玉满堂,莫之能守”一句,意在警示世人:嗜欲伤神,财多累身,重财不如重道,守金不如守德。此乃颠扑不破的真理。 修道之人,身中自有金玉存。此金玉就是善德。若能取己之金玉,养性命之真常,视身外之金玉为尘埃,心中自然清静。知止知足,不贪不妄。只要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如此修德积善,身中之宝,自会用之不穷,守之不去。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是说人当有谦卑处下之德,才能永立于不败之地,免招怨尤之患。富有时应当赈贫,高贵时应当怜贱。如果以贵而骄人,持富而奢侈,必然招灾惹祸,此乃真实之理也。富贵之荣,不足为乐,惟以谦退持身,以恭卑自养为乐。不以富贵而生骄心,不以位高而以势压人,处人平等温和,敬人周到如宾。如此,人必以谦和心待我,人己无争,物我皆和,皆大欢喜,怎么会“自遗其咎”而自找麻烦呢? 人的性分中,自有真富真贵。人身中皆有“三宝”(精、气、神),若能珍而贵之,保而全之,则天地即可归于己身,造化自会用之不穷。寿命可延长,生死可解脱,这才是真富贵。倘若贪恋假富贵,精耗神散,以致百病入侵,大数一至,虽有万贯家产,谁能买得不死乎? 纵观历史上的帝王将相,以及风云人物的兴衰成败史,完全是一部因果报应的记录。太上从他所处的时代现实中,有感而发出本章中的句句金玉良言,意在教诫世人认识做人的道理。富贵易使人骄,得意容易忘形,这是人类的心理通病。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古有“成功之下,不可久处”之训。人之所为,功成事立,名迹称遂,就应当退身避位,否则就会招来祸害,此乃天之常道也。“功成名就则身退”之理,犹如日中则昃,月满则亏,物盛则衰,乐极则悲,花红则谢,刚极则损……,此皆是自然之理。 以上三句,是总结上文之义。推想四时有消长,日月有盈亏,天之道总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何况于人,其理亦然。若是大功既成,应当善终其功;如果事已遂名,应当善全其名。若要善终善全,非得身退不可。 所谓“退”,就是执中不盈之义。盈者当戒于满;锐者当守于不用;金玉当戒于贪享;富贵当戒于骄。若能身退于功名富贵之外,心不在功名利禄之中,复归于道静之中,就是观天之道,执天之理,行天之道。 世间贪慕权势利禄的人,往往得寸进尺,欲沟难平;总是锋芒毕露,耀人耳目。这是应该引以为戒的。否则,富贵易使人骄,得意容易忘形,必会自招祸患。一个人功成名就之后,引身而退是很可贵的。太上劝人功成而不居,激流而勇退,正是爱怜世人的慈悲心怀,惟恐从门不能保持全德全功。 秦国丞相李斯,可为功名富贵于一身,权大势重,不可一世,但最终却作了阶下囚。临刑时他对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意思是说:我如今不仅丞相做不成,连做一个布衣百姓与儿子外出狩狡兔的机会也丧失了。一般人在没有亲身尝到身败名裂的苦味时,很难理解“功成身退”的真意。 功成名遂虽是好事,但其中却包含着祸害的因素。故历代修道成真的先辈们,都是薄帝王而不为,唯恐富贵来迫,于是便有“避世唯恐不早,入山唯恐不深。”任何事物都是随着一定的条件,向相反的方向互相转化,皆是阴阳互动的必然。人若能居中执旋,掌握住扭转太极阴阳弦线变化的主动权,在功成事遂之后,逆而转之,抑而敛之,退而藏之。不死守其间,不心留痕迹,即可功德圆满,不被凿丧。宋代文学家欧阳修诗词云:“定册功成身退勇,辞荣宠,归来白首笙歌拥。”《渔歌傲·四纪才名天下重》)这正是对“功成身退”的歌颂。 【本章说解】 本章意在于教示世人:持满必倾,不如适可而止;锋芒过锐,最易挫钝;金玉满堂,终归无有;富贵骄人,必招祸殃;功成身退,方合天道。 世间的功名富贵,皆为过眼烟云。但世人皆贪入其中,不知嗜欲伤神,财多累身之害。恭闻尧帝不以有天下为贵,故传之于舜;舜帝亦不以得天下为尊,故让之于禹。圣人不以有天下为贵,天下还有何等贵重之物可以累吾心?今人认虚幻的名位为贵,以不实之财势为真,得之则乐,失之则忧;得之愈想得,乐之愈想乐,而不明“知足常乐”、“功成身退”之理。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正是对“持盈”心态的形象写照。圣人不以名位势禄之得为得,不以金宝货财之失为失,视财物如粪土,无欲无为,以德全人全己,以钱财利益天下,皆是合天道之自然。故圣人之道德与天地等同。 此章经旨,是教人以虚己为体,以守雌为用,进退不失其时,方合天道之义。“崇高必致堕(duo)落,积聚必有消散。缘会终须别离,有命咸归于死。”这是佛家洞穿世事聚散无常的几句名言,同时也是出世思想的基本观点。道家主张可以出世,也可以入世而修。自古以来的智士良臣,功业成就,声名已遂,贪图世俗之享,而不知退隐,如越之文种,汉之韩信,终而招致杀身亡家之祸,皆是不知韬光养晦,混俗同尘之道。丹经云:“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隐显逆从人不识,教人怎得见行藏。” 凡是有道的高人,都是深藏不露,随时俯仰,与民不异不同,无好无恶,自可长保其身。否则就会修德反而招谤,道高反而毁来,看起来好似从不良者反应出来,其根本原因还是自己太爱显露张扬之过。《易》曰:“慢藏诲盗,冶容诲淫”。其意是说,聚财又傲慢之人,即如招盗;过重粉饰容貌的人,犹如招淫。这些都是一种咎由自取。故修真者当深悟“功成名遂身退”六字的真义,以免自败其道之患也。 太上在第四章中所说的“挫其锐,解其纷”,就是入世而修的不死之药。而“功成事遂身退”,被有道者称为入世而修的六字真言。但在世人眼里,总认为这是一种消沉的低调,是厌世思想,其不知这其中的天道奥理。其实仔细观察天道,日月经天,昼出夜没,夜出昼没,寒来暑往,秋去冬来,都是天道很自然的“功遂身退”现象。 天地育物功成,时行名遂,即行退藏,以蓄存阳和之德。倘若冬寒而兼春温,夏热中而夹秋凉,这就是天道反常,时节愆(qiān)期,功成不退,这是乖戾之气在作崇,而扰乱了自然规律。植物世界如草木花果,都是默默无言地完成了它的生命进程以后,又静悄悄地消逝离去,了无痕迹。动物世界生生不已,一代接替一代,不断地新陈代谢,谁又不是自然地退出生命的行列。 唯有人类的心不肯死,不相信自然,不遵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总想在假幻中捕捉住形影,在不可能占有中妄图抓住不放。人类这种“不信自然无以明”的昏昧,这种违犯自然规律的行为,何其可悲! 无不为章第十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载营魄抱一”,“载”,承负也。“营魄”,即身中之魂魄也。魄为阴、为雌,主静,藏于肺。魂为阳、为雄,主动,藏于肝。载就是负,抱就是承。人身负阴而抱阳,是一个阴阳合一之体。魂动魄静,动静相守,阴阴合和,合于自然。人身秉受魂魄,犹如车之载物,物必随车而行,精神与形体合一,一刻也不能离散,才能得之以生。假若魂魄分离,神不守舍,而只靠血气用事,则神与气分离为二,那就意味着生命的死亡。人皆有三魂七魄,若能爱养安静,则魂藏于肝,魄藏于肺,生命之道便可以久立。 此章开口即说炼精化气之道。人既得精气神于一身,就要一心一德,而不能偶离;若心意稍有散离,则精气神三宝就不能凝聚合一。故太上曰:“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营”者,血也。血生于心,魄藏于肺。心须照于丹田气穴,一心不动,日魂方注于月魄之中,月乃返而为纯乾。这是由心阳入于肾阴,阳神火照入阴血水,虽水冷金寒,却被神火烹煎,而真炁油然上升。 《黄帝内经》中认为人体生命有两大关键,就是“营”与“卫”。“营”是指人体中的血液和养分等作用。“卫”是指人体生命的本能活身,属于元炁的功能。“营”中有“卫”,“卫”中有“营”,两者必须平衡,一有偏差,就成为病象。 至于“魂”与“魄”,即人体内的一阴一阳,连合互用。“魂”为阳性,魂字左傍有“云”,象征着云气的轻清上升。一个人的精神清明,如云气蒸蒸向上,便是“魂”的象征。魂表现在人的工作生活中,就是精神;表现在睡梦中的变相活动,便是灵魂。“魄”字左偏旁是白,一半形象,一半会意。表现为人的生命活力。俗话所说的人有“气魄”、“魄力”等,就是这个意思。 道家学说认为魂魄在人的生命中普遍存在。不经修炼,魂魄始终分离,不能凝聚为一体,死后魄沉于地,各自分离。太上在“营魄抱一”之上,加了一个“载”字,用字非常巧妙。人身如一部车乘,其中装载着阴阳营魄两样最重要的东西。任何一个人,都是常年累月,随时随地,自觉或不自觉地使用着这两样东西。思想的烦纷,情绪的嚣动,常使自己的魂灵营营困扰,常使魄处在泄漏消耗之中,散乱不堪。体能的劳累,生活的奔忙,常使性命耗散。如此这般,动用不休,故不能持盈保泰,终至油干灯灭,生命消亡。故太上在此教人要将生命中的营魄合抱为一,永不分离,这便是长生之道。 万物有阴阳,人体就是一个阴阳合一的太极之体。在玄灵修真学的生理组织学中,将人体有形中的无形生理组织,与人体全息系统分别进行论述,并将全息信息体分为三大类,名为“修真性体学”。按小的阴阳范围分类而言,正常人的七魄为阴,三魂为阳。经过初期修证凝炼质变,七魄之精化为阴神,三魂之精化为阳神。再经过凝炼,取其阴神中的真阳和阳神中的真阴,通过系统性的和合聚变,培炼生成完全独立于人体的元神。然后再通过元神为主导,意识为辅助,去完成人法地、人法天、人法道、人法自然的系统凝炼,夺取天地阴阳之造化,凝炼玉丹、金丹,培出玉神、圣神。使人体这个小宇宙,从物质能量和全息性体两个方面,同步完成升华质变的全过程,从而达到性命双了,返本归真。 人身中有戊阳真土,能培育甲木,藏之于庚金,息之于丙火,止之于壬水,攒簇五行,和合四象,皆是真土之妙用。若能神不外游,意不散乱,精神魂魄,自然会合一处,不相分离。故曰:“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真土者,人之真意也。意属于土,土有阴阳,有真有妄。戊土为阳土,阳土为真意;己土为阴土,阴土藏妄意。以甲阳木克制己阴土,使阴土归于阳土,令妄意合于真意。五行之三归二五,二五归一五,一五归真土,即归于真意、真信、无极;也就是归一、归元。此乃五行综整之妙要。真土是五行之祖,大丹之基。人能以神合气,以气合精,真息绵绵,四象五行,返阴为阳,去妄归真,则魂魄自然抱一,五元自能合和,性命自不分离。 所谓“抱一”者,“一”为阴阳合抱之太极。太极为无极所生,即太和之元炁。抱一就是抱道,故曰“一布名于天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候王得一以为正平。气入为心,气出为行,布施为德,总名为一。“一”之大义,即志心无二也。“抱一能无离乎”?就是抱道之“一”,使之不离于身,此即长生久视之道。 修道如行舟,必须专心不二,否则稍一不慎,人舟覆没,载客的渡船,反而成了害命工具。所以修真人当具慧智以悟道,道在心头,何必外求,缘木求鱼,终不可得!人心若不专一,没有“真我”的自信主宰,必被假我的妄心、邪心、魔心所劫,终必自误前程。 专气致柔,能婴儿乎? “专气致柔”,“专”,指专一不二之意。此句是说,人能专守精气神使其不乱,则体内真炁充盈,形体就能温和而柔顺。常人因私欲妄念所扰,心神散乱,不能专一,导致神气不和,母子失守,阴阳不交,坎离分居,先天与后天失衡,故百病入侵,乃至早亡。 我们的祖先经过长期自身实验,将人体中精气神三宝凝炼为光炁,进而结丹育圣,直至大成,使生命质量升华,脱胎换骨,得长生久视之道。古人认为,神是人身的主宰,气是生命活力的源泉。但最难的就是静心节欲,使心性神气合抱一体。为了适应各类层次的不同需求,佛道先辈们创立了千门万法,都是从精气神这三个要素处着手。甚至把神譬喻为龙,将气譬喻为虎。种种形容,种种妙喻,无非都是教人明白“载营魄为一”,修证自己的生命之道。 “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是说人经过修炼性命的实践,如果能专气致一,复归到像元炁未散、乾体未破的婴儿那样的先天状态,内无思虑,外无烦事,则精神不散,纯是先天用事,天真活泼,百无一知,这正是“专气”之妙。能常应常静,百无一乱,这便是“致柔”之妙。正因为婴儿能专气致柔,无欲无知,无思无虑,所以神气能合一,魂魄能相随相抱。如果心气不能专一,要想使它化刚为柔,以柔克刚,更所难能。气不能柔,那能达到返老还童、状如婴儿的境界呢? 中国土生土长的道家学说,从修性炼命,性命双修,而求得祛(qu)病延年、长生不老的方法,已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一支奇葩,是我们民族的至贵珍宝。至佛学传入中国以后,佛道圆融,汇合成中华文化的特色,其中修炼性命的人体生命科学,万紫千红,千门百派。无论是以性领命,也无论是以命促性,都要求做到“心息相依”、“神气合一”,也就是太上“专气致柔,能婴儿乎”的修证原则。 这种修性炼命的修真之道的学理与方法,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普遍流行。例如儒家孟子的修心养气功夫,已经达到纯粹精湛的程度。正如孟子在《尽心篇》中所云:“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孟子在此指出修心养气之道,若不能专一修持,一曝(pu)十寒,只能算作一善而已。必须牢立诚信之心,才能有实证的效验,由体内真炁不断充盈,直到“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才算是“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的成功果位。孟子所说的“神化”,与太上所论的“婴儿”,似乎又有形而上与形而下之别。但是太上之论简易浅显,用婴儿的先天境界形容神足炁纯的状态,看来容易,其实大难。孟子的详述,看来似难,但要修到“有光辉”以后,也并不太难。两者所论皆是性命成就的要点。” 观今之内修者,虽敛藏神气,不过除其杂念、调其呼吸而己。因其欲心未尽,妄心未除,阴业未灭,识心未泯,故真意未立,真土不净,神不能纳入真气,真气不能归于神,神息不能相生相依。故不能真抱一,亦不能进入婴儿那种“专气致柔”的先天状态。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 第5节 “涤除”者,即扫除、清除、洗涤之意。“玄览”,即心居玄冥无为之境,对天下万物万事洞晓分明,一览无余。这与后天状态下的耳目多见多闻,智识的博古通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境界。“疵”者,即污点、阴性、杂质、偏见等之谓。以先天之纯洁而言,此处又指后天的智识、有为等类。“涤除玄览”,就是清除杂念,返观内照。“涤除”就是洗心。《易·系辞上》曰:“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其意是指持心斋潜修默炼,使心神宁静专一。 人的身心性命的中心,并非在身心神气两者之间。神气还是道的应用,“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能使身心神气相互发挥作用的,却是无名无相的道妙。为了使世俗观念的人容易理解,故勉强取名叫作“玄览”,或称为睿智或慧智。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是说到了道智成就之时,澡雪精神还需洗炼,必须达到法天、法地、法自然,“曲成万物而不遗”的纯粹无疵程度,才能返本还初,合于自然之道。到此,才能说心如明镜,照见万物真象,物来则应,物去不留。洞烛玄机,而心中却不存丝毫物累。 人应当经常清洗心中的私欲妄念,使灵台洁净,心性超然于物尘之外,终日处在无欲无为的先天之境,即可与道合真,与万物相应,感而遂通。达到此境,可洞晓宇宙,一揽天下万事万物。阴阴在乎手,变化由乎心。一切皆自然而然,毫无后天人为的痕迹。若能去除心中私欲妄念,即可达到这种圣境,就不会有忧苦烦恼,也不会再有后天有为的种种弊端。除去身中的阴邪之气,身体自然能健康长寿,那还会有疾病的痛苦呢? 观今之学人,亦有博古通今,学问高深,甚有建树者。但多不过是耳目见识,是三维空间的后天之学,并非道境的真知灼见。此等修学,只能在后天有为中转圈子,难悟真道。放不下后天识心,不能显隐同观,不能玄理共探,想要达到纯真无疵的先天真境,实是难事。 真知真见者,皆是透过显态有形器物之表,窥见事物的本质。玄览者所见至广,所知者至深。世间一切宝典经书,虽然都是圣人的心印,但在未得道之前,不过是借此作为渡水之舟船而已。既得道之后,玄览即是法尘。若不涤除而去,心迹不忘,抱着不放,则玄览之知就会变为法尘,不能入于寂然不为、如如不动的真空之中。所以不可认蹄作兔,不可执筌(quán)为鱼,不可过河后仍背着舟船不放,那样岂不是傻子! “涤除玄览”,并不是要人昧晦无知,而是要人“明白四达”,即所谓“知不知”、“为不为”,对万事万理洞若观火,了了分明。修真者进入高层修习,当断灭一切后天之知,进入空境。了却一切法尘,断除一切玄览,放弃一切后天智识,包括长期形成的知识经验、思维方式,统统都要放下,使心境常处于寂然空境之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后天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一切皆空,唯真性朗照乾坤,自然可以“玄览”天下万物万事。这种涤除后天之患,犹如治病,病愈药当止,才能不留瑕疵之病。“是药三分毒”。病愈了还抱着药罐子不放,必有害于心身。《清静经》云:“心无其心,物无其物。空无所空,无无亦无,湛然常寂”,又何瑕疵之有?故曰“涤除玄览,能无疵乎?” 【爱民治国,能无为乎?】 以上载营魄抱一而无离,专气致柔如婴儿,直至涤除玄览而无疵,皆是说内养之道已有所成就,便可以转入内圣境界。如能出而外王,即可转进“同身而异位”的用世之道。首先提出“爱民治国,能无为乎?”乍看起来,非常矛盾。既然要爱民治国,又要无为;既要担大任,岂是无知无识无为之人可以做到?这在世人看来是,实是不可理解。即使在上古历史记载中的尧、舜、禹、黄帝,都是天纵神武睿智,或生而能言,或知周万物,那有一个无知者能担起一国的重任?太上在此提出“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岂不是自相矛盾?其实义在七十一章已有答案。 真正的爱民治国,只有在无心无欲、无知无为的境界里才能做到。这里所指的“无为”,并非什么事都不作;所说的“无知”,并非什么知识都没有,而是一种没有私欲妄念,不过多用后天意识的执两用中。是一种先天大智慧的自然运用,而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痕迹;是集思广益、博采众议的取裁,而不是个人主观的独断。 所谓“知不知”,就是天下事无所不知,但却知而不露,似若“不知”;所谓“为无为”,就是在高维时空的隐态中神运,而在显态中声色不露,人不知鬼不觉,故似若“不为”。这种“为无为”用世,才能成就不朽的功业,正因他运用先天大智,才能成就天下大业。鬼谷子曰:“专用聪明,则功不成。专用晦昧,则事必悖。一明一晦,众之所载。”傅子(傅玄,西晋哲学家、文学家。)曰:“智慧多,则引血气如灯火之脂膏,炷大而明,明则膏消。炷小而暗,暗则膏息。息则能成久也。”能透彻这些道理,必能成就济世之功。 治国如治身。治身中之“国”,首以治心。治心才能治气,治气方可身全。治国者,当以德为本,以德化民,使天下德化归道,人民生活幸福,则国家必能长治久安。治身者,在于不被耳目所扰,无心无欲,清静自然,呼吸自能绵绵,精气神自能充盈,身体必然健康长寿。治国者,处处为百姓着想,毫无自私之心。布施惠德,自然无为,百姓心领神会,心心相应,无令也会自安。 爱民治国当顺其自然,化民以道德,这才是根本。以德爱民是最大的爱心。道德是中华民族的灵魂,是治国之本,亦是做人之本。人皆有本性之善,若能以德治国,以德化民,民心净化,以德归道,合于自然,则民自正。民无欲无争,以国事为己事,以众人之心为己心,人人为善,则天下不治而自治,国之治也是无为而为的自然。此即“爱民治国,能无知乎”之义。 无为与有为,有着质性层次的差别。无为合乎自然道境,故毫无瑕疵。有为不合乎道性,往往以后天人心用事,故难以避免产生弊端。即使有爱民之心,其爱必不能周遍。以有知有为之法治国,虽可以重惩重处治重罪,但不能从人心中根除罪业的滋生。何也?概因有为之治不可能均平,不能从人心上彻底铲除产生罪恶的私心,故边治边生,罪而不绝。 圣人行不言之教,以德化天下,以无为之道教化百姓。是故天下百姓日受其道德之爱而不知,日安其治而不觉。这种民心中的不知不觉,就是圣人无为无形的巨大德化力量。天下人对圣人的真爱不可知,亦不可见,但却人人深受其益,对圣人的无为德化心领神会。圣人以无为施道德,而民自化;以无心行无事,而民自富;以无欲施教化,而民自朴。 “爱民治国,能无为乎?”亦是太上对后世治国者的深深期盼。同时又是对修真者修心治身的一种教海。修真者即使大丹已得,犹须保精养气。假若内境不纯,内照不严,人欲未净,天理未纯,安能得一圣胎。虽然保精也要顺其自然,其炼气亦须随其自在。这种不保之保远胜于有为之保,不裕之裕远胜于有作之裕。丹为先天光炁所结,无有形状,何须作为?若执着迹象去求,未免火动后天,而先天大道危亡矣。对修真者而言,则应当是“爱身治心能无为乎?”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 “天门”,是指人的百会穴,此穴乃性体出入人体,通玄入天,自由穿梭于太极弦作功做事之门户。天门亦泛指心源性海。“开阖”,即阴阳动静的变化,像门一样有开有合。 “能为雌乎?”“雌”,即安静柔弱。人之天门总枢在心,心为人一身阴阳动静变化的总持和开关。天灵盖即天门,内通泥丸宫,下藏玄关,直通灵山。它覆盖整个人身。婴儿头上有明显的凹下小穴,俗称“囱(cong)门”。此穴好象今人在屋顶上架设的电视天线,以此穴保持与高维空间的联通,吸取宇宙先天真炁,滋养性命成长。 人长大以后,此门逐渐硬化封闭,与天远离,先天能量渠道阻塞,本性能量逐渐消耗,灵光日益转暗。人出生之后,阴阳两道自开,大小便等顺向下流,精血奔泄,如河之决堤,一泄千里,造业成灾。自此,天门常闭,地户常开,阳消阴长,顺着人生下行之路迅跑,终而命归黄泉。修道者明晓此理,故而逆反而修,使天门常开,吸聚先天真炁;地户永闭,节约能源。一旦精满气足,如鼎水之滚沸,锅盖自然跳动翻开,中脉自可畅通,天门自可打开。一旦天门畅开,性体即可出入其间,冲破太极弦,自由驰骋于多维空间,连通天心与真心,迈入自由王国之境。 上句所说的无识无知,是雌阴的晦昧状态。这与本与的天门开阖而无雌的说法,恰好完全相反。无雌,是与阳不柔相反的雄阳正格。雄阳就是刚正的表相。“天门”是象征性的代名辞,天圆盖覆,本自无门,那里开阖?修真界把人体头颅顶盖天灵骨的中心点,即古代医家所称的百会穴称为“天门”,也有叫“天囱”的。 常人此门处于封闭状态。修真者体内达到光炁具足之时,此门即能自动开启。至此,人与天体自然沟通,便会得到宇宙本源不绝的能量补充,进而性圆命了,神通天地,智周万物,明达古今,超凡入圣。中华的先祖们,自神农、黄帝以下,以及唐尧、虞舜等圣帝明王,都能达到这种大智慧境界,所以在“爱民治国”方面,都表现出了“无知而知”、“无为而为”的大成就。 按照天文学的常识,天之门为北极紫微宫。北极星居紫微宫中,犹如人之心居于方寸。《春秋·元命包》曰:“紫之言心也,宫之言中也。言天神运动、阴阳开闭皆在此中也”。天门,是指紫微宫中左枢、右枢两星,有似门的开闭之象,故名之。人的先天心窍若能打开,常处以安静柔弱之道,真主人当家作主,应酬一切世间俗务,当动时则动,无心以自动;当静时则静,无心以自静,则天门之开阖,皆是自然无为之妙。所以圣人内照圆明,事物之来,顺理而应,不使阴胜于阳,不致情害于性,不令物欲蒙蔽,不随物欲迁转。所以性全而心不乱,气役而志不迷,此即是圣人天门开阖为雌之妙。 人心则不然,心窍不开,出入无时,动静不一,变化无常。只要与事物交接,私心欲念即生,喜怒哀乐爱恶欲等七情之妄,随感而发,终日难以安静,处在私心的烦恼苦海之中。 修道之人,全在此处用功夫,要分明白。时刻要以静制动,以阳制阴,以正制邪,绝不能让私欲之阴我胜于阳我,不能助假我欺侮真我。而是我之真心定要战胜一切妄恶,使体内六贼归顺,邪魔臣伏。真正做到了真性作主,以无驭有,一切处之泰然,神性活活泼泼,方可谓之“天门开阖能为雌”。总之,治心身应当像雌牝之安静柔弱。治事应变,和而不唱,便是身中的无为美境。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如果说“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是说在调神养胎阶段,不能不守雌静养;而今阳神已成充壮,脱离凡体,冲开天门,上薄霄汉,其气势何等壮观!到此性成果圆,心如明镜,心若止水,明朗朗的天,活泼泼的地,凡知觉之识神,皆化为空明之元神。前知后晓,烛照无遗,明明白白,四达而不昧。自性之光常寂而常照,却又无寂照之心;常明而常觉,却绝无无明之想。物来毕照,明镜高悬,不漏遗一物,不染一尘。其所作所为,皆是以“无为”为本,以有为“为用”。无所不知,天下皆明明了了;无所不用,用则寂然不动。故“无为而无不为”也。 心渊纯净,不被情染,性海圆明,不为物牵。真性光明朗朗,犹如日月当空,照遍天下八极之外,彰布于十方太空。辉辉煌煌,无处不明,无处不照;无事不知,无所不能。此即谓之“明白四达”。具备了“知不知”与天门常开阖的最高境界,才能做到“明白四达”,无所不知。这就是圣人的“知不知”,“为不为”,垂拱而治的德伟基业。从表面看起来,虽然都是入世而治的君主,但在实际上却是超越世俗的圣哲超人。因此才能护佑万邦,安养群生,造福天下。 人若是真明白者,就是先天大智慧、真知宇宙大真理的大聪明,而绝非世人所学的后天所知,也不是耳目所识的巧伪小聪明。心中内光慧照,灵台无物无尘,谓之“明”;心之本体素存空虚,无一丝阴霾(mái)遮蔽;洞晓天下万物万事,没有任何后天痕迹,可谓之“白”。虚能生明,静能生白。虚静明白者,方可谓之“明白四达”。 “能无知乎”,“无知”二字,就是没有后天情识欲念,湛然纯一,静而生妙。此句是太上反问我等后代子孙:你们能放下后天人心的欲念情识吗?真正做到了,就能对宇宙真理、人生真谛而“明白四达”。人心本性,原本虚明,洁白无疵。只因坠(zhui)入尘世以后,本性被世俗物欲污染,被私心妄念遮盖,所以不能还其本来之明白,而跌入后天之昏暗。惟圣人虚静圆明,不为世间功名利禄所牵,不以智识聪明为用。见如无见,闻若无闻,无欲无为,心常处在一片空明境界,感之则通,叩之则应。虽所知无穷,其功无量,则又终日如愚;看似无知,而却无所不知。无不知出自无知。先天与后天合一,智观与慧观合明。身在尘中不染尘,身处有为却无为。出有入无,有无相间,执中而处,故能常知满天下,常自由出入于显隐两态的多维空间世界,为天下众生谋大利益。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 “生之畜之”,“生”者,育也。“畜”者,养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圣人以道德慈养万民。天地造化雕刻万物之形,养育万物之体,皆是自自然然,未曾以有心而化生,亦没有以私心而施德,更没有造化万物而据为私有。万物依赖道而生,皆是天地“有而不有”的道性使然。 圣人体天地父母之心而教养百姓,兴万利以利养民生,何尝有图报之心?立教以复民之德性,何尝有居功之念?圣人皆是因物付物。虽万化万施,无不出于自然,无心而行道,无为而布德。故曰“生之畜之,生而不有。” 智者除心不除事,昧者除事不除心。人若能天门常开,地户永闭,明白四达,则体内之真炁自能生之畜之,为之长之。一盏生命之灯,自能长久光明,不仅照亮自己,而且要为众生照明。修真不是为自己,而是要在成道之后,赤子舍己,奉献众生,生命的价值才有意义。 从前一位先辈在禅定中,看见三棵果树(桔子、扬桃、芒果)长满了果实,每颗都呈黄熟,并发出光芒。待到瓜熟蒂落时,突然一颗颗落地。此时树叶摇幌不已,并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轻松了,不再挂碍拖累了。”一会儿树叶也全部脱落,又听到三棵树一齐欢呼道:“现在无叶(业)一身轻!不必日夜负担了!”醒后,他恍然大悟:三棵树即儒释道,他们生长在同一块土地上,虽然树枝大小不一,但共同愿望都是开花结果,以供养众生食用。这种济世利人、毫无私心的精神,正是仙佛圣真的化身。瓜熟蒂落之后,又落叶归根,回复本来面目。此例正寓意着修真人不可固执,不可贪妄,应当像三棵果树那样,顺其自然,各尽本份。生之畜之,开花结果,皆是为了利人,丝毫未有为自己享受之意。 果树的生长结实,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凡无私利,即无挂碍,才符合自然之道;凡有挂碍,即是人心生烦,神性昏暗。若放不下我字,背上私字包袱,迈着沉重的脚步,要到达彼岸,必然费时又缓慢,何不放下包袱轻装前进呢?! 【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为而不恃”,其意是说圣人心同天地,物我两忘,心与万民同体,相忘于道德之中,共入于无为之化。虽以赤子之心忘我舍己,奉献天下,利益万物,功德无量。但在圣人心里,这一切都是一种自然而为,本是应该做的份内之事,因而不自恃其功为己有。圣人以无为之德教化万民,以无为治理天下,而不自恃其长;养育天下万物,而不主宰,顺遂物性自然,以物付物。没有后天欲心,从不占有万物;与天下万物同体同心,视万物之心为己心。 圣人之道同天地,圣人之恩同父母。圣人与天下相忘于自然,相处于无事,无彼此之分,无上下之别。没有图报之意,没有高高在上主宰天下之心,一切皆是无心无为。故曰“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当今世界,人们的占有欲极强,名誉地位观念根深蒂固。做了一件好事,唯恐别人不知,唯恐人不感谢,故而大肆宣扬。其不知德在人心中,人心自有天良在,何须自卖自夸?此处无声胜有声!做了好事本是德,当别人感谢之后,德性的良性能量场,德能便发生转换,使有德变为无德,这便是世人的无知。若修德行善为图报,就好象在市场上买东西一样,钱物交换,彼此互动,各取所需,有何德可言?卖者若弄虚作假,短斤少两,那更是在造业了。故前人云:“有为般般假,无为处处真”。其中内含着甚深的天道之理,可惜世人不知,而盲然行事。 【是谓玄德。】 “是谓玄德”,“德”有多层含义,亦有高下深浅之别。德之深义,乃是一种道性物质,是人立命之本,远非世间人们所理解的做人规范。德是道之基,是万事万物的总纲。做人有做人的基本道德,修真有更高的道德标准。修真先要完善做人的道德,先尽人道,后尽天道。做人的道德尚不具备,岂能进道门修真?故愿诚心修道者潜修善德,日积月累,仁义礼智信五德具足,则德者自得矣。 “玄德”者,真善上德也。德有四种:真德、玄德、隐德、显德。真德即上德,是道性完美的自然体现,无后天主观意识的痕迹,是与道自然结合的真常之德。玄德是一种最符合道性的表现形态,非肉身所能完成。它是依赖性体在微观世界的运作才能完成,而作用于显态世界所产生的真善之德,是德性与玄体的完美结合。玄德都是大善德,是在不被人所知,却能为众生、为社会、为国家民族所做的大善行,故称之为“玄德”。玄德都是具备一定功德量级以后,在自然调控的情况下,在无心、无欲、无为的状态下才能完成,这和以主观识心去积善行德,有着本质的差异。 圣人道同于天,其德化万物,幽深莫测,人不可见;其广被而不可穷,人不可名。故其德玄玄,与天无二,是谓“玄德”。天有好生之德,众生如能心存好生之德则身生,多行暴逆则自亡,修道之理尽在其中。合道则成,失道则败,丝毫不差。修真者在培育成自己的高级性体后,常常在功态中或非功态中,自觉或非自觉地为他人或为社会做大善事、大好事,例如治病、解难、救灾、维护生态平衡等等,这些不能被人所知晓的,却又能实现和完成的善行,就称之为“玄德。” 天地养育众生,阳光、空气、雨露,更是人生命不可缺少的物质能源。天地施予人类的恩德无量。粮食蔬菜供给世人五脏六腑以“原料”。这些植物生长成熟果满时,牺牲自己微小的生命,供给人类食用。它们集众微命,而成就人类(或动物)的大命(圣命),这就是天地万物大公无私的无我精神,是天地“玄德”的一种表现。 【本章说解】 太上从第一章开始,直到第九章的“功遂,身退,天之道”为止,主要阐述道的体和用,“同功而异位”的内涵。本章则是引申为修真内养的生命超越之道,以及“同功而异位”的用世之道。其中内容有三,一是“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这是修身入静、清地平基的第一步功夫。二是“专气致柔,能婴儿乎?”这是炼气凝神、神气合一,培育元神,凝炼玉丹的第二阶段要点。三是“涤除玄览,”、“天门开阖”,大丹结成,圣神成就,脱壳出体的高层境界。四是性体“明白四达,无为而为”,广为天下积善德的神用阶段,即称为“玄德”。纵观各个不同阶段,都是以修心炼性为旨,以观心得道贯彻始终。 此章经旨,首句言“抱一”,即抱元守一之道。人能抱元守一,则魂魄自在,载而不离;“不离”,则体内之真炁必然专一;真炁专一,则先天之炁必致于柔和;真炁柔和充盈,则体内必如婴儿一样柔软。德性浑全,至淳至善,无欲无为,则与道合一矣。 人之有身,即如身之有国;身之有气,犹如国之有民。此国之中,君臣、父子、夫妻、阴阳、子女等,无所不具。故有“治身如治国”之说。人若能身安气顺,身中之国土自宁。若能无欲无为,身中之万民自静。经中所讲的“抱一”、“专气”,正是身安气顺之旨。 “涤除玄览”之句,即清静国土之义。“无为”之句,即不以私欲乱民之义。“无知”即含光厚德,与万民浑同不异之义。经中的密旨,可以修身,可以齐家,可以治国,可以平天下。倘若少有利欲之私,少有妄动妄为之病,则身不能修,家不能齐,国不能治。金丹是从“不炼之炼”中而炼,道向无为之无处而为。三茅真君云:“灵台湛湛似水壶,只许元神里面居;若向此中留一物,岂能证道合虚清?”如此行之,则身中之国土自然清静。这就是本章指心明道的总旨。 圣人无为之道,既可以治己身,又可以推及以治人,无论治己与化人,皆是一个“无心”。若是以有心去治世化人,则爱民者反而害民。阳动阴静,一开一阖,治乱兴废,皆从中出入。世人多有患得患失之心,凡事先为自己邀福,即是积善德也不纯净。德有多个层次,其质量也有差异。修真证道就是一个不断修心累德,直趋道德之乡的过程。正如青龙山人宗师所示:“无心是道,空心仙鎏,明心神基,浊心凡俦。春秋易度,道德永留,惜时如金,静里觅求。”修真炼己,积功累德,就应当苦行其当行之事,熟行其当行之事,禁绝其不当为之事,精进励志而求必成。割绝贪爱而不留余爱,禁止旧习而不染俗习,达到对境无心,对境忘情,识神无垢无尘,元神活跃,方合乎道性标准。 太上圣祖是道家学说的开山鼻祖,他所宏扬的道德观,放之四海而皆准。用之治国而国富,用之化民而民自朴;用之治身而身存,用于修道而道果可得。它是我们民族的灵魂,是中国的擎天柱。忆远古尧舜等先圣,都是内圣外王的大成者,是出世而入世的得道明君,所以能在进退之间,互相揖让而禅位,杯酒言欢,坦然自若,绝无机诈之心。 时代愈后,人心不古,到汤武革命,便用征伐手段,这等于在棋盘之间的对奕,权谋策略,煞费心机,已与自然之道大相径庭。正像宋代大儒邵康节所写的两句微言大义的名句:“唐虞揖(yi)让三杯酒,汤武征诛一局棋。”由此两句可知太上的人生标准的玄言妙义了。 玄中章第十一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本章多用譬喻,以申述道在有无动静之间的说明。首先提出担当重任的车毂(gu),它能转动不休的核心关键所在,就是车毂的中空无物,所以才能承受多方面的压力,归到中心点上,而返还无用之用的大用,发挥其无为而无不为的道要之妙。 “三十辐,共一毂”,古代所造大车的车毂,它的中心支撑点仅有一个小圆孔。由中心圆孔再向外扩延,有三十根支柱作为辐凑,外周再包一个大圆圈,便构成一个内外圆圈的大车轮。由此而负重载物,旋转不停地沿道而行。 “辐”者,即车轮中连接轴心和轮圈的辐条。古时的车轮,由三十根辐条构成,取法于每月三十天之数。“毂”,音谷,车轮中心的圆空窍,周围与车辐连接,中有虚空圆孔,用以插接车轴,以利车轮的转动。造车者以车轮连接辐条,以辐条而辏其毂。正因为有车毂的虚空之窍,所以才有车轮的转动。车轮的功用,反映了一个“以无驭有”、“以无为用”的道理。 世人皆知车之用,而不知车用之妙,妙就妙在车毂虚空之中心。车轮虚中之窍虽小,其理却大;无心之心,其心虽无,其道则深。由此而知,车之轮看起来是用其有,实际上是用其无,这就是车毂的无中有有,有中用无的虚中之理,它显示了世间万物显与隐、有与无、虚与实相辅相成的道理。车轮的用虚之理,不仅合于天地太虚,引伸到人身,其理亦同。 人的肉身躯壳即如车轮,人心就是车轮中那个虚中一孔。心是御车之人,性是车中妙无妙有之用,周行而不殆,往来而不息,这便是元炁在体内运行之妙。现代人出行经常乘车,但未必真解车轮运用虚中之理。车以载物,利人为用,利益天下,造福人类。车是以毂之中空为用。正因为有其虚,才能用其实,虚实结合,才能运化无穷。 车轮之理还在于用中。虽说三十根车辐共同组成车轮,每一根都很重要,但也都不重要。因为它是平均使力,根根都发挥了它的功能,才完成了车轮转动的整体效用。但支撑全体共力的中心点,却集中在中心那个小小的圆孔中。这个小孔看起来并不起眼,它的着力点既不偏向任何一根辐柱,也不偏随任何一根支柱的固定方向,居中不动,虚而为用。因此才有车轮的活用不休,永无止境之妙。车毂的窍孔圆而虚,居于中心,通过辐条的支撑作用,车轮才能平稳运行。倘若稍有偏差,失去平衡;或车毂磨损,或车轴不圆,或车辐松紧失调,都会影响车轮的正常运转。 透过车毂这种物理的自然法则,引申到人身这辆旅行之车,便可了解修真成就的要点,在于“载魂魄抱一,能无离乎”的修养,其要在于心中无物,运于有无之间的妙用。如果用在施于大政,“爱民治国,能无为乎”?便须知此车毂的核心点,虚怀若谷,合众辅才能完成大业的全功。 人身这乘车更为繁杂。七情六欲的腐蚀,常使车毂充满着阴滓(zi)之物,耗磨受损,偏执不圆,车轮运转颠扑不稳。在人生道路上运行的短短数十年,更应当明白车毂之理,经常虚其心,用其中,时时保养修理,才能使生命之车,平和安稳地行进在光明大道上,不枉来人世间一趟。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埏埴”,音shānzhi。埏,和泥也。埴,即细黏土。“埏埴以为器”,就是用水将细土和成泥,而加工制作成陶冶器皿,如盆缸罐等类盛物用的器具。“埏”又可作为“挻”,即用手将泥捏成或抟成泥丕器物。《说文通训定声》曰:“凡柔和之物,引之可使长,抟(tuán)之可使短,可折可合,可方可圆,谓之‘挻’ 。”凡是器皿之类的用具物器,皆有壁有底,周边为实,中间空虚,惟有此中的虚空,才可以盛物装东西,此乃器之用空也。细观世间的器物形状,都是外实而内虚,外有而内无。其制作工艺,虽都出自匠人之手,但其理之妙实,却无不合乎于道理;其妙皆在于“以空为用,以无为中”。这便是“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这三句经文的旨义。 懂得了造物的这种能空能无,才能具有装载物品的容物价值。无论是后天修养性命之道的“专气致柔如婴儿”,还是出而用世的“天门开阖常无雌”,都必须虚怀若谷,执两用中,才能与天地的精神往来,得大道大机之大用。由此可知,陶冶造器之道,就是乾坤造物之道。乾坤就是太极大炉,炉中阴阳的顺生逆返,五行的生克运化,都是天地的埏埴造器之法。春温夏热,秋凉冬寒,便是大自然的冶炼造物功能。 大自然造物,以无为心,以空为用。空间太虚看似无体又无物,但却能造化天下万物的千奇百态,犹如鬼斧神工,妙化无穷。这便是器物虚空造化之妙处。天地有象,即如大器之形;四时万物,即如大器之用。人若能体悟陶冶之功,而用于身心,施陶冶之能,而塑造性命,何患大道不成、道器不就?若能使性命在天地这个大鼎里冶炼成为道器,这个形身便是天下之神器。假若道器不就,便是天下之败器。故君子谓之神器,小人谓之败器,正是取喻于此。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凿户牖以为室”,“牖”,音you,指窗户。“户”,单扇之门。“凿”者,开也。“无”,即虚空也。古以单开门曰“户”,双开门称作“门”。房屋开凿门户的本意,在于利人出入往来之用。建房开设窗户,在于通风透气,以连接天地内外,采集日月之明。有门有窗才能谓之房室,室中门户虚空,人才得以出入。窗户虚空,空气才能得以流通。房屋中空虚,人才能得以居住,起居坐卧,抵御寒暑,遮挡风雨,房屋才能发挥其用。 古代先祖有巢氏以木造室,取代了巢穴之居。后世又以砖瓦土屋,替代了以木造屋。当今社会物质文明进步,古之木房土屋,已化为钢筋水泥建造的高楼大厦。金石之屋虽刚硬,却不如土木之屋富有生气。竹篱化为铁栏,虽可以挡住外力,但却自困中央。因为深居高楼铁屋,减少了接近自然阳光的机会,故今之洋屋,不如昔之土石之屋。 人类的居住条件日益优越,人们只知追求居室宽大排场,住宅富丽豪华,享受人间天堂。其不知“房屋是量人的斗,娇妻是渡客的船”。人身都有自己的生物气场,假若屋大身弱,或房多人少,自身的阳性场性能量不足,必然占不住房屋空间,导致阴阳失衡,反而招致被房舍所反夺,甚至被外在阴性之物所借用,招引不必要的麻烦。故俗有“宁要家宽,不要屋宽”之说,讲得不无道理。 世人只知房屋有墙有顶可以安身,可以用来遮风挡雨,却不悟房室虚中之理,不知虚空之道。试想:假若没有房屋之虚空,焉能容身置物乎?若无房屋门户之虚空,岂能出入乎?若无窗户之虚空,岂能摄取日月之光,呼吸新鲜空气乎?故太上喻以极为常见的门窗虚空之理,其意在于教诫世人懂得:凡天下造物之理,皆是虚实相依,有无相成,而重在虚空之妙用。修心炼命的功夫,必须要张开灵明,静居其中,视听不隔,清静无为。若是施之用世,便是“明白四达”,为而无为的应世之道。 太极之两仪,就是天地之门户,妙合万物于天地这个大房舍之中,并行并育。太极阴阳鱼的双眼,便是天下万物出入的门窗。人身与天体万物一样,也有门有窗。人的口鼻,就是人身的门户;人的耳目,即是人身之窗牖。性命的主人公,即是虚中本性妙体;肉身躯壳,就是真主人居住的房屋。此屋坚固耐用,则性命合一,真主人常存。倘若屋漏瓦破,年久失修,不能遮风挡雨,抵御风寒,则主人必弃屋而去。性命分离,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人们应该想想,当父母未生前你在那里?今后将向那里去?如何正确对待今生这几间暂住数十年的“凡屋”,是否想到过在另一个空间,还有一座水火风不浸,历劫不坏的“金屋”?赶快修成金刚不坏身,住进这四季如春的天堂吧! 世人皆有“藏在安乐窝里安全”之心,故平时往往“认屋为主”,而忘记了真我自己。当觉悟归道后,才会显出“生命实相”,才肯远离一切假相。正如佛所说:“三界不安,犹如火宅”。人若遇到火灾,第一意识就是逃命,只有此刻才会觉悟到“世事无常,生死事大”。由此可启示修道人不要依赖外力,必须自求长生之路,否则一旦环境变化,在何处安身立命呢?人间最高贵豪华的房屋也是假幻,不必抱着不放。天覆地载才是大屋,上能广施甘露风雨,下能生长百物五谷,不怕烈火与洪水,这才是真正的金屋啊!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故有之以为利”,“有”,是指文中所列举的车、器、室,都是常见的实有之物。“利”,即利用这些有形的器物为人服务。乘车可以代步,器中可以盛物,室中可以借为安身。“无”即虚空,“无之以为用”,是说车、器、室这三者,皆是中间空虚无有。“用”,就是利用物的虚无中空之妙。 细想这三者,世间万物,形状各有不同,其有无也各有差异,但其“虚无”却都是相同的。假若只有其利而无其用,则虚中之理不可见;有其用而无其利,则妙用之用则不彰。必须是有无皆具,利用两得。车、器、室等一切器物,都是有无相依,利用相承,利益天下万世而无穷。 太上圣祖以此三者喻道,总结出“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的基本规律,实乃天下普遍之理。详观车、器、室,皆是用无,都是运用虚空。“无”者虚也,虚能容物,虚能生物。天地万物,俱是从大道的虚无中所生,所以虚无是大道的本源,天地万物之根本。人有身躯形骸之实,便有此心灵之虚。心之本体,虚静光明,原无一物,本与太虚同其体用。只因在历劫轮转中蒙尘太多,以致使妄缘尘物,填塞了虚灵之窍,遮障了明妙之光。所以灵明之体不现,体用亦不能充分发挥。这好比车、器、室这三者的空间,被乱七八糟的杂物塞得满满的,珍贵的东西装不进去。人之灵台充斥弥漫着乌烟瘴气,阳光正气不能通透入内,岂能用之乎?其疵若不能涤除,岂能明白四达而行无为之道? 这两句经文告诉人们:无论是出世之道,还是入世之用,都要明白道就在有无之间的窍妙中,因此说“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明白此理,才能真正懂得“利用安身”的大法则。唐朝道家的才子谭峭在其名著《化书》中说:“搏空为块,见块而不见空,土在天地开辟后也。粉块为空,见空而不见块。土在天地混沌时也。神矣哉!”这种以土块的有无虚实,来阐发大道有无的变化运用之理,实在是精辟透彻,无以复加了。 【本章说解】 本章主论虚空的妙义。天地之道,虚在其中,故有阴阳变化之妙;圣人之德,虚在其心,故有运用虚无之妙。天地若不虚中,则四时不能运行,万物不能生长,玄妙不能变化。车轴有中空,才有车轮之转动。器皿有中空,才有盛物之用。门窗有中虚,空气阳光才能得以出入。房室有中空,人才可以居住。这些道理告诉我们:物之“有”所给与人们的利益,完全是靠“无”的功用。有无相生而为用。 本章虽并举“有”与“无”而同言,但其要却在于以“有”来显示“无”之可贵。户以出入,窗以通明,器以贮物,室以居人,车以载重致远,皆是兴利于天下,而利皆在于有。车轮以毂轴为用,器以容物为用,室以出入通明为用,皆是用其空虚无碍之处。人的腹实而心虚,亦是如此。世人皆知物之“有”为利为贵,而不知生有的“无”更为可贵。 故太上在此借人们所熟悉的几件器物之理,是让世人知道:“虚”与“中”才是宇宙造物之本,“实”与“利”只是大道之用。圣人若不虚其心,即不能明天理之微,不能立人心之正,不能范俗垂世,不能为法于天下。由是可知,虚心又是道德之本。 本章以造车、制器、凿室为例,正是太上借物喻道,教示世人达本穷源,透过世间之有,而明虚无之贵。明白“有者为利,无者为用”之理。道本于无,器本于有;有者为利,无者为用。人能知此“利”中之“用”,悟此“无”中之“有”,则可近道矣。 此章经旨,乃是太上教人就物明本,“无”者以“有”为利之体,“有”者以“无”为器之用。非有则无,无以致其用;非无则有,有以施其利。至于身则不知吾之所以为用者何耶?是故圣人入而未尝有物,所以能观其妙;出而未尝无物,所以能观其徼,故曰“利用以安身”,而入神以致用也。知两者之合一而不可离,则至矣。人的四大假幻之身,以无形之性作主人,以有形之肉体为车器室,其理亦明也。 大道生于鸿蒙之始,混于虚无之中,视不见,听不闻,修者从何处下手?圣人知道之体无形,道之用有象,于是以有体无,以实形虚,盗天地之气于混沌之乡,敛其神于杳冥(yǎoming)之地,终成真一之大道。所谓实而有,就是真阴真阳同类之物质形体。所谓虚而无,就是先天大道根源,龙虎二八初弦之气。故曰阴阳合而先天之炁见,阴阳分而后天之器成。非器无以见道,非道不能载器。 太上在本章中以象为车、为器、为室;以无象为载、为藏、为居。属于有象者,都是道之利。凡居于无象者,都是道之用。故曰有以为利,无以为用,有有无无,互为其根。道之体本虚无,非阴阳不能见。阴阳之气,非道不能生。阴阳有形状方所,所以不能成为长生之丹。惟有修于阴阳,凝炼阴阳,使阴阳升质,才能由阴阳而返太极,混合于一炁,则大道可得。世之修道者,不知此理,多在服气上下功夫,不知凝炼无形之丹,结果却南辕北辙,差之千里也! 为腹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 “五色令人目盲”,“五色”,从狭义而言,即青、赤、黄、白、黑。就广义而言,泛指一切有形有象的有色世界。太极运阴阳,阴阳互交所产生的五行五气,流着于物体,便表现出五种颜色。五方显五色,东方青色,南方红色,西方白色,北方黑色,中央黄色。人以眼晴识别物之形象和颜色,眼能视谓之目。人认识外部显态世界的事事物物,首先是以眼去观察,然后在意识中判断分辨,故目为六根中的第一根。 人能分别五色,主要是眼识的功能。若后天识心被尘所蒙,随物而转,便只能见器物的色相,难以洞见物的真体本质。如是,物之来,目便随物而去,心亦随物而游,心中之真见已闭,目中之所见必乱。五色当前,虽有所见,亦如无见,与盲人又何异。 “色”是一个广义的概念,一切有形有象的世界,称为色界。光明是色的基础,“光”有黄、赤两种颜色。“明”有青、黄、赤、白四色。相状明显、肉眼可见的色称为“显色”,共有十二种,即青、黄、赤、白、云、烟、尘、雾、影。其中青、红、赤、白是四种本色,其余诸色都是这四种色的浓淡多寡所形成的差别。这四色构成了五彩缤纷的有色世界,能使人眼花缭乱,诱人入于迷境,耗神损精。人的眼睛终日圆睁着,这好比一个手电筒,假若一直打开,电池很快消耗殆尽。所以人应当敛目俭视,多闭目养神,以节约能源。若贪视五色美景,体内的真精真炁,就会随着眼晴泄出体外。若是贪淫好色者,则会伤精失明。这便是“五色令人目盲”之义。 前人说:“眼含盷(tián),返光照,默默观,自生妙。”这就是要人多闭目养神,返观内照,以自己体内的日月之光,照耀自身丹田炁穴,进入“如蚌含珠”那种昏昏默默的状态。如果整天眼总是向外看物,就把神光泄露了,非常可惜。所以要求修真者要闭目垂帘,返光内视。 人的双眼就是人身小宇宙的日月,是照内还是照外,照己还是照物,结果大不相同。如能经常适当内照,就能促使体内生理组织顺利进行光合作用,产生光周期反应变化,增强光照强度,提高光质层次,促进内环境玄源系统的变化。尤其是在初修阶段,尚未进入“人法天”层次,更应当十分重视两个眼睛的功用。 人体这个小太阳系所发出之光,源于肝脏。肝开窍于目,肝又为肾之子,消耗双眼之光,实际上损耗的是肾炁与肝炁,说到底都是体内的光炁能源。所以说修真人要“眼不外视,耳不外听,心不外想,三心归一”,其目的都是为了节约光源,以养道归本。 《金刚经》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修真者若目中有相,心中有物,虽有功德,心中不空。仅至于太极色界果位,不能超升无色界道果。因此应速速改过,舍其执相,否则一生白忙苦修。凡染尘逐境之患,首在于目。故先辈们教导的“四礼”,以“非礼勿视”为先。而铲除六根,以眼色为最。修道之人应当静心寡欲,以实腹而养己,以闭目而养神,回光而内照。对世间一切美好色象,勿贪勿恋,犹如视而不见。对一切有相,视若无相,不起贪爱之心,不生眷恋之意,不被五色所诱。忘于目,则光溢无极;收其目,则返光内照;存其神,则慧照十方。如此,则目不会盲也。真知无知,无所不知。真见无见,无所不见。 凡夫不明真理,不能降伏妄心。凡人的知见,外不能离六尘,内不能离缘影,知见愈多,而尘劳愈甚。终日为知见所迷,不堕(duo)于所知障,便堕于能知障。不迷于所见相,即迷于能见相。妄境熏妄心,妄心取妄境,总是心外取法,给自己本性上加添障碍。凡世间一切有色有相之物,都是现灭不常,如同梦境,如同幻缘,如同浮泡,如同虚影,如同朝露即干,如同电光忽过。故凡属眼识所见的一切美色,不可过贪。一切变化万端的外部事物,不可着心。否则将致目盲心迷之患。人生有几何?似此贪心物色,纵性怡情,以为美观,气阻神销,胸怀缭乱,未有不反使目盲者也。 人最难逾越的就是美色关。花花世界,五颜六色,围困着人们,要闯出一条生路,也不容易!多少英雄好汉,虽有凌云志,却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最后栽倒在美色中。奉劝世人不要被一时的花容所迷,再美的花姿,终有失色之时。一旦花落随风去,一切皆空。真正的桃花美境在自己的性天里,人间美色都是暂短伪装的布景,待到三寸气断时,美色变成僵尸,黄土一丘,美色又何在? 第6节 【五音令人耳聋,】 “五音令人耳聋”,声与音合称为“声音”。古有“声五音八”之说。声为本,出于五行;音为末,象八风。“五音”者,即宫、商、角、征、羽。“宫”在五行为土,在五德为信,在七情为思。“商”为金、为义、为言。“角”为木、为仁、为貌。“征”为火、为礼、为心。“羽”为水、为智、为听。能听音者,谓之耳根;能分别五音者,谓之耳识。 当耳未听处在空静之时,虽无外音接耳,却能在静到极处时,察听五音之正。若听觉常被凡音染惑,迷逐于世俗繁杂浊音,则静听之神机必被干扰,耳根不能清静,听觉不能遍满大千法界;内听的真空设施,不能通彻宇空的大音希声,不能听高维空间的无声之声。人若经常耳随音去,心随音飞,身中之真气必然随听而散,体内的能量必然随声而耗。虽天之五音当前,不能辨别;虽有耳听,亦如无听。“五音令人耳聋”之义即此。 五音含五行。音乐是阴阳五行的外在表现,不同的音乐旋律,可以对人的心神起到不同的作用。激昂、豪放的音乐,可以激励人的意志;节奏过快的音乐,可使人心颠狂;糜糜之音,可令人精神消沉低迷;悠扬平和、美妙悦耳的音乐、歌曲,可以涵养心性,使人心态平静,使体内的五行趋于平衡。故古医学有“音疗”之法。 古人制礼乐,是为了规范天下人伦道德的长幼秩序,维护社会的有序化。创作音乐,是为了陶冶人的心性,使人狂燥不安之心,趋于中和平静。故古典传统的民族乐曲,乃至琴棋书画,皆有悠扬雅尔、令人愉悦的属性,道性之美,深含其中。欣赏音乐是一种道味的美好享受。丝弦之韵,筲管之声,古圣亦所不厌。所以中华民族传统的音乐文化,历经数千年而不衰,至今一些名曲仍令人听之不厌。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节奏的加快,今人多喜欢音调强、节奏快的音乐,诸如摇滚乐、迪斯科之类的音乐歌曲,普遍流行。这正反映了现代人心理的狂燥不安,借此以宣泄其心中的烦闷。但同时也在损失着体内大量的精华物质,更损伤了温文尔雅的自然本性。倾一己之精神,取片时之快乐,而耳灵之内蕴精华,尽驰于外,而致耳聋,实是可惜! 人能了悟肉耳非耳、尘音非音之理,能做到“非礼勿听”、“听而不闻”,耳根即可清静。对那些赞美之言、恭维之言,乃至不善之言、是非之言、侮辱之言……,统统“这个耳朵进来,那个耳朵出去”。不入耳识,不辨好恶。久而习之,后天即可复返先天,清静妙音,自然可以不听而自听。 耳根通肾,耳为肾窍,听音过多,必然伤肾。尤其是好听那些节奏强烈、狂燥、淫邪、怪声怪气之音者,必然祸乱心神,耳必受损。不仅不能听无声之声,乃至损伤后天耳的生理功能,使听觉失灵。故曰“五音令人耳聋”。 “于无声处听惊雷”。是说在无声之处,隐寓着天音希声,只有“常不听”才能听。修道就是苦中求乐,能知其乐,不见其苦。世人皆贪荣华,迷惑声色,肆情纵欲,寻求刺激,看起来是强欢作乐,实质上是造诸般苦。修道者是先苦后乐,常人则是先乐后苦,人当明悟而慎择之。 【五味令人口爽,】 “五味令人口爽”,“五味”者,酸、咸、甘、苦、辛是也。万物皆有五种元素,皆有其味。凡是可饮可食之物,皆有五味。舌以得味为尘。舌有先天后天之分,味有道味世味之别,物有五味之性。人能分别滋味者,乃是舌识的功能。人能识别道味者,则是靠舌的先天功能。人能知物之道味者,乃是人之正性也。舌识非性,不具有知道味之体。识性非味,不能有舌识之用。舌的先天之性好淡,若长期被浓食厚味所摄,性迷于味,味乱其性,所以贪滋好味,贪浓味者,口中之正味必失。 “口爽”者,舌神亡也。是指口腔舌头的味觉出了毛病,而不是爽快的意思。古代医书所称的口爽,便是口腔乏味,食欲不振之意。口之于味,在于五味调和,清淡适节,圣人亦所必需。如若贪口腹,好滋味,偏滋偏味,乃至一箸数金,一餐万费,只知利于口,却不知害于心。岂知人心中有无限至味,不肥腯(tu,古时祭祀用的猪)而自甘,不膏梁而自饱。 “五味令人口爽”,是说人若过贪五味之食,容易导致口舌糜烂生疮。人若长期嗜好五味,则舌神必亡,所谓“口爽”,即丧失舌的先天功能,丧失道味之义。世人皆好美味佳肴,却不能识辨五味的益害与善恶。孔子曰:“饭疏食饮水,而乐在其中。”可见孔子深知“不味”中之真味,即道味也。万物皆为道所生,皆有其道味。人之食物,五谷蔬菜等素食,皆含有天地元气,虽咬菜根,淡中亦有道味。心不贪世味,舌不执厚味,不偏不嗜,百味皆空,则道之真味即生,诸病不起,可不乐乎! 修道如煮菜,火候不至,五味不调,其味不佳。然不可就此作罢,必待炖熟,方可美味在口。否则,自暴自弃,千生万劫道业休矣。 【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走马急速谓之“驰”,驰马直走谓之“骋”。“驰骋田猎”,即骑马在山林田野里打猎。田猎一事,原为先民们为除残去害,乐业安耕起见。上古时禽兽多,经常出没于田野,危害人身安全,糟踏庄稼田禾。为了护田,或围之于田野,或围之于山川,骑马东奔西走,是为了驱散野兽之危害。后世人寻求剌激,贪食野味,将狩猎作为取乐享受的手段。这种骑马追杀动物的行为,必会引起心动神驰,一往一来,驰骋奔波,耗精累神。 天有好生之德。凡狩猎杀生害命者,即是暴戾性天之时,其身狂,其心亦狂。使慈悲天良心丧失,杀性大增,野性大发。万物皆本天地一气而生,所秉之气,虽有清浊偏正之不同,物之品位秉性虽各有异,但其根体与人相通,故杀它之命,即杀己之命。 人与万物皆由太极阴阳之气构成其形,同具有天性之命。若能以己之性命,观他物之性命,皆是同体同根,都有贪生惜命之心,何能忍心杀它之命来享己之乐?将心比,都一理。能生慈悲之心,自然不会再做打猎害命、自造罪业之事。人要学道,慎勿怀杀念。一切诸众生,皆贪生怕死,我命即他命,慎勿轻于众生之命,而心贪口腹,乐杀害命。若能怀恻隐之心,心想动物惨死时的痛苦状,必当不忍啖其食,以证其慈悲行。 空净师云:“不信自然无以明,醉生梦死混人生;消尽宿福造新业,不知身后堕(duo)沉沦。”混命,是当前多数世人对待自然全息因果律的态度。人们过度地沉迷于四大假合,在混命的总潮流中虚度一生,大多数是在自覚或不自觉地积福或造业,糊糊涂涂地走完自己的人生。这些人恶业或善业的积累,果报的享用,都处在一种被动的总趋势中,由其本因中善恶因子含量的多寡,内因中心性修为水平的高低,外因中社会的影响、家庭教育等多种集约因素所决定。但有一条不可改变的定律:不戒杀者,将来的去向一定不妙!是珍惜人生难得之机缘而增福消业,还是醉生梦死而消福增业?唯看己之心念而已,一念之差常至万劫难复。 混命者大多不相信自然万物都是显隐共存,不相信物质不灭定律,不相信除了肉体之我的客观存在之外,还有一个信息状态之我真实地存在着。这种不信自然,从根性上分析,是其本体元性在往昔时空流浪生死中,灵光损耗丢失过多,或是长期进入动物、植物生物链中滚爬,所以不明因果,不能正确对待人生。 不杀生、不食生是修真者重视生态平衡的重要戒律,亦是先贤们用大智慧观察众生全息因果律之后,而提出的免造大恶因的重要措施。俗话说“万物有灵”。如果大肆杀生,生物链被破坏,其生存环境丧失,本应逸入空间之灵而挤入人群,必然导致人类品质的下降,杀生者自己的去向也必不佳,从而进入三大生物链中他负债最多的物类中生灭流转,可不畏乎! 【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难得之货”,即金银珠玉之类的稀有财物。“妨”者,伤害之意。伤于己或害于人,皆谓之妨。 “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其义是说,世间一切珍宝奇物,金银钱财,珠光宝气,都是天地灵气的精华,稀有难得,所以世人都有追求之心。凡是难得之货,人若贪之不义,得之不善,则祸辱必生,遭人忌妒,招贼之扰,谋财害命之事,皆由此而起。贪得无厌,追求难得之货,是世间一切罪恶之源。俗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之说。钱财有两重性,既可利益养人,也能伤害人的心身性命。故太上在此以“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之句,以警诫世人。 上士积德,下士贪财。贪财之人,昼不能息,夜不能寝,唯虑财货不足。难得之货,皆是身外之物,亦是伤身之祸胎。故人应视金钱财宝为粪土,视富贵为浮云。重道德,轻财物,去贪欲,淡泊难得之货,何有行妨之害?难得之货,最能诱人邪念,勾人心魂,使人行为不规,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综观世间的种种罪恶,贪污盗窃,谋财害命,工于心计,投机取巧等等,皆因贪财之心肆起,其后患不仅害己害人,而且为害社会。 有人说:“现在是金钱世界”,人们崇尚拜金主义。金为万宝之王,故世人视金为“至宝”。金之为宝物,其质性不怕火炼,不怕水浸、土埋、木压,故为五行之王。金性之灵,任毁不灭,故佛称为“金身”,道称为“金丹”。金居尊贵,流通无碍。“金母”能生“金子”,金炁为万灵之主,故称金为“金母”。万物的灵性,即一团金光,所以原灵以金为母,以示灵性如金不灭。 当今之世已进入“金色世界”,五金已伴随着人类左右,生活中处处离不开金。诸如汽车、火车、飞机、钢筋楼房、家用电器、项链戒子……等等,衣食住行,样样离不开金,五金设备取代了土木器材,显示出“金”是随身宝,“母”是众生珍。金气人人喜爱,但人性却走向反面,生活糜乱颠倒,所谓“纸醉金迷”。 “利”就是财货利益。今人重利,视金钱为生命。纵观人类的争争斗斗,社会的是是非非,一切矛盾的总根源,无非是为了夺取私利。凡以非法手段拥有私利者,必招怨忌,必损福德,所以在得利之后,祸害就随之而至。人若执着地追求财利,终会被“利刃”剥夺生命,故“利害”两字紧密相连。愿世人轻利远害,切勿贪盗骗抢,切勿唯利是图,以免利刃无情。一切物质利益,其应用之妙,全在乎一心,故应当善而用之。 有人问曰:“世上何物为宝?”先辈曰:“无罪于身,是为至宝。”若是要财不要德,即使珍珠玛瑙、金银财宝系满身躯,也不过是“囚犯”身上的“枷锁”而已。财为患之本,聚财如聚祸,财为爱欲根,能起一切罪。若以财去积善,施舍于人,乃是财之善用,则可积福德。凡眼视财为宝贝,慧眼视财为累赘。弃其俗物,无挂无碍,軽松自在,岂不美哉!劝君勿贪世上难得之货,金银财宝乃大道所生,可遇而不可求。钱财是天下公有的流通之物。“钱水”有流通之性。“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有钱应当扶济众生,把“死水”变成清澈活泼的“活水”,不要当个守财奴、吝啬鬼、小气鬼,而把活水变成腐臭、滋生细菌的死水。 钱财乃天下人所共有,即使你已经拥有,也只不过是仅让你借用几年而已,终必散而流去,不可能长期据为私有。也不论你愿意与不愿意,它都要像奔腾的江河一样,流向该去的地方。知此理,又何须积财累祸,背上沉重的包袱呢?还是修身养性,培养自己的一颗善德本心,踏上金色大道,与您的金色心光相映成趣。那时,你所拥有的,才是天下最真实、最可宝贵的东西!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为腹”,即注重静心默养,修心炼己,修持内在德性,凝炼五元真气,使体内德厚命固,复返先天。守五德,去六情,节私欲,养神明,不断充实内道场,使之固若金汤,此即谓之“实腹”。 “为目”,是说眼睛总向外看,心总向外求,忘本逐末,迷于外物,都是为了暂时满足人心的虚华而已。“不为目”,即目不妄视,不为外部物欲所诱,不随物之流动而转,故能心静性定,精神内守,抱元守一,蓄精养神,方可返本归源。 “故去彼取此”。“去彼”就是“不为目”。“取此”就是“为腹”。太上教导世人要像圣人那样,要“为腹不为目”,而不要“为目不为腹”。目与腹,一外一内,一假一真,一凡一圣,虽一字之差,其结果却是天壤之别。《阴符经》云:“心生于物,死于物,其机俱在于目。人之六识六贼,出自眼耳鼻舌身意,以眼为首,见物生染,故以见惑为甚,其机正在于此。”人处于有色界,若能忘于目,见物“视而不见”,观色“非色非空”,即使大彻大悟者,其机亦在于此。眼耳鼻舌身意,俱属情识之幻。惟性之本体,真空而妙有。 圣人为腹,意在养性中之本体。不为目,意在视而非视,忘物忘视,不贪不染,皆知万象为幻。既知眼见为幻,一切尘缘皆宜除去,去除彼目之妄视,故曰“去彼”。既知腹中性体之贵,一切存养之事,皆宜取之,取来在腹中养性,故曰“取此”。其去其取,皆是自然之道,非有心而去,亦非有心而取。 人有六根,经中只言眼、耳、口三根,何也?因为在六根中,以此三尘为最。为什么又言“为腹不为目”?因为眼根是六根中的第一根,故只言“不为目”。眼为六根之首,眼根一返,回光内视,其余五根即会自静。以一根带五根,了尽一切尘缘。圣人“为腹不为目”之义,一言以备之矣。 【本章说解】 本章的要点,是教人要“善于用物,而不被物所反用”。因此而提出警告,要人们对于声、色、货、利以及口腹之欲,加以节制,不要任性纵欲,而损性害命。 天地之大,能包含万物,能容纳百川。天地犹如一个大肚腹,内有日月之明,能光照三界,能通达八极,好象人的大眼目。天地虽大,日月虽明,若不得无极之真,不具太极之理,则不能有如此之大的包含,亦不能有如此之大的光明。此即天地之大妙。 人人有肚腹,与天地之肚腹一样,性命阴阳含之于内,五脏六腑包容其中。二目即人之日月,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女性反之),一阴一阳,阴阳合明,通神之妙窍。人虽有肚腹,虽有眼目,若不能得性真之妙,五脏之真气不能摄养,二目之神不能通光。倘若见物生心,正性不空,必然随缘逐妄。所以目盲、耳聋、口爽、发狂、行妨之害,随之而生。是以有道高人,都是虚其心以养性,实其腹以立命。知先天一炁,生则随来,死则随去,为人身不坏之宝,故一心专注于此,而外来一切,皆若浮云烟尘,所以虚灵不昧。人欲长生久视,须将有形有限的财物看淡些,将无形的性命真主人看重些,这就是“去此取彼”,颠倒常道之非常道也。 本章经旨,要在教人精神内守,敛华就实,返妄归真。不可循俗苟安,随波逐流,沉溺私欲,而自取其害。五色使人眼花失明,五音使人耳聋失聪,五味使人口舌生疮,打猎使人心发狂,追求难得的财宝使人腐化堕(duo)落。故圣人教人要“为腹”,修心于内,聚德养性。要人“不为目”,而使精神内守,不耗损于外。 物质钱财,本是养命之物,但若不加节制,任情纵欲,则必招殃祸。《吕氏春秋》曰:“肥肉厚酒,务以自强,命之曰‘烂肠之食’;靡(mi)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皆是言纵欲之害。 现代社会物质文明高度发达,人们只注重声色货利等物质享受的满足,道德观、世界观、价值观出现严重扭曲,人心发狂的现象处处可见,物质与精神发生了明显的倾斜。 读了本章,令人感叹不已。精神文明是主干、是根本,物质文明是枝叶、是末稍。毛泽东主席所讲的“政治是统帅,思想是灵魂”,是对精神与物质主次关系的正确阐述。实践证明,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是一对阴阳,相互依存,相辅相成,不可偏执。否则就是单脚独立,难以持久。 反复体悟太上圣祖在本章中的话语,字字真切,语重心长,常常使人自愧暗伤,不胜惆怅。在物质文明的现代,科技进步,促使了声色货利的繁荣。声光电器的广泛应用,而人的先天功能却更加钝化。满眼所见,传闻所及,父母所生的五官机能,都已经大为走样。现代青年的近视率急剧增加。噪音的干扰,又造成听觉不灵。爹妈所给的乌黑亮发,被染成五颜六色;眼皮被割,眉毛被纹,……一副好端端的自然面孔,被人为地破坏了。先天应用失灵,大有不能全靠本来面目应世之慨。反观今日人样,真真假假,也就不足为奇,只不过人人都在人生这个大屏幕上作一番自我表演而已。 当今有些学者认为,老子的这些观点,是对人类社会历史发展与现实的否定,是一种狭隘庸俗的反历史观。这些批判只能是一种不知之“知”。太上发此数言,是站在自然大道的高维空间,观察世人的急功近利,目光短浅,心只向外,不向内求的愚昧无知现象,才发出以上肺腑之言。意在劝人不要舍本逐末,不要陷入只讲物质,不要精神,只图享受,不讲道德,只求华表,不求实质的种种偏执迷暗。太上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在于挽救世人走出误区,跳出迷圈。也包括持有这种观点的人。至于能否覚悟认同,全在各人随心随缘了。只是千万不要错怪了圣人的良苦用心! 宠辱章第十三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宠”是得意的总表相。得受恩惠、偏爱、尊贵者,谓之“宠”。惶惧恐怖谓之“惊”。心中忧虑,遇到灾祸谓之“患”。上下有知遇之宠。在下者受到在上者的赏识器重,提升重用,加官进爵,授以权柄,位尊声荣,此即是“得宠”。当一个人在成名、成功之时,若平时缺乏淡泊名利的修养,一旦得意,便会欣喜若狂,喜极而泣,自然会产生震惊心态,甚至会得意忘形。 世人多欲,皆有求宠之心。得宠之后,心中有喜又有惧。喜者,喜其位高禄厚,功名显达。惧者,惧其得而复失,得失无常,毁誉不一。刚得其宠,即忧其辱,其辱未至,患心先动。心生惊疑之念,念起未来之想。受宠者一般都会遭到攻奸排斥,毁谤纷争,恩怨重重,心中无一日安宁清静,烦恼缠绕不断。常人之情,计较于得失,非本来之贵,偶然得之,得之若惊,失之也惊,故言“宠辱若惊”。 “辱”是失意的总代号。受到降罚、贬斥,失位、失禄者;或遭人毁谤中伤,身家受不白之冤,人格受到侮辱者;或遇灾祸、不幸、疾病等一切不顺之事者,皆谓之“辱”。受辱是得宠的反面,但人都喜欢受宠,而远避祸辱。“宠”与“辱”是矛盾的统一体。面对宠辱,若能做到平心静气,顺其自然,不以得宠为喜,不以加辱为忧,则心无波澜,自无忧患。常人视荣贵为极美,我视荣贵若大患。如此,则有何患? 何谓“贵大患若身”?是说人因为有这个肉身,所以有患。若无吾身,患从何来?当人在未成道时,不得不借此身作为修炼的工具,待到脱壳飞升,有神无气,有何祸患可加。因为这个四大假合之报身,有种种欲望的贪求,有烦恼妄想的缠身,还有历世所造业力的果报,更有今世不断造作的恶因。凡此等等,皆为此身大患,以患加患,这就是“贵大患若身”之义。所以人活在世间,应当不患其得,不患其失,一切顺应自然。来无心,去无意,淡泊名利,清心寡欲,知足常乐,又有何宠辱之忧患呢? 修真人更当受宠不惊,受辱不怨,以忍为先,不与人争。一切诸魔来,我以忍坐去胜,不与群魔应。来辱我者,我敬为师,甘心受辱,以消宿业。损人先自损,忍者得安宁,魔损我不损,我炼真佛心。一切诸仙真,皆是以忍辱处成就大业的。要炼就一个“金刚不动心”、“金刚不坏身”、“无极万能体”,就得在火宅中经受顺与逆、宠与辱的火候磨炼。炼得百度不伤,达到“入火不焚,入水不溺”的功夫,方可免祸患。不经过千锤百炼,难成大器。故云:“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对修真人而言,无论宠与辱,都应当心淡如水,泰然自若,把它当作锻炼考验的机会。无论是“佛考”,还是“魔考”,也无论是“天赐”,或是“人召”,都是上苍的慈怀无限。修道者在未悟道、未解脱之前,业力必随身后,紧追不舍,无时不在寻找机会讨债报复。若能明悟大道,解开心锁,心中之光定能化去阴业,驱散一切灾厄。 人若有病,打针吃药,忍受苦痛,不可抱怨,这是为你解毒治疗,也是在炼道消业。纵观世间的一切,皆是前因后果的循环。牛只吃草,任人鞭打,默默负重,这是为偿还前因,过着吃苦受累的修炼生活。犬食人粪残食,为人看守门户,忠于职守,这是往昔所造的自作自受。 现代人类的生活富足齐全,可以说业力的牵缠已甚微小,应当知足常乐,不可迷入酒色财气中再造新业。无论宠辱得失,皆应置之度外,唯道是真,这才是一个明白人。人人皆具有道心佛性,世人却茫然不知。“是佛而忘佛”。故当“焚去木偶相,求出真如来”,方不枉来人世一生! 【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此段是重复加深解释上文之义。意在唤醒世人认识宠与辱,都是危险的祸胎,唯看人心如何去把握。世人只知“宠为上”,所以人人所好;“辱为下”,所以个个所恶。故人心皆趋高而避下,求宠而远辱。不知宠之所来,亦是自然而来,原非我之所求而有;辱之所至,亦是自然而至,亦非我力所能禁,故宠与辱皆是自己所造的前因,今日所结之果,是一种自然全息因果律的必然定数,人的主观意识是无法抗拒的。 佛祖曰:“世间无偶然,皆是因果大循环”。人若明白此理,得宠不为宠,不以尊贵自居,不以势欺人,知宠守辱,处上守下,谦恭自卑,超然于宠辱之外,心不落宠辱之尘,必不会有“得之若惊,失之若惊”之心。假若不明宠辱互变之理,得宠便惊喜若狂,以宠傲视于人,不可一世,丧失谦德,必遭非议,谤毁也在所难免。由得宠而受辱,弄巧成拙,仅此一步之遥。 心地无私天地宽。有道之人心地宽广,处世应事,无论宠辱,都能“提得起,放得下”。不粘不滞,来去自然,故无宠辱之患。得宠后又怕失去,这是常人固有的心病。人心都是“好上还想好”,“高了还想高”,欲心难平,永不知足,无有尽时,这正是酿成人生悲剧的根源。 世人多是失宠若惊,心生忧患,心理不平衡,受辱也惊,恐祸辱再来,惴惴(zhui)不安。其实两者皆是心起波澜,自己惊吓自己。古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之说,内含着极深的自然大道之理,只可惜常人难以理解个中真谛,更难遵行做到。道高德重之人,得宠时,不敢自安,居高位如临深渊。遇顺境,如履薄冰,贵不敢骄,富不敢奢。失宠时,则不悲戚,淡然处之,心静如水。人之所以有宠辱之患,唯在于有心。心已无有,何患之有? 忍辱是菩萨六度之一。修真路途多奇险,当业力释放,魔军横前阻挡。当遇挫折毁谤时,当遭灾难奇辱时,当受病魔痛苦时,不怨不怒,由忍化恕,心自安然。外忍饥寒,内忍七情六欲,乃至伤病疾痛、烦恼折磨、内外环境的压力干扰等等,皆能忍而不动。如此大志如昆仑,不畏困难,矢志不改,待心性光明,业力消尽之时,必能大道功成。 【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世人不知患从贵起,祸自福生之理,一切祸患,都是由这个四大假合的肉身所引起。 “贵大患若身”之意,是说人生在世,有此肉身,便有忧其劳苦,念其饥寒,触情纵欲,贪图享受,厌恶疾苦等等烦恼。围绕这个肉身七情六欲的需要,造下了般般业力,撒下了种种祸根,以致酿成不少祸患。以身观患,此身就是“患之形”;以患观身,此患又是“身之影”。是以可知患即是身,身即是患,有此身即有此患,患与身如影随形,形影不离。人之所以有大患,皆因其业力随身相伴,业力随此报身的存在而存在。待到阴业报尽,业力消完,患身化为道身之时,大患将会远去,无以寄生。 人生在世,为了存养性命,不得不有饥食渴饮的需要,亦难免有防寒避暑之劳。生老病死之苦,吉凶祸福之遇,追名逐利之累,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凡躯肉身,才产生了这一系列麻烦,所以肉身被称为“患身”。佛家称人的肉身为“报身”。人在往昔宿世所种的恶因,堆积如山。所造的业力,都会分毫不差地伴随着今生这个肉身,来到你的左右,随缘释放,荣辱顺逆,应时而受。既是理之自然,亦是患身所招。 人生就是一台戏,剧本皆由自己写就,角色由自身扮演,生旦净丑,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剧情随缘而变,角色随因而扮。剧本情节的起伏迭宕,一生运势的升降沉浮,乃至吉凶祸福,生老病死,都是自编自演,自作自受,一切都由自己的本因、内因、外因这“三因”所决定。而且在扮演今生角色的同时,又为来世的自我角色命运,谱写着美丑善恶的情节,撒播着吉凶祸福的种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种自收,这是永恒不易之理。 人生的一切,都遵循着自然全息因果规律,受阴阳消长制化之道的制约,不离“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之理。天道无情胜有情,唯与善人相亲和,唯德是辅,此即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之义。只有积善为福,厚养道德,远离私欲,诚修大道,方可改造人生运势,与天道相合,永离苦海。如若痴迷七情六欲,抱着私心不放,伤天害理,作恶造业,至于命终身坏,大限将至时,最终收场谢幕,真我难免又坠(zhui)入深渊,归于大患,岂不可叹! 惟圣人无私无欲,能识宠辱之微机,观身为患,视患即身。不起一切贪高爱贵之心,不生一切人我宠辱之念,以清静自然之身为我身,以无得失之贵为我之贵。所以性分中空明洁净,一物全无,如太虚一般。何宠何辱,何贵何贱,何得何失,何惊何患,物我两忘,性与天地同一自然而已。 【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寄于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于天下。】 “寄”者,暂时寄存之意。“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寄于天下”,是说为人之君,倘若把自己看得高贵于天下百姓之上,虽可以暂时“寄立”为天下之主,但不能得民心的真诚拥戴,故不能长久。君王若能“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于天下”,是说身为天下之主者,能自爱其身,洁身自好。以厚德爱民,为万民之父母,以道德教化人民,一切为百姓谋利益,必能得到人民的信赖与重托。这种以自爱之德为天下主者,才有资格托其身于万民之上,才能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百姓安享幸福。 圣人住世,不以己身为贵,而以天下百姓为贵,以百姓之心为心,没有自贵之心。以公心为之于天下,不以自私之心占有天下。所谓“不自贵”,就是忘记自己的存在,心身与大道合一。以无为之德治天下,天下才能长治久安。若是以高人一等的“贵身”之心治天下,虽然有天下,也只不过是暂寄而已。以“爱身”之心为之于天下,虽有天下,亦只是权托而已。这好比别人以物寄存于我,我不过暂时保管而已,终非我之所有。 心为一身之主,治身先治心。人身中最根本、最关键的是修“人心”。人心是识神的同义词,与人体同生、同存、同灭。人心识神动,也就是“欲主”动,此心一动必生欲念,所以人心又称为“欲神”。欲神一动,便生凡欲凡识,剧烈的人心燥动,必然产生大量浊欲,这种浊欲带有大量“毒素”、“干扰素”和“抑制素”,超过生理阈(yu)值范围时,就会严重破坏和摧毁人体内的先天系统、玄源系统,以及后天生理组织机能。 人体内的性体系统和五脏六腑各个生理系统,最惧怕这种“凡识浊欲”所形成的剧毒,可以说是“畏浊如虎狼”。这也是人体慢性疾病或突发性急症的根本原因。故前辈曾云:“生我者神,杀我者心。心生于物,死于物。心正则神正,心动则神离,心乱则万神废。心生则性灭,心灭则性现。”可见欲心凡识与道心之间的势不两立。识心是修真证道的顽敌,变识心为道心是证道的云梯。“凡心一颗日夜磨”的意义正在于此。 要修到无身境界,确实不易。但无“身”之患,也未必能进到“无我”的成就。修道者若偏重于实腹,大作身体上的文章,不在修心上下功夫,仍然是被有身之患所累。所以宋代南宗祖师便有“何苦抛身又入身”之叹!至于说如何才能修到无“身”之累?只能多从存神返观、内照形躯入手,然后才能进入“外而身先”的超神入化境界。故太上在上句中发出“吾患有吾身”的感叹! 人生在世,如过眼烟云,悠有悠无。纵然是贵为天子,“一身系天下安危”,富有四海,都不过如匆匆过客,终不是长久不去。能悟得此理,以虚静恬淡自处,忘却自身之贵,把自己置于众生中,把心身融于百姓中,一个心眼只为公,毫无个人私利。以爱己之心,来珍惜呵护天下百姓,发挥出对全人类的最大爱心,才能寄以“系天下安危为一身”的重任。这也是全民所望的重托。如此,怎会有累身害神的大患发生呢? 【本章说解】 上章旨在教人要学会用物,而不要被物所用,更不要为物所累。若能利物,便能成就“为无为”的大用。本章进而说明人生庞辱的根本原由,是因为人有这个肉身躯壳的存在。 圣人之进退,皆顺应于自然之理,无论宠与辱、贵与贱、得与失,皆不动心,守当然之道。事至而不凝,事过而无迹。以大同之道,同于上下,以无私之德,普施天下。不以夷险而稍变,不以好恶而生心,惟以道德行于天下。不在功名富贵上计较得失宠辱,故无惊无辱,无大患加身之忧。如果能真知真行圣人之德,此章的经旨即可自得。 太上在本章警示世人,对于名与利、得与失、宠与辱,应当处之泰然,心静如水,不可心驰于外物,而自累心身,自找苦吃。受宠亦惊,受辱亦惊,得宠者怕失去宠而惊,失宠者怕大祸临头而惊,受辱者怕新辱再来而惊。宠辱皆惊,此乃世俗人的普遍心态。为什么会得宠若惊、受辱亦惊呢?只因为有“贵此身”之心。世人皆是以我为核心,一切以是否有利于我,作为价值取向的依据,判断是非的标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所以心地狭窄,易喜易怒,遇宠则惊,遇辱则恐,心如大海波涛,永无宁日。这是不明事理的表现。 人若能知雄守雌,清静无为,视宠辱为一体,观宠中之辱,守辱而不宠。看轻得失,看淡此身,淡泊名利,则无所谓“宠”与“辱”,何惊之有?世人贵宠贪得,不知持盈保泰,得宠时作威作福,以势凌人,恃贵傲人,忘乎所以,头脑发昏,颠倒发狂,则耻辱必随其身。名位之显赫,受宠之尊贵,世人皆视为荣。修道者却反而观之,知宠中有辱,贵中有贱。故明道者贵德不贵名,贵心不贵物,贵内不贵外。爱虚荣尊贵者,抱宠为贵,念念不忘,常为之动心,故才有此惊辱之忧。货财之贵,世人皆视为大利,有道者反而观之,视利为大患。故有道者不贵财,贵财者必害身,此乃自然之理也。 有关人生的得意与失意,荣宠与羞辱之间的感受,古今中外,在官场、商场、情场,都如剧场一样,是表现得最明显的地方。世情本冷暖。天下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人际事物的交流,势利是其常态,人们都是为了利害关系而往来。所以说:“锦上添花到处是,雪中送炭少而稀。”有钱有势时,人都趋之若鹜,门庭若市。当失势时,便是望望而他去,自是门前冷落了。这是世态炎凉的当然之理。《昔时贤文》云:“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正是堪破世俗常态的形象写照。 天下的真理,平常才是真,平淡最可贵,平凡最可爱。但谁又肯“知足常乐”而甘于淡泊呢?唯有修成大道的真智者。诸葛亮有一则名言,可作为修道者的最好左右铭:“势利之交,难以经远。士之相知,温不增华,寒不改弃,贯四时而不衰,历坦险而益固。” 道纪章第十四 【视之不见,名曰夷,】 “视之不见名曰夷”,“夷”者,无色曰夷。“夷”又为“易”,即大道变易之象。人的肉眼可见者,皆为有色之相,肉眼不可见者,称为无色之相,即夷也、道也。道虽无形无象,人的肉眼“视之不见”,但它却是真实地存在着,而且是天地造化之枢纽,生化万物之根柢(di)。凡世间肉眼可见者,都是有色有象之物。道虽名曰“夷”,人虽不可见,但若能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物我两忘,内外皆空,其道则可见也。 在宇宙万物中,人体、动物、植物等一切有生命之物,都含有人肉眼不可见的生物质元光,只是含量差异较大,所表现的层次不同。凡肉眼可见的物质,其所含的光与炁的密度较少,饱和态低,所以往往以微量级气或炁的现象表现出来。光是气与炁的密度、浓度、质量的升华聚合状态。所以,凡是以炁态存在的物质,质元光的量级不足,肉眼便不可见。凡是质元光的量级高,饱和状态浓的物象,肉眼就能看见。例如一些修真者照相时,头上出现的彩色孤形光带和光斑,虽有当时肉眼不可见性,但在相片上却是一种生物光的真实记录。 光是修真质元领域的高质性、高能量物质。有隐态质元光与显态火电光。生物光并非“常道”之光,而是一种“非常道”之光。两者虽具有相似的特性,一显一隐,互为阴阳。显者肉眼可见,隐者肉眼不可见。故曰“视之不见名曰夷”。 太上有“观心得道”之训。“观心论”,是修证玄灵正道大法的根本途径,是直达彼岸的莲舟。进入高层修证阶段的修证重点,就是增强“心光”,使体内“法天”、“法道”、“法自然”的三元素,尽快与自然大道相合。 “观”字一字,含义博大,有智观慧观、显观隐观、宏观微观等不同质量层次的区分。现代人仅以智识分析研究圣人们慧观玄观中得出的超前科学结论,故往往将前人认识宇宙规律的科学,斥之为虚无的“唯心论”,这是极大的误解。 近代高科技的发展,量子力学、粒子学说的出现,才部分地验证了修真理论的科学性。但对于人肉眼不能及的三千大世界、银河系、太阳系,也包括人身这个小宇宙,人类现有的认知水平还相当有限。中华先祖的大智慧者,早已“望穿”宇宙,洞晓万物。人因有肉身的拖累,七情六欲的损耗,不能超越多维空间的制约,故不能窥见宇宙真貌,不知大道运化万物的规律。 虽然人类已有卫星、宇宙飞船上天,以及电子射电望远镜,对星系进行探测,但也只能在太阳系这个小小的港湾里游弋,更难谈到了解银河系和诸多大银河系了。我们的祖先很早就以自己的全息元系统(即身外身),坐在家中,神游宇宙太空,自由穿梭多重空间之天,出入于显隐两态,故能 【无所不知,无所不见。】 世间万物,皆有显形和场性(隐态)的双重特性,皆含有许多全息因子。这些基因都是先以隐态场性而存在,在它没有展现以前,人的肉眼不能观察其踪迹,故只能是一个“盲人”。人由父母极小的受精卵子而孕育成胎,长大成人;苹果籽入种后方可成苗生长、开花结果……。举一反三,世间无物不是如此。大道亦是如此。虽然它的本体质性人不可见,但天下万物,却都是大道所生,都遗传着大道的先天因子,具有大道的质性特点。所以说大道并不神秘,并不遥远,它就在日常生活中,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和身边,俯拾皆是。只是人们不注意观察和实践它,生活中许多常见的道理,人们往往常见而不觉,与道擦肩而过。 人心藏世界,大道就在人心中。人有本性之心、细胞核心、本因之心、内因之心、隐态形质之心,内含着无限的玄元信息和物质世界,在未达到空明之境,未具一定光质量级时,它不能展现这些客观规律。一旦与道相合相融时,心中所潜藏的大宇宙的整体全息图象,将会一揽无余,尽收眼底。那时我就是宇宙,宇宙就是我,何有“视之不见”之“夷”呢? 世有“观光”二字,人之肉眼只能借光才能见物,无光的黑暗中,即不能见物。“观光”就是向光明之处观看人生的真理。当今世界交通方便,生活幸福,人们到处旅游观光。然而是否能从自然美景和光明世界中“观”出点什么?全在各人自心了。苍蝇逐臭肉。世间也确有人避光逐暗,钻进暗室干亏心之事,去色情场所“观暗”,这无疑是毁灭自我人生。实是可悲又可叹! 【听之不闻,名曰希,】 “听之不闻名曰希”,无声曰“希”。听之不闻的,还有非听闻所及的作用,所以命名它曰“希”。 “希”不是无声,只是非人类耳目所能听到的大音而已。道本无声,听无所听,闻无所音,故为“希声”。耳通肾,耳主听,耳识为六根之一。人的肉耳可闻者,皆是有形有象的物质音声,而难闻大道妙音,不能听天音希声。大道之妙,唯有先天之耳可以听到,后天之耳不可闻。若人能得性命之真闲,心静神清,无闻而闻,内道场能量到达天耳通的层次,即可以闻之于三界内外,无听而听,可听之于六合十方。 “于无声处听惊雷”,便是无声无听中之大音。《清静经》云:“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就是说人能虚静至极,心身合道,感而遂通,即可深入大道希夷之妙。 第7节 修真者意守丹田,返观内照的目的,就是为了促进人体内环境玄元系统的变化。精神内守,耳不外听,凝炼聚集先天能量。耳常外听,眼常外视,必然损耗肾炁与肝炁,说到底消耗的都是体内的光质能源。所以修炼人要“眼不外视,耳不外听,心不外想”,三心归一心。 当修真进入上乘境界后,就没有后天语言声音之类的相互交流,也不是以神道层次的“神通”进行沟通,而是“以光当语,照心而明”。换言之,也就是以心光为音,心心相映,心领神会,心知肚明,不用言语之音,心耳一切皆通。这一点许多修真者出神进入极高维空间时,都有自己切身的体会。《佛祖统记》中说:“光音天无觉观语言,以光当语。又此天语时,口出净光。”《名义集》曰:“光音,口绝言音,光当语故。”传统上所讲的“拈花一笑”,就是一种以光为音、以心为音的上乘心会过程。 【搏之不得,名曰微,】 “搏之不得名曰微”,无形曰“微”。大道无形,不可捕捉,不可触摸,不可执持,太无虚妙。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充满宇宙而无穷,变化微妙而不可见,此谓之“微”。若是可以用手执触摸,那已是后天显态有象之物。既有形体,已落入后天低维空间,岂能役使阴阳,只能受阴阳的制约而变化。 “搏之不得,名曰微”,是以显态可摸的实物,而对无形大道的反衬比喻。是说大道无形无象,无色无状,虚无缥缈,不可捉摸,不象显态的物品那样具有实体,可以拿到手上触摸,可以为人实用。 虽然大道微妙,搏执不得,但它却无处不在,无处不有,无物不包。天下万物,大至日月星辰,山川河谷,小至一草一木,一滴水,一粒沙,一只昆虫,以及生活日用的桩桩件件……,无不是大道所生,无不具有道性。只不过所含道性的质量与层次不同而已。 “形而上者谓之炁,形而下者谓之器”。大道造物,离不开精、气、神这“三元(源)”,离不开“一元四素”的象数理气。自然大道的本源就是太虚之体,充满了肉眼不可见的道性细微物质。其中混合着精、信、神、光、炁等多种高能量物质,但又处在无物无象的状态,故不可搏得。《太始经》曰:“昔两仪未分之时,号曰洪源,溟涬(xing道家所谓的自然之气。)蒙鸿,如鸡子状,名曰混沌。”混沌就是一种无极态,是一种具有质性而无形象的状态。故《易乾凿度》中说:“气似质具而未相离,谓之混沌。” 由混沌状态的无极态,经过太易、太初、太素、太始阶段,这种形成、演变的过程,既是微观的,也是宏观的,是一种无极性的演变阶段。这“五态”都是道的本质现象。进入第六态“太极”阶段,才分阴分阳,产生有形的变化。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从此才产生千姿百态的万物万状。 自然大道宇宙的隐显层次,都是由宇宙本源的混沌态演变而成,其演化的规律,就是轻清者上升为炁,重浊者下降为器,故才产生了不同的级次,形成大道包容下的形质各异,层次分别,充满太空的三千大千世界,以及五彩缤纷,种类万千,形状万殊的无色世界和有色世界。对于大道虚无的本体以及隐态的无色世界,处于低维空间的人类不可见、不能听、不能摸,故曰“搏之不得名曰微。” 人若能修性炼命,修心养德,除去人心之私,洗涤身中阴浊,一尘不染,心空无物,则小中自然可以见大,无中自然可以生有。当由后天复返到先天虚无状态,回归到大道本源之时,即能知微、明微、见微的深义,就可以成为一个拨弄太极之人。 【此三者,不可致诘(jié),故混而为一。】 “此三者”是指“视之不见曰夷”,“听之不闻曰希”,“搏之不得曰微”。 “不可致诘”,“致”者,极尽之义。“诘”者,问也。此句是说:大道无色无象,无声无形,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书不能传,手不能摸,语不能答,只能意会,只能心悟。就像鸭子浮水,冷暖自知。别人无法替代,也无法回答。人若修证大道,处之以静,求之于自我真性,体悟大道个中三昧,自能心知肚明,但又不是以语言问答所能说明白的,全在于以真如自性去体悟。 “混而为一”者,“混”为合。即眼不能视、耳不能听、手不能摸,将这三者合而为一去理解。这三种基本作用,原是一体的三角形,它与物理世界的声、光、炁,有着密切的关联性。也可以说它是一体的三种作用,或曰“混元一体”、“混元一炁”。三者所求的形式虽不同,但所求的对象都是大道。其方式虽然有三,但所求之理相同为一,故曰“混而为一”。 夷、希、搏这三者,都是言的大道实体。大道之体本为一,没有彼此,但表现在大千世界之中,却是形态万千,各各不同。俗有“百人百性,千人千面”之说。即使孪生兄弟,也有不少差异。综观天下,没有完全相同的星体,没有完全相同的物状,皆是同类而不同形,大同而小异。即使聚拢天下的所有树叶,亦没有完全相同的纹络,即使不计其数的石子、沙砾、小草,也都存在着物性元素的含量多寡不一。可见大道造化万物之妙! “夷”即是希,“希”即是微,“微”又是夷。三者即一,一者即三,三一之妙,无始无终,混然一体。故曰“此三者不可致诘”。三者没有彼此之分,没有名相之别,其实都是“混而为一”,都是在道体未分判时的混沌状态。 细想在鸿蒙未判之始,道之本体,无方所,无形状,耳目不可及,言问不能到,如云出山颠,拿捉不住,似月映潭,触摸不得。是故大道放之可弥六合,敛之又无征兆。这便是自然大道的玄妙之处,也是难以被常人理解,不被今人诚信的原因。我们的祖先早在数千年前,就以自己的先天大智慧,并以自身为实验场,揭示了宇宙大真理的规律,洞晓天人合一的奥秘。古代四大发明的产生,人体生命科学的奥秘,以及中华传统文化整体的强大生命力,无不闪耀着真理的光辉,这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亦是人类未来道德文明的基石。 世人只信眼见为实,以眼不见为虚。现代科学虽已繁荣进步,但也只能在有与无的边缘上徘徊,难以跨入大道本源去窥探其本质。现代人认为,凡是可以重复试验的,才是科学真理,凡是不能重复验证的,就是虚妄假说。这是一种片面的武断!魔术虽然可以重复表演,假冒伪劣商品可以重复生产,人的诈巧心可以故伎重演,但它终归都是假,而不是真理。世间万物都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宇宙之大大无边,真理浩翰无穷尽,科学研究也永无止境。人类在认识自然大道真理的道路上,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已被认识的还很少很少,未被认识的领域太多太多。 人类认识真理的智慧和手段,还显得十分薄弱。何不向中华文明宝库中去索取?何不向老祖宗去请教?今人反向古人求,这并不是文明的倒退,而是自然界循环往复的必然趋势!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其上不皦”,“皦”,音jiǎo,同皎,光明之义。“其下不昧”,“昧”,即黑暗、昏冥、蒙昧无知。大道本是虚体,它无上无下,不皎不昧,似明非明,似暗非暗。仰观其上,其上不皎,俯察其下,其下不昧。满虚空,遍法界,无分别,无间断。浑浑冥冥,包罗万法,无所不是,无处不有。此便是大道真一不二之妙理,惟其一也。 “其上不皎,其下不昧”,是说一气含三的声、光、触,本是“混而为一”的东西,它的本身,并无上下左右等的方位差别,也没有明暗的界别。混而为一,不可或分,具有超时空的性质。“其上不皎”,是说虽在九天之上,也不因皎然光明而特别。“其下不昧”,是说虽在九地之下,也不受晦昧不明的现象所污染。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两句,乃是阐述大道尚未化生万物的混元状态。运用玄灵修真学的“三元论”解析,宇宙万物皆是玄元(源)、质元(源)、物元(源)这“三元(源)”的合同,离此三元(源),就没有万物的存在。《太上老君虚无自然本起经》中说:“夫三始之相包也,炁包神,神包精,故曰白包黄,黄包赤,赤包三,三包一,三一混合,名曰混沌。” 当大道处在混沌状态时,天地未分,万物未生。当大道运化之后,即分阴分阳,分清分浊,分明分昧。《太真科》中说:“大罗生玄、元、始三炁,化为三清天,一曰清微天,玉清境,始炁所成;二曰禹馀(yu)天,上清境,元炁所成;三曰大赤天,太清境,玄炁所成。” “大罗”是道家表述宇宙层次结构的学说,能包容三十六天的更高层次,也称为大罗天。大罗天实际上就是混沌境界。道家认为:三清天一气含三,其中有太极高速运动后的两极,其色为三元色:红、黄、白。这三色是生成天、地、人的原始物质。如果以精气神三元物质来论述这一层次,其中神的主宰领域就是:元始天尊居于玉清境,称为清微天,其炁始青或元绿;灵宝天尊居上清境,称为禹馀天,其炁元(玄)黄;道德天尊居于太清境,称为大赤天,其炁元红(一称元白)。这三色三炁合而为一,分而为三,生天、生地、生人、生万物,故亦可称为宇宙万物之母。 这里所言的神炁精三种物质,都是混为一体的,其层次是甚高质量的原始核心能量,具有炁、色、光的性质,远非人体内的精、气、神所可比拟。人体内虽含有这三种质性,但质量甚差,量级极低。但是道能生人,人亦能返而生道,因为这三种物质祖性同源,同类相亲,是修道者返归自然大道的根基。也是人区别于动物、植物的根本所在。 当修道者体内道场完成“人法地”阶段,进入我道法天层次之后,这些质元能量即可通过人体物元传输系统,大量进入人体内道场,促进复返先天的变化。当完成太极化以后,必然出现旋极的逆运变化,从而返归五太的混沌状态,此时方为得证圣道。 【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绳绳兮”,即连续不断之义。是说大道运化的动行无穷极。说它似无关,它却有关的永远不断似的连在一起。“不可名”者,说它是一个具体物质的东西,它又不是物质。不可名状、无法形容。大道之本体并非一色,不可以青黄红白黑而分。非一声,不可以宫商角征羽而别。非一形,不可以长短大小去度量。 “复归于无物”,“物”即质形也。万物皆是从生到灭,从有形有象复归于无形象,循环往复,连绵不绝,返本还源。如日出月落,月落日出,一阴一阳,昼夜交替,四季互换,寒暑相往,永不停歇。万物随着四季的变化,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相依相续,轮转循环,这就是自然之道的生化之妙。大道这种生化万物的妙处,无间无断,无法表述。指其名,无处可名,喻其物,无物可见,言其有,则又无物可归,言其无,却又绳绳兮无间断。人不知道它是怎样化而为有,也不知其如何化而为无。所以不可言有,不可言无,有而不有,无而不无。此两句经文即此义。 观“绳绳”两字之义,既绳绳不绝,似乎有物,实无一物。盖因大道广泛存在于无边无际的宇宙空间,无论是银河系、沙河系,皆无所不通;入于微物中的细胞、原子、核子、中子、夸克等内核,亦是无所不贯。弥于太空而泛苍穹,散之于微尘而无穷。聚之为一,散之为万,由一化为万,由万而归一。大道这种应用之妙,虽无绳绳之形,却有绳绳之理。 “绳绳”还有敬直之义。《易经》坤卦传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之意是指敬道不疑,谨固牢藏。“直”者正也,身正、心正、言正、行正,人须守此四正,修真不懈,中正不偏,方能得道,故四正为登天之云梯。“敬直”就是内率自己之性而“道修”,亦即河图所表述的“无为自然之道”。“义以方外”四个字,“义”是指变化适宜,“方”的意思是指不动不摇,循规蹈矩。以义方外,就是修道的一种有为教修方法,亦即洛书中所表述的“有为变化之道”。无为以修内,有为以修外。修内者性也,修外者命也。读经者当详悟之。 【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无状之状”,即不能用任何一种东西来比拟它的形象。大道之“一”本无形状,而却能生育出万物之形状。故“无状之状”,即非状,即妙状。 “无象之象”,是说大道既无物象,而却能演化成万物的形象。“无象之象”,即非象,即妙象。万物之形状外象,皆是无极之元精、元炁、元神所生。 “是谓恍惚”,此类“三元(源)”性物质,非状非不状,含有太极之实理。非象非不象,所以恍恍惚惚,后天的智慧难以知之。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大道本然运化之妙,本是来无踪,去无影,神秘莫测。迎之于前,不见其首;随之于后,不见其尾。无前无后,无头无尾。它是无来无去,不去不来,超越古今时空。所以它之来,也无所从来,你去迎接,却摸不着边。它之去,也无法追随,想跟踪它却无影无形,悄然如逝了。它本是无始无终的,但在人文的观察上,人类勉强分别它有始有终,有去有来,有古有今的界别。大道这种至真无妄之理,犹如颜回所云:“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然在后;虽欲从之,莫由也矣。”大道之本体,概如此也。 人能悟到这个境界,“这个”便是我,我便是“这个”。这个与我,原非两个模样,是谓无体之体,无相之相;非色非空,不动不静;棒打不着,喝它不动。认识“这个”,眼前便是真如大道。 这五句经文,皆是太上剖判一元,直指无极道妙,教一切修道之人从此处去悟,知鸿蒙未判之理,通达父母未生之时,明白混而为一之义。既得此理,万法归一。莫知其有,莫知其无。万物出入于无有,由是而知圣人为何常深藏于无有之中,此乃圣人的心身已经与道合其妙也。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执”者,执持也。“古之道”,即先天先地,万象未立,混而为一的宇宙本源。“御”即治也。“有”,即世间一切有形的万物,以及人以识心有作有为之事物。 “古始”是无始之始的代名。无始不可得,上古不能留,对我们今人来说,最要切实把握好现实的今天,便可以体认“风日无古今,情怀自浅深”的真谛。此即“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但切勿忘了道是无古今、无终始的本相,这样,就可以把握道的纲要了。此即“能知古始,是谓道纪”之义。 “古始”,是指大道未生象之先的无极混沌状态。“道纪”者,是说大道是天地万物的总纲、枢纽和主宰。“能知古始,是谓道纪”,是说能明白天地万物皆来自大道本源。大道是天、地、人的灵魂,是万事万物的主干和脊梁,是宇宙万物生命的本源,亦是万物生灭运化的总持。若无大道,宇宙生态不能平衡,日月星辰不能运行,人体生命不能健康长寿,万物不能生息长存。所以说,大道本源是宇宙万物之母。 此四句是总结上文,以万法总归于大道之义。天下唯大道之理至高至尊,永恒不变,不分古今。并不因时间、空间的变迁而变迁,也不因人的轻视、歪曲而不存在,更不会因今日科技的发达而消失。反之,更加证明了大道真理的真实存在。 无论古时的四大发明,或是今之飞船上天,以至于当今信息时代电脑等科技成果的普及,皆是得于大道物理的应用。无论古今,人类社会都是循道而行,始终逃脱不了“顺道者昌,逆道者亡”这一铁定的规律。此即“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的现实意义。常言所说的“人心不古”,是说当今人类只偏重物质,而忽视精神,只重享受,而不讲道德,故而失去了古道淳朴的元始一炁,丢失了上苍赋予人类的天良,不能以道德正确驾驭人生之舟,这正是人类社会的极大缺憾! 大道之妙,曰夷、曰希、曰微,又曰不皦、不昧,又曰无象、无状。千比万喻,是亦不是,不是亦是,无处摸索,无处下手,难以体认,捉摸不透,无法言表。大道的体性,人虽难以知晓,但并不神秘,也不遥远,就在眼前,就在日常生活中,就在自己心中。现实中的万事万物中,无处不有道,无事不含道。 大道至简至易,并非高不可攀,人们每日穿衣吃饭,行住坐卧,举手投足,言语思虑,待人接物,工作生活……。桩桩件件,巨细多少,高低贵贱,前后上下,样样都有道理内含其中。唯在于信与不信、觉与不觉、修与不修而已。 人若能经常返观内照,不着于声色,不执着有无。前念不起,后念不续,私欲凡念不生,人心死灭,道心即活。心若无私欲、无凡识,远离一切色相,则大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心中的天地万法,自然合而为一。心即是天,天即是心,人天溶为一体。一切物形的巨细精粗,偌大世界的无穷色象,莫不出自大道,莫不包容于心。执古道纲纪而行,御今之有。以静应物,以无驭有,身处尘中不染尘,缘花镜中心不迷。那便是“心清水显月,意定天无云”的道境。 前辈云:“真理无古今,横直在人心;若执偏邪理,皆是造业人。”修道修理,修理依真。道就在日常生活中,修道是件极平常、极平实之事,只要将五德贯通于二六时中,自自然然行于日用之间。不但独善其身,而且兼善天下,这便是修道。若是离开日常生活工作,破坏正常的内外环境,甚至荒废正业,陷入狂热冲动,失去理智,皆非修正道的表现。此正是“以其有而体其无,体其无而用其有之妙也”。 【本章说解】 本章是在辩说物理的境界,与上章所讲的不可为物情所累,而困扰于世俗的宠辱中,因此而产生得失之心。而且为进一步了解宠辱的发生,都是由于我有我身之累而来。“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由此便可知在现实世界中,所谓“我与无我”之间的关键,都是因有此身的存在而受累无穷。但我身是血肉之躯,处于后天的生理状态,也就是阴阳物理的造化而来。因此便进一步说明心物一元的形而上与形而下的理则。这也是道家学说始终从生理物理入手,研究人体生命科学,而达到由后天复返先天境界的高明之处。也是道家学说大异于后世的儒家与佛家的理趣所在。 本章提出一个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的大命题,即混元一体的东西。说它是物,却又不同于物质世界的形体表象。说它不是物,而宇宙万有的存在,都是由它造化而生。因此在理性上称它为“道”。而在实际应用上,又把它称为“浑元一炁”。由此太上对视之不见的,称它为“夷”。对听之不闻的,称它曰“希”。对触摸不到的,称之为“微”。其名虽表现为三,其体总归为一。 大道之妙,昭明而在上,皦而不皎,潜密而在下,昧而不暗,圆机广大,散之而弥满六合。至理无穷,敛之而细入无尘。求其始而不知其始,问其终而不知其终。无终无始,而通今贯古,立地成天。人果能体天地之奥,穷造化之源,悟事物之理,尽性情之妙,不须在外远求,自然可以道眼圆睁,昭然而洞见道体。不劳心力,自然心光发现,照破娑婆世界。若能到此境界,可唤出寒潭之月,可拿住峻岭之云。则道纪之玄微,我能视而人不能视,我能听而人不能听,我能搏而人不能搏。希夷之微妙,一而为三,三而归一。阴阳在于手,变化由乎心。总是自身中的变化而已。执之有,归之无,无不是自性中道妙的运化。 此章经旨,独重“混而为一”。修真人应知:道本为一,一即是道。道一可生万殊,万殊复归为一。一为道之纲纪,得其一而万事毕。若不知道之本始为一,心性不能综整归一,三五不能合一,信德不能圆满,则道不能混为一体,即不能执古之道,不能以一御今之物,不能以一驾驭性命,亦不能行“以无驭有”之妙。故修真者应对此经文详参深悟,方可体其道味。 本章主要是在言德迹之显露。经中所言“曰夷、曰希、曰微、曰一”等句,都是指德而言。德是道的载体,德处在有与无之间,是道生万物的桥梁,又是万物返归大道的阶梯,故处于若有名而不可名的状态。无物是指道而言,万物都是生于大道元始混一的无物状态,又返还其初,而归于无物之道。庄子曰:“德同至于初是也,道纪者德也。”所以说大道无前后、无古今,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天地万物及人类,日日用而日日新。知今日道之所由来,即知古道元始一炁之所始。宇宙时空虽万劫转换,万物虽生生息息,大道的元始之炁却始终如一。无终无始,无头无尾,永不停息,此即是大道之纲纪所使然。大道之体虽不能执,但只要执此一德。执德就是执道纪,也就是执大道也。 三千大千世界,无非元始一炁所生。故上清之境为始炁,太清之境为中炁,降至人境,则为元始之余气。是故上界仙佛圣真直得宇宙本源之光炁,含炁最清最厚。中界星辰为气天诸神所居,禀承上界仙佛之炁而变通,其炁的质量层次已较薄。至于人类万物,乃是禀承中界的日月星辰以及地球、大海之气,以为活命之源,故其气浇薄而质杂。人类虽得大道元始之“余气”而成其身,但内含一点灵光,能接通先天道性,以成就万德万行而返归于天。若沉溺世俗物欲,将上苍所赐的先天元光元炁消耗殆尽,以致性光泯灭,命归黄泉,岂不可惜!若能大志修真,不昧原灵,证道成真,即可以返归天赋于人的那一团圆陀陀的真灵性光,恢复本来面目。 本章虽是从时空、心物的关系上,来阐述道的体用,但从用世的角度来看,它与后世的人文哲学,又有深密的哲学关系。俗称的“官”字,即管之义,便是领导管理。“官”又是人体的五官百骸,各司人体生命的各个生理系统,最终归由大脑中枢统领。在人体辅助大脑最多最得力的官能,便是眼之所视,耳之所听,体之触摸,心之所思。曾子曰:“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事一君。”子思说:“百心不可以得一人,一心可以得百人。”“君子以心导耳目,小人以耳目导心。”可见修心归一的重要性。心是人身的主宰,是向上或向下、成道或成魔、做君子或做小人的总枢。 人活一世,都有许多不幸或缺憾,都是被自己的耳目所欺骗,被自己的主观识心所蒙蔽,故而造成人生失道的种种偏差。既知耳目之见闻不可全信为真实,只有用真心去体悟宇宙法则的“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为道纪”,这才是唯一正确的途径。假若固执“不信‘自然’无以明”的顽愚态度,那就会像子思在《中庸》中所说的:“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由此反观今日世界,都是重耳目之用,以耳目所得的信息,作为判断事物的依据,而终难达真明。即使应用最先进的电脑,也难免因耳目之偏,操作之误,而造成结论的失误。由此联想到太上“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的妙语,也只好无可奈何了! 不盈章第十五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修真得道之人称为“士”。“善为士者”,即上尽天道,能知阴阳消长之妙,下尽地理,能知刚柔夷险之理,中尽人事,能知巨细事物利害成败之机。其心中之体用,至微至妙,至玄至通,即可称为“上士”。大道之体的隐奥曰“微”,至道之应用变化不测曰“妙”,至道之幽深博大曰“玄”,至道之畅行无碍曰“通”。能体至道之隐奥,能用至道之不测,能得至道之幽深,能达至道之无碍,才能谓之“微妙玄通”。 世人不能识大道之行藏,不能窥大道之体用,不知道之无方无所、无象无状,故难知难见大道之妙。道德之实义深远,世人不信大道之存在,不修学大道之理,故不知大道之玄妙。虽大道终日伴随左右,大道之理时刻展现眼前,但却不觉不悟,视而若盲,听而若聋,故对日常中极为浅显的道理不能知行,视至简至易之道为高深莫测,对玄妙深奥之道体,深不可识。 所谓“善为士者”,即明晓真理,大志修真,以修心为上,和光同尘,在尘中脱尘,在魔难中消业迁善,在污泥浊水中汲取营养,在火宅中滋润心田。不迷失于酒色财气的漩涡,不为妖魔兴风作浪所吓倒,不被外物所诱。面对世俗间一切顺逆之境,皆心明如镜,以道为准绳,以德为度量,心湖不起波澜,灵台不染一物。无论外环境如何变化,都不变其道志,无论遇到多么剧烈的狂风骤雨,身心房舍坚固如钢。虽终日混迹世俗之中,不被外尘所转,虽魔考重重,皆泰然自若。经云:“达摩西来一字无,全凭心意用功夫。”故善为士者,会修道者,虽不见其终日参禅打坐,但修道却每日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歇,勤修不辍。故云:“闹市炼道客,尘嚣试修人”,“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 此章不言圣人、至人,而只言“善为士者”,乃是专示人入道之要,而强为形容比喻大道之妙。粗尽而微,微至而妙,妙极而玄,则无所不通而深不可识,故谓之“微妙玄通。”人因禀受天地之气的质量不同,故有圣凡贤愚之别,存在着上品、中品、下品之分。这好比物之品种,一等品者列入天之上界,中等品者列入天之中界,三等品者生于下界;以至于四级、五级、六级……,各生于四生六道。故莲台有九品,是按其功德的厚薄大小而分类。人人具有佛性,个个天赋道根,唯看其觉与不觉、修与不修,而决定着自己未来的前途命运。若能修身养性,明理识道,原灵不昧,则必能修道成真,返归道源本根。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夫唯”,是承上转下之语。“不可识”,是说有道之人皆是大智慧者,洞彻宇宙真理,精通自然规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因其心身与天道相合,天人一体,故能对天下万物感而遂通,息息相应,能合道之精微、高妙、玄奥、通达,故而难以被世人认识。 修道人清静无为,淳朴浑厚,人格高尚,道德丰厚,其所思高远,心中装着大公;其所行谦下自卑,混迹世俗而不显耀,含而不露,高深莫测。为人处事,能知人所不能知,能行人所不能行,能忍人所不能忍,微妙通玄,深不可识。修道人的精神境界,远远超越了一般人所能理解的水平,所以常被世俗之见评头品足,乃至于不屑一顾,嗤之以愚痴。 常人重显不重隐,知阳不知阴,只相信眼见为实,凡看得见、能闻听、能拿捉者,为可识之“真实”;对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摸,形迹全无,体用不见者,便以为是不可识之“虚假”。以大道而论之,这不仅是片面的,而且有时甚至是颠倒的。常人对远在数千年前早已被我们的祖先以超前的慧观科学验证了的,确实是客观存在着的隐态微观、宏观等多维世界,因为自己眼难见,现代科学至今亦只能知太阳系的皮毛,故而便对三千大千世界的一切真理一概不信,一概不识,一律否定排斥,乃至大加杀伐,甚至冠之以“假幻”、“伪科学”、“封建迷信”。如此堵塞通往自然真理之路,无异于断绝大道之根,这正是人类的最大愚昧之处。 正因为世人有此“不可识”之病,为了挽救人类的盲知,破除今人认知的局限,格除人心私欲妄念所造成的思维障碍,故太上怀着慈悲之心,不得不反复类比,强为形容,以示教世人明白大道之理。以下十五句,都是勉强形容大道微妙玄通之大概而已,愿诚信者细细品味,领悟个中真义。 【豫兮若冬涉川,】 “豫”者,谨慎、忧虑之义,戒而后动曰“豫”。“豫兮若冬涉川”是说:人在处世接物时,应当谨慎行事,三思而后行,不敢急迫冒进。凡事皆不可以主观欲心妄作妄为,应当本着“被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后行”的原则,此乃“无为而无不为”之义。 古之圣贤师祖,韬光晦迹,不露才能,遇事接物,谨言慎行,不敢妄进。好象冬天履薄冰过河一般,时时小心,步步谨慎,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唯恐一失足而遭祸殃。不仅是畏惧冰水有彻骨之寒,更恐失足溺入水中有生命之不测。圣人行事,不起心,不动念,为当为之事,为不得已之事,且是随缘而遇,随遇而安,随心所欲,毫无后天识心的痕迹,故无有隐患。 修真人当知:动机与效果相统一,互为体用。即使为社会做好事,也要度德量力,审慎而行。古有“专欲难成,众怒难犯”之论。这八个字不仅妄动邪为者宜慎,即使以至公无私之心,行正大光明之事,亦须审时度势,调整人情,讲明事理,讲究方式方法,调动人的积极性,使大家信从,然后才能动而有成,成而能久。因为人心多私,昧于远识,若稍不遂己心,便会群起而坏之,可不慎乎?学道者遇事不能外圆内方,不善于处事应俗,故常有“好心办坏事”的教训,其病在心不在事。 世间只有炼心法,没有炼事法。炼心之法,大要是胸中无一事而已。心无一事,才能事万事,此乃主静功夫的“以无驭有”、“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的得力之处。凡事临头,先后退半步,静心观察,以理为先,不主动激化矛盾,执两用中,把矛盾摆平了,就不会有后顾之患。 空净师曰:“修真路上有奇险”。修真犹如涉冬川,履薄冰,举步唯艰,步步有难。最大之难,莫甚于层层魔障来阻拦。最大之苦,莫甚于心中之苦。内外魔与业障联手,体内阴神与识神串通,败人成功,欲置死地而后快。另有诸天众师设考场,试以所欲,或试你所不欲,或试以所难,或试以所畏,所试皆是心之所不悟,心之所不知,心之所不愿放下者。酒色财气,名利恩爱,八大魔王,近于身旁,侍机设场。无论魔考与师考,皆是上苍所赐之考验机会。惟有一心不动,咬紧牙关,以坚强的毅力抵抗过去,才不致被内外阴魔之力所吓倒。 “魔考”就是“佛试”,是“天赐”,也是“人召”。凡修道者,患难必多,乃是为了消去历世业障,磨去心中尘垢,故当以欢喜心接受魔考。若遇魔难病苦,或遇身家变异,切勿退志,不可畏缩,只要一颗真心常在,大志修真,诸魔即使施尽技俩,设下九九八十一难现于前,犹如闲庭信步。魔见磨不动你,奈何不了你,心生敬佩,自然离去。不仅邪魔放你过关,且诸天举保,万魔钦伏,魔王奉迎,是谓得道。一旦气馁倒志,则是魔胜道败,必然自取其辱。 登天虽难,但只要抱定一颗至诚之心,却并不难。任何魔难来试道,见怪不怪,魔自消,见魔不惊,魔自灭。为了德化人间,普度众生,修真人应有甘愿受魔的雄心壮志,要有笑迎一切磨炼的真人风范。只有磨炼才能生光,天助有道,众师祖们亦喜欢有傲骨、无傲心的弟子。有师助、天助、众生之助,何愁道路有风险?何愁大道不圆成?心正法则正,坚信修道,忍耐魔考,一旦功德增添,火候热度充足,自然阴魔无法近身,还可以引火归原,成为护法之神。故有诗云:“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 【犹兮若畏四邻,】 “犹兮若畏四邻”,“犹”者,犹豫生疑,迟而不行,若有所畏,不敢行动之义。此句是说:凡是有道德之人,心德纯正,一言一行,慎之又慎,唯恐违背天道;一动一静,皆审时察势,明悟阴阳,唯怕悖逆物理。人之在世,日处万事,夜有千思,但丝毫不敢有欺心违天理之事。虽燕居独处,倘若心有一丝不良念头,言有半句不当之过,行有一毫不规,犹如左邻右舍都能看见听到一般。做了亏心事,虽四邻未睹未见,但心中自生愧疚,惴惴不安,思之改正,这是天良未昧的善良表现,是本性中天理的显露。在当今社会中,这种具有良知的发现者,确实稀之又稀。非大圣大贤者,非真正修心证道者,或修心水平未进入高境者,很难有如此慎独炼己的硬功夫。 天如一个大镜子,人间的一切动态,一一映入镜中,再反射至宇宙,摄影追踪,丝毫无隐,故云:“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人间私语,天闻若雷。”人虽生存在地上,离天遥距甚远,但也无法逃脱天眼的监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尽现于广大无边的天镜中,乃至一个念头,心音起动之处,在天亦如钟声,又如高音喇叭一般。善恶公私,功过是非,德行厚薄,准确无误,记录在案,由此决定每个人未来的前途和命运。但世人不信自然因果规律,心地昏暗,常存侥幸心理,投机取巧,暗室操作,损德败性,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其实只能自欺欺人,岂能欺天乎? 太上以“犹兮若畏四邻”,其意在于教人要明白自然因果规律。“畏四邻”即畏天道。要严以律己,慎独自处,管好自己的心,言语行为,做人处事,都要以德为本,不可放肆,不可造次,不要给自己造业障。常言道:“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俨兮其若客,】 “俨兮其若客”,“俨”音演。庄严、恭敬之义。“其若客”,是说人在平时日常行为中,行住坐卧,举手投足,音容笑貌,言语声调,都要合乎规范,像家中有客人时那样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不失做人的仪规。 人常常以两副面孔出现,在社会上,在众人面前,言行尚能自我约束,以美好的形象出现,亦能暂时掩饰心中阴暗之面,以博得人们的好评。但在家中,在无人独处时,在名利欲望极强时,在利害冲突面前,却往往私心溢于言表,本性暴露于外,失去理智,不能以德自制,难以温良恭俭让。 一个人要做到表里如一,唯有修心炼己,抑恶扬善,吾日三省吾身,时时克己之心,修善累德,去阴增阳,积沙成塔。待到德行深厚,五德齐备,内道场能量俱足,中和之气饱满之时,自然内敬外恭,内外如一,谦和之气流露于心身。五官端正慈祥,待人接物,恭敬有礼,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无论顺逆,不亢不卑,无论在家独处,或混迹人群,皆执一德,别无二致,毫无掩饰,纯是一片天德的自然流露。 太上以“俨兮其若客”之句,在于教诫世人,做人立德要从点滴做起,从日常生活中修改,不可常戴假面孔处世,要以真善德立身,才不枉来世间一趟。此句是就立身炼己,举例强为形容而言。其实做人之道千头万绪,无处不是,方方面面,无事不有道,无时不有做人的规矩,唯有一心而已。 古之圣贤,外恭内敬,正心诚意,敦厚虚静。虽无宾客当面,其音容形貌,举止动静,犹如会见大宾一般。虽无人见、无人闻,却能俨然律己,依德而行,无时不生敬谨之心,无处不是宾主相待。能如此这般,绝无假做作的虚伪痕迹,皆是自心自性的自然流露,都是天理之流行。故才能“俨若客”。 《金刚经》“法会因由分第一”中,描写佛祖“着衣持钵”,“入城乞食”,“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等日常生活细节,其寓意深刻。佛在世时饮食起坐,日用动容,皆与众人一般,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里面一点与人不同,即如如不动之心。经中所述的日常细事,其意在于告诉世人:借乞食,以令众生在日用之间,行住坐卧,穿衣吃饭,皆与佛无异。“着衣持钵”,正是明彰其戒。“乞食”,正是教众生布施。“次第行乞”,正是表示其忍,不分贫富,大慈平等。“收衣钵”,以示休息,心无劳虑。“洗足”以表除尘,清净身业。“敷坐”以表禅定,正念不动。由是可知,无上大智慧,不在语言文字间,只在寻常日用内,若能守中节,依修德行,识取自家本来面目,则日常行住坐卧,吃饭穿衣,无不是修道之埸所,何须进山林、住庙观呢? 【涣兮若冰之将释,】 “唤兮若冰之将释”,“涣”者,散也。就是不留滞、不贪染之义。古之修真者,观世间一切有为有相之事物,犹如水上之浮泡,如过眼的烟云,知其瞬间即逝,故心不贪不留,不粘不滞。视一切沉迷爱染之为,皆如梦中幻境,知其虚妄不实,故不贪不染。人心上的情景,一切尘缘,皆应随顺解脱,自自然然,如阳光温暖之化厚冰,遇暖即释,渐化无踪,化过而不留。 “涣兮若冰之将释”之句,就是形容洗涤心灵之尘埃,应当像化冰消雪那般自然,来时不拒,去时不留,心地一片空明。 世人皆被五颜六色的花花世界所迷染,被浊尘层层包围着,长期积成的浊识欲念,历世所造的诸般恶业,犹如寒冬所结的百丈冰山,需要有愚公移山,挖山不止的远大志向,用自心的佛道金光去缓缓消溶,才能剥去层层阴质,耕耘自家的性田净土,再造一个纯阳金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消融此坚冰,绝非一朝一夕之事,非要有铁忤磨针的精神。正如先辈所云:“修真证道诀无多,一颗凡心日夜磨”。磨心不息,日积月累,才能功成圆满。 一个道力深厚之人,即使进入冰天雪地,或饮冰如水,也不会觉得寒冷。反之,若体弱多病,满身阴气之人,难以耐寒,稍有凉风寒气,极易招风染寒,疾病丛生,这是阳气不足的表现。人心若是阴险自私,冷酷无情,心身必然寒气密布,一遇冷锋,极容易结成坚冰,失去中和之气,阴府之门也就自动开启,迎接你进去了。所以人应当像春天般的温暖之心去应世接物,怀着“古道热肠”去做人,心身才能冷暖均适,水火相济,回到天地的怀抱之中,达到天人合一之境。诗曰:“夏日堪容百尺冰,心无愧溺和风乘。凡心放下真心佛,满地慈莲玉露凝。” 【敦兮其若朴,】 “敦(dun)兮其若朴”,“敦”者,厚也。“朴”者,实也,即未分解之原木。“敦兮其若朴”是指人的本源淳厚浑全的本性而言。人的本来天性,来自大道本源核心的混元一炁,本是圆陀陀、光灼灼的一团灵光,其性淳厚浑全,未被人欲凡识凿丧。正像未解体成器物的圆木一样,浑然一体,一元如初,质纯笃厚。 古之修道者,德性敦朴,持己之一颗浑朴真心,不为七情六欲所销亡。无论视听言动,处世待人,皆是真诚一片,毫无私心杂念,也没有你我利害之争,故人人以道持身,个个大德厚朴。只是到了后世,人心渐私,厚德渐失,而变成一个残缺不全的性体。修真就是修爻补漏,人应不断去除后天智识之虚妄,步步向平实处下脚,无是无非,一切从天理处安身。待敦厚之德如木之未分,则性体自会朴然而有浑全之体也。 “敦兮其若朴”,是指元始的上善之德。仁义礼智信这“五德”,合之为一,分之为五。五德含五行,以仁善为首。仁德为东华之木气所化,中国处于世界的东方,中华传统道德即是东方文化精华的结晶,故中华文明的核心是善德。东方甲乙木之气,本是混元一炁所生。东方日出,世界光明。木气由三清所化,木气主生,天下之树木森林,一切生灵,皆为木气所生。木气即是“朝气”、“青气”、“生气”,最富有厚朴善德。 今之世界万物已进入金色世界,西方应运,木气削弱,故人类由天然的生活,进入西方式的工业化机械生活,淳朴仁善之德的形影渐渐消失,人心沉溺于酒色财气之中,使自己的灵性之根毁丧,使人身生命之树干枯。木气既失,善性即失,杀心徒增,故肝胆之疾患与日增多。 人禀五行之气而生,本是一个五元具足、五德齐全的混元纯真之体,却被七情六欲凿丧,灵气散失,无法回归本位。修道并无什么捷径,能保持心境的纯真光明,自然能灌满东华灵气,恢复孩童赤子之心,如青翠树木之生长,欣欣向荣。修道应学东华厚朴精神,青木顶天立地,行功立德,如树木之分枝过节,广植道林,造福众生。且莫使生命之树变成枯木,离天倒地,由活变死。诗曰:“神爱生人人损神,劳心费气丧其身。痛哉世人皆如此,达道通神有几人?” 第8节 【旷兮其若谷,】 “旷兮其若谷”,“旷”者宽大,“谷”者空虚。此句是强为形容有道德之人心胸的宽阔深广。凡大德之人,心象宇宙般宽广,心中无一物,故能容三千大千世界,能纳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万事万物、善恶美丑,能容天下一切难容之事……。 古之大善德者,心虚而似深谷,性空而无一物。因其虚而无有,故能应事泰然,因其空而无物,故能涵容无量。心性好象空谷一般,气入而不盈,气出亦不竭。万法皆空,如太虚之无体,贯古通今,合万物而无形,不旷而旷,不谷而谷,不知其旷,不知其谷。是以谓之“旷兮其若谷。” 真正的成道者都是无心无欲,心空若谷,心如天地,唯有“赤子舍己,奉献众生”,无有任何个人私利,故能放下世间的一切,而不是想占有世间的一切,如此才能軽松自在,无牵无挂。树叶枯黄了自动凋落,绝不留恋,唯丢弃落叶,才能轻松新生。人活一口气,气断命亡。万物由无生有,由有归于无,虚空即是大道的本体。凡事出自本心,外面世界的一切有无,皆无碍于我,心空不留一物,如此就是真解脱,就是合道了。 人要跳下苦海深渊易,一就而落,要向上飞升则难,人的肉身跳起,所跃不过离地数尺,此为地心引力之使然。人身犹如一个氢气球,球内空无一物,不含任何杂质,全是軽清之气,故能飘升空中。所以要脱离轮回,首先要抛弃贪恋地上一切有形物质之心。若贪恋人世间的种种,心念痴迷,心被浊尘污物塞得满满的,毫无空间缝隙,天阳清气不能灌入,浊阴之气下降凝结为地,必坠(zhui)入九泉苦海了。所以先辈们教导世人要放下包袱,心无挂碍,一切不去想它,将自己抛到太空无极之境。眼见不记,耳听不闻,此心正直无钩,包袱不能挂住,万事无法拦住,则心即可化为道,犹如空生双翼,似火箭而能冲天。若心如钓钩,在苦海中钩住浮木沉渣,犹如抓住业障不放,即使有仙佛硬拉,也是拉不上来的。诗曰:“元始虚空号理天,原灵聚炁性光圆。千仙万佛出无极,逆旅回头谢俗缘。” 【浑兮其若浊。】 “浑兮其若浊”,即混迹世俗,和光同尘之意。真正有道之士,用不着刻意表现自己,装模作样。本来就很平凡,混迹世俗之中,和常人无异,混混浊浊,故无人识得。一个修道有成之人,是难以用语言文字界定他的标准,以上所说的山谷、朴玉、释冰等等,只是用意象来勉强形容他的境界而已。古之圣人,皆是心地虚明,性天洞彻,并不浑浊。但为了德化人间,救度众生,不惜降低自己的身份,屈身就俗,隐圣显凡,在人世间韬光晦迹,与万民和光同尘。 有道者虽身处浊尘,但心如洁玉,处尘不染尘,化尘为洁净。像莲藕般圣洁,出污泥而不染,化腐朽为神奇。处于人,无亲疏之别,处于事,无违从之异。民忧我亦忧,民喜我亦喜,身虽混迹于红尘中,心与万民息息相通。穿衣吃饭,行住坐卧,浑浑兮似与民同浊无异。劳动生活,处世接物,愚愚然似与俗人无别。但其心却如明镜,如如不动,不贪不恋,唯道是从。心处于空无,无后天欲念,为当为之事,为“不得已”之事。成道之人,自然圆满融会,贯通一切,四通八达,了无障碍。而其外相却是“浑兮其若浊”,和这个混浊的世界上浑浑噩噩的人们并无两样。故曰“浑兮其若浊”。 当今之世,人类社会浊浪滚滚,人们不明天理,不讲道德,昏愚蒙昧。细想洪荒之时,天地始判,无极孕育芸芸原灵,人初生时天性纯真,不忘本来。后因智识渐开,欲念渐起,尘氛日深,灵明渐失,久而淡忘了本来故园,沉溺于爱河欲海,渐渐丧失先天本性。终而愈沉愈下,所造业力的牵缠所聚,形成一个罪恶浊身,不得不放在人间火宅中磨炼净化,焚去其心身的污秽沉渣,以期回复天性。为了广度迷津,诸天圣真寻声救苦,随缘度化,不得不混迹人间。今日世间科技昌盛,虽有巧夺天工之术,可惜少有重整道德之法,故灵性日趋物性化,人心恶迹斑斑,人类的精神世界乌烟瘴气,有辱于祖先,实堪悲叹! 人类皆为大道之子,与万物同根同源。大千为一,无极为母。可怜天下父母心!老母不忍众生本性昧蒙,而一再误入歧途,再造业障。故众圣人宏大道于天下,传授道德,净化人心,唤起人心向善,力行道德,以修大道。使人类的灵性升华,使人人有所依归,以期认祖归宗,返回老家见娘亲,方不负母倚闾盼望儿归之心也。有诗曰:“欲断轮回斩六根,罪芽枯灭礼天尊。洪炉炼就金仙客,德风温暖满乾坤。” 【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 “孰”即谁。“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其意是说:谁能经常克制自己的浊心妄念,止欲生悔,久之则心身自然清净;谁能久处安静之中,清静无为,后天浊识之心必然逐渐澄清,先天智慧之心必然徐徐上升。此四句经文是重复申明上句之义。 古之圣贤,清以静为体,浊以动为用。水之性清而洁,但却以它洁净之性,洗涤冲涮污浊之物。浑浊之水在静态下可以澄清,浊尘徐徐沉淀下降,清水徐徐分离上升,混浊变而为清。这是水“贞洁”之性。也是物理之自然。人心之理亦是如此。今之人心昏暗,行为污秽,贪污、淫乱、奸邪等等污浊不贞的行为,已形成一股社会浊流。 清静是洗涤人心污秽的良剂,道德是激浊扬清的法水。只有以善水清洗人类的灵魂恶迹,才能恢复原来的“清白”本性。人心都是喜清而恶浊,不知清非骤然可清,浊非倏然而浊,都有一个徐徐变化过程。静之既久,其浊自清;动之过甚,其清必浊。人心都是难静而易动,而不知动静自然,清浊互变之理。故而应当以静为主,动静自然,以静止浊,以静求清,方合大道之理。 人心若能久住安静处之,无欲无念,心中的浊阴邪气,自然渐渐沉淀下降,身中的先天阳炁,自然徐徐滋生。静为阴,动为阳,阴极生阳,阳极生阴,阴阳平衡,动静相间,方合自然之道。修真者混迹尘世,处世应俗,不必追求绝对清,否则会脱离群众,变成孤家寡人,破坏自己的外道场。 和光同尘的根本目的,在于尘中脱尘,尘中炼心。处在浊浪滚滚的物欲洪流中并不可怕,关键在于那颗空明洁净之心。莲花以其空净之心,根置于污泥浊水中吸收营养,养其清白洁净之体。莲花代表着仙佛的圣洁,仙佛之所以能成为仙佛,是因为仙佛能包容天下,一心为了救度众生。 天下众生多沉沦于污秽环境中,酒色财气,名利恩爱,混为一糟。仙佛慈悲,驾慈航渡之。无众生何须称仙佛?无众生之时,仙佛亦称“众生”了。故莲花处于风尘污泥之中,仍保持着自己清白之品性。莲花若没有圣洁的品性,必被污水浸烂而亡,哪能生长成翠绿之叶、清香之花呢? 浑与浊相肖,圣与凡一理。凡人之浊是真浊;圣人之浊,浑若浊也,实际上是外浊而内清。圣人居凡俗,不自见其异;与世周旋,不自显其长,惟以静净之心待之,自然徐徐而生清。圣人既能安之以久,居尘不自见其异,所以能守其常;处俗不自显其长,所以能全其拙;应世能安以静养,自然徐徐而生动。浊之能生清,安之能生动,这便是阴阳循环之机理。 修真者若能于心之污染处澄之以静,待到静久,而清光自现。养之既久,便生徐徐真炁,采以为药,炼而为丹。静以凝神,动以生炁,此即是守中,也就是一阳所生的活子时。如此一升一降,收归炉内,渐采渐炼,渐炼渐凝,一心不二,万缘皆空,保此真阳。有而愈有,愈有愈虚。有至虚之心,而无贪盈之念,是以徐徐复返先天真一之炁,即可得真常之道。 人心的体用之变,若能处之自然,执两用中,便不会陷入动静之偏,亦不会溺入污浊之中。在滚滚尘浊中,如何能达到微妙玄通的境界呢?唯有在混浊繁乱的状态中静下心来,慢慢稳定,进而达到纯粹清明的地步。 《阿弥陀经》称我们这个世界为“五浊恶世”。道家儒家皆曰为“浊世”。在这个纷乱的浊尘世界里修真,确实是件难事。人类思想的紊乱,社会外环境的污染,后患无穷的公害,形成一股强大的浊流。因此,“孰能浊以静之徐清”,谁能在这个浊世中修到身心清静,那才是真正的硬功夫。这是现代修真者不同于过去出世清修的最大不同点,也是上苍赐予的最大机遇。在尘中修脱尘,最好的方法就是“静心定性”。就像一杯混浊的水,静而不动,混浊的泥沙自然沉淀,自然转浊为清。由浊到静,由静到清,这是修道的三个步骤。 更进一步还要“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也就是修止修观,修定心定性的功夫,久而安于本位,一直达到超越时空的范围,而后才能得道。由浊起修,由静而清,由清而安,这只是修证的一半。而另一半“安以动之徐生”,才是最重要的。此处之动,不是世俗人随欲逐流的盲目乱动。而是一种清静无为,静到极点所生出来的道体妙用的自然之动。此动以后就能生生不息,它是生命另一重意义上的生生不已,是长生久视的妙用。所谓“动以徐生”,“徐”就是从容不迫,不急不躁,怡然自得,泰然处世。无论做人做事,无论修心证道,都要心平气和,执两用中。如此才能“安以久”,永远长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保此道者”,是总结本章大义。是说古之善修道者,能具有如此的微妙与玄通,是因为其能虚心而达用。“不欲盈”,即没有奢泰盈滋的欲望。是说任何事情都不要贪多贪满,凡事适可而止,不要过了头。要保持生命的长久,就不能过盈过满,不敢追求百分之百,否则过了头,必然适得其反。 “夫唯不盈”,是说唯有虚心之人,不敢自满,所以能进能出。人生最好的境界就是“不欲盈”,虚心处下,自足常乐。人生中谁都有永远追求不到的事情,人人都有许多不尽人意的遗憾。知理之人,常在这惘然中思悟反省,不为这些“不盈”而耗精费神,而是常处在笑对人生的虚无飘渺境界中。《书经》有云:“满招损,谦受益”。“谦”字可解释为“欠”。万事欠一点好。饭吃八成不伤胃,话到嘴边留半句,事到临头退半步,凡事可遇不可求等等……,都是常见的“不欲盈”之理。名利如此,权势如此,即使修真证道,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有不盈不满才能“蔽不新成”。“蔽”就是保护很好的旧东西,使它经久不坏。因此,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便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长生之道。所以人最难做到的就是守蔽不盈,总想求新求成,此心一起,必生弊端。凡新之速成者,其蔽必速,其毁坏必快,此即“欲速则不达”之理。唯有不喜新厌旧之人,能知守蔽不败之理,不执意求新求成。只蔽其迹,不蔽其神。一真内含,万灵外着,即可微妙玄通。 守弊之道,就是韬光隐迹,虚心自敛,不自我炫耀,是以谓之“蔽不新成”。所谓“新成”,是指设想未来的功名,今后的前途运势,名位的显赫荣贵,修道层次果位的高低等等,这些都是新成之事。这种“新成”之事,都属于“三心”(即过去心、现在心、未来心)之一,皆在扫除之列。修道要“扫三心”、“飞四相”,其目的在于放下一切,复归于空无之境,才能得道成真。 此章经文在于告诫我们:若要保持微妙玄通之道,只有在日常生活中,事事时时虚心慎独。若涉川、若畏邻、若俨客、若释冰,若朴、若谷、若浊。此“七若”都是教人要静心、自谦、自省,示人明理达用之妙处。惟有不敢自盈,才能进退自如。深知“守其弊败”之理,就能常守“如履薄冰”之心。时刻不忘弊败与新成互变之道,不敢轻狂自傲,韬光隐迹,虚心自敛,才不至于自败其道。此即谓之“蔽不新成”。 若贪想功名荣贵、升迁享受等类,皆是欲心念起,性不洁净。喜新厌旧,贪新恶蔽,这是常人的通病。其不知:凡贪新者,容易引起人的争心;凡求成者,容易使人生贪爱之心,故皆非常久之道。修真人当常怀蔽败之心,处下就卑,不好大喜功,不刻求新成。衣食住行,处世接物,常处于无欲无念之中,不生非份之想,一切顺其自然,岂不逍遥自在!若能经常止欲生悔,敛华就实,去奢就俭,清静心身,久之必能成全敦朴旷浑之德,悟得大道微妙之理,把握大道玄通之妙。 【本章说解】 此章不言圣人、至人,而只言“善为士者”,意在专示人修道之要。并反复类比,强为形容,由粗至微,由微至妙,妙极而玄,无所不通,深而不可识,都是讲大道体用变化之深奥无穷。“豫若冬涉川”、“犹若畏四邻”、“俨兮若客”,此三句皆是说有道者心虚若谷,身不敢为天下先。其形容虽如此,但是豫、犹、俨这三种心态,并非开始初修就能做到,而是需要有一个潜移默化、长期积累的修证过程。一个人长期形成的缺点毛病,灵台垢尘如粪堆,历世恶业若冰山,不良积习似冰河,需要有一个徐徐静心沉淀的过程。这好比“冰之将释”,自然无形;又好似春雨润物,细而无声。无疾无滞,变化悄然在其中。 修道犹如融冰,以阳化阴,以正化邪,持之不辍,必能内心光明,温暖如春,返本完真。修真就是一个脱胎换骨、重塑新生、超凡入圣的过程。待到天性备全,即可超脱凡俗,入圣成真,而复归到“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的先天境界。修真者虽说返朴归真,但性全而不自有其全,心如天地般宽广,能包容众生万物,故其心“若谷”。 水之性本清,但水不自洁,而是与物同尘同浊。不仅滋养万物,而且还为万物洗涤浊尘,与万物同体浑一,故曰“若浊”。经中列举了七种不同环境的情态,反复类比形容,阐述大道之理的窍要。人能在日常生活中,经常恪守豫、犹、俨这三要,必能复归至敦、朴、旷、浑之全德。 道本清静之体,动而后才生万物,道性随着物性的演化而流转。道不弃万物之浊,而是与浊同附于万物之体中,混然一体,和光同尘,这是道成就万物,养育万物的忘我精神,是一种伟大的母性慈爱之心。这在世人看来,是最难理解,也是最难做到的事。故太上在经中就道这种承浊精神问曰:“孰能浊以止?”浊者为动,动久必静。 太上又恐人们以察察为清,故而又承静而问曰:“孰能安以久?”安者即安静。静继以动,动又纷纷生起。动而生物之时,惟有不欲盈之空心,才能保住此道,才能安其蔽而不求新,静处浊才能安以久。如此,则微妙玄通之道才可以永保不衰。 经中所言之敦、朴、旷、浑四者,皆是对混沌先天状态的形容。豫、犹、俨三者,皆是对安静的描述。此数者都是以执中才能得之,以过盈与或不及而失之。这与其它章节中所讲的“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之理相通,都是言说大道阴阳互变、动静相承的辩证之理。 古之善修道者,在立身持己之间,在应事接物之际,总是以道德躬行实践,正己感人,藏行于密。在道德之外,不敢有一毫诈伪,不敢用半点巧智,心如春风之过化,如时雨之均撒。世人虽欲求大道之形影,但却不可得,欲知德化之征兆,但却不可见。善修道者,即善于此,会修道者,即会于此。唯无心、虚心也。能知此者,不盈之深旨,则不言而自明也。 此章经文,共二十句,反复类比,总是形容古之善为士者,动静体用,深藏于内,从不炫耀,故人不能识其行藏之密;盛德于内,光明却自然发露于外。修道之人,行路如履薄冰,独居不敢欺心,言谈举止俨如待宾,修心若冰之悄然溶化,敦厚如未雕琢圆木,旷邃(sui)的心境若深山幽谷。对清浊虽肚知心明,但在处世同尘中,却能物我两忘,清浊浑全。静取浊之清,动取浊之用,不盈不弊,故能玄通。动静体用,阴阳妙化,皆藏于虚中。所以世人不能认识大道的行藏,其原因概在于此。 归根章第十六 【致虚极,守静笃,】 “致虚极”,造其极曰“致”。“致”是动词,是做到、达到的意思。真空无象曰“虚”。“虚”就是佛家所说的“空”。以往道家只讲“清”与“虚”二字。“清”是形容那个境界,“虚”则是象征那个境界的空灵,二者相通意同。虚而至虚曰“极”。“致虚极”,就是要做到空到极点,没有一丝杂念与污染,空明一片,湛然朗朗。 “守静笃”,寂然不动曰“静”。虚一浑厚,静而至静曰“笃”。“守静笃”讲的是修炼功夫,要一心不乱、专一不二地“守”住心。如灵猫捕鼠一般,目不转睛,聚精会神,思想高度集中。又如鸡之孵卵,紧闭双目,精神内守,专注在所孵的鸡蛋上。这是一种修定的功夫,也是虚静到极点的比喻。 致虚者,天之道也。守静者,地之道也。天之道若不致虚,以至于达到至极,则万物之气质不实。地之道若不守静,以至于至笃至实,则万物的生机便不会发生。所以说,虚是造化万物的枢纽;静是决定万物品类质地层次的根蒂。天地有此虚静,故日月星辰,成象于天;水火土石,成体于地。象动于上,故万物生;体交于天,故万物成。所以虚静之妙,无物不禀,无物不受,无物不有。万物都是出入于阴阳,才能升降造化。成就万物,与万物并作者,皆是此虚静之妙。 万物都是由动而生,由静而归根。虽生生不已,但却终而无不归其本。树木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终而落叶归根。天有天根,物有物蒂,人有本源,天下没有无根之事物。万物之根在何处?盖在将开未开、将动未动的静态之中。人与万物未生之时,渺茫而无象。既育之后,则生生不息,终有灭时。唯将生未生时的虚清状态,才是万物之本根。 太上在此示人要得玄关,惟有收心归静,凝神于虚,养气于静,达到虚极静笃,自然万象皆空,一真在抱。人心的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就是人心之“复”。也就是《易经》所说的“复见其天地之心乎。”人应当常思复本的重要意义。如果真能经常致其虚极,守其静笃,即可与天地为一体,与万物为一身。那么,我之性体,可与天地并立;我身中之炁,可与万物并通。阴阳消长的规律,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大道真炁在我身中的流行,便是自己胸中之妙。至此,返本复静之理便可得矣。 本节是言修炼的原则和方法。道家注重性命双修。有关修道的丹道理论所汇集成的《道藏》巨著,有关修道的方法、境界、层次,以及各宗各派、各门各法等,共有八千卷之多。但就其根本点而言,都是为了一个归根的目的,仍然离不开太上在本节所讲的六个字:“致虚极,守静笃”。太上在此示人以养道求玄之法,要得玄关,惟有收敛浮华,归于笃实,凝神于虚,养气于静,才能复本归真。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万物并作”,“作”是形容词。宇宙万物,山河大地,无时无刻不在变动,永无止境地发展演化着。它一直不停地运动,并没有静止过。宇宙是一个动态的世界,万物亦是如此。每个人都在不停忙碌着,每根小草、每株树木、每只昆虫,都在生生不息地成长,生化到了极限时,便转入消亡。这都是大道自然规律的作用力,人与万物概莫能外。“万物并作”就是万物都在活活泼泼地生存,又自自然然地走向死亡。庄子在解释天地万物时说:“方生方死”。其意是说,从刚出生落地的那一刻起,是开始向死亡之路迈进。一个人的生命,天天都在逝去。今日为生,昨日已死去;即使今日已活到百岁,已过去的九十九年已经死亡,消失得无踪无影,惟留下茫然的回忆。 天地阴阳二炁造物之妙,不可谓之有,不可谓之无。有而不有,全在阴阳运化之中;无而不无,未尝出于万物之外。欲知其无,欲见其有,就必须归其复。所谓“复”,就是“复命归根”之义。万物有始即有终,阴阳有长就有消。比如每年冬至之月,就是一年之复;每日深夜子时,即是一日之复。正如邵子(命相大师邵雍邵康节)云:“冬至子之半,天根理极微。一阳初动处,万物始生时。”这就是天理之来复,亦即古人所说的“活子时”。又曰:“一阳初发,杳冥(yǎoming)冲醒。”阳初生之时,正是天地来复之机,天地元始祖气充盈之时。但其机甚微,其炁迅速,当前即是,转念即非。唯有虚静至极,方可捕捉获得。由此可知,此“复”之义,就是虚静之道。唯有虚静,才能返本还元,复命归根。 “吾以观其复”,“复”是来时之路,回首望复,生命力本是“无量无边”,无穷无尽。死去的仅是假幻,而真正生命意义的那个实体,却是永远不生不灭。不生并非断灭相,不是枯寂顽空,而是永远有不息的生命能量寄存在宇宙间,没有消失殆尽。一旦时机成熟,又会孕育萌芽,复归于生。这种永恒的生命规律,佛家称之为“不生不灭”,道家称之为“复”。《易经》六十四卦中之“复”,地在上,雷在下,合名为“地雷复”。雷表现为电能,是生命万物的源泉,天地靠雷电之力鼓动能源,从而生育万物。太上在其它章中所讲的“反者道之动”,就是复反回去,回到生命本初、父母未生前的先天状态。 任何生命都是时空中的一个过程而已。其实生命的进程,生就是死,死即是生,生死本是一体之两面,是自然因果律的不断循环。所谓“修道”,其实就是返回到道体本根中去,寻求自己的本来面目。“观其复”,并不是鲁莽地横冲直撞,也不是顺世俗常道向下滑,而是“颠倒颠”地回头走,逆世俗之常而倒行,直走到生命的源头处。禅宗曰“还我本来面目”。若真能反修到如此境界,便是明心见性,返本归根,与宇宙本源合而为一,真我即现,法身成就,与道合自然之妙! 【夫物芸芸,各归其根。】 “夫物芸芸”,“芸芸”者,花叶繁茂,众多之义。天地间生长最快的就是草木,一夜春风,遍地生绿。草木的生命力最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是形容草的顽强生命力。木代表东方青气,东方是万物生发之地。“芸芸”代表普通的草,此处用来比喻宇宙万物的生发气象。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生生死死,从不间息,而且愈生越多,故曰“芸芸”。佛家常用“芸芸众生”来形容天下万物众生之多。 “各归其根”,在太上看来,宇宙万物,林林总总,多彩多姿,但都遵循着一个共同的规律——“各归其根”。天下万物,每个生命体都是依根而生,凭根而活,离根即死,终又复归到根上。“归根”就是一种由动返静的过程,既返于静,依然复归于诞降之初始状态。在物为返本,在人为复命,都是由阳返阴的自然状态。一春一秋,一生一杀,无非是阴阳二气的交替而已,万物都是在这种自然规律中循环不断。 “人是一棵无根树”,上不挨天,下不扎地,两头看起来都不粘,似乎无根。其实人之根深深地置于天地中,头顶青天,与宇宙本源紧密相连;足踏大地,直通地球核心,与地球母亲脉脉相通,所以人的根植于天地的核心中。就人的肉体而言,大脑是人体的枢纽,智慧的渊源,性体的居所。内藏着宇宙天地的无穷全息信息源,可惜都被人白白浪费掉了。 人在出生之初,头顶的囱门凹下,洞门敞开,与天地相接,吸聚天地万物的真炁,滋养人体生命。待成长至十六岁(女十四岁),发育成熟,精血泄漏,七情六欲滋生,囱门也随之封闭。由先天之体,转为后天之身,逐渐与天地之气阻隔,顺着常道,损精耗神,直至衰老死亡。植物的根扎在泥土中,人的根扎在虚空中,这就是人与万物的不同。所以修真人讲求“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个“虚”,就是人的本根。就性天而言,人与天地联结的根就在方寸之中,俗称为“心”。天有天心,地有地心,人有人心,物有物心。天地人物之心的共同特性,就是虚静。虚静则息息相通,否则就阻塞失灵,这即是人不能长生久视的根本原因。也是修道者孜孜以求的返本归根之道。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归根复命”的唯一办法,就是求静,能够静到极点,才能找到生命的本源,回归生命的根本。静是分层次分阶段的,不同阶段的静,决定着不同的性命层次变化。静到极点,连空也要打破,达到真静,才能复归于一,从自然之母的核心中获取大量光炁能量。宇宙核心的能量是全息性的,是一种“全息裂映式”。这种物质能量极高,故有破虚空,碎〇壁,破〇同光,混沌一片,复归于自然。也就是前人所说的“虚空粉碎,大地平沉。”《玄珠心镜注》曰:“……成高真之时,功用既至,必先光含影藏,是骨肉都融,神凝形中,名曰天光内烛,此即纯阳神气含身,自然无影……”这是进入第四层次返先天的修证,也是返归自然大道的必由之路。万物皆法于心,自然之道能化生万物,万物皆复归于道,其根本都在于虚静。 “静曰复命”,天地尚且有复还虚静之妙,何况乎万物。万物形殊质异,芸芸而不齐者众多,虽都有生育、发展、壮大的过程,但终将无不枯落,各归其根。根是生命的本源,立物之命本,万物无不有命,其命无不有根;由根而生,终而又返归其根。所谓归根,就是归之于虚静;虚静就是万物的命根所在。万物之命,由太极阴阳静态的动中而生,故虚静是万物之根,亦是万物所复返之本。万物不静,就不能复命。复命就是一阳之来复,此一阳是由静极而后所生。故谓之“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归根复命之要旨,本是万物所剩的余气,归一于太极之整体,气聚而后静,静极则生动,动则阴阳形交;形交而后,阴阳之气交融混沌后,人与万物则生。由此可知,万物由静至动,由动再返于静,如此循环往复,永不止息。究万物所生之根本,皆是虚静之妙。所以归根就是复命,受形于太极之根本也;复命即是归根,完具于太极之本初。万物生生之理,正在于此。学道者如能归根复命,则大道得矣。杏林真人曰:“神气归根处,身心复命时;这些真窍妙,料得少人知。”即是此义。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复命曰常”,本句是说明道体的作用现象。“复”者,完具天命便是“复”。“命”者,阴阳运化、太极流行便是“命”。“复命曰常”就是找到了生命的本源,便能直接从本源上获取能量,使生命复归为先天之体,便能长生不死,与天地常在。就常道而言,在这个三维时空,乃至有阴阳的世界里,生灭不息,有生即有灭,有往即有复。只有复命才能不死,复命乃道之常行也。万物若不复命,就不能完具太极一来一往之理,不能吸聚宇宙一往一来之真炁。若此理不完具,性根必不能固;若此炁不具足,此命便难以长久。 人体生命的病死衰亡,皆是因为失去了真常的命根,故生命不能得以常久。比如嫁接果树,折棠梨之枝,接于杜梨树上,其树即活;能活者,是因为棠梨与杜梨二树同属于梨类,遗传信息相通,故易于成活。若取棠梨枝接于枣树上,其树即死。其死者,是因为梨枣之树不同类,遗传基因不同,违天背元,非类难成亲也。由此可知,人身这个后天之体,以一呼一吸而活命,一口气上不来,便是生命的终结。 在自然界空气中,含有大量宇宙先天真一之炁。此炁中含有大量人体所需的多种元素,有些是人体无法合成的精华物质,只可惜人体的先天功能残缺不全,与这种先天性真炁不能相亲相合,不能被吸收利用,使空气中这些宝贵的营养,被排出体外,白白浪费。所以人体这个后天之躯,只好靠呼吸空气中的一般氧气维持生命,靠后天食物营养补充体能,却难以从浩大的宇宙自然中摄取能源,以颐养千年。人若能经过修炼,修复再造自己这个后天残缺之体,使之逐渐与先天相合,与真炁具有亲合力,便能与自然相融,得天道之助。从生老病死中走出来,得长生久视、复命归根之道。 太上在本节谈到了“归根复命”这个大问题,不仅为世人指明了一条长生久视之道,也是对修真者进入元神层次和圣神层次所讲的大道之理,是对修真者的必然指归。要在无心无欲这个高度上,来理解“归根”的深层含义。要“常明”,要“复命”,都是要由气到炁,再由炁至光的层次上,尤其是在光中才能真正实现。 “知常曰明”,是说修真者不能脱离现实生活,必须在世俗常道中去修去炼,要在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中,磨心炼性,苦证性命之道。以一个常人的身份,去修脱俗去凡的功夫,使自己成为一个有道的真人。所谓“常”,还有经常、平常等含义。也就是人常说的“平平常常才是真”,“平常心就是道”,“常道中有非常道”。惟在各人自修自悟自得了。 “明”和“光”这两个字,具有不同的含义。虚静至极,才能见万物的本根。“明”必须依靠光才能显现出来。“光明”一词有两重含义,一是照耀黑暗的意思;二是现法的意义。“自莹”谓之光,“照物”谓之明;“自莹”是自身发出的光,能照耀万物则谓之明。前人对不同类型的光,都作过大量的实践和研究,并给予各种不同的命名。修真界认为,宇宙间存在着三种光明:正如《瑜珈论》中所说,一种是“外光明”,例如日、月、星、火、珠等类所发出的光明;第二种是“法光明”,例如诸佛菩萨及诸天尊等法身的光明。……对于第三类光明,现代科学尚未进入其中进行研究,只有佛家道家高层次的修证者,才能进入这种高质量的光明之中。 生物的光炁,都是来源于大道之根,来自宇宙本源那个核心。没有这个核心,也就没有隐态和显态的整体三元与三源两大系统。人身显隐两大系统的存在和演变,特别是修道者的逆修逆变,都决定在自然大道核心所发出的光能源上,能否与这个光源接通,决定着能不能冲破、打开多个层次的时空障碍,穿越时空隧道,从宇宙核心上直接接收光源,以滋养自身,从而实践归根复命。这个核心光源才是性命之源(元)。质元光是一种全息生命能量物质,人体小宇宙内也携带着一部分,传统上称为“一点灵光”。这点灵光在常人体内处于一种弥散状态,分布在躯体各个系统中。一点灵光可与大宇宙交换,但若顺常道的七情六欲,体内之光则会被耗损。只有逆常道而修,才能得到光源的不断补充,从而获得性命质量的升华变化。由此可知,宇宙核心光对再造人体先天内环境,具有极为重要的生理意义。 能知道之所常行者,则为明。真常之道,即天地之心,造化之本。人若能知“复命”的真常之妙,便可通天地之微,可了生死之事,可谓明白之人。一切众生虽有真常之性,但迷而不自知,痴而不自觉,所以入于红尘花花幻景,终而胡里胡涂,将先天光炁消耗殆尽,坠(zhui)入六趣之中,无休无歇,岂能谓之明白? 【不知常,妄作凶。】 “不知常”,“常”即真常之道。此句是反说上句之义。不知大道之常行,妄作聪明巧诈,违背大道规律,故自招凶患。人若不悟真常之道,不循归根之理,不行复命之要,纵欲败度,不当动而妄动;失正求邪,不可作而妄作,祸必应之所感,灾必随之而至。这便是“不知常,妄作凶”。 人若能认识生命的根源和人生的意义,知道从何而来,也知道从何而去,那便是一个真正的明白人,也才能求证不生不死之道,永远常在。能认识到生命的根源本是不生不灭,那就是“明道”,就是一个知常之人。就不会胡胡涂涂混人生,醉生梦死贪幻景。如果不明白道的根本,不明白生命的本来,那就是“不知常,妄作凶”,胡作非为,损德败性,自造罪业,自招凶祸。《感应篇》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天堂地狱由心造,善恶全在一念间。自然因果规律是宇宙间最根本的法则,无论尊卑上下,无论荣贵贫贱,皆一视同仁,毫无人情可言。只可惜世人不知因果,不信因果,“不信自然无以明”。待到因果报应临头,才有所畏,但己悔之晚矣。故先辈有“菩萨畏因,俗人畏果”之训。 “妄作凶”,人们不知生命的真理所在,真性被私欲妄心所蒙,常常背天理,逆人伦,乱用道体,干出违背天理良心的勾当,自以为聪明机巧,结果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害了卿卿性命”,岂不悲哉!自古至今,凡是“不知常,妄作凶”者,必然是大凶大害,都没有好结果。试想人类疯狂破坏自然生态平衡,滥伐森林,残害生灵,过度开采地下矿藏,私欲邪念膨胀。故招致天怒地怨,自然灾害频繁,战事连绵不绝,这都是人类“不知常,妄作凶”的沉痛代价,也是人类共造之业的苦果共尝。 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是永无止境,滔滔不息。但“常”并不等于永恒。人若不知常,那就回过头从生命的本源处去找。宇宙的生命本源,本来是清虚空明,“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一著名偈(ji)语出自佛教禅宗六祖,唐代高僧慧能之口。)知道人生的来龙去脉,明白人与宇宙自然的关系,懂得人体生命的真正意义,弄清世间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又都是自己的。惟有那个来自本源,本是圆陀陀、光灼灼的本性才是真常,才是生命之本。这个“他”的本来,不生不灭,永远常在,并不随着躯壳的死亡而消失。只是修复他,使他复明圆满,回归本源?还是麻木人生,无尽地糟践他、损伤他,使他的光体愈耗愈暗,形象愈抹愈黑,躯体愈损愈残,在时空的轮转中愈滑愈下?那才是最最紧要的“知常”。 【知常容,容乃公,】 “知常容”,“知常”,就是知常道中有非常道。人要牢牢把握住自己的根本,真性不迷,明明白白去做人,坦坦荡去做事。心胸宽阔如宇宙,心明朗照万事物。“容”,就是胸怀宽广,心能包容一切,大肚能容天下能容之事。 “容乃公”,性既同于天地,德既贯于万物,我性之本体,无欲无为,湛然清静,视天下为一体,视万物为一身,无爱无憎,因物附物,不偏不倚,无一毫私仁小智之为。智慧如海,心地无私,惟公是从,岂非大公乎?人若能知大道常行之理,能明大道之无所不容,效法大道之常,去情忘欲,心像天地般宽广,就能包容一切,公正无私,众邪无避也。 所谓“常”,就是先天地而无始,后天地而无终,不变不易、不坏不灭的真道。人若能“知常”,天地虽浩大,都涵在我性体之中;变化虽幽微,则无不与我心灵感应相通;万物虽众多,未尝不在我的运化之中。修到此等境界,我的心体透亮,与太极一般,无所不容,无所不纳,即可与天地同体,与万物同心,心中装着天地万物,毫无一己私利。此即“容乃公”之义。 【公乃王,王乃天,】 既然能“容乃公”,当然也能“公乃王”。“王”者旺也、望也、助也,一切万物皆欣欣向荣,活活泼泼,彼此得助。《易经》中有“旺相日”之说。是根据某人的命相五行所属,比照年月日时的五行运势,断定某人某时某事走向的旺与衰。视旺者为得天地之助,其事可成;视不旺者为失天地之助,其事少成或不成。皆以五行的生克制化等等综合系数的运化比较,才得出旺盛等不同结论。“相”是辅助、帮助之意。每个人的出生四柱不同,其旺相日必然各异。 “公乃王”,是说公正无私之人,可以为天下王。“王”者,众望之所归,人心之所向,人民所拥戴的圣人君子也。人若无私己之心,心宽性虚,则万物万事皆可归于性分之中,我之心如同物之量,自能与万物的自然场性兼容相通。“公乃王”之“王”字,也可以不作王解。按现代意思解释,就是一切为社会,一切为人民利益。按佛家所说就是“一切为度众生”。忘记自我的一切,处处为人民公利着想,把小我融于大我之中。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我度众生,众生也在度我。我与众生同体,本无你我之分,这才是符合天理自然之道。 “王乃天”,古之圣君,以至公之道为公于天下,天下必以至公之道响应圣君。上下同公,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故王道可以稳立。德冠群伦者谓之“王”。王者,上顺乎天,下应乎人,体天道而立王道;虽说有王道之为,但皆是承顺天道之妙。以此观之,王之德即天之德,王之道即天之道。因此说,王即天,天即王。此即“王乃天”之义。 【天乃道,道乃久,】 “天乃道”此两句是说:有上德之人,德与天通,自然能与道体合同。身心既能与大道合为一体,必然能与天地一样长久。天虽高,而不能出于大道之外;地虽大,仍然包容在大道之中。天地皆由道而生,万物皆由道而成。能知大道真常之妙,皆包容在天地间,则天地人物万事,无处不是道也。天地生长万物,日月照临万物,公平无差,不分彼此,不计报酬,公而无私,这是“天乃道”的自然法则。天地大公无私,所以才能长存不灭。故曰“天乃道”。 所谓“道乃久”,道自亘古至今而常存,悠久无穷而不息。天地得于真常之道,天地才可以久存;人物得于真常之道,人物才可以长久。若能知此“常”者,则可与大道同体,可与造物同游,万古常存,此即“道乃久”之义。 人若能有天地那样的心怀,便是合乎大道的法则,那样才能像道样长久,长生不老。佛家所说的“老我”,就是“大公”,就是“天道”。天道至公,故曰“天下为公”。 【没身不殆。】 “没身”,是说人的肉身生命结束了,只是划了一个逗号,但生命的精神却永远长存。“殆”音代,危险之义。“没身不殆”,是说明白了天道之理,循天道而行,就不会有悔吝凶险之事。人若能有公心,能通天理,能行天道,合于自然之道,四者纯备,道德弘远,无殆无咎,即可与天地同在,永不会有危险祸患。人若不能与道合体,不能以道为用,对进退存亡有所不识,对吉凶消长有所不明。那么,人事中之艰险,取舍中之乖乱,都会在所难免。若能以身与道合一,则我身与道混然一体,道没有可危之患,又怎能危患于我身? 常言道:人生“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这是仅就肉身生命而言。但实际上并非完全如此,若就人的性体生命而言,却是“万般皆不去,唯有业随身。”人生在世时,修德所积的福业,作恶所造的罪业,都全息性地储存、携带在“来先去后作主人”的元性全息系统中,镶嵌在一点灵光里。当他离去后,背着沉重的包袱,在时空中轮转不休。是珍惜人生难得的机缘增福消业,还是醉生梦死消福增业,唯看自己的心念而已,一念之差常至万劫难复。 在人生的旅途中,人们如何认识由一般到特殊,由常道到非常道,这其中最重要的前提,就是是否认识“自然全息因果律”,承认因果律,遵从因果律。由于人生的态度各有不同,对待全息因果律的态度必然不同,因而便出现了边消旧业,边造新业;刚弥旧因,又生新因。因因果果,生生不息,为自己将来或高或低、不同层次的生命体,谱写着新的生命因果曲,再去沿着循环之路,去品尝酸甜苦辣,重新再“自作自受”。根据各类不同的因果,各自走完自己不同的人生之路。 修真者因为深明自然因果律是宇宙间最根本的法则,因而高度重视“因”的生成机制和机理,在本因、内因、外因这“三因”上,在身、口、意“三业”上,整体把握。在本因上痛下功夫,遵从自然因果律,不断消因化业,重新造化自己的人生和道生,自修道业,自造佛果,乐受永享,这才是“没身不殆”的真实含义。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重在归根复命。而长生不老,归根复命的重点,全在“致虚极,守静笃”这六个字上。 天地阴阳,三才万物,莫不出自于太极,亦莫不归之于太极。故太极是造化之枢纽,万物之根柢(di),道之大源。“归根复命”四个字,便是造道之脊梁,修行之正路。太上静观天地日月,万物人事,虽千姿百态,林林总总,皆是循环往复,各归其根。本根虚静,故名“复命”。复命之理,皆是从虚极而动,动而后生;动极而静,静而复根。这是道之常则。不知常则,轻举妄动,必招祸端。明白常则,致虚极,守静笃,才能“复命”,才能知常、知明、知容、知公、知王、知天等,这“六知”皆是从静中来,都是守静的必然效应。 宇宙万物虽然复杂万端,但最终都复归于寂静虚无的本根。人之性为情态的本源,六欲的动现,七情的显露,皆是因为心性的妄动而生。欲心一静,即归于寂静圆明的本性之中。又如草木逢春夏,千姿百态,峥嵘参并。时临秋冬,枝枯叶黄,归根复命,返于静根。凡天地间一切有形的事物,虽然形态各异,错综复杂,但其规律都是由虚极而出,又由静笃而入。世间万物,皆遵循着“归根复命”这个不变的规律,生生息息,永无间歇,概莫能外。 “归根复命”之妙,变化莫测,无古无今,无生无灭,总是“这个”;证圣成真亦是“这个”。“这个”,就是天地万物之性命,也就是象帝之先,众妙之门。“这个”就像饮用美味茶饭一样,说不出,道不明,无法准确形容,只能由自己在受用中体悟其妙。修道之人,如能意净心空,了悟万物循环之妙,自然会默契经中之妙旨。 天有天之根,地有地之根,物有物之根。致虚极,即天之根;守静笃,即地之根。虚静相生,谷神不死,就是人之根。虚而神交,静而气感,即是物之根。不归根,则不能复命;不复命,则不能得虚静之妙;不得虚静之妙,则不能常久,不能公明,不能顺天体道,不能容而不殆。故虚静是天地之本,万物之宗。无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不能违背虚静之道。 知有章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 第9节 “太上下知有之”,“太上”,即最高之意。道家称最上、最高、最尊之师为“太上”。后又谓太古无名之圣君。今人称太上老君为“太上”,或以太上为老君之师。若将宇宙核心至初始外层的显隐组织结构分为十个层次,“太上”即修真界隐态第五个层次,其物质组织的名称为“涬(xing,道家所谓的自然之气)”。“下”者,即天下黎民百姓也。 “太上下知有之”,也可以理解为:“上”者,等于《易经》所说的“形而上者之谓道”。是指未有天地万物以前的混沌一炁。“下”者,是指“形而下者之谓器”。自混沌一炁演化之后,分清分浊,清轻者在上,构成多重天体;重浊者在下,生成有形有象、千姿百态的万物,构成了有形体的“器物世界”。 “太上”这个名称,古时就有。古有“太上忘情”之说。人生最痛苦最难做到的就是忘情。人之为人必有情。“情”有道情、亲情、友情、人情之分。人是有情感的动物,人与人之间靠情感维系着。有感情就有烦恼,有烦恼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痛苦。因情受苦,忘情更难。“太上忘情”并非是无情,天地有情,圣人也有情,但其情是大慈大悲之情,无偏无私的大情。凡人之情在于私,圣人之情在于公。“太上下知有之”,就是太上忧悲众生的大道之情。 “太上下知”,是说在上古盛世之时,圣君治理天下,上顺天理,下应民情,以道德教化人民,以无为治理天下,道德宏扬,民风淳朴。虽天下大治,但人们不知有大治;百姓虽知有君王,但却不起亲誉之心。天下万民皆处于自然之中,无有上下之分,不知彼此之别;各遂其性,各安其生,质朴浑厚,悠然自得,安享太平。百姓这种不知不识的质朴浑厚之风,并不是轻慢于上,也不是愚昧麻木,盖因民心被道德所化,相忘于先天自然之中,毫无后天识心痕迹。故天下一体,万民一心,本性厚朴,唯道是尊,唯德是从,心与道合一。那时的圣王以无为治世,不显迹于下,不显山露水,所以百姓不知道圣王如何治世,也无意有心奉承,上下皆相忘于无为之中。故言“太上,下知有之。” 所谓“下知有之”的含义,就是一般人看来好象是很笨的下等人,但他们往往却是“大智若愚”的有“道”者,他们才是“真人不露相”的大智慧者。大智慧之人,都是藏而不露,虚怀若谷,这正体现着大道虚无的本性。不像今人读了一点书,有了一点浅薄知识,便自认为了不起。其实论起本性心灵,并不如僻远乡愚的山民那么纯净。他们虽书本知识少,见识不多,但却豁达大度,心性淳朴,善良厚道。凡事都能看得开,没有过多的心灵之苦,不像有知识的人那么多心眼,这正是他们本性的天真。 在上古伏羲神农以前,鸟兽成群,人心质朴,人与万物和谐共处于自然之中。那时人们心地纯净,信守道德,人与人和睦相处,没有利害冲突,没有是非之争,社会井然有序。那时人心顺德行事,先天智慧主宰后天意识,而安于主观意识的不识不知,性命皆处在无为自然之中,与大道浑融为一。这就是“太上下知有之”的道理。 【其次亲之誉之,】 “其次亲之誉之”,是指施仁政之道,百姓的心态变化。“其次”,是说继远古伏羲神农之后,历史发展到次后的五帝时期,天道运行至中古,人的后天主观意识之心逐渐开启,私欲妄心渐生,厚德渐被情欲毁丧,古朴淳风日渐淡泊。先帝们顺天应势,针对当时的人心变化,便开始施行德治,以弥补人心道性的亏损。于是,立仁政以养民心,制礼乐以叙尊卑,造衣冠以分贵贱,建房室以代巢穴,构桥梁以济不通,造舟船以行水陆,造书契以代结绳。鉴于那时的人心后天意识渐开,私心欲念萌动,荣辱之念已起。从此,世道渐趋于崇尚尊贵贤能,人心也有了你我是非、亲疏贵贱之分。于是便对仁善者亲誉之,对怀义者尊敬之。先帝为了百姓德化归道,故不得不倡导仁义,以教化于民。这种崇尚仁义的德化风尚,与太古时期的自然浑朴道风,已大不可相比。就道德的范畴而言,人类在精神领域,已由先天逐渐落入后天,从无为的元朴之性,下降到后天识心用事。故曰“其次,亲之誉之”。 人自有了后天意识之后,便开始有分别之心,人的精神素质也拉开了档次,才有了圣凡贤愚的差别,有了亲疏远近,毁誉巧诈之心,丧失了人性天然的古朴淳真。对于崇敬者,便顶礼膜拜,烧香供养。对于有仁义之德者,便赞叹不绝,亲之誉之。对于聪明有智者,羡慕不已,学之习之。从此,人们有了分别心、追求心、虚荣心,渐失浑然一体的元性。大道至简至朴,心地愈纯净,愈接近于道;思想愈复杂,离道性愈远,这就是现代人远道背道的根本原因。 常言道:“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白纸”象征着人性中固有的自然道性。人有了后天种种欲心妄念,就如同在白纸上涂抹了乌七八糟的东西,已不纯净。修道就是要将这些污迹清理干净,重塑人生,使它返本如初。六祖慧能一个大字不识,却能立即开悟,成为大智慧者。实践了他“心上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的顿悟。所以“大智若愚”的反面,就是“大愚若智”了。 【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其次畏之”,是以重法治世之后,百姓的畏惧心理。五帝之时,民虽渐失自然大道的真朴之质,但总体上还保持着太古之风,人与人之间尚能以德自律,社会依然安定太平,故刑狱未立。此时人民虽知有君王,但不知有畏惧。至三王时期以后,世道日薄,人心日乖,常德愈失。在上者失道丧德,作威作福,在下者人心乖戾,凶暴邪恶滋生,于是便不得不以政令刑罚予以禁止,维护社会正常秩序。 刑罚既立,百姓未有不畏惧者。百姓在产生畏惧心的同时,也对在上统治者滋生起怨悔轻慢之心。从此人心变得更为复杂,诚信愈少,邪风日盛,民情日乱;民风既乱,冲突必多,刑政日烦,必然是恶性循环。上失真诚之德以待下,下必以不诚之心而还于上,上下两不诚信,犹如水乳不相溶。于是乎上下不和,社会失去了凝聚力,人心自此散不朴,民风自此失古德。 上古之民,太朴未散,所以无知无识,清静一心,不知亲誉,没有厚薄,一切言行皆在道德之中,毫无矫揉造作的痕迹。中古先民,虽有亲誉之情,但仍然是至诚所感之妙。至于下古以后,太朴已丧,狡诈日生,上下相欺,人心失道,以至于不忠不孝,害仁害义,无所不为。此时设立刑罚,已属于不得已而为。刑法不立,民心不畏,社会紊乱;刑法既立,禁多令烦,民心更乱。民心不归诚,必然是假畏于表面,而内心必生怨恨。从此狡诈日多,伦理紊乱,世道亦衰。由此可见失道后世道的每况愈下。 “其次侮之”,是言当时社会由道治下降到德治,又由德治下降到仁义之治,之后又下降到法治,道德日愈日下。人们不仅不信奉大道,反而侮之。人类有天生智慧的分级,佛学将众生分为五种“种性”,也就是“根器”之说。一个真正有慧根之人,一闻道就“勤而行之”,百分之百的信奉不辍。而中等根性之人,则是半信半疑,若即若离。而那些下根的无知愚昧者,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信大道,以为信道是对人格的侮辱。此类人往往自以为是,以为只有自己最高明,所以对道不仅不信,反而认为修道者都是神经不正常,所以以“大笑”而羞辱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大道若不被这些人嘲笑戏弄,那就不是大道了。这便是“有道”与“无道”的分水岭。 【故信不足,焉有不信。】 “故信不足”,“信”就是道根,就是中,就是天地人之本心。信是一种大道本源的混沌性物质,它的特点是无方所,无定位,动静自如,至虚至灵。在无极或高质元层次的太极状态,强而图之则为“○”,也就是河图中央这一点“⊙”。它是天地之根,性命之源,是五德最根本、最关键的道性物质,它是统驭其它四类上德的基本元素。它既可以将这种道性元素分送给仁义礼智,又可以使散在四周的仁义礼智四德元素归于中央一“信”,也就是将仁义礼智归于一“心”、归于一“中”。“信”作为一种基本道性物质,它充盈在宇宙万物的真心中。这个心,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大至三千大世界,弥散六合;小至微尘,乃至细胞、原子、中子、夸克,无所不包,无所不含。有此心,则可出死入生;无此心,则出生入死。生之死之,唯在此心(信)的得失之间。 “信”是一个特殊之“心”,内含有五行之气,但没有五行之质;暗藏于五行之中,但又不落入五行之中。它源本于父母未生之前,但又可以现于既生之后。它虽寂然不动,但可以感而遂通。所以它能主宰仁义礼智这四德,也能综合融化这四德。信德在河图为中央戊阳土,土为黄色,其性中和,故有“黄婆”、“黄帝”、“核心”等称谓。这个“信”是分层次的,它既有儒家所言的做人信德,更有修真甚高层次的信德。 对修真者而言,“信”德是一种阴阳合一,真实无妄的真信、灵信、玄信。“真实”者,是指它含有“妙有”的真实道性物质;“无妄”者,是指它具有一种真空的状态,而不是顽空。所以这种“信德”是空而不空,不空而空,仁义礼智这四大上德的基本元素都包含其中,因而它又是四德的大本营,是一身之大主。仁义礼智信这“五德”,皆是以信为根基,以信为综括,以信为统领。用一心(信)培养仁义礼智这四德,用天真纯信的佛性上德再造心身,修到一定量级以后,则身内的五物五贼都会顺听其命,从而实现五行攒簇,四象和合,性命混溶一体,阴阳浑化,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返归先天。 经中所言的“信不足”,是说上君已丧失信德,无信于下民。“焉有不信”,是说因为上君不以信德化民,所以万民也必然不守信德。这两句经文是说:君王离道丧德,失信于民,人民也以“不信”回报于上。上下两“不信”,离心离德,君民失去亲合力,国家丧失凝聚力。人民对上君的不信,并非下民之过,而是因为在上者失道丧德,不能以身垂范,不能以德服人。或以烦杂政令、苛捐杂税扰民;或施行暴政,用严刑重法镇压人民。故民不能以诚信归服,必然产生既畏惧、又怨恨之心,与之相对抗。上信既不足,下信必毁丧,上行下效,上下不合,君民相怨,国运不昌,社会不和,必然导致恶性循环。 古训有云:“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此乃千古不易之理。纵观历史,凡有道之君,皆是道德深厚,慈悲为怀,与民同心同德,视民为父母,事民如事天,故得天民同助,国昌民富,社会康宁。凡是乱世,皆是为君者失道离德甚远。春秋战国时期,大道已去,故有五霸争雄,百家争鸣之乱。这段时间虽不长,却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因为纲纪已乱,道德已失,各种思潮泛滥,纷纷亮相,各派学说纷争,无不登台表演。这种人心涣散、思想混乱的局面,从表象来看,人的思想似乎茅塞顿开,聪明显露。但究其实质,却都是对大道的肢解,是落入后天的以偏概全,是在古训中摘章寻句,舍本逐末,各显其能。这些都是假借道德仁义之名,行变诈取巧之实,逞好胜争霸之勇。尤以战国时期为甚,争霸之战不息,天下混乱,道德愈失,百姓遭殃。此等混乱局面,皆是大道已去,无名之朴散失,信德不足的必然反弹。故圣祖感叹曰:“信不足,有不信”,即是此义。 【犹兮其贵言,】 “犹兮其贵言”的“犹”字,王弼本作“悠兮,其贵言。”白玉蟾等注本“犹”字称作“由”。诸本字皆不同。犹、悠、由、猷四字,古作通用,皆是形容幽远无象之貌。 “犹兮其贵言”,此句河上公注曰:“太上之君举事犹贵重于言,恐离道失自然。”“犹兮”,又可解释为悠闲自然的意思。所谓“其贵言”,就是说道很难说清楚,再怎么高明的文字语言,都只能是一种形容比喻,难以准确表达出道的境界。道的本体,无形无象,说似一物即不是,不能用世间名相界定它。 古之有道圣君,皆贵其言,接物举事,皆是谨言、慎言、少言,不得已而言。言则寓意深奥,言简意赅,字字珠玑。从不多言絮语,唯恐言语离道失德,而为害天下。大道无形,天地无言,真理道义,必赖人宣。故圣人行不言之教,当言则言,言之有理,言之有物,言必合道,绝不虚言。 人之言语必须真实,不可稍有虚伪。虚伪之人,多是言不顾行,行不顾言,亲友不相倚托,邻里不相恭敬,虚言诈语,瞎话流堂,无人听从。“言为心声”。心中匿藏着贪、嗔(chēn)、痴、慢、疑之邪妄,必然会由偏激、消极、冲动、狂妄的言语中表现出来。心善言必善,心恶言必恶,心邪言必偏,心狂言必傲。有种种心,便有种种言。诸如花言巧语,搬是弄非,以诈传诈,污言秽语,妖言惑众,恶言伤人,绮(qi美丽)言骗人。以至于呵风骂雨,责天怨地等等之言,皆是心邪言不正,由口而出的必然流露。也是自造口业,招灾惹祸的根源。故道佛先祖皆教人要持身守戒,戒心斋口,谨言慎语。言多必失,言多散气,舌动是非生,故有“人言可畏”之说。所以圣祖在此警示世人要“贵言”。不可口无遮拦,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以免害人害己。 “犹兮其贵言”这句话,是说要复上古之风,得上古之朴,必须用无为之德化天下,并非以言语可以做到。大道惟妙惟肖,至深莫测,变化万端,只有靠自修自悟,圆成大道之时,才可以一目了然。大道无为,只可心悟,无法言传。后天显态现有的文字语言,包括留传下来的古圣典籍,都是修证的一种辅助工具,带有很大的局限性。任何论述大道的文字语言,都只能是一个助修的拐仗,无法准确描述高维空间道境的真象。故古有“大道无言”、“言语道断”、“言难尽道”等古训。凡是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都不是全道、真道。后天语言过多,往往会将个人的主观偏见固定于人,将别人的思维引向一端,形成一种定势,封闭其心中无穷的天地。这就是古人反复强调“大道难全”、“道不言全”的本意。 大道靠自悟,亦靠明师传。修大道就是一个心领神会、勤学苦证的过程。“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古真传大道的师父,都是以心传神授为主,口传言教为辅,其余全靠各人自己的修悟苦证。明师都是得道的大智慧者,自由穿梭于高维空间,洞晓宇宙大真理,阴阳变化握掌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虽不能用语言全尽道义,又不得不借用显态语言宏法传道。真师传道不贵言传,而重心授,垂先示范,以身行道,借助有形与无形等多种形式,以开悟人的心扉灵性。君不见空净师开示我等弟子时的以心明道,观心得道,以象示道,借物传道,以事喻道,乃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梦境等等,无不饱含着多层次、全息性的无穷道意。在不得已而言时,亦是言筒意赅,一语千金,字字金光,深含天理。惟有心领神会,深悟其微之后,方才豁然开朗。如拨云见日,阴云尽散,心中另是一番天地。这时才能真正理解圣祖“贵言”之理。 圣人深知,若仅以言教施于天下,难免误人落入后天,民不能无为,天下便不能至治。故圣人皆贵其言,行不言之教,施无为之治,以道德化天下。天下万民受之以德,得无为之道,不期而自信,不治而自化,百姓自然清静无为,则天下归道也。 【功成事遂,】 【“功成事遂”,“功成”者,即圣人施无为之治,而使天下归道,功成圆满,天下太平。“事遂”,即遂于不言之教。古之圣君皆是高真大德之人,融大道于一身,通天识地,洞晓阴阳,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智慧者。圣君治理天下,都是无为而治。无为是一种至道的胜境,并非今之世人所理解的简单概念,更不是被曲解了的“什么都不做”,而是一种“无为而无不为”的高层次、高境界,是一种至极的高功大德。此德若养之不深,积之不厚,其无为之功也难成就。大德若守之不诚,贵之不慎,不言之教亦难遂。由此可知:非无为,不能立不言之教;非不言之教,不能守无为之德。不言之自然处,正是无为之实践处;无为之实践处,便是不言之自然处。大化不化,大言无言。上能自信,民必自信;上下之信,都是自然而然,不期信而自信。人人无不自然,人人无不自信,天下皆大信也。 【百姓皆谓我自然。】 “百姓皆谓我自然”。正是百姓在无为自然状态中的自然之言。正因为圣王施无为之治,百姓只知上有其君,并不知其圣德之厚。对圣王普施大德,恩惠天下,觉得这都是很平常、很自然的事,所以并不歌功颂德,也不刻意恭维。上古之时,人民耕种而食,凿井而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心性清静,悠然自得。圣君的无为至治民不能见,圣君的不言之教民不能知,百姓尽享天然淳朴之乐,不起亲誉之念,无有分别之心,一切皆出于自然。这就是无为之治的美好胜境。 观此可知,太上这句经文有伤今思古之意。此章虽言治世,何尝不是言治心。无为之德,用之于国可以安民,用之于家可以和睦,修之于心可以养性,修之于身可以成真。修真人若要通达了道,首先必须学会透过道的外在表象,深入洞见道的本质。如何通过万事万物千变万化的影子,认识道的本体,这是首要的功夫。凡是事物的顺遂如意,事业的顺利成功,都是首先堪透了大道之理,顺应大道自然规律的结果。一项重大的科学发明,无论是物理、化学、生物等各个领域,只要掌握了物性的自然法则,摸到了宇宙物理的真髓,将它延伸到某项具体技术上,必然会实验成功。自古至今,一切科学成就,都是道性的外现,都是大道自然的应用。 修真证道的实践,就像剥香蕉、吃甘蔗一样,要一层一层地剥,一节一节地了。修真与世间一切物理一样,都是由外向内,由浅入深,依阳剥阴,剥假寻真,一层一层向里剥,直至进入内部核心,达到剥无可剥、出神入化的境界,方为功成圆满。然后再由核心向外释放,从而表现出内道场核心的巨大事功作用,作用于万事万物,调整自然生态平衡,自然而然地服务天下众生。这就是修真者的“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修真人果能放下尘缘,向无欲无为处养心德,虽有七情,可以淡而化之,使其不能逞狂;虽有六识,受先天慧性之制,使欲心不能占其主。若能如此,以先天驾驭后天,显隐同观,慧智合一,随缘应变。便是无为之道心,不言之诚信,性分中之盛世也。 【本章说解】 天地与万物同于一道,圣人与百姓同于一心。古圣治世,不施异政之能,不作有为之事,不妨民,不聚货,不自贵,不贱民。位高而不自知,身尊而不自有。如日月之经天,相忘于太虚之中,惟尽施德照明之本份。在下之众生万物,虽受日月恩惠,却无识无知,无有亲誉之情,没有畏侮之意。比如鱼游在水,并不知水的存在,也不知水的养育之恩。水以无为天性养鱼之命,鱼以无为之心归之于水,鱼水相依,自自然然,各尽天然无为之性,各享自在之乐。 只有超越了的东西,才能达到超脱之境;只有真正进入无为之境,才能通晓无为妙理。“无为”是高维空间道性物质的存在本体,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圣境。“无不为”是宇宙的物质演变规律,是自然大道造物的玄妙之用。今人对“无为”一词多有曲解,以为无为是一种无所事事的厌世哲学,是懒汉懦夫的混世思想,以为是一种与当今人们争强好胜、奋力拚搏、追求物质享受的时代潮流格格不入的过时神话。这是对大道“无为而无不为”的无知。 “无为之治”是治国的最高胜境,是国强民富的根本大计,是人民德化、超凡入圣的自由王国。不切身经历此境,永远也难以理解“无为”的真意。治国与治身同于一理,家不殊俗,国不异政,身不陷邪,心不妄思,道境于此,则无所不治矣。古之圣君治国,能顺上下之情,能致自然之化,惟用一个“德”字,治天下可得太平,治大国犹如“烹小鲜”一般。 古时治国可分为四个等次。最上最高的治世方略,就是无为而治,行不言之教,使人民各顺其性,各安其生,所以百姓皆自然,只知国有君,不知他的所做所为。次一等的,是以德教化人民,施仁政治理国家,人们由此便产生了分别心,有了亲近、赞誉之情。再次一等的,是以政教教化于民,立刑法治理国家,人民虽生畏惧心,但对国君却敬而远之,缺乏诚信。最末一等的国君,对百姓不诚不信,高贵自傲,腐败奢侈,欺压百姓,用权术诡计愚弄欺骗臣民,用暴力镇压人民,所以人民必反而抗之。治国之道,都是随时应势,根据不同时期社会发展的需要而定,也是自然大道运行的必然规律。当今世界多是以法治国,轻视以德治国这个根本。这种单脚独立式的治国方略,必有弊端,故民风日下世道沉沦。以德治为主,德冶与法治并举,在当今之世,才比较现实周全。展望未来,人类社会必然是由法治到德治,由有为之治到无为之治的理想社会,这是历史的必然。 四有章第十八 【大道废,有仁义。】 道本先天,道的体性特征就是虚无自然、清静无为、纯粹朴素、简单平易、柔弱不争。这些体性特征,体现于人就是上德,上德是道的人格化和伦理化。道体现在显态人事物上谓之德,体现于隐态谓之道。人的后天只有德心、德行接近和符合先天自然大道的特性。正如圣祖所云:所谓德,应当是唯道是从,未悟道的真境,没有得道,才需要重德、修德、守德,以弥补道之缺损,累德而全道,此谓之“失道而后德。”所谓“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是说道德人格化缺失后的不同修证层次,是学会做人的不同标准,仁义礼智之德不全,便不能合道。“大道废,有仁义”,就是圣人根据大道已废去的实际情况,以仁义之德引导天下万民,使之圆德而合道。 太古盛世,三皇在位,大道行世,万民一体,子孝父慈,人民质朴,天下太平。那时的百姓,人人具有厚德,虽不知有仁义、忠孝、智慧等名称概念,但却人人自行在其中。君民同忘于道化之境,虽常在道中却不自知有道,虽日用德而不晓其德。无高低贵贱之分,无善恶美丑之念,无名利是非之争,人们都是物我两忘,厚朴笃实,安然自在地生活着,那就是一种至高的道治社会胜景。次后,为君者不能以道治天下,不具无为之德,所以大道淡去。这并非大道远离人类而去,实是人离道而自去。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道德仁义礼,是道性层次自上而下的排序。道是至高至善至美的存在形态,德治是仅次于道治的一种社会形态。大道既归隐而去,故圣王不得不立仁义,施以德治,用仁义来规范人民的心性行为,以使天下由德归道。故曰“大道废,有仁义。” “仁”者人也,仁中有人,人中有仁,二人为仁,阴阳合壁,日月合明,回光返照之谓也。大道已去,人们已失缺部分道性,故立仁义以补救之,以智慧而济之。 【智慧出,有大伪。】 “智慧出,有大伪”,三王治世时,世间大道渐去,故不得不出以智慧。此处所说的“智慧”,是以后天的文字语言阐述、教化仁义之理,以弥补人性中道德的不周全。“智慧”是指后天人心的智识。“智”者,知也。“慧”者,察也。人类后天形成的主观识心,其特征就是:贱德而贵言,贱质而贵表。后世国君多是以智识机巧治世,后天智慧一出,民必离淳散朴,滋生乖巧机诈之心。先天渐失,后天渐起,大智慧日减,小聪明日兴;以假作真,就伪失真,民风虚华,社会紊乱,这些都是“有大伪”的验证。 春秋战国之乱,五霸争雄之危,皆是因为“大道废”的原因,于是聪明之士蜂起,奇智之人并出,假仁假义乱真常,诡诈阴谋乱人性,逞雄称霸,争胜斗强,如此等等,皆是失道丧德,入于后天智识,舍本逐末所造成的弊端。这就是“智慧出,有大伪”之义。 智慧与奸诈,乃是一体之两面,仅是一线之隔。聪明与狡猾、老实与笨拙,都是一根相连的孪生兄弟。诚实的智慧合于道,用之于世,能为社会谋福利,可以名之为“德”。道是体,德是用。诚实虽是好事,若是使用不当,就会适得其反,好心办了坏事。 观今之人类社会,更进一步验证了“智慧出,有大伪”乃是真实不虚。人类社会发展到今日,物质丰富,科技昌盛,今人的后天聪明才智远远超过古人,但道德素质却大大不如先辈。由于人类道朴丧失,心性被物欲污染,天然本真已经昏迷,大智慧被小聪明掩蔽,巧诈取代了淳朴,虚伪掩盖了真诚。因而在处世待人接物中,处处颠倒,以假当真。戴着假面具做人,嘴上仁义礼智信,心藏鬼胎算计人。外虽衣冠楚楚,冠冕堂皇,内则污浊浸心,灵魂蒙尘。说假话,办假事,求假幻,行假路,无处不假;认假为真,以假为乐,以假为能,在虚假中混时度日,枉费人生宝贵时间而不自知。待到路归黄泉时,悔之已晚。 当今人类,道德滑坡,正气不足,虚假大伪横行施虐,像瘟疫般地充斥着社会的方方面面,不仅危害人民的心灵健康,而且蔓延到物质领域,危害人体生命的健康。诸如假商品、假食品、假药物……等,衣食住行,所需所用,无不有假。甚至波及到上层建筑领域的方方面面,派生出权钱交易之类的不良现象。就连自古被人们视为神圣的道佛菩萨,竟然也有人敢于冒充。一些不法之徒自命不凡,以谣言惑众,为害社会,误人入歧途。社会虚假到如此程度,“大伪”已像恶魔一般地无孔不入,以致人们谈假色变,视假如仇。于是打假的法规应运而生。但有形的打假只能奏效一时,无形的治假才是长久之方。以道德宏扬天下,以德治人心之妄,使其本性复明,这才是治假之根,治国之本。 【六亲不和,有孝慈。】 “六亲不和”,“六亲”者,即父母兄弟夫妇,泛指亲缘眷属。之所以六亲不和,是因为失去孝慈之心,所以要提倡修养修仁慈孝敬之德。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六亲不和,社会也难稳定。所以太上提倡孝慈,以尽人本性的天然。 “孝”为十善之首。古云:“百善孝为先”。儒家称父母之恩为“昊天罔(wǎng)极”。佛家以孝为戒,佛说母有十种重恩,认为父母养育之恩,高过山岳,深逾大海。自古圣人无不提倡孝慈,把它作为做人的基本要求。倘若忤逆不孝,违负重恩,人格大亏,还谈何为人?古人箪食瓢饮之恩皆思报答,更何况父母之大恩能不报乎?报答之道,唯以孝敬。尽孝道,以服劳奉养者为小孝;以尽忠报国,公而为天下奉献者为大孝;以劝亲修道养德而出轮回者,乃为大孝中之大孝。孔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又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 孝乃个人、家庭、社会、国家道德之本,民族的兴旺发达,借此原动力而得以延续。尽孝道之人,必能己立而立人,忠爱国家,必能为国家民族尽大孝。一个不爱自己父母、连做人的起码资格都不够的人,很难设想他能有爱他人、爱国家、爱人民之心。难怪国外一些企业在招收员工、提拔重用人才时,首先把是否孝敬父母作为首要条件,并通过密查暗访,弄清究竟后,方才决断。这与今之考试考核,面试外表,只重虚表才华,难见心灵深处的选才方式相比,确不失为高明之处。 孝者,效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穷究人之本源,乃是无极的一炁所衍化。灵性的本体,来自大道自然,如何事以孝道?唯以“效天之慈悲、公正、好生、自然、无为而无不为”,这才是大慈大孝,慈孝俱足。如果天下所有家庭都能和和美美.一家人和睦相处,个个都是孝子贤孙,那就没有必要特别标榜孝与不孝。孝与不孝相衬托,正因为出现了不孝子孙,才有必要提倡孝道。“六亲不和”,才需要提出“父慈子孝”。由此可知,太上提出“父慈子孝”的用心,是希望天下的子孙都尽孝道,那么天下的家庭都会和乐幸福。 修道之人,还应当尽孝敬天地师君亲的本分。无天地万物之养,人难以活命;无显隐众师之助,难以修炼成真。道经师三宝,师宝为先,无师之呵护培育,修真寸步难行,故师乃修真人的再造父母。父母只给了今生,师父却给予永生。故师之恩同于父母,大于父母,以天高地厚形容,也难尽意。故修真者当尽孝师之恩。敬师在于心,与师心心相印,以师之教诲为尊,大志修真,功成果就,奉献于众生,这是对天地之恩、对众师之恩、对万物之恩的最好回报,也是最大的孝敬! 父慈子孝,则家庭和睦,这是做人的基本伦理。上古时人心淳厚,慈孝在人们心目中被视为天经地义的本分,是天赋人性的自然流露。那时人们虽不知有孝慈之名,但人人皆能自觉遵行,以尽天分。随着历史的变迁,社会道德日见淡薄,六亲失和,孝慈难尽,故才提出孝慈之名,以化民不孝之心,以立孝慈之德,复家庭之和。家是国之细胞,家不和,国亦难安,故先辈们将齐家与治国并论。 孝慈乃上善之德,是大道赋予天地万物的本性,故万物万类皆有孝慈之心。羊有跪乳之孝,鸟有反哺之慈。人为万物之灵,更应尽父慈子孝之心。纵观现今世间,不孝不慈之事例,每见于传闻报端,杀父弒母等骇人听闻之事,屡见不鲜。此类伤天害理之事,已不如禽兽,虽衣冠加身,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国家昏乱,有忠臣。】 “国家昏乱”,为君者不修道德,君昏民暗,上下不明,谓之“昏”。治国失道,民心失信,政令不行,上下相怨,社会不宁,谓之“乱”。当奸邪争权乱朝政,祸乱国家、危害百姓时,能忧国忧民,挺身而出,匡扶正义,尽心报国,谓之“忠臣”。 “忠”者,尽其中正之心也。一个“忠”字,具有无穷的深意,包含着宇宙万物的真谛,也是做人的基本道德。“忠”就是诚信厚朴之本心,就是忠诚老实,忠厚待人,忠于家,忠于国,忠于人民,忠诚对待一切事物。人人本性中都具有这个“忠”字,只因被后天欲心污染,被私心妄念所遮掩,故忠心逐渐淡失,而变为奸诈机巧之心。一个具有道德之人,忠字常在心,尽忠而不显忠,全是一种自然的流露。 大忠大信之心,只有在关键的临难时刻才能表现出来。君权时代,君有过则敢犯颜直谏,是为忠直之臣。在国家有难之际,能誓死不辞,挺身而出,舍身报国,力扶社稷,抗御祸乱,是为忠节之臣。例如宋时的岳飞。在国君昏暗,民无宁日,当此臣节难立,臣忠难尽之时,若能忠于真理,不为昏君所乱,此忠信之心不显而显。比如商纣无道,囚箕子,杀比干,此等忠于真理、宁死不屈的忠贞之名万古不朽。凡忠臣无非是为了保全民生,顾全国体,而不计较个人的利害毁誉。故曰“国家昏乱,有忠臣”。 人必忠于国,忠于家,忠于朋友,忠于一切事物,有此忠诚之德,而后才可以谓之人。万物皆含忠。观草木之类,忠于四时。禽兽之属,忠于卵育。天地之大,忠于气候。日月之明,忠于昼夜。人秉天地之正气,言语举动,岂可不以忠为首务?一人尽忠,千万人尽忠,众志成城,牢不可破,心本实心,脚踏实地,有何事业不可成功?忠之一字,乃天地之刚气,无坚不可摧,无物不可挡,以之治心则心正,以之治家而家齐,以之治国而国兴。观今之人心,失忠已多。交友处世,待人接物,多施以奸巧诡诈,不能尽其忠心。呜呼!人心虽非天地日月之可比,奈何连草木禽兽之不如也! 忠诚义士虽然可歌可敬,但从大道来看,也并非是好现象,它反映了社会的动荡不安。中国历史上的忠臣,如岳飞、文天祥、史可法等,皆为人民所敬仰。他们忠心耿耿,临危受命,为国家民族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然而忠臣都出在历史混乱、民族危难的悲惨时代。故而凡是忠臣的出现,都伴随着人民的苦难。假若国家康宁,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人民幸福,人人皆具德风,那岂不是人人都是忠臣,人人都是好人,何需特别称赞某一个忠臣呢?前人有云:“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做好事”。这便是太上提出“国家昏乱有忠臣”的真正含义。 “忠”字是由“中”与“心”两个字的组合词,可称为“中心”或“心中”。这个“忠”字是人道的基本元素,也是修证仙道的基础。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无论道家或儒家的学说中,对这个“忠”字都作了大量精辟的阐述。中华文化源于道,我们的祖先都是大智慧者,故国名称为“中国”,我们的民族称为“中华民族”。可见“中”与“忠”字同根同源,富有极其深刻的内涵。 就修真证道而论,一部“观心得道”学说,始终贯穿着“忠”与“中”的理论与实践两大系统,又是两大概念的统一。“忠”与“中”就是一部无上的天元心法,是归根认祖的根本大法和必修途径。这是中华先祖们经过自身的长期修证实践,总结验证出的由后天复返先天的完整理论和方法,其内涵精髓,都高度浓缩在这个“中”字里。其内容包罗万象,直指根本,揭示本源,殷切期望我等后代子孙都能归根复命,直超彼岸,人人得证,个个成真。 【本章说解】 本章之要,是说上古圣贤治世,本是无为而为,自然之治,从不轻易发号施令,人民相安无事,安享天下太平。因为气数有兴衰,所以后世天下渐失道德,所以不得不以智谋机巧治国,从而导致了人心生伪,民风也随之愈趋愈下。大道之用,用无为则治,用有为则不治。无为之治,就是循其自然之道,行当行之事,无私心私利,无后天识心欺诈,一切皆是天理纯然,上下相安于无事之中,万民共乐于道德之化。圣君治天下是在“无为”的状态下而“无不为”,故其所做所为毫无痕迹,不显山,不露水,不彰扬于世,所以人们皆不识不知。民虽已被德化,入于先天无为之境,却不知自己是怎样被化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老子所称赞的理想社会,就是圣人治世的“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的道治社会。《帝王世纪》中记载了帝尧之世的景况,诗曰:“天下太和,百姓无事,有五老人击壤于道,观者叹曰:‘大哉,尧之德也’。老人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这种生动的画面,可以说是对老子“百姓皆谓我自然”的最好图解。若是治以有为,必因时势之变迁,人心之不古,安能自然乎?纵观历史可知,人类社会经历了道治、德治、政治、法治这四个阶段,唯有道治是最理想的社会。自德治以下,都是有为之治,必然导致种种弊端,正像老子在本章中所指出的“有大伪”、“六亲不和”、“国家昏乱”等现象,皆是不以无为道德治国的必然结果。 此章经旨,在于教化世人要至诚无妄,复归于先天自然。天之德,大公而无私,顺道而行;地之道,以无为顺之于天,以自然之理长养万物。圣人治世,皆是效法天地之德。修道之人应知此理,须在修无心、行无为上下功夫。若能空明其心,不显于用仁义,不外露其智慧,尽其当然,行所无事。身在事中,心在事外,何患道之不成、命之不立? 老子所处的春秋时期,社会正面临着转型多变之中,所以出现了许多病态现象。由此他发出无限感叹。在许多章句中,乍看起来是唱反调,其实在这种“正言若反”中,却寄寓了他无限的慈悲真情,意在对后世进行正面教育。太上所言,看起来很严厉,但也是“爱之心切,责之甚严”。看起来是反对仁义、智慧,其实他最担心的是假仁义、假智慧毒害人心。 老子的思想与儒家学说既有相同之处,也有深度之不同。儒家思想是道家学说的分支,是做人应世的学问。而道家学说则是既有人道,又含天道的至高境界。佛道儒本是一家,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三大支柱,各有分工,各有侧重。佛是灯,道是路,儒是身。空净师曰:“儒家是一个粮食店,人天天都要吃饭,谁都离不了。佛家是一座百货商店,商品琳琅满目,由各人随心选用。道家是一座综合医院,既治人身,又治人心。”南怀谨先生说:“孔子是个文化医生”,“老子是医生的医生”。他认为孔子提倡的“仁义”这服治世药方,对是对,但是药吃多了,又会出毛病,副作用在所难免。 太上在本章主要是讲事物互变之理。任何事物都处在动态变化之中。修道必须全部融会贯通,才能随时知变、适变、应变,方能洞烛机先,微妙玄通。比如本章所讲的“仁义”,虽属于德,但容易被后天人心曲解。有私心的人,往往会利用“仁义”之名,行假仁假义之实,做欺世盗名之事,结果弄巧成拙,危害社会。老子是根据春秋战国时期的社会病态,所以才感叹曰“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并不是太上反对仁义,反对智慧,反对忠臣,反对孝慈。而恰恰在于唤醒“无为之治”的美好社会。 抱一章第二十二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 “曲则全”,“曲”者,隐曲、圆曲之义。曲与直相对待。道曰“玄窍”,佛曰“那个”,儒曰“端倪(事情的头绪迹象)”。“曲则全”是我们先祖早就发现的宇宙真理。《易经·系传》说:“曲成万物而不遗。”宇宙都是曲线的,是圆周形的,而不是直线所构成。观察物理世界,没有一件事物是完全的直线所构成。银河星系呈圆形旋转,太阳系有八卦九宫之形,北极就有各类不同曲线光形。树木有年轮,果实多圆体,万物无不由曲线构成,圆即是曲。所谓“直”,是把圆切断分割,或将它拉成直线。故曰“曲成万物”。人体这个小天地,与宇宙大天体结构相同,气象的变化与太阳月亮密切相关。《阴符经》曰:“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是说观察天地的自然法则,把握自身的阴阳变化规律,修炼功夫即可信手得来。 “曲则全”,也是讲做人的道理。为人处世,外圆内方,运用巧妙的曲线,往往随机一转,就能转忧为喜,转凶为吉,这是做人的方法艺术,也就是画家所讲的曲线美。俗话说:“话有三说,巧说为妙”,讲的就是“曲则全”之理。别人有错误,如果直来直去,往往对方接受不了,如果转个弯子,话从正面说,委婉柔和,旁敲侧击,既可达到目的,又能彼此不伤和气。这就是善于言词的“曲则全”。不过在“曲则全”中,还要坚持直的原则,老是转弯抹角,就会滑到不讲原则的“大滑头”里去。所以,曲直之间的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外圆内方,执两用中,才是“曲则全”的正确途径。 太上所云“曲则全”,就修行而言,是指在人身的隐微之间,在那个独知独觉之地,有一个浑沦完全、活泼灵通之机,由此存之养之,采取烹炼,即可至于丹成仙就。此处即古人所喻的冬至一线微阳,以至于生生不已。又如初三一弯新月,渐至十五月圆,无非都是“曲而全”之理。“曲”是隐的意思,隐微之处,其机甚微,其成则大。一曲之内,无非是理气之一元。全体之间,亦是太极之精粹,这就是“曲则全”。修真人得此“曲全”之理,回环抱伏,如鸡温卵,一心内守。久则一股清刚之气,挺然直上。 “枉则直”,“枉”是纠正,将歪的东西纠正过来,就是枉。“枉则直”就是将偏离中心的事物,修正到事物的中心点上,使它围绕核心,而不至于偏离方向。我们的祖先早就知道宇宙间的万物,没有一件是直的,直是人为的、暂时的、勉强的,因此便有“矫枉过正”的成语。矫正太过了,又会变成弯曲。一件事物,太偏左了,将它拉到中间居中即可。如果矫正太过,又偏到右边,那就不是中道。中是心,中是一,唯心是道,偏左偏右都是“枉”,都是差错,都不符合道性。“中”道是一门极为广泛而高深的学问,涉及到哲学、物理、人伦、生理、修真等各个领域。宇宙万事万物无处不含中道,合中者存,失中者亡,这是宇宙的一条基本法则。夷险祸辱之来,逆来顺受,不辩不争,这就是“枉”之义。人皆不枉而求直,强以争直,结果反至于枉。所以圣人顺其枉而不逆,屈而忍之,顺而化之,故能固其全德。世间事物皆有时数,枉之日久,枉必自化,理之不直,不求而自得。故曰“枉则直”。枉而能直,故知“枉”之道亦甚大。 “洼则盈”,“洼”者,地面洼下之处。“洼则盈”,是说水性下流,凡是最低洼的地方,流水聚积必多,最容易盈满。圣人以洼下自处,以谦退处下,不敢为天下先,就好比地之洼下一般,虽无心求盈满,但其洼下之德未尝不满。洼而能盈,用之于地上,用之于天下,无往而不妙。“洼”即谦下之德,甘处人不愿处的卑下之位。正因为有处下不争之德,故天下人亦不能与之争。由此可知处下不争的道理。 【弊则新,少则得(多),多则惑。】 所谓“弊则新”。“弊”者,指故旧的东西。温故能知新。世人多有喜新厌旧、弃旧图新的思想。求新求好,追逐外表虚华,不知新与旧的辩证关系。修道者修于内而不修于外,自处谦下,自受弊薄,不与人争新,而心境却常常自新。这就是孔子所说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如果能够一天新,就应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因为圣人深知道德贵乎隐,所以常养于弊,使旧可以化而为新;不养于弊,则新也可以变而为旧,乃至于损毁弊败。这是事物的互变法则。“弊则新”是老子从事物的反面,来表达正面的道理,即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甚至还有它的八面、十面,如果把握不好,往往会走向它的反面。这就如太上在58章所说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少则得”,“少”就是“舍”,是就人的私心欲念与道德的对应关系而言。私心愈少,公心愈得,欲望愈少,道心愈得。圣人隐蔽而不显露,抱元守一,少私寡欲,不使七情妄动,专心养性,不致五性失和。抱一之道既得,一贯之理时行。自取其少,得而反多。这种有形与无形的转化之理,多即是少,少即是多,舍即是得,得即是舍。这是天道“佑谦”的法则,故曰“少则得(多)”。 “多则惑”,真知大道的人才能明白,知识愈多,烦恼愈大。财富愈多,痛苦越深。所以佛经里把烦恼叫作“烦惑”,愈有烦恼,思想就越迷惑不清,认识大道之理就越难。欲修大道者,应先除尽情欲,断除烦惑。人心对名利的占有欲,从来都是多多益善,岂不知财多者必惑于所守,学多者必惑于所闻,名多者必惑于虚荣。人若不能去掉私心,不清心寡欲,便不能得一贯之理。不能守抱一之道,必然多见多闻,多学多惑。多惑之人,则心中不能清静,心理不得融贯,内外不能合一,抱着俗识浊见不放,难以求得宇宙大真理,何以能复返先天?辩证法告诉人们:凡事凡物,凡名凡利,追求多者,必失于一,失一就是失道。故曰“多则惑”。 圣人舍其多而守其一,舍其繁而就其简,舍其奢而就其朴,所以其理不惑,其事不乱。故圣人观万物之理,即一物之理。观万人之事,即一人之事。能化万为一,又有何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此句是总结上文六句,都是讲的抱一之道。老子说:自古以来,有道的圣人,必是“抱一为天下式”,巍然而不拔,固守道一的原则自处。何为“一”?“一”就是道。此句经文其一是说,人活在世上,做人处事要有一个准则。也就是人生观、世界观。世间人虽有名位之高低,职业之不同,贫富之差别,但人格都是平等的,都有一个共同的做人准则,也应当有一个人生的目标,活得有价值,才不枉来人世一趟。 万物万类虽千差万别,但皆是禀受道之一气、天之一理所生。“一”是混元无极大道。在人身即为一点虚灵不昧之光,在物则为自然之本性。圣人守一,乃知万事,故成为天下人修身、治家、治国、平天下的法式。“法式”就是法则、规矩、模式、规律性。圣人明一之理,归一之道,惟以抱一为治天下的法式。故先辈云:“得其一而万事毕”。 天下万物各具一理,同出一源。以一理推之,物物皆有理,事事无不通。譬如仁义礼智信这五德,仁主于爱,义主于利,礼主于敬,智主于知,信主于诚。此理在人心本无不足,因人们不能尽其自然,所以私意横生,曲者不能全,枉者不能直,洼者不能盈,弊者不能新。世间千万事实证明:多争而能多得者极少,多欲而不惑者亦少,此皆是因为不能得抱一之道也。圣人所抱者虽一,所应者却无穷。所以天下之人,不教而自一,天下之物,不齐而自一。这就是“抱一法式”之妙,也是万物“归一”之道。 代代祖师,苦口化人,意欲使人人都能同归觉路,早出苦恼迷津。人若不知心,便不知“道”。所以修道者必须自炼心开始。“然炼于未发难知,炼于已发易为”。例如出现杂念、妄心、游心,皆是已发之心。欲使心寂然不动,必须守其心、定其心、收其心。守心之诀在“抱一”,守其未动之时。定心之诀,在定其心动时。收心之诀,在收其已动时。收之不易,先要察其机而随起随收,收之愈急,守之愈坚,定之愈固。这就是修心的妙诀,其要在于使心的动静合于道“一”。 心由先天一炁之真阳所结成。故心属火,但非纯阳无阴,其阳中自有真阴。“心”字的形相上有三点覆下,下有偃月载上。可见阳非阴不长,阴非阳不生,真阴从真阳,故名为心。故心的特征就是:动一毫妄念,心内就损耗一分真炁;多一丝妄事入心,便添一种魔障。有道是:“一念动三千,有灵皆由田;寸土常寂静,随缘共转天。” “抱一”就是修心。修心之道,儒曰“正心”,佛云“明心”,道名“炼心”。心皆一心,法皆一法,修持虽各有小异,证果却无不同归,仙佛圣真之名,就是此“一心”圆满至善之别称。从心起修,则一真一切真,一证一切证矣!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 这“四不”,是佛道儒三家通用的道理。只是佛家与儒家多从正面讲,道家老庄之学往往从反面说,比较起来,反说的意义往往来得更深刻,更具有启发性,让人反思自悟。正面说往往使人容易视为教条,产生抗拒意识。而太上的正话反说,却合乎“曲则全”的道理,使人容易接受。世人皆有自见、自是、自伐、自矜之通病,故心不纯静,不能得抱一之道。所以修道有几层功夫,一克己,二改过,三省察,四布慈。 “不自见故明”。“见”,同观。所谓“自见”,就是自我的见识。人本来应该时时反省,为什么这里却要说“不自见故明”呢?这是说,要人不可固执自己主观的成见,执着了己见,便是佛家所说的“所知障”,反而成为自障。只要脑子有了主观框框,就很难接收客观的东西,因此说“不自见故明”。人的主观意识往往有“先入为主”的习惯,尤其是一个领导者、企业家,一旦事业有所成就,千万不可得意忘形,须有自知之明,多听别人的意见,才能更加明白事理。若能虚心听取大家意见,把群众的智慧,集中为自己的智慧,那自己的智慧就大了。 人的自见,都是受自己后天因素的长期熏陶形成的。这种“自见”,往往都是管中窥豹,鼠目寸光,难以完全事理。而且这些“自见”多是只见于己,不见于人;“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狭隘陋知短见,所知亦是半解不全。所以,凡有自以为是者,都是被俗心蒙蔽了真性智慧,爱表现自己,容易固执己见,所见既不全不远,所知也不明不彻,故而误人又害己。圣人因物而现物,因事而现事,能穷其事理的精微,上能察于天文,下能察于地理,中能参人事物。乃至古今之变,显隐之机,皆能洞然而见,这些都是圣人“不自见”的妙处,是谓之真见。故曰“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自是”与“自见”,其内涵有相通之处,但同中有异。“自是”是认为我的意见一定都对,绝对没错。譬如现代人常说的“某某的字典里没有难字”,乍听起来很有气魄,其实这种“自是”的人,最后终将失败。历史上项羽的“刚愎自用”,最后惨败的结局,就是“自是”的典型例证。所以只有不自以为是,才是事业成功的保障。 “不自是故彰”,是说有谦虚美德的人,虚心处下,心地无云遮雾罩之蔽,不自以为是,所以能心常清明,其理不扬自彰。世间常人多以自见为是,自以为正确。但往往因为自己所认为的“是”,只是门缝之见,不合乎大道之理,仅能自欺己心,未必能信服于人,故其所认为的“是”理不彰,不会被人接受。圣人不以自是为是,而是因物性之是为是,因事理之是为是,因道德之是而是之,毫无半点主观痕迹,纯属天然之是。故合于道德,合于天理,其道理自会彰现于天下。 第10节 【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不自伐故有功”,“伐”者砍也、毁也。“自伐”是自我表扬,自我夸耀功劳的代名辞。有了功劳爱表功,几乎是常人常态。尤其是年轻人,最容易犯这个毛病。做了点好事,取得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到处显露。人怕出名猪怕肥。自己夸自己,这不仅是自损先天谦德,也容易招惹别人非议,自找麻烦,自己讨伐自己,这就是“自伐”。真正有修养的人,把有功看作无功,把功归于天下,归于国家,自己只是做了一点该做的事,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如此虚心处下,那才是“不自伐”的境界。 一个真正有本领的人,绝不自卖自夸,反而会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社会的肯定,其名不自彰而彰。一般人都有好大喜功的心理病态,自夸其功,炫耀才能,以求荣华之心。凡自夸功者,必损心德。夸功的目的在于求名,其功终不会有,别人也不肯附誉。圣人不自夸而功自有,不炫耀而功自著。圣人不夸其功,将功归于大道,归于天下,所以天下人未有不归功于圣人者。故曰“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矜”音今。“自矜”就是傲慢,说好听点就是自尊心过强。自尊心与傲慢,几乎是同一心态,但用处却有不同,效果也不一样。要看用在什么地方,用不对了就是傲慢,用得恰当就是自尊。傲慢的人往往失去人心,事业很难成功,而且容易招惹祸患。世人皆知自扬其长,而护其所短。有所长便骄傲自满,夸夸其谈,唯恐人不知道。有了一星半点之长,便傲视于人,而不知人都有自己的长短。自矜之人,往往以己之长,比人之短,所以自认为了不起。若能虚心处下,以人之所长,补我之所短,岂不美哉!圣人不循长短之迹,不起计较之心,从不炫己之长,而天下人莫不以其长而效仿之。圣人的聪明智慧,一般人所难及。圣人的耳目心思,常人难以达到。圣人不居功自夸,而其功却能长彰于天下。故曰“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夫唯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以上所说的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这“四不”,是逐个分开作论述的。到此句,太上概括归纳说:要做到这“四不”,只有去除私心,才能做到“不争”。怎样做到无争呢?就是要把好处都让给别人,只知奉献,不求索取,就像仙佛圣真那样慈悲爱人,爱一切世人,爱一切众生,爱一切物。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不计较任何得失,什么都不争,因此才能“天下莫能与之争”。既然心中已空,别人还和你争什么?人之所以有烦恼、有祸患、有痛苦,都是因为想得到点什么,因为未得到,所以拚命去争才产生的,都是自找的麻烦。既然一切都不争,一切都舍了,还有谁与你争呢? 天下万事万物,都是遵循自然大道的运行规律,都是自自然然,毫无人为雕琢的痕迹。日月的运行,四时的序变,风云雷雨,哪一件不是自然,哪一种是争出来的?惟有人心这个怪物,常以私心妄念,想入非非,动辄(zhé)与人争名争利,与天地争比高低。常常自找麻烦,自寻烦恼,而且难以醒悟,难以自拔。愿能从此句中吸取营养,得到教益。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以上所说的“四不”,皆是言不争的妙义。是对“曲则全”原则的进一步发挥,看起来都是从反面切入,其实相反的,正是为了从正面保全自己,成就自己的道德,完善自己的人生。所以老子特别加重语气说:“岂虚言哉?”既然不是空洞的说教,也不是高不可攀,而是真实的现实人生,应该人人都能做到。 天下凡有争之事,都是有私心妄念在作怪。圣人与天地共一体,与万物同一心,大公无私,无欲无念,毫无个人半点私利,何争之有?所以天下人与万物,皆与圣人合其德、同其心、同其利。闻到圣人的声音,心悦诚服。沐浴在圣人的德光之下,倍感幸福。所以天下人没有与圣人争夺之心。天下百姓无论尊卑上下,无论贤与不肖,皆被圣人的不争之德所感化。人民明白了不争之理,故而人人谦让宽容,这便是“圣人抱一而成天下之道”。 此二句是总结本章经旨的全意。“曲则全”是古圣之语。意思就是“曲从则全身”,此言并不虚妄。“曲则全”的现象处处可见。例如婴儿在母腹中的蜷曲之体,就是一种先天自然态势。成人睡眠时,也多以曲身侧卧感到舒坦。常见马、牛、羊、犬等动物卧地休息,亦是头尾相接,蜷曲其身。毛虫先曲其身,而后才能行进。虎豹先缩其体,而后才能纵身驰骋。日月星辰皆是曲圆之体。气体皆是旋曲上升。画圆亦必由点至曲线而成。事物都是呈曲线向前发展。由此可知,世间万事万物皆体现着“曲则全”、“曲则圆”、“曲则直”之理。人的性命若能遵从曲全之理,返归到未生前的状态,则性复天然,命复乾健,性命皆复先天,何有生老病死之苦? “诚全而归之”,一是说“曲则全”最为重要,人生最伟大的作为,并不在于求功归于我,无论是道德修为上的成功,还是事业上的成功,都是“功成身退而不居”,一切付之全归。这种心地坦然光明之境,就是大道“曲则全”之境,这才是人生的最高圣境。“诚”字也可以当作动词用,说明只有走“曲则全”这条路,才能得天下之所归,众望之所属。另一层含义是,要真正做到“曲则全”,只有以一颗赤诚之心,把它当作道德,诚诚恳恳去做。如果把“曲则全”只当成手段,那就是“不诚为物”,陷入到物性里边,而却远离了道性。修真人如能得此“曲全之理”,凡事忍辱含曲,弱己让人,舍己全人。明白“退让一步天地宽”,“后退原来是向前”的道理。以“委曲我一个,成全天下人”的精神,造福社会。如是,天下国家,不求全而自全。修德证道,不求圆而自圆。 “曲则全”之理,就是“抱一”之道。“曲”与“全”本是一个整体,唯有此“曲”,才有彼“全”。曲是因,全是果。因果相依,曲全互变。世人多是求全,而不愿自曲,只想成全,终而难全。究其原因,皆是不懂曲全之理。人若能诚心用曲,做到曲己而从人,曲事而顺理,受屈而不辩,陷洼而不怨。委曲一己,成全万人,无怨无悔,谦恭自处。久行之,必深得曲中之妙,则道德无不以至诚而全归。 【本章说解】 本章旨要,重在阐“一”之道。大道之生,生之于一,天下万物,起之于一,历数之始,始之于一。故“一”为万事之本始,万理之统宗。以无极言之,“一”就是“一炁含三”的无声无臭、无形无象之元精、元炁和元神。以太极言之,“一”就是含体又含用的阴阳。若不能得此“一”,造化就没有枢纽,万物的品类也难以生成。所以天地人万物,纷纭交错,万象万异,凡有形有象者,莫不是出自一,莫不具有无极之性。圣人之心得天理之浑全,故万事万殊之体用,无不是贯之于一。经中所列举的“曲与全”、“枉与直”、“洼与盈”、“弊与新”、“多与少”等五对矛盾,皆是阴阳合为一体,一体又分两面的太极。分之则为二,合之则为一。一即是太极,二就是阴阳。圣人抱一之道,“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不自争”,故能成全天地大业。修真者果能抱元守一,心亟太极之理,身全造化之一,洞贯万事,纯全不二,修于心身,必能得一而全己之道。 此章重在强调“抱一为天下式”。“抱一”之理,就是曲己从众,可全其身。屈己而申人,久则枉自直。地洼下水自满,人谦下德自归。自受其弊薄,人敬久自新。自取其少反胜多,先人后己得谦德。以上之理,皆是教人清心寡欲。实践证明,贪多必惑,财多必祸,此乃一定之理。因此圣人抱一守谦,不自炫耀,所以光明。不自以为是,所以著名。不自夸功,所以有功。不自高自大,所以长久。不与人争,所以天下没人与他争。这就是太上“以柔弱谦下为德”的学说,也就是“委曲求全”之道。 能抱此一,便能成其全德;不抱此一,必难全己心身之道。凡是不曲而求全,不枉而求直,不洼而求盈,不弊而求新,不少私而求得,不抱一而求多,此皆是以小害大,以末丧本,只见其近,不见其远的狭隘小智,是不知整体的偏知偏见,也是人心的一厢情愿。其结果必然适得其反。不曲而求全者,反害其全。不枉而求直者,反失其直。不洼而求盈者,反去其盈。不弊而求新者,反败其新。不舍私而求得者,反丧其得。不抱一而求多者,反失其多。这些都是世人不知自然辩证法的短视行为。 惟圣人不同。圣人能以曲自养,不居功,不伐善,不好高,不自大。不以圣人为心,不以私而立念。圣人曲己从众,忍辱委曲,弱己而饶人,屈己而伸人。自受弊薄,后己而先人,取少而让多的高风亮节,深受天下人的敬重。以道德化人,家国天下,未有不保全者。以道德全己,性命未有不了者。此即“曲而全之理”。由此可知“曲则全”其道大矣。 物理通事理。太上在本章中所论的“曲则全”等道理,并非抽象的虚言,而是表现在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无处不是,无处不有,只是世人不知,且是反其道而行。正如《庄子·天下篇》所说:“人皆求福,己独曲全。曰:‘苟免于咎’。”“曲则全”之理的普遍性,自古至今,天上地下,万事万物,概莫能外。这种有效性,在《淮南子》中被称之为“道应”。 修真者应从本章中明白做人做事的原则。世间任何事物都有阴阳正负两面,有两面就有转化。唯有执两用中,不偏不倚,抱一不二,才没有对立面的斗争与转化,不会走向事物的反面。这就是太上所提出的“抱一为天下式”。“抱一”就能不争,不争就是“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人若不争,就不会有“曲、洼、弊、失”之患。一个人为人处世,无论事大事小,无论做人修道,都要把握住“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这四大原则。这不仅是人生的艺术,更是修真的标准。能坚持做到,则人一生的事业与生活,都会稳妥而有康泰。修真也会步步青云,直至道源本根。 朴素章第十九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睿通渊微、洞晓天地、道高德厚的大智慧者曰“圣”。知晓世间万物外象,具有后天聪明才智者曰“智”。圣与智一隐一显,治天下必不可少。为什么太上要提出绝弃呢?太上所处的春秋时期,社会变乱,多有标榜奇谋异术的高人,卖弄世智辩聪,争雄称霸,百姓和平安静的生活,被那些假“圣人”搅乱了,人民苦不堪言。太上在痛心之余,针对社会时弊,便提出了“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的主张。其目的在于拨乱反正,让人们识破假圣人的伪装。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绝圣弃智”的意思,是说圣人虽处高位而不知其高,虽施德于天下而不知其所施,与道浑然为一体,无圣无智,无物无人,完全是一种忘我无为的混沌状态,如此才能做到利益天下的“无不为”。并不是圣人不学无术,不知显态人事,不具人间智识,更不是那些心怀私欲,显才露能的假“圣人”。 圣人全智全慧,集显隐于一身,无论先天与后天,无论天上或人间,无论万物与万事,皆了然在胸,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为。“绝圣弃智”是就先天无为状态而言,是以先天大慧与后天智识、先天无为与后天有为相比较而言。先天大智慧是在无识无知、无欲无念中才能产生,倘若稍有后天智识掺入,便不能与大道虚静之体相合,真知真见便不能显现,无为无不为也不能实现。所以圣人虽大圣而不自以为圣,虽大智而不显露其智,这才是真空无为圣境的绝妙。只有绝其后天一切智识,才能进入真空,才能真知此境的妙有。 “绝圣弃智”指的就是无极界。修真者要进入性慧双修、明心见性的高层次,就是要达到这种无极混沌状态,也就是儒家所说的“至善”,佛家所说的“佛性”。前辈曰:“达摩西来一字无,全凭心意用功夫”。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亦即无人我、无生灭、无执染、无对待、无贪嗔(chēn)痴慢等等……,这些都是“绝圣弃智”的意思,是修证真如性体的必由之路。 当修者完成体用合一,性命合体,用之则无穷,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遇缘即施,缘去即息。来者应,去者静,常清常静,内圣外王,不离本性真如妙道,这就是“绝圣弃智”的空境实妙。当修者步入物我两空,寂灭四相,心中不留一尘,不被一物所牵,一切皆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就是进入了这种圣境阶段。要进入无极虚境,就必须“绝圣弃智”,后天再好的知识,再高的智慧,都应当放下,以免干扰先天。这就如同走路用拐仗,过河乘舟船一样。当你已经到达彼岸,舟船已完成了它的使命,理应绝弃。假若仍然抱着不放,甚至背在身上,那岂不是多此一举? 知识智慧都是为了探索真理。经过实践验证了它,完成了认知上质的飞跃以后,原来所学所用的智识,都已成为多余,而应当断然丢弃,迈入新的领域。“绝学弃智”,就好比一个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人,今日的博士知识,虽是当年小学、中学、大学知识的积累,但现在所需要达到的目标,绝非昔日中小学的内容。若还抱住中学课本不放,那岂不是一种倒退? 认知的境界是分层次、分阶段的。正如空净师所云:“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不能一个调唱到底”。宇宙间有先天与后天、显态与隐态、智观与慧观、宏观与微观两大体系,是多层次、全息性、多维性的立体组合体。 任何事物的本体,都是既统一,又对立;既相通,又各异。但就其体而言,静而为一,二含其中;就其用而言,一中有二,合二为一。先天境界纯一不二,它虽然包容后天,主宰后天,但不容许后天喧宾夺主,干扰先天。先天之学是不学之学,先天智慧是不智而慧,是在无为无心状态下的一种天然闪现,容不得半点后天的干扰。当修真者完成了后天知识的积累,实现了认知的飞跃,达到了要求的指针,自然会一个个层次地超越。当到达最终目的地之后,何需再驾舟拄杖,一切皆应绝弃。那时的景况,正如空净师所示的“言无可言,言语道断”、“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拈(niān)花一笑(传道授学,讲求心领神会,无需文字言语表达。)”境界。至此境,一切后天学问知识,都成为余食赘行、画蛇添足了。 “绝圣弃智”之意,还在于教人以圣智自修,而不是以圣智施人。治国之道,在于无为,在上者无为,在下者必无事。无为则大道运行,民自富,国自安。圣人在上治世,是为了行大道于天下,而绝非图圣智之名,所以圣人不以圣自居。尧帝之稽(ji)众舍己,舜帝之与人为善,禹帝之闻善则拜,皆是虚心自卑的“绝圣弃智”之妙。圣人之行,虽立足于世,眼观天下万象,察知万物之变,与天下万物万象息息相通,但圣人之心却常寂然不动,这就是“绝圣弃智”之用。 “民利百倍”,是说不立圣智之名,不自知其圣,故圣之名流世不朽。不自显其智,不逞圣智之教,不发号施令,不扰民心,不碍民事,百姓就会在悠然自得中安享幸福。正因为圣人“绝其圣智”,才能在无心无为中,发挥“无不为”的巨大作用。若是以后天之智、人为之学用来治世,天下必然落入后天,不可能行“无为而无不为”之治。所以圣人在位,上下无为,上下无事,国泰民安。此即“绝圣弃智,民利百倍”之义。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绝仁弃义”,友爱宽厚、真诚善良曰“仁”。公正合宜、见义勇为曰“义”。心怀孝敬、善事父母曰“孝”。爱怜同情、施舍救难曰“慈”。仁义是五德之首,是进德之要冲。世间无一事不含仁,无一物不通义。仁义之德本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为何又言“绝仁弃义”呢?这和上句“绝圣弃智”历史原因相同。试想在春秋战国时期,诸候割据,各国争战,彼此攻城掠地,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打着“仁义”的牌子,行奸诈争斗之实。口号上都是为了百姓行仁尽义,实际上都是心怀鬼胎,但最终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太上对此痛心疾首,故疾呼要“绝仁弃义”。其所要弃绝的,正是那些假仁假义。 太上在此所说的“绝仁”,寓有多层含义。就修真证道而言,“绝仁弃义”并不是不要仁义,而是要在修行仁义之德中,去除欲心,物我两忘,达到无心无为的上仁上义高层境界。要断绝以私心去施恩惠,摒(bing)弃为扬个人之名,或图别人回报的假仁假义。古人云:“有心行善不为德”,说的正是此义。 有心行善虽也是好亊,只是因为心中仍有私痕,目的不纯,所以不符合自然大道的体性。也因为行善之后,得到别人的感谢或物质回报,使德性能量场产生交换而丧失,故而无德。所以太上教人要“绝仁”,绝掉此种有心有为之仁。只有无心无欲,天然本性的仁善才能自然显露。上善若水,仁义之德就像流水一般,纯是一种天然流露,毫无后天欲心杂质。当行则行,当止则止,随缘顺时,自然而然,毫不勉强。行德不被人知,不图人报,因物付物,各就其性,在无心中利益天下一切人事物,这就是上仁之德。此德不仅不应“绝弃”,而且应当大力宏扬。 “义”者,宜也。即指人没有私欲,行事正当,而且合宜得体。孟子云:“夫义,路也。惟君子能由是路。”故君子处贫困之中,不失大义,不为物欲所蔽,不为逆境所畏。当发达之时,亦不敢奢华浪费,或行败德背道之事。义之理原自于天,故有“大义参天”之说。大义者,舍身不顾,如关公之为义杀身,至公无私。又如周公之大义灭亲等,皆属此类。正如孟子所说的“舍生而取义”,就是大义。“义”又有与财相对待之意。语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道”即是义理。不该得之财,谓之“不义之财”。对于不义之财,君子宁死不取。“义”又有勇敢之意,“见义勇为”,即合义德。见义不为无勇也。所以君子皆有“见义凛然以赴”之气慨,善尽所担之天职。古有义马之赋,今有义犬之说,走兽尚知行义,人岂可不为之? 所谓“弃义”,就是要绝弃私欲偏心之义。大义者皆是以公为前提,不偏不倚,惟德是从的浩然正气,绝非世人不讲原则,只是酒肉朋友,为私情而两肋插刀,一时血气冲动而拔刀相助的那种“哥儿们义气”。又例如娶了媳妇忘了娘,偏爱其妻,不顾父母。恩及外人,不顾其妻。不尊兄友弟,失去手足和乐。此等亲疏倒置,不合常道之理,以致家内不和者,皆不可谓之义。奖赏善行不当者,不可谓之仁;处罚轻重不如其恶者,不可谓之义。此等以私心行赏罚,好与恶失偏,憎与爱失宜,奖罚不明,扰乱人心的不义行为,皆应绝弃之。所以古圣治天下,绝仁之名,而不显其仁;弃义之名,而不显其义。这种无心无为的“绝仁弃义”,天下百姓皆效法之,以无心无欲去行仁义,孝慈之本性自然复明。 “民复孝慈”,孝慈是万物的天然本性,自然之德,非人为也。虎毒不食子,是虎之母慈。羊有跪乳之孝,乃羊子的天性流露。并非后天的有为造作,也不是以孝慈之名教化出来的。孝者不知其尽孝,慈者不知其为慈,皆相忘于孝慈的自觉实行中,终身自行而不已,这才是仁义孝慈的根本之处。今之社会,伦理多有混淆(xiáo),已经丧失了“长幼有序,父慈子孝”的做人规范。父辈无尊严,而以“朋友”身份去尽父道之教。子辈不敬畏父辈威严,而以“代沟”为由丧失孝道。此种违背天理道德,实是一种人伦上下的颠倒,与仁义之德失之甚远。上古之世,人人仁义孝慈,人们反而不知有仁义孝慈之名。先辈云:“绝仁之后见恩惠,弃义之后尚华信。”由此可见,“绝仁弃义”就是德行深厚的自然表露,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自觉行为,而不是矫揉造作的表面文章。概而言之,“绝仁弃义”就是不以善恶美丑累其心矣。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绝巧弃利”,以权术治民者曰“巧”。以财货物质利益养民者曰“利”。权变之巧非大巧。“大巧”就是以无为之道治天下,故天下不可见,百姓不可知。财货之利可以养人,但只能利人一时,不能利人永生;只能利于后天之身,不能利人先天之心;只能利人以物质享受,不能利人精神健康。故只能称作小利,而非大利。惟有以道德治理天下,治人之心,使其返朴还淳,这才是天下之至宝大利。大利不仅可以利益天下一切人,还可以利益万物众生,可以利长远,可以利古今。 “盗贼无有”,就是说要绝其权变之巧,绝弃人的奸诈小聪明,绝弃以财货欲望诱人本心的小利。权术之巧,最易诱使人生奸诈心,误人行不正之事。财货之利,最易使人贪图享受,腐蚀灵魂,滋生盗心。故应当绝之弃之,使民返朴归真。唯有施民以道德,绝巧弃利,使人心性纯净,不生贪念,恢复天良本性,才能从根本上铲除盗心,杜绝贪污盗窃等一切犯罪行为。 天下的一切物质财富皆是大道所生。大道生万物是为了“天下为公”,养育众生,人人皆受大道之恩惠,物物都有应得的本份。大道至公,无有厚此薄彼之分。天下的一切财富,皆是自种心田,自收其果;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公地道,理之自然。换言之,富有都是修德、积德、守德的福果。怎奈当今世人不明此理,背道而驰,信奉金钱万能,以追求物质利益为荣,逞争巧夺利之能。为达到个人私欲不择手段,贪污盗窃之事日盛,人的心灵愈暗,本性愈失,自造业障,因果报应无情,何日能出苦海? 修道之人,更是来不得半个“巧”字,贪不得半个“利”字。巧与利之事,虽世间人人喜爱,实不知内藏辱身之祸端,害性之毒种。人心之巧智与贪欲,犹如穿窬(yu门边像圭形的小洞)劫掠之盗贼。凡非劳动所得,不是本分所有的钱财,皆属于不义,都是盗。凡是行不正之事,违背天良,暗室亏心,损人利己,伤天害理者,都是贼。所以,人灵性深处的奸巧利欲不除,心中之阴贼必然侍机施虐。只有“绝巧弃利”,心中盗贼不生,身中之净土自然安泰。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 “此三者”,即上文所说的“圣智”、“仁义”、“巧利”。“文”,就是思想、观念、理论的意思。也有虚华外表之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两句话连起来的意思是说,“圣智”、“仁义”、“巧利”这三者,都是被人心私欲所盗用的虚假。也就是庄子在《胠箧(quqiè原指撬开箱子,后亦泛指盗窃。)篇》中所说的“大盗”、“盗跖(zhi)”。庄子是根据春秋战国时期大道已去,社会上兴起一股盗用“圣智”、“仁义”等名份,拉大旗作虎皮,各国诸候借此名侵吞国家人民财产,祸害百姓。所以他认为当时的诸候,都是窃国大盗。太上在此提出绝圣智、弃仁义、去巧利,都是针对当时社会的时弊,人心的浮华,而提出来的“治病”之方。 大道的本质朴实无华。凡是属于外表虚华的东西,都是虚假,如果抓住不放,就是弃本逐末,有害于自性的复明。世间显态万千事物都含有道性,都是大道自然体性的外现。因为事物各自所禀道性物质的层次不同,其所赋的自然属性各异,所以才产生了万物千姿百态、五光十色的差异。故无论何事何物,皆有表里之分,内外不同。而且皆是虚华在其外,朴实含其中。所以对待世间一切事物,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切勿被外表假象所迷惑。即使被人们视为神圣的“圣智”、“仁义”等美好事物,也只能在心中去修去悟,才能得到。若是以人心私欲去追求,愈求愈假,甚至适得其反。 “文不足”,是说人身生活在显态物质世界,终日与大道相依相伴,却不知不识,常常擦肩而过。因为私欲的蒙蔽,往往难明事理,只见虚表,不见本质。眼睛只向外看,不向内求。只求益于外,不顾害于内。逐其浮华,凿丧其根。人类的这种认知取向,既不足以治国,也难以修身,故应绝弃之。如果真能做到抛弃这“三文”的虚假,淳古之风必兴,朴素之质必存,自然无为之道必成。以此修身齐家治国,自然民利百倍,父慈子孝,盗贼无有,天下太平。 可惜一般人常患“得之容易,不知珍惜”之病,只见外在形相,而不知深究内涵。修道者往往开始诚心,有了一知半解,便以为修真不过如此,从此不再精进。有的经不住考炼,日久意懒心灰,自然会被淘汰于道外。修道旨在真功实善,不在外表虚名,在于脚踏实地,不尚浮夸清谈。故追求饰表文华,图虚荣,好面子,都是修真者应禁忌的“伪道”。 上乘天元无为妙道,不在于外求,而在于回光返照,观心修道,常常观省自心的显隐变化是否合理。有云:“行远自遐(xiá)迩(ěr),登高必自卑。”实乃修道人的至贵箴(zhēn)言。当代修真者身处火宅,极易受外环境的干扰,往往经不起顺逆的考验。例如:受毁谤即生嗔(chēn)心,受名利引诱即生贪心,受凡业缠扰即生怠心……。历种种境,即生种种心,渐渐为外境所牵引而离正道,竟至前功尽弃,实为可叹! 【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故令有所属”,有所教诫者谓之“令”。“属”,即嘱托、寄望之意。教诫之令,就是治世的纲领,教民之准则。太上在此将如何能做到绝圣弃智等“三文”,归纳为两句话: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并且把它作为修道的教令和治世的纲领,特于此再三嘱托,以使后世有所遵行。人类社会真能以此治身,天下自然太平。人若能以此修身治心,才能真正达到超凡入圣之境。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是总结本章之要点。“见”,就是见地、思想、观念。“素”,就是纯洁、素净。“素”,又是指一种非肉眼可见的道性物质元素,唯有内观返照方可见到,清静无欲时才能闪现。孔子在《论语》中形容“素”为一张白纸,毫不沾染杂色。人的思想要保持纯洁无杂,即是佛家所说的“不思善,不思恶”的境界,两边都不沾,才能清明透亮。 “朴”,犹如未加工过的原木,未雕琢过的“璞玉”。表面看起来粗糙不显眼,但其佳质深藏于内,光华内敛,一切自然天成,毫无后天人工的刻意造作。“朴”,又是比喻大道一炁尚未分判时的混沌状态,又有纯真、朴实、敦厚等意。人的本性中皆有这种淳朴的美德,只是被后天欲心所扰,不能自然闪现。人们应当随时怀抱这种天然的朴素,以此心态待人接物,处世应俗,方合法度。对修真者而言,“见素抱朴”,就要思想纯正无邪,无私欲杂念,不落主观偏见。平时做事,不假做作,不刻意强为,自然真常。静心守真,抱元守一,虚静光明,不尚文饰,不图虚表,真修实证,持之以恒,方能见天地之原始,能知本来之面目。 “少私寡欲”之意,就是要清静身心,不起贪欲之念,饥则食,渴则饮,困则眠,一切顺之自然。不生非分之想,不贪额外之享,知足常乐,能养命足矣。外而应事接物,审时度势,随缘顺理,随遇而安。遇境忘境,不沾不粘,不执意追求,不贪得无厌,不生妄得之心,不起恋慕之情。 “少私寡欲”,并非要人去“绝欲”、“禁欲”,而是教人要少欲、节欲,将欲望控制在适可而止的中间状态。要绝对做到无欲,对于常人和初修者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有此肉身在,就有所欲,饥欲食,渴欲饮,困欲眠,寒欲衣,这些都是人身的正常生理需要。“少私寡欲”就是敛华就实之意。道儒两家都要求“少私寡欲”,意在静心定性,不使欲望超过生理阈(yu)值,产生大量毒素而损伤心身性命。能经常做到“止欲生悔”、“少私寡欲”,即可近于道,但尚未合道。若能真正达到了,那就是超凡入圣的境界。 修真者当于宏大处见细微,于细微处见本质。以太上老祖所提出的“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作为修心养性的中心原则。处俗应世,身在事中,心在事外。不被华表所迷,不随外物所转。如此持守不辍,常清常静,即可达到朴素的浑沌状态,进入逍遥自在的自由王国,复返先天,返朴归真。 【本章说解】 本章名为“朴素”,重在言治国治身之道。太古时期的有德之君,治世无为无迹。后至大道日渐下衰,便以仁义为治,于是便出现了分别心,对仁善者亲近之,对怀义者赞誉之。再至仁义不足为治时,便以刑法为政,故下民畏惧之。及至刑法也难治时,便以权巧行事,上有机巧,下必有诈侮。人类社会所经历的这种道德渐次下降,道朴渐散,诚信渐失的历程,是一个长期而痛苦的过程。从百姓不知有圣君治世的无为自然,到有亲誉之分时所伴生的假仁义,再到智慧出所相随的大伪,说明了大道一降再降。在“大道废,有仁义”这个阶段,其变化速度尚缓。自进入“智慧出,有大伪”阶段,其变甚急,每况愈下,由此可见大道渐失的漫长过程。 圣祖在此反复拟比,是为了寄意后世要返本还朴。并嘱告了返朴良方:“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这既是治世的大纲,也是修真的关要。治国者能以此修己,则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朴。这才是圣智之大,仁义之至,巧利之极。道散而生非,伪胜反贵道。降者道之微,反者衰之极。道未散之时,仁义潜于道中。大道既废,才有仁义之名。六亲不和,才提倡孝慈。国家昏乱,才出现忠臣。这就是“反而贵道”之义。也就是现代语言所说的,得到时容易,失去了的,才觉得可惜可贵。正如前人云:“方散,则见其似而忘其全;极衰,荡然无余而贵其似”。世间之理,都遵行“物极必反”,“反者道之动”的规律。 太上在本章所提出的“绝圣弃智”,就是自己不以圣人为标榜,智藏内不显于外,韬光隐晦,不露真相,以免世人以有色眼镜,滋生弦外之音。所说的“绝仁弃义”,就是怕人心私欲把“仁义”之经念歪了,借仁义之名,干伤天害理之实。所说的“绝巧弃利”,并非绝对不要利益,而是针对世人喜欢卖弄聪明才智,使巧用计,耍弄手段,一切都是为了个人私利,这些都是强盗心理,是产生盗窃的思想根源,因此必须禁绝。太上见世道衰变,人心每况愈下,故教人要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把“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作为返本归朴的纲要,作为人们生活修养的中心原则,以救末流之弊。圣人用其实,不用其华。不以私欲示民,而以道德教民,不以妄心欺物,更不敢以文自欺。本章重在教诫人们:做人要心地纯诚,朴实无华,淳厚笃实,不尚浮华,不图虚表,才能返朴归真。 现今世俗,人们多是求外不求内,求华不求实,讲究修饰包装,不行仁义道德,只讲虚华外表,不知敛华就实。于是便出现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反常现象。人类社会已进入到信息时代,科技昌盛,物质丰厚,人们在尽享物质荣华的同时,却使最宝贵的纯洁灵性沉沦。社会道德滑坡,社会风气不正,人们精神空虚,思想无所寄托,便节外生枝,追求怪异荒诞,寻求麻醉刺激。当今世界,人心不古,不行道德,不敬天地,不爱万物,不知廉耻,不懂礼数,失却本性。人心已经沉溺到深深的苦海之中,反而自我感觉良好,实是令人汗颜,空负了先辈们的一片苦心! 先辈教导曰:“人心要虚,道心要实。”文华与内实本是事物显隐两面的统一体,不可偏胜,更不可颠倒。敛华就实者,则近于道朴;以华胜质、贪求虚文粉饰者,即是悖道,其害甚大。今人多是崇尚虚华,只图衣着华丽,不求心灵纯美。只做表面文章,不写道德华章。只赏假幻镜花,不种自家金莲。在灯红酒绿中枉耗生命,还自以为享受人生……。故老子在本章中淳淳教诫天下后世,要见素抱朴,敛华就实,轻文重质,以复归人类自然本性的纯真。 从这一章的多个反证可知,并非有人所说的“老子反对圣智,反对仁义,反对孝慈”。他只是针对当时社会的时弊,意在将人心导于正途。而千古以来,注解老子的学者专家,往往不知太上文中的弦外之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其中的多维性、全息性、整体观的真正内涵,故而误解、曲解了老子的本意。读经者当细思之。 食母章第二十 【绝学无忧。】 自古圣贤稀少,只在这个“学”字上,岂可绝之?太上这句“绝学无忧”的本意,并非不让人学知识,不求真理,而是教人要断绝后天人心的浊识俗见,绝弃人心私欲及其小聪明之类的奸巧妄心。凡是一切不利于心身健康,有染于先天本性之学,都应当拒之门外,以免损精耗神,累及身心。对于做人的道理,奉献社会的本领,显态智观科学,以及修悟性命的精微之理,阴阳消长之道,能学而推之于人,用以修身齐家,造福国家人民的学问,不仅不应绝弃,而且应当努力为之。 “绝学无忧”,说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绝学并不是不要一切学问知识,而是说不要过于执着,不要钻到书本里出不来,而是要活学活用,把前人的知识融汇贯通,形成自己的独特见解,创造新的成果,以利益人类社会。 凡是有害之学,例如黄色淫秽、暴力打斗、迷人心性、害人灵魂、教唆犯罪、诱人行邪等类荒诞之学,都属于异端魔说,皆应禁绝之。凡是邪僻之学,皆是害人良知,诱人蒙昧,纵人奸邪,污染心灵,教人犯罪的教唆犯。皆是邪知邪见,穿凿妄见,误人正途,害人天良的毒汁。此类邪学魔知,都是害人心灵的大敌,只有从根本上杜绝,天下才能太平无忧。故曰“绝学无忧”。 人都是学而知之。但学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后天之学是工具,是台阶,是为了登上先天大智的高峰。而先天之学则是不学之学,是在真空虚无境界中的真知灼见,是宇宙在胸,了知天下万事万物的大学问。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但又密不可分。 学海无涯,学无止境。无论道佛高境,都有一个有学有修的阶段。要真正达到“绝学”、“无学”的阶段,那就是至高无上境界了。到那时,任何名相,任何疑难,都会迎刃而解,无忧无虑,没有牵挂。无论显隐,无论先天后天,一切了然在心,圆融合一,何需再去画蛇添足?这种不学之学的状态,世人根本无法理解,也难以做到。一切仙佛圣真,都是由学起步,从开始学做人的知识,到学真理,修善德,累功行,精习修炼,才得以成道。对于修真者而言,当进入高层次修证阶段,就应当“绝学”、“忘言”,放弃后天一切智识,放下一切欲心妄念,寂灭一切法相,才能步入“绝学无忧”之空。绝弃后天尘埃,使心性保持空明,不被后天所扰,才能进入自然无为之境。正如空净师所言:“已经到达彼岸,应当弃去舟船。若还抱着舟船不放,那岂不是迂腐!”这是对“绝学无忧”的绝妙开示。 修正道大法者,唯以观心得道为要,全在心里作文章。要坚持正心、正知、正见、正觉、正悟、正念、正定,才能步步有成。大道之理,博大精深,不持正内修,不悟正道,完全陷入后天之学,永难入真之门。修真者都处在尘中脱尘,极易受后天污染,往往以“我识”、“我见”作为判断一切事理的标准,把长期形成的知识经验当作真理。于是随相转念,唯识是心,以自我为中心,分割了大我与小我、真我与假我的合一。于是三毒五蕴因之而生,后天干扰遂之而起,难以跨入先天大门。佛云:“见无所见是为正见”,“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道心惟微,人心惟危”。故修者必须放下后天识心、欲心,以道心换人心,以佛性制识心。“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其意即此也。 所谓“绝学无忧”,就是佛家所说的“扫三心、飞四相”。儒家的“格物致知”。道家的“清心寡欲”。“绝学无忧”真正做到了,心中自是一片光明,自能以一种清明客观的态度处世应物。若真能如是,则人欲尽而天理行,习染一除,物我两空,后天识见一空,则本性可见。“达摩西来一字无,全凭心意用功夫”,这就是“绝学无忧”的真义。 【唯之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 “唯之于阿,相去几何”,是与人讲话时的两种态度,即今人所说的“是的”。“唯”是指在说话时敬谨顺和,诚恳的应诺声。“阿”有两层含义,一种是愤怨怠慢、待答不理的逆应声;一种是拍马奉迎,不管事实真实,一味迎合讨好对方。这便是“唯”与“阿”的不同之处。两者虽同出于口,同应于人,就其应对的声音而言,差异并不太多,不易分别。但就其音调的高低顺逆、阴阳刚柔所表现出的心态,及其所得到的响应,却有着质性的差别。太上在此所说的道理,并非教人带着尖刻的眼光,去专门挑剔别人的言行举止;而是在于提醒自己,要在日常言行中修习真诚不佞的“唯”,避免虚伪造作或待人冷漠的“阿”。 修道之人,一切道德都应当从小处着手,从反求自己开始。以谦让柔和之声应于人,使人愉悦而结善缘,故“唯”者合道,是取善之本。以献媚之声讨好人,以傲慢忿怒之声应于人,必然遭人反感而结愆(qiān)怨,故“阿”者不合道性,是致恶之根。由此可知,生活中处处遇到的“唯”与“阿”等曲曲小事,皆有其道,皆有善恶。正因为其小,所以往往被人忽视。善之根在“唯”,恶之根在“阿”,唯与阿虽是日常简单的应诺之声,但却反映了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德性修为水平,由此可以检验内道场的中气是否具足。 唯与阿之事虽微,却是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必须面对的修养课题。去阿立唯,去恶从善,既是做人的标准,也是修真人的风范。“唯”与“阿”全在一念之间,并非相隔千山万水,也不是高不可攀,而在于是否能自察自知,是否能慎独克己。应之于唯,必得其善;就之于阿,必得其恶。圣祖在此以唯阿之微,喻比善恶之别,其意在于教人认识:世间无处不是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唯与阿、善与恶,本是辨证的统一体,全靠人心去把握。心中存正气者,即唯即善。心中正气不足者,即阿即恶。但其结果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当心中德善能量具足,体内真炁浑然一体之时,也就无唯无阿,无善无恶,纯是先天自然了。故曰“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善之与恶,相去何若?”是说善与恶本是一体两面,在人世间以好心做好事为“善”,以不好心做不好事为“恶”。但站在高层往深处观察,善恶并无分别,都是源之于一,在太极未分判阴阳之前,善与恶浑然一体,很难划分出它的距离。善恶之间,很难分辨。世间许多事情,往往去做一件好事,反而得到恶果。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好心办坏事。” 善与恶都有其因果规律包含其中,由本因、内因、外因这“三因”互为条件,以“本因”为主导。待到“三因”相合相聚时,就会发生或善或恶的结果,都有其规律决定着,决不是偶然现象。所以,善与恶的分际,人的主观意识实难捉摸。善恶之根,全在人心。一念正,即是造善根,一念邪,就是栽恶根。两者相去,并无千里,仅在一念瞬间。若仅从哲学的立场上去研究善恶、是非、好坏的原由,是很难确定一个绝对的标准。故前人云:“祸福无门,善恶唯心”。 太上在此教诲世人,善与恶就在日常生活的一言一行、一应一诺、一唯一阿中。心善之于内,可言之于外;言能善之于外,亦可化入于内。人果能在平日与人应答之间,于清浊轻重之处,只要在心里稍微抑逆转顺,其“阿”之应,瞬间即可化为“唯”之声。致恶之由,立刻化为取善之根。由此可知,善恶全在于心中一瞬间。对于修真者来说,点点滴滴的善恶之念,皆应审慎从之,不可掉以轻心。当进入高层修证时,就应该一心不动,不辨善恶,入于浑然一体之境,无人无我,无好无坏,无善无恶,纯是一片天然,何有善恶之患?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善与恶相去不远,就在转瞬之间。人之善恶皆在于心,本性中八识田里的微妙之机,以及人生路上所形成的陋习毛病,都种下了不少恶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唯”结善缘而得吉,“阿”结恶缘而遭殃。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天下人皆畏恶,我亦不可不畏。但真知善恶之关要者能有几个?唯阿之应,当还在未出于口之前,就是无善无恶、无心无欲的太极状态,所以无畏。一念之下,既出于口,善恶之端已分,善恶之果,业已着成,善恶之报,随之即到,丝毫不爽。每当祸患临身,谁能不畏惧呢? “人之所畏”,宇宙间最大之畏,莫过于因果自然规律。故先辈云:“凡人畏果,菩萨畏因。”因果报应是宇宙间的基本规律,在因果规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佛菩萨也不例外。所谓“菩萨畏因”,是说佛菩萨皆是大慈悲的大智慧者,他们洞晓宇宙真理,深知因果真谛,所以唯道是从,一切顺应自然,不敢有一丝不慎,唯恐造下恶因而招致恶果。所谓“凡人畏果”,是说世人不信因果,不识因果,不信自然无以明,故以私心妄念行事,随心所欲,横冲直撞,盲目蛮干。待到所造恶业遭受恶果时,方才畏惧,但为时已晚,只有自作自受了。世人平时不积善德,不洁身自律,种下恶根,待到祸端临身,才临时抱佛脚,去烧香叩头,拜求菩萨保佑,这只能是聊以自慰而已,不会有多大作用。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是说一个社会做人的道德标准,虽是相对的,并没有一个绝对衡量的尺度,但作为修真人更应当模范遵守。如果稍有轻忽,造成不良影响,则是“人言可畏”,破坏了自己的外环境。即使超越了相对的层次,达到较高的道德境界,仍然需要和光同尘,韬光隐迹。遵守俗规俗习,不可自诩(xu)清高,避免特殊于人,举止怪异,惊世骇俗,而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修真人混迹世俗,就必须随俗应世,随流而不逐流,随俗而不被俗染。所谓“和其光,同其尘”,其意就是为了适应世俗。对于世俗,“不可不畏”与“不得不畏”,虽是一字之差,其意相去甚多。“不可不畏”,是发自自己内心的认识与选择,为了利益众生而顺遂众生,不受外环境左右,不执着一般相对的价值标准。遵守约定俗成的语言称呼与风俗习惯,随乡入俗,不标新立异。否则就是得罪众人,自我孤立,必然失去人心,自找麻烦。而“不得不畏”,是世人被动的无奈。作为修真者,不仅要畏世人之所畏,更要畏天、畏地、畏圣人,自然规律能不畏乎? 【荒兮,其未央哉!】 “荒兮”,是形容词,像荒原大漠一般,有辽远荒废之意。世间一切事物都是无穷无尽,相生又相克,没有了结之时。“未央”,即未尽、未止的意思。 “荒兮其未央”,是指人生是一盘永远下不完的残棋,你争我夺,一来一往,永远没有定论的时候。世人终日陷溺于世俗名利,迷痴于花花世界,不修心养性,不涵养道德,这好比自家的良田无人耕种,只长荒草,不长庄稼。“未央”,是说这种撂(liào)荒现象没完没了,不知终期。又是指世人迷蒙不悟,无所归止、不知归宿、不自醒悟之义。 此句是承上句唯阿相应之声,几经善恶之辨,已知“唯”是取善之本,“阿”是致恶之根。如不力行取善之本,若不断除致恶之根,则恶心横生,私欲滋盛,争强斗胜,无所不为,这等于荒废了自己的心田沃土。长此以往,良田必然日荒日远,流荡身心,终无止归之所,永不能复还天理之正,终不能去其人心之私。细想此“荒兮未央”一句,深知太上救世之心切!我等后世子孙闻之,理应脸红羞愧,何不早日恳荒,种好自家福田。 今之世态颠倒,人心丕败,舍道德、背信义之人之事比比皆是。自然赐予世人相同的时间,每天二十四小时,同样的空气和阳光,并不因贫富善恶而有区别。为何世人反而不能效法天地之慈悲、公正、应缘,反而愈迷愈深?何时能恳荒?何时能解脱?大道真理是唯一永恒不变者,并不因时间、空间的变迁而随之变迁,亦不因人的蔑视而不存在,唯在各人的心如何取向。中土难生今已生,人身难得今已得,今生不修待何时?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 “众人熙熙”,“熙”同嬉,玩耍嬉笑,又有追求声色快乐之义。意思是说内心空虚,清浊不辨,是非混淆,所以终日在迷迷糊糊中打发日子,在享受中耗损福果,在熙攘热闹中浪费性命。 “如享太牢”,“牢”是牛。“太牢”,即古时祭祀所供的牛羊肉等食物。“如享太牢”,此处引伸为贪求享受,沉迷于灯红酒绿的宴乐之中,饱享美味,有如“享太牢”一般,以醉人生。 “如登春台”,“春台”泛指登高揽胜,贪求外部环境的虚华美景。世人之心多是贪外、攀高、求美,这有如“登春台”观风景一般,心神外驰,心恋美景,好高鹜远,见境情生。“登春台”就是游山玩水,登高望远之意。春天阴阳交泰,阳光明媚,万物复苏,花红柳绿,美景诱人。此时登台观赏春色,极览无际,美景尽收眼底。若贪婪春色美景,心神必然随景物流动,心力神光被外景所反夺,而耗神散气。经中三句话皆是借境喻意,是对世人沉迷世俗幻景,贪求美色享乐,心神外驰的一种比喻。 “熙”字有好有不好,喜忧参半。司马迁在《史记》中就有“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试观人们的外表,好象都是高高兴兴地活着,其内心却有诸多痛苦,为了争名夺利,四处奔波。虽常出没于歌舞之厅,或天天坐在高层旋转餐厅吃大餐,就像春天爬山登高,游山玩水,颇为惬意。但同时也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光阴,岂不是喜忧同在。 佛在《金刚经》中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佛以梦、幻、泡、影、露、电这六种自然现象,揭示了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生灭无常,生即是灭,灭即是生。观世间一切相、一切境,皆是稍纵即逝。惟大道永存,真性长久,永不坏灭。人若能体悟此理,抱道守一,明心见性,看破虚假,认理归真,苦修大道,求得真性常住,这才不负天地之心。前人云:“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不怕念起,只怕觉迟。”这是对做人或修真的警诫之言。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一念之间,清浊升降。人若不能省心格物,往往随波逐流,被湮灭在外境物流之中。 人世间就是个万花筒,也是一个大染缸,声色犬马一应俱全,美色如云,虚华无穷。莺声燕语,欢笑狂歌,令人目不暇接。美酒佳肴引人垂涎欲滴,猜拳行令、吆五喝六之声此起彼伏。美女在旁侍伴,妖气美丽悦目。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修真者若是定力不足,慧智不深,往往也会沉湎在这种顺境中,被糖衣炮弹击倒,被名利酒色所害。这种靠外来剌激为快乐,是被物流所役,终究是暂时性的虚幻,随后而来的空虚与罪恶感,更会加深良心的不安与愧疚。如此恶性循环,以追求快乐始,以黑暗痛苦终。 现实证明,“逆考”反而容易为人心所警戒。虽然在感受上是一种难忍的折磨,但磨过之后,却是一种胜利的喜悦,一种心志与定力的升华。而“顺考”却往往使人在舒舒服服的不知不觉中,腐化了道心道志,终究被埋没于享乐欲望的洪流之中。如果能克己持正,明觉常醒,在酒色财气的雾瘴中真心达到“思之自然无邪,诱之自然无妄”之境,这种“心觉”才是极乐。 第11节 【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 “泊”,即淡泊的意思。“我独泊兮”,是圣祖以第一人称谓自己,同时也泛指淡泊明志者。其意是说,我虽处在红尘中,但淡然面对,无欲无为,像水一样清淡,不染一丝灰尘,不为灯红酒绿所动。 “其未兆”,即指人心中的喜、怒、哀、乐、爱、恶、欲的念头,尚未生起时的无心、空心状态。终日处在淡泊之中,不为外境所扰。世间之事,快乐中必隐藏着忧苦,并非绝对。因此太上在此提醒修道者,应该“我独泊兮其未兆”,心像一潭清水一样,微波不起,清澈透底。 “婴儿未孩”,是比喻心像刚出生尚不会笑的孩子那样,无思无虑,天真无邪,全是先天自然状态。此句和上面所讲的“专气致柔,能婴儿乎”的道理一样。中华民族的老祖先所创造的方块汉字,每个字都含有极深的哲理。“孩”之一字,是由左“子”右“亥”组合而成,亥为阳壬水,子为阴癸水,阴阳交合而生子。天地自然万物无处不有亥子,年有亥子月,月有晦朔,日有亥子时,植物有果核,物物有核心,皆是阴阳合和之理。“孩”之一字,意即阴阳未分、先天未散的自然合同状态。“未孩”就是赤子之心,亦即天真无邪的自性佛,也指平常心。“赤子之心”就是一种非识、非知、非欲、无憎爱、无分别、不造作、不执着,天性未凿,饿来吃饭困时眠,于事无心,无心于事,一切都是天然。修真者若能悟此含意,时刻怀抱一颗赤子之心,终日与此心相合、相依、相同,随缘而化,众善奉行,诸恶莫作,何愁道果不能成熟? “乘”者,动也。“乘乘兮”者,魏源解曰:“如乘舟大海之中,漂浮而无系着。”意思是说:心终日像婴儿之未孩,处未兆之先,不入世味之中。心无挂碍,似为不为,心性不动,修无为之身,齐无为之家,以无为之家,治无为之国,以无为之国,平无为之天下。因事治事,随物付物,浑然全无后天有心作为之可见。这种无心无为的明境,有如先辈一首诗中所描绘的那样:“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前一句,月如佛性,千江则如众生,江不分大小,有水即有月;人不分高低,有人便有佛性。佛性在人心,无所不在;就如月照江水,无所不映。任何一位众生,只要他有心学佛,他便会有佛性,任何一条江河,只要有了水,他就会有明月。后一句,天空有云,云上是天。只要万里天空都无云,那么,万里天上便都是青天。天可看做是佛心,云则是物欲、是烦恼。烦恼、物欲尽去,则佛心本性自然显现。)” “若无所归”者,也就是孔子所言的“君子不器”,不自归于任何能名有形的地方,无法将它归于某一种范围,也无法加以界定。说他是任何一种名相,都似乎不像。 “乘乘兮若无所归”,又好象乘船于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心茫茫所向,像大海一般,天连着水,水连着天,宽广无际,坦坦荡荡。无欲无识,无忧无虑,心迹不立,浑无一物,没有任何止归之所。这是一幅心旷神怡的无为美境。 世间众人贪欲享乐,我则独以道味自足,独处于一念不起的无心状态,因而心地空明,抱元守一,真心不动,唯以道为乐。世人不知道味之美,唯以世味为美。道味清而淡,道味足,则无往而不见足。贪世味之人,永不知足,交争于心,难以止归。人若能止世味之心于未生之先,其无欲无为之妙,就会像婴儿未孩一般,不知不识。惟知母乳,不知世味,只有道性的天真无邪。太上教人以道味自足,不贪入世味之中,应该像婴儿般的纯真,修不动心,修无为身,因事顺事,因物付物,浑然与万事万物合为一体,无我、无人、无物之区分。如是,便是婴儿赤子之心。修道者达到相当程度后,不但心态可以返到婴儿般的纯洁天真,而且身体也可以返老还童,全身各个系统都能恢复到婴儿时的状态。若能时时保持这种心境,就是复至先天境界。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 “众人皆有余”,是说世人都认为自己了不起,拚命追求名利金钱,以享受为乐,以权势地位为贵,以贪多索取为能,什么都想占有。故而欲望无尽,贪多图好,贪得无厌,以此为荣。 “而我独无遗”,是说人们什么都想有,而我什么都不求。我“遗世而独立”,好象忘掉了世间的一切,而淡漠了世俗的追求。“遗”就是看淡放弃之意。 “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是说有道之人,唯道是从,看破红尘,视一切名利为身外之物,视金钱如粪土,视高贵为卑下,视奢侈为耻辱,视贪欲为贼盗,视享乐为损福。故我能放下人心,淡泊世俗,恬淡人生。而我这种淡泊之心,世人并不理解,故而笑我痴,说我愚,甚至闲言碎语,冷嘲热讽,被人误解,遭人冷眼……。但我全不在意,心中明镜高悬,自自然然,坦荡做人。不被外境所扰,不为逆境所屈。心无所虑,泰然自乐,不为物累,逍遥自在。心境不有一物,意中不起一念,沌沌然如天地未始,淡淡然道味无穷。心中天地之圣洁,性分中的那种天乐,世人是永远无法体味,也无法得到的。 但真要做到“忘我”,确实不是一件易事。辛稼轩诗曰:“须知忘世真容易,欲世相忘却大难。”自己要将这个社会遗忘还容易,但要社会所有人把你轻易忘掉,那可能更难。“人怕出名,猪怕肥”。人忘掉这个世间,归隐山林,不过问世事,还比较容易,只要自己一个人能心想得开、放得下便可。但社会上蛛丝般的关系,尤其是一旦有点名气,即使你躲到山林郊野,也得千方百计缠着你,决不轻易放过。这就是“欲世相忘却大难”。所以太上骑青牛悄悄出了函谷关。 “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老子自称之“愚”,并不是真笨,而是一种“和光同尘”的外在示现。“沌沌”也不是糊涂,而是如水汇流,随顺而流,而不是追物逐流,所以心中并不污浊。学道人不能做作装糊涂,这种外昏内明的功夫不是造作出来的,而是心修到位后的一种自然流露,是德性累积的必然结果。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昭昭”,本是明朗之意。“俗人昭昭”,是说俗人都想高人一等,自作灵光。眼光习惯向外看,像手电筒一样,照外不照内。不知返光内照,不知节约能源,而是通过双眼,贪婪地摄取世俗美景。但同时也把大量光炁等能量物质,透过双眼白白浪费了。俗人的眼光特征,就是照人不照己,照外不照内,故而外明而内暗。受心中偏暗的影响,往往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人、看事、看物、看世界。总是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最正确、最聪明,看不见自己的不足。 “我独昏昏”,是说修真人与世俗之道相反,不以聪明才智高人一等,在外人看起来反而是平凡庸陋,平平常常。“我独若昏”,同时也说明修道人的行为虽是入世而修,但心境却是出世尘外,不斤斤计较个人利益,在常人看来是傻子。“我独昏昏”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常常回光返照,时时慎独反省。非礼不视,虽视物若无物,不为物欲所诱,不为世俗幻景所迷。不贪外景,不显露聪明,不论人的是与非。俭目养神,涵德敛光,节约能源。甘于被世人笑为昏暗不明的白痴,但心中却光明熠熠(yi)。 “俗人察察”,是说俗人都是小聪明,对任何小事都很精明,事事都极精细。心眼如针尖般小,只看见眼前一些蝇头小利,却看不见大道理。俗人的心经常外驰,总是以严历的目光盯住别人脸上的灰尘,以苛刻的标准挑剔别人的毛病。议论别人长短,而从不省察自己。明之于外,暗之于内。严以待人,宽以待己。这是俗人的通病。 “我独闷闷”,而我却异于俗人,总是笨笨、闷闷的。虽外表“和光同尘”,混混沌沌,而内心却清明洒脱,心明如镜。“闷闷”就是浑厚朴实之状。世人多是自作聪明,逞能显智,夸夸其谈,喜欢在人面前炫露才华,以求得别人赞誉,满足那颗虚荣之心。而我却似若暗昧,若痴若愚。虽有智慧才能,却从不乱用。不显山露水,不逞能好强。因我深知:“大道之妙,美者贵乎藏,善者贵乎隐”,故不敢损德害性。 常人的眼睛向外不向内,知显不知隐。对大小一切事物,皆是见近不见远,见假不见真。只看现象,不识本质,只求眼前小利,不管长远大计。对己无限宽容,待人察若毫厘。我知人与万物同体,本无彼此之分,故闷闷然,无上下贵贱之分,无美丑高下之别,浑浑然无所割截,心境一片寂然。无论世人笑我傻、说我愚,我独乐在心里。 【忽兮若海,飂(liu)兮若无所止。】 “忽兮若海”,即我的心终日处在无为之中,恍恍惚惚,浑然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飂”即风,形容动荡不安的意思。两句连起来,就是形容心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波动不静。大海宽阔无大,能容纳一切细流,能包容一切尘垢,无有穷极,自然无为。俗人离本求末,贪图世味,追求功名货利,其欲望如大海之波涛,奔腾不息。又像一叶小舟,漂泊摇弋在茫茫无际的苦海里,流浪生死,无有归期,不能自止,不知回头是岸,不能返朴归真。 这两句经文,是太上以海为喻,以悲怜之心,叹息世人的沉迷不醒,并寄望于道德宏世,救度世人拔脱红尘大海,迷途知返,早达彼岸,归根认祖,重塑人生。经文同是以大海为喻,太上却赋予两种境意。一种是有道者的心与大海溶为一体,浑然无分,自然无为。一种是世俗人的欲望如海,涛涛不息,无有止归,令人叹息! 自古以来,先圣们都是教人要胸襟宽大,包容一切。并以“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作为修养警言。只有如此,才能使自己的精神境界升华,从种种束缚中超越出来。 “飂兮若无所止”,这种境界,只有坐在山上才能体会出来。“飂”不是骤风,而是高雅的清风,犹如空中大气的清远徐吹。很难用文字形容出来。“天风朗朗”这种意境,即是静夜身处高山峻岭,虽然无风,但却能听到那种清雅的风声,像金石之声;又像在极为宁静的心态下,听到那高远的太空里无比美妙的音乐声,虚无飘渺,人间音乐所难及。也就是庄子所说的“天籁之音”,没有达到这种境界,很难领略到其中的妙意。人生在世,宛如海潮,一溢一灭,乍润乍礁。灵亦如是,转轮无息,或废或凋。吉凶祸福,自作自召。因果簿上,件件分明,准确无差,谁也难逃。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 “众人皆有以”。人各有志。俗人有俗人的人生目的,修真有修真的生命情调。世人对人生都是“有以”,即有以为。都是或求升官发财,或求长寿健康。在修佛修道者看来,“人身难得今已得”,生命来之不易,因而既有目的,又无目的。即使修佛证道,也是在出有入无中无心求证出来的,并不是用执着心追求出来的。 “而我独顽似鄙”,这种心境,就是佛家所说的“随缘而遇”,儒家所说的“随遇而安”。老子认为这种随缘而遇还不够,还要“顽似鄙”。“顽”有愚痴、无知之意。世称调皮的孩子为“顽童”。“顽”,又有顽强之义,是一种志心定力,坚持不变。“鄙”,就是粗俗鄙陋,言行举止,平淡无奇,俗人都瞧不起。譬如济公活佛的吃狗肉、喝烧酒,疯疯颠颠,看似冥顽不灵,人们都看不起。说他疯,他又好象非常清楚,说他点数不清,有些事却是有板有眼,毫不含糊。从这个庙到那个寺,人家都不欢迎他。“鄙”到这种程度,他却是个最解脱、最不受约束的人,飘然自在,心在天外,岂不洒脱!但却是世人永远难以理解的。 俗人以舍真逐妄为有,以舍本求末为真,以声色货利为乐,以高官厚禄为荣,以机智巧心为能,以后天识心用事。故愈逐愈迷,愈有愈贪,愈陷愈深,愈走离道愈远。“我独顽似鄙”,此句是太上自谓说:我认清了世情世味之有害,心离世尘,处逆求真,故自安于被世人所讥讽的顽愚、迟钝和鄙下,自持鄙微粗陋,任人评头品足,乃至曲解侮辱,我心巍然不动,依然光明朗朗,坦坦荡荡。虽终日与世人和光同尘,处尘却不染尘。身处污泥浊水中,心却空洁如莲藕。与世无争,与人无辨,在火中学栽莲,在浊中静沉淀,在闹中炼静心,在有为中入无为。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如此持之以恒,磨锈不辍,灵台自清,心镜自明,性光自圆。如此炉火纯青,顽阴尽消,真阳自现,心中之日月天地灿然。到那时,处世应物,似若不逮也。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我独异于人”,即我虽与世人形同,而处世之心却不同。俗人贪世味,而我却贵道味。人与天下万物同为道生,同受德育,道德是天地人万物之父母。人由道而生,物由道而成,道不远人,而人自远之,道不异人,而人自异之。 “食”者,养也。“母”者,道也。“而贵食母”,是说俗人皆贪贵于食世味,而我却独贵于食道母之炁。“民以食为天”。人生存于天地之间,一刻也离不开慈母的养育。在母腹孕育期间,以脐带吸取母体先天精华物质,落地后,以食母乳而成长,成人后,衣食住行,离不开地球母亲的滋养。地球又以天为母,天以阴阳运化日月,人与万物得天地之精气神而生存。天以道为母,道生天生地,又以道母的精华物质养育天地。道以自然为母,自然乃大道之根,是宇宙的本源,是天地人万物的老母。 “食母”是一个庞大的理论体系和物质系统,它既包含着自然大道“一炁含三”的“三元”(即元精、元炁、元信)与“三源”(即质源、物源、玄源)体系,又包涵着万物“一元四素”象数理气的构成元素。“食母”是解析宇宙的系统科学,是先辈们经过慧观与智观、显观与隐观、宏观与微观所总结出的集大成之学,也是“玄灵修真理法学”所探索与实践的理法系统。 “食母”之道,就是一部天元神修大法。母性就是道心佛性,就是天理人心,就是真善上德。母性是最伟大的,故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之谓。修真就是求证完备这种人心固有的真善美,复归先天本有的天然母性。同时还要通过内修外炼,打通人身小宇宙与天体大宇宙的传输组织结构,使外宇宙、天地之母的先天能量,源源不断地流入体内。根据由常道进入非常道,由后天复返先天的修证原则,内外同步,顺补逆变。由表至里,由浅至深。由经至脉,由脉至线。由线至窍,浑元一体,聚散自然。从而逐级实践“我食于母、我食地母、我食天母、我食道母、我食自然之母”这五个层次的“食母”过程。即由修补身体亏损,达到在母腹中的乾健状态。再使十二经络畅通,达到与地母连通,食地母的能量场势,完成第一个层次的返先天,这就是“人法地”。再以天为母,以内外丹脉线为脐带,从天母体内获能,得日月星精华的滋养,完成“天之骄子”的胎儿发育成长,由天人合一成真。再进入天法道层次,天以道为母,从道母体内的胎血中获能,育成道子,完成真一之道。由此再进入道中修道,修炼天脉窍、理脉窍、混沌窍,继续修证道的更高层次,到达大解脱、大自在,破〇壁,碎虚空,真无极,合自然的全部食母修证过程。正如空净师所云:“天有理脉在宇心,我有理脉在吾身。慈母怀抱吮道乳,两者虽分不可分。”这时,就可以像自然“母亲”一样,法于自然大道,合于自然大道。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深重“食母”二字。能深悟者,即可俯仰周旋,无往而不乐,无事而不通。人生存在宇宙空间,日游于道炁之中,谁能放逸于外,即使自己不食母炁,而母炁又何时离开过?万物无本则不生,万水无源则不流。因万物有本,所以生化无穷,自古至今,青黄不改,这就是万物与天地能长久之妙。万水有源,所以才能不舍昼夜,川流不息。自古以来,水从来都是以它的天一本性,去高而就下,与天地共同化育万物,天地万物共食大道母炁。大道母炁为先天精华物质,虽无声无臭,不色不空,无形象可指,无端倪可见,但它却是造化之枢机,是万物万类之根蒂。正因为有此母炁之源,所以生万物而不遗,养万物而不匮。弥纶天地,贯通古今。天地万物造化之巧,无不是母炁之妙。舍此母炁,既无天地,也不可能有人与万物的生命存在。 天地万物,谁能离开自然大道母亲的养育。从人的属性而言,看似并无差异,何以又言“我独异于人”呢?我与人之异者,就在于俗人贪世味,我独食母气。“母气”者,即道炁。道炁根于自然本源,弥散于六合空间,是一种高级能量物质,它是人与万物活命的根本所在。人若能体之于道,处世应物,日用细微,唯道是尊,唯道是从,依道而行,便是与道母合体,可以与母炁相通。如同婴儿食母乳一般。得其乳,则性命可全,不得其乳,则性命难立。若能使天下人都明白食母之道,则天下百姓与我同然,万物与我同体。我之所贵,人亦贵之,我之所食,人亦食之。天地人物,浑如一个母子,同是一个整体,善恶同心,唯阿不二。昭昭者亦无所用,察察者亦无所施。到那时,虽说有微异,但却是大同而小异而已。 修道之人,果能食足天地道母之炁,自然性命归一,心德周全。母炁具足之日,上则可识天时,下则可达地理,中则可尽人物。母炁足,道即全,悠然于先天无为之境中,看似好象若遗若昏,似顽似鄙,但心中的大千光明美境,非昭昭察察的俗人所能知、所能及。由此可知,本章重在言食母之旨要,这是太上教人认识生命之真谛,为世人指出了一条求得生命健康,乃至长生久视的光明之途。同时也为修道人展示了一幅美好的画卷,指出了当代修真者必须坚持的修证方向,以及当务之急的修证课题。 从道章第二十一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 “孔”者,大也。“德”代表真正有道的行为。“孔德之容”,就是大德之意。佛家称大德为“孔德”。后因有孔子姓孔,才将“孔德”改为“大德”。“容”,是指内涵的包容作用。大德之人心若太虚,自处谦卑,能纳垢浊,内聚厚德,无所不容,能装天地万物,能承天下万事。道大德必大,故有“孔德”之称。孔德就是大德、真德、玄德,在天地为天地之德,在圣人为圣德。天地圣人之德,非道而不能立。德为有物有象之本。天地能容万物,圣人能爱万民,爱民之德,就是容物之德,爱民与容物,总是一德。 “惟道是从”,“惟”者,独也、一也。一个真正有道德修养的人,他的内涵只有一个,那就是“道”。“惟道是从”,就是说人要在二六时中,随时随地,每分每秒,都在严格要求自己合于道的原则,起心动念,一言一行,没有丝毫违犯道业。有道之人,“澹兮其若海”,永远包容一切,容纳千涓万流,汇归于一,没有离谱出轨的现象出现,这是做人的大原则,也是修道人出世的规范。修真之人,不随世俗所转,心地诚一,遵道而行。道是德之体,德是道之用,两者相辅而相成,故德不独立而存,必从于道而立。 人只知天地之大,并不知孔德之大,这是因为天地有象,道德无形,故人不能以形象看见道德。若能悟透色空不二,有无本一,隐显同观,即可知道与德无法比拟。有大地山河的地球虽大,但在浩翰宇空,却好似小团块一般。孔德虽然是浩大无际,真空妙有,但却不出人的方寸之间。人的先天本体之心,古人称为“方寸”,此心是人的先天隐态之心,并非人体肉团之心。此心虽无形质,却能主宰人的后天形质。方寸之心有七孔,内含大德慧性,故又称为“七窍玲珑心”。此心有七孔,孔上生毛,毛端虽小,却可容纳昆仑万山,可纳四海之水。孔德的无形之形,小可容大,可包容宇宙万物;大不异小,可藏至微之密,故称之为“孔德”,也就是先天道性之德。此等德性的奥妙,不但天地圣人有之,天下百姓人人具有,只可惜世人被私欲蒙蔽,这颗本来活泼灵慧之心,却被后天污物阻塞,故开启不全,其孔不大,所以容量有限。于是便造成了世人本性失明,心胸不宽,看不透事物本质等先天缺损现象。 修道人通过修心炼性,抑制后天欲心污染,积功累德,使七窍心逐步打开,先修成“七窍玲珑心”,进而再修“金刚不动心”、“菩提佛道心”,终而达到性聪目明,洞彻人生,了知宇宙,性圆命了,性命双成,得道成真,复命归根。这便是“孔德之容,惟道是从”的真义。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此六句反复形容道之为物,似有非有,似无非无;有而不有,乃是无中所生的妙有;无而不无,乃是无中之妙无。不属于有,不属于无,惟恍惟惚,恍惚之妙,混混沌沌,隐显于有无之中。似乎有象,以有象求之,则又无象;似乎有物,以有物求之,则又无物。无方所,无定体,无声无色,无形无象,但却能变化莫测。道之为物,这个“物”字,乃是不物之物,是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高级精微物质。就数而言,此物中有一,一中又含三,能生万物的元精、元炁、元信。这三种基本物质,就是现代物理学所称的“暗物质”,并非显态后天有形的物象。 自然大道的最本质期就是太虚,经过太易进入太初阶段,元炁开始形成,炁的生成变化过程,就产生质性,“太素”就是质性的开始状态。质性出现而产生形,沌形并非常态之形,而是道性之形,这就是“太始”阶段。这种形成变化的演变过程,既是微观的,也是宏观的,可以称为物的“初始化”阶段,都包容于“一”中,是一种无极向太极的演化过程。自然大道的隐显层次,都是由宇宙本源(元)演化出来,才产生出天地万物的各种不同级次,形成大道包容下的形质差异和层次分别。近代科学在生物微观的研究中,深入到三胚层、卵细胞分裂、染色体结构、遗传物质染色体数量、dna22螺旋结构,遗传基因的64种组合体等等,都是初步进入这些道性微观领域的求证。这种研究小中见大,知微识巨;大中容小,识巨知微,已经接近中华先祖们早已验证过的这一超前高科技理论。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后世许多研究老子哲学的人中,有说老子的思想是唯物的,也有说是唯心的。说“唯物”的一派,认为书中许多处提到“物”字。在春秋时代,还没有“唯物”与“唯心”的区别。那时所讲的“物”,等于现代人所讲的“这个东西”。这在诸子百家论着中常能见到。古汉字寓义深邃(sui),一字多义,具有全息性、立体型的特点。近代以来,西方文化传入中国,言简意赅的汉语言文字,被白话文替代,失去了汉字丰富的魅力。 “东西”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但现代语言已将它合成一个概念,而且是很难准确界定的观念。古人讲“物”,也同样是这种意思,并不局限确定,只是表示物质的一种总概念。而物质概念又是广义的,并非专指某个具体物质。现代人曲解了两千多年前先辈们的观念,把“物”当成“唯物”之物,以今人的观念诠释古人的思想境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老子所讲的“物”,等于佛家所说的“自性光明”,也就是禅宗祖师们所说的“这个”。“这个”与“那个”无法注解,它是一种境界,只有自己亲身悟到证到,才知道这个“物”是什么含义。 至于“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更是复杂,就像哑巴吃饺子,唯有心知,口难表达。这种境界毫无边际。“象”者,境界也。这两句话是说,在那个光明境界里,似乎有那么一种说不清的东西。等于佛家所说的“即空即有,即有即空”。在空空洞洞里又似乎不空。这个“其中有物”,既非唯心,又非唯物,而是物的一种元始状态,是心物一元的初始阶段。唯有修道人才可以进入这种不可名状,光明无际,若虚若实的境界。这种境界无法用语言表述,太上只好以“象”与“物”两个字表达。在佛学中则被称为“不可思议”、“不可说”,个中景味,只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现代语言将“恍惚”一词,胡乱解为精神错乱,昏头昏脑,神经不正常的精神迷幻状态,这是完全错解了太上的本义。“恍惚”本是进入深层静定状态下的一种心性的光明境界。仅就字形结构而言,“恍”是竖心旁一个“光”字;“惚”是竖心旁加之一个“忽”字,其意就是心地光明,飘然自在,活活泼泼,并非是颠三倒四的昏头昏脑。而是一种不可言语表达的那种朗朗光明、自在洒脱的圣境。 人的先天本心,具有空明虚灵之妙,能通天下一切物,视之却又实无一物,故以“有物”言之。人心若能复得虚灵之妙,不被外物所蒙,不受内欲污染,以虚合虚,无中自然能生有,无象中自然有象,无物中自然有物。此物非白非青,非实非虚,只可神会,难以言传。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窈”是形容其通幽深远,“冥”是形容其深不可测。窈冥是对太空现象的比喻。例如“飞入清冥”这句话,就是形容到达无穷高、无限远的太空中,甚至忘记了太空的概念,心身与太空浑然一体。若能修行到如此程度,便可以洞察“其中有精”的真意。这个“精”,不完全是今人所解释的物质概念,更不是旁门左道所指的精虫卵子之精,它包含着道性物质的“精灵”、“精华”等含意,是一种不可测量、不可捉摸的精神之精,也包括道家所讲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所需的精炁神浑合体。精神是无法以言词作具体形容,但人人都可以感觉到这种生命的活力存在。精神好与不好,是人的生理状态与心理状态的综合因素决定的,有相互作用的关系。今人将这个“精”字完全曲解为人体后天生成的精子卵子,这是对先辈们本意理解的大错特错了。 道之为物,虽无一法一物,但其中之妙,则又窈兮冥兮。似远非远,远而若近;似近非近,近而若远。在杳冥(yǎoming)之中好象什么也没有,在虚灵莫测中,不见其有,而实际全有。天地无此精华不能生成,成也不能长久。人与万物无此精华不能生成,成则半途夭折。此类精华物质自自然然,人的主观意志无法改变,增之不能益,损之不能缺,无毁无灭,甚真且妙,故曰“其精甚真”。德为有物有象之本,尤其是德中的精华物质,是万物生存所不可或缺的。故庄子云:“以德为本,以本为精,是言德出乎道也。”修真之人都能体会到,真能打坐达到“窈兮冥兮”的空灵境界,哪怕稍稍凝定几分钟,等于常人睡眠数小时,这便是“其中有精”,由此才能进入“炼精化炁”的状态。老子、庄子书中所谈的修道境界,并非哲学家、文人研究者所能理解诠释的。不吃梨子,焉能谈梨子的滋味?只有亲身实修实证,才能真正体会个中真味。 “其精甚真”,此处所指之精,即佛家所论的“不生不灭”境界。《愣严经》曰:“心精圆明,含裹十方。”修心到达此种地步,可以含天盖地,包容整个宇宙。这个“其精甚真”,是个绝对真实的东西,无始无终,不生不灭。 “其中有信”,“信”是一种道性精华物质,它可以统驭其它精炁神,包含在其中。确有其事,真实不虚。“信”表现在“精”上,不仅常存不灭,而且不违其时,不失其序,真诚而有信,故又名“信德”。譬如日月四时之运行,天体自然规律的自动循环,日之昼出夜落,月之晦朔弦望,物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皆是守信的准确无误。万物虽有生灭,日月依然往复,守信而不差毫厘。故曰“其中有信”。 此信无处不有,无时不在,贯乎古今,通乎万物,天下人与万物日用常行,无不是此信。此信在天地,在万物,在万事,虽不居其名,却可以成无名之实。李氏嘉谟曰:“有中之有,众皆以为有,而不知尽妄也。无中之有,人所不知,而不知其有至真也。惟其真而不假,故不以有而存,不以无而亡,是谓有信。”老子所说的精气神这三样东西,是修真的阶段和步骤。“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是说只要大志修真,锲而不舍,不心动意摇,久而久之,精神信息的妙用征象,就会步步呈现,层层上升,终而至于形而上的大道。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是说自然大道参天地造化之机,不生不灭,永恒存在。自古及今,真理只有一个,无二亦无三。但表达“不二法门”的大道之名,却是千差万别,并非一个名称。称它是“道”、是“神”、是“心”、是“物”、是“天”、是“如来”、是“自然”等等,都是代表着“这个”大道。它永远不会改变,不可磨灭,横竖三界,弥散六合。我们的祖先就将它称之为“道”。自混沌初开以来,天地万物生生不息,历劫无数,众甫皆迁流,唯有大道终古自若,无改无易,运化不息。虽有圣人出世,亦不能去其名。故曰“自古及今,其名不去”。 “以阅众甫(fu)”,“阅”者,禀也,即给与之意;又有检查、检阅之义。“众”即天下众生与万事万物。“甫”,即开始、起初。“众甫”就是天下的众生万物。“以阅众甫”的意思,是说大道主宰万象,常以道观物。在大道眼里,万物从禀受道气而始,受阴阳五行的制化而行,生息不止,循环往复,像住旅舍的过客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天下万物万事的真善美与假丑恶,无不受道之检阅和审视,无不受自然规律的制约。故古有“头顶三尺有神明”之说。凡人的为善为恶,事物的清浊沉浮,皆难逃天眼的视线。即使诡密行窃、暗室欺心之类的事,也难以逃脱“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果报,此非虚言也。 【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众甫”之密义,就是甚真之真精,甚真之真信。真精与真信的出机与入机,变化无穷,深藏玄妙。始则出机化而为物,终则入机而归于道。圣人以观“甫”为始,观徼为后,阅众始则前际空,万物并作而观其复。以道观道,则难知众甫之理;若以物观道,则可以达本而穷源。那样,则众甫出入之机即可得知,众甫之流迁变化,亦可一目了然。既可知其所以,亦可知其所以然。天地万物皆是大道所生,万物都是大道物质的载体,因其所含道性物质层次的不同,才有万物万类之别异。但就其本体而言,都是道性的体现。就其生息流迁的变化而言,都是大道自然的应用变化。宇宙虽然至大无边,变化虽然高深莫测,但在大圣大智、以道莅天下的佛道圣祖们看来,皆如掌中观物。 “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这是说,等到证悟了真理之后,便能毫无障碍地观察一切众生相,了知一切众生的根性。“众甫”就是众生万物,“甫”也可作“父”解,代表男性。一个人得道之后,对芸芸众生的种种习性,种种因缘,以及千差万别的生命状态,皆可一目了然。太上这句话是说,我以什么了解人的根性,人的心理状态呢?就是“以此”而来。因为得了道,对这个至高无上、恍恍惚惚、通达变化的宇宙万有,照见无涯无际的生命现象,所以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本章说解】 有道便有理,有理便有气,理气具而造化生,造化生而有万物。大道造化之生,有动静之机,有阴阳之妙。二气交感有时,万物变化有序。动不妄动,时至则动;生不妄生,时至则生。时至则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用,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造化之生,万物之有,太极之体用,皆在于此。道为生死之关键,本始之总持,复命之源头,造化之枢纽。道中之密义,不属有无,不落方所。天地之大本,万汇之大源,圣人全此实理,所以成圣,真人全此实理,所以为真。经中所言“阅众甫”,正是此义。 道包天地,细入无伦。孔德之德,亦如其然。道虽恍惚,无固定之形体,但恍惚中似有形象,实有物质。混沌窈冥之中,包涵着精炁神。精炁神这三种道性物质真实不虚,从古至今,常在不去,玄乎莫测,无所不容,无欲无为,无物不纳。与道融合而无间,由此可知大道之全神,孔德之妙用。如此体认大道,其旨可得。善观道者,必以物观之。善观物者,必以道观之。离开观道,则难以知见物的本质;离开观物,也难以观知道的运化。观物者,观物之入机;观道者,观道之出机。人若能在静定中观见杳冥(yǎoming)恍惚之境,就可以领悟众甫之所以然,可知其中有象有物,有精有信,孔德之容,皆可一以贯之。 本章反复形容道体之妙。物即象也,真即精也,信即真也,变文协韵,反复模拟。太上圣祖殷殷教诲后世之情,跃然于字里行间。以道观众生万物之本始,可知天地万物皆自道而出,众甫皆变化迁流,而道则终古自若。能知众甫为道所阅者,才是真正体悟了道的至真至信,万古不坏。道是万象的主宰,站在道的高度上,以道检阅万物,万物皆如旅店中的寄宿过客一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万物皆顺道而行,故有终有始,有盛有衰,而大道却永恒不坏。人若能明白大道既有顺生,又有逆返之理,颠倒阴阳,反夺天地的精华,即可复命归根,与道同体,长生而久视。 太上在本章所讲的“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或“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等话,是指心光广大,盖天盖地的境象。况且是对“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勉强形容。古道书经典中常形容道为“圆陀陀,光灼灼”,这是对道境的一种形容而已,与“恍惚”二字的意思相同。它是修道者长期修炼中的一个阶段。只要收心止念,万缘放下,不执不着,顺其自然,心身就会一步步变化,境界就会一层层提升。“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它是在光质能量聚积到相当程度之后,才能出现这种光明灿烂的境界。也就是那种“一轮明月挂眉梢”的圆明之境。 抱一章第二十二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 “曲则全”,“曲”者,隐曲、圆曲之义。曲与直相对待。道曰“玄窍”,佛曰“那个”,儒曰“端倪(事情的头绪迹象)”。“曲则全”是我们先祖早就发现的宇宙真理。《易经·系传》说:“曲成万物而不遗。”宇宙都是曲线的,是圆周形的,而不是直线所构成。观察物理世界,没有一件事物是完全的直线所构成。银河星系呈圆形旋转,太阳系有八卦九宫之形,北极就有各类不同曲线光形。树木有年轮,果实多圆体,万物无不由曲线构成,圆即是曲。所谓“直”,是把圆切断分割,或将它拉成直线。故曰“曲成万物”。人体这个小天地,与宇宙大天体结构相同,气象的变化与太阳月亮密切相关。《阴符经》曰:“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是说观察天地的自然法则,把握自身的阴阳变化规律,修炼功夫即可信手得来。 “曲则全”,也是讲做人的道理。为人处世,外圆内方,运用巧妙的曲线,往往随机一转,就能转忧为喜,转凶为吉,这是做人的方法艺术,也就是画家所讲的曲线美。俗话说:“话有三说,巧说为妙”,讲的就是“曲则全”之理。别人有错误,如果直来直去,往往对方接受不了,如果转个弯子,话从正面说,委婉柔和,旁敲侧击,既可达到目的,又能彼此不伤和气。这就是善于言词的“曲则全”。不过在“曲则全”中,还要坚持直的原则,老是转弯抹角,就会滑到不讲原则的“大滑头”里去。所以,曲直之间的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外圆内方,执两用中,才是“曲则全”的正确途径。 太上所云“曲则全”,就修行而言,是指在人身的隐微之间,在那个独知独觉之地,有一个浑沦完全、活泼灵通之机,由此存之养之,采取烹炼,即可至于丹成仙就。此处即古人所喻的冬至一线微阳,以至于生生不已。又如初三一弯新月,渐至十五月圆,无非都是“曲而全”之理。“曲”是隐的意思,隐微之处,其机甚微,其成则大。一曲之内,无非是理气之一元。全体之间,亦是太极之精粹,这就是“曲则全”。修真人得此“曲全”之理,回环抱伏,如鸡温卵,一心内守。久则一股清刚之气,挺然直上。 “枉则直”,“枉”是纠正,将歪的东西纠正过来,就是枉。“枉则直”就是将偏离中心的事物,修正到事物的中心点上,使它围绕核心,而不至于偏离方向。我们的祖先早就知道宇宙间的万物,没有一件是直的,直是人为的、暂时的、勉强的,因此便有“矫枉过正”的成语。矫正太过了,又会变成弯曲。一件事物,太偏左了,将它拉到中间居中即可。如果矫正太过,又偏到右边,那就不是中道。中是心,中是一,唯心是道,偏左偏右都是“枉”,都是差错,都不符合道性。“中”道是一门极为广泛而高深的学问,涉及到哲学、物理、人伦、生理、修真等各个领域。宇宙万事万物无处不含中道,合中者存,失中者亡,这是宇宙的一条基本法则。夷险祸辱之来,逆来顺受,不辩不争,这就是“枉”之义。人皆不枉而求直,强以争直,结果反至于枉。所以圣人顺其枉而不逆,屈而忍之,顺而化之,故能固其全德。世间事物皆有时数,枉之日久,枉必自化,理之不直,不求而自得。故曰“枉则直”。枉而能直,故知“枉”之道亦甚大。 “洼则盈”,“洼”者,地面洼下之处。“洼则盈”,是说水性下流,凡是最低洼的地方,流水聚积必多,最容易盈满。圣人以洼下自处,以谦退处下,不敢为天下先,就好比地之洼下一般,虽无心求盈满,但其洼下之德未尝不满。洼而能盈,用之于地上,用之于天下,无往而不妙。“洼”即谦下之德,甘处人不愿处的卑下之位。正因为有处下不争之德,故天下人亦不能与之争。由此可知处下不争的道理。 【弊则新,少则得(多),多则惑。】 所谓“弊则新”。“弊”者,指故旧的东西。温故能知新。世人多有喜新厌旧、弃旧图新的思想。求新求好,追逐外表虚华,不知新与旧的辩证关系。修道者修于内而不修于外,自处谦下,自受弊薄,不与人争新,而心境却常常自新。这就是孔子所说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如果能够一天新,就应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因为圣人深知道德贵乎隐,所以常养于弊,使旧可以化而为新;不养于弊,则新也可以变而为旧,乃至于损毁弊败。这是事物的互变法则。“弊则新”是老子从事物的反面,来表达正面的道理,即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甚至还有它的八面、十面,如果把握不好,往往会走向它的反面。这就如太上在58章所说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少则得”,“少”就是“舍”,是就人的私心欲念与道德的对应关系而言。私心愈少,公心愈得,欲望愈少,道心愈得。圣人隐蔽而不显露,抱元守一,少私寡欲,不使七情妄动,专心养性,不致五性失和。抱一之道既得,一贯之理时行。自取其少,得而反多。这种有形与无形的转化之理,多即是少,少即是多,舍即是得,得即是舍。这是天道“佑谦”的法则,故曰“少则得(多)”。 “多则惑”,真知大道的人才能明白,知识愈多,烦恼愈大。财富愈多,痛苦越深。所以佛经里把烦恼叫作“烦惑”,愈有烦恼,思想就越迷惑不清,认识大道之理就越难。欲修大道者,应先除尽情欲,断除烦惑。人心对名利的占有欲,从来都是多多益善,岂不知财多者必惑于所守,学多者必惑于所闻,名多者必惑于虚荣。人若不能去掉私心,不清心寡欲,便不能得一贯之理。不能守抱一之道,必然多见多闻,多学多惑。多惑之人,则心中不能清静,心理不得融贯,内外不能合一,抱着俗识浊见不放,难以求得宇宙大真理,何以能复返先天?辩证法告诉人们:凡事凡物,凡名凡利,追求多者,必失于一,失一就是失道。故曰“多则惑”。 圣人舍其多而守其一,舍其繁而就其简,舍其奢而就其朴,所以其理不惑,其事不乱。故圣人观万物之理,即一物之理。观万人之事,即一人之事。能化万为一,又有何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此句是总结上文六句,都是讲的抱一之道。老子说:自古以来,有道的圣人,必是“抱一为天下式”,巍然而不拔,固守道一的原则自处。何为“一”?“一”就是道。此句经文其一是说,人活在世上,做人处事要有一个准则。也就是人生观、世界观。世间人虽有名位之高低,职业之不同,贫富之差别,但人格都是平等的,都有一个共同的做人准则,也应当有一个人生的目标,活得有价值,才不枉来人世一趟。 万物万类虽千差万别,但皆是禀受道之一气、天之一理所生。“一”是混元无极大道。在人身即为一点虚灵不昧之光,在物则为自然之本性。圣人守一,乃知万事,故成为天下人修身、治家、治国、平天下的法式。“法式”就是法则、规矩、模式、规律性。圣人明一之理,归一之道,惟以抱一为治天下的法式。故先辈云:“得其一而万事毕”。 天下万物各具一理,同出一源。以一理推之,物物皆有理,事事无不通。譬如仁义礼智信这五德,仁主于爱,义主于利,礼主于敬,智主于知,信主于诚。此理在人心本无不足,因人们不能尽其自然,所以私意横生,曲者不能全,枉者不能直,洼者不能盈,弊者不能新。世间千万事实证明:多争而能多得者极少,多欲而不惑者亦少,此皆是因为不能得抱一之道也。圣人所抱者虽一,所应者却无穷。所以天下之人,不教而自一,天下之物,不齐而自一。这就是“抱一法式”之妙,也是万物“归一”之道。 代代祖师,苦口化人,意欲使人人都能同归觉路,早出苦恼迷津。人若不知心,便不知“道”。所以修道者必须自炼心开始。“然炼于未发难知,炼于已发易为”。例如出现杂念、妄心、游心,皆是已发之心。欲使心寂然不动,必须守其心、定其心、收其心。守心之诀在“抱一”,守其未动之时。定心之诀,在定其心动时。收心之诀,在收其已动时。收之不易,先要察其机而随起随收,收之愈急,守之愈坚,定之愈固。这就是修心的妙诀,其要在于使心的动静合于道“一”。 心由先天一炁之真阳所结成。故心属火,但非纯阳无阴,其阳中自有真阴。“心”字的形相上有三点覆下,下有偃月载上。可见阳非阴不长,阴非阳不生,真阴从真阳,故名为心。故心的特征就是:动一毫妄念,心内就损耗一分真炁;多一丝妄事入心,便添一种魔障。有道是:“一念动三千,有灵皆由田;寸土常寂静,随缘共转天。” “抱一”就是修心。修心之道,儒曰“正心”,佛云“明心”,道名“炼心”。心皆一心,法皆一法,修持虽各有小异,证果却无不同归,仙佛圣真之名,就是此“一心”圆满至善之别称。从心起修,则一真一切真,一证一切证矣!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 这“四不”,是佛道儒三家通用的道理。只是佛家与儒家多从正面讲,道家老庄之学往往从反面说,比较起来,反说的意义往往来得更深刻,更具有启发性,让人反思自悟。正面说往往使人容易视为教条,产生抗拒意识。而太上的正话反说,却合乎“曲则全”的道理,使人容易接受。世人皆有自见、自是、自伐、自矜之通病,故心不纯静,不能得抱一之道。所以修道有几层功夫,一克己,二改过,三省察,四布慈。 “不自见故明”。“见”,同观。所谓“自见”,就是自我的见识。人本来应该时时反省,为什么这里却要说“不自见故明”呢?这是说,要人不可固执自己主观的成见,执着了己见,便是佛家所说的“所知障”,反而成为自障。只要脑子有了主观框框,就很难接收客观的东西,因此说“不自见故明”。人的主观意识往往有“先入为主”的习惯,尤其是一个领导者、企业家,一旦事业有所成就,千万不可得意忘形,须有自知之明,多听别人的意见,才能更加明白事理。若能虚心听取大家意见,把群众的智慧,集中为自己的智慧,那自己的智慧就大了。 人的自见,都是受自己后天因素的长期熏陶形成的。这种“自见”,往往都是管中窥豹,鼠目寸光,难以完全事理。而且这些“自见”多是只见于己,不见于人;“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狭隘陋知短见,所知亦是半解不全。所以,凡有自以为是者,都是被俗心蒙蔽了真性智慧,爱表现自己,容易固执己见,所见既不全不远,所知也不明不彻,故而误人又害己。圣人因物而现物,因事而现事,能穷其事理的精微,上能察于天文,下能察于地理,中能参人事物。乃至古今之变,显隐之机,皆能洞然而见,这些都是圣人“不自见”的妙处,是谓之真见。故曰“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自是”与“自见”,其内涵有相通之处,但同中有异。“自是”是认为我的意见一定都对,绝对没错。譬如现代人常说的“某某的字典里没有难字”,乍听起来很有气魄,其实这种“自是”的人,最后终将失败。历史上项羽的“刚愎自用”,最后惨败的结局,就是“自是”的典型例证。所以只有不自以为是,才是事业成功的保障。 “不自是故彰”,是说有谦虚美德的人,虚心处下,心地无云遮雾罩之蔽,不自以为是,所以能心常清明,其理不扬自彰。世间常人多以自见为是,自以为正确。但往往因为自己所认为的“是”,只是门缝之见,不合乎大道之理,仅能自欺己心,未必能信服于人,故其所认为的“是”理不彰,不会被人接受。圣人不以自是为是,而是因物性之是为是,因事理之是为是,因道德之是而是之,毫无半点主观痕迹,纯属天然之是。故合于道德,合于天理,其道理自会彰现于天下。 【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不自伐故有功”,“伐”者砍也、毁也。“自伐”是自我表扬,自我夸耀功劳的代名辞。有了功劳爱表功,几乎是常人常态。尤其是年轻人,最容易犯这个毛病。做了点好事,取得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到处显露。人怕出名猪怕肥。自己夸自己,这不仅是自损先天谦德,也容易招惹别人非议,自找麻烦,自己讨伐自己,这就是“自伐”。真正有修养的人,把有功看作无功,把功归于天下,归于国家,自己只是做了一点该做的事,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如此虚心处下,那才是“不自伐”的境界。 一个真正有本领的人,绝不自卖自夸,反而会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社会的肯定,其名不自彰而彰。一般人都有好大喜功的心理病态,自夸其功,炫耀才能,以求荣华之心。凡自夸功者,必损心德。夸功的目的在于求名,其功终不会有,别人也不肯附誉。圣人不自夸而功自有,不炫耀而功自著。圣人不夸其功,将功归于大道,归于天下,所以天下人未有不归功于圣人者。故曰“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矜”音今。“自矜”就是傲慢,说好听点就是自尊心过强。自尊心与傲慢,几乎是同一心态,但用处却有不同,效果也不一样。要看用在什么地方,用不对了就是傲慢,用得恰当就是自尊。傲慢的人往往失去人心,事业很难成功,而且容易招惹祸患。世人皆知自扬其长,而护其所短。有所长便骄傲自满,夸夸其谈,唯恐人不知道。有了一星半点之长,便傲视于人,而不知人都有自己的长短。自矜之人,往往以己之长,比人之短,所以自认为了不起。若能虚心处下,以人之所长,补我之所短,岂不美哉!圣人不循长短之迹,不起计较之心,从不炫己之长,而天下人莫不以其长而效仿之。圣人的聪明智慧,一般人所难及。圣人的耳目心思,常人难以达到。圣人不居功自夸,而其功却能长彰于天下。故曰“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夫唯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以上所说的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这“四不”,是逐个分开作论述的。到此句,太上概括归纳说:要做到这“四不”,只有去除私心,才能做到“不争”。怎样做到无争呢?就是要把好处都让给别人,只知奉献,不求索取,就像仙佛圣真那样慈悲爱人,爱一切世人,爱一切众生,爱一切物。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不计较任何得失,什么都不争,因此才能“天下莫能与之争”。既然心中已空,别人还和你争什么?人之所以有烦恼、有祸患、有痛苦,都是因为想得到点什么,因为未得到,所以拚命去争才产生的,都是自找的麻烦。既然一切都不争,一切都舍了,还有谁与你争呢? 第12节 天下万事万物,都是遵循自然大道的运行规律,都是自自然然,毫无人为雕琢的痕迹。日月的运行,四时的序变,风云雷雨,哪一件不是自然,哪一种是争出来的?惟有人心这个怪物,常以私心妄念,想入非非,动辄(zhé)与人争名争利,与天地争比高低。常常自找麻烦,自寻烦恼,而且难以醒悟,难以自拔。愿能从此句中吸取营养,得到教益。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以上所说的“四不”,皆是言不争的妙义。是对“曲则全”原则的进一步发挥,看起来都是从反面切入,其实相反的,正是为了从正面保全自己,成就自己的道德,完善自己的人生。所以老子特别加重语气说:“岂虚言哉?”既然不是空洞的说教,也不是高不可攀,而是真实的现实人生,应该人人都能做到。 天下凡有争之事,都是有私心妄念在作怪。圣人与天地共一体,与万物同一心,大公无私,无欲无念,毫无个人半点私利,何争之有?所以天下人与万物,皆与圣人合其德、同其心、同其利。闻到圣人的声音,心悦诚服。沐浴在圣人的德光之下,倍感幸福。所以天下人没有与圣人争夺之心。天下百姓无论尊卑上下,无论贤与不肖,皆被圣人的不争之德所感化。人民明白了不争之理,故而人人谦让宽容,这便是“圣人抱一而成天下之道”。 此二句是总结本章经旨的全意。“曲则全”是古圣之语。意思就是“曲从则全身”,此言并不虚妄。“曲则全”的现象处处可见。例如婴儿在母腹中的蜷曲之体,就是一种先天自然态势。成人睡眠时,也多以曲身侧卧感到舒坦。常见马、牛、羊、犬等动物卧地休息,亦是头尾相接,蜷曲其身。毛虫先曲其身,而后才能行进。虎豹先缩其体,而后才能纵身驰骋。日月星辰皆是曲圆之体。气体皆是旋曲上升。画圆亦必由点至曲线而成。事物都是呈曲线向前发展。由此可知,世间万事万物皆体现着“曲则全”、“曲则圆”、“曲则直”之理。人的性命若能遵从曲全之理,返归到未生前的状态,则性复天然,命复乾健,性命皆复先天,何有生老病死之苦? “诚全而归之”,一是说“曲则全”最为重要,人生最伟大的作为,并不在于求功归于我,无论是道德修为上的成功,还是事业上的成功,都是“功成身退而不居”,一切付之全归。这种心地坦然光明之境,就是大道“曲则全”之境,这才是人生的最高圣境。“诚”字也可以当作动词用,说明只有走“曲则全”这条路,才能得天下之所归,众望之所属。另一层含义是,要真正做到“曲则全”,只有以一颗赤诚之心,把它当作道德,诚诚恳恳去做。如果把“曲则全”只当成手段,那就是“不诚为物”,陷入到物性里边,而却远离了道性。修真人如能得此“曲全之理”,凡事忍辱含曲,弱己让人,舍己全人。明白“退让一步天地宽”,“后退原来是向前”的道理。以“委曲我一个,成全天下人”的精神,造福社会。如是,天下国家,不求全而自全。修德证道,不求圆而自圆。 “曲则全”之理,就是“抱一”之道。“曲”与“全”本是一个整体,唯有此“曲”,才有彼“全”。曲是因,全是果。因果相依,曲全互变。世人多是求全,而不愿自曲,只想成全,终而难全。究其原因,皆是不懂曲全之理。人若能诚心用曲,做到曲己而从人,曲事而顺理,受屈而不辩,陷洼而不怨。委曲一己,成全万人,无怨无悔,谦恭自处。久行之,必深得曲中之妙,则道德无不以至诚而全归。 【本章说解】 本章旨要,重在阐“一”之道。大道之生,生之于一,天下万物,起之于一,历数之始,始之于一。故“一”为万事之本始,万理之统宗。以无极言之,“一”就是“一炁含三”的无声无臭、无形无象之元精、元炁和元神。以太极言之,“一”就是含体又含用的阴阳。若不能得此“一”,造化就没有枢纽,万物的品类也难以生成。所以天地人万物,纷纭交错,万象万异,凡有形有象者,莫不是出自一,莫不具有无极之性。圣人之心得天理之浑全,故万事万殊之体用,无不是贯之于一。经中所列举的“曲与全”、“枉与直”、“洼与盈”、“弊与新”、“多与少”等五对矛盾,皆是阴阳合为一体,一体又分两面的太极。分之则为二,合之则为一。一即是太极,二就是阴阳。圣人抱一之道,“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不自争”,故能成全天地大业。修真者果能抱元守一,心亟太极之理,身全造化之一,洞贯万事,纯全不二,修于心身,必能得一而全己之道。 此章重在强调“抱一为天下式”。“抱一”之理,就是曲己从众,可全其身。屈己而申人,久则枉自直。地洼下水自满,人谦下德自归。自受其弊薄,人敬久自新。自取其少反胜多,先人后己得谦德。以上之理,皆是教人清心寡欲。实践证明,贪多必惑,财多必祸,此乃一定之理。因此圣人抱一守谦,不自炫耀,所以光明。不自以为是,所以著名。不自夸功,所以有功。不自高自大,所以长久。不与人争,所以天下没人与他争。这就是太上“以柔弱谦下为德”的学说,也就是“委曲求全”之道。 能抱此一,便能成其全德;不抱此一,必难全己心身之道。凡是不曲而求全,不枉而求直,不洼而求盈,不弊而求新,不少私而求得,不抱一而求多,此皆是以小害大,以末丧本,只见其近,不见其远的狭隘小智,是不知整体的偏知偏见,也是人心的一厢情愿。其结果必然适得其反。不曲而求全者,反害其全。不枉而求直者,反失其直。不洼而求盈者,反去其盈。不弊而求新者,反败其新。不舍私而求得者,反丧其得。不抱一而求多者,反失其多。这些都是世人不知自然辩证法的短视行为。 惟圣人不同。圣人能以曲自养,不居功,不伐善,不好高,不自大。不以圣人为心,不以私而立念。圣人曲己从众,忍辱委曲,弱己而饶人,屈己而伸人。自受弊薄,后己而先人,取少而让多的高风亮节,深受天下人的敬重。以道德化人,家国天下,未有不保全者。以道德全己,性命未有不了者。此即“曲而全之理”。由此可知“曲则全”其道大矣。 物理通事理。太上在本章中所论的“曲则全”等道理,并非抽象的虚言,而是表现在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无处不是,无处不有,只是世人不知,且是反其道而行。正如《庄子·天下篇》所说:“人皆求福,己独曲全。曰:‘苟免于咎’。”“曲则全”之理的普遍性,自古至今,天上地下,万事万物,概莫能外。这种有效性,在《淮南子》中被称之为“道应”。 修真者应从本章中明白做人做事的原则。世间任何事物都有阴阳正负两面,有两面就有转化。唯有执两用中,不偏不倚,抱一不二,才没有对立面的斗争与转化,不会走向事物的反面。这就是太上所提出的“抱一为天下式”。“抱一”就能不争,不争就是“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人若不争,就不会有“曲、洼、弊、失”之患。一个人为人处世,无论事大事小,无论做人修道,都要把握住“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这四大原则。这不仅是人生的艺术,更是修真的标准。能坚持做到,则人一生的事业与生活,都会稳妥而有康泰。修真也会步步青云,直至道源本根。 同道章第二十三 【希言自然。】 “希言自然”,“希言”者,其意是指无声无息,无言之言,不说之说。也就是佛家所说的“不可说”之说。宇宙间最高的境界,最大的真理,不是文字语言所能表达的。一切形而上的最高道理,世间罕闻难闻之言,没有准确的文字能表达出来,这就是“希言”。圣人行不言之教,“悠兮其贵言”,有道者皆是得道忘言、无言、少言,不虚言轻言,不得已而言。言则有道,言简意赅,合乎大道自然,故曰“希言自然”。 所谓“自然”,这里所说的自然,不完全是今人所说的物质世界的科学自然,而且还有哲学的内涵,就是现代语言“原来如此”的意思,也同于佛家所说的“法尔如是”。都是表达了自然大道“本来原是这样”的意思,是规律性的东西。大道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天地本无言,而日月自然运行;圣人亦希言,而圣人之德自然化行,此皆是自然之妙。 所谓“希言自然”,是说道本无为无作,无声无言,但却运化养育了宇宙万物。大道运阴阳,阴阳行造化,都是在无声无言中,自自然然运行着。不牵强,不造作,不烦不悖,妙义无穷。有道之人,既不执于有言,又不执于无言,在“不有不无”之间,因时顺理,随宜得妙,顺其自然。当言时少言慎言,不当言时缄口无言,更不妄言。此即所谓“言之自然”。 君不见大德之师常以笑代言,以一望一示而言。常常借物以寄言,取象以喻言,言则一语含千意,直指九重天。令人心领神悟后,方知其言藏微明,其意涵九宫,真意无穷,受之终生。世人皆以多言逞能,以言争胜;或自是而好辩,强辞而夺理;或恶言以攻奸,背后论人非;或辩白以为黑,抑是而为非;或言行不一,口是而心非。更甚至口出狂言、污秽之言,此等皆与“希言自然”相反,是失道离德、自造孽障的妄言。岂不知多言数穷,言多必失,言多散气,舌动是非生。日常中许多祸事,多因言语不当而引火烧身,乃至倾身丧命。历史上也有不少因失言而招致国败家亡的实例。故言之道大矣,不可不慎!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飘风”,即暴怒之狂风、飓风或台风。“骤雨”,即特大的暴雨、雷雨。无论“飘风”或“骤雨”,都是自然界的急速变化,是阴阳二气失调而发作的。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是说自然界的这种异常突变,都是短暂的,一般都是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不会终日不歇。一般台风不会超过午时,暴雨不超过三小时。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说凡不合乎道性的事物,都不会长久,就像狂风不可能整天刮个不停,暴雨也不可能终日不歇一样,都是暂时现象。大道运转阴阳,互为根本。大自然的风、雷、电、雨、露、雪等气候现象,都是阴阳二气的变化过程。天地之气合道,阴阳调和适当,必然是风调雨顺,和风细雨,晴雨适当。假若天气离道,阴阳二气失和,正气不足,邪气有余,必然天灾地变生。所以便出现狂风暴雨、大旱大涝等异常灾害。 “飘风”、“骤雨”,都是天地以泄其暴怒之气而产生的过激现象。待其机回气败,这种反常就会自然停止。疾风暴雨并非自然之道,而是人类破坏自然生态平衡,人心不正,社会道德滑坡等因素,而导致的天地阳气不足,阴邪之气过盛,作用于气象而出现的自然现象,其势必不能长久。 太上圣祖在此以狂风暴雨不能持久的自然现象,隐喻统治者不能对人民施行暴政,而要行清静无为的自然之道,施民以德化教育,百姓才能安然顺畅。倘若施以高压暴政欺压百姓,以苛捐杂税榨取百姓,必会激起百姓狂风暴雨般地反抗,其暴政也不会长久。压力愈大,反抗力愈强,此乃自然之理。 人身是一小天地,喜、怒、哀、乐、悲、恐、惊等情绪变化,便是人身小天地的气候变化。若情感之收发调节合于适当者,必定心清气和,渐至“常应常静”的归一境界。如若私欲过甚,悖戾多端,胡作非为,五德偏废,五行失调,必然会导致言语举止失和,甚至暴怒发作,这便是人身自然界的“飘风”、“骤雨”。修行人当以此为戒,如若不戒,则体内阳不制阴,阴欺阳囚,邪僻之气暴发,无明之火顿起,认妄遗真,必将酿成“火烧功德林”的悲剧。多年修行积累的内道场,毁于一时暴风骤雨之中,岂不可惜! 【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孰”,即谁的意思。“孰为此者?”意思是问:谁能有这么大的力量驱使这种飘风骤雨呢?唯有“天地”,才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天地之道,本是自然,四时之顺序,寒暑之往来,山河之宁静,万物之生育,皆是天道运行的自然。二气氤氲(yinyun),化而为雨;一气流行,化而为风。狂风骤雨虽是天地之所为,但也是不合道的异常现象,并非自然之道。这种狂风暴雨,是因为天地阴邪暴戾之气的聚散不常,发泄太甚,来势凶猛,所以才有此风之狂,能拔大木;此雨之暴,能涌平川。来之速,去之也速,其势不可能终日终朝。当阴霾(mái)气回力尽时,必然返回晴明,一切复归正常。如此看来,天地异常变化所产生的狂风骤雨,尚且只是暂短现象,不能终于朝暮,更何况于人不合大道的私心妄念,争名夺利,逞能好强,失去天良,胡作非为,违法犯罪,暗室亏心,以强凌人等等不正的邪气,岂能长久乎? 天地人本是一体,同是大道所生,此乃“天人合一”的哲学观。人是天地人三才之一,是自然的一分子,与天地自然息息相通,与宇宙万物心心相连。人心正,讲道德,就会感应于天地,得天地正气之助。人人讲道德,社会正气流行,人间的正气必然作用于天地,使天地的正气充盈,阴阳平衡,天必降瑞气于人间。如是,就会风和日丽,风调雨顺,吉祥康泰,乐享太平。反之,则会引起天怒地怨,必降灾于人,这就是人类的自作自受,可不畏乎?由此可知,人类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人类的希望正在于道德的宏扬,在于人心内天地的道气充盈,这是天下归道的必然趋势。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人乎?”中华先祖们早就知道,宇宙、银河系、太阳系及我们所生存的地球,虽已生成数十亿年,虽有开天辟地之时,也有终归结束的时候。这就是佛家所说的“成、住、坏、空”,“诸法无常”。亦即太上在此所说的“天地尚不能久”。白居易诗中有“天长地久有时尽。”毛泽东诗中所说的“天若有情天亦老。”这些都是说天地也不能永远无尽而长生不老。不管要经过几百千万亿年,终归要有结束的瞬间。天地尚且不能久,而何况乎人呢?人的寿命在天地历史长河中,实在微不足道,弹指一挥间,岂能长生?除非真我成就,与道合真,才能与自然大道永生长存。 【故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 这几句话,从文字上看,好象是自说自话,并不重要。其实,它是说人事物理的同类相亲,同类相从的道理。 “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是说一个修道的人,自然会与同修同道者志同道合,相亲相近,互相切磋,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道中的人,喜欢与同道结合在一起,同修同参。而喜欢吹牛的人,总喜欢与爱侃的人交朋友,否则两个人吹不起来。世间百人百性,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禀性相合者,气味相投者,总是结合在一起,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就是“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的反证。换句话说,一个人努力以道德修养自己,就会天天发现自己就在道境之中。 从自然界“飘风骤雨”的变化中可知,从事于道的人与自然界一样,当你有道时,自然大道就在你的心身中与你合同,你就是道,道就是你。当你有德时,天地万物的德场德能,就会与你共通,那么,天地万物之德,就是你的德;你的德,也就是天地万物之德,德与德共通共融。当你失去道德时,道必离去,德必丧失,心身内天地的盈虚消长,必然与道德同失。这并不是道德有意抛弃了你,而是你背离了道德。 “德者同于德”,这是说大道毫无私心私情。道德的自然属性,就是同类相亲相合,同属相通相融。当人有道时,便具有与道性的亲和力,得到大道的鼎力之助。当你有德时,天地万物之德,都会齐来与你融汇贯通。当你背离道德时,道德必然离你而去,毫无私情可讲,这就是道德的特性。正如前辈所云:“大道无亲,唯与善人”。 主观意识在修证大道中,当抱道体之静,身中的天地才能风和日丽。倘若欲念过度,阳不制阴,就会出现像自然界失去中之气时的那种狂风暴雨。同时也要顺天应时,适应外环境的变化。以方律己,以圆应世,随缘而遇,随遇而安。无论顺逆之境,皆能唯道是从,做到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像莲藕般的道德风范,在红尘中经受飘风骤雨,无悔无怨,处污泥而不染,又能从污浊中吸聚营养,为己所用。如此,身中之天地,必会风调雨顺,光明朗照,永享康宁。 古之圣人,顺乎天而应乎时,虽时有泰否,事有损益,皆不违于道。比如三皇之世,君臣父子无不有道,此乃天时之使然。化民之事也应从之于此,所以圣人顺其时而导之,民亦不异其道。圣人以道从天下,天下未有不从道者,故曰“道者同于道。” 又如五帝之时,道虽已缺,但君臣父子无不有德,这也是天时之使然。故圣人顺其时,以德教民,民亦不异其德,此正是以德同天下,天下未有不归于德者,故曰“德者同于德”。社会发展到后世,气运日衰,君臣上下,无不失道丧德,此亦是天时之必然。人之事也是如此,所以圣人便顺其时,应其势,便开始以法治刑赏治于民,根据民之实际所失,有的放矢地施以法治,以规范民之心身。 “失者同于失”,通俗的说法,就是领导者如果执行了错误路线,身边聚积的必然都是同类人,所有失败倒霉的因素都会来凑热闹。一个人如果走了红运,身边招来的都是沾光的;如果交了霉运,所交往的人和事,也都随着倒霉而来,自己也自觉或不自觉地去向倒霉的方向去靠近。这就是“失者同于失”。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失之。】 “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德不孤,必有邻”,恰好相同。道虽虚无清静,不施言令,无识无知,但只要人的举心动念合于道者,道必应而遂之,乐而得之。 修道是一件长期、艰难的证悟过程,要有为之终生努力的大誓愿、大志向,绝非一朝一夕能见成效那么简单。所要的就是那颗真诚的佛道之心。修正道大法,最要紧的就是在心上下功夫,以修心为纲,带动性和命三修合一。要准备苦修一辈子,甘于寂寞,乐于平淡,自觉受苦,在红尘中逆修逆炼。学佛修道是千秋大业,不是一时一事的侥幸成功,乃至不求千秋的得失。要有滴水穿石的精神,日积月累,默默求证,“只管耕耘,不问收获”。待到证无所证,得无所得之境,那才是大自在、大解脱的极乐。 道德二字,在秦汉以前,往往是各自分开而用的。以后二字才合起来成为“道德”一词。“道”,是形而上的,它与形而下的“德”字对称。道是本体,德是道的运用。“德”者,得也。德是仁义礼智信的升华,是良好行为的成果体现。本章反复用自然现象,比喻大道的因果规律,告诉人们一个道理:一切都在无常变化中,需要认识人间世事的现象,以及人与人、人与事之间,没有一分一秒不在变化着。它既不是人的力量所能阻挡,而且也无须去阻拦它的发展变化。只有超越现实,顺应自然,把生命中天赋的“那个”变而不变的“真我”把握住。那个“东西”怎样体会它呢?只有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中去体认它,才能自然证得。使它在能变、所变、受变中,不断升华,达到天人合一。 修道德不能在表面上作文章,不能只修嘴皮子道,而是要心、性、命这三方面下功夫。真修道德的人,顺境不迷恋,逆境不畏惧,穷苦、受辱、寂寞、逆境、疾病等磨难,皆不能改变初衷,不动摇其志。这样才能出世入世相结合。虽在修己,志在利人,没有这种忘我之心,那就是吹牛,就是伪道。 德虽无为自然,没有赏罚施恩的动机,但它却是随从人的言行而相从。人若能遵从于德,德必以助而应之。若人的心身言行失道丧德,即使你使尽万般聪明,用尽巧心机智去追求它,道也不会相从,德也不会相应,这是不容怀疑的法则。今之世人,平日我行我素,胡作非为,暗室亏心,不修道德。待到有求之时,才去烧香叩头,求佛菩萨保佑,这只能是聊以自慰而已,怎能得道的乐助? 圣人之道,因天时之浑朴,而与民同于浑朴,随时势的变迁,应世而垂教。天下熙熙攘攘,而圣人终日安静,处于不识不知的无为中。道虽虚无清静,天地虽不施言令,人的举心动念若能从于道,则道必然乐以应之,圣人也会乐于相从。故曰“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 圣人因时势的笃厚,而与民同于笃厚,无为而静观其变。天下道德皓皓然,人们虽日用而不知。若言谈行事都能以道德为本,道德也会伴之左右。那样便是天下人与圣人共合于德。故曰“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 因天时之衰,世风之降,世人失道失德,淳朴者变为智巧,笃厚者变为苛薄。圣人并不嫌弃,仍以慈悲爱怜之心,乐于以失道失德之策而教之,以化其偏,立法规以匡其过。民心虽失道德,但圣人仍以好生之德,真诚之意,以礼乐为之陶冶,以万物万事之理,感恪其本然之性,启发其天性良知。圣人以其巨大的道能,上感而下应,拯救万民所失之道德,使其失不终失。故曰“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以上这些话,都是正反两面,各尽其义,需要读经者自心去体味,不要轻忽视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信不足焉”,是说人们对以上所说自然大道的真理,不肯真信,所以便说“信不足焉!”同时也是指在上的统治者对百姓信诚不足之意。 “有不信焉”,是说世间大多数人,根本不相信在眼见世界之外,还有一个隐态世界,不相信还存在着一个形而上的自然之道,也不相信宇宙间存在着全息自然因果律,所以将道德视为虚无的东西,反而对道“而大笑之”。 信德是天下最大的凝聚力与粘合剂,是做人作君的根本。君对民的信德不足,民必以信不足而应之。在上者若能诚信于天下,则万民必以诚信响应之。领导者本应与民同道同德,同信同心,同得同失,心心相印。君民上下本是鱼与水的关系,应当共处共融,亲密无间。为官者能以人民利益为重,做人民的公朴,必会得到万民的拥戴。倘若心存妄思,离道失德,不能诚信待民,不能造福人民,而是以智巧之心愚弄天下,下必以智巧之心应之于上。民之不信,皆缘于上之无信所感,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上下相欺,天下怎能祥和太平,怎能有鱼水自然之妙?所以太上深以“信不足,有不信”而诫之。 “信”含有极深的道理。“信”字以“人”与“言”组成,人言为信。大道无形,天地无言,真理道义,都在信中。人之语言,必须真实,不可稍有虚伪。假若言不顾行,行不顾言,言行不一,虚言诈语,瞎话流淌(tǎng),这就是失信。失信者无人信从,亲友不相倚托,邻里不相恭敬,成为孤家寡人。信是大道之根,是上德之本,信中含有自然道性的精华元素物质,天地万物,动植飞潜,一切生命体中,皆承继着大道这种“朴”性的遗传基因。 “信”中饱藏着浑厚淳朴之性。天地之道,不外乎一个“信”字。日以晨出暮落为信,循环不息,准确无误。故人们皆以日出为法则,日出日作。月以信为心,朔望有常,夜以继日,不差毫厘,故人皆以月为准,夜伏休息。列星有信,运行无差。时序有信,代谢不乱。 人能法天地之信为信,才无愧于三才之一。吕氏曰:“受欺之害,身害也。欺人之害,心害也。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吕氏所言,是说人若无信,就是心死,其害比身死更大。人有诚信,福必随之;人失诚信,祸必从之。所以古有季布的“一诺千金”,候羸的“一言为重”,说的都是不敢失信于人,以免自取欺心之害。 “信”为仁义礼智四德之根,在五行为戊己土。在河图洛书位处中心一点“⊙”,主宰四面八方。在人则为心。以降衷而言谓之“命”。以禀受而言谓之“性”。以应酬万事而言谓之心。以感于万事所生喜怒哀乐而言谓之“情”。合而言之,一理也,一信也,一心也。心是万化之主宰。天命之性人人固有,因拘于气禀,蔽终物欲,大都有而不知其有。天者,统帅人体之心;心者,人人本具之天。人心含天理,天理在人心,心就是人的天地。因而欺心就是欺天,负心就是负天。故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由此可知,天地人本是一体,天统四时,人统四端,天之所具,人性皆具,只患人不能明心见性而已。可见“信”之一字的分量举足轻重,人岂可不重信德乎? 【本章说解】 道生天地,道为天地之本;天地生养万物,天地又为万物之本。人在天地之间,身配天地,性参太极,与万物同于一德,同于一道。是故圣人以大同之道先尽于己,而后尽于人;以大同之德应乎于人,而顺乎于天。无亲疏,无远近。圣人之道流行无间,贯通古今,其德不过不遗,充周莫测。天下同于一道,万民同于一德,这都是天地、圣人行无为之道的希言之妙。 本章经旨,重在“希言自然”一句。“希言”者,即无声之言,亦即无言、少言。“听之不闻名曰希”。所谓“得道忘言”者,顺其自然而已。古之圣人,以希言自然之道,同道同信于天下,所以天下人民莫不乐而得之,乐而失之。乐得与乐失,都是在上的圣人,体贴万民之心,以万民之心为己心,取信于万民,故有此等“自然乐得”而归之的心意。 天地本自然,自然本虚静。故人少言、慎言才能合乎自然。有道之人与道相同,有德之人与德相同,失道德之人与失相同。与道相同者,道乐于合其同。有德之人,德乐于合其同。失去道德之人,道既不言不责,也不怨不弃,乐于与其合同失。自然界的法则,都是物类相归,同类相求,同声相应。云从龙,风从虎,水流湿,火就燥,这些都是自然之理。大道无为,凡有为造作的事物,皆不能持久。天地违犯自然规律的“飘风骤雨”现象,尚不能长久,何况于人! 圣人崇尚自然。《老子本义》曰:“全其自然之谓道,得于自然之谓德,失其自然之谓失。”对这些明如白昼的道理,如果怀疑不信,那就只能是“得者同其得”、“失者同其失”,一切唯道是从,一切顺其自然。自然大道的基本法则就是:方以类聚,人以群分。修者得之,不修则失。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所得又有深浅之别,上中下之分。学道者若不体悟天地好生之德,不怀真诚笃信之意,则难以进道也。 道本自然。世人对大道有信与不信、诚与不诚之分。修道首先要信道,修道就要修真道、修正道,直趋本源,方不枉修一场。世上门派林立,门有正有傍,有习内功者,有习外功者,五光十色。但真道不二,唯以观心得道、性命双修为要,在红尘中修道德,涵养德行,故修德即是修道。修真道须以“信”为前提,信其为山则是山,信其为水则是水,信决定着一切。只此一个“信”字,即可合仁义礼智为一德,聚万理为一道。圣人教人修道,都是要人从日常生活中的点滴实际处下要。生活就是道,离开生活,便无真道。说在嘴上,不真正心身力行者,就是嘴皮子道,就是伪道,永难进真道。 总之,读《道德经》,不仅要一句句理解,更要通篇联系起来,要完全了解它的宗旨,才能融通无碍。就好象一首诗,虽只有警人好句,却不能构成一篇好诗,便不是好文章。好文章是全面的,不能抓住一句,忘记了全篇的大义所在。那样便不能透彻了解,不能融会贯通。这样说,也可能就是“希言”,或者说是“自然”。 不处章第二十四 【跂(qi)者不立,跨者不行。】 “跂者不立”,就是把脚尖踮起来,脚跟离地的姿势。人往往想望远处时,便把足尖踮起,抬足高望,谓之“跂”。这种把脚尖踮起来,是难以长久的。即使有功夫的人,也不过能站一短暂时间。《诗》曰:“跂予望之”,是说足尖踮起可以暂时望远,但不如脚掌平着地安稳久远。这便是“跂者不立”的道理。 “跨者不行”。迈开大步走路,谓之“跨”。这种走路姿势只能是暂时偶然的,不可能长久。如果故意跨大步伐行远路,那就是违背自然规律,自取颠沛之道。这是人人都懂得的常识。 太上在此以人之“立”与“行”这样常见的现象,阐明自然大道之义。人自然站立时,脚跟着地,身体平稳,可以久立不疲。倘若脚尖跷立,以图望高,虽可维持一时,必不能长久,因为他违背了自然之理。人行走时根据自身体力,自然迈步,符合自然之理。假若跨步太大,急速如飞,便不合自然,其行必不能久远。太上以这两个人最熟悉的动作,说明有些人好高骛远,急功近利的思想是错误的。“跂”者,就是好高,“跨”者,就是鹜远。如果将最浅近、最基础的尚未做好,却要想去追求高远,那就无异于自找苦吃,甘愿自毁。 大道本自然,不容有一毫做作。修真之理也是如此,也必须坦然而行,若有造作,便失却自然大道,这好比“跂”者难久立,“跨”者难远行一样。世人不信大道之理,妄信异端邪说。或执泥于诈谬之见;或认假为真,指邪为正;或不悟自然大道的真谛。故贪权慕名,捞取功利,故意造作,这都是与道相悖的倒行逆施,皆是不可久立的短浅行为。今之世人,不敬畏天地,不遵从自然规律,故为人处事,头头错乱,处处颠倒,违背常理,这是常人急于求成、拔苗助长、违犯自然常规的通病,犹如“跂立”、“跨行”一样,皆非长久之道! 【自见者不明,】 由“跂立”、“跨行”两个原则,又引申出“自见者不明”等以下“四不”的道理。真理无穷尽,认识无止境。 “自见者不明”,是说常人总是认为自己最正确,以自是自见为美,以自行所行为好。宇宙之广,无边无际,大道之妙,深奥莫测。处在低维空间世界的人类,其见识与学问总是有限的,即使当今科技颇有研究成果的某些领域,在自然宇宙大真理面前,也还是显得十分肤浅,与自然大道规律和核心相比,还相距很远的路程,更何况一般常人。故万万不敢自以为是,不敢以自知自见为聪明。 人们多不愿意看见自己形貌的丑陋,不愿知自己德性操行之粗鄙,不敢正视自己的缺点错误,这是世人无明而愚昧的重要原因。人的自见,多是一己之偏,故只能见己,而不能见于人。只见私,而不见于公。只见近,而不见于远。只见后天,而不见于先天。只见显,而不见于隐。只能见其始,不能见其终。只能知其末,不能知其本。只能见其假,很难见其真等等。这些都是“自见”病的一般特征,也是它的局限性。 凡是“自见”者,皆是后天主观用事,所以不能见天理纯全之妙。或任智取能,或生心作意,或标新立异,都是人心用事,完全违背自然之道,所以想求真知真见者,难上加难也。惟有无私无我,无欲无为,心性光明如日月,则大可以普照万方,小可以无孔不照,到那时,功成性圆,大千世界,朗朗乾坤,尽收眼底。无所不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至此,才可称之为真知灼见。由此可知,常人的自见,岂能与圣人大智慧的大知见可比拟? 【自是者不彰,】 “自是者不彰”,“是”者,是对客观事实真理存在的肯定,与“非”相对立。世人多是以己为是,以人为非,将自己禁锢在狭小的认知圈子里,所以不能明了大道之理。“是”有正反两面,有自然大道客观存在之“是”,也有自我掺入其中之“是”。自然之“是”不分彼此,古今不易,独立而不改。自然大道的“是”,天地人物之理,不言而自著,阴阳隐显的变化,不教而自明。 经中所指的“自是”,是带有“我欲”掺入其中的“自以为是”。凡自以为是者,皆是我见不忘,人我分立。用一己之“是”取胜于人,人亦必以他之“是”取胜于我,于是便出现两是相争,以偏对偏,都不合道性,所以不能取信于人。人心之“自是”,多是私慧小智,一己孔见,一技巧心,犹如管中窥豹,坐井观天,难知天下之大,难明天理之全,故不可能彰之天下后世。 圣贤深明自然万物之理,熟知大道运行之妙。譬如无极太极的运化,阴阳五行之顺逆,四时之序的顺行等等,便是知天地之“是”处。故圣贤顺道行是,可生则生,可成则成,毫不勉强,这便是顺万物自然的“是”处。太上以天地万物之理训示天下,其意在于使后世明晓自然之理,跳出我的“自是”小圈子,才能认识宇宙自然,这样才能无往而不“是”。 【自伐者无功,】 “自伐者无功”,常人以一己之功取胜于事,办成一件事情,往往炫耀自夸。岂不知这种自夸,只不过是图其虚名而失其德性。所谓“自伐”,顾名思义,就是自损自伤。功德是一种能量物质,贵隐宜藏,不宜炫露。露则散失,这就是德性的奥妙之处。天道佑谦。凡是自夸功者,都是缺乏谦德的表现。这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往往在吆喝声中散失其德,想夸德,结果适得其反,令人生厌,往往引起别人反感。故自夸功的人,未有不自取其败的。 高功大德之人,都是谦逊自处,有功而不言功,其功反而自彰。浅德之人,做点好事,唯恐人不知,往往自吹自擂,其结果惹人讨嫌,既无功,又丧德。大道之理,就是德者自得,执德无德。如果真有舒卷风云、吞吐珠玉之才,真有安邦定国,造福惠民之功,不用自夸,人皆颂之,而功自彰。所以太上以“自伐者无功”,教化世人要谦下自处。自古以来,圣贤立功于万世,而从来淡然处之,不自居其功,但天下后世未尝不以大功德归之于圣贤。圣贤之“不伐功”,正是全其功,而世人的自夸功,终而无功。大凡追求功利者,必失信于人,又安得有功乎? 【自矜者不长。】 “自矜者不长”,是说世间人往往自己有一点长处,便沾沾自喜,好自尊大,恃才傲人,强胜于人,此皆是取败之道,必不能长久。人若以自己有些微长处,惟恐别人不知,便处处自吹自擂。有一点小善、一滴小能,便生起高傲之心,有点滴知识,便生傲物之想。所以时时事事以傲然之情而自用,处处表现,事事逞能。而且往往言过其实,贪天之功为己有,捞众人之功为己功,都是私心的表现。细想一个人之所以能做成几件事情,有多少人在背后支撑着,有多少物力在暗中相助,自然大道只不过借用了一下你的手,做了一件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怎能将功劳统统记在自己名下而夸耀呢?离开天地,离开人群,离开万物,试试看能办成一件事么?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句话极为形象的概括了人与人、人与物的相互关系,含有极为深刻的哲理。凡自傲之人,往往以无为有,以虚为盈,以假为真,多有不实之处,所以人皆不信而远离之。故曰“自矜者不长。”有道之人,通晓事物之理,以大道之纲常为“长”,养深积厚。惟求“长”于天理,不求“长”于虚荣。“长”之玄微之处,世人不能识,“长”之名誉处,世人都想争,其结果是终不能长久。 【其于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 “其于道也”,是指上文所列举的自见、自是、自伐、自矜,是一般人心性中常见的四种病态,都不符合道性法则。人都喜欢虚荣,所以应当经常反省,自己改正才好。 从道理法则上讲,以上这四种心理行为,都是“余食赘行”。“余食”就是多吃的那两口。人若已经吃饱了,再多吞几口下去,必然胃不舒服。“赘”音zhui,譬如人身上多余的累赘,诸如瘤子、六指、甲状腺囊肿、肥胖症等皆是。人的身体任何部位,都有其自然状态,如果多长出一块,那就是多余的,也就是病态。因人性之迷,人心之妄,人情之偏,私欲之曲,故才有这四种病之患。 “余食赘行”之“行”字,古时与“形”相通,多作“形”字解,二字通用。“跂立”、“跨行”、“自见”、“自是”、“自伐”、“自矜”等,都是违背自然之道的故意造作,是后天识心的有意作为。在先天无为自然大道看来,后天欲心的一切有为造作,都是多余的,犹如手脚多生的六指,非但无用,反而有累。人心的背真趋妄行为,犹如余食赘行一般。人一日三餐,惟求一饱,饱后又多食,必伤脾胃,未有不害者。人之形体,四肢完备,假如颈生瘿(ying)瘤,手脚六指,虽不害其性命,总是多余累赘,故人心未有不厌恶的。人这四种通病,无论做人修道,亦是如此。 “余食赘行”之病,不但为人所厌恶,就是物类也不喜欢。所以有道之人,抱道养德,尽己尽人,不求自见,不欲自是,不为自伐,不好自矜。如中天之日,其光明人不能掩;如天地之公,人谁能去否定它。性分之中,如澄水明镜,无所取舍,无所障碍。修道之人,本应自然,余食赘行等蠢事,自不该去做。若不信自然无为大道,行不能行之事,想非分之想,那就如同食之过饱,行之过劳,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学道者当顺天德而无违,循物理之自然,不掺杂主观意识的矫揉造作,就不会自找麻烦。 所谓“物或恶之”,是说任何一样东西,都有它的自然定形,凡是变体,都是不正常的。即使是植物,过分长出一个多余的附件,不但增加自身负担,而且令人生厌。何况一个人呢!比如一个人很高明,别人慢慢会认识的,何必自己去吆喝、显露。一个有道之士,绝不会如此,绝没有这种心理行为,才算合于道性。 “故有道者不处”的“有道者”,并非专指“入山唯恐不深,避世唯恐不远”的山林修道士。综观道家的理论与实践,既不是佛家的绝对出世修行,也不是儒家的完全入世而修,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出世与入世相结合。尤其是现代修真者,就是要入世于红尘之中,在心里修行出世之道。这样经过烈火的烹炼,才能炼出金刚不动心,铸成金刚不坏身,远比独避山林中来得更扎实,炼出的功夫也更硬。 道有体有用,道体处于形而上的自然中,道用却在日常的万事万物间。因此,天下无论高贵与贫贱,人人都自觉或不自觉的处于道中。老子所说的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是就道体而言,佛所说的“离四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是就道用而言,与孔子所说的“四毋”——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有所相似。所以,它不仅是修道者的道德指标,也是做人做事的最基本修养。自古至今,凡是立大功、建大业的人,只要一违犯这些原则,绝对没有不失败的。前车之鉴,以古为镜,所以太上为此再三郑重其言,其目的正在于此。 【本章说解】 由第二十二章开始,到二十五章为止,反复申明道体的自然,要人清静无为,切莫乱加造作。当道应用在万事万物时,必须效法天地自然的规律,以“曲则全”而成事。本章衔接上两章的内涵,再次提出反证,作为正面的告诫。因此便从“跂者不立”、“跨者不行”等日常细微小事讲起,比喻大道之理。 世人多是好高自大,自是自满,每每持私欲、操私智,以求胜于人。太上恐民风日乱,人心日私,世道日邪,是以设经示教,以匡世万民。经中反复类比,历历取喻,以立为天下后世之戒言,作为行为的准则。 圣人之心,无私无欲。常人之心,有机有智。圣人之性,能亟(ji)太极至诚之理,心合天地自然之用,养深积厚;悠悠然,如青云出岫(xiu),而意念无为,乐天知命;湛湛兮,似明月印潭,而身心自在。是故虑心应物,不肯先己而后人,体道而用柔,去高而就下。圣人之心不与物争,物亦不能与之相争。常人之心,理与欲之机不明,功利之心未泯,惟知损人而益己,不愿曲己而全人。世人种种有机有智的小聪明之心,其自见、自是、自伐、自矜的行为,在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中,随处都会显露出来。太上在本章中,教人要从日常生活的“立足”、“步行”中,时时处处都要贵乎平实从容。否则,皆是自取危殆。人若逆理而行,违背自然之理,皆是非仁之举,非义之立,非礼之为,都是自取其咎的自作自受。 本章自“希言”至“有不信”,是在说明道之得与失。自“跂者不立”以下,又以人的行立等行为,比喻自然之理。由是可知,诸如立与行这种司空见惯的日用小事,也无不包含着自然之道,无事无处不显示出自然之理。奈何世人不悟真常,不信自然,常常一意孤行,为了达到个人私心欲望的目的,硬是要违背自然,跂立跨行,企图人为地增高继长,结果碰得头破血流,乃至引祸入身,损伤性命,生命何以能久常。 修真之人,若内挟自见自是之心,外露自矜自伐之能,这种违背大道所得到的损伤,比常人更为严重。人心之私妄,后天之造作,修证之执着,乃至登仙成佛之想,都不合乎大道自然,都是多余的累赘,都是天然本分之外的包袱。先辈所讲的“放下人心即是道”,其理正在于此。 第13节 道常处于卑虚柔弱之位,故常被众人所恶弃而不处。世人喜好与道相反的高亢刚强,争胜夺上,这些都是有道者所不处。东汉医圣张仲景说:“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求末,忽弃其本,华其外而悴(cui)其内,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这真是高度概括而言之了。 混成章第二十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前几章连续列举了日常生活中种种为人应事的行为,讲了道的妙用。本章又进一步说明大道“体用合一”的道理。究竟“道”为何物?什么是“道”?这是一个庞大的理论体系,其中最根本的哲学命题,太上在本书中以不同表达方式,从各个不同角度去阐述它。并用或显或隐的文字语言,透露了个中的信息,本不需要后人画蛇添足,多加注解。 “道”究竟为何物?《道德经》五千言,洋洋洒洒,信手拈(niān)来,道的真义,答案自在其中。从第一章第一句便直接了当地说:“道可道,非常道”。本章又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自古至今,研究老子的学者,多是偏重认为老子是“唯物思想”。这虽然也有一定道理,但却是现代人以现代意识和西方的“唯物”与“唯心”观念,附会中国古人的深刻内涵。正如南怀谨先生所说:老子在书上从头至尾所表达的理念,是在说明“宇宙与生命的存在是‘心物一元’的,殊无可疑。” “有物混成”,这个“物”字,并不完全同于现代人所理解的物理世界,也不全是“物质”观念的物字,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文字表达的“那个”或“这个”。它不仅包含着物质领域的“光”、“炁”、“力”、“能”等质性东西,而且还有精神、思想、心理等东西。这种“有物混成”的“物”,就是“道”的同义词,其内涵包括了物质与非物质,所以它是“心物一元”的混合体,是“一气含三”、“一元四素”的虚实结合体。中国传统的哲学观,始终是以阴阳两个符号为代表,从阴阳二者之间的相互变化、相生相克中,去建立它的宇宙观、伦理观。如果以阳为物质的代号,那么阴就是精神的代号,阴阳相合,心物一体,便演化出从极微到至大,应有尽有,无穷无尽的有形世界和无形世界。 “物”是言无极太虚的先天道性物质。此物中既含有“五太”混合物质,也蕴含有无极太极的极至之理。这种“混成”之物,虽以“物”字假名,但其物质还处在无形无象状态,实非有块然成形的可见之物。此“物”在万物之先而生成,谓之无名无象之道。此物之所以为物,是因为它的主要成分是精、信、光、炁与神运等心物浑合质性,具有“一炁含三”之数。在精神领域则为理,包涵“一元四素”的象数理炁。在人则为心理性命。分而言之,大千世界,万类万物,无不是此“物”而生成。合而言之,万法归一,万物万事无不是归于此“物”。 此“物”在心物未分两面之前,就是混沌未分的浑然一体之道,它是原始的“道性物质”,即现代科学所称的“暗物质”。此物混合着有无之机,浑同色空之妙,其体存于无极之中,应变于“五太”之始,生于先天先地之先。宇宙万物的形成与消亡,全是它的功能所起的作用。正如南朝时禅宗傅翕(xi)法师的悟道偈(ji)所说:“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这首偈(ji)颂所表达的思想,正是道家与佛家对宇宙真理认识的合同。 无极与太极,亦不是两物,而是物质的两种变化状态。无极即是太极,太极即是无极。假使只有无极而无太极,则物质之实理就无从运用表达,天地人物也不能有化生之妙,而沦于空寂。假使只有太极而没有无极,则物质之实理又滞于有象,阴阳不能造化,就不会有宇宙万千变化之妙。 细推“无极而太极”之理,太极虽有阴阳两鱼之象,然而此象也只不过是阴阳有象,而实非太极有象。无极中含有“五太”的本质现象,进入第六态“太极”时,才开始分阴分阳,产生了有形的变化。无极是空寂之理,虽理为空寂,但就物质而言,却并非空寂,它是宇宙生育天地万物的本源。由此可知,无极是大道本体,是太极妙无之理。太极是无极妙有之用,生化万物之实。先有此物质,然后才有五太。 所谓“先天地生”,在宇宙未形成之前的有质无形的原始状态,道家将它分为太虚、太易、太初、太素、太始五大层次,总称之为无极、混沌、真一状态。自然大道的最本质时期就是太虚,太虚即神运阶段,神运才能产生变化,这一阶段有理未有炁,称为“太易”阶段。当神运易变后,元炁生成,有炁未有形,称为“太初”阶段;元炁生成,产生质性,有质未有形,称为“太素”阶段;由质生形,此形并非常态可见之形,而是道性之隐形,是形的一种开始状态。这种形成、变化、演变过程,既是微观的,也是宏观的,所以称为“太始”阶段。万物的初始化状态,理炁形质体用皆已完具,皆包容于“一”中,可谓之“太极”阶段。前人将这种由无极演变为太极的过程,称之为“混沌”。《太始经》中说:“昔两仪未分之时,号曰洪源,溟涬鸿蒙,如鸡子状,名曰混沌。”以上所说的“六太”之中,太虚是根本。太虚的神运是混沌变化的根本条件,是神髓。庄子曰:“中央之神曰混沌”。前人说:“老子者,道也。乃生于无形之先,起于太初之前,行于太素之元,浮游六虚,出入幽冥,观混合之未别,窥清浊之未分。”形而上者谓之炁,形而下者谓之器,都是以混沌核心结构为质心而产生、形成的,这个核心、质心就是道佛的圣境领域。 “先天地生”,是说道本来无形无象,在天地未生之前它就存在,它是宇宙万有的本源。一切万象的种种变化,生起与消亡,那只是两种不同的现象而已,虽然与这个超越一切的“道”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却无法影响它的本质。就像光明与黑暗一样,明来暗去,暗来明去,明暗两者的交互转换,只是两种不同现象的转替,而那个能作明作暗的本体,却并不随着明暗的变化而生灭,但是它的功能妙用,就表现在日明夜暗的来来往往之间。所谓形而上的道,其实已经彻底地、无所隐藏地表现在它所创造的万象万境中,本体与现象的关系是一而二,二而一。也就是佛家所说的“缘起性空,性空缘起”,可以说是对这个道理的进一步诠释与发挥。 太极之中,积炁鸿蒙,溟涬莫测,其炁浩瀚,其体穹窿,其运如车毂,其速如弩矢。周天365度又四分度之一。大道循天而左旋,日月循天而右转,一昼一夜,日行一度,月行不及三度。以十九分度之,共行七个月,谓之一周天。此是太极图中阴阳运行之奥妙。有太极,然后才有天地,有天地,然后才有万物。所以此物生于天地之先,是谓天地之根本,万物之枢纽。修行者就是首先要回归到太极这个阴阳整体中,然后再复归到无极,这其中的转换过程就是“变易”,就是由“旋极”状态逆转到无极状态。若能从自性中究竟至五行不分、父母未生之前,则太虚混成之物,造化之微,自可得矣!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就是形容大道的混沌状态。静而无声谓之“寂”。空而无象谓之“寥”。静而无声者,无音声可求,无音响可得,空远而无象,不见其始,不知其终,具有广大悉备之妙。 对于形而上的道,佛家以一个“空”字作代表,太上在这里以“寂”、“寥”来形容。“寂”是绝对清虚,清静到极点,毫无一点声色形象。“寥”是形容广大,同于佛学所说的“无量无边”。佛家所说的“空”,是指道体原则而言;而道家所说的“寂寥”,是形容道的境界与现象,在表达上各有不同。谈“空”容易使人误解为断灭思想,说“寂”,又易使人执着于某一现象,落入境界的巢臼(jiu)中。这段经文,是继续阐述道性之“物”的变化之妙。道之为物,不可言有,不可言无。有而不有,非色相可见之有;无而不无,非断灭顽空之无。至微至妙,故曰“寂兮寥兮”。 “独立而不改”,是说道的这种“寂兮寥兮”状态,清虚寂静,广阔无边,没有形象声色可寻,永远看不见,摸不着。超越了一切万有之外,悄然自立,不动声色,不因现象界的物理变化而变化,不因物理世界的生灭而生灭。 “独立而不改”,并非单指形象的实有,道并不能完全用实有来比称。因为它是“非心非物”,不能说它是实有,又不能说它是没有。因为它是“即心即物”。此“物”万劫之运不能推迁,阴阳不能变换,真常悠久,本性独立而不移。生于天地之先,不坏不灭,常存于天地之后。天地虽有改易,而此物从不改变。故曰“独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是说道无所不在,在在处处都有道。不论“物”也好,“心”也好,都有道的存在,永远无穷无尽,遍及天下一切处。此“物”虽然还未分化成阴阳,但却常流行于天下万物所含的阴阳之内。此物自身虽然无有动静,但却常妙入于万物的动静运化之中,无处不有,无物不在。无论山川河海,物之大小粗细,灵性之清浊贵贱,皆给予滋生养化,从不遗弃,运化万物众形的生息消长,从不乏匮。物体秉性之差异,五行质性中的金木水火土的生克变化,四时节气的变化顺序,天地异其用,万物异其形,生化不息,变动不居,都是此“物”的运用变化之妙。故曰“周行而不殆”。 “殆”者,怠也,即危险、懒散之意。“周行而不殆”,是说此“物”成于阳而无不阳,成于阴而无不阴,贯通圆满,往来屈伸,通天行地,无所不入。在阳它不焦,在阴它不腐,无物不能贯穿,所以永无危殆。这一切都是道性物质自然混成之妙。 此“物”分秒不息,从不怠慢。天地间的有无虚实,青黄碧绿,动植飞潜,一切万物,皆是由此物而生,由此物而立。万物不得此“物”之妙,生生不能无穷,化化不能无已。故曰“可以为天下母”。亦即第一章所说的“有名万物之母”。 道既然为万物之母,万物都携带着“道母”的遗传基因,故佛家曰“众生皆平等”,“众生皆具佛性”,道家曰:“万物含道性”,皆是此理。万物皆具一气含三的“三元”与“三源”性物质,只是存在着质量和层次的差别而已。这三种物质,不仅是万物的祖性同源,而且也是修真者返归自然大道的根基。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返。】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这个东西是宇宙一切万有的根本,具足一切的可能性,很难用世间的一般语言文字来形容,中国的老祖宗们,不得已姑且把它叫作“道”,并用它来统括万法的究竟归处。 道之为名,在古代它是超然于宗教性质的代名词,西方哲学称之为“第一因”,但在内涵上仍有差异之处。以宗教性质而言,就是基督教、天主教叫它“上帝”、“主宰”,伊斯兰教称它为“阿拉”,佛教称它为“如来”、“佛”。宗教性的字眼,容易使人在心理意识上,形成一种偏离道的本质的想象概念,蒙上一层化不开的神秘色彩,造成单凭一己好恶与想象所形成的偏面性。 “道”虽是强名之名,总不能尽言大道自然运化之妙,无论如何描述,也难以准确表达大道之意。因为它高而无上,大而无外,无所不包,所以强名曰“大”。说其大,以大求之,广而无边,包罗法界,无方无所,故大之实际又不可得。太上形容道曾有多种提法,“强为之名曰大”,因为它无边无量,所以也可以叫它“大”。 “大曰逝”,因为大道不断在流逝,又没有常处之所,弥散于六合,时刻流通于宇宙空间,故又强名曰“逝”。若以逝求之,又荡荡乎无所归,绝绝乎无所止,逝之实也不可得。大也就是“逝”。“逝”是永无止境的向内外四面八方延伸发展,无限扩张。老子认为道大得无量无边,无有涯际,因此名之为“逝”。佛也有十个名号,“善逝”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善逝”的“逝”,除了具有“无常”的含义之外,同样代表无尽无限,形容难以言喻之大。这与太上所说的“大曰逝”,确有不谋而合之处。可见佛家道家本是一脉相承,一理相通。 “逝曰远”,大道之流逝,流之无穷,气布十方,充满宇空,无所不通,九天之上不为高,六极之下不为低,无边无际,故又强名曰“远”。大道四通八达,放之四海而皆准,没有不及的地方。正因为“道”太大太远了,它遍布一切处,通于古今,贯于万物,若求大求远去追求它,反而难以得到,弄不好可能还会迷失到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迷幻中,不能自拔。其实道就在日常生活中,就在每个人的身边,就在每个人的心灵里,须臾不离。若能反求诸己,回头自省,观心自醒,见“道”才有希望。 “逝曰远,远曰返”,大道本无远近之分,最远的也是最近的,最后的也是最前的,只要神志清醒,常觉常悟,好好张眼一看,天边就在眼前。若以远求之,远而无穷,没有尽头,其远之实亦不可得。说它流动远去,却又最终复返本根,归宗认祖。道为天地万物之所依,须臾不可离,故“远”之名也不能尽其意,则又强名之为“返”。返者,返本归根也。万物皆有生有灭,生则为物,灭则归根,归根复本曰“返”。无论强以何名,终难尽述大道之实,难尽大道之妙,总不如返本求根,则道之妙自可得,物之理自可明。不知其名者,道本无名,并非不知其名。“大而逝,逝而远,远而返”,求其本始根元。统有宗,会有元。道之名虽不可得,而道之实,却可以通过自身修证而得。人们若能于此处深切融会,体用一元,内外一贯,混成太虚的无极大道,未尝不在我的心性中。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这一段文字主要是谈“天”说“地”,最后又引伸出一个“王”字。“王”代表人,在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中,始终将“天、地、人”三者并列共论,而人居在其中。为什么呢,因为中国文化最讲“人道”,人文的精神最为浓厚,最讲究人道的价值。现代人也常谈论人生的价值,但人生的目的意义是什么?人从何而来,又向何处去?人与天地是什么关系?等等这些人生最大的课题,人们多是若明若暗,甚至茫然不知,结果碌碌一生,带着遗憾而去! 若以《易经》的话来说,人生的价值正在于“参赞天地之化育”。人生于天地之间,匆匆数十年,晃眼即逝。生为人身,确实来之不易,天地之赐予,父母的养育,其意义绝非只是为了活命,还有更深层的含义。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佛家称之为“娑婆世界”,意思就是“堪忍”。天地间的阴阳制化,自然因果规律的作用力,造成了人生一世的许多缺陷,很多麻烦。人只有顺天道,修道德,明白人与天地的基本规律,主动地去运用阴阳,便能创造一个和谐圆满的人生,弥补自己曾经造成的缺陷。 道为宇宙之源,天地万物之根,故天下唯道最大,唯道最尊。为何又言天大、地大、王亦大呢?天地圣王虽然都在大道之中,然而天之高远,地之博厚,圣王之继天立极,亦不为小。所谓“天大”,天高而远,无所不盖,施风化雨,养育群生,故可称其为“大”。所谓“地大”者,地广博厚,顺天之道,承载万物,山川河流,动植飞潜,万物众生,皆得地之抚养,故可称地为“大”。所谓“王亦大”,王者人也,又指治世之圣人。天地人三才,人立其中,人为万物之灵,故为“大”。圣王继天立极,集天地人之道于一身,以道治天下,立人伦至理,以教化天下,所以圣王能尽天地人之道,与天地人合为一体,故圣王之道亦大。 宇宙间虽有“四大”,而“王居其一”,是说人类虽处在三才之中,但不明天地,不修大道,就难与天地同其大。唯有有道的圣人,可以聚合道、天、地、人于一身,四而合一,故曰“域中有四大,王居其一”。“域”是代表广大的宇宙领域。太上所说的这“四大”,与佛家所说的“四大”不同。佛家的四大,就是物质世界的四种组成因素:地、水、火、风。道家所讲的“四大”,是“道、天、地、人”。太上将人与道、天、地相提并论,可见人的生命价值之可贵。四大中人的代表是“王”,王者“旺”也。是说人与天地相通,人身就是一个小天地,人具有天地之灵,只要持修大道,即可“参赞天地之化育”,得天地之助,与大道合同,超越自然界阴阳五行对人的拘缚,在天地间自由穿越,成为与道、天、地合为一体的“大”器。唯有人具有成为“四大”的条件,而动物、植物界与人尚差一个台阶。人既贵为“四大”之一,若白白浪费了一生,岂不可惜! 【人法地,】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四句话,不仅是做人做事的法则,而且是修真证道的法则,这是太上千古不易的密语,是老子思想精华之所在。所谓“法”,可作为动词,是效法、学习的意思。如何法地、法天、法道、法自然?从古至今,有多少人都作过阐述和解释,但所站角度各有不同,理解也可有所说,但真正从人体生命科学研究和修真实践学方面来说,还没有人对它进行解析过。从修真的角度去理解,玄灵修真理法学认为,这四句话所阐述的真义,是修炼的四大复返先天的过程和阶段,直接言明了人如何回归自然,如何天人合一,以高度的概括和精辟的语言,深刻地揭示了后天复返先天自然大道的修证法则。这个先天大法理论体系可贯通为:“我法母,人法地,人法天,人法道,人法自然”这五大阶段。如果从功内解析,也可以把它称为:“我法于母,人法于地,神法于天,仙法于道,圣法于自然。”这就更详细、更准确地说明了修炼的层次和等级的差异,更完整地描述了由后天返先天、由低层向高层的人天合一境界迈进的过程。 在没有进入“人法地”阶段之前,必须有一个“我法于母”的过程。人体是由父母精血而成的后天之躯,从父母身上获得先天真一之炁,全息性地继承了父母系中隐显生理组织结构遗传的基因信息,经过母亲十月怀胎,降生落地,来到人世间。得到母乳的哺育,完成了由婴儿、孩童、少年至青年的发育成长过程。可以说人身的一切都是父母所给,由父母之情所生,由父母养育而成长。正如空净师所云:“父母一念人成形,菩提原是觉有情。悟彻人根证大道,宏志方能登云城。”人降生之后,已由先天转为后天,尘世的繁劳,欲心妄念的损耗,使婴幼时期的先天状况逐渐消失。中年之后,先天真炁已变得残缺不全。人体生命要复还先天,只有通过修炼,夺取先天真一之炁,使生命质量逐渐复返到娘未生前的婴儿先天状态。 修炼“我法于母”,要在修心养性、摄身养生等方面,效法母性的仁善慈爱之心。母爱是伟大的善德,要像母性爱护子女一样去爱护天下众生,爱一切万物,做一个真正的善人、仁人、有益于人民的人。修炼者本应继承父母仁善之心,不断克服人心之私,完成后天主观意识的改造,在三元回归和三源再造领域,完成“法于母”的过程。同时在命体方面,经过修爻补漏,逐步完成生命再造,达到在母腹中的先天乾健状态。 “人法地”,是修真的第二步工程。人如何效法地母呢?大地驮载万物,替我们承担了一切,提供了一切,人体生命的生存,全赖大地来维持。吃的是大地长的,穿的是大地生的,衣食住行所需,无不是得之于大地母亲。可是人类回报给大地的是什么?只不过是污水粪便之类的东西,死后又把又脏又臭的腐烂了的脓血和败坏了的朽骨,埋在它的身上,破坏污染她的躯体。人如此对待大地,而大地毫无怨言,不但生生不息地长养万物,而且还承担了一切万物的罪过。人难道不应该效法大地这种大公无私,无所不包的伟大精神吗? 《易经》“坤”卦形容大地的伟大为“直”、为“方”、为“大”。大地永远顺道而行、直道而行,包容一切,不改其德。也就是佛家所说的“大方广佛”。人类效法大地,还要学习地母勤奋不息的精神。地球一刻不停地在运转,只消一分一秒停止运动,人类与万物都将完结。人类效法地球,就应该像《易经》所说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地永远是健在地前进,所以人要效法它的勇往直前的“德行”,像地球母亲那样博大的胸怀,以宽厚的仁爱,赐予人类与万物以生存的环境和养命的条件。人类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完成自己生命的历程,地球母亲的恩德大无边。但人类对大地母亲多有不恭,不感地母之恩,破坏地球生态平衡,疯狂掠夺地球资源,残酷地害其生命,这等于挖地母的心。 地道之德,安静而柔和,广博而宽厚,种之得五谷,掘之得甘泉,负载万物,养育群生,劳而不怨。有功而不恃,慈养万物而不图报,地母之德大矣哉。人顶天立地,得天之恩赐而立命,受地母灵气的滋养而立身,人须臾不能离开地母的怀抱。故应效法地母安静之德,修心养性,心无妄念,身不妄动,意不妄思,事不妄为。遵循地道的法则,得地母真静的本体,修身而复命,返归到至柔至静的状态,完成复返先天的第二步功夫。 地球是一个庞大的体系,有山川大海万物,还有肉眼不可见的地脉、南北极中轴脉和地球核心等许多结构,这些结构在人体一一都有对应。因此,人体要复还先天,就必须使体内生理组织结构效法于地球母亲,将经络系统、经脉系统、轴心系统都要修证出来,与地母同质同频,与玄源质性系统同频共振,这样才能超越地球引力的制约,像地球母亲那样,源源不断地从宇宙获取能量。 “人法于地”是一个科学的修炼层次。比如人体百分之七十都是水,这与地球情况完全相符。地球以水养育着群生和万物,水是生命不可缺少的物质。人体内的体液就是一种水的特性,是人体生命的重要质元物资。由此可知,修炼“人法地”的科学性是非常完整的。如何法于地?首先要修“十二经络”,其次要修“八脉道”,这样就可以从生理组织结构上,完成“人法地”这个层次的先天变化过程。 【地法天,】 在完成“人法于地”层次后,如何使体内之气上升到光?如何在信号源、能量源上得到玄源系统的帮助?这是修真进入另一个层次需要解决的问题。一般功法的修炼者,无论其体内之光有多高,也很难超越地球引力的制约,只有达到“人法于天”(神法于天)的层次后,通过自己的性体才能实现这种超越。通过性体的正修,心的正修,不离正道正法之轨,方可进入天(仙)道层次修证,最终取得正果,登上大成彼岸。 “人法天”(神法于天)、“人法道(仙法于道)”、“人法自然”(圣法于自然),这三个层次都是先天中之先天,是人体生命中三元返归和三源再造,复返高级层次的先天,通过性命双修,实现形神俱妙,达到人体小宇宙内环境与大宇宙外环境的相应相合,进而达到更高的佛道圣层次,终而达到人与自然大道完全相融相合的佳境。当修证者完成“人法天”阶段的修证任务,以天为母,实现“人法天”也就是“我道法天”。 “天”有两重含义。对内指人体这一先天小宇宙,对外指天体大宇宙空间不同层次的天。这个天是指真先天,高层次的先天。对修真者而言,是指通过各层次的后天复返先天的修证,各层次修真生理组织,已经实现了第一层次的回复先天。十二经络通畅无阻,八大脉道皆流注无滞,七丹脉线成功了四脉。在第二层次返归先天中,已经内成外就,可以进入“我道法天”,天人合一育仙胎的修证。内外先天已经同频共率,已经摸到了天的脉博。我心合天心,脉律同运行。 “人法天”是法于宇宙的第二层先天阶段。天的范畴,有可见的太阳系与银河系这一时空空间,还有不可见的更大范畴的星系天系统。修真者在完成修心炼己、断魔归本,达到无尘无浊,识意与神意基本合一成“圭”字,心性清静,就必须进入“法天”这一层次,修证太阳系之天心,使内道场的太阳系之心与外空间太阳系的太阳、月亮的场性三元相合,使人身的显隐生理组织结构与太阳系相合相应。 完成这一层次的天心修证后,还要上升到更大范畴天的核心层次,即通过初级天盘法的修炼,使内道场的五行发生根本性转变,继而又进入“混沌道盘”的中心上,三五合一,三心合一,归中一体,整体修证,进行我道法天心层次的修证,继而进入我道法自然层次的修证,内外合一,内外圆融,全息性、整体性地修证“全息轴心”、“全息体心”,使人体小宇宙中慧观与智观的宇心、系心、天心、轴心、形体心、器官核心、细胞核心等等先天后天各层次的心,都能与大宇宙相合相应,同频共振,达到自由王国的圣境。 运用一元四素全息论的象数理气来分析,这一阶段逆修程序的“数”,是由十二至八,再至四,至此已回到三窍中的第一窍。从几何学看,是由体、面、线、点再归于无。返修到此,已经回到了“点”(即窍)上。但从新的层次看,它又是一个新的整“体”。此种“体”的生理组织结构和物质质量,已非经脉层次上的水平,而是进入性命双修、生命再造工程的丹“体”的修炼阶段。但它还只是一个全息性的胚胎,非常稚嫩,尚需置入“天母”的“子宫”中孕育这个天之娇子,这就是“归窍”。这个阶段,修真者以天为慈母,孕育于胞宫,人天合一,得天母日、月、星(含地球)精华的滋养,直至胎圆炁足,瓜熟蒂落,真体成就,与天同体,天人合一。人即是天,天即是人,完成一个全新的天脉窍。 天道浩瀚无际,湛泊不动,施于天下而不求报,生长万物而不求取。天之德轻清,穹窿而高明,湛寂而虚妙,所以三光常耀,四时顺序。地法天德,玄黄相抱,阴阳交泰。所以能成就万物之形,实万物之质,都是地道顺乎天道的变化,成全天之生育而已。故曰“地法天”。 【天法道,】 道无形无名,无声无臭,至虚至妙。天地人万物,皆是大道所生,大道育成,所以大道是天地万物之母。天若不法道,阴阳便不能升降,变化也不能感应。所以大道流行于三才,变化于阖辟,立万物之性,复万物之命,终万物、始万物者,都是天法道的妙处。故曰“天法道”。 “天法道”阶段,主要是修“理脉窍”。因为道不可言,而言于理。圣人行不言之教,也是以大道之理教化天下。“理”在此处意为先天大道的意思。修证理脉窍,就是一个“天法道”的修证阶段,是在完成“人天合一”修证以后,才能进入的“天人合一”的全真修证过程。 天以道为母,从道中获能而生存。修真者若能像“天母”一样,独立于道境之中,再以道为母,实现“我道法道”的实践,进入第三层次返先天的修证。以道为母,胎儿在道母腹中已为先天,再以道脉线为脐带,从道母体中获能,发育成长。道脉是道胎的脐带,分为脐静脉和脐动脉,组成“道胎”体内的胎血循环系统。内外皆备,道母的“血”便会源源不断的注入胎内,“道子”自可育成。 修道脉是人体小宇宙与天体大宇宙相互连结、沟通的纽带与桥梁,是人体培育大还丹、孕育道胎的第三个层次的返先天过程。内道脉与外道脉,都是这个阶段的生理组织结构。这种道脉,有脉亦无脉,无脉实有脉。这两重脉的修证,并非人力所能为,全凭玄德三千,师助神修,泯识慧智,无为大定,才能修证成功。修理脉窍,就是修真者德志同天性,定慧入仙妙,修为精进,性命双修,两者相辅相成,形与质同步地向逆返先天方向变化,而达到一种更高层次的先天境界。理脉窍之理言于天道,其实也是身中之道,己身之形与性已进入道境,身道一体,同质同频。 这个阶段的修证是天人合一成真的修持阶段。以数分析,理脉窍是仙道层次的“真一”,道是“一”,“窍”是一;道是点,窍也是点。进入这个阶段修证,身、心、法于道而合道,孕于天而生于道。至此我就是“真一”,我就是圆融之“点”。育于道母之仙胞,生于真道之境,长于大道环境中。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均在此一之中。越接近大自然运动的核心,越好象静止一样。譬如一个旋转中的圆形,越接近圆周的地方,运动的幅度越大,而接近圆心的地方,运动的路线越小,而圆心在旋转的时候,完全不离原地,看起来不动,其实它是整个圆转动的核心,是力量的源泉,是一个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更为雄浑无迹的运动境界,实是一种自然法则的功能。 【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道的力量,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生天生地,鬼神帝圣,都是由道的自然功能所分化,没有任何人为的因素。道就是一种自然力量的运化,它既没有为什么,也不是为了什么,本来就是这样,原本未动,无元无终,无前无后,无生无灭;而由这个无生无灭中,本然创造了宇宙天地和万有生命,形成了生生灭灭的自然现象,产生了时间、空间前前后后的无意识的意识。 “自然”这个名词,佛家称它为“法尔如是”,也就是宇宙之本源,就是无假运用,无假作为,无一法可增,无一法可减。道之性本自然。道生男女,而男女有人伦自然之妙。道生万物,而万物有自然群分之妙。道生五行,五行有曲直从革自然之妙。月有自然之明,日有自然之照。大道运化天地万物,无不是遵行自然法则的规律,无不是得自然本源之功,又无不是返归于本根。故曰“道法自然”。 修证“道法自然”的过程,就是一个法自然的清静无为,无论修证炼功,还是在日常生活之中,只须让一切自然地运变流行,自然的静,不假造作,自由自在,那就对了,又何必头上安头,作茧自缚呢?东汉魏伯阳真人名著、被称为千古丹经王的《参同契》,所论述的修道原理和过程,虽然复杂而奥妙,但仍不外乎“道法自然”的大法则。 “道法自然”就是一个大解脱、大自在,破零壁,真无极,碎虚空的修证层次。从前师尊们在言到这一层次法于自然的修证时,都是以“不可名状”而结束,谓之“道不可言”而无言矣。修者若不能直识本来,看透自然本源的“法尔如是”,即使坐破蒲团,也还是有家归不得的游子。 道法自然的修证,主要是混沌窍的修证,是“道中修道”,是道的更高层次的继续修证。前一个道字可名为“真道”,后一个道字可名为“混沌道”。前面所言的天脉窍已进入道的范畴,而理脉窍和混沌窍已处在道中,向更高道境的迈进。这三窍基本上是一窍。就数理而言,向上还有更多的层次。“天地本无根”,故只能“言尽于此”。 道是以自然为慈母,从自然中获能而存在。当修者进入道境后,也就具备了与道母相似的功能,实现第四个返先天“我道法自然”层次的修证。自然就是心,是核心,道法于心,“象由心生”,自然之道能化生万物,万物皆有道,这个道即由“心”而生。以自然为母,法于自然,也必须修证相应的修真生理组织,才能获能而成长。这种获能方法,由于已经返归在道中,复归于一中,所以以理窍、混沌窍为核心,唯心是道。在核心中获能是全息性的,这种“全息裂映式”的物质能量极高,故有碎虚空、破零壁,破零同光,混沌一片,复归自然之说。《玄机心镜注》中说:“……成高真之时,功用既至,必先光含影藏,是骨肉都融,神凝形中,名曰天光内烛,此即纯阳神气含身,自然无影……” 我们的祖先早在数千年前,已经通过自身修证,在内观、微观中认识了“生物原子核”,实践了人体核生理学,并且取得了大量成功的经验。这些实践远远超越于现代核物理学。其中生理原子核、中子核的分解和生理核聚合,是现代科学所望尘莫及的。同时先辈们在慧观、宏观、宇观中,认识了宇宙的本“源”,实践了不用“飞船”的宇宙星际旅行,并且进入宇宙核心进行研究。道家认为“象由心生”,唯心生万象。这个心就是“一”,就是“道”,就是自然本源。万物如能得此“一”,归于本源,形性合一,则会宇宙升平,世界大同矣。 道家学说自成完整的理论体系,由内至外,由根到末,由隐至显,由核心到万象,象数理气,整体包容于一真。修真者以此理逆修,归一返心,回归自然真境,既完整又科学,只可惜现代科学暂时尚未全部揭示而已。质心为万物之本,万物产生的条件,是以质心的确立为前提的,自然界的物质都是以质心为轴,以心的凝聚力为基础,这个心就是自然的核心。比如几何学中的画圆,是以中间圆心为依托。如果没有这个轴心的吸引运动,圆规就会作无序运动或直线运动,难以划出圆来。所以道家特别强调核心对万物的决定意义和主宰作用。 又如道家学说中的古河图和洛书,它们的核心都是“五”,这个“五”有多层含义,但它的根本点,就在中心那一点,那就是核心。修真学将此“五”称为“吾”,也就是“我”的意思,也就是真意之“心”。此心是一切形物的本体来源,离开此“五”这个核心,一切物质就无从谈起,所以说“五”这个核心是无中生有的本源。这个五以外的圆形分布,都是这个心与形体的和谐统一体,心形合一,才构成了这个万象万类的物质世界。 修真者的最高境界,就是后天复返于先天这一点中,层层先天的返修复归,最终归于混沌,归于一中,并且在一中、在混沌中极化、核化、心化,继续逆化由太始至太素,由太素至太初,由太初至太易,由太易而归于太虚。最后达成浑圆一体,聚散自然,聚则成形,散则成炁的最高自然之境。 【本章说解】 本章是讲大道自然之旨,是对道的进一步阐述。人如果能忘声忘色,离名离相,去泰去奢,一性圆明,万缘放下,即可得自然大道之妙,与道合真,道即在自己的心身之中。 大道的实际,有物混然一体,先于天地而存在,无声无象,独立不二,循环运行不息,可以为天下万物之母,却又不知它的名字,就称其为“道”。又勉强称它为“大”,大而无外,却又流逝,逝去极远,又复还身边。祖万物而不祖,宗万物而不宗,与天地万物并主而共存。始于五太之先,贯古通今。应于三才之后,非先非后。其实际之妙,若言其无,却又无而不无,无物不有。虽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而妙有自然之机,实际未尝没有。若言其有,又未尝见其有,空空洞洞,没有征兆之可观。浑浑沌沌,不见形象之可指。辅万物之自然,其自然之隐妙,只可以神会,却不能言传。立天地之大本,其大本之实理,可知其有,又不可见其实有。综观乾坤内外之大主宰、大体用,造物化物者,唯自然大道也。 大千世界,大圆满,大本根,无缺无余者,亦道也。人为万物之灵,与天地人合为“三才”,配上道可称为“四大”,故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的本性中,本来就是集合“四大”于一身。若能用自身中不无不有的真机,以修心为纲,三修合一,先合地道,次合天道,再合大道,终至合自然,归根本源,得大自在。冥合大道不无不有之实理,融汇于无极太虚之中,自然能得不空之空,在有形世界中,自然能见不色之色。到此天地,空色两忘,我与自然大道合一也。 中国道家有句名言:“人身是一小天地”,认清这个概念,修自然大道就容易上路,只须让自己的心身像自然大道那般自然,岂不真得大自在、大解脱。道家学说将人体比喻为“小天地”,胃就像大地,任脉便是长江,督脉便是黄河,左眼代表日,右眼代表月(女性反之),其它各种生理组织器官,都与天体自然有直接的对应关系,都在不停的运转着。人若能无欲无为,清静自然,使自身小天地自自然然地合乎天地运转的自然法则。在这个基础上,再去效法大道自然的规律,身体不仅可以自然健康,而且可以达到长生久视之道。 平常人身体的四大不调,疾病丛生,都是思想太复杂,心念太乱,扰乱了自身体能原本合于自然的运行法则,破坏了“小天地”的自然状态,所以才产生烦恼忧愁、疾病痛苦等现象。人体这个小宇宙、小天地,在这个大宇宙、大天地里,气机如何运行,血液如何流通,一切都有它的自然法则,分秒不能勉强,不可勉强,也不必勉强。假使懂得了这个道理,自己便会明白怎样修道,怎样摄生养命。但总规律仍不出太上所说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个大原则。但具体实践这一层层后天返先天的过程,却又是一个庞大的科学体系,又是一个艰苦的、长期的人体生命再造工程。非有大志大愿者,难以步人其中。人各有志,志有大小,撒什么种子结什么果,全在各人自种自收了。这也是大道自然之理。 辎重章第二十六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重为轻根”,不轻举、不妄动者谓之“重”。轻举妄动者谓之“轻”。轻以重为根,轻与重是对两种物质现象质性与数量的比称,是物理现象的相对。物质的重量,是受万有引力——地心吸力的作用而来的。倘使物质脱离了地心的引力,飘在太空中,便会失去重心的作用,飘浮在空间悠游。人的肉体生命亦是如此,心虽想得比天高,但肉体生命却不能脱离万有引力的作用,只能脚踏大地,不能达到想象的自由。道家学说早已实践完成了人体超越地球引力的实证,才产生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等一系列人体生命超越物质世界的方法技术,即所谓的“仙圣丹道之学”。 文中所言的轻重,也是一个哲学概念范畴,是对正确处世做人的一种比喻。世界万物万事都含有轻重,轻重的辩证之理比比皆是。君不自重则失民心,人不自重则失灵性。草木之花因其轻而零落,草木之根因其重而长灵。墙头草因头重根轻而随风摆动,参天松柏根植重石而巍然屹立不动。 重道德而轻名利者则为君子,重名利而轻道德者则为小人。故世间之理,重为轻之根,轻为重之末。古之圣贤治天下,法不轻举,事不妄动。轻举者,民心不服,其法必废;妄动者,其事不周,必招祸患。所以有道之圣人厚重自持,从来都是教民不要轻举妄动,使轻浮狂躁者归于自尊自重。 人的心性为一身之主,治身如治天下,应效法圣人之不轻举、不妄动,厚重自持,以重德约束心身,则心中之轻浮虚华、无名邪火、六贼魔军等等,自然敬畏道德,归伏于重。 静与躁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生态现象的相对状态。静守无为,心性平和,顺其自然,一心不动者,谓之“静”。阴邪火旺,好发脾气,逞强好胜,私心乱动,妄意不定,轻举妄为,事好变动者,谓之“躁”。修炼丹道的方法,首先是从习静入手,久久习静,便可以舍离后天心性躁动的习性,这也正是太上在第十六章所说的:“致虚极,守静笃”,“归根曰静,是谓复命”的原理而来。如此静习修炼,心性命三修合一,而归于至静之极的不动之动,便可以复归本源,达到“白日飞升”的壮举,这并非虚言神话,而是有大量历史记载的真实。当然,这其中修习静的法则,及其过程和变化,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它的大要的。 “静为躁君”的“君”字,其本意为尊。国以君王为尊,小人以君子为尊,人身以心君为尊。“君”就是主宰、枢纽之意。人君不静则失威,治身不静则身危。龙静故能变化,虎躁故易夭损。善于治身、治国者,都是清静无为,顺其自然之道。若落入后天,识心一动,一有所为,失之偏颇,其事必败。故圣人治天下无为以待其时,静守以乘其机,故能使天下之躁动者有所凛畏,而不敢妄动。人心之躁动,行事之妄举,招祸引咎,皆因静不能制动,德不能化心,阳不能制阴,真水不能伏躁之故。故而水火不济,阴阳失调,致使心狂意躁,体内阴盛阳衰,六贼猖狂,躁妄不畏静君,君臣颠倒,则心身必然难治也。 当今世界正处于末法时期。观今之人类社会,道德滑坡,人性迷蒙,舍本逐末,造成了人心诸多领域的颠倒,事事颠倒,时时颠倒,无不颠倒。人们认假为真,视真为假;以轻为重,以躁为耀。视道德为迂腐,视物质为崇高。视谦虚为傻气,以狂傲为风度。视柔弱为窝囊,以好胜为荣光。视心灵洁净为轻,以贪图享受为重。视忠厚俭朴为丑陋,以狡诈荣华为尊贵。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男女不分,长幼无序。不以羞耻为罪,反以荒唐为荣等。 人们如此不珍重来之不易的性命,完全在颠倒中生活,自残作贱难得之身,将毒汁当美酒,视污秽为圣洁,将苦海当天堂,终日泡在物欲浊流的花天酒地中损性害命,不能自醒。苍天啊!何日能道德行世,德化人间,拯救人们的心灵,迈向光明? 【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 “辎”音资。“辎重”是古代一种将帅乘坐而有帷盖的大车。“辎”是一种运载轻物之车,“重”是运载兵器粮草等重物之车。古代军队行军打仗,皆有辎重车随后,相对于兵士驰骋疆场作战而言,辎重车静守不动。这句经文是借物喻道,是说君子终日行事,料理朝政,当以静与重为本。 君子是才德出众之人,其动静语默之间,皆有天理流行之妙。做人行事,皆以道德伦理为重。应事接物,均以仁义为重。出言无不是从静心中发出,作事无不受静心的驾驭,终日如此言行,这便是“终日行,不离辎重”之义。 太上在本章中特别注重“重”与“静”。从道家修炼仙道的理论来讲,这个“重”字可以牵强作为重厚沉静的意义来解释。后世儒道两家的修养原理,概括其要,都是以“沉潜静定”作为修道的根基,所以特别强调“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是从人生日用的道用上立论的。“辎”字的内涵,本是车上装载的行李对象。“辎重”是车与物的统称。为什么说“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呢?这正是太上对“人法地”修证层次的引伸。人的生命立足点是大地,大地负载万物和一切,终日生生不已,运行不息,毫无怨言。虽养育了万物,但却从不图索取与回报,它总是默默无言地静静前进着,不断地轮转,而给予所有生命以乳汁滋养。生而为人,应当爱护地球母亲,效法地母静静地负重载物的精神。尤其是学道之人,更应当效法地母为世人、为众生无私奉献,担负起一切重担的心愿,不可须臾离开这种为人民、为众生负重致远的责任心。这便是“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的本意。同时也在告诫一切身负重任的领导者,更应当有如此这般的存心,以不辜负人民的期望。 “辎重”乃载物之车,自古以来,圣人终日行道,不离静重。军队行军打仗,兴师不离辎重。商旅载物运货,兴利也不离辎重。人君终日行事,立体达用,亦不离辎重。辎重又是借物喻理。圣人终日忙天下大事,并非天天乘车载物,而是说圣人虽日理万机,但也有轻重缓急之分,随时空运转规律,遵循自然无为之则,随机应变,随缘而遇,所作所为,都在自然规律之中。同时也在告诫修道者,始终要存持戒之心,胸怀济世救人的宏大誓愿。故曰“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 人们生活在世间,日日时时、事事处处皆有轻重之分,孰轻孰重?全在于心中的掂量和身之把握。驾驭好人生这辆性命之车,使其行进在光明正道上,不离辎重,不忘根本,终日行道,方不负来人世一生。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虽有荣观”,“荣观”者,是指王室贵族所住的宫殿楼阙、富丽豪华之地,也是指世间繁纷华丽、灯红酒绿等宴乐之所。 “燕”字通作“晏”,就是安静的意思。“燕处超然”,就是虽身处闹市繁华之中,心却超然于物华之外,犹如远僻清静之处。 这两句经文,是说治天下、治国、治身,应当以无为清静为重,不要陷入世俗的虚假中。唯道德是从,不随波逐流而追求虚幻豪华。人皆喜欢追逐世味,随浊逐尘。唯君子燕然而居,超然清静,虚明纯一,随时顺理。身虽处红尘之中,心不为物欲所牵。人在花花世界里,不被凡情所妄动。犹如清风明月,无时不悠闲自在。不因富贵享受迷其性,不因贫贱之苦累其心,超然于繁纷的物流之外,这才是坦坦荡荡的君子。 君子仁人处事接物尚且不可轻举妄动,何况修真人为了生命大事,岂能为“荣观”所迷,岂能恣情纵欲,贪享世情而害性命呢?如在颠沛流离中的大舜,始终以大孝于天下而存心。又如治平洪水的大禹,九年在外栉(zhi)风沐雨,三过其门而不入。古人说:大德者必得其名,必得其位,必得其寿。这是善有善报的必然因果规律。 一个人若能做到功在天下国家,万民载德的地位,自然会得到最光荣的酬膺(ying)。纵观历史上一代代帝王将相,有几个能真正放下荣华而修道,而大多数都是在荣华中了却暂短的一生,背下沉重的历史包袱,带着无限的遗憾而离去。荣华这东西如过眼烟云,只有看透了,才能真放得下。正如隋炀帝杨广所说的:“我本无心求富贵,谁知富贵迫人来。”一个真正有道之士,到了这等高位,虽然处在“荣观”之中,有无比的权贵享受,但他仍然恬淡虚无,不改本来的朴素。虽然燕然安处在荣华富贵之中,依然能超然物外,不受功成名遂、富贵荣华而累其心,这才是有道者的自处之道。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奈何万乘之主”,“奈何”是叹辞,“万乘之主”,是指治国的君王,主宰天下的圣人,也指能持之自重、静守道德的人。“乘”者,坐也,是指古时国君出行所坐的轿车。“万乘之主”,是指国君统驭天下,处在万民之上的尊位。国君位处九五之尊,本应以德为本,以天下万民为重,为众生造福。 第14节 太上见当时的各国诸候君主们,都不太明白传统文化中君道和臣道的原则,对当时的国君离道失德十分痛心。因此,他才发出无限感叹说:“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所谓“以身轻天下”的语意,是说他们不能自知修身、涵养心性的重要,犯了不知自重的错误,只图眼前攫(jué)取功利,不顾丧身失命的后果。因此,不但轻易失去了天下,同时也害了自己。君主身系国家民族命运的一国之主,责任重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百姓的家国性命,人民的幸福安宁,都寄托在明君身上。倘若国君不自尊自重,不以道德立身,不理民事,不为民着想,贪图个人享乐,必然失信于民,辜负民心,这便是国君“以身轻天下”之义。 人身是一小天地,犹如一个国家,有君有臣有民,心为君主,为一身之统帅,五官五脏,四肢百骸(hái)皆称臣听命。心君道德厚重,正气充盈,全身皆应之以正,无疾无患,永久健康,这是以明心治身的太平盛世。空净师有句名言:“人心是个怪物”。这句话把人的后天主观识心解析得入木三分,既形象又生动。人心是个变色龙,具有极大的可变性,它可善可恶,可道可魔,可正可邪,可明可暗。可作正人君子,亦可成为不肖小人;可以登上天堂,也可以沉沦地狱。人的性命前途,人生的历程走势,全在人心一念之间的机关上。 今之世人受社会大环境的影响,也因各人禀性中的缺陷,故皆轻视道德,崇拜金钱万能,敬重物质至上,贪欲妄念难平。从而使身中的心君迷惑颠倒,失重就轻,昏暗不明,不能以德制妄,不能以正压邪,以致使体内小天地里的六贼施虐,阴魔作怪,身无宁日。心君既昏,身中之国必然导向无序化状态,出现恶性循环,欲望愈甚,妄心愈狂,言行失控,自造孽障,疾病丛生,损性害命,将上苍所赐、父母所养的身心性命白白糟踏,这才是典型的轻视生命于天下。长此以往,未有不自取其患的。人生来世,天理浑全,三宝在身,贵当难胜,身中何尝不是万乘之国。若身行轻躁,奢恣轻淫,不尊其气,不贵其形,不宝其命,不爱其神,自己作贱自己,自取败坏,将今生难得之人身性命轻抛轻撒,自轻自毁于天下,这正是人生最可悲、最可惜、最可叹之事! 【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轻则失臣”,国君乃一国之主,万人之上,众臣百官,诸王诸候,皆称臣伏首,百姓皆尊而贵之。就人身而言,心为一身之君,全身所有大小系统,大至五脏六腑,小至每个细胞,皆为心君之臣民。臣有辅君之责,当尽职尽忠,岂可失乎?假若为君嗜欲不节,昏暗无明,颠险不顾,正气不足,妄欲常动,不以静守,这是心君的自轻行为,其结果必然失去敬威,臣民不服,乃至丧权失国。这好比国君轻淫浮躁,不以厚重自持,失去尊严,民心不服,所以不能以礼使臣,百官必离心离德而去一样,都是轻视道德、不自律自重的恶果。故经言“轻则失臣”。 所谓“躁则失君”,君有主宰国家之权,理一国之政,为百姓造福之责。国一日不可无君,岂可失乎?但国君若不能以德静守,荒淫无度,欺压百姓,必失去民心,人民必将抛弃他。人之大体,心君中立于身,行使主宰之职,岂可不以静重持正而主臣?假若轻举妄为,急剧忙迫,不知事之循序渐进规律,鲁莽行事,此即是“自躁”。自躁必然失君,好似国君不以镇静自守,不能居中立心,必然失去君之仪威。故言“躁则失君”。 细想修心之事,亦与此义相同。心君若能泰定,本不可摇动。若心君多变,六神无主,身中之主人必定离位,识神必然乘隙作乱,五官、五脏、六腑的阴神主事,阴胜于阳,个个皆欺侮心君,致使身中之国,国乱民危,身中之天下,未有宁日。由此可知,轻躁是败身败国之祸根,静重是治国治身之本。 人的生命价值,在于我有一个完整无瑕的身体的存在,志在为天下、为国家建功立业,造福人民。正因为有此身存在,就应该戒惧恐惧,燕然自处,游心于物欲之外,不图一己之私,而谋天下众生的利益,才不负天赋所生生命的价值。可是纵观历朝历代的君相们,大多都是只图眼前私利,而困于权势欲望享受之中,以身轻天下的安危而不能自拔,因此而引伸出太上有“奈何”的一叹! 《庄子外篇》有“两臂重于天下”之说,看起来是为个人自私。但从人道而言,立身爱己,正是大有为于天下的开始,所以儒家才有“孝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戒言。不修身养身,又怎能担当起天下国家的大任呢?同时应知,人若无超然出世的修养,而贸然谈利益天下国家的大业,正是失其轻重权衡之处,此即所谓“轻则失臣,重则失君”的另一层含义。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显示:人当以静重自持,不可以轻躁而自失。重是轻的基础,静是动之主宰。圣人终日行道,不离辎重,虽处繁纷闹场之中,内心却平静如水,虽面对滚滚尘流,心中超然而不留一物。人心既为万乘之主,倘若不守静体,意马外驰,言行乖张,轻躁必失其德,妄动必失重根。失去重心,头重脚轻,焉有不栽跟斗之理? 本章主要论述“重”与“静”的重要性,以“辎车”喻重,以“燕处”喻静,非指一端而言。诸如治国之居重驭轻,兵法之以静制动,人以清静治心身等等。道之体主静,道之用为动,天下万事,皆当本之以重,主之以静,方才不离体道。 “动”与“静”是传统哲学观的重要范畴。万物皆是内静而外动,有动有静,以静为根,以动为变,以静制动,动而归根。故“重为轻根,静为躁君”的基本思想,不仅对哲学、医学、军事、政治、修真学、养生学、管理学等,都有重大的影响。而且其中的静中存养,动中省察,动静相济,以静为根,执两用中等辩证唯物思想,对修身养性也是极为重要的指导原则。 上古圣贤,重以自持而道高天下,静以自养而德贯古今。心含太极之实理,身备阴阳之和气,蕴之为德行,用之为事业。由本而支,自源而流。鼓动之机,如和风时雨;感化之妙,似瑞日祥云。天下钦其德而无欺,万世被其化而不惑。此乃是“重以静”之明验。修道之人,若能以道德自重自静,不失之于轻,不失之于躁,则心身无不在修,处世应事无所不治。 自然界处处皆有动静之理。树欲静而风欲动。当大风袭来之时,树枝树叶不得已而应,但应过即静;不得已而动,动过即停。此动此应,并非树的本意,而是树随风势,不得已而为之的自然现象,毫无后天有为造作的痕迹。修真人混迹世俗,必然面临腥风浊雨的侵袭,不可能“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也没有绝对的“世外桃园”躲清闲,而必须勇敢地去面对社会,接受风雨的磨炼与考验。像莲藕一样,根植污泥而不染,化腐朽为神奇。像树木一样,在风雨中学会动静自然。在日常工作、劳动、生活中,去体悟“随缘而遇,随遇而安”,“随风而动,应过即静”的动静之理。“树欲静而风不止”,“神好静而心扰之”。只要肉身在,就有识心欲望的萌生。所以修真人必须时时警戒自心,事事止欲生悔,学会以无驭有,在动中取静,在火中栽莲。待到养炼纯熟时,心中自会呈现“清风明月”,悠然自得。到那时,“任凭风浪起,稳坐度人船”,何愁不能达彼岸? 袭明章第二十七 【善行无辙迹,】 “善行”即德心、德性与德行的结合表现。“善行无辙迹”,是说行真善、大善的人,从来都是在无心无欲,不留名,不图报,在别人不知不晓的情况下,做了大善事,却不留丝毫痕迹。 天下之事,有善与不善;天下之德,有隐有显,有有形与无形。道的体性特点,体现于人身上就是德,显态为之德,隐态为之道。最高尚的德是自然的、无形的,无迹象可睹,无端倪可察。它是内在的,含蓄的,是无意的自然流露。上德以无心为德,下德以有意为德,上德无为而无不为,下德有为而有以为。正如《清静经》所云:“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着之者,不明道德,”这种德行与德的本义甚远。 德有四种境界:真德、玄德、阴德、显德。真德即上德,是道性与佛性的完美体现,是一种自然无为的真常之德,没有后天主观意识雕琢的痕迹,是德与道的完美自然结合。玄德也是一种最符合道性的表现,是通过高级全息生命体在隐态作功,而作用于显态世界的一种真善,此类善无表象踪迹可寻,符合自然之道。阴德是一种德心与德行的结合,施恩不图报,行善不留名,此种德行虽不完美,但它却是步入玄德的阶梯。显德者,也是徳心与德行的结合,由于有显的特点,易被人知晓而获得物质或口头感谢,使德性能量场出现等价交换,不能形成德性能量的积累。真德是空心无心的体现;玄德是明德的体现;阴德和显德都是心中尚有尘浊,尚有辙迹的表现。 很多人行善图报,而且希望现报,此乃执德、无德的表现。有心行善不为德。有心行善好比车行有辙,人行留迹,皆是过而不化之痕。世人行善,多是用心刻意去行,唯恐人不知,或欲图人回报,心中仍有私,所以不能以物付物,事过仍念念不忘。行善积德者并非无报,其报在天,其报在道,报之于无形也。待到调神境界时,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就会逐步知晓。 圣人行道,不下堂,不出门,便能德行天下,毫无辙迹。圣人之德行,非辙痕足迹之类有为之善可比拟。因圣人与万物浑化而相忘,不界篱墙,不分人我。事当行则行,时可行则行。圣人行大善之于天下,无声无息,无踪无影,天下人受其善德之恩,而不知其名,不知其行。圣人行大善,皆是不行之行,无心之行,合于自然。故山海不能挡,鬼神不能测;不知其始,不知其终。此即“善行无辙迹”之义。 【善言无瑕谪(zhé),】 “瑕”,音xiá,玉石上的赤色斑点。“谪”,即过失。“善言无瑕谪”,是说真正的善言,不会有毛病缺点,像无瑕疵(ci)的白玉那样洁白透亮,人人都会喜欢。 这里所说的“善言无瑕谪”,是指有道的圣人,处事接物,言行举止,皆能因时顺理,自然而然。圣人之言,当言则言,言之合道,言之有益,言之有理,言之善时,所以其言毫无瑕谪。世俗间人的言语,有许多是违背天道之理的无稽之说。凡是无理之言,污语恶言,是非妄言,碎语闲言,恶语怨言,颠语狂言等,皆是不善之言,皆是有过可谪之言。惟圣人非道不言,非理不说,言不轻发,言出谨慎,言语平和,言如珠玉,虽言而无弊可谪,可作世人之楷模。圣人之言,言简而意深,辞约而理尽,其言可遍播天下,但无怨无恶,人皆信而行之,此即是“无瑕谪”之善言。 修真人应知,即使是与人为善之言,说话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讲究语言艺术,审时度势,因人而异,因事而异,循循善诱,使之在善言中得到善的启发,而更加为善。即使对有缺点错误的人,也要以鼓励为主,在帮助树立信心的同时,指出其存在的不足。先辈们认为:“责善要切忌尽言”。“曲木恶绳,顽石恶攻,责善之言不可不慎也。”即是帮助别人的“责善”之言,也要根据其人的具体情况,“当尽长善救失之道,无指责其所忌,无尽数其所失,无峭直,无累言。犯此六戒,虽忠告非善道矣。” 助人为善,须带三分深厚,要给人留掩盖之路,启迪人悔悟之心,养人体面之余,犹如天地含蓄之和气,不可如急风暴雨,不可疾恶如仇。责人之过,必须先肯定其长处,待人喜悦时,则责善之言才容易被接受。假若言语不当,容易使人不悦,而产生逆反心理,即使善言也难以接受。 善以言化人者,必须心诚、色温、气和、词婉,容其所不及,谅其所不能,恕其所不知,体其所不欲。随事讲说,顺势开导,使其生愧悔之心而幡(fān)然改过。人非木石,未有不求上进者。常言道:“话有三说,巧说为妙。” “良言一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太上感应篇》中说:“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一日有三恶,三年天被降之祸。”可见善言中也有颇深的妙处,要做到“善言无谪”,更是一种修养的硬功夫。 【善计不用筹策,】 “计”即计谋。“善计”即符合自然道性的设想、规划、办法。“筹”者,筹备谋划之意。“策”者,策略也。“筹”与“策”是古代用木或竹削制而成的条片状物,用于计算和计数。上古时生产力不发达,还没有纸张、算盘等计算手段,多是以绳、筹、策等简单工具记事。 这里所说的“善计不用筹策”,是说古时的先辈们,都是善以道计事,运用先天无为智慧,守一而不移。凡事之来临,不用主观识心去筹策,而心中却落落有数,件件明白,该轻该重,该缓该急,有条有理,周密而全备。这就是“善计”。 “善计”就是大道的应用。中华传统文化的《易经》、中医、阴阳、天文、地理、武术、艺术等领域,乃至用于军事方面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都是道之“善计”的应用。 圣人之道,以一贯之,用之于天下,则万物之数不计而自知;圣人以无为用之于天下,则万事之理不较而自得。所以圣人对于物之当计,事之筹策,都是审时度势,揆(kui)之以理,度之以情,顺理而施,如情而止,宜多则多,当少则少,不须用心计的筹策之劳,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因应无心,物我俱化,绝非后天人心的筹谋所能比拟。圣人筹策天下大事,都是大机大用,皆有自然之理,无事无时不有无为之妙。在世人看来虽是不可穷之数,不能逆转之事,但在圣人看来,则是坐昭无遗,事物的来龙去脉,其发展变化的始终过程,都是一目了然,这正是常人难以知晓的圣人的大智慧所在。故曰“善计不用筹策。” 世人用后天意识谋算行事,不筹算不能知其数之多少,非简策不能计其事之量度。奈何世人过度耗用精神,先天智慧多已丧失,所以凡事不得不以后天智识之心去筹策,机巧之心尽使,聪明机关算尽,欲尽周全无遗,唯恐有所闪失。但因不能以先天大智慧用事,最终也难以跳出后天有作有为的痕迹,难以摆脱阴阳五行的制约,难以尽知事物复杂的显隐变化过程。 现代电脑的问世,这是人类智慧的外显延伸,这对人们认知自然真理,无疑是有益的帮助。但任何有形的计算工具,都有其后天的局限性。即使最先进的亿亿万次电子计算机,也难以准确计算出人体生命复杂的运化过程,更难以计算天体自然的变化规律。被称为现代尖端科学的电脑,虽对人类物质文明有着很大的推动作用,但较之圣人先天大智慧的无为善计来,仍有着天壤之别。 世间聪明人不少,凡事都是用尽心机,绞尽脑汁,左盘右算,自认为已很周全,其结果往往事倍功半,有时甚至是事与愿违。俗人行事,多是从个人私心出发,以后天小聪明算计,故往往妄言妄行,难免违背天理自然,损人利己,造下业障而不知。 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太上感应篇》曰:“如是等罪,司命随其轻重,夺其纪算,算尽则死。死有余责,乃殃及子孙。”可见做人做事,千万不敢亏心亏理,天理在人心,人心一刻不可离天理,否则就是背天而行,必然受到自然规律的报应,丝毫不爽。 【善闭无关楗(jiàn)而不可开,】 “关楗”,即门栓。横曰“关”,竖曰“楗”。世人皆知“关楗”可以关门,但不知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关楗”,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窍道”、“门道”。事物虽然没有有形的关楗,但却有事理的“关楗”。 “善闭”者,是指善以道关闭情欲之门,使眼、耳、鼻、舌、身、意这六门常关紧闭,不招六贼入侵,不受六害干扰,常处在无为清静之中。人身这座房舍,除常用六门之外,还有天门、地户、九关与众多窍穴信道,根据不同需要,有的需常开,有的需紧闭。常开者可与高维空间沟通,得到源源不断的能量补充;紧闭者不使体内能量向外泄漏,节约能源,以提高性命质量,同时也可以防止外邪的入侵,这就是修真、养生、健康长寿、长生久视之道。 不仅世间的房舍居室有门有关楗,其实万事万物都有其门户关楗,关楗之中又有最关楗,这个关楗就是道德,就是心性。天地万物,阴阳之道,唯有无心无为,才可以经常自由地进退于“消长之道”,通达利害成败之机。其中的密窍,虽神秘莫测,但有道之人以无心之道,常无心无门,所以心门无隙无间,无内无外。门户尚且没有,何处下手开关?故曰“善闭无关键,而不可开。”天地之间,惟有众妙之门,闭之而人不可知,开之而人不可见,天地造化之出入在于此,动静之阖辟在于此。其闭,闭不以门;其开,开不以户,唯在于无心无为。非仙佛圣真,不能出入此众妙之门。 修行人若能心不摇动,意不散乱,善以道心闭情欲,善以静养守精神,守真固本,修心养德,则主人公即会大解脱、大自在。虽七情阴鬼终日妄撩乱,六欲内魔每时设险阻,也不能窥见其缝隙。我之心门无形无象,豁然像宇宙一般宽广无涯,又何须有门户之关楗? 以道治国,德化天下,人人皆有道德,无匪盗窃贼,无内忧外患,则天下必然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国泰民安,人民祥和幸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又何需关闭门户呢?若社会失去道德,人必滋生盗心,盗贼必然肆虐,虽有法规禁忌,贪污盗窃却屡见不鲜。即使壁墙高筑,铁质的防盗门、防盗网再坚固,也总有空隙可钻,更难防盗心之诈,这便是今之盗风难除的根本所在。孟子曰:“固国不以山谷之险。”以道德治国治身,就是“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的真义。 【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善结”者,就是以道用事,以无心而结,方可结其心。虽不用绳索捆绑,虽人不可见、不可测,但却能结天地之精神天下之人。空愁妄想,劳累身心,好象用绳结物一样,枉费精神,终归是幻化,皆非善结之行。 “善结”者,能结象数理气之造化,能结治国之纲纪,能结圣贤之事业。结天地之精神者,就是凝聚天地之灵气,用之于修心养身,重塑性命,了性了命。结象数理气之造化者,便可知吉凶之变化,可明阴阳之变易。结国之纲纪者,就可以明兴废,可以辨存亡。结圣贤之事业者,可以齐家治国平天下。所以无形之绳约,天地不能改,鬼神不能移,纲纪不能乱,事业不能违。此皆是圣贤善以道德结天下事之妙。故曰“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关于善闭宜结之事,对常人而言,则是不闭而乱,不结则散,而圣人外缘悉绝,内念不生,完完全全,虽无绳约之束缚,无关楗之防范,但心中与天地相合,无缝隙可乘,弥缝甚固,所以其关其结,皆不可开不可解也。不仅是天理浑全,无懈可击,其数也是顺乎自然之道,不掺杂人为之伪,纯是一片天然,所以圣人治天下之事,虽无有形的绳索捆绑,但天下谁能解开它呢? 圣人顺天行道,为天下众生谋利益,所思所行,皆合自然之理,这就是“结”之意。圣人既行大道,得天道之助,一往直前,善始善终,绝不半途而废,无人能有阻挡,这就是“不可解”之意。 天下之人,空愁妄想,劳累身心,好象用绳结物一样,枉费精神,终归是幻化,皆非善结之行。世人凡心凡欲,昼结于想,夜结于梦,是非名利之结,紧锁心头,恩仇好恶之念,牢拴肺腑。前结未解,后结又续,终日竟夜,身心无一时不结,愈结愈多,无异于作茧自缚,自投罗网而永不能解脱。黄梁美梦之结,天下无一人可以解开,待到梦破之日,虚幻破灭,不可解亦解,只不过是又糊涂了一场而已。 学道之人岂可不知:接物必以道,离道而求人求物者,就好象用绳索捆绑一样,终有一天总会不固而散。而以道接物者,虽千里之外,亦必应之,是故以道“善结”天下万物万事者,最牢固,也最长久。故曰“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 上文所言之“善行”、“善言”、“善计”、“善闭”、“善结”,此五善之妙,名虽有五,但就其实质而言,就是圣人常善之“一”道。 “人之初,性本善”。常善在人,本为固有之德,常善在物,就是自然之理。圣人以常善教人,就是以上德救人的心,圣人教人行忠孝,其意在于救人以性命。无论高低贵贱,美丑善恶,贤与不肖,圣人都是慈悲为怀,一视同仁,使人人各得其所。即使对那些不善者,同样以善相待,不鄙视,不遗弃,循循善诱,耐心德化。佛祖曾对肢解他四肢的歌利王不恨不弃,并表示成道后第一个先度他。由此可见,凡是有大德之人,都是胸襟宽广,气量超人的大智者,不计较个人得失,心中慈怀众生,不放弃任何一个人。圣人立三纲五常,使天下人明白天道秩序,教人树立公心,除去妄欲,恢复天理,而不致伤天害理,自造业障,而导致失却人身的恶果。此便是“常善救人,故无弃人”之真谛。 “常善救物,故无弃物”,圣人以当然之理救民救物,教民顺应四时,救护万物,不使伤残。圣人无分别之心,爱护天下万物,视万物为己身。不贱石贵玉,视玉石为一体,故而从不害物,从不损物,从不弃物。那怕是滴水粒米,一石一草,皆善而待之,全备其性命。圣人燮(xiè)理阴阳,调和气数,扶正祛(qu)邪,使天地灾害不生,保寒燠(yu)之期不错,使万物各遂其性,各安其生。 大德之圣人,他们虽隐密潜深,从不显山露水,但却时刻百般地护佑着众生,不使伤灾夭折人与万物的性命。他们以极大的付出和常人难以想象的辛劳,千方百计地调节维持着自然生态的平衡,以换取人类万物的安宁。这便是圣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之义。 “是谓袭明”,是说圣人不但善于救人与物之身,更重于救人物之心,视万物与己同体,视天下人与己同源同心。人物虽有不如己者,却毫无分别之心,绝无厌弃之意,故能常善救人救物之身心,以自己大德之明,教化人与物之明。而且又能“袭明”于天下后世,使“善救”之德绵延不断,无穷无尽,在不断的德化之下,使代代相继,物物相承。 先圣有善救之德,后圣亦必善救之心,先圣之袭明,后世亦必袭明,以明袭明,以善袭善,辅翼于天下,造福于万世,这就是“袭明”之义。“袭”者,承袭、接续不断之义。“明”者,以德光使暗者转变为光明,使糊涂者变为聪明,使聪明者内藏而不外露,心性更加光明。圣人之德化于天下,使后世万民之心浑然止于至善之地,而百姓日用却不知。圣人以自己大德之光,点燃世人心中之灯,一人明,人人明,万物明,天下光明一片,这就是“袭明”之义。 圣人德光普照天下的无比威力,是世人无法可知、无法理解的,也是有为之善德所不能比拟的。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凡举心动念,具备“十善”、“五德”者,即为“善人”。德就是真善,仅从德字结构上解析,德字是由双人旁、十、四、一、心等五部分组成,其意是要为众人(彳(chi)表示与行走有关)一心做到十种善行、四项原则。 “十善心”即忠孝心、好善心、慈悲心、平等心、博爱心、教化心、忠恕心、和蔼心、忍耐心、勇猛心。”四项行为准则就是“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行。”有此十心四礼,仁义礼智信“五德”全在其中,只要持之以恒,修持不辍,德即可全,是谓大善。 不立善心,不累善德,言行举止,徇私背道者,是谓“不善人”。有善德之人,都是心无私念,处处为他人、为众人着想,事事未有不推善于人者。不善之人,被善人之善言善行所感化,以善人为老师,使自己的“不善”化于“善”。圣人行善德教化天下,天下人皆师之以善。此即“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之义。 “不善人者,善人之资”。所谓“不善人”,即失道缺德、少德、损德,德性不完全之人。此类人所行不中不正,损性害命,自陷苦海而不能自拔。凡是真有善心之人,对于不善者皆怀慈悲之心,倍加爱护劝勉,惟恐其自甘于不善,故而小心戒鉴,耐心善化劝导,度化其心,帮助他由不善而归于善。君不见佛家师尊们常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之语表达善心。这两句话一语双关,对那些为善者,是表达尊敬、赞扬、鼓励、学习之义;而对那些不善者,则是一种告诫、劝导、怜悯之义。 常人都是自恃其才,自逞其能,见善者置之不理,不知奉为楷模;见不善者鄙弃之,不屑一顾,不知见贤思齐,见不贤内省的道理。 修道之人应知,善恶虽有殊,而为己之师资则是一也。对大善者我师之为榜样,对不善者我戒鉴为资,这样无论人之善恶,都可以为我所用,有益于己之身心。对于善与恶,应当一视同仁,使善者更善,使不善者改恶从善,这才是真善者的正确的态度。人往往对善者亲近之,对不善者疏远之,甚至厌恶之,看起来也无可厚非。但对修真者而言,这种分别之心,仍然没有跳出“我”字圈中,还处于“四相”的束缚之中,故心不能如宇宙那样宽广,善德境界也难以升华。 有善德之人,若只能独善其身,而不能兼善天下,那只不过是一己小善而已,若不能以善德教化不善者,甚至厌弃讨嫌,那就不是真善者。真善者必须怜悯天下不善者,并以其不善为资为师,此即“不善人,善人之资”之义。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贵其师,爱其资”,此乃“袭明”之要妙。一个人假若“不贵其师,不爱其资”,不能全善德,言行不合道德,不孝敬父母,不敬畏天地,不尊师重道,不以众人万物为师,就不能得天地众师之助,也不能得万物之辅。此谓之“不贵其师”。 不尊师重道,不重德积德之徒,不能学道。修真之学,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修持必须有明师指导,才能节节应手,步步顺利。要穷理、尽性、了命,假若没有明师的教诲和指导,任你百般聪明,也难窥透其中玄奥,一纸之隔如隔千山。无明师指导,则理难尽义,性难明真,命难漏尽,修业很难达到上乘境界。 重德、修德、有德是明师接引的关键所在。修真人必须尊敬天地师君亲。师乃再造性命之大恩人,其恩如同天地,不是父母,胜过父母。父母只给予今生肉身,师尊却能给予永生,故贵师、尊师、敬师是修真成功的根本保证。除尊显隐师尊之外,还要注重万事万物为师。万物皆有道性,德无常师。若不能掌握万物皆为师的奥妙,则性体能量不能凝聚,难以取得物质世界和隐态空间世界的帮助,难以采聚高维空间的道性物质能量。 所谓“不爱其资”。“资”者,资助使用也。别人“不善”之行,可以证我之行,以人为鉴,对镜明心,心生忏悔,反思明心,此即是资我、助我之义。若以为别人的不善与我无关,反而嫌弃厌恶,不能以人为鉴,吸取教益,就是自弃其资,放弃其师。修真者贵其师,包括反面之师,无论何种逆境逆事,也无论是天考魔考,都是必修的课题,也是必须逾越的历程。这种逆境魔师的帮助,往往来得更深刻、更有益。但人心往往轻视反面教师的作用,喜顺不喜逆,忽视逆境的魔炼,甚至经不起考验而中途动摇,这种人看似聪明,实际上是“虽智大迷”的糊涂人。 所谓“要妙”,就是袭明之义。贵其师,爱其资,不但在于明己,而且也在于明人,明了一切事物的辩证之理。以己之明,化人之不明,以人之明,化己之暗,做到事事明,时时明,物物明,明与明相袭相承。能如此深悟大道之妙,明此至善之旨,得此无穷之妙,就是得道之“要妙”。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是说凡用后天识心为善者,虽也可称之为善,但不可谓之大善、至善、真善。前辈云:“有心为善不为德”。只有在无心状态下的“无为而为”,在神运情况下,性体才能造福一方,做大善事、大好事。诸如调整生态平衡,在自然灾害中救人济物,帮人解厄避凶,助人调治疾病,救度人心等等。在这种别人不知不晓的隐态状态下,做了善事别人也不能感谢,这才是真善大善,无往而不具其善。 古有“大方无方,大用无用”之论。所谓“大方无方”者,就是不去不来,没有远近,不局于大小,无方无所,不囿于境域。“大用无用”者,就是无为状态下的性体之用,就是大道的神运或用神。大德之圣人,遇事致宜,因物处物,不显其妙,不见其迹,以一身而体天地之道,以一心而通万物之理。不待后天身心的操作运用,而开者无所不开,闭者无所不闭。从未计谋筹划,而当结者则无所不结,当解者则无所不解,一切皆在无形中自然完成,毫无后天造作的痕迹。此等妙处,推之于人,而人人无不宜;施之于物,而物物无不善。存之治己,亦有益于人;用之善人,亦在善己。故己之明与人之明,可明明相袭于无穷。人若能领悟此理,不溺入人欲之私,不用后天人心去造作,即可知所谓“大用无用”,则是无所不能用,无处不可用。堪与大方者,同其大方也。由此可知:经中所指出的“袭明”、“五善”,都是救人救物之要妙。 “袭明”犹如“微明”,又可谓之“袭常”,亦即“知常曰明”之意。世人多不愿藏其明,救助一人,便生居功之心,好为人师,好逞其能。有道之人皆是藏而不露,不好为人师,不以善救于人而自名,也不以善利他人为资己。自己虽有大智,而浑然若愚,不自是自恃,无所分别,此乃行道者“袭明”之妙用。 不彰扬自己“不可名”之名者,是谓之“袭明”。不分别可名之善与不善者,是谓之“要妙”。善行、善言、善计、善闭、善结、善救人、善救物,此七善者,都是圣人不可名之善德。善行者以不行为行,善言者以不言为言,善计、善闭、善结者,以不用为用。所以圣人救人救物,都是无心无行,以不救为救,没有任何救助的痕迹,常掩蔽而众莫能知,即使被救的人,或是受恩惠的人与物,也概不能知。圣人这种为天下人做了大善事而不被人知,即谓之“袭明”。 “袭明”一词,顾名思义,就是承继佛光道烛的无尽光芒,在暗中向人间撒播光明,普惠人类万物,救度众生拔出苦海,走向光明,这是一切有道之人的共同心愿。 世俗人之心,是以能见之善事为善,以有行迹、有作为之善为行善,以有名象可称者为善德,对于有道之人的不可见、无为无不为之大善,却一概不知。常人往往以善与不善作对比,故常以此善与彼不善而起好恶之心,这与圣人善救之妙,差之甚远。圣人顺天理而行,故无行迹,法时而后言,故无口过,万物万事之数摆在面前,不计算即可知。全德之人,对于人与万物,如母之待子,母子一体,虽纵之而不去。故圣人处事应物,无关而能闭,无绳而能索,一切都在自然中。 对于修道人而言,混迹世俗,要在入世中学会出世,身在有为中,心在有为外,以无驭有,超然物外,即会得道之“要妙”。假若仍以后天用事,挟策以计,设关持绳以御物,那样行事,永难进入无为上乘之境。圣人视万物与我同体,视天下人与己同心,故常以善德救人辅物。这种以己之明,导人物之明;以己之心灯,点燃众生心中之灯;以己之德,化天下之愚。这既是那些显隐高真大德师尊们的真善实行,也是我等晚辈真修实证者的出发点与大目标。愿同修者共践之,共勉之! 常德章第二十八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是通晓。“雄”为阳、为显,以雄喻尊贵、刚健。“雌”为阴、为隐,以雌喻谦卑、柔弱。 “知其雄,守其雌”,就是守柔静之道。雄与雌就是一对阴阳,是阴阳的结合体,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阴即有阳,有雄即有雌,无阴阳、无雌雄,就没有世界万物,也就没有人类的繁衍生息。 为什么要“知其雄,守其雌”?人常处在显中阳态世界,终日与人事物打交道,难免耗精费神,劳心劳力,所以应当动静结合,以逸待劳,这是常态中的“知雄守雌”之道。雄动与雌静,雄刚与雌柔,雄强与雌弱等,皆是事物阴阳属性的体现,是辩证的对立统一关系。 修真人逆修大道,更要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有守无,这是复返先天大道的必由之路。之所以强调要“守其雌”,因为“雌”就是虚静之道,道体本是虚无自然,道用则是柔弱中和,大道之体用,离不开一个“静”字。此静就是雌,就是无,就是道根。静能生动,阴能生阳,雌能生雄,因而“守雌”不仅是不断去阴增阳、返本归根的途径,而且是求得阴阳平衡的应用之道。知雄守雌,知白守黑,也就是执两用中,就是守“一”之道。离开这个“一”,偏向一端,都是片面性,都不符合“知雄守雌”的本旨。世人只知尊之为荣,卑之为贱,喜雄厌雌,好刚恶柔,故往往偏执一端,丧失常德,自招祸患。 “为天下溪”一句,是承接“知雄守雌”之意。“溪”,为水流低下之处。“溪”在这里代表着“雌”的处下柔弱本质。有德之圣人,即使位处尊贵,也常守之以卑微,虚心谦下,去雄刚之强,就雌柔之和,如此,则必能取信于民,而民必然信而归之,这好比水流归入低溪的道理一样。刚健勇敢的精神,虽然也难能可贵,能勇往直前,克敌制胜,但若掌握不好,用之过度,肆意逞强,盲目冒进,则会走向反面,导致失败的遗患。唯有以静为本,刚柔相济,守柔不争,以柔克刚,方合大道自然。 人能常处谦下之德,犹如深溪聚水一般,则真德自然常在,真气必然充盈,精神淳朴,性如婴儿一般纯真,命体也会随之得到再造,性命渐渐由后天复返于先天,复归于初生婴儿状态,此即“返朴归真”。 人欲得长生,就必须收视返听,回光内照,凝神入穴,神气合一,这是“知雄守雌”之要妙。如此持之以恒,百脉通畅,真气充盈,百邪不侵,万魔自消,常德自然可以永保,性命自可返老还童,终而达到复归无极的先天婴儿状态。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tè),复归于无极。】 “知其白,守其黑”,太上在此处以白喻示昭昭,以黑比喻默默。“白”为阳、为显,为知见,为聪慧,为魂神。“黑”为阴、为隐,为昏暗,为愚昧,为魄神。“忒”音特,是差错、变更之意。 阴与阳合为太极之本体,阴阳互动而生万物。圣人洞晓阴阳变化之机,把握众妙之门。知阳魂之白而韬光隐迹,摄情归性而返朴还淳;常守阴魄之黑,则阳魂之白便会自来归复。 “知其白,守其黑”的关要,就在于拨转阴阳这点消息。若不能知白守黑,便不能改阴增阳,也不能返黑为白。圣人之所以能“知白守黑”,不执于一端,是因为圣人知晓黑白当然之理,故能守其当然之道。能知白守黑,立于中道,执两而不迷,不受物欲的污染,不陷于一面之偏邪,终无得失之患。 “为天下式”,是说圣人深知阴阳、黑白中的奥妙,所以常守“中”道,作为“天下式”。“式”者,就是自然规律的法则法式,亦即万事都必须效法遵行的准则。若没有此“式”之规范,天下人便不知去黑就白之道,就不能得阳长阴消之实。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是说圣人能为天下式,唯在一个“德”字。德是道的外在表现,德体现于人为上善,是处世接物的准则;德体现于物质世界,则为物理法则。圣人身合大道,德备天地,其大德之法式,广大悉备,是天下人事物效法的楷模。分而言之,为君者当守其为君之式,为臣者当守为臣的法式,为父者、为子者、为长者、为幼者……等等,皆能各安其角色之本分,尽其当尽的责任。天下人都能效法圣人之德,各尽其本份,社会自然会循于有序化,则道德行世也。 世间事物皆有黑白,黑白就是阴阳,有阴阳就有差别和矛盾,这是阴阳界普遍存在的既对立又统一的自然现象。天下人若能对黑白不起好恶之心,知守一致,不炫露耀物,内含自守,忘却非分之想,成全万事万物之理。上下尊卑,秩序井然,真常之德,人人知晓,人人同守,民无异俗,国无异政,天下同心,这就是“为天下式,常德不忒”之义。 天下既以圣人无为之德为楷模,则圣人一人之式,可以法乎一家,法乎一国,法乎天下,法乎万世。天下万世都能知白守黑,同知同守,那么,阴黑之魄,未有不返归阳魂之白者;人们不符合道德的言行,自然会德化归心。黑白既返,其德乃常,其式攸久,后世代代承传,自有不可穷尽的无极大道。故曰“复归于无极”。 “无极”,就是无有穷极之义。因为圣人所法之式,皆是宇宙间的自然之理,是人心固有之德,天下人都能执守道德这个法式,万世永不磨灭,则无极大道无穷无尽矣。 第15节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荣”,是比喻尊贵在上。“辱”,是比喻卑贱在下。人若有荣贵,当守之以污浊,如是则天下归之,如水流入深谷一般。“荣”、“辱”二字,紧密相连,而且时刻都在变化之中,无论是荣是辱,只不过是时空的瞬间闪现而已,所以不能固执一端,而以执中为度。 就显态物质世界而言,譬如草木之壮为荣,草木之谢为辱。就人世间而言,富贵为荣,贫贱为辱;功名显赫为荣,默默无闻为辱;受人尊敬为荣,被人欺侮为辱;得之者为荣,失之者为辱,等等。 但从事物的另一面来说,凡事得其理为荣,不得其理谓之辱。荣者,是我加之于人,世人皆喜好;辱者,是人加之于我,世人皆厌恶。但人们有所不知,自己所习惯的好恶,所处所遇的境况虽然不同,但在真理面前,却是人人平等。虽然暂时受辱,若是得其理,则其辱未尝不是荣;若是失其理,暂时得荣贵,则其荣未尝不是辱。 古往今来,不少尽忠报国者反遭奸臣陷害,为坚持正义反而含寃受辱,好心助人反遭误解等史例,举不胜举。诸如卖身投靠所得的高官厚禄,沽名钓誉所获的名誉地位,不择手段所得的荣华富贵等等,皆属此类。 荣辱互含,彼此相得,各有其理,相互转化。荣辱的互变互化,深蕴着辩证之理。往日之荣,未尝不是今日之辱;今日之辱未尝不是明日之荣。唯有道德真理永恒。所以圣人贵于得理,不计较荣辱得失,视荣辱为晨露。 荣辱皆是身外之遇,只不过是暂短的过眼烟云,不应生取舍之心,不当起好恶之念。生死富贵,不动其心,名利货乐,不乱其志。有道之人,置个人荣辱于度外,以天下之荣为荣,与天下人共其荣,则天下可以保其荣;以天下之辱为辱,与天下人共守其辱,使天下不陷于辱。 “知荣守辱”之义,“知”者,知世人之所好荣,而我却不贪不好。“守”者,守众人所恶之辱,而我不厌不恶,甘心守辱。如此颠倒而行,逆而修之,不好不恶,无心处世,执两用中,心如立于虚谷一般,谷神就能应而不缺,虚静空明。圣人之心,容而不有,虽也常遇荣辱之事,但无荣辱之心,圣人心胸宽广含宇宙,能容天下能容、难容的一切事物,故曰“为天下谷”。既能为“天下谷”,谷神与天地融合,真炁常盈,真德常足。 “谷神常盈”者,是因为能常虚其心。“圣德常足”者,足之以理也。圣人之德既足,则天下之德亦足,圣人以天下之足为足。天下之德既足,天下一体,万民一德。故曰“为天下谷,常德乃足。” 细想天下之事,无不是自虚谷谦下而起。“万丈高楼平地起”。人能以卑下自处,养谦虚之德,万事皆可得其荣。常德既足,忘荣忘辱,不好不恶,是谓有道之天下,天下必归之于朴。故经言“复归于朴”。“朴”者,浑全未解也。大道本浑全,故以“朴”取喻之。天下既归于朴,则圣人之心,同于天下人之心;天下人之心,同于圣人之心。圣人与天下人心心相通、相同,心同、理同、德同,而道即同,大道浑全于天下,天地人万物为一体。圣人之德化至此,可谓天下复归于朴矣。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道朴未散之先,就像一根圆木,尚未解开制成器具,故称之为朴,不以器为名。大道动而散万殊,形而上之朴既散,而后才化成有形有象的天下器物。此段四句经文,是说大道之用有隐有显,有阴阳之变动,所以才有雌雄、有白黑、有荣辱等对待。雌雄、黑白、荣辱等等阴阳变化的万物万象,都是道朴散化为万器的应用。 “朴”者,浑全之木。朴木未被刀锯斧劈散割之前,可大可小,可曲可直,可长可短,可方可圆,无施而不可。“朴散为器”,既被散割制成器具之后,器之大者不能再小,器之小者不能再大;器之曲者不能再直,器之直者不能再曲;器之长者不能再短,器之短者不能再长;器之圆者不能再方,器之方者不能再圆。欲返其本,再还其朴,则已万万不能。 大道之朴分散以后,则为万器之用。以此比喻世间万事万物,皆同其理。道散则为天地万物,流为阴阳五行。经中之内涵,其意正在欲使天下保持道朴之不散,使人人还淳返朴。故曰“朴散为器。” 纵观显态世间人们的一切有作有为,及其孜孜所求者,无论是有形的或无形的,无非是物质之“器”而已。皆是远离大道,舍本逐末,在“雌雄”、“黑白”、“荣辱”等私欲的小圈子里打转转,沉溺在荣华富贵、物质享受的苦海中不能醒悟,陷入阴阴的捆绑中不能解脱。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天下之物器,有道器,有凡器,都是大道所化生。器之应用,全在于德,即使一般凡物之器,若是圣人以德用之,则此器已非凡器,而名为“官长”。何为官长?公而无私谓之“官”,主宰万物为之“长”。“官长”,就是以天下之至公,公于天下;以天下之共宰,宰于天下。圣人以大道为官长之体,以雌雄、黑白、荣辱、知守,为官长之用。故曰“圣人用之,则为官长。” 大制之圣人,如此“官”之于天下,如此“长”之于天下,则天下自然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天下自然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天下自然常德乃足,复归于大朴。归于朴,即是归于道,则天下与道为一,雌雄一志,黑白一致,荣辱同观。如此,则太朴之道,不勉而自至。 所谓“大制不割”,是说圣人以大道制御天下,无为而为,自然而然,虽宰制而不离于道,不伤割其朴,治身则以无心克制情欲,养性则不害精神。“不割”,就是不离、不害之义。器是道之子,道是器之母;道是器之体,器是道之用。道可以主宰器物,而器物不能主宰道,这就是圣人执本御末、大制不割之道。假若离开道本,以末为本,以器为体,必然以小害大,以末丧本,梏于形器之小,执于有为之私,永得入于真道。故曰“大制不割”。 圣人化天下,皆是无为而为,不离于道,不用后天有作有为,如疱丁解牛,操刀游刃,若然无事而已。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太上反复以“雌雄”、“黑白”、“荣辱”等对立关系,教人认识大道之理,体认大道隐与显、阴与阳、有与无、体与用等整体观、辩证观,以纠偏而成全,以防陷于一端而离道。无中之有,乃是大道之体;有中之无,乃是大道之用。以体言之,虽说无中之有,实则未尝有也;虽言有中之无,又实则未尝无也。其体其用,本无方所可求,亦无始终可见。 大道之体虽不可求,但大道之理却实存;大道之形虽不可见,但造化万物之显迹,则天下处处可见。是故圣人穷其理以尽其道,就其有以探其无,以其无而探其有,以明示大道自然演化的规律。 人虽为万物之灵,但也不过是半阴半阳之体,生存在三维空间,受后天识心欲望的种种污染,先天本性被物尘蒙蔽,故往往失之偏颇,难识大道真全之貌,以致自陷苦海不能自拔。圣人悲悯天下人们只知显,不知隐;只知阳,不知阴;只求荣,不守辱;只知雄,不守雌等种种偏差,因此而丧失常德,失去婴儿之朴,不能回归太初复无极,所以在本章反复类比,循循善诱,以示人返朴归根之道。 本章大旨,在于教人返本还源,复归自然之道。河上公称本章命名为“返朴”。所谓“朴”,徐灵胎在《道德经注》中曰:“朴者,不雕不琢,无一物之形,而具万物之质。散者,离其本真,加以造作之工,一有造作,则随人所为而成一器,此物不能为彼物,而太朴离矣。”大道之朴本为一,流散以后,则化为万物;万物又复返归为一道,万又化为一,如此循环往复,运化不息。大道之理,至简至易,唯一也。故世间愈复杂的东西,离道朴愈远;而愈简单、愈质朴的东西,愈接近于道。这是至理。 世人之心,往往被欲妄阴贼捉弄,认假为真,以假乱真,妄造妄作,越抹越黑,离朴愈远。返朴归真,是道家一贯的思想。《庄子》一书中有“凿开混沌”的寓言,是说南海之帝名“倏(shu)”,北海之帝名“忽”,中央之帝名“混沌”。倏与忽常受到混沌的恩惠,想报答他。说:人们都有七窍,用来观物、听声、饮食、呼吸,而混沌却没有。于是便着手为混沌开凿七窍。自此每日凿一窍,结果“七日后而混沌死”。这个寓言是对后天识心有为所造成恶果的比喻,是生动而绝妙的形象写照,也验证了先辈所云“有为般般假,无为处处真”这句话的真实不虚。修真人当从此例中深思之! 人往往都有好心办坏事的教训,究其原因,无不是后天识心作为的结果。人的知识总是有限的,即使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在自然真理面前,也实在是微不足道。更何况往往掺杂着私心欲望,行事接物,必然难以符合自然法则,因之往往事难圆满,甚至碰得头破血流,也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原因很简单,盖因丧失了先天道朴之故。 此章重在言圣人“以无驭有,知彼守此,知子守母”之道,以“知之”为用,以“守之”为主宰。雌雄以刚柔而言,黑白以明晦而言,荣辱以贵贱而言。以婴儿言其柔,以无极言其虚,以朴言其质,括而言之,皆是指“常德”而言。经中反复类比,以明示大道之理。天下事理,刚不生于刚,而生于柔;明不生于明,而生于晦;贵不生于贵,而生于贱。刚、明、贵三者,皆是物之末也,去道已远;柔、晦、贱三者,虽也是物之一端,而离道却近。此即圣人所言“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既守其母,其子必归”之真意。 所谓“为溪、为式、为谷”者,皆是言真常之德。所言“婴儿、无极、朴”,皆是人本有之道性。朴可制为器,而器不可为朴。圣人执其本,故为母不为子,为朴不为器,皆是正其本而已。若能固守道本,虽以至刚而决断天下事,以至明照天下情,以至贵莅天下贱,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功而不居,何割之有?假若逐子弃母,逐物弃道,必然与道相争相刃,相割相离,莫之能止,心身尚不能治,何况家国天下乎? 自然章第二十九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在圣人看来,天下之事,都是自然而然,皆不可有为而作。一芥(jiè,小草)之微,尚且不可妄取,更何况偌大之天下,人力本不可取,亦不可强为。古之圣人,虽有不得已而取,不得已而为之事,虽有“取”之名,但实际上未尝是有意去取;虽有“为”之名,实际上未尝有心去为。只是因为阴阳消长的运转,世事气势之盛衰,自然大道定数之使然,而不得不取,不得不为,并非有心去取去为。譬如虞舜顺应自然,以让而有天下;周武伐纣,以救民于水火,以伐而有天下,此皆非舜帝、周武武之有欲有为。无论舜之“让有”,或武之“伐有”,其形式虽然有异,其其道却相同,都是出于“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有心去取,亦非有意去为,一切都是自然运势的必然,并没有掺杂个人后天的欲心妄为。这就是“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之义。 天下朝代的更迭,看起来是人为的有欲夺取,其实其中也有必然的规律。每一个朝代的兴衰荣辱,既有时空运转的气运之数,也有为政者道德因素的影响。此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下有为之政,都是“不为而不得已,愈为而愈不得已”。 大道之本体,本是清静湛寂。奈何世人不知大道真谛,终日只在有为法中追求,不向无为法中体认。人身难得今已得,本该保身以载道;迷蒙红尘忘归路,反致害身失道身。此皆是不守身中清静无为之神器,妄为妄执之过,故才有此害身失道之患。 【故物或行或随,或呴(hou)或吹,或强或羸(léi),或载或隳(hui)。】 这四句话,是言人的四种不同类型和态度。 故物“或行或随”,是指人的处境地位的不同;“或呴或吹”,是说人的感受不同;“或强或羸”,是指人的体质不同;“或载或隳”,是说人的生命运势、事业成败的不同。“呴”音吼,张口缓慢嘘气之状,即俗所称之“哈气”,呴气缓而使人温暖。“吹”即吹气,吹气急使人感觉寒冷。“羸”,瘦弱。“隳”,音灰,毁坏。此段经文是说,不但制天下有自然之道,世间一切事物皆有自然之道。大至国家天下,小至日用家常,乃至人的一行一随,或呴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皆含有自然道性之理,也都有其各自的个性特征,及其内在的自然规律。所以做人处事,桩桩件件,当思悟其理,不可莽撞妄为,不可强执己见,不可强求一律,而应当尊重人事物的自然属性,随时顺势,方合自然法度。倘若强为强执,勉强作为,那样必然是在行动之间,就有隐患跟随其后。若欲呴之以暖,必有寒随之以吹;若欲恃之以强,必有弱者袭之于后;若欲载之以成,必有隳者毁之其败。此皆是一阴一阳、一正一反互相作用的物力所然,是事理气势之不可避免,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天下之事,只有无为自然,才是从根本上避免偏差失误的唯一途径。一个人无论多么聪明智慧,只要动了后天识心,即使你用锦囊妙计,或是用后天有为做得天衣无缝,也仍然不是自然之道,必有违背客观自然规律之害。这就是人的后天知识及其行为的局限性,此正应验了常言所说的“人算不如天算”的正确性。 由此可知,无论治身治家,也无论治国平天下,再好的有为之方,再英明绝伦的治世者,远不如无欲无为的用中之道。一个智慧的领导者,无论其地位的高低,权利的大小,只要具备厚德,并能顺其自然之道,上不违于天时,下不逆于人事,不动心用神,一切惟以神用,以先天驾驭后天,后天服从先天,则可以归于自然自在矣。倘若不然,行者必有随,嘘者必有吹,强者必有嬴,载者必有隳。虽欲为之执之,只图眼前,不管长远,一意孤行,陷入阴阳,待到势极而尽,未有不失败者。故曰“或行”、“或随”、“或呴”、“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等句,其义深邃(sui),当参悟之。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此三句,是总结上文之意。 所谓“去甚”,就是不偏执过分,行执两用中之道。凡是不循自然之道,妄动妄为,谓之“过甚”。做人处事,皆宜平和,处人以和为贵,财气以和为生,人身以中和之气为宝。凡是偏阴偏阳,偏强偏弱,偏刚偏柔,都是“过甚”,皆不合中道,都应当去除之,校正之,使其归于中正,趋于中和状态。这种“去甚”的执中之法,虽曰有为,而却等于无为;虽曰有作,而亦同于无作,因为它合乎道性法度。故可以有无相生,左右逢源,无在不得其宜矣。 “去奢”,就是弃绝奢侈浮华,不贪图享受,不贵难得之货。凡是奢侈者,皆是不识大道,不务真诚,人生之路偏离了正确方向,所以衣食讲求奢华,日用过费不节,损失先天福根。圣人之所以“去奢”,在于涵养俭德。人的生活愈俭朴,其德愈厚,其道更真,故圣人去奢而从俭。修身如此,治家治国又何尝不是此理? “去泰”,法令过苛谓之“泰”。圣人去泰,是说圣人治世,不用立法设禁,不用苛政欺民,而是行无为之治,以道德治化人心,不束缚人民的自由,尊重人的天分自性,因势利导,以导化其归道成真。“泰”还有骄傲放肆,不安本分,恃强好胜之意。“去泰”,就是要人去掉恃才傲人,自以为是,固执己见等骄傲自满的心理病态。 “去甚”、“去奢”、“去泰”之“去”,就是摒(bing)除过分、保持中和之意。圣人处世不为己甚,不过柔,不过刚,以菲薄自安,以简默自处,此即是“去甚”之义。坚守至诚,不尚奢侈,不慕浮华,不贪求享受,俭朴敦厚,此即是“去奢”之义。处事平实,语言安静,顺天之理,体人之宜,不敢侍傲,不敢占先,此即是“去泰”之义。陆佃在《老子本义》中说:“去甚,慈也。去奢,俭也。去泰,不敢为天下先也,三者乃圣人之有天下也。”圣人能去此三者,静处中和,无心无为,所以能治人心,能治天下,而大道自归之。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深诫在上者勿以有为用事,勿妄用神器,以免空耗精神,避免败失之害。世间事物的自然规律,有的前行,有的后随;有的轻嘘,有的急吹;有的强壮,有的瘦弱;有的安全,有的危险,其中自有其内在、外在的诸多原因,但总不离自然因果规的制约。因此圣人不执己甚,不尚奢侈,不敢占先。天下之大,万有不齐,错综复杂,所以不能以私智强为,只能顺其自然规律,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因事顺势,无为而处。 自然之道,守之则贵,行之则利。守之者,天德在我,无欲无为,不生败失之患,所以贵莫胜焉。当行之者,是道则进,顺天应人,不起机智之诈,不用后天之识,因事处事,因物付物,如此才能无往而不利。 经中所谓“神器”者,即被人们称为“神乎其神”的自然大道也。天地之道,本是无为,万物自化其中。试观天地初生之时,乾元资始,阳动而行先;坤元资生,阴来而随后。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天地阴阳二气,由伸而屈,吸之则油然而呴;气之由屈而伸,呼之则悠然而吹。天地之道的一张一弛,才使生气通畅,万物滋生。至于万物在享受天地阴阳二气质量与数量的多寡不同,所以万物的禀性刚柔特性也各各有异,或受气多而精强,或受气少而精弱,所以才造就了林林总总大千世界的万有万异。 大道生物的特性不同,故有时而伸,气机蓬勃上升;有时而降,气机油然下隳。虽千差万别,但皆是天道之自然,非人力所能改变。非自然,万物不能形交气感,不能妙化万物;非自炁,阴阳二气不能摄生,日月便不能焕发神光。 古之圣帝明王,循自然之道,牢握乾符而治天下,文武公卿,秉国政而安社稷,皆是用自然大道之“神器”而造福天下。修道之人,应当处中和,行无为,如能坐卧天然,行藏独乐,处世待人,应事接物,行住坐卧,言谈举止,即可得自然之妙。终日处于红尘,心却能在无欲无为的大自在中,潜修默炼,世俗不显,近而身心性命,远则天地万物,无所不超然,无处不是道法自然。 圣人待物,皆是去其太甚,而不敢过求;去其奢泰,而不敢过望。心不生争竞,故无盛满之患;心不谋物,而物性自归;心不留物,而物自不远去。天下之物,各有自然之性,岂可用有为去干扰它?所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皆是顺遂物性的自然而已,物来不求,物去不留,心中不落痕迹。物性天然,不可强为,事有适度,不可太过,此即太上圣祖示此“三去”之本意。 “取天下常以无事”。所谓“无事”者,就是因事物的自然之性而顺之,故能得天下万物之心。这是有为所难以达到的。所以圣人从来都是辅万物而不敢有为也。 不道章第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 “佐”,即辅助。“人主”,即君主,泛指一切居于领导地位者。“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此二句,是太上针对春秋战国时期天下动乱,群雄纷起,诸候争霸,皆是以“不道之兵”争夺天下,由此而对后世之训诫。由此可知,太上一贯倡导道治主义,反对战争,怕人民生命涂炭。战争是邪恶的产物,有善与不善、侵略与被侵略、正义与非正义之分。 老子的反战思想,并非一概“反战”。在国家尚还存在,天下尚未道化大同以前,养兵以卫国还是必要的。他提出“不以兵强天下”的思想,就是不主动挑战去侵略别人,这是道德的基本准则。战争的目的是以战止战,以防御之战制止侵略之战,以正义战制止非正义战。这是太上在本章阐述的主要论题。河上公命本章为“俭武”章,意即并非不要“武”,而是要俭用“武”。 君为天下之主,心为一身之主,国之有君,犹如人之有心。所以君正则国治,心正则身修,此乃自然之理。君正与心正,皆正之于有道,有道则正,失道则偏。故善于辅佐在上者,惟辅之以道德。有道之君,皆是以道德治国,所以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民无伤患,天下自然归之。若是无道,以兵战称强天下,滥用武力,民遭涂炭,过失天地之和气,天下必然离乱,此乃自然之理。太上以此警示世人,其意在于要人类树立爱心,国与国和睦相处,人与人友善相待,则天下永保太平,不会再招致“其事好还”的怨怨相报。 所谓“其事好还”,是说天道的自然报应规律,从来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种什么种子就结什么果,这是自然界的不变法则。自然界如此,人类社会也不例外,其应丝毫不爽。“天道好还”的规律,不以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更不是侥幸所能免。天道有此好还之理,必得此好还之事。若我以兵势强加于人,人必以兵势还之于我,这种自种恶因,自食恶果,以牙还牙,以怨报怨之事,天下随处可见,皆是失道离德,不明因果的必然。 一国的领导者,绝不可以兵强耀武于天下。今日之强,可能就是明日之弱;今日欺人,明日可能被欺。表现的形式未必相同,但“其事好还”的灾祸却在所难逃。今日世界号称的超级大国,到处称雄逞霸,动辄(zhé)狂轰乱炸,惹得天怒人怨。自以为无人敢惹,其结果还是引火烧身,遭到一次“好还”的恶性报应,至今仍然糊里糊涂,不知自己种下恶果自己偿的原因。 修道之人,若以情欲乱了自己性中之天下,助无明阴魔在心中动起干戈,此亦是“以兵强天下”。因为不能以道德辅佐心君,导致了体内的六贼共起,阴魔猖狂。于是,身中之国,性中之天下,便一日不得安静;心中之主人,一刻也不得自在。此是心身内的“好还”之道。观之于此,则道法、世法之理,均可明白。切不可轻忽了身中天下的“以道佐人君”之事。只要那颗道心佛性常明,心君常处在道中,身中的太平盛世,必会长久康宁!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上古之时,各君其国,人民浑朴,共安无事之天,焉有战争之事?至黄帝时,蚩(chi)尤犯上作乱,于是文有玉帛,武有兵戎;治则用礼乐,乱则用干戈,才有文武并重。然而有道的君子,惟以道事人主,不以兵而强天下。“师”,即军队。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是描述战争所带来的凄凉景象。无论古时的大刀长矛,还是现代的新式武器,都是残杀生灵的不祥凶器。自古圣人,皆以道为本,以德化民,深戒用兵之事。战争是残酷的,是天下最大的杀人场所,是最大的不道德。无论古今,只要兵戈兴起,战事纷争,死伤无数,百姓遭殃。战事过后,人民流离失所,农事必废,田园荒芜,荆棘丛生。故曰“师之所处,荆棘生焉。”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盖因战争都是要杀人的祸事,你杀别人的父兄,别人亦必杀你的父兄。人心思返,天道好还。冤仇相报,理之自然。况且战争所在之地,人民罹(li)害;兵过之处,鸡犬亦空。战争都是以杀人取胜为目的,杀戮过重,死亡必多,血污大地,枯骨遍野。而且战争这种杀气,必然大伤天地和气;乖戾之风,必然惹得天怒人怨。因而阴阳失调,雨旸不时,旱干水涝,频生凶荒,饥馑而至,民不聊生。这是战争杀气造成的必然恶果。 战争就是灾难。凡是兵马所到之处,两军交战,震撼天地的枪炮声、喊杀声,死伤者的惨叫声,其中所含的嗔(chēn)恨之气,必荡然于太空,号啕于天地间,万姓受苦,众生蒙难,家破人亡,兽走失群,飞鸟离散,惹得天地齐怒人共怨,造下不可饶恕的罪业。 所谓“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凶年,就是大灾祸降临的年份。例如大旱大涝,颗粒无收;人民饥馑,贼盗猖狂;瘟疫流行,虫蝗遍野;地动山崩,怒风暴雨;或无病而死,或妖孽横生等等。凡是不可抗拒的自然怪异之灾,皆是凶年之验应。 凡是凶年,看似偶然,实际上是人类造业的共作共受,是“天道好还”规律的必然结果。人生存于天地之间,与天地万物息息相关。天道本好生,天地从来都是以慈悲之心养育群生,绝不会无故降灾于人类。但天道又至公至道,助善罚恶,赏功惩罪的“好还”规律,却是铁面无私,毫无私情可言。 人类当前所面临的种种灾难,都是人类违逆天理,失道丧德,破坏生态平衡,自造罪业所应受的报应。人类若能知迷而醒,修养道德,承顺天道自然之理,还天道以善德正气,天地必以吉祥瑞气降之于人,这才是人类永得福惠,安享太平的长久之路。 观今之人类社会,离失道德已远,私欲膨胀,胡作非为,不顾天理人伦,我行我素。动则穷兵黩(du)武,残杀生灵,破坏自然生态平衡。今之人心,恶迹斑斑,社会风气颓废,人类的恶心所形成的邪阴之气,严重地干扰和破坏了天地之和气,所以天地必以凶年之灾还报之。科学家已经探知,多年来地球上气候反常,灾害增加,其原因在于保护地球的臭氧层出现较大漏洞,从而导致了南极冰山加速溶化,海水上涨等反常现象。这些结论虽也有一定道理,但从根本上说,还是人类丧失道德所导致的结果。佛祖说:“世间无偶然,皆是因果大循环。”明白宇宙间这个不变的因果报应法则,人们岂可不畏乎? 人若不悟真常,不修正道,不明宇宙基本规律,妄作妄为,恶念丛生,怨心难平,三气难散,心中的刀兵争战不休。则荆棘必生于自心方寸之地,魔军必动乱于自身内环境中,心身自此无宁日。不是心烦意乱,就是疾病丛生,或是运势不佳等,都是自己招来的麻烦。念虑日日起尘劳,真阴真阳时时消,三田自此而荒芜,血气衰尽命难保。这就是人身中的凶年,可不慎乎? 【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强。】 古云:“兵贵神速,不贵迟疑。”兵法之用,并非什么祥事。但有天下国家在,其备亦不可少,以防外敌之侵扰。兵家之事,全在于用之“善”与“不善”。善用兵者,皆是外敌临门,迫不得已而后用之。 用兵之善,在于“果而勿强”为妙。“果”者,即果敢之谓。大敌临门,应当速战速决,果敢勇猛,迅速取胜。这样可以减少双方的伤亡,百姓也少受灾殃。 所谓“不敢以取强”,其意是说,心存善德的人,不敢逞强,假若敌已退败,就应当鸣锣收金,不敢穷追猛杀,否则必然杀伤过多,自造杀业,那就不是“善果”。万物中以人为最贵,所以在战争中既要速胜,又要减少伤亡,这才是敌我交战的“善果”。有道之圣人,皆是行仁义之师,何敢逞杀戮(lu)于片时,更不敢取强威于一己。 战争都是迫不得已之事。圣人对待战争,皆是内持不得已之心,外为战而速决。即使取胜,也是未尝矜、未尝伐、未尝骄、未尝强,皆是事到临头被迫而为之,而绝无好战之心。“果”,即果敢应敌,速战速决。战胜之后,果断收兵,不逞强势,不以多杀人为快。比如内遇乱臣贼子叛逆作乱,不得已而用兵治乱时,我兵虽强,也不敢以取强为心;我兵虽胜,亦不敢以取胜而得意。如此,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用不得已之兵,敌人必不会以兵强而加之于我。文中所言“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即是此义。 用兵“不敢取强”,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即“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 “果而不矜”者,就是谦卑用兵,知己知彼,不敢轻敌自负,不打无准备之仗。“矜”者,即没有好兵之念。 “果而勿伐”者,就是先人后己,不打第一枪,以谦让用兵,不炫耀武力,不逞能好强。 “果而勿骄”者,骄兵必败,顺天理而用兵,虽已获胜,也不敢自恃强傲,穷追猛杀,以免造成无端的伤亡,违背天理好善之德。 “果而不得已”者,兵之所用,不主动挑起战争,不能有斗胜取强之心,而是入敌已病临城下,不得已而用兵。 “果而勿强”者,是说用兵果敢,但不敢以强兵而欺凌,至诚守善,不敢残暴。 以上“五果”,皆是太上告诫天下:即使两军交战,也不敢用逞强之道。不仅用兵如此,做人处世,面对万事万物,乃至修德养性,又何尝不是此理呢?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物壮则老”,这是自然界的基本规律。花红到极点时则谢,草木壮极后则枯,人壮年之后则衰老,此乃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一切生物自生至壮,由壮至老,由老至死,完成物的周期循环。这种生、长、壮、老、死的演变程序,反映了生物界的普遍法则。 为何物壮则老?其中内涵着阴阳消长的因素。它反映了阳极阴生的道理。正像日中正午,阳气俱足,是为壮时;待到太阳西移,阳气渐消,阴气渐生,由壮至老;直至日落西山,夜幕降临,纯阴之时,万物俱息,由老至死。 太上以“物壮则老”的自然现象,教人行事不可逞强,其理犹如物壮则老,违者就不符合道性。大道之体本柔弱,大道之用贵中和,太过与不及,都不符合中道。此即所谓“物壮则老,是谓不道”。 “不道早已”,“已”即完结,终了,死亡。天地间一切万物,皆是有生必有幼,有少必有壮,有壮必有老,有老必有死,这是物理之势然。物之理如此,用兵之事,做人处事,其理同然。用兵之道,两军对阵,生死存亡,惊天动地,危及万生万命,牵涉不小。倘若以矜伐骄诈之心,用强欺弱,则必然势极必反,太过必伤,胜亦不能久持,强也难以久立。这与“物壮则老”的理势相同,所以谓之“不道”。 所谓“不道早已”,意即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行大道必早夭。这个道理不仅用兵如是,自然界的万物万类亦如是。作为有灵性的人类,处世应俗,待人接物,时时处处,无不是此理。自古圣人以有道用兵,所以不壮、不老、不已,故能久立不败之地,无敌于天下。 修道人常能涵养道德,处事执两用中,不逞强好胜,养太和之气,身中的阴阳平衡和谐,真阴真阳不断升华。始则可以抑制延缓“物壮则老”的自然过程;继而逆修阴阳,以阳克阴,达到纯阳之体,复归到先天无极状态。由凡躯之体,再造成金身;由受阴阳制化的“我命由天”,返归为跳出阴阳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完成由“不道早已”到长生久视的过程,从而进入道境。这是人类改变“物壮则老,不道早死”的唯一途径。 【本章说解】 本章以用兵而喻道,以战事之理喻作人。 “不道”之理,不仅用兵者当戒,世人不道德之行为,更应当警戒。人生一世,有如水面之浮泡,有如旅店之过客,有如电光石火,转瞬即逝,住世能有几日光景?故应万分珍惜来之不易的人身,不敢以七情六欲自我作贱,不可以无尽的烦恼伤残自性,不可贪迷世俗而迷失回归之路,更不敢逞强好胜,以强凌弱,无故屠杀生灵。一个向善之人,当念念存诚,心心在道,事事讲德,无欲无为,求生死性命之根本,修无为自然大道。修之日久,大道自然不负苦志人。 所谓善者,即有道也。矜者自恃,伐者自夸,骄者自是,三病一源。知其病而能自克者,非有果敢精神不能奏效。修道之人,最忌恣贪声色,最怕心性驰骋好游,天空海阔,人我山高,终日竟夜,心被杂念所缠。闲心没少操,闲事没少做,惟不作以道辅佐人主心君之事,不去修养道德,涵养心性,这无异是白白浪费生命。 修真人若有“逞强”之心,动止行藏,皆是不道不德。此等不道之心,名为修道,实为害道,自误前程,即使圣人终日守傍,亦不能救其“天道好还”之患。修道之人,悉当言下彻悟,早日明悟了却生死之道。不但今生超然物外,而且生生世世不入邪径,这样才能永得真道。 恭闻三皇盛世,以道化民,以德教天下,无有“早兵”之用,不操机智筹谋。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各尽其道。故天下以道归之,所以盛世和熙,人民纯朴,上下无为,天下归于一道。天下一道,即是天下一心;天下一心,则无形之兵器,不用而有余;无名之将士,不战而自胜。以此观之,百倍胜于有形之兵强天下。 经文中所谓“不道早已”,比如春秋以来,“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之战,杀人盈城”。故孟子有“春秋无义战”之论。秦汉以来,治乱的形式不同,得失虽然不一,但都在“不道”之列。凡是“不道”者,皆是不顺天理,而是以力胜人,所以“好还”之果不能避免,这便是后世战争灾难不断的根本原因。 此章经旨,重在“不以兵强天下”一句。若以兵强天下,何道之有?用兵之道如此,做人之道亦如此。人若放纵自己,以力胜人,恃才傲人,仗势欺人,以贵轻人,持富贱人,以智巧诈人等等,此皆是失道丧德的“不道”行为,必遭天道“好还”之报。待到灾凶报应临身之时,则悔之晚矣! 贵左章第三十一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第16节 “佳兵”者,即以兵强为美事,称强逞霸,仗强欺弱,而乐于用于战争者。 “不祥之器”,是说用强兵之事,皆是惊动天地人和万物众生的精神,战争的杀伐声,震动山河,虽鸡犬也为之不安。所以战争都是染浊宇宙太和正气,招惹天怒人怨的不祥之事。 “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兵器是杀人性命的不善之物,战争是最残酷的罪恶。不仅人类厌恶战争,凡是有生命的动植飞潜,以及一切有生命力的东西,大至水川河流,小至飞虫小草,无不憎恨“佳兵”的罪恶。蚯蚓尚且贪生,蝼蚁也知畏死,物之至微至蠢者,皆无不痛恶战争,更何况人乎?有道之人,对战争更是不屑处之,痛而绝之。 上章太上讲到“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此章进而讲到兵器也是不祥之物,意在警示主兵者,应当谨慎使用。有道之人,视兵战为不祥之物,以止战为战,迫不得已而战之。好战之人,胸怀杀心,以穷兵用强为能,以多杀人为乐。君子以道为兵,以德为器,好生而恶杀,历来反对一切不义之战。即使迫不得已应战,也是善而用兵,“果而不得已”,“果而不强”,不以杀人性命为心。 老子所处的时代,正是兵家纷争,战争连绵不断,人民深陷于苦海中。因此他在连续数篇中,再三申述战争的凶残,以此唤起人们反对战争,制止战争。在太上这种反战思想的影响下,春秋中期出现了“弭兵”(反战)运动。据《左传》记载,当时宋国的向戎四处奔走,劝说各国和解停战。结果于襄公二十七年七月,终于在宋都召开了十四国“弭兵”会议,并签订了盟约,对和解当时天下的混乱秩序,起到了一定作用。老子的反战思想,实际上是当时反战思潮的反映。 “佳兵”这个不祥之器,用之于天下,两兵相争,天震地动,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飞鸟远离,走兽远遁,山川林木,动植飞潜,无不受害。天地万物皆厌恶战争。故有道之人,绝不以“佳兵”为美,也绝不轻用“不祥之兵”。而是以道化民,以厚德服众众生,故天下不征而自然平定,不战而自然归伏。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是说左与右在不同情况下的不同用法,也就是先天与后天的主次位置及其不同运化。 万物皆是贵阳而贱阴。左为阳,阳主生,凡是吉祥之事,都以左方为主位,此即所谓“吉事尚左”。右为阴,阴主杀,故凡是不祥之事,都以右方为主位,此即所谓“凶事尚右”。先王所制之礼,以右为上,以左为下。以右为上者,乃取胜之道;以左为下者,乃卑逊之道。故以取胜为贵右之事,其事主凶。以卑逊贵为左之事,其事主吉。 战争绝非善事,好战者皆是缺乏善德,生性好杀,以强兵欺人,害命伤生,大扰天地和气,导致国危民乱,造下无端罪业。故先王以战争等不祥之事为凶,用右来代表。 左右的取向,应以坐北向南的定位来区分。左为青龙,万物吉祥之象。左为东方木,主春季,其德为仁善,乃是紫气东来之方,亦是春暖花开之时,万物生发之地。右为白虎,万物肃杀之象。右为西方金,其德为正义。秋乃收获季节,果实累累,金光灿灿。金秋又是寒风霜杀,草木凋零之时。 以人身言左右,左为先天,右为后天。左臂谦让祥和,柔弱仁善,比喻君子尚文,以道处事。右臂强而有力,其用刚健,比喻凡人尚武,以俗处事。为人立身任事,修己治人,当效君子之居左,以柔弱处世,不生尊大自胜之心,常怀谦退卑下之德。以柔用道,以和用德,此皆是贵左之妙,亦是先天本性的自然流露。所以君子之居,平常尚左,浑然先天状态,唯独遇到战争、灾难等不祥之事,不尚左而尚右,由此可知君子贵德贱兵之慈心。 用兵之道与君子之道相反,进使敌莫知其进,退使敌莫知其退。攻其所不守,守其所必攻,以计策相胜,以变诈为能。用兵之道贵刚强,故以右为上,不贵于左。故古时的兵事、丧事皆用右,其理即在于此。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君子好德恶杀,视兵器为杀人凶器,乃不祥之物,不得已时而用之。即使万“不得已而用”兵时,也是以“恬淡为上”,不逞兵威,不夸将略,不以杀伤为心,速战速决,从容自得。 君子用兵不同于常人,虽然贵于用右,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君子的本意而乐于用兵。兵既为不祥之器,故不以用兵为心。既然为形势所迫,无可奈何而用兵,即宜恬淡为上。恬淡则静,静者胜之本也。狂躁则动,盲动者败之基也。以安静处之,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因变施为,才能伏敌制胜。比如武王伐纣,兴正义之师,救民于水火之中。虽队伍步伐整齐,训练有素,但在策略上仍须周密部署,详喻谆谆,如此才能战而胜之。这正是以“不得已”之心,用“不得已”之兵,得恬淡之妙。惟此“恬淡为上”,自若用兵,未有不胜者,何来不祥之有? 战争这个凶煞之神,充满了腾腾杀气,胸怀着杀人为快的罪恶之心。纵观古今发动侵略战争的罪魁祸首,一个个都是杀性成癖,侵略成性。近代二次世界大战的发动者希特勒、东条英吉、墨索里尼等,杀人千百万,血流成河,罪恶滔天。这些战争罪犯虽已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留下千古骂名,但其反面教训,并未换来今日的天下太平。战争的销烟从未间断,惊天动地的炮弹声从未停息,核武器技术步步升级,核武库储量不断累升,人类面临着毁灭的危险。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战争总是要死人的,故无论胜败,皆不是美事。而以杀人为美事的人,其心多是凶残暴戾,丧失善德。这些杀人成性者,都是好战分子,虽也可能得胜于一时,但必不能长久,更不可能得到天助人助,其称霸天下的梦想,终归会成为梦幻泡影。“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古有“不以胜败论英雄”之说。自古以来乐于杀人者,都没有好下场,最终都成为千古唾骂的历史罪人,而遗臭万年。 君子心怀善德,不得已而用兵,虽战而取得全胜,心里也不以为是美事。因战争总是要死人的,杀伤之惨重,生灵之苦难,干扰天地之和气,这些都是有善心的君子所不愿看到的。君子深知,天下万民一体,众生同根,怎能忍心互相残杀?何忍肝脑涂地?君子用兵,都是在不得已之际,用不得已之兵,获不得已之胜。即使战果辉煌,功勋卓著,也是淡然处之,不炫耀,不庆功,故曰“胜而不美。” 今人之用兵,或出师不义,深谋诡计,而行险用间;或炫耀武力,横行残暴,杀人众多;或以兵器称霸,动辄(zhé)诉诸武力,以飞弹轰炸残害他国百姓;或称霸世界,以老大自居,以强欺弱。此等皆是以战胜为美,以逞强为能,以取胜为心,以杀人为乐,以称霸为荣。如此以杀人为乐,以取胜为美,必遭天遣人怨,那些被无辜伤害者的灵性,必含冤于九泉之下难以瞑目。那些以武力残暴争战天下者,虽可胜美于一时,绝不能得之长久。其欲得的野心,天不施予,人心不归,岂能得天下乎?故曰“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 人类社会发展至今,物质文明鼎盛,科学技术进步,但人类的良知却发生了变态。最令人忧的是,人的善性下降,而杀心大增。电影、电视等媒体的打斗杀戮(lu),诱导了社会的邪恶之气,尤其是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杀性的恶种。商场里的儿童玩具,刀枪兵器,仿真武器,应有尽有,这些都在无形中诱引着儿童的好战心理。 圣人皆是教人尚文不尚武,并有教育儿童的明训:“勿使之(儿童)弄刀剑”。由此可知,太上所说的“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从根本上说,就是教导天下人要立善心,格除罪恶的杀心。这不仅是导人以德,而且也是实现天下太平的根本大计。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言以丧礼处之。】 上文所言“君子居则贵左”,乃是指平时无事而言。若是用兵,则又当贵右。君子用兵皆是不得已而为之。古时国家天下,一切物理,一切人事,一切文武尊卑,凡是吉事,皆宜尚之于左。因为左为先天、为生位、为吉祥。凡是兵事、丧事等阴道杀人之事,皆为凶事,皆主之于右,因为右为后天、为死位、为凶事。此乃不易之理。 自古以来,凡是吉庆之事,举行盛大礼规仪式,行礼都是以左为上,以右为下,依次排列。凡是兵事、丧事仪式,行礼均是以右为上,以左为下,依次为序。 “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偏将军本为次将,为何处于左上之位?上将军本为将之上位,为何却反处右下之位?这是因为上将军主杀伐之权,偏将军只禀命行事,不得逞杀伐之威。 “故以丧礼处之”,因为战争是凶事,即使打了胜仗,也必以“丧礼处之”,故才有此颠倒左右之事。偏将军以冲锋破阵为任,以克敌制胜为吉,卑而居左阳位,以示其不主杀,故处于吉位。上将军以全军保国为任,位尊却居其右者,是因为其有主杀大权,以杀伤为凶,故居右阴的凶位。总之,兵乃凶器,战为凶事,所以偏将军为吉,上将军为凶。之所以反以丧礼自处,以示“不可以杀人为美”之理。当以恬淡为上,虽不得已而用兵,但杀人终不是好事,唯有一颗善心,不忍心杀人,才符合天道好生之德。 【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则以丧礼处之。】 “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这是有善德之人对待战争的基本态度。战争是凶事。两军对阵,必有伤亡。君子用兵虽是不得已之事,但死伤总是难免的。即使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虽为大胜,却以悲哀泣之,并无喜庆之心。这是因为君子深怀慈善,看到战场上惨遭死伤的生灵,血染山河,尸横遍野,哭天喊地,震撼着天地之心,怎能不生悲哀之心?更何况有道德的君子,其悲伤之情,哭泣之声,在所难免。 君子惜军爱民,对战争之残忍,未有不悲伤哀泣、恸(tong极其悲痛)切于心者。虽是破敌得胜,可谓吉庆之事,何以反而要以丧礼处置之?皆因君子不敢以战胜为美,不敢以杀人为乐,不敢以有功为耀。虽是“不得已”而战,终是不如不战,让天下人共处安平之乐,岂不善哉!所以古时有道之君,虽然打了胜仗,但不以为是喜事,而是以胜为丧;不是召开庆功大会,而是举行哀悼会,以丧礼处之。以这种形式为敌我双方的死难者,以及在战争中残遭死难的无辜生灵,举行盛大的丧礼仪式,以告慰死去的英魂,寄托哀思,表示良好的祝愿。这种以喜为丧的反用,乃是循天理、行道德、安民心、痛生悔的慈善之心,亦是大道反而用之的明证。 “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意在唤醒人们的善良之心。战伐之事,必然违背上苍好生之心,实出于无可奈何而为之。交战过后,目睹尸骨遍野,血盈沟壑,天地也会为之含悲,草木也会为之悲泣,更何况一个有良知的人乎?即使战而全胜,谁还敢以奏凯歌班师还朝,歌功颂德而自耀其能呢?孟子曰:“我善为阵,我善为战,大罪也;惟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也。”又曰:“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足见神武不杀,仁者无敌,实为治世的楷模。而用兵非圣人之常道,故君子之道贵德不贵兵。顺天而动,率性而行。虽有作为,亦无害也。 【本章说解】 古圣人治世,以道德化天下,而不以武力施天下。道德化于天下之时,则社会正气具足,谦让之德风行,性本之善流露,人的真诚之心正立,天下人人皆自行道德。若以强力用于天下,则人心效仿,诡诈之风必行,凌夺之事即生,兵革之事遂起,以力强胜于人之事俱增,社会必不能安宁。 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兵者乃争端之最。若争之以利,利至而害即生。若争之于名,名兴之日,就是实丧之始。若争之以霸,霸到一定时日,必得沦丧。故善于用兵者,不起名利得失之心,惟以恬淡为上。此非有道有德之人所能做到的。 天宇大寰(huán)之内,一切物理,一切人事,皆有自然之序,皆有上下尊卑,皆有阴阳左右,皆有吉凶善恶,此乃大道之自然。 世人都喜上恶下,好尊厌卑,不明卑下实是吉事之理。因为卑下、柔弱、谦和,都是道性的体现,故而居左阳之贵位。是故君子以谦逊自居,以恬淡用兵,以静心处事,因而能逢凶化吉,即使用兵打仗这等大事,也是以德为先,以礼相待。胜而不喜,功而不耀,反以丧事处之,这是今人万万难以理解之事。 世人皆争强好胜,不懂天理,不畏害理残生,不知行凶皆是阴杀之事,因而凡事随心所欲,所以常常背天理而行。观之于此,居阴阳左右之位,事关重大,可不慎乎! 此章经旨,太上以贵左之道,教诫于天下,欲使天下人当持君子之器,贵于左,不贵于右,而不致自取毁亡。贵左之事,就是贵道德,循天理,顺自然,大公无私,用后天复返先天之道。即使对待战争这等大事,也要立于大道的高度上,以无为自然之心,以怜悯苍生之善,去应不得已之战。战而胜之,恬淡其心,不庆功邀赏,反以丧礼对待,这充分体现了君子的道德风范。作人处事,虽非战争那么残酷,但吉凶祸福之事却在所难免。是居左阳以德对待,还是居右阴以恶行事?所得的结果却完全相反。 世人多以私欲去徇好恶,争人我,贪名利,斗是非,逞凶强,此等所为,皆是尚右的阴杀之事。看起来可以得势于一时,但种下的恶果却是不堪设想。 修道人当反俗人之道而行,常以德胜之于己,而不胜于人;常以恬淡虚静自处。即使遇到不得已之逆境逆事,只要将杀机倒转而用,颠倒阴阳,倒转乾坤,取坎填离,正修心性,逆用生克,复性归本,复命归根,未尝不是贵左之理。用之于家国天下,服务众生,未尝不是贵左之器。人能如此修心炼己,则贵左之道,必能终身用之无穷 知止章第三十二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 道本无名无象,但却实存于万象万物之中,无人不具,无物不有。在天地人万物未生成之前,无名之道就独立存在着。至宇宙万物生成之后,此物又为天地人万物之根。其体虽至隐至微,而万物却一刻也不能离开它;离则天地不能立,万物不能生。 所谓“道常无名”,道本无名,但它可以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为万象造化之根宗,故强名之曰“道”。大道具有悠久之性,不变不迁,不坏不灭,故曰“常”。大道微妙深奥,其体寂然虚静,其用至神至妙,无法形容,不可名状,故曰“无名”。说其无名,它却可以生出有名有象的万事万物,可为万物之母;说它有名,万物只是它所散生的外在表象,并非它的本体实质。世间有名有形者皆是物,而不是道;物的核心中虽也体现着道的规律性,但它毕竟不是之道全貌,而且往往被有名之象所掩蔽。所以大道只能用理去参,靠心去悟,凭德去修,唯心是道,观心才能得道。靠后天识心在显态物象名分上去求道,犹如缘木求鱼,只能得些皮毛,永难得真道。 “朴虽小,天下不敢臣”。是说大道在阴阳未分之前,它是一个混沌(hundun)的整体,圆体未破,好象一根未被刀劈斧凿的圆木一样,浑沦一体,还处在“一”的状态中,故谓之“朴”。“朴”就是未破的圆木,在这里借喻为未散的道体。道能阴能阳,能弛能张,能大能小,能内能外。 道体之实际,无名象,无征兆,不变不易,且能常久,故不可名状。道虽不可名状,它却是无而不无之真无,大至宇宙天体,天地日月,小至昆虫蝼蚁,沙石微尘,无所不是大道所生的实体。道之朴虽有而不有之实理,无论天理物理,一切自然之理,浑然全具。是以谓之道“朴”。“朴虽小”,却含有混沌无名之无极,具有万物生成之理,藏有天地造化之妙。 “天下不敢臣”,是说朴虽“小”,却是至微至妙,可称为众妙之门。说其小,它却其大无外,可以一本散万殊,弥散于宇宙空间,化生大千世界,生成天地万物,实际未尝小。天地万物,皆从此无名之“朴”而生化。道朴虽小,微妙无形,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其尊无上,其贵无极,天下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驱使它,无论是伟大的圣人,也无论是权贵一时的君王诸候,没有任何人敢让它称臣归伏。故曰“天下不敢臣”。 学道之人,若能返归父母未生之前,复至五行不到的先天处观妙,则“真我”就会顿然超于物表,游心于无名之境,自性之朴,自可见晓于内外。 【候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 “候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道朴虽小,其用则大。天下万事万物,俱以道为君。即使操生杀之权,为万民之主,但在道朴面前,显得微若尘埃,岂敢不奉其命令?故古时的王候,对大道都是毕恭毕敬,未有不尊道而信守者。王候是人民的领路人,若能信守大道,自处无为自然,这种清静无为之德,不仅可以以德化民,而且可以恩及万物众生。万物敬佩候王之道,所以都能诚心归从,宾伏在其道朴之下,尊从其德,顺道而行。道德的力量是无穷的。人与万物归从道朴,各尽其性,各享其乐,天下自然太平。这也是“我无为而民自化”之义。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静为天地之本体。若天地不虚静,阴阳即不能变化,二气亦不能交合,则大旱大涝必至,急风暴雨必作,万物必遭灾殃。阴阳变化者,乃虚静之应机也。二气交合者,乃虚静之升降也。所以天地以虚静相合,阴阳以虚静变化,二气以虚静升降。虚静之理既得,氤氲(yinyun)之气自合,太和之炁自生,阴阳调和,天即会降甘露时雨泽养万物。此即“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之义。凡是风调雨顺,寒暑适时者,都是天地相和,瑞光降临的吉祥之兆。 人是自然的一分子,其理亦然。人自有生以后,受气质所拘,又被后天物欲遮蔽,所存之道炁稀少。若要抱朴返根,惟有效法天地。天气下降,地气上升,犹如人体内的坎离交媾,水火调和。人身中的小天地相合,一粒金丹甘露垂珠,自然降于中宫,道珠可得。此种阳阳合和,日月同宫之妙,谁能为之?惟有道朴的主宰,舍此无别。 王候等大人物,若能效法天地之德,得其虚静,即能与天地相应相和。虚静之理,即无名之“朴”。以大道之“朴”治理天下,仁义之德,不待面命;道德之化,不必刑赏。天下万民,虽有贤愚贵贱之不等,天理之公却无亲疏远近之分。侯王若能持至道真常之妙,国家天下不求治而自治;人心自然之理,不期然而自然。有如天地阴阳二气相合,而自会降甘露一样,虽然无人下命令,万民万物尽享雨露滋润,自然均调同一,并无厚此薄彼之分,亦无你多我少、贫富不均的现象,所以天下祥和太平。故曰“民莫之令,而自均。”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始制有名”,“始”即化生万物的开始。万物生成之后,才有其名。比如天地、山水、人物等,各有其名。但这种万有之“有名”,皆来自于无名。“无名”即天地之始,不色不空,无象无状之大道。“制”,就是制作。无名大道既生万物,即所谓的“朴散而为器”。朴散为器,万物制作成形,即有名分。其朴既散,其名既有,天地万物,方圆曲直,巨细大小,无处不是器,无器不有名。此即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物物形殊而名异。器无穷,名无尽,名器相寻而不息,万物繁衍而无止,才形成了生机勃勃的大千世界。 “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是说面对纷繁之万物,无限之物名,五光十色的物质世界,琳琅满目的奇异珍宝,必然使人眼花了乱,易起贪得之念。若不能“知止”,心必逐物而弃道,随欲而失德。心中只有物而无道,逐物而弃道,“朴”岂能不危殆? 明道之士,深知唯大道永恒不灭,万物都是匆匆过客,有生即有灭,名利皆是身外之物,谁也带不走。万不可逐其末而忘其本,贪其物而丧其德,利其器而害其朴,图其名而失其实。物性这种东西,最能诱惑人欲,金钱名利,最能拨动人心。人若能明理止欲,当从最难处下手,从最不能止之处而“知止”。经常镇之以无名之朴,以正心正念去克制,常能止欲生悔,对名利物欲就会日渐淡处之。心中无一丝非份之求,不与人争,不去妄求,一切随顺自然,重道轻物,何有危殆可生? 知止之理,人人应当知行。天赐人以万物,在于养人性命。人也应当尊重物性,爱护万物生命,与物心息相通,才能得物之助。物物皆含有道性,所以待物应当知足知止,戒贪得无厌,戒奢侈浪费。天下的物质财富,皆是大道所生,物性属公,并非个人私有。 物性在于流通,故贪占愈多,超过限度,必然会被物性所反夺。古人云:“财多是祸不是福”,“积财如积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物之予人,在于养人命、利人用,唯此而已。贪多则害人性,损人命,空劳精神,反得其失。物的这种善性,体现在它默默无闻地为人类作奉献中。今之世人待物,却是背物性而弛,贪多求好,奢侈浪费,占有欲极强,无有知止之心。这正像俗话所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山看着那山高”。这是对贪心不足者的形象描述,又是人们自招祸患的根源。 天下之争,无非名利二字。人之争名,就是为了夺利。社会的一切矛盾,人类的一切灾殃,都产生在这个“争”字上。由于争,便出现了分配的不公。故前人云:“无贵则贱者不怨,无富则贫者不争,各足于身而无所求也。”由此,太上要人们“知止”。知止之理,犹如悬崖勒马,以止为退。前进一步,就会掉进万丈深渊;后退一步,即可返朴还淳。这种知止返朴,太上喻为“犹川谷之于江海”。 人生存在世间,无论高下,无论贵贱,或男或女,或文或武,皆不可轻忽“知止”之理。在上者“知止”,以无为而治化,天下不言而行。百姓若能“知止”,则立身行己,谨利防害,应事接物,不溺私欲。知止之道既行天下,天下必归于道。道流行于天地之间,无处不有,无处不在。有道才有器物,有器物才有其名。舍道而求器,舍器而求名,都是舍本求末的颠倒。器生于朴,名来自器,道为天下万物之本。故经曰“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在教示天下人明白“知止”之理,不要徇名而逐末,不可背道而乖行。 万物生于道又归于道。在万物繁纷,物欲横流,人心难平的当今社会,止欲生悔,知止返道,更显得特别重要。万物万事在其发展变化的过程中,都有其量与度的界限,有太过或不及之两端,而两端都不是当止之道。止之道即“中”与“正”之道,唯“中”是道。“中”就是不偏不倚,不左不右,不阴不阳,不过不及,恰到好处。止之于中,即止之于道,这样才可能将事物导向中正平和的状态,使偏阴或偏阳的矛盾化解于无形中。故“知止”即用中之道。 修道之人,在红尘中翻滚,要做到诸尘不染,万缘放下,就必须守无为之道。只要立身清静,养真抱朴,则本性中的天地自然相合,心中的甘露自然密降。此等合应之机,别人不能代我着力,我心之机,别人亦不能知见。只待修到妄尽心空,自然云收月现。到那时,后天不须勉强做作,便能自然顺从大道。故《清静经》云:“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即是此义。 无名之朴,至理罔(wǎng)象。不可言大,不可言小。其大莫能测,其小亦难见。无名混沌之妙,内含造化,圆机转动,居于万象之始,不与万法为偶,极乎天地之外,运乎天地之中。其造物之妙,虽不见其为,则又无所不为;虽不见其作,却又无所不作。所以为天地之本,为万物之宗。天下人若能像川谷归江海那样归之于道,归之于宗,内外无间,与天地合其德,与大道合其元。到此天地,人自然会与天地、与大道相合为一。此正所谓“止于道”,“莫之令”,而性中之天地自合,身中之万物宾服,我之“真我”自然不殆。 太上在本章以“知止”示道,正是要人止欲合道。止,就是镇之以无名之朴的意思,即以道德制伏人心追求名象的欲望,以正心正性格除恶心邪念。道朴散而生万器之后,当以有名而守无名,循万物而守道朴。这就是万中“抱一”之道。面对红尘,心无所住,眼观万物,万象为一。心静如水,不随物转,不被尘蒙,对境无心,唯道为尊。能守此静,常抱此一,道朴便不会散失。 道在天下,撒播十方,弥散六合,三界内外,万物万象,浩瀚无垠,无不是无名道朴的妙作。万殊的物质世界,犹如水流归江海,自本而末,末亦不离其本。道体之朴,未雕未琢,其体皆为不可见的希微精华物质,故曰无名。天地之始,万物之生,皆出自这个无名无象的“朴”。人能知止于朴,则物不会因道散而亏,道也不会因物而散。好比川谷之气,未尝不随水流而通于江海;江海之气,未尝不反通于川谷,本与末未尝一日不循环。道之在天下,即此一本散万殊,万殊归一本。天下自然之理,概如此而已。 尽己章第三十三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能知于外,知别人的长短与善恶,知显态世界事物的外象,此谓之“智”。能知于内,知道自己的短处与不足,明白显隐两态世界宏观与微观事物的本质,谓之“明”。“智”字的结构,是由上“知”与下“日”组成,知在外,日在内;其意就是既要知外,又能明内;知外是为了明内,明内则可以达外。 世人之所以不能明道,正是因为不能内明。心地昏昧不明,眼睛只向外看,只去知人,不去自知;将心思机智全用于外,只察别人的黑白长短。追名竞利,与人争是斗非;处世接物,用以巧智之心。这等外智的小聪明,皆是本性不明的后天智巧心,而绝非先天道性的大智慧。 先天智慧与后天智识,是一对阴阳,共存于人体性命中。两者之间互为因果,相辅相承。外露一分机智,内心即增添一分不纯;外用十分聪智,内必有十分凿丧。所以先辈教人,都是要求精神不可炫露,机智不可外用。应当抱朴还淳,少私寡欲,大智若愚,涵养道德。行之日久,本性自明,心德自悟,真知真智,自然显现。非但可以知人知己;天地万物,古今中外,何所不知。这就是“自知者明”的真义。 修道人若能虚静守笃,常返观内照,则性光具足,内道场坚固,自会内外照彻,古今自无障碍,宇宙自无间隔。在不见中可以无所不见,在不知中自有妙知,在真静泰定中,犹如明月当空,毫发可鉴,此即自性之慧明也。 人贵有自知之明。首先当知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为何来到人世间?怎样做一个有道德之人?怎样珍惜生命,使之健康长寿?这是人类共同关心的大课题。修身之道,不外乎性命二字。人要尽性了命,首先必须存心养性,以性领命,性命双修,方可保命全角。只要修之不辍,遏欲存理,时时省察,止欲生悔,待到私欲尽净,天理流行,洞见本来面目,了了常明,即是圆明妙觉。这种自明,唯有自己心知肚明,别人无法知晓。 修习“自知者明”的功夫,必先炼己。炼己有两个方面,一是除物欲,物欲不除,天真难现;二是炼气质,阴质不化,命体难固。惟有性见心明,洞彻本源,神强气壮,炼尽阴滓(zi),才能了性立命。性命不分二途,复归于混沌未开之天,而阴神尽灭,阳神完成,金光灿灿,朗朗光明,这才是最大的“自知者明”。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胜人者有力”,能以力胜人胜物者,谓之“有力”,但这种“力”不过是暂时之力而已。 “自胜者强”,能战胜自己的欲心妄念,持正而修,改正缺点错误,改邪为正,改恶从善,使心身合于道德,无私无畏,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胜”有二义。在内则为力,在外则为强。世间确有不少能以力胜人者。比如楚霸王有万夫莫当之勇,伍子胥有举鼎千斤之力,此皆是可胜于人的气血之力。这便是“胜人者有力。” 若与“以德胜己”相比,此“胜人之力”却微不足道。圣人贵乎自胜,与天地为一身,与万物为一体,生死一源,道德一心。超万劫于瞬间,视古今如刹(chà)那,不坏不灭。非但有力,其自胜之力合有十力之用:一信力,二舍力,三戒力,四进力,五念力,六定力,七慧力,八智力,九道力,十德力。 “信力”者,以信为主。当道心初现,崇信大道,诚心不二,不生疑惑退怯之心,道果终必圆明,圣位终必成就。一切仙佛圣真证无漏果者,皆是从初心信力发脚。超凡入圣,首先是信力精进的结果。由此可知:信力二字,是修真的真种子,入道之大总要。不有此种子,难以信道而修;不有此信作动力源,难以成真。信德又为五德之母,仁义礼智,始之于信,终之于信,信贯彻于始终,合信而归一道。金木水火,以土为体,散而生之克之,聚而逆合之,终而归太极无极。由此可知信德土母其力无穷也。经中所言“自胜之力”,即是指此力。 “舍力”者,捐舍布施,舍己为公之谓。舍力亦有三等:一曰大舍,二曰中舍,三曰小舍。大舍者,即身心俱舍,无私奉献,无人无我,无欲无念,无得无失,一切皆忘,心如虚空。一切个人福业得失,俱不贪着,一切皆为众生,是名为“大舍”。行道布德,不贪吝财宝,是名“中舍”。行着布施,修有为功德,在利人的同时,亦求利己,是名“小舍”。舍虽有三等,若是大志向之人,人我两忘,色空如一,何有三等之别。修行人应舍力自胜,在舍去财物之时,亦舍去私心妄念,舍去所造业障。如此则道德日进,烦恼日减,业力日消,这便是自强的真义。 “戒力”者,乃断恶防非的自我约束之力。人果能内戒于心,外戒于身,以戒力而自胜,克服自己的恶业积习,战胜心身的邪恶魔军,则自身天地光明四照,即有司逻十部、戒神等众,亦会卫护戒子之身。出入动静,皆有一切善缘相随;起居坐卧,一切邪阴远避。守戒日久,道即可进。自古仙佛圣真,未有不修戒果而成道者。今之玄门修真学子积修有成者,亦皆是持三规五戒、初真十戒、天真大戒等戒行而受益。随着修为层次的提高,持戒重在心,心身渐次进修。若能戒力坚固,待到戒无可戒时,道即成,果即满。修真者若能以戒为师,以戒自胜,诸天必护助,诸魔必敬钦。此等之人,方可言为强者。 “进力”者。精进不退,无所畏惧谓之“进力”。精进之功,要在专心致志,力戒三心二意。比如登高自低,行远自近,脚根之下必须步步着力,方可步步有进。行道有六意,又名“菩萨六度”。一布施,二持戒,三忍辱,四勤慎,五静定,六智慧。若能依此六行而修,则道德日新,真常自得,方可谓之精进。 “念力”者,即止妄念而入静定之力。大根器、大志向之人,有功底之人,有念必有觉,有觉即有悟,有悟即有得。此即“烦恼即菩提”之真意。“不怕念起,只怕觉迟”。怕之怕有念而无觉。身处世俗,难免为物欲所扰,难避七情之缠,也难以朝夕间即除尽本性中之阴业杂质。无论是外尘之诱使,或念上所透潜意识中的不正之机,皆应持以正心,念起即觉,妄起即制,方能拨乱反正,复归于道。如若念起不觉,任妄横行,必被牵入邪径,贪求不己,烦恼炽盛,甚至被阴魔所掳(lu),失其大道本根。 仙佛圣真教人修道先止念,念头不止枉徒然。果能认自性之真常,明本心之正觉,空心空法,则心外无法,法外无心。如此行之,念头无从生起。倘若念头乱动,心生即乱,种种法生,念念是妄,所以千迷万执,只在此一念之间。若能把它觉照回来,便是圣贤;不能觉照,便是凡夫。譬如千钧之弩一般,妙在一寸之机。转万斤之舟,妙在一寻之木。返还造化之机,妙在一正念之回照。以正念之力,自胜非道之心,可谓之大胜力。 “定力”者,即心不散乱,意不邪思,不动不摇,稳如昆仑。定中之旨,亦有三义:一曰妙定,二曰圆定,三曰大定。观妙而入定,即真如之观。若能观到徼妙双忘之妙处,自然会泯相澄神,是以谓之“妙定”。无欠无余,无动无定,山河大地,总是定中之定体,大千法界,无非一体之定性。真如自在,圆满具足,是以谓之“圆定”。真妄不分,圣凡不见,定中太虚无体,无一法存立,是以谓之“大定”。 修行之人,不过钳制七情,断除六欲,收敛心身,不致散乱。若一日神气没有混合,自谓入定,却不知徼妙未曾双忘,真理未得入妙,岂能谓之定乎?假若在逆顺二境中,一有触发,识性即生,假托之因缘即起,根尘互动,定力即失。修行者不可不自胜于此。 太上慈悲我等后世,在经教中每每演说泰定之旨,以成就我等道果,度脱将来。不入此定,难以成道。学道者须知:性定而心自清,心清而意自静;意静而神自凝,神凝而气自回;气回而精自还,精还而丹自结。此即所谓“金精既返黄金室,一颗明珠永不离。”定力有如此之验,闻经之士,当详参其义而自悟。 “慧力”者,心光朗照,慧性常明,内无法尘之起灭,外无根尘之染着,远离尘缘,照破识性。虽十方法界,纯是一个灵光妙觉,万象皆空,六虚洞彻。初学道者,慧力尚不足,慧性即不现,故只能识心用事。识心用事者,则根法互起,不染于有,便染于无,有无相生,烦恼取舍,无所不至。若认“识”为心,依尘现妄,必然恶性循环。六识一动,后天主事,先天之慧性真体立即隐退。慧性既隐,六根具是魔军,心性亦沉沦为魔主,内天地一片纯阴,暗无天日,永坠(zhui)轮回,苦不勘言,终不得光明大道。故修道者必须以慧力战胜自我识心。 “智力”者,即慧光圆通无碍之妙。慧光从定性中所出,没有大定,慧光不生,没有慧性,真智不出。智为真水,慧为真火。智慧力之现用,是以真水真火炼真如妙性的自然流露,非有心之造作。学道之人,果能用此慧智之力,除惑断妄,破愚去执,智力道力,无有不胜者。 “道力”者,真常体用之力。一旦道力起用,一切物欲不能胜,慧性便常明。观妙,可见天地之始;观徼,可见万物之母。道体既见,众妙之门即可自由出入。所以修真之上士,常具道眼,常怀道心,常守道力,常修道身,一动一静,无往而不以道自强也。学道者,当以道力自胜,自强不息,方不失修道的志心愿力。 “德力”者,心体纯粹,性中自善。德非道而不立,道非德而不成。是故德之所存,即道之所存,德之所失,即道之所失。道与德,原是一而二、二而一之体用,能修德以全道,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往而不善。 以上十力,皆是修真之径路,入道之阶梯。人最难战胜的敌人正是自己。能具此十力,是谓自胜,真能战胜自己者,才是真正的强者。 【知足者富。】 “知足者富”,随境自适,心不妄贪,淡泊明志,心安理得,谓之“知足”。人能常以淡泊自守,以寡欲自安,身虽贫而志不贫,境虽困而道不困。悠悠然,坦荡荡,知足常乐,无欲长富。故曰“知足者富”。 怎奈今之世人,贪得之心无限膨胀,欲壑难平。终日只求满足自己,损人利己,乃至亏公肥私,贪图享乐,为富不仁,悖道离德。其结果是祸害必生,赊财害命,结果适得其反。此皆是不知“真富”与“假富”之理。 第17节 衡量贫富有正反两个不同的标准。有以物质财富的多寡为判断标准的富足观,也有以精神上、心理上的充足与否作为判定富足者。不同的人生观,各有不同的价值取向,因而形成了不同的“富足观”。人心多是贪求外在的财富,而且永无止境,永难满足。故财富愈积愈多,而精神道德上却愈来愈贫。反之,人若能淡泊寡欲,对财富知足而止,即或是物质上并不富裕,而做人却有丰厚的道德,有无私奉献的精神,这种人才是真富足者。 物质财富的多寡与贫富,也绝不是偶然现象,其中内含着深层的道理。物质与精神是可变的整体,互为依存。物质财富是精神财富的外在显现。物质的富足,是修善累德的结果,即常言所说的“福分”。这种富足的福分不是贪求而得,而是修善积福修出来的。今生之福,是往世所修之善果;今生的贫贱,是往生作恶的回报。今生的所作所为,又为后世的贫富贵贱奠定基础。所以圣人教人积福修善,舍财济贫,都是令人为长久的福分着想,不要“今日有酒今日醉”那样混人生。 修德就像银行存款一样,应当日积月累,一日三善,日久福德必储存愈多,必能得到厚福之报。但福又不敢多享,贪求享受,奢侈浪费,都是消福。世有百富一夜变得一贫如洗者,也有一夜成为暴富者,都有其背后的深层原因,也是因果定律之使然。但其最本的原因,都是善恶交替的一种急骤变化。由此可知,人要富,先积德;要长富,须惜福。把握好精神与物质富足的辫证关系,重德轻财,修善积福,则“真富”即会不求而至,何须盲目妄求? 天下惟“知足者富”,“知足者”才是真富者。“真富者”就是精神道德的富有,虽钱财并不宽裕,但以能养命为足。不追求享乐,不起非分之心。以节俭自处,以道德自养。精神充实,泰然自若,心如天地,常足常乐。这才是真正富足之人。 修道之人,能炼其性,能修其心,能保其精,能全其气,能养其神,心、性、命三者能全俱足,则道德全备,必得天地真气的滋养。常保福禄,性命双了,这才是天地间的真富真贵者。世人的金玉满堂,荣华富贵,与道德丰厚,性成命就的修道者相比较,何富何贫?自不待言了。 【强行者有志。】 “强行者有志”,能自明、自胜、自足者,皆是“强行”,亦是有志之人。人能常修心性,不断累积德行,以道心佛性去战胜私欲妄念,格除自己的缺点错误,消除累世所造的恶因,凝炼身中残存的阴滓(zi),跳出重重逆境的魔考。如此大志修真,必能像乾乾不息之乾道,达到元、亨、利、贞之境。这才是“强行有志”之人。 所谓“强行者有志”,“志”者,修真证道的志心愿力。志向远大,志心坚定,矢志不改,这是进道之基,入道之门。志之所趋,能感天动地;志之所向,能无坚不入。人的向道志心,具有无穷无限之力。此志一立,即与天地相合,与万物相通,与大道场性相应。志心宏大者,既可感恪天地,感动显隐师尊,其力无穷,山不能阻,水不能止,人不能夺,物不能移。故孔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即是此义。 修道成败的关键,完全在于志向的大小。一个大志修真者,志向既定,誓言既出,决不回头。正像空净师所云:“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一往直前,后退是没有出路的。对于修真者而言,多一分志心,就多一分功行,多一分师助。志心要天天立,时时立,事事立;要真心诚意的真立,而不是口头上的假立。常立志就是常德志。立志是自己心上的事,必须发自肺腑,出自真心,来不得半点虚假。一言既出,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绝不能自欺欺人。 修真是天地大业,是了却生死的大事,非同小可。其心志的真诚程度,决定着德行的积累,未来成果的大小,层次的高低。修道人如能效法乾卦刚健、中正、纯粹之性,自强不息,犹如江河之不舍昼夜,川流不息,从不间断,此便是强行有志之人。 【不失其所者久。】 “所”者,安身居住的归宿处。太上此处“不失其所者久”之“所”,是指道德而言。道是生天生地生万物之母,德是滋养万物的乳汁。道德是天地人万物之根宗,万物依道而生生不息,以德而发展成长,故天地人万物一刻也离不开道德。得道德者存,失道德者亡,这是宇宙间的不变法则,是不争之事理。 人之有道,能得其所,如鱼之得水,似鸟之归巢。动静合宜,身心快乐,待人接物顺自然,顺逆之境不失德。这便是“止于至善之地”。“至善之地”,即人的长久之“所”。人若能断除人间习染,守至道之真常。或奉献于自然生态平衡,或投身于社会服务,或游身于商海,或耕作于田园,或苦修于红尘。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是修心炼己,积功累德的场所。若能和光同尘,坚持正道,苦修实证,磨砺心身,积善修德,这既是做人之本,也是修道者的“不失其所”。 “所”有多层含义。世间万物万类,各有其所。人有房舍,鸟有巢窝,蛇有洞,蚁有穴等,皆是栖(qi)身之所。人所居住的房室,能遮风避雨,休养生息,是人安身立命之所。世间一切有形之所,都是短暂的,不可能一劳永固。高楼大厦虽是钢筋水泥所造,现代居室虽然也豪华舒适,但总有坏时,终不是长久之所。 人身是本性所居之所,虽有数十年驻世之期,也不过瞬间即逝。若能修持道德,修性炼命,性命双修,再造心身,则真性即能永驻光明,与天地共长久。肉身这个假幻之躯,经过千锤百炼,亦可再造成为金身,永生不衰,成为性命合一的法身道器。这才是长生久视之道,长久不失之所。 对修真者而言,天地似大鼎,红尘是熔炉,无处不是修证之“所”,事事皆有道,处处是修场,唯心是所,心静所自久。身为性体之居所,心为神性之殿堂。神秀有诗云:“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修行者勤扫灵台,明心见性,苦炼命体,再造金身,脱胎换骨。使内道场复返先天,固若金汤,成为不坏之所。经过性命双修,心身成为真佛净土,最终达到“聚则成形,散则成炁”的金刚之身。这才是真主人万劫常驻、不灭不坏的常久住所。此“所”与天地共长久,与日月齐光辉,天地间最坚固之居所,岂能与之相比乎?此即“不失其所者久”之本义。 今之世间,知识大开,文明盛炎,物质生活福享至极。所憾堪悲者,人心空执色身诸识之满足,竟而出卖至尊至贵之本性。所以良心不复光明,生活转成黑暗炼狱。“道德”本是维持生命秩序之筋骨,而今却灵海空虚,主宰无依。宛然已似居所散涣之“失心人”。本性既隐,真理难显,自然行为离轨,自造恶业。经云:“自性自度,佛不能度”。自业还得自己消。迷昧凡夫,一味牵附外尘而不识自心,不明本性之理。只盼仙佛来救,却不思躬亲耕耘自家心田佛土,不建自己真主人的永久居所,岂能有归乡之日? 【死而不亡者寿。】 “死而不亡者寿”,人之有死,皆因精神外露,内耗外损之故。人的七情六欲,妄心欲念,必然使内损精,外散气,害其性,丧其德。顺着常道下滑,待到阳气耗尽,大限到来,四体分张,所散神离,灯灭人去,终入阴境。此皆是不自知、不自爱、不自胜的结果。修道人明晓杀机颠倒之用,以杀机自胜,逆反阴阳,则身可与太虚同体,可与造物同寿。颠倒用杀机者,就是将凡人之“心活神死”,颠倒为“心死神活”。亦即人的私心死,公心活;凡心死,道心活。如此逆而修之,则真性虚灵而不昧,命体乾健而不漏,真心浩劫而长存。形神俱妙,万劫永生,此即所以谓之长“寿”。《观赤文洞经》云:“天得其真故长,地得其真故久,人得其真故寿”,又云:“入于无间,不死不生,与天地为一”,中华无数先辈们,早就以自身为实验场,经过千辛万苦,修真证道,与道合真,终而完成了人体生命科学“死而不亡者寿”的实证,验证了长生久视之道并非虚言。本文所言之“死”,是指形体之死,又是指妄心欲念之死。所谓“死而不亡”者,即真性之常存不亡也。妄心既死,法性自然真常。自古圣人不以身命之死为死,而是以心不明道、性不觉醒为死;不以身命之生为生,而以明道修真为新生。 人若不明大道,不修德行,心中昏昧,虽衣冠楚楚,色身虽存,而真性己死;灵性泯灭,其身犹如行尸走肉,与禽兽无异。大道既明,身命虽死,而真性不死;形体虽亡,而真我不亡。我之法性不死不生,不坏不灭,无古无今,得大常驻。虽不计其寿,而寿数却无穷尽,与天地齐。 人都是以色身不死为寿。追求健康长寿,安享幸福,亦是人之常情。但不知长寿之理,不修长寿之法,心想长寿,却不能长寿。待到真气耗尽,油干灯灭时,带着无限的遗憾而去。 “玄灵学”认为,人体生命分为性与命两大系统,有阴有阳,是一个阴阳参半的生命体。人秉天地之正气而生,赖天地之正气而养。正气具足,真气充盈,阴阳平衡,生命力就旺盛,身体就能健康长寿。否则,就会阴盛阳衰,疾病丛生,短命而亡。中医、气功锻炼,都是调整阴阳,祛(qu)病健身的良方。但就天人整体观而论,病皆由心生,必须由心治。治病先治心,治心先明理,天理在人心。故太上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人能明道德之理,行道德之实,少私寡欲,广积善德,心性纯净,即可与天地相通,得天地正气之助,从而达到心清静,性净明,命健康的目的。使人生之旅由“我命在天”的必然王国,拨转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由王国境界。 拨转人生航船的枢纽机关,就在人心上,全赖“道德”二字。离开道德,即使使尽人间所有聪明手段,食尽人间灵丹妙药,也只能是扬汤止沸,在皮毛上用功夫,难以从根本上达到健康长寿的目的。正如空净师所云:“为私奔忙阴山路,公心光明照云天”。由此可知,修道德既是做人之本,而且亦是消灾免难、积福增慧、求得长生久视的必由之路。 【本章说解】 天地尽其道而化育,圣王尽其心而明德。尽道者,尽阴阳也。天地无阴阳不能尽道。尽心者,诚明也。圣王非诚明则不能尽心。天地视万物为一体,大同无异,未有圣凡小大之别。圣王观百姓为一心,纯一不杂,没有彼此之分。 天德无私,不以耳目见闻为用。耳目见闻之用,皆是世间俗人之用,非天德之良知,非诚明之实理。故凡人之所见者,尽是显中的有形之物,而不可见隐微无形之物;所闻者,都是低维空间的声音,对于无声之音却不能闻。若以此等见闻为用,只能见于外,不能见于内;只能见于阳,不能见于阴;只能见于有,不能见于无……。如此,则不能谓之自知、自明、自胜之人。如此见之闻之,未有不“失其所”者,未有不“死而亡”者。拘泥于耳目心思之见,难免不以识心之妄而为真,难免图名而丧实。如此,身心家国天下,岂能无为而治乎? 此章经旨,太上以自知、自明、自胜、自强,开示有志修道者,必须先尽炼己之功,然后才能示之于人。自古圣贤,从来都是先明于内,不明于外;先明于己,不明于人。虽不明于外,但其外却无不光明;虽不明于人,而天下却无所不明。为什么?盖因万物皆有性,人与万物之性,皆通于圣人之性;万物之心,皆能与圣人之心相感相应。 圣人的心性之光,可以点燃万物之性光;万物之光与圣贤之光水乳交融,齐放光明。所以说,修道者先要自明,然后才能明人;先要尽己,而后才能尽人。尽于己,尽诸人,又尽诸物,三者既尽,融为一体,齐放光明,则我之性尽明矣,我之道与万物之道通矣。 打铁先要自身硬。修真者志在为众生、为国家、为民族利益作奉献,只有先尽己之道,方可不失长久之“所”,可得“死而不亡之寿”。有其“所”,得其“寿”,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成为大道之器,为天地众师所用,成就天地大业。读经者当细细穷参,其理自然贯通。 大道非至德不凝。故修道者不仅要独善其身,而且要内外兼善,行善积德。《六祖坛经》云:“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果?”古德云:“无师不说圣”。都是说的这个意思。欲求超生了死,修道成真,不求明师指教,万难识天时,通窍妙。不求明师点化,只能盲修瞎炼,真谛难以参,性命无以立。如是,虽然在世福德多如恒河之沙,因不能明心见性,亦只能是享受人间福德,或在神道上徘徊,本心难以建立永久的佛性之所,难得超生了死之长寿。六祖曰:“不识自本心,学法无益”。 修道者须在“心头山”上下功夫。此山阴阳分界鲜明。心地光明,则轻清之气上升,自然往山顶而去;反之,若是为非作歹,魂浊魄重,阴气惨沉,自然由山而降,堕(duo)入漆黑不见之底。故佛云:“心可做天堂,心可做地狱”。三界唯心,全凭一念善恶去造就。有诗云:“即心是佛何地求,灵山塔下示真修。心头山岳在何处?人人本有自可收”。 本章河上公名为“辨德”。“德”者“得”也。修养得之于心,而见之于言行,都可称之为“德”。吴澄在《道德真经注》中说:“老子之道,以昧为明,以弱为强,而此章言明言强者,何也?曰:老子内非不明,外若昧尔;内非不强,外示弱尔。其昧其弱,治外之药;其明其强,治内之方,并行而不悖也,其实一事也。”能明悟此段话的意思,即可深明本章的要义。 成大章第三十四 【大道氾(fàn)兮,其可左右。】 “氾”是泛的异体字。“大道氾兮”,太上称道为“大道”,是说道有无限大的物质能量,广泛弥散于宇宙空间,充盈于三千大千世界。这种能量物质,无声无色,无名无状,视之不可见,说之难言表。现代科学称这种“道性物质”为“暗物质”。这种“道性物质”充斥于三界内外,若浮若沉,若有若无,宇宙万物,无所不在。说它是虚无,它却可以造化天地人万物;天地是这种道性物质所生的最大者,万物为道所生的最小者。说它是有,它却无形无象,不可捉摸。说其大,它可以退藏于密,小到物质的原子、中子、夸克核心里;说其小,它可以弥散于六合,充盈于宇宙太空,无论是太阳系、银河系、大银河系、沙河系中的亿万星体万物,无不是它的造化,无不显现着它的踪影。由此可见道体的渊涵无限,浩荡无涯。可见“大道泛兮”含义之深远。 “其可左右”,大道流行之妙,非小非大,可大可小。非左非右,可左可右。非上非下,可上可下。非顺非逆,可顺可逆。无所不至,无所不达。在方为方,在圆为圆。向无定向,形无定形。任其物性,顺其自然。神用无方,造化周遍。不即不离,无去无来。不属于有无,不落于方所。本体虽然湛寂,造化却运乎无穷。用于天地为道,用于人心为理。一显一隐,一动一静,以至人的处世接物,饮食起居,喜怒哀乐,无非都是道理二字。人一刻也不能离开道,离道即亡。《中庸》有云:“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即是此义。“其可左右”,是指大道的应用。大道之体,可大可小,可左可右,无有定向。《诗》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这是说有道的君子,可与道合其同,随道的变化而变化。大道元始一炁化生天地万物以后,已脱离道之本体,由一而二,由二而三,进入阴阳的拘束之中,形成固定的物质外形象数。所以天地万物,大者不可小,小者不可大;日居于左,月居于右;居左者不可右,居右者不可左。此皆是执于一事、滞于一端之数,已不能与大道本体相比。观此可见道之随时取用,无人不遂,无物不用。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 “恃”音式。依赖、依仗之意。道为万物之母,天地万物为道之子。“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其意是说大道生养万物就像慈母养育子女一样,以它伟大的母爱精神,精心周到,不辞辛劳,一心抚养,不图回报。自然大道是万物生生之本,万物皆依赖道而生,道生万物,随缘就性,从不推辞,生之遂之,从不停息。天非道不能生万物,地非道不能成万物,人非道不能立性命,物非道不能有形器。 天地人物虽各有体用之分,虽各有刚柔之别,但穷其根源,皆是大道一炁的氤氲(yinyun),皆来自大道本源核心。所以道之外无物,物之外无道,道就包含在万物之中。道是物之体,物是道之用,道与物互为里表,互为体用,相抱相合,融为一体。世间无事不有道,无物不有道,唯看人悟与不悟,觉与不觉,得与不得而已。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道之生物,犹如风之生动,水之生波。其造物之巧,鬼斧神工,自然天成,天下谁能与之相比?其化育之妙,无声无息,无形无踪,分秒不息,世间谁能知晓?生之恃之,皆是自然而然,无为而为,不显端倪,所以生之而不劳,恃之而不辞。天下万物万类的青黄碧绿,小大曲直,有无虚实,种种万性,皆是大道生生之德,发散于天地之间,所结成的道花道果。《清静经》云:“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即是此义。 【功成不名有,爱养万物而不为主。】 天地由道而生,万物由道而成,天地万物,皆生于道,是道之功。大千世界,自然大道无往而不在,无物而不有,大至无极,小至无伦,无一不是道之功成。 “功成”又为何“不名有”呢?是因为道之性贵隐藏,它含蓄于无形无象之内,变化于万物有形有象之中。成就万物,却从不夸耀有功;创造了天下无尽的财富,从不占为己有,从不与人争。其征兆尚且不可窥见,又有何功可名?成就天下之功不可量,但却从不居功自傲,故曰“功成不名有”。 人若能效法大道,去尽私心,奉献天下,不生功名之念,则可近道矣。大道不仅生育万物,而且无微不止的精心爱养万物。以雨露滋润万物之形,以风雷鼓动万物之性,以阳光照耀万物成长,这正是大道爱养万物的慈母心。又如五气行于天,五质具于地,五德化于人,五素含于物,形交流感,变化无穷,这些都是大道爱养万物之妙用。 “爱养万物,而不为主”,大道爱养万物,皆是出自本然之道性,并非有心而为。爱养尚且无心,更不会以有心去占有,亦不会以主宰而自居。物应道而生,道随物而着,物与道不相离,故物即是道,道即是物,不用安排,没有造作,自然而然,浑然一致,何主之有?故曰大道“爱养万物而不为主”。 昔闻汉文帝时,其恭俭仁孝,躬修道德,夙夜勤读《道德经》,苦不得其解。河上公闻之,化身结庐于河上,自称“河上公”,欲为文帝传授大道。文帝闻悉,即差使者前来请释道德经疑难处。河上公对使者曰:“道尊德贵,非可遣人问也。”使者回后,如实禀奏文帝,文帝即亲来跪问。但河上公却闭目端坐,视若无睹。文帝心生不悦,心中默想:“子虽有道,但为朕之臣也,为何如此高傲?”河上公已知其意,出了草庐,一跃而起,腾空离地百丈之高,俯下而曰:“今吾上不在天,下不在地,岂为臣民乎?”声如洪钟,震动天地。文帝听后,甚为悔悟,稽首谢罪。后河上公感其真诚,遂再化而度之。从这个故事中可以看出,汉文帝初问道时,自以为是万民之主,不肯处下,心不合道。故河上公再三调教,终使他幡(fān)然悔悟,放下“为主”的架子,才得到河上公的化度。可见大道无心,不分大小,不在于身份的高低贵贱,而完全在于那颗真诚处下之心。 【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之,而不为主,可名于大。】 “常无欲,可名于小”,大道之妙,不可以小大名之,否则便是滞于一偏。物之大者,不可以小名之;物之小者,不可以大名之。小大之名,皆属于有形器物,非大道之本体。文中所言之“常”,就是经常、真常之意。“常无欲”者,即经常处于清静无欲之境。 “常无欲”三字,不难理解,看起来事小,但关系重大,而且往往难以做到。尤其是当今的物化时代,红尘滚滚,酒色财气,极易诱人,四大刀兵,磨刀霍霍。要在这种环境条件下,清心寡欲,修心炼己,磨砺心性,确实不易。《清静经》曰:“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欲既不生,即是真静。”人之所以不能清静,是因为心未澄,欲未遣,故终日被物欲牵缠。心随物转,性被物牵,永无清静之日,坠(zhui)入无边的烦恼苦海中。若能在这种势不可挡的浊流中站稳脚跟,巍如昆仑,不惧狂风恶浪,不为香风所迷,不被糖衣炮弹击倒,那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才是过硬的修真者。 “万物归之,而不为主”,即归根复命之意。万物皆受道气所生养,非人的主观意志所能主宰。大道为万物之主,但大道却不自知、不自恃、不自是、不自名,这就是“大公无私”的精神精。大道真常无私,至诚无妄,名位全无,征兆非有。大道之妙,正在于匿德藏名,若似微小,小而不见其小,小中未尝没有道,故称无私无欲、无心无念为小。大道主宰万物,万物归伏于道,但道从不以主宰自居,不有意做作安排,而是顺随万物自然之性。 “可名于大”,是说大道无物不在,无处不在,充满宇宙,贯通古今,无穷无量,大无界限。虽曰“可名于大”,但道从不自以为大,不自以为主,这是大道柔弱谦卑德性的特征。太上在此虽以小大名道,也只不过是强拟其名而已,终不能尽道之妙。世界万物皆是大中有小,小中有大;名之为小可为小,而无形之小则不可名;名之为大可为大,无限大之物则又不可名。是故大道非小非大,非有非无,非色非空,非动非静,言不能说,名不能立。无体之体,是为真体;无用之用,是为妙用。体用同然,小大不异。若以小大言道,便是执相之见,非大道本然之妙也。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其意是说,圣人之道,广大悉备。圣人与道合真,静则守中抱一,浑同于天。动则因物随缘,审时度势。圣人者,乃大道之用;大道者,乃圣人之体。圣人与大道合为体用,何其大也?然而圣人却常潜隐不露,不显其名,混迹世俗之中,与众人和光同尘。常为天下百姓谋利益,但却从不发号施令,不强制百姓,不主宰众生。 世界惟天为大,惟圣人能效法天之大。圣人之德,与天地同其大;圣人之用,可与天地同功。只是圣人不以自己为大。惟不以为大,所以才被世人尊为“大圣人”。天下人只知有圣人之名,并不知圣人实际上的所作所为,不知圣人道德人格精神的伟大,故曰“终不为大”。 圣人功盖天下,但却不自以为大。广泛普惠天下众生,不留其名,不图回报,赤子舍己,默默奉献,而从不被人知,这正是圣人的伟大之处,也是圣人能成就天地大业的根本所在。此即“故能成其大”。 “大”,是伟大、宏大、无限量的意思。大与小是辫证的统一体,互相依存,相互变化。小中存大,大中含小;小可以变为大,大也可以变为小。就其实质而言,大小都含在道“一”之中,都是道朴的无限妙用。圣人终守道朴之小,不肯自大,所以天下百姓无限景仰,人心自愿归伏,信守道德,使圣人弘扬大道的事业终成其大。圣人虽无名,而代天宣化道德,却能成为万古不泯之名。圣人在世间无官无禄,无名无位,却为举世所钦敬。这正是圣人终不为大的妙处。圣人立天下之大本,成天下之大用,都在此“无为而无不为”之中。故曰“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人心多是贪大求多。钞票要多,房子要大;权势要高,官位要大;名声要高,影响要大。岂不知求大反而不能大,求高求多反而难得到。即使暂时能得一点心理上的满足,但终而不能成久。而必然是大而成小,多而成少,高而成低。这其中的自然规律,不是以人的主观臆想所能转移的。顺道者昌,逆道者亡,这是宇宙不变的法则。在这个法则面前,人人平等。无论你在人世间如何高贵,也无论你名声多么显赫,凡是不合自然规律的东西,都只不过是暂时的闪光而已,岂能像圣人与天地齐名,与道朴长存那样伟大? 【本章说解】 本章经名为“成大章”。其意重在“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之句。圣人法道,不自以为大,所以才伟大。大道涵盖天地万物,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无所不成,是天地万物之大本源。因能成其大,则万物皆备,大顺大化,可坐而致大成。 宇宙间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道之大,不但流行于天地间,而且生成天地万物,显象于三千大千世界,岂可不为大乎?圣人与大道同体,与天地万物同德,阴阳在乎手,变化由乎心。为天下众生造福,无所不能,无所不到,功盖于天。但圣人守静抱朴,无欲无为,谦恭卑下,潜藏于密,销声匿迹,从不显露,也从不自以为大。这正是圣人性尽道圆的伟大人格道德精神,是世人应当效法的万世楷模。所以本章重“圣人终不为大”之句。 圣人以无为自然之众妙,体用真常,本来一贯,有功不自居,所以谓之大。天地之大,不但以覆载为大,以高明为大,以无为之造化,化万物之自然,生而不自有,为而不自恃,这都是天地的伟大之处。君王之大,并不是以他有主宰天下国家之权位为大,也不是以兵强国富为大,而是以他至大的心胸容量,能合天地之量;以其至大的爱民厚德,合天地之大德,所以堪称为大。以此观之,四大之名,古今不能去;四大之实,万代不能掩。是故大道满虚空,遍法界,自古至今,现在未来,世间之大,未有大过此四大之上者。在这四大之外,若再妄言还有更大者,那就是魔说,或为旁邪异端之论。 学道之人,果能尽性知命,存仁守义,以一己之心,尽万物之心;以一己之性,尽万民之性。我之心,即天地之心;我之性,即万物之性。天地虽大,我之心可与天地相合,同其为大。天地之心,即我之心,天地之大,即我心德之大,我与天地同体同用,岂能不成其大乎! 道遍及万物,其量可弥六合,至大无外,至小无内。常无欲,可名为小;万物归附于道,而道不自以为主宰,又可名为大。有道者守其朴之小,不肯自大,万物皆归之,因此可成其大。小可名于大,大亦可名于小。大道既不可名为大,亦不可名为小,皆因道隐于无名也。圣人以无名体道,故终不自大,而大却无限焉!圣人守静抱朴,故其用可左可右,非小非大,变化无穷。惟其非小非大,故能成其大。这就是本章“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的要义。学道者可认真体味之。 大象章第三十五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执”,即是持守也;“大象”,喻道也。道无形无象。“大象”就是无极而太极,就是一。一是尚未分阴阳的统一体,以其无所不包,故为天下最大之象。此大象又是由无象而生。无极为本体,不可谓之无;太极为妙用,不可谓之有。不有不无,非空非色,物物全彰,头头显妙,是谓“无象之象”,又可称之为“大象”。 何谓“执大象”?大道本是无执为执,无为而为,才能与道不悖。人能常操常存,离有离无,勿忘勿助,大象即可执,大道即常在。孔子当年告颜渊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由此可知,只要执大象,即是大道所归,天地所归。无论是归人归道,俱是心悦诚服。天地人万物的本性,皆为天命之所赐,皆源于宇宙本源。修大道的根本目的,就在于“原始要终”,也就是返本归根。性功既成,返归于道,既归于道,就是天人合一。天人既为一体,宇宙在胸,阴阳在握,变化由心,这便是所谓的“执大象”。 所谓“天下往”,是说天下人都能执持大象之理,修之于身,齐之于家,治之于国,平之于天下。那样,天下就能无一事不可调理,无一物不纯粹,没有任何矛盾不可化解。如此,则人与物性息息相通,人与人真诚互爱,国与国和睦相处,天下安享太平。 大象就是大道之象。若能执大象,即可悟知“空不异色,色不异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真谛,可照见五蕴皆空,心如空中楼阁,四通八达,心中无往不是大道之圆机。若能执大象而处世应俗,修心炼己,随时顺理,动静合宜,即可见天下万物的生息变化,无处不是大象之妙,天下万事的吉凶祸福,无不是大道的流行,又无不归往于大象之“一”中。 所谓“往而不害”,是说圣人执大象行无为之道,治天下不劳民,不失政,不聚敛,不黩武,众生万物各归其性,天下归往大象,国安家宁,而致太平。能执大象治身心,则不害性命,性静而精神愉快,身安而健康长寿。这些都是“往而不害”之义。大象既往而不害,家国天下,自然安平康泰,共乐享盛世。无所不安,无所不平,无所不泰者,皆是执大象之妙也。故曰“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乐与饵,过客止,】 逢吉庆喜事,与人欢聚宴会者,谓之“乐”。贪世美味者,谓之“饵”。匆匆过路的行人,谓之“过客”;止于旅店暂住一宿,谓之“止”。 “乐与饵,过容止”,此两句话的含意,是比喻不能常久之事。太上见世人不能行大道、执大象,迷于尘世,贪图享受。沉迷于酒肉穿肠,贪图于荣华享乐,心灵昏昏噩噩,不明人生真谛,不珍惜来之不易的人身。终日追名逐利,崇尚外表虚华,庸庸碌碌,好象匆匆来去的过客一般,因而发出深深的感慨。人生在世的时光短暂,不过转眼而已,岂能长久乎? 人生如梦,人生就是一台戏,不可认假为真,更不可抱假弃真。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而生命的真正意义就在于“借假修真”。假肉身这个四大假合之体,求证自己本性之真,终而达到性命圆成,修假成真,与天合一。故前辈告诫曰:“人身难得今已得,此生不修待何时?” 世界就是一个积情的大场所,世间人皆被七情六欲所困。“乐与饵”都是造生孽因的根源,凡人自食其苦果而不自知。是故情浓于妻,则毕世牛马;情炽于名利,则终身被缰锁羁困。故古之达人高士,都视世俗如仇。人若能乐美于道,则可执一而留止。一者,道也。能守一、抱一,即可得此“一”。《太平经》说:“一之为本,万事皆行。子知一,得一万事毕矣。”又说:“守一之法,乃万神本根。”河上公以“一”释“过客”,以“过客”喻道,道周流不息,犹如过客一般。 世俗社会,犹如一个大染缸。修真者大都混迹世俗,身处物欲横流的污泥浊水中,七情六欲的干扰尤为剧烈,身心时刻被物欲所熏染。如何正确对待世俗,居俗而不染俗,在尘中而脱尘,像莲藕那样的风骨,深植于污泥而不被污染,反而从中吸取营养,一支独秀,洁白无瑕。莲藕心空,故处污泥而不染。 人若心空,即不染浊流。修真者身边随时都有阴邪浊流的影响,但不能为外界所动,不被“乐与饵”的华表所引诱,不为世俗邪恶势力所动摇,不为酒色财气、名利是非所眩惑,正直无邪,心净如水,志坚如钢,必然能到达既定的大目标。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大道之味,非世味可比。世有五味,酸甜苦辣咸,对应五行。道味天然,本质淳朴,未染五行五味的浊性,故而出入于口,淡然无味。味虽淡,却具有先天之造化,含有太极之本体,故能亘古亘今,其味不改。 人能淡泊明志,知此淡中之味,则大道即在心,道味即在口。淡味流通,可知天地之始终,可知万物之纲纪,可知生死之来去,可知人事之吉凶。登仙入圣,皆是淡而无味之验证,绝非世俗浊腥秽臭,酸辣苦甜咸等浊味,以及世俗人生的百味千味之可比。 有道之人,对于世俗间的“乐宴饵”之事,皆是淡而化之,远而避之。先辈所云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的就是有道之人,以真诚之心待人接物,在“清茶一杯”中,体现出的道味与道情。这种真情看似淡然,却浸透着浓浓的道味之香,远比世俗间那种散发着铜锈味的物质厚礼,更为可珍可贵。 人之食蜜,偏口皆甜,舌有余味。道言之味平淡,世人皆不喜欢。秽言污味熏心,却总有人乐而受之。道言道味净神,秽言腥味害心。正邪之味,尝受有别,仙凡有辩,其味不一。世人多是好浓厌淡,食则香辣腥臭,味则愈浓愈好。貌则浓装艳抹,愈华丽奇异愈俏。乐则狂颠放荡,愈剌激愈满足。此皆是不识道味,损精耗气,损性害命,失去中和之道。如此贪婪世味,枉费来之不易的人生宝贵机缘,实是不可取之味也。 【视之不足见,】 “视之不足见”,大道不仅淡而无味,而且又视之不可见。对于常人来说,世间万物,凡有形有象者,可以外表之形而观之;凡有色者,可以青黄赤白黑五色而视之。大道无迹,非形非色,虽欲视之,因为心常被见惑所迷,眼常被五色所蔽,真性久被物尘污染,故只能见事物外在的虚假表象,不能见大道无形无迹之真象,看不见事物的本质,难以洞彻宇宙大真理。故曰“视之不足见。” 人若能圆明其心,视万色为空,不染浊尘无明,泯灭人心,断除见惑,即能自见真性,能悟道、明道、得道。舍先天之真性,仅靠后天识心欲见道者,非也;舍道而欲执大象者,亦非也。能执大象,便能见真性;能见真性,便能见真道。并非道不可见,概因人心不清静,内涵道德不足,功能不全,故而不能见真道的端倪。 道的体性特征,就是虚无自然,纯粹素朴,简单平易,清静无为。道体现于人就是德,最高尚的德是自然的、无形的,无迹象可睹,无端倪可察。它是内在的、含蓄的,不显山,不露水,故难以用眼耳去视见。世间万物皆为道所生,万物皆是道之载体,万物皆内含有道性,故人之真性与万物之性息息相通。会悟道者悟其性,真见道者见其心。 性即是理。天有天理,人有心理,事有道理,物有物理。明其理即明其道,见其象先见其性。所谓见象见性,并非肉眼之见,亦非外表形象之见,而是以真心见其真理,见其外而明其内,见其性而明其道。 道就在日常生活中。每日所见所遇,无论顺逆吉凶,好与不好,都是事物自然规律所使然。所以天下事事物物,无处不有道。故前辈有云:“处处留心皆学问”。俗话说:“会看者看门道,不会看者看热闹。”这个“门道”就是道之理、妙之窍。 修道人混迹世俗,终日竟夜,所遇事之大小,点点滴滴,皆有理可寻,有道可悟,全在一个“心”字上。以心悟道,观心得道的徼妙,正在于见其内而不见其外,见其质而不重其表。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能悟透事物中正反之理,并能执两用中,这才是真见之见也。 【听之不足闻,】 “听之不足闻”,足者,德丰善厚之意。大道之象,不但视之不足见,而且大道之音“听之不足闻”。世间万物,凡物有形就有声,有象就有音,物性中皆含有宫商角征羽五种音阶。五音乃阴阳演化的自然属性。五行流动有风声,阴阳相搏有雷声,金属相击有物声,江河奔流有涛声。鸡鸣狗吠,狼嗥虎啸,动植飞潜,各有其声。人的日常生活中,言行举止,无不有声,此声由心而发,作用于外,才形成了各种音容笑貌,不同行为举止的表现。 凡是具有阴阳五行的器物,皆有音声,都可以耳徇声而听。先天为音,后天为声。大道真虚,本无声无音,但其运化过程中,却暗含着超频率的天音,具有真智真音,真声真闻。 音波是一种极高的能量物质,音波的能量层次高于光速,故修真者的天眼通在先,天耳通在后。天耳通的所知所闻,较之天眼通之所见,更为准确,更为可靠。声通于耳,耳通于肾,肾主于智,非到肾炁具足,识心退位,慧性主事,道能全备,道功达至漏尽通之时,方可听天籁无声之声、无音之音,才可以闻常人不可闻的宇宙真境。 即是修真之人,当心身尚不清净,体内能量尚且不足,接听装置还不全备,不能通畅四达,所以还不能听闻大道的真音真声。正像一台电视机,因功能出现障碍,所以不能通畅、准确、真实地接收电视发射台的信号,或不能见形听音,或图象不清晰,或伴音失真。此与“听之不足闻”其理相通。 大道希声之声,是为大声,是为大音。唯有空心、无心者,唯有得道成真、道能具足、天耳功成者,才能得听能闻,且终身听之不穷。凡俗之人,先天听觉的功能,已被后天欲心破坏不全,故不能听“天籁之音”,不能闻无声之声,不能用无用之用。 人在先天听觉功能方面,已经丧失殆尽,甚至不如某些动物。猪狗牛羊,蚂蚁爬虫之类,尚且能在地震前夕听到地心之音,早早搬家,躲而避之。而人却不能有此先知,如聋如瞎,对这种自然灾害之变的前兆,毫无所觉,由此可见人类本有的先天功能,业已颓变到何种程度。人若能苦心修德,观心得道,修性炼命,使心身复归先天,则天心自返,天耳自通,悉闻大道之音声,通晓自然规律的变迁,又有何难? 【用之不可既。】 “用之不可既”,“既”,即穷尽之意。若能执大象而用之,其用即可无穷无尽。大则可极于宇宙太空,六合之内,无所不通。小则可极于无伦,亦即现代人所说的电子、质子、中子乃至夸克,而无所不贯。圣人立于大道之体,握于大象之用,前及上古,后及万世,天地万物,日月星辰,无论大象微象,皆能无不彻见。立天地,育万物,无所不至,无处不有。用则其量无穷,无边无际。故曰“用之不可既。” 第18节 大道就在日常生活中,其实并不神秘,也不难得。奈何世人先天慧性被蒙,失去了天性中本具的功能,对大道不闻不信,反而视之为异端邪说。或指责为唯心论、抽象论、复古论;或贬之为神秘主义的虚无学说,是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极不协调的陈词滥调。因而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因而只相信肉眼之见为实,凡耳之听为真;以能见的事物为真、为有,以不能见的事物为无、为虚。只相信显的、阳的一面的事物存在形式,不相信隐的、阴的一面事物的存在形式。只相信现代科学所论证的为可信,不相信祖先们用大智慧所揭示、所验证过的宇宙真理。所以完全陷入了只知其所以,不知其所以然的认知局限性和偏面性,甚至是固执的迷信性。故只能在阴阳制约的必然王国里饱受痴迷之苦,而难以进入自由王国尽享大自在之福。 世人虽分秒都在享受着自然界的恩惠,然而却毫无所知;虽终日受用大道之助,却全然不明。正像盲人骑瞎马一样,东冲西撞,非要到碰得头破血流鼻子歪之时,方才聪明一点。但也只是被动的、被迫的,并非真知其内中深涵的本因、内因与外因相结合的自然规律。所以不能像有道之人所能达到的那种“用之不可既”的境界。 自然界的规律,是真实的客观存在。正像日月的昼夜交替一样,即使你有绝顶的聪明,岂能改变它的规律性?人常用“太阳从西边出来”之句,来形容痴心梦想和异想天开者的变态心理,正是这个道理。昔之帝王时代,天下臣民常呼“吾皇万岁、万万岁”。详究历代身处九五尊位的皇权皇叔们,别说千岁万岁,有几人超过百岁的?恐怕龙体能存七、八十岁者,也是寥寥无几。连自身性命都难保,岂能使天下“用之不既”? 人在自然规律面前,显得何其渺小?即使帝王之类的大人物,在自然大道面前,也只不过是一粒微尘而已,有什么理由不尊天敬地呢?所以人类在自然真理面前,应该老老实实,只能认识它,顺从它,敬畏它;而不能妄自尊大,更不能胡言乱语。人们曾经高喊过的“战天斗地”,“要叫老天低头”等发烧狂言,不仅有罪于天地,而且也曾使自己吃了不少苦头。可见“天道无情似有情”,“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唯德是辅”等,这些话语都是真实不虚的道性法则,它表达了“天道好还”的基本规律。信不信?则各人由心去了。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是在论述大道妙用的无穷无尽。 大象就是太极阴阳。大象之实际,是以大道为体;大道之显用,是以大象为用。名虽有二,其理为一。在无极,谓之“天地之始”;在太极,谓之“万物之母”。天地既判,万物既有,然后安名立字,万象万名,不止一端。若以道之本体言之,即是“无名之朴”;若以万象始初言之,即是“象帝之先”。 修道之人,若能悟大象之妙,可以明阴阳消长之理,晓古今盛衰之事,知万事变化之吉凶,可见事物之始终。可以扶三纲、明大义、正人心、抑邪说。修身之大本,成就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器,皆是以大象这个“一”而贯穿始终。 何为大象?譬如“无名天地之始”,这是静而未发之大象。又如“有名万物之母”,此是动而应物之大象。再如人心“喜怒哀乐”未发之际,则是真性虚明空静之大象。修道之人,若能于不见不闻、无心无意中执此大象,犹如镜明之鉴,如度衡之平,万法皆无,一法不立。心之天理,浑然无迹,天地万物,皆是我真性中的空明境界。 至于道之大用流行,应事应物,内守则心如地之方正,稳如泰山;外应则如车轮之转,似珠之圆。当方则方,当圆则圆,因时制宜,因物制宜。无论方与圆,无一不是从心上变化出来的。故执大象者,能动静如是,即可百用百当,万用万成。用道治国,则国安民昌。以道修心治身,则延年益寿,增智添慧。其用何有穷尽之时? 大道本自然。如何执大象、行大道?世间却有完全相反的两种态度:愚者往而不返,舍道而从物,为物所迷,随物而转,心中一刻也不得安宁。有道者往而不害,顺物性而不离道,故无所不安,无所不平,无所不泰。有道之人,面对万千形象的器物世界,犹如旅行寄宿一般,不粘不恋,不为境花所迷。世人逐物,常为乐饵所诱,留恋而忘返,迷失道径,未有不为患者。故圣人执道之大象而往,虽从于物,却常与道相伴,味无味之味,视无色之色,听无声之音,用无用之用。即是终日立于万花筒般的形色物质之间,也是以道为用。无论享受多么豪华,也无论生活多么困苦;无论名利权势多么显赫,也无论处境多么卑微。全都淡而化之,收为我道所有,顺逆皆不为物所累,此其所以安平泰也。 大智慧之圣人能执大象行天下,东西南北,上下左右,无不可执此以往,此即所谓“抱一以为天下式也”。能抱此大象之“一”,道之用即可无穷无尽。大象虽无象无形,却伴随着有形有象之物。大象非美乐厚饵之物的有滋可味,有声可听,有色可视,而是淡乎希微。 大象用其无用之用,无形之用,用而却能不尽不穷。大象之用,无浓酽(yàn指茶、酒等饮料味厚)之偏,故无倾危之患。若有宴乐之贪,则必有酖(dān嗜酒,沉溺)毒之害。譬如雅乐与郑声,五谷与肥脂,淡者和心而养人,浓者荡神而爽口,淡者爽气而怡人,浓者污浊而害身……。 总之,凡有可欲者,即有所害,其用必穷;无可欲者,亦无所害,其用必不尽。由此可知,世间无味之味,是为至味,终身受之而不害。希声之声,是为大音,终身听之而不烦。无象之象,是为大象,终身执之而无敌。推之六合而可行,放之四海而皆准,行之显隐而皆通,用之于万物万事无不宜。所谓执大象、行大道“天下可往”者,即此义也。读者可从此中深参之。 微明章第三十六 【将欲翕(xi)之,必固张之;】 “翕”,音吸,收敛之意。“固”,副词,姑且、暂且的意思。“将欲翕之,必固张之”,这两句是说,自然界的一切物理现象,都是将要在吸聚、收敛之前,必然先要暂时扩张它。世间事理亦同。凡事尚在筹谋,还未运作之时,谓之“将欲”;事情已经发生,定于已然之时,谓之“必固”。“将欲”是形容阴阳五行气数运行中的一种理势。 “翕”与“张”是比喻天地之道的自然运化形态。天地之道,“将欲”之机不可知,“必固”之势不可见。天道运行之理,犹如人之呼吸,吸气足后求其呼,呼之尽时求其吸,一吸一呼,一松一驰,一阴一阳,以此传输宇宙本源的道性物质,养育天地万物。犹如人体肺脏以不停息的呼吸运动,吸聚外空间的新鲜空气,提炼人体生命所需的氧气、真炁等精华物质,进行吐故纳新,以维持人体生命的正常生理活动。生命不息,这种翕(xi)张运动永不停止。 天下万物之理,皆是有翕(xi)有张,翕张互依互换。张之不足,则其机未尽,翕之反而至危;翕之不足,其势未至,张之反而至害。“将欲翕”与“必固张”的机微,发之于外,用之于显态万物,都是既可知,又可见。天地造物之道,就像风箱的道理一样,不吸聚便不能发散,不发散便不能吸聚。有此翕张之妙,天地施化之道即立,万物才能生生不息。 乾道不专一,不能致遂;坤道不翕聚,不能藏机。不但天地如此,万物亦有吸张之理。比如蛟龙,若冬月不潜于深潭之中,则春分之后便不能登天而变化。又如尺蠖(huo)之虫,若身不屈便不能伸,不能屈伸便不能前行。物理尚且如此,何况天地乎?天之道,人之理,物之势,未有不是此理者。此理与易经的阴阳消息盈虚交替相通。 圣人观天道之张,便知大道将翕之机,是因张之势已尽,不得不吸聚;收敛之势已满,又不得不张开。张之时,万物自此而出,此即生生不息之理。翕之时,万物自此而入,这便是复命归根之理。天地造物的翕张理势,皆是自然而然之妙,并非天地的有心造作。人之收敛精神,摒(bing)除好恶,存其心,养其性,致其静,守其笃,此便是“翕”。人之显露精神,恃才傲人,逞能好强,驰心外用,此便是“张。” 惟圣人颠倒阴阳,逆施造化,其翕张之机,皆反而用之,故其用无不为、无不善。翕张予夺之术,圣人用之除暴消恶,可以造福人民而累德;小人借之行诈,为一己之私而造罪。正如《阴符经》所说:“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身,小人得之轻命。”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是说要想削弱它,先要加强它。这是万事万物的自然之理。 “弱”与“强”是一对矛盾。任何事物的发展,都要经过一个由弱变强,再由强变弱的变化过程,这是世间万物的普遍现象。观天地之道,春夏则为强,秋冬则为弱。观人之理,青壮则为强,年老则为弱。观人事之用,有力则为强,软懦则为弱。天道辩证之理,强与弱相对而相因,都是随着条件的变化而转化,惟在如何去把握。欲知将来之弱,先观今日之强;以观今日之强,未必不是将来之弱。这种阴阳变化之道,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惟有深明其理,知道之妙,反行其道,逆转阴阳,以强为弱,守弱求强,才是真强。 世人只知强之为强,弱之为弱,好强而厌弱,逞强而凌弱,用强而蔽弱,此皆是狭隘的偏见,鲁莾的表现。强弱互变之理,俯拾即是。观世间逞强好斗者,有几个能长久,最后多是引火烧身,自取其辱,由强而毁,由强变弱。古有“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俗话有“人怕出名猪怕肥”,说的都是强弱的互变之理。圣人知强弱之机,明盛衰之理,用弱不用强,用柔不用刚,处下不处上,守弱不用强,皆是反而用之。如此以守弱为强,颠倒而用,弱之势虽似一时不足,而强之理却蕴含其中,强之势则可以久长。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此即“道者反之动”之理。学道之人,强弱宜反而用之。守弱即是强,逞强便是弱。今日能守弱,将来必为强。只知好强,逞强好能,必招祸患;强之过久,强到力尽时,岂有不弱之理?守弱就是守心,就是执两用中。“中”,就是天地之心,万物之性,万事之理。过刚易折,过柔易散,过强易损,过弱易溃。惟有执中,方可永立于不败之地。 【将欲废之,必固兴之;】 “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其意是说:万物都有兴衰之时,在未废弃之前,必有一段兴旺时期,在它兴盛未废除之初,就要设法稳固它,这样才能延长其久兴不衰之势。天下万事万物,有废必有兴,有兴必有废。兴者,废之机;废者,兴之兆。兴与废乃是自然气机运化的变迁过程,天下国家有兴废的交替,人有由幼至青、由青至壮、由壮至老、由老至死的生命历程,物有由生至旺、由兴至废的消亡过程,这些都是阴阴演化、因果互换规律的必然。纵观天地万物,兴废之理循环不已,废兴之势往返不休。 圣人明其理,因事物兴废之势反用之,顺其势而拨转阴阳。当事物处于将废之时,不免强为兴,安守暂时废败之势。守废以待兴,守弱以待强,审时度势,顺其自然,侍机再将废反之为兴。在守废时,虽处于一时之弱,强之理已在其中;虽守于废败之地,则兴旺之机已在孕育。兴废之理,就是阴阳互变互生之势。废久必兴,兴久必废,此乃常理。唯知理明法,恪守道德者,方可立于久兴不废之地。 自然界由废待兴的现象比比皆是。日月交替,秋冬为废,春夏为兴。夜暗为废,昼明为兴。万物敛藏枯萎为废,开花结果为兴。人体病弱老死为废,青壮健康为兴。事业倒霉为废,发展壮大为兴……,如此等等的兴废运化,皆是阴阴之使然。若要转废为兴,只有守废守弱,待理势将至,则必然是一片生机盎然。守废就是守道德。 古有“百废待兴”之句,这个“待”字就是守道,它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而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消极沮丧。常人往往识心用事,不知废兴之理,遇到兴时得意忘形,不知守废;遇到废时,心灰意冷,不知待兴。故而往往违背自然常理,适得其反。“将欲废之,必固兴之”盖是此义。 天地有盈虚消长,人有寿夭穷通,此乃气数之常。但这种气数只可以拘凡夫,而不能律圣人。圣人有挽回天地之能,有扭转乾坤之德,有颠倒阴阳之法,惟逆施造化而已。即如时至金秋,万物将收,而翕弱已难,而圣人则有张天地之气运,强气血之功能。时至隆冬,万物皆废,槁枯难生,圣人则守一阳之复,待气象之重兴。圣人有此倒转之功,故能永立于不废之地。 修真人应知废兴转化之理,心修无极,立于旋极,运化太极,驾驭阴阳,转废为兴,反而用之,守废待兴。兴与废不过是一个阴阴的交换过程,今日之废,必为将来之兴。明白此理,知白守黑,知废守兴,逆而化之,则有何废?若是一味求兴,不知守废,必导致骄危,安有不废之理。 【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说将要得到它、夺取它,必须先要给与它、补充它。大道本无“与”和“夺”之心。因为显态世界受阴阳五行规律的制约,所以在天地万物的运化中,在天地人三才的关系中,必然会产生“与”和“夺”这种对待现象。“与”就是顺生、给与;“夺”就是逆取、反夺。世人只知顺行之“与”,不知逆反之“夺”;只求别人给与,不愿舍去给人,故有“与夺”之害。 《阴符经》曰:“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盗”即夺取。这段经文意思是说,天地以精气顺生万物,万物夺取天地的精华而繁衍生息。人盗天地万物的精气以养命,同时万物也在反夺人的精气以养生。天地人万物,本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夺互惠,各得其宜。万物盗天地之精气以生成,人盗万物之形以驭用,万物盗人之力以种植,天地人万物共处共融,彼此相与相夺,各获其益,各利其生。 天以五气施其威。任何事物的演化,都是天道气运变化之必然,皆是阴阳消息盈虚之气数。万物兴衰,万般起伏,离合盛灭,惟自然而已。故《素书》中云:“盛衰有道,成败有数,治乱有势,去就有理”,盖是此意。圣人明天道反夺之理,知天地造化之机,故能顺时应势,当夺者则夺,当与者则与。有时用夺,但非终夺;将欲夺时,却反之以与。虽“夺”取仅有一时,而付出给“与”,却要承受久长。没有“常与”与“常舍”,则气势不及,理有不足,夺之不易。物势未极,气数未至,其势不旺,取之亦难。若是理势不足,时机未至,强取豪夺,则物性不服,必招致其患。故“夺”与“与”有极深的研机。 修真证道就是一个逆修逆炼、反夺天地造化的系统工程,故以先舍为“与”,以反“夺”为得。比如处于艰难困苦的逆境,心苦身苦,受苦受罪,这便是被反夺。有此反夺,舍去私欲,消除业障,清阴增阳,魔随受苦而去,才有将来从容饶足之与。 世间之理,皆是必先与之,方可夺之;必先舍之,而后方可得之。只知强夺,无理去夺,皆是背道丧德之举,夺亦枉然。岂不知在这种强“夺”中,夺者自己已被天地所反夺;而且这种强夺之所得,也必不能长久。只知求得,其得终必散失。惟有给与、施舍、付出、奉献,才能一得永得。所得实无得,惟道一也。得此一,则万事毕,还有什么“将欲夺之”的呢? 【是谓微明。】 “是谓微明”一句,是对上文“翕之”、“张之”、“弱之”、“强之”、“废之”、“兴之”、“夺之”、“与之”的归纳总结。这四个方面的对待关系,其理虽然明白易见,其机实乃至微至妙,不好测度把握。尤其是其中的可吉可凶、可小可大、可成可败、可有可无的转机,全在是否恰当而用。若是圣人用之,则为大道;若是凡夫用之,则为私欲。私欲者,顺而用之;大道者,反而用之。以此观之,其理既明,其机亦微,故曰“是谓微明” 。 “微明”,即自然规律幽隐的玄机、前兆、迹象或苗头,在显态事物中的微妙闪现。前文所列举的翕张、弱强、废兴、夺与,皆是阐述以柔弱胜刚强之理,其中都含有微明的道机。 何谓“微而明”?依无为自养,静深敛退,悠然自得,如鱼之在渊。 何谓“明其微”?逞强好胜,炫耀于人,寻衅招尤,泄漏玄机,如国之利器以示人。 “微其明”与“明其微”,一正一反,一顺一逆,其结果却完全相反。知微明的先决条件,就是无为而无不为。韩非《喻老》曰:“起事于无形,而要大功于天下,是谓微明。”阴阳造化有消息盈虚之运,人事有吉凶倚伏之理,故事物之将要如彼者,必然是常如此者。将要发生的事情虽然还未形成,但正在发生的反向征兆,则有端倪可寻。例如自然界的顺逆之变,事物的吉凶转机,都是在已经进行的过程中,隐藏着将要发生事态的苗头。能从已发生的事理中,而逆观逆见将来的发展趋势,其机虽然幽隐,但其理势则已显现。这就是“微明”之义。 太上在此指示微明之妙,在于使天下后世明此微机,举一反三,一明俱明,不溺于四者之害。王弼曰:“将欲除强暴,当以此四物之性,令其自戮,不大假刑为之力也,故曰‘微明’”。《周易·系辞》曰:“知机其神乎……机者动之微,机之先见者也。”《阴符经》云:“其盗机也。”其中所言的“机”字,皆是言“微明”之义。 “微明”就是玄灵修真理法学所讲的“阴动为先,阳随其后”之理。万物皆有阴阳,皆有显隐两种物质场性,犹如植物未生长成形之前,其场性的暗影之象率先显现,然后才在这个暗影的作用下,生长出可见的植物躯干和花果之形。这种场性理论,已被现代科学所验证。修真学所论的“念上透机”、“阴动藏机”、“显隐同观”、“知微见著”等等论述,皆是言“微明”之理。知微见著,这是认识大道的必经之途,由微明至大光明,这是修真者证道的大目标。 【柔胜刚,弱胜强。】 “柔胜刚,弱胜强”,讲的是道性自然法则。例如水能穿石,水可灭火等自然之理。大道之体用贵柔弱,故柔弱者久长,刚强者先亡。按世间常道之理而言,柔者本不能胜刚,弱者本不能胜强。 太上在此言“柔胜刚,弱胜强”,其中的微明机理,正在于“道者反之动”,“弱者道之用”。任何事物都有阴有阳,有正有反,有柔有刚,有弱有强。事物的这种两面性,乃至多面性,都是由阴阳二气的质性所决定的。三维空间的一切事物,普遍呈现着阳性刚强的特征,而阴性的柔弱特征,却往往处在隐微之中,常常被人们忽略。 世间任何事物,都是阴阴合一的整体,充满着生克制化之理,阴阳互生又互克,正反相辅又相成,维系着事物的平衡与发展。假若失去平衡,事物必然走向它的反面,甚至发生倾倒。由此可知,任刚者,久必毁;任强者,久必败。唯有以柔化刚,则刚可以渐化为柔和;以弱克强,则强可以渐化为弱中。以柔胜刚强,才符合道性法则,才能刚柔相济,阴阳平衡,使事物得到平和、长久的发展。 此两句是在说明柔弱的益处,反过来说,也是在说明刚强的害处。无论动物植物,生时皆柔弱,死时都坚强。世间人人都厌柔恶弱,喜刚好强,却不明柔生刚死,弱存强亡之理。世人常存欲胜之心,或挟众暴寡,或以强凌弱。计较斤两,寸利不让。言语争高,不肯屈己,得理不饶人,乃至无理辩三分。凡事都要争强于人。其不知以刚制刚,其刚必折;以强对强,其强必崩。常持刚争强者,皆是不明道理、猛厉浅躁之人。 有道之人,皆是反而用之,以柔为刚,以弱为强,言语柔和,行事细腻,不与人争辩名利是非,不计较轻重得失,一切以德善为本,所以能得天地中和元气,能与众人万物和睦相处,这才是“微明”之士。 【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渊”者,深水也。“鱼不可脱于渊”,犹如人之不可离于道。渊水是鱼的基本生存条件,鱼在水中则生,离渊水则死。此乃不争之理。以鱼与水相依相存的关系比喻人,其理亦然。人禀天命而生,由父母所养,虽为天地人“三才”之一,但一刻也离不开天地自然大道的滋养。靠呼吸天之气供氧而维生,靠地所供之衣食住行而存身。而天地所赐予给人的一切,都是自然大道所生,所以道是人体生命之根,是人的性命两大系统的源头活水。 人若在道,则人之生也;人若离道,则必亡也。人不贵道,不修善德,就是不惜生;如若背道逆德,欺心瞒天,伤天害理,胡作非为,害国殃民,犹如鱼之脱渊离水,其祸终不能免,其生命终不能长久。此乃自然之理,非虚言也。 人无精则绝,鱼无水则灭。鱼一旦脱之于渊,则水涸(hé)而生机息。这好比人的真一元精一样,此命宝息,则人命亡。人之与鱼,都不能离开水,此水不仅是天露之水,而是造道之渊深。道深德厚者,先天一元真水自会汩汩而来,灌溉五脏六腑,滋养先天命根。 后世傍门左道,多以有形有质之精,为修炼长生之本。其不知道之为物,刚柔中正,纯粹真一的元精元炁,都是从恍惚杳冥(yǎoming)、虚无自然中而生。其间火药之机,烹调之密,非有功德者,非有明师指点,则难以得成。 “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利器”,即保卫国家的军队和武器,泛指治国的纲纪与方略,又指修身养性、修心炼己的道德。一个国家不可以没有卫国的利器。在天下尚未大同之前,国之利器虽不可作为追求的目标,但也不可不有,以防患于未然。这种利器就是国宝,国宝岂能轻易示人?利器就是军事机密,机密岂能轻易泄露于外。而示于人,就是炫耀,就是称强,而非柔弱之道。如果以武力威胁别人,那就是大逆不道,必然招惹祸尤。故太上于此警诫世人:“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今处末法时期,以太上的教诲反观今之世界,实是令人痛心。那些仗着有先进军事武器的超级大国,炫耀武力,称霸天下,动辄(zhé)侵略弱小国家,屠杀无辜众生。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必然天怒人怨,也必将受到历史的唾弃! 道之在吾身,犹如国之利器,不可以轻示于人,更不可以此取胜于人。国之利器是御敌卫国的法宝,宜于慎密深藏。道德是人身之宝,更不可炫耀于人。利器贵于藏,道德贵于隐。这好比鱼处深渊,以柔弱隐密为要,方能常存无忧,悠然自在。 修与炼的关系是辩证的统一体,修心应占主位,而炼在辅位,修在前而炼在后。假若只炼不修,必然误入歧途。《西游记》中当孙悟空忘记“悟空”这一根本时,便发生了“弄什么精神,变什么松树”的事情,在人前卖弄显示,哗众取宠,而遭到师之斥责。由此可知,修心炼己不纯,重炼不重修,崇法不贵德,执法不修心,弄不好就会恃才傲人,成魔累师。修真者若能常处空境,必能得此微明之妙,夺可以与,废可以兴,弱可以强,翕可以张。如此,安有德不足、道不全之理? 【本章说解】 本章要在教人认识大道“微明”之理。所谓“微明”,即大道之隐奥,至理之深幽。大道之微明,深藏不露,却又处处无不显现,在在无不明白。世间万物万事,皆有隐有显,有微有明。皆是阴动在先,阳随其后,隐显共存,显隐同观。《老子忆》云:“将然者虽未形,已然者则可见。能据其已然,而逆靓其将然,虽若幽隐,而实至明白矣。是谓微明。” 世人只见其显,不见其隐;只知其顺,不知其逆。如此认识世界,处事应物,必然失之偏颇,背道失德。微明之机,百姓日用却不知,显于面前而不见。微明之理,虽劫运变迁而不能移,圣人出世而不能易。用之于修身,是为大本;用之于齐家,则为实理;用之于治国,则为利器。 微明与太虚同其体,无往而非体。微明之用,与天地同其用,无往而不用。无往无为,无余无欠,至诚至实,至中至正。君子修之则吉,小人悖之则凶。《阴符经》曰:“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轻命。”其用虽同,其所以用则异,就看如何把握运用了。圣人知微明之体,达无明之用,能穷天地之理,能尽事物之变。道高天下,不立物我之心;德贯古今,不有能所之想。天下之事,虽万变于前,胸中明知,豁达如烛照,判之不失毫厘,权之不失轻重。更何况于翕张、兴废、强弱、与夺等事乎!此等微妙处,非得修之功深,养之日厚,才能运用自如。可见清静无为,不变不易者,道之体也。气数之升降,人事之损益等辩证之法,则是道之用也。用之善者,则无往而不吉;用之不善,则无往而不凶。由此而知翕张、强弱之机,兴废、与夺之理,妙在反而用之,即可无往而不吉。 太上在本章言天道,重在诫人:“勿以张为可久,勿以强为可恃,勿以兴为可喜,勿以与为可贪。”“微明”之要,在于“柔弱胜刚强”。“微明”者,大道本体之显露也。是隐微之慧明,是德光之明,是深藏不露的大智慧,而不是常人爱显露的小聪明。其义与前章之“袭明”相通。 本章亦是君子待小人之术,柔胜刚,弱胜强,是其本旨。利器不可示人,以喻国之宝不可露,露则不能善用其刚强。水最柔弱,人之有道,犹如鱼处于柔善之水中。兵器的锋利,事物的机微,皆以柔弱为体,以刚明为用。鱼时刻也不能离开水,圣人常以柔藏身,守以终身。利器有用有不用,皆是圣人以智勇深沉之机,而审慎用于临时。圣人待小人,大道对邪魔,皆是循天道之自然,而不费人力。 圣人乘理,世俗用智。乘理如医药巧于应病,用智如奸商巧于贪利。面对天下人的刚强相倾相轧,有道者独以柔弱待之。天下之争,皆为物利。圣人深知万物的顺逆之性,而居其自然,不以有心而胜物,虽游之于深渊,强有力的有爪者莫能制之。圣人居柔弱,犹如鱼之藏深渊,刚强不能伤,外力不能害,即是此理。 天地造化有消息盈虚之运,人事有吉凶祸福倚伏之理。若能常守虚静柔弱,则事物将要发展之势虽未显形,但其现露的微小苗头,却依稀可见。据其事物的现在,而逆睹它的将来,非得微明则不能知。微且明方可,只明无微不可也。修道者以此理自养,深静敛退,潜修默炼,悠柔自得,常在道中,如鱼之不脱渊也。 无为章第三十七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道虽自然无为,但又不执着于无为,否则便成为顽空之学。故须以无为为本,以有为为用,无为而有为,有为仍无为,这样才能道全而德备,道体立而道用行。 “无为而无不为”,就是常应常静,常寂常惺,放之则弥满宇空,卷之则潜伏于密。有此坐照无遗之功。虽曰“无为”,而“有为”却寓于其中;虽曰“有为”,而“无为”却容涵其内。它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相辅相承,主次有序,动静合一的自然结合体,这就是“大道在我,大本常存”的“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之境。 大道本是不变不易,以“无为”为常。真常之理,不有不无,不色不空。无为是性命之本元(源),是万化之本根。无形无象,虚静自然,可谓之“无为”之体。大道“无为”,却又“无不为”。阴阳五行的生克变化,春夏秋冬的四时代谢,天下万物之生息,自然大道之井然有序,无处不用,无处不通。万物非道而不生,非道而不成,这便是大道之“无不为”。 “无为”者,乃大道之体;“无不为”者,乃大道之用。大道自然普育万物而无心,是以谓之“无为”;化生天地万物而不遗,是以谓之“无不为”。“无为无不为”,是在先天状态下的有无合一,显隐同观,慧智共享的一种先天与后天的完美结合。因而它能顺应自然规律,所以能“无不为”,无所不能,无所不到,放之四海而皆准,行之万劫而无差。 就“无为”与“有为”而言,无为属先天,有为属后天,一阴一阳,一正一反,是一对矛盾着的对待关系。“有为”,就是以后天意志去行事。人的后天智识非常有限,在认知宇宙真理方面,尚有很长的距离。加之人在后天作为时,难免夹杂主观识心的杂质,故而不能完全符合自然规律。 人的后天“有为”,好比画蛇添足,往往会破坏物性自然,甚至盲目蛮干,招致祸患。例如人类只图眼前利益,掠夺自然资源,破坏生态平衡,污染生存环境等,都是人类鲁莾的行为所造成的严重恶果。亦是不明天道“好还”之理,违背自然法则的“有为”之害。 “道常无为”,所以能“无所不为”,无所不真。世间无论人、事、物,虽各有秉性的差异,但就其道性而言,皆赋有天性之德,含有自然之理。人若以主观有为去强使事物改变其性,必然会破坏它的客观规律,不仅有悖于初衷,而且自招其忧。正如前辈所云:“有为般般假,无为处处真。”此乃至理名言。 “无为”,是道体的特征,它是精神领域的一种大智慧,是超越三维空间,自由穿越多维世界,洞晓宇宙大真理的高境界、高层次。并非世人所曲解的“懒汗懦夫思想”,也不是无所事事的厌世哲学,而是一种积极向上、公而忘私,完全符合自然真理,超越后天主观精神的淳朴天性流露。 “无不为”则是毫无私心欲念,无半点后天免强造作的自觉行为。是一种隐显结合,顺天应势,顺理应事,以无驭有,无所不能,无所不行,完全符合自然规律,不被人们所知,而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为天下众生所作的大善事、大好事。由此可见,“无为无不为”与“有为有以为”,确有天壤之别。 【候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 “候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是说候王若能效法大道,常守无为,施无为之德,行无为之政,则天下百姓,乃至众生万物都会自化,化归于道。候王为万民万物之主,责任重大,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天下,是人民效法的楷模。尊贵的王候,若不以道为本,则天下隔阂而难化。若能持守大道,则天下人物,性情相感,心心相通,自然潜移默化,而道德自化于天下也。 候王的天职,就是以道治天下,以德化万民,使天下德化归道。打铁先要自身硬,正人先要正己身。候王若能守道德,万民将会效而行之。为主者若能以清静自养,不生妄欲而乱其心,不妄作有为而乱其事,则民可化,国亦可治。候王能自守无为,因物以成物,随物以立物,则万物各得其性,各遂其生。天下人事物各顺自然之性,则可国泰民安,灾害不生,祸乱不降,山川妖邪咸宁,鸟兽鱼鳖泰若。此皆是循万物的自然道性,维护自然物性生态平衡的真实验证。 今之世人,物欲膨胀,贪图享受,破坏自然生态环境,不惜物命,不尊物性,故反受物性之害,遭受自然界的报应,在所难免。世人痴心于有为之境,用智巧之心,行有为之事。日日营谋,刻刻算计,身心未有片时清静;朝思暮虑,未见一刻安闲。本来固有的善良本性,全然被后天凡尘蒙蔽,本有纯朴之天德,截然不修,尽被私欲妄尘所污染。不修无为真常之道,不顾性命安危,一旦起衅招尤,祸辱临身,身家不保,此皆是不守无为大道之害也。 此节论候王治世之道,要以无为为本。修身之道,其理同然。以候王比喻人之心身,人身亦是小天地,至尊至贵。俗云:“一劫人身万劫难,既得人身遇已奇。”又闻正法,不更美乎?如果不修,则精神必耗损,身命难延长。一转瞬间,气息泯灭,又不知进人哪类躯壳?轮回六道,辗转不停,何时才能出头?今逢大道普传,若不抓紧修持,而令岁月蹉跎,何其可惜? 人之心君,若能守静无为,则会变化灵通,身中之天地必会康宁太平。假若火候未纯,杂质尚在,道德未厚,就需要重安炉鼎,以无名太朴,倾于八卦炉中,内用天然神火,外加增减凡炉,久久烹化,最终与无名之朴浑忘合一。此无知无欲,恬然淡然,则凡身变化,自能返还于先天一炁,而大道成矣。所以太上之道,无论治世修身,同一而贯之矣。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 “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此二句是说:候王若守道不纯,被情欲所迁,必使世道变坏。候王为万民之首,系国家于一身,所以必须首先正己,心正身正,为人表率,其令不行自正。候王的道德纯一不杂,廓然大公,心如天地,性似太虚,无为而为,必将德化于民,大化无穷。倘若守德不纯,稍有利欲萌动,则无为之化必酿成有为之作。百姓上行下效,诈伪随之而兴,世风日益滋胜,世道日变,人情日迁。由此,天下道德之风化为利欲之事,人情化为利欲之心。世风污浊,人情淡薄,道德滑坡,违法乱纪之事必多,社会失去祥和,自然生态失去平衡,不祥之灾必然降临。如此境况,不镇之以“无名之朴”,欺诈之心不可化;不施以道德,邪魔之作不可止。 “无名之朴”,即真常无为之道,此道之外,别无它法可以挽救世风之颓败。今之世界,以法制治世居多,实属不得已而为之。此治只能治身,不能治心;只能治标,难治其本。太上惟恐后世治国者不守道德,导致人心离道,害性害理,以致人类素质下降,所以特别强调以“无名之朴”来镇人欲之私。 “无名之朴”,就是首章所讲的“无名天地之始”,就是道的浑全未散状态。“镇”者,即以无驭有,以静制动,以正御邪,以道治世,以德化人的“道法自然”状态。而绝非以力压人,以法制人。 “镇之以无名之朴”,比如世人交争于利欲,我心独守于无为;世人行巧诈以谋私,我心静守于无欲。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这就是“镇之以无名之朴”的真意。人心的私欲妄念,只能以理化之。心病还须由心治,并非有为的法规禁令所能奏效。故曰“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 修道之人,若是守道不纯,心性必不能一致,人法必不能两空。不是执于有,便是执于无,真性不能自立,识神必然作乱,六贼必然颠狂,所以心迷性执,起心动念无不是妄。此即是失道后的“化而欲作”。真正守道之人,始则以忘物之心,遣情欲,制贪念;次则以智慧之力,破除心性之迷暗,清理心身之阴邪,消除历世之业力,凝聚提炼体内之精华,不断革新心身内道场。同时守无为之道,勤修五德,待到修无可修,守无可守之妙时,则我之道体自然圆成,我之真性自然独露。如此持正而修,情欲化为智慧,智慧化为无为,无为之道尽是我本性德行的自然流露。以道性德心守而镇之,则身中之“万民万物”,必然化而归道。由此观之,候王治国之道与修真者治心治身之道,又有何异? 【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以道镇之于“无名之朴”的根本目的,在于使民无欲而返朴归真。民既无欲,天下无争,物欲不能累人心,妄情不能乱本性,则民之心性自静。民心静,心纯无偏,所应无妄,天下未有不正者。 人有天命之性,又有气质之性。天命之性纯一不杂,至清至正。气质之性的禀赋,则有清浊偏正之不同。人进入后天之后,天命纯净之本性,被包裹在后天凡欲气质之性中,故难免有此偏正。虽然气质之性不同,但其本性中所存之善则一。人若能逆修知返,观心得道,涵养厚德,则本性中的阴性杂质,就会被真阳不断清除,阳性物质就会不断增加,天命之真性即可复其圆明。故曰“亦将不欲”。 逆修之功,妙在一个“静”字。“静”者,无欲无妄也。人能忘欲,其性自静;人能性静,其性自正。性正则无所不正。圣人欲使天下归正,必先以正人的心性为急务。人的心性既正,则性中无有邪恶之情,心中不生偏妄之事。到此天地,心中无不是道德之光,性中无不是佛性之明。天理既明,天性既复,天道既得,三者合而为一道矣。 无名之朴,犹如石蕴玉而山增辉,水生珠而川谷媚。凡尘之朴,其镇尚且如此,更何况无名之朴?何为“镇”?能化民物为道德者为之镇。倘若不归浑朴,亦难归于先天无极。惟有达到无识无知,不识天人,甚至连道德二字也浑然若忘,心中光明朗朗,里里外外,混沌一片,这才谓之得朴。故曰:“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这种恬淡无欲,无为而治,上不知所为化,下不知所为应,上与下皆相安于无为之道,则天下大同矣。 第19节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太上全为正人之性而说。“无名之朴”,就是“无为”之道;无为之道,即是无名之朴。以隐微显著分而言之,似乎不一,合而言之,本是一体,同是天地无名之始,至诚无妄之理。天之所赋者是此,人之所禀者是此,物之所受者亦是此。运作于天地之间,谓之道;秉受于人与物之心,谓之性。人能成此性,是为天下之完人;物能成此性,是为天地之完物。一性成,则一理全;一理全,而众理无不备矣。 至诚无妄之理,有隐亦有显,有体亦有用。隐微者为体,显著者为用。体为万物之总持和枢纽,用为万物之运化和众妙。其体虽微,寂然不动,却能感而遂通;其用虽显,广大悉备,却能用之无穷。用的目的,在于使万物复命归根。经中所谓“无为而无不为”,正是此义。是故天地化育万物,非此而不能化;圣人教民,非此而无所教。以此而化,天下无所不化;以此而教,天下自然文明。故圣人虽不言,却无所不教。以此观之,人与天地之体用同一,我之体用,未尝不是天地之体用;天地之体用,未尝不是我之体用。天下国家,万物万事,万殊一贯。候王百姓,上下一心,合同体用,心心相通,天下必自正。果能如此,治国之君,未尝不是上古之尧舜;当今社会复归文明,未尝不是“无名之朴”。 今之世人私欲过甚,蒙蔽太深。视祖先为愚昧,视道德为过时,视“无名之朴”为假说。虽使尽人心小聪明,追求虚华外表,贪求物质享受。自以为今胜于古,岂不知当今人类已经深深陷入虚假之中,舍本逐末,离根求华,以致所面临的诸多苦难,许多难以逾越的鸿沟,皆是人心不古,不修道德,自以为聪明的真愚昧所造成的。 无为而无不为,总是一道之妙。“无为”为体,“无不为”为用。用本无用,“镇之以无名之朴”便是“用”。体本无体,无欲而静便是“体”。体用相因相比,总是一个大道。只是要人知其体而体之,知其用而用之,其理自得,自性自正。此正如《老子疏证》所云:“镇之以无名之朴,谓人君清虚自守,不见可欲,使群下莫由窥测高深,不能欺蔽之也。” 太上圣祖在本章对候王如此谆谆教诲,是寄厚望于后世治国者,以道修之于身为真,修之于天下为普。使候王知而守之,以己之道德,施于天下,以化万民万事。“无名之朴”者,就是以静制动,以质止文,以淳化巧,使欲心虽将发作而不得发,并能释然自反,止欲生悔。无欲则静,静则能返于无名之朴。此乃所谓“我无欲而民自朴,我好静而民自正。” 浑全未破的“无名之朴”,即是自然大道的体性。在人身则是未被情欲凿丧的先天本性,它没有任何私欲与妄想,至为清净纯朴。无名之朴是自然的,它能镇百邪,驱万魔,能调治一切纷乱,使之趋于有序化。能持正而守无名之朴,心身将自修,天下将自正。 论德章第三十八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上德”者,就是真德、无上之德。“不德”者,即不执着于德、不用私心去行德。上德之人,心如天地,包容万物,其德朗照太空。其德性没有任何杂质,纯是天理独现;其德行循其自然,真诚纯朴,济世度人,不见踪迹,不留姓名,不被人知,不图回报。这种无私无欲、无后天造作的德行,即被称为“不德”。上德是“道心”、“佛性”的完满体现,是一种自然无为的真常之德,没有后天主观意识斧凿刀雕的痕迹,无迹象可睹,无端倪可察。不显山,不露水,是内在的、无形的、含蓄的、无心无意的德性的自然流露,是道与德的一种自然而完美的结合。上德无为而无以为,无以为则无不为,使万物各顺其性,各立其命。其德光照天下,其恩惠及众生,天下万物无不受其益,但却不知其所以然,也无从去回报。 上古大德之君,天德昭明,厚德蕴之于心,施之于物,万善全备。但却不自知其德,不自以为有德,此即谓之“上德”。上德之圣人,虽不自有其德,但德之本体却日日常明,德之妙理却时时具足,日用常行,事事处处,无不是德。德不自有,其德无穷;有德不自是,其德至大。圣人之上德,宛如日月,施光明于万物,养众生于无声,寒暑随之周转,昼夜随之交替。故才有人与万物的阴阳平衡,生长发育,休生养息。日月之明,不分美丑善恶,皆一视同仁;从不计较得失,运转不差毫厘;从不炫耀其德,默默奉献如赤子。圣人之德,如同日月,其德与日月同明,其道与天地共心。此便是“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下德”者,不及上德,其德性尚未圆满具足,不能自然无为。行德的心意不纯净,所以执着于有为行德。其所以执德,是因为不明道德的深意,德性、德能尚未具足,故不能行无为之德。此类心态下所行之德,是谓“下德”。譬如胸怀私心,行小仁小惠,施人财物,助人之难,虽行善事,但却以别人能看见其善为喜,以图人之感谢回报为乐,以求个人声誉为念。其德可见,其誉可称,得人感谢,这便是“下德不失德”的种种表现。 下德之人虽有善心,但心地不纯,行德中仍有“私”字夹杂其中,故执着于德。为了积德而行德,抱着“不失德”之心,执着于德之外相,这便是无德的表现。先辈曰:“有心行善不为德”,即是此义。德性是一种圣洁崇高的道性表现,全然是纯真天性的自然流露,容不得半点私心杂质。心有几分天然,便有几分德行,稍有杂念夹杂其间,虽也是在积德行善,但其德不厚,其善不大。而且这种德行往往违背自然规律,所以与人有益也有损,有得亦有失。现实中常有好心办坏事的例证,就是这种下德的适得其反。故有心行德之举,往往难以兼全。受德得益之人,称我为有德之人,称誉感谢;因行德使人受损者,人必怨我为缺德、无德。故曰“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德者,心之理也。此理从大道流出,从性中发现,是自然天理,人人具有,个个不缺。若能修至具足完备,果能以全德用之于天地万物,则无处不是德。世人私欲太甚,天理蒙蔽,以致天德损缺,其德不全。上德自然无为,不惠而自惠,不仁而自仁,犹如春风时雨滋养万物一般,适宜自然,而万物受益却不知晓,有何得失之患?学道者能行此德,便可以为上德之人。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此四句是言“上德”与“下德”的表现形态。因为两种德行的致养水平不同,故德的层次亦不同,行德的表现状态也有差异。上德之君,得自然无为之道,法道安静,浑厚完全,无有缺欠。上德是以无心为用,非以有心而为;不是为名号而为,而是为公行德,其德才能周遍天下。故曰“无以为”。 “无以为”即无所偏。德之本体,空虚寂静,本来一事不有,无一物可见。本来无人无我,更有什么“无以为”与“有以为”?上德之人,心如太虚,空空洞洞,湛湛清清。内不起有为之心,外不见有为之尘,物我同然,内外如一。法道之安静,来也自然,去也自然,毫无有为雕琢的痕迹。故曰“上德无为,而无以为。” 下德之君,只因心性未到圆明境界,故以言为教令,在有为法中着其跟脚。事事物物,必要思虑周全。下德之人,其行德是为了自己的名号,惟恐失去行善之机,生怕坏了有德之事,故常以有心去找善行。这种“有以为”,必然是愈为愈暗,以至于陷入无明中不能自拔。有为之为,难易相承,长短相形,高下相倾,永难周全,皆因其德不纯,才有如此的结果。故曰“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人之所以“有以为”,是因为其心还未能进入自然无为之妙,德性尚未达到浑全之境,所以便“有以为”。从有心为德,到无心为德,是一个修心的渐变过程。待到天理渐明,德性渐足之时,“有以为”必然会逐渐转化为“无以为”。欲修天道,必先修人道,人道圆而天道可成,此乃千古不易之定理。仁义礼智信这五德,人伦所必俱有,这是做人立身处世的根本。 修大道者,无论从何门何法入手,皆不离此五德。五德遵行,臻(zhēn)于至善,即是功德圆满之时。诸如历史上岳飞之大忠,舜之大孝,关云长之大义,其人格道德,流芳万古,受后世代代景仰,引为典范,皆是五德具足的表现。 五德在世上虽为老生常谈,但要五德皆备俱圆,却非易事。先辈有云:“一德达于至善之境,则其余诸德亦随之而完美也。善以一德为主,而以其余诸德为辅,相辅相成,不可或缺。”佛家常言“万德庄严”。修上德不能只在文字上打转,要深入到核心中去修行。无论五德也好,万德也好,皆是理性之化象。自性具足一切上德,所有德行之表现,皆是良知良能的本性显露,而且是自自然然。 修道者行善积德,若是执于有心有为,或是为了图名图报,虽然行德也是益事,并非大错,但因未发自良心自性,而系后天人心所致,便不能达到至善境界。所以万德虽是名目不同,其实是同一道理。出自诚心,没有做作,毫不勉强,自自然然的行德,方是天真之独露,才可谓之“上德”。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仁性就是善性,是天性的理性信息,是仁德的自然流露。仁德与元性互为里表,相辅相成。“上仁”就是上善,是慈悲、善良、宽容、友爱的综合性德性。仁德为五德之首,最接近道德。大道又名“朴”,朴就是未被劈凿之圆木。 仁德属木性,位东方,主魂性,属于阳,是紫气(古人因相传“老子”有紫气,故以紫为祥瑞的颜色。)东来、万物生发之地。东华是生命的朝阳,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它的光辉普照天下,充满活力。东方日出时,万物“觉醒”,恢复“元气”,如青翠树木之生长,欣欣向荣,故东方为万物生存的起源。“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故仁为五德之冠,上仁又是仁德之最。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其意是说:道德发生散失缺损之后,德性已不圆满。要弥补德性之不足,就必须从仁德修起。以道、德、仁、义、礼、智的顺序排列来看,“仁”处在德之下。德性不圆满,便降为上仁层次。“上仁”虽然不如天德那样自然纯净,但因它最近于德,故也能“为之而无以为”。 人本有的仁德,就是东华灵气。人心之私,或暗室亏心,损伤东华灵气;或常生怒气,怒则伤肝,像暴风骤雨,摧折树木花草,使人气血不顺,毁了内天地的风和日丽。人应当常常心净无秽,轻松自然,修善积德,保持天然善性,东华灵气就会充满全身。人心之朴的不纯,德性不圆,就必须用慈悲、宽容、忍让、仁爱、友善等仁德而修补之。 仁之近道者为“上仁”。上仁之君,因其至善无恶,其仁自然生发。观万物为一体,观天地为一身,看待万事万物,浑然是恻隐流行;行德于家国天下,同然是恩惠普及,无有彼此之分。“四海之内皆兄弟”,“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芸芸众生,同秉东方仁理之气,生发万象万物,其形虽异,其本无殊。其仁如天,其爱如地,与万民万物相安于无事之中,相忘于无为之道,共通共融共心。随宜处顺,因物付物,功成事立,无以执为。故曰“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上仁之“无以为”,就是不执着于善,也不执着于恶。真正有德之人,都能放下世间的一切。如果执着不放,都是悖道。树叶枯黄,自动凋落,唯弃落叶,才能轻松新生。万物由无生有,由有归于无,此就是大道本体。凡事出自本心,外面的有无善恶,皆不碍于我,如此就是合道。有德之人,也不挂碍于恶。恶为善之因,终生行善,心执着行善,遇恶心生不平,那无异是已失真道。天心如日月,无善恶之分,普照一切物,故日月常明。无恶也就无善。恶心既久,如落叶坠(zhui)地腐化,反而可以培道(善)根(因),善念自生。一个历劫为恶的人,当他受尽磨炼惩罚之后,必能觉悟从善。故《清静经》云:“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机。” 天本是清气上升,而清气却是从地中生发;地本是阴浊之体,但阴极而可以生阳,浊定而能成清。地本静,其源乃从天气所结,故地气生动,万物才得以萌生。既明此理,善恶、清浊、明暗、动静等,皆在对立统一中。人若一旦犯恶,悔过是必须的,但一味念念前恶,则如落叶不腐,自无新生机会。那样就会使恶性信息形成定势,使心中长处黑暗无明,息灭生机,此非智者所取。故人之“弃恶”,不仅要忘去前恶事,从此不再行恶,改恶从善,离诸恶道,那才是真善德,真解脱。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义”者,宜也。即指人无有私欲,行事正当而合宜。“上义”之德又在“上仁”之下,是德的第二个层次。义是元情的自然外显,两者互为里表,相辅相成。人我两忘之时,义即自然生发。孟子云:“夫义,路也。惟君子能由是路。”故君子处贫困逆境之中,不失大义,慎无二心,临危不惧,祸难不顾,如箭一发,往而不回。修身修心,断绝尘染,不为物欲所蔽,割弃爱缘,心如寒灰,灭除欲火猛焰,精进不退。若逢发达顺境之时,亦不敢溺入奢华享受之中,不敢忘乎所以,不敢行背道败德之事。这就是“上义”之德。总之,有上义之人,无论顺逆,皆能以正心为宰根,统御一切,降伏其心,犹驾猛虎。如有纵虎,反伤其身。此即“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之义。 义乃“方”之义,原出于天,故大义可以参天。上义者舍身不顾,如关公之为义杀身,至公无私。又如周公之大义灭亲,皆是至公无私。故孟子曰:“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生。”由此可知大义之难能可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道”即是义。不义之财宁死勿取。君子应有见义凛然以赴的气慨,善尽所担之责。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古有“义马”之赋,今有“义犬”之文,走兽尚能死于义,人岂可不为之乎? 失仁而后义。义德近于仁德者为“上义”。若仁德不足,当以上义之德而修补之。仅以小义而修,行之日久,是非分别之心便随之而生,计较大小得失,分别彼此厚薄,如此而行,难成上义之德。上义之君,原是以仁为体,以义为用,处事有自然刚断之妙。 世道纷纭,人情多诈,或上下之间,或父子夫妻之间,处事尽义,非太过,或不及,不能适于中道。故真假须权衡,得失要比较,尚未达到空境之前,这种“有以为”是难免的,是通达“无以为”的上仁之德的必经之路。但也必须持正而修,觉性不昧,时时勤克制,使之日趋日升。假若人心私欲不根除,有为有欲之事不止息,智巧之心用之不断,如此就很难成就上义之德。所以圣人以“上义”裁正天下,正是为了挽回民心之善性,拯救人道之失,教民修习上义之德,则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 “上礼为之”,“礼”者,理也,由心所主。太极以前,炁具于理;太极之后,理寓于气。物象是理炁演化的可见之迹。理者炁之主,气者象之充,物象非理气不能生,理气非物象不能显。理、气、象、数这四者,乃道心、人心、血心之气的由来,亦是愚人、贤人、圣人的所由分。愚人执相,贤人通气,圣人明礼(理)。 人心者,气也。道心者,理也。此心之初,以降衷而言谓之“命”,以禀受而言谓之“性”,以应酬万事而言谓之“心”,以其感于万事以生喜怒哀乐爱恶欲而言,谓之“情”。合而言之,一“理”也。以理覆育万物而言谓之“天”。以主宰万物而言谓之“帝”。以孕育万物、生天生地而言谓之“中”。以万物始终共由而言谓之“道”。以无声无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体物不遗。两在不测,至费至隐,至显至微,无生万有,虚含至实,无终无始。无在而无所不在,无物不理,各得其理,至真无妄,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无为而成而言者,谓之“至理”、“至神”、“至诚”、“至善”。 天有天理,地有地理,人有性理,物有物理,事有事理。天下万事万物,得理则治,失礼则乱;明理则安,昧理则苦。知礼(理)之节文可以制礼,知气之清浊可以作乐。教民以礼(理)谓之政,禁民违此礼谓之刑(戒)。修道者若能克己复礼,灵台清明,去人心立道心,即可复见天地之心。到此境界,就是孔子所说的:“穷神知化,至命合天之时也”。人人各具天然之礼(理),若能复还于万物统体之理,无在无不在,便能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于天下。 “礼”主南方,属火。心动则礼乱,欲火生则好淫。怒火不仅可以引起纷争,更可能操戈撕杀,令人伤害丧生,所以人人都能存礼相待,社会就能安定团结。修道者更应心平气和,假若无明火一起,性天喷火,心地震动,将所植的功德林烧成灰烬,故有“一把无明火,烧毁功德林”之说。所以平时就应当敛火息暴,心平气和,以保道体,而礼德就会自然生发。 人若迷惑血肉之躯,兴起私欲之火,便会滋生远礼越轨之事,火起木焚,果由树生。假若欲火不禁,火烧灵山,寸果不留,岂不惜哉!所以人当遵礼行事,将“欲火”化为“圣火”,以文明礼貌之光照亮别人,那么火候成熟之时,则道果更坚。 礼德是元神的外显信息,与性体互为里表,相辅相成。失义而后礼。若以义德仍不能制心,便以礼德进行教化。做人的规矩,国家的法律,修真的戒律,都是制约人的心身,使之归伏复礼的措施。圣人悲悯(min)人心之不正,为了割断世道之多偏,规范人们的不轨言行,则不得不制立礼节条文予以约束,立典章予以格除,使其人心之偏邪,归于礼(理)德中,导民心入于正道,此皆是上礼(理)之所为。 “而莫之应,则攘(rǎng)臂而仍之”,其义是说:天下世人,似愚似痴,如聋如盲,对于圣人所教化之礼德,见如不见,闻如不闻,违背教令,悖其礼条,但世人仍不能归于礼德。圣人救世之心不息,爱民之心不厌,于是不得已而以手臂搀扶之,唯恐掉进深渊而自毁人生。“攘”音壤,捋袖伸臂之意。“仍”即扔,强牵导引之意。“攘臂而仍之”,就是捋起袖子,伸出手臂,强拉着世人走正道,行礼德。圣人如此慈悲不弃,盖因道德仁义日远日废,民心锢(gu)蔽,天理不明,我行我素,对圣人之教化,不应不理,故不得已而强牵之。可见圣人救世之心的急迫!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是说社会到了以礼治世的时期,说明人的忠信之德已经丧尽,连做人的起码礼德都不讲,这是社会混乱之首。 此三句,是指道德仁义渐次散失,人心的忠厚诚信日见于薄,这是社会混乱的重要原因。所以必须首先教导世人学习做人的道理,遵守礼德,这是治乱的基础。道不能通行,便行之于德;德不能行,便行之于仁;仁不能行,便行之于义;义不能行,便行之于礼。倘若礼(理)再不能行,则民心昧之已深,民风必然混乱,于是社会上便会出现施礼金、送礼物等人与人交往的物质交易关系。至此,人心已经华而不实,重形式而轻仁义之风兴起,礼德的精神美德走了样、变了味,人与人之间变成了赤裸裸的商品交易关系。圣人设礼(理)教,原本是为了约束人的心性情意,制约人的言行举止,陶冶人的情操,而不致于放荡狂野,克制言行的邪妄不规,以恢复人的天然本性。 中华民族知礼达道,礼德在中华大地上深深扎根,连绵数千年而不衰。每个炎黄子孙都承传着上古祖先们的礼德基因,继承了先辈们通情达礼的传统美德,故被世界赞誉为“礼仪之邦”。怎奈人类科技物质文明发展迅猛,古朴淳厚的美已被逐渐物化,道德精神受到很大冲击。人们认钱不认理,认钱不认人的现象普遍存在。一切以我为中心,一些做人的起码准则都难以做到,诸如孝敬父母,尊老爱幼,待人有礼,处世温良恭谦让……等等做人规矩,已被日益凿丧,这正是今日人类面临“克己复礼”的紧迫任务。 自古以来,大丈夫宁守道德之厚,摒(bing)弃智识之华。今之世人恰恰颠倒,只求其薄而厌其厚,贪其华而恶其实,这正是今人失古反古的突出表现。礼之所用,不可太过,亦不可不及。礼本贵质而贱文,礼若繁文媷(ru)节,必多繁琐作为,流于虚表,邪乱也难以由心根治。 礼者,理也。圣人制礼,在于教人养成恭敬的仪容,规范人们执礼的行为举止。礼是根据天道之理而制定的条文,成人事之礼节。所谓“节文”,譬如为人之子,应尽为人子之礼,此即孝道的天礼秩序,也就是遵行天理。为人之子,应当晨昏反省,是否忠心尽孝?生时事之以礼,死时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这就是“节文”之礼。礼者无所不包,男女有别,长幼有序,作事有规,淫乱不犯,待人谦恭,处世宽厚,此皆庄严、中正之礼仪。家国以礼为先,无礼则上下秩序混乱。故圣人制礼,是为了教民。君子守礼,所以保身。至于作事接物,常存诚敬之心,以正心为礼。礼之规不可易改,言不顾行,行不顾言,亲友不相依托,邻里不相恭敬,虚言狂语,妄言妄行,都是无礼的言行。 既而为人,就必须遵守做人的规。今日社会发展,虽不必像古人那样的繁琐节文,但起码的人伦礼仪却必须遵行。必须的宾客之礼,并非都是多余的形式,它既是对别人的尊敬,也是正己心身的法则。先辈有四礼之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此四正之礼,即罡(gāng)也;四非者,乃罪也。愿修者共识之。 所谓“忠信之薄”,“忠”者,尽其中正之心。“中”者,喜怒哀乐未发时的一种静心状态。君权时代,君有过而臣犯颜直谏,是为忠直之臣;国有难则誓死不辞,是为忠节之臣。此二者皆是以国民为重,而不计较个人的利害毁誉。一个忠诚之人,必然忠于国,忠于家,忠于朋友,忠于一切事务,而后可以谓之人也。再观草木之类,忠于四时;禽兽之属,忠于卵育;天地之大,忠于气候;日月之明,忠于昼夜。唯人心这个怪物,忽反忽复,奸巧诡诈,交友处世,待人接物,常不能尽其忠诚之心。鸣呼!人心非天地日月可比,而何以连草木禽兽之不如也? 人秉天地之正气,言语举动,当以忠为首务。心本实心,脚踏实地,有何事业不可成?忠之一字,乃天地之罡气,无坚可破,无物可挡,以之治心而心正,以之治家而家齐,以之治国而国固。信为德之母。信德有层次深浅高低之不同。此处之信,是做人的基本之信。人言为信。大道无形,天地无言,真理道义,必赖人言。人之言语,必须真实,不可稍有虚伪。虚伪者,言不顾行,与人之间缺乏信诚,争纷不止,扰扰攘攘,莫知所终。故前辈云:“人而无信,万事皆虚,言称圣贤,心类穿窬,学而不实行,马牛而襟裙。”所以,人若失去忠信之心,则是家国祸乱之首也。 【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也。】 “前识者,道之华”,“识”者,即后天之意识、知识、见识。“前识”,就是人们常用的后天意识,它处在大脑细胞的浅表层次,覆盖在人的潜意识细胞之上,使潜藏其中的先天大智慧得不到开发和运用。“前识”也就是人的后天聪明才智,一个人的后天知识再丰富,也只能认知显态世界事物的一部分、一方面,不可能认识万物的全貌。 所谓“道之华”,是说阳态世界的万物万象,都是大道所开之花,都是它的外在表象,并不是它的实质。大道的实体,在万物的核心中;大道的应用,表现在它的变化中。世人只知道之华表,而不知大道的内核本质,这便是世人不能知宇宙真理的原因,也是一种愚昧的表现。 世人不知大道之实,只得道之外华;只知道之显,不知道之隐。纯是后天所得所学而形成的知识、经验、意识以及思维方法等,皆称为“前识”。后天所知愈多,务外华之事愈多,所见之物愈广,则逐物之心便愈远。其所见、所知、所想、所行,皆是在道之枝梢末节上用心思,并非在道本上下功夫。大道贵于敛华就实,守朴还淳,故有道之圣人皆是大智若愚,掩其华表,藏而不露。此正与世人相反。 本章自上德、上仁、上义、上礼之后,为什么唯独不言“上智”,而只言“前识”?这是因为智已处在德之下位。若以果树的厚实花薄来比喻,道犹如果实,当其尚未下种之时,胚胎尚未显露,果籽孕育着生生之理。一旦入土下种之后,发芽生根,其根即为德,仁即为干,礼即为叶,智即为华(花)。果实而花虚,德根厚而礼叶薄。 人身就是一棵原灵树,树木形状不一,花色万殊不齐。人人本有圆满的灵光灵气,历经红尘的污染,情欲的侵蚀,精气神散失,所以生命之树逐渐干枯,不能结出正果。这正如“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永难脱壳,永入轮回。修道的目的,就是要改良灵树的品种,使它能适应任何气候环境,稳立于暴风骤雨而不倒,度过重重魔考难关。以最好的管理去施肥浇水,使其茁壮成长。通过修心修德,去阴增阳,使这棵原灵之树德根深厚,仁干粗壮,根深叶茂,开道花,结道果。这个结果的“种子”,就是“圣胎、君子、舍利子”。它是坚韧不坏,任何尘风浊水都不能侵蚀它,从此不再萌芽,如此就是脱离因果,永生不灭,这就是长生久视之道,也是不生不灭的涅盘(佛教指超脱生死的最高境界)。 当今世人注重外表饰华,不重心德,这是一股难以遏制的潮流。人虽艳丽装扮,西服革履,花枝招展,而内心装着的东西,未必都是真善美。古有“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之说,今有“高楼大厦,每每居住鼠辈”之论,都是指的世人失去正气,不修道德,追求外表饰华的愚昧现象。愿世人珍惜生命,切莫认假为真,以免永远在“假想”的虚幻中自讨苦吃。 世人多是一叶障目,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稍有管见之知,便炫耀逞能,妄用机智。终日陷入己知己见,以后天取代先天。形成积习,障蔽天性,故愈知愈愚,离道愈远,白白浪费了一生宝贵的光阴。世人常患“得之容易,不知珍惜”的通病。只见外在形象,不深究内涵。对真理本是一知半解,而却自以为天下尽知。这正像前辈们所说的“似是而非”,“自明而实暗”。前识愈多,先天愈少,而愚昧愈深,这是当今人类的最大悲哀。故经云“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 【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此四句,是总结上文之义。 “是以大丈夫处其后”,“大丈夫”,即得道的君子。“处其厚”,即处身于敦朴浑厚的道性中。“不居其薄”,道德为厚,世俗为薄。此句是说君子处世绝不违道,不染于世俗人的名利浇薄之中。大丈夫只见道而不见欲,循道理而不循私利,顶天立地,以道自任而不辞。视听言动,唯道是从,为人处事,无处不是道性的显露。大至国家民族的利益,小至居家过日子,处世应俗,待人应物,皆是以德为本。无论大庭广众之中,也无论独处于居室;无论是飞黄腾达之顺境,也无论是穷困潦倒之逆境。种种繁华享受,万般磨难坎坷……皆是一身浩然正气,无处不是道德之流行。 在现实社会的日常生活中,每一细微之处,皆有厚薄之分,亦有实质与华表之别,天天都会遇到厚与薄之事,人人都要面临华与实的决择。是取其道德之厚,还是择其欲心之薄?唯在人的心念之间。居其厚,就是舍华得实;取其簿,就是贪华弃实。一正一反,一厚一薄,一华一实,界限分明,看似极容易,行来却颇难。修道人应逆世俗而行,处厚不处薄,居实不居华,以正气处世应事,还淳返朴,以复太古之道风,以证道果之早成。 所谓“去彼取此”,即去除人心浮华轻薄之“彼”,取道德淳厚敦实之“此”。在世衰道微,德薄少仁,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当今,人若能摒(bing)弃薄华之妄,而善取厚实之真,念念不离善,默持造化,转恶为善,方可称之为“大丈夫”。修道人须先修德养性,去除五行的阴质杂气,脱去人心私念的虚妄,不断提高自身性命的质量,终而达到长生久视之道。这好比脱去种子之芽,种子就不再生灭,返归于无极虚空。此芽若不脱去,又成为轮回种子,生生灭灭。如籽之生菜,菜又结籽,籽又结籽,一而化二,二而化三……由一本而散万殊,轮回无有止息之时。 世人都爱艳丽之花,但花无百日红。唯有德花道果四时不谢,八节无停,永不凋零。人的欲念萌芽,便是滋生轮回种子,故前人云:“欲起则生死续,念生则轮回生。”修道就是要去华就实,处厚弃薄,脱去凡俗虚假,在“根”上下功夫。修道行德,化心性之私,改习性毛病,知天理,行本份,就是抓根本。人常说:“浇树要浇根”,若是舍本求末,贪恋世间饰华,等于生命的灵树未扎根,只能开朵假花,怎能结道果呢? 修道人的修身立德,像树木的生根长干,伸枝附叶,开花结果,内功外果,都是由日积月累,点滴积修而成,切勿因善小而不为。世界万物,都是元始一炁的一粒种子撒下所化,所以修道就是要由五方而归三清,由三清而归一炁,直至修成无极上乘道果,超出三界五行的拘束,才能功成果圆,回归本源,认祖归根。 【本章说解】 《道经》首篇,虽然也分别言及道德,但都是概括而言,未细而明言之。道篇中无精粗之别,只以道为无名,德以有名而言。本章为全经下篇《德经》之首,综论诸“德”,是《德经》之总纲。故河上公名之为“论德”。 文中反复推论“上德”与“下德”,“有德”与“无德”的界限。上德以道为“体”,故能“无为而无不为”。其德不可见,合于道,故为“有德”。上仁虽近于德,但若行之于有以为,即为“下德”。“上德”之“无以为”,是说其无心无欲、无名利得失之心的自然而为。“下德”之“有以为”,是掺有私我杂质的有心而为,有其偏差,不完全合乎道性,故为“下德”。 仁义礼智四德中,皆有上下德之分,唯上德近于道。故经中皆言上而不言下,以明其分界。上德近于道,故无为而无不为。“上仁”近于德,故“为之而无以为”。“上义”虽言其上,但因其“有以为”,故已属于下德。至于“上礼”,则已经处在德之下,属于后天有为,但是世人还是很难做到,只得圣人捋袖伸臂推其前行。由此可见,人世间失德已经到了何其严重的程度?“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这是道德层次之序列。自德以下的仁义礼智,是依次之每降愈下。 未有天人之先,至诚厚朴者谓之“道”。受命于天,全之以性,得之于心,谓之“德”。至公无私,善性常存者,谓之“仁”。有分别,有果决,当行则行者,谓之“义”。天秩之品节,人事之仪规,有文有质,恭谨谦让者,谓之“礼”。此五者,乃是治国齐家之达道,修身立命之根本。修之者则吉,悖之者则凶。 道若不明、不行于天下,万民万物得不到道的恩泽,必然世衰道微,人心不古,治也难以奏效。圣人尽天职天命,持道辅德,因其势,据其时,竭尽全力,意欲挽回天下已散失的上古道风。故宁处其厚,不处其薄;宁居其实,不居其华。针对世风衰下的客观实际,圣人不得已而权衡参合大道,分出仁义礼智信五个层次,以适应各类不同心性水平的需要,其目的在于使天下人皆能返朴还淳,修德归道。 人体内的先天阳性系统,分为元精、元性、元气、元神、元情等五元。五元具备,仁义礼智信“五德”就含在其中。德的这五大元素,是先天五元升质变化的基础,德的五能不断升华凝聚,佛性的各种元素具备,才能逐步形成上德,才能步入道境之中。五元是五行之炁,五德是五行之性,这两大类物质,共同构成五元五德。五元五德都生于先天,是信息的全息性遗传携带。“人之初,性本善”,就是一种说明。这些先天信息隐藏于后天之中。人在胎胞时,混混沌沌,一气浑沦,形迹未见,先天理性即已具备,呈太极之象,此即古人所称之“穷取父母未生前面目”,是这种特殊生理环境和隐显生理的先天状态。 本章只言仁义礼智,而未言“信”德,何也?因为仁义礼智四德的根本,皆在于“信”(心)。信(心)居于核心枢纽之位,主宰、统驭、包涵、运化仁义礼智四德。是五德中的关键元素,统驭着仁义礼智四德的基本元素,它可以使散在四周的四大类德性物质能量,都归于中央一信,归于核心。此心内含五行之气,但没有五行之质;暗藏于五行之内,但又不显于五行之中。它源于父母未生之前,但可以现于既生之后;它虽然寂然不动,但可以感而遂通。 心又名“信”,信就是“心”,它是一种阴阳合一,真实无妄之德,是灵信、玄信、真信的综合体。它是“空而不空,不空而空”,仁义礼智四大上德的基本元素,皆包藏于信德之中。从仁义礼智逆修而上,返归到核心真信上,即是上德。 “逆运”与“返还”的概念并不相同。“逆运”是逆藏五行归于中黄太极,形成先天系统,以先天统驭后天,复见父母未生前面目。用一心培育仁义礼智四德,就是用先天真性再造内环境的上德。达到一定量级后,身内的五物五贼,都会顺听其命,而实现五行攒簇,四象和合,性即是命,命即是性,性命一家,混溶一体,阴阳浑化,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上德者,修性而命自立,性功中含命功,自诚而明也。下德者,先修命,后修性,命功中含性功,自明而诚也。上德者通过修河图内圆,以制洛书之外方;下德者先修外以安内,先方而后圆。方之圆之,总在中央一点,方以从此而方,圆以从此而圆。不识此中黄,方亦不是方,圆亦不是圆。仁义礼智,皆本于信,又受信之运化。信于仁则能仁,信于义则能义,信于礼则能礼,信于智则能智。信德一立,则仁义礼智无不顺心变化。变化之道,即后天返先天之道,也就是洛书中错中有综,三五合一之象。 得一章第三十九 【昔之得一者:】 “昔之得一者”,“昔”者,元始、无极也。亦即无极大道所生的太极。“一”是综天地万物之先而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生一者,即先无极而后太极。一生二者,即太极生出阴阳两仪。二生三者,即阴阳两仪先生,而三才后立。三生万物者,即三才既立,万物的象数理炁全备。由此观之,道为一之母,一为道之子。 所谓“昔之得一者”,就是太极这个大“一”,得于大道本源之元炁。得之于此,则至理自此而始,此理之始谓之一;得之于此,则至正之炁自此而生,此炁亦为一;得之于此,至微之数自此而起,此数之元谓之一;得之于此,万物之象自此而生,此象中皆含有一。所以“一”是大道之本体,至理之实际。天地之宗为一,万物之祖根也是一,天地万物,莫非此一。一理具,而无所不具;天地阴阳的变化,万物生息的规律,莫非此一。一数立而无所不立,故“一”为道所生之子,道为“一”之母,其理已明。由此可知:得一之后,天地人万物万象自此而显。细细体察此一之理,方可知“得一”是自然大道之妙。 宇宙未形成前有质无形的混沌状态,称为鸿蒙未判的无极态。道家将从无极演化为一的过程,分为太虚、太易、太初、太素、太始五大层次,总称为“无极”、“混沌”、“真一”状态,这是自然的最本质时期。 “太虚”是一种本源的神运状态,是无极向太极变化的第一阶段,即为尚未见炁的“太易”阶段,依次而进入元炁形成的“太初”阶段,再次进入初具质性的“太素”阶段,再次进入具有隐态道形的“太始”阶段,最后才形成有阴有阳,产生了有形变化的第六态,也就是“太极”之一。这种炁与质的形成,是微观、宏观的全息变化过程,道“一”已包容在这个变化之中,它是一种无极性的变化过程,此即“昔之得一者”的本义。前人把这个变化过程称之为“混沌”状态。 无极混沌状态,是上乘圣道之境,是修证者应当实践和进入的极高境域,也就是要进入这个“五太”领域。此境已经无“一”可言,而是太极由旋极经“五太”向无极的过渡阶段。“五太”是道的本质状态,进入第六态“太极”时,才开始生有形之万物。故“太虚”是“六太”之本,旋极是无极向两仪的顺转状态,又是太极向五太逆向变化的中间运动。前人说:“老子者,道也。乃生于无形之先,起于太初之前,行于太素之元。浮游六虚,出入幽冥,观混合之未别,窥清浊之未分。”老子曾说:“秘化之初,吾体虚无,经历无穷,千变万化,先下为师,三皇以前,为神化之本,吾后化三皇五帝为师,并及三王,皆劝令修善。” 形而上者为之炁,形而下者为之器。无论是轻清之炁的三清之境,还是重浊之器的欲色世界,都是在道“一”的包容下,才有了质性的差异、层次的有别。宇宙显隐多层次的物质世界,都是由大道本源核心演化为三元、三源,由一元四素所构成,才形成了“一”包容下的奇妙无比,气象万千的三千大千世界。这就是“昔之得一者”的真义。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 清轻之气上升,谓之“天”,故天得一能垂象清明。重浊之质下降,谓之“地”,故地得一能安宁而不动摇。天地得一之妙,有如《皇极经世经》所云:天以一而变四。四者即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四象”。以一变四,故天之数为五。天虽得五数,四数皆有体,惟一数为无体无象;一虽无体象,却能统御有体之四象,所以天之本在于一。凡天之成象者,如日月星辰,风云雷雨,春夏秋冬,晦朔弦望,昼夜长短,分度盈宿,其变化皆在于天上,昭昭然而不可改易者,皆是天得的清轻之一炁所致。故曰“天得一以清。” 地之数,也是由一而变为四。四者,即太刚、太柔、少刚、少柔,一炁而变为四质,故地之数亦得其五。地数虽为五,四数有体,一数无体。无体之一炁,却统御着有体之四质,所以地之本,亦本于一。凡地之成形者,山岳之凝结,河海之流通,草木之生成,人物之养育,水火土石,万方品类,皆在地一的造化之中,列列然而不可改者,亦是得一炁之妙。故曰“地得一以宁。” 细参天之四体,“太阳”者,至阳之精,“太阴”者,至阴之精。“少阳者”,是太阳之余光,有光而可见。“少阴”者,太阴之余气,即不可见之星辰之炁。成天之象者,只是成此四体而已,天道之变,亦只是变化这四体而已。如此太阳为日,太阴为月,少阳为星,少阴为辰。日月星辰四体相交相通,而天道之体尽备。又如日为暑,月为寒,辰为昼,星为夜,暑寒昼夜,四体分而天道之变化无穷尽。天之道有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四体之妙,所以才有日月星辰之效,才有暑寒昼夜之变,才有春夏秋冬之岁序。 地之四体,“太柔”为水之性,“太刚”为火之性,“少柔”为土之性,“少刚”为石之性。成地之象由此四体,地道之变化,亦是依此四体。又如水为雨,火为风,土为露,石为雷。有水火土石之交,才有雨风露雷之变化,才有飞植动潜之感应。以此观之,天地之象皆是得一而成,天地之体皆是得一而尽,天地之变化亦是得此一而行,天地得一之理至大至深矣。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成圣。男子化性是天清,女子化性是地宁。人身也就是个小天地,人的头部为“天”,藏玄关灵窍,含天理道性,所以必须绝邪思,除欲心妄念,心澄性净,才能神智清明,灵台通天,与宇宙本源沟通,这即是人的“天清”。人的肚腹为“地”,脾胃属土,食五谷以养生,戒荤腥以卫生,肚腹清净,不积鱼肉等类腐臭浊气,体内清纯真炁自然充盈,此即是人的“地清”。人的躯体下部谓之“人”,男女情欲动,必泄漏精血真炁,精气神为人之根,妄泄妄施,颠倒错乱,必损害心灵。故前人云:“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正是对世人消道念,长淫心,色魔高扬的真实写照。 人的淫根生于海底,为污秽汇集排泄之处,如果不紧闭地户,任贼而入,必坠(zhui)入苦海之下。反之,若能清净淫心,拔除淫根,精炁化为道海,则人欲尽净,天理流行,即可由人道化而为地道,再升而为天道。今正值普度之期,如能去色存清,使人身上中下三部“三清”升华,即可证无极道果,归返三清圣境。 【神得一以灵,】 “神得一以灵”,“神”者,天地之德也。道德是一种本源性的物质基本元素,它充斥宇宙,弥散六合的无穷变化,天地万物自然之实体由它所生,变化之玄妙,由它运行,人们不可见,不可名,故谓之“神”。此“神”(德性)人人具有,万物皆备,也就是天地人万物的“灵性”和“本性”。天之性敛之,静而为一,即是元始祖气;散而为万,便是自然界万物性体的微妙变化。天地之性得此“一”炁,才能妙应无方,变化莫测;万物之灵得此一炁,则万物灵通。 所谓“神”,简而言之,就是慧性。佛云“菩提”、“般若”;儒曰“天命之性”;道曰“元神、性体”;现代人曰“理智”、“灵魂”。此本性、理智人人都有,个个不无,无形无象,时隐时现。若是发觉它存在,即是得一之“明心”;若能将它显露无遗,即是“见性”。 修道即修心性,修心在于培育理性,改造非道心佛性的人生观、世界观,故云“修心养性”。神就是人与万物的主宰,是人的灵魂,是人体的“真主人”。“天之性静而虚,虚实合和而为一。”一就是元始祖炁;始一之炁散而为万,便是自然神性的微妙变化。天地之性得此一,才能妙应无方,变化莫测。 天下万物万类,皆有其灵性。天无灵性则无日月之明,地无灵性则不能生育万物,人无灵性则不能立性命,草木无灵性则不能开花结果。灵性虽万有不同,皆是源于本元一炁,散为万灵之体,得正则正,得邪则邪,根据所禀气质的质性与数量之不同,所遗传基因元素的差异,所摄取真一之炁的再造功能的高低不同,以及功行大小等因素,决定着其灵性的或存或灭,或升或降。存之者,乃是得其一;失之者,乃是失其一。得一者变化无穷,微妙不可见,感而遂通,神化无方,此皆是“神得一以灵”之妙。 第20节 “性体”有先天与后天之别。先天之性,生于天地之先,浩劫常存,不坏不灭,虚无自然,清静无为。后天之性体,生于天地开辟之后,或感气而成,或示应而化。有受形、受色、受识之性体;有魂之阳性,有魄之阴性;有积功修证、精气妙化之性体;有血食之性,有英烈之性,等等。性体又有阴阳、正邪之分。凡感阴气之正而成者,为阴性体;凡感阳气之正而成者,为阳性体。邪性者,乃感驳杂之气而成;正性者,皆感中和之炁而成。英烈之性,乃古今大忠大孝之人,英灵不散,积而成性。 天有天性,人有人性,物有物性。人人具有佛性,个个天赋道根。天赋人一个圆陀陀、光灼灼的真性灵光,可惜皆被人的七情六欲“层层包裹,日日损耗”,故不能长生久视。若能修心养性,不损伤原灵,使本性保持圆通,即可恢复本来面目,返本归源,得圣成真。能知人之性,才能理解人。能知物之性,才会利用物。人和物都是一理,这就是率性。 古人所谓之“鬼神”,实则是阴阳二气物质能量的生克变化而已。《易经》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变化不测之谓神”。比如雷电风雨之所为,冰雹霜雪之所作,无非是阴阳二气之聚散辟阖之机,阴阳升降屈伸之理,皆是得其一之妙。至今难被人类理解的自然界许多“神乎其神”的现象,其灵其神,其玄其妙,并非世人所言之“封建迷信”,也不是人杜撰出来的虚无,皆是得大道“真一”之炁的变化显现,都是物质能量演变的物理现象,是实实在在的客体变化规律。 神性即天理,未有天地即有此理,既有天地之后,此理贯通天地万物之中。未有人身即有此性,既有此身之后,此灵性主宰着人身这个小天地。性禀天理,存乎人身谓之“理性良知”,具足一切圆满功德。行之外曰“理性良能”,具足一切庄严慈悲,故曰“率性之谓道”。 修道者能抱元守一,即为率性之理,即可明白“神得一以灵”,即是超脱生死的原由。释迦以见性而成佛,老子以见性而成道,孔子以率性而成圣,皆是以明心见性、存心养性、修心炼性,而达到归一、守一、得一之目的。道家以离中之真阴为性,以坎中之真阳为命,坎离相合,变为乾天之一,归根复命,复命合天,此即是“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而达圣境。 圣域者,即无极之天,此天纯于理,而不杂于气,故为理性天。太极以前,气具于理,太极之后,理具于气。理者气之主,气者象之充,物象非理气不生,理气非物象不显。理、气、象、数乃道心、人心、血心之由来。愚人执相,贤人通气,圣人明理。故儒曰“穷神知化”,道曰“谷神不死”,佛曰“正法眼藏,涅盘妙心”。言虽不一,其一相通。 修道者应在森罗万象之象天中体悟理天之内涵,在喜怒哀乐一气的收放中,体悟理天之中和一气,如此则身在尘而不染尘,心天一理流行,自然如莲花出污泥而不染,不离半步到理天。 【谷得一以盈,】 “谷得一以盈”,“谷”即虚空之意。有天地之谷,有山川之谷,有人物之谷等。不但神得一而灵,万物之谷不得其一,其气亦不能盈,其质性也不能成。空谷者,即“虚其中,存其神”之意,即蓄存真一之炁之谓。“谷”者,并非专指山谷或谷物而言,它是泛指大道虚中的体性。人有人之谷,人之谷即心性,心地虚空才能容物,才能与道合真。 物有物之谷,万物皆有心,稻谷无其虚谷之心,便不能吸取阳光空气;莲藕若无空虚之孔,便不能在污泥浊水中吸聚营养;天若没有虚空之谷,阴阳消长之机便不能运化;地若无其虚空之谷,便不能承载万物;山川若无此谷,吐故纳新之气机不能充盈;百流若无此谷,便不能流畅汇入江海;树木森林若无此谷,便不能茁壮成长;动物飞禽若无此谷,便不能栖身养命;人若无此谷,性命之根便不能固存。是故天以此谷而盈虚消长,地以此谷升降阴阳,人以此谷凝聚神气,物以此谷复命归根,山以此谷发泄地藏,大海以此谷容纳万流,植物以此谷摄取天地之精华而养育群生。 大道之妙,就妙在“谷”之虚中而得一;“盈”之妙,就妙在得一而盈满不绝。谷得其一,则可与大道同体,与宇宙核心沟通,得到源源不断的真一之炁。如此,则谷神不死;谷神既不死,则一必充盈,玄牝之门必开,天地之根永固。故曰“谷得一以盈。” 【万物得一以生,】 “万物得一以生”,“万物”者,凡天下飞植动潜,青黄碧绿,有情无情,或善或恶,或邪或正,或丑或美,或巨或细,或柔或刚,或大或小,一切有形有色者,皆谓之“万物”。 万物得一以生,是说不但谷得一气而能充盈,即使天下万类万物,若不得此一的精华物质,也不能成活生长,也便没有其生命价值。凡天下富有生命活力的一切物体生命,都是道一之炁的作用力。飞禽没有一气不能在空中自由飞翔;汽车、飞机无气,油不能燃烧,机器便不能开动;稻麦蔬菜是人类的养命食物,在天地灵气的贯注下,才能发育成熟,为人体生命提供能源。这些植物牺牲了自己的小生命,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人类,它们承天之惠,聚地之灵,集众微命精一之气,成就人类之大命,无私地奉献了自己。 在万物万象中,有雨露风雷可变其形气,或寒暑昼夜而化其性情;有耐炎暑者,有傲霜雪者;有出秀竞芳者,有喷香吐麝者;有形壳变化者,有卵湿而生者……物物各具其性,种种各有生生之理,皆是生于一而成于一。生于一者,一机之出;成于一者,一机之入。万物生生不息,千变万化,都不是有心而自成,皆是得一炁之妙用。故曰“万物得一以生。” 在万物万象中,植物花树得天地精一之气,故能开花结果,种子成熟。种子孕化的幼苗,一定和母体相同,这是因其所得一气中所含的基本遗传基因元素所决定的,即所谓“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人之修道,犹如改良品种,使种子在任何季节气候中,都能适应生长,稳定于暴风雨中而不倒,度过重重难关而不迷,以最好的状态去吸取天一之光炁,开道花,结圣胎,得佛果,也就是使自己原来那颗残缺不全的轮回种子,改变成为“圣胎”、“道果”、“舍利子”。如此,这颗种子坚刚不坏,也不再萌芽,这就是脱离因果,永保独立“人”格,此即长生久视之道,也是不生不灭之涅盘。 【候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候王得一,以为天下贞”,此“贞”字,河上公以“正”置之。贞与正,其义相同。 “候王得一,以为天下贞”,是说候王处万民万物之上,若得于一,天下就会贞静。“一”即是正心。“贞”者事之主干。“为天下贞”,是说应该成为天下万民之榜样。“一”就是大德。 本章前后所言的“得一”、“抱一”、“混为一”、“道生一”,都是专指这个“德”字。德是道之外形显露,“一”是德的内在表现,一与德的含义,就是正心、正气、正行、正命。候王若不知致一之道,不懂天道之理,则与庶民无异,何以能为人君?故太上对一国之主的候王一再强调:“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其意在于使其得一之道。候王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万民之存在;若无万民之贱下,何有候王之高贵?故高以下为基,贵以贱为本,高低贵贱本是一体,这就是候王之所以应“得一”之理。 庶人非贱,候王非贵。候王若能心处无为,不自知其贵,自处贱下,与人民同心同德,同甘共苦,才能为天下贞。一个处于人上的领导者,无论其位有多高,都是人民的公仆,真能做到正心律己,诚意待民,公心处物以德化民,就是明白了太极贞一之理。以此理用之于天下,就是天德仁泽之流行。候王之心正,万物之心无不正;候王之心贞一,万民之心无不贞一。天下自然平正,万民自然无为,何患天下之不贞静?故曰“候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其致一也: 【“其致一也”,“致”者,真诚致用,致而合一之意。也就是尽天理,行道德,专心致志,贞一不二,止于至极的意思。此句是承上文“天之清”、“地之宁”、“神之灵”、“谷之盈”、“万物之生”、“候王之贞”等,取喻虽然不一,其理皆出一源。人若能尽天理之当然,致于至极之“一”,则殊途未尝不能同归,异类未尝不能同一,使天地间的自然万物归于一道,故曰“其致一也”。意在勉励人们尽心尽力而归于大道。】 天地万物,皆是“有生于无”,天地虽清宁,但皆是无心而运,无为而成;神不知其灵,谷不知其盈,寂而虚也;万物不知其生,自然也;候王不知其高贵,贱下也。这些都是得无为之道的自然状态,是“致一”的必然结果。人若能尽天理之当然,致志于至极之一,何愁不能得一而万事毕? 三千大千世界,天地人万物,皆为大道元始一炁所生,自玉清境以下,上清境为始炁,太清境为中炁,再降至人境,则为本源之余炁。三界之中,上界仙佛圣真直得大道本源,所以光炁最厚。中界星体气天,乃是承上界之炁而变通,光气已较薄。至于人类万物,则是承日月星辰地海诸气,以为生命的活源头,其气已浅薄不纯。人类虽得元始之余气而成身,但其半阴半阳之体,灵性能接通先天光炁,以成就万德万行,而可反身作天。反之,也可以将人身所得的一点灵光元炁,沉溺于物欲而消耗殆尽,以致使性光泯灭,沉坠(zhui)于黑暗世界。 现今世道浅薄,人心不古,人类已进入“物化”世界,道德日益淡薄,灵性能量日渐减弱,导致了人身所得的混元先天灵炁损耗过多。当今科技发达,物质生活丰厚,但人性却下沉不修道德,灵光失散,流浪生死,回天无日。天心慈悲,仍在指引回归之路,望浪子“致一”而返归故乡,会见娘亲。今虽有不少求道之士,但尚未彻明“致一”之理,往往好高鹜远,不踏实地,不究道本,只在皮毛上作文章,虽有志于道,仍是口吃益皮,不食内仁,修嘴皮子道,未在修心修德、观心得道这个根本上下功夫,所以总是难以“致一”,难入深层高境。 【天下众生,同呼吸一气,气断则身亡,故言“众生皆一炁所化”。修真者若能慎终追远,认母归根彻悟大道一理,绝相修心,借假修真,待到五炁朝元,三花聚顶,功德圆满,达到致一之境,即可返回本源。一旦性命双了,幻躯脱去,飞升大罗,即可认祖归宗。】 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候王无以贞,而贵高将恐蹶。 此七句是反复申述上文之意,是从反面着重强调道一的作用力,在于警醒天下后世之将来。 “天无以清,将恐裂”,是说天若不能得清一之炁,若天无厚德,天体将会崩裂,星球将会离轨,星系将会混乱碰撞,宇宙也会毁灭。“一”者,一心、一德、一炁也。一为天地之本。天若不得其一,三景不明,星辰不顺,五行错乱,四序失和,天灾不断,此是天之不清。“将恐裂”,“裂”者,如移星换斗,天体紊乱,天分裂即是不祥之兆。造物主将各星系排列得十分科学,各循其轨,井然有序。星球的共转、自转,皆是由其核心引力所产生的强大磁场所牵引,磁场发出电波,保持着各星球的正常运转,而不会发生磨擦和碰撞,此皆是得道之“一”的妙用。天若不得此一,必然是“无以清,将恐裂”。 “地无以宁,将恐发”,地若不具厚载之德,不得天一之清炁,地球母亲将会失去能源供应,导致营养不良,阴阳不和不得安宁,就会发生山移河竭,旱涝不时,风雨失调,万物不能生成,万民不得生养,此即是地之“无以宁”。地不宁则发,“发”者,就像人发脾气一样,地球就会地动山摇,土崩海啸,火山爆发,江河泛滥,瘟疫流行,虫害施虐等,皆是地球身不宁之发作。人类为了私欲,疯狂破坏地球母亲的身躯,甚至挖心掏肺,贪婪地吸取地母血液骨髓;战争这个恶魔,无时不用坦克、飞机、枪弹,血染大地,杀戮(lu)地母的肢体;人类严重污染环境,无情地糟踏地母的圣洁。如此,地何以能宁乎?故地球灾害频生,并非地母之过,而是人类的自作自受。 神若不得一,则必不灵;不灵则不能行聚散阖辟之机,不能行升降屈伸之理;正不压邪,阳不胜阴;叩之不应,感之不恪。“神足不思眠”,是神气充足的表现,而神“歇”则是神气耗散不足的验证。故曰“神无以灵,将恐歇”。 谷若不得一,则谷不能盈,不盈即不能消长运化,不能吐纳盛泄。谷不得一,则无虚中之体,不能充盈先天真一之炁,不能运化阴阳,不能容物,无传声之妙,其生命能源必将枯竭。故曰“谷无以盈,恐将竭。” 万物将赖真一之炁而生长,若不得此一,则万物必不能生存,动植飞潜,不能实其质,青黄碧绿不能辨其色,胎卵湿化不能成其形。假若万物失去天一之炁的滋养,便是丧失了在天地间生存的基本条件,万物将会种灭形亡。故曰“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候王无以贞,而贵高将恐蹶”。“蹶”,即跌倒不起之意。此句是说,候王若不能得一,不具备厚德,便不能屈己下人,不能施无为而治;不能行德化人间,不能显其高贵之威,便不能具备一国之主的资格。候王不能以厚德载道,自贵而贱民,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则民心不服。政令若不合道,百姓必心离身乱,天下即不安稳。此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 【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候王自称孤寡不毂(gu),此以贱为本耶?非乎!】 此五句是言候王虽有高贵之位,而应当把自己置于低贱之中。有国必有君,有君必有臣民,君上臣下,此乃名分不易之道。犹如天之高,地之下,亦是不易之理。没有天下万民,君王也就失去存在的基础;没有万民之贱下,哪有君王之高贵?贵与贱,高与下,本是一个整体的两端,是相比较而言的辩证。道在低处,不在高处,高处有险,低处安全。人若能以贵就贱,以高就低,才是真贵;常做愚人,才是贤人。修真者若能在日常待人接物中,处处自谦,事事卑下,道德便伸手可得,毫不费力。身向下一矮便是贵,往上一攀准不足;往下一缩就厚实,往大一摊就浅薄。生活中处处都是道,全在正心识不识、行不行而已。 贵者以贱为本,不自以为贵,这才是明理知一的表现。候王虽贵极九五之尊,位高万民之上,高者易倾,贵者易奢,故当常以谦下自处,时时克己自省,心常如太虚,犹如天之能容物,地之能载物,圣人之能爱物。虚空其体者能容物,虚其气者能爱物,虚其心者,候王之德才能配天地,候王之道才能合圣人,才能配当万民之主。厚德待人,虚心处下,不自以为贵,此乃高居领导地位者的德心之妙。人有谦德,天必助之,人必顺之,这是“贵以贱为本”的真义。若能谦恭处下,必能德量无限。比如天之能容物,地之能养物,圣人之能爱物。虚其体者能容物,虚其气者能爱物,虚其心者,候王之德才能配天地,候王之道才能合圣人。虚心处下,不自以为尊贵,皆是以贱为本的德心之妙。能虚其心,天必与之,人必顺之。故曰“贵以贱为本”。 候王虽功高天下,心中不自以为高,即是功成不居。与民同心,与物同性,与天下同理,所以得其心,得其性,得其道,而不恃其高,故天下人无不服,贵高自然可以长久。故曰“高以下为基。” 候王能自贱自下,方能为天下贞,这是得一之所致。所以候王常自称“孤、寡、不毂”。“孤”者,孤陋也。“寡”者,寡德也。“不毂”者,不善也。此皆是候王虚心谦下之辞,亦是“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之义。 贵与贱相反,在道一未分阴阳之初,本无贵贱可言。积众下而为高,在分数之初,本无高下可言。若无万民之在下为基,何有候王之高贵在上?无民即无候王,无我则无物,无我无物,便无高无下,无贵无贱。如此则高与下为“一”,贵与贱为一,无往而不无,无往而不一。 【故致数舆无舆,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 “故致数舆无舆”,是用造车比喻有与无的道理。圣君不肯自有高贵之名,犹如工匠造车一般,车未造成之前,其零部件个个都是独立存在着,各自为体,为辐、为轮、为毂、为轴、为衡等,其数众多,各自分立,各有其名,还没有“车”的名称。至车造成以后,各种零件组合在一起,才成为一个车的形体,才能共负运载的功能。 车体已成,车名既有,其零部件的长短与大小,功用的贵与贱,等等个性的差异与分别,全部融化于车的整体“一”之中。车零件把自身小我化于整体大我之中,舍去其体,不图其名,不争高低贵贱,服从整体需要,这种精神正是不肯自有贵高之义。 大道之妙不尽于此。譬如仁义礼智,合而为一道,仁义礼智可名,而道不可名。又如赏罚刑政,合而为治,赏罚可名,而治却不可名。文中“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二句,正是取喻不以贵贱之名而自有之义。“玉”者,石中至贵之宝;“石”者,山中至贱之物。人都是贵玉而贱石,其不知石虽贱却能生玉,玉虽贵却不能自生;无石之贱,即无玉之贵;贱石为贵玉之母,贵玉为贱石之子,玉与石本为母子一体,本无贵贱之分。人若能不贵其玉,不贱其石,贵贱双忘,混而为一,既无贵贱之名,又无贵贱之迹,即是“致一”之妙。此例是太上在教示世人:即使你是一个达官显贵,有权势、有财富、有名誉之人,若能知子守母,子归母体,不自有高贵之心,即可得致一之大道,立天下之大本。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乃太上指出“得一”之大本,示世人以立本为要义。文中之天地、谷神、万物、王候等,皆是引喻之言。 “一”者,道之子,道生一。天理之始,谓之一;数之元,谓之一;道之德,谓之一;人之心,谓之一,等等,天下无处不是一,无处不是一生之万。《庄子·天地》篇中说:“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宇宙万物的生成变化皆源于一,根于心,始于核。所以说,一是大道之本体,至理之实际。立天地之玄宗者是一,立万物之本始者亦是一,范围天地,生成万物者,莫非此一。一理具而无所不具,可尽阴阳之变化,可尽人事之吉凶,一数立而无所不立。万物能得此一,归于本源,形性合一,则清、宁、灵、盈、生、贞之象生发自然,宇宙升平,世界大同。 人若能得此一,虚静恬淡,不偏不倚,道即是我身,我身即是道,不见有为之迹,用之无往而不宜。万物皆含有此一、此心、此核的全息基因,只是被后天包裹,有此而不识此,有此而未调动它的全质全能。故一之意义至大矣,读经者不可不知。 此章经义重在教人求致一之大道,立做人之大本,忘乎贵贱、得失、是非、人我而得一。修行者也有大本,比如性之在我,即吾身之天;命之在我,即吾身之地。虚灵不昧,即是吾之性体;窍窍相通,即是吾身之谷。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眼耳鼻舌,须眉鬓发,涕唾血液,身中种种所在,即是吾身之万物。心中之神,身中之气,即是吾身之候王。若能性命归根,神气合一,常清常静,诸念不生,无欲无为,一尘不染,身心自然泰定,性命自是真常。此便是“天清地宁”之妙。更能含光默默,神气充盈,道气溶溶,谷神独立于虚中,此便是神灵谷盈之妙处。又能产灵苗,结圣胎,脱凡骨,无处不见生生之理,无时不得生生之机,此便是生万物之妙。又能性明神融,心清意定,保性命之真常,守无为之至道,这便是我身中之天下贞静之妙处。到此境界,无人无我,无天无地,一法不立,万法皆空,高官加我不以为贵,天下人鄙我不以为贱,名利不有,荣辱不生,便是一个得一之人。能得此一,则万事毕矣! 此章总旨,还在于说明,万事万物皆有对立的两面,两面的平衡、合和与统一,即是中和之道。如若偏执一端,彼此分裂,阴阳不交,就不能收得一之效。世间之理,皆是有分有合,分则为万,合则为一。“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积众贱而成贵,积众下而成高,合众件而成车。人若能无分别之心,自会高下如一,贵贱如一,人我为一,玉石亦一,无往而不无,无往而不一。故“有我”与“无我”之间,乃是“得一”与“不得一”的关键所在。愿同修者共参之! 反复章第四十 【反者道之动,】 大道有动静之机,正反相向。静极生动,动极生静;动极而反于静,静极而反于动,大道之理,天下万物,皆是物极必反。对立的双方在一定条件下,向相反方向转化,这是大道的基本特性,也是宇宙的普遍规律,故言“反者道之动”。 天地之道,不反复,则阴阳不能消长。比如十月乃纯阴之象,反至“坤”卦;冬至一阳乃生,反于“复”卦;四月纯阳,反于“乾”卦;夏至一阴乃生,反至“姤”卦。不但天地造化之理有此反复,人之心身变化亦不例外。 人的七情六欲之起,皆属于动,若不以虚静反之,则动念愈甚,乃至成邪,举心是妄,必导致祸患。若能明白反之理,以智慧觉照之力,去邪反正,摄妄归真,反情归性,稍有一毫念虑之妄,便能一照即回。切不可在心动时放任自流,以致动中再动,那样无异是火上浇油,助阴火焚毁性真;又是业中再造业,助纣为虐,害己天德。若能反动为静,摄妄制阴,反情归性,行修日久,我之真性,自然如深潭印月;我之真心,自然如止水无波。真能到此天地,一切归于自然而然,反之力不须再用。 “反者道之动”,就是用弱之道。万物生于气,气生于道,气有形而道无形,此“有”与“无”相反。高以下为基,贵以贱为本,有以无为用,这些都是用反之理。“反者道之动”,即后天返先天之道,就是用阴五行去返还阳五行,从而达到复归先天真一之炁的变化机制和过程,其关键是制驭阴五行。“反”之道首先要返于“信”。“信”是先天来复之信。有此之“信”,其它四德必随信而生,随信而长,随信而成。阴中返阳,返本还原至初生本来面目。在儒则谓“明善复初”;在释则为“摩诃般若波罗密”(大智慧登彼岸)。此皆是还元返本之义。 三教圣人皆不外此“反之动”的逆运妙理。金丹之道全在于逆运,逆返先天,逆炼成真,故天元神修丹法皆有“七返还”、“金液大还丹”等修证过程。逆返之法,皆是循“洛书”之理,由后天逆返先天。这便是“反者道之动”在修炼中的应用。 “反”就是逆,一正一反,一顺一逆,一柔一刚,一强一弱等对待概念,都是大道的体与用的不同表现形式。前辈云:“顺生人,逆生仙,只在中间颠倒颠”,说的就是逆用阴阳修真的道理。修道者应用“反者道之动”之理,逆修心性,逆来顺受,逆常人之所不受,忍常人之所难忍,在逆境中经受磨炼与考验。 逆来的是德行。世人爱贪便宜。修道者讲吃亏,即使受辱挨骂,心甘情愿去忍受,受过了算还账,还要感激他。若没有他当老师来逆考,业何时消,债何时了?这是从反面助道。岳飞是秦桧助成的,关公是曹操促成的,姜子牙是申公豹磨成的,都是以反助正的明例。 天加福亦是逆来的,人难以知晓;人加福是顺来的,人能知道。世人都有福,就是不会享,别人从反面送福来了,反而害怕,不愿接受,把福丢了。这便是用顺用逆、用正用反之不同。 道是在逆境中修成的,天下没有在舒适的安乐窝里修成大道的,大道都是在逆境中磨出来的。想要成道,必要担怨,受怨无悔,才有厚德。受辱便生气发火,这便是德倒了。不明理的人,爱和愚人生气。修真者以吃亏忍辱为德,此正与世人相反。孔子在陈绝粮,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佛祖被歌利王割截肢体,皆是甘受其辱,反中求正,终而成道之实例。 【弱者道之用,】 柔弱者,法于大道虚无之体,又为道之应用。道常用柔弱,故能长久。 “弱者道之用”,正是太上明示大道妙动之义。道之动生于静,有生于无,人只能见道动之有,不能见道静之无,所以人所见相反者,乃是道之动;人所见道之弱者,乃是道之用。天地谷神万物之体,都是生于无。无与有、动与静、强与弱皆相反,故修真者悟道、体道、修道应与世俗循有者相反。 人类长期生存在有的环境中,习惯于以耳闻目睹之有,来判断分辨事物,以长期形成的思维意识认识大道,故往往戴着有色眼镜看世界,难免把道之动静、有无看偏了,乃至以反为正,以正为反,所以难知大道之妙。 大道之理,循有者好强,体无者能弱,不能体悟道之无,虽欲守弱亦不能。故有我与无我,得一与不得一,是能否用弱用柔之根本。道之动机,不违于时,不失于气。能顺万物之情,不逆情之用;能从万物之性,委曲周遍,可谓之弱。弱之用,入水火而无间,透金石而无痕,体万物而不遗,施万物而不匮。易曰“见群龙无首吉”。故用柔不用刚,即是大道之应用。比如春夏温和,能生长万物;秋冬凛冽,则肃杀万物。温和为柔,凛冽为刚。不但天地有此柔弱之用,人之处世应物,亦应以用弱为上。比如语言平和谦恭,人皆爱听,听者易于接受;行事宽容,礼让不争,则事易成。故知用弱之理,乃是守虚静之道,无事无物无不宜。世人多是用强不用弱,用刚不用柔,故背道而行也。 修道人学道不成,病多在好高恶下、好强厌弱上。不知高处有险,低处安然;强则易折,柔弱则绵且长。譬如掘井,越低越有水;又如婴儿之柔弱,纯是先天之体。人处世做事也应该如此,别人不做的我去做,别人厌恶的我不嫌。像水的善德一般,能包容利益万物,不求人知,不扬己长,不言己功,不与人争,处下守弱,众人都会佩服你,那就是道。人心总是好高鹜强,却不知事情往往坏在好强上。 道不在高强之处,道就在低下柔弱之中。可惜人正眼不开,往往把道看反了。学道先学低,先学柔弱,学吃苦,学受罪,学忍辱,修改禀性中争胜好强、好高恶弱的毛病,不可着相。久而行之,性灵不昧,那才是真德。 【天下万物生于有,】 “天下万物生于有”,宇宙本源乃是混元祖炁,是自然大道一炁的宗主,又称为先天老祖,无极老母。大道本无形,虚空曰大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阴阳化万物。万物皆从天地生,天地有形有位,故言万物生于有。 天地有阴阳,阴阳运化生万物。阴阳互动,有理有气;动而生有,动而气行,气行则顺生万物。物生于气,气生于道,气有形而道无形。所以“有”与“无”相反相生,有以无为用,无以用为体。有此理即有此气,有此气即有此物,此乃天命流行而不已,万物生生而不息。 “无”就是无形无象、无声无色之混元大道。有以无为用,此其反也。天下万物之有,皆生于无,无为万物之母,而万物却不知其生。道生万物皆是无心而运,无为而成,不自知其生,此乃道之自然。 “有生于无”之义,以性言之,“无”是性中不坏之元神;以大道言之,“无”是太极真静真无之本体,是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蒂。天地神明,动植飞潜,一石一木,皆从道生。道虽然无形,却可以生万有之形。所以,妙有之理,妙有之气,妙有之动,妙有之用,皆从无中发出。由此可知,“无”乃是万有之本源,天地万物之父母。 天有五老天,居于三十三天外,古称为东方东华帝君(木公),主木气。西方为西华帝君(金母),主金气。南方为南华帝君(火精子),主火气。北方为北华帝君(水精子),主水气。中央为中华帝君(黄老),主土气。五老是五行金木水火土的始祖,其正气化生人类,其偏气化生动植飞潜。宇宙万类万物各具五行之气,故称为五老。五老有五德,东方仁爱,西方义气,南方礼节,北方智慧,中央信心,化为人类则为仁义礼智信五德。天赋人以性命,也赐予万物以生机。 一粒稻米,自生时变化为百粒稻谷,以养育人类生命。一粒稻谷死了,它却脱壳寄生到人的生命体上,名则死,实则生,虽无实有。又如人衰老而死,其灵性离体飘流到遥远的异方,重新投入新的躯壳,其在世的子孙遗传着他的基因,所以其生命并未消失。天下万物的生命,都是依据全息因果律,循环往复,生灭不息,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永不停歇。 【本章说明】 本章经旨,要在论述有无相生,揭示大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的辩证关系,明示天下万物,皆是向相反方向变化,而又返复于本的规律。天地阴阳消长之道,不翕聚,不能施化;不施化,不能翕聚”。“翕”音西,同“吸”字,即收敛之意。翕聚者,气之静;施化者,道之动。静者,道体可以立;动者,道用可以行。据此两者反复之力,则阴阳进退通畅,万物生化不息。由此可见,反复之力,就是大道动静之先机。宇宙间,无不有复反之理,反之而复命立基,反之而乾坤合体,反之而阴阳受符于北元,反之而斗柄回寅于太簇。反复顺生逆克之妙,难以尽言。 圣人深知逆克之微机,故不溺于人欲之私,逆世俗常人之欲念识心而动。“反”者,以阳克阴,去妄存诚;“复”者,复命归根,合于大道本体之“一”,复于阴阳之交,汇于混沌氤氲(yinyun),尽事物之变。反复之道,乃是正己正人,修身治国,无所不得其用也。人能以此阴阳动静反复之理而修,即可以出有入无,以无驭有,执两用中,即可与大道同其功用。 天地造物,虽有动静体用之分,但惟重一个“反”字。“反”者,具有反复顺逆之机,生克颠倒之理,有回风混合之妙。阴阳之道,动则顺生,因而天地万物生生不已;静则逆反,天地万物返本复命归根。古有“顺生人,逆成仙,只在中间颠倒颠”之训,即是“反之动”之义。 “道者反之动”,动源于静,静极生动而为物通。“反”就是用弱,与千动万用相反;道体虚静本无,生动后与静相反。万物之体生于无,物生于气,气生于道,形气为有,而道体则无,此有与无相反。高以下为基,贵以贱为本,有以无为用,此亦是相反。庶人非贱,候王非贵,在上者不自恃为高贵,贱下与高贵相反。积众贱为贵,聚众下成高,无贵贱高下可言,则返其本,归其道一也。 有无反复之理,其义深奥。世人只知可见可闻者为有,视不可见、不可闻者为无。认其有,是执于形色之表象为有;认其无,以为“无”是绝对没有,陷入顽空之无。却不知有形有色之中,隐藏着妙无;在无形无色中,又实存着元炁、元精、元信等微观高能精华物质,此皆是能生万物而不被肉眼所能见之真有。人若能知显隐共存、有无互生、动静互反、反则归道之理,则性不迷,气自合,精自固,则性命可全,金丹可就。 修真之人,贵其道母,当知反克之理,与世人贪欲执有、好强厌弱相反,逆修大道,以阳制阴,以正反邪。以甲阳木反克己土之妄意,以阳壬水反克心之阴火邪思,止贪大图强之心,学处柔用弱之道。言语谦和,不与人争;遇事退让,不与人取胜,心即合道。倘若不悟动静体用之微,不知逆反用弱之道,只求外表庄严堂皇,不修性命实理,则性迷情妄,难得真常之道。若能明逆反之理,心中无物无我,则高下、贵贱、人我、有无、动静、体用,皆返归道之虚静本体中,无往而不无,无往而不一。故“有我”与“无我”,是“得一”与“不得一”的关键所在。 闻道章第四十一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世间人对待大道的认知态度,大略有三等之别。即上士、中士、下士。 “上士”者,即上根之人。上士因累世积修,先天慧根深厚,功德圆满,万善俱足,其性命饱含着大道本源的佛光道炁,与大道结下不解之缘,故能与道相亲相近。因其天性圆满无损,故能与道合真,亲见无极理天领域,心会太虚,圆融无碍,永觉不昧,缘起性空,同体大悲,随缘了愿。其志心愿力宏大,负命德化人间,同助天地大业,广度有缘众生,化五浊恶世为人间净土。故闻道之后,即能勤修苦练,精心苦行,绝妄节欲,纯是一片天然本性,毫无后天污染。 “勤而行之”,上根之人,由于累世积修,德根深厚,天性纯真,未被后天机智情欲凿丧,业力缠扰较少,不被显见之物欲所迷,识见超群,志向博大,一闻大道好似强磁吸铁,信奉至诚,心身力行,苦修苦证,不敢怠惰。其心坚固,遇风不摇,遇事不迷,名利不贪。志心坚如盘石,譬如登山路险,不达顶峰誓不罢休;又如涉水行舟,遇逆流深渊必过。从初闻道即坚持不懈,正修正悟,闻至无所不闻之地,行至无所不行之处。无见而无不见,无闻而无不闻,无知而无不知,内外光明,达彼无间,能参宇宙,能游无尽之境域。上士之人,以人体这个小宇宙,进行生命再造,求证宇宙大真理,直至得证悟道,性命双了,道果已得,莲台已坐。此为“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之妙义。 以河图分析上德之人,其五行在性命各个方面,都是一种“合一”的先天状态,其先天祖炁未被损伤,或者已经补足。内环境的性命两大系统本是一家,若已经修成为一家,就不需要返还之类功法的修证。只需以天然真火进行温补,使内环境的先天状态不被后天所伤,待到神全炁足,诚则能明,由中达外,露出法身,永久不坏,历劫长存。此种大成,道家称之为“身外有身”;佛家称之为“跳出轮回”;儒家称之为“圣而不可知之谓神”。 【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中士”即中根之人,由于历世曾修习过大道,有一定的佛道遗传基因,但因德性不足,元性中尚有阴性所蔽障,所以闻道后表现出“若存若亡”的两面性。 “若存”,是说中根之人的本性中带有先天道性元素,所以闻道后仍有爱慕之心,入道初期也能勤修苦行。 “若亡”,是说中根性之人,因性不圆明,根基未深,天理人心中尚有许多杂质,还有积功累德,消业了缘等许多课目尚未完成,需要在今世继续修证。经过性命双修,完成性命再造工程,达到万善俱足,功成果满,回归本源。 中士虽往世与佛道结过缘,但成就未果,故天道赐此生再修大道的机缘。但因其本性未纯,并有业力牵缠,容易陷入后天凡欲之中。对大道若明若暗,道心若存若亡。志心不坚定,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似修行如俗事,我行我素随心欲。究其原因,只因天理人欲,混杂于方寸之间,见理不真,见性不明。由于信力不足,故忽明忽暗,有时相信,有时怀疑,遇有风浪就摇摆。虽对道有爱慕之心,只是行而不稳。顺境时,信誓旦旦,亦能苦修苦炼;逆境来,便心灰意懒。尤其是当遇到业力释放时,或在种种魔考中,往往被表象所迷,心动意摇,疑心生起,钻进去出不来,被困难所吓倒,而陷入困境。 此类人的共同特点,就是易被外力所扰,往往陷入执着。或钻入神怪迷圈。或落入文字,而忽视观心得道的实践。或将经典囫囵吞枣,不求甚解。或执着死炼,枯坐顽空。或入于夜郎自大的愩高病中。或经不起魔考而退心转志。或迷于世俗物欲而不能自拔……。凡此种种,皆是中等根性之人的“若亡”表现。 中根性之人,因具有正性“若存”的有利因素,虽有处在十字路口上徘徊的可能性,但只要不断加强道心道志,抓住修心为纲,三修合一,坚持正心、正修、正悟,以“若存”去战胜“若忘”,何愁功德不立,道果不圆?只要一颗真心常存,德志常立,培补道根,必会感恪天地。即使根性不足,也会给你置换一个根深叶荗的灵根树! 以洛书分析中根之人,有的或被本身的气质所局限,有的因被不良积习所累困。先天破损,残缺不全,因而只能后天用事。性命分为两处,如果不用有为之法,已经丢失的先天道性物质必然难以还原。虽然世间也有不少志士诚心修道,但如果不遵守自然法则而修,绝无成功之望。 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历史上就出现了“河出图,洛出书”之良机,圣人以图示修大道之理,留传世间,使后人深玩其义,从而依理循法,各了性命,直达彼岸。 第21节 【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下士”即下根之人。因其根性中已经没有道性因子,所以识见浅薄。只知世俗中的种种表象,而不知道为何物。虽然天天处在自然大道中,并受大道之恩惠,但却不识大道真面目,甚至将大道视为荒诞不经的怪物,所以闻听大道后便大笑之。 虽说众生皆具有佛性道根,其灵光都本自元始一炁。但因历经千劫万转,在无尽的历史长河中滚爬,其本性灵光消耗所剩无几,道性基本元素损失殆尽。与道愈行愈远,完全被物性淹没,所以与道没有亲合力,故闻道后便“大笑之”。 大道至尊至贵。不因你称赞它而自喜,也不以你嗤笑它而动容,它常处在默默自然中。下根之人贪乐世味,贪婪多欲,迷恋世俗红尘。心地昏暗,不识大道真理,甚至视大道之理为异端邪说;只知显,不知隐,只知世俗间的表象,不知事物中的本质。故往往将道之质朴,视为鄙陋;将道之柔弱本性,视为软弱可欺。把大道体性的贵无为、贵自然,当作庸人的无所作为。对修道者的看破红尘,苦修自律,斥之为愚痴,所以便讥笑嘲讽,甚至挖苦打击。下根之人自以为聪明,反认为大道愚痴,所以“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此句是从反面论述大道之理。 大道至高无上,其理深邃(sui)莫测,非有大智慧之人,不可知其理;非有大志大德者,不能修其妙。所以与佛道无缘之人论道,就好比博士给三岁小孩讲科学一样,档次水平悬殊过甚,根本无法理解,所以才会出现“大笑之”的正常现象。若此等人不笑,显不出道的高贵,也就不足以名为大道了。故言“不笑,不足以为道。” 道只为知己者说,难与浅见者言。蜉蝣(fuyou昆虫,幼虫生在水中,成虫褐绿色,有翅两对,在水面飞行。成虫生存期极短,交尾产卵后即死。)不知晦暮,蟪蛄(huigu一种蝉科动物,吻长,体短,黄绿色、有黑色条纹,翅有黑斑。)不知春秋,井蛙不知江海,又何怪其大笑之!不笑不足以见道之至平而至常,至神而至奇,而神奇就在平常之中。 【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 “故建言有之”,“建”,设立之意,是说若有道,当如以下几句所说。因下士对大道不足闻,不足有,太上唯恐世人混淆道与非道、有道与无道的界限,故于以下设言反复阐述,以再三强调之。故曰“建言有之”。 “明道若昧”,是说大道本性光明灿烂,但其外在又好似黯昧。真正明晓大道之人,效法大道的体性,自明在心里,没有世俗机巧之心,不用后天小聪明,心念清静,惟求心性所得。性光内明,外不张扬。在外人看来,好象暗昧一般,但修真者自心却心明如镜。有道之人,应之于事,不争名利高下;应之于人,恭谦处下,不争是非;应之于世,宠辱如一,平平常常,庸庸愚愚,含光内明,心中存道若朴。但这些在世人眼里看来,似有不精不明、不巧不智、似愚似痴之貌。故曰“明道若昧”。 “进道若退”,其意是说“道”的前进好似后退,以进为退,以退为进,进退互为一体。曾有一位前辈在插秧时,从插秧时人退秧进的现象中忽然悟道,故感慨曰:“原来退步是向前”。进道修行之人,重在心意上下功夫,不争世俗之高低,不追波逐流,不为物欲所转,不求功名利禄,只求静心寡欲,默默修心炼己,惟在身心内求证,所以外人不能得知,故看似“若退”。 修真人知理明法,懂得“有为般般假,无为处处真”之理,故重修心修德,不作有为有相之事,不生劳心劳力之能,默默自修,只在内道场上下功夫。所修在心,所炼在己,所造在命,别人不能知见,一切全在自家心田里默默耕耘。怡然自养,其所养人不能知,其所运人不能见,不显山露水,不张扬于外。处处后于人,不敢自身先。念念常生止欲生悔之意,时时常感己之不足。此即是“进道若退”之义。 “夷道若类”。“夷”者,平也。“夷道”,即平坦宽阔的大道。“类”者,不平也。此句是说,大道平坦,又好似崎岖。修大道之人,不自以为比别人特殊,口不出异人之言,身不行异人之事。平平然,不分贵贱贤愚;淡淡然,不辨上下高低。动静休息,与人共处此道,却又在常中逆修非常道;处世应俗,与平常人无异,却又要在尘中脱尘;与众人同尘同浊,却又不同流合污。不迷于尘事,不背于道理,要在常道中修非常道,其苦其难,常人难知。大道虽平坦,走起来却并不容易。此便是“夷道若类”。 【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 “上德若谷”,即上德之人,有最深厚之德,却又好似虚谷一般。其心如太虚,德量如天地,心德广大无边,如大山空谷一般,无所不容,无所不纳。肚大能容天下能容之事,德宽能纳宇宙能纳之物;心如大海,能纳百川千江,能容污秽浊流;心地纯如净土,心虚如苍穹,宽阔无际,故上德齐天。此便是“上德若谷”之义。 “大白若辱”,“辱”者,黑色。《素问·气交变大论》曰:“黑气乃辱”。此句是说凡有大德之人,是最纯净洁白之人,但却能包容一切污秽浊流,能忍受一切污辱。身处浊而不被污流所染,性明皎然似日月当空,无一点云遮雾绕。与人不择贵贱,接物不较得失,处世不争高强,居卑下而安于自乐。此等高真大德,高尚洁白之人,深明白与黑本为一体,故知白而守黑,虽处高贵之位,却似在污浊之地,自谦处下而不自彰显。故曰“大白若辱”。 “广德若不足”,是说大德之人,虽功德无量,但总觉得不足,心如宇空,量如大海,心始终空静如虚,不显露智慧,似若愚顽者之智慧不足。有德者不以一技之长而逞名,宁以德之不足为己病,不以德之有余为己功。功虽日进,而不自以为进;善虽有成,而不自以为成;功行已深,仍感有缺。大德广而无边,却默藏不露,谦虚自处,总是感到自己德行不足。故曰“广德若不足。” “建德若偷”,“建”即修行建立。“偷”即偷懒怠惰之意。此句是说:心怀大志向的人,努力修立道德,事必求其至,功必造其成。以圣贤之任为己任,以天地之心为己心。建德奋勇精进,然其心总觉得德行不足。德虽已厚,仍觉其薄;功行已深,而不自以为深。兢兢业业,谦以自牧。有德从不炫耀于人,总觉得自己不足。内心自性虚静,故待物必简。 世人性暗心乱,认繁为好,物必多得,心必多虑,故被繁物搅得心烦意乱。建德之人,质朴如一,心持其正,建德之志坚定,然其心若虚谷,其心存无为,永不以为己足。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下卑而上行;天道盈亏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故君子以谦德终其身。“建德若偷”,便是建德修德永不自满之意。 “质真若渝”。“质真”就是真德。“渝”者污也。全句是说,有德之人,质地纯朴,但外表好象没染好的粗布,斑驳陆离。心地质朴之人,五德俱足,五气纯真,做人处事,好似变得浅淡不明。德存之于内,心性敦厚,言谈举止,宽厚待人;德流之于相,形貌朴实无华。虽不浓装艳抹,但却仪表堂堂,五官端庄,慈眉善眼。此乃心正可以貌正的实证,是德性的善显于外,亦是德质升华的自然流露。这比世人之执善于显,以洁自鸣,矫揉造作,内外不一,有着质性的差异。 【大方无隅,】 “大方无隅”,“隅”,即四方的角落或棱角。大道本无方所、无形状、无声色可言,浑然一团,不落边际,又何有棱角?所以,凡是大德深厚者,最端庄方正的人,都没有梭角可见。大方正之人,堂堂正正,好似一个大中正的大圆圈,反而无棱无角,无方无向,浑然一体。大德者,内方在外圆之中,随圆就圆,随方就方,方圆运用无碍。 大德之人,心宇宽广无际,无内外,无方隅,无东西南北之分,无四维上下之别。其道无极,其方无限,包裹太虚,涵容天地。故曰“大方无隅”。此句是取喻圣人无拘无执,心量广阔,不立些微小圭角,是以谓之“大方”。 “方”者,规矩也。《易经》“坤卦传”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的意思是指“谨固牢藏”;直代表正,方代表义。用“敬直”内率自性而修,就称之为“道修”,也就是河图所表示的无为自然之道。“义”就是变化制裁,“方”就是“不动不摇,循规蹈矩”。 “以义方外”,就是对外处世,对人对事,一言为定,到处合宜,言而有信,循规而不越轨。所以有“敬义立而德不孤”之论。一个人只要有直、方、大三个字,公正、义气、仁爱,内方外圆,胸襟伟大,像大地一样,包涵一切,即可与天下人同心一德。“义以方外”,是修道方法中的一种有为教修方法,亦即洛书中所表述的“有为变化之道”。无为以修内,有为以修外。修内者性也,修外者命也。上德者修性而命即立,性功中含命功,自诚而明也。下德者,须先修命而后修性,命功中含有性功,自明而诚也。自诚而明谓之性,是为上德者而立说;自明而诚谓之教,是为下德者而立言。 河图与洛书,共同构成了一个内圆外方的示意图。其意在于使修者明白:上德者先修河图,以制外方的洛书,先修先天之圆,后修后天之方。下德者先修外以安内,先方而后圆。虽如此说理立法,但下德者也要以内圆为本,不可过于着重处在外方上。 方圆二字,其义无穷,大有妙用。圆中并非无方,不是不要原则,也不是空寂无为,内含着防危虑险之功。其方并非断绝人事,亦非不要圆通的随机应变,其中包含着依世法而修道法之功。 明白了河图之圆,实乃五行一炁,中黄一点,就不会落入寂灭顽空。真知了洛书中的五行错综,克中有生,纵横顺逆,最终总归中黄,则不会入于勉强执相之学。方之圆之,总在中黄一点,全在一心而已。方亦从此而方,圆亦从此而圆。不识中黄一点,方亦不是,圆亦不是。这其中的辩证关系,如诗所云:“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情意味,料得少人知。” 【大器晚成,】 所谓“器”,形而上者为之炁,形而下者为之器。轻清者上升而为气(炁),重浊者下降而成器。自然界造物,神妙无比。凡可以看得见的现象、物象,叫作“象”,又曰“大器”;物象中有固定形体的,如某种东西、器具等,皆可谓之“器”。“器”所含的质性有别,故有形状大小之异,有使用功能之不同。 “晚成”者,造就不容易,需要时间较长,所以成就较晚。器物有大有小,小器易造,费工较少,费时较短,所以成就即早。大器难雕,费耗时日必多,故成之较晚。 “大器晚成”,即真正有大成就、成大器之人,无不经过长期雕琢,艰苦磨炼,养深积厚,砺磨日久,造到火候纯熟,精金百炼,止于至善上德之境地,才能成就经天纬地之才。当年姜太公修至八十多岁,才辅佐周文王灭纣兴周,大展宏图。由此可知成就大器之不易。故曰“大器晚成。” 仙佛圣真都是经过长期的苦修苦炼,才得以成就大道。当年北七真饱经磨炼之苦,时经十四年才得以成真。唐僧师徒五人翻山涉水,受尽百般坎坷,历时十四年,经受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实现了“见性明心参佛祖,功完行满即飞升”的心愿,完成了西天取经的重任。 凡修正道大法者,无不经过八十一难的磨炼与考验,少一难不得完九九之数。唐僧西天取经费时五千零四十八日,以完一藏之数。天地间事事皆有缺陷不全,而唯独修道必经的灾难之数,毫发不可假借,可见学道功成之难也! 唐僧何以必经通天河?通天河何以遇老鼋(yuán)?此乃返本还元之义也。还元又何须堕(duo)入水中?水者,天一所生,地六所成,为天地最初之数。三藏出世时被抛入江中,取经返回时又堕(duo)入水中,皆因八十一难与魔相始终,亦与水相终始也。不堕(duo)水,安能完难?不完难,安能还元?不还元,安能得正果?水者,坎卦之象,“坎”者,艰难坎坷之义,象征着修道者逆水行舟的崎岖艰险;水者,天一之元,代表着修真者返归祖元一炁的大成。修真者所经过的八十一难,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乃是常人难以体味到的。由此亦可大体领略“大器晚成”的深刻内涵。 人与天地同为三才。人之出世,本为顶天立地之身,经河车转动一周,颠倒阴阳。故婴儿降生头部倒立,由先天堕(duo)落后天,经过十多年培育,才能成长为人,故曰“人身难得”。其它动物则不同,出生后永远只能弯腰驼背,无法头顶青天,这是因为他们在历世违背天理,受因果规律报应,故今世显相如此。人要珍惜难得之身,就要知返本还元之理。 修证大道,其功夫就在于再造心身,积善累德,重塑人生,将这个肉体凡胎造就成为一个道器,与天地合同,为众生所用。造就大器的根本,就在于修心炼性,在凡俗间锻炼不再颠倒,以冲天之志,以愚公移山的精神,改造世界观,终必成就大器,跳出五行,飞升大罗,方不愧此生三才之身。 修真就是自造道器的过程。要求得到心性的解脱,灵性的愉悦,生命的再造,是一项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生命系统工程,所以要经受层层磨难与考验。磨炼就是一种雕琢,就是一种冶炼,就是天赐的最大关爱。并非上天有意阻扰,亦不是有意跟你过不去。要造就成为一个金刚不坏之身,一个无极万能体,一个大道有用之器,不经过千锤百炼,不经过炉火烹炼,怎能成为道器?真金不怕火炼,玉洁不怕尘染,故云“不经一番寒彻骨,焉有梅花扑鼻香?”梅花越冷越香,道器越炼越刚。故前辈有诗曰:“闹市炼道客,尘嚣试真人”。 【大音希声,】 口不能言,无法形容,谓之“大音”。耳不能听,谓之“希声”。“大音”者,即无音之音。“希声”者,即无声之声。“大音希声”就是庄子说的“天籁之音”。王弼注曰:“听之不闻名曰希,不可得闻之者也。有声则有分,有分则不宫而商矣。分则不能统众,故有声者非大音也。”“众”即全体,“分”即部分。部分具体的美,反而会丧失大音之全美。庄子所说的“天籁”或“天乐”,它是“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包裹六极。” 宇宙间最大的声音,人的耳觉功能是听不到的。由于人类后天欲望过盛,主观意识过强,损伤消耗了先天功能系统,所以人感应自然的能力已经迟钝,感官功能减退,所以宇宙间一些微波妙音,譬如银河系的许多声音,已经无法听到。人只有在静心定性,虚极静笃之时,在那万籁俱寂,一点声音都没有的状态下,才能听到天外之音。由于人的先天功能丧失太多,地震前的次声波、电磁波,猪狗牛羊、蚂蚁昆虫都能听到,科学仪器也能检测到,唯独人的耳觉难以闻知。 “大音希声”,是说宇宙间的一切,皆是元始之炁所化,大道至大至广,但能生万物之形,万物皆有炁、声、光、形,人只能见其所显之外形,不能见所隐之内形;只能听耳可听之外声,不能听其所隐之内音。愈是宏大的音声,人愈难以听到。譬如黄钟乃为音声之母,得一阳之元气,圣人则之,为众音之主。此一阳元气,何尝有声?虽然无声,但十二律音乐之声,皆是从黄钟一阳元气而生。人有口音语言之声,更有心音希声。语音之声可听,心音之声难听。一切外在的有形、有音,都是从内在滋生出来的,外在之有,有生于无,故无极才是大有、大音。 常人“贵远而贱近,向声而背实”。人心就是一个小天地,与大天地相通相应。天地无音,却可以行使风雷雨电之声;人心无音,却可以包容天地万物,可以与天地万物的心音息息相通。天地虽然不语,看人的行为可察知心机,自然界一切现象都是天地不说话的声音,花开告知春天的露面,叶落表示秋天的来临。哑巴不说话,以手势眼神表达他的心音。故传心胜于语言声音。人的心音意识流,不仅可以以语言表述,身体的动作,面部的表情,都是心音的外显。 人心中喜怒哀乐等情绪的变化,善念与怨恨的生起,其心音就像无线电波一样,充满空间,如雷贯耳,迅速传播,千里之外,瞬间即应。比如亲人远在千里之外,或病或故,因有亲缘关系,其基因信息即可立即感而遂通。如此之类的无音之声,正是“大音希声”之妙义。 圣人治国治民,妙在以善德心声之微,虽无声无言,却能使天下大顺大化;妙在不言之教,可使民心领神会,向善归道。修真人“观心得道”,以心音与自然大道圆通,即可道果大成。以此观之,无音之中,有大音隐寓;无声之中,有希声存藏。故有“于无声处听惊雷”之句。袁世凯的二儿子劝其父不要当皇帝,便写了两句诗:“山泉绕屋知深浅,微念沧波感不平。”“微念”,是说一个小小的念头兴起,便会激起象大海浪涛那样的波动。此语颇有道几,深明心音的奥秘,可惜袁世凯不听,枉费了这么一个好儿子的心。吕祖云:“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这是对“大音希声”的绝妙写照。 【大象无形,】 “大象无形”,天地万物中凡能看得见的,便称之为“象”或“现象”。所谓“大象”者,就是大得看不见的无象之象。 “无形”者,即目不能见者之谓。最大的物象,是无形之象,即大道微妙之理。大道无形无象,只可以心神领悟,不可以形迹视见,是以谓之“大象无形”。 大法象之人与此一样,质朴无其形。心即是道,道即是心,心能包容天地万物,心能生万法万象。敛之在身,非有非无;用之天下,无穷无尽,无所不能,无处不往;可以自由超越时空,其妙无穷无尽,变化莫测;聚则成形,散则为气,此谓之“法象”。 凡修成正果的仙佛圣真,因其道果圆满,故皆能化身分神千万亿,变化无穷,为天下人做大善事、大好事。但这种大法象常人不可知、不可见。古之圣人,修身治国,德化天下,世人无法知其端倪,此正是“大象无形”之妙义。 天地万物本是一炁所化,大寰(huán宇宙;天下)包罗万象。天居高,地位卑,人立中,而世界成。追溯到鸿蒙未判,天地混沌,日月未分,那时便是无穷无尽的先天,并无一物一象。至混元一炁运转虚空,运转既满周圆,气始分散,化为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玄、元、始三位一体,三清分化有形,清轻之炁上升,子会开天,日月星生成,三宝完成。三清再化五老,东方木公、西方金母、南方火精、北方水精、中央黄老,五行既全,重浊之气下降,丑会地辟生。天地运化真炁,五方定位,世界成形。五老运化五炁,至寅会时人降生。五行之偏气分散天下,而生动植飞潜等物,如山水草木,电光石火,尘土动物等。 大道无形无象,却可以生宇宙万物,所以天下最大之象就是无极大道。天地人万物,原由无极元始一动而生太极,太极含阴阳两仪,而化三才四象五行……。一本而散万物殊,故曰“众生”。又谓之“九六原灵”,意取天九地六之象数,包罗无穷无尽,所以太极是一个无形的大象。天下万物,物物有太极,太极之中,又分太极,大至宇宙天地,小至微尘内核,无不有太极之象,大中有小,小中含大,人眼不能见,耳不能听,其形皆隐存于万物之中,此即是“大象无形”之义。 【道隐无名。】 “道隐无名”句,是总结归纳以上十三句之妙意。 道本为宇宙大主,但因道又隐于无名,与万物和光同尘,默默无闻,潜藏在万象之内,所以不被人知。大道无形无迹,无声无息,至玄至微,至神至虚;隐含在天地万物之中,天地万物并不知。无名无象,不可睹,不可闻,使人无法指其名,无法见其象。道之有,隐于无;道之无,藏于万物之有。万物皆有心,天理在人心,万物皆含道性,其道性精华物质皆包藏在物内的核心之中。所以,道之真实在中心、核心、本源之中,而不在物之表层。万物的外在形象,皆是道体之枝叶末梢;万事之表,皆是理德之皮毛。自然本质的核心,皆隐藏于内。故曰“道隐无名”。 人之真我,本是虚灵一团光炁,光圆觉照,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又何需执相,徒增做作?但人落入凡尘以后,执于万有,执于形相,以致使自己的真我真知,如乌云蔽日,明珠蒙尘,其光不彰。修道者若不能深悟真我实相,空执物相,不能率性实践,犹如画饼充饥,终难得饱。只有进入无我之境,才能窥见道之真貌,才能真正体悟“道隐无名”的含义。当还有“我”字存在,以主观意识认识万事万物时,就只能在道的末梢上打转,难以深入其本质之中。 大道的本体特性贵于隐藏。《易经》有云:“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神以知来,知以藏往”。民间俗话说:“人要实心,竹要空心”,都是指的道心。所谓“洗心”,就是要把心中的一切私心妄念都清洗干净,达到洗无可洗,寂然空明的最高圣洁境界,那就是得道。真正成道之人,不仅可以“神以知来”,而且要“知以藏往”,过去、未来什么都知道,但心里什么都不留,像一张白纸一样,一切都归于无,一切都深藏不露,混迹世俗,与众生和光同尘,“吉凶与民同患”,这才是最高的智慧。一般世俗人没有不喜欢表现自己的,尤其是喜欢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真道无形,真佛无相,三清、五老、一炁,皆在无极境内。故修道一定要去相化执,道隐无名,退之于密,方可证无极道果。无极图内空无一物,心若不能虚怀若谷,则无法归空,虽是功德圆满,亦难得上乘果位。这即是“道隐无名”之真义。 【夫唯道,善贷且成。】 “贷”,即施与、帮助。“成”者,即成就之意。 “夫唯道,善贷且成”,是说唯有大道最慈悲,广施大德化生万物,养育众生,且能成就天地万物之始终。道生万物从来都是由孕育开始,也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促使万物终有大成,善待一切,把自己的一切都倾注给天下众生万物,唯独没有自己的私利。 此二句是总结归纳全文之义,太上唯恐后世不知大道之体用,不能正确理解领会文中真义,故而再次昭示世人:天下唯有大道至公无私,善施万物以精气,帮助成就天地万物,恩德浩荡。本章经文自“明道若昧”,至“道隐无名”,共十三句,从各个不同侧面,反复论证大道之妙。其意在于告诉世人,大道造物之圆机,无所不善施,无所不成就。若不归从大道进修,则无处进修;不从大道而存养,则无所存养。不识大道之理,不立诚心修大道,便得不到大道的滋养和帮助,不能成就大器,只能顺着人道,在烦恼苦海中流浪生死,枉费了天赐人身生命的苦慈心。 大道无私有缘求,大道无私唯德辅。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道的助与不助,多助与少助,皆需以真心去应,以无心去悟,以诚心去换取。当进入无物无我境界之时,才能真正体悟天心慈爱,大道无私,才能真正理解“唯道善贷且成”的真义。 《易经》曰:“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此义是说,凡事人助天助,最根本的还要靠自己。正如空净师在玄灵修真学“三因论”中所说:“一切事物的变化,本因是根据,内因是基础,外因是条件”。这是玄灵学“三元(源)”理论的哲学认识论,与西方哲学观有着根本不同点。自助、人助、道助,自证、互证、共证,三者虽为一体,但最根本、最核心的还是内心的自助。只要心境达到天人合一之境,人心合天心,天就是我,我就是天,哪有不成之理? 大道无亲,唯与善人。天有好生之德,人若无厚德去应合,即使天道再有心助佑,你心中不应,心门紧闭,再好的宝贝也装不进去,再大的助力也难以推动。所以,唯有修自心、累厚德,才能得道之助,才能自度自救。 “善贷且成”,是指大道成就万物都是“全始全终”。人做事也应当善始善终,要有好的开始,也要慎其终。但慎终不如慎始,慎始即是慎终,好的开端是从慎始得来的。要有好的始,而后才能有全终。所以佛家有“菩萨畏因,凡夫畏果”的名言。有道之人,无论做人做事,无论处俗修真,都特别注重开始之“因”,有好因才有好果。所以说“菩萨畏因”。动机是起心动念之因,“因”一旦种下去,无论何人,必尝其果。“凡夫畏果”,是说凡夫不明因果规律,不知天道的威严,只图一时痛快,黑灯骑瞎马,横冲直撞,直到碰到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果报来了,这才害怕。太上在此是教人要像大道那样,笃信淳朴,返归道本。 诚信之心是入道的金钥匙,万圣千仙,都是从笃信入道而修。下士闻道之所以大笑之,正是不信之义。信为功德母,诚信不仅是做人的根本,更是修真入门的敲门砖,离开诚信二字,任你有万般聪明智慧,也难以真闻大道,只能顺人道向下滑行,坠(zhui)落海底深渊。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乃是教人认识自然大道,当以笃信诚实为前提,作为入道之门。自古以来,万圣千真,皆从诚信而入。“上士闻道,勤行之”,正是笃信之义;“下士闻道,大笑之”,正是不信之义。可见信与不信,乃是道与非道之分水岭,是圣与凡的试金石。 大道之不可不闻,犹如人之性不能不有一样。人若无灵性的主宰,则眼不能视,耳不能听,鼻不能嗅,口不能言。人若不闻道,则心不能修,身不能固,德不能立,家不能齐,国不能治。所以身之为人,于道不可不闻。 人之根有深浅之不一,性有智愚之不同。能闻道而潜修力行,大志不改,一了百当者,是谓根深智慧之上士。闻道信而习之,但志心不坚,修而不勤,悟而不深,若即若离者,此为之中根。信道不诚,似信非信,自暴自弃者,是为浅根。下士乃无根之人,非但不信,反而嘲笑。 闻道亦有层次之分,有声尘之闻,有非声非尘之闻。声尘之闻,外有耳根之用,内有识性之尘,只能闻于有声,不能闻于无声;只能听闻有声之理,不能心悟无声无音之道,故称之为“声尘之闻”。非声非尘之闻,外不入于耳尘,内不起于识心,反闻于自性的空明之中,反听于无音心声之内。不用耳根,能听天籁天音等无声之音;不入耳尘,能闻凡耳不能闻之闻。无闻之闻我能闻,而人不能闻者,谓之“妙闻”。此等妙闻,方可谓之“闻道”,方可初尝道味,见道之真。若能如此闻之,即可与大象同入于无形,可与大道同隐于无名。至此,大道之实理,未有不善施于我,未有不成就我之大器也。 本章要旨,在于教人明道信道,大道虽深妙,但至简至易,惟信可入,没有诚信心,难闻真道,此乃千古不易之理。 中和章第四十二 【道生一,】 道生天、生地、生人、生万物之实理,谓之“道”,道即无极而太极也。“道一”,“一”是道,是宇宙的核心。万物之本源生万象,“一”这个核心,决定着万物整体的基本状态,一元为根本,为总纲。玄灵修真理法学称之为“一元四素全息论”。《庄子·天地篇》曰:“太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 宇宙万物的生成变化,皆源于一,根于一,始于核心。正如《列子·天瑞》篇所言:“一者,形变之始也。”万物众生皆源出于此“一”,此“心”、此“核”,皆含有全息性物质。只因人被后天所裹,有此而不识此,有此而未能调动它的全能。此一即“质心”,万物产生的条件,是以质心为前提。自然界的物质,以质心的凝聚力为基础。有如几何学中的画圆,是以圆心来凝聚质心。若没有质心吸引运动,圆规就只能作无序或直线性运动。 早在数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即在内观、微观中认识了“生物原子核”,在慧观、宏观、宇观中认识了宇宙之“本源”。先辈们对人身的生理原子核、中子核的分解和生理核聚合水平,是现代科学所望尘莫及的。道家认为“物由心生”,唯心生万象,这个心就是“一”,就是道。正如三十九章所示: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候王得一以天下贞。”万物能得此“一”,归于本源,形性合一,则清、宁、灵、盈、生、贞之象自然生发,宇宙升平,世界大同矣。 无极在静时为○,动时则为太极,太极即是一,即是道。此一流行于天地,便是五行四象;此一流行于人事,便是三纲五常;此一流行于身心,便是性命魂魄;此一流行于五常,便是仁义礼智信。故此“一”为万物总汇之理,万物总汇之源。若能得此一,则万事毕矣。 【一生二,】 “一生二”,就是道所生太极之两仪,两仪中含有阴阳二气。气之动为阳,气之静为阴。有此动静,才有此阴阳。阴阳本非有二,在太极未发动之前,静而为阴;太极已发之后,动而为阳。未发之前为理,已发之后为气,气行而理随,一理生二之阴阳。故曰“一生二”。 “二”者,是言其动静与阴阳。动则气机流通,其理即着。静则气之反复,其理即贞。动不妄动,必静极而后动;静不妄静,必动极而后静。动静之两端,是自然大道之流行,万物之成始成终。人能知此动静之妙,修之于身,便可以见天地之心;用之于事,则可以见大道之本。 世间万物,皆是由阴阳两大物质所构成,阴阳二气之动静,引起万物之变化。三维空间可见之物质,是道生的阳性物质;四维和四维以上空间客观存在的物质,是不可见的阴性物质,是隐态的物元、质元物质。 “一阴一阳谓之道。”这一阳一阴、一显一隐两种物质,就是“二”,共存于宇宙空间,只是其表现形式、存在的时空不同而已。阳者,肉眼可观可见;阴者,非肉眼可观可见。这种不可见的微观“元”性物质,以隐态形式存在于高维空间。它虽然至今不被常人所认识,但却是一种客观存在着的,更为高级的玄源微观质元性物质。即西方科学家所说的“暗物质”。 隐态显态这两大物质,相互依存,相辅相成,共同组成世间的万事万物。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长阳消,阳生阴退,始终处于一种动态平衡之中。修真者的性命双修,就是把握阴阳的方法,所要掌握和突破的,就是太极阴阳鱼中的弦线。太极本是阴阳一体,复扭其弦线的目的,是要将阴阳复扭为无极○。太极之阴阳弦线,本是无极边沿线的挤压重迭状态,复扭就是扭转到无极本来状态,也就是复归于道。 宇宙间的阴阳两大物质,是隐态的更高级的大道本源物质的产物。道的阳性物质,是“常道”的必然产物;道的阴性物质,是隐态的道性物质。故修真者特别重视执两用中,其意在于整体把握阴阳,运用阴阳精华物质,运用太极中的太极弦和鱼眼,复归于无极态。这就是修真理法学的精髓所在。 自古圣人修道设教,皆不离此动静之理。人身分为阴阳两大系统,人心也包含阴阳两个系统,即先天真心与后天识心。后天识心为阴,先天真心为阳。后天识心又分阴阳,善为阳,恶为阴。先天真心中也分阴阳,如心阳神,心阴神等。以性言之,静者湛然无欲,所以为性;以情言之,动生喜怒哀乐,所以为妄情。人若能知动静之妙,执两用中,抱元守一,不偏不倚,立于中黄一点,守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以中正之道行持,便是知一生二,由二返一之妙理,则大道近矣。 【二生三,】 “二生三”,“二”指阴阳二炁,万物负阴而抱阳,万物皆含有阴阳二气,由此二气交合冲荡之后所生的中和之气,才生出“三”。“三”即三元、三才等。道所生者为一,就其名而言谓之道,就其数而言谓之三。有一即有二,有二即有三,有三即有万,由此而生生不穷。太上以“三”数表示道生万物之数,即愈生愈多,生生不息之义。“三”是由道的混沌状态,到万物显象成形的过渡阶段,是一个由简单到复杂的动态变化过程。 万物皆一气含三。得气之清轻者,天之道;得气之重浊者,地之道;得气之中和者,人之道。若无阴阳二气之交合,则五行之气不能行于天,五气之质不能具于地,五性之理不能存于人。有天便有地,有地便有人。天地人三才皆本于阴阳二气交合所生,故曰“二生三”。 以三才之理蕴之于心,纪纲造化,经理人物,精粗本末,以一贯之,由一生二,二再生三,则天地人万物才得以孕育而生成。修真者以此理逆返而修,归一返心,回复自然真境,既完整又科学。 《易经》包含了三大原则,即简易、变易、不易,合称为“三易”。 所谓“简易”,是说大道之理至简至易,既平凡,又简单,世间无论多么错综复杂的现象,都是由一至二,由二生三的变化过程。人常形容某事时有一句口头语:“简单得像个一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谓“变易”,是说世间的人事物,都处在一定的时空中,随着时空的变化而变化,没有一个事物不随着时空的运转而变化。虽时间不同,环境不同,条件不同,但都是在其本因、内因的基础上,随着时空的运转,发生着千差万别的变化,这是大道的永恒规律。所以学道要知“变”,但万变不离其宗。有智慧的人,不但知变,而且能适应其变。 所谓“不易”,是说世间万物虽时刻都在运动变化,但生万物的大道本体,却是永恒存在的,这个主宰宇宙的本源,宗教家叫做“上帝”、“神仙”、“佛菩萨”。哲学家称它为“本体”。科学家称它为“物理功能”。无论怎么称呼,都是指大道本源之一。 “二”是太极两仪所生的阴阳,是大道生万物的应用,是道生万物的过渡阶段。比如人体这个小宇宙、小天地,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巨系统,它以“心机”为总枢、为核心,不停地运转变化着。在这个总枢纽的统领下,先分为阴阳、显隐两大系统,或称为太极。在太极之下,又生三才,或称为三宝,即精、炁、神。此三宝必需和太极阴阳这两个系统共论,用三源理论阐述。例如精、炁、神这三个质元系统,元神、玉神、圣神这三个体元系统等等不同性质的子系统。三才之下又生四象,四象之下又分五行。五行之下再分为八卦、九宫等许许多多子系统。人体内道场基本上由这九大系统组成,层层分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含互纳,围绕方寸这个中心,共同构成人体这个巨系统。 人体这个小宇宙,与自然大宇宙有着直接的对应关系,修真者的人天合一、天人合一,就是为了求证、打通这种联系的信道。完成九大系统的和合,攒簇五行,合和四象,由三返二,由二返一,就是五气朝元,步入更完美的天人合一,这就是“观心得道”的变化机理。也是顺变“二生三”,逆变“三返二”的辩证之理。 三生万物。 “三生万物”,大道就其名而言,谓之道。大道就其数而言,谓之一。有一即有二,有二即有三,有三即有万。“三”是三元、三才,万物皆是一气含三。“一元四素全息论”和“三元(源)化生万物学说”,是玄灵修真理法学认识宇宙万物的整体观和方法论。 “三元一炁”,在人则是元精、元炁、元神;在“河图”、“洛书”,则是内外三圆数图;在卦辞,则是上元、下元、中元。三元备,而万物之性成。其性之质量层次,再决定由三生四象,四象成而五气流行,六爻成象,而八卦演序万物。道家此学说已形成了完整的理论与实践体系,由内至外,由根到末,由隐至显,由核心到宇空万象,由三至万物,象数理气四大要素,包容于万物的任何一体。 第22节 “万物”者,天地日月,山川河流,动植飞潜,一切有形有色,有性有命者,皆谓之“万物”。由阴阳二气交合孕育,三才即生,三才立而万物之形体出。经纶天地,成就品类,皆是此三者之才也。故曰“三生万物”。天得此理,所以有天之才。地得此理,所以有地之才。人得此理,所以有人之才。但天地生万物所用之造化,人不可得见,惟圣人能蕴之于心,行之于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处不是运用“三”的生生之理,无处不是三才之道。 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特别重视“三”的应用,无处不用“三”,“三”在许多方面被广泛应用。例如大道一炁化“三清”,宇宙有“三界”,有“三千大千世界”,有“三十三重天”。古有“三皇”、“三王”无为之治的盛世。人常所说的“头顶三尺有神明”,这个“三尺”就是比喻三界。天地人被称为“三才”。万物皆是“一炁含三”。玄灵修真学研究探索宇宙万物,皆是从隐态“三元”与显态“三源”共观,隐显同论,从而揭示宇宙质元、物元、体元,合而称之为“三元(源)”学说,这是当今认识宇宙万物结构模式的最新理论。 人身有“三田”、“三宝”。人的先天心被称为“三(方)寸”。人之死亡被称为“三寸气断”。人的生死流转的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被称为“三世”。人有“三个我”,即阴我、阳我与真我。益卦有“三人行必有吾师”之理,损卦有“三人行必损一人”之理。修真者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是一种神炁的升华,一旦结为一体,即可化为“三清”,跳出“三界”,返归无极本源。修道大成需要累积三千功德……等等,用三的范围十分广泛,“三”的含义极其深远。 道家以“三”作为研究万物的基数,三为阳数,又为生数。三为东方木气,在五常为仁德。在色为青绿。在人为肝胆。在四序为春,春暖气和,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故万物由春生发。三生万物是河图的顺向运动。三五合一,金木交并,乃是洛书由三返一的逆向回归。三三得九,九九归一。道家以三为基数,以九为成系之数,以九重天、九宫数研究宇宙,以九或九的倍数研究宏观、宇观、微观的宇宙万物。例如天有九天之数,气有九气之别,色有九种之分,品有九阶之级,地有九幽之名。此皆是用三用九的自然之数。 人有“三心”。以阴阳分析人体全息心所含的体元系统,有主观意识之“识心”,又名为识神;有先天真意之“本心”,又名心阳神;有以阴性活动为主要特征的“人心”,又名为心阴神。传统上将此三心称之为三神,故有“三心二意”之说。人身中有三关九窍。其中阳窍七,阴窍二,合为九窍。修真中的髓道通时,也有三关九窍。例如尾闾关、夹脊关、玉枕关内,各有左中右三窍,合称为三关九窍。人体中轴之脉,分为左、中、右三支,并表现出三原色,具有“三”的结构特点,反映出人体“一炁含三”的道性特征。由三轴二脉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心”状结构。围绕这个全息轴心修持,将人身躯体、器官、细胞以及各个组织系统中都能修证出来,才能实践逆向获能,与外宇宙空间同频共运,以外补内,完成复返先天的变化。此皆是用三用九之道。 九九之倍数合为八十一,乃是修真者必须经受考炼的天定自然之数。用九就是天道,用九就是元亨利贞,用九就是一种忘我的状态,所以用九也最高明,它是中华文化的最高哲学精神。由此可见“三”的内涵多么深邃(sui)而无穷!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万物负阴而抱阳”,道生一,一生二,为“天地无名之始”。二生三,三生万物,为“有名万物之母”。一为元气,二为阴阳,三为阴与阳会和之气。万物中皆有元气,故得以柔和。犹如人胸中有五脏六腑,骨道中有骨髓,草木中有空心,故能气通得久生。万物生于天地,皆是负阴而抱阳。天下人与万物皆是向阳而立,如此则前抱阳而后负阴。承天禀命,荷气而生谓之“负”;阴阳二气混和,真气内养,谓之“抱”。万物各有内外,内外各有阴阳,阴阳各有抱负,内外与阴阳相得,阴阳与抱负相合,如同天之有昼夜,人之有男女,叶之有正背,电之有正负等等。 “冲气以为和”,是说万物都是以阴阳相冲的和气而生长。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相合者,合之于变,不合则不变。变者,变之于冲也,不变则不冲。“冲”者,冲之于和也,不冲则不和。 “和”有二义:一谓阴阳合和,平衡而为统一体;二谓阴阳二气摇荡混合而为“和气”。阴阳内外,若无冲气以和之,则阳气不能变化,阴气不能合和,虽有负抱之理,终不能生成万物。譬如苗不得中和之气不能秀,秀而不能结果,植物枯死,即是偏阴或偏阳,不能得到冲气以和之故。冲者,虚也。冲气者,虚中谷神之气。得中和之气,则阴阳变合之妙,自然和而为一,万物造化之机,自然入于无间。以天地之谷神,合万物之谷神;有天地之冲和,才能有万物生生之妙。植物背寒而向暖;动物背在后,阴静也;耳鼻口舌在前,阳动也。 以人身而言,眼虚而能视,耳虚而能听,鼻虚而能嗅,口虚而能言,意虚而能思,心虚而能应。若无此虚中,阴阳亦成顽物,岂能生化乎?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则运行其间。所以天得之而清,地得之以宁,人得之而寿,物得之而生,气得之而和。万物抱阳,一也;万物负阴,二也;阴阳相交而冲气为和,三也。万物无不具此三者。修真人若得此冲和之气,天根自见,月窟自明,五气自然朝元,阴阳自然反复,久久行之,何患道不成、丹不就? “冲气以为和”之句,就其阴阳二气而言,是说阴阳相交之后,经过相荡相冲,去其杂质,留其精华,使阴阳二气达到和谐,产生中和之气。唯此中和之气,才能生养万物。偏阴不生,偏阳不长。阴阳平衡,气质适度,才符合自然之道。就修真的哲学观方法论而言,这个“中”字就是一部上乘的心法。历代仙佛圣真,都是从“中”字上深入参悟,才得以得道成真。 从历史上来看,道佛儒都高度重视对“中”的修证和参悟,儒家强调执中;道家强调守中,佛家强调虚中。“中”在三家就是圣人的心法,历史上无论论述做人或修真的经典中,说来论去,都是围绕这个“中”字的理和法而展开的。太上天元神修丹法,也就是一部“观心得道”学说。这个学说在理论与实践上,强调两个大系统,一个是“心”,一个是“中”。这两个系统的概念,既独立又统一,结合起来称为“中心”或“心中”,“中”字与“心”二字组合,又成为一个“忠”字。 其中“忠”字是人道的基本元素,又是修仙成佛的基础。无论道家儒家学说中,都特别重视强调,并作过大量的阐述。中华文化源于道,我们的始祖通过自身的实证,验证了后天返先天的完整理论和方法,并发现这个“中”字其义无穷,包罗万象,可以直指根本,揭示宇宙本源,直超彼岸。 中华先祖们以无限慈悲之心,关怀自己的后代子孙,殷切期望都能归根复命,因而将他们得证的无上心法,高度浓缩为一个“中”字,并将我们民族和国家都冠上“中”字,其意是将这一部上乘修道心法留给子孙后代,使中华民族永远繁荣,使炎黄子孙个个都能得道成真。这是祖先们的良苦用心啊! 【人之恶,惟孤寡不毂,而王公以为称。】 “人之恶,惟孤寡不毂”,“恶”即厌恶之意。“孤、寡、不毂”者,皆为不吉祥之名,所以人都很厌恶这些字眼。而王公自称者,乃是王公效法大道虚空、柔弱、处谦、卑下之德。此三句,其义在于教人要守谦致和。上句所谓“冲气以为和”,不但万物赖“中和”之气而生,王公亦必以“中和”之气而治国平天下。 世人最厌恶孤、寡与不毂。“孤”者,孤弱也。“寡”者,少德也。“不毂”者,不善之名也。这些孤寡不善之名,天下世人皆不肯自称,而王公处于天下之尊贵之位,反以孤寡不毂之名自称,这正是在上者不自尊、不自贵,虚心处下的美德。 生生为道之本体,谦下柔弱为道之德。道有生生之德,所以有其生;君有谦下之德,所以能守其生。王公自称“孤寡不毂”者,体现了“损之生益”之道。圣人以“孤寡不榖”自称者,是为了感化教育天下那些以“强梁取死”的人。 《易经》乾卦九五爻为君王尊位,又处外卦中爻,意喻君王处在中正之位,理应处中应事,得其中,用其中,则无往而不利,则国泰民安。不执其中,高高在上,骄侈淫逸,则处处都不是,事事都有过,那就是君王失位,由乾卦之九五爻尊位,越位而进入上九爻,此正如上九爻辞所说的“亢龙有悔”。亢者高也,高到了极点,高而无位,贵则失民,这是一定之理。所以历代皇帝都自谦曰“孤家”、“寡人”。国之君王乃一国最高主宰者,身负万民之命运,故应与百姓心连心,才能得到天下人的拥戴。君王的位置到了最高处,也很寂寞。虽然朝上万岁声声,出行前呼后拥,但毕竟是“高处不胜寒”。 乾卦上九爻曰“亢龙有悔”,此“悔”字,即明理者的“止欲生悔”。处高位者,不自以为尊贵,谦恭自卑,与民同甘共苦,则悔可明心改过,不致生祸。 此处之“悔”又有晦气之义,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倒霉”。世间之理,无论身处君位,还是常人,凡事不要做绝。假若不留余地,做到了极限,则物极必反,自取其咎。这就是君王自称“孤寡不毂”的本意。人到了最高处,就要平实,不要以为自己最高,这就是谦的道理。再高的山,都是立根于平地,山顶上虽高,也有平坦之处。所以说最高处又是最平凡之处;最平凡、最谦下的,就是最高的,这就是“谦”卦的真意。 《易经》六十四卦,唯有“谦”卦六爻全吉,其余卦皆是有吉有凶,有好有坏,可见谦下之德的至贵。万事退一步、让一步就叫谦,不傲慢就是谦虚。功盖天下,却不自以为有功;德化人间,利益众生,却不自以为有德,以为这都是应该做的,这才是谦谦君子,才是圣人境界。佛的大慈大悲,太上的“吾将以为教父”,地藏菩萨的“地狱不空我不成佛”,都是一种伟大的谦德精神。 【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 “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二者必居其一。天下之事,常以谦下损己而得益,而以自贵益私反招损。此两句经文,又以损益之道再次阐明上句之义。譬如王公以孤寡自称,损去的是自尊自贵的虚荣心,与百姓同其心,想百姓之所想,利百姓之所需,施百姓以仁德,与百姓心心相通,必然得百姓之爱戴。君王能谦虚处下,爱民如子,上下一致,同心同德,则一定国泰民安,这就是“损之而益”。若以骄泰自恃,看起来是高高在上,威风八面,自尊自益,待到政乱民离,此便是“益之而损”。 由此推理而知,物之因益而得损,因损而受益,这是损与益的辩证关系。万物皆是有益即有损,有损即有益。损益本同源,故损则必益,益则必损。所以古有“满招损,谦受益”之训,这是万古不易之理。为人谦虚处下,则必然受益无穷;处世高傲自大,必然有损心身,招祸生非,终因贪益而致损。 《易经》损与益卦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可变的,没有绝对不变的事物;没有哪样是全好,也没有哪样是全坏;没有绝对之益,也没有绝对之损;有时偏一点是对,有时偏一点却又错了。万事万物皆随着时间、空间的变化,而在分秒不停地变化着。损而不已必益,益而不已必损。损与益相反而相成,是一个整体的两面。损了这一面,却益了那一面,吉与凶、福与祸相依相伴,如影随形,不可分离。知此损益之理,有益不可多享,有损不可多愁。物之不可终损,损到无可再损时,则必受之以益;物之不可终益,益到极处,则必受之以损。自然法则就象一个天平,以中和之气滋养着万物,时刻都在调控着事物向平衡处发展,以维持万物沿着自然的轨道前进,而不至于发生过激过偏而消亡。 损益之道充满在宇宙空间。天下最富有的是自然大道,天地自然之所以最富有,是因为天地最大公无私,创造了万物而不占为己有,它将生出的所有万物,都给了万物,为万物所用。天地这种损尽自己,一切都给予了万物,这种生生之德,就是一种大舍大损的奉献精神,自己不求任何回报。正因为如此,天地才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正因为如此,所以天地最富有。这正是愈损愈益,大损大益的自然之理。 人身本具一颗道心佛性,自己却茫然不知,是佛而忘佛,故当“损去木偶相,显出真如来”。迷人向外求道,终离本家,流浪生死,不知归程。所以人当“外拜世间佛,内修己金身。”若能将自己当作一支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使自己的生命显出亮光,既为别人照明了道路,自己也不致迷失;说是照亮别人,其实也是照亮自己,这就是“明他无自损”。故舍己为人就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凡眼视之有损,慧眼视之为益,这是更深一层的损益之理。 综观世间损益互变之理可知,愈是想占有的人,愈是最贫穷的;愈是肯施舍的人,愈是最富有的。生命的价值在于损,在于奉献,而不在于得益,不在于占有。太阳无私地把阳光撒向太空,照耀苍生;地球以一颗慈母的爱心,用自己的乳汁无私地养育万物;一粒粒稻谷小麦,代代生长不息,把自己微小的生命全部奉献给人类。世间万物都有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特性,体现着伟大的道德精神。而且在舍己的同时,亦在得到万物的恩惠。这是自然界的损益之理。 物质财富的富有者,往往是精神上的贫困者;精神上的富有者,往往却是物质上的贫困者。自古人们对修道者冠之以“贫道”,这是对损益之道的正面描绘,也是对修真者的肯定。其实真正伟大的事业,真正有厚德之人,都是视钱财如粪土,视享受为损德,所以只知以道为贵,以德为宝;只知舍己,不求回报,只讲损己利人,奉献众生,而毫无一己私利,这就是道,就是天下最大的富有。 【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 生则曰“母”,教则曰“父”。天下万物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修道者以师为父,师为再生之父母。常言有“子不教,父之过”。教化天下众生德化归道者,乃是圣人之道,故圣人被尊为“教父”。 所谓“人之所教”,是指“强梁者不得其死”之句,乃是古人之语,而太上在此说,古人是这样教人的,我也遵循古训这样教。故曰“我亦教之”。世俗间教育人,都是教人要争强好胜,争名夺利,炫才显能。将逞强视为好汉,将柔弱视为“窝囊”。这些凡识俗见,皆与道相背而驰,害德损性,这无异于推人入死地。太上悲悯众生,不忍心天下人陷入此等苦境不能自拔,故发愿曰“我亦教之”。 “我亦教之”即“反者道之动”之意,也就是反世俗常道中的凡识浊见,搭救人类心灵,挽救那些“强梁不得其死”之徒,使他们得以新生。此句深含着太上救世的一片苦心,总是教人要去强用弱,复明本性,返归道根。 春秋时期,大道离去,太上看到世俗之教已离道太远,诸候争雄称霸,以强凌弱,弱肉强食,社会动乱,已将人民推向苦难的深渊。此种逞强之风,已与道大相径庭,毒害着人们的思想灵魂,腐蚀着人的心灵,人民的道德滑坡,精神素质下降。看见如此状态,太上痛心疾首,作为大慈大悲之圣人,怎能忍心人类如此下滑,所以便说:“我亦教之”。为此,他为子孙后代留下了《道德经》五千言,数千年来经久不衰,闪耀着灿烂的光辉,点亮了一代代炎黄子孙心中的明灯。即使人类社会已发展到科学昌盛的今天,它依然普照天下,培育了一代代中华精英。造成了今人反向古人求,西方反向东方求的局面,可见《道德经》内涵的巨大威力。 “强梁者不得其死”,就是“益之生损”。损益本同源,故损则必益,益则必损,损与益相辅相成。“强”者,有力之义;“梁”者,绝水之木,支撑屋顶者曰“梁”,皆是用其力之强。常态中俗人教人,多是要人“去弱用强,去柔用刚”,此与圣人之教完全相反。这是圣与凡、真理与谬误、“常道”与“非常道”的根本区别。 “强梁”者,在此处是比喻逞强凶暴之人,不明大道之理,背逆道德,伤天害理,不从圣人之教,依仗强势,任用外力,仗力欺人,行凶作恶。“不得其死”者,即“多行不义必自毙”之意;也就是俗话所说的“作恶多端,不得好死”。久逞强梁之人,必然倒行逆施,违背天地良心,逞强好胜,自种恶果,终为天地所不容,不是非命于兵刀王法之下,便是不得寿终正寝。天道虽有好生之德,但因果报应规律却是丝毫不爽。 这几句经文,是太上恐天下后世之人,不知处柔谦和乃是生之路,不明强梁终为死之道。人若倚恃强势,横行暴恶,而沦为“强梁”之徒,必不得正命而死。切不可图一时的痛快,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那才是最大的愚昧。太上在此有伤今思古,而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意。 【吾将以为教父。】 “吾将以为教父”,“父”乃为先天之始也。天居高,地位卑,人立中,三才立,而世界成。溯自鸿蒙未判,天地混沌,日月未分,此时宇宙乃是无穷尽的先天。仙佛圣真混元一炁,放无量毫光,运转虚空,才开始生天生地生万物,名为万物之始祖,被称为“元始”、“天父”、“老母”。母主养,父主教,故言生即曰“食母”,言教即曰“教父”。以一炁的变化而言,无名之始的无极谓之“父”,有名之后的太极谓之“母”。 “教父”也就是教化天下的导师,唯有圣人能担起这个天职。天地君亲师,皆是人类的教父,皆负有教化人心、德化人间的责任。君王为一国之主,有教化臣民之责;为人父者,有教育子女之责;为人师者,有教导学生、弟子的职责,各有其职,各有其责,都是在尽各自的天职本份。 “吾将以为教父”,是太上在说:我将承担起教化天下世人之先父。圣人所教化的不仅是人类,而且还有更为众多的群生。圣人教化人以道德为纲,以“柔和为生”,以“强梁为死”,从这些最常见、最基本点,作为教化天下之开始,故曰“吾将以为教父。” 太上处在周朝末期,面临春秋之乱,世道开始浇漓,民心逐渐浅薄,他不忍心在中华大地上土生土长的道德之宝轻易沦丧,故以一身而全天理之和,以大悲心怜悯天下苍生,为后世著述五千言《道德经》,而行教父教化天下之大业。虽在当时不能尽力扶于至治,但未尝不在历史的沧桑中默持道纲,而行德化人间之实,未尝不在暗合乾坤,而无时无刻不在天下行教父之尊。 《道德经》被尊为“天下万经之首”,是人类社会最高智慧的结晶,被誉为“古今中外的一部奇书”,是经世之书,救世之宝。此宝上可以明道,可以与道德同体,中可以治人之心身,引人步入长生久视之道,推之可以治天下,使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相传当年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西化胡王。所骑青牛,乃东方木公一炁所化,故称为“青牛”。老子化生中国,负命宏扬道德,教化众生,故骑青牛显化度世。因当时大道已去,老子遂骑青牛离境出函谷关,应关令尹喜所求,遂传《道德经》五千言,便不知去向。也有说老子西去印度化人,故今之印度敬牛为“神圣”,原因如此。 一部《道德经》短短数千言,但却是字字珠玑,句句闪光,它负载着大道本源的无量信息元素,蕴含着宇宙万物的无尽真理。它不仅是宇宙天地的总纲,而且又是做人、修真的百科全书,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宇宙大科学。其理无穷,其妙玄玄,其变万千,其显在万事万物中,其真就在每个人的心里。正如《文子·上仁篇》所云:“夫道退,故能先;守柔弱,故能矜;自卑下,故能高人;自损弊,故坚实;自亏缺,故盛全;处浊辱,故新鲜;见不足,故能贤。道无为而无不为也。”太上以无为为居,以不言为教,以恬淡为味,能为正天下者,惟有老子所极力推崇的道德二字。 圣人教化天下世人,从来都是教人“去强为弱”,“去刚用柔”。因为柔与弱都是道的特性,是道所生的“中和”之气,此气可以涵养心性,可以立谦让之德,可以使人健康长寿。用之于事,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转乖逆为和顺。用之于教人,可以使强梁之徒,自化而为柔和,使不良的罪恶,转化为善良道德。能如此,天下归道也。 老子虽离我们远去两千多年,但他所留下的经宝,他的伟大思想精粹,却深深地注入在炎黄子孙的心灵中,流淌在一代代中华儿女的血液里,在中华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发挥着巨大的潜移默化作用,默默地行使着“我亦教之”的圣言。它不仅是中华民族光辉历史的基石,而且也必将在振兴中华,实现人类未来文明的事业中,发挥不可估量的作用。我们作为华夏子孙,诚以一瓣心香送上九霄,拜谢伟大教父拯救之恩! 【本章说解】 本章经义,是教人致和守中。 “和”者,天地之元气;“中”字的内涵难以尽言。若以中和元气而言,天地得此中和元气,天地自立;万物得此中气,万物自育;修道的人,若能修持成就此“中”,就是圣人;失掉这个“中”的人,就是凡夫。 “冲气”,即阴阴交会相荡之后所产生的中和之气。分而言之为阴阳,合而言之即一中。此气之妙,有体有用,有动有静。其体内含动静合和、阴阳升降之机;其用有动静变化、聚散消长、屈伸变化无穷之妙。用之可见者,因其用有形有象,有气流行其中;体之不可见者,因其体无形无象,变化无踪无影,神妙不测,故而为神。谷神不可见,却充满宇空。天地有天地之谷神。人身有人身之谷神。万物有万物之谷神,唯此谷神是万物之主宰,是宇宙生命的根本。 所谓“谷神”,就是阴阳相生的中和之炁,就是二所生之“三”。这个“中”不偏不倚,无前无后,无背无面,无头无尾,非有非无,非色非空,虚圆不测。无象而能主宰万物,无形而能造化有形,生天生地生人物。在人这个四大假合的肉身之中,它是非中非外之中,无方所,无定位,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其名号繁多,如十字街、戊己门、天关窍、生杀舍、生死关、天地根、元牝门等等,皆是言这个“中”字。 “中”字的篆体,是由一个“o”和一竖“|”共同组成。就人体而言,就是形容纯洁无瑕,至善无恶。“○”即圆明不昧之灵性,也就是先天真一之炁。中字这一竖“|”,乃是揭示浑然天理,一气上下,流行不息。这一竖处于“○”的中心位置,将○一分为二,左边为阳,右边为阴。“河图”的左阳右阴,一气流通上下,天地人之理,都高度浓缩在这个“中”字之中。薛道光师曰:“有物先天地,无名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诗中的“寂寥”,所指即此“○”;“万象主”是指中间这一竖“|”。所说的“有物”,就是至无中而含至有,至虚中而含至实的中和元气,所以称为“中”。 “中”字是道的一种喻象成字。在修真理法学中,是指天下之根本。古往今来的圣贤仙佛,皆从这“中”字修证得道。此“中”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散之则弥六合,敛之则退藏于密。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沦。 “中”是内环境的性命之根。当人之性命混溶在一起,处在先天状态时,即为中和状态。中字左半侧为性,右半侧为命,中间一竖“|”,就是人头顶天、脚通地的擎天柱,是人立性活命的根本。有这一竖,人体才能与天地沟通,天地真炁才能在体内流行,才能从宇宙本源得到源源不绝地能量补充,永立于天地之间。当人体内环境处在后天状态时,中脉凝滞壅(yong)塞,性命被中间一竖间隔分开,不能与天地阴阳二气相通相合,性命处于不全性分离状态,只能耗损其先天○中携带而来的真炁,待到损性耗命殆尽时,油干灯灭,中字一倒,性命分离,人身亦亡。 修真者懂得“中”字之理,在这一竖“|”上下功夫,使中脉畅通无阻,得此“|”这个天地之根,灵动活泼,玄灵皆备,最终达到性了命凝,性命归根,仍是一个活泼虚灵的“中”。紫阳真人曰“要得谷神长不死,须从元牝立根基。”其中所说的“谷神”,就是这个“中”。谷神之所以不死,是由于“中”内的性命两大系统,经过在阴阳整体上立基而修,使“中”成为通真的坦途。 “中”是修真开始与圆成的关键所在,筑基在此,采药在此,烹炼在此,结丹在此,脱丹在此,七返九还,无一不在此。修真者修来炼去,都是在这个中字上下功夫。这个“中”不仅是大道之本,亦是人的性命之根,其意非常深远。 本章前半部讲道是万物的总根源,万物本身都是由大道所生,由阴阳合成,构成了天地间一对对矛盾,此即是“一分为二”。经过阴阳二气的交会之后,冲气以为和,二又共处于一中,此即“合二为一”。这是道生万物哲学观的两个不同面。本章的后半部分,主要论述柔弱退守是道的特性。前后两半,上下文词似若不接,但其义皆是言道之大本。其中的“道生一”,正是前章的“有生于无”,此章的“一”,即前章之“有”,此章的“道”,即前章之“无”,皆是言宇宙生成演化的普遍规律。 有人说老子所说的“冲气以为和”的“气”,是客观唯心主义,这是一种误解。它不仅是哲学范畴的概念,也不是孟子所说精神领域的“浩然正气”,它是一种最细微、最柔和、最和谐的道性物质;是能生一切有形物质的光、炁等高级能量物质。整个自然界的发展变化,都是“道之动”,既有“反者道之动”,又有“冲气以为和”。由于相反,遂起斗争;由于相和,才有平衡统一。充分体现了道本无二的原则。 阴阳的矛盾统一,是万物的归宿,阴阳的矛盾斗争,只是一个过程。道这个统一体,没有一分为二的动生,万物便成为死体;没有道的和谐统一,便没有万物的新生。大道相反又相成,万物由是以生,由是以灭。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最终复通为一。天地万物就是这样从简单到复杂,再由复杂复归于简单的不断往复过程。 至柔章第四十三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天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至柔之物莫如水,至坚之物莫如金。但水能贯坚而入刚,无所而不通。道在天下,无迹无为,至诚至真,无物不随其宜,无时不处于顺,大道的特性就是至柔至顺。天下至柔之物莫过于大道所生的气、光与水,人与万物皆以空气、水和阳光而养命。《淮南子·道应训》中曰:“扶桑受谢,日照宇宙,昭昭之光,辉烛四海。阖户塞牖,……若神明,四通并流,无所不及。”由此可知,至柔之物可以驰骋至坚之理。 “驰骋”即役使之意。“驰骋天下之至坚”,是言大道造物之机,皆是阴动为先,阳随其后,静而后生动,动而后返静。阴阴互动所生的太和之炁,犹如驰骋走马一般,迅速奔腾于万物之间,万物顺其自然之炁而生。虽无人差遣命令,却犹如有使令一般地瞬息入于无间,准确无误,至诚至坚。柔与刚相对,此处言至坚而不言刚强,变文协韵也。 万物各异其形,各异其质,有的虽历经寒暑而不变,有的虽经岁月而不坏,有的钻之不易穿,有的屈之而不折。惟有大道至虚至柔,出于无伦,入于无间,弥纶天地,遍满虚空,无处不是至柔之理,无处不是大道至柔之驰骋。 世人只知以强梁胜人、巧取豪夺为益,而不知得之有“不得其死”之祸,此即是“益之而损”之理。而道性“至柔”、“无有”之损,却能得大道真炁驰骋能入其内之益,此即是“损之而益”。由此可知:大道宜弱不宜强,强梁者必死,太上之所以发愿作教父,其意在于使世人明白大道正反之理。 刚柔即阴阳负载在物质世界的物性特征。自然界以阴阳这两大物质力量造化万物,赋予了万物千差万别的刚柔之性。万物虽有刚柔之别,但却共存一体,相摩相荡,共同运化,才产生了万物生生不息的运动变化。至柔之驰骋至坚,犹如人之身影,身行影随,身动影行,寸步不离,穷追不舍,合而为一,分则为二,共同作用于物质的变化之中。这就是阴阴世界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物理现象,是万事万物的普遍自然规律。比如日月的一升一降,昼夜的相互交替,万物的春生冬藏,男女的情爱婚恋,心情喜怒哀乐的变化,人生运势的起伏,生老病死的规律等等,无一不是刚柔相摩,动静相推的结果。 弱之所以为道所用者,全在“冲气一和”这一句。中和之气未有不柔弱的。人生之初而柔弱,人之老死而坚硬。草木之初生,嫩苗为柔弱,其死为枯槁。凡乖戾不和之邪气则坚强,凡中和的正气则柔弱。万物之生皆赖于中和之炁,才能得天地生道,反之则是死道。 中和之元炁至柔,是因为去除了阴阳的杂质,而提纯合和成为中性物质。万物皆是偏阴不生,偏阳不长,唯有中和之炁,才是道性物质,才能生生不息。在太极界,尚有阴阳、男女之分。修真者一旦修至无极果位,则已去除了阴阳之质,化为混元一炁,成为一团灵光,非男非女,非老非幼,非阴非阳。修至本性复明,男则精化炁,女则天癸绝,形体如婴儿般柔和,心性纯是一派天真。虽仍有男女之外相,实无男女之欲望。故道本无名,强名曰道。名有男女,实无男女。如婴儿虽有男女之相,则无男女之欲;老人虽有男女之相,则无男女之思。此皆为还元本性之象征,进入了无对待、无异性、无阴阳的中和至柔状态。修真人能达到此种境界,则可成就无极大道。故曰:“后天分男女(异性),先天成一炁(同性)”。 《易经》有“刚柔相摩”之论。“摩”就是摩擦。刚柔互相摩擦,才能产生动能。“刚”与“柔”是两个代号,代表了两种不同质性的物质。物质世界有柔有刚,例如土地、岩石是坚刚的,水与气的质性是柔弱的。动静是物理世界运动的法则,刚柔是物质世界的法则。就阴阳而言,阳为刚,阴为柔;就奇偶而言,奇为单数,为阳为刚;偶为双数,为阴为柔。就昼夜而言,白昼为刚,黑夜为柔;以手掌而言,手背为刚,手心为柔……。 在有形的物质世界里,处处有刚柔,无处不刚柔,刚柔相摩,八卦相荡,才产生了物质的运动,才有日月运行,雷霆鼓动,风雨润物,一寒一暑,四季运行。在阴阳物质世界里,因为有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自然法则,所以才产生了刚柔相摩的自然现象。 道家重于用柔,柔弱是大道之体性特征,故老子特别强调柔道。柔是相对于刚而言,弱是相对于强而言。刚柔本是一个整体,共存于万物万事之中,形影不离,紧密相随,柔弱之道即是“中”道。用柔要得其中,柔是温的,刚是冷的,以柔取其中位,不热不冷。不偏阴、不偏阳;不太过,又不可不及。如此执两用中,凡事无有不成功的。 【无有入于无间,】 此句是对上文“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的申说。“无有入于无间”之“无有”,是指道而言。“无间”即没有间隙。大道无形无物,无色无象,只是元始混沌之炁,但其元炁却能贯通无阻,无所不入,能出入于万物之间。“有”者,天地万物,凡是有形有象者,皆属于有。无者为理,有者为物;无者为虚中之气,有者为物之实体。“无有”之元气,生之于虚中,能贯穿渗透于天下有形万物的形体与质性中间。譬如石中有火,珠内生光,人身有灵气,日月有光,空中有气等等,都是宇宙光炁之“无”入于万物之“有”的验证。 详究“无有”之义,本是“无而不无”之妙,因其“无不有”,所以万物之体充满着不可见、无形象的场性粒子流,亦即现代科学所称之“暗物质”,这种无形的物质,大而弥散六合,小至一粒沙石微尘,万物之体皆无遗。这种场性物质大小皆可入,巨细皆无间。先天先地而无不存,后天后地而无不具。这种物质的特性是自然无为,假若以“有心”、“有为”去运作,则此种物质便两不相受,难以入于无间,这便是大道同类相亲,异性相斥之理,与阴阳界的异性相吸完全相反。道至柔,物至坚,至柔之道炁,可以入于至坚的物体之中,故曰“无有入于无间”。 天下之物,坚者皆是伪体,因其坚性与道性相斥,虽至坚之极,但寿命不长,最终必然毁丧,而归于无。天下中和之气至柔,却能攻克天下至坚之物,如滴水能穿石,春暖能化冰,善德能化邪恶,谦让能化干戈为玉帛等等。损之德就是用柔,忍之德就是用弱,损之又损以至于无,就是以柔克刚,以弱胜强的道性体现。损到极限,无可再损时,即是复归于道根之日。无之“真柔”,必能破有之“伪坚”,虽至坚之极,必归于无。故“无有能入无间”也。 人心也有此理,万里之远,一念可到;千古之事,一觉便知。虽有金石之坚,而精神可以穿透;事物虽隐微,而慧性可以贯通。天地虽大,我心之理同其大;万物无尽,我心之理未尝有尽,这便是天心之理,入于人心无间之妙义。人若能少私寡欲,心虚若谷,心如宇宙般宽广,能融天地万物,大道本源之理炁,自然会源源不绝地流入自性真心,自然会与自然大道合体。如此,我之性命,未尝不是大道之器;我之真性,未尝不是大道之元神,天下万事万物,何事不能入?何理不可得?这就是“无有入于无间”之义。 【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此句是承上句之义的引申。上文所谓“至柔驰骋至坚”,“无有可入于无间”,皆是不假作为,自然无为之道,没有任何后天有为的痕迹。“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即太上说:由此我才发现无为自然之道,知其守无为自然之理,得无为顺应之妙,能成就万物而无形,能生万物而无心,由此我才知道“无为之有益”。人若能知此无为之益,养此无为之体,则性自清,而心自正,理自顺,而情自和。万法之源,万物之本,一以贯之,则无为之道又有何难? 道之无为自然,包罗天地,养育群生,皆本于大道太和一炁。此炁流行宇宙,贯彻天人,无大无小,无隐无显,皆具足无缺。大道之无有,可以主宰天下之万有,说其主宰,亦不是有心为之,而只不过是混元一炁的自然周流。无炁则无物。大至三千大千世界,小至尘埃毫发,无不在元始一炁的包含之中;万物之实体,无不靠充入其间的真炁而活命。 天地无为而自化,圣人无为而自治,天下无一民一物不受元始一炁之恩泽。至柔而能育至刚,至无而能包至有,莫不是此一炁所致。此太和一炁,通行无碍,穿天入地,出入水火,或高或低,或刚或柔,皆能一通百通,一动群动。可空谷传声,声声相应;可随物付物,随性而应。自自然然,无尽无穷。其变化之神妙,难以言表,此即“无为之道”也。 道之至柔,可以撑持天下之至坚;假若是物体极柔,则变为无用。道之无有,可以生天下之万有;若是物之无有,即失去了使用的价值。这便是道体与物体本质上的不同。 水无处不可往,道气无处不能入,虽其体柔弱虚无,但却无所不通,至柔不可折,无形不可穷。至柔无有之道,能得自然大道“驰骋能入”之大益,其有益如此,是真无为之益矣。太上以此推之,故曰:“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此三句是综述上句等义。 上句所谓“无为之有益”,乃是天地自然的显露。“不言之教”,是说大道无言,其理都在它无为的运行规律中。天地之道能行不言之教,法道之不言,师道之以身。法道无为,以无为之道治心身,则有益于精神。以无为之道治国,则会有益于万民,无须有为有作的烦劳。能行不言之教,故有无为之益。天下一切万物皆从无为中生出,无为之道即“至柔之理”。此理弥散六合,流通无穷;贯穿无有,驰骋而入于万物其间。无声无色,无有言语,不可名相,默施天地自然之理,暗运大道造物之质。故曰“不言而教”。 天何曾言?但春夏秋冬,寒暑交替,四时顺序自然而行,动植飞潜,胎卵湿化,万物皆随性而生。天地以不言之教,妙化万物而无穷,善养万物而不弃,贯入万物而无间。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不动而信,不劳而成。不见其生长之功,不显其变化之能,各遂其生成之理,各得其造化之妙。这正是“无为之益”之妙处。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万物赖之以生,万物依之而成,都是大道至精至微、至极至柔的光炁等道性物质所运化。天下一切有形有象之物,皆从此一炁中而生;天下一切万法,皆从此一炁中而出,再没有其它任何力量可以如此。故曰“天下希及之。”“希及”,即比不上、无法相比的意思。 《易》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无思”,是说不可起心动念。形而上的道体,它是无思的,也是无法思议的。人心若要合道,就要像道体那样,虚极静笃,无思无欲,这就是道境。如果念头一起,便是离开了那种境界。无思、无为就是道之体,同天地自然万物一样。道体不分阴阴,浑然一炁,寂然不动,但又不是僵死之体,却能“感而遂通”,有感即通,一感万通,可通天下万物。人若处在静止无为状态时,宇宙万物的一切功用、能量都包含在心中,这好比人用肉眼观天空一样,似乎无一物,但其实却是万有无穷,譬如其中的风、云、雨、雷、电,以及空气中所含藏的无尽元素等;还有人看不见的事物隐存其中。这个虚空平时寂然不动,但如果发生阴阳交感,就会打破这种宁静,产生新的物质运动。 自古圣人修身治国平天下,皆是因物付物,不恃法令,契合天理,顺应自然之道,故能感而遂通,无为而无不为。修真人处在凡尘闹市中,在火宅中考炼,应事接物,要养成非常从容的心态,先学炼“以无驭有”,凡事不起心动念,不得已而为之,随缘而遇,随遇而安,动静自如,顺其自然,进而修养到从容悠逸,“无为而无不为”。 修炼有素者的“无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未有作为,平时不动声色,似有所愚,实际上却是智慧高超,反应灵敏,感而遂通。凡事既有先知,或在遇事举手投足的刹(chà)那间,一切自明,心中有数,考虑周详,当应即应,应处得当;应过即静,不留痕迹。若肯放下世情,虽身处万事之中,心却在体悟大道之无为,处事也必能“无不为”。能如此静养性命,必能“驰骋至坚”,“入于无间”,成为“天下希及之”人。 【本章说解】 本章再次申述“柔之胜刚,弱之胜强”,“是谓微明”之理。又讲了“不言”的教诲,“无为”的好处。 天下最柔弱之水,却能贯穿最坚硬的金石。道虽虚无,却能使天地万物无不受益。不言之教诲,却能使天下不教而明,不令而行。这是大道所独有,天下再没有能比得上它的。大道之妙,有体必有用,有用必有体。“体”,就是无极、太极之实理;“用”,就是阴阳造物之元机。假使有体而无用,则大道之实理不能显露;假使有用而无体,则万物成为无根之木。故体用不能分离,互为根柢。五行之气行之于天,五行之质具之于地,这皆是乘大道体用之机。 至柔者,大道之用;至坚者,万物之质。物之质虽坚,道却无所不入,穿金透石,融会贯通,妙变妙合,浑沦无间,这些都不是大道有意所为,而正是大道的“无思”、“无为”、“无言”之益。人能悟透大道这种无为之妙,则有言有为者,皆属于多事。只须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坐听无弦曲”,而又何须自作多情、自找多事,而庸人自扰呢?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为圣。一者,元始一炁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元始”与“老母”,“无极”与“太极”,可谓一体两面,皆是天地万物的大父大母,共同承担着生养万物的神圣天职。尊圣人为教父,承天之理,行天之道,此乃作为宇宙自然之子的本份。称其为老母,是众生对天地生养己身生命的亲密之情。母亲视众生为赤子,怜之爱之,遥望呼唤着久久不归的失散原儿,望眼欲穿,何时能团圆?但世道浇漓,人心昏昧,导致老母所赐的先天混元灵炁渐失。物质享受无尽,但人性沉沦,道德滑坡,故流浪生死,回天无日,让老母痛心疾首! 众生皆来自宇宙本源,灵光具足,只因迷失太久,在万劫轮转中逐渐丢失,使原灵之光黯然失色,变成残缺不全,故曰“众生”,此灵仍是轮回种子。若能明理知法,重修性命,使灵体重新生光,则种子无芽,轮回路断,灵种圆明,则可返归本来之地。故经云:“凡外具有形有质之体,其内着有色有相之迹者,合还本返原,均化为乌有。” 第23节 自古以来,仙佛圣真皆是经过苦修苦证,方才达到无为自然之境,返本归源,成为大智慧者。所谓修道,就是修心修德,修圆收圆,收复自己丢失的灵光原炁,使心灵德性圆满无缺,恢复到未生前的本来面目。灵光归于母体之后,再经三清净化,使灵体洁净无杂,混元一体,才算圆满功成。 世间一切万物,外形皆是假,内心方是真,认理真修,才能得真道。修真者若是不以“观心得道”为纲,纵有千经万典,即使苦坐顽强,哪怕有什么功能神通,也只能是画蛇添足,仍是噬(shi)吃道皮,难以尝到道的内仁滋味,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以成就无极大道。修道犹如积沙成塔,要按照建金字塔的程序,一步一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积修。建塔初期,塔基宽厚,无甚难处。塔身像尖形的天梯,由下而上,垒到最高顶端处,必然风大险多,此时此境,若真能站得住脚跟,才算究竟,才能登天有望。一旦脱去假幻躯壳,即可飞升大罗胜境,复归无极大道。 天下众生,来自一炁,同呼一气,气盈则健存,气断则身亡,故言“众生皆一炁所化”,此乃至理也。愿世人明理识真,不可迷恋假幻,抱着虚假不放,而迷失了本性,忘记了自己的真主人。愿众生解开迷惘,挣脱色相,放下私心,苦证心道,性命双修,修善累德,自可得证无极大道,回归道乡。 立戒章第四十四 【名与身孰亲?】 “名与身孰亲”,“名”者,人的名号或名誉、名声等。人之在世,有此身便有此名。故吾身之名,就是一个代号、符号而已。名如吾身之过客,必然有时而来,有时而去;其来无所加,其去无所损,只是虚幻不实的东西。人应当重其身而轻其名。怎奈世间人颠倒行事,贪其虚名,而不顾其身。或图虚名而丧其实,或为名声而害其身,不知名为轻而身为重,不明身较之名更为可贵。故曰“名与身孰亲?” 人未生时,混混沌沌,本无一物,视听不得,与真常会,无有名相,无人心私欲,故曰“真人”。既生之后,种种形相,虚名伪装,俱为虚假,丧失天真,故曰“假人”。迷此幻身,七情六欲,妄作妄为,造业不断,累罪万千,称为“罪人”。若明道理,诚修大道,犹如铸剑,熔入炉中,煅炼滓(zi)秽,始见金刚,闪光无滞,方成妙器,重德轻凡,重身轻名,精心苦行,绝世虚名,诚心求证,炼至合于自然,万法归于一身,以一身而化万境,不滞有无,永绝生灭,复成真人,方不枉来人世一生。 大道无名无相,寂然不动,空无一物,自然而然,所以即使修道者,也不能执着“得道”之名。若还有想成仙作佛之念,存有得道成真的执着心,那就是心中有尘物,尚未真清静,也难以得道成真。《清静经》曰:“虽名得道,实无所得”。道是大自然的真理,天地森罗万象,皆具赋道性,每一事一物,都会给人以道理的启示,万象万物各具假身假名的特殊符号,却是道的外在显象而已,而道的本质特性,皆包含在外壳里边的内核中,全靠一颗诚心的感悟。 只有忘记后天的一切,放下一切物象的虚名假象,用一颗真心去体验万物之性,“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我之真性即可自由地与宇宙万物合一。到此境界,心明如镜,吾身处处是佛记,心性念念即道性,出口句句是真言,举手投足皆法印。至此,虽名为得道,以凡眼去观,仍是两手空空;以慧眼去看,只是一个“一”而已。故修道为众生,得道为众生,无论“修”与“得”,只不过是一个名词而已,何须重名而轻真呢? 修道之人,切不可执着名相,尤其是进入高层境界之后,更要心中纤尘不留,“绝学”方无忧,放下后天一切欲念凡识,求得真主人出山主事,才能与道合真。对于初修者而言,尚在学步阶段,没有一个名相给他,没有一个拐棍相助,他反而无从修起。但到达彼岸之后,当立即弃舟,不可痴而不放,固执不通!一旦悟透真理,就该解脱一切束缚。当年五祖黄梅向六祖慧能说法,说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六祖大悟。所以说,修真者既要坚定地进入道的领域,又要能从容地走出来,不受道的包袱拘束,进入自然无为,那才是真正的“得道”者,那才是道法自然的最高境界! 大道无形,大德无名。自古至今,名垂青史的人不少,皆是广积厚德,广累善行,为天下万民造福,为世人所难忘,故而代代相传。此类盛名并非侥幸贪求而得。因其功德昭著,福荫子孙,所以名扬天下而不朽,流传万世而不掩。身在世时名已立,身去后而名长存。譬如太上圣祖著《道德经》五千言,有万劫不坏之德名;释迦佛宏扬宇宙大真理,有天下尊崇敬仰之祖名;孔子教五德伦理,有传留万世之圣名。当时三圣何尝有心去求名,皆是不求而名自有,不扬而名自扬,故永留存在中华子孙后代的心中。 今人不知名与实的辩证哲理,只求华表,而不讲实际;只求名声,而不顾德行,追求虚荣而不遗余力;甚至弄虚作假,沽名钓誉,不惜损德败性,而害其心身。到头来,身败名裂,名身双亡,一无所得,岂不悲哉?修真者当以此为戒,勿求修真之虚名,当讲心性之实证,切实在修心炼己上下功夫,才能不虚度时光,得到性命双修之实效。 【身与货孰多?】 “身与货孰多”,此句河上公注曰:“财多则害身也。”身有真假之分,寿有长短之别。佛家论形体之身,有法身、报身、应身、化身等称谓。就其性体而言,见真性、成大道者,谓之“法身”;法性成就应感而化者,谓之“应身”;人之肉身,则是一手携着福报,一手提着业力来到人世间,谓之“报身”。性命双修大成者,其身万古不灭,谓之“道身”;仅一世之暂寄者,谓之“幻身”。 “道身”乃是得天地之正理,备万物之造化,贫贱富贵皆不累其心。自知天所赐的性命之宝,千百倍地贵于身外的一切富贵,岂肯去贪世俗之财货,而败害身中之富贵?惟这个假幻之身,既有妻子眷属之牵缠,又有衣食口体之累赘,所以七情六欲派生。争名夺利,爱货贪财,虽爬山涉水,不以为苦;虽披星戴月,不以为劳,为贪财利,于性命而不顾。 世间一切财货,皆是大道所生,皆含有道性;其性在于流通,利益天下众生。财货的这种道性特征,其属性与公最亲,与德最近,与善最和。财货之力像流水一样,流向千家万户,为天下人所用;同时它又具有平衡法则,多者损之,缺者补之,随缘就性,各该其得。 今之世人不明此理,崇尚金钱至上,视道德为虚无,将财货奉为至宝,视身命为儿戏。所以不顾性命去拼搏,虎狼之穴敢入,为取不义之财,不惜铤而走险,敢闯法网刀剑,死亦不悔。此等“轻身重财”之人,以身与财相比较,孰多孰少,孰重孰轻,其理已经完全颠倒。 自古以来,修真界的先辈们,明白“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道理,故能正确对待身与财货的关系。淡泊名利,重修身心,视财货为粪土,视道德为至宝。即使穷困潦倒,亦不丧其道志。北七真中邱祖在十多年的苦修中,曾断食七次,最长一次达七天之久,饿得昏了过去,但其心却如如不动,自知这是磨炼心身的考验,自觉吃苦受罪,终而得道成真。孔子的弟子颜回,苦修心志,“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人只知他肉身所受之困苦,而不知其心中自有至富至贵之乐处。这便是“能见其大而忘辱,不求有财而自富,不求有爵而自贵”的典范。学道之人,当求此等富贵,方是重其身心、修行有素之人。 【得与亡孰病?】 “得与亡孰病”,“得”者,如得名得利。“亡”者,有舍损、丧失、消亡之意,如亡名舍利。“病”者,害也。今之世人,贪名者,用尽心计,绞尽脑汁;为利者,日思夜虑,挖空心思。为名利两事,费尽平生机智;为得失两字,耗劳无限精神。或损人而利己,或舍死而忘生;或功名显世,仍追求不已;或金玉满堂,仍贪之不足。倘若不知“满则损”之理,不能适可而止,必然适得其反,走向反面。因利而生害,求荣反遭辱,此皆是不知“舍与得”、“存与亡”的辩证之理。 世人大都是心胸不宽,点滴计较,斤斤计较。宁可我亏人,绝不被人亏,不愿吃亏,只想占便宜。宁做一个看财奴、小气鬼、吝啬鬼,也不愿献出一点所得去帮助困难的人。人常说:“聚财如聚祸”,这是有道理的。钱财之性喜于流通,似流水一般,在社会上穿梭流动,利益百姓。流水清澈活泼,人人喜爱,它自身在流动中新陈代谢,生命才能不息。死水易于腐臭生虫,滋生细菌,丧失生机。聚财之理亦同。所以人得财如囤积过多,犹如堵塞水流,终有一日会决口泛滥,自取灾殃。所以,应当尊重财物的特性,让死守的“钱水”流通,分给众人共享,方合自然道性。 古训曰:“人算不如天算”。得与失皆有自然法则。世间之事理,皆是得失相随,失得互变,得与失本是一体之两端,极至而返。平衡法则,乃是宇宙间的不变规律。故有名必有利,有利必有害;有贵必有荣,有荣必有辱。得之于利,必亡之于害;得之于荣,必亡之于辱。“大贵”伴之以“大贱”,“大利”伴之以“大害”,“大荣”伴之以“大辱”,此皆是“亡”与“病”之由来。病与不病,亡与不亡之理,全在各人心上去把握。古训“知足者常乐”,便是治此“亡”、“病”之良方。 修行之人,本应无得无失,忘名淡利。倘若不可求却强求,不可得而强得,那样无异于飞蛾见夜光,知进而不知退;又如苍蝇逐晓窗,知往而不知返,未有不病于得失存亡的困境中。是故君子深明得与亡之轻重,而不肯妄劳其心,妄耗其神也。 【是故甚爱必大费,】 “是故甚爱必大费”,甚爱色,损精神;甚爱财,累心身;甚爱名,损德性;甚爱情,堕(duo)轮回……。身心世事四虚名,多少迷人被系萦。祸患只因贪权利,轮回都为爱缘生。故人所甚爱的东西,往往执着追求,念念不忘,天长日久,必大费其神,所求者多,所得者少,所失者多,甚至适得其反,以至于得不偿失,故言“大费”。 贪名、贪财、贪色、贪欲等,皆是爱欲之心所使然。欲爱之心既甚,必过劳于身心,过费损精神。不仅今世如此,而且必将导致每况愈下,劫劫缠缚,颠倒错乱,不能自己。 “甚爱必大费”,这是太上教诫世人,凡事均有量与度的界限,不可太过,不可贪得无厌,要掌握执两用中的法则,方不会陷入极端。其爱愈甚,其损愈大,此是一定之理。惟有道之人,爱己身心,不爱身外之物;爱性命,不爱尘世浮荣,若能如此,哪会有大费之患呢? 人应当效法自然,不执着名利,不执着情爱。凡有甚爱之心者,必然是私欲过甚的体现,必然将自己捆绑在牢笼中,难以自我解脱。甚爱财者,即使积存黄金万两,宝物满身,反成累赘。真正的聪明人,是能放下世间一切,而不是占有世间一切,如此才轻松自在。人世间的一切甚爱,皆应视作镜中花,不可当真,更不可发迷。像树叶一样,秋凉叶黄,自动雕落,绝不留恋,唯弃落叶,树木才能重获新生。万物由无生有,由有归于无,此即是大道本体。凡事出自本心,外面的有与无,不碍于我,这样才合道性。 天下之祸,莫不来自人心之大爱,莫不源于酒色财气这“四大刀兵”。万恶淫为首。好色之徒,枉耗精血;邪淫之徒,更是乱阴阳,乖人伦,自取其祸。乱淫者乱交不节,颠倒错乱,毁灭灵种,即如杀生。古有“只羡鸳鸯不羡仙”之训,正是指此类消道念、长色欲,魂魄消沉,色魔高扬,自堕(duo)海底的大爱者。反之,若能清静浊欲,化为善根,则浊流净尽,天理流行,自然由人道接地道而归天道。修道者切勿沉溺爱河,如能去色存清,则上中下三清无碍,即可证无极道果,归三清圣境。 【多藏必厚亡。】 “多藏必厚亡”,不但甚爱者有大费之患,“多藏”者亦有“厚亡”之害。人生存于天地之间,一饮一啄,无非性分所定。命中积累有善德,今生自然富贵;往生造恶所欠账债太多,才有今世的亏空贫贱。故人之富与贫,贵与贱,皆是自作自受,皆是依乎天理;寿夭穷通,吉凶祸福,莫不还其天数。甚爱者,空自费力;多藏者,空自劳心。 财货乃天地赐给人类养命的物质,本是人人具有,得多得少,皆由自己往昔所积之福德厚薄而定,福厚财多,德薄少得,论功行赏,不分彼此。无天地万物,哪有人之性命?故有此身,方有此财;无此身,财亦不生。 今人不明身与财货的来龙去脉,所以蒙昧昏沉,不知身与财货相较的关系,不知孰轻孰重,混迹人生。富贵者,皆由德善而生;贫贱者,由福惠不足所致,这是不易的自然因果法则,绝非宿命论。故人应先修善德,福财即生;假若德薄无财,而强占不义之财,多藏身外之物,则祸辱必至,灾害必生。身命且不能立,财亦不能保,终而人财两空,岂不悲哉! 世间确有不知命者,不守本分,妄自贪图,见利忘义,心常不足;触境迷真,难除贪婪之意;积货囤物,必有被劫遭殃之忧;背取背夺之财货,困辱祸害必至。故所藏者虽多,所亡者必厚。所以养道之士,眼之所藏,不观华美之色;耳之所藏,不听邪乱之音;鼻之所藏,不闻异味之香;舌之所藏,不贪爽口之味;身之所藏,不有五陋之害;心之所藏,不起邪妄之思。眼耳鼻舌身意,藏养日久,则真炁流注,造化而生,无为无欲,德性真常。能藏于此者,我之精神,可与天地同长久;我之道性,可与太极同其体用,何有厚亡之患? 【知足不辱,】 “知足不辱”,是说常知足之人,少思寡欲,心地宽广,与人无争,心安理得。不仅不辱于身,反而身心受益。以上“贪名”、“贪货”、“甚爱”、“多藏”,皆是不知足之害。所谓“知足不辱”,乐天知命,顺受其正,不爱不贪,无欲无为,此便是“知足”之意。知足之人,衣不求华丽时尚,四季以能防寒、护体为利,以能换洗为足;食不求于百味,素食足以养身为饱;居室不求豪华,朴素足以安身为要;日用不讲高档,实用俭以养心。 知足之心,视听言动,处处皆是;克己之功,俯拾即是,在在可守。能守此知足之心,必然身安而道泰,知足而常乐,超然于物外而自得,何辱之有?对修真者来说,在滚滚物流面前,能否守中知足,则是天道之试我也,所处如何?天知自心知。 当今之世,物质生活享受不尽,此乃人类之福。可是世人有福不惜福,陷溺于“酒色财气”四大罪恶渊薮之中,福报过度享受,人心更加贪婪不足,无法节制,便偏入邪行,堕(duo)落孽海,终而造成“恶报”的结局,而自取其辱。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人生在世一生的兴衰荣辱,都是自己的自种自收。过去的种种因缘已经造就,只能在今生消受;现在所作的一切,却决定着人生未来的前途。只要把握住今生为善修德,修心革面,一心持正,一气无偏,不造新业,重塑人生,即可改变人生运势的前途。今之世人福厚,所以人人只想“吃福”,不知惜福,更不知积福。岂不知福份如灯油,终有耗尽之时,如不抓紧修德积福,加油充电,一旦油尽灯灭,灾祸来临,自取大辱,到那时悔之晚矣! 【知止不殆,】 “殆”:音代,危险之义。“知止不殆”,是说凡事知足而止,心不贪婪,做到不使财利累及心身,不被声色乱耳目,就不会有危险。知足者,足之于心;知止者,止之于事。知止之人止于道,止于德;行当行可行之事,行有道德之事,止当止不符道德之行。对背理之事畏若探汤,奢侈之作不敢妄行,邪僻之情不敢乱纵。凡遇名利之事,当进寸而退尺,先人而后己,内谨而外慎。好恶之心不敢起,利欲之心不敢动,是非不争辨,人我不分别,惟时时止欲生悔,常知足知止,安然自在,哪会有危殆之生?故曰“知止不殆。” 当今人类进入信息时代,社会的节奏明显加快,人们为了拚搏奋斗,终日精神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中,疲惫不堪。心情烦燥不安,苦恼不断,难以自我解脱。人们自己的心锁生锈,解不开烦忧。每天费尽心神,赚回了金钱,铜板相打,也带来了痛苦。无钱的人苦,有钱的人也苦,各有各的苦楚,许多烦恼都是从钱堆里跑出来的。既知如此,何不知止?何必在那些名利场的烦恼堆中,去拾那些沉重的包袱?口袋里拣满了石子当作财宝,还在那里关灯数钱,数一数二,岂不是太傻了些! 修道的工夫,应从看淡世情,从放下人心处着手,事事止欲生悔,心必日日清静,何有危殆可生?若是紧抱着贪心不放,提着“重情多欲”的箱子,背着沉重的私心包袱,走起路来必然气喘息急,脚步不稳,要达到“究竟地”,恐怕已经筋疲力尽,昏昏欲息了。放下一切,两袖清风,双手空空,身心自在,振翼可以疾飞,行走一身轻松。愿同修者更上一层楼,看天识地,参悟玄妙,心明如镜,性定如水,则天眼一开,心地上可以看见性中天,乘风步云,自有归宗之日! 【可以长久。】 “可以长久”,此句是说,只有“知足”、“知止”之人,方可以长久不衰。人之有此身,乃是水土火风之四大假合,身如水上之浮泡,命似石中之流火。 人命虽有百年之期,但长寿者亦稀之又稀。今之世人,以短促易摧之身,日逐损性害命之事,倘若一息不来,真性倏然而离,一命告终,真灵又投于别壳。虽然荣居高位,禄厚千钟,家藏无价之宝,室有倾城之美,悉皆抛下,哪一件属君所有?正如先辈所云:“万般皆不去,唯有业随身。”以此观之,名有兴有亡,如过眼之烟云;利有得失,如电光之易灭,皆非长久之道。欲求长生久视之道,惟有知止知足,祸辱自不会有,危殆也不会生,其道自然可以长久。 人类最大的愿望,就是健康长寿,生命幸福。生命的最基本物质就是“元炁”,这是一种隐态微观精华物质,是道的一种质态存在形式,是构成人体和形成生命的基础。《素问》中说:“天地合气,命之曰人。”故人之生命“气聚则形成,气散则形亡。”自天地至万物,无不以气为生。古人说:“得一可以毕万。”不知一也就不识万。 万物盗天之气而长生,人盗万物之气以资身,人与草木禽兽俱禀阴阳而生。人能反照自性,穷本达始,明会阴阳五行之气,从天地之气中摄取精华营养,以养五气,盗万物之机以生。万物气散,人以盗之,人知摄取万物之真气以养形;更知顺天时,接天气。夺天地之造化,即能长生不死;盗万物之气,以助成道。若不明晓造化,则又被万物所反盗。如眼观五色,耳听五音,舌餐五味,醉饱膻腥,纵邪生淫,皆是反被万物所盗;而七情六欲即是被反盗的祸患总根源,是生命死亡的杀手。惟修心制欲,关门拒盗,才是求长生的根本。 人能看清世俗,知长久之道,不以名利为广远之活计,不以货财为长久之事业。显微动静,戒之于未贪未爱之先;进退往来,守之于知止知足之后。功名富贵,不失其贞操;利禄货财,不改其节守。则性情之定理,愈久而愈坚;心上之操存,日久而日固。知止之理,可与天地同其常;知足之道,可与大道同其久。幻境之尘缘,方能看得透,大费厚亡则可免,不辱不殆乐悠悠,岂不美哉! 【本章说解】 人身是一小宇宙,与大宇宙有着直接的对应关系。人身是一太极之体,有性有命,有阳有阴,亦有太极之理。人身形体得天地之正气,与天地并立,为万物之灵,可谓至贵。既禀天命之理气数而生,就应当以全理顺之于天,循天道而行。倘若对天地不敬不畏,背天理,逆天行,妄贪财货,妄求虚名,其结果不仅亏天理,名与实皆丧,货多害必生。贪得无厌,不知其足,贪心不已,而不知其止,所以凶事随之,祸殃降之。愈趋愈下,日远日离,此谓之“自入邪径”,非天之所使,而是人之自招。 “得名货而亡身”与“得身而亡名货”,此乃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观。崇尚名货之人,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信条。岂不知“甚爱财不与物通”,“多藏货不与物散”,“甚爱易争”,“多藏诲盗”等事物之理,所以必然导致“大费厚亡”。 本章经旨,是通言得与失的辩证之道,告诫世人认识:名利财货等身外之物,皆非长久可持,皆是过眼之烟云,切不可殉物而害真,因小而失大,以至于自取其祸辱。财货乃流通之物。天赐人以财物,在于养人性命。无财不足以养命。养命之财人人具有,其多少厚薄,皆因人之天份所定,不可背天理而份外去强求。财货之为物质,能养命足矣,何须贪多?何必厚藏?而悖阻物之流通之性。有此身,才有此财;无此身,何须此财?今之世人,皆不明身与财之份量,心迷目盲,故本末倒置,贵财而轻身。 天道之理,至公至平,不偏不倚,富贵贫贱各有其理,各由其命。富贵者,乃是历世积德造善,而于今世所得之福报;贫贱者,乃是往昔造下的诸般恶业,德性亏损,而在今生之回报。所以贫贱富贵,财货多少,皆是为善为恶之果报,皆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必然,与其说是天命所禀,倒不如说是一种自作自受。 君子求财,取之有道,亦用之于道。若视财如命,贪之过多,聚之厚存,则祸辱必至,财与身皆不能保。世间为财害命者,因财而丧命者多矣。自古淡泊名利,听命自守者莫如颜回。人只知颜回之苦行,却不知其心自有至富至贵之乐处,所以他能见其大,而忘其小,无财而后自贵。 学道之人,当求此等真富贵,才是修养有素之人。修真之人,应当摒(bing)弃得失之心,忘名绝利,大公无私,只在一个“舍”字上下功夫。不仅要舍去名利贪心,依此还当舍去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舍去一切非道非佛之心,舍去一切损德败道的妄心妄念等阴性杂质。损之又损,以至于无,才能“舍”出一个真心真我来。倘若不舍一切外尘,执于一法一物,贪功求胜,不可得者而去强求,知进而不知退,知往而不知返,必然病亡于得失之间。君子深知得失存亡之理,而不妄劳其心身,自然大道可得矣。 清静章第四十五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大成”者,即天地生育万物而不遗,成就万物而不弃,此是天地的大成之妙。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无声无臭,无形无状,此是天地若缺的妙处。动静无端,往来不息,可长可久,可有可无,此是天地不弊的妙处。“弊”者,即毁败之意。圣人体天地之大体,用天地之大用,可与天地同功,故亦有此“大成若缺,其用不弊”之妙。 不但圣人可以如此,天下之事物凡有体用者,皆可以如是。比如事之有成便有缺,物之有新便有弊,成与不成,弊与不弊,其妙全在于一个“用”字。用之善者,事未有不成者;用之于不善,事未有不缺者;用之于善,未有不新者;用之不善,未有不弊者。 道之体性贵于隐,道本身无名无象,皆是随物而显,随物而成,与物同体同性,负载在万物的实体中,所以难见它的显露,此即谓之“若缺”。 大道运化三元之炁,动静无端,往来不息,用之不竭,常用常新,此即是大道“不弊”。道德大成的圣人,功成身退,谦卑处下,匿身藏誉,声色不露,默默地造福众生,此种“大道贵隐藏”之德,在世人看来,似有欠缺不全之貌,此便是圣人的“若缺”。 天下一切事物,有体就有用,有成就有缺。常言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此是说任何事物的体与用,都是相反而相成,是一个辩证的统一体。尺虽长,却是由寸之短集合而成;寸虽短,却容身于尺长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存在物之体用之中。事之有成,便有其缺;物之有新,必有其弊。比如炼金,最纯者也只能达到四个九之度,尚有千分之一不纯,故谓之“金无足赤”。 人皆有长处,亦有短处,故曰“人无完人”。人的手脚十指,有长亦有短,有粗又有细,并非整齐划一。在阴阳物质世界里,万事万物都是大道运用阴阳而生,物体都含有阴阳属性,阴阳相冲相合而所得的中和之炁,其含量的多寡与质量的高低不同,从而决定了万物皆有其长,亦有其短;有其成,亦有其缺;有其大,亦有其小;有其轻,亦有其重,由此产生了种种变化的状态不一,这才构成了千姿百态的物质世界。 事物中皆有阴阳,有阴阳就有体用的动静互变之理。阴阳之道,贵在执两用中,用之中,事可成可新;用之不中者,未有不缺不弊者。世人行事,常有事未成而机先败,机未至而事先废;更有行之不久,成之不大者,何也?皆是不知大道之体,未明大道之用的原因。所以成之者多缺,用之者多弊,这是常道中人难以驾驭的玄机。 惟圣人得万物性情之正理,知大道之机微,有动必有静,有静必有动,动静如一;有体必有用,有用必有体,体用无间。吉凶消长之理,不言而自知,进退存亡之道,不校而自明。其成,全理全性;其用,无形无迹,所以似缺非缺,不成而成,故有“大成若缺”之妙。 修真人若能深明大道体用之理,用之于修性,心性未有不成者;用之于炼命,身命未有不成大器者;用之于应世,未有不外圆内方者。明白了圣贤之道用,无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能“阴阳在乎手,变化由乎心”,百发百中,心想事成。其成历万世而不衰,亘(gèn穷尽,终;贯串)古今而不毁。譬如中天之有日,人力不能掩;又如潭底之有月,人力不可染。所以,能明大道体用之人,凡事皆可日日成,日日新,故曰“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圣人深知道之体用,深明“道者反之动”的奥义,所以不以成为成,而以不弊为成;不以缺为缺,而以不成为缺,正是此义。以此观之,“弊”乃有为之害,“不弊”即无为之益。有为之弊,反不如清静者的无为而无不为,才能为天下之正。不弊而成,若缺而用,才能道德日新;体用皆备,方能无所不成,无所不大。人往往忘记道本,而抱住有为不放,当从此中开悟矣。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大盈若冲”,“盈”者,满也。“大盈”,是说大道本体的混元始炁,无欠无缺,圆满具足,大而至于无际,弥散于宇空;细可入于微尘,无所不有,无处不到,无所不贯。山川深谷,大海江湖,森林树木,虫草沙石,凡一切有生命的物体,皆充满其间,是以谓之“大盈”。 “冲”者,虚也。“若冲”,是说大道之体,圆满无缺,具足无遗。其本体之妙,不塞不碍,虚灵而无象,不有不无,至虚至灵,神妙而不可穷,驰骋而无间,是以谓之“若冲”。 因有“大盈若冲”之妙,所以用之于天,天之道无穷;用之于地,地之道无穷;用之于人,人之道无穷;用之于事物,事物之道无穷。仰观于天,俯察于地,或有或无,或动或静,或小或大,或显或隐,无处不是道的“大盈”之体,无处不是“若冲”之用。无所不盈,无所不用,其用故不穷。故曰“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圣人之道用于天下,周遍而不穷。圣人之德贯于古今,广远而不可测,皆是以冲虚为体,以不穷为用之妙。以冲虚为体,所以圣人之道,不求盈而自盈。以不穷为用者,所以圣人之德,不求用而自用不尽。故圣人之道,言上可以极乎高明;言下可以论及天下一切有形的物器,可以充塞天地之间,无处不是圣人之道,无处不是圣人之德。 大道乃一炁也,或盈或缺,皆是一炁之变化。故缺可以胜成,或冲可以胜盈,皆是反而用之。大道之理,若缺才能成,若冲则才能盈,缺与成相辅,虚与盈相成。体现了大道体用相反而相为用之理。这些道理在前章中曾反复引用,皆是申明“道者反之动”、“道者弱之用”的辩证哲理。 虚能容物。修真之人,当虚怀若谷,大盈反若未盈,即使修学有成,也当谦虚自恭,空虚其心,才能与天地相应,得到大道源源不绝的真炁补充。如若自满自盈,后天有为的东西将内道场塞得水泄不通,道之冲和之炁难以流通,变成死水一潭,失去生命活力,其用必然枯竭。 道本是真性中固有之良,清空无物,静定无痕,一旦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则我即是道,道即是我,还有什么“成”与“盈”之有?若还有成与盈之心,就是与道为二,就是尚未达到出神入化之境。所以修真者应当是愈有愈无,愈多愈少,绝不生“成”与“盈”之念。当心中万象皆空之时,一真独抱,以物为缘,随时自应,真诚充于天地,放之皆准,哪会有弊败之害?其用岂有穷尽? 大直若屈, 大道生成万物,无私无欲,上下一理,本末一道,这便是“大直”之义。又如容而能容于物,顺而不争于物,此便是“若屈”之义。“大直”又是修道之法度,即心地正直如一。《易经》“坤卦传”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是指“谨固牢藏”,“直”是指“至中至正,不偏不倚”。用“敬直”内率己之心性而修,就称之为“道修”。此即“河图”所表述的“无为自然之道”。 人之“若屈”,即不与人争,遇事谦柔,可屈可折。修真者若能以直为体,以屈为用,屈直互为体用,随机应变,则屈之理可伸,直之道可大。倘若以直用直,其直必害,其屈亦不能伸。故曰:“大直若屈。” “直”之一字,当以理言;“屈”之一字,当以事言。理不可不直,事不可不屈。屈乃事之用,理乃道之体;事若不屈而用,则理不直,不屈而直,其直不大。直而不屈,其屈必折;循理而行,虽屈亦直。譬如乾不专一,则天道不能直通;坤不能翕聚,则地不能发散。故知专一者,为乾道之事也;直遂者,乃乾之理也。聚者,乃坤之事也;发散者,乃地之理也。所以天地大直之理,正是在“若屈”之用中而见之。 “大直若屈”,讲的是由道“体”而转“用”的因应关系。道家的思想在可以出世,亦能入世的两者之间,讲“体”又讲“用”。若只重道体,舍弃应用,则道体无从体现,是偏面性;若只讲用,而不讲体,失去根本,偏到一面,也是错误的。宇宙间的物理法则,没有一样东西是直线型的,都是有屈有直,屈直相含,因此便有“矫枉过正”的成语。 古车轮是圆形,此圆形之轮所用之木却是端直的;木头本身也有凹凸不平之处,经过木匠雕凿,改正了它的缺陷,即可载物运行。玉器在未雕凿加工前,仅是一块璞石而已。经过巧匠加工,精雕细刻,成为错落有致、屈直相间、完美上好的艺术珍品。一个常人经过勤修苦炼,积功累德,完成艰巨的生命再造工程,由凡入圣,成为一个有用的道器。如此等等,皆是“大直若屈”之理的体现。 天下之人,往往争胜好强,自以为是,以直用直,不知“后退一步天地宽”之理。说话直来直去,不会圆通,往往效果欠佳,不知“话有三说,巧说为妙”的哲理。做事总是咄咄逼人,得理不让,不留余地,不知“有理让三分”的谦德。“大直若屈”皆是“用屈”、“用忍”之法。不知“若屈”之理,往往弄巧成拙,甚至好心办了坏事。果能知用屈之理,用柔之道,其事无往而不成,其理无处而不直。 【大巧若拙(zhuo),】 “大巧若拙”,“巧”,巧妙之义。“拙”,鲁钝、笨拙之义。天地间的万物,凡有形有色者,皆有奇特;长短大小之形,各有微妙,此皆是大道造物之巧。万物虽有千奇万妙之形,皆是大道无为无作而化将出来的。无为而为,在世人习惯于用有为的目光来看,可能会认为是一种“笨拙”。而正是这种“笨拙”,却能化生出自然界千品万类、千姿百态的万象,却实在是巧妙,故曰“大巧若拙”。 大道之巧与常人之巧大有不同。常人以“有为”之“巧”为巧,圣人以“无为”之“拙”为巧。有为之巧,世人可以做到,此等巧心巧技,虽可以描龙绘凤,巧夺天工,但比起大自然造物之巧,实在是雕虫小技,如同捏泥,绝非大巧之巧。以拙为巧者,乃是自然无为之巧,不用心思,不有作为,不用人工的精雕细刻,全是在自然无为中的自巧,无行中的自妙。 大地上万山千仞,奇峰异石,各有鬼斧神工之巧;江河奔流,九曲八湾,自有蜿蜒无尽之妙;飞虫鸟兽,比翼齐飞;森林树木,千姿万态;植物花草,竞奇斗艳……天地造万物之巧妙,其巧无比,妙不可言!自然造物,其巧之用无迹,其巧之体无形,经纶天地,陶铸万物,全然都是大手笔、大作为之“大巧”,人类手工之巧岂能比拟! 大道自然生万物之巧,人类至今茫然无知。即使对距我们生存的地球村最近的太阳系,也是知之甚少。至于三千大千世界的生成,沙河系、银河系、大银河系的有序排列,亿万数计的星体的神秘莫测,星体之间的巧妙运行,星球上的生命文明等等,远非现代人类仅有的智巧手段所能做到的。每到深夜仰望星空之时,看见那一望无际的灿烂星群,才深深体会到宇宙之伟大,心生阵阵惭愧,无限感叹人在这个浩翰宇空中显得何等之渺小! 学道之人应知:巧而不拙,其巧必劳;付物自然,虽拙而巧。如能事事以无为自守,遇事顺其自然,不刻意雕琢,不显露后天痕迹,其大巧即在自然中流露而出,不必用心去求。经常在人不知不识中,涵养至拙之心,至拙中自有至巧之妙。在后天意识被抑制的“至拙”中,太极则可以拨弄,阴阳即可以把握,我之巧与天地之巧自可合为一体。 人有潜意识、显意识,共存于大脑之中。常用的主观后天意识,分布在大脑细胞的浅表层;具有先天智慧的潜意识,被浅表层覆盖,埋藏在大脑细胞的深层中。隐藏着人类大智慧的潜意识,约占大脑细胞的百分之九十以上,主观意识常用的脑细胞仅占大脑的百分之十左右。可见人类将最可宝贵、占绝大部分的东西白白浪费了,而仅仅应用了浅表的、极少的智慧资源,这是造成人类认识浅薄、智慧有限的根本原因。修道者就是要再造性命,开发先天智慧的系统工程。所要求的静心,就是为了抑制后天意识,在静定中把深层潜藏的先天信息库逐渐开发出来。 当修真者进入一定阶段,就会出现大脑细胞浅表层的折迭现象,使显意识细胞暂时得到抑制,将潜意识细胞调动出来,进行先天与后天的置换。在这个置换过程中,会出现忘记心大,反应不灵敏等现象。待到置换完成,则又恢复正常,但已不是原来意义上的正常,而是先天智慧增加,后天意识退位,达到先天为主宰,后天为仆从,先天驾驭后天的状态,进而再进入更深更高层次的变化。如此,将会由后天的“小巧”变为先天之“大巧。”这是人体生命再造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大辩若讷(nè)。】 “大辩若讷”,“辩”者”,辩论也。“讷”者,纳而不言也,又有言语迟钝,口乏言辞之意。天之道,以阴阳行造化之妙,以风雷鼓万物之机。地之道,以贞静成万物之形,以柔顺和万物之性,此皆是天地“大辩”之妙。天地虽有此大辩,实际未尝有所辩,不言而四时行,不辩而万物生,以其辩而不辩,不言不辩者,谓之“若讷”。故曰“大辩若讷”。 古之圣人,不言而善教天下;天地不言,而善应于万物。是故“不言而善应”者,天地人物皆是此理。不言而善教者,天下国家不能违其教,所以天地不辩而理自得,万物不辩而自成,圣人之教不辩而道自行,大道不辩而德自著。观此“不辩之理”,其义虽然“若讷”,但实际上未尝讷也。“大辩”之妙,正在此“善应善教”之处,天地圣人无不同也。 世间好辩之人,皆是养道不纯,积德不厚,对天下之事,还未悟到精明之处,对大道之理,尚未得一贯之妙。故有摇唇鼓舌,专以好辩取胜者;有启齿开言,滔滔以夸耀为能者;有以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者……。这些好辩之人,虽然舌端锋利,振振有辞,能言善辩,但其言未有不穷者,其理未有不失者。 所谓不言,并非“缄口不言”。自古以来,圣人为了德化人心,宏扬大道,常以方便说法,常以物喻道,常以神传神,常以心授法,常以心印心,岂非不言?但圣人之言,言之有时,说之有理,感而后应,问而后答,不以辩为能,岂是好辩者所能理悟之! 【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此三句,是以自然物理现象,取喻不得其正,滞于一偏之义。清静之道,中正之理,皆是无太过,又无不及,自然而然,常清常静。清静是道之大本,体之于道,道无不正;用之于理,理无不真;感之于事,事无不成;存之于心,心无不明。以阴阳言之,可得阴阳之正理;以寒热言之,可得寒热之正气。修行之人,果能得此正理,躁而不热,静而不寒,即可得自然中正之道。所以大成、大盈、大直、大巧、大辩者,皆是得“清静为天下正”之理。 以“缺”求胜于“成”,以“中”求胜于“盈”,以“屈”求胜于“直”,以“拙”求胜于“巧”,以“讷”求胜于“辩”。此等求胜,便是以躁胜寒、以静胜热之义。譬如冬月极冷之日,霜雪弥天,寒冰遍地,行路之人却汗流满背,此正是“躁胜寒”。夏日极热之时,热风烤物,暑气逼人,静心之人不觉烦热,“心静自然凉”,此正是“静胜于热”。虽然躁胜于寒,但行路者若中途停止,则又觉寒冷。虽然静能胜于热,静坐中有时而动,亦会感觉又热。以此观之,躁胜寒,静胜热,皆非长久之道,终不能止其寒热之害,只能是以偏纠偏的一时之胜。由此可知,凡事必以“清静为天下正”,执两用中,不可执偏。若陷入阴阳一端,则成者必败,盈者必亏,直者必折,巧者必劳,辩者必穷。此皆因太过或不及所致,终不能得中正之道。 第24节 正道必须在清静虚中处去求,当在清静中求。清静者,乃大道之本体,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没有求胜之心,不执一偏之见,与天地同于一心,与万物同于一道,所以不陷入有无,不着于动静,不染于是非,不囿于形器外相,自然而然,无为无欲,不求胜而自胜,不求正而自正。修真者若能得此正理,则寒热之害,自然不生;躁静之胜,自然不生,何患大成之不成,大盈之不盈乎?何患大直之不直,大巧之不巧,大辩之不辩乎?故曰“清静为天下正”。 颂曰:“智起生于境,火发生于缘。各具真性种,承流失道源。起心欲息知,心起知更烦。了知性本空,知则众妙门”。天下之人,皆因不能清静,所以不能得真正。花花世界,五颜六色,围困着人们,要找出一条生路,也不容易!多少英雄好汉,纵有冲天之志,却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最后都栽倒了,实在可惜!不可被一时花容所迷,花好终有失色时,一旦花落随风去,你还能拥有什么? 真美景自在心中,世俗的一切美景,皆是伪装布景,一旦三寸气短,成了一具“不动声色”的艳尸。修真之人,果能一尘不染,万缘放下,洗去心中浊欲,去其求胜之心,守其清静之正,得道成真又有何难?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在于教导世人认识:道以清静为体,以中正为用。 人能知大道之体用,不有求胜之心,不执一偏之见,不陷入阴阳一端,心修无极,立于旋极,把握太极,执两而用中,未有不成其为大者。 大道至平至常,至虚至无。人未达到虚无之境以前,仍处在平常之域,只见其盈,不见其缺;只觉其优,不觉其拙。所以太上云:“少则多,多则惑。”民谚云:“洪钟无声,满壶不响。”皆是言虚之意。大德不德,是以有德;大为无为,是以有为,并非谦词也。道本是虚无一气,惟其有德,是以无得;惟其无得,是为有得。故道愈高之人,其心愈下;德愈大,心愈卑,心身言行,完全适从于道。 常人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稍有所长,便诩(xu,大言也。)诩然骄盈自夸,傲物凌人,这是无道无德的表现。故太上曰:“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方为得道。修道并非常人所理解的百工技艺之术,而是以虚无为宗,功至于忘我之境,进而至于忘忘的混沌状态,即是已至化境。 日月之烛光照六合,山岳之高隐生宝藏。天之高明,地之博厚,皆非有作有为而成。天地之大,日月之明,山河之流峙,人物之生成,皆因感阴阳动静之机,得太极中正之理。虽然皆同此清静之气,均得此清静之理,但有清浊之不同,其理又有深浅之不一才形成了万物万理之差异。若能常守清静无为,固有之天德积修无缺,便是大成之人;倘若失去清静的正气与正理,私意横出,便是失却清静之正性,难以成为大成之人。 本章论述万事万物相反而相成之理,重述“反者道之动”之大义:“缺”者所以为“大成”,“冲”者所以为“大盈”,“屈”者所以为“大直”,“拙”者所以为“大巧”,“讷”者所以为“大辩”。这些都是“反者道之动”,相反而相成,以反而为用,因而才能大得大成的自然法则。 世人用事,循有而忘本,知阳而不知阴,知动而不知静,知顺而不知逆。故力求胜物而愈不能胜,最终适得其反,事与愿违。皆因其不能以清静为体,不能执两而用中之故也。学道之士应知:退是进,弱则强,虚为盈,无为有,以反为正,以减为增。故修证的进与不进,就看心之忘与不忘,唯此而已! 知足章第四十六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这两句是说:天下行大道,社会安平,国富民昌,无战争,无内忧外患,百姓安享康乐,故刀兵入库,马放南山,开田辟地,以期马粪肥田而已。天下若无道,世道必乱,百姓不能安其业,万物不能安其生,盗贼滋生,兵戈四起,此正是戎马有用之时。故养兵屯马,以备国家之需要。 此四句是以马喻道,马之去为有道,马之生为无道,故以马的“去”与“生”,比拟天下之有道与无道;以“粪马”与“戎马”,象征国家之治与不治。比喻巧妙,寓意深远。 治国之道,当以无为自然以养民,以无欲之事而安民。好象马匹一样,虽是有用之物,用之于疆场可以卫国,用之于战阵可以御敌,用之于农事可以耕田。道行天下之时,国泰民安,上下祥和,无兵甲之患,天下太平安然,百姓安居乐业,故用走马耕田种地,积粪肥田。故曰“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 “粪”者,肥田之物,亦作动词用。《河上公》注曰:“却阳精以粪其身”。其意引伸为修道治身,当清静无欲,节约能源,修德养心,炼精化炁,滋养性命。修道之人,当守清静无为之道。若不养清静,或生贪得之欲,或求名利之荣,身中“战乱”不止,心上刀兵奋起,性中意马横出。千思万念,头绪不断;是非人我,日日不休;三魂七魄,尽成魔军;五脏六腑,尽成战场。神不能守其舍,心无一时之安闲,何异于天下无道时的战乱景况。故欲保性命之长久,必须治之以无为之道。 人若不妄作妄为,不生邪思偏念,以中正之道立命,以平和之气养身,自然清静无为,身中的“天下”自然太平。 罪莫大于可欲, “罪莫大于可欲”,人的欲望是罪恶的总根源。欲之为害,无所不至。譬如酒池肉林,象箸玉杯,皆是一念之欲。名誉富贵,财物享受,求胜于物,逞强于人,贪高求大,执相偏迷……,凡此种种,皆为人欲之私,皆是造罪之根。故曰“罪莫大于可欲”。 人的欲心生起,犹如千钧之弩,惟在一寸之机。一星之火,可烧万顷之荒;一念之正,可除万念之妄;一念之邪,可引万魔之兴;一念之善,即是天堂圣境;一念之恶,即是地狱之客……。可见人之一念,关系甚大。修真之人,心性标准要求更高,先要从止念静心,止欲生悔处作下手功夫。心不虚静,不从小处克己,念头不止,妄心频动,虽昼夜无眠,殷勤求道,亦只是空劳其形,空有其名而已,岂能逃脱业力的缠扰。 修真理法学认为:全息因果学说,是阐述生命现象的基本法则。是宇宙间最根本的自然规律,天地万物,概莫能外。“因”,即生命产生的因缘,其信息储存于生命的本因中。“果”,即果报,是内因和外因联合集约体结合的必然结果。因果是一对阴阳,因果互根而相生,因果律是决定人生死的最根本原因。世人多是“不信自然无以明,醉生梦死混人生;消尽宿福造新业,不识身后坠(zhui)沉沦。”不知人的生命升降沉浮,存在与消失,皆是因果的相续变化,在不同时空的转换。 人体生命的一切身心活动所造成的“心、口、意”三业,都会如影随形。一旦这种业力能量释放,不同之因,必然结出善恶不同之果。全息因果规律,是宇宙间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前辈有云:“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以此理详观人的出生时空,荣辱盛衰,升降沉浮,福禄寿夭,际遇机缘,生老病死等等,都是自然因果规律的调控;都是自性所造善恶罪业的循环;都是自种其因,自收其果。人的祸福吉凶,都是自作自受,不作不受,循环不息,任何人也无法抗拒。 “人身难得今己得,此生不修待何时?”前人这两句名言,是了悟性命真理的由衷之言,值得借鉴。佛家道家对常道中人的肉身躯体如何延缓衰变,减少能量损耗,阻止器官组织的变质以及损坏,作了大量深入研究。人类锲而不舍地寻求长生久视之道,探索长寿的门径。历代先贤深知:“千年铁树开花易,一失人身再复难”;“万般皆不去,唯有业随身”;“万劫千生得个人,须知前世种来因,速觉悟,出迷津,莫使轮回受苦辛。”千经万典,千语万言,皆是为了让人跳出私欲这个苦海,明理修真,复命归根。 【祸莫大于不知足,】 “祸莫大于不知足”,“祸”者,害也。天下之祸事,皆来源于人心的不知足。人生于天地,万善皆备,一性浑然,未尝不足。只因进入后天状态,受物欲的交攻,私心横生,舍真投妄,认假为真,认贼作父,而迷失本性。不识性中之真我,不知心中之真贵,所以眼常向外寻物,不知身内有宝;不知天地万物之富贵,在我心中皆有;大道之至理,在我性中储藏。怎奈世人舍其自具之富足,而却怀不足之心去向外求。这就好似住在金山上,却去求外之赤土;又似端着金碗,却去沿街乞讨一样。实在是愚痴之至! 天下之不知足者甚多。在上者不知足,干戈必起;在下者不知足,必招祸辱;富贵者不知足,更加贪婪;有权势者不知足,必生争夺;士农工商不知足,则贪多不已。百姓生不知足之心,欺诈必生,盗风日盛,人情淡漠,矛盾日多,社会风气必然不良,祸必随之而起。故曰“祸莫大于不知足。” 人切勿包藏祸心,损害一切,众生虽未觉,天地悉已知;危人还自危,枉彼还自枉。天堂及地狱,一切由心造。人既欲心不起,淡泊明志,德心常满,志心常泰,无求于世,无恶于人。凡事得也自然,失也自然;成也自然,败也自然。无得失成败之心,祸从何起? 人既知足,自能守分安命,顺其自然。无谄无骄,不争不夺,常行坦平之道,长沐太和之风,常养仁善之德。行住坐卧,处世接物,真心内明,真性常定。修心炼己,常乐其中。有事无事,常若无心。处静处闹,其志唯一。有无双遣,寂用俱忘。如此常行常足,性命可保,道修可成,有何祸患可生? 修真者身处红尘,花花世界,物欲诱人,顺逆无常,层层磨考。粉白黛绿,美丽红妆,尽皆迷人耳目,勾人欲心,犹如杀人刀兵。有偈(ji)云:“修心先作如是观,色皆虚幻有何贪?四大假合无常限,苦苦连天出世难。”可不畏之!凡修道人,患难必多,魔难病苦,身家逆难,种种不顺,坎坷不平,此皆是消去三世业障的过程,当以欢喜之心对待之。往昔自种之因,当受今生所结之果。欠债还账,公理公道。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为卸心身沉重的包袱,借此良机加速清理消除。了完此业,身心无挂,尽皆解脱,轻装行道。此乃天赐良机,求之不得,当怀诚敬之心,感谢天恩大德! 【咎莫大于欲得,】 “咎”,即过失、罪过等。违背于理谓之“咎”。求其自有谓之“欲得”。“咎莫大于欲得”,是说人心不知足,便生贪得之念。为了达到个人私欲目的,不惜违背天地良心;不择手段,甚至铤而走险,终必招致灾祸临头。 “欲得”之心,其机虽微,其害最大。如饥思食,如渴思饮,念力极强,心之所专而不移;志之所向而不能止,虽礼义廉耻,亦在所不顾;虽亲戚朋友,也在所不惜。一见利益,便起争夺之心,眼红心急,恶如狼虎;一闻可欲,即生贪鄙之意,争夺之念,毒如蛇蝎。见利忘义,百计千谋,无所不用其极,定要不见兔子不撒鹰。损人利己者,必是先撒网,后求鱼。为了得到名利,则工于心计。世间种种“欲得”手段,所用不顾其及,其所作所为,皆非善良之辈所当为。欲得于乡党邻里,未有不遭十里八乡之横议;以非法手段攫(jué)取国家公利,必遭百姓痛恶。凡此种种不正当之得,无穷之怨恶,自此而生;莫大之过咎,自此而成。丧身害命,贻患国家,皆一念之“欲得”所致。故曰“咎莫大于欲得”。 当今世人的心田园地,充满着贪欲烈火,没有一点甘露法水滋润,偶尔得到点滴雨水,亦占为己有,不肯布施半点给他人,造成了人心空虚,阴火旺烧,心绪浮燥,即是冷气冰水也难以使他冷静下来。本来长满青草绿叶的心地,因为“欲得”火气的焚烧,使翠绿的生命干枯,黄道宝土变成焦黑,净土变成污地,心身内外到处充满着火爆气息,天上地下亦随之感应而变化,使这个世界道德沦丧,邪气横行大地,人心暗藏刀戈,将心田里的青绿翠苗践踏得寸草不留,无形中斩断了自己的慧性道根,实为可惜,这是最大的咎过! 修行者当洗心涤虑,去欲除贪,虽于暗室独居,当以清静自养;虽处风雨泥泞逆境,亦应坚守正心自力。切记三天记善,五帝考功,皆非虚假。当洁心自律,做个无过咎之人。前人云:“头顶三尺有神明,地下三寸有大道。”修真者万勿弃业,心不贪欲得,则性明德光足;足不履邪径,则举步可得地道;手不触非礼,天道伸手亦可得!修道说来困难,唯在一颗人心上。大道不远人,人自远之,所谓“头头是道,步步是道”。一粒种子撒在方寸,只要以清净无欲之心去精心培育,必能开花结果。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上文之“可欲”、“不知足”、“欲得”,三者总是一个贪字。因为心中有嗜欲作贪种,所以“可欲”之念,随时生发;“不知足”之心,无所不至;“欲得”之贪,无处不有。 “知足之足常足”,是说人既然欲心不起,德志常满,心身常泰,无心无求,无求于世,无恶于人。凡事得也安然,不得也安然,一切顺其自然,祸从何起?人既知足,自能安守本份,不争不夺,修己以静,真性内明,常乐于中;行走坦平之道,常沐太和之风,又何咎之有?人最怕的是欲心一起,不能克制剪除,久而越累,欲心越重,以至于穷奢极欲而莫能救也。 自古得失所系,全在一念之间。一念之静,即是天堂福地;一念之欲,则是地狱万苦。所以克治欲心,可造无限福田。可见一念之欲,其始虽微,其终则大,遂成浩劫,可不慎乎? 不知足者,愈求愈失,愈失而愈求,造成恶性循环。以致力倦神疲,劳苦不堪,百害而无益。岂知穷通得失,其力在自然,非人力所能为。若能知足者,顺其自然,行当行之事,得应得之得,何需忧虑? 学道之人,果能全乎天理之正,克制人欲之私,则万物之理,无不备于我心;天地之德,无不归于吾身。既知此理,不必妄求,而终日心中有余;不必妄得,而意中无时不足。面对红尘物流,心中自然清凉自足,无往而不泰然自在,无处不是自足之足。故曰“知足之足,常足矣。”惟君子认得真,看得透,放得下,不求身外之物,唯求自足于身心而已,故能常清常静矣。 为人处世,只要守一个“忠”、“中”字,则人人欢迎,没有怨敌。好象天堂的大路四通八达,没有任何阻碍。一个人只要遵行中道,纵然要经过一处拥塞的地方,人们也会让开请他通行。反观世间许多贪得不知足之人,总是诡计多端,处处用计害人。这好象一个人在山野中四处设布陷阱,想要捕害飞禽走兽。但鬼计陷井设多了,难免自己堕(duo)落深坑而亡。俗语云:“捕蛇被蛇咬,捉虎被虎伤”,“害人终害己”。这是天经地义、千古不移之真理。《太上感应篇》所说的“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就是这个意思。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主论人心之私欲,是罪恶之源。教人要止欲生悔,防微杜渐,力戒心外求物,清静心身,涵养心性,戒除私念,方可不生忧患。此与儒家之“慎独”,佛家的“正觉”,同为一理。 心为一身之主。《素问》中说:“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人的“心神”,传统上称为“真龙”、“赤子赤真人”,又号“南方赤帝君”。此神能动能静,能善能恶,生于灵台之宫,号曰“明堂”、“灵童”,此即人之本性也,亦即人的天地之心、天真良心。天属阳,地属阴,天地之心,乃是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合之心。阴阳合,有此心;阴阳分,无此心。识得此心,守而不失,则大本可立,大道可成。 顽心者,后天私欲之人心。心动则着于有,心往则着于相。此类心与天地之心云泥相隔。人心是识心的同义词。识心动即“识主”动,动则生欲。欲心又称为“欲神”,欲神一动,即生出凡欲浊识,剧烈的心动意摇,能产生大量毒素、干扰素,可破坏人体内先天后天两大系统的机体和脏腑功能。 人体的元性、心神、元神,最惧怕凡欲浊心,见此必损伤,畏之如虎狼。故前辈有云:“生我者神,杀我者心。心生于物,死于物。心正则神定,心动则神移,心乱则万神皆废。心生则性灭,心死则性现。”由此可知欲心、识心与道心之间的辩证关系。识心是证道的顽敌,变识心为道心是修真的云梯。故曰“一颗凡心日夜磨。” 人之性为体,心为用;性主静,心主动。体用之中动静生,动静之中生善恶。故动于善者天理昭然,天德显现,妄念不起,私欲不生。动之不善者,则邪思横出,妄念丛生,可欲之心无所不有,欲得之念无所不至。人的不知足之心,俗称“人心不足蛇吞象”,犹如漏斗装水,永难满足;其不止之念,好似逝水东流,永不间断。此种妄动之心,遮蔽虚灵不昧之性体,迷于卑污苟贱之中。一念之差,至于身亡性害而不悔;一时之错,铸成祸身败性而不悟。此皆是“欲得”、“不足”之心所造成的。因此,人在理与欲分判之际,在善恶未发之时,当以“止欲生悔”之心,克之戒之;以一念之正,制伏一念之邪;以一念之觉,照明欲心之迷。如此伏邪归正,以善归性,则有何患何忧之虑? 本章又以天下比人身,以马喻火候炼丹。人若道丰德满,则精盈气充,顺而守之足矣,何须外求?若无道德,则精气消散,不得不用元神真息修治身心。下手之始,先养外田,故曰“戎马生于郊”。待至阳生药产,再行进火退符之功,野战守城之法,收归炉内,慢慢温养。至身中垢秽除尽,清光闪现,好似天下又安然,放马南山,故曰“却走马以粪”。但天下一乱,一身之危,莫不由一念欲心所致。若不斩除,任其潜生暗长,以至精髓成空,身命难保,岂不悲乎?凡人欲心一起,必求欲得而后快。即使事事如意,奈何欲壑难平,贪得无厌,辗转不休,此即“有天下而失天下”,“有身命而丧生命”。唯知足者可以安然无事,常居有道之天。 知天下章第四十七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户”,即门户。“牖”(音友),即窗户。“窥”者,视也。凡夫走出户外,方可知门外之事;打开窗户,才能看见窗外之物。但其所知所见者,仅是显态所显现之事物。天下之事至广,天道之理至妙,隐态微观世界实存的一切,常人难以肉眼凡识可见可知。但天下确有大智慧之真知者,能不出户而见天下事,不窥窗可知万事理。此真见者,见之于性,此真知者,知之于理。明心见性之人,世道之变迁,人心之更易,天下之事无不洞悉于方寸,未有不可知者,微妙之天道未有不可见者。此便是“圣人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之义。 圣人不出户,能知天下事,皆是穷一己之理,即能知天下之理;以物我同源之心,而感知天下人之心;以己性之圆明,而明知天下之万性。圣人通天地之理,心中装着天下,与天下万物息息相通。天下之吉凶消长,万物之生发变化,万事之屈伸往来,时空进退之千头万绪,阴阳交替之顺逆存亡,圣人皆能感而遂通。既能知其所以,又能知其所以然。故能“不出户知天下”。 天道与人道同,天人一贯,天人相通,修己身之命,即能契合天道之命。所以圣人不出户而能知天下。人性清净,天气自正;人心多欲,天气即浊。吉凶利害,皆由心生。天之道,即圣人之性。天道内外无间,动静如一,普化万物而无心,顺应万物而无情。天道之用,动有风云雷雨;圣人之性,与天同体,虽动有喜怒哀乐,而性之本体却寂然未动。 天道在人,就是正性;明心见性,即是人之天道。性即理,理即道,性、理、道三者为一,谓之“天道”。天之道不外乎一性,天下事不外乎一理。以此而知,“不知”中自有真知;以此而见,“不见”中自有真见,何须出户窥窗去知见? 圣人之心包容宇宙,虚若太空。圣人慧性之光,普照天下万物,犹似宇空大明镜,天下万事在这个大明镜中,历历在目,真假了然。此正如《西游记》中,真假孙悟空在佛祖慧光的明鉴下,各显原形。又如孙悟空虽一个跟斗可翻十万八千里,但却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由此可知圣人“不窥窗知天道”,是其真性之明鉴慧知,是佛道金光之朗照无遗。故对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明,此并非虚妄。只是有待世人以现代科学的高科技手段去验证罢了。 天地之间,不过阴阳动静而已。阴阳动静之变化,不过是无极太极之理的生发而已。是故无极为混沌一炁之始,太极为造化之枢纽,万物生发之根本。圣人抱一而涵三,观空习定,身不出门户,足不履尘市,于陋屋独居,一步不移,似乎孤寂。但神定则慧生,虽不行却胜于行,虽不知而远胜于知,此即慧明慧知也。 凡人以眼见为实,圣人则以不见为真,故终日乾乾,于不闻不睹之地,息虑存机;只有内知,而无外见,似乎杳冥(yǎoming),而无极中则有生。虽不见而弥张,虽无名而愈着。至于天下人物之纷繁,变化莫测之玄妙,皆是无为之道之所为。所谓尽性之妙,正在于此。能尽其性,故能知世人之所不能知,能见凡人之所不可见。 【其出弥远,其知弥少。】 “其出弥远,其知弥少”,两句中的“其”,是泛指显态世界的常人。天下之事虽众,天道之理虽微,但皆不出于心,本不须出户而求之于外。世人在凡俗中,虽终日出外索求,所求皆是外见外知,皆为皮毛华表,难知见事物之核心本质。即使远行万里,亦未曾走出有形世界的物器之外。虽去远求,心中无众妙之门,其出愈远,其心愈迷;其妄知愈多,真知愈少。故曰“其出弥远,其知弥少。” “弥”者,是更加之意。出外而求天地之道,求其形也。天地不可以形去知,而可以理求通。“人心含天理,天理在人心。”求知天地之道,即使走遍天下,询问天地之机,广求天下群贤,求教天命之理,虽也可有所知,但远不如求诸己。不求自心,而求外人,不求索于内,而求索于外,纵有所知,但相比较而言,都是舍近求远,舍多得少。若知理在此,何必出户远求? 圣人深明天地之道不在其形,故不以形去求形;知道名不在显迹,故不外见;知成不在有为,故常无为。天下之大,万事之多,天道之微,其理之常,本不须远求,一切道理都在日常生活中,一切皆在自心中。一事当前,在方寸之地,为私与为公,凡心与道心,只此一瞬之间,真与假即立竿见影。 奈何今之世人,循于耳目识心偏见,构囿见闻之蔽,只去向外向远处搜寻,不向本性中自悟。不知“知”非外来,“见”非远至,见见成成,小而细入微尘,大而包容三界,无不在我本心之中。此即“性中含天地”之理。学道者何须枉耗精神,认假弃真,舍近而求远,舍内而求外呢? 【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 圣人善观天下,而不以物形观天下,而以一身观天下,以一理观天下。一理者,宇宙之本源也,无所不通,无所不贯。以我之一理,观于天下,便是万物相同之理,何须劳形访于天下?何须远涉去搜寻?妙理自然吻合,心之真知自然圆照。圣人通晓宇宙真理,得天人合一之体,与万物共体共性,故能与天地之理一通百通,与天下万事万物感而遂通。观天不上天,观地不入渊,便能知天地中的一切。此皆是以性悟之,以心知之,故无所不通;以小知大,察内知外,无所不贯。这便是圣人之“不行而知”。 “不行而知”,即上文“不出户,知天下”之义。 所谓“不见而名”,古之圣人不以天地之形观天道,而以一心观天道,以一性观天道。“一性”者,天之禀也,万物皆全息性地禀受于宇宙本源,俱含“一炁含三”之三元(源)和“一元四素”的象数理炁基础物质。故人性中无物不有,无物不在。以性观天道,眼前便是大千法界,性中之理便是乾坤,何劳身形去访外?何须博古又通今?一切有无之真名,自然显露;心上圆明之“道眼”,自然洞见;我之真见,不必睁眼,即可自然妙具。此便是“不见而名”之义。 “不见而名”,就是上文所言“不窥牖,可见天道”之义。此“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如某人某事某物之代号,皆可指名而称。所谓“不为而成”,圣人虽不行而知,不见而名,岂非仅知之而已,而是知而有成,见而有成。既知其成,既见其成,性与天道,浑然一体;理与天下,同然一用。不容矫揉造作,不用有为人力,自然而然,无为而为,自然而成。天地人物,有无虚实,俱在此“成”字之中。譬如“继之者善,成之者性”,就是“成”字之义。“继”者,言其气也;“善”者,言其理也。万物未成之始,先受之此气,便是“继”。气未受之前,先得此理,便是“善”。万物禀受此气而成,便是“成”。万物既成,此理此善便是“性”。是以谓之“成”。 文中所言的“不为而成”,譬如阴阳成其象,天之道立。刚柔成其质,地之道成。仁义成其德,人之道备。天之成,成其气;地之成,成其形;人之成,成其德。天地人之气、形、德,皆是一理而已。此理在天为道,在人为性。 玄灵修真学根据道家“一炁含三”、“一炁化三清”理论,结合现代科学的研究,提出质元(源)、物元(源)、体元(源)的“三元(源)”学说。“三元(源)”理论认为:宇宙万物的孕育、形成、发展与变化,无论顺变或逆变,都不能离开三元(源)。三元(源)是天地之本,万物之源,是“三生万物”的理论基础,是人类认识宇宙万物的核心理论之一。 圣人“不为而成”,正是成其性也。所以圣人能知天下,能见天道。万物之理,于此而备。尽己之性,未有不尽人之性者;尽人之性,未有不尽物之性者。三者既尽,万物之性成矣。万物之性既成,即圣人之性成也。人能见我之性,则见圣人之性,见圣人之性,则可见天道之不为而成矣。则何须外求?修行者当勉之。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言大道不离于一身。道就在身中,就在心中,就在性中。人身是一小宇宙,来自宇宙本源,与天下万物同宗、同炁、同体、同理,皆是大道“一炁含三”、“一元四素”所构成。故人与万物同其母,与天地万物同其心,息息相通,相感而应。此即“天人合一”、“人天相应”之理。天下虽大,不离我之一身;天道虽幽微,不离我之一心。心性清静虚明,则天理显著;应事处正,则万事安宁。天下万物皆备于人身,大道之理皆寓于人心。 但人心被物所蔽,故舍近而求远。正如杜牧诗《登池州九峰楼寄张祜(hu)》云:“睫(jié)在眼前长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宋诗纪事》夏元鼎诗云:“崆峒访道至湘湖,万卷诗书看转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德本于心,向外求之者昧。若能养己之德,修至识心灭而性心活,则道德之体用全成,大道之至理全备,所以能识古今,能通万物之造化。虽万变现于面前,明之而不失毫厘。事之成败始终,知其细微,见其本末;阴阳吉凶消长,莫不天人相应,莫不显隐同观。此皆是不出户,即可知可见之大义。 圣人能知天下,还有其本体具有生物质元光的重要环节。圣人之形光一体,其光可朗照三界。《法华经·序品》中说:“尔时佛放眉间白毫相光,照东方万八千世界,无不周遍。”《无量寿经》说:佛“光颜巍巍,如明净镜”。 宇宙中人与万物,皆含有非肉眼可见的生物质元光,只是量级各有差异而已。人的肉眼只可见所含气、炁、光的密度较高的物体形象。生物光是气与炁的质量升华,古时称为“相光”。此种光并非“常道”之光,而是一种“非常道”之光和“慧光”。修真界称为“生物质元光”。此种光只有在清静身心,心归本源合元神,光明方能显现。前人所说的“慧观”,就是在这种高质能光中玄观。所谓“观其妙”者,就是于清静中在光态下显现其妙。圣人之“知天下”、“见天道”、“不见而名”、“不为而成”,以及所谓“常明”、“复命”,都是在高质量的光能中才能实现。 圣人知见万物所用之光,其小无内,小中见真;其大无外,朗照宇宙,无处不可照见。天上地下,身内形外,甚而深至核心。圣人所具之光,能穿越多维空间,能超越三十六时空,直接从本源核心上获取能源,故能冲破时空屏障,照亮三千大法界。身不远行即能“知天下”,即是此义。 世人以眼视物为常,所携带的一点灵光长期损耗,不知返观内照,内天地中失却光明,故难于真知万物的本质。今人“不信自然无以明”,甚至嗤笑“圣人不出户,便知天下事”为神话,为不可信之虚言。正如《太上大道玉清经》所说:“凡夫之人,虽解法性,不习真常,但明至理,身在合道,是故道与理乖。譬如有人身坐狭室,心游十方,无所障碍,或说至理,聪辩无滞,离合随心,此名心得入理,不明身得入道。”此段论述言明了性功修证之所得及其验证。上乘性命双修者,则要求尽性了命,从而达到“形神俱妙”,进入隐态慧观,方可知太上所论并非虚言。 本章重在言:道以无为为宗,以慎独为用,无为而无不为,无知而无不知。“无为”并非枯木槁(gǎo)灰,而是一种“万象皆空,一灵独照”;又曰“一觉而动,一阳发生”,是为元炁。修真了道,不过炼此性命而已。若无真意,性无所依;若无真炁,命难真造。以真意采真炁,两者深化为一,即返于太极之初,得丹之一。修真当执两用中,于无为之中,又要有作有为;于无知之内,又要有知有觉,方不落顽空,不执着有。待到功力深厚,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久之空色两忘,浑然物化,即与大道同体。 观天道可知大道。天虽无言,四时而行;地道不语,万物而生。这就是天地之道的“无为而为”。前辈云:“无为是天性,有为是天命;无知是元神,有觉是元炁。天地间非二而不化,非一则不神。神而不神,不神则神,此即是得一而两,神而化之的妙境”。修真者长养虚静,常守虚灵,则性命长存,而大道可成。切勿偏执于有为与无为之一边,而入于旁蹊。请各自揣量而行。 日损章第四十八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为学”就是求知,故曰“益”。为学者背诵词章,学习百工技艺之类,广为拜师学艺,苦心钻研,博学多览,日积月累,知识必然丰厚。为学者以多闻多见为旨,以才思敏捷为上,以智巧出奇为能。智慧愈高,知识愈多,越为有益。古之所学,以四书五经,政教礼乐之类,教做人之理为益。今之所学,以数理化等现代之学为能,所学皆为常道做人做事的后天显态知识。“日益”,即随着年龄之增长,人的智识与日俱增,情欲文饰也日益丰多。 所谓“为学日益”,就是常道之多学、多闻、多见。做人之道,当通情达理,知晓人伦五德;乃至博古通今,玄览经典,明事物之要领,穷天下书之理,论天下事之短长,学做事之技能。日日勤学,天天进益,学识渊博,心目广远,知书达理,成为一个有道德,有专业技能,奉献社会,有益于国家的人。故曰“为学日益”。 为道是为了去妄,故需日损。损不彻底,则知不全。故修道者以损为益,日损日益。若损之又损,妄心去,真心全,即是无为。无为包容着有为。进入无为之境,有为与无为合为一体,在无心无欲的静态中,行有为未尝不是无为,故有为与无为全在一个“心”字。 “为道日损”与“为学日益”相反。为道者的目的是复返先天,复命归根。要求不闻不见,不拘泥于文字,不用后天聪明机智,不落于后天识心。虽慧性圆通,但不显露聪明,若愚若拙,如鲁如钝。时时除情去妄,不染人欲之私。念念归中,求返朴归真之道。悔过迁善,省己时时,舍己忍辱,真诚消业。身不妄为,意不妄动,修圣人清静之理。全之于心,体天地无为之道。淡化“常道”之有,修“非常道”之无,逆“常道”之反。久之则益损为一,有无为一,天我合一,则可无为而无不为也。 修真就是在“常道”中修“非常道”,在“为学日益”中修习“为道日损”,在尘中修习脱尘。修真者要先修人道,再修天道。修真人入世而修,先要学做人之理,学做事之能。在修道初期,要参学大道理法,明理知法,以为舟船。当理法融汇贯通之时,即需放下一切后天所学,方可进入无为上乘之境。 修道者并非不要后天之学,而是要执两用中,在“为学日益”中,修学“为道而损”,在常道中修悟非常道。若以博览群书,广通古典为事,不返观内照,不守道心,则愈学识见愈繁,陷入理迷怪圈,必心志纷而神明乱。虽学愈多,而道却愈少,久之还可能损伤浑然太极,破坏积修的内道场。 学道犹如剥蕉,愈剥愈少;又如抽茧丝,愈抽愈无。以至于无无之境,方为得道。修真重在修心修德,以损为益,以道为学。损去一分私,即得一分公;损之愈多,道心愈进。人情世态,名利虚华,一切妄为,宿世恶业,一切尘缘。凡是不符合道心佛性的知识、思想、意识、浊尘等等,皆要损干损净,一笔勾销。譬如一张染有污迹的杂色纸,要把它损成纯净透亮的白纸,好在这张白纸上,重新描绘真我人生。故曰“为道日损”。 虽然“为学”与“为道”有异,但其道却同。故无论学道或是做人,皆可取两者之长,出有而入无,执两而用中。善为学者,当于“损”中求益;善为道者,常于“益”中求损。所谓“损中求益”,比如除去人欲之私,不做损德败道、损人利己之事。而以自己所学的知识奉献社会,利益天下百姓,则学即有益。能如此,则知识愈多,为人民贡献愈大,为学未尝不是益。若是将所学知识作为谋私的手段,损人利己,乃至为害社会,则是知识愈多愈有害。此即是“为学日益”与“为道日损”之辩证。“益中求损”者,比如富贵者忘其富贵,有知识名望者去其荣华之心。淡泊明志,舍其有余,守其不足,此便是“益中求损”之妙。 现代教育普及,从幼童至大学,皆不离学。论文字,可以振笔疾书,论数理化等,可谓之滚瓜精通。究其用处,只为个人功名利禄。若问“济世利人”,则被笑为傻瓜。对于古圣先贤的行止遗训,仅作为问答而用,无人效法实行,变为“白读书生”。更有甚者,书读越多,心越奸巧。钻法律之空隙,犯法技术也越高明。 求学本为“进德修业”,如今却变为“发财事业”。为学旨在充实学识,提高人性品质,若沦为“谋生工具”,将书本当作“钞票”,那就太不值钱了;若将知识作为“犯罪技巧”,那就成为“斯文扫地”了!愿世人将课本当作“道德经”,切莫视作“生意经”,方不负祖先们的期望!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天之道“损有余”而“益不足”,这是宇宙不变的平衡法则。“损”与“益”是对立的统一体,两者相反而相成。 “损”就是“舍”,“益”就是“得”。损中有益,益中有损,互为因果,互相转化。天道之理,就是先舍后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舍去此,得到彼;舍去私心私欲,得到的是清静无为;舍去的是损德败道的邪恶,得到的是仁善上德正道;舍去的是有形的物质利益,得到的是无形的福德;舍去体内之阴邪病气,得到的是健康长寿,长生久视。这就是修真者的损益观。 世人只愿得益,不愿损舍。人心皆是得益愈多愈好,而不愿失去既得利益。岂不知益中藏损,损中含益的互变之理。《易经》将“损”卦置于“益”卦之先,即是昭示天道“先损后益”之理。 “损”之道其理深邃(sui),其意重大。常观学道之人,有业累缠扰,反而多病多魔者;有久修不能得证者;有停滞不前徘徊者;有迷入困境不能自拔者……等等。盖是未能实行日损的原因,未至于损之又损的程度。故清内之功不纯,修为之力未到。或持心不专,而始勤终怠;或见道不真而弃正从邪;或今日损,明日益,起灭反复;或损于此而益于彼,三心二意,终有牵扯。故心不能清静,不能无为,不能得道。 太上在此指出无为之路,其用心在于使人知道:损之工夫不可间断,一定要彻头彻尾,损之又损;损到无可再损之境,方可得清静之妙,入于自然无为之道。 学道之人,当日日损,时时损,事事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凡七情六欲,识心知见,人我是非,宿业阴债等,一切非道心佛性的东西,灵台上清静无一尘之时,才能复归无为之道。修真人的悔过迁善,止欲生悔,去私立公,去阴增阳,修心炼己,自以为非,先人后己,谦让处弱等等,皆是“损之又损”,不断改造旧我,重新造就新我的“损”之道。 第25节 损私心妄欲的功夫,是一个不间断的过程,要损到无可损、无可得之境,才能得清静之妙,入于自然无为之道。这好比磨棱合缝,磨之又磨,磨到无可再磨时,功夫方为到家。又如锄草除根,锄之又锄,锄到无可再锄处,虽欲锄之,则无草再锄了。此等工夫,可忘者无不忘,可去者无不去,可了者无不了,可弃者无不弃;忘之又忘,去之又去,弃之又弃;清静中更求清静,无为中更有无为。 到此天地,人欲去尽,天理纯真,性静如琉璃,灵台无污染;心清似明镜,未有半点尘翳(yi起障蔽作用的东西)。本体光明,真心自在,本来之面目,方可显露;无极之真人,始见金容。其无为之妙,如无极大道之无形,如太虚之不动。身心内外,无时不在无为之中。到此境界,天地万物,无物不是无为之道,无欠无余,无增无减,无凡无圣,无有无无。到此天地,损无可损,益无可益,法性内外,浑然都是清静之理;有为与无为浑然一体,无中有有,有中有无;天地人物,全然都是无为之道。 太上见世人根器有顿渐之不同,尘染有轻重之不一;为学为道,有浅深之不等。恐其一旦难入清静无为之道,故设渐次之法,教人渐次循序而损之。修损之又损之道,犹如人食甘蔗,食一节、少一节,吃尽丢尽,终返于无。果能会此“损之又损”之道,自性中清静无为,自然物欲不能污坏我之真性;在滚滚红尘中,自能一尘不染。故曰“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无为而无不为矣。】 上句所说的“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这个“无为”之妙,并非是土石块那么僵硬的无为,而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相通之无为;乃是空中有色,色中有空之无为;乃是有中有无,无中有有,有无结合之无为。其无为不言而信,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不为而成,此即是“清静自然之道”也。 清静自然之道虽云“无为”,但其所生发之万物却昭然显著,神乎其神,妙乎其妙,则又“无为而无不为”。例如天不言而四时行,日月运行不息,此乃天道之“无为而无不为”;地不动,而万物依时而生,此乃是地道的“无为而无不为”。人若能得此无为而无不为之理,效天法地,天地之全德,就在我性分之中,万物之造化,具在我身心之内。未尝不能与天地同其“无为”,未尝不能与天地同其“无不为”。则我之“无为”,未尝不是天地之“无为”,我之“无不为”,未尝不是天地之“无不为”。求之于性,性理完全;问之于心,心德了明;修之于身,身无不修;齐之于家,家无不齐;治之于国,国无不治;平之于天下,天下无不平矣。故曰“无为而无不为”。 今日修行之人,果能反省克己,修心消业,损之又损,损去后天妄思妄欲,复归先天无思无欲,向父母未生前求实际,从五行不到处觅宗根;知无名天地之始,守有名万物之母。如此,则“无为”之中,自有天地善应不测之妙;“无不为”之中,自有与万物感而遂通之机。动中之静,未尝不是“无为”;静中之动,未尝不是“无不为”。“为”到此等天地,我之心即天地之心;我之体,即天地之体。修道至此,自然神妙莫测,变化无方;聚时则有,散时则无;欲一则一,欲万得万;日月星辰,随我运转;风云雷雨,运于掌间。我与天地自然合一,“阴阳在乎手,变化由乎心”。则天地之造化,未尝不由乎我! 看经者至此,当深会其义。 【故取天下者,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故取天下者,常以无事”,“取”,即是治,摄化的意思。并非心欲得、力所取之意。若以“取而欲得”解义,就是大失经文本旨。上文所言“损之又损,至于无为”,可知为道者,若不得“无为”之理,即不能有“日损”之妙。为学者若不得“无为”之理,不能有“日益”之学。“损”者,就是以无为之理,取之于道;“益”者,则是以无为之理,取之于学。为道为学,尚且以无为而“取”;以有为取之一物,尚且不能久得,更何况于取天下,岂可不无为乎! “常以无事”。“无事”就是无为的意思。古之取天下者,只是无为盛,而人心自归。德无为自化,清静自正,故曰“取天下常以无事”。若以有为去取,必是“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古之善治天下者,皆是行损之道,不劳民力,不耗民财,不重刑罚,不专政令,惟以无为化民,惟知行无事之治。天下既入无为之化,百姓之心德完全,天下之性理全备,百姓心安理得,天下太平无事,此便是“善取天下者”。行此损之道,就是“取天下常以无事”。假若不肯损之又损,或劳民力,或耗民财,或重刑罚,或专政令,以“有事”“有为”之权术治天下,则百姓未有不离心离德而去者。由此可知,若不能以无为之德化天下,天下必不能得。究其原因,盖是不肯行损之又损之道。不以无为之德化民,民之事必多,国之事必烦。此皆是不能善治天下,以有事有为治国之害。故曰“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天下无事”者,是指“损”之道;“天下有事者”,是指“益”之道。文中言“善取天下”者,就是取天下无事之“损”道;言“不足以取天下”者,乃是不取“天下有事”之“益”道。天下若不以“损之又损”之道而治之,不以道德教民去私立公,不树立道德正气,只与民以物质利益,则必德风日下,人心日私,民风不正,国事日烦,政令日多,日益日迷。有事之益,终成有事之损,其结果适得其反。 学道之人,当深悟“损”之理。果能知此妙义,依而损之,除情去欲,舍妄归真。观破世事如梦幻,将是非人我,损之又损;把酒色财气去之又去。损到无善无恶,无是无非,七情六欲俱无;情欲既断,是非俱忘,一念纯真,德与道合,至于无为。虽已无为,任万物之自为,即是“无不为”。至此,五气朝元,污泥中自然莲花显现;三心归一,腊月天自然雪梅争春。损之日久,损到自然纯熟之时,不必操存,而人欲自净,天理自真。满腹腔内,尽是一片光明境界,法性中惟有一个太极常存。我身中之天下,无不可取;我性中之天下,无不可治。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重在“损”之一字。无论做人,无论修真,无论齐家治国平天下,损之道盖是必遵必行之自然法则。 学习知识的目的,在于致知格物,在于懂得做人的道理,在于明白修养道德的方法,而绝非谋私致妄的手段。做人要立道德之根本,明白人生真谛。心地真诚,敦厚笃实。知天地之理,晓人伦之规。应事之方圆,察变化之微机,莫不致其精微,方可谓之“学”。 “为学”与“为道”尚有不同。为道者,是在做好一个有德之人的基础上入道而修。为道不重耳目之用,不贵识见之多,以益为损,以损为益。见于内而不见于外,闻于性而不闻于尘。用心与俗人不同,修持与为学不一,而是存其心,养其性,在大逆之中求其大顺之理,在大损之中得其大益之妙。明“道者反之动”之理,修“颠倒颠”之行,以阴阳反克之道,修造永生之性命;以损之又损之方,置换人心为佛道之心。 太上圣祖所示“为学”、“为道”之理,是惟恐后人溺于人欲之私而损德败道。细悟“为学日益”,其“所学”者,未尝不是损之之理;其“所益”者,未尝不是损之道。“损”者,就是损其私,损其阴,损其恶,损其邪,以至损去一切非道性的东西。“益”者,就是益其德,益其阳,益其善,益其正,“益”一切有益于性命升质的精华。“损之又损”,就是损到无善无恶,无是无非,情欲既断,物我俱忘,德与道合,达到无为。不仅自己无为,而且还要顺万物之性的“自为”,如此才能“无不为”。 修道之人,若只见日益,不见日损,便是心昏而德不纯。故曰:“德唯一,二三则昏。”唯随炼随忘,若忘若炼,方不会有道障。若执相执法,抱住不放,心中有尘,实为修真之忧。若能使人心渐消惭灭,归于一无所有,则性即尽矣。然后再由无生有,出没于显隐两态,行使变化莫测。经中以“天下”喻道,以“取天下”喻修道;以“有事无事”,喻有为无为。 人能清静无为,身中纯是先天一炁,道自可成。此即“取天下”之本旨。若仅以有为之法搬运,全是后天用事,便是坠(zhui)入为损之道。此又是“不可取天下”之意。采药炼丹,进火退符,安得无为?体内的真炁升华,是自然无为之升,非先有心而升;其降亦是自然而降,非先有心而降。即至采取不穷,烹炼多端,全是无为自然,并无半点造作。虽始用有为之法,终又归于无为。这就是神修天元丹法之妙。 损益也有顺逆正反之分。人之有身,凡情浊欲,充斥身心。先天系统在阴性欲心的步步进逼之下,一点元阳,内损外伤,日耗年消,只得以质态隐闭蜷伏,且是日日愈下,终至残阳西下,性命分离,浓阴卷此一点残阳,坠(zhui)入九阴之府,而一命呜乎! 修真者“为道日损”,就是要反其道而动,以正之阳,克邪之阴。克中有生,生中有克,克损不已。损者,损其欲主;克者,克制欲神;益者,益其德性。这是最根本的釜底抽薪良方。“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使后天人心欲神归服于阳,使先天诸心诸神获得解放和新生,不断发育成长,成为性命的真主人,以无驭有,永立于道境之中。 德善章第四十九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常心”者,即无自我之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即一切以百姓之心便而从之,从百姓之心而德化之。 圣人之性,具有太极之全体;圣人之心,空空洞洞,了了明明;涵天地之全德,无物不容,无物不照,精光四射,因物付物;大无不载,小无不包,美丑善恶,毫无遗漏;至公至正,不偏不倚(yi),不执不滞,因时顺理,随机妙应譬如明镜照物一般。镜无常形,以所照物之形为形,未尝执着于一形,未尝独照于一物。天下万民,一视同仁,无彼此之分。 圣人处世接物,未至不先迎,已过不留恋,当前不沾滞,皆是因物赋形,随机应变,以平常之心为己心而已,没有自我的好恶是非之心。故圣人视己之心如此,视百姓之心亦如此,这正是“无常心”之妙处。故曰“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 百姓之心合于天理之正,则为善;溺于人欲之私,则为不善。圣人因材施教,因其人,而教其人;随其心,而化其心。无人我之计较,无偏常之执着。百姓之得如己之得,百姓之失如己之失,百姓之苦如己之苦,百姓之乐如己之乐。与百姓同体同心,和百姓同呼吸共命运,尽百姓之性如尽己之性。 学道之人,果能如圣人般的宽广胸怀,包容万物,慈悲众生;不生人我之见,与众生同体共运,去除分别之心,应事接物浑然如一,三心自然不起,二意自然不生。人之心善,我以善敬之;人之不善,我以善化之。人之心诚信,我以诚敬之;人之心欠诚信,我亦以赤诚笃信对待之。 “三心”者,即人的主观意识、隐性潜意识和先天真心;又有将过去心、现在心与未来心称为“三心”者。“二意”者,即主观意识和玄源系统真意;又有称“顺逆”为“二意”。二者,也就是心猿意马,心不专一之意。用佛道圣心涤除凡欲浊识,将后天之意与先天真意扭结合一,结成“圭”字,这就是修真者的一心一意。三心二意既不在不有,则我之心亦如圣人之常心,即是圣人的“以百姓之心为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 “善者”,天之所赋,人之所受,本性全而不失者,谓之“善”。内而身心,外对家国,能全其理,尽其善,而不倚不偏;尽其事而无过不及,此即是人之善性。《三字经》曰:“人之初,性本善。”所说就是人本有之善性。 “善者吾善之”。是说圣人对百姓之善者,从善如流,奖赏勉励,使之更善。天赋之德,人受之性,其德未失者,谓之“真善”。天下之善,在内为善心,慈悲为怀;在外尽善德,行善事,无过而不及,是人之善行。我以我之善,共安于他人之善,此即“善者吾善之”。 “不善者吾亦善之”,是指对百姓中之不善者,仍以善心诚待之,慈心教化,使其改恶从善,行立善德。人之不善,或因本性生质之恶;或因先天之缺损;或因物欲之蔽。故而德性不全,先天不足,贪私心妄,不明人事之当然,做事缺礼欠德。如此种种不善,虽不只一端,但并非本来即如此,皆因后天物欲之污染,积习之顽劣所致。对不善的人和事,不鄙视,不厌恶,不遗弃,而是以菩萨的大慈悲心,以己之善心善行而善化之,使之弃恶从善,改邪归正,则不善者变而为善。此即“不善者吾亦善之”之义。 所谓“德善”,就是一种上善、大善、大德之善。百姓归于善德,天下人人皆善,无恶无邪,天下归道,此皆是圣人无为之德教化的结果,是圣人之大善德。无论善与不善,圣人都以阔大的胸怀包容之。使善者欣然神往,更加为善;使不善者,善心油然而生,改正不善而从善。故曰“德善矣”。“德善”是一种玄德,是天德的自然流露,故称为“德善”。善者的本性中有天德,不善者的本性中亦有天德,其本质亦善。天德未有不善者,天下人人具有德善,只因历劫轮回中的耗损不同,故今世德性中所含道性基因的质量与数量有异。故圣人不弃,而以德善化之。圣人治世,欲使天下百姓人人共归于善,同得自然大道之恩泽。故曰“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 人生在世,如登宝山,周行左右,万宝纵横,无不可爱。当下山之际,若不持宝而归,是谓自暴自弃。大道行世,德藏在万事万物中,故事事有宝,物物有宝。其宝非财货名利等虚假之表,而是事之理、物之性、德之修、善之行。悟者即得,弃者即失;修者即真,迷者即假。天下最贵最宝者,莫过于善德。故人生在世,如在宝山,种种善缘,种种道德,皆为至宝。人不修善,空耗一生,犹如登宝山空手而归,甚而满目疮痍,后悔莫及乎! 前辈有云:“人有一善,百神俱泰;人有十善,司命储算;人有百善,东华注名;人有千善,福及七祖,性命成真;万善齐备,玉符下迎,白日升天。”由此可知善德的重要意义。赠人以财,不如赠人善言。黄金虽贵,用之有穷;善心于心,终身为宝。一切圣真,皆以无上善德,得道成功。人能持善言普化众生,令其奉行,必获福无量! 【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 “信者吾信之”,“信”德是做人之本,修道之根。《华严经》云:“信为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信”有实信、德信、能信、正信、邪信、迷信等层次之不同。“实信”是真实的信心、信念,相信大道实存之理。“德信”即道德圆满,已断除贪欲、嗔(chēn)恨、愚痴的污浊,德似白莲般圣洁,是人格道德之典范。“能信”即信有超越能力,可以拔除烦恼痛苦。“正信”者,信从正道,坚守正念、正觉、正性、正心,持正而修。“邪信”者,贪恣现世欲乐,不信因果轮回,不信有凡圣有涅盘,不信正法三宝,深陷断灭空见。“迷信”者,不明大道之理,迷于一偏一端。 世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有信爱情至高无上者;有信金钱万能者;有信权势力量者;有信地位尊贵者等等。这些幻信皆不合大道真理,都是迷妄害性之毒药,难生实信之善根。天无信日月不明,地无信万物不生,人无信性命不保。 仁义礼智信是做人的根本,“信”为五德之主,是德之总枢,存于中央戊己土,即河图洛书之圆心一点。它是天地之核心,是人的本然真性,亦是万物之中心。土为信,土最守信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绝不失信虚妄。今之世人,信德渐失,信用扫地,背信之事处处可见,赖账、诈骗、违约、造假等等无信之事,层出不穷。天地如此宽广,不去开拓鹏程万里,却躲在阴沟里自寻短见,岂不悲哉!世人不讲信行信,自以为暗中亏心之事可以瞒天过海,殊不知天眼昭昭,天网恢恢,岂能逃脱因果规律的制裁! 圣人心怀百姓,毫无私心,以天下百姓归信为己任,以己之信,合于百姓之信。对于尚不具信德之人,因其天德若存若忘,或将信粉饰于外而内信不真;或失信于人与事;或对大道之真理,对做人之仁善,虽有所知,但却半信半疑。对此类信德不纯者,不嫌不弃,以己之善德,引之使其进于信。此即“不信者吾亦信之”。 大乘法可出三界,以信心为开觉路,信诚者得度,不信者受苦。天人守信不妄,如车之按时起行,终能到站。一切仙佛圣真,都是由诚信大道开始,勤行不辍,故得正果成道。故知信为道之基,信为功德母,信为心之宝,信为心之道。信者与不信者,都是同根同体,本性中无有不信,此是人人原本具有的“德信”。故圣人以己之德信,开发不信者之德信,教人共信于善。此即这几句经文之义。 【圣人之在天下,怵怵(chu)焉,为天下浑其心。】 人生在世,有此身便有此性,有此性便有此善,有此善便有此信,善信都是本性中之固有。只是各人所禀受之气质,有清浊之不一,所以有善有不善,有信有不信。世人善信之种种差异,皆因不能静养其心、复归其德之故。 “圣人之在天下,怵怵焉”,“怵怵”,即恐惧、不安之貌。此句是说:圣人见天下人终日迷于物欲,不明大道,陷入凡尘苦恼之中不能自拔,为此而痛心、而焦急。“怵怵焉”,就是形容圣人为天下人的不善不信者,目前所处的愚昧状况,心怀不安,若有担心恐惧之貌。 “为天下浑其心”,是说圣人心存大德,对百姓中的善者信者,敬之仰之;对百姓中的不善不信者,亦无不爱之怜之。视信与不信,善与不善,圣人皆以诚一不二之心包涵之。圣人对天下之不善不信者,心存焦急不安。但圣人慈悲,对那些不善不信者,仍以德善待之,不厌恶,不嫌弃,也不责怪。以一颗上善之心,挽救那些不善不信者之心,以保全其天性。 “浑其心者”,就是没有分别心,浑然不分其善与不善。使善信者不自异于人,使不善不信者不自暴自弃。“浑然”即一气的混沌之貌,是大道未分阴阳的无极状态。自太极运化阴阴之后,才产生了万物的良莠不齐,才有善恶美丑之分。圣人心与道同体,视万物为一,心如宇宙,包容天地;性德纯真,视善恶信伪,皆以一待之,无有相之分别。 圣人像母亲对待孩子那样,怜悯世人之无知无明,以无为之德,拯救人心之偏,复其本性之明。圣人不以己之善信之德独异于人,不行有作有为之善显露于世,而是以其无为盛德的巨大感应力,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使不善不信者改恶从善;使他们在无欲无为、不知不识中,浑然复还其固有天德。其感应之妙,丝毫不爽,世人难以知晓。 上好善,民自善;上好信,民必信。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圣人以一心观众心,以一理通万理。天下虽大,归之一诚;百姓虽广,通之一理;万事虽繁,共之一心。世间之人,贤奸忠伪,良莠不齐,而圣人大公无私,一视同仁,开诚布公,推心置腹,浑天下之善恶美丑为一理,犹如阳光之普照万物一样,没有厚此薄彼之分。故圣人无为之德的感化力无穷无尽,民虽日益迁善而不知,其存神之妙,岂非世间那些劝善劝忠,演说示义之行善者所能及。故曰“怵怵矣为天下浑其心”。 【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子。】 观此二句,深知圣人浑其百姓之妙义,关爱天下百姓之慈悲。百姓既沐浴圣德之化,性之善已复,心之信已全。圣人以百姓之心为心,百姓亦浑浑然。百姓受圣人大德之感化,以圣人之心为心,效法圣人之德。见圣人之善,百姓亦从而善之;耳闻圣人之信,百姓亦从而信之,此即“百姓皆注其耳目”之义。 百姓感知圣人之德,便以圣人为楷模,效法圣人善信之德。世人注重耳之所闻,目之所见。只知显,不知隐;只知有为,不知无为。这是世人认知的极大局限性,故容易陷入一偏。圣人惟恐百姓多用耳目之见,或流于着相之蔽,或迁于耳目之私,终而落入后天。从而使本性之善,本心之信,所知不全,所得不真,得而复失。是以圣人似慈母对待孩子一般,关怀备至,操心无限。 “圣人皆孩子”,是说天下之圣人待民之心如慈母,无论其善恶,皆遇之以慈,待之以厚。对不善不信者,圣人皆善而信之。知其人心之无常变化,犹如己之心病。圣人能以善善而弃不善,能以信信而弃不信,此即所谓“常善救人,故不弃人”也。 圣人爱民如子,抚之如婴儿一般,含辛茹(ru吃)苦,精心护养。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所谓“皆孩子”,即赤子之性,先天本心,似愚如昏,无善无恶,不动后天私念,智虑之心不起,全是一片天然流露。虽有耳目,却无欲无为,不有耳目之用,亦无耳目之欲。“圣人皆孩子”即此义。 圣人德化万民之心,正是使民正其先天赤子之性,复其先天本心状态,保全其太朴之气。使善者归于上善,使不善者从于善;使信者更信,使不信者同归于信。使天下皆复还于朴,圣人与百姓浑同一心,天下浑然一德,则天下归道矣。 修真人切莫自私自利,当效法圣人的菩萨心肠,多帮助世人。当你付出爱心慈怀时,此心即是慈心善性。久而行之,此心即通,此性无阻,就会得到“大喜”的果实。人心变化多端,一善念可得福果,一恶念即得恶果。人心就像一个“魔术师”,可以将自己的面貌身形随心变化,要变“魔”或“佛”,都是随心所造。走什么路,变什么法,全在一念之间。变好变坏,变善变恶,变佛变魔,全由自己亲手所造,岂可不慎乎?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言圣人以其善德信德,忘善恶之分别,尽己尽人,教化世人立信复善,拯救世人心性返归大道的慈悲心肠。 继天立极者莫非道,代天宣化者莫非德。有道必有理,有德必有善。德善在太极未分之前,存于无名之始;在太极既判之后,流行于天地之间。天地万物各具此理,有无空色各得此善。假使圣人不行教化,天下之大本不立,人心私欲难除,使性中之真善,变为不善;欲情欺诈必横生,使性中之真信,变为不信。是故圣人行道于天下,天下无不依道而行,圣人之德明天下,众生之性皆化为善信,天下百姓由此而无不善、无不信。 圣人之心如中天日月,无所不照;圣人之德如天地之元气,无所不生。以此观之,万民之性同其善,万民之心同其信,天下万民如一人,万民之心即一心。 仁义礼智之德的根基在于信,皆源于这个特殊之信(心)。此信(心)内含五行之气,但无五行之质;暗藏于五行之中,但又不落于五行之中。它源于父母未生之前,但可以现于既生之后;它虽然寂然不动,但可以感而遂通,所以“信”能主宰仁义礼智这四德。这个“信”又有“心”的名称,此信不完全是常人所说之信。做人要讲忠信诚实,言而有信。古有“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人无诚信,不如狗畜”等论,皆是讲做人的基本诚信。 修真所讲之“信”德,不仅是儒家所说的做人诚信,而是更深层次的一种阴阳合一,二土(即中央五戊土与十己土)合圭,毫无后天杂质的真实无妄之真信。又可称之为灵信、玄信、德信、善信。 所谓“真信”者,就是真实无妄,毫无杂质,含有“妙有”。它是空而不空,不空而空,仁义礼智四大上德的基本元素,皆包容其中。五德的根本元素源自于“信”,而又归综于此信。“信”是统驭其它四德的君主,可使散居于四边的仁义礼智,归于中央一信。此一信即一心、一中,也就是天地之根,性命之本源。 “信为道源功德母”,离“信”(心)不言道。修真者的最高境界,就是后天复返先天,先天层层返修复归,归于混沌,归于一中。再依次继续逆化至太始、太素、太初、太易,终而归于太虚本源,亦即复归至自然大“信”场之中。 “信”又是一种高能道性物质,以气态广泛存在于宇宙空间,渗透在每个分子、原子、粒子的结构中。代表着大道“形而上为炁”的特征,它是一切物质分离、增长、变化的根本契机。掌握并具足了“信”的道性物质,就能整体把握万事万物演绎变化的总规律。 经中以“圣人”喻心,以“天下”喻身。圣人修身,不外乎元神元气。修真者在未成道前,既有元神,也有识神;既有元炁,也有凡气。元神常被识神遮蔽,如明镜被尘垢久封,不擦洗岂能圆明?元炁被凡气淹没,犹如白衣被油污所染,不洗涤岂能还原?若生一躁心,一起恶念,识神必增气势,反而欺压元神,欲求复性则难。若妄欲乱动,七情泛起,凡气必盛,真炁受损,欲求复命亦难。圣人治天下,不论善恶诚伪,盖以仁慈忠厚之心待之;一团天真,浑然在抱。此即是虚,此即是道。虚能生神,道能生气。心若不虚,已先失道,神与气岂可长存?修身治世,本是一道,理无二理,知治世即知治身,明外因即明内理。故以此理喻之。学人用功,当谨守真常,善养虚无,则元神元炁,自常来归。若稍起一欲念,动一凡气,恐修学难进。愿共慎之戒之! 生死章第五十 【出生入死,】 “出生入死”,天地生万物,虽然千变万化,无有穷尽,而其道不外乎一阴一阳,盈虚消长,进退存亡而已。其间也不外乎太极理气的流行而已。“出”者,出其机窍也;“入”者,入其机窍也。出其机窍者则生,入其机窍者则死。譬如每年春分之后,三阳开泰,风和日丽,万物则生。至秋分以后,阴气渐盛,天气渐凉,霜雪即降,万物则死。万物之出入,在卯酉之门,此门是天地阖辟之机,出入之窍。卯为生之窍,酉为死之窍。 “出生入死”之意,是说天下万物,出则为生,入则为死。出是由无而至有,入是由有而归于无。庄子曰:“万物皆出于机,入于机。”又曰:“其出不诉,其入不讵(ju)”,“有乎出,有乎入。皆以出为生,以入为死。”此乃天地万物生命出生入死的普遍规律。 太极之元炁,无声无臭,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发为五行,散为万物,顺而生之,源源不绝。逆而用之,滴滴归宗。生就意味着死,死又孕育着生。死者即静,生者又动。天地这种造化相因之道,自古至今,从不改易。生死交替,新陈代谢,才有万物的生生不息。如果万物有生而无死,芸芸万物充塞乾坤,天地不仅难以置容,也必难蓄生育之机。因此,消(消除;消灭)者息(滋息;生长)之,盈者虚之,才存有生之理。 人若能知生生之厚,即在此消息盈虚之中,于是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于杀机中觅生机,在死里求生气。行春夏秋冬之令,含生长收藏之功。顺守逆施,天地生化万类,而成万年不蔽之天如此;人身返本还原,以求长生久视,亦是由此。惟有善摄生之人,用阴阳颠倒之法,造化逆施之方——下而上之,往而返之,静观自在,动候阳生。急推斗柄,慢守药炉,返乎太极,复乎至诚,出有入无,亘古历今,同乎日月,合乎乾坤。 人与物的生死都是一样。其机窍之妙,在天地为阴阳之动静;在男女为性情之出入。所以,物之生死于阴阳之动静;人之生死于性情之出入。人之出生,是由父母之情之相媾,精血之合和,才使人身孕育生成;人之入死,是由于七情六欲的频动,精气神逐渐损耗,使人身由青壮走向衰老而死亡。由此可知,人的生死“出入”,“出”者,是出于情欲之机窍,“入”者,也是入于情欲之机窍。出之则生,入之则死。故为“生之户,死之门,天地根”。 人之生犹如昼夜。昼夜循环,运行不息,犹如人的生死轮转,迭嬗(diéshàn轮流更替)不已。但其中的屈伸往来,亦是阴阳动静的对立两面,毫无差忒。人身即是一太极,有阴有阳,有性有命,是一炁合三之体,禀天地之精气神而生,精气神分离即是死。人能克制七情六欲,魂定魄定,阴阳平衡,故为生。七情泛滥,六贼猖狂,劳心损神,阴盛阳衰,终而气散神离,故为死。情欲之出入,皆有其机窍。排遣情欲而出者则生,引导情欲而入者则死。故曰“出生入死”。 人能全其本来之天性,养此固有之真心,截然脱离于情欲之中,超然于情欲之外。则身中之万神自然守舍,性中之至理自然常存,命中之元炁自然充盈。视听言动,自会有归根复命之妙;待人接物,自然有致虚养静之功;行住坐卧,自然有元炁交通升华之窍。此便是“出生”之窍,性命“常生”之门。倘若迷于红尘,将真心妙性锁入情欲的牢笼之中,心不清,性不静,自招万物欲心侵害。情不除,欲不去,自引六贼入室妄作乱,则私欲的机关横起,妄动之窍妙傍生。如此自我作践,性必随缘而迁转,心必逐物而失真,生机灭而死机现,此便是入死之窍,死我之门。 生死乃人之常。唯圣人动静如一,喜怒不生,性如太虚一般,空空洞洞,心与天地一样,浑浑沌沌,阴阳不能改易,五行不能变迁,超然于万物之表,卓然不受情欲之害,所以有大受用,不再轮回,不有生死,得大自在。 天道好生,万物皆有相生相克之理。人若能心存好生之德,则必长生;若多行暴逆,则必死亡,修道之理尽在其中。合道则生,失道则亡,此乃天地不变之法则。前人云:“学道要知生死事,不知生死莫求仙。能知生处方知死,去往无拘任自然。” 【生之徒,十有三,】 “徒”者,类也。“生之徒十有三”,此言“十”为天地全数,“三”为三阴三阳。人禀乾三阳而生,遇坤三阴而死。皆是一阴一阳,屈伸往来,循环相因之理。非阴到人成阳,非死无以为生。人之生在于得天理之德,具太和之气;人之死在于纵情肆欲,理灭德丧。顺阴阳而生者,太极浑然在抱,两仪真炁流行;逆造化而生死者,皆本元之炁丧失,后天之阴邪太重。“十有三”,十者全数,即道之包罗天地。三者,天一生水,地二成火,天一地二,合水火之数为三。 “生之徒十有三”,是说生之门不只一个,共有十三类,皆有生我之机窍。所谓“十有三”,是指人的七情六欲而言,七情加六欲,合为十三数。“十三”又指人体之九窍四关。“九窍”即两目、两耳、两鼻、口、前阴、后阴。“四关”即四肢之关窍穴。喜怒哀惧爱恶欲为“七情”,眼耳鼻舌身意各有所欲,是为“六欲”。性本清静,心本灵明,由于后天色物之引诱,使性生情,心生欲,情欲流于不正,反招其害性乱心之祸。 万物皆是顺天地阴阳之常,得阳气之三而生。三为生数,为阳数。在易为内卦三爻全阳的泰卦,意味着天地阳气已升,万物开始生发吐芽。以十二地支阴阳运转的时序而言,亥子时为阴阳交会,一阳始生;至寅时三阳已立,万物滋生,从卯门而出。此即“生之徒十有三”。 人若能去欲除情,守真断妄,性明心静,这“十三”类情欲,即可化为清静无为之道,化为正知灼见的众妙之门,转为纯清真一之理。若将七情六欲比喻为十三层地狱之门,人若求生,则必须从这十三门中一层一层跳将出去,才能逐渐解脱,心身才能轻快。若稍有染惹,必然被鬼门缚住手脚,身心坠(zhui)累,未有不掉入深渊底层者。此即是“生之徒,十有三”之义。 《易经·系辞》指出:“仰以观天文,俯以察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形状。”道家的“三才”论认为,天、人、地三种物质,只有人居中,是半阴半阳之物。天属纯阳,地属纯阴。人至十六岁开始损耗半阳中乾卦的一道道阳爻,阳爻破损,阳气耗尽,其半阳变为半阴,双阴合成纯阴坤卦,人体性命即分离而死亡。 上士闻道勤修实炼,将半阳中破损之爻,修复返补成阳爻,复归至半阴半阳状态;再将另一半坤卦的道道阴爻,复归为阳爻。至此则完成纯阳之体,与天道合,变为全真,可与日月长存。此即传统所说:“顺为鬼,逆为仙,机关窍妙卦爻间”。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起死回生”之路。 经中指出“生死之门户”,正是教人去情忘欲,知此出入之机,不起求生入死之妄念,不作轻生徇死之事,如此死门不有,生门常开,天长地久,可与天地同春。人生的来去因缘,旅途归宿的规律,生老病死的因由,命运沉浮的根蒂,荣辱顺逆等等来龙去脉,皆在自然法则的全息因果规律之中。导致人死亡的根本原因,除情欲妄动害命之外,作为修真者,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关,就是清除本因之业。只有无因无尘,才能问鼎大道;只有无挂无碍,才能归根复命,长生久视。 【死之徒,十有三,】 神离气散谓之“死”。“死之徒,十有三”,是指七情六欲。七情六欲皆起生于一心,统之于一心,制之也在于一心。逆修者,则可关门捉贼,闭门灭鬼,剿(jiǎo)其老巢,清其阴魔,断其轮回种子,后天复返先天,此便是生之门。如若纵欲,顺人道而行,则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认阴魔作主人,自我作践,造恶作业,甘作轮回种子。此便是死我之户。所以,生死出入之机,完全在此顺逆颠倒之中,在于各人如何持养。 生之徒为取生之道,死之徒为取死之道,二者统言天地间人物生死的常道之理。人生于天地间,往往舍弃其取生之道,而妄取死之道,这是人不能全生的通弊也。世间之理,从来都是“贪生而不生”。人若贪生之厚,只图享受,不重道德,只重物质,轻忽精神,其结果必然是求生反而无生之地。自贵之人伤内,劳贱之人伤外,强暴之人不能寿终正寝,此皆是取死之徒。 道家认为:天下一切生于心,亦死于心。天堂地狱由心造,生死祸福由心召。病皆由心生,亦必由心治。心是天地人万物之主宰,是生杀的总枢。道家特别重视生之道,其理法皆是延缓或杜绝死之途。主张养生先养于内,养命先养性,修身先修德,治病先治心。性命双修,再造心身,颠倒为用,德道双成,直趋长生久视之道。 生之徒为取生之道,死之徒为取死之道,二者统言天地间人物生死的常道之理。人生于天地间,往往舍弃其取生之道,而妄取死之道,这是人不能全生的通弊也。人与物一样,自有生以后,后天智识逐渐开启,好恶心生,贪物欲,事繁多,因之竭精耗神,促龄丧命。所谓动之死地者,亦是十中有三,是因为生之数不敌死之数,阴之机多于阳之机,造化生生之机的理气枯竭,故入于死之徒。 “死之徒十有三”者,生出卯门,死入酉门。“酉”为十二地支的倒数第三位,是阴气已盛,阳气已衰。太极阴阳图已是纯阴一片,犹如下弦之月;又如灯油耗尽,将之熄灭,故归入死地。 人往往求生而却落入死地,皆是因七情六欲过盛,败丧了自己的真心,毁灭了自己的生路。人多不知情欲之起,所产生之毒素害人身心,有甚于虎狼;情欲之害,无异于自杀。倘若任情纵欲,随欲迁转,终日竟夜,以情欲为快意;动静行藏,以情欲为满足。沉迷日久,险到临头而不觉,麻木地深浸于死我之途。 十三徒之害,只因自己贪染其中,所以人事失中,天理灭绝,私意甚浓,德性被蔽;四相不觉,终而败弊;五衰不觉,终而变态。周身内外死气凝结,五脏六腑阴魔当政,渐至于死地。此非天之所使,而是人自造死门,自入于死地矣。 【人之生,动之死地者,亦十有三。】 “人之生,动之死地者,亦十有三”,天有好生之德,赋予万物以生命。地有厚载之德,养育万物生命。故天地能长久,生养万物而不息。青山之所以长在,细水之所以长流,树木之所以长立,皆因大公无私,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利益于万物众生之故。人为万物之灵,怎奈却不如物命?盖因人心有“十三”之损,所以命短早亡。人若能心存好生之德,则必能长生。人与万物皆有惜命求生之心。蚂蚁虽小,落水后亦要奋力上岸以求生。人命更是关天,岂能不珍惜爱生? 人虽惜生,却不知惜生之理。往往弄巧成拙,适得其反,厚生反而害生,执生反而难生。 所谓“动之死地者”,就是“贪生而不生”之意。凡事都要适中,不过不及,方合自然生生之道。贪生欲望过强之人,怕死之心常动,求生之心过强,反而形成心理压力,造成精气神耗损,体内阴阳失衡,导致疾病丛生。视听言动,念念不离于生,执生不放,怕死心动,这就是“动之死地”。本为求生,反丧其生,本想离死,反而入死。事与愿违,画蛇添足。皆因违背生之道,过甚执生之故也。 第26节 执着求生者,有如披麻救火,自取其殃;又如食药充饥,自贻其害。由此可知,求生不能有妄心妄念。妄心动,则必死。 人生在世,苍天赋我以性理,父母生我以身命,头圆以象天,足方以象地。性命阴阳,其顺逆变化,与大道同其出入;纲常伦理,与天地共其体用。周身内外,皆是生我之理,天地交合,皆是养我之生。本无死我之地,只因情欲妄动之心不息,所以才有死我之路。 死之徒岂止十三?譬如贪声色,声色即是死地;贪货财,货财即是死地;贪名贪势,名势便是死地;溺于好恶,好恶亦是死地;为恶不为善,重物不重德,为私不为公等等,皆是取死之途。 人身这个假幻凡躯,甚至不如一石一木,非常脆弱。怎奈人不珍惜,岂不悲乎?若是正命而死,身虽死而性不灭,形虽坏而理犹存,其死也死于生地。正命而死,善终之亡,死之后神识逍遥,身心自在。此便是“死于生也”。若是一生恣情纵欲,妄动妄为,凡心不了,心中之“死事”丛生,意念之恶根不断,因贪生而丧其命,因妄动而害其身。犹如飞蛾投火,自取身亡也。此便是“死于死地”。 【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此句是接上文之义再申明之,提问:因何原因动之于死地?人之妄动而死,只因其随波逐浪,顺世俗人欲之浪高而高,贪嗔(chēn怒,生气)痴疑慢五毒俱起。只知“今日有酒今日醉”,不知醉生梦死即自杀。身虽入死地,而不知死之源头;将死之时怅怅然,亦不知其何故。太上圣祖怜悯世人之心深切,度世之情急迫,不忍心世人如此昏昏而不明其理,所以从根本发脚处,试问世人曰:“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人之有身在世,如匆匆过客,如过眼烟云。诚如佛祖在《金刚经》中所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人生虽说可百年,本不长久,欲求长生,当向不生不死中去求。此“不生不死处”,就是人之真性,它不增不减,无欠无余,湛然圆满,寂然不动。与天地共体,与大道长存。知之于此,求之于此,修之于此,养之于此,用之于此,则性命可立,生死可了。 世人只知贪生,追求健康长寿,而不知养性惜命之理。世间确有人,虽功名富贵,利欲声色,人间享受,样样丰厚。为了贪己之生,而害他生。吃了家生吃野生,天上所飞,地上所行,大至鲸,小至蚁,无所不食。虽衣锦食厚,虽名高位显,但其所损之天德,所造之恶业,却难以用金钱富贵所抵偿。到头来,他之命来索我之命,何处躲藏?此乃欲厚我之生,反而害了我生。此即“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之义。 空净师曰:“老残病弱性命危,修真可夺童春回,添油接命速救护,返魂续灯抱玉归。”欲修长生,须识所生之本,欲求不死,当明不死之理。人,是万物之灵,在漫长的人类历史长河中,先贤穷尽毕生精力,探索生命的奥秘,研究防治疾病、延长生命的方法,探索全息体与肉体之间良好的结合,维持这一对阴阳的动态平衡,延缓其分离之日的到来,故而形成千门万派,供后人因才选用。生死皆可改,唯凭性命修,人之所以托生人身,是自然给全息性体的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看能为人者是否能把握住这个机缘。通过修德、修心、修性命,改造自我,使性命不随常道顺变。把握非常道变化的机理进行实践,运用“为道日损”,修累功行,来改变命运,再造性命,改变死途为生路,改变人生为道生,这才是超脱生死的根本途径,才是真正的“生生之厚”。 【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si)虎,】 “摄生”者,即养生。上文所言“动之死地”者,皆是针对贪着情欲,妄动妄为之人而言。善为养生之人,心如婴儿之未孩,无一毫后天情欲,所为所欲皆是天真之流露,未有丝毫假作为。其性如琉璃明镜,无一点灰尘所染。其出入内外,皆合自然,全无死地。譬如陆行不遇兕虎,此正是无死地之验。 “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兕”音四,“兕虎”即古代一种似犀牛类的猛兽。“陆行不遇兕虎”,并非有远避猛兽之法,亦非有禁兽之术,皆因善摄生者涵养道德,天理完备,常怀爱护动物性命,慈悲包容万物善心,素无杀生害命之念。此种仁德好善之心,感应于猛兽之心,故一切猛兽就不会有反伤人之心,即对面相遇,它们亦会远避离去。同时吉人天相,即使遇到凶险,暗中自会有人护持,故有善心之人,虽行于陆野丛林之地,虎狼亦不会伤害其命。 相传魏文帝时,密行楼观台访治国之道。时见真人陈宝炽(chi)驯白虎,便问驯虎之术。对曰:“抚我则厚,虎犹民也;虐我则怨,民犹虎也,何要之有?”古时人心淳朴,无猎兽,害命之心,兽亦无反伤人之事,人与兽同居而互助。次后人情欲动,杀兽以饱口福,自此兽与人结下不解之怨,不仅有兽伤人之报,更有人类自相残杀的战争之祸。此乃人不知之秘也。 真正“善摄生”之人,都是明晓自然大道之理,敬畏自然知阴阳,信诚因果规律,正确对待人生。积善修德,不做醉生梦死混人生的糊涂事,不追求凡俗浊欲。故能“舍死忘生赴大道,性命双修悟玄妙;证得三生识生死,借假修真命再造。”由于苦证勤修,德厚命固,最后使性命升华,达到“德行齐备返先天,性命再造大道圆;逍遥物外无羁(ji)绊,我命由我不由天”。 了命,就是了脱生死,这是高层次的修炼境地,是德志行信皆备,获得高层之果的生命再造大善性业绩。了命,是有坚如盘石的道心,纯真无瑕的佛性,经过长期磨砺的必然结果。了性与了命不同,就像有道与得道不同,得道与成道不同,成道与了道不同一样,存在着质量的区别,层次上的差异。了性只是性体上的解脱,了命则是在了性的基础上,形神俱妙,浑然一体,性命一起获得大自在。了命的修证,较一般修持层次艰苦卓绝得多,而且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修证者佛性纯,道心坚,并且三百、三千功德齐备,才能圆成。这才是名符其实的“善摄生者”。 【入军不被甲兵。】 “入军不被甲兵”,是说有善德之人,大慈大悲,毫无恶念,此等德善信息感应于外,可与外体生命相通。因而不但陆行不遇兕虎,即使入于军阵之中,亦是出入无妨,往来无害。虽有千军万马,乃至刀戈兵器,也不会被其所害。此非有道之人用退兵之术,只因其心常清静,与世无争。虽只身入于军阵,因其怀仁善之德,不好战杀生,故主帅亲其贤,士卒钦其德,敬畏其威,况天地亦百般慈护,岂有加害之事。 善摄生之人,用阴阳颠倒之法,造化逆施之方,返乎太极,出有入无。圣人阴阳随变化,风雷任其驱使。即使豺狼猛虎,亦可化为同俦。即使刀兵利器,亦可销为乌有。兕虎虽凶,兵刃虽利,只能制其有形,岂能触及无形?天下惟有无形能制有形,有形岂能制无形?万物有形则有生死,对于形神合一,聚则成形,散则成气的圣人来说,即使入于枪林弹雨之中,又有何妨?此即是“入军不被甲兵”之义。 太上在本章所言,只是借事喻道,以物传心,其要旨皆在语言之外,令人心领神会。故读经者不可只在文字圈内打转,当跳将出来,站高处深悟其义。其义要在“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修真人无论出世入世,若皆能超然处之,与天下人合为一人,与天地心合为一心,自然永离死地,遇兕虎刀兵之境又有何畏! 古圣人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视刀锯为寻常,赴汤蹈火为末事,皆因得于一中,无畏于外物。故曰“无死地”。 【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此五句正是言无死地之因。死地本无方所,惟在情欲之中。情动欲生,才有生死机之动;动静之时,才有生死之窍。人的情欲妄心,是一把无形的利器。制之者,无处不是生我之门;纵之者,无处不是死我之地。故知人心的私欲,是害我之大魔王,是杀我之刽子手。 人若能忘情去欲,舍妄归真,动静行止,谨慎律己,进退察于安危,念念不离善德。不但兕虎甲兵不能遭遇;纵然遇之,兕虽有角,亦不能相触;虎虽有爪,亦无从施展;兵虽有刃,亦不能近身。何以而有此妙?只因摄生有道之人,一身正气,邪不可干,身心内外,皆无受死之地,无下手加害之处,所以虎爪、兕角、兵刃皆不能入。 世间之人,孜孜为名,汲汲为利。贪衣食之华丽丰厚,爱口味之肥甘,好外表之虚荣,贪假幻之名利。这一切都是贪心所使,却不知一切私心妄念,尽是求死之路。私念一起,死神立即响应,当下使你心迷。意动情生,死地坟墓,立即自此而掘。不仅虎兕兵刃之害不能远避,奇灾异祸亦难躲藏,防不胜防,无有安全之处。 天堂地狱,皆从心上安排,生死出入,皆从性中了断。抱神以静,不使七情六欲乱其志;以静制动,不使六贼害其心。修养到此等天地,情欲之樊笼方可出,生死轮回之苦方可了。 世人皆爱艳花,但花无百日红,何不栽培自己心中的莲花?心莲四时不谢,八节无停,永无凋谢之期。人喜清新空气,然而现时俗气尘埃日重,若不清理自己心中的阴浊之气,久之身中天昏地暗,性命遭殃,自趋死地。清轻之气上浮为天,污浊之气下凝为地。人若能摒(bing)弃贪心浊欲,方可得太和中气,入于生生之道,远离苦海深幽。此即“以其无死地”之义。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主论生死之道,并述人物生死常然之理。乃是太上见世间贪生太过之人,多有姿情纵欲之事,贪生反而入于死地。指明“出生入死”之关要,使人知诫而自悟。 性命之来谓之“生”,性命之去谓之“死”。性属阳,命属阴,在天曰“天命”,在人曰“性命”,性与命本是一。以理言之,其理则一。以阴阳动静言之,则一而为二。人之性命,有生有死,理气禀之于天命,气质受之于父母;理生于气,气合于理。降本流末,互为根柢(di),生生之道自此而始。 所谓死者,只因世人终日凿丧道德,轻生循死,自暴自弃。不能自贵其形,不能自珍其气,不能自爱其神,不能自保其命。元炁不固,百神耗散,此皆是取死之道。 长生健康的关键,就在于气与炁上下功夫。“先天炁,后天气,得之者,浑如醉。”欲修长生,对于屋破药枯,爻损命亏者而言,应重点穷通气和炁之理。通了此理,明了此法,就如前人所云:“屋破修容易,药枯生不难,但知归伏法,金宝积如山。”修可以改变全息体之质,炼可以改变全息体之形。修可以改变躯体之质,炼可以改变躯体之形。唯有“修炼”二字,终生持之以恒,方不负来人生一遭的机缘。如果不修不炼,全息体与躯体一旦分离,由于全息体质量的损耗,将很难有资格再次与新的人体结合,而只能进入更低层次的其它物命之中。 凡欲得长生登真之境者,必须经“道、经、师”三宝的指引,循法而修炼,才能成功。不可执迷于世间法而蹉跎岁月,应当凭德、志、行、信,寻求出世间的上乘法去实践。凡上乘大法,必然遵循无为、自然、无极、太极、阴阳演变顺逆之理。性命双修,由性入命,则性命兼顾,修命则命中重性,命性合一。以修心为统帅,统领性命双修,直趋无为自然大道,返朴归真。 先天之生成与成长、分离与终结,最基本的物质,就是元炁、先天真一之炁的顺变。常道之变,就是虚化神、神化气、气化血、气化精,血化形,形化婴,婴化而为童,童化而为少年,少年化而为壮年,壮年化而为老年,老年化而为死亡,身死灵亡。灵能减耗,再入它躯,再复生死,重重下降,尘生尘死,万生万死,苦海浮沉,轮回不绝,无终无始,不知何日觉悟? 大道须凭觉后参,未觉悟前参不透,永遭沉溺之苦。理不明则法难显,难以穷尽添油接命,再造心身的奥义,难以实践全收添油接命的功验。慧修性命者,始终应当屹立于太极弦上,执两用中,隐显并用。偏重于隐,而时时抓住显;体用兼全,由有为入无为。气居于中,气动则精与神皆动,气生则精与神皆生,气耗则精与神皆损。抓住中间这个“气”,则神与气的两端顺逆变化,即在其中。 现代医学认为,人的生命有三大指标,即脉搏、呼吸、体温。临床医师都是监测这三大指标,外加一个血压,作为常规检查手段。脉搏、呼吸、体温,都是自身内存机制的生理反应,唯有呼吸这一生命指标,与外界联通。 人可以说就是一个无根之树,全凭呼吸与天地相连接。一口气不来,命非己有,呼吸一停,也就意味着死亡的到来。所有生命要素中,虽然皆不可缺少,但最主要的莫过于一个“气”字。对于修真者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炁”字。 外呼吸之气,乃是色身之事。藉此气以接济后天,以滋养形体。内呼吸之炁,乃是法身之事,藉此炁培养先天灵质,以养性神。添油接命,使生命返本还原为乾健之体,关键就是归伏固气之法。气固,则身中元炁不会随呼气而出,天地之真炁反而随吸气而入。久而久之,能同时六根不漏,即可补完乾体,继而接续先天。气若婴儿,心同赤子,阴阳混合,混沌不分,出息微微,入息绵绵。渐渐入,渐渐柔,渐渐和,渐渐定。久则呼吸自停,内气不出,外炁反而进入,真炁生发,一阖一辟,往来于天地之间。这种真息状态,“一刻功夫,可夺天地一年之气数。”一息(外呼吸)暂停,方可夺天地之造化。 人之真炁,既可以从天地中夺取,也可以从吸入的空气中分解,为体内所用。后天呼吸中所呼出者,就有自身的元炁随气而出;所吸之气中,亦含有天地正气随吸而入。人如果根源不固,六门大开,精竭气弱,所吸入的天地正气,将会随呼而出,不能贮存。身中原有的元炁,反被被呼出体外,为天地气反夺。鉴于此理,前辈们均极为重视后天呼吸和先天真息,通过后天呼吸,以补亏损;运用先天真息,以修金丹。 常人后天呼吸,都是随咽喉而下,至中脘(wǎn)而回。按现代医学分析,就是完全运用肺呼吸,所吸入之气,亦不能与体内先天祖气相接。庄子云:“众人之息以喉,圣人息之以踵。”玄道理论认为,人所生活的空间,所吸入之空气,并非仅仅是现代科学所分析的有关成分,其中还有现代科学所不能测定的微观成分,这就是“道性物质”。这种道性物质,在肺部进行交换时,大部分不能被吸收利用,而被呼出。身体虚弱时,其吸收比例就会更少,相反还要耗散体内的精华物质。这种道性物质,与体内原始祖炁,有着较好的亲和力。一旦双方相连接,其吸收率将成倍增加,为己所用。 这种道性物质虽与空气混为一体,但可以被意念分离提取,将其送到相应的部位发挥作用。意念力便是这种物质的早期运送工具。前人丹经中曾云:“先要存想山根,则呼吸之气渐次通夹脊,透泥丸,而直达于命府,方才子母会合,破镜重圆,渐渐扩充,则根本完固,救住命宝,始可言其修炼。”这段话讲的是一种渐法,而聚灵法则是顿法,作为添油接命,法中还有法,顿渐合一,才能共救命宝,得以长生。 尊贵章第五十一 【道生之,】 “道生之”,是说宇宙三千大千世界,天地人万物,一切有形与无形的众生,都是大道所生。道的体性特征,具有虚无、自然、纯粹、朴素、简单、平易、清静、无为、柔弱、不争等十大主要特征。道本先天,即无极而太极,先天之先,未有先于此;后天而后,未有后于此。道的本源无名象可求,无形迹可见,故圣祖强名曰“道”。 道为造化天地人万物的总枢,始万物之生,终万物之成者,皆是自然大道。“道精一炁生阴阳,一炁含三万物昌。”道是“精一”,是核心,是万物之母。道的核心中含有三重物质,即物元(源)性物质、质元(源)性物质、体元(源)性物质。此三源性物质又各具阴阳特性,分为显态三源物质与隐态三元物质。显态“三源”是后天类物质,隐态“三元”是先天类物质。 “三元(源)”学说,是空净师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负先辈祖师们的厚望重托,志在担起承前启后的重任,根据古人“一炁含三”、“一炁化三清”理论,运用慧观、智观、宇观、宏观、微观,结合现代科学的综合理论而创立的。 “三元(源)”学说认为:道生宇宙万物的孕育、形成、发展与变化,无论顺变逆变,都离不开这“三元(源)”要素和“一元四素全息论”。“一元”即道佛玄元,也就是元本、根本、核心、自然。“四素”即象、数、理、炁。它是万物构成的基本元素。“全息论”即整体中含局部,局部中含整体,隐显共探,阴阳同观的整体论和方法论。 三元、三源学说,开创了人类认识宇宙万物的新纪元,完成了古代传统理论与现代科学理论的衔接,是人类认识主休与客体的理论基石。是对现代哲学观、认识论、方法论的新突破。是对大道生万物传统理论的更全面、更准确、更科学的阐述。它对人类认识自然大道,认识人类自身,开创文明的将来,必将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 【 【德蓄之,】 “德蓄之”,“蓄”者,积聚蓄存之意。“蓄”就是一,一为大道所生,德为大道之显。一所生的元炁生长养育着万物,这种生养万物的过程,就是德的显隐运用。道本无形,德本无迹。有道才有德,有德便有蓄。万物得于道者,便是得于道之德;德之养于万物者,便是德之蓄。德蓄聚的厚与薄、深与浅,决定着万物质量层次的高低,决定着物性的特征和物体的轻重大小,以及其运化过程的长短。 天地万物,非道而不能生成,非德而不能长养。元炁的弥漫流通,阴阳的含蕴相化,雨露阳光的滋润温养,天地的辅翼陶冶,皆是德之所养。飞潜动植,万有万类,变化不穷,源源不息,皆是德的物质能量的作用力,是大道厚德培育的必然结果。故曰“德蓄之”。 德是道的外在体现,是道的运化和应用,是大道的天然流露。对人来说,德是道的人格化、伦理化。道体现于人就是德;德是道的外现,是道之可见、可观、可言、可触及的具体表现形式。道虽无形无象,但可以通过德去表现。道是不可见的精微物质,德是悟道、证道、得道、了道的基础物质元素。德是做人之本,立命之根。做一个真正的好人,寸步都离不开蓄德。 德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是人类精神文明的基石,是天地万物赖以生存发展的源头。人无德性,虽衣冠楚楚,亦只不过是“衣冠禽兽”,与动物无异。人生的价值,唯在一个“德”字,有德即是天下最大的富有;无德才是最贫穷、最可怜的人。纵然是蓄财如山,能买高级进口药品,却买不来健康长寿。即使权势显赫,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却不见得能取代善德。即使名扬四海,威震天下,也难逃脱劫运的无情鞭挞。一旦方寸气断,生命结束,仍然是赤条条而去,灵体反而背着一身业债包袱,永无出头之日,岂不悲哉! 今之世人往往将德虚无化、肤浅化,以为德字仅是一个说教概念,并无真实内含,只不过挂在嘴上说说而已。其不知道德的深层含义及其巨大的物质、精神作用力。人的吉凶祸福都与德紧密相连,有德为福,无德为祸,这是宇宙间的不变法则。此便是“天道无亲,唯德是辅”之真义。德有层次的差别,有做人之德,有修道之德;有真德,有假德。它是一个庞大的极其高深的理论体系和实践体系,难以尽言。 修德并不神秘,修善蓄德就要从生活中做起,从身边琐事做起,每思每念,言谈举止,处事接物,“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如此真心去行,必然积少成多,积沙成塔,德蓄日厚,而成为一个有福德之人。德是一种看不见的物质元素,它的光炁质能,不仅可以清除自身的宿业邪气,而且可以作用于自身心理与生理的良性循环。同时还可以作用于周围环境的人事物,为自己创造一个良好的人文环境,使身心处在愉悦健康的状态中,这比起积财求名来说,强过千百倍。 德是进道的阶梯,是入门修真的金钥匙。七情六欲是损德败道的毒药,是损性害命之歧路。而明德、重德、修德、守德,则是做人修真之根本。修德就是去七情、断六欲的根本大法。修德也是人生通向吉祥福寿的必由之路。是修真者去人心立道心的法宝。人的生命运势的运转,精神素质层次的提高,心身健康长寿的秘诀,全都系在这个“德”字上。德是道之基。“德中修心”,就是要诚心修“十善”,遵行四项行为准则。“十善”即十种心:忠孝心、好善心、慈悲心、平等心、博爱心、教化心、忠恕心、和蔼心、忍耐心、勇猛心。“四项行为准则”,就是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行。有此十心四礼,仁义礼智信五德全在其中。以德约束身心,做到心身清静,做一个符合道德标准的人,做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做一个无私奉献国家民族的人,这便是修德、蓄德、有德的表现。 【物形之,】 “物形之”,是说道虽无形无名,却能生成有形有象的万物万类。物由道所生,由德所养,万物的形体才能成长,才能有万物的万千变化与千姿百态。万物万类的形与名,都是从无形中生出。大道之理,隐于万物未显征兆之先;至德之妙,蕴于万物未成形之始。及至万物的形状显露之后,则万物之身便成为载承道的实体,德即包含在物的体性之中。 既知万物皆载道含德,所以见天下万物之体,就是见道之性;见天下万物的成长,就是见德的厚朴。万物均携带着道的全息性遗传物质,是道德的综合体。万物皆具道性,一滴水中含宇宙,一粒沙石见天地,天下物物皆有道,事事皆有理。 修真理法学“一元四素全息论”和“三元(源)化生万物学说”认为,万物由宇宙本源核心所生,一元核心决定着万物整体的基本形态,由核心而化生万物,生成万象。以一元为根本,万物由象数理炁四大基本元素构成。 “象”,即物的自然之象、数理之象、内象与外象,以及肉眼可观与不可观之象。 “数”,是事物构成数量质量的拟似和抽象描述。 “理”,是用文字语言对万事万物的本质与外象机理的阐述,表达万物生成变化的理性。 “炁”,是指万物生成的隐态精华物质,是先天质元类全息体物质,它是万物生成之内核,变化之本始。 万物之形,皆由阴阳隐显两大系统合成。以人体生命而言,有性有命,性为阳,为先天,性是隐态质元、物元构成的全息物元体系。命为阴,为后天,是人体显态质元、物元组成的体元体系。一隐一显、一阴一阳,共同组成人体生命系统。 再以地球为例,其显态物源有山川、平原、湖泊、江海等物形结构;其隐态物元有磁场、波粒场、轴心场、地脉结构等。在质元部分,显态质源有水、火、风,隐态质元有气、光、音。在全息体元(源)部分,显态有万物生成坏亡的变化,如植物种子是全息单元,胚芽、株体、果实是它显态全息的展现。隐态全息体元有慧观下的全息体映象,它是以整体形式处于物体的内部,元性的物质及其全息体,只有在慧观、微观状态下,才能见到物的隐形之体。 【势成之,】 “势成之”,“势”者,理势也。即元始一炁运化的自然场势,生成万物的时机。日月运行,阴阳相替,才形成了一年四季之势。万物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为天地运行之序,阴阳往复变化之势。宇宙万物,皆有顺势而成之机,势至而生,无所不生;势成而成,无所不成。春风送暖生万物,阳理之势先至,炁之行随后,故万物才得以生机,籽生芽,物齐发,虫蛇出洞,万物复苏,万紫千红。秋气成万物,阴理之势后至,气之势在先,植物果实成熟,故成就万物之终。秋冬之季,气候渐寒,动物植物,皆避寒就暖,息敛而藏。 天下万物,无不是顺阴阳变化之势,由生而长,由幼而壮,由壮而老,由发展而至终亡。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息。假若没有阴阳的变化,没有四时之交替,则万物便不能成始成终。 万物的演生规律,无不是随时就势,顺从自然规律。如人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庄稼之春播秋收,不误农时。人应事之审时度势,接物之随物付物,事物之成败得失,人之荣辱祸福,无不有理势在其中。乃至人体生理所需的饥食渴饮,起居有时,冬寒着棉,夏热着单等等,无一不是顺随天时气势之自然。 万物顺自然之势,则生能成形,蓄能成长,一切万象万化,生生不息,永无停息,循环往复。看似偶然,实则皆有理势包含其中,都是大道运势所使然。故曰“势成之”。 【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万物非道不能生,非德不能成。物之所以形,势之所以成,天地人万物之所以能生存发展,皆是源于道德的养育。道德就是万物之父母,天地万物就是道德之子,其本性莫不携带着道德遗传的基因,所以万物莫不像子女孝敬父母那样而尊道贵德,万物的形体中无不载有道德之性。大道核心一元始炁,生成天地,赋形万物。不言而生,不为而成,依自然造化之巧,顺阴阳变化之妙。 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尊道贵德就是尊贵生养自己的父母。道德不仅生养万物之形身,而且赋予万物以理性。万物虽无言,但却都在默默地遵道行德,完成大道赋予它们的使命。而且是不计名利,不图报酬,大公无我,毫无私心,充分体现着道德的天然属性。日月光明,朗照人类万物;森林树木,吸炭制氧,净化空气;谷物蔬菜,牺牲自己的生命,供养人类的生存;一花一草,一沙一石,无不具有道德的因子,也无不效法道德之性。这就是“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之义。 万物虽尊道贵德,但道德并不自以为尊贵,万物也不是有心刻意去尊贵,而是一种天然的流露,是自然无为之妙。大道本自然。道生万物,而不主宰万物,不发号施令,不干预万物的自然属性,使万物各顺其性,各随其宜。该大即大,当小即小;该长即长,当短即短,一切皆任物之自身本因所决定的规律去发展,尊重物性自然,绝不以主观人为地去强制它、干扰它。 万物之天性,也决定了万物都能自觉地尊道贵德,而且是自然而然,毫不矫揉造作。没有任何人指示命令,皆是以自性的本能,去依附于道,亲近于德。道德与万物的这种自然亲合关系,没有后天的丝毫痕迹,全是一片天然纯真。故曰“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人类本是万物一分子,所谓“天之骄子”,与万物同禀天性之理,本然中亦有尊道贵德之性。只可惜人类有私心浊欲,天性被污染蒙蔽,先天被后天凿丧,堪称“万物之灵”的人类,在尊道贵德方面,反而不如物性,这正是人类之可悲! 人类不仅不尊重道德,也不尊重天地万物,而是以“老子天下第一”的思想,自恃自傲,藐(miǎo)视一切,由此惹下了无端祸殃。不仅为害自己,也连累了万物,干扰了天地自然之道。人类啊!何时能恢复天然本性?何时能像万物一样而尊道贵德? 【故道生之,德蓄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 “故道生之,德蓄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此八句,是反复伸明道尊德贵之义。“道生”、“德蓄”者,如春雨润物而生;“长之”、“育之”者,如夏之长物成形;“成之”、“熟之”者,如秋之结果收获;“养之”、“覆之”者,如冬藏蓄养。化机滋育,禀其精一之炁,谓之生。阴阳内含,积聚德性,谓之蓄。顺势随性,昼夜变化,谓之长。五气和合,光露滋润,谓之育。发育正常,体性完全,谓之成。果实籽满,神全气足,谓之熟。抱元守和,保固性命,谓之养。防其衰坏,护其所伤,谓之覆。由此可知,万物这种自无至有,自始至终,本末体用,酝酿包涵,以及其发生、发展、变化的整个过程,无不是取足于道,无不是依赖于德,无不是道德的能量物质源源不断的供养,才得以完成其变化过程。 道生万物,是一种自然力的过程,而绝非人为的强制力所能达成。正如李约瑟博士在《中国科技史》中所说:“是靠一种空间和时间的自然曲率”。道不但生万物,乃至长、育、成、熟、养、覆,每一个过程,都是无微不至,百般呵(hē)护,无所不到,就像母亲含辛茹苦养育子女那样的精心。其目的就是为了使万物的健康成长,完成自己的循环过程,以尽其自然天性。这些都充分体现了道德“无为而无不为”的无私特征。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道德以其“三元(源)”与“一元四素”行造物之妙,无行无迹,不动不劳,而性具形全,色空有无,浑然无间。虽有生物之功,而不自知其功;虽能生万物,而不据为己有。这种“不有”、“不恃”,都是道的自然本性,故曰“生而不有”。 道生万物,自然无为,而不是有形有迹、可见可闻之为。它是一种不行而至,不言而信,无为而无不为的自然。道生万物,生不辞劳,施不求报,有功不自恃其功,不张扬显露,不自以为能,故曰“为而不恃”。 道德生养万物,主宰着万物的命运,运化万物生长的全过程,是万物之主宰。道化生万物不见踪迹,长养万物不矜其功。有长养之尊,而不自为主,不任意宰割,不占为私有,一切皆是天理浑成。故曰“长而不宰”。 以此观之,生而不辞劳、不自有,谁能去其有;为而不图报、不自恃,谁能掩其功;长而不自宰,无有私利,谁能代其长。这才是一种最高境界的玄德。 玄德之理深远莫测,玄德之义,广大无穷。 玄德是一种最符合道性的表现形态,绝非单纯依靠肉体所能完成的一种德行,而是通过自己的高级全息生命体,在高维空间或微观世界,为他人或社会作大好事,如治病、解难、维护生态平衡等等。这些真善大德不被常人所知,人人受益而又无法感谢。玄德是显隐结合,阴阳共运,且能作用于显态世界,作用于现实社会,为众生造大福的一种德行。此种德无表象可寻,无端倪可见,是德性与自身玄体相结合的体现,其德最广大,故称为“玄德”。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重在“道尊德贵”。道虽尊,但道未尝自以为尊;德虽贵,但德未尝自以为贵。道德这种不尊而尊,不贵而贵,全是一种自然之妙,没有些许有心有为的造作痕迹。万物之性,皆具有道德的这种特性。万物虽尊道贵德,但不是有心去尊去贵,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表露。 道是德之本,德是道的运行与实践。生万物者为道,体于万物之身而应用于世,成于己而利于人,都是道之周流和德之存发的作用力。天下万物,无不生于道,无不成于德,所以道德为天下之最尊最贵者。 道德无有边际,无有方所。大而至于不能再外,小而至于微尘内核,皆是自然而然。看似无所作为,实则又无所不为;看似无有,实则万有;看似不宰,实则是整个宇宙的枢纽和总持;看似不见德,实则其德无量无边,充满宇宙万物之中。 人能体道而忘于道,用德而忘于德,则其道无不尊,其德无不贵。人若能处在富贵高位,而不自以为尊贵,即可与万民同心,与万物同德,与大道同体,自然能为万物万民所尊贵。 道生长万物的自然规律,自无名之始的道生一,万物未成形之初,即已得到德之蓄养。物的体性生成之后,随着德性质能的厚薄旺衰,万物便顺着幼、壮、老、死之势运行发展。势出自于理,形出自于德,德出自于道,终而返归于本。故万物自形成自然之势以后,就开始由旺至衰,由强而弱的规律,运行其返还之道。 由此可知,道德为本,形势为末,本尊而末卑,本贵而末贱。知此,即可知无为之柔弱可以胜有形之刚强。分而言之,万物由道生德蓄,物形势成;就其本而言之,则万物的生蓄长育,成熟养覆,莫非道德之所为。但道终而是无名无为,故不有、不恃、不宰,是为玄德。物之成,成此道德之生蓄;势之成,亦是成此道德之生蓄,所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守母章第五十二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天下万物之始,始于道所生之一,一生二为阴阳,二生三元,三元(源)演化成万物,故道为天下万物之母。道是一,此一由自然无名之始而来。有之始者,太极之初也。太极有始之初,名虽未立,理则已具。天地以此为始,万物由此得生,此即是“有名万物之母”。以太极言之,曰“道”;以生物言之,曰“母”。万物由此而生,品类由此而成,天地间一切动植飞潜,有情无情,有色无色,皆是从此“有始”之母而生出来的,故曰“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道是一,一尚可逆向更深层次,趋向物质本元的核心、根心,此心名曰“混沌”。详细再分,可分为太虚、太易、太初、太素、太始五大层次,此“五太”皆包容于“混沌”之中。修真理法学认为,宇宙万物的生成与变化,皆源于一,根于心,始于核。 第27节 万物的生成变化,都是由“三”数起,由高到低的多层次演化而成。成物始于心,源于一,其数有三,皆是在道的范畴之中。故第一章中的“道,可道”,第一个“道”字可名为“真道”;但另一个“道”字尚无法准确命名,暂名为“混沌道”。 “混沌道”就是生道一的“不可明状”的虚空自然。所谓“道法自然”,是说道以自然为母,从自然中获能而存在,以自然为母,实现“我道法自然”,即可进入第四层次返先天的修证。自然就是道之本源核心。道法于心,万物万象都由本源核心所生。自然之道能化生万物,故万物以自然为母亲。正如《列子·天瑞篇》所言:“一者,形变之始也。”万物众生皆源出于此一、此心、此核,皆含有此一、此心、此核的全息基因。由核心至万象,象数理气皆包容于一体。修真者以此理逆而返修,返至一心,即是回归自然真境,即是回到母亲怀抱。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殁(mo)身不殆。】 此五句是说:既知道生万物,则得其母;既知万物由道而生,则知其子。万物从道生出,则万物皆含有道的遗传基因,故万物即不异于道,不离于道。子由母生,子必携带着父母祖系的遗传密码,故子亦不异于母,不离于母。物与道本同一体,岂能弃道而求物,弃本而逐末。子既与母同一,岂可舍母而求子,弃根而逐枝。既为其子,则应守其母;子不离母,母不离子;子母同居,全其始终之理。得其本源之道,复归于母腹之中,复归于先天自然之道,终无丧身之害。此即“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殁身不殆”之义。“殁”音没,即死亡。 古之修行人,常以母子同心,子母同居之道,抱元守一而修持不怠。所以神气安和,水火既济,心身康宁,故有九还七返之妙,得归根复命之理,聚宇宙万物之精华,而成性命双修之功。倘若舍真逐妄,舍道寻物,迷失本宗,犹如子之离母。失去母亲的抚养,离开母亲的怀抱,必然是浪迹天涯的游子,失去母性的慈爱。母子本连心。母失其子,必然悲泣欲绝,痛苦不堪;子离其母,犹如小鸡离开母鸡的翅膀呵护,焉有不危险之理。人之离道,如子离母,其理同然。 所谓“金丹大道”,只是先天一元真炁,古人喻为真铅、金花、白雪、白虎初弦之气等,种种喻名,总不外乾坤交媾之后,乾父一阳落入坤宫,坤母得此乾阳真金之性,遂而变成为坎。故丹曰“金丹”,是指从乾宫落下来的,在人身谓之阳精。此精虽在水府,却是先天元炁,可为炼丹之母。 修真炼药临炉,必从水府求其丹母。故曰:“一身血液总为阴,一身阳精人不识。”这个阳精,在内不在外,不入六根门头,不在六尘队里,隐在形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却又生生不息,是人身的真种子、大根本。 人之阴精,若不能以先天阳精为母,则阴精易散,便不能凝结为丹。阴精阳气,经过炉鼎烹炼,先天真一之炁与至阴之精,从虚极静笃、恍惚杳冥中,便生发出上丹之母,即母炁也。此炁上升至泥丸,与久积之阴精混合融化,降于上腭,化为甘露,此露即阴精,又称为“子气”。此气下降重楼,倾在神房,以温火养之,使先天真炁与至阴真精,母恋子,子恋母,子母和谐,相育相合,阴阳反复以同归,虽没身而不殆也。这就是修真者内炼的“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之义。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此三句正是言守母之妙义。“兑”,音队。《易说卦》曰:“兑为口”,比喻人之口,泛指孔窍。“门”,比喻人之耳目,泛指精神之门。“塞”者,关闭、堵住之意,即沉默自守,不尚言谈。“闭”者,即神不外游,心不外用。清心寡欲,闭目塞口,内养有余,恬淡精神,积精累气,固根抱本,真炁充盈,而外用自足。 人之六门,眼耳鼻舌身意,极容易被外境外物所牵,逐物而转。因而便将体内的神光真炁,散失体外,造成内耗。人若能做到“塞其兑,闭其门”,随物处物,不逐外物,而不被物性牵转所累。如此因事致宜,不劳而事自就,不为而功自成。 “终身不勤”,即自然无为之意。能终身抱守母气,确守规中,一灵内蕴,务使内想不出,外想不入,缄口不言,六门紧闭,绵绵密密,专一不二,勿助勿忘,有作无作,有无相间,执两用中,若勤不勤。如此守之终身,金丹可就,大道可成。修真者若能紧闭六门,保守神气,静心定性,心不妄动,神不外驰,身中自是真佛净土,大道不有而自有,阴阳不炼而自炼,一通而百通,一得而永得,自然与道合真。此即是“塞兑”、“闭门”、“不勤”之妙义。若是贪图外求,必然自丧内宝。所谓“开口神气散,意乱火功寒”,即是此义。 【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 此三句正与上三句相反,是说失其守母之道的害处。 “开其兑”,人若大开其门,放纵眼耳鼻舌身意,妄视妄听,妄言妄动,劳神于名利之中,用心于巧智之内,犹如开门揖盗,引狼入室。 “济其事”,终日围着外物而转,以为不如此,就不能济成于事,不能达到私欲目的,因而枉作枉为。岂不知经常如此,必然凿丧自己性中之真善,污染纯净之真心。心总向外求,真气未有不失者;神驰于外,根本自坏。这好比失去母亲的婴儿一般,岂不可怜? “终身不救”,是说失去养身之根本,断绝生命之本源,即使百年参天大树,性命也难长久。这就是只知其子,不守其母;只求于外,不求于内所造成的恶果。故曰“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古人认为:开其兑,重眼识,则民多知见;贪物欲,济其事,则法令滋彰。天下因此而乱,终身不能治也。人若明白“塞兑闭门”之理,忘于目,不妄视,返光内视,神光不泄,则光溢无极。如此,则神气相抱,水火相济,神清心静,自是一派先天境界。若肯塞其耳,不妄听,则心识不乱,肾气不漏,返田内养,炁化为光,水常济火,神炁合一,身中之子母自然打成一片。如此自能心神不乱,对世间之事物,自能顾本而穷源,我之性命,不求救而自救,何有危殆之事可虑?如果轻内重外,六门大开,命宝既失,命根动摇,故终身难救也。 人能塞兑闭门,固精护气,母气、子气相抱相合,凝聚为丹。古云:“元始天王,悬一黍(shu)珠于空中,似有非有,似虚非虚,惟默识心融者,乃能见之”。是说唯有子母合一、神炁相抱的先天状态下,才能采摘悬于空中的那一黍救命金珠,方可长生久视也。 【见小曰明,守弱曰强。】 “见小曰明”,是说任何事物都是由小至大,由微而著,逐步发展壮大的。只有从事物的至微之处,去捕捉事物的发展规律,这才是正确的途径。人身之所以“终身不救”,皆是因为昏昧无明之故,不慎其小,积小成大,见大不见小,因小而失大,这是世人常犯的通病,故而常致祸辱来侵。 柔弱处下,是道之妙用,柔可制刚,如水之穿石。故能守弱用柔之人,才是最强有力者,这是大道之理。世人多是以柔用强,不藏用于柔,必至利害来攻,自找麻烦。唯有君子能以慧观、微观,见其万物未成形之先;能藏其柔弱之用。事未至,能明其理;事方至,能察其机。其所知所察,真实不虚,无论小大,明若悬镜。这种“明”与“强”,虽不显于有为,而其为却力不可挡。虽不示于外,而其外用,却也事必有成。这种“守柔”之用,看似无力,其力可谓真强。故曰“见小曰明,守柔曰强”。 详观天下事物,视之不可见者谓之“小”,能见此不可见者,是曰“明”。凡能小中见大者,则为“明”;凡是只见其大不见其小者,则为“昧”。守之而无可守者,是曰“柔”,能守此无可守者,是曰“强”。能藏其强而用其柔者,则为“得”;用其强而藏其柔者,则为“失”。这一小一大、一明一昧、一柔一强之用,皆是一机之转动。假若事来不见机微,此便是入于机;若是心入其机,心随物转,此便是出于机。出机者,心随物动,不能守柔入静,不能以静制动,不能静观其变,完全陷入阳动一端,失却隐微一面。虽知阳动表象,不知阴侧微机,必然心暗不明,随妄而动,终至于丧命害身,此皆是于机微处不谨不慎的过错。这便是修真者重视知白守黑,知雄守雌,念上透机,显隐同观,执两用中的根本所在。由此可知,小中藏玄机,隐中含明理,机微虽小,其明却大。小与大、弱与强、暗与明的辩证之理,不可不知,不可不慎! 【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 上句“见小曰明,守柔曰强”,是说藏明于内,不用于外。此段“用其光,复归其明”两句,则是光明的应用。 “明”者,即心德之内照。“光”者,即心德之外应。“用其光,复归其明”,正是言体用相兼之义。光之体曰“明”,明之用曰“光”。用之于“用”,是言以体之光而用之;体之于“体”,是言所用之明以光为体。此便是“体用相兼”,光明藏用之妙。故曰“用其光,复归其明”。 “光”是充满宇宙生命体的一种全息生命能量物质,根于宇宙本源。人身小宇宙也有此光,传统称为“一点灵光”。此光在常人体内处于弥散状态,布于体内各个组织系统中。因六门的耗散与七情六欲的损伤,其光日渐减损,直至一点灵光耗尽,油干灯灭而命亡。唯有“塞兑闭门”,精神内守,节约光能,并守母逆修,方可从宇宙光源中得到补充。通过法地、法天、法道、法自然的不断升华,即可再造人体内环境的光明,而重返先天。 修真者所用之光,其小无内,小中见真;其大无外,天上地下,身内形外,无所不照,无有遗漏。“柔”是道性的特征,只有常处于柔和的状态中,光才能生明,才能显示强大的生命力。 “用其光”,就是将体内的生物质元光,用于性命双修,以光驱除阴霾(mái),清阴增阳,使性命复归于光的本源而见明净,直至圆道光明之境,使人身这个小宇宙,常清常静,常光常明。 人的双眼为日月,如能返光内照,即是用我之日月,朗照我的内天地。常人终日以眼视外物必使光散明泄,不识利用己之光源回光内照,因而内天地长期失却光明,没有光合作用,以至于体内阴气重重,阴剥于阳,阴盛阳衰,百病丛生。因其内无光照,体内各类三元无法生长发育,性命只能顺常道耗损,终而油干光灭,抱憾而亡。 以自身的日月常照内境,这是修真的重要法门,高度重视这一内照,科学地内照,是修证者应当深刻体会、深入实践的基本方法之一。修真者常入于真静之中,真阳生发,炁化为光,神光即生。体内三光常明,内天地晴空朗朗,阴霾(mái)渐消,周身酥绵如春,此乃至明至柔之境也。能守此至和至明,不参一意,不加一念,久之自有浩气腾腾,蒸然而升;金光熠熠(yi鲜明),散发内外。故曰“用其光,复归其明”。神光下照气海,继则火蒸水沸,金精焕发,如潮如火,如雾如烟。此时当收视返听,护持其明,送归土釜,小则可却病延年,大则金丹到手,性命复明,身有何遗殃可言? 【是谓袭常。】 “是谓袭常”一句,是总结上文之义。上文所谓“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是说以“守母”之道,而归之于道。“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是以守母之道,归之于身。“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是守母之道的反征之义,即世间常人不能持守母之道,必然难救己之性命。“见小守弱”者,即守母之道,藏之于用也。 “用其光,复归其明”,乃是以守母之道,应之于事也。既能母子相守,回光返照,复归光明,归于道,归于身,藏于用,照于内,则动静不离于母,体用不离于母。守之于内,应之于外,随机应物,随用得妙,内光外明,方可谓之习真常的大道之人。故曰“是谓袭常”。 “袭常”就是修习真常之道,使生命恢复光明。人不爱道,即不爱身。不爱道爱身,就是自遗身殃,终必后悔无及。能习真常,不违其道,日积月累,必能作生命的真主人,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在常中习真常,修心养德,性命再造,生命必能升华,命运即能改变,长生之道可得,圣仙之位可证。长生之丹既得,由“我命在天”的必然王国,达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由王国境界。乃至于神妙无方,变化莫测,与大道合其真。语云:“有恒为作圣之基,虚心是载道之器”,人何不习真常?何不自免乎?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前后文脉,全重“守母”二字,其要义在于教人“知子守母”。此与前章之“知白守黑”、“知雄守雌”等句相映成趣,相互照应,其意皆在于返本复静,示人不可徇物而忘本,不可舍本而逐末。 此章是圣祖见世人迷宗失本,重子弃母,逐浪随波,不求大道本根,自取终身殃咎。故以道明示天下,使天下人返其本而藏其用,方可保身固命,而不至于损性害命。道为万物之母,万物皆是道之子。既知为子,即当子依母归,与道混合而无间,保母气而不失,全母命而不违。既知道德乃虚静之体,人们所习以为常的有作有为,皆属于多事之举,皆是庸人自扰。唯有安静自然,以道德为本,才是尽道子之职,行道子之为。 奈何世人多是“开兑济事”者,皆是随耳目之门寻物转物,随着妄想习气而转。好似墙头草,东风吹来向西歪,西风吹来向东倒,终日悠悠忽忽,常在喜怒哀乐、是非烦恼中转圈子。眼见色,耳闻声,鼻嗅香,舌尝味,身觉触,意知法,六根对六尘,无有觉照返归。随着外界的青黄赤白,老少男女,乱转念头,常起妄想,心中无一分钟安闲。惟有圣贤能转万物,而不被物转。常人因被妄想所障,所以被万物牵着鼻子转,失其母气,被物所夺。若能转物,即是复归于母,返归于道,才能做自己性命的真主人。 修真者应知:闻道易,得道难;得道易,守道难。今我既得道之母,知天下之物皆由我心所出,所以紧闭六门,谨防六贼。常静心,不逐物;常守母,不失德,久而习之,则真常可得。心动于内,谓之开“兑”,开兑,则心外出交物。人心是一身的大门,是诸门的总开关。心门常开,则物入于内而扰其心;心门常闭,则物不入而心不出。万物虽纷纭于门前,而不知不乱。惟守其母,寂然不动,回光返照,才能常见其心动之微,是谓“明”。见微常守之,以无形之至柔胜物之欲。能如此,则物即不能胜我,故曰“强”。既能以内光常照于心动之微,照之又照,观之又观,直至无一尘之微,则性体复归全明,以返大道,则终身何殃之有? 大道章第五十三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惟施是畏。】 “使”者,是虚拟之辞。“介”是大的意思,又有“忽然”之意。《说文》解为“哲知也。” “使我介然有知”,是太上见他当时所处的春秋时代,自然大道渐去,王不行大道,而施行伪道;世人不行大道,而陷入偏邪小径。胸怀自然大道的圣人,太上见此情景况,有不得已之意,故而感叹而发。 太上以“使我介然有知”,无限感慨行大道之难。同时也表示,虽天下大道难行,我仍要“行于大道”,决心躬以无为化天下,坚信大道必然会行于天下。 大道平坦易行,为何又言“惟施是畏”?“施”者,即施为也。“施”有“无为”与“无为”之别。无为行道,符合自然道性,没有后患之忧;有为施道,必然偏离自然,招致祸患。 “惟施是畏”,是在告诫天下:宏扬大道,施德天下,乃是天地大业,不可轻忽,千万要小心。施为最怕的是失却道义。“欲施常善,恐伪善生;欲施忠信,恐诈忠起”。大道本端直,最畏怕的是歪嘴和尚“念歪了经”。自己偏了,又施于人,必诱人入邪径,误人行伪道。如此以歪引歪,以邪致邪,以伪传伪,天下如何能行大道。所以行大道事关重大,来不得半点偏伪,不敢有施行辙迹。否则造下道业,为害天下,罪莫大矣。 大道本是无为之妙,天下日用而不知,本无可施,本不可为。为君者治理天下,若以有为之令,有为之行,有为之政,必然会埋下“得则失,治则乱”的伏机,出现“进又退、安又危”之隐患。此皆是有为施政之弊端。 以大知行大道本不难,而可“畏”者,是在有为中产生。古圣治世,行无为之治,民无异俗,国无异政,上下相安于无事,君臣共乐于清平,这便是行无为大道之验证。至于三代以后,或以名利相争,或以强弱相胜,造成国乱民危,上下不能相安,此皆是不能行无为大道之害。所以太上伤今思古,有感而发曰:“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惟施是畏。” “介然有知”,即忽然而知,不假思索,念上所透之机。修道有素者,往往在虚静中,从不知中忽然迸发有所知,此是潜意识中闪现出的真知。此等良知之动,眼前即是,当下而知,转瞬即去。若是夹杂后天,则会欲起情生,不知不觉,流于后天有为知识之私。若以此而施,便是可畏。惟眼有智珠,胸有慧剑,识破邪魔,斩断情丝,自采药以至还丹,俱是良知生良能,一路平坦。此即身中内炼之平坦大道也。 【大道甚夷,而民好径。】 “夷”,平而易之意。“径”,捷径小路也。 “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此二句直指无为之大道,力破天下有为之害。无为大道平平坦坦,正而且直,宽阔而朗然,但世人多是放着大路不走,却好走羊肠小道,喜欢寻斜径。大道顺天应人,随宜处顺,没有造作,自然而然,平安无患。此道在天地,为天地无为之妙;在事物,为事物无为之妙;在人心,为人心无为之妙。 无为犹如大路,甚易行走。自古至今,凡成就圣道者,皆是顺此道而行,终以成圣。贤人之所以为贤者,亦是得此道而贤。但世人性迷神昏,执情纵欲,颠倒正邪,心念错乱,不行平坦大道,却偏要去攀崎险傍邪之小径。不是趋名竞利而行险侥幸,就是背理徇私而施巧贪求。或染入邪旁异端而不顾性命,或执于神迷小乘而偏昏不醒,终必陷入歧途险路。故无论做人,无论修道,若不循正路而行,而入于邪径歪道,则必然愈行愈远,愈滑愈下,写下今生旅途之悲剧,岂不可惜! 修真者应知,大道本平常,平常心就是道。假若急欲躁进,贪图有功,往往偏离康庄大道,走入旁蹊小径,陷入迷圈,反自以为得道,甚至终身不悟,岂不可惜! 【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 “朝甚除”,“朝”即朝廷、王宫。“除”是王宫建筑的台阶。宫殿以石筑高台,顺台阶而下谓之“除”。 “朝甚除”之意,是圣祖见当时朝廷大兴土木,宫殿林立,巍然峻极,台榭高筑,奢侈豪华,故以“朝甚除”比喻朝廷之腐败。 “田甚芜”,是说百姓都被调去兴建王宫,以致田地无人耕作,庄稼荒芜。由此可见为政者的昏庸无道,人民跟着遭殃。 “仓甚虚”,“虚”者,空也。是说人民不能耕作,田地撂(liào)荒,百姓无粮可食,国家仓库岂不空虚? 此三句经文是说,因为君不行大道,贪图享乐,朝中不行国政,百姓荒废耕作,国库荡然无存,无道乱世已到了极点。百姓去兴建王朝宫殿,妨害了农事;君王崇尚台榭之高,不惜劳民伤财。民力在朝,庄稼必废,田地怎能不荒芜?田既荒,百姓无力交公粮,国库怎能不空虚?国库既空,怎能国富民安?国既不富,虽有宫殿之外观虚华,也不过是外华而内虚的假象。此等所为,皆是炫于外而虚其内,弃其本而兴其末,不行无为大道,贪图享受的有为之害。所以国不能治,家不能齐,身不能修,民之不正,皆在于为治者的舍本求末,失其大道也。 对于修道者而言,朝即是身。修士必须常使心君行正道,存诚怀朴,不尚虚华,不欲修饰,积善蓄德,心明性净,天理完全,灵光焕发,心田何能荒芜?精神充盈,仓廪何至空虚?此乃身之国得治矣。 【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 “服文彩”,“文”即花纹。“彩”即彩色。“服文彩”,就是华丽锦绣的服装。此句是说,君王废道求末、追求浮华之事,不仅表现在大兴宫殿上,而且讲究衣着的锦绣文彩,祟尚华丽虚伪,以眩天下之目。 “带利剑”,当时的王朝君臣,均以佩带利剑为荣,借以显示威风。其意也在于以武示众,吓唬老百姓。可见当时为政者的内心空虚。 “厌饮食”,是说宫中的王族百官,常以百味充口,花天酒地,肠肥脂满,嘴角流油,已经到了厌食的程度。可见其穷极欲,挥霍到何种程度? “财货有余”,在朝为官者,哪个不是“一朝为臣事,十万雪花银”。个个都是百宝满箱,但仍贪心不足,搜刮民财,囤积货财,愈累愈多。自古为官廉洁者少,以权谋私,贪污受贿,无奇不有。 以上种种,皆是言统治者失道丧德,朝政腐败的种种表现。上行则下效。为政者不行大道,百姓贪欲之心必起。为君者为了耳目之欲,以享身躯之乐,轻忽天下国家大事,重为细小之享受。岂不知文采之服,无非一身之乐;利刃之剑,无非威众之具;饮食之美,无非口味一时之受;财货之积,无非身外之物。此皆是舍本求末,有欲有为之事。 有道之君,不以文采为尚,而以大道为尚;不以利剑威众,而以仁义服众;不以饮食为美,而以德润为美;不以财货为贵,而以知足为富。天下国家,同于一道,上下各尽大道本分,共由大道而行,相忘于大化之中,共乐于无为之治。有道之君,万民称颂,何必以有为去求末而忘本呢? 【是谓盗夸,非道也哉!】 “是谓盗夸”,“盗”者,即非自己劳动所得,而以不正当的手段攫(jué)为己用者,谓之“盗”。“夸”,就是夸耀炫露自己的财富名贵。“盗夸”之义,是说盗窃别人的名利,夸为己之富有。就是俗话所说的“盗魁”、“强盗头子”。 “盗夸”也有矜夸自大之意。大道之学,最忌夸张。谦谦处下者,大道也,其甚平易,而人不肯行;皇皇夸张者,小径也,与道相反,而人却好行之。君王外虽炫饰,而内则昏暗;朝廷虽甚美,而仓廪却空虚。诸如宫殿豪华以显威,彩服剑佩以为饰,饮食侈餍以自享,多积无用之货等,无非是夸外表之富强,满足虚荣之心。此种假伪现象,犹如盗贼自夸其富有,远非正路大道,而是舍道从径、亡本徇末之险途。 此二句是总结上文之义。上文言朝廷君王有宫殿衣食之美,财货厚积之富,苦民力以自乐,取民赋以自用。其乐以自享,据财为私有,实际上都是征敛百姓的血汗钱,供朝廷少数王公贵族挥霍享用。对这种利用权势,不劳而获,挥霍浪费,腐化堕(duo)落,不仅是失道丧德,舍本求末;而且是社会的寄生虫,是天下最大的盗窃者。有此大盗,小盗必然随之而起,社会风气岂能不乱? 无为之道,才是治天下的法宝。天地无为则万物生,圣人无为则天下治。圣人以无为之治,而化天下有为之民。上既无为,下亦必无为,上下同行无为,好邪径之风必然自息,财不积而自然有余,剑不带而自然有威,田地自然不致荒芜,仓库自然不致空虚。天下百姓心中之美,胜过宫室彩服百宝之美,此乃治天下行大道之美也。 “盗”与“道”同音不同义。私欲乃盗之源,祸患之根,故戒“盗”为修真者纪律之一,终生奉行,使之盗心不起,盗行不为。无论名利财货,绝不妄取,哪怕一针一线,蝇头小利,非自己所有,绝不妄求,其要在于除私根。 修真者遵行大道,讲求真诚无妄,不求虚华。修真是以盗取天地灵阳之气,以补先天不足,巧用机关,凝炼成丹。此“盗”是借用之辞,即逆运反夺之意。因其为修道所用,同类相亲,能得道之助,故不为过也。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独重“大道甚夷”一句。 道在天地,无天人之别,无物我之分,本不难行,只因不能体悟无为之妙,所以身中有道不识道,身边有道不行道,所以离道日远。人若不行大道走小径,便是颠倒了人生旅途,错乱了来到世间的初衷,枉费了天地大道的片片苦心! 大道至简至易,但不信自然无以明。大道并不神秘,就在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大道并非高不可攀,它就在人心正邪一念之瞬间。尽管它终日伴你同行,而人却盲然不知;尽管它就隐藏在人与万物之性中,人心之欲魔却将它埋向深渊。当自性还未觉悟作主人时,大道母亲般的慈悲呼唤从未间断。虽然我等子孙不敬不肖,而大道仍以无心之心、无为之为,默默地关爱、呵护着我们,不息地育养着天下万物。 天地以无为大道生育万物,圣人以无为大道治国安民。大道没有辙迹,看似不可寻,实则处处、事事、物物、时时无不显现。大道不立藩篱,施宏大无私之德,以有形或无形,感于人心之正理,自然而然,无丝毫私情私意;无为而为,随时应势,并非执于有心。 古之圣人以无为之道善治天下,不乱其国之风纪,不因王事而妨碍百姓,故国泰民安。倘若在上者一有妄为,在下者莫不效仿之,自此有为妄为之风必起,有为之事日多,有为之心无所不至,有为之害便无处不生。以道治国与以道治心身,其理相通。大道甚平易,而人不肯行,却去追逐皇皇“盗夸”者之小径。 本章自“朝甚除”句以下,皆言“夸”类之事。谦谦者为大道,炫耀者皆非道。大道之学最忌夸张。今人不行大道,弃本而逐末,华饰其外,污浊其内,恣衣食而侈财货,争小径而自害心,心劳日拙,性命日损。岂不知追求外饰豪华,则自家心田必日甚荒芜。 艳装浓抹虽然可以炫于外,可以满足一时之虚荣,但却难以掩盖心灵上久积的尘垢,难以抹去面庞日渐增添的衰老皱斑。人心皆是崇外、崇相、崇高、崇强、崇虚华,而惟独不崇敬大道,好趋旁蹊小径,这是人最难克之顽心,是修道者之大忌! 今之人,日趋邪径,一身尘垢,除不胜除。而且妄作招凶,元阳尽失,心田荒芜已极,关窍皆已闭塞,力倦神疲。只图外观鲜耀,服饰华丽时尚,贪怪味而厌饮食,好财货而轻品德,性命已被天地万物所反夺。《易》曰:“作易者其知盗乎?”正是此之谓也。 学道者若不探本源,只图粉饰,不求真迹,而徒务虚名,期求立竿见影,那无异是得其似而不得其真。须知遏欲存诚,去浊留清,层层皆有阴气消除,阳气潜长。即使有些功进,有点神通,亦不可信以为真得道,谨防迷入邪径旁门,而可惜了一生精力。太上在此章教人要从根本处体认大道,其意在于指点迷津,破除迷幻。 今之学人,仍有求外不求内,求物不求心者。岂知外役心劳,必使自家良田荒芜,宝仓空旷,先天精气被所伤,何能结正果?果能三宝内聚,内财既足,外财何须远求?真境美景不胜收,何须求外华虚幻? 善观章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 “善”者,是言最会、善于、善长之意。“建”者,立也。“拔”者去掉也。 “善建者不拔”,此句是说,善以立身、立国者,身心应当深植于道德中,就不会轻易被摇动。好似百年参天大树,根系深扎于土石中,任狂风骤雨,只能摇晃它的枝叶,而难以撼动它的根本,所以不会轻易被引拔。人若能不离根本,立于道德之中,则天地不能改,鬼神不能移,阴阳不能易。其心身持正,天下无有能侵坏者;根深基厚,性命必至坚至固,至常至久。身心性命与大道同其体,与天地同其寿,虽历万劫,永恒的生命之体,终不能被拔而去。故曰“善建者不拔。” 天地赋人之气以立命,赋之天理以成性。理气原本为一,性命两不分离。人体生命之“善建不拔”,其要在于清空一气,来往天地,盈虚消息,纯乎自然。人类虽有智愚不齐,造物纵然万有不等,而此气、此理却同一。 人若居中建极,中行而不殆,虽沉浮升降,万有不同,而此理此气,皆流行于一身之中,充塞于性命、阴阳两大系统之内,绝无稍顿停息。此理明通积厚,则性体圆成;此气纯清充盈,则命体永固,这就是“善建者不拔”。世间有形有质之物,即使巍巍高山,坚若盘石,亦有崩颓之患。有形者虽坚固于有时,而终难以久长;惟大道无形之理气,不随物变,不为数迁,历万古而常新,经千劫而不坏。人能与理气合一,才是永生不拔之体。 【善抱者不脱,】 日夜不忘,心身合一,神入炁中,分秒不离,神炁相抱,含元为一,此谓之“抱”。先得后失,不能长久,来而又去,未能抓住,心神驰外,耗精散气,此谓之“脱”。以大道至善之理修心炼己,应事立业,不但建基稳固,牢不可拔;而且能守其终始,慎其进退,保固中心,而无有疏忽,任重而致远,片刻而不违。道同天地之广大,德如日月之昭明,其功可立于天下,其恩泽可流于万世,虽日久不能泯(min)灭,虽时易而不能变迁,此即谓之“善抱者不脱。” 大道立于己心,化诸于人,自然深仁润泽,厚德惠人,则人人爱戴如亲,融会于心,身心性命,与道紧密相连,一息也不能脱离,永世也不能分开,绝无外力可以隔断。世间不脱之物虽多,譬如胶漆虽相粘,可谓之坚;水乳之交融,可谓之和。虽可以一时相抱相合,但终难脱阴阳之化,故而万物皆是聚散无常,随着时空的变迁而变迁。 惟有道气长存永固,道心善德,永合人心,来之不息,去之不散。犹如子弟之依父兄,手足劳作之随心,无有隔膜,紧密相连。人之生,神与气和;人之死,神与气离。人能常使性命会合相抱,神气融合,抱元守一,即可我命由我不由天,何脱之有? 【子孙祭祀不辍。】 “子孙祭祀不辍”,是说人若能立道抱德,不仅是自身不拔不脱,与天地共长久,而且可以造福于天下,流传万世。百姓尚且不忘,何况其子孙后代?子孙皆心存崇敬,不忘其德,香火供养,祭祀不辍,以承其德。 古礼祭祀祖宗的仪式,皆在仲月上旬前,择一吉日,预先斋戒,并设蔬果茶酒等供品,诚敬感恪,以尽子孙孝心,年年岁岁,祭祀相续,此乃道德之报也。 第28节 修道之人,若其道深德厚,必能化于天下,恩及众生,荫被子孙。必使天下后世,子子孙孙,享道之不尽,用德之不穷,方见道德隆厚之远。先辈云:“中土难生,人身难得。”身为炎黄子孙,能生中华宝土,已是福分不浅。中华儿女生于道德之乡,生命中遗传着深厚的道德基因,灵性中饱藏着道德的灵光,文化中蕴含着道德之精华,岂敢忘宗忘祖?岂能忘却道德?若能持修道德,非但自己可以长生不死,世世以久,祭祀先祖宗庙无绝时。更在于以道德复兴中华文明,宏扬道德于天下,造福于人类,服务于众生,方不负祖先对我等后代子孙的殷殷厚望。 圣人虽不常存,而其德泽深入人心。《诗》曰:“世世子孙,勿潜引之。”孔子盛赞舜之大孝时曰:“宗庙享之,子孙保之。”足见德之无疆,子孙祭祀,万古不绝。作为中华人文始祖之轩辕黄帝,虽距今数千年,但他繁衍的中华子孙,所开创的中华文明,所承传的道德精种,光照中华大地,福及后代子孙,才有今日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故自古至今,每逢清明佳节,君王臣民,都要在黄帝陵前设坛供养,隆重祭祀,以表炎黄子孙孝敬、怀念之心。大德必垂之永久,虽千万亿年,而子孙依然继继不息。由此可见道德力量的久远。 修真人只要神神相依,气气相守,一脉流传,一真贯注,自能千变万化,自会有百千万亿化身,享百千万亿大年。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根深叶茂,源远流长,万代不辍。其要不过以元炁为药物,以元神为火候。元气者无气也,元神者不神也。以神炼气而成道,以火炼药而成丹。凡丹有成有毁,神丹则无终无始,故曰:“金丹大道历万年而不磨”。 【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国,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 此五句皆是言以道德修为之妙,继续申明不拔不脱之义。道德的本质,朴实无华,纯净圣洁,真实不虚,没有一丝驳杂。若修之不纯,则道不广,德不大,根不固,基不牢,岂能不脱不拔?万物皆有根,万事皆有本。固其根,枝叶才能繁茂;修其本,万事才能功成。天下之本在于国,国之本在于乡,乡之本在于家,家之本在于身,身之本在于心,心之本在于道德。 人若能以道德立于身心,私欲妄念不生,是非分别之心不起,德养之于内,其德光无不明于自身小宇宙;发之于外,此德无不善及众生。身心内外,进退出入,皆是此德所行。即使有极大的名利引诱,则心不为之所动;即使再大的困辱之事突然临身,亦不会害其道;即使有生死之变临于前,亦不能失其德。所以一个德行全备之人,无论出现多么复杂的境遇和事件,皆是德心巍然而立,真一不二,不动不摇,不变不迁,心明如镜,处之泰然。此即是“修之于身,其德乃真。” 道德修之于家,则家庭必然和睦吉祥,子孝于父母,弟敬于兄,兄友于弟,夫和于妻,父慈于子。此皆是以我一身之道德,推及一家老幼;以我心之真善真行,教化影响全家老少,家人则无不善也。故曰“修之于家,其德乃余。” 不但修之于家,而且要修之于乡。修道之人,心怀谦德,以尊敬之心待人,不能以己之贤智高于人。不自以为是,以俭朴诚实之心,与乡党交往;以仁慈义理之实际行动,施于远近乡邻。故乡党见之而起敬,邻里爱之而钦崇。有德之善言,人人爱听。有德之善事,处处受人尊敬。有德之名,传颂不朽。有德之功,万物知闻而心应。故曰“修之于乡,其德乃长。” 修道之人,不仅要修之于乡,而且要修之于国。有国才有家,国泰家方宁。修德之人心系国家民族,眼观天下,以国之繁荣兴旺,民族之安宁幸福为己任,以己之德,效忠国家人民。遵守国家政策法令,忠于职守,积极奉献,福及国人。以己之至善,化于百姓之心,可以立纲常,扶大义;可以明天理,正人心。以道德尽于上,上无不明,施于民,民无不信。日远日大,日久日新,功在目前,可为万代不朽。此即“修之于国,其德乃丰”之义。 德之至善,犹如天地之广大,天下万物,虽草木昆虫,无不是顺天地之德生成。人虽有贤愚贵贱,但均沾天地大德的化育之恩。天下百姓虽多,没有一个不受其德;天下万物不计其数,未有一物不蒙其化。所以说万物一体,天下一德。德虽无形无迹,不可见闻,但它却负载着宇宙三元(源)的无限精华物质,周流不滞,遍及宇空,普施万物而无遗。人之德若与天地同,则可与天地同体,而共施德于天下万物。故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 世人若能以正心诚意,修道德于身心,以忠信孝悌齐之于家,以敬上爱下处之于乡,以无为无欲治之于国,以道德仁义施之于天下。修到此天地,动植飞潜,无物不受德化之妙;朝野乡里,无人不归德化之风。至此方为万德的君子,愿天下修行人均能如此。 【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 此五句,是说圣人视家国天下为一个整体,并无彼此之分。观天下众人之身,如己之一身;观己之一身,即是天下众人之身。不贵己身,以爱身之心爱于天下。财不私利,以利益之心利于天下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唯知天下人之身,不知自有己身;惟知天下之身同于一身,不知自己之身。因圣人之心为天下公,唯独没有一己之私,所以在在观身,而不离天下;观人人之身,而与修己同然。人之善,我善之;人之不善,我亦善之。人之德,我德之,人之不德,我以德化之、修之。人我无别,如同一身。“以身观身”,即是此义。 圣王又能以家观家。家之中,有父母,有兄弟,有夫妇,有子孙,天下之家皆同此。圣人观天下之亲,如同自己之亲;观天下之家,如同自己之家。所以教于自家,即如教于天下之家;教于天下之家,如同教于一家。以自家之道德,推及天下之家。天下家家皆有六亲之至善,家家全备人伦之道德。如此对天下之家同然而德化,同善其家,同一道德立家。故曰“以家观家。” 圣人又能以乡观乡。古时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共一万二千五百家,谓之“乡”。圣人居于一乡中,观天下之乡,与本土之乡同,不分远近,没有彼此。千乡万乡,在圣人心中化于一乡;化于一乡,即是化天下之乡。一切乡党的民风自然淳美,一切邻里之德心自然默化。“以乡观乡”即此义。 圣人又能以国观国。国虽有大小之分,有本国邻国之异。但在圣王看来,道同天下,不生本国邻国之心,心中只有德化人民;不起大国小国之见,一律平等对待。因时顺理,万国同观。修德省己,视千邦为一,观万国为心,而心无异心。以修道之国,观不修道之国,在观中施德,促其德化。德化万国,则国亦无国,同其道德,天下归于一国。故曰“以国观国”。 圣王之德,不但以国观国,又能以天下观天下。天下虽广大,虽有万物千类,动植飞潜,众生无边,但圣王具有仁德遍覆普及之心之能。虽有遐方异域,但圣王不因遥远而视为度外。虽有山河险阻,不因其难而怠懈抚育。所以天下四海同风,万民乐业,众生康宁。圣人之德盈满天下万物万类,但圣人丝毫未以天下为自己所有,而是以大公之心观天下,六合一道,以德化天下为己任,观天下惟一心,无一毫私意,无一念不纯。故曰:“以天下观天下。”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此二句是总结全章经文。上文所谓修身之德,修及于天下,观身之德,观至于天下。吾何以知一德立,天下之万善并立;一德成,天下之万理俱成。正是以此德此观,观天下之身、天下之家、天下之国、天下之天下,处处皆同,在在不二。大同至善,无往而不善;至德之理,无往而不一。故曰“吾以何知天下然哉?以此。” 圣王治天下,自本而支,自源而流,修己一身之德,不但可以化及于家,化及于乡,而且可以化及于国,化及于天下。仰观天道风云雷雨之变化,无不与圣人之德的应化有关;俯察地理山川河流,圣人之德无所不能运化。圣人之德涵盖天地,其德之功能场性,力大无边,应化无方,阴阳在乎手,变化由乎心。可通变化不测之神,可贯人文之古今。圣人之德“善建而不拔,善抱而不脱”,故才有如此无穷之妙。这便是世人所不知的伟大圣人既平常、又神秘之处。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重在“善”与“观”二字。“善”者,在于体会无为之道,运用自然之妙。 “观”者,即观心得道。善观者,通过日常观心、观身、观家、观乡、观国、观天下万物,皆为一道所生,一德所化。心身与万物同体,德与天下同化,则我与天下同一,别无二致,何有物我之别?何有私心之欲?以身观天下,以心观万物,可知天下修道者昌,背道者亡,此乃宇宙不变之理。 天下有道德者,皆体现在一个“公”字上,天下背道德者,皆毁在一个“私”字上。公与私是道与非道的分水岭。大道至公至德,充分体现在万物的理性中。如日月之在天,其大明之光,从不私照;圣人大同之德,未尝用于私亲。日月之照无私,所以光通天地,无所不透;圣王之德无私,所以广化天下万物,无所不惠。所以善治天下之有道者,不纵耳目之欲,无有自心之好恶,不随己身之便。不以贫贱扰其心,不以富贵介其意;不以强取胜邻国,不以异政妨害百姓;不以谗妄轻忽于四海,不以欺罔(wǎng)失信于天下人。所以圣人之德化溢天下,德被无穷。天下之民感圣人之德,颂其恩,受其惠,乐其业,万民之心同一心,万身同一身,其家、其乡、其国皆同于一德,同天下大同,归于一道也。 修心修德,重在于去私立公。如若不修天下为公之德,不为天下众生利益而修,而仅仅为了一身之私,或求得健康长寿,或为光宗耀祖,或求神通功能等,凡此种种,皆是心境不宽,心德不广,心性不纯。私心私智一起,身内之魔军哄动,不仅为害自身,而且扰乱周边环境;不仅不能利益万民,反而致恶造业,为害天下。故修德务必纯净,修道务必全备,修心务必去私,去私务必苦行。私心尽,德方可立;妄不起,至善可抱。德与私如水火之不容,故私智绝弃之时,便是道德立就之日。 天下之物,凡建于外、抱于外者,皆易拔易脱。修真若能建德而抱一,建之于心,抱之于内者,犹如参天之大树,根深基厚,任狂风摧摇,只是枝叶随风应势,而其根本巍然不动。此即是树之善建善抱之功。 俗人处世之“建抱”,皆以私欲之智巧而结,心建于外,抱之外物,犹如浅根之草,终非长久;又如屋檐漏外之椽,则易腐易坏。故舍修心修德而言建德抱道,皆非正途也。离心身而言修者,非真修;离修德而言证道者,皆非正道也。此即圣祖所言“善建”、“善抱”、“善观”、“善修”之真谛。 含德章第五十五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含德之厚”,“含”者,藏蓄而不露。“厚”者,纯全而不薄。全句之意,即含藏道德深而厚。有厚德之人,天地像父母关爱孩子般地呵(hē)护。人之天德,皆含于本性之中,无论贵贱贤愚,个个都是自然具足。但人因后天欲望过强,损德败性,德性渐失,德能不足,故不能合道,只能顺人道下滑。上德有五,五德分层,如仁德之爱,义德之利,礼德之敬,智德之明,信德之忠(中),皆是性中本来所含藏,从先天带来,因感而用。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失礼者,忠信已薄,人心必乱。所谓德,应当是唯道是从。失道而后德。失道才需重德、修德、守德。礼义仁德,都是道的人格体现,也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赤子”者,如婴儿呱地一声,脱离母腹,浑浑沦沦,一团天真在抱,无知识,无念虑,静与道同,动与天随,性中之天,纯是一派先天状态。初生婴儿之体,真气充足,皮肤色赤,故称为“赤子”。 “比于赤子”之句,是言人体性命的自然合一。人身本是半阴半阳之体,其性虽善,但因累世的积尘所蒙蔽,历劫轮转中造业的消耗,所以性德已不完备,性光已残缺不全,故失道而成为人身。若能知返而修,修心累德,全天命之性。少私寡欲,清静心身,本性不迷。修性炼命,苦修苦证,刮尘不止,炼己不断,精诚所至,五德必全,性命双了。返老还童,乃至返到娘未生前的真面目。至此,则妙性圆明,真性显现,做人做事,无不自然;德光之明,无不朗照。纯纯然,人欲之私净尽;浑浑然,事物之理自明。五德养到此等纯熟境界,则天地之大,皆在我德的包涵之中;万物之多,皆不出我性心之外。身心内外,家国天下,无处不是此德之妙,天下万物,皆是我性德之全。 修真者的根本目的,在于去私立公,舍己奉献,造福天下众生。修真人既是大道所生,万物所养,功成自当回报天地之恩,以尽赤子之心。空净师有诗云:“兴民族旺国家,赤子舍己!”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修士若能达至真性寂静,真气纯粹,不知不识,神气相抱,含蓄极厚,德道一身。无为无作,却又无所不作,岂不是含德深厚的赤子吗? 【毒虫不螫(shi),猛兽不据,攫(jué)鸟不搏,】 “毒虫”者,泛指蜂、蝎、蛇等有毒害之虫。“螫”同“蜇”,毒虫刺人之谓。“猛兽”者,狼豺虎豹等伤人兽类。“据”,兽以瓜捕物的举止。“攫(jué)”,猛禽捕食按拿的动作。 此三句是说,赤子本无害物之心,所以物亦不会伤害赤子。婴儿仍在父母怀抱之时,足不能行,手不能作。虽有毒虫,亦不能蜇;虽有猛兽,亦不能据;虽有攫(jué)鸟,亦无从搏(bo)。赤子道德完备,无伤害虫兽之心。无虞于毒虫,故毒虫不蛰;无虞于猛兽,故猛兽不得据。且常静居其室,不被攫(jué)鸟所窥,何能来得搏之。倘若长大成人,行动自如,心生捕杀游乐之心,则难免被恶物之伤害。 物物有心,人与物都有自身的生物场,物虽无言,而心却通。人若怀善德之心,善待一切生灵,不有伤害之心,此善性即可与虫兽心息相应。人若内忘其心,外忘其形,人物两忘,即可入于物人混一之妙。既与物相忘,人与物相应,心息即通。人物虽不能以言语交流,但其场性信息却无不沟通,所以物亦不会加害于人。河上公解曰:“太平之世,人无贵贱之心,凡有剌之物,反还其本,有毒之虫,不伤于人。”是说只要道德行于天下,不仅人人德化归道,即使毒虫害兽也会改恶从善,复归天然善性。由此可见,万物皆本善,物我本一体,人与万物,息息相通,共荣共存。即使这些毒虫害兽,亦不例外。 【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zui)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哑,和之至也。】 “据固”者,手掌五指屈卷至指根,即握固之状。“牝,音聘,雌性,为阴。“牡”,音亩,雄性,为阳。“牝牡之合”,即阴阳交合。“朘”,音最,即男孩的生殖器。“朘作”即勃举之意。以上数句,是说赤子之无心,不但与物相忘,而且其生理状态也复归至婴儿状态。 “骨弱筋柔而握固”,是言新生婴儿之手,骨弱筋柔,非常柔软,这是婴儿一元真炁充足的表现。婴儿虽无心握物,但五指却常握而自固。虽不无男女交合之欲望,但其生殖器却常自勃而举,这是由于婴儿先天精气俱足之故。婴无思无虑,虽因饥饿等需要时终日号哭,但其哭叫嗓子却不哑,这是因其先天和气充盈的原因。倘若有心而握固,有心而朘作,有心而哭叫,其神必乱,其气必散,其精必耗,岂能像婴儿有如此无为自然之妙。婴儿无心无念,其所握、所朘、所号,都是一种天然流露,毫无后天之矫揉造作。其手终日握固而不伸,是因其无心取外物;其阳物虽终日朘作不败,是因其常无欲的流露;终日哭叫而不哑,是因其无意哭叫而不伤其元气。此正是赤子先天本性之无欲,先天元精之至纯,先天元气之至足,在婴儿身上的体现。 人若能返修到婴儿状态,全太和之气,入无心之妙,则大道备于心,天地归于身,元神自然凝寂,元气自然冲虚,无为自然应验,即可返归赤子的这种先天状态。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 “和”有多层含义,如平和、太和、中和、谐和、谦和、柔和等。一个“和”字,纯纯全全,至柔至顺,它充分反映了大道本源的本质,是道性特征的体现。就理性而言,柔和是道体的自然本质,亦是天地人万物所具有的本性,它是德善的一种集中表现。宇宙和谐,天体自然平衡,日月星辰自能光明;天地和太,自然风调雨顺,万物才能生长;阴阳和谐,自然生态才能平衡;人有谦和之德,自能性静圆明。世间“和”之理处处皆是,国与国和平共处,就不会有战争;人与人以和为贵,就不会滋生事端。诸如和气生财、和善待人、和蔼可亲等等,无不是做人处世之道。此即“知和曰常”。 就气而言,元始一气源于大道核心。大道之气,质性中和,故又称为“太和”、“中和”之气。此气乃阴阳相冲而生,其性柔和。在天地为阴阳之正气,在人身即谷神之元气。万物之造化,由此气而生,性命之根基,由此气而立。天下万物无不是由此气所生,由此气所养。存此气者则命存,失此气者而命亡。故知中和之气乃生生不息之真气。偏此气者,过阴或过阳,皆非道性之气,皆不能长久。 所谓“知和曰常”,就是心领神会,在常中悟真常,在入世中炼出世,执两而用中,累德以成道。就修炼而言,“和”是指清静心身,识神无忧无欲,大道太和真气,自然会与人体先天真一之气相亲相和,能源得到源源不绝地补充,使生命的质元之光,与宇宙本源之光、天地之光、万物之光和其光,同其明。只有清静身心,身中之光炁与元神才能合为一体,三光才能显现。“和”,又是指人和、中和。人若能在常道中,终日心处中和状态,不为物所诱,不为俗所烦,自然天时易得,地利易至,人缘易和,而天地人三才悉皆归一。 “知常曰明”之“常”,即大道运行之常规,自然无为,不变不易。“知常曰明”,是说修真常要到常道中去修,在世俗中去修,在尘中去脱尘,在火中去栽莲,在顺逆等不同环境条件下,去经受现实中的磨炼与考验,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修心炼己,在各自不同的岗位上无私奉献,积功修德。以一个常人的平常心去修真。先修好一个合格的有道德之人,做一个大公无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先修好人道,才能修天道,做人的五德不具,难以进入仙道而修。 “常”,还有“经常”、“持常”等含义,就是要明白常道之理。大道之理蕴含在万事万物的性理中。天下万物皆为天德所育,故世间平常事物中皆有大道之理,皆有德理、事理、物理,俯拾皆是,悟之修之者即得,不悟不修即失。但人们往往与道擦肩而过,弃小而失大。此正是忽视常理,失却其明的偏颇。 “明”者,即心性虚灵,虚静至极,性体所生的光明。以此性光日日内照,即可观见万物之本根,使性命复归于光的本源,直趋光明之境。常清常静,即可常明。当慧性觉明之时,性中的暗昧消失,天下万物之理,明白如镜。性之本体,圆陀陀,光灼灼,朗照一切,常光常明。人若能心不起邪思,意不入妄见,守其真一之无机,养我中和之正气,即可得天长地久之理,可入不坏不灭之门。到此天地,虽世运变迁,而我之性命与道长存。古语云:“借问如何是我身?不离精神与元神。我今说破真常理,一粒玄珠是的亲。”诗中含有“知常曰明”之妙。 真常之道既知既得,人之真性,自然会如秋之明月;人之心,自然会似寒潭之静。性定情忘,真人出现,心上无有一物,性中不立一法,定中生慧,静里之乾坤一一分明。此便是“知常曰明”之义。 【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 “益生”,就是一切有益于生命健康的作为。“祥”者,《说文》解曰:“祥,福也。”此字注释者多有不同,也有作“灾殃”解者。河上公作“长大”解。由此可知,“祥”有二意。顺常道去“益生”者,为灾祥;逆常道返修而“益生”者,为吉祥。以德善为本者曰吉祥,离道德妄作为者为灾祥。 常人为长寿而过度的“益生”,为贪图享受而“厚生”,私心常动,损气耗神,阳气渐衰,阴气渐盛,气机失调,百病丛生,以至灾祥降临,求“益生”反而害其生。 常人不明全息因果律,不能正确对待人生,醉生梦死混人生。物欲的追求,情欲的放纵,损耗精气神三宝,自残伴随一生。为享乐人生,快速耗尽历世所积之福业;同时又由七情六欲之妄作,而续造新恶业,为自己续灾殃,背上沉重的包袱走完人生。 “益生曰祥”,是说追求人生健康长寿,幸福吉祥,这是人求得“益生”之常情。但决定益生的因素,并不止一端。人生的价值取向,做人处世的标准,乃至追求益生的方法等等,却有常与非常、顺与逆、正与不正的不同,从而决定着人生之旅“吉祥”或“灾祥”的种种差异。因此,最根本的益生,就是修善累德,清净心身,离此皆是舍本求末,缘木求鱼,难得长生之道。 道中含真金,德中有万福。一个真正的益生者,惟有在道中去修,在德中去积,在心中去求,如此才是真益生,才是真吉祥。除此而外,别无它法。即使优越的生活条件,充足的营养补品,高级的药物治疗,也只能暂时去病延生,终归不能长久。此乃不虚之理。 “心使气曰强”,此句是就益生的方法而言。世间有种种以运气服气而“益生”者,虽吐纳吞服外来之气,但全然以欲心意念驱役其气,以有为之法强使强为。此类有心有作,失却自然无为之道,所摄取者,并非真阴真阳之炁。且其气不中不和、不柔不顺,是谓之强气,不能与体内的真水真火同化,皆非含德自然之妙。气是人活命之源,假若强而益之使之,失去中和,必害心身,不可能复返赤子性命之根。若不能持正道大法而修,终不能了性命双修大事;若不得天地元气之助,终不能得骨弱筋柔之和气。 修真学说认为,所谓“益生”,就要首先正确认识自己,就要知性识命,性命双修,由“我命由我亦由天”的必然王国,通过生命再造修证工程,运用一元四素全息论和三元(源)多维立体学说,不断去阴增阳,再造性命,返老还童,终至性命双了,逐步达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由王国,获得大解脱、大自在。这才是真正的“益生”,而且可以由“益生”而至于“永生”。 玄灵修真理法学,是性命双修之上乘天元神修丹法。道家以“道理”的求证实修,比喻性命双修。“穷理尽性”、“心得入理”,就是喻指“性功”的修证。理明性成,成为永恒性的生命体,进入仙佛之境。经过实践修真中的“修爻补漏,筑基炼己”,逆变人体常道“病理生理学”、“衰老生理学”,重造后天生理组织结构物质,使之复返先天,回归自然,实现了命之目标。从而尽性了命,形神俱妙,身得入道,道理双全。太上惟恐后世溺于人欲,或偏于邪路而害生,故直指正道大法,以“益生”示之于天下,以救学人之妄。故示之曰“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此三句,是太上为了破除世人强使气机之害,教人致虚守柔,抱元守一,真修性命,返归自然之意。 “物壮则老”,这是天地间的普遍规律,人与万物概莫能外。究其原因,“是谓不道”,即不符合道性。道的特性就是虚静柔弱。人能常清常静,致虚守柔,方合自然道性。 常见世间人们为了健康长寿,进行气功锻炼,虽也有受益者,但也有不明理法的强使气者。世间之法,多是有作有为之法。这些方法多是主观意识主导下的强作强为,其气质缺乏中和,往往破坏自身的阴阳平衡规律,因而是违背自然的有害之法。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天地之间,唯道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唯天地不老不坏,永久常立。这是因为天地合于大道之体用,合于自然大道的规律。人与万物为何有生、有壮、有老、有死?皆是知顺不知逆,不合自然道性之故。 人至壮年之后,天心被人心所乱,精气神耗散已多,命体渐至于衰。观之万物,其幼柔脆,其老强壮。柔脆者生之机,强壮者死之兆。所以物壮则老,不如物稚之生。生者其道存,老者其道亡。由此可知,道性柔和,万物由柔和之气而生,靠柔和之气而长,柔中之气损缺则老,失去柔中之气而亡。 人若知逆修之理,静养柔中之气,不断去阴增阳,修心累德,使身中太和之气充盈,即可延年益寿,延缓衰老,返老还童,直至永生。假若不修正道大法,信从旁门邪法,强取外气而益生,以有为之气运行于身,必失中和之道。如此强使作为,不能凝聚中和之气,便不能复返先天,不能得长生之道。 “不道早已”,“早已”即“早死”之意。“已”与死同音同意。凡是强使气而“益生”者,此种强取硬夺之法,违背道性自然,有如物之已壮,焉有不老之理?物之既老,焉有不死之事?此等益生,便是顺人生常道而下的小径。此种使气,皆是背道之妄。法既不合道,以多闻强识之知,自生小法傍门,使五行之气在体内误交误会,破坏自身阴阳平衡,不仅不能延年,反取疾病死亡临身。 世间种种有为之法,皆是不知修心修德之重要,不知返观内守,不能在无为中求真。从修真生理学分析,皆是违反人体内环境的自然规律。所以得不偿失,久炼必生弊,终必难大成。故曰“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引“赤子”为喻,令人悟“含德”之妙。自“含德”至“知和”,皆是教人致虚守柔。 大道之真常,总是虚静,总是柔和,所以常存而不改。人若能依而行之,道未有不成,德未有不厚,性命未有不常。身中之和气自然运化,性体之真常自然固存,何用妄“益生”?何须强“使气”哉! 气者,人之根也。人之有生,全赖此气。气分为隐显两大类,即先天炁与后天气。先天炁为元气,后天气为呼吸之空气。先天炁,先于天而本有,虽无形,却能生有形之天地。此炁是天地之先天,万物之本来,以无形之质而生有形之人,生万物及众生之先天。 后天气,是指后于天地才有,由天地产生而存在。是天地成形之后才生成的显态质性物质,此气即供人与万物所呼吸的自然空气。先天炁与后天气是辩证的统一体,一隐一显,阴阳为用。隐态的质源性元炁,是超劫永生之本。但是仅凭元炁一物,由于被后天形骸所裹累,并不能自超,必须借呼吸之气,才能发挥其先天功能之妙用。前人曾言:“有元气不得呼吸,则无以采取烹炼而为本;有呼吸不得元气,则不能成实长生。转神入定之功,必兼二气之用,方是长生超劫之本也”。《太平经》曰:“六极之中,无道不能变化,元气行道,以生万物,天地大小,无不由道而生也。” 气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最基本物质。天施人以五气,地施人以五味。五气上使五色修明,音声能彰;五味以养五气,气和而生津液,神乃自生。前人认为,万物盗天气而长生,人盗万物之气以资身,依存分合都是自然之理。人与禽兽草木俱禀阴阳而生。人之最灵,是因为人能反照自性,穷达本始,明会阴阳五行之气。万物气散,人能知盗万物之真气而养形,更知气机的升降,因而顺天时,接天气,夺之而造化性命的长生不死,盗万物之气以成道。若不明晓大道造化者,以心使气,强取豪夺,失去中和,则即被万物所反夺而害生。 人之气节,因五谷而生,亦因五谷而死,此即是被反盗之故。因为人眼观五色,耳听五音,舌尝五味,醉饱膻腥,纵邪生淫,故气散而反被万物所盗。七情六欲是被反盗之祸根,是反夺人性命的杀手。因此,人只有修心制欲,才可关门拒盗,才能延年益寿,才能益生而长生。 天地有自然无为之道,赤子有自然含蓄之德。故人心要治伏,本性须寂静,气机须冲和,元神须泰定。倘若不然,德性不纯,神气不和,命根不固,生死关难逃,丧生之害必有。若能心静神清,随物顺理,因事致宜,可喜则喜,喜不失声;可怒而怒,怒不失色,其气自然柔和深长。含德之妙,可同天地,可比赤子,我能持守道德,吾身何有困辱之事?何有横恶之害? 玄同章第五十六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 “知者不言”,“知”者,即明白大道的真义。道本虚体,本无可言,只能以心去悟,默契道体者,谓之真知。“不言”者,就是心与道合,惟自知自明,难以用语言表达其妙。大道之真谛,得之于心,悟之于性,以心性去合道,知之既真,行之亦易,但却无法用后天言语表达清楚。大道之行,无始无终,无踪无影,无声无色。用之于万物,皆是无为之化;行之于天下,皆是不言之教。故真知大道之圣人,贵行而不贵言,贵心领神会,而不贵有言有作。 “言者不知”,是说爱多言者,并非真懂得大道。言为心声,心不明大道之理,所以才夸夸其谈。多言之人,皆未悟透真理,故多生议论。议论愈多,而道理愈晦,夸夸而谈者,离道愈远。对大道这个无形无体之物,要以言语去形容,任你有百般聪明,千般智慧;任你以多么雄辨的口舌,无论怎样去描述,终不能肖大道之妙的端倪。故先辈有“道本无言”,“大道在不言中”,“言语道断”等训导。 真知道者,德为己德,修为己修,知之愈真,藏之愈固,惟恐一言轻出,德失于心。此便是知者所以不言之故。凡多言者,实是未知大道。道的本质精华实很难言,可言者多是外表现象。所以知者并非不言,而实是难言。多言之人,其言或支离片断,或流于异端,或为了耸人听闻,或显示能言善辩,皆是后天识心用事,不明大道之理。故曰“言者不知”。 凡是多言者,不仅易犯口过而害己,且极易误导而害人,造下无端口业。口业有四种,即妄言、绮(qi)语、两舌、恶口。口业最易犯,最难改。非礼勿言,静心慎言少言,乃是断口业之要。人心未佛化之前,心中之怨嗔(chēn)往往随言而出,伤人心身,自造业障。故地藏菩萨训曰:“慈悲化嗔(chēn),慎言静心。”青龙山人师曰:“静时常思己之过,闲时莫论他人非”。这些都是修心炼己,断除口业的律己之法。逐渐做到泯智勿炫,毋逞口锋之利,检言制舌,恪谨语言。慎之于未言之先,省之于方言之际,即可妄言不生,绮语不作,戒断口业。如此反复洗涤,则可进德修真。 【塞其兑,闭其门, 【 “塞其兑”,缄口忘言谓之“塞兑”,默守无为谓之“闭门”。兑即口,口乃是非之门,故太上要人闭其嘴,守其口,慎其言。先辈云:“开口神气散,舌动是非生”,所指就是塞兑慎言的道理。人之失言,最易伤人,言语未出,心神先动,耗神散气,损人伤己,所以言多必失。若不缄口忘言,是非必然由此而生,人我之别由此而出。有道之人,其修心之功无不严密,处世之道无不混同,了断是非尘缘,非常注意言语的出入。圣人之言,言简意赅,言必合道;有问则答,不问不答,不得已而言,绝不轻言。此即是“塞其兑”。 所谓“闭其门”,人有六根六门,为害身之祸源。“六根”者,眼根为监察之门,耳根为采听之门,鼻根为出纳之门,舌根为审辩之门,身根为动静之门,意根为起灭之门。此六门若不关闭严守,则六贼自由出入,六尘任其染惹,以至于六识交妄,心上之灵台不能清静,性分之本体不能圆明,此乃世人损性害命之道。真知大道之人,将六门融归一性,不使内相幻发;屏绝万缘,不引外相入内。六门常闭,心清性静,不受外尘污染,不为外魔扰侵,此即“闭其门”。 修道之人,果能紧闭六门,调养神气,则心身自安。眼不妄视,其魂自然在肝;耳不妄听,其精自然在肾;鼻不妄闻,其魄自然在肺;口不妄言,其神自然在心;身不妄动,其意自然在脾;意不妄起,五神自然守舍。五神守舍,名为“五气朝元”。由此而元精化元气,元气化元神,元神还虚,名为“三花聚顶”。此等妙处,都是六门紧闭之功力。 人体生命科学,分为先天与后天两大系统,具有体元与体源的整体性与全息性。其先天系统具有“聚则成形,散则为气”的物理化特性和肉眼不可见的先天特性。人的后天系统,即显态形体躯壳的整体生理功能,以及通过后天学习、实践、积累而形成的主观意识和后天思维智识。 佛家对人体有“八识”之说,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污染识)、阿赖耶识,此前七识都是阐述阳性体源系统的意识系统。道家则以“六根”学说阐述阳性显态体源生理与心理意识系统的相互关系。佛道都将“六根”作为修真禁忌。正如《太上灵宝业报因缘经》所云:“六根者能生诸业,犹如草木生诸花叶,子实相传相生,故有六情、六欲、六染、六入、六贼、六尘、六识等。”六根中,心根清静最为关键。此正如元代·王维一《道法心传》中所云“一念未起是真心,思虑才兴即妄心;心死方知神始活,逍遥物外鬼神钦。” 【挫其锐,解其纷, 【 “挫其锐,解其纷”,此两句接上文之意,是说不仅要闭其目,塞其口,而且要不露锋芒。摆脱种种纷扰,以静其心,闹中取静,以养真性。真知大道之人,则必日挫其锐,以治其内;解其纷,以理其外。“挫”,即挫磨之义。“锐”,锋利之意。人之阴火盛气,情欲必有所感,锐锋必有所露。犹如人之机智,像刀剑之锋利一般,故曰“锐”。此处是说那些夸会夸能之人,其机智之心虽巧,在自吹自夸中盛气凌人,精神必然炫露,德性因此凿丧。圣人虑心应物,待人处事,全无一毫棱角,藏其机智,守其愚拙,以“挫锐”自养性情,故曰“挫其锐”。 “解其纷”,“纷”者,结恨怨之心不休,被纷乱琐事缠扰,不能静心念道,须以无为而排遣。“解”者,解释、了断之义。若是物欲交攻,心无定力,为物所牵,根尘互起,性必被迷蒙,心必生烦乱。惟修道纯熟之人,心不起于欲,性不引于情,常如虚空,物自难染;因事处事,心不起念,自然镇静,凡尘中之纷纭外诱,一毫不扰我心。诸事随缘而来,随遇而安,应过即静,不留痕迹,不为心累。故曰“解其纷”。 人若能消除内念,又能化解外缘,常清常静,即是善解其纷。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造业自己消。”所以“解其纷”,就是自己了却尘缘,自己了断烦恼,自己解放自己的修悟过程,是磨炼心身的炼己功夫,克己日久,必见其功。世间之理,锐以争利,纷以取害,挫锐解纷,不求锐利,而害不至矣。 【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 “和其光”,是说真知大道之理的人,在世间与民和其光,同其尘,虽与民无异,但其道德仁义之心光、性光、神光,以和善的德光形式,为同尘中人照明。世人皆有生物之光,皆有性德之光,以善德之心教化帮助世人,以光引光,以光化尘,使其心性之尘由昧变明,使其本性之光更加明亮,同和于大道核心的大光场之中。凡贪功名富贵,在人事物中有累赘牵缠之处,皆是世俗之尘。 圣人道德之体极厚,心德之光极纯,不以自明而先人,人之明即我之明;不以自是而违物,“物之是”即我之是。忘人忘我,不有彼此。我之光与人之光,犹如以火照火,以水融水,浑然一体,没有分别,此即是“和其光”。 “同其尘”者,是说入于尘世修脱尘。圣人心中清静无尘,以“同尘”之法处世入世,所以不弃于人。以善德辅以训诲,导其同善之心;不弃于物,裁成处置,皆与物有一体之诚。虽遇难处之事,或遇不善之人,无论高低贵贱,皆一视同人,以厚情感之,平等相待,皆以相宜之法,和善而引导之,因地因时而顺理处之,此即是“同其尘”。 第29节 今日学道之人,自己的道德尚未养就,便去分辨善恶;自己的身心尚未清静,便去拣择别人。或妒贤嫉能,或争名竞利,抬手动脚,便掉入尘埃之境。举心运念,不知大道之本,不知若稍有人我分别之心,便不是道;稍有不同之形迹,便不是德。修真之人,当于此处打点心身,放下人心,扫除四相,修到忘人、忘我、忘物的境地,方可谓真知大道之人。望同道共勉之! “是谓玄同”。此句是总结上文之言。上文所言之“塞兑”、“闭门”、“挫锐”、“解纷”、“和光”、“同尘”,皆是与世玄同之义。“玄同”者,玄即是道,也就是“无名”之同。是说圣人与天地万物大同,而无迹可见,非同俗之同。圣人之同,妙应不测,浑然无迹,离分别心,忘名忘相,以道同于天下,以德同于世人。世人虽有贵有贱不一,虽有智有愚不同,圣人皆以道观之。人人皆道所生,人人皆有道性,其道未有不同者。以德观人,其德未有不一者。道德既同,其余的表象不同之内,亦有玄同之处,故曰“是谓玄同”。 观今世之人,或有同于事而不同于心者,或同于谋而不同于德者。少有乖违,便起分别之见。见物,则利欲心即动;见权贵名誉,便孜孜追求,此皆是世俗之“尘同”,而非“玄同”。果能塞其兑,内无泄漏,光炁充盈。果能闭其门,外无所入,拒贼于外。果能挫其锐,治之于内,蓄养德性。果能解其纷,理之于外,平和外道场。果能和其光,养之于己,而明之于人。果能同其尘,随物付物,出污泥而不染。若能心修到此等境界,无往而不玄,无往而不同,既玄又同,真可谓知天、知地、知大道之妙的人了。 【故不可得而亲,亦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此七句是说,既已修到与道玄同的境地,妙无妙有,妙动妙静,心德之微不可测,玄同之妙不可知,心与太极同体用,与自然规律同变化。一切都是随心所应,自然而然,不生分别之心。 “故不可得而亲,亦不可得而疏”。有道之人,不以得到什么而心生欢喜,而亲其所得;也不因未得到什么而心起怨尤,而疏远于人。不计较个人得失,无有亲疏之别,得与不得,都是一心。 “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即不可因得利而动心,利中未尝不藏害,得利而骄奢,就是害心。也不可因未得利而以为是害,不与人争利,不与强争气,害中未必不是利。害里能生恩,由害中舍去的是业障,得到的是真利。 “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不可因得贵而自以为贵,生高人一等之心,不可乘权自骄,以万民为贱,成为昏君。亦不可因不得贵而失志丧德,心不贪富贵,视贵与贱为一,守贱以为德。 “故为天下贵”一句,是总结亲疏、利害、贵贱之义。世间任何事物,都是一个整体的两面,无一可加,无一可损。若能明此理,执中对待,便是天下之至贵者。天下最至贵者,即是道德。道之体为一,道生阴阳之后,事物才分为二,才有亲与疏、利与害、贵与贱之两端。执其亲而远其疏,得其利而忘其害,以其贵而贱于人,以及攀高厌下等等,皆是离开道“一”之整体,而失之偏颇。皆是不道的表现。贵处上位,不有自贵之心;贵而无位,心不知其贵;贵在天下,人不可见;贵在万物,人不可知。此“贵”乃大道厚德之贵,所以强名曰“故为天下贵。” 修道之人,若能明此至贵之理,修此至贵之德,可与天地同其体,可与造化同其变,此即是“玄同”之境。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在示教修道之人,身处凡尘,尘中脱尘,处己不自炫露,处世外圆内方。以不同之妙,修之于己;以大同之妙,处之于世。以平等之心,混迹于世。以道德之明,明之于尘。如此,世间顺逆之理,得失之情,皆不可得可得之也。 修心养性之道,必当和光同尘,因物付物,而不迷街物。与道玄同是谓至德,故河上公名之为“玄德”。徐灵胎在《道德经注》中说:“塞其多言之口,则不以议论招尤;闭其出入之门,则不以奔逐劳形;挫折锐气,则柔弱自安;解除其纷乱,则清静自守。和其光华,同其尘浊,不欲异物。此则与玄妙之道合为一体,无入而不得矣。”圣人行不言之道,无分别,忘名相,浑同于天地之间,而天地不知;妙用于万物之中,而万物不觉。无象无状,体万物而不遗,化万物而不有。虽欲言之,无非强名而已。修道之人,果能从不言之中言此妙道,是谓无言之“大言”,而无所不言。果能从不闻之中闻此妙道,是谓无闻之“真闻”,而无所不闻。如此,方为妙知、妙言、妙见、妙解之人。若能到此等天地,贵贱亲疏,非我所有;荣辱得失,非我所属。文中所谓“不言”之妙,正是此义。 “玄同”就是“抱一”、“得一”。人与万物处于无差别的“同一”大道之中。经过塞兑、闭门、挫锐、解纷、和光、同尘,消除人心的固蔽,泯灭彼此的分别,超越世俗偏狭的识见,以一中贯两端。正如庄子所云:“是以彼也,彼以是也。”故圣人以道心体物,不分人我,不陷是非,皆是以“一”观天下万物,故能与百姓“玄同”。 学道之人,“塞兑闭门”,在于养气存性;“挫锐解纷”,在于定其神;“和光同尘”,在于处世应物,随时俯仰,如愚如醉,若讷若痴。众人昏昏,我亦昏昏,不标新,不立异;忘物我,混内外,与道玄同。未能玄同者,便生彼此分别之心。遂己愿者,便亲之、利之、贵之;不遂己愿者,便疏之、害之、贱之。 “玄同”者,就是与道相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极大道本是浑然一气,本无内外之分,岂有亲疏之别?本是无心无欲,哪有利害之别?本无高下之等,怎有贵贱之殊?所以为天下之最尊贵者。 世人只知得利,而不知害与利同体;只知“光贵”而“尘贱”,而不知“光尘同和”之理。太上教人塞兑以谨其出,闭门以闲其入,挫锐以制其内,解纷以理其外,和光以抑其己,同尘以随其物。如此则无出无入,无内无外,无我无物,心地空明,与道合同,是谓“玄同”。既得其同,则以亲为远,以疏为近;见利而不喜,见害而不惧;得贵不为高,贱而不为低。 以正治国章第五十七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以正治国”,“正”者,不偏不倚,居于中心之义。亦是指道德仁义,爱民亲贤,持守正道之谓。古之治国,执政者皆以道德为本,遵循天道自然规律。故君臣父子,无不行之以伦理常情之正。民心之天德,由正而复;社会之风俗,由正而纯,此皆是道德行于天下的必然。天下为公,仁义自然化于民,人人无私,端方正直,民风自纯。此即“以正治国”之义。 “以奇用兵”,奇”者,诈也,诈在人即为巧智心,唯以兵战而用。故有“兵不厌诈”之论。“奇”者,就是不以常道之规,而行变化莫测之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目的。用兵与治国不同。兵之用,原为征伐侵略或平息叛乱,皆是不得已而用之,不得已而应之。两军相敌,兵戈对阵,必有虚实之变化,声东击西之策略,出奇制胜之战术。即使正义之师,亦免不了施用奇诈之术。譬如汤武讨伐之兵,亦是奇而用之,用奇则不使敌尽知我之所为。但是,此“奇”只可用兵,而不能用于治国、处世之道。此即“治国”与“用兵”之相反也。对修道者来说,狡诈心一毫也用不得,一点也不敢有,否则将是损心害性,是丧失道德的“刀兵自伐”! “以无事取天下”,是说治理天下,当以无欲无为,任道任德,不可以法施治,也不能用私恩以致,而是以道治化于天下,百姓自归;以德感之于天下,天下自治。实非有心、有为而能取之治之。要取得天下太平,执政者必须知足安分,不妄生事端,不扰乱百姓。故太上在“知足章”中指出:“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故以正治国,天下必无事;以奇而用兵,必能制胜;以道德化治天下,人心必自来归。此即“以无事取天下”之意。 天下尚可以无事取得,修道之人,又岂可不以无事无为涵养天德,而去自作多为呢?治世之道,犹如治身。视听言动,合乎无为。而逆修丹法,又如用兵,临炉进火,务须因时而进,相机而行,采聚有时,烹炼有方。知治世之道,即知治身之法。取天下在于无为,守天下亦不可多事。否则识心乱动,势必使阴神作弊,身中之民必废,民必日贫。世上物宝极多,若贪心一起,欲壑难平,焉有不神昏气浊之理。由此可知治国治身皆是一理。 【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 此句是总结上三句之义。上文所言,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皆是无为之正,非有事之作为也。“此”,即今也。太上言:我今何以知此治天下之道哉?盖以今日之所见所知也。观此言,深知太上圣祖对当时社会的担忧,有切切叮咛后世引以为戒之意。 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天下之道,只是一道,万事万物,无不是此道的贯彻流行。所谓一本散为万殊,万殊(shu)仍归一本。治身治世,都是大事。治世之道,莫过于国泰民安,天下太平。仁义礼智信,各循其天良本性。这些看起来都是体现在日用常行中之事,但又是天下之大经,万古之大法。此即所谓常道、正道也。做人当尽的本分,就是人人固有的天良。为民之主者,就是人民的榜样,若能躬行节俭,力尽孝慈,为天下表率,天下自会无不正。孟子曰:“一正君而国定也。”一治一乱,循环相因。自古及今,同是此理。虽然治则用道德,乱则用兵戈,一旦两军对阵,大敌交锋,国家安危,人民生死,全系于用兵之时。虽权谋之术,智巧之变,并非君子所贵。然而为了国家人民的安危,又不得不用之,此即是“道者反之动”之义。当天下太平之时,虽然万事纷繁,为君者从容镇静,无欲无为,自然上与天通,下为民拥,天下悉归道也。 【天下多忌讳(hui),而民弥贫;】 太上所处的春秋战国时期,人君已失道。各国君主兼并战争四起,强欺弱,大并小,烽火连年,死尸遍野。劳役赋税,农事荒废,人民苦难不堪,此皆是国君的私欲妄为之过。百姓最忌讳的就是日子不得安宁,天下愈乱,百姓愈不安,万物皆不宁。这是百姓贫困的根本原因。 “忌讳”,又指禁忌,即法律政令所不允许之事。“天下多忌讳”,是说为政者劳役赋税等法令繁多。令烦则奸生,禁多则诈起,此乃自然之理。如以强令禁止人民一切福利之事,强迫百姓做不愿做之事,违背民心,这是百姓最不愿意、最忌讳之事。明君在位,毫无私欲,以道施于天下,以德化于民心,以无为自然治国,此乃取天下、守天下之首要。 所谓“而民弥贫”,“弥”者,愈之意。上句是说为君者不搜刮民财,慈心养育民生,则国未有不富,民未有不足,何须以繁琐的政令去禁民呢?禁民之事愈多,扰乱民之心愈烦,使民失去自然天性,为应酬为官者的禁令而烦恼。政令愈多,犹如捆住民之手脚的绳索愈多,使民陷入困惑,不能心安理得,不能尽心尽性,难以自富自足,民岂有不贫不怨者。赋税愈增,妨害民利之事愈多,则民必然愈贫;人民贫穷,盗贼必起,必然形成社会的恶性循环。故曰“而民弥贫”。 【民多利器,国家滋昏;】 “民多利器”,“利器”者,权柄也。人若有权,犹如手握利器一般。握有利器者,若以利器造福人民,则是造善积德;若是以权利谋私,则是祸国殃民,犯罪造业。 圣人以厚德循天道之自然,顺人伦之常情,默默然以道德利国益民,浑浑然以公心造福天下。故圣人是大道之利器。正如庄子所言:“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以明示天下。”此意是说,圣人的德行智慧行于天下,不是利器,胜似利器,可使民心潜移默化,而非昭昭炫露。 国之权柄利器,若是被不仁不义者窃取,必会兴风作浪,使上下颠倒,是非混淆,横施天下,害国祸民。倘若以手中的权利谋私妄为,则国家的尊严必被扭曲,下之权必僭(jiàn超越本分,古代指地位在下的冒用在上的名义或礼仪、器物)之于上,上下相欺,纲纪法度,刑赏律令,皆可滥用妄为。这就是今人常言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社会现象。故手中执国家权柄“利器”的人,必须心诚持正,以利器造福于民,才是正途。假若以权谋私,欺上瞒下,人心必乱,国之道自此而不明,国之政未有不乱者。故曰“人多利器,国家滋昏。” 观今之世,贪权谋私者不少,权钱交易,以权谋私,滋生出许多腐败之徒,害国害民,为百姓所怨恨。可见权利这个“利器”,如果不用道德制驭,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之心,此“利器”不仅误国害民,而且必然祸害自己的身心,有百害而无一利。故太上在十九章中提出“绝巧弃利”之诫,意即在此。 【人多技巧,奇物滋起;】 “人多技巧”,“技”者,技能、巧智之意。人都爱慕技巧,而且互相效尤,于是千奇百怪之物,使人生贪有之心。春秋时期,铜器、玉器等制造技巧兴起,人多追求,亦为上层君主所提倡,所贪爱,故成为当时百姓追求的奢华风尚。由于人君失道而有欲,追求新奇,故导致了天下百姓奢靡,欲心遂起。此罪在人君之无道。 上古之人,其性浑全,其情朴厚,凡物付之于自然,不用技巧去攫(jué)取贪占。世人好小技,小技再高明,岂能比拟于天地造物之神妙。今世之人,人心不古,机巧之心强盛,人皆仰慕奇巧,聪明人愈逞技巧之能,社会求巧之心愈兴。能为象牙之箸者,必至于为玉杯,技巧愈妙,奇物愈多,追求虚华之心愈强,离道德之厚朴愈远。故曰“人多技巧,奇物滋起。” 观今之世,科技昌盛,人的聪明技巧数倍于古人。奇异之物滋盛,人心攀奇,工艺玉雕,金器珠宝,奇发异装,日用百货,无不机巧。虽则为人类生活增添了异彩,带来了方便。但社会上离奇的事物,愈成为人们追奇的时尚。于是便出现了什么“追星族”,“拜物圈”、“崇洋群”等等之类的怪异现象。外来的奇物比自己的好,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甚至把老祖宗视为“老土”,将民族传统的瑰宝视为陈旧。 在科技昌盛,物质丰富,人类已进入信息时代的今天,奇物更是繁纷无穷,电脑等现代电器已进入千家万户,人类在享受着现代物质文明的同时,人性本有的厚朴之德却愈来愈散。人类大脑潜意识中储存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智慧,却被深深地压抑和埋藏着。人类在追求奇智虚华,享受短暂幸福的同时,却丢失了最宝贵的淳朴道德,损害着先天本性,实在可叹可惜! 【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法令滋彰”,是说法律的繁多与普遍的应用。“法令”者,即治国之法,度律之令。圣人以道德仁义施于国家天下,并非专恃政令法律。后世设法以治民,行令以禁民,正是不得已之治。 “盗贼多有”,偷物曰“盗”,害人曰“贼”。“盗贼”的概念,在古时是比喻一切不正当的行为,并非只是偷物之贼。太上所处的时代,人君渐昏,民心渐乱,世风日下,盗贼日多。不得不设法以治民,行令以禁民。为了约束民之行为,君主法令繁多。法令愈严,而盗贼却愈多。何以法不能治盗贼?皆因治人不治心,治表不治本之故。大利行之天下,必有大盗出。盗贼只见大利,不见法令,其根本原因,是人君带头“贵难得之货”。只讲物质享受,不讲道德精神,从而诱使民贪欲之心膨胀。所以,以法治国是不得已之事。治国重在教民心。 以法治世,其要仍在人心。法若用之不善,或出之不当,必会产生负面影响。法太过,则民心离;令太急,则民不堪。故流为盗者,乱为贼者,皆在所难免。况且法在实行中,亦难免偏差走样,造成新的恶果。此皆是“法令滋彰,盗贼多有”的原因。 圣人治世,教民内修道德,外行仁义,晓人伦以常规,使民心自觉地符合天理人情。故《论语·为政》中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民若修道德于内,行仁义于外,就不会违法乱纪。民若无道德仁义,没有羞耻之心,必沦为亡命之徒,不怕犯法治罪。此即七十四章所讲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法令愈严,盗贼却愈多,其根本原因,就是治国之策的本末倒置所致。 社会学家将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分为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奴隶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现今人类社会的治世,被统称为“民主法制社会”。按马克思预言,人类最终必将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亦即天下为公,世界大同。共产主义社会要求人人具有高度的思想觉悟,社会物质极大丰富,天下太平,人民幸福。这是人类社会的自然回归,从纯朴原始的三皇道德治世,复返到道德更文明、物质更先进的共产主义大公社会,也就是道治社会。这是历史的必然。 人类社会离古圣以道治世的时代已经太久太远。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失礼而后法。可见人类社会离大道相去之远。“以法治国”是人类社会丧失道德仁义后的不得已之治,是为了约束人们的心身,维护社会秩序的不得已之为。江泽民主席提出的“以法治国”与“以德治国”并举的治国方略,是符合当代规律的英明之举,是避免单一法制弊端的良方,它必将为中华民族的道德文明和伟大复兴,奠定良好的基础。 以上八句,皆是阐述以有为治国之害。 【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 此以下五句,乃是太上引古圣之言,以伤感于今世的时政之弊。 “故圣人云”,是太上自闻上古圣人之训:“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事而民自富,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欲而民自朴,我无情而民自清。” “我无为而民自化”,古圣之无为,造道入德,绝无人欲之私。修己正人,浑全天理之自然。君臣无事,上下相安,顺乎天而应乎人。不施异政而眩天下之民,因其时而勤其事。不用有为,而以无为大德感化天下之众。所以天下万民,仰之以瑞日祥云,感之如和风细雨,化之于圣人的盛德之中。所以圣人不教而民自化,不令而民自归。故曰“我无为而民自化。” 上古之时,君皆圣德,民尽淳良,虽有令而不用,虽有法而不施,所以称为盛世。后世以法治世,法网密如罗,但何以法愈严而奸愈出,令愈繁而盗愈多?盖因人君之德不足于化民心,法不足于畏民志。为政者若能居敬行简,不以苛政扰民,不以妄动误国,心在九重之上,身居无为之宫,则民必日日迁善而不知。君能淡定为怀,潜默自守,惟以正心诚意持己。孰知正一己即正百官,正百官即正万民,皆来自为君者的道德静镇。故古圣云:“天以无为而尊,人以无为而贵。” 我无事而民自富, 所谓“我无事而民自富”,并非为君者饱食终日,昏庸无能,无所事事,不理朝政。而是指心常处静中,无欲无私,不妄作妄为,不妄劳民力,不贵难得之货,不纵私欲之情,不作越轨之事。上古之圣王,不求荣贵自身,不妨百姓农事,以安闲自处,以养民为心。天下万民归之于正,各亲其亲,各长其长,安居乐业。于是耕田而食,凿井而饮,筑屋而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陶冶而用,自食其力,仓箱有余,自给自足,而民自富矣。国无困民,家无怨妇,不闻饥寒呻吟之声,没有多余之扰,歌舞升平,国泰民安。这都是圣人行无为之事,施无为之德,无事无为之妙化所致。此即是“我无事而民自富”之义。 【我好静而民自正,】 “我好静而民自正”,是说上古圣人,虚心恬淡,笃守无为,不言不教,民皆自化为忠正。圣人据天下人之性情,施德于无声无形之中;以天下之耳目,齐之于不见不闻之间。其静也,因天地之造化,由静而得之;万物之纷纭,由静而一之。百姓之善恶,由静而正之。 虽说“我好静”,而“好”非为自私而好,“静”亦非为一己而静。好之以静,则静中天理定矣。天道之理既定,则天下之理亦定。以理而导百姓,天下之民未有不正者。能取法自然无为,清静体性,虚心恬淡,自然而然,事事物物,皆顺其理,各得其所,各有所用,各有所适。故鸟不教,而自在空中飞翔;兽不驯,自在山上奔跑;鱼不学,自在水中漫游;人不教,自然父慈子孝,君正臣忠。此即所谓“我好静而民自正”之义。 【我无欲而民自朴,】 “我无欲而民自朴”,私念所起谓之“欲”。“朴”者,心性朴实浑厚之意。圣人之在上,如日月之明高悬,无物不照,无物不明。天下虽大,不出圣人的理会之中;万民虽多,尽在圣人善德涵养之内。以无欲修之于己,即是以无欲教之于民。万民之耕食凿饮,尽出于无心的自在作为。忠孝友悌,皆出于本德之自然,归于天秩天序的规律。不生机巧之心,不使聪明小技,一切皆出自纯朴天然。天下万民万事之朴,皆是圣人的无欲无为之德所化也。《书》曰:“一人元良,万国以贞。”其机伏于隐微,其效在于天地。故曰:“我无欲而民自朴。” 【我无情而民自清。】 “我无情而民自清”。此句在一些版本中未列,但在敦煌唐写本及道藏河上本上却载有。这是一些后世传抄者以“义无可取”而删除了。其实此句的含义,与全文紧密相关,甚为重要。 喜怒哀乐爱恶欲,皆是情之所动。动之有理,则无所不正;动之于私,则无所不妄。但圣人之情没有分别,不生好恶,无有一丝一毫的我私,不起一点一滴的物欲,故以“无情”言之。 俗人有凡情,圣人有道情。一私一公,界然分明。圣人之情即天道之情。“天道无情胜有情”,“天道无亲,惟与善人”。这是一种自然规律之情,是大道生养万物的慈母之情。圣人之情从德性中出,世人不能见其动;圣人之情从天理处用,俗人不能知其用。圣人之情,因时顺理,自然而然。 在上者,无为无欲,既不以有情的私智用之于天下。在下者,如响如应,必不以私情之智奉之于上。于是乎,圣人之道情与百姓之真情同归于一;民之性情必归之于纯清,此乃圣人之无情所化而致也。此即“我无情而民自清”之义。 【本章说解】 本章是太上主论治国之道。治国必用政,用兵必用奇。此二者皆是有为之作,并非无为之治。“以无事取天下”,才是无为之治。 “有为”与“无为”之治,有着本质与层次的不同。凡有心作为者,其机不密,其事不常。有为之治,是以人心主观意识为用;无为之治,是以先天无心而化。有为,则受人心的种种局限,难免有偏;无为,则是随性顺理,更符合自然天德。 圣人治国,以正为奇;圣君用兵,则以奇为正。用兵于无形,治国于无为,故不忌讳而民自富,无利器而国自清,不立法令而盗贼不有。假若以有为治国,或以多事理政,则道德废而私巧必出,虽有法制而盗贼腐败不绝。故以有为治天下,其事日为日烦多,天下之民愈禁思想愈复杂。 本章太上以自然大道的思想,论述治国之道,反复强调用“正”道治国,用“奇”道用兵,用“无欲”、“无事”、“无为”治天下的主张。使天下百姓各遂其性,各顺其长,积善立德,回归大道。 今世之人,对《道德经》十分陌生。对“道德”二字的真正含义,无识无知。对太上悲悯世人远离道德之苦心甚不理解。一些注释《道德经》的现代本,亦不乏批评之辞。冠之以“虚无主义”、“唯心论”。说太上的“无为”之道是“复古倒退”,是“乌托邦式的社会构幻”。将太上“不贵难得之货”、“绝利弃智”等等论点,说成是“反对工艺技术”,是“否定经济发展与一切新事物”,是“贵族破落户思想”等。进而认为,太上的论点不仅是“消极落后”的,而且是“反动”的。对这些以今人的观点,去套用图解圣人的大智慧者,这些误解、曲解、不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自春秋战国时起,大道已逐渐远离世间。太上恐后人遗失道德,故留此五千言,以拯救子孙后代之本性。太上所处的时代,距三皇治世的道治社会为去已远,他感叹当时国君欲心日增,世事日变,道德日薄,人心昏乱。所以在经中苦口婆心,反复类比,喻示治国治身之理,要人守“清静无为”,以复归于道本。 太上著《道德经》,是站在自然大道的高度上,立于宇宙核心的本源之颠,以“一气含三”的“三元”、“三源”和“一元四素”理论,运用全息观、立体观、微观、玄观、妙观、宏观、宇观等多维方法。以显隐结合,隐显共观,智观与慧观相结合的科学方法;以人世间日常所见的现象,深入浅出地千比万喻,以启示人们认识大道之理。怎奈世人离道太久,先天智慧尽丧,故难识难闻大道之奥。仅以眼见耳闻为据的主观意识,以及后天所积累的浅薄智识,去妄评太上所论的宇宙大法则、大真理。无疑,这好似蚂蚁窥大象一般,只能看到微乎之微的皮毛,永难窥见大象之整体,更难看透它的本质。 人类在自然大道面前,显得十分幼稚无知,也十分脆弱可怜。即使在科技昌盛,宇宙飞船上天的今日,人类的智慧,距离认识天道规律,还相差甚远。怎敢妄自尊大?怎敢以片纸的文字知识,去猜度如此浩翰的宇宙大真理?怎敢以孩子般的智慧,去否定大智慧之大圣人所验证的大道真理呢?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人类在认识宇宙,在认识道德真理的态度问题上,还缺乏最基本的诚信;距离道德之门,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应该始终以一个小学生的态度,去诚信,去学习,去体悟道德,方不负天地养育之恩,方不负太上所著此五千言之苦心。 本章虽论治国之道,也在教人修身修心。治国治身,其事虽异,其理相同。知治国之道,即可知修心之道。修道人细悟之即可得。 为政章第五十八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 “其政闷闷”,“闷闷”者,宽厚之意。即政事宽大,不立机巧,看似闷闷昧昧,似若不明之貌,其实个中自有无为大道。自古以来,有国必有民,有民必有政。善者奖赏,恶者惩罚。抑恶扬善之政令,自古有之。善治政者,无形、无名、无事,看起来无政可举,闷闷然好似无治,其实这是一种无为德化的大治。 唯古之圣人,其政虽设而不用,君圣臣贤,在位无事。不作多事扰民之政,不讲华表形式,只是默默地为民办造福的实事。圣王以道德化世,不以私智施用;以德养民为重,不出异政治民。惟知修德省身,不为自己的享受而劳民,心怀百姓,为政宽容,浑浑闷闷。在旁观者视之,似有昏晦不明之貌,但其心德之光却朗然普照。此即“其政闷闷”之义。 虽云“闷闷”,实非“闷闷”。虽不像今之治世者那么外在精明,但其大智慧之光却无处不明。圣人以“无事”为事,不作劳民之事;似有闷闷之状,实则其政如日月之明。此正是“善治天下”之妙处,故难为今之世人所理悟。 “其民淳淳”,“淳淳”者,淳朴厚实,忠诚宽大之貌。此句是说民之天性,本自淳善,惟恐不逢太平盛世,不遇明君宽厚之政,而熏染不良之风。为政者果能以民为心,以道德修之于己,以仁义施之于民。其宽厚之德,自然化溢于四表;其无为之德,自然恩被于天下。百姓相忘于大化之下,共乐于道德之中,不识不知,无忧无虑。人们无私欲竟争,没有狡诈之心,似有淳淳笃厚之貌。虽云“淳淳”,在百姓自己并不知觉,全是自然而然。这才是善于为政治民之道。此即“其民淳淳”之义。 天地无心而化育,圣王无为而德化。无为之道,是圣人开天辟地,综天理物理之大经大法。人君统摄万民,调治万物,也不能离开于此。若行于有为,则其政难正,其治难治。故上太曰:“政者正也”,以己之正而正人之正。自古治世者,修人纪,整天常,有知若无知,有作若无作,一任天机之自然。不妄作聪明,而是以一德相感,默喻于语言之表。故其政闷闷,似若愚朴而无知。然而百姓却从其德行中,感化于淳淳太古之风。上以无为自治,下以无为自化,上下共安于无事之天,岂不是太平盛世吗?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其政察察”,“察察”者,即为政者的狭小肚量,无宽厚之德,对民苛刻,动则以权压民,使社会没有宽松的政治环境。为政者视民如临大敌,任智使法,对百姓的自由限制过多,容不得毫发不同之见,此便谓之“察察”。 施政者以私心治国,政令烦多,不顺民情,不随时务,强加民意。以私智妄用,以私心妄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种自己为所欲为,将百姓当作阿斗,秋毫不容,毫无爱民之心的为政者,便是“察察”之政。 “其民缺缺”,“缺缺”者,即缺然若失之意。为政者对百姓实行高压政策,民心浇漓,尽不聊生,畏官无措,难以应酬,人人自危,心中恐惶不已,是以谓之“缺缺”。察察之政一立,民必生分辨之心,比较法令之得失,莫不以私智巧心以求逃脱,莫不用诡诈之计设立对策。在这种苛政严刑的治理下,百姓人人恐慌,好似婴儿失母,又如行人遇寇。常常提心吊胆,时怀恐惧不安,若有“缺缺”之状。民之“缺缺”困境,皆是为政者失去好生之德,政令烦苛,荣辱不共,贵贱有殊,脱离群众,上下相隔,这是为政者行“察察”之政所造成的恶果。故曰“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在上者励精图治,竭力谋事,小善必录,小过必罚,赏罚察若冰镜,监视俨若神明。其政虽察察,岂不知上好苛求,下必化为机巧,民皆以缺缺然小聪明而自矜,必然丧失混沌厚朴之德。上以察察导之,下必以缺缺应之。可见民心之最难治也。上不清其源,下亦难正其本。所以无为是先天厚朴之真,有为是后天人为之伪。闷闷与察察之治,其效果却绝然不一。由此可知,道唯一而已,及至于二,则已为非道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耶。】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者,灾祸凶害之事。“倚”者,因也,原由也。“福”者,福德吉祥之事。“伏”者,潜藏之义。此两句,是从显态中而说祸福之无常,其变化系之于倚伏之间。世间之人,只知以机巧心去追求福贵之事,只知以智巧避其祸害之端。却不知“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之理。祸福之事,表象看似从外而来,但其根源却本自于心。心为万法之主,心为善恶之源。此心一善,而无所不是善,无所不是福;此心一恶,无所不为恶,无时不是祸。故祸福源于心。祸福本同体。 “孰知其极”,是说祸福的来去,生之于心念的一瞬之间,潜伏于本性八识田中,待到时机成熟,则会发芽结果。祸与福是辩证的统一,看似为祸,而福之机却倚藏于内,至心中的德善累修到一定量级,即可转祸为福。看似是福,而祸之兆已潜伏其中。人若有福而不惜福,心不知足,为私欲而妄作乱为者,未有福不变为祸者。由此可知,祸中有福,福中有祸;祸可变福,福可变祸。其至极之理,全系于一念的正邪之间。 “其无正耶”之“正”,即定之意。祸因心转,福由心作。能知祸畏祸而不招祸,祸自不会临身;得其福而不损其福,福亦不会离身。祸福之变,惟在“正心”二字。人若能审其倚伏之机,自握其趋避之道,即可逢凶化吉,转祸为福,此机全在于正心。所以圣人平日处事,先谨义利之判,次守退让之心。人若遭祸而能悔过自责,修善行德,则祸去福来。假若得福而骄恣纵福,则必福尽而祸来。 “其无正耶”,是说人君不正其身,即丧失其国。所以人不敢纵欲而败度,为政者不敢察察而任智,高贵者不敢慢贤而傲下,有福者不敢肆志而恣情。如此,才可以终身远祸,福履无穷。 先天太极未判之初,淳朴未分,阴阳为一,无善恶祸福可见。《易》曰:“易则易知,简则易从”,道之所以可大可久,其理即此。人都是太朴不全,阴阳贯于始终,所以祸福互为倚伏,祸中藏福,福中潜祸,循环不息。有为之为,未必不善;但物极则变,时极则反。阴阳反复之机,本来就是如此。唯有修善累德,知机应变,颠倒阴阳,执中而待,才能永立于逢凶化吉、趋吉避凶之福地。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 “正复为奇”,是讲正与邪、善与妖的变化关系。“奇”,诈也。“妖”,邪恶也。此四句是接上句之义。天下没有绝对之事,福可以转之为祸,祸可以转之为福。 在上者若不知“倚伏极至”的相互转化之理,必然不能持正,自食由福转祸的恶果。正可以复转为奇,善也可以复变为妖。人民都有善性,全在当政者如何引导。假人君若不正,下民虽正,但终将为上所化,而转为奸诈。正性的本质本来不该化而为奇,但因人不静心,不执中道,正之不久,而奇自生。“奇正”也是“倚伏至极”之理。故君子皆守中道,而不敢自忽。 “善复为妖”,求善之人,本不想为妖,但若善心不纯,或太过与不及,妖邪即生,此亦是倚伏至极之理。君子明乎此理,故而不敢自逸。人生祸福无定,正奇相演,善妖互变,皆有其因果报应的必然规律。此即“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之顺道。圣人知阴阳逆反之理,守中静心,跳出阴阳,以阴阳反克之理,化凶为吉,化祸为福。 “人之迷,其日固久”。人离正道时间太久,对宇宙自然法则昧而不明。世人性迷太久,不知大道的浅深,不明阴阳变化之奥机,不知退进存亡之理。本心中的灵窍不开,故祸福突然降临时,而往往不知所措。只知其果,不知其因。前辈曾云:“菩萨畏因,俗人畏果”,此正是世人颠倒之所在。 第30节 玄灵修真理法“三因”学说认为: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自然全息因果律。根据现代“遗传学”、“微生物学”分析验证,“因果律”是一种全息性、隐态微观性,并具有全息遗传携带性的一种本源因素。本因若与内因、外因相聚合,即构成“三因”全息理论,传统上称为“全息因果律”。 “因”,不仅是生命产生的原因,当本因、内因与外因相结合,导致内因释放、显现、转换时,便产生所种下的善恶之果。这即是人生的祸福、正奇、善妖、苦乐的由来,也是人的世运盛衰的根本原因。所以佛祖曾说:“自作自受,共作共受”,“已作不失,未作不得”。人生就是因与果的相续变化,是业与果在不同时空的转换。 “因”有善因与恶因,“果”有善果与恶果。善与恶、因与果是一对阴阳,相互为根,互相转换,广泛存在于生命现象中。善因生正果、生福根,恶因生恶果、生邪妖、生祸灾。人生的出生时空,荣辱盛衰,福禄寿夭,际遇机缘,都是自性因业的必然结果,是宇宙间铁的规律,任何人也无法抗拒。祸福、善恶、正邪等对待关系,皆是阴阳组成的因果体。 因果性质的转变,全由心神两个因素决定。此即前人所讲的“命由己立”,“福由己造”,“祸随心转,唯人自招”。人只要去恶从善,心心持正,念念为善,积善累德。修成正果之身,必然不会再有灾祸、妖邪等恶性因果的报应,达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境地。 【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此四句,是直指古之圣人善于为政之妙义。古之圣人不为“察察”之政,而为“闷闷”之治,其理比如“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这就是“闷闷”之政的真正内涵。 “方而不割”,“方”者,徇规矩,不谋私,不妄为,心中方正无邪。“割”者,害也。“方”之太过,即变为“察察”之政,必害人民。圣人以方为体,以圆为用,外圆内方,方中用圆,圆中有方;随时顺理,因事致宜。不死抱其理,方中未尝不有圆;随遇顺缘,随宜入妙,不失大原则,圆中未尝不有方。凡事随机而定,灵活把握。不可执着于方,反而害方正之理;亦不可过于方,毫无变通之机,失其无为之政。此谓之“方而不割”。 “廉而不刿”,“廉”即清而不贪,洁而不染。“刿”音贵,剌伤之义。圣人清廉,一心为公,意在益民。常人惟知自守其廉,洁身自好,而不用其廉为政。圣人以化民为念,不以贪鄙为心。以廉洁之本立于心,以廉洁之德施于政。用之于民,体用两全。不执一隅之廉,而失其中正之理;不守一己之廉,而失却为政之廉。以廉用其理,以理用其廉,天下国家廉之实理同然。修之于己,不同流合污,廉洁自律,洁身净心;化之于人,则善而宽容。不以己之廉洁而自夸显人,不以己之廉而挞伐伤人。用廉之德,体用一致,有体有用。所以不伤为政之事,不因己正而害人。文中“廉而不刿”之义即如此。 “直而不肆”,“肆”,即棱角,用事急切太甚,令人难堪之意。圣人之德虽方直,但却能曲己而从人。以正处事,不失真常之理;以厚容处世,不苛察于人。此便是“直”之义。 为政者,贵在以己之直,化人以正;以中正之道,率人导民;以无私之为,面对百姓大众。己心无曲,才能导民为善;己身正派,才能化民为正。用直虽为正,但不能太过,太过则失中道。盛气凌人,自以为正确,固执己见,不察民情之实际,此便是“直”转成为“肆”。“肆”者,即任性放肆。只凭主观认定的死理,不审事机之变通。所以用直也要执中,不能太过,亦不能不及。若能用中正之道,天下之事未有不直者,国政无有不正治者。此即是“直而不肆”之义。 “光而不耀”,是说圣人理无不明,其德光无处不照,是以谓之“光”。圣人自身体性之光,能量极高,通明透亮,光达宇宙,可普照天下万物。但圣人不以己之光明无量,而生炫耀之心,是以谓之“不耀”。圣人的心德光明,朗照天下,天下人心之德性,万物万事之至理,种种皆明,样样皆晓。圣人之心与常人不同,常人心光虽微,却习惯于炫耀于人。 圣人之德光常含于内,尽性情之正,明天理之全,所以天地之事物无所不明,显微之造化无所不知。光中所显景象之元机,常人不能知;光中所化之法身,常人不得见。圣人养深积厚,达本穷源。其心光妙用极大,但用之却隐微。其自知之明,上符于天,下参于地,中合于人。众人却难知圣人之所知,难明圣人之所明。故太上以“光而不耀”而言之。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乃是太上见当时的在上者,过于以智施政,导致民不聊生,以致奇正相反,祸福无正,故直指为政之大要。这正是太上爱国爱民的深情厚意。在上为政者失于中道,在下者必然失于中道而受害。上下皆失中道,所以上不能行无为之政,下便不能复性理之全,互相颠倒,互相错乱。或正复为奇,或善转为妖。这都是因为世人离道已远,迷之日久,故颠倒无所不至。 太上生爱怜之心,所以在文中反复叮嘱,一是为了救民之迷,恢复人民的天德本性。二是为了挽回天下,使为政者修无为之德,造福天下。由此可知,太上深有寄望于天下后世殷切之心。 中正之道是天下之大本,万法之元宗。修真者得其中,道无不就;治国者得其中,国无不治。坚守中正之道,容不得一毫机巧之心,容不得一丝人欲之私。但有取巧之心,即生偏邪;但有欲心私念,即失中道。中道之理,就是无太过,无不及,不偏不倚,不左不右,恰当好处,适可而止。 圣人之所以为圣者,只是全此中正之道;上仙之得其道者,亦只是得此中正之理。无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离不开中正之道。倘若不然,一失其中,祸辱之事未有不至,逆乱之事未有不生。在上者,必失信于下民;在下者,必以狡诈对付于上。如此,世道日衰,国君日昏,民心日诈,世风日败,国所以更难治也。为政者果能不徇好恶之私,不立“察察”之政,厚爱百姓,施德于民。以中正之道修之于己,治之于世,而世即可无所不治,天下即可无所不正。 本章还表达了深刻的辩证法思想,以祸与福、正与奇、善与妖等相互转化、相反相成为例,再次说明“反者道之动”的道理。万物负阴而抱阳。世上的一切事物,都存在着阴阳两者互相依存,而又互相对立的关系。阴阳的冲突相摩,使事物向相反的方向转化,所以灾祸紧邻着幸福,幸福潜伏着灾祸;正可以转变为奇,善良可以转变为妖邪。变化的根据在本因,变化的转机在于心。心存中正,则福善临门;心存偏邪,则奇祸随身。天地间一切事物都是阴阳相易,福祸相倚,成败交替,没有定向,惟由一心而系之。因世人离大道太久,“人之迷其日固久”,所以不解自然大道规律,糊涂一生。只知“祸从天降”,岂知人的命运走势,全由自心的正邪善恶而决定。 长生章第五十九 【治人事天,莫若啬。】 “治人事天”,即人君治国理民。治人之道,即事天之道,天人本一气,治人即是事天,事天即是治人。天道看似甚远,但实际上却寓于人道至近之中。天道在人心,所以太上有“观心得道”之论。能尽人事,即合天道。治人之道唯在以安民,民治则心与天合一道。 治国治人者,当先正己,以己之正心正民之心,使天下人明晓道德大义,各遂其生,各复本性之明,此便是“治人”之道。 心不愧对天赋之命,不逆天德之理,存心养性,敬天之德,顺天道规律行事,不违背自然规律,便是“事天”之义。 “莫若啬”,“啬”音色。古称农事为稼穑,民以食为天,其要在于重农务本,教民稼穑为先。啬事既治,则衣食丰足,乐业安居,民富国强,则人心自安。 “啬”又有节俭、少欲之意;另有贪之意,形容人自私小气为“吝啬”。 “莫若啬”,在这里是说为政治国者,当爱惜民财,节俭朴素,不尚奢侈;治身者当贵精气,不纵欲放逸。“啬”字用于修真,就是要去私俭欲,敛心静神,不妄为一切逐物丧真之事,不妄耗精气神之功,此即“若啬”之义。 治人之道,若单施刑政法度,民虽惧其威,治者虽有功利于天下,虽以智巧政令治理国家,亦能奏效于一时,但因天理不全,道德未备,人心不正,天理不明,欲治人,反而不能根治;欲治国,反而不能久持,此皆是治人者未“啬”人欲,失之于德的偏差。 古之道德纯粹,己之心即可融合于太极整体;己之本体,即可合于无极大道。精神自然远大,德力自然无穷。天体宇宙虽高广,我之精神自然可以上达;天下万物虽多,我之德性场能,自然可与其心感通。不修于己,怎能于于人?不能做一个有德之人,怎能尽人事?不能尽人道,何能尽天事? 修道之人,塞兑闭门,啬俭精神,举手投足,出入行藏,不愧于心,视听言动,不逆天理。此便是事天之要道。果能克去私欲识心,广积德善,此便是治人之要道。 修真者尤要虚其心,大其志,鼓其神,立德立功,修性修命。 【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 此数句接续上文,又复言“唯啬,是谓早服”。预先行持修心修德,谓之“早”;“服”者,有摄取、服从、佩服等义。心身佩服道德,诚心不疑,修之不辍,分秒不离,此谓之“服”。 人自降生之初,物欲未萌生之前,天命之性本自纯真,本无欠缺,天真无邪,全然先天用事。若能在物欲未生、先天未损之时,即存诚育志,颐养天性,辅以进修之功,防其后天心念之接续,去其人欲之私,感物而不妄动,则天德本性之体,即可朗然光明,先天智慧即可自然显露,此即是开源节流的“啬养”之功,亦是“早服”之先机,积德之大本。养德于人未成年之初,这是精神全备之基础。 “早服谓之重积德”,人能修德于物欲未萌之先,并能从此处预先下手,时时佩服道德,刻刻潜心修善,自能养深积德,得道入真。如此,则天地之全德,即可与己之天德融汇无间;天地之至理,即可与我之心性圆通具足。所以修心进德,皆要把握住物欲未动之前,最宜啬养德性。 所谓“早服”,亦非一朝一夕之功,早服虽可以“事天”,但还须愈养愈深,愈积愈厚。损一分人心之妄,即全一分道性之真;去十分物欲之私,必增十分天德之明。常年累月,时时事事,修之不懈,积之日久,天德日进,天理日明。心含万物造化之精微,身备天地万物之精华,则我之心性,无处不是治人之大道;我之诸身,无往不是“事天”之至德。 【重积德,则无不克;】 “重积德”,不但可以治人事天,而且可以“无不克”。“克”者,胜也。是说重积德于己身,养之既深,积之既厚,即能克胜一切事物,而不会被一切外物所反克。重德先要明德。德是道的人格化,道体现于人体就谓之德。德是道的表现形式,是道的一种可见、可观、可言的表现形式。德是悟道、得道的基础物质能量。德是做人的根本,进道的阶梯。做人的基本准则,必须具备道德仁义礼,修真者必须先懂德、知德、明德、重德、修德。 今之世人对德的内涵知之甚少,不懂德义,不明德理,缺乏德性,虽言道德,但其言行离道德之本义差之甚远。有道之人,德行皆在道的自然规范之中,心身合道,万事皆合自然,德化其中,不德而德。天人相通,人与天合,天之道即人之道,天之德即人之德。如此,即可“阴阳在乎手,变化由乎心”,是以谓之“无不克”。 人的养德之功用之既久,进修之力积之必深,太极之全体,皆融归于我无欲无为的真德之中,无极之至理,致静于不见不闻之际。积之日厚,如积黍米而成太仓,积涓流而成大海。厚德蕴之于心,心全天地之理,用之于事,皆合万事之宜,能方能圆,能柔能刚,能小能大,有静有动,有体有用。虽不用心施力,德之力却可以胜于天下。虽不有心施人,天下人之心闻德风而善化,近道亲德而服行,不求克而无所不克,不求胜而无所不胜。正如前人云:“道高魔归伏,德高鬼神钦”。此皆是“重积德,无不克”之验证。 【无不克,则莫知其极;】 积德深厚之征验,不但无所不克,又能“莫知其极”。意思是说,厚德的威力无边无际,无处不到,充满宇空。德性是道性的外化物质,是正性自然力量的体现,是一种耳不能闻、目不能视、盈满天下万物的高能量微观物质,并非世人所浅知的精神范畴内的抽象概念。德行是立人之本,性命之根,万物之灵魂。万物依德而生存,人依德性而活命,天地间无德便没有生命现象。 人若无德,虽有肉身存在,其身犹如行尸走兽。人的德性积厚,德能充盈,德光明照,心德流行的妙用,可以不为而为,不用后天之为,又可以无所不为。不立耳目见闻之迹,不知其始,不知其终,言语不可求,心思不可致,而德光却可以无处不照,德能却可以流行无间,皆是自然而然,此便是“莫知其极”之义。 天地无限量,人心德的能量场亦是无限量;大道无穷尽,人的心德亦是无穷尽。德是一种道性物质,可以驾驭阴阳,与阴阳同其出入;可以与天地造物,同其变化。德高功高。此等大德之妙用,随着各人德行积累的厚薄,层次的高低,修为的长短,以及诚修与不诚等等之不同,而所得所用亦必然不同。厚德之人,可以受用终身,无穷无尽。 世人离道已久,离德亦远,迷于外物,劳心造业,损德害命,实是令人痛心。故宏扬道德,德化人心,使人明德、重德、守德,乃是当务之急。 【莫知其极,可以有国;】 此二句,是重申重德之“莫知其极”,再次强调心德的重要性。 “玄灵修真理法学”源于太上法脉,重在“观心得道”,以修心德为第一要务,以修心为根本大法,以德修心,涵养道德。以仁养性,以佛性培养性本,提高神性的道德仁善水平。德是道的基础,是道的显态体观。 “德中修心”,就是以德约束身心,在显态,改造后天主观意识,做到十种善行,做一个合格的公民,为国家民族作奉献;在隐态,以正修心养性,规范神识的德行,遵从自然大道规律,为众生作奉献。 有德之人,其报效于天下,报之于无形。积善为德,积功累行,以德修真,即可以得道之助。此助有隐态信息界的帮助,也有显态物质世界人事物德性场能的帮助。如此,即可为自己的外环境创造一个有形与无形的道德强场,获得显隐多方面的帮助。 在心身内环境,修德积善越多,心灵愈易净化,性体就越活跃,自由穿越在太极弦两侧,为平衡自然生态作奉献。若能使自己的心性两方面,都符合自然大道规律,在显隐两个领域,就能为国家民族,为天下众生造福。 由上可知明德、修德、重德、守德的重要性。圣人之能造福天下,国君之能以正治国,皆是以德为本。离开道德,天下难太平,国难强盛,民亦难康宁。故要治身治国事天下,唯有以德为心,在德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力量能使人的心性有如此强大的感恪能力。 德融于心性,如日月之中天,无处不照,无处不明。有大德之人,天下万物,国家百姓,无不随其道德之化,无不得其道德之恩。“莫知其极,可以有国”,盖是此义。 世人只知德的外表,不知德之内涵;只知德可以修身,而不知德还可以治国平天下;只知德的精神作用,而不知德所饱含着的无边无量的物质能量;只知德是个人的心性行为范畴,而不知德之流行无边,无间不入。一个有大德之人,犹如一个巨型发射场,可以聚集宇宙核心及天下万物的德性场能,又可以源源不绝地输送给天下,传给千家万户,布向万物,贯入每个人的心田。至于接收多少?是否能接收?全在于各人自己的信诚程度、接收渠道是否畅通。而德性对天下众生万物都是一视同仁、一律平等的。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 此四句是总结道德修养的功力,治人事天的德用,是“有国之母”,是“长生久视之道”。积大德之圣人,虽然不求有天下国家,但天下国家未尝不有。此非圣人有求而有,也不是世人因有国而归之,盖是因为有“国之母”——大道之故。大道本源生成宇宙天地,养育天下万物,万物不能无道而自生,天地不能无道而自立,故道为天地万物之母。圣人重积德而深全其道,故圣人之“事天”、“治国”之道长久。道为国之母,治国者只有不违国母之道,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长久者”,就是开创万世不朽之事业,成古今不易之道德,合天地而长存,历古今而不变。 “是谓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世间一切事物的本源谓之“根”。譬如树木之耸立,因有其根而固;瓜果结实之处谓之“蒂”。瓜果因有其蒂,才能开花结实;籽实下种,又能开花结果,籽籽相接,长生不断。树木之生,因其有根,故能枝叶茂盛而长生。 此处是太上以树木花草的长生,取喻“国之母”,犹如果木之有根蒂。国之有道,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天地可以变化,“1”者却不改易,劫运虽变迁,“长生”者而不迁,是因其起源于先天之先始,运行于后天之后,根植于大道之本源。所以没有止息,从不间断,皆因其厚德积深,可以直通于宇宙本源,故才有根深叶茂、长生久视之验。文中所言“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正是此义。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是论述治国事天的根本法则,示人立本穷源。世间万物,非深根固蒂,则不能安身立命,更不能长生久视。治国与修身的根本,全在于积德重德,没有厚德作基础,则不能治人事天。国若不从其母,国本不立;人若不从其母,则身命难安;修真者不立其母,则德难备,道难就。既得其母,则子之道不求自立。所以古之圣人,以道自足,以德自守。德之内,不敢以私智去治人;德之外,不敢以二心去事天。此皆是以心德尽道,以道从母之体用,以德从母之功力。 从母德就要抱元守一,终日若愚,正己感人,朝夕早服。重积德,从母道,不有一刻间断,从母之心力,须臾不离。因积德功深,必能融天地之理;因养德日久,故能尽事物之变。以此观之,修德进道至此等地位,则心与道合,德与天同,世俗之人岂能知其穷极乎? 修真理法学的五个修证层次,“我法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正是遵从太上所概括的复返先天自然大道的修证法则。“法于母”,从天下国家大范畴而言,“母”就是大道本源。人与万物皆由大道所生,故道是万物之母。人要复归大道本源,必须经历四大阶段。人之命体,是“一炁含三”的产物。从父母身上获得的精华——先天真一之炁,从父母祖系中继承的显隐生理组织遗传信息而成形骸,经过母体十月怀胎,在呱呱落地的瞬间,一点灵光入体,构成了人体生命的显隐两大系统。 人身的一切,皆是天地所赐,父母所给,在母体孕育,得母乳汁滋养。在逐渐成长中,吸取宇宙天地之母的元炁,完成由婴儿至成年的发育过程。至十五、六岁先天一破,落入后天,离母体愈来愈远,直至走完人道过程。“我法于母”,就是首先要在三元与三源系统,复返到婴儿、胎儿的先天状态,在修心养性、摄身养生两方面,都具有母性的德行,做一个真正的善人、仁人,做一个合格的有益于人民的人。像大道母亲那样,真诚无私地关怀爱护所有的众生,像天地母亲那样宽阔的胸怀,培养自己的心性。世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之说,可见母性之伟大! “母性”,就是“道性”、“佛性”的同义语,是德善、慈悲、宽容、谦让等真善美德的完整体现,是天下一切美好、温暖、无私之德的象征。因此,首先应该效法母亲慈善的天性,继承父母的优良品德,孝顺报答天地父母、生身父母的恩德,以一颗善良之心,爱人民,爱国家,爱众生万物,完成“法于母”的德化过程,再依次投向一个个新的母亲的怀抱——大地之母、天之母、道之母、自然之母,逐级完成性命系统中三元返归和三源再造,复返回归自然大道母亲的怀抱,与道合真,则“治人事天”,皆可“根深蒂固”,永立于“长生久视”之道。 治大国章第六十 【治大国,若烹小鲜。】 “治大国”,万乘之国,国土辽阔,人口众多,谓之“大国”。小鱼称作“小鲜”。大国能顺天理,安于本分,以德养民,以卑下自处。小国人少事少,所以治之较易。大国则与小国不同。大国地域宽广,人多势众,头绪繁多,民强国富,势极位尊,民风易于奢侈,国政易于贪婪,所以治理较难。 “如烹小鲜”,大国虽然难治,但若有明道之圣君,即使国再大也不难治。大道之理,大中有小,小中有大,观大若小,视难如易。若以道德化民心,以无私为民谋利,以无为施之以政,民虽众多,则心皆以道而一之;政事虽多,以德化而万事归一理。所以国虽大,其治理却若烹小鱼一样简单。小鲜之鱼,烹烧时的火候,不可太过,亦不可不及。烹时先后缓急得当,则鱼全而肉不溃。倘若不知火候,不懂操作规程,妄用搅动,鱼肉必然溃烂,鱼形必不得其全。所以鱼虽大小不一,其烹调之理却相近相通。 烹鱼之法与治国之道,其事虽异,其理却同。治大国者,不以异政乱民心,不以私智乱国政,国有道而民有德,则必然国泰民安。民之在国,犹如鱼在大海一般,若能回归大道,自由自在,其性必复归于天然。治国者若能如烹鱼之法,知阴知阳,知进知退,知火候之机微。以道德化民,以中和之道治国,则民物之理相通,民物之情自知。随宜顺理,国无论大小,则治之皆不难也。故在圣人眼里,无论天下万国,治之则如烹小鱼那样简单容易。此即“治大国若烹小鲜”之真义。 【以道莅(li)天下,其鬼不神;】 上文言“治国若烹小鲜”,并非因治国者有奇术异政,皆因有道之圣君,“以道莅于天下”,以道为国之母而施治国之政也。“莅”者,临也。临事而治谓之“莅”。天地之间的万物万事,皆有阴阳,皆是大道运行的变化而已。君臣父子、民情万物,皆莫非道德之理。若能使民与万物各成其性之正,各得其道之理,存之于心,行之于事,皆合自然之道。若能持德修身,以德治国,即可得天下自然之理。圣君能以道德持身,阴阳鬼神,皆会处其正而不邪。天下国家,因得其理而不乱。万物万民因有心德,而莫不尽性情之正。天下之事,莫不得其正之宜。天时因感圣人之道,莫不循道之轨。阴阳鬼神感于圣人的正道,莫不遵行自然规律。所以“其鬼不神”。 所谓“其鬼不神”,是因圣君以道莅天下,阴阳各得其正,故鬼阴之灵,不敢置于神明之上。“不神”之义即如此。以上所述,皆是圣君以道莅天下,天道行世感应之机于此。倘若不能以大道莅天下,上下失衡,阴阳错位,正邪颠倒,人鬼失位,小人之道日盛,君子之道日衰。或上弱下强,或臣行君事,正负相反,鬼气乖张,妖邪作乱,鬼阴之气未有不假逞神而作怪者。此皆是不能“以道莅天下”之验证。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 上句所说的“其鬼不神”,并非其鬼不行鬼道而神之,盖因天地皆是正道之气,鬼归其正,不敢犯人。因鬼神各得其正,各得其理。故文中言“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民”。所谓鬼神者,乃是古人对阴阳二气良能之称谓。所谓“鬼”之道,即得其阴气之正;所谓“神”之道,即得其阳气之正。所谓“鬼之不神”,正是阴得其阴之正理,行其阴柔之道,故阴不欺阳。所谓“神不伤民”,是阳气得其正理,行其阳道,阴阳和顺,各归其正,所以鬼阴不能欺神阳,皆是归服于道也。鬼阴之道既屈且柔,若能静而处正,不越其轨,自当不反欺于神。 “其神不伤民”者,盖因阳之道既伸,正气当位,邪不干正,自然不伤于民。阴阳各安其分,各从其事,各得其理,各守其道,互为体用,相辅相成,可利天下万物,不因其失正而为害天下。鬼神之所以得正,阴阳之有序化运行,皆是圣君以道莅天下的结果。若莅天下者背道失德,恣情纵欲,民心乖张,民风日下,必然干扰阴阳正气之和,导致天地阴阳二气秩序紊乱,正反颠倒,阴阳失调。虽阴阳(鬼神)无心伤人,但阴阳之中气失真,邪妖之气必然乘隙加害,其鬼未有不害人者,其阴未有不欺阳者,其阳过刚未有不伤民者。因天地阴阳失衡,于是暴风骤雨,旱涝之灾,地动山崩,瘟疫虫害等等自然灾害相继而生。“鬼神”如此加害于民,并非“鬼神”之过,皆因正道不能莅天下,人心失正,阴阳失衡,主宰者失去调控,故才有所谓的“鬼神”祸乱之害。 【非其神不伤民,圣人亦不伤民。】 此二句是继续伸明上句之义。上句所谓“鬼之不神”,是因为“神之不伤民”;“神不伤民”,是因“圣人亦不伤民”。所谓神之为“神”者,是因其得天地阳气之正;圣人之为“圣”者,是因其得天地之正理。神明(阴阳)以正气施化于天地,圣人以正理设教于天下。天地的正气存养于圣人之心,圣人的正理妙合于神明之德。所以圣人养民爱物,有无为治化之功;神明护国爱民,有阴阳莫测之妙。神明之正气无处不有,圣人之正理无所不化。 圣人以德为心,以不伤民为心,所以圣人之心合于鬼神(即自然)之心;鬼神之德合于圣人之德,故鬼神亦不会伤民。圣人与鬼神相得,与阴阳理气感通,天下国家必能久治,万民万物皆能久安。文中“非其神不伤民,圣人亦不伤民”,即指此义。 【夫惟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所谓“两不相伤”,是说人得治于真阳而正,鬼得治于真阴而正;人得真阳而能全其性命,鬼得真阴而能保其精神,“故德交归焉”。 文中所谓之“鬼”、“神”,无非是阴阳正邪的譬喻而已。神之在天,以生物为德;圣之在位,以养民为心。神之所以为“神”者,因其有善应之能,所以可以变化而不测;圣之所以为“圣”者,因其有厚德,所以可以善治而无为。神以不测之变应于天地间,其德所以无穷;圣以无为治于天下,其德所以广大。德无穷,是神不伤民的显应;德广大,是圣人不伤民之功力。所以圣人与神明之德不异,此即所谓“交归”。“交归”也就是同归于德之谓。 圣人之德与神明之德理气合一,皆来自大道本源,运行于天地之间,所以天地“交归”。天地因交归而合德,日月交归而合明,五行交归而五气有序,六气交归而六气相生,鬼神交归而各行其正,阴阳交归而阴阳流通。是故天地之阴阳,鬼神之吉凶,莫不各得其正;家国之理乱,民物之安危,莫不各得其正。由此可知,圣人、天地、日月、五行、六气、阴阳、鬼神、国家、民物等等德之“交归”,就是天下万物之德交归于一德,交归于一道。到此天地,治天下、治万国皆如烹小鲜。 所谓“两不相伤”,亦是德之交归而合道之义。鬼神皆是秉天地阴阳之气而为其所为。阴阳之气,散则万有,人不可见;敛之一无,人不知其无。其变化往来,屈伸相感之妙,人不可得知。但圣人可以感通鬼神,因圣人心无一毫私我,性无一物欲妄,所以道合阴阳,德应鬼神,能一于天地万物之理,能一于鬼神祸福之机,以道莅于天下。如春风和气充塞于天地之间,万物感应而莫不各得其理,莫不各正其性。此非圣人有心而为,而是圣人大德的自化。由此可知,圣人尽己之性,即是尽众生万物之性。 人之有身,如天下之有国,心为一身之主,如一国之君王。身中之阴气屈而不伸,身中之阳气伸而不屈,此即是人身中的阴阳之道。若能认得道为性之本,性是心之源,以道德立性命之根基,以神气施阴阳之造化,以德防危,未尝不是烹小鲜而治大国。修善积德,去阴增阳,修爻补漏,未尝不是莅大道以正鬼神。了悟此义,性命未有不交圆者,身中之天下国家,未有不持正而治矣。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是太上教示天下以静为本,以道治天下,以德化民,就能使一切阴邪鬼妖等不正之气化归为正,各居其位,顺从于自然大道。不仅不害于民,反而可以造福天下。此即“一正压百邪”之理。天道之大,其大无穷。人心之初,真一不二。天所赐人之性,本自万善皆备;人之所以受命,亦无一善不全。人若能不沉溺于私欲,不作丧良心之事,积善累德,就可以全于天理,归于天道,可谓天地之肖子也,则事天之能事皆可具备矣!反之,倘若人不能归于正道,或乱德乱义,或恣情纵欲,失本忘真,背天理就是逆天道。逆天之人,岂能合天地,通正道乎? 是故圣人之心,不失受命之理,不违天命之道,顺天承道,天人自然合一道,鬼神自然合一德。烹鱼之技烦则碎,治民之事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矣。韩非《解老》云:“盖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搅之则贼其泽,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治大国若烹小鲜”,其意是说:不要以烦苛之政扰民,而要“清静无为”,所谓“清静可以为天下正”,“我好静而民自正”。 圣祖在前数章中再三言“静”,便是“以道莅天下”之义。若能如此,那么鬼魅妖邪归于道德,自然不会兴妖作怪,亦不会伤害于人,天下自然康宁太平。 为什么“以道莅天下”就会“其鬼不神”呢?可见鬼魅之兴妖作怪,都是为政者失道而“为”出来的。若能“以道莅天下”,“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则“民忘于治,若鱼忘于水”,回归于自然大道,德尽于民,民不知圣之为圣,神之为神,则是道之化天下矣。人鬼万灵各得其所,神圣两两互不相伤,乃是天下共归一道之大同也。 为下章第六十一 【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 “大国者下流”,是说天下国家有大小,位有尊卑,序有前后,各行其道。自古大国之君,皆以虚心谦下之德,与天下诸国交往。曲己从人,不计国家之尊卑,相忘于国之大小。不以大国而凌小,不以强国而欺弱。互相尊敬,和睦共处。大国的这种风范,其德犹如水之下流一样,水有上有下,上之水必流于下,这即是水去高就下的美德,体现了道性柔弱处下的本质。 大国若能自谦自抑,毫无一国之私,必为天下所景仰,犹如水之下流之地,为万流所归。所归之势,完全是自然而然,并无半点人为痕迹。这便是国的无为之德,故曰“大国者下流”。 “天下之交”,是说水的柔弱处下本质,充分体现了道的本性。大国能不居高傲人,而以“下流”之德,交往于一切小国,一切小国自然都会愿意甘居处下,事于大国。大国之君与小国交往,看起来只不过是君王一人的就下,其德行的影响力却满于天下。小国之君效法大国处下之德,又以其处下之德影响人民。如此,天下人都会效法卑下之德,则天下皆处下也,便不会生起争端,必然是国家康宁,天下太平。 由此可知,以一国之交,不期大而却能自大;以一人之就下,却能化天下人之就下;不期民就下,而民却皆就下。大国处下之理,犹如大海以卑下自处,所以百河千流皆聚而归之,积小自然成大。大海以就下之道,善交于天下溪流之小,使众小之水悉皆归之。故曰“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其妙义即在此。 观今之世界,正与太上所示的道理相反。个别超级大国以大自居,自以为物力雄厚,军力强大,便以此称王称霸,动则穷兵黩(du,滥用)武,欺侮弱小。这已经完全丧失了大国应有的风范,看起来也能得势于一时。但其所丧之德,必受天下人之遣;所造之业,难去“天道好还”的规律。 【天下之交,牝常以静胜牡;】 “天下之交,牝常以静胜牡”,此二句是重申上文之义。阴为“牝”,阳为“牡”。牝主静,阳主动。阳气性动,阴气性静。天下之事理物理,以阳交于阴者,皆是阴常胜于阳。这是因为阴性静,静可以胜动,这就是牝可以胜牡之理。 大国之君,谦让自牧,去高就下,以谦德卑下而交往小国,必然是以不劳而自益,不言而自胜。天下小国感于大国的德威,都愿意接近往来。四海之内,皆亲敬如宾,如水流之归大海,不求交合而自交。此即是“同类相亲,同性相求”的大道之理,即德之交归也。这与阴阳界的“异性相亲,同性相斥”,其理相反。文中所谓“天下之交,牝常以静胜牡”,义即如此。 第31节 天地之所以能交归,以其气能自下。自下则其气最柔。物之至刚者,都是物性过阳的表现。物之极柔,却是过阴的表现,都不符合中道之柔和。 何言“牝常以静胜牡”?盖因牝能静,静能制动。其言不爽,其势必然。世间之事,人之处世,其理同然。若能时时以卑下待人,不自矜自傲,不自以为高,不争胜好强,以柔弱处世接物,常以静处无为,己之德必渐进,亦可化人以谦德。 以后天人身而论,心之外阳为牡,肾之外阳为牝。离中虚为阴,坎中满为阳,即《悟真篇》所云:“阳本男身女子身,阴虽女体男儿体”。这是说男性之身是外阳内阴,女性之身是外阴内阳。修道就是在身中颠倒阴阳乾坤,坎离交归,离反为牡,坎反为牝,使之成为一个非阴非阳的天然道体。 修炼者当使心之刚者变为柔,心动变为静;使肾柔化为刚,静者反为动;以离之柔和,温养坎之阳刚,也就是“火中生木液,水里发金刚”。以心使气,以性节情。若要情不妄动,则要以默以柔,谦和忍下,以炼心性。则上田美液,可流入元海;液又化炁,而入丹田。如此,则阴阳精华常在自身这个小天地中交融,必然以静制动,动静相间,永处于康宁太平胜境。 【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以取大国。】 “以静为下”,是说虚静是大道之体,天下之本,静是无为,是德的体现。天下之所以能交归于德,皆是能自下也。自处下,其气最柔,非至刚至强。物之至刚,皆是过于偏阳。何以阳柔之牝可胜阳刚之牡呢? “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是说以静为下,不但大国应当如此,小国亦应如此。大国不自大高傲,能以谦下待小国,抚之以恩荣,通之以德信,忘其大而蓄其小,这是大国的“以静为下”。 “则取小国”,“取”即同的意思,并非索取、夺取、强取,而是一种自然无为下的获得。能“以静为下”,则大国可卑下于小国,这是大国与小国同于道、同于德,平等待人,无为于上,没有自大之心,所以小国自然悦服。这就是“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之义。 “小国下以大国,以取大国”者,是说小国仰慕大国之天德,尊之如宾,奉之以物。小国这种尊大敬大,实际上也是在保护自小;安其小而从其大,这便是小国之处静。其所取者,是借大国之威,保国庇民,使百姓永享安宁福惠;海晏河清,永绝生民之涂炭。此便是“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之义。 天下之国无论大小,能谦下容人,即能和睦相处,友善相待,大小互利,共道同德,百姓平安。若是背道失德,便不能以静为下,则大国必乱施其大之威,欺凌小国。而小国必然要反抗大国,于是战争兴起,百姓遭殃。或侵占其领土,或争战物利;或小大失信,或上下相诈。败亡之道盖生之于此,祸乱之端亦起之于此。 详观世间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多是以大欺小,以强欺弱。此皆是大国不能以道莅(li)天下,不能“以静为下”之害也。天下之为政者可不慎乎!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蓄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 此四句,又是重申上文之义。 “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天下之国,有大必有小,有小必有大,大小同处天地之间,同受天地之养育,同得道德之运化。若以大国如天,小国如地,天之尊以行君道,地之卑以行臣道。大国之君,其德应如天,当虚心忘己,如太虚之无所不容,无所不养。大国之德应如天,谦虚处下,不妄自为大,不傲于人,以平等心相处,以宽容对待小国,这就是“或下以取”之义。 “或下而取”,小国之君,其德厚如地,常以柔弱自处,如地之承于天,无事不顺应,此即是地之德。所以小国自应下于大国,尊敬大国。这就是以下取大之意。故曰“或下而取”。 以此观之,大国以逊下之德,以取得小国的信任;小国以谦下之德,而取得大国的关怀。大国没有兼吞小国的欲望,小国也没有不敬大国的行为,以小尊大,以大观小,一体同观,不起分别,忘其小大,皆以蓄养百姓为心,所以天下一家,小大如一,道溢于四表,德施万方,故曰“大国不过,欲兼蓄人”。 对小国而言,安分居小,以谦下之德取得大国的容纳与庇佑,确保国之安全,守其国,护其民,君民共安于太平。故曰“小国不过,欲入事人”。 大国与小国的条件虽然不同,但遵行道德却无异。只要不逆天理,不徇私利,合天地之心,合万民之意,天下自然太平也。 【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 此二句是本章的经旨,总结上文之大义。 大国若能以谦德下于小国,则小国必然尊敬大国,怀德感恩,宾服于大国。大国若能天下一体同观,虚心忘己,不以大为大,不起以大凌小之心,小国必然仰而敬之。若不能谦下自逊,矜高自大,小国虽有恭敬之心,终因其傲而远避之。小国若不能以卑下自处,各怀异见,则大国兼蓄之德亦不能全。由此可知,大中有小,小中含大,天下之理概如此。 “两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为下”,是说大国有德善小国之心,小国也有善承大国之志,小与大之愿,共合为一心,各忘其小大之别,大小皆处于无为自然,那必然是世界大同,天下太平。在国与国相处中,大国应当垂先示范,作小国的表率;小国以大国为榜样,做大国的辅翼。小大各尽其德,相得益彰,互助互利,共同受益。 天下之大,万国之多,皆以大国为重,故大国更应当效法天地之德。天地虽大,但从不自夸自大,对天下万物一视同仁,同施恩惠,故天长地久。大国能常处于下,才可以成为小国的榜样,小国必效仿之,从而带动天下复归于道。 赫赫大邦,实为诸国之首,若能行之以道,持有怀柔卑下之德,天下自然归于一统。这绝不是武力所能做到的,唯有道德宏世,人心爱戴,不欲吞并天下,天下自为一家;万国自为一国,山河自为一统,世界自能大同。可见大国在人类社会所应起的重要作用。这即是“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之义。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是太上告示天下:无论大国小国,皆当以卑(bēi)下之德自处。大国无慢下之患,小国无傲上之忧,彼此怀德顺道,天下必无事而太平矣! 道无尊卑,德有大小。道之尊,不以国之大小而尊;德之大,不以位之尊卑而大。有道德者,法天地自然之理,体无为自然之化,心普化万物而无心,情顺万事之情而无情。小大相忘,人我不分,浑然一体。心德湛然,不存物欲之私;天理纯备,不起好恶之见。处于上者,如天之覆,无所不容;处于下者,如地之载,无所不纳。到此天地,虚心忘己之道,无往而不妙感;以静处下之德,无往而不妙应。天下之国,虽不求兼蓄,却未有不能兼蓄者;虽不求入事,却未有不入事者。此章经文之义,即在于此。 推及到修身之道,其理未尝不同。人身中性命真常之理,未尝不是大国小国之义。身中阳施阴受之妙,未尝不是牝牡之理。比如乾刚坤柔,性属阳而命属阴,尊者自当尊,卑者自当卑。阴静阳动,动则舒张,静则吸聚;动则自当动,静则自当静。阴阳配合,各得其理,此即一身内两国相安之道。倘若不然,或阴阳失调,或水火不交。身中之神气,必致乖张;身中之五行,必致错乱。这就是大国不能兼蓄,小国不能入事,小大失正,必然会有家国倾危之害。 修行人应当低心下意,绝其人我之私,去其无明之妄,内忘于己,外忘于物。尊大国兼蓄之德,以柔用道。体小国入事之心,以情归性。其乾坤合体,牝牡自从,身中之阴阳自然施化,身中之性命自然交圆。故知“以静为下”,就是执大道的总持和秘要。 道奥章第六十二 【道者,万物之奥,】 “道者,万物之奥”,“奥”,深藏之意。万物深藏于大道之中,道藏万物无所不容,故有生生不息之妙。世人不知道生万物的规律,所以谓之“奥”。 大道之体用,无极而太极,贯一于阴阳,通乎于动静,无往而不是圆机,无处而不顺化。能生一切有无,能御一切形色。先天先地而素有,后天后地而不改,是造化万物之本始,生成万物之根蒂。万物生生化化,得其理者,便是得其“奥”。 天地不藏此奥,则天地不能覆载;万物不藏此奥,则万物不能生成。统驭万物而无间者,奥也。贯古今而无遗者,奥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者,奥也。取之不得,舍之不去者,奥也。对此奥妙,天下人日用而不知,日为而不见。若能知之、见之,也便不足为奥了。文中“道者,万物之奥”,即是此义。 世人之所以视道为“奥”,是因为只识阳,不识阴;只知显,不知隐;只见道之枝叶,不见道之根本。故以己知者为明,以己不知者为奥,这是因为世人离道太久太远的原故。如若深研大道之理,实证大道之真,心性明净,道即在掌股之间,至简至易,至平至常,有何“奥”可言呢? 【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 “善人之宝”,《太上感应篇》曰:“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 所谓“善人”,就是深明大道之理,深得大道之奥,体用皆备,不敢有违,此谓之“善人”。 不明大道之理,不悟大道之奥,体用未备,此谓之“不善人”。 所谓“宝”,就是以道为身之宝。“善人”以道德与身心相合,身即是道,性即是奥,修之于己身,用之于世间,行之于天下。如春风送和气,无物不感知,无处不融和;如及时天雨,无物不润,无物不养。天下万物虽多,无一事不依道而能行持,无一时不赖道而为运用。故称为“善人之宝”。 “不善人之所保”,“不善人”是指不信大道,逆天背理,违反自然规律,倒行逆施,难以保全其性命。或因生质不敏,未得大道至理之奥,不明大道至善之妙,不知大道是人身之宝。见道不能真知,没有持守之力,悟之不能深透,不能得天道之宝。故不得不依靠后天用事,不得不用固执之劳而保身,其结果是终不能长保。此即谓之“不善人之所保”。 修道之人,若不能持正而修,或稍有一时懈怠,就有一时之不保;若有违规犯戒,稍有一事之轻忽,即是一事之不保。唯有以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之感,慎之又慎,保之又保,方可保全大道之宝,方可保全性命。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 “美言可以市”,“美言”,天下最美之言,惟有大道开示人心的天理之言。善人之宝在道,所以善人之言必美。然而此等美言,不可独善于己,而应当传播于世间的百姓中。“市”者,公共交易的场所,此处喻意大众。 圣人都是隐身埋名,混迹于人民大众之中,广泛接触人群,以己之言行,宏扬道德之理。有道德之人的美言最公平,故人人爱听,无人不愉悦诚服,人人钦敬这种善言,则天下即可近道矣。故曰“美言可以市”。 “尊行可以加人”,是指能尊道而行,是天下最尊贵之行,内可以益于己之身心性命,外可以益于家国天下之治。善人之宝在道,所以善人之行必尊。遵善人之行,不仅可以行于一己,又可以持以施与人,而人无不领受。若人人能遵道而行,则人人可以进道、修道、得道,明心见性,返本归源。故曰“尊行可以加人”。“加人”即超越,能使人都加入修道行列,就可以超越“不善”,成为有善德之人。 《周易·系辞上传》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动天地也。不可不慎乎!”善人因其有道德在心,好生之德必行于外身,其言行善美尊贵,故必能弘扬于天下。 【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此二句是申明以上“可以市人”、“可以加入”之义。 “人之不善”,是说人生于天地之间,有善与不善之别,不过是所秉气质之偶偏,物欲未化,而悖于道而已。就其本性之根,都是源于大道本源,好德之心本来具有,只是在时空轮转中德性丢失的多少不同,心灵污染受损的程度有异,所以才形成了今生美丑善恶的种种区别。 所谓“善人”,即有道德之人。所谓“不善”,即德尚不全备之人。不善之人,虽然未明大道至理之奥,但其本来的德性未尝不有,固有之良知未尝不具,只是被污物深深地遮蔽着。是故善人以大道美言传之于天下,以大道之尊行,加之于世人。不善之人闻其善言,莫不去妄存诚,悔过自新,改恶从善。见其善行,莫不感心克己,悔过迁善,而力戒其不善。由此,不善者皆可变而为善,天下之民皆德化为朴,何有可弃之人呢?故曰“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善人若能对不善之人化之导之,处以真诚,循循善诱,即使极恶之人,也可以转而为善。天地不弃物,圣人不弃人。若有弃人,即是自弃。前人曰:“吾人无以为宝,惟善为宝,惟善为宝。”所以古人所最贵重者,惟有善德。人能奉行此道,则为人间大丈夫;若违悖此道,则为天地大罪人。非但有过,不免入于邪途。故子思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壁,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 此五句是引喻以道援天下之义。 “天子”,即治天下之主君。“三公”,古代称大臣司马、司徒、司空为三公;一说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拱壁”,即大壁,比喻极珍贵之物。成语有“视同拱壁”之句。 古时设“天子”、“三公”,皆是为了德化天下,重在教化天下不善之人。所以立“天子”为天下之至尊,置“三公”为五爵之至贵,非有别义,只是为了以道弘天下之故。所以天子之所以主宰天下者,是主之以道;三公之治天下者,亦是治之以道。 以道主治天下,犹如以玉为圭壁,天子所拱。天子三公虽然有拱壁在前,驷马随后,远不如跪着把大道作为进献之礼,抱大道而行。古时驷马之车为天子所乘,可谓豪华威严。但若不体之于道,不行之以德,必为百姓所厌恶,民心不悦,必远离天子而去。 天子虽有拱壁之贵,驷马之先,终不如坐入大道之车。不用有为,不劳动作,顺其自然,以无为而治,以道莅天下,造福万民。如此,天下之本自立,天下之用自行,天下的人心自正。天子三公以道尽天职,以德行天下之事毕矣。故曰“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壁,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 【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日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为天下贵。】 此四句皆是设问之辞,反复论述道贵之义。考上古之圣人,上以此道而命下,下以此道而奉上,所以继天立极,代代相传,皆以大道为最贵。 今人应当思悟,古人为什么“贵以此道”?天子三公为什么求进此道,而“日求以得”?这其中必有甚深的道理,并非现代人所认为的“过时”、“落后”。道不仅是古代文明之根,而且也是现代文明之本,科技之母。有心求道者,只要日日求,必会日日新。修己者无不得,治人者无不治。倘若不日日求道,则必日日悖道;假如不日日得,则必日日失。人一失道丧德,必然越轨莽动,违背自然规律,安能无罪?安得免罪乎? 天下唯有修道可以免罪。修道之人明理知法,能自觉悔过迁善,修心立德。心灵的陈旧污垢,只有通过悔过迁善,才能刮除,才能消业。修道能消除旧业,不造新业,新过不犯,何罪之有?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再大的罪业,抵不住一个“悔”字。 只有悔,才能愧。既有惭愧之心,才会励志向善,诸恶不作,众善奉行。在修己的同时,又以我之善德与世人同得;以我之无过,导天下人之无过。天下人无罪无过,同尊大道,皆为贵道之人。若能会心于此,能深悟此理,实修实证,圣人之道宝,即是我之道宝。我之言,即可善美;我之行,即不离道。日日时时,事事物物,处世做人,修身齐家,皆处于道中。至此,拱壁驷马,金钱名利,皆不足为贵。所得者道,所免者罪,可复古圣之道德,这才是天下最尊贵之人。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是借物明道。 道虽无形,但却无物不藏。道虽无位,但道之贵却无所不尊。人能得此道奥之妙,是谓敦本立极,止于至善之地。修之于身,用之于天下,则无往而不善。 道奥之妙,无形影之可求,无边际之可见。天地万物,无不有奥;天地万物之中,奥无所不在。非阴非阳,一切阴阳皆本乎此。以至理推之,未尝不是二五之精,未尝不是一元四素的全息合成。以大道言之,未尝不是众妙之门,未尝不是三元、三源所派生。以天地穷之,未尝不是藏机之时。以修真言之,未尝不是采药之源。修道之人,果能得此奥秘,无为之性自圆,无形之神自妙,变化无穷,隐显莫测,灵通无碍,随心而用。我之性即道,我之心即奥,故为天下之最贵矣! 古人之所以尊贵大道,一是对这个“善人之宝”求而得之;一是以这个“不善人之所保”,保其有罪以免。有道之人,即使命以君师之位,或为天子三公,皆以道为贵。虽有豪华之享,虽有驷马之乘,虽有拱壁之宝,其位可谓天下之至尊。虽然有天下如此之贵重者,也不如跪而进道。 自古以来,贤者以道为宝,故乐得其得,好道乐德,众善奉行,积功累德,无咎无过。不贤者以物为贵,贪欲妄心,背天逆理,常行不善,常造罪咎。如能临罪而悔悟,遵道而行,方可免其灾祸,亦可得善人之助,才能保全性命。 由于人根植于道的深浅不一,也有因不幸而陷于不善者。人生的荣辱盛衰,升降沉浮,福禄灾殃,机遇机缘,都是一种因果自受的转换过程,都是一种自然大规律的调控,都是自性因业的必然。人生的一切,都是自种其因,自收其果,循环不息,丝毫不爽。 不明全息因果律,就不能正确对待人生,成为醉生梦死的混人生者。追求物欲,放纵人欲,耗尽既往所积之福业。又因追求七情六欲而不断产生新恶业,背上沉重的恶因包袱,走完人生之路。因无情的果报规律,使他进入负债最多的生物链中去“生灭流转”。 有一定根基的缘(原)人,相信自然之道,知晓阴阳与显隐之理,敬畏天道法则,自觉遵纪守规,严格约束身心,必有进道修成之希望。此类人虽有福因,其灵光曾源于人类生物链,只因光质耗散较多,或因杀业而曾进入过动物、植物生物链,因而灵光中有物性杂质,成为慧性之障。在领悟人生的实质上,道性对意识的导向作用即不明显,不易寻道进道实修。或因本性灵光与善因能量之不足,常因志心不坚而中途退转。此类人也能进道修炼,但后天正心是主导,其结果取决于自心能否持正而修。 知命之人,承认隐显共一理,敬畏自然不乱为,勤修善德积福慧,丰己留世改运程。此类人根上有较多福因,大多数都会有缘进入佛道修真行列,如能把握后天的不懈努力,增福添慧,苦修佛性道心,即能成道了道。 修真的关键是人心的定向和努力。袁了凡从“知命”到“改迁命运”,就是修道可以“保命”、“免罪”、“增福”的最好例证。还有一类深明大道之理,舍生忘死赴大道,再造自己命运的人,进而修证“道生”,改变人生之旅。此类人福慧较深,有丰厚的善因,先天灵慧具足,进道实修不易迷途。虽也携带些微恶因,一旦偿完,即能顺利修真造命,诚修实证。 根性对人的影响只是潜在的能量,关键是人心的变迁。若心被欲蒙,迷恋红尘,即使灵慧较足,也可能中途失偏。“造命”是先天福慧积累到一定层次的境界,在根性的默引下,认识了“我命由我亦由天”的玄机,通过重德、修德、守德,积行累功,积修显德、阴德、玄德,消除阴性恶业,从而改造命运,进入上乘性命双修境地,通过道生的完善,决定未来的去向。只要能把握住道心佛性的修持,有宏大的志向,就会得众师之助,清因消业,进入造命和了命的层次中去锤炼。 “了命”是德志行信皆备的高层次境界,是在获得高层次“性果”基础上的生命再造性工程,是坚如盘石的道心,纯真无瑕的佛性长期修持的必然结果。了性与了命不同,有道与得道不同,得道与成道不同,成道与了道不同,存在着质量与层次的区别。了性只是性体上的解脱,了命是在了性的基础上,形神俱妙,性命合一的大自在,需要较长时间的艰苦实践。待到三百善、三千善齐备时,才能大成圆道,进入圣境,终成道器。 无难章第六十三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为无为”者,圣人之为,为之于道,为之于理。常人之为,为之于名,为之于利。为名利者,乃是有欲之为。圣人无私之为,不用心思安排,虽无为而却能自然成就;未尝劳力,却能自然入妙。这是因为圣人之心体虚静,圣人之德性浑厚,不生逆料之心,不起将来之想,以无为而为,人不能知其为,不能见其为。因圣人之德广大悉备,所以能无为而无不为,所以能合自然之道,所以能“为无为”而又“无所不为”。文中所谓“为无为”,盖是此义。 “事无事”,是说圣人之事与常人之事不同。圣人之事,是为天下之公事,其事远大,其理幽深。常人之俗事,多是天下之私事,易见易闻,易得易失。圣人之心迹无所留碍,事之来,随机而应,不起事外之念;事之过,因其已过而忘之不留。无论好坏,皆不存固我之想。如此,虽然人身终日在应事,而实际却无事存心。若以有心去应事,则私念必起而心愈累,心愈累则事愈多,都是自己在找事寻事。故前辈云:“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是说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有它的自然客观规律。世事无偶然,都是因果在循环。 圣人凡事顺天道规律而行,不违心背理,顺其自然,故常能处于“事无事”的无为之中。常人不识阴阳,不明天道之理,私心用事,尘事缠扰不断,终日陷于烦恼之中,损性耗命,难于解脱,此乃世人之苦也。 “味无味”,世间万物皆有味。但味有真伪、浓淡之别。圣人之味与常人不同,圣人以道味为味。“道味”者,以淡泊清纯为味。道味是世人“不味”之“味,其味有益而无害,其中之妙,世人不能知;其味之理,世人不能得。 常人以世俗之味为味,贪名逐利,纵情恣欲,花天酒地,以七情六欲为味。情欲之味,趋之者多,逐之者众。贪味愈浓,失味愈多。其味毁败性命,有害而无益。古有“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如醴(li甜酒)”之训。故圣人舍世俗之浓味,味世间无味之道味。 “道味”口不能咀嚼,全在心中领会品尝,积之日深,身心内之涵养自妙。味之久,则天理自明;味之深,则人伦自立;味之纯,则尽己尽物无所不融通,无所不一贯。常人岂能品此无味之味?文中所言“味无味”,即是此义。 【大小多少,报怨以德。】 上三句“无为”、“无事”、“无味”,皆是顺其自然之道,不立己见,因感而应,不起我心的结果,是一种自然无为的先天状态。 “大小多少,报怨以德”,是说如果有人强加于我以怨恨,无论此怨大小或多少,我皆以善待之。虽怨在彼,而我心不起波澜,以宽容之德回敬之,不怨不恨,泰然处之。这种“以德报怨”之心,人必以德而感,这种德性的无形力量,必然会在默然中使矛盾彼此相化为无事,其怨顿消。这便是“报怨以德”的妙应。 如果别人对自己生起怨心怨言,便起报复之心,以怨报怨,以牙还牙,一来一往,无有穷期。别人报我以大小,我必报之以相称,则大小之念即起,多少之心即生。报怨的心念既生,阴魔刀马立即蠢动,报复之心迭起,别人报我的怨气更甚。怨怨相报何时了?此种怨恨心一起,立即产生大量毒素、干扰素,负载着恶性场信息,必然作用于别人。伤害别人的心身,最终必伤害自己的心身,两怨相报,两败俱伤。假若如此,不仅历史上所结的怨业未了,反而造下新业,结下新怨,背上更加沉重的包袱。 人与人之间,当以宽厚和善相待,忍字当先,忘却可怨所怨的人与事,报以无怨之善德。对可爱者,仍以爱施之;对可亲者,仍以亲遇之。无论别人待我是善是恶,我皆报之以德。虽以德善对待一切,心中却空空洞洞,无所留滞。人的德心皆具有能量场,施人以善恶,别人于千里之外皆可以感应而知。若自己心中坦荡无事,在人亦可感而化之,其心亦会归于无事。故曰“大小多少,报怨以德。” 有德之人,怨尚可以以德去报,何况有德于我者,更应加倍回报。人施我之德,则我以德报德,无人不可乐,无人不可感。以德去化天下之怨,必能化为无事,与万民同心而无为。 修道之人,广有容人的心量,不仅能“以德报怨”,更应知恩报恩。“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报天地养育之德,报父母生养之德,报众师救度栽培之恩,报万物相助相佑之恩,报一切帮助过我的人与事之恩,做一个有良心的知德报恩之人。 【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其大,故能成其大。】 此八句是在示人:凡有为,凡有事,凡有味,皆不可先入于难,不可先求于大。 “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这几句的意思是说,天下之事有难有易,有大有小。凡遇难事,应先从容易处做起;欲作天下大事,必先从细小处着手。先易后难,先小后大,此乃事物生成的自然客观规律,亦是处世用事的必然法则。 “是以圣人终不为其大,故能成其大”,圣人洞晓自然规律,故治理天下先从细微处着手。圣人心存好生之德,谦卑处下,故能小中见大,难中见易。顺自然之理,随事顺势,随物处宜,不为不可为之事,不牵强难为之事,一切皆是“无为而无不为”。凡“所为”,皆是“不得已”而为之。 世人不明阴阳之道,不知隐显同观之理,故凡事贪大求多,先难后易。始作于难则必难,始作于大终必小。假若违背这个自然规律,终必碰壁。所以圣人由微至著,积小成大,遇事从优而为之,先明机微而后事。以谦让自守,以虚心自立,无为而为,不作为难之事;无事而事,不立为大之心。所以“为无为”,“为”而无不成;“事无事”,“事”而无不就;“味无味,“味”而无不自得。到此天地,其小何患不能成其大?其难何患不能成其易? 【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 此四句正是论说人们常犯的先入于难、先求其大的通病,以警戒世人。 人之在世,言出于口,不可不谨;身之行事,不可不慎。言若不谨,言多必失。事若不慎,其事必废。此所以大小、多少的怨恶,自此而生。难易得失之患,自此而起。 第32节 浅陋之人,多是言不真诚,意无一定。只图妄夸大口,妄自轻诺,以言语轻许于人,到时不能实现其诺,事至不能实践其言。言行不能相顾,所言无着落,结果失信于人,反遭人怨。此即为“轻诺必寡信”。 所谓“轻诺必寡信”,事之将行之前,不思前后,不虑始终。不顾头尾相接,不知事之轻重,不审事之可否。以为天下万事皆任我作,无时不可随我之便。这种以“多易”之心,轻忽浅躁,不知事之机微,莽撞鲁钝,往往使可行之事而成为不可行,使能成之事成为不能成,图多易反而变多难。故曰“多易必多难”。 “是以圣人犹难之”,正因为这个道理,所以圣人凡事不敢妄进,图难于其易,先难而后易;为大于其细,知易而守难。犹难之难,以不难而似难,这样才能使难变为不难。圣人遇事谨慎,以易作难,所以虽至难之事,终不足以难住圣人。此即“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之义。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示人要立德务本,明理知法。若能以道为本,无论处世做人,无论修真证道,终无难事也。 人生在世,生死之事,性命之微,皆是至大至难之事。但世人却颠倒行事,置生死性命之大事于轻忽,却视纵情贪欲之事为之大,其结果反误了卿卿性命,实是可惜!若能明理向道,立志修真,向五行不到处,向父母未生前,去妙悟生死之源头,即能见元始至尊,勘透本来面目,入于黍珠之内。非有什么工巧,亦并不费其力,只要炁合元初,自然可入玄妙。 修真之人,惟重一个心字,凡事图难先从易始,作大事先从小事做起。身处红尘,尘中脱尘,火中栽莲,修心炼己,刮垢净心,消受业障等等,皆是不易之大事,故当从日常中之“易”处着眼,从身边“小”事做起。天长日久,必积沙成塔,积小为大,累少为多,移难为易。如此,无为无事,而事必无难易之别;以善德尽己尽人,而善恶不萌,即入于无善无恶之境。即或有不安之萌动,能从未兆时即谋制之,自微脆处破散之,就会无事而安。到此天地,心性至诚之理,无所而不往;无时无事,不是中正之道。图难于易,为大于细,无为不可成,无事不可就,世间又有何事足以难我乎? 众人为有为之事,圣人为无为之道。事者,所为之条件也。天下之事,就形器之体而言,其形必有大小之分。就物之数而言,必有数量多少之别。人心之分别,恩怨之生起,皆是产生于物之大小多少。人心最难忘者,就是一个“怨”字。得物多者大者便生喜心,得物小者少者便生怨心,畏大侮小,贪多图大,这是人心的通病,所以人心欲壑难平,其理亦在此。 大道之妙,非形非数,无怨无恩。圣人与大道同体,没有恩怨之心,犹如宝镜高悬,物来则照,物去则空,明体不亏,真光不昧,随机妙应,应之无情,无可无不可,无动亦无静,此便是圣人“为无为”之妙处。 世人不知物之自然,以为天下事非为不成,非执不留。故常与祸争胜,常与物生赘(zhui)。事之微妙已显,不知顺其自然,所以事终不成。故有为则生事,有事则劳心;为而不为,则事亦无事。圣人能致虚守静,反繁归简,虽纷纭万变之事现于眼前,犹如观掌中之果,如视手中之纹,莫不洞见其始终,莫不了知其本末,此便是圣人“事无事”之妙处。 “味”者,所为之理趣也。天地之至味,敛之于身心,而无不咀嚼,取之而不可竭,用之而不可穷,服食于终生而不可去,惟默而识之,不能以言语形容。犹如哑人食蜜,惟独哑人自知,别人不能知也。此便是圣人“味无味”之妙处。今日闻经之上士,若能了悟此三者之妙义,则万事俱备,无事而不圆通。 本章还论述处事必须慎其“始”,从开始易处着力。故河上公名之为“恩始”。 “慎其始”正是“为无为”之义。吴澄在《道德真经注》中曰:“所以得遂其无为者,能图其难于易之时,为其大于细之时也。天下之事,始易而终难,始细而终大:终之难起于始之易,终之大起于始之细。故图之、为之于其易细之始,则其终可不至于难,可顺至于大,而不劳心劳力,所以能无为也。若不早图之、急为之于其始,则其终也,易者渐难,细者渐大,心力俱困,无为其可得乎?” 此章文中所言,皆是自然辩证之理。“事之大小”,实则是言心之大小。凡事开始处于细小之时,心不敢自以为大。事虽已大,心亦不可动,始终能处微处小,如此才能成其大。“轻诺寡信”、“多易多难”等句,看起来好象是言事之难易,实则是言心之难易。“始多易者终必难”,故圣人临事开始之时,虽处之于易时,而心犹难之,始终不敢轻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所以终无难也。 辅物章第六十四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 “其安易持”,宁静无事谓之“安”。“持”者,守也。无论治身治国,惟有安静,易于平安。人心最难安,目欲视,耳欲听,口欲言,身欲动,心欲思,所以终日很少有安静之时,持守亦甚难。惟内念未发,外物未接,当此宁静之时,澄心于一念未起,察机于一意未发,不使心身潜藏的阴魔暗长,此时消其恶迹甚为有力,此乃修心性之良机也。倘若不然,外物一牵,情欲即动,心动之时,再去持静,就比较难了。犹如国之危乱之时,贤人在野,奸臣在朝,人民不安,国事不宁,治之已难。 持安之道,应当持之于上,而不能持之于下;持之于左,不能持之于右。上者即大道,左者即先天。必须清虚如一,一尘不染。如果上下相违,左右背逆,持之也难。 “其安易持”,其意在于使人常守于心念未起,常处于无欲的清静境界,道心才能易安易守。修身之道,制欲为先。遏欲之要,治于未然则易,治于将然则难;治于将然犹易,治于已然则难。故太上曰“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 这两句话是说人在闲居独处时,心不劳于事,事不扰于心,寂然不动,持己守身,最为容易。这时若能不闻不睹,无知无觉,杳无征兆可寻,浑浑沌沌,其气柔和,其心细微,这正是破邪念,散欲心的最佳状态,是复返自然之境的最好时机。只要至诚无妄,何愁情欲不断?只要持之以恒,即可见本来性天。 “其兆未易谋”,是说当人的七情六欲未有征兆之时,易于守其中正。事物未始时的微妙现象,谓之“兆”。“谋”者,思悟之义。凡事尚未发生之前,是非善恶之念未起,吉凶悔吝之机未萌,谓之无事之始,也就是未兆之先。喜怒哀乐未发于外,阴阳动静由乎我心之时,此时谋之,没有后天主观痕迹,没有人我是非之念,所以易悟易谋。所悟易真,所谋易正,所修易改,效果神速。倘若事端已显,后天是非得失之心已起,可否之念多生,此时若欲去谋,必有私心欲念掺杂,必有主观思维之偏,谋之较难,效果也差。“其未兆易谋”,盖是此义。 【其脆易判,其微易散,】 “其脆易判”,“判”者,断也。当祸乱未显于事,情欲未见于色,事物还处在萌芽初生阶段时,好象草木的嫩芽一样,脆弱易破。上文“易持”、“易谋”二句,是以事比拟于理。“其脆易判”者,是言物之质地脆弱,易折易断之理。世间万物,皆是至壮老时,其质坚硬,凿之难穿,磨之不损。这好比人心已动,念机已重,其质已硬,欲止住不能,欲遏制不得。当人在心念未动之时的纯净状态,或心念初萌将发而未发之际,其势如脆嫩之芽,除之易去,而且不留痕迹;击之易烂,拔之易出,且其根不易再生。 修道之人,若能于喜怒哀乐未发出之际,用慧剑斩断人心情欲,灭除念头,拔掉妄心恶念,断除一切烦恼,觉性自然光明。用慧性之光照破心中一切无明,驱除一切阴邪之我,则真我必然自现。故曰“其脆易判”。 “其微易散”,是说事物未成形显象之前,其质性微弱,其气易散。此句再以物拟理,阐述物微易散之理。若是庞大之物,迁之必甚难,灭之亦不易。这好比人的心念已动,若要返之于未动前的安静状态,确实很难。又如事已成就,要返回到未生成之先的状态,难上加难。任何事物的发展,当其未有明显兆头时,物性至微,物形浅小,易除其迹,易亡其形。 修真者若能遏制人欲之私于将萌未就之时,这是洗涤心性微尘的最好时机,其尘易扫,其恶易除,其业易消。这种见微知著,在念上透机中下手克己的功夫,修持不辍,必能复其天理本性,故曰“其微易散”。 以上四句,易持易谋,易判易散,总是一理。人若能以无欲无为持养心身,悟其念上之机,守其心性之静,在止欲生悔上着眼,在修心炼己上下功夫,克制本心中的阴邪杂质,此时相比较于心动之时,要来得容易。无欲无念的先天状态多一分,妄心妄念就少一分;清阴增阳多一分,先天真性即长一分。如是则积小成大,积沙成塔,聚轻为重,修真之难,必化之为易矣。 【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 此二句再论难易不一之理。 “为之于未有”,是说凡是易谋易持之时,皆在心未动、事未有的无欲无为状态。因其尚“未有”,则其事之迹未著,其事之机未显。此时修之改之,克治人欲,而人欲自不生;不求天理,而天理自在本性中,浑然不缺不欠。若待其心已动,并有而为之,其事已行,安者必变为危殆,微者必显于形迹,此时虽有心为之,则为也不易矣。故曰“为之于未有”。 “治之于未乱”,人心中之尘垢易破易散者,皆是在于心性未乱之时。未乱之时,心静性正,与道合体,故心中之阴不能胜阳,心中之邪不能胜正。心静,则内道场坚固,心门紧闭,则外贼不能入内。能在此时以正道立之于内,不劳力而一心整齐,不费求而万理齐备。若在心已乱时再治,此时正性之力不足,阴邪正猖厥,虽克制,但功效甚微。若失去正心之觉,顺遂阴势,则脆者可转化为坚,微者可积而为大,虽治确实不易。所以无论治心治身,也无论应物治事,皆应“治之于未乱”。 治人心之乱,当在平时修心炼己上下功夫。当心未乱之时,就应闭门防盗,除阴灭贼。未乱时为之治之,用力少而成功多。若于已乱时去治,虽其心不昧,也能为治,但却需要数倍之力,奏效也慢。所以太上在此谆谆教诲,治心应治于未有、未乱之时。其理颇明,其意颇深。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此八句,是引喻具体事物自然之理,而验证“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之义。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是说天下万事万物之理,皆是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即使千年合抱之大树,亦是从幼小的嫩芽逐渐生长而成。参天大树,其杆高壮,可冲于天汉,其冠大若垂云,但它却是由稚嫩的小芽逐渐生长壮大的。树木成长为合抱之势,决非起于一日,而是历经了千百年阳光雨露的滋养,渐至高大;其生生之机,开始生于毫末,终而成为合抱之木。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高楼大厦,虽高入云霄,接于星斗,但也是从地基的粒粒黄土堆积而累起的。九层之台虽高,非成于一时,其势虽雄巍高大,却是从寸土垒起的。即使现代人所建的百层摩天大楼,虽直冲云端,也是由最低的地基开始,才有其高耸入云之势。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虽跋山涉水,久经时日,行程千万里,历尽艰辛而止终点。但其进程,亦是由近至远,开始于足下第一步。千里之远,非行于一蹙,其发脚之初,则始于足下一举,起于第一步。 以上数句,说明了世间事物皆是由小至大,由低到高,由少至多,由弱至强的变化之理。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大木之生于毫末者,是大生于小之理。高台起于垒土者,是高以下为基之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者,乃是由近至远之理。凡此数类,皆是由微致著,积小成大,由无生有,都是人可为可执之事。木虽大,终有砍伐之日;台虽高,终有毁坏之时;行虽远,终有不行之日。由此可知,凡有为之事,终有败弊之时,不能永固;凡有执着者,终有失去之日,不能长久。人能知此理,于未有未乱之时,而为之治之。治之于清静无为之时,使之合于道体,又安能至于败?安能至于失?此乃“为者败之,执者失之”之义。所示之理浅显易懂,实在真切! 【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上文所言的“为者败之,执者失之”,皆是指世人为之于有为,执之于有执,故而有败失之患。 “圣人无为故无败”,是说圣人处事,不为华文,不为色利,不为残贼,不生于心,不作于意,因物付物,顺其自然。物得益于圣人者,在于全其本性,故万物各得其生,周应无穷,随宜处妙,这都是无为之功,故圣人永无败失之患。 “无执故无失”,圣人处事,合于自然,随事处事,上下各安其分,尊卑各得其位,不立藩(fān)篱,不有辙迹。圣人以德化愚,以财济贫,无所执,无所藏,皆是自自然然,毫不固执己见,从不执于有为。惟其无执,所以圣人能永立于不败之地。此即“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之义。 “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是说常人做事,或中途事败,或接近成功时而毁;或因贪位好名,或因奢泰盈满,故终无圆满之时。天下之事理,只要无私无执,顺其自然,随事应事,随事顺理,皆有可成之机。若动有私心,起于有为,或缘于我执,偏执于我为,不顾客观规律,故常常将近成之事,反而弄得不能成。盖因始慎而终不慎,所以才有其败。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人之行事,往往不能慎始慎终。或开始时过慎,终而不慎;或始而慎而中途轻忽,所以往往导致失败。果能慎终如始,戒慎于前,畏恐于后,一念不苟,本末相顾,从不懈怠,天下岂有不成之事?始则无为,终则亦无为;始则无执,终则亦无执,安有败而不成之理? 【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此六句是讲圣人无为之妙,以戒世人。 “是以圣人欲不欲”,所谓“欲”,凡是目之所视,耳之所听,口之所味,心之所思,一切物质的贪求,一切功名富贵的向往,皆谓之欲。圣人见素抱朴,致虚守静。圣人所欲者,皆是常人之所不欲,而是欲道味之欲。一切俗人之所欲,圣人皆不以为欲,而是以人世间的不欲、不能欲而欲之,此即“欲不欲”之意。人欲好彰显,圣人欲隐伏;人欲饰外华,圣人欲内朴;人心欲于色,圣人欲于德。圣人皆是反世人之不欲而欲,此即“圣人欲不欲”之义。 “不贵难得之货”,世间的金玉财宝等稀有之物,正是世人所尊为贵重者,而生贪求必得之心。岂不知这些难得之货,取之于崇山溟海,它能益于人,也能害于人。圣人不以这些难得之货为奇为贵,而是以德为贵,不贱石而贵玉。贵有长贵与短贵,有真贵与假贵。德为真贵,财为假贵。欲得今日假贵,必失他日真贵。故圣人贵德之长贵,而不求财物之短贵。故曰“不贵难得之货。” 所谓“学不学”,即圣人学常人之所不愿学、所不能学。世人学智诈,圣人学自然;世人学治人,圣人学治心。世人之学,不过修文习武,干禄求名,广之于耳目,施之于才能。圣人参天地之几微,达阴阳之造化,握进退之玄机,能知世人所难知、难闻、难悟的有无秘窍。世人所学的后天知识,圣人不学即知。圣人所学,是以世人之不知学、不能学而学之,是反世人之不学而学。此即“学不学”之义。 “复众人之所过”者,是指世人皆是过用小聪明,过施巧心机智,所以先天日耗,后天日损,性迷情执,外缘妄动,无所不至。渐而失本离真,常为情欲所牵,在有为世界中为所欲为,在污泥浊水中愈滚愈黑。待到黑白无常来牵命时,人去性离一场悲。 圣人不恃聪明,持之以纯朴,以德化天下为心,使万民复之以本然素朴,使天下众人知其所过之有害,除恶向善,恢复天真。使百姓知中正之理,执其两而用其中,去其诈而复其淳,去其昧而复其明。故曰“复众人之所过”。“过”,就是过分、过失、偏差之义。凡是“过”者,都不是中道,都不符合自然,既是自然,必不会有过。 圣人以万物自然之理,辅之于天下众人之心。以万物自然之德,复还于天下众人之性。使众人之心返本复初,无欲无为。使过者复归于无过,同入于自然之理。使众人之性,不执不迷。使失者还于无失,使损者修补于无亏,使暗者复归光明,使浊者洗涤得清。共禀自然之德,共享自然之美。所以圣人不敢有为,其行皆是因循自然;不敢有所造作,唯恐远失道本。有为皆非自然,不自然必不能辅万物,反而损害万物之性。故圣人“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重在“无为”、“无执”四个字。 圣人无为无执,故能辅万物之自然,无难易之情,无败失之患。倘若人心一动,一有所为,便干扰自然规律,所以未有不败者。倘若识心一起,一有所执,随相所转,未有不失者。人能无为无执,执两用中,以无驭有,则与圣人等同。 学道之人,终以辅万物自然之本,利益万物之性为目的。理之自然谓之“性”,性之自然谓之“天”,天之自然谓之“道”,道之自然谓之“无极而太极”。天地万物,莫不各得此理,莫不蓄含此性。修道者要辅万物之自然,必须先要遵从万物自然之性,辅万物以“不过”之理,以无为顺其自然之情。故圣人辅万物以“不为而为”,以“不学”为学,以“不欲”为欲,无执无为。持其安,谋未兆,皆是“不敢为”,而是以自然辅天下。修道人学圣人修己治人之道,于此而尽矣。 天下万事自然之理,皆以道之一理而贯之。天下万物自然之性,皆以道之一性成之。事得自然之理,其事无不完美。人全自然之性,其性无不德善。自然之性,犹如太虚一般,无时不圆明,无时不清静。不容造作,不受污坏。若少有一丝造作,则私欲即生;若稍有一毫污坏,则天理即灭。天理既灭,则尘劳妄想,无所不有;私欲既生,则是非人我无所不起。当此之时,我法性中的自然清静境界,必化为无底之业坑,满腔内尽是无明。动念之处,皆是魔障刀兵,自然之性,浑体都是污浊黑洞。 纯真之性既被阴物牵缠,性妄动则恶心生,岂可谓自然之性乎? 修道之人,若求自然之性,当于私欲妄念未萌之先,先求其不见不闻之空妙,则自然之性即可现见。所谓“不见不闻”之妙,即去除四相,无人我是非,无欲无为之际,无尘无垢的真性方可显露。在心为性,在事为理。 文中所谓“复众之所过”,“复”者,返还也。亦即返本还源,返朴归真,还复我本有之善性德心。所谓“辅”,即助也。不仅自己复返自然,还应当辅助万物,使之返还复归其自然正性,复返其固有之本善。这就是圣人宏道治天下之本心,亦是修真证道者的根本目的。 修真人既以万物为师,感万物养育之恩,又要辅万物全其自然之性。万物与人类共体,同源于大道,同处于天地之间。万物各尽其天然之性,养育帮助了人类。人对万物若缺乏爱心,不复不辅,就好比源头之水不清,分支江河之水岂能清乎?人虽为万物之灵,须臾难离万物的滋养。万物之性正,则可助养人之正;万水之源清,则可滋育万物之性纯净。是故修真之上士,辅自然之性,事不妄为,机不妄动。非自然之实地,则寸步不行;非自然之实理,则一言不发。 修真人身处尘世,与万物自然同体同用,同呼吸共命运。当效万物自然之性,终日行而终日未尝行。事来则应,事去即静;虽身在应事中,心却在事外。行当行之事,步步有实地;应不得已之事,应过不留滞。处世待人,与缘人交往,终是不得已而言;言而自然,未尝有心而言。所以言而不言,言言不离天理。若能如此而行,即可得大自在,可谓得理全性之人,其易破易败之患,何能有乎? 玄德章第六十五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道在天地,天地不知,所以天地能长久。道在万物,万物不知,所以万物生化无穷。天地万物尚且不知,天下万民亦不知?所以便以有为治于国,以智巧律令治民。此类有为之治,虽能善以为政,但其有为之辙迹终不能隐,有无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终不能消。在上者以苛察之明治于下,在下者必以缺缺之明防于上。上下有心有为,上下相防相诈,欲以明民,反而成为不明之政,此皆是以明治民之害。 “古之善为道者”,是说古之圣人治世,不是教民以浅薄的聪明,不示民以智巧心,而是以大智慧教之于民,以无为用之于治,使民返朴还淳,复其本有的天然良知,使民去妄归真,安其本然天性。君臣父子,相忘于无事之德;天下国家,共入于无为之化。此便是“善为道者”之义。 “非以明民,将以愚之”,今人往往不解太上此两句的本义,而以后天浅陋之知,妄评此言,认为这是古代统治者的“愚民政策”,是为维护圣王统治的“手段”云云。这实在是对先辈的莫大曲解,是以后天小聪明猜度圣人的大智慧,以后天之伪去知先天之真,所以是永远难知其真谛的,永远难解此“明”与“愚”的颠倒之理。 人生于世,天之所命。本来都具有此不昧的灵光,不用智虑心思之妄,不以后天耳目见闻为真,性体光明寂然,未受物尘穿凿。无奈进入红尘以后,因受物欲浊流污染太甚,积尘甚厚,故丧失本性之明,天德之明转为后天之愚,发而成为后天知识。岂不知此智虑知识,仅能知眼所见、耳所闻的显态有象有形的皮毛之幻,难见难知不可见、不可闻的隐态世界之真。只能知身边有执有为之小事,不能知无为无执之大事。能明可见可闻的表象之理,不能明、不能见、不能闻表象之内的实质之理。所以,仅凭人的耳目见闻的有为之知,其理不真,其知不全,看似若明,实则愚暗。用之治国治身,其明必然反溺于不明。 “将以愚之”,此处所讲之“愚”,并非蠢然不灵之弱痴者,而是灵性十足,生理机智发育健全的大智慧之人。所谓“大智惹愚”者,皆是守真诚,安本分,不妄用智巧心,不施人心小聪明。处世做人,朴实无华,应世随俗,无私无欲,相忘于不识不知之中。身处家国,共处于无忧无虑之间。背天逆理之事不敢妄作,欺心侥幸之事不敢乱为。只知奉献,不知索取,心中只有大公众生,惟独没有自我。这便是“愚”字的真意。此种“愚”,在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愚昧,但从修道来观,却是最大之“明”,是世人难知的知天、知地、知阴阳的大智慧者。只是有道之人从不显露而已。 若能以愚用道,则道无不行;以愚建德,则德无不立。治之于国,国无不治;修之于心,心无不修;健之于身,身乃永固。古之“以愚治民”者,即“愚”之于此,并非他意。有心学道者,当明此理,不可误解。 【民之难治,以其智多。】 “民之难治,以其智多”,世间凡事崇尚智巧,惟道尚愚不尚智,因为愚离道近矣。古之圣人,以道治天下。与民相见以道,不如与民相化以道,浑浑朴朴,同归于清静之天。故古之先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种而食,安享天然自在。及至后世,士大夫不尚愚而尚智,民之巧诈心日生,小心眼愈多,人心愈坏。民之最难治者,就是人们远离道德,人心不诚,本性失真。 人的巧智心愈多,失真性愈强,诈伪便愈多,离道也愈远,此乃民难治的根本原因。上古之时,民如赤子,世有淳风,慈孝善德,同于一心,家国康宁太平,人皆无为而无不为。 后世君王,日益以有为之政施之于民,日渐以机巧之法用之于治国,将百姓视为可以任我驰聘之犬马,将万民看作是可以任我作为而无不归服之附属。君王自以为高高在上,就可以使天下百呼百应,孰不知此等有心有为之治,反而成为难治,内患外侵必随之而起,盖因国之君心中之天已失真,心中之德善日渐离去,有为之巧智日益彰显。 天下人皆以自作聪明为能,故一国一家皆求之于才能,乃至天下皆以聪明肆情纵欲,失去天良真诚之朴,故生欺上瞒下之恶念,妄作娇伪之风日盛,民心日诈,正气日薄,君民皆不务真诚,上下并行诡计,此便是所以“民之难治”的根本所在。 【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楷式。】 “以智治国国之贼”,“贼”者,泛指危害国家民族利益的人与事,如国贼、民贼、奸贼等。并非今人所理解的盗贼之贼字。以智治国,必然远离道德,以智识诈巧施政,以权谋私,妄作福威,此即是“国之贼”。经中“以智治国,国之贼”,正是指用聪明邪智治国,是巧伪的私智。此等智用之于纲纪,则纲纪必乱;用之于伦理,伦理则必乖;用之于家国天下,犹如披麻救火,反遭其殃。又好似毒汤止渴,反受其害。所以太上称为“国之贼”,以此警示后世的治国者。 “以智治国国之贼”,主要是说用有为治国的害处。虽然治国者足智多谋,用心良苦,出于好意,但因自身缺乏道德,不能施以无为之治。其结果只能是愈治离道愈远,民德愈来愈失,这是以有为治国不可避免的弊端,必然是害国害民,故曰“国之贼”。 “不以智治国国之福”,高明的治国者,当以无为无事而施政,不用智巧,施以德治,使民心淳朴,复归于道。安其居,乐其业,甘其食,美其衣。不被俗尘所染,不为私欲烦恼,心身康泰,安享福乐。上不以私智扰于民,不用机巧乱于政,天下共乐于太平,朝野相忘于无事,此乃国之福也。文中所言“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盖是此义。 “知此两者,亦楷式”,世人不知“国之贼”、“国之福”这两者的本质差异,所以不知怎样是造福国家?怎样是有害国家?若能知此两者,则应当去其“为贼于国”,而法于“为福于国”。凡是明白此理者,就不会用有为去扰民,不以巧智施于民。而是以道为根,以德为本,以德化民,从心性这个根本上教化人民,造福人民,这才是天下之楷模。如果放弃德治,轻视精神文明,仅以物质利益满足于民的暂时需要,使人心愈坏,贪图享受日甚,不讲做人品德,那必然是诱人欲壑难平,盗贼之心滋生,社会盗贼四起,违法败度,社会风气亦必随之而坏。人心诈伪日起,崇尚才华聪明,本性天真被凿丧,既损性,又害命。人身心内的阴贼也必施虐,导致疾病灾患,这不是“贼民”是什么?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治国者的天职就是以德施治,对人民进行道德教育,使民德化归道,这是对人民的最大爱心,是国家最大之福。有为之治,看起来是在为民造福,实际上从根本上、从长远利益来看,却是害了人的本性命根,这才是国之最大不利,民心最大之害。因此,有为之治,绝非治国的“楷式”,绝非治国的良策。 “知此两者”,是指“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楷”是言法,“式”是言则。“以楷式”,是指“不以智治国”,而是以无为之德化民,这是造福人民的根本,其中内涵着甚深的天理,常人往往难以认同。这不仅是治国的法式,也是修真者治心治身的法式,故曰“知此两者,亦楷式。” 【常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 “常知楷式,是谓玄德”,用智与不用智两种模式,不但治国治天下者当知,即使做一个人,待人处世,一切大小之事,一切可否之宜,若能常知此两者,并能以此作为行为的楷式。真能做到头头入妙,事事天然,念兹在兹(zi),须臾不离,便是至诚无妄之“玄德”。 “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玄德就是至高无上、玄妙至极、世人不可知的一种大德。太极之实理,就是自然真常之道,所以称为“玄德”。“玄德”无名相可指,无端倪可见,故称之为“玄”。 玄德是最符合道性之德,是高级全息生命体在高维空间或微观世间作功,作用于显态世界,而产生的一种德象真善,是德性与玄体相结合的体现。这些不被常人所知,却又能自觉或非自觉地做大善事、大好事,即谓之“玄德”。 德有真德、显德、阴德。显德者具有外显之特点,即做善事时,别人目可见、耳可闻,且能得到别人物质或口头的感谢,使显隐能量场发生等价交换。此种德不利于“积行累功,舍多得少,得于玄态”的原则,故亦称为“浅德”。 所谓“阴德”,是德心与德行相结合,靠肉身才能完成的德。这种德的特点是施恩不图报,行善不留名,别人不知不见,受益而不能谢,这是接近于道的一种德行,故谓之“阴德”或“深德”。此类德行是步入玄德的基础和阶梯,虽不能完全符合道性,但亦是一种接近于道的表现形式。 凡德之小者,手可以指,口可以言。人不能知,手不可指,口不得言的德行,为之远、为之深。故太上以德之深、远、隐,而言“玄德”之实,深赞“玄德”之妙。世人多以物质的华表为美,而玄德却是敛华就实。人与物都是以用智为能,而玄德却是去智若愚。人与物皆以徇利为快,而玄德却不生利欲之妄。 由此可知,德性与物性完全相反。虽然相反,却与道的运行大顺,只在此一顺一逆中。道本自然,玄德则合于自然之体;道本无为,玄德同于无为之用。民之心德,本来自然纯粹;治国之政,也应当自然清平。天下总是一心,一心皆成一德,天下非以深远淳厚之玄德治之,则不能达到天下大顺。文中言“常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其妙理盖如此。常知此楷式者,则近道矣。 大修行之人,常于不睹不闻中,返其无思无虑之神。不摒(bing)除耳目之知,则不能深入于静定之中。若心中仍有一毫计较,一念谋为,则太朴难全,混沌之天难归。知智必损于己,若愚有益心身,不逞其智,乐守其愚,此即谓之玄德。 大凡可名者,皆非玄德。而不可名,不可言,深无其极,远莫能知者,乃可谓之玄德。世上动植飞潜诸物,虽也无知无识,但因其灵性层次太低,故不能穷本追源,终日昏馈而已。人为万物之灵,知道知德,勤而修之,即可达至三无合一,太极归真。这是人与物性相反的必由之路。但若被物性所牵,则与物一样,必然陷入生灭无常之道。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在于引古喻今,直指玄德深远的模式,厚望于后辈循玄德而修。治国者果能行此大道之模式,则天下之民,未有不返朴还淳、归根复命者。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 大顺者,即顺大道自然之理,天下事非天理则不顺。大化者,化之以理,非大道之理不能化天下。得其理者,可与天地合德,可与日月合明,可与四时合序,可与鬼神合吉凶。圆满十方,周遍法界,故有此等之妙义。 修道之人,当以圣贤为楷式,当以天地为楷式,当以大道为根本。天地与圣贤同于一理,同于一道。知圣贤之心,便知天地之心,便知道之所以为道,须臾不可离,亘古不可易。用之于天下,天下无穷;用之于终身,终身不尽。 本章是圣祖运用慧观与智观、宏观与微观相结合,观察研究自然和人类,以显隐同观、智慧一体来论述治身治国,从隐显两个方面,鉴别比较人类社会如何复归于自然大道。长期以来,人类社会仅局限于显态研究和智观范畴中,忽略了隐态慧观领域的存在。所以在治国、治身等方面,陷入单一阳侧的偏面,因而不能整体地认识宇宙万事万物客观存在的规律性。 在方法论上,道家特别重视“执两用中”,整体把握阴阳,显隐齐观,运用阴阳中的精华道性物质,运用太极阴阳鱼图中的“中”——太极弦和鱼眼。 第33节 人的主观意识、精神或思想,称为“识神”,它是从显态后天世界中获得。此心被物欲所染,被七情六欲所困。人之元性,乃先天获得,“人之初性本善”,就是指人的天然本性。《清静经》云:“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七情六欲就是人身的“盗贼”,是损德败道的毒药,也是世人陷入苦海的根源。修德就是去七情,断六欲,治身贼,是去人心、立道心的法宝,是治身之“福”。 世人以为修德与大道没有内在联系,此乃无知也。要想真正进入大道而修,非修德不能进门。修德就是要断七情、除六贼,使灵台清净,阴贼治伏。识心清净则真性易现,主观意识和潜意识才能和谐统一。 识神与元神是一对矛盾,又同处一个太极模式中。识神为阴,元神为阳。此种阴阳中间隔着太极弦这堵墙。前辈云:“欲见真性化阴阳,需凭德器拆此墙。”修真层次的提高,关键在于修德上。当修者进入无为的下意识先天状态后,即可出现显隐合一、以无驭有等微妙情况。 积德越厚,心灵就越易净化,性体就越活跃,显意识与潜意识的沟通就越畅通,太极弦就会畅开。识神与性体之间,就会由后天显意识为主宰的凡人模式,逐渐演变为潜意识与显意识和合并用,终而后天意识退位,转为以先天意识为主宰,以显意识为仆从的纯先天模式。此时即可自由穿越太极弦,出有入无,以无为进入正觉境地,明心见性,灵光圆明,真性成就。即可入世于显态和光同尘,为社会、为人类、为众生做好事,广行方便,广种福田。又可自由往来于隐态高维空间,为宇宙自然生态平衡作出奉献。 出世与入世两种“楷式”同行于一身,相辅相成;出世与入世互为一体,与大道自然合真。此即经中“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楷式”之义。 这几句经文最不容易理解,往往被人误解,也是诸注解本中各执一辞的分歧点。故重点申述之。愿读经者细细体悟。 江海章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百”,喻数量之多。“谷”,即溪谷,山谷间的溪流。“王”,即首领。此句是以江海能容纳百川,能汇聚天下万流的自然之理,来比喻治国治身之道。 “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江海皆处于低下之位,故天下溪流皆归聚之。江海好似百流之王一样,统驭着天下的大江小河,百流细涓(细小的水流)皆往而归之。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是因为它具有卑下包容之德,能自卑处下,能容纳百川大江之水,所以堪称为众流之王。假若江海处于百谷之上,百流虽有归往之势,奈何自身位高而无容纳之量,何以能为王? 天下之事,不曲则不全,不枉则不直,不洼则不盈,不弊则不新,不下则不上。此皆是万事万物的阴阳辩证之理。圣人之所以为“圣”,是因为圣人明此理,所以不伐善,不施劳,不自尊,不自大,不自私,不争胜于人。能以谦卑就下而自处,没有愩(gong自高)高我慢之心。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之王者,是因为江海地势低下,以卑下自安,所以天下众谷之流无不归之。因其有宽宏的容纳之量,故而能成为江海。这既是江海自己处下的激引,也有水性善下的美德。水性的去高就下之德,是天下善德的最好体现,所以才自然形成了这种朝宗归性、滔滔归海之势。此三句盖是此义。 【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 “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此四句正是阐述上与下、前与后的辩证之理。在于告诫天下处在上位的治国者,应当效法水性处下不争的谦卑善德。治国者要引导天下万民,应当像江河顺归大海那样,以先人后己、身先士卒的公心做出榜样。 圣人的虚心处下、先民后己之德,犹如江河善下之道。圣人道隆德厚,自有德化众生、为天下百姓造福之心,但圣人不以此为高,从不自夸自傲。圣人普惠天下众生,但从不自居其功。人之所不知,圣人不敢视为己所知;己之所知,不敢视为民之所不知。言语愈谦下,而心愈虚;心愈虚静,而言辞愈谦。圣人深明此理,欲上人必以先言下,愈下而人愈上。欲先人必以身后之,处处让人以先,自处其后;愈后而人愈先,愈下而人愈上。 圣人为天下之楷模,若不处下为言,而民必效仿攀跻(ji),圣人岂能如江海之纳百谷?圣人能参天赞地,知大道之理,自然能以公心行之于前,尽己之天职,为万民之楷模。但其心虚空,不自居功,不争名利,身居在后。正因为圣人能“言语谦下”、“身自处后”。身愈后,愈能以众人为师;心愈虚,愈觉自己不足,故能使天下人敬服。此即“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其言下之;欲先民,必以其身后之”之义。 【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 “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圣人虽处在上位治国,但不以尊贵而自恃,不以高傲而骄人,自卑虚下,敬民如父母,故民心悦诚服,真心拥戴。百姓心情舒畅,心理没有任何压力,安乐太平。圣人虽在前为民引路,但不以自身的光明蔽遮百姓。不让人民歌功颂德,故民无威惧,尊圣人为良师益友,亲如家人,没有欲害之心。 “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这二句是说:圣人与万民上下相忘,上不知其上,下不知其下,上下如一心,不知有高下之别,没有贵贱先后之分。圣人首出庶物,德冠群伦,此即圣人之“处上”。圣人厚德齐天,民无重压之感,但却畏其德威而不敢犯,遵其令而不敢违。圣人德处上而身处后,位处上而心处下,所以与民共处于无为。百姓只见其可亲可敬之德,而忘其临我之感;亲亲乎如家人父子,所以百姓悦乐而讴歌父母恩。此乃万民感恩载德之真情,毫无心口不一的虚假。圣人为天下之表率,处处德行于前,德被于人民大众,民受益而无害。故曰“民不重,民无害”。 与此相反,假若治国者的言行稍有偏差,出一令稍有不利民者,皆是民之害也。圣人处前,以德与下民共化于无为,只见其利民,不见其害民。上下熙熙然如一家一身,乐同乐,忧同忧,此乃不害民之验证。圣人处民之上,上下相忘;处民之前,前后相忘。民不重,民不害,是因为人民被德化之后,无心无欲,没有上下你我分别之心,不知有高低贵贱之分,不知有前后之别,浑浑然相忘于大道之中。这便是“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之义。 【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圣人对万民恩深爱厚,视民如赤子,故天下人乐意推以为主。天下人不厌弃圣人,是由于圣人不与民争先后,不与民争利益。天下百姓不可尽量,但主事惟在一人。圣人一人的德行表率作用,却影响着天下人。在上者言正行正,在下者必效仿其正。倘若天下之主言不谦逊,则谦让之风不行;假若为主者身不处后,则民之德必不纯。 圣人口代天言,身代天事,上应天意,下合民心。天意既合,民心既顺,天下之心与圣人之心,万心合为一心。天下之身与圣人之身,万身即为一身。圣人恩宏如天,德厚如地,天下万民仰之如和风甘雨,慕之如瑞日祥云。泽被草野,声闻中外,所以万民喜乐而不厌。故文中言“天下乐推而不厌”。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说圣人德化天下到此等地位,若非虚心忘己,焉能如此?以此观之,百姓“乐推而不厌”,并非圣人有心让民“乐推”之,也不是圣人有心让民“不厌”之。圣人能成就天下大业,但不自有其大;能成就众生大利,但不占有为私。不以自是为是,不以自知为知,所以言必谦下,身必处后,如江海之善下,这些都是圣人与民不争之妙。 圣人以不争之道,为无为之“为”;以无为之道,事无事之“事”。天下之民有感于圣人无为之为,其为之心如坚冰遇日,无人不化。天下人沐浴在圣人的无事之事中,其有事之争犹如顽金见火,应时而销。家国天下,同是此心,同是此性,谦逊之风必盛行,争夺之风必自息。因为圣人有此无争之心,即使有好争之人,也不能与其争。文中言“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盖是此义。 世间人所争者,皆是有欲有为之事。所争者或利或名,或荣或辱,或先或后,或有或无,或上或下。终朝以利欲侵蚀,日日以无明遮障,日久日迷,愈趋愈下。若无圣人无为之德化,终不能正其本心,亦不能复其本性矣。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以江海纳百川,取喻圣人虚心忘己、自卑谦下,以下为上,以后为前的不争之理。 天下之理,自以为高于人上者,必不可长于天下;自以为是而黜(chu)人者,必不能成天下。一个人的智慧再大,总不如合天下之智慧更为广博。一个人的能力虽很大,怎能如共天下之能更为广大。不自恃者知识广博,不自以为比别人聪智,便不会与天下争智。不自以为有能,不炫耀显露,就是不与天下争能。 人如果没有高于人上的傲心,众人都会尊敬而效仿之。没有与人争夺之心,众人皆会爱戴而谦让之。治国有德之人,若能自处于万民之下,不敢为天下先,就会影响天下人都乐于处下,自安于后。如此,天下皆无为而为,无事而事,则天下归道也。 由此可知,大德之人,不仅能修之于己,还能以德化人。其德能场性的感化作用,无形与有形的影响力,就能有如此之广大!修道人的表率作用,必有唤醒天下尊崇自然大道的巨大影响力,此并非虚言。 本章所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后之”。从哲学观、方法论而言,是言事物阴阳互根互化之理。就其修德修心而言,是取其与常道有形有象的万物相反之理。万物顺常道而生长,以私利为快,以争上为能,以虚华为表,昭昭察察,自明于外。大道之反,在于寂静若虚,以实为本,以华为表,终而复命归根。 修道之人,遵“反者道之动”之理而行,不以后天之智为法式。内心自然,含其光,韬其明,无为无事,无欲无妄。外行“和光同尘”,不逆于理,不背于道,外圆内方。内修玄德,自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为而不恃,功成不居。德合自然无为之道体,心如水之善下谦卑,行以处下后身之德,此乃德之善也。 《周易·谦卦》辞云:“谦亨,君子有终。象曰: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盈亏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由此而知,无论天地人神鬼之道,皆宜谦恭卑下,方合大道之理,方可永久亨通,方能光明成功。天下之理,以谦下为德。德虽居下,但任何事物却不能超越它;江河虽低下,天下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万流归向它。圣人得天下人尊崇,而其位在上者,是因其谦恭自卑,虚心处物;圣人能处人前者,是因为心“不敢为天先”,故能永处于先。 天之“下”乃为“大”。天之所以能成其大者,是由于天能虚而下,故能无所不容。天下之最大者道也。而道却常隐于万物中不显其大,是故大则不小,小则不大。江海之大,若无百川之小,岂有江海之大?王者之道若小于一物,何以能为天下之王?其理不言自明了。 上章所言德性与物性相反,物情贵智。有德者虽反于物之情,却顺于物之理,智之所顺道者小,而德之所顺道者大。圣人之德与世俗不同,所以称大。虽从两面而言,但其意一也。一是从道之顺生而言,一是从道之逆返而言。 德性之在上,是由下而修之才有;有德者不与众人争利,故以身后之。自下者德高,自后者人先。德处下者而位自上,心处后者则身先。有高下者,是以位而言,故先下于人,方能上于人;有先后者,是以其序而言,欲先于人者,必先后于人。有德之人,居上位是迫不得已而后动,感而后应;身处先是不得已而后起,皆是身的不得已而为。如是,则处上而人拥戴之,居前而人归从之。我之所取,非民之所争。无为而为,天下人不见其为。无事之事,天下人不见其事,谁能与之相争呢?此即本章处下不争之本意。 三宝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肖”,相似之意,如惟妙惟肖。“不肖”,是指后代不像前辈那样贤能忠孝。“似不肖”之义,泛指不懂大道之理,不贤无德。 “天下皆谓我道大”,太上说:天下人都说我的道行极大,而我却佯愚“似不肖”,若遗若鄙,若屈若拙,若愚若痴。在世人的眼目中,有道之人乍看起来,好象都是一些不精不明的人,好象都是痴愚之人,一副不引人注目的平常模样。这是世人以常人之心看待非常态之道,所以总用人心的后天意识,去观察有道之人,同样是一张嘴巴两只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似乎不像道那么大。这就是“似不肖”。 道大无边际,大无不包,细无不入。若以大名之,则“浩然气,至大至刚,充塞于天地之间”。若以小言之,则“无名之璞,至隐至微”,藏于万物的内核中。其在于人,得之则生,失之则死。其要在于自无而有,由微而著。微者是其原,大者是其委。与其言大以明道,不如言小以显道。所以太上言“天下皆谓我大”。 “天下皆谓我大”之“我”,即道也。道本无方无体,今以大相称,是说道有方体可以比拟,但又似又不肖,说像又不像。大道无法用形名色象来比喻,不像世间某个具体物象。正因为它广大无边,所以无法用语言形容。若用形象比拟,就成为某个具体事物,那就不是道了。故曰“似不肖”。 道本是无极而太极。无大无小,非大非小,即大即小。所以用言语能描述的,都不是大道的本体。天下人妄自形容大道,强为猜度大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皆自以为自己最知“道”,故而夸夸其谈,强辞夺理,唇枪舌战,争个你是我非,无非是要表现出“我有道”、“我道大”。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伪道、嘴皮子道。 太上在此告诉世人,“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意思是说:道之大,是不能用有形有象去言说的。任你百般聪明,任你巧舌如簧,即使千比万喻,也只能喻其理,很难把大道说准确。大道无名无象,无声无色,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天地万物,无不是道。故大道在不言中,只能意会,不能言说。 【夫唯大,故似不肖。】 “夫唯大”,道若不大,若有边际可求,有方所可指,那样虽然可以形容比拟,但已不是大道的本质。正因为道大无边,所以难以用天下任何物象、任何语言去形容,故“肖”之非易事。 大道上极于天,下极于地,天下莫能载,无有形象可比拟,所以无法用天下的文字语言去形容,也无法用图解去描绘。即使再先进的科学手段,也难以破解大道的真谛,而只能认识大道所生物性的某些外相,及其所表现出的物理、事理或象数。而难知大道本源核心的真相,及其由无极而太极,再由太极返无极的玄妙变化过程。故用任何比拟大道,都是“似不肖”,皆不能概全其貌。因为道太大太大了,毫无边际,无穷无尽,正因其大无外,包容天地万物,人怎么能准确比喻呢? 太上在此反复申明大道“似不肖”,其意在于担心世人对大道的误拟误喻,反而使大道难以明晓于天下。若指某个具体事物就是大道,必然会误导人们曲解大道,甚至步入偏邪,那便是对道的最大不敬!大道在人心,唯心是道,故太上有“观心得道”之训。 【若肖久矣,其细也夫。】 “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此二句是再三申明“不肖”之义。“肖”者,像也。如果发一言,便以所言像乎道,那样无疑是以言语误人见道。喻一物,便以某物像乎道,那无疑是执象而为道。立一行,便以其行以为道,则是以此行误人行正道。此言、此物、此行,虽见其“肖”,但实际上却都是是似而非,并非真道。以为大道耳可以听,目可以视,口可以言,比拟可得似,此皆是道之皮毛而已。 “若久肖者”,是说如果长期执于有言、有象、有音、有形,必然将无边无际的大道,视为有边有际。将无色、无象、无声的大道,视为有形、有色、有声的后天之物。将大道之无方无所,视为有方有所。如此,大道岂能充塞于六虚?焉能遍满于法界?如此理解,则大道只能成于一物,而不能成于万物;只能成于一事,而不能全万事。 若将大道局限于某事某物,局限于某个细小范畴,必然会误导世人曲解大道。天下人总是以细小之物而“肖”大道。这样只在万物的表象上言道、寻道,则离道的本体则失之远矣!大道就在宇宙核心中,就在天地万物的内核中,就在人的本性自心中。大道只能在心中去体悟,在德中去求证,在性命双修中去实践,这才是修道的真谛。文中所谓“若肖久矣,其细也夫”,盖即此义。 【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此四句,是言“不肖”之妙用,是对上句“其细也夫”的深入发挥。大道无形无象,无音无色,无论以任何言语去形容比喻,都无法准确地描述大道的本质。所以道不能测其肖,只能在心中悟,靠心领神会,方可知其奥妙。大道生育天地万物,而又蕴含在天地万物之中,天下万物须臾不可离,故大道为天下之至尊至贵。 道有“常道”与“非常道”。从人到宇宙,从物质到精神,在无数个层次范围内的物质,不论其看得见或看不见,它都一概包容其中。道高于天地人,统摄天地人,贯穿于天地人。道是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包容一切自然有无与无形的精华物质。 古人将宇宙分为“三界”,道是这三个巨系统、层次的主宰。在中、下界,任何事物均存在着阴阳变化,任何物质皆以两种方式存在于下三界。这就是有形状态和无形(质)态两大类,互相依存,互为因果,贯穿于物质变化的始终。 万物有三元(源),人体有三宝。隐态物质存在形式,由三元构成,即物元、质元、体元。显态物质存在形式,由“三源”构成,即物源、质源、体源。“精、气、神”是人体的“三宝”,这三大基本物质的内核,皆出于玄源隐态的先天精华:元精、元炁、元神。这“三元一炁”,都是道性物质,是构成天地人万物的三宝。 人的精神思想领域也有“三宝”,即“一慈、二俭、三不敢为天下先”。“慈”即仁善之德,无慈善之心,不能度己;无上善之德,不能度世。故“慈”为“三宝”之首。 “俭”者,即俭朴、勤奋、节俭,亦即收敛节制之意。大道朴实无华,至简至易。人能以俭立身,不图虚华,敦厚笃实,勤以持身,俭以养心,精神内守,不被外物所扰。久而行之,则俭德可备。故“俭”德为第二宝。 “不敢为天下”,是说不自以为是,不自以为高贵,凡事谦让处下,不与人争是非,不争名夺利。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舍己为人,一心为公,无有私利,只知奉献,不知索取。“以天下之乐而乐,以天下之忧为忧”。赤诚为众生,此即“不敢为天下先”之义。 太上慈悲,视天下为一家,视万民如一身。若天下还有人未立道心,必以其德心推其立之,以助其立。若天下还有人未达德,必以广大的愿力,助其立德。如此,天下人共入于大道之内,万物皆受惠于德育之泽,此乃“慈悲”心之无量。 太上所说之“俭”,意在使天下之有为,节而为无为,以无欲之德,而化有欲之心。对于天下有欲之事,作于细而不求其大,故能成其大;本于贱而不本于贵,故能保其贵。天下若能人人持俭,则奢侈之风不行;性情常归于俭,则六贼不生其乱。人若能常常止欲生悔,节俭心身,则大道可成。 “不敢为天下先”者,就是先人后己的谦让之德。天下之事,有先必有后,有后必有先,先后皆有其自然之序,不能用人心去追求。倘若见名利便以私心去争抢其先;或视己为高贵,视人为卑下。故而事事要争先,处处要强胜,则争先必妄进,争强必有损。不仅丧失其德,且必至于颠踬而不可救。故太上以此“三宝”告诫世人,应“持而保之”,不可不慎! 【夫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 “慈故能勇”之“勇”,并非世俗轻生丧命,狂暴粗莽之勇,也不是死而不顾的亡命徒。大道之“勇”,是从慈悯仁善中生发出来的慈悯之勇,勇于无为,而不勇于鲁莽;勇于无形,而不勇于有形。有形武力只能破有形之勇,而不能破无形之勇;有为的后天智谋,只能敌有为之勇,而不能敌无为之勇。只有无为之勇,才能无所不救,无所不度。所救所度,皆非肉身躯体之能,而是无形法身之力。“法大无边”,此等法力之勇,无力可挡,故称之为“大勇”。所谓“慈故能勇”即此义。 “俭故能广”,俭为求仁之方,乃修道之要。学道者既想修仁慈之德,应当反求于己,笃守于心,尤当先养俭德,守俭施博,赤子舍己,得一而万事毕,才可以与道同归。“广”者,并不是务外求多,亦非过为虚声。大道之广,是从俭朴中行将出去的。俭为道之本,本立而道自生;道生自能广大无边,故以“广”言之。俭中之广,譬如人心中无私无欲,无物无贪,以俭致广,心中俭朴之德,自能与天地相合相应。以天下之目为己之目,故能未视而无所不视。以天下之耳为己之耳,故能未听而无所不听。以天下之口为己之口,故能不言而无所不言。以天下之心为己心,故能无所不正。心地无私天地宽。“俭故能广”,盖是此义。 “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器”,就是大道生成的天下万物万象,乃至世间人们的日用器物器具,皆为之“器”。“长”,是说万物造化于无形,成长于天地之间。天地万物皆是在无为俭约中,根据自身所禀气质之不同,在自然中各随其性而成长,各随自身所具之器能,而为道所用。 大道广大悉备,无所不有,无所不能,“无名之朴”虽不能当器用,但天下万器莫不由“朴”而出。故大道之“俭”,在于藏我之智,而用天下之智;以天下之智,为我之智。敛己之能,而法人之能,则天下之能,皆是己之能。不敢先于人,要将自己融于天下众生之中,才能造就成为天下大器,才能为天下所用。以不敢先为长,故才能成就天下之长。 【今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舍其后且先,死矣。】 此四句是言今昔世道之不同。 “今舍其慈且勇”,是说今之世人,舍其仁慈之心,只讲勇武,不讲仁善,所为者必然是不慈之勇,是鲁莽之勇,武夫之勇,也就是“强梁”之勇。此等勇虽有舍身之力,虽也为国为民,但因以后天识心用事,有建功之心念。其结果必然是事倍功半,有得有失,不能收无为之果。这就是“舍慈且勇”之义。 “舍其俭且广”,是说丢掉了俭仆,讲求奢华,铺张浪费,贪图享受,那就是失去俭德,所想所见所得,只能是眼前的物利,看不见宇宙大真理,也不知人生命运的真谛。此种世人称为“鼠目寸光”,也就是太上所说的“不俭之广”。不俭之广,谓之虚假之广,舍其俭朴,失去俭德,追求享受,乃至贪污盗窃,腐败堕(duo)落,此皆是失去俭德的恶果。 “舍其后且先,死矣”,即舍其后己,必为人先;争于人先,必失其先。人都喜欢追逐名利,在物质利益面前,往往争先恐后,不肯处于人后。其结果往往是得点眼前蝇头小利,丢失了谦虚美德。而且所得是暂时的,所失却是长远的。争名夺利之人,多是以自高自大为先,凡事要强于人,恃才傲人,逞能显露。此种人不肯处下,总想先于人,其结果必遭人厌恶,终不能成其先。 所谓“死矣”,是失去的意思。争名争利、争前争胜,都不符合道德,愈争愈失,多争多失,久之则损德害性,其性命能长久乎?故曰“舍其后且先,死矣。” “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此三者与“三宝”相反,与大道相背,都是失却先天美德的表现。若以此“三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行皆是后天私欲之为。顺着这条损德之路下滑,必然是轻生取死之道。是故太上特以“死”而戒之。正如前辈所云:“勇、广、先三者,人之所共疾。为众所疾,故常近于死。以慈卫物,则物爱之如父母,虽为之效死而不辞,故可以战,可以守。天之将救斯人也,则开其心志,无所不慈;无所不慈,则物皆为之卫矣。”(《老子本义》引) 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夫慈,以战则胜”,此四句是总结圣人之慈。圣人的慈德广大无边,能与天地合一,能与百姓亲附,能与万物合意,故战则能胜,守则能固。细想天地以五行运御,以乾坤生育,造化之机,可成就万物之妙,此皆是天地仁慈之心的化生。观天地之仁心,未尝不是一个“慈”字而已。 圣人以五德五常统驭人伦,发明修善成性之理,这便是圣人的仁德。圣人的仁善之心,归结仍是一“慈”而已。圣人之慈与天地之慈本同一理,与天地合其慈。圣人之慈,上可以感之于天,下可以动之于地,中可以感应于人和万物。所以圣人仁慈之德,不怒而威,不战而胜,不争而先,不为而成,这些都是圣人无所不慈的验证。 所谓“战”,圣人本不以战为心。但为了卫护天下众生的利益,有时也有不得已而应之战。世人之战,都是动以武力;世人之守,皆是守之以兵器。圣人之“战”,战之以慈;圣人之“守”,守之以慈。故不求胜而自胜。世人以强暴外力而战而守,终不能胜圣人的慈力。慈德不仅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黄,而且它是实实在在的强大物质力量。以慈勇之“力”,不但能胜人心,而且能胜物力。这便是圣人不以兵胜,而以德胜之战。 世人只知外力可以胜人,而不知道德的无穷伟力。天下一切物力,皆是道之所能;天下所有物器,都是道所成。道德既能生物,也能制物;既能造器,也能毁器。无论多么强大的武器,即使现代威力巨大的核武器,在道的力量面前,也实是微不足道。文中言“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即是此义。 所谓“天将救之,以慈卫之”,“救”者,拯救也。“卫”者,护卫也。圣人用事,无论战与守,皆为不得已而用。天道无亲,惟与善人。天有好生之心,故不以杀命害生之战为战,而是以不战为战,以德而救治天下。 圣人与天地同心,故能得天地之助,辅天好生之德,以慈护卫天下万民。无论战与守,只要出以慈善之心,必得天之救助,必得圣人之慈卫。可见大道贵仁慈,贵俭朴,贵无为,贵谦退,唯保持三宝者能如此。故知能慈爱者,所以必能勇;能节俭者,其宝用之不尽;不敢为天下先者,所以能成就万物之长。反之,若舍慈而勇,弃节俭而竞奢侈,抛谦退而强争先,则大不合道。其结果必然是取死之道,是背道逆理的自取灭亡。可见“三宝”是立性之本,立命之根,是做人处世的基本准则。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太上施教世人以“三宝”,意在济世度人,欲使天下后世保此三宝,不致于堕(duo)入死地。太上慈悲之心,昭然若揭于字里行间。 道之本体,始生于一,至简至约,故不可言大。道之妙用,散之万有,无穷无尽,弥之于宇宙,故不可言小。故道小而无内,人不能见其小;道大而无外,人不能知其大。小而非小者,比如一滴水中藏宇宙,黍米玄珠中可开明三界,化生三界二十八天。大而非大者,因为大能化小,比如月中有山海之影,镜中见天地之形。此等小大变化之妙,形象有异,无穷无尽。文中所谓“不肖”者,正是此义。 “肖”者,相像相似也。“不肖”者,即不相像、不相似也。天下之人,千人千相;万物之中,万象万征。即使天下所有的树叶,也难找到完全相同的叶片。万物虽皆由道所生,但因各禀气质的量有不同,故其内质与外形而各异,此即“不肖”之因。但万物皆源出自然大道,同根同本,其根同一,皆是道母所生,此又是“肖”。 大道是天下万物之母,其一炁含三的精华物质,可生天地万物。但道的本体却贯穿于万物之中,它是客观事物现象的本质核心,不能用语言描述形容,只能将这种混成之物“强名曰道”,“强名曰大”。苏辙在《道德真经注》中曰:“夫道旷然无形,颓然无史,充遍万物,而与物无一相似,此其所以为大也。若似于物,则亦一物耳,而何足大哉?”由此而知,道以“不似”某物为大,其运用而为德,虽闷闷然,以钝为利,以退为进,不与世俗相似。此即“道者反之动”。 今之世人贵争强,尚广大,夸进锐。而大道却以“三宝”为贵,以慈善、俭约、谦退为德。此三者皆是世人所不重。大道的原则精神,只有慈善,才能勇敢;只有俭朴,才能广大;只有谦退,才能前进。世人以锐进为能,知进不知退。以“不敢先”为耻,不知过于争胜锐进必违天理,必作罪于人。 圣人“不敢身先”者,是深知先与后的辩证之理,故凡事将利乐让于人,舍己奉献,故终成器之长。而世人之所为,却往往与道相反,故趋于死路。 慈乃善之首,能明慈善之用,则“俭”与“不敢先”皆含其中。故太上特别强调“慈”字。人若能以慈善为本,得道必多助。天道无亲,惟德是辅。有善慈心之人,必得天地万物之护助,并为其开心志,使之无所不慈。 天下万事万物,虽以“不肖”言之,但大道惟以“不肖”而“肖”之,而不以“肖”而肖之。假若“无”不能以物象表现其“有”,显态物象若不能虚无,“有”与“无”便不能相入相伴,显隐便不能互为体用。小大各执一端,便不能变化;万物聚散生成之妙,便不能立。所以“不肖”中所含之实“肖”处,即是大道精微物质的微妙变化,故人不能知、不能见。所以太上从“不肖”中,指出“三宝”便是道之“肖”的妙义。以显喻隐,以理言德,意在教人持宝而识道。 修道之人,果能以仁慈爱其身,此身即能不死不坏。果能以俭朴持身俭用,其家财必富。俭心养性,人事尘劳自然简从。果能以谦德退处于后,不争胜好强,不与人争名利,面对物欲,心止如水,则道德可全备,真道可大成。 本章中包含着丰富的辩证法,如“慈”与“勇”,“俭”与“广”,“后”与“先”,皆是矛盾着的两个对立面,相反而相成。亦是“弱者道之用”法则的再次运用。 不争章第六十八 【善为士者不武;】 “善为士者不武”,“善”字,在此处意为“善于”、“最会”的意思。“士”者,即将士。古代文武皆称为士,如甲士、力士、材士等。“武”者,是言尚武。“不武”,就是不崇尚武力,不炫耀武力,此即三十章所言的“不以兵强天下”。即使用兵,也是在入侵大兵压境,不得已而用之。 “善为士者不武”,是言兵虽强而不欺侮人,贵道德而不好争斗。为士者身任统兵重职,为三军所视效。若仗强兵耀武扬威,以兵器实力显露于外,则敌人即可窥我深浅,等于授人以柄,未有不取败的。如此,那就是“不善为士”者。 第34节 “善为士者”,都是慈爱人民,不忍生灵涂炭,不逞兵强之能。因为逞强者必遭天谴,故藏其威而使人不知其威,敛其勇而使人不知其勇。外表若似儒雅,而胸中自有运作,不以武为用,而是以慈善为武,这才是真能武。因为只有慈心才可以感恪天地,才能得天地万物的相助与呵护,故其力大无比,其战自胜,其守自固。故曰“善为士者不武”。 观今之世人,多爱耀武扬威,以炫耀武力为荣,动辄(zhé)以飞机坦克去欺侮别国,伤杀无辜生命。其不知露就是“漏”,其意深邃(sui)。做人也是如此,凡是爱夸耀显露者,好夸夸其谈者,爱显才图名者,皆是德性浮浅,不知大道贵藏之理,不知天高地厚者。俗有“满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之说,就是对这种浅薄者的写照。对修真者来说,“人心要空,道心要实”,这才是正确的处世态度。 【善战者不怒;】 不但善为士者不武,又言“善战者不怒”,是说善以道应战者,即使大敌当前,大兵压境,兴正义之师讨敌,也要胸怀庄严正气,恬淡为上。一个胸怀大略的统兵者,不会轻易发怒,不以邪怒存心,不有诛杀怒心,以慈心相感,则祸可化于未萌之时。如果怒而出师,愠(yun)而交战,即便是不含有侵伐暴戾的成分,也为兵家所忌。正如《孙子兵法》所说的“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两军对阵,不审敌我力量,不察天时地利,而轻出怒心,必有忘乎所以,轻敌冒进,轻用其锋之过。如此,则易失必胜之宝——仁慈心,而招致失道丧德,此即是“不善战”之义。 善战者,不以力伏人,而以德服人。心怀正气,运筹深谋,在战略上轻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必待知己知彼,条件具备,胜利在握,且是不得已而战时,则战必胜,何须要生怒呢?凡正义之战,不用自怒,而是用众人之怒。众怒必得天助,则己不怒而天自怒,能聚天下之众怒为怒,其怒力大而无穷,怒而无所不克,战而无所不胜。“善战者不怒”即此义。 不仅用兵“不怒”,即使做人处世亦应如此。寻常人要做到不怒很难。即使常见的弈棋娱乐,也常为一子一着而恃气相争,忿然相怒。何况于遇到剧烈的利害冲突时,更易感情用事,大动肝火,大发怒气。此怒气为阴邪之气,不仅伤人,而且害己。 慈善是肝脏中和正气的能量精华,而怒气则为肝脏中的阴火邪气。故中医有“怒伤肝”之论。修真界有“火烧功德林”之理。怒气是人心失控,正不压邪。阴邪之火怒烧之后,必使体内受损,道性物质便被火焚成灰烬,前功尽弃。 世有“怒发冲冠”之说,人若盛怒之后,五脏必伤,性命皆损。故常养太和中气,使水火相济,阴阳平衡,以真水制邪火,方可五行和合,性命安康。 【善胜敌者不与;】 此句是接上句而说。在太上看来,“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不如“善胜敌者不与”。 “善胜敌者不与”,是指不战而胜之义。此即孙子所说:“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善以道胜敌者,胜之以仁德。不与敌强争,先避敌之锋;不与敌硬拼,以慈善化敌心。树立我必胜之心,激发我之勇,则敌不战而自服。 “与”者,犹示,此处又有给与的意思。“善胜敌者不与”,是说将我之兵力、计谋暴露与敌,等于把自己给与了敌人。我之所谋,敌皆知之;我之所作,敌皆见之。这种浅而不密,疏而不谨,都是轻敌行为,必不能胜敌。善于胜敌者,必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使敌无间隙可入,侦察而不能见。动之于无形,发之于无声,战则必胜。敌虽败退,终不知何因而败。“善胜者不与”即是此义。 有德之人,皆是深沉稳重,不轻言,不妄动;言则有机,动则有时,言行皆不出道德。世俗之人,言则口惹悬河,行则锋芒毕露。凡事惟恐人不知,夸己乏人,争胜好强。此种人办事难于大成,必是取败之道。 【善用人者为之下。】 “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说善于用人的人,必先有谦下之德,才能得到人的诚心辅佐。犹如江河之处下,川流自然归之一般。领导者若高高在上,自高其智,目中无人,则有智者必不肯忠诚效力。好逞其能者,有才能的人必不肯与其相处共事,此类即是“不善用人”之人。 “善用人者”,不显露其能,不自是其智。有智而不显智,以智下于人,不自恃其才,虚心求教,集思广益,聚人之智补我之智,则众人之智皆是我之智也。不自夸多能,处下于人,以人之能补我之能,则众人之能皆为我之能。善用众人之才以为才,善用众人之智以为智,所谓卑以下人者,皆是虚怀若谷,谦尊而光。如是,可使人人效智,个个进能,聚天下之智慧于一身,有此善战善胜之能,则天下事易如反掌,有何事不可成?何谋不可就?何必要显“我在人之上”之能呢? 不以己为能,以德为重,以众人为上,礼贤下士,恭敬下属。敬人者人必敬之,贤能者必能效其力。刘邦筑台拜将,怀着真诚之心,终而感动了韩信为其效力。刘备三顾茅庐,才得诸葛亮的匡扶汉室,鞠躬尽瘁(cui)之助。此皆是“善用人者为之下”的史例。 【是谓不争之德,】 此句是伸明上四句之义。上文所谓不武、不怒、不与、为之下,皆是“不争之德”。 “不争之德”,就是用柔之道。善为士者,不自用其武,不以武相争。不争之人,其心性涵养必深。善战者,不以怒加人,是不以怒去争;不争则进退自如,攻防有法,运用自然。善胜敌者,不轻易露与人,不争于“与”,则韬略必精,指挥若定。善用人者,必先具谦下之德,不以恃上为争,下属才能拥护服从,愿为其效力,此便是用人之力。以上数句,都是论述不争之理,“是谓不争之德”。不争则取善必广,此谓之曰“德美不争”。 以此观之,天下之事,惟有不争之德可以服人,用人之力可以威震天下。不争之德,上可以合天意,下可以顺民心,处处可用善,无处不可善,无事不宜善。如能体悟真常之道,深得“无为而无不为”的自然之德,则无论修身处世,无论待人接物,必能随心应手,不争而自得,不劳而自成。 天下万事万物,都有其自然规律,该来的去不了,该去的留不住。细想大至天道规律,小至身边琐事,桩桩件件,哪一件是争来的?心想上天去揽月,在常人只是一种幻想而已。现实生活中许多现象,看似人为去争取,其实取中有自然。自然规律中没有的,即使争得头破血流,也终归是枉然。本无官运去伸手,甚至以钱换权;本无财运去争抢,甚至去贪去盗。到头来必然是钱权两空,此乃不言之理。 凡是好争者,终必是得而复失;而不争者,则终是得而不失。德者自得,无德者不得。得失之理,惟在一个“德”字上。故综之曰:“是谓不争之德”。 【是谓用人之力,】 不争之德,不但具有以上四德之美,又言“是谓用人之力”之妙。此句又深入一步,继续申明不争之理。 “用人之力”,既是一种方法,更是一种德心。德高望重之人,虽不言令,则众人皆会聚集周围,为之效力。无德之人,即使有人终日歌功颂德,高唱赞歌,也难得天下人心的响应。用人之力亦是一句空话。 天下的用人者,都是位处要职,身居高位者。如果惟知自己位高尊大,身价贵于别人,不知以虚心处下为人,必不能为下属所诚服。凡是自高自大者,都不会得人心,自高者人必远避,自大者必是孤家寡人。虽欲求用于人,而人心疏远,难以凝聚其心,其力必难为我所用。惟有不争之德,才能用人之力。不用武,却能用人之武;不自怒,却能用人之怒;不与人,却能使人与我;不上人,却能使人乐于效我。如此,则能用人之力,则我不劳,而事却无不成就;则人之力,皆为我之力。 一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个人的作用只不过是沦海一滴水,宇宙一粒尘,实在是微不足道。只有把自己溶于大宇宙,融于万物众生中,融于天下百姓中,人生才有价值,生命之光才能永远闪光。 一烛之光终有尽时,萤火之光微之又微,有什么值得高傲的?众人是圣人,以众人为师,处处做众人的小学生,这才是大智者。众人拾柴火焰高,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能团结广大群众,善于调动众人之力,力则用之不穷。“用人之力”,盖是此义。 【是谓配天,古之极。】 “是谓配天,古之极”,是说能行不争之道,其德可以配天地,其行可得天之助,其寿可以与天齐。 “古之极”,是说古先圣们,虽有极大之德,但不自以为有德,亦不是有意为德,更不显露其德。做了大善事、大好事,天下人受益无穷,但却不知是圣人所为,更不知圣人如何而为。这种德是谓“玄德”,也就是“极德”。“极德”,就是天下再没有能高过此种德行的极高之德。 天以无为生成万物,雕刻万象众形,千殊百态。圣人以无为之德养万民,使民各安性情之正。无为即无争。天之所以为天,古圣人之所以能全其至极之理,而为“古之极”者,皆是无争之德全备的必然。 人能修到与世无争的境界,则此“不争之德”,即可与天道无为而化生万物无异,与古圣之“无为而治”的“极德”无殊。由此可见,配天、配古、不争之极德,真可谓至尊至贵,天下莫能及矣。 修道人能悟此义,能体会不争的道味,岂非只用于兵事、政事,即使修之于身,治之于家,处之于世,都是无往而不宜。能以不争之心克之于己,治之于身,则心身自静,无事而不当。以不争处世应人,则人皆敬慕,尊而行之,德化于心,为社会创造一个祥和的文明环境,何乐而不为呢? 【本章说解】 本章是太上借用兵之道,以示诫世人做人处世之道,不可轻露浅躁,不可争胜好强,不可争名夺利,因为那是一条自取败亡之路! 修道之人,当以深沉自敛,韬光养性,以求性命双修,才是做人的正道。天道不争,则万物自化;圣人不争,而万民自顺。圣人深知因物付物,随物处物,皆是以无为而感,物自以无为而应。所以人能自弱者,才能成其强;能惩忿者,才能全其勇;能自晦者,才能善其用;能自下者,才所以服于众。 无争之人,推行大道于世,则无处而不可用。用于兵甲对敌,则无敌而不克,而国无不保。用于修己治人,则身无不修,而人无不治。用于建诸天地,而天地自然正而不悖。用之于诸圣人,而圣人之德无极尽。由此可知,不争之妙,无穷无尽。 此章以用兵之道,喻做人之理,教导人们在平时处世接物中,要有真诚仁慈之心。谦虚自敛,晦迹韬光,不争自下,先人后己。以此理处事,则事事必成;以此理接物,而物物顺应。天道不争而万物自化,圣人不争而万民自归。 天下最大之德,莫如“不争”,天下最大之争,莫如战争。战争是以武力解决难解之争端,是“争”之至极。故圣祖在本章借战争之事,以反衬不争之德。不武不怒者,后而不先,应而不唱。不与者,不与人争。用人而处下者,则人无不尽力也。天道之理,“是以后为前,以退为进”。常致于人,而又不致于人,这才是操全胜之术。 所谓“三宝”,皆是人所最难持者,惟无我之人能持之。“三宝”以慈为最。有仁慈,才能俭约;有俭德,故不敢为天下先。道之动,常在于“不得已”;道之用,常主于“不争”;道之常,常在于“无为而无不为。这是自然大道的基本法则。人只有具备无争无为的品德,才可以与天地之德相配,才符合自然之道,达到与道德相合的最高境界。 太上以兵事喻不争之理,它不仅揭示了战争的战略战术原则,而且寓示着世间万物万事之理,及其处世之道。修道之人,应当不逞强,不激怒,淡泊明志,坦荡做人。要在复杂纷争的红尘中学会“不争”,处下自谦,夹着尾巴做人,在夹缝中求生存,修善垒德,这是潜修默炼的最好自我保护。遇逆境时,要避免正面冲突,善以不争之德化解矛盾。在顺境中,要处处后其身,以谦下之德合人之心,用人之力,以“不争”而达到“争”的目的,这才符合天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的基本规律。 用兵章第六十九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 太上说,古人“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主”者,先也。“不敢为主”,即不敢先举兵进攻。“为客”者,就是和而不唱,不主动挑战,不得已而应战。用兵之道,当顺天理而动,不得已而动,不可逞胜好强,不可争打第一枪。先进攻者为主,后应战者为客。 所谓“不敢进寸而退尺”,智勇当先者谓之“进”,谦逊自处者谓之“退”。兵战之事,乃属不祥之兆,必不得已而后用之,非得已时绝不敢先用。若先于人而举兵,侵略别人,其理不顺,其名不正,必遭天谴。战争杀伤之惨,必然干扰天地正气,其罪极大,其祸难当。所以古圣人在用兵上极为谨慎,不敢为主,不敢为先,自安于无为之中。若遇外敌入侵,而后不得已应之以兵,其杀伤亦是无奈,非以杀多为乐。 天道好生。历来战争皆非好事,故须慎进慎杀,退以静观,不可轻举冒进,不可轻用其锋。轻举妄动者,多致丧师失势,反取败亡。所以太上特别强调说:“不敢进寸而退尺”。 天下万物以人为最贵,以少杀人命为德。两军争战,每进一尺必多死伤。故有怜命悲人之心者,宁可退让一尺,不肯冒进一寸,其目的在于保全人与众生的性命,故能合天地好生之心。天道好生而恶杀。用兵者若是重杀好战,逞强害命者,以杀人多为乐者,即使取胜,亦是逆天背道,难逃自然规律的制裁。所以圣人用兵,慎之又慎,惟用道德之勇,出仁义之师,以智谋用兵取胜,以减少伤亡为德。上顺天命,除奸去暴;下应民心,而伐敌安民。 用兵之策,亦是以静制动,不敢为主而为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得已而应兵。应之以德,以慈用兵,以退敌为目的,而非以杀伤为乐。故太上以“不敢进寸而退尺”之言,当为今世之诫也。 今之世间并不太平,以大欺小,动辄(zhé)穷兵耀武,以残杀生灵为乐,干扰天地和气,惹得天怒人怨,不以为罪,反以为荣。这种以欺人为好,以杀人为乐的好战者,野蛮残杀无辜生灵,虽可得意于一时,但确是自取“天道好还”的危险之路。那些好战者该醒悟了! 【是谓行无行,】 自此以下四句,皆是重申上文之意。 “是谓行无行”,就显而态言,是说圣人用兵不动声色,没有形迹,该进则进,当退则退,一切都在无为自然中运作。 有所进者谓之“行”。圣人之行不同于世俗之行。世俗之行,行于有作有为,有痕有迹,眼可见,耳可听,可操作,但却不能行之于“无行”;只能行于可见可闻,不能行于不见不闻。 圣人之行,则是行之于无声,行之于不见,人不能见其所行,无有辙迹可寻,无有端倪可找。其行似乎无所行,但实际上却是无所不行,只不过是无显迹之隐行。圣人不以有形之为行,而是以有无结合而行,不违天道自然,不悖大道之理,不拘泥于物,不逆于人事,所以才能行遍天下而无所不敌,无所不胜,无所不行,无所不能。此即是“行无行”之义。 【攘无臂,】 “攘无臂”,“攘”,即捋袖伸臂,形容以力胜于人,谓之“攘臂”。人若伸手取东西,必先伸手臂,其力在臂。如果没有臂的伸张之力,则手不能取物。以此理引申到两军相对,若主动争先而战,此便是“有臂以为攘”。 凡是首先“攘臂”争胜者,其伤的机会必多。若急于顷刻间得胜,必然陷入不得不伸臂的被动境地。若能宁处后而不争先,宁退守而不冒进,宁柔缓而不急躁。以无心去伸臂,在不得已时而伸臂,实非有心而攘。此种无心无为之应,看似无臂,实则有臂,而且其力强过于有为之臂。这种有臂与无臂的例证,是太上盛赞无为胜有为的形象比喻,故曰“攘无臂”。苏辙曰:“苟无意于争,则虽在军旅,如无臂可攘。无敌可因,无兵可执,而安有用兵之咎耶?” 【执无兵。】 “兵”者,刀枪剑戟等古代之兵器也。“执无兵”,是一种显隐结合的“为无为”的用兵之道。在显态的战争,敌我对阵,各执兵器以取胜,凶器在手,杀机必作,执之必伤残人命,为害大矣。但两国相敌,兵器不得不有,不得不执;虽执在手,宁为客不为主,宁为后不为先,宁退尺而不进寸。虽有时不得不用手中武器,但只为防御而用,实是无心而用,更不是以多杀人为目的。有此慈悲心境,兵器虽在手,好似空执而入无敌之境,故曰“执无兵”。 圣人抵敌所执之器——道德,圣人之德合天之德,道德具足,必得天之助,必化人之心。道德之内涵真义,并非世人所理解的单纯抽象的哲学概念,而实是巨大的、无形的精神力量与物质力量。其力既可以造化宇宙万物,亦可以驾驭任何邪恶势力,足可以威震天下。 恃兵好战者,只不过能杀伤有形的生命体,而难以灭杀无形的生命体。而且从此种下了仇恨的种子,杀伤愈多,损德愈大,罪业愈深,其报应愈大,后患恶果不堪设想。三国时诸葛亮与曹操对阵,缺乏慈悲心,以火攻为战,使曹军大败,死伤极为惨重,造下无端杀业。致使其损阳寿而早逝,只活了五十多岁而命亡。他虽也点七星灯隆重祭祀,乞求上苍为其延寿,终未如愿。此即杀业过重之显应也。 太上在此言“执无兵”,亦是示诫后人,凡事应以德为本,以中为用,不可过执有为,不可杀心过重。即使用兵,也要行于有无之间,把握显隐结合之妙,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扔无敌,】 “扔”字,同于“乃、仍”,皆为同音假借字。“扔”者,其意摧也。“扔无敌”,即坚不可摧,不可战胜之义。苏辙曰:“苟无意于争,则虽在军旅,如无臂可攘,无敌可因,无兵可执,而安有用兵之咎也。”古之用兵者,不武不怒,后而不先,应而不唱。故不须攘臂,不用兵刃,因我有哀慈谦退之心,而敌自不对抗,不必以取强而无敌于天下。 战争是不得已之事,若举兵硬拚,才有兵阵行列、攘臂执兵之事。“扔无敌”,就是不主动挑战,不诱敌就范,不屈人侮辱,此非君子用兵之道。虽两军相对,不得不“扔”,然而在举动时,以后为先,以退为进,常致人而又不致于人。宁处后而不争先,宁缓而不冒进。虽有时被迫应敌,实非有心为战。心怀仁慈之心,没有好杀之念。虽大敌当前,似若无敌一般,如此才能操全胜之术,不劳力而坐致胜利,这就是“扔无敌”之义。 战争是最残忍的祸事,即使能无敌于天下,也难免杀伤人命,血污大地,其祸业大矣。故有道之君,皆怀慈心,不忍睹这种惨状。所以皆不得已而用兵,并以不祥之事待之,以丧礼而处之,以对伤亡者寄以悲哀之心。惟哀而后才可以言胜。所谓慈则战必胜而守必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也。吕惠卿曰:“道之为常出于无为,故其动常出于迫,而其胜常以不争,虽兵亦由是故也。诚知为常出于无为,则吾之行常无行,其攘常无臂,其扔常无敌,其执常无兵,安往而不胜哉?” 由此可知,无为、无行、无臂、无扔、无执这“五无”,看似讲用兵,实际上是借战争之事喻无为不争之理。反之,若不能无为不争,只知主而不知客,只知进而不知退,那必然是以祸引祸,自丧三宝。太上将无为用于世间最大的祸事——战争,不仅可以取胜,而且不失道损德,那么世间还有什么事不能以无为而成功呢? 【祸莫大于轻敌,】 “祸莫大于轻敌”,战争是最大的祸事。既然大兵压境,不得不被迫应战,这时最怕的是轻敌之心。“轻”有两层含义。一是高傲自是,不认真对待,盲目用兵,骄兵必败,这是兵家大忌。二是缺乏慈善心,轻视敌之生命,以多杀为乐。 有道之士,即使举正义之师而得胜,也不可穷追不舍,不敢贪杀残命,以势凌人,侵取不休,这些都是无道的表现,必遭天谴。前人曰:“圣人以慈为宝。轻敌则轻战;轻战则轻杀人,丧其所以为慈矣。”故轻敌是无德的行为。上文所言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正是自戒轻敌之义。 所谓“轻敌”,譬如不知天时地利,不知敌之虚实强弱,盲目举兵莽动,谓之“轻敌”。 “轻敌”到极点,便是“侮敌”。譬如轻视人的生命,过杀生灵,以杀为乐,虐待俘虏,侮辱人格等不慈之举,皆为“轻敌”行为。 “轻敌”必丧天心,必失人心。既不能制敌致胜,反会遭敌之制;甚至丧师致败,招致覆国亡身之危。故曰“祸莫大于轻敌。” 【轻敌则几丧吾宝。】 “轻敌则几丧吾宝”,此句是直指轻敌之害,深为用兵者所诫也。“几”者,近也。“几丧”者,是说轻敌接近于丧身。所谓“宝”,天地以生物为宝,圣人以全物之性为宝,人以善德及生命为宝。轻敌必致于丧师失败,覆国亡身,杀伤必多。其所造成的最大损失,就是丧失天德,这是人最大之宝。 圣人以慈为宝。轻敌必轻战;轻战必轻杀人,轻杀人必丧其宝。人为万物之灵,是天地之宝。所以在两军交战中,无论敌我,伤亡过多,就是丧宝多;多死伤一个人,就多损一分德,受丧一分宝。 为主、冒进、攘臂、执兵、轻敌、贪杀等,皆是丧失“一慈、二俭、三不敢为天下先”的“三宝”行为。三宝是人之最难持者,惟有无我不争的人才能持有。大凡用兵者,或因敌国外侵,或因奸贼作乱,假若怒恨之心激荡,滥用强兵,大动杀机,以除尽为快,以多杀为乐,必丧慈心仁善,岂非大丧其天德乎! 【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抗兵相加”,“抗兵”,即两军对抗之兵。“相加”者,就是对外敌入侵强加的战争,不得已而应战、抵抗之义。在两军对峙中,凡不达于理,不合于义,或起于贪杀,或生于恨怒,或缘于气愤,都不符合无为用兵的原则。 “相加”者,即敌我双方,彼以此来攻我,我亦以此攻彼,两者只知斗勇争胜,而不知哀伤人命;只逞仇恨不平之气,而不顾双方士卒的死伤,此皆是丧德失宝的不慈之举。一个有仁心的统兵者,当以慈心保全双方士卒的性命,不轻忽蛮战,不轻丧命宝。故用兵宁为客而不为主,宁为后而不轻于先,宁退尺而不盲进寸,这些都是就珍惜人命的慈悲心而言。 对于逆来入侵之敌,因其失理失义,必不能持久。其势易衰,其气易竭,故取胜必在于我,此乃天理之必然,何须以多杀相加,而妄害人命呢?两军对阵,应当慈悲为怀,加之以哀慈士兵生命之念。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有哀心者,必得天人之助,最后取胜必然是有慈心者,哀伤士卒生命者。 自古以来,凡是体恤苍生的哀兵者必获胜。所以君子哀痛苍生之心,不仅可以及于人身,而且可以入于天心、人心、众生万物之心。有德之人以哀慈心悲悯万物,以慈卫物,则物必爱之如父母,虽为之效死而不辞。更可以得天人之助,故战可以胜,守可以固。故曰“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本章说解】 本章乃太上见世人对大道的进退得失之理,茫然不悟,故糊涂一生,多致丧命倾生,故以用兵之法借喻而言,以救世人之愚。 深明用兵之道者,宜后宜退,以不轻敌取胜。本章虽谈用兵,其实也是喻指学道修身之要。能卑以自牧,能让以处人,无往而不谨慎,则无往不是道矣。 兵虽为不祥之器,但要看如何去用。用之有道,不得已而用,宜后而不冒先,宜退而不争进。我虽兵强,但无凌人之意,无好杀之心。不仅可以“不争而胜”,而且可以全民性命,则仁慈之宝不会轻失。倘若不然,徒逞不平之气而强加于人,施血气之勇而以轻人,未有不伤害生灵,而祸及国家社会的。 本章以兵喻道,论“三宝”在天下最大之争的战争中的奥用。故河上公名为“玄用”。张舜徽说:“两军对垒,而哀者胜,以见慈之为用甚弘。”魏源云:“与慈相反者莫如兵,故专以兵明‘慈’之为用,而‘俭’与‘不敢先’皆在其中也。老子见天下方务于刚强,而刚强莫甚于战争,因即其所明者以喻之。使之即兵以知柔退,即柔退以返于仁慈,非为谈兵而设也。” 太上论兵,并非专论战争,而是因兵取喻,以明示“道者柔之用”之理,其意本为君道而发,不知者以为专为兵家而言。太上谈兵以明道,而善谈兵者亦莫过于《老子》。 本章所谈的以逸待劳,后发制人,仁义之师必胜,骄敌之兵必败。不争之“争”必先,无为之“为”必胜。为争之争,有心之为,皆失道理,故为兵家要诀。所以读《道德经》不能只以一例、一面、一事去理解,而应当从多维、多层面去理悟。举一反三,全息而观,自会妙悟,而达到一通百通,方不失读经之本义。 大道之动常出于被迫,大道之用常处于不争。天下之争莫过于战争,故圣人若有所不行。即使不得已而行,亦是“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即使御敌不得已而动兵,亦是哀慈心在前,处后而不争。 圣人用兵与常人相反,所以为常人所难理解。正如前人所云:“主逆而客顺,主劳而客逸,进骄而退卑,进躁而退静。以顺待逆,以逸待劳,以卑待骄,以静待躁,皆非所敌也。”“道常出于无为,其动常处于被迫,其胜常以不争,虽是兵战之事,其理亦是如此。”由此而知:圣人之“为”常出于“无为”,圣人之“行”常“无行”,其攘常无臂,其执常无兵,其扔常无敌,故能无往而不胜。若知主而不知客,知进而不知退,此谓之“轻敌”。轻敌则“三宝”丧失,故曰“祸莫大于轻敌”。今人认为太上“以守为主”、“以退为进”的思想,是过时了的保守落后。以为老子的“以不争争”,“以无为为”的主张,是消极的哲学观。这种观点是世人只知阳、不知阴;只知显、不知隐的表面之见,故难知事物之本质与全貌。 此章以兵而论道,类而推之,天下之事其理皆同。人能有会于此,则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不仅用兵合此理,天下之事无往而不适宜也。 怀玉章第七十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这两句是太上自己说:我之所言简要好懂,很容易理解,也容易实行。综观《道德经》五千言,太上所言,字字见道,句句得理。大道就是人心固有的良知,日用常行之事,至近至简,天下人与万物须臾不可离开。离则无道,无道也就无人与万物。 太上之言,千比万喻,累千累万,不可胜数,但其要蕴之于心,出之于口。所举之事,所言之理,近于日用,都是世人所熟知的,也是经常遇到的,并非难知难行。它既通俗易懂,而且人们天天都在其中,一动一静,一言一行,无处而不是此道。人人可知,人人可行,并不神秘,亦非难行。 “甚易知”者,是太上说我所言之理,都是人心中本有的天然之理。“甚易行”者,是说我所论的道,都是人们日日在行、事事在用的平常之理,所以易知易行。不管你懂与不懂,信与不信,每个人都在道的恩惠滋养中,或自觉或不自觉地在道的规律中运行,只不过是在顺与逆中被动地受用而已。故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第35节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这两句是太上说:我所说之道,本来易知易懂,但天下人日用却不知;我所言之理,易明易行,但天下人却不能行。是人们的智慧不足吗?非也! 太上之言甚为平易,但世人多是求于奇;太上之言甚平直,而世人却反求于曲。所以人们对太上所言的平常事理,却视不能见,察不能知。本性之明被世尘所蒙,追逐物欲,陷入迷境,这便是世人对太上之言不能知、不能行的根本原因。 太上所言本易明易行,但人们却往往做不到。是人的力量难以做到吗?完全不是!太上所示的至明至简之路,世人不去行,反而步趋于曲径小道,甚至于陷入至阴至暗之境。本来是至明之事,人们却反求于至暗之中;当为可为之事,却不以为然,不愿意去为。此即是“莫能行”也。 大道贵弱柔,世人好刚强。大道贵不争,世人甚好争。大道贵卑下,世人好高贵。故世人闻太上之言而如无闻。大道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它并不神秘,也不是高不可攀。它就在日常生活中,就在人们的身边,就在每个人的心里。但世人却离道很远,这并不是道之远人,而是人自远之。人心自己与道远隔,所以见道之理似不见,见道之行而不行。并非道德难为人,而是人自己难自己。故曰“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言有宗,事有君;】 “言有宗”,即有本始、有根柢(di)、有道理之言。天理在人本性中,人人本具有,是后天不学而所有的天良之知,谓之“言有宗”。 “宗”就是大道之根,是自然宇宙的本源核心。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说话要有根据,处世要合道理”。惟言有宗,才能近取诸身,日用万事,处世应物,其言未有不善者,未有不合道性者。 “事有君”,君者,主宰事物之理也。即万事之主,万法之尊。在人则为心,为不学而所能之良能,谓之“君”。事若有君,则能窥见其隐微之机,行其当行,其事皆善。太上之言,言无瑕疵,言通天地之至理,达古今之道,简易平实,有本有物,故言之所以有宗。太上所行之事,无有执迹,考诸上古而不悖,反观当今而不疑。坦然直行,为法为则,是天下万物万事之君主。文中“言有宗,事有君”,其义盖如此。 【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 此二句是追述无知之情由,归结无知之病根。其意在于寄望天下后世,都能明理知道。 “夫唯无知”,对于大道而言,世人皆远离已久,无明无知,昏昏茫茫。这种无知之病,是因为世人长期处于后天状态,只相信耳目见闻为实,耳目所见之外皆为虚。所以对耳目不可见、不可闻的外部事物,对于宇宙间客观存在的自然规律,皆不能知、不能见,故而采取不承认主义。这正是世人的偏知之处。 世人长期执于耳目之偏,以后天智识之曲,以被贪欲蒙蔽污染了的人心,去认知天下人事物,故而往往离道甚远。因为长期丧失了真性本灵之明,丢失了先天智慧之聪,故所知者皆是人欲之私,皆是诈巧之术。而对于宇宙大真理,对于自然大道的规律,对于做人的基本道德准则,却是茫然无知,这才是真正的无知。 “是以不我知”,是说人类对自然大道不可知、不能知。因为世人对大道的顽钝,对圣人之教不诚信,所以不能知。圣人行不言之教,行无为之道,无欲无私,无事无争,昏昏闷闷。愚钝若顽,不显山露水,不彰扬夸耀,所以不被常人所理解。常人难明圣人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故曰“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 【知我者希,则我者贵矣,】 “知我者希,则我者贵矣”,“希”,即稀少。“则”者,就是效法。能知我所言,能行我言之理。此两句是说,世间能知我之言,能行我之道的人太少了。若能知我所言的真谛,能行我所传之大道,能修德证道者,这类人才是天下之最宝贵者。人与天地同为“三才”,本具道根佛性,只可惜被尘欲蒙蔽太深,难以觉醒。尤其在当今物化社会里,能醒悟诚修道德,造就佛根道器之人,确是难能可贵,可称为“天之骄子”。此即“则我者贵”之真义。 上句所说的“不我知”,就是我之可知者,而世人却不能知。能知我之所言者,能行我所讲的道理者,则是知我之心,与我同心,此类人少之又少,希之又希。可谓之天地之珍,是难得之器了。我本与世人同宗于一道,同根于一德,为何人们不能同心?我之所言通俗易懂,何尝世人难知难明,乃至知我者如此之稀少?若非是我独异于人,独高于人,使天下人莫能攀跻,莫能追逐。我所言之理甚易知,竟为天下人莫能知;我所事之道甚易行,竟为天下人视为甚难行。所以,能知我之心,能行我之道,能修我之德者,我将尊为天下最贵者。“知我者希,则我者贵矣”两句,即是此义。 【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是以圣人,被褐怀玉”,“被”通“披”。“褐”音鹤,即古人所穿的粗布衣。“怀玉”者,即怀藏宝玉。比喻胸怀道德,深藏若虚,不炫玉卖弄。 “被褐怀玉”,是说有道之人,身披粗陋之衣于外,胸怀洁白之玉于内。怀宝匿藏,密而不露,不炫耀于人。太上之道虽然至尊,太上之德虽然至贵,但在太上的心里,却从不以自己有道而自高,不以自己有德而自大。此处借喻“被褐怀玉”,比喻圣人虚怀若谷,藏而不露的善德。 圣人总是全于内而忘于外,重其本而轻其末。道德无名,光而不耀。圣人与世人同其饮食,同其寝眠,并无大异于人,如披褐之朴素无华,并无奇丽之美。圣人之心身,道德蕴于其中,仁义含于其内,皎然自洁。磨之不可损,湼(niè)之不可淄,精莹透彻,氲蓄无穷,天下人岂可知、岂可见?圣人之道德虽不炫于外,而德之光辉自不可掩;虽独得于中,而其“中”之“真”,却深不可测。 学道之人若能深悟此妙,不逐于外,以披褐自闇;俭朴于外,积美于内,以怀玉自养,则我安得不贵乎?“知我”安得不希乎?我以有道之言,有德之事,感天下人都能同知同行,天下人自能知,自能行。可见太上教人之心的急迫,救人之心的真切,故谆谆教诲不倦。范应元曰:“圣人内有真贵,外不华饰,不求人知,与道同也”。 【本章说解】 太上见天下人心失正,多以见闻之偏,沉溺于人欲之私,不能知圣人之知,不能行圣人之行,而深有感叹地发出:“知我者希,则我者贵”! 圣人之性同于天,圣人之心同于道,所以动静如一,能得道心之本源。世人以私欲害己心性,焉能知圣人之心乎?心之本源,即是无极大道。世人生心作意,岂能行之乎?太上文中所说的“天下莫能知,莫能行”,正是此义。 魏源在《老子本义》中说:“老子教人,柔弱谦下而己,其言至简至易,初无难行,而世降俗下,天下莫有知其可贵而行之者,夫何故?……盖因世人不知吾之宗主,而但见其外,所言不过柔弱谦下之事,是以视为卑卑,无甚高论,而莫之贵耳,故深叹之也。”道情与世情不同,德性与物性相反,所以世人对道的至尊至贵,愚而不知。 太上叹其言不为世人所知所行,也因为圣人行“不言之教”,行“无为之为”。其言多是“正言若反”,“反者道之动”。世人长期处于显态常道,习惯于常道之理之行,对于大道之理,往往呆读泥解,所以对圣人之言不能知、不能行。 道祖老子所著的《道德经》五千言,是站在高维空间,观察万事万物,构筑了一个宏大而严密的宇宙万象的结构模式、运行规律与哲学体系。从“常道”到“非常道”,特别是对“非常道”——道学系统,从人到宇宙,从物质到精神,在无数个层次范围内的显隐物质,无论看得见看不见,它都一概包括其中,而且层次井然有序。 “一阴一阳谓之道。”道家的哲学观,是“隐显同观”、“阴阳共论”的整体学说。现代哲学所论的物质,其实也是分阴分阳。一般物质为阴,精神物质为阳,精神与物质两种阴阳的特性,既对立又统一地存在于万物万事中。 世人只相信眼见为实,只能知见阳态显形物质,而难知难见不被肉眼所见的隐态精神物质。精神是实际存在于高维空间的微观质元类物质,而且是一种现代科学暂不能展示其特性的高级隐态物质。此种物质即著名物理学家李政道博士所说的“暗物质”与“测不准定律”。近代物理学家的有些看法,和我国传统理论的太极论与阴阳二元学说颇有相似之处。 今之世人有的批评太上《道德经》是“为没落阶级唱挽歌”,是“被历史抛弃了”的“历史大倒退”。这正是只知其阳,不知其阴;只知其显,不知其隐;只知有物质,不知有精神的无知偏见,是坐井观天之论!毛泽东主席的《矛盾论》、《实践论》等哲学观,都是对先祖们整体哲学观的继承。被今人视为封建迷信的“八卦六爻图”,其二进位制原理,被德国人开发运用,变成当代最先进的计算机科学。近代一些西方科学家瞄准中华传统文化,全力进行探索和挖掘,形成了“今人反向古人求”、“西方反向东方求”的局面,这难道是“历史的大倒退”吗?非也。这正说明中华传统文化中蕴含着无穷之宝,也充分说明真正的大智慧是不怕被否定的。一些痴人之谬,只不过是一种“否定之否定”现象而已。我们坚信:作为传统文化的精髓——《道德经》,在二十一世纪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中,在人类步向更加文明、更加美好的前程中,道德之光必将更为灿烂辉煌! 知病章第七十一 【知不知上,】 “知不知,上”。这句话分而解之,第一个“知”是真知;第二个不“知”,是说有真知之人,皆是藏知于内,真知不露,大智若愚。在外人看来好象是无知之人。“上”者,即上德。全句统连起来,意思是说,真正有知识者,都是谦逊自守,深沉持重,不在人面前卖弄,不肤浅自夸,这才是有真知之人。前人云:“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这是对“知不知上”的最好说明。 “道不言全,天不言高,地不言厚。”有大智慧之人,性体普照圆明,明镜无尘,止水无波,物来毕照,无不通透;能知人之所不知,天地万物,洞彻朗明,自然而知,无所不知,能通晓并运用自然规律,此谓之“真知”。真知者,是指知天知地知阴阳,能知天下万事万物的所以,也能知其所以然。是以谓之“上知”。 圣人皆是不显山露水,不自夸聪明,不炫耀机智,浑浑然大智若愚,朴朴然大巧若拙,慧智藏于内,德光明于外。圣人对天下事无所不知,所知皆是宇观、宏观、微观相结合,慧智同观、显隐同探,阴阳共运的事物本质。而非世人只以肉眼所见,以后天主观意识判断的表象之知。 圣人所知虽然广博深邃(sui),但却从不言自知。这种“知若不知”,才是真正的“上知”,故曰“知不上知”。圣人与道体相融相合,故能知大道之本体,能知世人所不知的阴阳变化之妙。世人只知大道运化所生的万物表象枝华,而不知大道之本质,亦不知大道运化的自然规律。故圣祖认为:知之而不自以为知者,是谓上德之人;不知而自以为知者,是为“有病”之人。 【不知知病。】 “不知知病”,此句是说:不知者却言知,不懂装懂,以揣摩以为知这是一种心理病态。前辈云:“强不知以为知,此乃大愚。” 凡人智不能烛理,明不能照物,往往妄议事物之真伪。此等揣摩之知,往往与理差之甚远,害了强不知以为知之病。世人对天道之理知之甚少,知识本未周遍,不明阴阳变化之理,五德也不完全。处世应物,尚不能内方外圆,遇到矛盾,亦不能执两用中。种种做人的道理尚且知行不全,却以为自己知之甚多,强辞夺理,恃小才小技傲人,不可一世。此类人即谓之“不知知病”。 不知而强装知者谓之“病”。此种病是心病,是世人常犯的通病。人总是以一知半解而以为知,坐井观天,管中窥豹,以偏概全。“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稍有一点小知,便以萤火之光而夸耀于人,以表现自己的贤智先于别人,以高明自诩(xu),自以为是。稍有些微小技,便口若悬河,惟恐别人不知;夸夸其谈,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其实这是患了“不知知病”。 天不言之高,地不言之厚,圣人不言自有知。大道之玄妙,宇宙之浩翰,天地之宽广,万物运化之规律,今人能知多少?尽管现代科学昌盛,人类在以显态智观科学手段认识自然规律方面,虽然已经有了很大发展,但距离真知自然大道,尚差得很远很远。科学尚且如此,一个人仅以耳目所见的表象,以后天主观识心所知的尘识,更是微不足道。人们通常总以自己的知识为“真知灼见”,并常以此显示于人,不仅暗己,而且昧人。这种不知而自以为知之病,病在心之愚。故曰“不知知病”。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夫唯病病”,前一个“病”字是动词,意即医治、克制、批评、忧虑等意。后一个“病”字是名词,意即缺点、毛病、瑕疵。明白了“强不知以为知”是心理病态,就应当力戒“不知强以为知”的虚荣心,拔掉“不懂装懂”的病根,虚心谦下,求证大道之理,将浊识假知置换为真知。不断恪除自己的“病”态,使后天的智识转化为先天真知,使我之所不知转换为虚心求知,不再以“不知为知”而自欺欺人,安能有病乎?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是对“唯病病,是以不病”的最好注解。 天有多层,理有无穷。偌大宇宙,变化无尽。人在浩荡的宇宙真理面前,是何等之渺小?岂敢以为自己全知。所谓“知”者,即知理也。所谓“理”者,即无极也、神也。太极者,气也、数也。理、神为经,气、数为纬。经者为体,常而不变;纬者为用,常而有变。常者不疾而速,不行而止,无为而成。变者有名可称,有迹可寻,往来代谢。此两者同充塞于宇宙太空,同贯穿于万类万物,同在不睹不闻之天地,而有可道可名、不可道不可名之分。 可道可名者,即人所禀受的气质之性不同,才有人的识心差异,智愚贤否,万有不齐。不可道不可名者,是人所禀受的天然之性,天赋之命,性善之性,亦即道心佛性。气质之性,乃杞柳之性,湍水之性,是可善、可恶、可变之性,也就是人心。此两种性一显一隐。显而易知,流而为欲,故危殆不安。隐则难知,返之为理,故微妙难见。人之不知而自以为知者,皆是受气质之性中阴性杂质左右的狂病。惟有以理胜狂,方可医其病,使之为善。若以狂胜理,则为之恶。 人之天性,自无极而太极,是为天命之性。由先天变后天,自天而人,即河图之顺行相生,乃原始之所自来也。自太极返无极,是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后天返先天,超凡入圣,即洛书之逆行相克,其终回归本源也。狂圣之分,人禽之判,人鬼梦觉,全在一念之间。理中之神,元神也。气中之神,识神也。元神为先天,持之则日进于高明;识神为后天,纵之则日流于尘浊。两者杂于方寸,唯在人之是否觉悟,是否能持正而修了。 修道人既修内又修外,若能彻底恪去蔽障心中良知之物,照见五蕴皆空,良知自然昭显。修子因累世积习已深,难免旧病复发,克制不住妄念、恶习的暴露,故省己改过是断除无知之病的利刃。心中常怀谦逊卑下之德,学人之长,补己之短,就会无病。人在放眼别人时,多是找寻缺点;着眼自己时,则又抑恶扬善。此种一知半解,浅尝辄(zhé)止之病,世上比比皆是。这种自以为知者,儒曰“似是而非”,道曰“自明而实暗”,佛说“不究竟”。圣人淳淳(chun)教诲,皆是为此等而说。所以,为人不可轻忽自己,更不敢患了未证言证的毛病。孟子曰:“五谷不熟,不如荑稗(bài稻田里的一种杂草)。”故人应时躬亲反省,穷知“究竟义”,才能免入“强不知为知”的病圈。 【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此二句又重申不病之义。“强不知以为知”者,都是“病”;不强以“不知以为知”者,即是“不病”。 “圣人不病”,是说圣人都是大智慧者,洞晓天地人万物,能知天下一切事。圣人虚怀若谷,不固执己见,一切唯道是从,顺天理而行,毫无个人主观意识之弊,纯是先天用事,绝无“不知以为知”之病。 “以其病病”,是说强不知以为知的人,其劳心苦虑,自作聪明,不仅犯了无知之病(第一个病),而且还自耗神气,久之必使身体患病(第二个病)。于是病其所病,病已甚矣。此即“以其病病”之义。 圣人自己没有不知强为知之病,但却常能悯苦众人有此病。圣人不自恃其知,心地光明,能与万物万事之理共通,能取天下之知为用。圣人慈悲为心,胸怀通达之知,而教化天下的无知者,欲使天下人除去“不知以为知”之病,使其质朴纯净,各守其正,复归本性之明。 “是以不病”,是说圣人明烛事机,智周物理。自有先觉之明,绝无揣摩之臆,所以没有不知为知之病。圣人义理无穷,光明透彻,犹恐自己不能尽获天下之知,安有“知不知”之病。小人不知道义,妄行强知,自显自夸,凿丧精神,损其性命,减寿消年,而不自醒。凡自恃其知,自强其知者,即是“自病”。自有病者,岂能除人之“病”? 修道之人,果能明理知法,获得真知,超乎世俗之上,也应当虚心自谨,不以不知为知,自然心德无病,而且还能以其德行医治他人之病。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是太上指出世人普遍存在的以“不知以为知”,自作聪明,强以为知的毛病。并重辞复语,教诫谆谆(zhun),其目的在于帮助世人拔除心上的病根,以唤醒其昏昧的心性。 人之病有两大类,一是身病,一是心病。身病易治,心病难医。故改造世界观是不易之事,要活到老,改造到老。空净师曰:“道家学说就是一座综合医院,既治人身之病,又治人心之病。”这正是修真理法学之精粹所在。 大道无物不在,其理无不周备其中。人之知识,本难遍及。即使广知天下,也不该自恃自傲,而应当常以不知自处,这样才不致于陷入“不知”之病。奈何世人多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虚荣爱面子,故多耻于不知,总怕别人说自己无知,所以常以不知而强装知。这种自欺欺人之病,不仅害了自己的心德,而且也会误害他人,故其所知皆不可信。修真人应知,这种“不知强作知”就是打狂言,说妄语,犯口过,造口业,损心德。“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才是做人的老实态度。蔡尚思说:“知而若不知,上智之人,聪明睿智,守之以愚,故曰上。不知而以为知,下愚之人,耳目聋瞽(gu),自谓有所见闻,故曰病。” 圣人之智慧,有如太阳高悬当空,普照万物,上下四方无不透彻。但圣人却大智若愚,恬淡自养,不露聪明,不显机智,好似无知一般,这才是“上知”。常人则相反,一点小聪明如萤火于暗室,只照一角,而却自以为光亮无比。以小知自见自是,耀人眼耳,以显其能。本来无知,而自以为有知,故谓之“不知知病”。人贵有自知之明,能将“强不知以为知”当作心之病,常省常察,克之制之,日久则此病自愈。 此章全文讲的都是人要有自知之明。不知并不可耻,不懂装懂,不学不问才是可耻。世人常将一知半解当作自负自傲的资本,强辞夺理,自欺欺人,这是一大德病。 修道并非修“面子”,而是要不断严于解剖自己,不断否定自我,自己向自己尽忠诚之责。当今修子,常犯未证言证的毛病。若闻此经后,能虚心自悔,脚踏实地,向大道的核心去求证,时刻检点自己的心病。心不妄思,口不妄言,内不欺己,外不欺人,上不欺天,下不欺地。即使已有聪明睿智,道德隆重,也应当知之若愚,守之以谦。 知识是分层次的。天下之理,有先天与后天之分,有隐知与显知之别,更有智观与慧观,宏观与微观,高维与低维之异。常人受所处低维空间等多种条件的限制,其认知必然带有很大的局限性。太上在前章中所示的“绝圣弃智”、“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等至理,并不是反对人们求真知,而是站在大道的高层空间,从多层次、多角度、立体型、全息性地阐释大道之理,所以往往难以被世人所理解。就其本质而言,太上所言的“圣”与“智”,乃是“为学者日益,为道者日损”之意。他并非反对一切知识,而是反对情欲文饰、俗见俗闻、诡伪诈巧等类的偏知邪见。 太上要人所知者,就是柔弱处下,谦和做人,明白平常事物中所含的道理,即“知常曰明”,“自知者明”,使天下人皆能“介然有知,行于大道。” 本章是对五十六章“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的继续评论,对“知不知”的有真道者,称之为“上德”,尊而为贵;对“言者不知”,即本章中的“不知知”的假知者,称之为“病”。“不知而言知”之人,皆是争名好胜者,皆是自损心德之病,“其于道也,曰余食赘(zhui)行”(二十四章),就像残馊之食和毒瘤一样。不知言知者,皆是妄心妄言。妄言出于心,治妄须以清心为要。 妄言和绮语,以有才智者多见。妄言者以假为真,是中取非,执迷一端,复诳于他人,终身邪匿,罔(wǎng)知醒悟。明之于心,自以为非,反复洗涤浊心,即可心清性明,“不知以为知”之病,即可根治。 畏威章第七十二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矣。】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矣”,“威”者,含有威严、畏惧之义。“大威”者,是指大自然的威力。这里是对那些不遵从道德,不信自然因果规律所导致的各类疾病、灾祸、死亡等恶果的隐语。 天下最大之威,就是自然界的因果规律。佛祖说他讲经四十九年,其实只讲了两个字:“因果”。自然界的风雨雷电,皆有其因,风雨失时,暴风骤雨,旱涝虫害、地动山崩等一切自然灾害,都是因为人类自己造孽,导致天地阴阳失和所致。 古之善人敬畏天地,每逢大风雨、大雷电、大灾害,必整衣端坐,反思自身有否过错?天地之怒,犹如父母发怒,孝子哪敢不敬畏?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善恶之根,如影随形。世人常为其贪生之厚,姿情纵欲,无所不为,不知人的“大小过恶,各有所归”。 人的福善祸灾,皆是自作自受,亦是因果之报,天地所施之威。天道无情,天道至威。人若能明知天之大威,则举心动念,皆不敢违于理;行为举止,皆不敢背于义。畏天之德,就是约束克制自己的心身。人若不畏天道好善罚恶之威,私欲横于内,背叛施于外,伤生害物,多行不义;诃(hē同“呵”)风骂雨,对北唾溺,背天逆地,怨天尤人,作恶不至。如此,则必招祸咎。 天道之理,自作需自受,感应之机,疾如风火;报应之速,如影随形。久积恶而不可掩,罪极大而不可解,必致杀身之祸临头。“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盖是此义。 道有道威,天有天威,圣有圣威,师有尊威,父有慈威。惟道德是威,惟有全息自然因果规律是天下最大之威。在大威面前,无论圣凡,一律平等,没有厚此薄彼之分。人若不遵从自然规律,背逆天地,亏心欺天,胡作非为,未有不受大威之制裁者,岂可不畏? 人应时时谨言慎独,切勿以为自己所言所行,诡密无缝,无人知晓。古人云:“头顶三尺有神明。”常人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地间未有不被人知之事。雁过留声,事过留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怕是一个恶念在心,也难逃天眼记录。敬畏者从善,不敬畏者致恶,丝毫不爽!无论你信与不信,皆毫不例外。诗云:“成仙作佛本由人,犯过受罚亦由心;天渊之别在何处?遵规守戒修炼真。” 【无狭其所居,】 “无狭其所居”,“狭”者,窄隘也。此处用作动词。“居”,指心之居所。全句是说,心是神的居所,中医有“心藏神”之说。人要心胸宽阔,以浩气临事,以宽容纳物,心神才能安居其所,主宰人体生命。大道无边无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天地万物,无所不包。天之道以宽广而覆,地之道以朴厚而载。人与天地同为三才,故人的心应当与天地一样广大。心为神之所,应当宽而柔,大而广,才能像天地一样包容万物,才能与天地共长久。 人的本性之体,本与天地等同,天之理德,本来圆明无缺。只因累世习气之所熏,酒色财气之染污,欲心妄念充斥其间。本来光明的心地,被云遮雾蔽;本来宽广的心胸,被物欲凡情占据,种种欲心妄念潜藏其间。本来是清净之地,但已不见纯洁厚朴的道德全体。 人只要有了私心,心中神性的居所必然狭窄。处世只见其小,而不见其大;应事只知其近,而不知其远。只见自家私利,而不顾他人、集体、社会的利益。沉迷于安乐,而不察于祸危。见私利斤斤计较,与人交往奸钻苛薄,心胸如针尖般大小……。这就是人心性中的“狭其居”。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一念之间,清浊升降。人若不能省心恪物,致知转智,化识为慧,则往往随波逐流,自我放纵,愈染愈黑。人心在得意之时,也是最容易忘形坠(zhui)落之时,所以克己除私的功夫最为重要。在灵性尚未达到完美,尚未恢复原来宽广光明的境界之前,一切阴邪六贼,随时都在等待时机爆发。若不能处处防贼拒盗,止欲生悔,待到身中魔军猖狂肆虐之时,难免一不小心又掉进囚圈。“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若能时时克己,不断清扫灵台上的尘垢,扩展心性中的正性天地,则心神的居所必然日益宽阔,天理必然日益深厚,本性之光则无不明,外用圆通而无不宜。此即“无狭其居”之意。 神秀有诗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如此而行,便能达到本觉清明,天真独露,心如宇宙,良知朗然,哪会有“狭居”之危呢? 【无厌其所生,】 “无厌其所生”,“厌”为“餍”的假借字,意即饱食。人之所以生者,是因为有精气神这三宝。精神喜悦,清虚宁静,方能神清气爽。假若饮食不节,邪念满腹,就会伤害本性,壅(yong)蔽性灵。 “厌”者,弃也,“厌弃所生”,也就是厌世思想,不珍重自己的性命。人的本性为人身中之天理,命为生存之源,人若不明生命本来之理,必然厌其所生之源。凡立身不谨,制行不慎,轻言不忍,放荡不羁,纵欲肆妄,多行作恶,皆是不自爱其身的“厌生”行为,皆是糟踏生命的自我作践。 今人多不珍惜生命,终日被七情六欲所害,沉迷于莺歌燕舞之中。美酒佳肴,引人垂涎欲滴,猜拳行令之声,此起彼落。美女在侧,左拥右抱。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在这种醉生梦死的迷境中,于不知不觉中,腐蚀污染了自己的灵性,断灭了自己根性中的道心佛性,最终被埋没于享乐欲望的浊流中。 人若能真爱其性命,以道德自养,自尊自慎,内不以私欲害其心,外不以偏邪行其事。不违天道仁善生生之理,不伤害一切生命,维护自然生态平衡,爱养自然万物性命,必会得到天地万物之助;外空间大环境的生生之机,自然会源源不绝地流入体内。当真心显露之时,自可入于“思之自然无邪,诱之自然无妄”的真境。除去障蔽“良知”之物,即可照见“五蕴皆空”,良知良能自能昭然而显。此即“无厌其所生”的真义。 【夫唯不厌,是以不厌。】 “夫唯不厌,是以不厌”,“夫唯”二字,是承上启下以接上句之义。文中两个“不厌”,前一个“不厌”作“餍饱”解,后一个“不厌”作“厌恶”解。全句意思是说:淡泊无欲,则精足神清。世间唯有不厌弃道德精神的人,能洗心濯(zhuo)垢,恬淡无欲,心地清静,其精才能稳居于人身之所,其神才能不离弃于心。 两个“厌”字,还有另一层含义。第一个“厌”字,是上不厌于天;第二个“厌”字,是下不厌于己。上不厌天,是自心能明天道之理而不枉费人生,顺天之道,修养道德,不敢背理徇私,以免遭受天谴。下不厌己,就是珍惜宝贵的人生,做人处世,处处符合伦理道德;做事应物,时时顺应万事之理。无所不周,无所不宜,不陷入私利狭窄之地。如此,方可不枉来人世一遭。 人有良知,常行正道,才能不厌天理,不滋生纸醉金迷、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混世之想。人若不能以道德自处,不戒心制行,不循天理,不合仁义,就是安于自暴自弃,履入丧身败道之途,难免被天人所共弃。人若能积善重德,自修天真,淡泊名利,看穿尘世。不因贪得无厌而损其心,不因私欲妄念而造恶业。敬天敬地敬爹娘,畏天道自然规律之威。遵守自然法则,可得天人相助,可免天道刑罚,可享健康长寿。这才是不轻抛生命的正路。故经言“夫唯不厌,是以不厌。” 【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 “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是以”是总结归纳上几句经文之意。“圣人自知”,是说圣人上知天道真理,下知众生万物之心;更有自知之明,知己之得失。“不自见”,是说圣人德充天地,但却从不炫耀自己,从不自显其德,而是德美藏之于内。 本章所言的“畏威”、“无狭”、“无厌”,三者皆是自知自爱之义。常人多是见物不见理,眼只见物之色,心不明其理。圣人深知德之内涵,所以自知而不自现。圣人内照圆明,虽无炫耀之心,但其心德之光却自然弥散天下,无远不致,无处不照。圣人之知连通天地万物,故其知无所不至,无穷无尽;所知无所不真,无所不应。故天下之知,皆为圣人所知也。 一个有真知之人,必定有自知之明,故其知皆蕴藏于内,而不显露于外;虚心于己,而不炫耀于人。圣人之德虽内潜,但其德光却常明,像灿烂的阳光,喷薄而射;虽光芒四射,亦是自然之现,非有意自现也。故经言“圣人自知不自见。” 【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自爱不自贵”,“自爱”者,即自爱心身,洗心养性,涵养道德。求理性良知,行理智良能,明心而见性。又爱身命,性命双修,以性领命,神气合一,心息相依;运化阴阳,再造性命,归根而复命,复命合天。直至性命双了,性命合一,形神俱妙,合道归真,这才是真正的“自爱”。 所谓“不自贵”,是说圣人虽自爱性命,自尊自重,但却不自以为贵,心与道德同体,身与众生万物同尘,无有高低贵贱之分。同时终日涵性养命,爱佑其身。审机察势,随遇而安,皆是为了爱护其身。爱之无不周,护之无不切,皆是自重其身也。 一个真正洁身自爱之人,虽视身为重,而更贵谦德自处,以再造性命为要,以卑下待人为心。圣人虽道德高厚,亦不会轻忽身命受损。“天生我材必有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人的性命,乃是天地之宝,有道人珍惜生命,就是珍重道器,珍惜道德之贵,而不是高贵于人的轻傲,更不是世俗贪生怕死的假贵。 “去彼取此”之“彼”,是指“自见自贵”;“此”是指“自知自爱”。全意是说:要弃去“自见”、“自贵”之偏,而取其“自知”、“自爱”之正。能除其“彼”者,则不以聪明炫于外,不以矜高傲于人。能取其“此”,则能无物不格,无妄不除。 第36节 “去彼取此”,皆是为了一心之明,百体康宁,亦是自爱之要。这里所指的“知”,是指真知,非俗人俗见的小聪明之知。此处所说的“爱”,是为真爱,非人心的自私自利之爱。 本章以此句作为总结。若能有悟于此,能知自爱心身,能知性命真义,便能生而“不厌”,居而“不狭”。时时敬畏自然法则之威,而“大威”则不至,自心之天理,即可以一贯之于万事万物。 【本章说解】 自古天道与人心本为一体,此即“天人相应”、“天人合一”之理。天道贵虚,人心贵谦。天道不虚则不能容万物;人心不虚则不能蓄德。知此窍理者,则无往而不善;不知此理窍者,真心佛性所居之所,必不能清净宽广,从而滋生混世或厌世的悲观思想。 人心与道心差之千里。人心往往恃其管孔之见以为知,以其耳闻目睹之见显于人。偏执于情欲名利,自矜于己之尊贵,妄心肆无忌惮,贪心为所欲为,其结必然是损性而耗命。人若能明知自然大道规律,敬天畏威,遵道而行,自不会有大威之祸。若能效法圣人之德,清静心身,修心累德,做一个有道德之人,做一个有益于国家、有益于社会、有益于人民的人,则何有灾祸之果? 本章经旨,是太上以畏自然因果规律之威,训导天下后世,使世人既知天地的大慈大悲,同时又知天道自然法则的无私大威。以此立心制行,则无往而不善,故以“畏威”而言之。“世间无偶然,皆是因果大循环”。佛祖说他讲经四十九年,实际上只讲了两个字:“因果”。世人多不信自然因果律,认为人生性命的一切都是偶然现象,不存在前因后果,这实在是一种愚昧。 现代人认为:人的性命一旦解体,一切皆了。岂不知人在世时的所作所为,大大小小,或善或恶,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潜意识中,储存在阿赖耶识中。随着时空的转换,而进入另一躯壳载体。这就是“物质不灭”定律。人所携带的善恶种子,在本因、内因、外因聚合的时机成熟之时,在内外环境适宜之时,便会释放其物质能量。这种业因的释放,表现在人生运势的荣辱盛衰,升降沉浮,福禄寿夭,际遇机缘,病痛消亡等等果报。因果报应全息律,丝毫不爽。先辈云:“天道无亲,唯与善人”。“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人一生无论善或恶,无论尊贵与贫贱,谁也难逃天道自然法则的调控与制约。 人生的一切,都是自性因业遗传的必然承受,同时也在依赖现有的性命之体,书写着未来的吉凶祸福。以此而知,人生都是用自己的心身,走着一条“自作自受”之路,耕耘着自己的心田。自种其因,自收其果,前因后果,循环不息。所以人在承受恶报时,不可怨天地,更不可怨爹娘,都是自己不畏天威,而自我放纵,妄作妄为,自讨苦吃的结果。 圣祖云:“祸福无门,唯人自招”。福由己修,恶由己造。善恶皆由心,因果由心定。天堂地狱,全在一念之间。今人不信自然规律,不畏因果,因而胆大妄为,暗室欺心,醉生梦死混人生,最终必然导致人生旅途的凶多吉少。若能敬畏天道大威,遵行自然规律,广积善德,去恶扬善,谨言慎行,从善如流,必能感恪天地,必能改变人生运势,再造性命,达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新天地,由必然王国而进入自由王国之境。 天网章第七十三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 “勇于敢则杀”,果敢当先谓之“勇”。“勇”含有多义。有忠义之勇,有德善之勇,有血气之勇,有强梁之勇,有战胜之勇,有知其死而不惧之勇。“敢”者,即果敢、勇敢。果敢就是不虞不惧之意。“敢则杀”之“敢”,含有贬意。意即用刚逞强,横暴莽撞,法网敢撞,不顾忌一切,敢于铤而走险。此类“勇于敢”,缺乏天良理智,少有智谋策略,不讲仁善道德,所以必招杀身之祸。这就是“勇于敢则杀”之义。 所谓“敢则杀”,是说缺乏悯心智谋,只知莽撞猛烈,全无审慎机虑。不知过刚必折,祸灾伏于轻心,害生丧命则往往难免也。凡是逆天理,悖人伦,逞血气之勇,显个人刚强。胡作非为,肆无忌惮,轻生粗暴之人,不是遇毒手而伤身,便是遭刑罚而殒命,故称之为“杀”。“杀”即死也。 “勇于不敢则活”,是说有德之人,皆是柔弱谦下,审时度世,能探知深浅,不轻举妄动,不争强斗胜,谓之“不敢”。一个常怀仁慈孝敬之心的人,体恤生灵,明于盛衰之道,通达成败之数,审慎世俗轻重,明白去就之理。能心怀天下,公而无私,见义勇为,无私奉献于国家民族,即使奉献生命,也是死而无憾。 一个真正为公的人,其生命的价值才有意义,才能得到众人拥戴。此类人即使牺牲了生命,亦是虽死犹生,其道德精神永存,故称之为“活”。对于“勇”,君子用之则善,小人用之则不善;为公为正而用则善,为私为邪而用则不善。善与不善,惟在心之“正”与“不正”。能知此理,方可得死与活的真正机窍。 “此两者,或利或害”,“两者”是指“敢”与“不敢”。能审时识机,明理知法,知进知退,有勇有谋,不作无谓牺牲,既能保全身命,又能取得预期效果者,谓之“利”。一个丧尽天良,不具道德,没有灵魂的人,被称为“行尸走肉”,其生命虽生犹死。肉身虽然活着,而灵魂却已死去,此称之为“自杀”,杀的是自己的天良本性。刚强猛烈,不知进退之理,为私怀恶,为泄私愤而勇于“敢”者,此即谓之“杀”。 鲁莽蛮干,逞强斗胜,缺乏机谋,不能保全身命者;为争名夺利,敢去胡作非为,其心不正,丧失理智。不仅害人性命,自己也难免不测者,皆谓之“害”。 【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 “天之所恶,孰其其故”?“恶”,即憎恨、厌恶之意。天有好生之德,万物皆有惜命之情,人皆有趋利避害之心,对于害命之事,天下人都很厌恶,人人惧怕。 “孰知其故”,“孰”即谁。世人不明“勇于敢”与“勇于不敢”的辩证关系,不知“杀”与“活”的机理,对天道规律茫然不知,不识其故,故常怀侥幸心理。 天道无亲,唯与善人。天道常怀慈悲好生之德,故厌恶勇于恃强、横暴不仁的不良行为。世人不知常理,常以耳目观天,见其一斑而不睹大全。故不知为私而“勇于敢”者,则常主于死;为公而“勇于敢”者,则常主于活。此两者“勇”字虽同,其含义不同,一利一害的结果也截然相反。其要皆在于一个“善”字。若能顺天理而勇,为公而勇,则其勇无害。 “是以圣人犹难之”,是说圣人在处置性命攸关的大事时,极其审慎。人常说:“人命关天。”天赐人以性命,人乃父母所生,天地所养,与天地同为“三材”,故在对待生命的生杀大事上,必须万分审慎。天意深远,即使奉天命之圣人,在刑诛恶人之时,亦是慎之又慎,不敢轻易为之。因为圣人心怀天德,深知天生万物,犹如父母之生子,故以慈母般的慈爱之心,护生而不忍杀生。即或是恶者的本心自趋于死,圣人亦是尽心尽力去拯救,使倾者覆之。所以圣人诛罚,一听诸天之自然,不敢以私意而为之。 圣人虽有好生之德,但在万不得已之时,而未尝敢失天律罚罪之诛。圣人的聪明才智,高过世人千万倍,即使径情直行而无害,也必是临事迟回审顾,力求事事善始善终,不敢丝毫轻忽,不敢草菅人命。此即是“圣人犹难之”之意。三国时诸葛亮以火攻曹营,杀性过重,死人过多,遭到天谴,自己损寿折命,仅活了五十多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证。所以,人不可不识天道,不可不畏天道。只有厌天之所恶,循天好生之德,才能避免杀身之祸,才能求得长生之道。这是不易之理。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 这几句是接上文继续阐述天道之理。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是说天道无为,一切顺从自然规律,从不争强好胜,但却能无往而不胜,这就是天道的无比威力。世人之勇敢,皆是以有为去争胜逞强,所以必然是有得有失,甚至是得少于失。天不与人争贵贱,而人却敬畏之;天不与物争利,万物却无不顺天而化。世间万事万物,无不是随天而运,都是受天道自然规律的制约。可以说天下没有任何人事物能逆乎天、能胜于天者。自然大道无声无息,无欲无求,无争无辩,却能无往而不胜。这就是“天道不争而善胜”之义。 天之道不仅能“不争而善胜”,而且还能“不言而善应”。天道从不以言语使令万物,但天下万物却无不顺时而生,无不感时而变。春夏秋冬,四时顺序,毫厘不差,皆是天道不言之善。日月的交替,万物的顺行,有生有息,循环不已,皆是天道无声之应。天不言,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夏热光足,万物生长;秋凉物老,果熟收获;冬寒肃杀,万物伏藏。万物皆自应天时,没有违逆天令者。这就是“不言而善应”之义。 所谓“不召而自来”,是说天并没有召唤,没有发号施令,也没有以力驱使,但天下寒暑交替,昼夜往来,应时而至,从不迟误,分秒不差。万物皆负阴而抱阳。无论羽毛鳞介,花草树木,走兽飞禽,陆上水下,万物万类,各含阴阳而生,各顺天道而行。天虽不召,天下万物无不自应。自然而来,自然而去,各遂其性,各行其道,无有违逆,毫无造作,都是自然而然。唯人有后天意识,常以“小聪明”自居,占有的欲心极强,丧失天然本性。 人常以主观识心用事,逆违天道意志,破坏自然规律,自取其咎,自召其尤,这已是司空见惯之事。人与天地齐为“三才”,本与万物共体相通,嗟乎!奈何人类如今却远不如万物万类的天然之性,以致自造业障,岂不悲哉! “繟然而善谋”。“繟”音chǎn,不急不燥,宽厚而平缓的样子。天道既无所不容,又平易而缓行,雕琢万物万象,鬼斧神工,奇妙绝伦,各肖其形,各成其象,千品万类,各各不同。天道造化万物,各遂其性,应化而生,没有全此而缺彼者,此正是天道的无为之妙,亦是天道博大而善谋的体性。 人生存于世间,言行举止,本应效法天道的宽容,顺承天道的善谋,切忌自作聪明,逞强好勇,以免自取恶果。修真人更应当“处难处之事愈宜宽。处难处之人愈宜厚。处至急之事愈宜缓。”缓字,可以免悔。退字,可以免祸。涵养全在一个“缓”字上,凡语言、行动皆是。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是形容天道规律的宽广浩大之意。“天网”就是自然全息因果律。天有天律,地有地规,人有伦理道德,万物皆有其规。无规矩不能成方圆。万物无规不能有序运行,人类无规社会不得安宁,车船无规便发生冲撞。 此两句是比喻天道规律的浩大,犹如一张偌大的网,恢恢甚弘,虽疏而密,虽稀却不会漏失。天道司察人的善恶,功过在案,毫厘不差,其果报丝毫不爽,绝无误失。天道虽无为,而善者却得福,不善者必得祸,此乃天道理势之必然。自然因果全息律是宇宙间最根本、最普遍的规律,大至天体星辰,小至虫蚁湿卵,万物万类,概莫能外,违者难逃,故称之为“疏而不失”。 天网惩治万恶,亦是无为而为。不以言说,不设公堂,不争不辨,至公至道。不以物力强加,非以人力强使,恢恢然广大无边,善恶泾渭分明。好象无人问津,但对人的善恶却处置得分毫不差。善者获福,恶者得祸,悄然而至,不容争辩,此乃天律之威然。 世人多是不信天道自然,不信因果全息律,不信物质不灭定律,怀疑天道天律存在的真实性,却不知万物都是显隐共存的客观事实。甚至否认人类除了肉身之我存在之外,还有自然信息状态下那个“真我”的客观存在。因而醉生梦死混人生,在浑浑噩噩中度日,天天都在自觉或不自觉地积福或造业。 是珍惜人生难得的机缘而去增福消业,还是糊糊涂涂地损福造业?唯看心之善恶而已。一言、一念、一行之差,常至万劫难复,在无尽的时空中流浪生死。人生就是业与果的相续变化,是因与果不同时空的转换,善因与恶因决定着生命的生成、存在、演变与终结,决定着元性这一真我在宇宙时空中的升降浮沉和存在与消失。 人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一举一动,一念一行,都在谱写着自己生命的交响曲,自种着善与恶的种子,迟早都会由性和命这一复合体去领受。任何“因”在未结“果”之前,都是绝对不会自行消失的。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因不虚弃,果不妄得。人生的福禄寿夭,吉凶祸福等等,一切都是天道无情的自然规律,任何人也无法逃脱,即使仙佛界亦是如此,天下众生概莫能外。 世人视天道自然法则为虚妄神话,岂不知天网却是铁定的必然规律,而且都是不可抗拒的客观存在。天道法则看似非有作为,实则却是真实不虚地无所不为,只是世人不能视、不能知而已。 世人为七情六欲所使,不畏因果,不惧天威,为私欲而“勇于敢”,恃其刚强,妄作妄为,争名夺利。不知其丧德之为,终为天网所不容,终是自入杀机,自阻活路,自投天网。若能觉悟此理,以道德为体,以自然为用,法圣人之善行,自可上合天道,又有何罪落于网乎? 【本章说解】 世人多以好胜争强,巧取豪夺而自鸣得意,往往因争私利,而造下无端罪恶,虽遭受因果规律之报,终而仍不明其理,故以“命运不好”而自欺。所以太上在本章明示天道规律,使天下人明白天道之理,以救人之愚昧。 天道者,乃圣人之体;圣人者,乃天道之用。天以无为而施化万物,万物莫不效法天道规律,而行无为之道。圣人以无心教化天下众生,万物莫不遂顺于圣人。由是而知,圣人之无心与天道之无为,皆非有心有为驱使万物,而万物却能自动、自应、自生、自来、自化,何尝有“勇”与“敢”之痕迹? 世人私心太重,所以往往以刚愎自用,以狂猛自逞,鲁莽行事。为人处事,缺乏仁善之心,少有智谋之虑,像飞蛾之扑火,往往自投“杀”网,自落于死地。天下之道,以柔为用,以德为贵。惟有无为者才能胜物。凡是有欲而为者,都是取败之路,此理不可不知也。 本章重在论天道无为而无不为。人应当效法天道自然,知勇而谦退,修善而去恶,以柔弱胜刚强,以静定去制动,这才是取胜之道。太上在七十六章说:“坚强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本章所讲的“敢”,就是坚强,“不敢”即是柔弱。“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就是“勇”而逞强无善,其勇则死则害,“勇”而柔弱有德,则生则利。两者虽同是一个“勇”字,死生却殊途,利害却各异。 “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问坚强者何以被天所恶?世人若真知其中道理,必不会去走死途! 圣祖在二十五章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终日处在天地自然之中,却不知天道乃是“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的法则。自然之道贵柔弱,不贵强梁;贵卑下,不贵高大;贵不足,不贵有余。又因为自然因果全息律,疏而不漏,周而严密,皆是一种十分精确而科学有序的安排。在天道面前,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永恒不易。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一切吉凶祸福,皆是各人的自作自受,不依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世人不知,冥冥中有一张无形而广大的“网”,此网虽视不可见,看似网眼偌(ruo)大稀疏,但善恶祸福之报,却是粒米不漏。或正或邪,或善或恶,无论大小多少,只要撒种,定有所收。不论身份贵贱,无论地位高低,一律平等,其报不爽。故先辈们教人要“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诸恶不作,众善奉行”。 善恶之报的因子,常以某种规律安排在数十年的人生历程中,人若知“修而能改”之理,即可以广积善德,修改往昔之恶;若是大善大德,还能将恶因化解,而不再受恶报之果,不再遭天道之罚。由此可知,天网虽可畏,若能改恶从善,遵行道德,转祸为福,则“天网”即可与我同体同心,有何可惧! 司杀章第七十四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民常不畏死”,天下之民,良莠不一。虽说“人之初,性本善”,但因各人在万劫时空轮转中,其本体能量的消耗多少不同,所以性体质量的基础,便各有高低之不同。加之后天心性涵养素质的差异,所以就有正义善良者,亦有愚昧凶顽者。人若缺乏道德,不明因果,不畏天网,胆大妄为,必入死途。 “奈何以死惧之”,亡命之徒,常不畏死。虽然国家有刑律,做人有规矩,但因其良心已被愚昧所蔽。所以习性顽劣,内心奸诈,外施蛮横,不怕天道因果报应,不惧法律惩罚。不畏生死,天良丧尽,沦为亡命之徒。即使那些犯下重罪,绑缚刑场,处斩于市,以彰法令之威严,但对那些不怕死的“亡命徒”而言,又有何用呢? 人若丧失道德,沦为不怕死的亡命徒,明知犯法要治罪,甚至杀头亡命,他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wěi),以身试法,铤而走险。对这种人来说,再严的法律又有何用?如今社会上那些吸毒贩毒、杀人谋财、贪污盗窍等严重犯罪分子,虽时有重判入狱行刑者,但也总有人步其后尘而不畏,屡禁不止,杀而不住,这是对“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佐证。 自古圣人治理天下,重在治民之心。浇树要浇根,救民重在心。治人心可以治本,治人身只能治一时一事。只有以道德施教于民,使民的心性复明,明白天道规律,懂得做人道理。如此潜移默化,去私除妄,树立公心,使人们自觉地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使民懂得天道之威,遵行自然法则,遵行国家法令,提高道德觉悟,这才是治国的根本。 在当前人类道德素质下滑的情况下,以“德治”与“法制”相结合,亦不失挽救民心之良策。但单纯以法治国,放弃道德教育,犹如独脚行路,必不能长久!太上在此以“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感叹,正是对只凭法制,不以德治国,不以德化民的警示。 【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 此四句是接上文而反申其义。 “若使民常畏死”,是说若能教民以道德,使人民懂得因果自然规律之威,明白天网森严之理,知道死之可畏,从而除情去私,改恶从善。人心从根本上明白了天道之理,便不敢犯规越理,不敢违天欺道,不敢触犯天律,不敢做暗室亏心之事。如此,民风自然浑厚,天下自然平安。此即“若使民常畏死”之义。 所谓“而为奇者”,“奇”者,奇异、反常也。此句的意思是说,凡是“不畏死”者,其凶顽的常态心理,皆是不明天道因果律的愚昧,故而不惧生死,无视天威。对于犯法者,若只治其身,不治其心,不以道德启迪天良,挽救灵魂,使其从根本上知错改错。仅以酷刑为能,刑讯逼供,行使诈巧,并以违背人性的奇法处治。甚至轻视人命,以杀为快,动辄(zhé)“执而杀之”。这是一种无能的粗暴表现,非治国之正策。亦是“民常不畏死”的根源。 “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其意是说,对那些罪大恶极者处以杀头极刑,是必须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同时杀一儆百,也可以震慑那些不畏死的凶顽者,使其胆怯,不敢再去为恶。此种执杀之法,实乃不得已而为。但此为是不得已之下策,非治国之良策。世间一切祸根,皆出自人心之私。故治国先治德,治人先治心,治心先治私,这才是治国之根本。杀人只能灭其身,不能灭其心,故为下策。 私字为万恶之源。人之初,性本善。只是因为私心欲念的作崇,使其本心由善变恶,由正趋邪。德心逐渐下滑,天良慢慢丧失,才不顾廉耻,胆大妄为,步步走上犯罪深渊。一切凶顽之徒,皆顽在心。凶顽之锁,只有以道德才能化开;只有以天理启迪,才能使人由愚转明,由凶顽化为善良。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辈曰:“盖世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罪恶,当不得一个悔字。”说的都是以救人心为首要。 圣祖在此感叹当时的治世者,不以道德化民,而只施之以重刑,此乃失道之举也。 【常有司杀者杀,】 “常有司杀者杀”,“司杀”者,是说天网恢宏,居高临下,设有专持司察世人善恶的机构。对善者施以福,对恶者罚以罪,准确无误,真实不虚。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即是此义。奈何世人不信天道因果,不知天律之威,犹如盲人骑瞎马,常撞天网而不知,此即今人所说的“法盲”。不明天律的人,常常当大祸临头时,而茫然不知所措,不明其故,稀里糊涂的混世一生。 人若不怕死,虽杀其身,灭其形,但其心不明天理,不知因何而错,罪在何处?终不能除其心灵之恶根。虽灭其身,未明其心,杀之又有何益。若能明之以天理,化之以道德,使其不仅畏惧今生,而且永世不敢为恶。即使有形之法不处其死,而天诛却是在所难逃;虽不拘于明刑,而幽罚却是不爽。自然法则的制裁,从来都是在劫难逃。 所谓“常有司杀者杀”,是说天道虽有好生之德,但天道规律从来都是“顺道者昌,逆道者亡”。《阴符经》曰:“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道以阴阳运化万物,故万物生生不息,循环往复,始而终,终而始,生息不绝。天道至公,惩恶扬善,从无差错。天道用杀,无形无踪,皆在冥冥之中,当杀者难逃杀身之祸。 “常有司杀者杀”,是言天律天威的尊严,它是客观存在的,是真实不虚的,并非神话妄说。天有天规,世有世规,显隐同用,相辅相承。无论是违犯天律,或是触犯世间法纪,都难免其咎。只要干了坏事,迟早难逃其责。显隐法网,互为补充,点滴不漏,论恶罚罪,各有不同。天道至公至明,在天律面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人情面子可讲,众生一律平等。人类岂可不畏天网之威乎? 【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斫”音zhuo,即用刀斧砍木。这两句经文含有多层喻义。 一是说,治国者执法治罪杀人,是代替天道行使执杀大权。人命关天,责任重大,是天大之事,故不可轻忽草率,必须慎之又慎。 另一层含义是说,君臣各有其位,各执其事,君为主宰,臣辅君事。执杀等类有为之事,属于臣职范畴。君王若专权越位,代替为臣者执杀,越俎(zu)代庖(páo),朝政失序,必然伤害国君的威望。 再一层含义,是隐喻有为与无为的关系。国君为一国之主宰,心为一身之君主,心君应处于无为尊位,不可乱序。身为心之臣属,处于有为之位,故常在处俗应事之中。 君臣、心身各有其职,各执其事,分工合作,无为而无不为,以事天职。君臣心身,各禀天分,不可失纲乱政,否则就会造成自伤。若君行臣事,心处有为,不务正业。就好比让外行去代替木匠制作木器家具一样,违犯常规,必然生出事端,自伤其身。 “代大匠斫木者,希有不伤其手矣”。这两句是引申归纳上句之意。国君的天职,应当是顺天之道,施无为之治。执政者手中所握的司杀大权,是代天道执行天律,应当效法天道慈悲好生之德,顺无为自然行事,不可妄为造次。否则,就会像拙夫代替木匠伐木制器一样,没有不伤害自己手脚的。天道至明,冥冥中执掌着人与万物的生杀大权,万有万类,奖善罚恶,皆在自然法则的制约之中。 天道的司杀刑罚,皆是自然无为,毫无痕迹。犹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一样,以自然节度而行之,无后天造作,准确无误。 人君治国,应当首施德治,以道德化民,这才是治国之本。若只设刑法治国,若不镇之以德,只处之以杀,就好比拙夫代大匠斫木一般,违背自然规律。人世间的立法与执法,无论用刑惩罪,用杀止恶,皆是代天司杀。但若执法者的道德不足,以后天识心行事,或因出于私情等原因,使治罪执杀往往难以十分准确,行刑难免有冤,违逆天理,执杀者必反取其罪。 太上在这里用不懂木匠活计,方圆不得其理,却代替木匠砍木制器作比喻,警诫后世执法者,手中所握的权柄不可轻忽,皆是天道所托。若不能秉公办事,伤天害理,难免有自伤之患。 人命如天。代天执杀者若失纪纲,或徇私枉法,量刑不当,法不治罪,罚不及恶;或轻信诬告,冤屈好人;或徇私舞弊,以权谋私;或官官相护,执法犯法;或趋邪压正,草菅人命,枉杀无辜……等等。皆是丧失天德,欺天逆道,歪曲天理,知法犯法,其罪更大,必受其殃。 治身之道与治国之理相同。天理在人心。心为一身之主,故修道先修心。心具厚德,与天德共融,必得天地之助。心正则身正,心身正则合天道,身中之国可与天地共长久。若心不正,终日乱动,动摇为君的无为之位,丧失主宰的尊严,必被身中六贼所欺,乃至簒位理政,魔军猖狂杀戮(lu),体内必无宁日,终至性伤命亡。故圣祖托天道以警告之,可不慎乎?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是说对待恶人,当立道德以教化,以天理恪除其恶心,使其化恶为善,根除顽恶之性,这才是治本之法。若只用刑杀,不教化其心,其死既不畏,又有何法再加乎?故治国之道,罚之以刑,不如教之以理;杀之其身,不如化之其心,使愚顽之徒转昧为明,知天理昭昭,良心不可逆违。 明君御世,以大道立民法,以道德除民心之私。立民法是为了使民的行为有所遵循,施道德却可以化民之顽心,德法并举,德治与法治并重。以道德化人心,民心正而自不为邪。是以国泰民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虽有其刑法而无用。 至后世逐渐道衰德薄,教化不明,引导失偏,以致民心日私,世风日下,人心蒙昧,逞胜好强,争名夺利,胡作非为,行凶作恶,祸国殃民,以至于变成“不畏死”的亡命徒,此乃恶之至也。恶既至,仅以刑罚处死灭身,则愈杀为恶者愈多。何也?盖因只治其身,不治其心之过也。 太上在本章中悲悯世人之无知,深为在上者详尽治世之理,使其懂得只依法治一端,终不能根治。惟有以德治国,才符合天道规律。太上在本章中深虑后世治国者不以德为本,而只用法治,以杀畏民。以法治世,乃是现今天下维护社会秩序的不得已之治,亦是当今道衰德薄的权宜之计,绝不是治世之本。张舜徽在《老子疏证》中说:“代大匠斫木,乃喻君行臣职也。道论之精,主于君无为而臣有为。君行臣职,乃主术之所忌,故老子又以伤手为戒。” 人君若不能以道治天下,而以刑戮代天之威,犹如拙工代大匠砍木,如果把握不好,没有不伤及手脚的。太上以此借喻天天里,天道赋人君治理天下的重任,其根本在于以道德教化人民。若人君自身不以道德自律,徇私枉情,越权乱杀,所得到的结果,必然是自伤其身。 此章通篇宗旨,在于教化世人要以德为本,不可主次颠倒,不可舍本逐末。无论治国治家治身,皆同此理,不可断章取义。 贵生章第七十五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 此三句是说,人民之所以饿肚子,饥寒交迫,是因为官府的苛捐杂税太多,才使百姓穷困潦倒,民不聊生。 上古圣君治天下,以百姓之心为心,以强国富民为心,处处为百姓着想,一切为了人民的利益。百姓耕田而食,凿井而饮,造屋而居,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悠然自在。圣君明王治天下,国昌民富,人民道德高尚,生活幸福。百姓纳粮供养于上,在上官宦食税于民,各安其常,上无匮乏,下有余粮,国泰民安。后世为君者,渐渐远离道德,恣耳目之欲,贪荣华之享,奢侈不节。只求君王享受,宫廷豪华,挥霍无度,横征暴敛,搜刮民脂。只知挥霍之用,不耻食税之多,不恤人民困苦。故民之饥寒,皆是在为君者之过也。故曰“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 当今之世,俭德已失,以奢侈豪华为荣,人们的物欲极度膨胀。于是便滋生贪污腐败,以权谋私,搜刮民财,金钱至上等等不良之风,丧失了本性中固有的廉洁美德。 “廉”字有二义,物价便宜曰“廉价”;心不贪求,非义不取曰“廉洁”。廉为崇俭之本,俭可以养德。不廉则奢,有奢则贪,而俭德自贪而失。廉为立节之本,不廉思贪,而节操之德自此而丧。廉乃正心之由,不廉心即乱,心德自此坏。廉为公德之根,不廉则私,私心一起,公德从此即破。 古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之说。天眼昭昭,冥司察察,作了欺天亏心之事,拿了不义之财,不要心存侥幸,总有人迟早要算账讨债的。只待时机来到之时,贪一罚十,加倍偿还,这是真实不虚的自然定律。但世人多是自欺,不信因果,难明其理,故而心存侥幸,胆大妄为,自讨苦吃而不觉,实是可叹! 廉乃人性本善之操守。人之存心,不可不以廉为本;人之做事,不可不以廉为慎。古人以不廉为耻,知耻才能廉,不知耻者必贪。今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守廉尚公者希。 修真之士,在此浊流中滚爬,廉德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不仅应当不贪不占,廉洁自律;而且应当妄念不起,心无贪着,修身养廉。以贪奢为耻,以俭朴为德,以廉洁养心。并能推行天下,使社会皆以廉为本,则人人精神文明也。先辈云:“学一分退让,讨一分便宜。增一分享用,减一分福泽。”空净师尊曰:“福莫享!享福损德。”这都是对以廉养心的至理。 【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 “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这三句话的意思是说,百姓为什么难治呢?因为君王多欲,杂税沉重,政令繁苛,任意妄为,出尔反尔,所以百姓对执政者失去信心,民心涣散,不服政令。不是百姓难治,而是在上统治者的有欲有为所造成的。治国者若能以德自养,天下为公,以无为行道于天下,以德化民,以礼待民,以心换心,上下心心相印,民岂有难治之理? 上古之时,圣王治民有方,化民有法。上以正示于下,下必以正应于上,各尽其宜,上下一体,相融于一片祥和融洽的气氛中。后世之君,仅以机智巧诈愚弄百姓,以法令治民;而且朝令夕改,朝三暮四,人民很难适从。为君者只知逞其治民之才,不知以道德教化民心;只知施有为之治,不知有为之治愈盛,而民心愈偏,治国愈难。这是在上君王缺乏道德的表现。 第37节 本节是承上章“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引申而言。国之乱,其原因在上不在下,下从上,民从君,天之理也。上无事而民自富,上无欲而民自朴,上无为而民自化,上好静而民自立,此乃不朽之理。民富国强,这是上君下民的共同心愿,上下同心,国又有何难治的呢? 【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轻死。】 “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轻死”,此三句是论述生死的辩证之理。天赐人以性命,生以行天理,死以终天理。能明天理,遵行道德,方不枉来人世一趟,无愧做人一生。 为何言“民之轻死”?因为世人皆是“求生之厚”。所谓“求生之厚”,是指世人多是贪欲过甚,追求厚享,过度地享受生活。饮食不讲科学,狂食暴饮,荤腥油腻。天上飞的,地上走的,虫蚁蛇蝎,无所不食。在呑食那些该食与不该食的东西下肚的同时,也将大量动物携带的种种病菌毒素摄入体内,替它们背上沉重的业债包袱。 常人往往贪色不节,起居失时,操劳过度,身陷邪径。心为七情六欲所困,身为名利所缠扰,损福减寿,耗性害命,以致气血枯竭,疾病缠身,灯灭油干,终而性命分离而亡。本意是为了厚生,反而却得薄生;本来是想享受人生,反而落入苦生。这正是世人对生命辩证之理的无知而造成的悲哀所在。 真正的厚生、爱生,唯有修养道德,积善为福,体内自能产生良性变化,自会得到天地万物的呵护,自然能得生命之长生。 “求生之厚,是以轻死”,贪生者不能长生,此乃一定之理。人生来世,生命固可贵,道德贵更高。人有两个生命,一阴一阳,一隐一显,一虚一实,一主一次。世人多以肉身之生为生,而轻视了灵性之生;追求物质享受,以厚肉身之生,轻视道德而损害精神之生。形体之生以五谷蔬菜为养,灵性之生以道德为养,两者互为依存,相辅相承。常人多是抱着有形身躯为生,故厚而待之,而对无形生命却不识不知,任意践踏亏待。这种认客不认主的本末倒置,必然导致性与命的倾倒,最终两损俱伤。 贪生之人,私心重重,为了自己的厚生,不惜牺牲其它生命之生。为厚一己之生,不择手段,不讲道德,无所不用其极。贪钱财以富其生,求厚禄以贵其生,贪美色声味以快其生。兴豪华宫室,着华丽时装,贪口福世味等等,皆是为了厚养其生,以此求得长寿,享受人生。岂不知此类贪生愈厚,丧生愈多;逆理愈甚,丧德愈多。不仅精神毁丧,形体寿命也难长久。为厚生反而轻生,为贪生反而不得长生,这其中含有甚深的辩证之理,涉及到显隐、宏观、微观等多维科学领域,贯穿着自然大道生死顺逆的普遍规律。 求生太厚,适得其反,偏重于命,反害德性。重物质,轻道德,这是人类对自己生命极大的不负责任,无疑是一条死路。这就是生命的辩证。故经言“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轻死。” 【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此两句是总结上文之义。 “唯无以生为者”,是说只有以无为自然之法养生,才是真正的厚生、贵生、长生之计。此句是与上句过分贪求享受的“求生之厚”作比较。“求生之厚”,是有心有欲的后天贪心。过分贪生,最终只能是事与愿违,越求越不能得。 “是贤以贵生”,只有遵循自然法则,无心无欲,先天用事,不贪求世味厚重,恬淡人生,这才是“贵生”的根本所在。“贤”是有道德、有智慧的意思。“贤于贵生”,就是有德之人,不贪世味之生,而是以道德为生命之本,以自然无为之法勤于养生。清静无欲,性命双修,这才是长生久视之道。 欲修长生,须识所生之本;欲求不死,须明不死之理。生死皆可改,唯凭性命修。人之所以托生人身,是自然界给灵体的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看各人能否能把握住这种机缘,通过修德、修心、修性、修命这“四修”,去改造自己的生命去向。能否把握住这种机缘,运用“为道日损”而逆修,积功累行,改造命运,再造性命,改变人生为道生,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人只知求生,但不明贵生之理,不信自然大道,故难长生。理不明则命不牢,德不足则性不稳,故尘生尘灭,万生万死,苦海沉沦,轮回不绝,无终无始,不知何日能真正觉悟而贵生? 大道须凭觉后参,未觉悟时则难参,永遭沉溺之苦,乃是必然。前人云:“千年铁树开花易,一失人身再复难”。“万劫千生得个人,须知前世种来因;速觉悟,出迷津,莫使轮回受苦辛”。存命不必贪生,唯有存心养性,修养道德,恬淡世情,不为厚生之物而迁其志,不苛求厚生之物而累其心。放下贪心欲念,清静身心,无欲无念,以自然无为之法养生。不贪生,不怕死,坦荡面对人生,真诚奉献人生。做一个有高尚道德的人,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一个无私奉献社会的人,这才是人生的真正价值,也才是真正的贵生。然而那些自尊自贵者,养尊处优,贪求享乐,看似为厚生、惜生、养生,实在是自残其生,自损其命。 “贤于养生”者,能明天理,逆世俗之厚生,以道德滋养性命,不以物欲为养;以自然无为养生,不奢求豪华人生。清静无欲,必能益生。修道之人,乐不可极,苦不可悲,欲不可纵,物不可贪,凡事有节,执两用中。若能紧闭六门,不以七情六欲败残道身,不以声色货利凿丧性命。抱元守真,谷神自然不死,性命自然圆成,何有轻生之畏?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言在上者治世不善,而导致了民之难治。为君者食民税太多,致使民饥饿;在上者贪求荣华享受,下民仿效而皆求厚生,反而误入了轻生死地。这是治世者造成的恶果。 圣人治天下,用自然之道;君子养生,用自然之法。不偏一己私欲,不任一己机智,此乃治民之无为大法。大法立而民必富,民富必无饥,必无难治者。不纵不贪外物为厚生,内养笃厚道德以为生,这才是养生的正道。大道以德为贵,不以厚生为贵。有德之人,其生自厚。为民之上者,若能明会此义,则治国无难。求生者若能悟此理,则改性造命亦不难。此两者事虽有异,而理则同。故太上在本章合而发之。 本章是承上章“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而申言之。民之所以愚昧,治之所以为难,其责在上不在下。圣人治世,无事而民自富,无欲而民自朴,无为而民自化,好静而民自立,故而绝无“税多民饥”、“有为难治”、“厚生轻死”之类事。在上者为政清廉,以德自守,不以多事扰民;在下者就会以德化心,清静无欲,乐于其生。此便是“贤于贵生”之义。在上者若厚其生,下民皆效而仿之。为了厚生,便轻举妄动,乃至触犯刑律,轻弃其生。太上因当时世俗之弊,故而提出“贤于贵生”的期盼。这对当今社会,其意义尤为深远。 人皆贵生,都期望长生。人为万物之灵。在漫长的人类历史长河中,先贤们穷其毕生精力,探索生命的奥秘,研究防治疾病和延长生命的方法,维持信息体与肉体这一对阴阳的动态平衡,延缓其分离的时间,形成了三千六百门,供后人因材施用,以达长生久视之目的。空净师云:“生死皆可改,唯凭性命修。”人能明此理,通过修心修德,修性修命,去改造自我性命,把握住非常道变化的机理进行实践,运用积善修德、积功累行来改造命运,再造性命,改变人生为道生,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人活一口气”。一口气不来,就意味着死亡。欲修长生,必在气与炁上下功夫。对于屋破药枯、爻损命亏者而言,重在穷通气与炁之理。空净师曰:“通得此理,明得此法,屋破修也易,药枯生不难,但知归伏法,金宝积如山。” 欲得长生,须先久视。此久视就是返光内照,添油接命,调整心理、生理状态,激活相关腺体,提高免疫力,产生预防、治疗、养生、修真等作用。修可以改变性命之质,炼可以改变性命之形。唯有“修炼”二字终生持久,方不负来人生一遭的机缘。若不修不炼,一旦性与命分离,由于性体能量的损耗,将很难有资格再与新的人体结合,而只能进入更低层次的其它物体躯壳之中。“人身难得今已得,此生不修待何时?”这是先辈们了悟生命真理的由衷之言,值得借鉴。 佛家道家对常道中人身躯体如何延缓哀老,减缓能量消耗,阻止器官组织的衰变及损坏,作了大量深入研究。人类锲而不舍地寻求长生之道,探索益生贵生的门径,为后世留下了极为珍贵的宝典,就看各人是否愿意去继承。 凡欲长生者,须经道、经、师三宝指引,循法而修才能功成。以德、志、行、信寻求出世间的上乘大法,全方位去实践,遵循无为、自然、无极、太极、阴阳演变顺逆之理,性命双修,德道双修,性命合一,才能直趋自然大道。 人是一棵无根树,全凭气作为根须与天地连接。在生命诸多要素中,最贵“气”、“炁”二字,关键在于归伏固气法。气固,则身中之真炁便不会随呼而出,反而能吸聚天地之真炁入内。若根源不固,六门大开,精竭气弱,所吸的天地正气,不仅不能吸收贮存,即是原有的真炁反随呼气而带出体外,为天地所反夺。鉴于此,前辈们极其重视后天呼吸和先天真息。空气中含有大量精华微观物质,即古称之“道性物质”。这种物质才是生命之源,可惜大部分被人呼出,不能分离利用。此类物质一旦与体内先天祖炁相连接,其吸收率即可成倍增加。“一刻功夫,可夺天地一年之气数”。但必须以德为本,唯德与此类精华物质相亲相合。用科学方法去运作,而非用肺部呼吸。庄子云:“众人之息以喉,真人吸之以踵。”便是其中的奥秘,亦是长生久视的必由之路。 柔弱章第七十六 【人之生也柔弱,】 “人之生也柔弱”,“柔弱”者,道体也。道体内含中正柔和之气,犹如春天的暖流,温柔而祥和,万物得之则生。人得柔中之气,则性情平和,行事宽恕,不自是于己,不争强于人,大公无私,与天地正气共融。人若能培植本元和气,其气自然柔和,其性命自然合道,此便是长生久视之道。 大道之体本虚静,大道之用本柔弱。人之初生,秉天地中和元气,处于先天状态。故婴儿的心性纯素,无欲无念;婴儿纯先天之体,真炁充盈,筋骨柔软。至于十五六岁时,元体已破,即进入后天状态,情欲妄识增多。至中年之后,先天渐失,性命之阳逐渐衰败,终至于老死。人体之气,其一是得之于自然,由先天一点灵光中析出而生道;其二是禀父母的先天精气,此气称为凡炁,这种气后天中含有先天,以先天方式遗传物元、质元等各类物质,以此凡炁为主而构成色身。此后天中之先天,才是性命本源之物。此外还有食物转化的精气,以及呼吸所纳入自然界的清气。此四者结合而生成人体生命之气。 气是人性命之根本,是构成人体生命的物质基础。元炁为万物之母,它无处不在,其特性极为微细、柔和而广泛。先天之炁,质清而虚,氤氲(yinyun)内结,无形无象,贯穿于全身内脏与四肢骨节之间,故婴儿性平而体柔。待到十四、五岁情缘一起,真炁聚而藏于两肾,一点真精化为后天之液。念起精动,念伏精伏,随心而化。 元炁即先天祖炁,藏于气海之中,是生命之根,损伤于七情六欲中。故人要保持先天状态,使元炁与呼吸之气在人身相溶共存,就需要经过修性炼命,修筑人身的基本精华物质——精、气、神,修补已经亏损的先天三元和后天三源精华物质,使后天复返先天,返老还童,复命归根,此乃“知其子,守其母”之义。 专气才能致柔。常人因私欲妄念所扰,心神散乱,不能专一,导致其气不和,阴阳不交,母子失位,坎离分居,先天与后天脱离。只有调心养性,心神专一,久而习之,方可复归于婴儿般的先天柔弱状态,终而达到长生久视之道。 【其死也坚强;】 “其死也坚强”,其意是说:凡是失去真炁,生命接近枯竭衰老之时,其机体的质性必然坚硬。凡是真炁充盈,生机勃勃的事物,其机体的质性必然柔弱。凡是柔弱者,皆合于道性本体;凡是坚强者,皆是失去道性之柔和。 “其死也坚强”者,犹如秋冬之气,多阴少阳,渐失中和,故秋冬之风凛冽,万物凋零。人之死亦如然。由于人一生七情六欲的炽(chi)盛耗损,因而导致了体内阴阳失衡,阴多阳亏,加速了性命分离的速度。人至中年之后,阳气渐失,阴气渐盛,气血渐衰,元阳之气枯竭,内脏老化,血管硬化,筋骨坚硬。直至阳气损尽,灯油耗干,性命完全分离,生命终结,只留下僵硬的尸体,此即“其死也坚强”的本义。 由于肉身的过度损败,身躯这所房舍不足以承纳性体,不能使它存活养命,故而离体而去。形体是显态物质,显态生理组织系统也存在着质量高低、优劣的分别。青少年精气旺盛,体格健壮;风烛残年精气衰竭,体弱多病。人体由初生的柔弱,到老死的僵硬,都是真炁这类道性物质质量、数量的多少增减,在人体形成阴阳失衡的必然结果。人体如此,万物亦然。故知“其死也坚强”。 【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万物与人同受大道元炁所生,同禀天地三元(源)物质所养,万物草木之生何尝不是如此。万物万类的形质不一,是因其所含气的质量有差异。草木之形象虽千殊万别,但非中和之气不能生。草木萌生之初,因得到中气的滋养,故其质地柔脆。万物之柔脆者,皆是得大道之中和之气。故物之初生,生机昂然,朝气蓬勃,气势旺盛。此即“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 随着吸聚天地之气数量的增加,其质亦由弱而变强。万物都要经历一个由初生柔弱、生长健壮、衰老死亡的过程。草木亦然,由初生脆嫩,茁壮成长,渐至开花结实。或成参天大树,终而枯朽死亡。草木之枯死,是因为其体所含中气的游散,气散则形体枯朽,趋于死亡。此即“其死也枯搞”。 万物皆同理,气聚则生,气绝则亡。凡物之所以衰老者,因其气枯竭,其体必干槁。草木之生,一刻也离不开天地自然空气、雨露的滋养。天地之正气,决定着万物的生老病死。世间一切事物无不受阴阳二气的制约,任何事物都有由生到壮,再由兴旺到消亡的过程,皆是阴阳二气法则的演化,都有其气机运势的各自特征。但就其总规律而言,都是“柔弱者,和气存即生,坚强者,和气去即死”的自然法则。故经言“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修真者应当懂得“物极必反”的道理,要把握事物转化的枢机,守柔处弱,涵养和气,执中而用,返本复初,回归大道本源。 【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此两句是归纳上几句之言,意在告诉人们:“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此乃不易之理,它显示着大道的自然本质。无论人与万物,凡天下动植飞潜,万类万形,其理皆同,其气皆通。万物由生而死,生生死死,循环不息,从不间歇。万物皆在阴阳二气的交替变化中,完成自己的升降沉浮过程,无论高低贵贱,大小长短,概莫能外。故凡坚而不柔、强而不弱者,必至过刚易折,其气易散,此皆是取死之徒也。“徒”即同类,是说皆属于死之类。 “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天下万物,凡是柔弱者,所体现的都是生生之道的物质特性,故能长久不坏,其气易聚不易散,此类皆是属于生之徒。人若能体悟大道贵柔弱的特性,效法自然中和之道,致虚守静,抱元守一,即可聚纳天地中和之气。同时通过修心养性,涵养道德,谦和卑下,善德如水,久之则体内阴阳平衡,心平气和,身心性命必能复于先天状态。德备体健,乃至于性命归真,超脱生死,又何需逞强过刚,而自蹈于死之徒呢? 修养柔弱之道,谦退是保身第一法;安祥是处事第一法;涵容是待人第一法;恬淡是养心第一法。涵养全在一个“中”字。在平时应事接物中从容不迫,心平气和。以和气迎人,则乖气灭。以正气接物,则邪气消。以浩气临事,则疑畏释。以静气养心,则梦寐恬。人平时的易喜易怒,轻言妄动,争胜逞强,骄傲自满,急躁冒进,等等,都是一种浮气所表现出来的肤浅。其涵养功夫,只在心中的“定火”上。故守柔持谦,抱弱处下,乃是治此心病的良方。 【是以兵强则不胜,】 不但人物草木贵柔弱,即使天下最大的用兵之道,亦是此理。 “兵强则不胜”这句话,从世俗常理来看,难以理解其义。以常人常理而言,用兵最宜坚强,兵强马壮,武器精良,又有坚强的勇敢精神,必能伏敌制胜。何以又言“兵强则不胜”呢?世间之事,有阴有阳,有显有隐,阴阳互变,显隐共观。强与弱分处于阴阳两端,同处一体,相互转化。惟执中守一,以弱为强,以柔为刚,反而用之,方合道性。 用兵之道,应心怀仁慈,顺天应人,不可恃强暴而横行。若贪杀逞强,不得人心,失道寡助,终究必取其败。具有军事实力者,往往容易恃强欺人。强大之兵,易于轻战乐杀,乱杀无辜生命,必惹天怒人怨,其报不可设想。 骄兵必败,故“兵强则不胜”。即使取胜,亦是胜人一时,不能胜之长久;只能胜于虚表,不能胜于人心,而损伤的却是自己的道义德性。故凡用兵者,必须顺天应人,出师有理。须知己知彼,审时度势,运筹帷幄,探察虚实。在战略上藐视,立正义必胜之心;在战术上重视,不轻敌自傲。若徒恃其强,轻用其锋,未有不欲制人而反为人制者,如此必是取败,此乃理势之所必然,故坚强者为取死之道。天道助弱不助强,扶弱而抑强。弱者合道,众弱合一,故强不胜弱。柔克刚,弱胜强,此乃天道不易之理。 【木强则共,】 “木强则共”,其意是说,凡粗壮之木,主干粗壮强大而在下,柔弱的枝叶却共处其上。“共”,即拱也。木之强者则拱,即易折断、被砍伐之意。树木在未长至成熟粗壮时,其干枝柔软,富有韧性,耐于攀折,即使攀弯成弓形,也不易折断。待其枝干粗壮时,其干坚硬,容易折断;待至粗壮之时,其体容易枯朽。 “木强则共”,此乃木之气势衰竭所使然。木壮则伐,木老则朽,这些都反映了“坚强则死”、“物壮则老”的自然规律。此理验之于木如此,验之于任何事与物,其理同然。故“坚强者死之徒”,乃是俯拾皆是之理,能不信乎? 【坚强居下,柔弱居上。】 太上言“坚强居下,柔弱居上”,意在揭示世间万事万物之理。观察自然界造物之象,皆是大者处下,小者处上,构成抑强扶弱的自然之势。下者,阴坠(zhui)也。物之阴气重浊者,质性坚强者,皆是坠(zhui)而在下,已经进入于衰败枯死之途。 物壮则老,过刚易折。凡是坚强之物,皆是失去中和之气,故生气不足,死气渐旺,故而走向下坡路,所以附之于下。上者,阳升也。清轻之气上升,道所生的中气皆处上,故柔弱之物居上。柔弱合于道,入于生之途,此即长生久视之道。柔弱者,常处于道气的中和滋息、生气旺盛之中,气势蒸蒸于上,与天之气相连通,故居其上而归其类也。 柔弱之道,验之于木,验之于用兵,验之于人生,皆为生之途,万物无一不是此理。由此可知,坚强者实则居下,柔弱者实则居上。人若能明知此理,何必恃刚而入死地,何不用柔而求生呢? 【本章说解】 此章要旨,是以人物草木的生死,引喻天下万物之理。以用兵之事,引喻天下万事之用。意在示天下人“以柔为道”。 太上在本章深以坚强为戒,以柔弱为贵。李嘉谟在(《老子本义》引)中说:“柔弱虽非即道,而近于无为;刚强虽未离乎道,而涉于有为。无为则去道不远,有为则吉凶悔吝随之,益远于道矣。”由此可知,“柔弱”与“刚强”,一阴一阳,一正一反。这一对阴阳,共合于太极之体,既对立又统一地寄存于万事万物中,散在一体之两端,表现在显隐两态的平衡与不平衡之间。 人处于后天显态世界,多以耳闻目睹为知,重显轻隐,重阳轻阴,故只知其所以,不知其所以然。往往陷入愚昧偏知,只知执刚逞强,争强斗胜,而不知守柔处弱,故自招灾祸而入于死路。大道之理,以冲和为用,能执阴阳之两,而用“刚强”与“柔弱”之中,则阴阳平衡,矛盾合一,得此一则万事毕,得此中即合道。 柔弱乃大道之用。无极生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万物。无极是大道之本源,在天地未判之前,宇宙本源之气混沌。此气散而天地立,乾坤现,阴阳运。天地以柔和之气生万物,以肃杀之气杀万物,一生一杀,万物演化不息。 “柔和”者,阴阳冲和所之生气也。比如春生夏长,万物兴旺。不独万物得此中和之气而生,即是万物之体中所含所存者,亦是此中和之气,故万物生生不息,代代相传,无不长久。 “肃杀”者,重阴之死气也。比如秋凉冬寒,万物收藏等。万物得此气者必死,万物自造此气者,亦无不夭折。天下事物的变迁,无不是阴阳二气的演化,无不是大道运化阴阳之理。能理悟此理者,即可知处世应事之道。 修真者修心炼命,宜先调性情,涵养五德,去除心中尘垢,扫清灵台阴物,凝炼身中太和之气,使身心处于祥和的环境中。不断从后天复返先天,使自身常处于生生之道,延缓杜绝入死之途。完成性命再造工程,早日性成命就,奉献众生,方不负太上在此章中淳淳教诲之苦心。 道之为物,无形无争。对于柔弱之理,世人皆知之甚少,故圣祖在本章反复用有形之物、有为之事作比喻,以反托大道之理。草木以坚强而死,以柔弱而生,由此理去体悟无形之道,明白柔弱胜刚强之理。不但兵骄必败,木强则伐,物刚易折等为自然之理。清轻者为之炁,重浊者为之器。天以清虚在上,地以坚实在下。下以有为事上,上以无为任下。世间万物莫不是如此。 “中气”者,乃为阴阳冲和之气。中气充盈,便无坚强之病;至理在心,则无争强之累。物之常理,凡柔弱者必在上,强刚者必在下;精华者必柔弱,粗壮者必刚强。兵强者,能被弱所胜,是因其恃强而不以柔弱自处。木强者,中气渐弱而近于老。树木近根之处最粗壮,也是易被刀砍锯伐之处,其生机远不如枝条处上之柔。由此推理可知,骄己凌人者必败,柔弱处下者必久。步步占先者,必有人来拥挤;事事争胜者,必有人来挫锐。学道之人,骨宜刚,气宜柔;志宜大,胆宜小;心宜虚,言宜实。如此执中用道,修中和之气,成中正之德,方可得一之道。 此章例举柔弱与刚强之得失,其意深邃(sui)。修真之人应知,性情刚烈不阿,遇事主观固执,与人论事争辩,得理不饶人,甚至暴跳如雷,大动肝火。此类太过刚强,柔性不足的处世态度,即使功德甚多,也难入圣成真。唯有时存悔过之念,以真水克邪火,以智慧剔除心头邪气,磨掉刚愎之性,化刚为柔,使灵台清凉,方可渐入于中和之道。 过刚固然不好,但过柔也不合道用。如果生性近乎软弱,有如“好好先生”,处世往往失去原则,善恶混淆不清,在重大原则问题上,显得软弱无能。此乃柔性过盛,刚性不足,优柔寡断,失却中道,亦不能道成得果。过弱者皆是正气不足,火弱水盛,宜制水扶火,增加阳刚之气,冲破邪偏之念,使灵台温暖,偏阴之气即可升为中和。 修道证道,贵在天真流露,平常行事一切遵理,处于中和,不存一丝后天习性。无论偏刚或偏柔,皆不合道,皆难登一尘不染之莲台。有道是:“化浊返清见原来,气畅中和证莲台。”只要不犯执理强横,时时悔过自新,必是一个全圣全真之人! 天道章第七十七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此两句是说,天道的运行,就像拉弓射箭一样。有动有静,有张有弛,有阴有阳。日月交替,昼夜循环,无不是天道的一张一弛。道贵乎平和,物贵乎平衡,平莫平于张弓。射箭以靶心为中,围绕中心而调整上下左右四方。张弓过高,需要调低;过低,需要抬高;偏左或偏右,都不合中。一直要调到与中心点相对应为止,方可中的。 天道运行,犹如张弓,有张有驰。张者,需用力气,喻意为刚强。弛者,松缓复静,喻意为处柔。天道恶盈而好谦,其运行好似张弓射箭,有张有弛。张过则又弛,弛后而又张。高者抑之,低者举之,多则损之,缺者补之,不偏不倚,以中心为平。 天道因物付物,称量为施,栽培倾覆,因物为用。无厚此薄彼之分,无此足彼欠之别,至公至道。犹如张弓之不可高,不可低;不可左,不可右一样,恰到好处,不差毫厘。又如世间的衡器,半斤八两,量物为秤,称之为“天平”,以喻天道公平之理。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 此句又继续阐明张弓射箭之理,以喻天道法则。张弓射箭,初举起时,有时或高;偏高时前臂下压,箭身下落,此为“高者抑之”。有时或偏下,偏下则须上举,前臂上提,箭身上调,此为“下者举之”。无论“抑之”或“举之”,皆是以靶中为目标,以中为依托。此“中”即是心、即是道。 天道至公至平,就像一个百发百中的射箭者,一张一弛,阴阳交会,寒暑往来,昼夜变换,准确无误,丝毫不差。这是因为天心至正,天光至明,天德至厚,故能驾驭天道运行毫无偏差。人生犹如射箭,唯有一个中正之心。眼不邪视,心不外驰,静心定神,处世应俗,修真做人,才能不高不低,不左不右,居于中道。只要不偏离一颗正性之心,才能瞄准道的核心,处世接物,才能不失大体,不至于箭落虚发。 修真就像射箭,箭箭不离中心,万变不离本心。高者抑之,低者举之,偏者正之,邪者克之,错者改之,始终围绕这个大道“中心”,而不致于偏离方向。如此,必然会箭不虚发,归中圆心,结成道果。空净师在论述道心道志时说:“开弓没有回头箭”。用射箭比喻修真者的大志向,既形象,又中肯。修真人一旦信誓已立,一愿既发,天地有声,就应当像箭头一样,矢志不改,勇往直前,直奔大目标。天下没有回头之箭,也不该有违背誓言,不守信诺的修道者。否则将是自毁前程,其结果必然是苦不堪言。 人心就是自己的心田园地,应该耕种好这片净土。人本是混元之炁的一粒种子,降世之后,长大成人,本应开佛花结道果。但世人往往将天赋之真水(元炁)、肥料(道德)丧尽无遗,无形中斩断了自己的慧命道根。修真人万勿弃业,足不履邪径,则举步可得地道;手不触非礼,天道伸手可得之! 修道说来困难,只要心正不偏,手足循规蹈矩,积德广厚,方寸中的一粒种子,必能成就千万颗果实。 【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 “有余者损之”,是将多余的舍去。“不足者与之”,是将空缺的补起来。“损”即去除、失去之意。“与”是给与、补充之意。 天道无亲,唯德是辅。天道的最大特性,就是至公至平,自然平衡。抑高举下,损强益弱,损上补下,取多补少,克刚扶柔……。这些天道的自然常则,处处皆是,无物不是。道有道心,天有天心,地有地心,人有人心,物有物心。天地万物,皆是围绕着核心,不停地运转演化着,完成自己的生命历程。这就像张弓射靶一样,以圆心为轴,以核心为靶,自然地校正上下左右,损有余而补不足,其目的是为了不偏离中心,以合自然大道。 以中为心,高为有余,下为不足;多为有余,少为不足;长为有余,短为不足……。有余或不足,都是偏离中道,皆不能归中,故才有损有余而补不足之理。“损有余”和“与不足”,都是调整偏差,校正与中心点的正确距离,求得与中心相合。 张弓之道虽极平常,但却寓含着无尽的天道之理。天之道,好似张弓;张弓之道,即是天理。以张弓比喻天道,乃是太上以小喻大,小中见大,大中含小的方便说法。告诉世人知中、执中、归中的天道之理。 世间损有余补不足的道理比比皆是。天热穿单,天冷着棉;肥胖为多,过瘦为欠;财多为余,贫困为缺;名利为多余,道德为不足,如此等等。对修真者而言,傲气为多余,谦德为不足;俗心为多余,道心为不足;邪气为多余,正气为不足;过刚为多余,懦弱为不足……。依此类推,凡不符合中道者,余者应损之,不足者应补之,以复归中心,回归本源,与道合真。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之道,损有余”,天道常以中和为上,损有余而益不足。损有余是为了抑制物盛则衰,物壮则老,物刚易折等超过极限的质变现象,避免导致物极必反,走向极端,失去中道,故而抑之。 “而补不足”,就是扶弱助柔。为了防止事物在萌生初发阶段,因力量不足,稚嫩易断而中途夭折,不能达至中道,故而助之。天道就是以此法则,来维持宇宙间的生态平衡,维护天地万物的有序化运转。 “有余”与“不足”,都是一种失偏现象,均不符合中正之道。若任其有余而不损,则有余愈积愈多,愈多愈余,余过则满而为患。天下之事,凡过于阳、过于阴,或过于寒、过于热,此等偏于一极者,皆是有余。若有余者不损,超过极限,就会走向反面。从另一方面说,若是听任不足而不补,则不足者愈显不足。自然界如果阳不应时,阴不顺令,雨不能润,阳不能照,则万物不能生。故凡失去一极者,皆是不足。不足者若不补,终而至于走向反面而倾倒。 天之道,慈悲为心,至公无偏,必损有余,不使有余者太过;必补不足,不使不足者不及。如此损舍有余,扶补不足,才能使天地万物平衡运转,归于中和,此为天道之自然也。 【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人之道,则不然”,人与天道相反。人心多是损人而利己,损公而肥私,损贫以奉富,夺弱而益强。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 天之道大公无私,损有余而补不足,以消灭贫富不均的差别,从而维持自然法则的平衡。人心多私,占有欲极强,欲得之心,愈多愈好,无有止境。人心是个无底洞,永远难以填平。 天道之损有余,正在于补不足。人之欲心妄念,恰与天道相反,凡是弱者,便以强欺之;凡是不足者,反而损之夺之。对有余的强者,曲意随顺,阿谀奉承,极力讨好;奉之惟恐不够,于是便去损不足,以奉有余。人道之不平,皆是人心之私过贪,皆为眼耳鼻舌身意这六贼所害。既害人害物,又损己性命。若能效法天道公平法则,损去多余者,扶补不足者;抑制强者,帮助弱者。如此方合天理,才是善德。 损就是“舍”,“舍”就是“得”(德)。德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一种高级道性能量物质。舍与得是辩证的统一体,是自然界物质演化的规律性。世人不明天道之理,为人处世,待人接物,常以“我”字为中心,心被私欲所昧,吝啬小气,自私自利。对自己贪多为好,多多为善。对于奉献社会、利益众生之事;对于以财济人、舍己为人之事,总是像铁公鸡一样,一毛也舍不得拔。岂不知财是大道流通之物,积财如积祸,累财必害心。财物既为养命之用,唯能活命足矣,其余皆为身外多余之物,何需自背累赘! 第38节 舍是一种善德,亦是人生哲学范畴的大课题。人只知道“得”是美事,而不知“舍”更为可贵。古人以损为德,以舍为得,这其中有甚深的天道奥理。看起来舍去的是有形的财物,得到的却是无形的功德;舍去的是随物而去的人心私欲、业力账债,得到的是慈悲善心。这种舍与得的自然演化,是在无心无形之中得到交换与平衡的。故先辈有云:“大舍大得(德),小舍小得(德)。公舍公得,婆舍婆得,不舍不得(德)”。 人若能看穿天理,舍之又舍,损之又损,以至于无可再损,乃至于无舍无得之时,即是无私无欲,浑然无为的先天大德,焉有“损不足以奉有余”之类背天害理之事? 【孰能以有余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孰能以有余奉天下?唯有道者”,是说天下唯有有道的圣人能不遗余力,把一切都奉献给天下众生。 何为“有余”?一身之外,除过一日三餐,四季三衣以外,凡无关于存身养命者,都是有余。例如高官厚禄,金银财宝,名誉地位,锦衣时装,豪华享受等等,皆为身外之物,皆属有余。既知有余,又何必抓住不放,苦苦吝求,而不施诸于人呢?随着人类道德的沦丧,人们公心渐失,私心日多,德性日损,正邪颠倒,真假混淆。故而心眼愈来愈窄,处世愈来愈啬,少有以己之多余,去奉献天下之不足者。 唯有有道德之人,能识透我之身与众生之身同源共体,我之身乃至身外之一切有余,皆是天之所赐,众生所予。我身与众生万物同呼吸,共命运;天下之身,即是我之一身,无人我众生之分。我心与天地同心,与天下众生万物同心,无丝毫私我之欲念,故凡身外的财物、才能、名利等有余者,无不可以舍弃,以奉献于天下;我之身心性命,无不可以奉献大道。此理惟有明道之人能知之,能行之。 “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凡是居于高位,能自省爵禄,廉洁自俭,体恤民心,以奉养天下之不足者,才为有道。圣人事民,行无为之德,不恃其报。功成身退,不处其位。隐匿功劳不居荣,藏智隐慧不外露。在圣人看来,凡应为所为,皆是本份中之事。凡德化天下之功,都是当尽之天职。故默默奉献,尽赤子之心,不扬名,不夸功,不图报。故曰“为而不恃”。 “功成而不处”,圣人恩惠天下之功,与天地齐名,但圣人从不自居其功。世人之心与天德相背。凡事取得成功,便以为是自己之能,自居其功。岂不知此功若无天时地利之便,若无万物众人之助,其事何以能成功?天地生成万物,养育万物,天地何尝居其功?圣人以其大智慧,为天下众生谋福利,调控自然生态平衡,其功盖天,其恩深厚,但圣人从不自现其功。 “不欲见贤”,就是不去有心显耀贤能。世俗之人,稍有其功,便自卖自夸,唯恐人不知。岂不知愈现其贤,则其贤愈小;愈夸其能,其德愈薄。人若有思贤之心,蕴于中而应于事,以贤德作为终身之宝,不显其贤,其贤自现。不欲见贤,反而可为之大贤。故曰“不欲见贤”。 人在没有悟道得道之前,必须讲求德心、德性、德行的修持。有了道,德行的修为,已在道的自然规范之中。因为心身处在无为先天状态中,万事皆合乎自然。德化其中,不德而德,不需执德,自有上德、真德。尚未得道者,则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德、修德、守德,直至于得道。德是道的人格化、伦理化,道体现于人就是德。 德是道的表现形式,是可见、可观、可言、可触及的具体表现形式。德是悟道得道的基础物质。故修道者当效法圣人之德,在日常生活中,在细微末节处,在大庭广众或暗室无人中,在人不可知的瞬间闪念中,都能严于律己,修心克己,洗涤心性杂质。如此日积月累,即可德行全备,得道成真。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太上悲悯世人不知天道之理,不明道德之义,故以天道示之,意在挽救后世之心。世人之心多不平,贪心过强,损性害命,自我摧残,甚是可惜! 本章是承上章“柔弱处下,强大处上”之意,继续阐述天道中正之理。本章大旨有二。 一为“平”,二为“谦”。所谓“平”者,即“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这就是天道“以平为期”的自然平衡法则。 所谓“谦”,即“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不欲见贤”。以谦德为法,也就是“以人配天”。在《易经》里,“谦”为吉卦,其《卦辞》曰:“天道亏盈而益谦,人道恶盈而好谦”,并提出了“裒(pou)多益寡,称物平施”的论点。意即拿有余的补充不足的,随宜调整为均平。这与“损有余而补不足”之理相同。 大道生阴阳,阴阳化万物。由于天地阴阳的运化时空不同,故天地间万物所含阴阳之气的质量与数量亦各不同。所以万物中既有有余者,亦有不足者;既有强者,亦有弱者;既有贵高者,亦有贱下者。构成了无数个既矛盾、又统一的事物个体。由于天道的平衡法则,才使天下繁纷不齐之万物,皆循着自然法则有序地运转。 天道之特性,能损有余者使其不余,能使不足者得到补充而齐平。此种“损”与“益”,既有无形的,也有有形的;既有物质范畴的,也有道德精神领域的。圣人“不恃高”、“不处功”,虽有“至贤之行”,而不自是自现。这种谦虚处下的美德,就是损之道的“为道而损,损之又损”的垂范。舍己为公,为众生作奉献,实际上就是一种助天道抑强扶弱,损有余而补不足的自然过程。 天之道,犹如张弓。高者必抑至于下,下者必举至于上,故无往而不平。由此可知,天之道,即圣人之道;圣人之道,即天之道。奈何世人不识大道,自恃己之功能,任其有余而不知损,见其不足而不知益。囤积资财而不知舍,任其穷困潦倒者而不济。甚至去损那些贫穷不足者,而事奉那些富得流油的有余者,此乃人心之颠倒也。故太上在本章先以“张弓”而明天道之平,再以圣人之行而明天道之公。使后世知道:非至中,不可以言道;非至公,不能成道。 天道贵中爱平,凡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有屈者伸之,天道于物皆如然也。故能损富而济贫,损余而补缺,以维护天地万物的平衡。人心则相反,损天下之不足,而补一己之有余;损人而利己。人的这种行为,只能促使事物向两极分化,破坏天道平衡规律,也损害自己的性命,此乃失天意也。 “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原理,在中医学、养生学上运用更广。人身疾病的发生,皆是性命阴阳的失衡所致,出现偏阴或偏阳的现象。其治疗虽有多种方法,但总原则不外乎“实则泄之,虚则补之”,谨察阴阳之余缺,进行调整而使其平衡,则病可愈。 天道的平衡法则,无为又无私,无私则均平,一切皆是随顺自然因果规律而进行。无论你愿意与不愿意,有余者不得不损,不足者不得不补。此即所谓“满招损,谦受益”也。“张之”、“举之”喻射箭;“损之”、“补之”言天道。阴阳之道,阳升至极,天气则降,阴降至极,地气则升,此乃天地的张弓之象。天道盈虚,阴阳交替,损日之有余,补月之不足。“损”卦的损下益上,“益”卦的损上益下,皆是反映了天道“以平为本”的规律。 水德章第七十八 【天下柔弱,莫过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 “天下柔弱,莫过乎水”,是说天下万物,没有比水的质性更柔弱的。“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是说在攻克坚强的物质时,没有任何物质能胜过水的,其它物质也不能取代它。天一生水。在大道所生的万物中,第一个所生的物质就是水,有水才有生命,以水来养育万物。水的质性温柔,充分体现了大道母性的慈悲善良,表现了“润物细无声”的无私奉献精神。 “其无以易之”,水的至柔特性,及其能攻坚强之理,是不可改变的永恒真理。水至柔至韧,处下不争,随物就势,遇圆则圆,遇方则方。以土拥之则止,以物决之则行。水能环山裹陵,磨铁销铜,没有能胜过水而成功的。能攻坚强者唯有水。假若用其它物性与水之性进行比试,火木金土之类,皆不能攻水之柔弱。火虽烈,可以克金,但见水则灭。木虽粗壮,见水则浮。金虽坚硬,见水则沉。土虽能克水,也只是在一定量的限度内,可以堵住水流;当水量超过土时,土被冲散。即使千里之堤,亦可溃于蚁孔。 水之柔能攻坚强者,其理在于:至柔之水,内藏至刚;至弱之物,内含至强。柔胜刚,弱胜强,这是天下万物的普遍之理。凡恃刚强者,必不能终刚强;凡处柔弱者,终归胜坚强。此即“柔弱”与“坚强”的正反辩证之理。 【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天下莫能行。】 “柔能胜刚,弱能胜强”的自然道理,“天下莫不知”,人人都知道,但却“莫能行”,即做不到。 所谓“柔之胜刚”,诸如水能灭火,阴能消阳之类。所谓“弱之胜强”,譬如舌柔齿刚,齿先于舌而亡。弱能胜强,柔能克刚,柔弱能长久,刚强易折伤,这是最常见、最易懂的道理,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遇。但世人却反天道而行,以好胜争强为能,以谦卑柔弱为耻,不齿以顾,不愿去行。这正是世人的可悲之处。 世间也有以坚强胜柔弱者,但这只能是暂时现象,因其不符合道性,故必不能长久。以柔克刚,以弱胜强,则是体现了道性的永恒真理,其力不可战胜。人若能知此理,以柔克己之刚,不断去掉浮气;以弱自牧自养,日日磨炼浊垢,则中气自足,德性自明。 奈何世人私欲过盛,阴火太强,一遇物触,即起暴发之心,本宜柔时,却变而为刚。平时也许还能谦让处弱,但一被事激,便按捺不住,血气上涌,暴跳如雷,弱即变强,失却中和。这种现象,说明心灵尚不洁净,阴业尚未消尽,阴火强旺,真水不足,水不制火之故。 修道人当明理知法,时时处于下位,事事柔弱自谦,严于克己,不放过一次机遇,不断消阴增阳,滋养浩然正气。待到五德俱备,心平气和时,柔弱则自然而然也。 【故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正言若反。】 这五句经文是借圣人之言,以明上文之义。 “受国之垢”,“垢”即污垢、耻辱、不好之事。“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其意是说,当国家出现被侵受辱,内忧外患;或遇灾害祸乱,社会不宁;或人民贫苦,怨声四起等,这些不良现象,都是国家蒙尘之垢。作为一国之主的领导者,首先应当承担责任,引以自咎,反省自责。不怨天尤人,不推卸罪责,这才是为君者应有的德性。太上曰:“人皆取先,己独取后,曰受天下之垢。”庄子曰:“国君含垢,天之道也。”朱谦之说:“退身处后,推物在先,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此乃‘垢’之本义。” “社稷”,是古代帝王、诸候所祭祀的土地神和谷神,以后被用作国家的代名词。所谓“受国之垢”,是说国君应以社稷万民为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国之荣为荣,以国之辱为辱。以一身系国家万民的利益,承担一国之殃患,处处为天下百姓着想。 “国之垢”,诸如外侵内奸,寇贼攘夺,以至于不尊王法,不忠不孝,道德沦丧,社会风气不正,贪污盗贼盛行,人民生活困苦等等,皆是国之“垢”。国虽有种种灾祸,但有德之君不归罪于臣民,首先反躬自责,勇于承担责任,不推不卸,此即是“受国之垢”。国君若能有谦虚自卑之德,自觉受国之垢,才配当社稷之主。故曰“是谓社稷主”。 所谓“国之不祥”,如遇战事兴起,天灾人祸,天气过旱过涝,山崩地震,瘟疫蝗害;人民饥馑贫寒,民心生怨;乃至草木为妖,禽鱼为孽之类异事的发生,皆为“国之不祥”。发生灾祸的原因,或因治国者自身不正;或因气数所致;或因破坏自然生态平衡,共造恶业而遭受的报应等。无论什么原因,作为一国之主的国君,不推卸责任,唯有反躬内省,不怨天地,不责于下,不怨于外,代民受不祥祸殃之过。以己之善,唤民之善;以己之诚,感天地万物之心。此即“受国不祥”之义。 君能受国之不祥,是谓明君,才能得天下人所拥戴,得万物所响往。“王”者,德之所聚,理之所使,天下诚心拥戴归服者,“是谓天下王。” 所谓“正言若反”,是说太上所讲的圣人之言,皆是至理真言。但世人愚昧不知,只知其所以,不知其所以然。以其井蛙之目,视圣人所言为虚妄,或认为是白日梦语。故往往将圣人之言当作反语,不予接受。 太上在本节所列举的“社稷主”、“天下王”,都是国之至尊至贵者。圣人此处所言的“受国之垢”,“受国之不祥”,此正是“正言若反”也。无德之君对国之不祥,不是归罪于下民,便是归罪于天,而不反省自身。而国之灾祥的发生,往往都与为君者损德败道有关,明君国兴,昏君国亡,天之理也。 太上在《道德经》统篇中,时而反言正说,时而正言反喻,反复类比,苦口婆心,唯恐我等后辈不识真理,认妄为真,自害其心。世人只习惯于正话正说,而不习惯正话反说。“道者反之动”。惟有正话反说,才符合大道的阴阳特性,才能明知宇宙大真理。而柔胜刚,弱胜强,皆是用反之道也。 【本章说解】 此章经旨,是太上以世人只知刚克柔、强凌弱,不知无为自然之道,故取喻于水性,阐发大道之理。又以圣人之言明其意,皆在于教诫世人认识柔弱之道。 太上在经中反复论述柔弱胜刚强,其心恳切,其意无限。世间柔胜刚、弱胜强的自然现象,举不胜举,俯拾皆是。世人虽司空见惯,但却熟视无睹,知之不能行。为什么?因为柔弱之德,看似易易,行似难难。此皆因有血气之凡人,私欲过强,阴火滋盛,故争心强旺。平日里也许能知柔处善,但若遇辱加身时,便勃然大怒。其刚烈邪火暴发时,犹如狂风骤雨,甚至干出丧失理智的蠢事,既害己,又伤人。一个大德大公之人,心地宽广,能容天下一切美丑善恶,故与世无争,不为物累,恬淡人生,大智若愚,故能处弱用柔,永立不败之地。 圣人之言,虽与世俗相反,但却是正道至言。俗以“受垢”、“受不祥”为殃患,有道者却能甘愿自受,为众人忍辱含垢,谦卑柔弱,此乃“正言若反”。现今之世,人皆以争胜逞强为荣,以柔弱卑下为耻。这种背道现象,不仅损己性命,而且已经成为影响社会的不安定因素。这是腐蚀人们心灵,影响人类健康长寿的重要原因。缺乏道德涵养,心欲难平,因负气争胜而引起的心理、生理疾病,与日俱增,这已成为社会的现实问题。 《易经》“损卦”卦象为艮上兑下,上艮为山,下兑为泽,山泽不通气,因此有“惩忿如摧山,止欲如填壑”之说。现代医学实验证实,忿怒能引起一系列心理生理障碍,诱发多种心血管疾病。故圣人在经典中皆教人要修谦德,处柔致弱,既不失道性原则,又不失做人的准则。这是求得心理与生理健康的根本途径。 守柔是做人修道的总原则,但不是没有界限之分,并非对错不分,正邪不辩。尤其是当今物欲横流,污泥浊水泛滥的现实中,不可心中无数,不可同流合污。古人曰:“非公正不发愤”,是说凡与公理有关的大是大非问题,应当坚持原则,据理以争。对于个人私欲名利之事,无须耗神累心。 所谓“正言若反”,是对“柔能胜刚”与“刚能胜柔”,“弱能胜强”与“强能胜弱”的反说,是一个问题的两面。以辩证的观点看问题,两者既互相联系,又相互对立转化。古谚云:“高下在心,川泽纳纡(yu),山薮(sou)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 “正言若反”一句,成为《道德经》全书中闪耀相反相成辩证光辉的一句精辟之言,体现了科学辩证法的基本原则。正如河上公注中所说:“此乃正直之言,世人不知,以为反言。”凡经中所论之“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柔弱胜刚强”,“不益先则久生”,“无为与有为”,“不争莫与争”;“知不言”,“言不知”;“损而益”,“益而损”,等等对待之言,皆是言“相反则理相成”,皆是“正言若反”。 世间一切事理,皆是有正即有反,阴阳相伴,道魔相随,损益相化,高下相含……。由此可知,“正言若反”一句,正是解悟圣祖在《道德经》中所言大道奥秘的一把钥匙,是对“道者反之动”,“弱者道之用”的高度浓缩。读经者当详参深悟之,从中汲取其精髓,以补己之缺余。 左契章第七十九 【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 “和大怨”,就是去化解所结下的大怨,化干戈为玉帛,使矛盾趋于和解,岂非善事。 为什么又说“必有余怨”呢?这是因为,人们虽有这种善心去帮助人调解怨仇,但都是一种有为的周旋撮和,往往只能就事论事,不能深知其内因、本因上的根源,不能从根本上去解析。也不能以大德深化其心,故只能使双方的仇怨气势暂时平息,其怨心未必尽除,余怨仍扎根在心。待到气候、土壤等环境条件成熟时,因缘重新际遇,故技仍会重演,矛盾还会发作。由于因果规律的制约,这种恶性循环,世世代代,怨怨相报,无有终了。既然恶缘未了,余怨未消,这种善德也不彻底。由此可见,以有为解决怨仇之难。 人若失去天良本心,很难和怨为善。“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从本因上,通过自心的真诚忏悔,痛改历史上曾经犯下的过错,在太极弦的另一侧寻找结怨的根源,偿还账债,解开怨结,方可彻底了结大怨。常言道:“浇树要浇根,帮人要帮心。”仅靠显态有为的言语去说和,不能从心的根源上去深挖,就很难从根本上化解大怨。故曰“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 【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故有德司契,无德司彻。】 所谓“契”,犹如今之“契约”、“合同”。古时的契约分为左右两栏,主人持左契作为存根,客方执右契以为凭据,主客各执其一,合之为信。自古以左为主,为先天;以右为次,为后天。左契为本,故存于为主者一方;右契为末,故执于客方之手。结账之时,以此为凭,两契相合,以验其信。 “执左契”之意,是说我处于先天无为之位,寂静不动,不责求于人,待人来责求于我。当持右契者来合契时,以契为信,见契付物。不计较来人相貌的美丑,不分辨持契者的善恶,也不论其人的高贵与贫贱,唯以契约为凭而已。 太上以执左契为喻,在于启示人们要复归先天,以无驭有,以先天主宰后天。左契为主宰,犹如真心,常处静定之中;右契犹如后天,处世应俗,随遇而动,应过即静,又复归于左。左右相辅相承,主次有序,相合相应,处世应物,浑然为一。 人的心身虽终日处在繁纷的红尘事务中,但不为物转,以静处俗,无心待物,以物付物。执契之喻,其事虽小,其理却大。来者处有为,我则处无为。一方处动,一方处静。有为者是外来以物动求,我以无为静而应之,虽有执契之举,但也只是遵循办事程序应之而已,一切都是自然。客者持右契付物,以合我之左契,此即是“我不求合而人自合”。执左契者,应于外而合于内,是一种人合于我的先天自然状态。 圣人不动心、不动念,其德心无为而民自化,这与执左契其意相同。故曰“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由圣人推其义而知,人最贵于有德,厚德在身,犹如人之执左契,我不求于人,而人却来合我。这就是“司契”的真义。故言“有德司契”。“司”者,主也。 德的本质为“中和”、“柔弱”,有德之人能主合于无德者。有德之人,能包容一切,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心身透发着祥和的气息,故人皆喜欢主动接近,愿受其德场之益。圣人在处世待物中,皆是随缘而遇,随遇而安,行不得已之事,不动主观识心,一切感而遂通,这就是执左契之义。 “无德司辙”,凡是以有心有为去行德,受人回报,其德不广,其善不真。若是以私心去行德,那就是无德。世人不修道德,不知德之真意,不能以德感恪于人,只能以有心有为去行事,以得到外物的满足为目的。凡是有为,必带有后天痕迹,故曰“司辙”。 “彻”与“辙”同。“辙”,即车行过后所留下的车轮痕迹。造车者打车时,其车轮的间距必须合于道路之辙,这是以我之有为,求合于彼之所需。无德者,不能以无为待人应物,只能用有为去应世,犹如车轮求合于路辙一样。以此物求合于彼物,皆是有为之为。故曰“无德司辙”。前辈云:“执德者无德”。此乃至理真言也。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天道无亲”,天道至公至平,无亲无疏,对万物众生皆一视同仁,没有偏私。天道规律的特性就是“常与善人”,“唯以德辅”。“与”者,即赞许、援助、给与、佑助等意。 “常与善人”,是说天道常在人们不知不覚中,默默地帮助、护佑有善德之人。天道富有同类相亲的自然属性,故有奖善罚恶、助弱抑强、损有余而补不足的诸多特点。天道与一切德善类的人与事,具有极强的亲合力,唯有善德之人,才能得到天道的助佑。故古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之说。 天之道以无为运化万物,毫无后天有为的辙迹。天道至善至公,善者得佑,恶者惩罚。天道自然,既不无故加福于人,也不会无故加罪于人。人既不能在无德的情况下去求福于天,有德之人也无须担心天会无辜降罪。无德之人与天道不亲,故不能得天道之助。有德之人,虽不求于天,却可以常常获助,庇(bi)尔不足,降尔遐福,护之佑之,历历可验。 文中曰“天道无亲”,看起来人好象与天相隔遥远,很难亲善,但实际上天道就在身边,就在日常生活中,而且“常与”善人相亲相合。实际上天与人极易相合,其合是在自然无为中,我有善德,天道必悄然来亲合;我有罪过,也必遭天道责罚。毫无亲情可讲,毫无面子可留。世人常对天道采取实用主义,平日里不修善德,昧着良心做人行事。当灾祸临头时,想发大财时,才临时抱佛脚,才想起来烧香求菩萨保佑。此时求之亦枉然也。 世人以有心有为去“和大怨”,以有为之力强解其怨,虽也费心费力,但终难达到心合的目的。圣人能识透这其中的原故,所以执左。“左”者,先天无为也。惟求之于己,以先天德性去合人,何须在后天中乱动心、大费劳作呢? 以我之识心去求合人与物,就好比“司彻”之无德,损精耗神,劳而无益。执“左契”者,不求人而人自来合,这好比天道常与有德之人相亲相合一样,自然而然,不求自得。此二者验之于自然规律,即可知天道尽是无为,而毫无有为之弊端。 学道之人,千日修炼,在于一日大彻大悟。到此境界,则世间万事万物都透透彻彻,简洁明了。宇宙万物皆是道所生所化,道包容一切,得道即可掌握万物之实质,阴阳之分合,万物之变迁,皆在眼底。天之道即人之道,万事万物皆是道之体现。得道则阴阳在乎手,变化由乎心,何须去有心有为呢?众生所以不能得道,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执着于物,即生贪求,即是烦恼,忧苦身心,即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身心即处于无为先天之中,万事皆合于自然。德化其中,不德而德,无需执德,这才是真德上德,才能与天合其德。 【本章说解】 本章的主要精神,全在于末尾二句“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道在无为,道法自然。由此可见圣人眼明手快之妙用。用人心有为去求合于人者,人之道也;我不以有为去求合于人,而人与物自来合者,天道之自然也。以我之有心去合于人,虽大费心思,大费气力,以有为强合人事物,终难得其合。故太上以“和大怨”来比喻,以明示“有为”处处难之理。 物自来合我者,我自顺其自然,无心无欲,若无其物,自修在己,不求合而无不合,这就是天道自然与德善无为的微妙。知此理者,则可知圣人“执左契”之义,以圣人为楷模,安于无为,常处于自然之妙。 本章是承上章“受垢”、“受不祥”,而重申要做到“无我”、“不争”之难。“柔弱”在平时无事时容易做到,但要临事时真能做到却不易。每当受到些微小怨还容易把握,但当遇到横逆大怨时,能做到心平如水,无惊无忧,一心不动,应对自如,不生怨心,则确实比较难了。学道者若遇大怨,虽能勉强自和之,而心中却藏怒宿怨,即使暂不发作,而纤芥之怨未除,终有暴发之时,岂可言“上善若水”之道。 所谓德善,即“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这便是圣人“执左契“的真意。契约有二,我执其左,只待执右契者来应,两契相合,验证无误时,以物付物,并不责求于人。圣人对于万物,顺逆皆无心,既来即受,受而无心;既去不留,不求不怨。来者不见其有怨,给者不自以为有德,德怨两忘,物我浑化,这才是真正体现了“物我不争”之德。若修德未达至备至纯,心中仍有物的痕迹,物我之情不化,吃了亏便生怨心,这无疑是再结新怨,再造新业。 善人虽常受亏于人,而天不会亏他。《图书·蔡仲之命》曰:“皇天无亲,唯德是辅。”俗话常言:“苍天不负有心人。”自然之道从来都是扶弱抑强,全力佑助有善德之人。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其理易知易明,但非有定慧不能知,非有定力不能守,故曰“无以易之。” 安居章第八十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 “小国寡民”,是说人少国小。“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是说国小人少,不必求奢华,没有必要备有太多的武器装备。即使有什伯之器,也应当是备而不用,或万不得已时才用。“什伯”者,数也。“什”者,十也。“伯”者,百也。古代军队五人为“伍”,二五为“什”,百人为“伯”。“什伯”是古时军队的建制名称。犹如今之师团营连建制一样。 “什伯之器”,是言兵器之多。兵器乃不祥之物,但它是由人掌握的,人心善,则器亦善;人心恶,则器即随之杀伤人命而造恶。所以圣人对使用兵器慎之又慎,惟在迫不得已的外侵内乱时而用之。兵器愈先进精良,其杀伤力愈大,残害生灵愈多,总归不是善事。兵器愈多愈好,必然助长无德之人的杀心,用于争胜斗奇,以强欺弱,残害生灵,造下无端罪恶。追求兵器的精良,必然日入于奢华,耗民资财,失去俭朴美德。 所谓“小国寡民”,是老子的一种美好的理想社会。其本意并非要使国家变小,而意在使国家管理机器的职能越来越小,并逐步走向消亡,实现世界大同的理想社会。“寡民”也不是要人口稀少就好,而是要使天下人人都具道德,复归于先天淳朴。人民皆有厚德,自觉遵行天道规律,社会安定,天下太平,也就无需庞大的国家管理机器。如此虽央央大国,民众亿万,治理犹如小国那样容易,此即“治大国如烹小鲜”。道德行天下,天下太平,国家消亡,军队兵器也将消失。即使有也无用场,使兵器各安于俭朴无欲之性,共处于天地清静之中。 所谓“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是老子在以言其志,寄望于天下万国成为一国,实现“小国寡民”的无为之治。人民返朴归道,内足而外无所慕,不求物器之大,不贪非分之想;以现有为美,知足常乐,安分守己。 舟车甲兵皆为众多兵士所用之器,非一人所能独用。天下无事,故兵器常被弃之而不用。古时人淳事简,以自力的衣食为甘美,以简居土俗为安乐,书契尚且很少用,而以结绳代之。人与人相亲相爱,国与国友善相处,所以“什伯之器”常被弃置。由此可见古时的先辈们多么纯朴! 大道至简,大道是一。正如空净师所云:“愈简单的东西,愈接近于道;愈复杂的东西,愈远于道。”由是而知,“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的真意,是寄望于后人修道德以复淳朴之心。作为中华先祖的子孙,如今人心不古,视老祖宗们的淳朴为愚钝,以西方现代物质文明为荣耀,这正是人心的颠倒,亦是数典忘祖的大不孝。每个天良不昧的炎黄子孙,都应为此而脸红! 对照当今世界,与圣祖所寄望的道德盛世相去甚远。当今人类社会,火药味甚浓,军备竞赛激烈,毁灭性武器日益翻新。大国侍强欺弱,称王称霸,炫耀武力,动辄(zhé)欺侮小国,屠杀无辜生灵,已为天道所不容。若太上在世,亦会为之痛心疾首! 【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车,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 “使民重死”,是说君能为民兴利除害,为百姓谋幸福,使民各得其所,各顺其性,生活美满,无忧无虑。人民知足常乐,珍重生命,常处清静,修心养性,心处无为,心神安居于内,没有外驰逐物之患,故“而不远徙”。 “徙”音喜,迁移曰“徙”。人若视身外之物为重者,必轻内而求外,轻生命而重于物。为了追求名利,不惜远涉山川,不辞辛苦,长途跋涉而不觉劳,历经多年而不知倦。“使民重死,而不远徙”,是喻示无为之理。人当静心寡欲,才是珍惜生命的长生之道。若欲心强旺,远涉求物,累心劳身,这是不知惜生的自我摧残。 “虽有舟车,无所乘之”,这两句是说,为君者以德治国,国富民强,人民无烦令之扰,无苛税之忧,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心清性定,过着安闲自在的生活,不为身外之物所诱惑。即使交通十分方便,也不会弃家远涉。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人民过着衣食丰足的富裕生活,谁还愿意放弃天伦之乐,而在外漂泊奔波呢? 修真人若能清心寡欲,珍重自己的性命,精神内守,不求身外之物。即使黄金美玉摆在面前,也不会为之心动;更不会离乡背井,远涉求财。心若能清静无为,必不会涉身繁华之所,即使出入于游乐之地,也能闹中取静;身处奢华之中,混迹花花世界,心身一尘不染,常应常静,这才是炼己的硬功夫。 “虽有甲兵,无所陈之”。“陈”,通阵,即古代交战时的阵形。“甲”者,即护身之铠甲。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养兵在于抗御来犯之敌,凡遇内乱外侵,两军开战,必布甲兵。古时圣王施无为之治,以道德宏扬天下,故而国运昌盛,人民幸福,天下太平,国家虽设有军队,却无有所用。古时百姓本性淳朴,人人具有道德,清静无为,安居乐业,各守本份。出入相安,老幼相亲,邻里安睦,无盗寇之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相敬如宾,无有争执之心。国家昌盛,社会安宁,无内忧外患,故无须以铠甲护身,也无须陈兵自卫。故曰“虽有甲兵,无所陈之。” 【使民复结绳而用之。】 “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结绳”,即古代记事的一种形式。好比现代社会交往的记帐、记录、契约、凭据,以及现代电脑等信息手段的形式一样。《易经·系辞》说:“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至今在我国某些无文字的少数民族地区,仍有结绳记事的习俗。 上太所言的“使民复结绳而用之”,并非要人类恢复到远古无文字、无计量器具的原始结绳时代,而是要使人们去除人心之私,恢复远古结绳时代人类本性中的朴实、真诚、笃信之心。 第39节 上古之时,文字未有,书契未造,人心古朴。治国以结绳为政,而民自化。人与人交往以结绳为信,诚实无邪,真可谓朴素之至矣。后世人文渐开,先天本性日渐散失,后天人心渐入浅薄。太上见世道日衰,为之痛心,故发出“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的感叹,意欲使人心复归到结绳时代那样的淳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后世君王制“礼乐”,以导化民之无为,使民心安于自然,不以物累心,不远徙追逐贵重财物。身不远徙,安守清静,以养性命。 今之世界已进入信息时代,电脑已经普及应用,深入到社会各个领域,运用于方方面面,使人类跨进了物质科技文明的新时代。电脑虽先进,科学虽昌盛,但都是大道之“一”演化为亿万的继续和延伸,仍未超出大道生万物这个根本规律。大道至简至易,由一至万,又由万归一,这是不变的定律。电脑虽科学,但它却是我们老祖宗早已昌明的“八卦二进位制”原理,被外国人利用演变而成的。所以并不是“古不如今”,“中不如外”。站在大道的高度来看,都是历史时空的瞬息转变,是大道运行的必然。与大道造物的奇妙相比较,人类的科学文明还仅仅是一朵小花而已! 越复杂的东西离道愈远。今日人类已进入物化世界,人类的物质享受应有尽有,但人的精神世界却愈来愈贫困。私心欲望愈来愈贪,诈巧之心就像电脑一样复杂,故而离淳朴的道德愈趋愈远,这正是急待德化人间,挽救人心的当务之急。 今人将古人结绳记事当作笑谈,甚至嗤之以鼻,很难理解结绳而治的深邃(sui)含义。结绳而治并不是一种倒退,而正是现今社会所缺乏的一种淳真美德,是一种无为自然之道。遗憾的是,当今一些研究者自以为高明,习惯于用“复古”、“倒退”等言辞,评价老子的《道德经》,甚至以“没落奴隶主阶级代言人”的衣帽丑化圣人,以此显示自己的聪明,其实这正说明了他们对大道的无知与愚昧。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 所谓“甘其食,美其服”,是说上古先民,皆具有无为上德,乐处天然无为之境,无私欲邪念,质朴安生。耕而食,凿而饮,自食其力,不图奢华,不追求异物,不贪享厚味。一日三餐,以五谷蔬菜为饱,以粗茶淡饭为香;以布衣御寒,以葛麻防暑。不求华丽锦绣,不贪金银财宝,不远徙猎取华丽之饰,过着悠然自在的美好生活,没有过多的非份之想。 今之社会,物质丰富,衣食条件远比古代祖先优越得多,但同时人的享乐思想也无限膨胀。人们在享受的同时,丢失了祖先遗传给我们的俭朴美德。贪图厚味、奢侈浪费的现象令人乍舌,已达到不能容忍的地步。君不见大小酒楼餐馆的宴席上,单位学校的餐桌上,居民楼的垃圾洞里,那些被抛洒了的白花花的米饭馒头,竟然毫不可惜。古人云:“民以食为天”。粮食是天地赐人以养命的宝中之宝,浪费粮食就是对天地的犯罪。可见今人的俭朴已经丢失到何种程度!“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千古名句,已被人们淡忘远弃。至于其它日用的种种浪费现象,更是不堪目睹。 人们不仅无度地挥霍浪费着大道所生的物质财富,更重要的是丧失了灵性中的俭仆美德。太上在两千五百多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今日社会的不良现象,故而发出“甘其食,美其服”的感叹,这对当今人类社会,具有深远的现实教育意义。 “安其居,乐其俗”,是说凿户牖为居室,可遮风挡雨,可安身而居。不求豪华广厦,不贪高床奢具,虽为茅屋草庵,陈设简陋,却心安理得,自乐道中,心中无欲无求,安享自然无为之乐,其乐无穷矣。心中有道,自不追求宫室之美,安其居室,尊老爱幼,友爱兄朋,谨教子女,相安无事,家庭和睦,尽享天伦之乐。人能洁身自好,静修善德,心定性明,自不远徙追逐世俗浊污,安然过着简朴而充实的自在生活。 历史在发展,时代已不同。当今社会的物质条件,已与古代大有不同。虽不必复还结绳记事那种形式,也不必非要布衣裹身。但古时先辈们那种淳朴美德,却须臾不可离。修真人当知,今之社会物欲横流,既要人心古朴,更需要尘中养德,洁身自好,像莲藕那样处污泥而不染,身在俗中不染俗,心在尘中不落尘,知足常乐,知足常富。虽处俗中而心不俗,富不骄奢,贫不贱骨,一身正气,坦荡做人,风范高雅,不落俗套。在俗中学会脱俗,在火中学会栽莲。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身常应俗事,心乐质朴中,不为外尘所移,不随俗气所转,则与古人之心无别。此即是“乐其俗”。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是说两国相距很近,搭眼即可望见,连鸡鸣狗吠之声,都可以听到。此种情景,是说明天下太平。两国和平相处,边界相邻,仅咫尺之远,但人民各相安于无事。人心质朴无华,共处于清静,同处于无为,互不相扰,和睦相处。无是非之争,共入于清静无为之境。 “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即“不以远徙为乐”之义。古人好静,民虽居两国之界,相去极近,甚至能闻见鸡犬之声,但却至老死不相往来。这在现代人看来,是极端不可思议之事。试想在上古时代,太平盛世,人人共享天乐,户户安居乐业,谁肯离开故乡,而奔波异国他乡?“老死不相往来”之意,并非古人无情无义,互相隔绝。而其真意是说,那时的人们都是“内养天真,而不外求”的有道者,人人皆处于无为自然之境。 古人心性纯真,身虽不常来往走动,心却常处清静中,故能感而遂通,心息相依,德善交融。彼此心中无所不知,有事皆在无为中相帮。千人之心如同一心,百家如同一家,人与人之间亲密无比,无有彼此之分。这比之今人以后天私心交流,以身形的有为交往,孰近孰远?明白人自知。至于人身的往来与不往来,又有何妨?今之世人知显不知隐,不知“无为”为何物,故常曲解太上所言的真义。往往将“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当作固步自封,保守落后,贬而用之。这是极大的曲解。 太上圣祖发出此言,一是伤今思古,每见当时世人已渐离无为之道,不得已而设此言,以唤醒人们远离世俗物尘,回归无为清静之境。二是想象梦游其间,以此句隐喻修真者的“闭关”、“出关”、“入关”之意。当修真者进入某一层次的转变阶段时,需要集中一段时间,谢绝尘世,闭关内守,潜修默炼,以提高修为层次。在闭关期间,要求紧闭六门,两耳不闻,双目不见;身不远徙,心不外驰;闭门谢客,与外界不相往来,以减少干扰。心身俱静,内修外炼,凝聚精华,使心性身命皆入佳境,得到一次新的升华。对修真证道而言,此即“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两句的真意。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重在不远徙,不外求,不贪物,安于自然无为,享受自然无事的大自在之境。观想今之人心,以怀念古人淳朴之德。 细悟此章经意,皆是太上想象设言,并非实有其事。老子处于周末晚期,时遇列国纷争,人心扰攘,道德滔滔然日流于下,而不可反归。故设想以太古之气象,复归以无为至治,以寄伤今思故之情。当时老祖身将隐西而去,骑青牛至函谷关,应关令尹喜恳求,而著《道德经》五千言,留传至今。经中极力描写了一个至纯至真,清静无为,世人不知的极乐精神世界,以此昭示天下,从中体悟自然大道。并以此言寄托后世:身虽处红尘浊海之中,心要远离世俗尘嚣缠扰,脱离浊尘苦海,入于道德之乡,居于清静净土,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造福国家民族的人,一个具有高尚道德之人。若不如此,则是自坠(zhui)苦海,自陷茫茫人欲歧途,一生在不平不静中挣扎,何时是个尽头? 太上在本章假设立意了一个理想社会。在当今现实中,修真者的外环境条件,已与几千年前大不相同,不能入于丛林山野,也不能独立于尘世之外,而是要在入世中求出世,在火中去载莲,在尘中学脱尘,在逆流中行舟,在磨难中炼己。此乃时代的不同,时空条件的转换,故修真者的修证方式,与古时亦有不同。但就其所要达到的“无为自然”之境而言,则是殊途而同归,并无差异。而且是标准更高,要求更严,功夫更硬。 本章中亦有许多虚拟之言。苏辙在(《老子本义》引)中说:“老子生于衰周,文胜俗弊,将以无为救之,故于书之将终,言其所志,愿得小国寡民以试焉,而不可得耳。内足则外无所慕,故以其所有为美,以其所处为乐,而不复求也。”要恢复“小国寡民”、“结绳记事“式的原始道治社会,既不可能,也不必要。而“内足则外无所慕”的精神境界,对于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对于养生健身而言,却有着极为重要的不可忽视的作用。 社会总是在不断前进,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都在不断发展。无论社会发展到何等文明,人类的道德水平,无私无欲的精神境界,以至于修真养生,健康长寿,都是不可缺少的。因为它是国家民族的脊梁,是做人的准则,是改造世界观、重新塑造灵性的本源,天下太平之根本。故读经要尽意,不可仅陷于文字表象,而偏离了经意的精髓。 不积章第八十一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信”者,诚实也。“信言不美”,是说凡是诚实之言,都是质朴无华,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言行一致。说到做到者,此谓之“信言”。凡是信言,句句真实,句句质朴,没有虚伪粉饰,没有投其所好,没有奸巧诡诈,而且都是真诚一片,所谓“忠言逆耳”即是。“信言”世人多不爱听,故称之为“不美”。 “美言”者,即人都喜欢听的漂亮话,用浮华词藻装饰起来的虚言伪语。此类“美言”,或是为了投人所好,美言悦人,以夸大之辞比拟、讨好别人;或为了达到个人某种目的,巧簧如舌,将黑说白,掩人耳目……。凡是美言,多是中听不中用,往往言而无信,言多谎诈,虚诞无凭,说话不算数,故终而不被人信。有德之人,外行庄重,内心真诚,其言朴实,并不悦耳动听,但却句句忠恳。无德之人,外行轻躁,内心狡诈,其言虽动听悦耳,却未必真实可信。故曰“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言为心声。故先辈们十分重视慎言。修真人应知,危莫危于多言,祸莫大于言人非。人生最不幸处,是偶一失言而祸不及。所以要特别注意把握住言语关。管住嘴就是管住心。涉世做人,以慎言为先。静时常思己之过,闲谈莫论他人非。平时要存诚待人,口不妄言。言时以简要真切为第一,无长言,无累言,戒尽言。喜时,忌轻言失信;怒时,忌恶言失体。言到快意时须打住,事到快意处须转弯。人多时守口,独坐时防心。先哲云:“觉人之诈,不形于言;受人之侮,不动于色。”此中有无穷意味,亦有无限受用。修道者宜悟而行之。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善者不辩”,是说有道之人,全德备身,其言合于天道真理,可以道达人事。言无彩文饰华,句句真实不虚,此乃“善言”也。善言者则心必善,与人为善,不与人争辩。哪怕是遇到委曲之言,侮辱性的语言,也必是心平气和,不动声色。取人之善,当据其事理,不必深究其心。别人偏激,我受之以宽;别人险仄,我待之以坦荡。我不争胜于人,以善心待不善。别人的不好处,要掩藏几分,这是用浑厚以养大德。当人来争辨时,自处超然,处人蔼然。气度要宏,言动要谨。不用巧辞奇说,其心自然清静平和。先辈云:“穷天下之辩者,不在辩在讷(nè)。伏天下之勇者,不在勇而在怯。”由此可知“不辩”之深义。 所谓“辨者不善”,是说凡是“善辩”之人,皆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因其心中空虚,缺乏德性涵养,理屈辞穷,夸夸其谈,以逞其能。常见世人为争私利,或为显能,或抱偏知邪说以乱真,便以三寸不烂之舌,逞口锋之利,无理也要辩三分。此即俗话所称之“舌辩猴”。 善辨者乍听起来振振有辞,但都是无真才实学的肤浅之言。因其心空虚,正气不足,真理不明,颠倒为用,往往将是辩为非,将黑辩为白,将邪辩为正。以花言巧语欺世盗名,以谬论荒言毒害人心。此等辨言,虽可得一时之快,显一时之能,但所造下的口业,则是后患无穷,恶报必是在所难免。先辈有云:“山有玉,则掘其山;水有珠,则浊其渊;口恶言,则亡其身。”修道之人,应当德充其内,含光内敛,不哗众取宠,不多言善辨,以谦德自养。无道之人,自作聪明,口巧舌辩,皆因缺乏德善之心。故曰“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知者不博”,所谓“知者”,即真智真慧,深知宇宙大真理者。真知者从不显露,含光内敛,厚德贵藏。所谓“不博”者,即守元抱一,专心致静。不刻意追求后天知识的广博,绝学无忧,绝圣弃智,惟以一颗先天真心,求知大道。待到功成性圆,大智慧已就,则能一知百知,一通百通。深明宇宙真理,广知万物之性。 有道之人,立于高维空间,总揽宇宙规律,执本驭末,执简驾繁,举纲目张。对万事万物心领神会,明觉四达,洞晓阴阳,宇宙万物融于一心,此谓之“真知”。知之既真,天地间一切事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虽不广搜远览,不出门户,而天地万物万事的变化消息,皆在其不见不闻的真性中,皆在无为自然之静心中。故真知者虽不博学后天有为知识,而天地间的一切知识,则无所不知;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则无所不晓。 “博者不知”,“博者”,此处是指广见多闻,博览群书,研究古今,有丰富的后天知识。“不知”者,是指这些所谓博学者,只知后天有为知识,只知显态世间的智观科学,而不知隐态微观、宏观、宇观世界的慧观科学。只知显态科学的某个领域或某一学科,而难知宇宙这个庞大、复杂的超巨科学领域。其知虽比一般人广博,但所知仅是表象,失却道要之真,而在宇宙大真理面前,仍是十分无知。故曰“博者不知。” 世俗之人,以后天知识为贵,以广知博学为荣,故无所不求,无所不学,多多益善。或夸多斗靡(mi,华丽),或争能夺誉,以此作为衡量人生的价值标准。而对宇宙自然规律,对人体生命科学,对阴阳五行之学,对隐显共观之法,或是一知半解,或是一窍不通。世人求知,只求外,不求内;只求小,不求大;只求显,不求隐。只追逐粗浅的外在之学,而不知事物深层的精微之密。即使现代科学已进入某些微观领域,如克隆技术、纳米技术以及人体遗传基因的密码排序等,但也只是刚涉及到真理的边缘。而且这些成果,早在古代已被我们的祖先验证过。由此可知,今人的知识并不广博,智慧也并不比古人高明。 后天智观科学的特征,是知其末而不知其本,知其徼而不知其妙。虽自称为“博学”,但对于宇宙自然大真理来说,则所知仍是一些皮毛,实属管中窥豹,离高维空间的自然真理,尚差之甚远甚多。故太上发出“博者不知”的感叹之言。 【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 “圣人不积”,是说圣人没有私欲占有心,积德不积财,有德以教愚,有财以济人。这个“积”字,在对世俗间贪欲之心的总汇。 世人都有极强的占有欲,不仅好言、好辩、好博、好争,而且皆有贪多积厚之心。诸如积金如斗,积物如仓,福禄要厚,荣誉要高……,凡是私欲名利之事,皆是积聚愈多愈好。惟独不知积善累德,修心养命,复归天道。凡积财累誉者,无非是为了满足个人眼前的享受,或作为胜人的资本,成为独得之奇。岂不知天下所有财物,皆为大道所生,是利益众生的流通之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穷。物之性在于流通,人为地去聚积,就是逆物之性,堵塞其流通。此犹如以土壅(yong)奔流,终有决堤引祸之时。 财物本性公,用于己与用于人,无须分别,更不必囤积居奇,积为私有。人生在世,都希望得到幸福快乐。但幸福不是从高官厚禄、积金如山中得来。真正的幸福,只能从修善积德中获得。涵养道德,心安理得,少私寡欲,吃饱穿暖,知足常乐,生活优悠自在,无有烦恼苦愁,这才是真正有福。 名利二字是世俗人拚命追求的幸福。岂不知在争夺名利的同时,必然要伤害别人。假若采用不正当的手段去争夺,必然会造下诸般罪恶。为了一点眼前小利,不顾无穷后患,这便是佛所说的“迷惑颠倒之人”。真正觉悟了的人,绝对不会去做。细想人在世间,不外乎衣食住行,衣为遮体,食为饱肚,卧不过六尺,只此而已。即使积有金山银山,一口气不来,什么也带不走,唯有业力随身。故前辈云:“积财如积祸”,“如剑斩人头”。 “既以为人,己愈有”。“既”即尽到、完全之意。此句是说圣人深知宇宙万物广大无边,无尽无量。明白“物不可积”的自然奥秘,所以积物不为私用,积德不为私有。圣人不聚积财物,而以己有之财尽施于人;将自己之知,变为众人之知;以己之德,化为众人之德;以己之有,为人之有。人得我之有,而人亦有,而我更有,有与有相得相长。我之德化于人,人人有德必益于我。人得我之德,则我之德愈多。一德引万德,一人之德化为天下之德。好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犹如日月之光相映生辉。圣人之德光照天下,天下归于圣人之德;圣人之德与天地等同,岂不大乎?故曰“既以为人己愈有。” “既以与人己愈多”,是说在无心无为的心态下,以己之财物施舍于人,以己之德化于人,人得我之愈多,则我之德愈厚,而人之得愈多,多与多相勉,则多必共进。人之多取于我,我之多因人之多而愈多。其义与上句同。故曰“既以与人,己愈多。” 世人多不解此义,皆以为“己之有”、“己之多”为私有,故藏而护之,惟恐不密,惟恐别人得到。而不知为人、与人之德,不仅有益于人,而且有益于己,两相受益。正如先辈所云:有“德者自得”,“失德者失得”,“舍即是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修道者当以德予人而不思己之所得,实则不得而得。”修真人所舍的是己之德行及有形之物,得到的是无形的道能德宝,是不为肉眼所见的巨大道义与物质力量。 宇宙间“得道多助”的自然法则,用之四海而皆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乃不易的永恒真理。有与无,多与少,舍与得,皆是矛盾着的两个方面,在一定条件下互相转化,其中内含着无尽的辩证法。焉能只知其所以,不知其所以然乎?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天之道,利而不害”,天生养万物,爱育如子,慈母之心,百般佑护,那会有伤害之心。天以无为化生万物,故无所不生,无所不长,生生不穷,化之无尽,此即谓之“利”。万物皆为天道所制,天之高明,终古如是,利万物而长流不息。天道运行,昼夜不息,虽利养万物,而又无害于天,这是因为天有不积之德。天不积,故能倾尽其力,畅通无阻,利而不害于天下,也不伤害自己。 圣人之道,即天之道。圣人以无心而化万民,但人却往往不知不行。只有在出现变异的情况下,人才能感知圣人警诫之言的重要;只有遇到时弊时,人才乐于接受圣人之裁成。这都是因为人抱着后天欲心不放,不识自然无以明之故。 天下之理,有为必有争。为在于人,争在于物。圣人之所为,在熙熙攘攘、繁纷污浊的红尘中,向德而化;在物流滚滚的深渊中,恪心向善。圣人能无为而为,因物付物,顺其自然,无争无积,故愈知圣人为众生之为,愈见圣人厚德之丰。若以私利积于己,不以公施与人,虽美其言,巧其辩,多其知,终因不合自然大道,终究是个无益于人、也无益于己之人。 众生同体,万物同根。天地与人,人与万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心息相通,互为依存。故以己之有施与人,人必以有施于我;我利于天下人与万物,天下人与万物必助于我。我的一切与万物相合相通。我即是众生,众生即是我。无彼此之分,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我与宇宙万物浑然一体,惟有一颗公心。“我”字化为道德,与自然大道合真,则性命双了,形神俱妙。我即是道,我即是佛,天上地下,唯道独尊,唯道是从,唯德是辅。 【本章说解】 此章为《道德经》终篇。其经旨在于告诉世人:立言容易,能从言中悟道、明道、得道者则难。能从言中钻进去再跳出来,洞明道义,并能躬行大道者,则难上加难。同时也在告诫后人:不可以见闻浅智逞其辞,不可以陋习无知傲于人。若是如此,既无益于世,也无益于己。 本章分为三段看,上六句为一段。自“圣人”至“愈多”为二段。由“天之道”至末为三段。要义是说,大道不以言显,言则是不得已之事。为了教导世人明道,又不得不以言说。大道不言,自在人心,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各人随心,各由自性之觉与迷而定。 当太上出关将隐之时,正是春秋战国大道渐去、百家争胜之时,各派皆执一说,纷纷争论不已。然其所说未必信,未必真,未必善,未必知。针对当时时弊之偏,太上留此五千言,在于明圣人之德,明天道之理。道不在多言,言必合于道,言必益于道,乃为言之不可阙(quē,缺少)者也。 所谓“信言不美”,美在本质。所谓“善者不辩”,善在淳朴。所谓“知者不博”,贵在极一。所谓“己愈有”者,人心所尊。所谓“己愈多”者,物欲所归也。所谓“利而不害”,道动而生成物也。大道至简至约,有道之人不辩、不博、不积,所以才有真善实知。圣人之言,皆是真实之言,没有饰华虚表之美。 “不积”之意,是说大道本体虚而无,故所应无穷。天下的一切财物,一切慧智,皆是大道所生所有。万类万物,皆为公共流通之性,岂可积为私有?若占为私有,则所应必有限,岂能愈有愈多乎?庄子称赞老子之学:“以有积为不足,无藏故有余。”“利为害之时,为者必争之;以不利利之,是以不害;以不为为之,是以不争。不争者,即无我;无我者,才能无为而无不为。” 恭读完圣祖全经,使人得其道味之甘,受其德言之美,穷万物之理而无不至。以五千言所论统观之,皆是论“不积”之道。所谓不积者,即心无所系,心无一物,无私无妄,心地光明。所谓“言而无言,为而无为”,实际上并非“不言”,也并非“不为”,而是大公无私,无己之有,以无言、无为之德而奉献天下众人。无私即无争,故圣人从不与人争。由是而知“多言数穷”,非天道也。学道者至此,应该了心忘言,则对全经五千言之要义思之过半矣。 本章提出了美与信、善与辩、知与博等哲学范畴,涉及到真假、善恶、美丑等既对立又统一的一系列哲学命题,说明一切事物的表象与实质各具阴阳,各呈其势,表里不一。信实之言多朴直,故为“不美”;甘美之言多华饰,故“不信”。德善之人明真理,故“不辩”;善辩之徒乱实情,故“不善”。明道之人忘言绝学,故“不博”;博学之士贪嚼多,故“不知”。同时又以人道推理天道,将“不积”之理,以及无与有、多与少等相反相成的辩证之理,从显隐两端,解剖得入理入微。 经文至此章已终。九九八十一章,五千余言,字字珠玑,句句珍宝。能心悟此经者,见人见事,只要打破个“我”字,放下这颗人心,则知人己一体,物我同根,万事同理,得则俱得,失者俱失。打不破这个“我”字,不去除心中之顽阴,人我之念不除,物我之别必分,必随物而逐,必被物所累,物失俱失,虚枉一生,岂不愚哉? 谨以此解,奉献世人,聊表诚心。藉此解终结之机,谨向读经者致以深深的祝福! 愿道德宏扬于世,利益天下,造福人类,永享妙乐! 愿众生皆能以德为心,德化归道,使佛道之光普照寰宇! 愿一切诚修实证者以此经为源动力,勤修实证,功成果满,早登云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