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娇妻》 第1章 [公务员系列]《我的娇妻》 作者:典心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楔子 叮咚。 清脆的声音响起,便利商店的电动门滑开。 秀美的年轻女子走进店内,视线紧盯著地上,两根乌黑的发辫直落腰间。 「欢迎光临!」店员高声喊道。 她抓起门边的提篮,快步走到杂志架前,拿下一本时尚杂志、一本财经杂志、一本八卦杂志,还有一本漫画快报。 而後,她来到冰柜前,拿了几瓶冷饮,一面缓慢的朝杂物柜前进。 三分二十五秒後,她移动到杂物柜前,把卸妆油、湿纸巾、防晒乳液、洗发精、免洗袜、刮胡刀等等杂物,全都一股脑儿的往提篮里塞。 眼瞳转啊转,终於扫见架上的长方形白色小纸盒。她眸光一亮,急急抓下来,藏进提篮最角落。 接著,她深吸一口气,硬著头皮,迎接更艰难的挑战—— 结帐。 怀著忐忑的心情,她把提篮搁上柜台。 「请问需要塑胶袋吗?」店员问。 「呃,喔——好——」 叮咚。 电动门再度滑开,这次进来的是一群刚打完篮球、汗流浃背的高中男孩。 大男孩们动作迅速,各拿了一瓶矿泉水,就站在她身後,排队等著结帐,一边嘻嘻哈哈的聊天打屁。 店员逐一刷取条码,货品一样一样减少,她最後拿的纸盒,却因为塞在最角落,居然被店员遗漏。 「谢谢,一共是八百三十二元。」店员说道,把杂志塞进塑胶袋里。 她拿著钱包,心中挣扎不已,历经几秒的天人交战,终於鼓起勇气,拿起提篮角落的纸盒往前推。 「啊,抱歉。」店员这才发现,拿起纸盒补刷条码,还有意无意的多看了她一眼,虽然表情没变,仍让她瞬间红了脸。 「这是帮我哥哥买的、这是帮我哥哥买的……」她作贼心虚,粉颊嫣红,小脑袋垂得更低,脱口说了个谎话,全推到不存在的哥哥头上。 後头有个高中生,眼睛尖得很,瞄见店员手里的纸盒,又瞧见她窘得想挖洞钻进去的模样,存心开口逗问。 「嘿,姊姊,你是不是买错了?」他坏坏的笑著。「替你哥哥买的话,应该是买保险套吧?怎么是买验孕棒呢?」 轰! 她的脸著火了。 在高中生的哄笑声中,她丢下一张千元大钞,羞窘的抓起验孕棒,提起满满一塑胶袋的杂物,顾不得找回的零钱跟发票,转身落荒而逃。 第一章 哭声。 稚龄的小女孩,就站在百货公司三楼的手扶梯口,张著嘴儿放声大哭。 「呜呜呜,妈妈、妈妈……」 她哭得好伤心,咬著胖胖的拳头,泪汪汪的左看右看,急切的搜寻著,表情满是惊慌与害怕。往来的人们却置若罔闻,最多只是丢下一眼,甚至匆匆避开,没有多加理会。 找不到妈妈,又等不到援助,小女孩跌坐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 「呜哇,妈妈!妈妈……」激昂的哭声,逐渐转为啜泣。 蓦地,一阵软软的触感,刷过她哭湿的脸儿。 「小妹妹,你怎么啦?」 悦耳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温柔的语调里带著安抚。小女孩眨著泪眼,茫然而诧异的看著前方。 凑近在她眼前的,竟是一只棕色的手缝熊娃娃,有著圆圆的脸,扣子眼、绣线鼻,厚软的脚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掌、圆大的耳朵,可爱得让人想要一把抱进怀里。 「你好,我是棕小熊喔!你在哭什么呢?」那悦耳的声音又说道,熊娃娃的手摸摸她,柔软温厚的安哥拉羊毛,刷过泪湿的小脸。 「妈妈……」 棕小熊又问,脑袋歪到一边。 「妈妈怎么了?」 「妈妈不见了。」小嘴一扁,眼泪又淌了下来。 江震搭著手扶梯,走上百货公司三楼时,所看到的就是这幕景况。 容颜秀美的林静芸,正半弯著腰,摇晃著手里的熊布偶,轻声细语的说话,哄著迷路的小女孩。 在她脚边还堆著四个中型纸袋,以及一床尚未拆封,摺在可提防尘袋里的毛毯。为了哄慰小女孩,这些大包小包的「行李」,全被她搁在地上。 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细腻的肌肤白里透红,乌黑的眼眸纯洁真挚,辫子垂肩而下,加上简单的穿著,清纯得就像个学生。 他一眼就认出她。 江震向来过目不忘,惊人的记忆力,总让黑白两道津津乐道。只是,他虽然认出她,却默不开口,黑眸仍旧冷得像冰,神情却丝毫未变,迳自经过她的身边,脚下步伐未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却鬼祟的凑到静芸後方,悄悄探出手,往她背後的拼布背包摸去。 她刚拿出熊娃娃,竟忘了拉上拉链,背包就这么敞开著。瘦高的年轻人动作轻巧,抽出背包内的皮夹,再若无其事的走开,把皮夹往口袋里塞—— 蓦地,强健的指掌探出,紧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如若铁钳。 当场被逮著,扒手脸色灰白,额上冷汗直冒,惊骇的瞪著这个突然冒出来,亲手逮住他的男人。 「喂,你——」才刚开口,手腕的箝制就更紧,痛得他立刻呻吟出声。 江震伸出手,从现行犯的手上,拿回那个皮夹,然後扭著唉唉喊痛的扒手,交给在楼层间巡视的警卫。 近在咫尺的静芸,只忙著哄小孩,没有察觉身後的动静。 走道的转角,出现一个神情慌张的少妇。哭得泪汪汪的小女孩,一瞧见少妇,立刻略咚咚的冲上去,扑进妈眯的怀里。 「谢谢你。」少妇抱著女儿,频频道谢。「我才转个身,她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小女孩偎在妈妈的颈窝,颊上泪痕渐乾,双眼却盯著熊布偶,满脸依依不舍。 静芸看在眼里,弯唇一笑,主动开口。 「你喜欢吗?」 小女孩咬著指头,羞怯的点头。 「那,送给你,你要好好疼它喔!」她把软胖的熊布偶,送进小女孩的怀里,还伸出食指,点了点小女孩的鼻尖。 少妇抱著小女孩,小女孩抱著熊布偶,连连道谢的离去了。 暖沁的笑意,还染在静芸的嘴角,她友善的挥挥手,预备继续上楼。谁知道,她才一转身,冷不防就跟身後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江震拿回皮夹,已经走回她身後。 「你的皮夹掉了。」 乌黑的大眼眨了眨,仰望著那张俊脸。接著,一抹嫣红浮现,粉嫩的水蜜桃,转眼就羞成红苹果。 他把皮夹塞进她手里,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转身就要踏上手扶梯,不论姿态或是动作,都格外俐落。 「啊,那个——江——江先生!你是江先生吧?」她急忙开口。 黑眸回睨,望见粉靥上的晕红。 「谢谢你。」她笑得腼覥,鼓起勇气自我介绍。「你记得我吗?我是林静芸,林凤婷的妹妹。」粉脸更红,她又补充道:「上上个礼拜,你陪著厉先生到我家来,跟我爸妈提亲,那天我也在场——」她一边说著,小手东抓西捞,抓起脚边的纸袋。 偏偏纸袋不从人愿,被她这么一扯,纸袋陡然进裂,就听到嘶啦一声—— 手缝的可爱熊布偶、碎花棉布缝成的杯垫、缀著蕾丝花边的面纸套、穿了一圈缎带的门把套,瞬间掉得到处都是。几十个动物造型的手机吊饰,更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似的,叮叮咚咚的蹦出来,一个比一个滚得更远。 静芸窘极了,粉脸羞得发烫。她蹲下来,手忙脚乱的捡拾,把东西塞进另一个纸袋。 像是存心要跟她作对似的,刺耳的撕裂声再度响起—— 另一个纸袋也裂了! 满地的手机吊饰,捡了又掉,掉了又捡,像是永远捡不完,她就算低著头,也能察觉四周人来人往,不少人正在偷笑,瞧著她狼狈的模样。 就在她窘得考虑当场挖个洞,就地把自个儿埋起来时,一双大手伸来,半强迫的接过纸袋。 静芸诧异的抬头,看见江震弯腰,替她捡拾满地杂物。 「呃,江、江先生,我自己来就好了……」她受宠若惊,没想到他没有转身走开,反倒出手帮忙。 「不要浪费时间了。」 虽然他语气平淡,但藏在话里的讽刺,仍让她尴尬不已。 噢,老天,他肯定会觉得她笨手笨脚,竟连捡个东西都不会—— 有力的指掌探抓,动作极有效率,没一会儿就收拾妥当。江震把滚得最远的小兔吊饰,也扔进剩下两个完好的纸袋里头,才站直挺拔的身躯。 「那也是你的?」黑眸一瞄,看著地上的手提防尘袋。 「嗯。」 百货公司的一楼,正在举办寝具展售会,她精挑细选,买了一床软绵绵的、粉红色的上好毛毯,准备送给大姊,当作新婚礼物。 江震提起防尘袋,笔直的看进她眼里,不论表情或是眼神,都像是个彻底的警察,冷静而不掺半点情绪。 「你要去哪里?」 「呃,八楼——」她乖乖回答。 他面无表情,下巴一抬,示意她先走。 静芸诚惶诚恐的猛点头,像是领到圣旨般,不敢有半点怠慢,匆忙上前几步,踏上了手扶梯。 第2章 江震就在她身後,亦步亦趋,替她拿著那些大包小包。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公尺,她全身每个细胞,都清楚的感觉得到他那强烈的存在感,却没有听见他发出半点声音。 即使身处在百货公司中,他的动作与姿态,仍像是漫步在森林里的野兽,从容却又自制。 两人一前一後,没有任何交谈,走到八楼转角,一个拼布制品专柜前,静芸才敢回头,掀起弯翘的睫羽,纯挚的黑眸,望进那双冶若冰霜的眼。 「江先生,我到了。谢谢你——」 话还没说完,江震已经放下纸袋与防尘袋,对她的道谢不理不睬,迳自转身,走往手扶梯的方向。 乌黑的大眼盯著他的背影,目送他离开,甚至舍不得眨眼。 专柜里头,染著俏丽红发的店长,停下电动缝纫机,满脸好奇的靠过来,也顺著静芸的视线看去。 「那个人是谁?」雅婷问道,伸长了脖子直瞧。「是你男朋友啊?」唔,那个男人虽然酷了些,却酷得颇性感呢! 「不是。」她急忙否认,猛摇小脑袋,长长的辫子也跟著晃动。 「不是?」雅婷双眼一亮。「那可不可以介绍给我?」 秀美的小脸,浮现些许为难,以及不自在的神情。 「呃——对不起,我跟他不熟……」静芸转开视线,把纸袋抱进专柜,将作品一样样取出来,摆放在桌面上。 纸袋的底部,躺著那个小兔吊饰,她伸手拿了出来,脑海里又浮现,江震捡回这只小兔时的举止,粉脸倏地浮现娇红。 她咬著唇,没把小兔吊饰放上桌,反倒手儿一缩,把小兔收进口袋里,像是珍宝似的收妥。 雅婷也凑到桌边,拿起一只蓝染布制成的熊布偶,翻来覆去的欣赏,没有注意到,静芸偷偷「回收」了那只小兔吊饰。 这个专柜里贩售的,是许多特约创作者所寄卖的作品,缝制的各类布制品,大到床单被套,小到手机吊饰,琳琅满目的手工制品,摆满了专柜内。 所有特约创作者中,又以静芸的作品最受客人青睐,只要一摆上柜,没几天就会销售一空。 「哇,这只小熊做得真好!花了你不少时间跟功夫吧?」雅婷抓著熊布偶,不论看过多少次,静芸细腻的手工,还是能让她赞叹不已。 「我只是尽力,不想让刘小姐失望。」受到好友的盛赞,静芸粉脸微红,有些害羞。 「放心放心,你做得这么好,她绝对会满意的!」雅婷满脸是笑,拍著胸口保证。 刘小姐是老客户,外婆是勤俭的客家人,几年前过世,留下一件老旧的蓝染衣裳。她拿到柜上来,想把蓝染衣裳改制成熊布偶。静芸接下这个工作,花了不少心血,制作出来的熊布偶,果然精致柔软,出色极了。 雅婷在玻璃台上,辟出最显眼的位置,把熊布偶摆妥,而後走到仓库後,签了一张支票出来。 「这是上个月的金额,你看看对不对。」她把支票塞进静芸的手里,还倒了两杯花茶,走回桌边坐下。「我是想啊,既然你的作品卖得这么好,这个月就再多做些嘛!」 静芸浅笑摇头。 「下个月吧,这个月我家里很忙,下次能交给你的,最多只有往常的一半。」 「喔?」雅婷有些失望。「家里有事吗?」 「喜事。」秀颜上笑意更深。「我大姊再过三个礼拜就要结婚了。」 「哇!恭喜恭喜,记得拿帖子给我喔,我要去喝喜酒!」 「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直到一壶花茶喝得见底了,又刚好有客人上门,雅婷忙著起身招呼,静芸才带著几大叠布料,换妥新纸袋,扛著大包小包,以及那床毛毯离开。 走出百货公司时,天色已经变暗,夜晚降临这个城市,四周霓虹灯闪烁,路上挤满人车。 夜风迎面袭来,已经带著冬季的寒意,她缩了缩肩膀,拉紧羊绒外套的领口,跟著街上的人潮,走到公车站牌前,等著要坐公车回家。 几班公车来了又走,她等的那班车,却迟迟不见踪影。半个小时过後,公车站牌前,原本拥挤的人群,已经陆续离开,仅剩下小猫两、三只。 一班公车停了又开,载走剩余的乘客,只剩静芸孤孤单单,独自站在寒风中。风愈来愈冷,连羊绒外套也无法保暖,她缩著肩膀,冻得瑟瑟发抖。 「小姐,你等车啊?」一股难闻的酒臭,从後方欺近。 静芸连忙回头,只见一个喝得醉醺醺、满脸通红的男人,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背後,对著她笑得不怀好意。他站得好近,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她。 她吓得连忙後退,尽快拉开两人距离。 「我陪你等。」男人打了个酒嗝,故意靠过来。 「不用了。」她火速拒绝,小脸雪白,也不知是冻坏了,还是吓坏了。眼看对方愈靠愈近,她提著纸袋与毛毯,也不敢等公车了,急著就想离开。 只是,那男人虽然醉得厉害,动作却也不慢,一发觉她想离开,立刻挡住她的去路。 「没关系,别客气,反正我没事啊!」他靠得更近,醉红的小眼睛,上下打量著她。「你还是学生吗?」 倏地,一部福特轿车从对面车道,以极快的速度回转,停在公车站外。後方的车辆紧急煞车,尖锐的煞车声,以及驾驶们的怒骂,瞬间响彻云霄。 车门打开,江震靠回驾驶座。 「上车。」 噢,谢天谢地! 她抓起随身物品,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闪过那个醉汉,钻进车子里。後方的喇叭声愈来愈响亮刺耳,她一坐进车子,就迅速关上车门。 前座太挤,她只能把毛毯搁到後座,之後就以最淑女的姿势,坐在位子上不敢动。 「安全带。」江震开口,浓眉微拧。 听见他的提醒,她醒悟过来,小手在座位旁摸索,好不容易摸到安全带,又折腾了半晌,才把安全带系好。 黑眸半眯,睨了她一眼,眉头拧得更紧。 因为看不下她狼狈的模样,他才会出手,帮她提著那堆东西到八楼,这才走回五楼,去订做出席好友婚礼时,预备要穿的新西装。 谁晓得,他订好西装,下楼开车准备回家,却又看见她竟瑟缩在公车站角落,像是落入狼口的小羊,仿佛就要哭出来了—— 车子汇入车流,阴暗的车厢中,江震从仪表板上的菸盒里,摸出一根菸,再拿出打火机。 火光一闪,他点燃嘴里叼的菸,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香菸的尾端,不时亮出红光,照亮他那双幽暗的黑眸。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细若蚊鸣。 「江先生,谢谢你——」不到几个小时,他就替她解围两次呢! 「你要是出事,会延误婚礼进度。」他面无表情,黑眸注视著前方。「我送你回去,确保你能安全到家。」 她惭愧的低下头,庆幸车子里够黑,才能遮掩她的脸红。她清了清喉咙,努力想帮忙,至少告诉他,她家的地址在哪里。 「那个,呃,江先生,我家是在——」 「我知道。」 车内陷入沈默,帮不上任何忙的静芸,只得闭上嘴巴,乖乖的不再说话。她学著身旁的男人,保持缄默,眼角却不断偷瞧,看著那红色的火光,反覆明灭,一再照亮那双眼。 初冬的夜晚,不知为什么,变得不再那么寒冷。 她坐在他身边,忘了时间的流逝,仿佛看著他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有短短几眨眼的时间…… 「到了。」 江震突然开口。 「啊?」她茫然的应了一声,贪看在火光下的鲜明轮廓。 「你家到了。」他转过头来,直视著她。 静芸像是被逮著的偷儿,吓得只差没跳起来。 「啊!噢,好——好——」她解开安全带,用最快的动作开门下车。 直到车门关上,她才想到,这么「落荒而逃」,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她匆忙转身,从背包里头翻出随身携带多年,一个绑著辫子、穿著红底碎花裙子的布娃娃。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紧张的一笑,把布娃娃从车窗递进去。「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江震看著她,黝黑的大手仍旧搁在方向盘上,没有伸手来接。 「这东西对我来说没有用处。」 他淡漠的说道,诚实得很残酷。 她还不死心,继续游说。「你可以摆在车里、屋里,或是、或是——」 「不用了。」 江震不为所动,将布娃娃推出车外,拒绝她的谢礼。接著,他一踩油门,驾著座车离去。 在她的注视下,尾灯逐渐远去,终於消失在黑夜之中。 初冬的天际,难得晴空万里。 今天是大姊凤婷出嫁的大好日子,连老天爷都赏脸,给了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气温也格外宜人。 传统的嫁娶仪式,要忙的事情可不少,林家不但亲戚众多,且一个比一个热情,为了凤婷出嫁,他们一早就聚集在林家,抢著帮忙诸项大小事。 身兼新娘的妹妹以及伴娘的双重身分,静芸从一睁开眼,就像颗陀螺般忙得团团转。 她陪著大姊去化妆、换妥礼服,再回家里,等待吉时到来,厉大功上门迎娶。接著,新郎新娘拜别父母,再浩浩荡荡的坐上礼车,前往宴客的饭店。 直到新娘进了休息室,静芸好不容易才觑了个空,悄悄的离开。她在饭店里头,东绕绕西找找,直到穿著高跟鞋的小腿,已经开始抽痛发疼,她才寻见那高大的身影。 第3章 江震站在中庭,独自抽著菸,食指一弹,菸灰就弹得老远。 阳光之下,他的发色近似深褐,薄唇冷酷而又性感。那套铁灰色的西装,穿在他强健的身躯上,显得格外笔挺。 静芸注视著他,弯翘的长睫眨了眨,剪出迷恋的眼波。 她对他一见锺情。 一个多月前,当江震陪著厉大功,到林家提亲时,她就已对他一见倾心! 不同於人缘佳、脾气好的厉大功,身为飞鹰特勤小组的副队长,江震的周身,总带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那双黑眸里,藏著冷蔑的傲气。 她像是第一次看见狼的猫儿,头一次发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优雅生物。对於江震,她的好奇多於胆怯,著迷多於畏惧。 只要一有机会,她的视线就会追上他,注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不论是提亲那天,或是迎娶的今日,他跟四周的热闹气氛始终格格不入,只是克尽好友与伴郎的责任,精确的处理一切事宜。 该由他处理的事,他井然有序,绝不出错;不该由他处理的事,他则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是插手—— 黝黑长指间的香菸,飘出缕缕白烟。他一弹菸灰,转过头来,黑眸深敛无波,笔直的望向她,像是早就知道她站在那儿。 「江先生。」她对他点点头,试图从容的打招呼,声音却不争气的有些抖:心儿更是怦怦乱跳。 江震的视线,缓慢的逐寸挪移,扫过伴娘礼服下的玲珑身段,在她胸前的薄纱上,多逗留了几秒。 「你的毯子在我那里。」他突然开口,把菸蒂按熄在盆栽里,又点燃另一根。 「啊,对不起,我下车时太匆忙,一时忘了。」 果然!她原本就猜想,那床毛毯该是遗忘在江震的车上,却苦於没机会求证,更找不到机会取回,只好换了个礼物,另外做了一对手工布偶送给大姊。 「请问,毯子还在你车上吗?我可以跟你去停车场拿,先放在新娘休息室里,等到婚宴结束後,我再——」 江震打断她。 「毯子不在车上。」 她眨了眨眼。「那么,毯子在哪里?」 「我家。」 她虽然羞怯,却因为对江震的倾慕,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小手在白缎裙子下,紧捏成拳头,决定不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她鼓起勇气,直视那双黑眸,粉脸娇红。「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去把毯子拿回来。」 氤雾後的黑眸,微微的一眯,注视她好一会儿,薄唇却始终紧闭。 静芸紧张得无法呼吸。 噢,她是不是太大胆了? 噢,主动去一个男人的家里,是不是太不知羞了? 噢,他会不会觉得——觉得—— 无数个想法,在她脑子里绕啊绕,勇气逐渐消褪,她垂下脸儿,像朵枯萎的花。 就在她沮丧万分,几乎想转身逃走的前一秒,低沈的男性嗓音响起。 「我下礼拜二休假。」 第二章 静芸在那栋屋子前徘徊,已经超过十五分钟。 屋子位於市郊,是栋三层高的老旧楼房,大门上的红漆早已斑驳,外墙爬满枯黄的长春藤,庭院里则是长满杂草与藤蔓。 她低下头,看著掌心的纸条,再次确认地址无误。然後,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嫩如春葱的指,颤抖的按上电铃。 刺耳的电铃声响起,她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挪开。 晶莹的眸子,往门内望去,粉嫩的小脸有些胆怯,还有更多的期待。 屋内静悄悄,没有半点动静。 她站在门外,耐心的等了又等。四周落叶飘飘,落下一叶又一叶,她数到第二十片落叶时,才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去按电铃。 刺耳的电铃声,再度响了起来。 还是没反应。 越过红漆木门,隔著凌乱的庭院,往树荫下的楼房望去,落地窗的後头,看不到半个人影。 唔,难道——难道江震不在家吗? 她不肯死心,决定再试最後一次。 电铃声三度响起,催魂似的响了又响,她牢牢按住电铃,忍著那刺耳的铃声,直到食指发酸、直到耳里轰轰作响—— 厉声的咒骂,有如平地炸雷,陡然从屋内传出。 「他妈的!别再按了!」 他在家呢! 只是听到江震的声音,她就觉得脸儿发烫。她匆忙收回嫩指,紧张而期待的站在门前,乖乖等著。 咒骂声从屋内,一路穿越过庭院,来到门前。 木门被粗鲁的打开,重重撞在墙上,斑驳的红漆又被震落些许。江震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狮,眼里满是红丝,脸上凶恶的表情,像是想把按门铃的人活活掐死。 「妈的,谁啊?!」 震天价响的咒骂,轰得静芸用双手遮住耳朵,缩著脖子,忙不迭的道歉,急著说明来意。 「对不起,打扰你了吗?那个——呃,我是来拿——」话才说到一半,却因为眼前的「美景」,瞬间没了声息。她张口结舌,呆望著江震,晶亮的眸子瞪得又圆又大。 哇,他没穿衣服呢! 严格说来,江震是没穿上衣,精壮的身躯半裸,下半身只穿著一件黑色的拳击短裤,露出结实有力的双腿,性感的男性魅力,简直让任何女人都无法招架。 只可惜,白色绷带从他的右肩横越宽阔的胸膛,厚厚的裹了好几层,破坏了这幅「美景」。 「你受伤了!」她惊呼出声。 「我知道。」 江震面有愠色,步伐一转,健硕的身躯往屋里走去。 静芸抓紧拼布背包,急急追了上去。「江先生,我、我我我我——我是来拿毯子的。你记得吗?大姊结婚那天,我们约好的,你要我周二过来拿。」她亦步亦趋,一路跟进了屋里。 「毯子在墙角,出去时记得把门关上。」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走进客厅後,就直直朝卧房走去。 失望的情绪,悄悄爬上心头。静芸咬著唇:心里惋惜著,没机会跟江震多多相处,少了一次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 她提起防尘袋,考虑著是不是该跟他说声谢谢,或者道声再见—— 砰! 卧房内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江先生!」静芸丢下防尘袋,顾不得羞怯,匆匆的跑进卧房。 窗外的绿荫,遮蔽了阳光,卧室内显得好阴暗。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大床,没有其他家具,半裸的江震,就趴伏在床上,紧闭著双眼,薄唇抿成一直线,忍受著强烈的痛楚。 刚刚的声响,似乎就是他跌趴在床上的声音。 还好他是摔倒在床上。不过,就算是摔倒在床上,肯定也很痛吧?! 静芸站在床畔,小心翼翼的低头,端详著江震的脸色。晶亮的黑眸,扫过那张俊脸,因为瞧见他灰白的脸色,眸底浮现深深的担忧。 床边的地板上,散落著几包药袋,她悄悄捡拾起来察看,发现每一包的封口都完奸如初,未曾拆封过。 「江先生,你还好吧?」她搁下药包,靠得更近,乌黑的发辫垂落,不经意扫过他的肩背。 他睁开眼睛,因为疲倦与虚弱,未经半点掩饰的眼神,比平日更锐利灼人。 「你还有什么事?」 「你没有吃药吗?」她轻声问道,又看了药包一眼,发现这些药,都是昨天开出的。 锐利的眸子再度闭起,江震闷声不答,乾燥的薄唇抿得更紧,刚冒出的胡渣,满布强壮的下颚。 「我帮你倒一杯水,奸不好?」她柔声开口,试探性的问著。 躺在床上的他,一动也不动。她忐忑的等了一会儿,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睡著,或者昏过去了,才听见一声鼻音,从他嘴里哼了出来。 「嗯。」 喜悦点亮了她的眼儿,她如领圣旨,迈开腿儿,咚咚咚的跑出卧室,在客厅张望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厨房。 厨房很乾净。 实际上,是太过乾净了。 厨房里一尘不染,流理台上只搁著一台微波炉,看不见锅碗,也看不见开饮机,更找不到热水壶,而瓦斯炉台更是崭新簇亮,新得像是从来不曾使用过。 她打开柜子,找到一些警政署在过年过节时,送给警员们的锅碗与杯子。她拿出一个杯子,洗净之後,才打开冰箱,继续搜寻饮用水。 冰箱里头,只有啤酒与矿泉水,唯一称得上是食物的,是置蛋架上的两颗鸡蛋。她拿起鸡蛋,却发现鸡蛋轻得出奇,她疑惑地摇了一摇,却赫然发现蛋里面竟然是空的,真不知道是在冰箱里「长眠」多久了。 难怪江震会这么虚弱,他受了伤,却没吃药,甚至也没吃什么食物! 静芸倒了一杯矿泉水,走回卧室里,在床边蹲下。 「江先生。」她小声的叫唤,等到他睁开眼,勉强坐起身子,才将水送到他面前。 他接过水,仰头一饮而尽。 「你有吃东西吗?你都没有吃东西吧?」她追问著,心里满是担忧。 江震大手一松,把空杯搁下,迳自又倒下休息,脸色比先前更灰白。 空杯在床上滚啊滚,眼看就要跌下床,她慌忙伸出手,接住那个杯子,尝试性的再度开口。「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奸不好?」 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恼人的小蜜蜂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叫个不停,持续干扰他休息。 他再度睁开眼睛,望著那张热切的小脸。 「你没别的事干吗? 第4章 」 静芸咬著唇,想了一会儿。 「嗯,我下午没事。」她纯挚的回答,长睫轻眨,丝毫不介意他粗鲁的口吻。「这样吧,你休息一下,我去出去买菜,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就抓起背包,匆匆的跑了出去。 江震半撑起伟岸的身子,还来不及开口,她已经出了门,还奉行他先前的吩咐,乖乖把门关上。 他虚弱的闭上双眼,又倒回床上,薄唇吐出无声的咒骂。 该死,他还得再起来,替她开门一次! 采买大量食材後,静芸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她提著大包小包,一路冲回大门前,才陡然停下脚步,瞪著紧闭的大门发愣。 唉啊,糟糕,门关上了! 逼不得已之下,她只能伸手,去按那个刺耳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电铃,然後快快收回手,在门前探头探脑的等待。 一会儿之後,门内有了动静,江震拖著步伐来开门。这次,他的脸色死灰,薄唇紧抿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打开门之後,高大的身躯一软,几乎就要瘫倒。 静芸丢下手里的大包小包,连忙跨前几步,想也不想的伸手,撑住他健硕的身子,就怕他昏倒了。 「江先生,你还好吧?」软嫩的双手,平贴在他胸上,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脸儿晕红,而他的体重,却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让她纤细的手臂难以支撑。 高大的身躯又滑下些许,她双手发麻,颤抖得更厉害。眼看江震就要摔倒,她情急之下,只能再跨进一步,站进他怀里,让他全身的体重,都倚靠在她的肩上。 江震的头,紧靠著她的颈窝,热烫的男性呼吸,吹拂过她的颈、她的锁骨,让那张粉嫩的脸儿,转眼羞得像是红苹果。 她从来不曾跟男人靠得这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与他热烫的体温……他是这么热,黝黑平滑的肌肤火烫,就像是——就像是—— 晶莹的眼儿,突然瞪大。 天啊,江震在发高烧呢! 羞得有几分忐忑的情愫,陡然被担忧取代,静芸深吸一口气,挺直单薄的肩背,用尽吃奶的力气,撑著江震往屋内走。花了十几分钟後,半昏迷的江震,终於被她拖回卧房,放回床上躺好。 顾不得自个儿的疲累,她坐在床边,整颗心都惦在他身上。 嫩嫩的指,轻触江震的肌肤,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他双眼紧闭,几绺被冶汗渗湿的黑发,垂落在额前。 她拿出随身的棉手帕,仔细的摺好,再倾著娇小的身子,为他擦拭额上的冶汗,希望能让他舒服些。 拭尽每滴冷汗後,她把手帕留在他额上,接著就快快起身,跑到大门前抱回食材。她先关妥大门,然後冲进厨房,急著为他张罗餐点。 见识过冰箱里的「空旷」状态後,她已经明白,这个男人是个彻底的外食族,她根本不指望他家里会有什么存粮。所以,她出门後就大肆采买,不但买了一些营养易消化的食材,甚至连米与调味料,也都买回来了。 花了几分钟东翻西找後,她终於在橱柜的最里头,找出一个平底锅,跟一个白铁制的汤锅。 她先洗净锅具,再用汤锅煮鲍仔鱼稀饭。趁著煮稀饭的时间,她拿出冰箱里的矿泉水,让水退冰,再用平底锅烫了些菠菜,拌上麻油与酱油,又煎了一个荷包蛋。 滚烫的稀饭,冒出滚滚白沫,她把炉火转小,让稀饭持续熬煮,接著拿出青葱,切了些许葱花。 虽然,厨房内蒸气温烫,她又忙了好一会儿,但是寒意仍清清楚楚,从脚底窜上来,让她忍不住颤抖。 怎么会这么冷呢? 是因为寒流过境,还是因为屋外的藤蔓太浓密,阳光照不进屋子,所以屋内感觉特别冰冷吗? 一如厨房里的摆设,客厅与卧室里的家具,都简单得不像有人居住。卧室里只有一张床,而客厅里则是只有一台半旧不新的电视,跟一张半新不旧的皮椅。 一张椅子—— 难道,江震没有亲人,也没有客人? 微微的疼,揪住她的心口。 这间屋子虽然乾净,却太过冷清空洞,不带半点感情,所有家具,都只注重实用性,看不见任何抚慰人心的装饰。 江震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休息?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放松?他像是一把太锐利的刀子,永远收不进刀鞘—— 心口的疼,悄悄又攀高了一些。 她关熄炉火,调味之後,再把鲍仔鱼稀饭,倒入汤碗里,撒上些许葱花;菠菜与荷包蛋,则是放在同一个盘子里。 热呼呼的食物香气四溢,她一步一步的走著,谨慎的把食物捧回卧室里。 半裸的江震躺在床上,仍旧双眼紧闭,额上还盖著她的手帕。 静芸先搁下食物,才伸出手,轻覆在他的手腕上。 「江先——」 倏地,静寂的高大身躯,陡然有了动作,宽厚的掌翻扫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如铁钳,满是红丝的眼,警戒的盯著她。 「我、我我我——我是静芸——」她像是被猛兽捕获的小动物,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吞吞吐吐了半晌,才能说出自个儿的名字。 黑眸中的戾色褪去,他眯起眼睛,在高烧的晕眩中,勉强抓到一丝清醒,认出那张清丽的脸儿。 「我睡著了。」江震口气淡漠,松开对她的箝制,顺手抓掉额上的手帕。 「喔,没、没关系。」她低下头,掩住粉颊的嫣红。「呃,我煮好了,可能不是很好吃,但是,你多少吃一点,先垫垫胃,之後再吃药,好不好?」她说得有些急促,想掩饰心里的羞窘。 黑眸盯著她,虽然虚弱,却仍难掩锐利。 大手伸到她眼前,手掌朝上,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掌心的纹路,跟他指尖的粗茧下—— 「你不是说煮好了?」低沈的嗓音响起。 静芸吓了一跳,这才惊醒过来,急忙端起汤碗,像个乖巧的小女仆般,恭敬的送进他手中。 「我还煮了菠菜,跟荷包蛋。」她捧著盘子,凑到他面前,自愿充当临时餐架。 他拿著筷子,沈默而稳定的进食,房内的气氛,因为长久的静默,变得有些尴尬。 静芸左思右想,尽力想找出话题。 「呃,江先生,你尽量多吃些。我每次生病,大姊就煮了好多东西,逼著我吃,说要补充营养,才会有体力。」她说道,偷偷的瞄了一眼,发现那碗鲍仔鱼稀饭,已经被他吃了大半。 欣喜的情绪,像是涓涓清泉,暖烫烫的从心里淌出,她要好用力的咬住唇,才能忍住微笑的冲动。 眼看汤碗见底,菠菜跟荷包蛋也全进了他的肚子,她收回碗盘,三步并作两步的送回厨房,又端了一杯退冰的矿泉水回来。 「请等等喔!」她搁下水杯,拿起药包,按照上头指示的分量,拿出各种药丸。 男性的嗓音,从她身後传来。 「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我对你一见锺情! 她在心中呐喊,却因为脸皮薄嫩,根本说不出口,只得硬著头皮,临时掰了个藉口。 「呃——因为——因为你先前帮过我,还送我回家。」她转过身,递出水杯与药丸,还不忘继续解释。「大姊曾说,做人要感恩图报,你现在受伤了,又没人照顾,我当然必须留下来。」 黑眸凝望著她,如刀凿般深刻的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仍旧那么淡漠。半晌之後,他垂下眼,接过水杯跟药丸,一声不吭的吞下。 直到确定他咽下药丸,静芸才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江震会拒绝进食、会拒绝吃药,但是他却出人意表的,愿意听进她的软语劝言。这代表,他或多或少,还愿意听她的话吧? 娇艳的红晕,染上粉颊。她端起水杯与碗盘,急忙往外走,像逃难似的冲回厨房里。 颤抖的小手,扭开了水龙头,自来水哗啦啦的流出。她盯著水流下的碗盘,握著粉拳,轻敲自个儿的脑袋,责备自个儿的愚蠢。 噢,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江震只是因为受伤而虚弱,所以才会言听计从,要是换做其他人,他八成也会乖乖照做。对他来说,她只是好友的小姨子,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後,静芸蹑手蹑足的再度走回卧室。 药效已经发挥作用,江震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浓眉舒展,呼吸也较为平稳,已经沈沈的睡去。 窗外日已西斜,黄昏的残光透过树荫,恰好洒落在他半裸的身躯上,那身精链的肌肉,格外纠结厚实。 她站在床边,著迷的盯著他瞧,却又好害羞,更怕他因为人夜後的寒风,旧伤未愈,又染上感冒。 不行让他这么睡著,她得替他盖被子才行! 只是,她在床边绕来绕去,又打开柜子,稍微搜寻了一下,却发现卧室里只有一件薄被。她摸著那薄薄的布料,知道这种薄被,就连夏天盖著,都可能著凉,更不可能抵御冬夜的寒冷。 静芸转过头,看著床上的男人。 突然之间,了解了他的生活方式。 他不只对旁人严格,对自己更是严苛。身为飞鹰特勤小组的副队长,他强迫自己随时保持警戒,甚至不允许自己放松、不允许自己睡得太多。 心疼的情绪,像是海浪般涌来,淹没了她的羞怯。 静芸走到客厅,拿进那床粉红色的厚毛毯,再用最轻柔的动作,覆盖在江震的身上,为他保暖御寒。 第5章 或许,等到他清醒後,他就会嫌她多事,甚至又会用那粗鲁无礼的态度赶她回家。但是,无论如何,她就是不忍心离开,想留下来照顾他。 卧室里没有椅子,她从小到大的良好家教,又让她不敢席地而坐,只能迟疑的在床边绕来绕去,思索著该坐在哪里。 考虑到最後,她只能拿著拼布背包,克服羞意,掏出背包里的布料与针线,坐在床的边缘,做著手工布娃娃,就近照料江震。 夕阳的余晖褪去,她找了一会儿,摸索到灯光开关,开了一盏夜灯,在微弱的光线下,一针一线的缝著。 天色渐晚,夜色笼罩四周,她却仍守在他身边,久久不肯离去。 温暖。 香气。 春季般的温暖,玫瑰花般的香气。 黑暗与疼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芬芳与暖意,充盈著他的感官。 江震睁开双眼,看见一张粉嫩的脸儿。 那张揉合天真娇柔、清纯动人的小脸就在眼前,他无法移开视线,只能注视著她秀美的容颜。 静芸侧著脸儿,睡得好甜好甜,乌黑的发辫偎在她脸畔,长长的发丝在床上婉蜒,其中几绺还与他的发纠缠在一块儿。 她蜷缩在粉红色的厚毛毯下,睡在床边,只要一动就可能摔下床。只是,两人纵然没有肌肤相亲,却仍覆盖在同一张毛毯下,她芬芳的气息,环绕了他的四周,而水嫩的唇微张,在夜灯照射之下,显得那么软、那么嫩。 江震注视著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睡得那么沈,甚至没有察觉到,她靠得这么近。 向来滴水不漏的自制,因为药效,或是某种更深层的原因,正在逐渐崩解。无法克制的,他伸出指,轻轻滑过粉颊。 酥痒的触感,让她像猫儿般,在床单上厮磨,纤细的身子挪移,本能往热源靠得更近了些。 粗糙的长指,继续在粉颊上游走。 她的气息,轻轻拂上他的脸庞,如春季般温暖、如玫瑰花般芬芳。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靠她靠得太近,近到两人的气息交融;近到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碰到那粉嫩的唇。 禁不住那粉色柔软的诱惑,他的长指下移,不觉摩挲著她水嫩的唇瓣。 「嗯……」 粉唇微启,轻轻哼了一声,那声猫儿般的声音,打破深夜的寂静,也勾起澎湃的烈火。 瞬间,理智全然溃堤,他俯下身子,捕获了红嫩的唇办,恣意汲取著她的香甜。 「唔……」 被封缄的唇儿,飘出迷蒙的轻呼。 静芸在甜美的梦境里飘荡,但有某种力量,硬是把她拉出梦境。她张开眼儿,慵懒困惑的轻眨,唇上的辗转热吻,以及紧紧环抱著她的男性身躯,让瞌睡虫全数毙命。 她完全清醒了。 只是,她还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 江震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正在吻她?! 她在热吻的侵袭下,努力回想著,事情怎会进展得如此神速。 隐约记得,她一边照料江震,一边做著布娃娃,偶尔还偷摸他的额头,试探他的体温。 只是,忙了大半天,加上她昨晚因为要来见他,紧张得睡不著,在床边坐了几个小时後,她也累倦得撑不住了。 评估了半晌,她终於举起白旗,对瞌睡虫投降,挑了离江震最远的地方,蜷著身子睡下,甚至还强忍著寒意,不敢跟他分享那床温暖的毛毯。 她原本只想睡一会儿,但是昨晚没睡,加上今天的忙碌,加强了瞌睡虫的攻势。 深夜时分,寒流发威,气温骤降,累过头又睡迷糊的她,无意识的缩进毛毯下,然後——然後—— 记忆中断,如今她所能感受到的,只剩下江震热烈的吻。 霸道的舌尖,舔遍地口内柔嫩的每一寸,吸吮著她的舌尖,勾惹她青涩的反应。 男性的沈重身躯,把她压进床铺,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带著粗茧的大手,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力道却极轻极轻,仿佛在触摸著最珍贵的宝物。 江震的体温,透过大掌传来,染烫了她的身子。当他的手滑进衣衫,掬握住她胸前的圆润,以粗糙的指尖,轻刷著粉嫩的蓓蕾时,她惊呼出声,被那奇妙的感觉吓著。 「江、江江先生,你、你……」她慌忙的想说些什么,但不争气的脑袋,这会儿却是一片空白。 薄唇又吻上她,吞咽她的惊呼。 一种她未曾经历,且难以抗拒的感觉,正在侵袭著她的感官。 薄唇缓慢下移,舔吻过她的粉颈,而後游走到她的锁骨,陡然不轻不重的一咬,彷佛在她身上,烙下属於他的烙印。 强烈的快感,像是电流般,窜过她的身躯,让她颤抖不已。她无助的轻扭著身子,柔嫩的肌肤摩擦著他,这个动作仿佛火上加油,一声愉悦的低吼,在她耳畔响起。 「看著我。」他捧著她的脸,直视她的眼。 她看见了他眼里的渴望,那双黑眸里,不但没有药效造成的迷蒙,还映射著光泽,以及深沈的欲望。 她并不无知,女性的本能,让她清楚的明白,他正渴望著什么。 这是江震给她的最後机会,她应该要抗拒、应该要拒绝,应该要快快逃离他的怀抱,再慎重的告诉他,两人应该按照正常程序交往,慢慢培养感情,先去喝咖啡,多约会几次,然後才能牵手,之後是吻额头,接著是吻脸颊,浓情蜜意後,她才会为他献上香吻…… 很明显的,江震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他在几个小时内,已经跳过她预定半年内才能达成的程序,还贪婪的想更进一步。 在静芸迟疑的时候,他的唇舌与双手,始终不曾离开她。他唇上的胡渣、手上的粗茧,摩擦著她柔嫩的肌肤,一种前所未有的陶醉,使得她红唇半启,飘出一声声的娇喘与轻吟。 当他的双手,开始解开她的衣衫时,她只能无助的望著他,娇躯因为紧张而颤抖著。 她错过最後的机会。 而且,更糟糕的是,她无法拒绝他。 窗外寒意浓浓,她却在他怀中翻腾,由里到外,炙热得有如火焚。当他以轻咬与吸吮,彻底吻遍她的全身时,她已经陷溺在他的魔力中,难以自拔。 微弱的夜灯下,她半睁著迷蒙的眼,看著他宽阔的肩,遮蔽了灯光,那双黑眸紧盯著她,仿佛要记忆她所有的表情、她所有的喘息…… 粗糙的大手,分开她的腿,长指揉捻著他先前吻过的芳泽,确定她已经为他而湿润柔软。 属於他的巨大灼热,轻触她的花径,缓慢而坚定的探入。他进入她,像是火热的刀刃,划开柔密的奶油。 他是钢铁、是岩石、是利刃;她是棉花、是羊绒、是奶油,两者截然不同,偏又嵌合得无比美妙。 疼痛只是瞬间,接著就是火烫与饱满,她拱起纤腰,容纳他的全部,迷醉得轻泣著,在他狂野的占有下,逸出整夜的连绵娇呼…… 第三章 冬季的清晨,天际堆满乌云,飘落一阵阵细雨。气候湿湿冷冷,林家内外却是热闹滚滚。 这可是林家的惯例,因为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再加上亲戚间感情极佳,只要遇上假期,亲友们就会收到通知,兴奋的携家带眷,赶来林家参加烤肉会。 今天虽然气候湿冷,仍不减大夥儿的兴致,亲友们陆续报到,大人小孩们加一加,起码来了二十几个人。 静芸在厨房里负责准备工作,整个早上都忙得不可开交。她又切又洗,处理亲友们带来的蔬菜,还做了一堆像小山般高的芦笋培根卷。 「静芸啊,火已经生好了,你可以把食物端出来了。」 她放下菜刀,乖巧的点头微笑。 「妈,我知道了。」 林妈妈透过纱窗,往庭院看去,看著那群体力过剩,到处玩闹、到处又爬又跑的小孩们。 「快端出去吧,再不给他们吃东西,他们就要造反了。」林妈妈一边说道,一边往客厅走去,嘴里说的虽然是抱怨,眼里、嘴角却都带著笑意。 「好,我这就来。」静芸应道,先把手边的香菇全泡进水里,才端起那盘芦笋培根卷,往後院走去。 小孩们又哭又笑又闹的声音,清楚的传进耳里,她莞尔的一笑,经过纱窗时,晶莹的眸子不经意朝窗外看去。 年纪不一的小孩们,有的忙著爬树,有的忙著打架,有的则是追著一只黑色的拉不拉多犬玩,大人们则是聚在炭火旁,一边烤火,一边聊天。还有一个黑衣身影,独自靠在门边,嘴里叼著菸,敲打著笔记型电脑。 男人形单影只,与四周和乐的气氛格格不入。她的视线,多在他身上逗留了两秒,只觉得那个男人很眼熟,很像是——很像是——很像是—— 瞬间,水眸瞪大,她发出小声惊叫,火速蹲下来。 江震! 那个男人是江震! 静芸缩著脖子,蹲在窗台下,一手捧著满盘芦笋培根卷,一手捣住小嘴,脸上满是惊慌与讶异。 她是知道,今天的家族聚会,大姊没有缺席,甚至还拉著姊夫一起回来参加。但是,她万万想不到,竟连江震也来了。 纱窗後头,小脑袋慢慢冒出来,飞快的觑了一眼,立刻又缩回去。 真的是他! 自从那一夜之後,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是他的容貌、他的身形,却像是在她脑子里烙了印,再也抹灭不去。 不只是脑海里,连她的身上,也被烙上他的印记。 第6章 那夜的点滴,静芸记得一清二楚。她记得,江震是如何吻她、如何触摸她、如何爱抚她、如何进入她,如何在她体内冲刺,如何在令她目眩神迷的高潮时,紧抵著她的最深处,埋首在她耳边,发出闷声低咆…… 白嫩的小脸,因为煽情火辣的回忆,倏地羞得烫红。 态情欢爱之後,他抱著她沈沈睡去,而她却瞪著双眼,震惊又茫然的瞪著天花板。半晌之後,她蹑手蹑足的下了床,忍著腿间的不适,用最快的速度、最安静的动作,穿上衣服,拿起背包,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至今,一个多月过去了,她不敢再见江震,而江震也没有来找她。 她躲在家里,不断胡思乱想,每天都过得忐忑不安。 难道,他根本就不记得那晚的事?难道他只是「药」後乱性,一时昏了头,才会跟她上床,事後就忘得一乾二净? 静芸躲在窗台下,咬著粉唇,脑子里乱哄哄的,理不出半点头绪,简直像是被猫咪抓玩过的毛线球。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林妈妈走出客厅时,就看见她蹲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盯著那盘芦笋培根卷发呆。 静芸猛地回过神来,刚想站起来,又想到纱窗之後的江震。她只得蹲著身子,移动到外头的人瞧不见的位置,才敢站直身子。 「呃,妈——嗯——那个——这盘还是由你拿出去吧!」她把满盘的食物递给妈妈,急著想要故技重施,趁著江震还没发现她,快快逃离现场。 「也好。」林妈接过芦笋培根卷,指著身後一个黑色垃圾袋。「我整理出两袋旧衣服,重得很呢,凤婷刚拿了一包出去,你把这包也拿出去。」 「呃——好、好啊——」静芸提起那包旧衣,吃力的跨出步伐,一步步往前门走去。 林妈妈连忙叫住她。 「等等,你要去哪里?」 「前院——」江震在後院,她理所当然就要逃到前院去啊! 不解来龙去脉的林妈妈,却开口制止她。 「凤婷在後院啊,你拿去给她,让她找人一并处理了。」这些年来,她身体孱弱,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有八成以上都是长女在作主的。 「可是,妈——」 「可是什么?」林妈妈满脸疑惑。 「没什么——」静芸低著头,不敢再坚持,就怕自个儿说得太多,会让妈妈起疑。 无可奈何的,她只能硬著头皮,深吸一口气,转了个方向,提著满袋旧衣,往後门走去。每走一步,她就愈紧张,心跳也乱了谱。 推开後门,她目不斜视,笔直的朝大姊走去,根本不敢朝江震看上一眼。 但是,他的存在感,依旧那么强烈,就算是不看他,她的每个细胞,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大姊,这些回收的旧衣服要放哪里?」静芸故作镇定,虽然能维持声音平稳,身子却紧张得颤抖。 凤婷回头,扬起柳眉。 「喔,搁下搁下,你姊夫跟江震会拿去收集站。」 姊夫没有半句抗议,无条件服从老婆大人的命令,问清楚收集站的位置後,就乖乖出门去了。 「关我什么事?」坐在门边的江震,却是连头也没抬,冷冰冰的问道。 「哟,堂堂特警队副队长,喝了我家的啤酒,却不肯帮我家倒垃圾?」凤婷睨著他,艳眸里尽是不满。 江震面无表情,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千元大钞。 「我付钱。」 大姊翻脸了! 「喂,这算什么?你当我家是餐厅吗?」 眼看气氛火爆,静芸也顾下得紧张,连忙跳出来打圆场,拿著那袋旧衣往外走。「大姊,我、我拿去就好了。」噢,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机会啊! 只是,旧衣实在太重,加上她心里紧张,腿儿抖个不停,逃走之路才开跑没两步,就因为重心不稳,娇小的身子猛然往前扑跌。 「哇啊——」 慌张的惊呼,随著一声闷响而结束。 坐在门边的江震,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在紧要关头赶到,一把接住她,她才没摔趴在地上,免去皮肉之痛。 既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她。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拥抱,以及她的双手下,那结实的胸膛。 「抱歉、对、对不起……」静芸匆忙退开,结结巴巴的道歉,粉脸羞得通红。 江震垂著寒眼,冷冷看了她一眼,迳自拿走那袋旧衣。 「啊,不用了,这个我来就好了……」她本来还想坚持,但一接触到他奇+shu$网收集整理的视线,瞬间就吓得松手,再也不敢跟他抢。 江震顺势提起垃圾袋,笔直的走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呆望著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仍旧无法动弹,似乎还感觉得到他的体温、他的味道。 原本火冒三丈的凤婷,看见江震英雄救美,没让宝贝妹妹摔疼,心里总算舒坦些了。 「好啦,静芸,别愣在那里,去叫屋里的人都出来。」她一边说道,推著静芸往屋内走去。「告诉他们,把要烤的食物拿出来——啊,还有那些纸杯纸盘跟免洗筷,全都拿出来,别忘记了。」 林家内外所有人,在凤婷的指挥下,顿时忙了起来,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全都乖乖服从指示,勤快的忙进忙出,把各项用品往外搬。 亲朋好友们忙得不亦乐乎,一个个都挤到火堆旁,喜孜孜的开始烧烤美食,屋内逐渐安静下来,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静芸一个人,独自躲在厨房,切香菇的蒂头,在肥厚菇伞上划出十字刀痕。 她手里切著香菇,心里却是想著江震。 他的表情与态度,一如往昔般冷淡。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紧张得眼花了,在他抱住她,两人四目交接时,她看见他眼里映射著光芒,在锐利的目光後,似乎多了些什么情绪—— 「你在躲我?」 低沈的声音,蓦地在她耳畔响起。不知何时,江震已经处理完那袋旧衣,无声无息的走进屋子,来到她背後。 静芸吓得手一松,菜刀跟香菇,扑通扑通的都滚进水盆里。 「呃,没、没有啊……」她心虚的回答,脸儿始终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更不敢看他。 大手落到她肩上,用她无法反抗的力道,缓缓将她转过身来。接著,他揽住她的腰,一把就把她抱上流理台,强迫她留在原处。 「抬头。」江震说道。 她满脸羞红,咬紧牙根,慢慢抬起头来。只是,她头是抬起来了,眼儿却看薯旁边,就是不肯看他。 「你在躲我吗?」他又问了一次。 「没有啊!」她答案相同,只是心虚得更厉害,声音也更小了。 一双大手捧起她的脸儿,黑眸笔直的望进她的眼里,逼得她再也躲不开。 「看著我。」 江震徐声说道,热烫的气息,吹拂过她的唇。 他的注视、他的动作,跟他所说的话,完全复制了那一夜的亲昵。她从发梢到脚趾,都羞成了粉红色,胸口像是有小鹿在乱撞,而且不是一只,是一大群小鹿,正在她胸口大跳霹雳舞。 粗糙的长指,依循那夜的轨迹,滑过她粉嫩的颊。 「你那天为什么逃走?」他问得一针见血。 「哪天?」她的回答,声量小得几乎听不见。 黑眸眯起,绽出危险的光芒。 「不要跟我装儍。」他警告著,靠得更近,薄唇的每次开闭,都轻轻刷过她的唇。「你以为我不记得吗?」 温热的气息,像是滚烫的液体,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全身发软,几乎连坐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他抓著她不放,她肯定就要滑下流理台了。 江震的逼问,让她的鸵鸟政策,正式宣布失败。她的眼睫轻颤,注视著那张俊脸,表情羞怯而无助。 「那晚你吃药了,又发烧……」 「但是,那没有影响我的记忆力跟判断力。我记得一切。」他轻抵著她的唇,大手抚过她的颈。 「一切。」他又说,刷过她的锁骨,引发她敏感的轻颤。 「一切。」大手挪栘,隔著薄薄的毛衣,捧握她胸前的圆润,重温她的软玉温香。 纵然隔著毛衣,他所引发的感官刺激,还是强烈得让她难以承受。她无处可逃,只能半闭著眼儿,在他的唇下,随著大手的爱抚揉握,轻哼出一声又一声,诱人而无助的娇吟。 薄唇轻刷著她的唇,一双凌厉的黑眸,在她迷乱得无暇注意时,褪去层层冰冷,取而代之是烈焰般的火热。 「你想我吗?」他用最轻最轻的声音问。 这回,她再也无法说谎,只能告诉他最诚实的答案。 「想。」 你也想我吗? 这个问题刚闪过静芸脑中,还没能问出口,他已经吻上她。 热如烙铁的薄唇,先是轻轻浅尝,重温她甜蜜的滋味,随著她嘤咛轻颤,他将她从流理台抱起,揽在怀中,吻得更深。他的唇舌,灵活的喂人她口中,霸道的尝吮丁香小舌,诱哄著她的回应…… 後院里热闹滚滚,不断传来笑声,两人却始终充耳不闻,沈醉在彼此的吻中。 林家的烤肉会,因为一场雨而被迫中断,人们转移阵地,回屋子里避雨。男人们在客厅里,暍著啤酒聊天,女人们则在厨房里头,忙著收拾善後。 虽然说,烤肉会时用的是纸杯纸盘,但是人数超过预期,纸制的杯盘不够用,只好连林家平时用的碗盘,也全拿出来充数。 凤婷端著最後一批碗盘,走到流理台旁,看了自愿洗碗的静芸一眼,瞧见她脸上的红晕。 第7章 「你发烧啊?脸怎么这么红?」她讶异的问,还伸出手来,贴上妹妹的额头,测试温度。 「没有没有,我没事!」静芸匆忙躲开。 凤婷狐疑的眯起眼,张开嘴儿,还想多问几句,电铃却选在这时候响了。 「啊,我去开门。」她擦了擦手,就走出厨房。 静芸松了一口气,端起那堆碗盘,低著头猛洗。想到先前,她跟江震曾在这儿热吻,她就羞得无地自容,不敢让别人靠近这里。 那个热烈的吻,至今让她震撼不已。 江震霸道而狂烈的吻著她,吻得她昏昏沈沈,甚至无意识的伸出双手,紧圈住他的颈项,生涩的开始回应他。在情势即将失控前,他结束了这个吻,确定她能站好後,就转身离开,走回後院。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从激情中清醒过来。好不容易等到心情平静下来,她才迈开步伐,匆匆跑到後院,加入亲友们。 好在,大夥儿都忙著烤肉,嬉闹聊天著,没人发现她跟江震,曾经同时消失过一会儿;也没有人发现,她水嫩的唇,已经被吻得有些微肿—— 想起那个吻,她脸色酡红,倒出更多洗碗精,像个小女工似的,更卖力的洗碗,希望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也能跟著哗啦啦的水流,冲得一乾二净。 染上油渍与调味料的碗盘,一个个被清洗乾净,她好不容易清洗完毕,正在考虑著,是不是该去客厅时,门口却传来争执声。 「人都被你们送回美国了,你们还要他们怎么配合?」大姊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整间屋子,语气里满是愤怒。 静芸连忙赶出去,赫然发现,亲友们都围在门前,而姊夫正圈抱著怒气冲冲的大姊,阻止她去痛揍门外那三个外国人。 其中一个外国人,脸上又红又肿,看那狼狈的样子,肯定是刚被大姊「伺候」过。 「厉队长,可以借一步说话吗?」他说道,脸部肌肉因为疼痛而僵硬。 「有什么事,这里说就行了。」 对方的脸色更加难看,迟疑了半晌,才硬著头皮开口。 「厉队长,公爵脱逃了。」 此话一出,林家的男女老少,顿时发出惊呼声,个个抢著开口,用连篇指责与质问,轰炸这群外国人。 公爵? 静芸倒抽一口气,想起那个外号公爵的家伙,可是姊夫跟江震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逮著的重大罪犯。在美方的强烈干预下,他们被迫交出罪犯,让fbi引渡回美国,谁晓得人才刚交出去,立刻就逃走了。 她立刻看向江震,发现他脸色一沈,跟姊夫交换了个眼色,就跨步走出屋子,到庭院中跟那群外国人谈话。 只见他眉头深锁,她注视著他,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根本听不见身旁的声音。一会儿之後,连姊夫也走了出去,加入讨论。 瞧见江震的表情愈来愈凝重,她的一颗心也跟著往下沈。 重要的罪犯脱逃了,他心里一定不好受。这次,是fbi来登门求助,虽然让他有机会,能再度逮回公爵,但那也代表,他又将投身危险之中。 半晌之後,庭院里的谈话终於告一段落,姊夫往回走来,江震却头也不回的转身,坐上fbi的车。 他要离开了,要去追捕罪犯了。这次,他会不会又受伤?会不会伤得很重?会不会又发著高烧,独自躺在那间冰冷的屋子里? 姊夫走回来,跟大姊交谈了几句,而後低下头,温柔的吻了吻大姊的发,然後又转过身,朝等在门外的车子走去。 「大功!」 大姊突然喊道,急切的飞奔上前,投入姊夫的怀中。「别受伤了!」她说道,还献上一个香吻。 夫妻间的浓情,在众人面前展露无遗,看著大姊亲吻姊夫,静芸心里好羡慕好羡慕,羡慕得胸口发疼,多想也冲上前去,嘱咐江震要一切小心。 只是,她才冲动的跑出屋子,细雨就迎面而来,扑打著她的脸儿。冰冷的气温,让她清醒过来,瞬间迟疑的停下脚步。 不行! 这会儿亲朋好友们都在场,几十双眼睛全盯著江震与厉大功,她这么冲上前去,不顾一切的跟江震说话,他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肯定就要曝光了。 虽然说,他们曾经上过床;虽然说,他刚刚还吻过她。但是,江震的话极少,根本未曾许诺过什么,她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心里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紊乱的思绪,在小脑袋里转啊转,她踌躇著不敢上前,眼睁睁看著姊夫也坐上fbi的车,关上车门。 车子逐渐远去,消失在小雨中,再也看不见车影,她还是站在原地,望著车子远去的方向,为了江震的安危而担心。 转身预备进屋的凤婷,差点撞著她,瞧见她满脸担忧,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姊夫。 「唉啊,放心放心,别担心你姊夫,他不会有事的。」凤婷打起精神,推著她进屋。 「你确定吗?」她蹙著秀眉,忍不住回头,就算是看不到车影了,仍舍不得收回视线。 唔,如果姊夫没事,那江震也不会有事吧?! 「当然。」 大姊的回答,并不能安抚静芸的不安。担忧就像是一块巨石,从江震离开她的视线後,就重重压上她的心头。 烤肉会後,江震就没了半点音讯。 逮捕重大罪犯,事情非同小可,飞鹰特勤小组全体队员都绷紧神经,全力缉捕公爵,忙得不可开交。 担忧的静芸,甚至还打电话去跟大姊探过口风,发现竟连姊夫也没跟大姊联络。 忧虑与想念,反覆煎熬著,她食欲不振,吃不下什么东西。日历撕了一张又一张,江震还是没消没息。 然後,某一天,她又撕下一张日历时,赫然发现一件事。 月事慢了。 她瞪著日历,背脊一阵发冷。 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她的月事一向准确,从没有慢过。这阵子,她忙著大姊的婚事,之後又因江震,芳心忐忑难安,竟到这会儿才惊觉,月事已经迟了一个多月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她每天撕日历时,除了祈祷江震的平安,还得祈祷大姨妈快点来报到。偏偏天不从人愿,无论她怎么祈祷、怎么苦等,江震与大姨妈,仍旧没半点消息。 二十五号,她因为烦心,缝坏了一只熊,把手脚接错了。 二十七号,她负责煮饭,却心不在焉,差点把厨房烧了。 二十八号,她决定等三天,要是大姨妈再不来报到,她就得硬著头皮,去做确认动作。 三十一号那天,整夜没合眼的她,大清早就出门,坐了三趟的公车,到很远的地方,找了一间便利商店,买了一支验孕棒。 回到家里後,她躲进浴室里,用颤抖的双手,从纸盒里倒出说明书,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著,再按照说明书的指示,做完该做的步骤,接著就屏气凝神,提心吊胆的等待测验结果。 一条蓝色的线,先出现在验孕棒上。 在度秒如年的片刻後,一条沭目惊心的红线,也跟著缓缓的、慢慢的浮现。 两条线! 她抓起说明书,颤抖的摊开,再度确认上头的文字。 不论是呈现较深或较浅的颜色,两条线都显现,则表示你已怀孕。 她嘴儿半开,看著说明书,再抓起验孕棒,瞪著上头的两条线,不断的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但是,不论她揉了多少次,那两条线却仍旧清清楚楚,没有消失不见。 这重大的打击,让她全身发软,无力的瘫坐在浴室地上,只能盯著验孕棒发呆。 惨了,这下子可闹出「人命」了! 第四章 验出自个儿怀孕後,静芸更加坐立不安了。 她把验孕棒跟说明书,以及纸盒,全都收拾妥当,拿回房间里头,藏到最隐密的地方,不敢在浴室里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天啊,怀孕!她竟然怀孕了! 原来,这阵子的食欲不振,以及身体上的不适,不是因为过度想念,而是因为她的身体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她当然知道,女人不是靠著踩巨人的脚印,才会有小宝宝的,没有预防措施的性行为,很可能会导致怀孕。只是,她没有料想到,自己才初尝禁果,竟就一次「中奖」。 静芸完全慌了手脚。 她不敢想像,要是让爸妈知道、要是让弟弟知道、要是让大姊知道…… 想起大姊,静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妈妈身体孱弱,时常进出医院,爸爸数十年如一日,细心呵护著爱妻,家里的大小事情,包括照顾弟妹的工作,都是由大姊一手包办。 从小到大,大姊始终对她照料有加,只要有谁胆敢欺负她,大姊就会冲出去,为她讨回公道,把对方揍得鼻青脸肿。 这会儿,大姊要是知道,她老早被江震「吃」了,肯定会气得火冒三丈,跟他没完没了。 苦思了一整夜後,静芸决定,暂时守住这个秘密,先去大医院的妇产科,做更仔细的检查。 冬季的清晨,窗外寒风呼呼的吹著,她穿著保暖的羊绒外套,又戴上厚围巾,从头到脚包得暖暖的,才提起拼布背包,换上舒适的布鞋。 客厅里空无一人,爸妈应该还在卧房里,她暗自庆幸,小手握住门把,推开大门後,就预备快快出门—— 大门外,却站著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她原本好想好想见到,现在却最最不愿意见到的男人。 第8章 江震! 静芸全身僵硬,双眼瞪大,小脸瞬间没了血色。 下一秒钟,她惊慌的後退,当著江震的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怎么会是他? 他来做什么? 他是来找她的吗? 他知道她怀孕了?不不不,他不可能知道。那,他来做什么?来问她想不想他,来吻她? 静芸背贴著门,紧抱著拼布背包,惊慌得没了主意。 砰! 敲门声乍然响起,重重敲在门上,吓得她立刻跳开,转身瞪著大门。 砰、砰! 江震在敲门。 她家明明就有电铃,他却不肯按电铃,执意要敲门。敲门的声音极为规律,不快也不慢,力道却稳而重,一声接著一声,仿佛她要是不肯开门,他就会永远敲下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声声敲门声,敲得她头皮发麻、胃部揪紧。那声音回荡在客厅里,要是她再不开门,过一会儿,爸妈肯定就会出来察看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伸出冰冷的小手,握住门把,慢慢的把门打开。 江震仍站在门外,终於放下手,不再继续敲门。那双黑眸望著她,俊脸上添了几许愠色。 「你干么一见到我就把门关起来?」他率先开口,不满的质问。 逮回公爵之後,特勤小组又花了些时间,跟fbi讨论审讯的时间与流程。这次fbi总算认栽,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出优先审讯权。 他尽速处理完公事,特地来找她。谁知道,这个小女人一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似的,吓得脸色惨白,还猛地把门关上,赏了他一碗闭门羹。 作贼心虚的静芸,低著小脑袋,双手抱著拼布背包,十指拧绞著柔软的布料。「呃……呃……我……」她吞吞吐吐,因为罪证确凿,说不出半句辩解。 江震半眯起眼,审望著她的穿著,以及手里的背包。 「你要出去?」他问。 小脑袋点了点,接著,她突然醒觉,脸色煞白,又开始用力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要出去!」她一边说著,一边往後退。 这么蹩脚的谎言,自然瞒不过江震,他浓眉微挑,大手一探,霸道的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去。 「我送你。」 男人的力量,原本就凌驾於女人,更何况他又这么强壮。静芸根本无法反抗,只能像是只被老鹰逮著的可怜小鸡,一路被他拉出前院,被迫坐上他的车。 江震的步伐很大,他跨一步,她得要走好几步才跟得上。加上他太过霸道,不给她逃走的机会,走得比平时更快,从大门到车子的短短路程,她就颠踬了好几次。 上车之後,她只觉得胃部发闷,格外的不舒服。她一手抚著胸口,努力深呼吸,脸色却愈来愈苍白。 江震坐进驾驶座,习惯性的拿出菸,摸出打火机点燃。菸草的味道,弥漫在车内,也钻进她的鼻腔。 「要去哪里?」他一边发动车子,从容的吞云吐雾,喷出一口烟。 静芸的回答,是一声难受的乾呕声。 菸草的味道,对她的不适状态,犹如火上加油。她的胃部突然翻绞起来,阵阵嗯心的感觉,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捣著胸口,难受的不断乾呕。 几分钟过後,乾呕停止时,她已经瘫软在座位上。冷汗渗湿了她的额,难受的感觉只是稍稍缓和,却没有完全褪去。 「你不舒服?」 低沈的声音靠得比先前更近些,几张面纸被塞进她手里。她闭著眼睛,虚弱的点头,用面纸擦拭额上的冶汗。 座椅下传来震动,虽然轻微,却是持续不停。她隐约知道,江震开著车,却不知道他要载著自己去哪里。 一会儿之後,当她终於克服那阵难受的感觉,胃部也不再翻绞时,她睁开双眼,才发现车窗外头,高楼大厦飞快後退,车子已经进入市区。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突然警戒起来。 「医院。」 医院?! 那正是她今天出门,准备要去的地方。但是,她可不想跟他去啊! 稍微恢复体力的静芸,开始卯起来摇头,匆忙说道:「不用不用,不用去医院,我、我我我我我——我要回家……」 江震却不为所动,只是脸色更加阴骛,黑眸睨了她一眼,车子仍旧前行,压根儿没有掉头的意思。 她心急如焚,慌得不知该怎么办,加上他的指间香菸未熄,车内菸味浓烈不散,她闻了一会儿,就觉得胃部紧缩,那种难受的感觉,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好不容易,前方路口亮起红灯,车子总算停了下来。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静芸的脑中。她掩下长睫,偷瞄著身旁的江震,小手已经摸到车门把手上,预备趁著红灯的时候推开车门。 她迟早必须告诉他,但是——但是——但是现在,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嘛! 唯今之计,只能趁著红灯时,快快下车逃走。 只是,她才刚有动作,江震就开口了。 「你敢。」 他的音调没有提高半分,但低沈的声音里,却有著骇人的威严。她的双手,比脑子更快服从,火速离开把手,被他声音里的警告意味,吓得瑟缩在座位上,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呜呜,他都是靠这么可怕的声音,先吓坏那些罪犯,然後才逮捕他们的吗? 「我、我我、我不要去医院……」无计可施的静芸,只觉得委屈极了。她垂著小脸,咬著粉唇,双手又在扭绞著背包。 黑眸扫来,在戾色之中,潜藏著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长这么大还怕看医生。」 粉唇微嘟,觉得被他诬赖了。「我才不是怕看医生。」她强调。 「那为什么不去医院?」他问。 「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是吗?」 他漫不经心的口气,摆明了不相信她。她一时气不过,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怀ㄩ——」 话才说到一半,只发出ㄩ的音,还没发出与的韵,她就猛然警醒,慌张地捣住小嘴,噤声不敢再开口。 平稳前行的车子,骤然方向一转,撞上路旁的人行道,短暂剧烈颠震後,就陡然停了下来。 窗外响起刺耳的喇叭声,後方车辆惊险的闪避,经过时还摇下车窗,恼怒的丢下几句咒骂。 江震却充耳不闻,迳自停车,转头用灼亮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什么?」 「呃——我说、我说——我怕看医生……」她垂下视线,连忙更改答案,心里拚命祈祷他没听出,她未说完的那句话,背後隐藏的意思。 只可惜,江震是个警察,直觉本来就此平常人敏锐,而她又笨得自个儿招认,虽然没把话说完,但是也算是坦承了八成,剩下那两成,他肯定是猜出来了。 上车不到十五分钟,她就把最想隐藏的秘密,乖乖告诉了江震。想到自个儿的愚蠢,她蓦地红了眼眶,情绪转变之快,连她都措手不及。 「我要回去。」静芸小声说道,眼里泪花乱转。 「不行。」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泪珠滚下粉颊,像是断线珍珠似的,一颗又一颗滚滚而下。她哭得好伤心,哀怨的看著他。 「为什么不行?」她啜泣的问。 「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江震拧著浓眉,用过度粗鲁的口气回答。 他记得那夜的一切,记得怀中的她,是那么娇羞与生涩,在他占有她之前,她不曾有过其他男人。她是个处女,而他是个有经验的成熟男人,预防措施该是他的工作。 只是,那夜他首次失去理智,也丧失了原有的自制。拥她入怀时,他感觉到火焚般的渴望,除了深埋进她体内,感受她的温软甜蜜,他的脑子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委屈的啜泣,断续飘进江震耳里。 看她哭得好可怜,粉颊上满是泪痕,模样格外惹人心疼。他暗暗咒骂一声,纵然浓眉未展,却又侧过身去,伸手用最轻柔的动作,拭去她眼角的泪滴。 泪湿的眼睫眨了眨,她抬起哭得花花的小脸,透过迷蒙的泪眼,困惑而难以置信的望著他那张严酷的俊脸,任由粗糙的大手,为她抹去一颗颗的泪。 从相遇到现在,在两人的短暂相处中,他时而冷漠、时而霸道,这个简单的拭泪举动,是他首度泄漏的温柔。 其实,在她的心底深处,最最担心的是江震的反应。就连最奢侈的美梦中,她也不敢奢求,他竟会这么温柔,捧著她的脸,耐心的为她擦泪。 最深沈的忧虑,终於因为江震的举止而消解,静芸松了一口气,稍停的泪,竟又涌了出来。 江震抽了几张面纸,轻压在她脸上,而後再度发动车子。 「不要哭了。」他说道,双眼直视前方。「我陪你去妇产科做检查。」 她不再反抗,乖乖的点头同意,但是泪珠却还是一颗颗往下掉。他也不再开口,专心的驾驶,车内陷入静默。 晶莹的泪水,默默渗湿了面纸。她虽然哭个不停,但是心头却是暖暖甜甜的,觉得好高兴好高兴…… 江震带她去的,并不是大医院,而是一间颇负盛名的妇产科诊所。 诊所的内外,装潢得美轮美奂,地上铺著原木地板,其余的摆设,全都是粉红色系。粉红色的玫瑰散发著芬芳,粉红色的沙发柔软舒适,小桌上摆著最新一期的孕妇杂志,还有几个精致的布娃娃。 第9章 时间还早,还没有其他人来求诊,护士亲切的教导她填写初诊单。填写到婚姻状况那栏时,她脸儿烫红,像是做了坏事似的,心虚的圈了「未婚」那栏,才交了出去。 护士替她办理挂号,随即请她入内诊疗。 静芸起身转头,看著身旁的江震,却发现他也跟著站起来了。「呃、那个——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她粉脸嫣红,急著想阻止他。 「我陪你进去。」他言简意赅,大手牵握住她,跨步朝里头走去。这一次,他不再硬拉著她,反倒刻意放慢速度,配合她的步伐。 她咬著唇,认命的跟著他走,明白这个男人有著钢铁般的意志,一旦做了决定,就容不下旁人的拒绝。 诊疗室里也是粉红色系,一个穿著白衣、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就坐在电脑前,检视著初诊资料,身旁还站著另一个护士小姐。 「林小姐早安,请坐。」医生说道,态度友善而亲切。「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他温声问道。 她捏紧背包,羞得抬不起头来。 「我……好像怀孕了……」她小小声的回答。 医生的声调不变,还是那么温和友善。「上次月事来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的四号。」 「平时准吗?」 「嗯。」 这些太过私密的问题,让她羞窘极了。而站在她身後,始终一语不发的江震,更是让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你自己用验孕棒检验过了吗?」 她胀红了脸,点点头。 「结果呢?」 室内静默下来,三个人同时望著她,等著她回答。她鼓起勇气,怯怯的开口。 「阳性反应。」她用最小的声音回答。 医生敲打著键盘,记录她的身体状况,用那温和友善的声音,再度提出问题。「你是第一次怀孕吗?」 小脸更红,像是著了火似的。她羞得无法回答,十指猛揉著无辜的拼布背包,半晌都吭不出半声。 身後的江震,主动开口替她回答。 「是。」 医生点点头,从容的继续做纪录,微笑的问道:「没有避孕吗?」 「没有。」 回答的人还是江震。 静芸已经羞得无地自容,几乎想夺门而出了。 医生笑了笑。「再测一次好了。」他转头对护士小姐说道:「miss李,请你带林小姐去做检验。」 「请跟我来。」护士亲切的说道,替静芸引路,领著她往化妆室走去。 她抓紧背包,跟著走到化妆室前,接过护士递来的验孕棒。 「你知道该如何使用吗?」护士细心的问。 「知道。」她点点头,正想踏进化妆室,心里庆幸著,能暂时躲过江震那双利如鹰隼的眼,一股不祥的预感,却陡然涌上心头。她停下脚步,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转过头去—— 果然! 江震也跟来了,这会儿就站在她身後,双臂环在胸前,敛眉望著她,眸光深得难以见底。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那个——这个——你、你你你你、你回去啦,不用跟来等我啦!」她双手乱挥,急著要赶人。 「快进去,不要浪费时间。」他却不退反进,上前几步,用高大的身躯把她逼进化妆室,然後就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等著要看第一手的检测结果。 静芸面红耳赤的关上门,然後就蹲在地上,把脸埋进掌心里,闷声呻吟著。 噢,她是不是该庆幸,江震并没有坚持要一路跟进来,全程看著她使用验孕棒? 她蹲在原处,等著羞耻的浪潮过去後,才慢慢站起来,按著先前的方式,做完必须的动作。虽然是第二次验孕,但是她的心情依旧紧张,尤其是想到,江震就等在门外,她就紧张得手儿发颤。 检测的结果,跟先前一样。 静芸咬著唇,捏紧验孕棒,拖著发抖的双腿,慢慢走到门前。开门之前,她还回头张望,期待化妆室里有窗户,能让她「卷棒潜逃」,不用出去面对江震。 很可惜的,化妆室里没有窗户。她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其实也明白,追捕可是江震最擅长的事,即使她今天溜得掉,他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她逮回来。 万般无奈下,她轻轻拉开门,那张黝黑的俊脸,立刻就映入眼帘。她还来不及反应,大手已经探来,轻易拿走她手里的验孕棒。 看著江震拿起验孕棒,眯著眼端详时,静芸的脸色,已经不是嫣红,而是惨白了。她开始怀疑,人是否会因为极度的羞窘而死去。 天啊,他拿著她的验孕棒!上头沾有她的——她的——她的—— 「这要怎么看?」江震问道,看著验孕棒的严肃表情,仿佛那是重要案件的关键证物。 护士走过来,温柔的提供解说。 「出现两条线,就代表怀孕了。」护士微笑著。「请把验孕棒交给我,两位请回诊疗室。」 江震交出「证物」,扶著羞不欲生的静芸,走回诊疗室。才刚踏进诊疗室,医生的视线就从电脑萤幕上栘开,斯文的脸上堆满笑。 「林小姐,你确定是怀孕了。」医生又看了看萤幕,补充了一句。「推算起来,你目前已经怀孕八周。」 最後两个字,让她回过神来,乌黑的眼里满是疑惑。 「八周?」但是,他们约莫六周之前才…… 「怀孕的周数,是从你上次月事结束开始算起。」医生看出她的困惑,主动解释,又抬头对刚走进来的护士吩咐。「miss李,请带林小姐到隔壁去,准备照超音波。」 所谓的隔壁,只是粉红色布帘後的隔间。里头有著一张单人窄床,床边有著一台萤幕,跟一台仪器。 无庸置疑的,江震也跟了进来。她不再试图赶他走,知道再多的抗议,都只是白费功夫。 「请躺上床,把外裤与内裤一起往下拉。」护士走了过来,轻声细语的指导。 她咬著牙根,躺在窄床上,解开裤头,把裤子往下稍稍挪移。纵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躺上去时,还是羞得撇开头去,不敢看江震的表情。 「这样还是太高喽,仪器照不到子宫。」护士又说道。「请再往下拉一点。」 红潮又涌上粉颊,她硬著头皮,把裤子再往下挪了一点点。 「请再往下拉一点。」 她又挪了一点点,握著裤头的两手,因为羞窘而微微的颤抖著。 天啊!江震在看!他一定在看、他一定在看,看著她……看著她…… 天啊! 见她总是只挪个一丁点,护士瞥了旁边那个沈默的男人一眼,忍不住语带笑意,直接把话挑明了说。「请你再往下拉个十公分左右。」 算了,再羞耻的事情,她先前都已经经历过了!她深吸一口气,横了心,一鼓作气的往下拉,露出白嫩的小腹。 护士总算满意了,拿了一条小毯子,盖住她小腹以下的部位,等一切准备就绪,才请医生进来。 医生走到床边,拿起一个类似刷条码的仪器,抹上透明的凝胶。「这会有点凉。」他细心的说道,将仪器轻贴上她的小腹。「请看著萤幕。」 静芸依言转过头,视线落在萤幕上,那一瞬间,她紧张得忘了呼吸。 黑白的萤幕上,光影不断闪烁。医生挪动手把,在她的小腹上游走,最後停在某个部位。萤幕上头,出现一个较为明显的物体,半透明的圈圈里包著小黑点,看来像是粉圆包绿豆。 「这就是胎儿。」医生说道,按下一个按钮。「我会拍下照片,让你们留作纪念。」 她只觉得一阵晕眩,视线盯著萤幕,完全无法栘开,初为人母的真实感,在这刻涌现。 「是女孩还是男孩呢?」她冲动的问,好想知道孩子的性别。 医生微笑。「现在还看不出来。」 「喔。」她有些失望,双眼仍盯著萤幕。 仪器被挪开,护士取来纸巾,为她拭去小腹上的凝胶。她自己整理衣衫,正想起身,江震却伸手扶住她的肩与腰,用温和而稳定的力道,帮著她毫不费力的坐起。 「谢谢。」她小声道谢。 他只是点点头,就当作是回应,嘴上虽然没有答话,双手却没放开,像是捧著宝物似的,扶著她走回诊疗室。 甜甜的暖意,又漫流过心间。当他不经意流露出对她的温柔时,她就感动得好想哭。 医生拿出一本孕妇健康手册。「两周之後,请再来回诊,那时应该就可以听到胎儿的心跳。这本手册,请在每次产检时携带过来。」说完,他又拿出一张黑白照片,连同手册,一并交给她。「这是超音波照片。」 静芸用有些颤抖的手,接过手册与照片。她伸出小手,用指尖抚著照片上的圆点,嘴角情不自禁的往上弯起。 「怀孕初期,孕妇的情绪总是较不稳定,请多多照顾她。」医生看著江震,老早从这个男人的回答与举止里,猜出他该是孩子的父亲。 「她来医院之前,曾乾呕过。」江震拧眉开口,严肃得像是在审讯证人。「这要不要紧?」 「那是害喜的现象,不会伤害到孕妇跟宝宝。」医生从容不迫的回答,还谆谆叮嘱著。「在饮食方面,尽量避免刺激性的食物,最好多摄取叶酸,多吃深绿色蔬菜,帮助胎儿初期的脑部发育。」 静芸像个乖巧的学生,认真的聆听著,连连点头,把医生的每句吩咐都牢记在心。 「另外,还有件事很重要。」 她张开小嘴,正想发问,没想到一旁的江震,比她更快开口。 第10章 「什么事?」 医生笑容不改,望著江震。「你抽菸吗?」 俊脸一僵,半晌之後,他才点了点头。 「二手菸对胎儿跟孕妇都有不良影响。」医生笑得更温和友善了。「请你开始戒菸。」 离开诊所後,静芸又坐上江震的车。 车内一片静默,他始终一言不发。她不敢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垂著眼儿,盯著手中的照片看了许久,然後打开背包,把照片小心仔细的收进皮包里。 再度打开背包时,她无巧不巧的看见,背包底部的小兔吊饰。 她伸出手,拿出小兔吊饰,紧紧握在手里。这个小兔吊饰,是那天在百货公司,江震亲手替她捡回来的。从此之後,她就把这个小兔吊饰,当作是最珍贵的宝物,放在随身的背包里。 他为她捡回小兔的举动、他送她回家时的神情、他弹菸灰的动作,一一闪过脑海。晶莹的眸子转了转,怯怯的扫望身旁的男人。 她对他一见锺情,而且随著每次相见,对他的爱苗就愈见茁壮。如今,她甚至怀了他的孩子,却连他的想法与情绪,都摸不清楚。 他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不说话? 疑问在她脑海里绕啊绕,她紧张的把玩著小兔吊饰,比先前更忐忑不安。 江震直视前方,浓眉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习惯性的拿出菸,点燃之後,吸了一口,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重重的把菸揉熄。 看见菸被揉熄,她缩了缩脖子,想起在医院里,医生要求他戒菸的事。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江震生气了呢? 白嫩的小手,不断揉著小兔吊饰,静默持续著,气氛紧绷得让她难受。 终於,她再也受不了,鼓足所有勇气,张开小嘴,想问清楚,他是不是在生气。 「你——」 她才刚说了一个字,江震却倏地转过头来,笔直的望进她眼里,沈声开口宣布:「我们马上结婚。」 第五章 三天后,他们结婚了。 江震说到做到,离开医院那天,就陪著静芸回家,见著她的父母後,不浪费任何时间,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毫无心理准备的林妈妈林爸爸,被吓得半晌回不过神来。只能坐在沙发上,愣望著表情严肃的江震,跟脸儿羞红的女儿。 前不久,替凤婷作媒成功的王媒婆,还兴致勃勃的说,接下来更要大展身手,替静芸找个好丈夫,让这惹人疼怜的女孩,也能快些觅得良缘。 没想到媒婆还没找到适合人选,江震就找上门来,开口就说要娶静芸为妻。 最初的震惊过去後,林爸爸林妈妈也定下心神,认真考虑起来。 这事虽然来得匆促,但是刚出嫁的大女儿,也是相亲时认识了厉大功,在一个多月内就办妥婚事,家人对这个好女婿都满意极了。 而眼前的江震,可是好女婿的换帖兄弟、生死至交,虽然沈默寡言了些,但是不论人品样貌,都是最顶尖的。 再瞧瞧坐在一旁的静芸,不时偷觑著江震的娇羞模样,林爸爸林妈妈心里有数,知道宝贝女儿的一颗心,老早就被这个男人给占了。 更何况,这会儿静芸都怀有身孕了,看在外孙儿的分上,林爸爸林妈妈心更软了,跟江震谈了一个多小时後,总算点头,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比起大姊出嫁时,那些繁琐得让人发昏的礼俗,静芸的婚事就简单多了。申请公证结婚,需要三天的作业时间,三天之後,她就在父母的证婚下,嫁给了江震。 那天,结婚手续办完後,已经是中午时分。 江震先载著岳父岳母回去,再载著她回他家—— 现在,这是他们的家了。 她提著拼布背包,站在红漆斑驳的门前,看著江震打开後车厢,替她拿下两箱行李。 「进来。」瞧见她愣在那儿,他下巴往门内一抬,提著行李就往里头走。 静芸羞甜的一笑,乖乖跟著他,第一次用「江太太」的身分,走进这间屋子。 庭院里依旧杂草丛生,绿荫蔽天;客厅里头,还是只有那台电视,跟那张皮椅。她环顾屋内,发现这儿跟先前一样,仍旧乾净而空洞,接近家徒四壁的状态,看来冶冶清清的。 江震把她的行李,提进了卧房。半晌後,当他再走出卧房时,原本穿在身上的铁灰色西装,已经换成了便服。 「我去上班了。」他轻描淡写的说。 「上班?」静芸瞪大眼儿,不敢相信,在结婚的当天,他竟然还要去上班。 「我只请了半天假。」 「喔。」 她应了一声,垂下小脑袋,口气中有难掩的失望。 「这是备份钥匙。」江震走到她面前,把一串钥匙交给她,接著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张晶片卡,放进她手里。「这是提款卡,密码是662571,需要什么东西,你自己看著办。」说完,他就朝著门口走去。 眼看他已经走进庭院,就要走出大门,静芸拿著晶片卡,连忙追上前去。 「呃,那个——那个——」她站在客厅门前,急忙开口。「那个——」 接连三声「那个」,终於让江震停下脚步,回头看著她,等著她说出下文。 她喘了几口气,把握机会发问。 「你什么时候会回家?」 浓眉拧皱,他眯起眸子,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可能要几天吧!」 「这几天都不回来?」她不敢置信,小脸垮了下来。他不但在结婚当天还要去上班,接下来几天,更要把她单独留在这儿? 江震点头。 她咬著粉嫩的唇,白皙修长的十指,在精致的洋装裙摆上,无意识的扭啊扭,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却又不敢说出口。 「你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我送你回去。你爸妈可以照顾你,等我处理完工作,再去接你回来。」他提议。 「不不不,我要住在这里。」她猛摇头,拒绝回娘家,坚决要留下来。 江震睨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只是点点头,转身举步,又预备往外走。 身後却再度传来娇脆轻柔的嗓音。 「我、我想买些家具,稍微改变家里的布置,可以吗?」静芸捏著晶片卡,先向一家之主报备。 「可以。」 他简单的回答,就头也不回的走出去,顺手关上大门。 站在原地的静芸,悄悄叹了一口气,觉得落寞与惆怅,从江震消失在眼前的那瞬间,就乍然涌上心头。 唉,没办法,谁教她爱上的,是个罪恶的克星、正义的化身呢? 身为飞鹰特勤小组的副队长,他的职务繁重,绝对不比队长厉大功轻松。再加上,他们刚逮回公爵,还有不少事情等著要侦讯处理,今天他肯定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能挪出半天时间,带著她去公证结婚。 只是,她理智上能够理解,心里的落寞惆怅却分毫不减。 她走回客厅里,坐在那张皮椅上,面对著空荡荡的屋子,新婚的第一天,就尝到独守空闺的滋味。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她沮丧了一会儿後,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个儿振作起来。 好吧,既然江震得工作,没空陪她,那么,她就自己找些事情来做了! 静芸起身,再度环顾客厅,然後花了半个小时左右,把这栋三层楼高的旧楼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巡视过一逼。 观察完毕後,她心里已经有主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来打发这几天的时光了。 她要去大采购,买些实用美丽的家具,再把屋里屋外布置得温馨舒服,让他的家——不,他们的家——看起来像是个家! 打定主意後,她走进房里,换上简便的服装,换了舒适的平底鞋,接著就把钥匙与提款卡放进背包里,匆匆出门去了。 这是哪里? 他走错地方了吗? 五天之後,江震拖著疲累的身子,站在自家住宅前,因为睡眠不足而满是血丝的黑眸里,难得的透出震惊与诧异。 原本斑驳的大门,被漆得红亮,旁边还立著一个森林小屋造型的欧式信箱,上头停著一只木制小黄鸟,精致得仿佛随时会飞走。信箱下头,还垂挂著一块木板,上头写著:邮差先生,辛苦您了! 他用钥匙开了门,发现庭院里头的杂草跟藤蔓都消失了,草皮修剪得整整齐齐,就连外墙的长春藤,也清除得乾乾净净。在翠绿的草皮上,还有一个藤制的秋千椅! 踏进客厅後,眼前的景象,更让他严重怀疑,自己是真的走错房子了。 蕾丝。 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蕾丝! 空气之中,飘著玫瑰花般的香气,还有食物的味道。静芸就坐在沙发旁,拿著针线,仔细缝著一个粉蓝色的企鹅布偶。 听见脚步声,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来。一瞧见江震,那张小脸瞬间亮了起来,晶莹的瞳眸里满是惊喜。 「阿震,你回来啦?!」她高兴极了,丢下针线与企鹅布偶,踩著缀著蕾丝的丝质拖鞋,咚略咚的迎上前来。 他低下头,看著那张娇嫩的脸儿,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瞧见他的表情,她的情绪从兴高采烈,转为小心翼翼,还以为他不喜欢她对他的称呼。 「呃,我可以叫你阿震吗?」她怯怯的问,大眼眨啊眨。 他考虑了几秒,才点点头。从来没有人这么叫唤过他,但是听著她用娇甜的嗓音,亲昵的喊著他时,那种感觉并不坏,甚至还挺舒服的。 第11章 笑容再度点亮了那张娇靥,她拉著他的手,牵著他进屋,还体贴的替他脱外套。 「阿震,你一定很累吧?」她先让他坐好,才把外套挂起来。「你先休息一下。厨房里炖著一锅牛肉,电锅里还有饭,我现在去烫个青菜,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说完,她咚咚咚的进了厨房,开始忙著替他准备晚餐。 坐在沙发上的江震,震慑无言的环顾四周。 这是他的屋子、他的客厅,却在短短五天之内,就全然变了模样。 身下的沙发,柔软而舒适,还套著印花棉布,上头满是紫阳花的图样。沙发前头,是一张比膝略高的木桌,铺著跟沙发相同的印花布,桌上压著一层与桌同宽同长的玻璃,玻璃上满是各色布料、蕾丝、缎带、针线等等手工艺的工具与材料。 距离沙发不远处,是一个电视柜。 电视柜上铺著拼布垫,垫上是那一台伴随他多年的电视。电视上头,盖著一层奶油色的蕾丝,蕾丝上摆著两个布偶娃娃,一男一女都穿著结婚礼服,一个像他,一个像她。 两个布娃娃在晕黄温暖的灯光下,肩并肩地坐在一起,显得十分温馨可爱。 温暖的灯光? 江震靠进沙发里,用最缓慢的速度,抬头望向头上的灯。 原本的日光灯,已经被换成花办造型的艺术灯,光线柔和而温暖,跟屋内的摆设格外相配。 仔细一看,她添购的家具不算多,绝大部分的摆饰,都是她亲手做的。 「阿震!」娇甜的声音又响起,静芸用纸巾擦著手,探头叫唤著。「可以吃饭喽!我把饭菜端到饭厅,你快点趁热来吃吧!」 他从软绵绵的沙发上起身,穿越被布置得如同童话般梦幻的客厅,走进饭厅里头。 饭厅里头,摆设著木制的餐桌与椅子,桌上搁著花瓶,插著几朵鲜花,椅子上还有手缝的软垫。 搁在餐桌上的,是香喷喷、热腾腾的食物,静芸替他添了一大碗饭,就拉开椅子坐在一旁,笑咪咪的看著他吃。 炖牛肉软嫩得很,入口即化,青菜也翠绿可口,直到食物下肚的那一刻,江震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饿。 「好吃吗?」她邀功似的问,虽然已经从他的手下停筷的动作,猜出他对菜肴该是十分满意,却还是好想听他亲口回答。 他却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朝食物进攻。 没听到他的答案,静芸有些失望,但是,瞧著他吃得这么满意,她又觉好开心。 啊,或许,他只是累坏了,等会儿吃饱了,他说不定就有力气,能够开口夸奖她了! 她撑著脸儿,眉眼弯弯蕴著笑,满怀希望的等著他吃完,嘴里倒也没闲著,叨叨絮絮的开始报告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客厅里的布置你还喜欢吗?那些家具,都是雅婷帮我挑的喔!」她顿了一下,还不忘说明。「雅婷是我朋友,她对装潢设计很有心得,一听到我要布置家里,她二话不说,就陪著我到处去找家具了。 「雅婷好热心,不但帮我挑家具,还帮我跟老板杀价,买到的东西全是物美价廉。还有啊,那个家具行的老板,人也很好喔,我们挑好家具的第二天,老板就特地帮我运送过来,还搬进屋子里,却不收我运费呢!」 浓眉一拧,江震开口,说了进屋以来第一句话。 「以後,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要让外人进来。」 说得正高兴的静芸,被兜头浇了盆冷水,整个人就像枯萎的花儿般,难过得垂下小脑袋。 「喔。」她小声回答,委屈的咬著粉唇,让人心疼极了。 江震动作略停,一会儿之後,才又补充了一句。「那样不安全。」 原来,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全呢! 喜色去而复返,静芸只觉得心头甜甜的,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喔。」她又应了一声,粉脸微红,快乐的频频点头,虽然跟先前答案相同,表情却是天差地远。 江震又沈默下来,她挪了挪椅子,朝他靠近了几寸,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话。 「前天啊,隔壁的张太太跟我打招呼,还邀我去她家喝茶吃饼乾,她做的饼乾很好吃呢!」她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轻声笑了起来。「我跟你说喔,张太太不知道你是警察,她原本还以为,你是哪里的角头老大呢,你说好不好笑,我和她解释,她挺不好意思的,忙跟我道歉。 「後来呀,张太太邀了好多人,把我介绍给邻居们。她们好和善,一直跟我说话,还送了我好多青菜,分量多得够我们吃好几天。」她指著桌上那盘即将被吃尽的烫青菜。「你现在吃的地瓜叶,就是顾太太送的,她在後头的山坡辟了一块农地,自个儿种些青菜,完全没使用农药喔!」 静芸愈说愈高兴,如数家珍般的,仔细告诉他,冰箱里有多少的存粮,都是邻居热情相赠的。 江震默默听著,没有插话。 他买下这栋屋子,搬进来居住,至今已经快十年了。十年以来,他从不曾跟左邻右舍有过半点交集。一来,是因为工作繁忙,二来,是他太习惯独处,懒得跟人交际,更学不会怎么与人相处。 而这个小女人,才搬进这儿几天,立刻就得到邻居们的信任,还获得了不少的「见面礼」。 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能够信任别人,也被别人信任。不论再深沈的人,只要瞧见那双纯挚的眸子,跟她甜甜的微笑,都会在不知不觉间,为她卸下心防—— 深幽的黑眸里,静望著她,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柔光。 她没有察觉,话题又转回自家的布置上头。「啊,对了,我把每间房间都布置妥当了,等你吃饱了,我就陪你去瞧瞧,看你是不是喜欢。」 把食物解决完毕的江震,突然间身子一僵。 每一间房间?! 黑眸眯起,他求证。 「包括三楼右手边的那间吗?」那间房间是他的收藏室。他在墙上订做了无数个木架,把多年来搜罗到的军刀与匕首,陈列得整整齐齐,休假的时候,就拿出来一一把玩。 乌黑的眼睛眨了眨。 「是啊!」 他僵直著身子,紧盯著她,看了半晌。然後,高大的身躯蓦地离开餐桌旁,跨步往楼梯冲去,用最快的速度奔上三楼,打开右手边的那间房,跨步入内察看。 蕾丝。 连这间房里,也全是蕾丝! 就连面对最凶恶的歹徒,或是惊险万状的枪林弹雨也能面不改色的江震,面对著满墙的爱刀,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只见墙上,特制的木架还在,军刀与匕首也一把不缺。跟先前不同的是,原本刀锋闪亮的刀子,这会儿全被套上各式蕾丝的、棉布的、拼布的、丝缎的刀套。 骇人的武器,全变得像是装饰品,刀套一个比一个梦幻精致。 他伸出手,拿起最锺爱的那把斯特德赖战斗刀。这是美国海豹部队的指定配刀,却被套上蕾丝刀套,从镂空的蕾丝间,隐约可见到刀锋,刀柄上还挂著小布偶,活脱脱就是他新婚妻子的缩小版。 跟著踏进房的静芸,看著他握著刀,僵立不动,还喜孜孜的以为,他正为她的所作所为而感动。 「我跟你说喔,这些刀子我全帮你洗乾净了。」 江震眉角一抽,用最缓慢的速度回过头来,黑眸瞪著她。 「洗了?」他用过度轻柔的语气问。 她没听出,藏在温柔语气下的危险,还用力的猛点头。 「嗯!」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虽然极力忍耐,额角上的青筋还是忍不住阵阵抽痛起来。 太好了!这下子,他得找个时间,把刀子一一重新抹上刀油,不然他收集多年的这些刀子,被她刷洗过後,恐怕全都要锈了! 静芸眨了眨眼,端详他的神态,这才慢半拍的发现,他捏著刀柄上的小布偶,眉间打著结,脸色阴沈愠怒,看来好像——好像——好像不是在感动耶—— 「阿震,你怎么了?」她凑上前去,小脸仰望著他。「你不喜欢挂我的娃娃喔?那,不然换挂你的好了。」她红唇微嘟,解下小静芸,换上小江震的布偶。 布偶的手工精细,做得维妙维肖,还横眉竖眼的,跟他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大小江震,同时瞪著她。 静芸捣著胸口,稍稍後退一步,大受打击的问:「难道,你都不喜欢吗?」她唇儿抖颤,眼圈儿一红,眼里的泪珠,彷佛就等著他一点头,便要哗啦啦的滚出来。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江震咬紧牙根,必须用尽所有的自制,竭力的忍耐,才能把几乎涌到嘴边的呐喊,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只是让她去买家具,答应让她「稍微」改变家里的布置,她却用蕾丝与棉布,淹没了他的家,把他的屋子布置得像是芭比娃娃的展示屋。 面对居家环境的巨大「改变」,诸多不满的情绪,在江震胸口翻腾。换做是平时,他愤怒的咆哮,老早就把屋顶给掀了。 但是,瞧见静芸咬著唇办,泪眼汪汪的模样,那些不满的情绪,竟一点一滴的褪去,取而代之的,反倒是前所未有的罪恶感。 她怀著身孕,才刚嫁过来,就被他扔下,孤孤单单的待在陌生的环境里。这五天以来,她会忙东忙西,把屋里屋外全换了布置,有部分的原因,肯定是为了排遗寂寞。 面对一个泪汪汪的孕妇,尤其是一个怀著他孩子的孕妇,他不能凶、不能骂,当然更不能打。 第12章 事到如今,江震的选择,似乎只剩下一个。 黝黑的大掌,把战斗刀搁回刀架上。然後,他倏地探出手,握住她纤细的双肩,霸道的拉进怀中,低头吻住软嫩的红唇。 突如其来的吻,让静芸僵愣了半晌。只是,随著他逐渐加深这个吻时,情欲的火花,悄然奇+shu$网收集整理无声的侵袭过来,她轻颤著回应,双眸依旧迷蒙,却不再是因为泪滴,而是因为他燃起的激情。 热烫的薄唇封缄摩擦,纠缠她软嫩的舌,吻得霸道,却也温柔。 她轻吟著,眼睫如蝴蝶羽翼般轻颤,感觉到他的大手滑进她的衣裳下,用粗糙的指腹,刷过娇嫩的乳尖。 因为怀孕,她的身子比先前更敏感,这轻轻的爱抚,已经让她全身发软,趴在他胸前喘息不已。 「等、等一下……」她娇吟著,挣扎著开口。「嗯……你、你还没有洗澡……」她在意乱情迷中,努力挤出一个藉口,企图争取缓刑。 江震的回应,却是一把抱起她。 「啊!」她轻呼一声,本能的伸出双手,圈住他的颈项。 他步履稳健,仿佛她轻得有如羽毛。结实有力的双臂,稳稳的抱著她下楼,抱著她走进浴室。 结婚那天,江震没有抱著她进门,她多少觉得有点遗憾。如今,他倒是抱著她进浴室,她羞得脸儿烫红,心里却觉得好高兴,终於感受到一丝属於新娘的幸福。 温热的水哗啦啦的洒落,浴室里弥漫著水雾。 她娇喘连连,几乎承受不住他的热吻与爱抚,他的体温,比热水更烫。被水淋得近乎透明的衣裳,被他二褪尽,轻颤的粉嫩娇躯,裸裎在他灼热的视线下。 他以单手拙住她的双腕,轻压在墙上,强健赤裸的身子紧贴著她,有效的制止她羞怯的抵抗。 接著,他就在温热的水幕中,轻啃著她、热吻著她、爱抚著她,直到她出声恳求时,才霸道而温柔的爱了她…… 寒流过境,气温一路往下滑。 静芸穿著厚外套,遵照医生的吩咐,在怀孕期间特别注意保暖。她拉著拼布背包,坐在公车上,看著窗外萧瑟的冬景。 公车摇啊晃地,有奸几次,她都觉得胃里的酸液,咕噜噜的冒了上来。她冒著冶汗,尽力忍耐,不想给同车的人添麻烦。 整段车程里,她虽然身体难受,心里却有一点点希望,公车能再开慢些,别那么早到站。 结婚两周之後,她终於鼓起勇气,准备去告诉大姊,她已经跟江震结婚了。 姊妹相处多年,她太清楚大姊的火爆脾气,知道大姊有多么「护妹心切」,一旦知道江震「先斩後奏」,大姊肯定会大发雷霆,就算不跟江震大吵一架,也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为了避免冲突,在结婚之前,她特别央求爸妈,先别告诉大姊,预备等一切安顿下来後,再由她去开口。 等一切安顿下来—— 她看著窗外,-声叹息,悄悄的逸出唇办。 她的人的确已经在江震的屋里安顿得妥妥当当。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却始终若有所失,总说不上来,感觉像是缺了些什么。 说起来,她的婚姻生活平静得很,才新婚两个礼拜,就已经进入某种模式中。 江震很忙,忙著打击犯罪,偶尔提早下班,或是休假在家,他也是寡言得很,总是她在说个不停,他偶尔才会回答她一、两句。只有在床上,两人缠绵厮磨之际,她才能感觉到,他最直接而毫无保留的情绪…… 婚姻该是这样吗? 婚姻只是这样吗? 江震跟她的婚姻状况,跟她的爸妈不同。她当然明白,每一对夫妻的相处模式都不同,但是未免也相差太多了吧。 因为他工作极忙,两人相处的时间很少,言语上的沟通更是少得可怜。她好想多了解他一点、多接近他一些,但两人之间,似乎总隔著一道墙,纵然身体相贴,心却无法相系…… 尤其是这几天,她孕吐的状况突然变得严重,每天都吐得头昏眼花、手脚发软。在她最难受时,江震却仍忙於工作,接连几天都不见踪影。 要是她吐得昏倒,或是不小心跌倒什么的,他会隔多少天才发现她呢?他会不会紧张,会不会慌乱? 各种胡思乱想,轮流在她脑子里转啊转。等到她回过神来,这才赫然发现,自个儿已经坐过站了! 静芸匆忙按铃下车,在寒风中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回程公车。这次,她不敢再分心,等公车到站後,就按铃下车。 这个站牌,设立在郊区的一处高级社区前,每家都是独门独院的宽敞洋房,日夜有保全定时巡逻,不但安全无虞,生活机能更是健全优渥。 她在寒风中走著,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再想江震了,她得要想著,该怎么告诉大姊,她已经结婚了;又该怎么告诉大姊,她过得很好、很幸福、很快乐…… 几分钟後,静芸站在一栋洋房前,频频的深呼吸。 直到勇气凝聚得差不多了,她才推开锻造铁门,走到大门前头,去按门旁的电铃。 「来了来了!」大姊的声音,立刻从门内传来。 呼,看来,她挑的日子不错,从那声音听来,大姊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凤婷眉开眼笑的开了门,却因为室内室外的温差,冷得双肩一抖。 见到大姊的瞬间,静芸好不容易才凝聚的勇气,立刻咻咻咻的被吹跑了九成。 「大姊,呃,是我——」她小声的说道,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甚至还瑟缩的倒退一步。 「静芸啊,你怎么来了?」凤婷一边问著,一边从门边的衣帽架上,拿了一件薄软的羊绒外套穿上。 「大姊,我……我……」她咬著唇,几度欲言又止,却又不晓得该怎么开口。先前在脑子里头反覆背诵的说词,一遇上大姊的面,就全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怎么了?是妈炖了鸡汤,要你送过来吗?」大姊问道,顺手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 「不是。」她抬起脸儿,一接触到大姊的目光,立刻又像胆小的地鼠,把脑袋缩回去。「那个……大姊,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 「我……」 「怎么了?」 「我……我……」静芸「我」了大半天,仍旧「我」不出个下文。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软甜得腻人的女性嗓音,从她身後传来。「请问,这是厉公馆吗?」 姊妹同时看去,这才发现,一个火辣时髦的拉丁美人,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前,正满脸笑容的看著她们。 凤婷却沈下脸,一改先前的好脸色,直觉的认定,对方是fbi方面派来色诱她老公的「秘密武器」。 「喂,不用白费心机了,我告诉你,要这种把戏是没用的,我老公根本不会上当。」她慎重提出警告,宣布「所有权」。 「噢,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厉队长的。」又长又翘的睫毛,慵懒的眨了眨。「我是来找你的。」拉丁美人嫣然一笑。 「找我?」凤婷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没错。」拉丁美人笑得更惑人。「原本,我只打算请厉太太去作客,但是既然这位小姐恰巧也在这儿,那么就只能请两位一块儿接受我的招待。」 「还是老话一句,请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凤婷冷著脸,连连挥手,毫不考虑的拒绝。「公务人员的亲属,不能私下接受招待。」 「噢,请别这么快拒绝我。」她软声软调的说道。 静芸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眨著眼,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刚想开口,提醒大姊小心些,大姊已经不理会对方,推著她往外走。 一边推著,大姊嘴上还不忘重申拒绝。 「我都说了,我不可能——」下一秒钟,大姊搁在她背上的双手,也跟著僵住了。「搞什么鬼?!」 这句怒声责问,让静芸好奇的回头,却赫然瞧见,拉丁美人正用枪指著她们。而大门之外,也闪出两个黑衣男人,眉宇间都敛著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大姊火速把她拉到身後,就像往昔每一次般,只要遇到了危险,就会挺身挡在她前头。 「你们是谁?」 拉丁美人又笑了,静芸看在眼里,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觉得那笑容比蛇蝎更可怕。 「我很坚持,请两位务必跟我走一趟。」拉丁美人晃晃枪口,示意门外那两个黑衣男人上前。「先把她们的眼睛蒙上。」 静芸吓得脸儿发白,她好想逃走,却又不愿意丢下大姊,更怕自个儿跑得不够快,到时候说不定会跌倒,或是引发这些人的杀意。她可以不顾自己,却不能不顾肚子里的小生命。 别无选择之下,她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一块黑布蒙住了她的眼,她的世界就此陷入黑暗中。 第六章 她在二十四小时内,就被救了回来。 夜深人静,月光迤逦进屋内,洒落在床上的人儿脸上,将她巴掌大的瓜子脸映得更加苍白。 江震坐在床畔,脸色阴郁,黑眸紧锁著熟睡的静芸,视线整夜不曾离开。 即使她已经安然无恙;即使她已经回到家中:即使她在历经恐惧与惊慌後,终於在他的陪伴下入睡,他心中的愤怒,依然无法止息。 得知静芸被绑架的消息後,某种情绪就萦绕在他胸口,始终盘桓不去。他焦躁、他烦闷,他牵挂著她的安全—— 这样的情绪,对江震来说,是那么陌生。 他是个孤儿。 第13章 他总是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独来独往。直到他遇见厉大功,遇见了厉大功的家人,在那刚毅木讷的男人,跟厉家双亲的关怀鼓励下,他才逐渐放下心防,收敛了年少时的逞凶斗狠,走上执法的路子。 在遇见静芸之前,他根本用不著为任何人担心。 虽然,静芸遭到血腥玛莉的绑架囚禁,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段时间里,她被关在又黑又暗的地下室,吓得直掉泪,他就觉得无法忍受。 难以想像,她是怎么撑过去的。比起她那强悍勇敢的大姊,她是这么的娇弱,像朵荏弱的小花。 他坚持抱著她回家,抱著她进屋,抱著她进浴室。 静芸不断保证,自己没有受伤。但那双大手,仍旧以无比的坚持,逐一褪去她身上的衣衫。 眼看抗议不成,她只能娇羞的坐在浴缸里,乖乖的接受他的照料,任由他替她洗净每一寸肌肤,查验她是否真的没有受伤。 幽暗的黑眸,在扫见她手臂上,以及右肩後的红肿瘀青时,眸光里蓦地闪过怒火。 她还是受伤了! 红肿跟瘀青,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坐在浴缸里,扯著棉质毛巾,忙著遮掩胸前与腿间的春光。黝黑的长指,却轻轻抚过她的右肩,在伤处流连不去。 「痛不痛?」他问。 静芸垂下眼儿,小脑袋左右摇了摇,眼里涌现薄薄的泪光。虽然她这会儿已经平安了,但是想到先前被绑架的事,她还是吓坏了。 瞧见她的反应,以及她眼里的泪光,江震抿紧薄唇,不再开口。 他用柔软的毛巾,在暖暖的浴缸中,为她洗去身上的灰尘,再替她擦乾身体,吹乾头发,然後抱她上了床。 累坏吓坏的静芸,在江震的陪伴下,几乎是一沾枕,就立刻睡著了。 而他,却因为体内残留的肾上腺素,依旧全身紧绷,至今难以入睡,只能坐在床畔,看著她、守著她…… 他的妻子。 她是他的妻子,他必须照顾她、保护她。但是,他却没有尽到这些责任、让那些恐怖分子有机可乘。 那么多年来,愤怒的情绪里,第一次掺杂了担忧,他不得下承认,为了这个小女人,他几乎丧失了冷静。他也首度警觉到,自己再也下能独来独往,这个小女人的安危,从此都将是他的责任。 黑眸深敛,注视著床上的静芸,眼神中没有下耐,反而透著一丝微乎其微的暖意。 躺在床上的她,是那么的柔弱娇小。 窗外寒风又起,吹动了蕾丝窗帘。熟睡中的她,因为夜凉如水,不自觉微微瑟缩著。 江震在黑夜中起身,关妥窗户。 然後,他走回床边,脱下上衣,在她身边躺下。 暖暖的气息,驱逐了夜里的寒冷。那温度、那气味,都是她最熟悉的,即使在睡梦之中,也让她眷恋不已。 几乎是一感觉到他的温暖後,她就无意识的挪近他,娇小的身躯磨赠著,调整好最舒服的姿势,才甘心的喟叹口气。 她的头搁在他的肩窝里,微弱的鼻息像是无形的指,在他颈边反覆轻拂。一只软嫩的小手,就落在他平实的胸腹间,就连白皙的脚丫子,都紧贴在他的小腿旁,那模样,简直像只爱撒娇的猫儿。 也许,是他的体温较高,每晚入睡後,她总会一边跟周公下棋,一边挪移过来,直到挪进他怀里,才满意的不再蠢动,乖乖的睡到天亮。 月光之下,她的脸儿白皙如雪,他伸出手,抚过秀美的容颜,大掌画过她的肩,摩挲著她左手臂上那块碍眼的瘀青。 胸肺在不自觉中紧缩著,江震眸光深敛,他的眼中,有著顽强如铁的决心。 他不想再看到她受伤。 静芸的怀孕,的确是个意外。他从来没想过,要跟一个女人共同生活,更别提是结婚生子。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他的妻子。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靠得他太近,近到他内心里,一处无人触及,而他更未曾与人分享的地方。 对他来说,她已经变成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属於他的人…… 「阿震,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放假。」 「真的吗?」 「嗯。」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静芸,蜷起腿儿,爬到丈夫身边,笑得眉眼弯弯。「那你今天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 「随便。」 江震低头看著报纸,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她却不肯罢休,执意要问出明确的答案。「那你喜欢咖哩鸡吗?」 「嗯。」 「芥兰牛肉呢?」发现丈夫的敷衍,她嘟起嘴。 「嗯。」 「那活鱼三吃呢?」她眯起眼。 「嗯。」 她双手插腰,看著专心看报,根本没注意听她说话的丈夫。「阿震,那三杯老鼠怎么样?」她甜笑著问。 答案依旧相同。 「嗯。」 好! 他要吃老鼠是吧?她就去弄老鼠来! 静芸气得两颊鼓鼓,穿上室内拖鞋,就要起身出门。 蓦地,江震突然出手,把她拉回来,粉臀儿不偏不倚,恰巧就落在他的大腿上。 「放开我,我要去买大老鼠,做三杯老鼠给你吃啊!」她生气的说著,鼓著脸颊的模样,活像是嘴里塞满瓜子的天竺鼠,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瞧见她的表情,江震嘴角微扬。 发现他仍旧不知反省,静芸更恼了。 「你喜欢三杯老鼠是吧?没问题,我去问刘妈妈,她在市场卖菜,肯定会知道哪里有在卖那种又肥又大的老鼠!」她推著他的胸膛,皱著鼻头哼声道,挣扎著要跳下他的大腿。 腰上的箝制,突然加重了几分,制止了她的动作。 「我不喜欢吃老鼠。」 她可不管他喜不喜欢了,铁了心就是要去弄几只肥老鼠来,硬逼著他吃下去。她伸出手,还想推开他,却赫然发现,他已经低下头,朝著她的粉唇逼近。 啊,他又想用热吻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招很卑鄙,但是很可悲的是,对她却格外有效。 血腥玛莉的绑架事件,像是一个催化剂,江震陪伴她的时间多了。也因为公爵的案件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上下班的时间,也变得比较正常,两人相处的时间,比先前多了不少。 新婚期进入第四个月,她努力融入这个家、努力想适应两人的夫妻生活。她不再那么怕他,甚至发现,虽然次数微乎其微,但他紧绷的薄唇,也逐渐会露出上扬的弧度。 只是,婚姻生活里,难免有些小争执。只要她一生气,江震就会吻她,吻得她意乱情迷,吻得她忘了自己姓啥,更忘了自个儿生气的原因。 这回静芸学乖了,洞悉他的「战术」後,她迅速伸手,巴住那张俊脸,不让他靠太近。 她坚决逼问出答案。 「那你喜欢吃什么?」 他回答得简单扼要。 「你。」 「阿震!」她羞得小脸通红,又窘又恼。「我是说食物、食物啦!」 见小妻子羞得满脸通红,他才改了答案。「我不挑,什么都吃。」 「除了茄子吗?」静芸眯著眼问。 他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有煮啊,你一口都没吃。」她嘟嘴抱怨,放开他的脸,举起右手开始一个一个算给他听。「除了茄子,还有苦瓜、红萝卜、青椒、玉米、鸡爪。什么不挑,你才挑呢!看,随随便便数一数,都超过六根手指了。」虽然新婚不久,她对他的饮食好恶,早就记得清清楚楚了。 江震看著她,有半晌无言,黑眸深处,似乎撩过某种波澜。圈在纤腰上的手,更紧了些,却也更温柔。 「我没有不吃玉米和鸡爪。」他缓缓开口。 「你明明就没吃!」 她仰起小脸,皱眉咕哝著。 「只是没时间吃,那种东西要慢慢啃,太浪费时间了。平常我还是会吃的。」 「那茄子、苦瓜、红萝卜和青椒呢?」见他难得说那么一大串话,认真的回答她的疑问,静芸不禁凑上前,好奇的继续追问。 「我不喜欢它们的味道。」 「喔,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没有注意过。」 她呆了一呆,冲口而出。「怎么可——」江震的表情,让她无法再说下去。 他说的是真的。这个男人,真的不曾注意过,自己喜欢吃什么。 他一直是一个人,也一直都很忙,对他来说,食物一直都只是能填饱肚子,提供营养的必需品吧? 她的心,微微的发疼。 「没关系,我会帮你找出你喜欢的食物。」她忍不住环住他的腰,紧紧抱著他,把小脸埋在他怀里。 「嗯。」 低沈的声音,透过他的胸膛,震动了她的耳膜。这个答案,虽然跟他敷衍回答时的用字相同。但是这一回,她却清楚的感觉到,他语气中的认真。 她偎在江震怀里,柔声问道:「那么,我今天煮清蒸鱼给你吃,好不好?」 「好。」 静芸抬起头来,对他绽出一抹甜美的微笑,接著就开心的跳离他的大腿,放弃出门买老鼠的主意,匆匆进厨房煮清蒸鱼了。 直到那雀跃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客厅里再度变得安静,江震才又低下头,继续浏览报纸。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薄唇上微扬的弧度,与他眼里的笑意,始终未曾淡去。 第14章 啊,天亮了。 静芸慵懒的翻了个身子,赫然发现,江震也才刚起床,还没出门上班。她连忙精神一振,匆匆起床盥洗完毕後,就下楼往厨房走去。 怀孕的初期状况,终於在这几天逐渐趋於缓和,她不再呕得头昏眼花,也不再贪恋床铺,甚至还能够在清晨起床。 她在厨房里,七手八脚的忙著,要赶在他出门之前,泡好牛奶、做好两个三明治。 快快快,她得在江震上班前,把早餐准备好。 结婚至今,因为怀孕不适的关系,她总睡得比他晚,一等她睁开眼,外头已是日上三竿,她还没亲自送他出门上班过呢! 替丈夫做营养早餐,再送丈夫上班,夫妻两人在门口交换早安吻,这是她从少女时代至今,就一直梦想的事。 今天,她好不容易早起,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绝对要按照心里的梦想,做个标准的好妻子,亲手做好早餐、送他上班,然後站在门前,拾起小脸,等著他印下一个缠绵的吻—— 江震的声音,突然从後头传来。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她脸儿一红,匆忙抹掉脑子里的幻想,关熄炉火,把两颗煎得嫩嫩的蛋,放进盘子里。 「我睡饱了。」她弯唇浅笑。「刚好你还没出门,我就下楼来,替你做早餐了。」她拿出烤得酥软的吐司,抹上沙拉酱,再搁上火腿与荷包蛋,撒点黑胡椒粉跟香料,把做好的两份三明治,跟热腾腾的牛奶,送到他面前。 江震搁下报纸,坐在桌边,在小妻子的注视下,吃完了两份丰盛的三明治,又把那杯九分满的牛奶,也一并喝下肚。 她暗自庆幸,替他「掌厨:这么久,对他的大食量,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她才做了两大份的三明治,知道这样才能让他吃得饱饱的。 「好吃吗?」她问。 江震点头。 日光从窗外洒落,她跟著江震走过客厅,一路走到门口。然後仰著小脸,清澈的眸瞳眨啊眨,期待他的道别吻,能够完成她多年的梦想。 只是,江震拿著公事包,穿上外套,脚步丝毫不停,笔直的就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她连忙喊住他。 「怎么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静芸咬咬唇,走到他身边,然後嘟著嘴、红著脸,闭著眼,仰起头,做出最明显的暗示。 只是,等了一会儿,江震始终没有反应。她偷偷睁开眼,只看见他望著她,压根儿没有要吻她的意思。 为了完成梦想,她只能鼓起勇气,自己踮起脚尖,送上一个香吻。只可惜,跟高大的江震相比,她实在太娇小,就算踮起脚尖,也只能吻著他的喉咙,吻不到他的唇。 娇羞的她,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喉咙,就迅速退了回来。 这、这这这这,这梦想执行起来,可不太容易,非但没有她幻想中的温馨甜蜜,反倒让她紧张得心儿怦怦乱跳。 她抚著胸口,瞧见他仍看著她,目光格外灼亮。她的脸羞得更红,急忙转移话题。 「你今天要不要回来?」她问。 江震点头。 「那……几点回来?」 「七点左右。」 「好,那我做一些菜,等你回来吃饭。」 江震点头,迈步往外走去,转眼就出了大门。 她站在原处,心中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若有所失。从醒来到现在,她忙东忙西,虽然顺利的喂饱他、顺利的送他出门上班,但是她的心情,跟醒来时相比,却显得低落许多。 她的付出,似乎都得不到他的回应。他对她的态度,虽然比先前温柔了些,但是仍旧有著疏离感。 如果婚姻是一个舞台,那么,她已经入戏,他却似乎还在戏外。 怀抱著那阵失望,她转身走进屋里,抓起电视上那两个布娃娃,再回到沙发旁坐下。 这两个布娃娃,算得上是她的得意之作,不论是五官或手脚,还是穿在身上的结婚礼服,都是她一针一线,仔细缝制出来的。两个布娃娃,一个像她,一个像江震。 她一手抓一个,忍不住对著男娃娃碎碎念。 「你出门上班前,怎么能忘了早安吻呢?」她抓著把两个布偶凑在一起,让他们嘴儿相贴,还慎重的提醒。「你要记得亲她啊!」 无辜的男布偶被她摆弄著,对著女布偶鞠躬道歉,再伸手抱住女布偶。静芸又说话了。 「你要对她好一点啊!」 「你要常常对她笑啊,或是亲亲她啊、抱抱她、多说些鼓励她的话,你们才新婚耶!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 「昨天煮的蘑菇,你为什么不吃?你连蘑菇都不吃吗?」她拿著女布偶,靠近男布偶,手指一弯,就逼著男布偶低头忏悔。「蘑菇很难处理呢,你如果不愿意吃,要先告诉她啊!」 女布偶步步逼近,男布偶已经被迫跪地道歉。 静芸还念得不够过瘾。 「还有啊,三明治好吃吗?是她特地起床,为你做的耶!」她拿著女布偶,在男布偶身上又跳又踩。「既然好吃,你就要说好吃啊!不要只是点头——」 平稳的脚步声蓦地响起,她停下布娃娃间的家暴运动,猛地抬起头来,愕然看见江震走进客厅。 「我忘了拿东西。」他静静说道,从容的走进书房。 静芸僵在原地,抓著两个布娃娃,完全无法动弹。 天啊,他听见了吗?他有听见吗?他听见她对布娃娃胡言乱语了吗? 羞耻的浪潮,一波波的涌来,她满脸通红,抓紧两个布娃娃,眼睁睁看著江震走出书房,穿越客厅,又朝门口走去。 这次,他在门口回身,薄唇上扬,徐声说道:「三明治很好吃。」 接著他转身出门,没过多久车声响起,而後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了。 僵硬的静芸,羞得立刻丢下布偶,快快跑回房间,整个人缩进棉被里,双手抓紧被子,在床上踢腿尖叫。 噢,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呜呜呜,他一定听见了!他一定听见了啦! 日落月升,晚饭後的时间,总带著悠闲的气氛。 江震坐在沙发上,浏览著手边的文件。静芸则是坐在旁边,一边做著布偶娃娃,一边还分神注意著电视里头,八点档大戏的剧情发展,甚至还会为他解说剧情的来龙去脉。 这仿佛已经成了惯例。 用过晚饭後,他在客厅里阅读资料或文件,她就凑在一旁,报告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多,可爱而生动,还会用娇甜的声音,每隔个三五句,就要唤他一声「阿震」。 她虽然整天都在家,却不太会收拾,布娃娃的材料,诸如零碎的布料,跟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钮扣,全散布在桌上、床头、电话旁。 他替她买了几个小型置物盒,让她搁那些小玩意儿。没过两天,就连塑胶制的置物盒,也被套上碎花拼布外衣。 江震渐渐习惯,她替每样家具穿衣服的癖好,甚至还认命的在她要求下,拿出手机,让她挂上一只小静芸娃娃。 换做是其他人,他肯定老早就觉得不耐烦。但是这个小女人,却有某种魔力,能让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 「阿震。」那娇甜的声音又唤道。 「嗯。」 「手伸出来。」 他看著报纸,毫不反抗的伸出左手。 「两手都要啦!」 他放下报纸,再伸出右手。两团毛绒绒的东西,被塞进他的掌心。 「帮我拿奸喔!」静芸说道,把手中的未完成品凑近他的掌心。 仔细一看,被塞进他手里的,是一双熊布偶的手。她手里的那只熊布偶,已经完成了八分,再缝上胖嘟嘟的手,做些细部整理,就算是完工了。 她拿著针线,穿过毛海与棉絮,细心的替熊布偶缝上左手,才把线头压进布偶里,再拿著小剪刀,剪断多余的线。 电视萤幕里,突然哭声大作,只见演员们个个嚎啕大哭。 静芸紧张的回过头去,蓦地眼圈一红,居然也伤心得掉下泪来。「啊啊啊啊,那个女的怎么被害死了啦?她丈夫怎么办?他们才刚结婚,婚礼被破坏,她冲出去被车撞了。现在,她竟然死掉了!」她连连惊叫,眼泪还掉个不停。 瞧见身旁的小妻子,激动得过头的反应,江震很客观的提出看法。 「那都是假的。」 岂料,他的「安慰」,反倒换来她更激动的反应。 静芸一边哭著,一边拿著缺了右手的小熊,不断打他。「你真过分!真过分!你怎么这么无情啊?真过分!」 医生说得对,怀孕中的女人,情绪起伏果然很大。 江震任由她又哭又打,等到她稍微平静些,才展臂一圈,把她抱进怀里头,拿著卫生纸替她擦乾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弯弯的柳眉,仍然紧蹙著,仿佛陷入更深的悲伤中。 她那愁眉不展的表情,让他也不好过,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静芸低著头,不讲话。 他再问了一次。 这次,她总算开口,说得吞吞吐吐,语调里还有哭音。「没有啦,我只是……」 「只是怎样?」 「只是——只是——」她说了两个字,又为难的停了下来。 江震只能再问。 「只是怎样?」 「那个——」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没有看他。 「哪个?」江震耐著性子,心里却觉得,就连侦讯最顽强的罪犯,也没问她话来得困难。 第15章 小脸终於抬起,水眸瞅著他,好哀怨、好哀怨的说:「我——我——好想吃锅贴。」为女演员的悲剧惨死,掬了一把同情泪後,食欲突然上涌,她瞬间好想好想吃锅贴。 江震抬起头,看著墙上的钟。 九点半。 他微皱起眉。 锅贴?这时候要他到哪去买锅贴? 「我明天买回来给你吃。」他答道。 听见丈夫的回答,她垂下小脑袋,眼眶里含著泪,嗫嚅著开口。 「可是……人家现在就想吃啊……」她圈抱著肚子,觉得饿得受不了、馋得忍不住。 瞧她那万般哀怨的眼神,像细针似的,往他心里头扎。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起身抓了外套。 「好,我现在就去买。」 「真的吗?」她猛然抬起头来,既期盼又怕受伤害的问。 「嗯。」 他可以作圆周式的搜寻,在住家附近,找到卖锅贴的摊贩或店面。就算是对方准备收摊或已经收摊,他都会用最凶恶的表情,逼著对方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锅贴做出来。 静芸却另有主意。 「那——那——那你可不可以去买士林夜市南边出口,数过来第五家的那间锅贴?」 他背对著妻子,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然後举步往外走去,开著车子直奔士林夜市。 不到半小时,他已经拎著热腾腾的锅贴,搁在静芸的面前。 她高兴的打开袋子,可一见里头的锅贴,小脸又瞬间垮了下来,难过的抬起头来。 「为什么你没有买酸辣汤?」她哀怨的问。 江震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你刚刚说要吃的,是锅贴。」他语气低沈,极力压抑著火气。 「可是——可是——」她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竟然淌下泪来。「吃锅贴一定要配酸辣汤啊!我也好想吃酸辣汤……」 她的泪水,让他的怒气淡了。想到她是因为怀孕,才会有这类冲动,迫切的想吃某种食物,身为「始作俑者」,他只得负起责任,为她去张罗。 江震再度深吸一口气,抓起钥匙再度出门。他走到门前时,静芸还不忘开口交代。 「阿震,我的酸辣汤里不要加香菜喔!」她扬声提醒。「还有,是士林夜市,南边出口数过来的——」 「第五家。我知道了。」他接口,冒著冷冷的夜风,再度驾车出发,去替小妻子买酸辣汤。 这一次,他只花了二十分钟。 当江震跟酸辣汤一同进门时,她欢呼的迎上前去,接过依然热烫的酸辣汤,就坐回沙发前,愉快的拆开免洗筷,打开锅贴盒,再打开酸辣汤的碗盖,满脸幸福的吃了起来。 达成「任务」的江震,自己脱下外套,坐回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把频道转到新闻台,沈默无语的看著电视。 坐在一旁的静芸,偷瞄了丈夫几眼,虽然嘴里的锅贴吃起来咸咸酥酥、酸辣汤喝起来酸酸辣辣,但她的心里头,却莫名的涌上一股好甜好甜的滋味…… 第七章 六点。 汤锅咕噜噜的响,热腾腾的蒸气,伴随著食物的香气,从锅盖缝飘了出来。 静芸掀开锅盖,拿著汤匙,舀了些热汤到试味盘。她凑近试味盘,小心的吹凉,才尝了一口。 满分! 小脸绽出笑意,她盖上锅盖,把炉火转小,让热汤能熬得更入味些。 今天早上,阿震说了,六点左右就能下班,还答应她,要回家来享用她做的好菜。 知道他以往都是外食族,静芸决定改变这项花钱又伤身的饮食习惯,只要他能准时下班,她就会费尽心思,打点好一桌奸菜,等著他回来享用。 虽然,今天她特别不舒服,却强忍著害喜的不适,在厨房忙了一下午,替他炖了一锅酸菜鸭,蒸了一条石斑鱼,又炒了几样他会吃的菜,还做了一份爱玉冻。 当了他几个月的「厨娘」,她意外的发现,他挺爱吃那些果冻、布丁之类软滑q嫩的甜点。因为「爱夫」心切,她买了好几本相关的食谱,在家里偷偷研究。 答! 电锅的按键跳起来了。 她掀开锅盖,端出蒸奸的石斑鱼,撤上切好的姜丝、葱段,再淋上滚烫的油。 嗞啦嗞啦! 热油逼出姜丝、葱段的香,也烫得鱼皮嫩中带酥。香气瞬间弥漫屋内,让人馋得直流口水。 静芸用隔热手套,把石斑鱼端上桌,晶莹的眸子,有些担忧的往时钟看去。 七点。 江震说,六点就能下班回家,但这会儿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那扇大门却始终动也不动。 她开始担心了。 平时江震只要答应会回家吃饭,大多六点左右就到家了,最晚也从没超过六点半。但是,现在都七点了,她事先炒好的菜都凉了,他却还没踏进家门。 静芸坐在沙发上,抓著男布偶,脸色凝重的审问。 「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她逼近男布偶,男布偶则是一脸无辜,一声也吭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扔下男布偶,抓起做到一半的布娃娃跟针线,想用工作来打发这段难熬的等待。 只是,她的心始终定不下来,一边工作著,就三不五时抬头,观察分针与时针的移动位置。不仅如此,她还竖起耳朵,听著门前的动静,只要一有声音,她就会火速跳起来。 门口传来的声音,每次都让她充满希望,却也每次都让她失望。 半个小时之後,她沮丧的发现,自己竟把娃娃的手脚缝在一起。她咬著粉唇,终於放弃工作,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焦急,穿了外套就匆匆出门,跑到大门外街上张望著。 可是,无论她出去几次,看了几次,江震依然不见踪影。 静芸咬著唇:心里愈来愈不安。 他今天早上明明说了,会回家吃饭的。 该不会、该不会——出事了吧? 如果不是他遇上了什么事,他不应该拖到这么晚,还没有回家的。 一阵晕眩袭来,静芸抚著心口,想到丈夫可是飞鹰特勤小组的副队长,终日都在跟穷凶恶极的匪徒们周旋,要是有了万一…… 她站在门口,小脸苍白,急得泪珠都快要掉下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手足无措,在原地杵了半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件事—— 对了,电视! 要是发生什么重大事件,新闻一定会报导的! 想到这里,静芸立刻飞奔回家,颤抖的打开电视。她泪珠盈眶,坐在沙发上,颤抖的小手猛按著遥控器。 拜托、拜托,别让阿震出事! 拜托、拜托,不要有警察伤亡的新闻! 她缩在沙发上,白著脸、抖著手,一台转过一台,既害怕看到相关的消息,又害怕漏看了相关的消息。 她将所有的新闻台,都快速的看过一遍,然後又从头再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在萤幕上下、跟萤幕旁边的新闻快报,全都不敢放过,深怕自己错过任何重点。 时针又绕了一圈,一小时过去了。 她怀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看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新闻。虽然,电视上没有警察或飞鹰小组队员伤亡的消息。但她的心情,反倒更加焦虑。 要是事情很严重,警方为了安全上的顾虑,把新闻封锁了怎么办? 随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愈来愈恐慌、愈来愈焦虑,江震可能会遭遇的各种意外,轮番在她脑子里上演。 她原本想打电话去飞鹰小组的总部问问,却又发现,自己非但不知道他总部的电话号码,甚至连他的手机号码,她也全然不知。 换了个方法,静芸打电话去凤婷家,可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她改拨大姊的手机,得到的回应却是—— 对不起,这支手机现在无法接通讯号。 当她听到这句公式化的语音时,泪水倏地夺眶而出。 她挂上电话,一边以手背擦泪,一边告诉自己,阿震应该没事的。 但是过没两秒,她那颗善於胡思乱想的小脑袋,忍不住又想到,要是他没事的话,不是早该打电话回来报备了吗? 会不会是出车祸了? 会不会他现在正躺在医院急诊室里? 或更糟的是,他会不会正满身是血,躺在路边无人闻问? 墙上的钟响了十声,静芸再也无法空等。她抹去脸上的泪痕,起身套起外套,抓了包包就预备出门,直接去飞鹰小组的总部找他。 岂料,她才打开门,就看见江震的车子,缓缓开进车道。 静芸呆在原地,紧握著门把,瞪著他停好车,从车上走下来。她甚至不敢眨眼,就怕一眨眼,眼前的江震就会消失了。 他的手还在、脚还在,连脑袋也还在,整个人安然无恙、完奸无缺,一点伤也没有。 她脸色惨白,双眼瞪著他,因为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些脚软。 感谢老天,他没事,他奸奸的,一块皮都没伤著。 黑眸垂敛,看著站在门旁,像是急著要出门的妻子。 「你要出去?」他问。 「没,没有……」她双脚虚软,看著他越过自己,迳自走进门,换鞋脱外套。她撑著软趴趴的双腿,上前帮他拿外套,有些虚脱的问:「你说要回来吃晚饭的,怎么弄得那么晚?」想到餐桌上的好菜,她低呼了一声。「啊,菜都凉了,我去帮你热一热。」 「不用了。」江震神色疲累,走向卧房,头也不回的回答。「队上有些事,我在总部吃过了。 第16章 」 刚挂妥外套的她,全身一僵,回身追了过去。 「阿震,你吃过了?」 「嗯。」他应了一声,把几个牛皮纸袋搁在桌上,伸手揉捏著紧绷的後颈。 静芸倒抽一口气。 累积了一整晚的情绪,那些焦虑、担忧、不安、恐惧、沮丧、无助,瞬间爆发出来了! 「你说你要回来吃的!」她气坏了。「既然有事,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和我说一声?让我在家里一直等一直等,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了——」 江震的语气淡漠。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走进浴室,脱下衣裤,不以为意的打断她的话。「飞鹰小组的成立,就是为了应付突发状况,我不可能每天都能准时下班。有事的话,你可以打电话到总部。」 静芸气得眼前发黑,火大的跟进浴室,握紧了小拳头。「我不知道你队上的电话。」她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回答。「你连手机号码都没有留给我。我能打给谁啊?!」 他跨进淋浴间,打开莲蓬头,让热水按摩紧绷的肌肉。 哗啦啦的水声中,传来他的声音。 「你可以打查号台。」 静芸张口结舌,瞪著他说不出话来。 她是没想到,可以打到查号台问问,但是,那是因为她太担心了啊!这个男人非但没有体恤到她的焦虑,甚至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漫不经心,把她担忧的询问,当成无理取闹。 静芸更生气了。 「你你……」她气得直跺脚。「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重点是,你不能早点回来,也要记得打电话和我说一声啊!」 江震洗著头,黑眸睨了那张气红的脸儿,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够了没?我忙了一天了,可不可以让我安静的洗个澡?」 短短几句话,听在她耳里,比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更痛。她脸色发白,倒抽了一口气,蓄积在眼眶中的泪珠,一颗颗全滚了下来。 这算什么? 她在家忙了一下午,就为了讨好他,让他吃顿丰盛的晚餐。结果他不但晚归,连一通告知电话都没有,回来之後,面对她的询问,他非但没有一声对不起,甚至还显得这么不耐烦! 结婚那么多天以来,她头一次气哭了。 站在莲蓬头下的江震,拧著浓眉,迅速的洗完头,接著洗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静芸气得一跺脚,泪流满面的走出浴室,从橱柜里头,拖出粉红色的行李箱,把自个儿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塞进去。 安静是吧?! 好,他要安静,她就给他安静! 她气呼呼的用手背擦去泪水,把衣服、针线、布娃娃,一股脑儿的全收到行李箱里。 没过多久,江震洗好澡,走出浴室。他下半身围著毛巾,用大浴巾擦著湿发,看见她的举动後,黑眸里眸光一闪,俊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冷漠的经过她身边,从衣柜里拿出乾净的内裤换上。 看著他从容不迫的态度,静芸脸儿微微一红,心里却又更恼火。 「我要走喽!」她坐在床上,将塞得满满的行李箱关上,鼓著小脸出声威胁。 江震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从牛皮纸袋里拿出资料,坐在椅子上翻看。 她更生气,用力拖著行李箱,刚走到房门口,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出声重复。 「我要走喽!」 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将文件又翻了一页。 「我真的要走喽!」她握住门把,气红了脸,大声喊道。 江震依旧故我,对她的宣告置若罔闻,专心的看著手中的文件资料。 太过分了! 静芸怒气冲冲,拖著行李箱走出去,用尽最大的力气,重重的把卧房门给甩上。 一室寂静。 三秒後,他再翻了一页,卧房门猛地又被打开。 「臭阿震!我真的真的要走了喔!」 他还是维持著同样的姿势,没回头、没开口,当然更没有任何起身来阻止她的迹象。 瞪著那冷漠的背影,她眼里的泪水又再度滑落。 砰! 卧房门再度被重重甩上。 她拖著行李箱,擦乾脸上的泪水,气呼呼的走出家门,叫了一辆计程车,离家出走,投奔大姊去了。 「什么?」 凤婷的声音响亮极了。 静芸坐在沙发上,稍微往後挪了几寸。 「离家出走?」凤婷不敢置信的问,艳眸瞪得大大的。「就为了他没有打电话回来给你,你就给我跑出来,你有没有搞错?离家出走!开什么玩笑,要走也是他走,怎么会是你走——」 才刚进大姊家门,静芸连话都还没能解释清楚,强势的大姊就劈头先给了她一阵好骂,她心里委屈,泪水又成串掉落。 凤婷看了猛摇头。 「哭什么哭?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妹妹?」 「姊,我不是你生的……」静芸抽抽噎噎的说。 「这时候你还挑我语病?」凤婷双手插著腰,艳丽的小脸上,满是怒意。「要不是你这笨蛋,一早就让人吃乾抹净,连他的个性是圆是扁都还搞不清楚,肚子就给搞大了……」 眼看静芸哭成个泪人儿,老婆大人还愈骂愈凶,一旁刚挂上江震电话的厉大功,忍不住出声,试图打个圆场。 「凤婷,好了、好了,别再骂了,都这么晚了,先让静芸休息吧。」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老婆大人就更生气了。 「你还敢说,都是你!」凤婷火气更大,回身用食指指尖,猛戳他的胸膛。 「都是你那拜把兼换帖的奸兄弟、好朋友,要不是那家伙卑鄙无耻的趁我不注意,把我一手养大的妹妹给吃了。哼,要想娶我妹,哪有那么简单!好了,现在他把人给娶回去了,却又不知道珍惜,让她三更半夜哭著跑出来!」 厉大功丝毫不敢反抗,任由老婆食指猛戳,嘴上却仍好言好语的劝著。 「凤婷,江震只是还不习惯,他从来没和人一起住过,难免有些地方没注意到。他们才结婚四个月,总是得给些时间让他适应一下。何况,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 「什么『才』四个月,是『已经』四个月了!就算他需要时间适应好了,我妹还怀著孩子,他就不能多体谅一下吗?」凤婷连珠炮似的骂著,还迁怒到无辜的丈夫身上。「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没娶之前把人当宝,娶了之後老婆就变根草,只不过是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而已,会浪费多少时间?会要你们的命吗?一通电话是很贵吗?」 高大威猛的姊夫,被大姊一路进逼著,终於被逼到墙边去了。坐在沙发上的静芸,揪著拼布背包,突然觉得对姊夫好愧疚。 瞧著姊姊那凶悍的模样,再看看姊夫任由指责、任由猛戳,满脸无奈的表情,静芸咬了咬粉唇。 其实——其实——姊夫说得也没错,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再说,阿震也许真的是需要时间,才能适应家庭生活吧—— 她扭著背包的布料,、这才觉得,自个儿似乎太小题大作了。 而且,其实,在她坐上计程车的那一瞬间,她就开始觉得有些後悔了。 那么,她想——它——她——还是回去好了…… 打定主意後,静芸吸了吸鼻子,抹乾了眼泪。见姊姊火气正旺、骂得正凶,她虽然心里对姊夫有深深的愧疚,却还是没胆子上前。 所以,她只是偷偷的伸手,跟姊夫比了个要出门的手势。 厉大功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下,背著老婆大人,和静芸挥挥手,要她安心的离开。 静芸急忙拖了行李箱,偷偷摸摸的溜出门。走到门边时,她还不忘回头,满怀歉意的对姊夫鞠躬道歉。 厉大功再度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她这才走出门,又叫了辆计程车,把行李箱拖上车,再告诉司机地址。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一路跟著她回到了她亲手布置的家。 家门前的门廊上,亮著一盏小小昏黄的灯,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客厅里一片暗沈。 她将行李箱拖进客厅,然後轻手轻脚的回到卧房。卧房里也是漆黑一片,江震似乎已经睡了,高大的身子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他居然睡著了! 静芸嘟起嘴儿,有些不悦,却又莫名的觉得安心。经历了出门前的争吵,现在的她,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跟他说话。 她心肠软、面子薄,就算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他的晚归跟恶劣的态度,才逼得她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但是一等情绪冷静下来,瞧著心爱男人的身影,她心里的委屈,就一点点的淡去了。 幽幽地,她叹了口气,认命的进浴室沐浴,又换上睡衣,这才回到卧房里,背对著他躺上床。 可才一躺平,身後的男人就突然伸手,将她抓进怀里。 原来,江震还没睡。 他热烫的胸膛,熨贴著她冰冷的背,温暖的手脚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她的眼角,渗出一滴滴的泪水,小手覆在他大手上,让他的体温慢慢的、慢慢的温暖她冰冶的身体。 身子逐渐变暖,她靠在他怀中,安心的喟叹了口气,轻轻闭上双眼。入睡之前,她眼角瞄见床头闹钟显示的时间。 她这趟离家出走,只花了两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江震和她之间的关系。仍维持著以往的相处模式。只是,不安就像是一颗种秄,已经在她心里发芽,她脸上的笑容也愈来愈少。 第17章 那次她离家出走,又乖乖自动回来。第二天江震提都没提,只是将他的手机号码给了她之後,就当作没事般,不再提及昨晚的事。 静芸拿著针线,叹了一口气。 姊夫说,江震需要时间适应。所以,她更加努力等待,也想帮助他适应两人的婚姻生活。她是那么努力,想当他的好妻子、好老婆,可是不论她怎么做,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难道,她做得还不够吗? 电话铃声响起,静芸猛然回神,放下布娃娃,伸手接起电话。 「喂?」 「我是江震。」 「时间到了吗?我收一下东西,马上奸。」她连忙抬头看时钟,确认时间。今天她和医生约好了,要再去做产检,江震答应,会请假回来,接她一起去。 在她慌忙收东收西的时候,电话那头的江震,却又开口了。 「队上有状况,我走下开,你自己叫车过去。」 收拾东西的小手,蓦地僵停。 自己去?他要她一个人自己去做产检? 「可是,」她下安的嗫嚅著。「医生说,有事要和你说……」 「叫他打我手机。」 「可是——」她还想要再说,江震却已经挂断电话,话筒里不再传来他低沈的声音,只剩下单调的嘟嘟声。 静芸看著手里的电话,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想哭。 一点半了。 她和医生约好,两点要去看诊的。 泪汪汪的眼,看著墙上的时钟。她咬著唇,临时也找不到别人可以陪她去产检。她茫然又沮丧,枯坐在沙发上,过了好几分钟才起身,抓起背包,叫了计程车前往诊所。 进了妇产科诊所,坐在椅子上,静芸伸出手,轻轻抚著凸起的小腹,只觉得好孤单。 诊所里头,坐著好几位孕妇,等著要看诊。每个孕妇身旁都有丈夫陪伴,不断嘘寒问暖,只有她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她愈看愈羡慕、愈看愈伤心,寂寞涌上心头,逼出眼里的泪。 怕被人发现,她赶紧低头,用手帕擦掉眼角的泪滴。 心上的疼,却是怎么也擦不去的…… 他明明答应了,会陪她一起来产检的。 静芸咬著唇,强压住心中悲伤。等了好一会儿,护士终於叫到她的名字,她独自走进诊疗室。 诊疗期间,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就怕医生会用同情的眼光看她。现在的她,情绪太过脆弱,要是接触到那样的眼光,肯定会当场痛哭失声。 好不容易,她做完产检,走出诊所,天际竟落起大雨。她试著招计程车,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空车,每一辆计程车上,老早都有了乘客。 雨愈下愈大,她只得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伞,打算坐公车回去。 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对似的,她才刚撑开伞,就开始刮起风了。 公车站牌远在好几百公尺外,她紧紧抓著伞把,却还是挡不住寒风冷雨。一段路走下来,她不只脚湿了、裙子湿了,就连包包都湿了,一双腿更是又疼又酸,难受极了。 忽地,一辆汽车飞快驶过,溅起一地泥水,她闪避不及,被泼洒了整身。她吓得踉跄倒退,手儿一松,背包掉了,那把伞就被风吹跑了。 静芸拨开额前湿透的发,惊魂未定的喘了口气。 雨还在下,她茫茫然的转回身,脸上头上满是泥水,半边的身子也全被溅湿,湿发垂落在脸旁。 雨伞老早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她低下头,寻找背包,却看见背包掉进泥水坑里,上头那个她亲手做的小静芸吊饰,孤孤单单的躺在泥水里,看来好狼狈、好悲惨、好可怜…… 跟她一样。 静芸蹲下身,捡起背包跟娃娃,蓄积了好几个小时的情绪,终於就此崩溃。她将又湿又脏的吊饰,紧紧压在心口上,不禁痛哭失声。 一个好心的女孩,看得不忍心,主动把伞借给她,还替她招到计程车,她却为此更加难过。 一位陌生人都可以对她这么好,而江震呢?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连不认识的司机先生,都担心她会因为淋雨而受寒,一再慎重交代,她回家之後,要记得先洗个热水澡。 江震呢?他又在哪里? 姊夫说过,江震需要时间适应,那她呢?她也不好受啊! 她努力试著做个好妻子,但无论她多努力,却总是得不到江震的回应。对他来说,她似乎就只是一个摆著好看,偶尔能替他暖床、做饭的家具。 她哭了好久好久,也想了好久好久。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只要她爱他就够了。直到现在,她才猛然惊觉,单方面的爱情,实在不足以支撑一个婚姻。 当初嫁给江震时,她真的是很高兴、很开心。直到如今,她却觉得,江震只把她当成一个必须背负的包袱、一个必须负担的责任。 对他来说,她的存在意义,仅止於如此吧? 哭到眼睛酸疼後,她反而平静下来,先收好了行李,再替他做好晚餐,然後静静坐在沙发上,等著江震回来。 天黑了,她打开灯,看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和他相处的日子也一一浮现眼前,泪水又再度上涌,她再次抹乾。 七点十二分,门口有了动静,车子引擎在门前熄火。 她起身去开门,替他拿外套,再递上拖鞋。 看著那双哭红的眼儿,江震心口一抽,有些愧疚,却也有些恼火。他知道,这个小女人,肯定是因为他的失约而难过。 他也不愿意失信,但是身为飞鹰特勤小组的副队长,只要一有状况,他就得即刻去处理,实在不可能每次都陪她一起去做产检。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 看著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小妻子,江震开口道:「你先说吧!」 静芸深吸了口气,抬起脸儿,看著眼前这个,她自己爱上、自己愿意嫁他的男人,鼓起勇气,哑声轻问:「阿震,如果当初我没有怀孕,你会娶我吗?」 他黑瞳一黯,闪过一丝恼怒。 「你现在是想吵架吗?」 「不是。」她瑟缩了一下,却仍坚定的看著他。「我是认真的。」 他抿唇不答。 静芸喉头一梗,坚持要得到答案,勉强再问了一次。「如果当初我没有怀孕,你会娶我吗?」 「不会。」 他的声音十分冷硬,说完便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往厨房走去。 静芸看著那逐渐远去的冷漠背影,脸色苍白的站在玄关,身子不禁微微晃了一晃。 他回答得如此简单明了,她听得再清楚不过了。 最後一丝希望,也灭了。 她紧紧抓著他的外套,抵在疼痛的胸口,好半天无法动弹,只能站在原地qi書網-奇书,等著那揪心的疼痛逐渐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於能动了。 静芸颤抖著手,将他的外套挂到衣帽架上,再把鞋柜上的静芸新娘布娃娃,收进背包袋子里,跟著才拖著整理好的行李箱,转身走了出去。 「我走了。」 江震不会在乎的,她想。 但是,她还是站在门外,轻轻说出这句话,当作是道别。 然後,她逼著自己离开门前阶,走出小院子,绕过他的车。泪水却从踏出家门的第一步,就开始不断、不断的从眼角滑落,像下不停的雨一样,一直落……一直落…… 第八章 江震坐在餐桌上,吃著美味的饭菜,却有如嚼蜡。 她一直没进来,客厅里始终安静无声,不安开始像毛毛虫般,逐渐爬上他的背脊。 应付不了她的泪,他强迫自己吃完一碗饭,忍著不出去看她,以为等她哭完了,自然就会乖乖进屋。但是,直到他硬吞完一碗饭,甚至又喝了一碗汤,那娇小的身子却还是不见踪影。 江震将碗放到水槽里,莫名觉得恼怒。 她要问,就该晓得,他绝不会昧著良心回答。那时,他也不过见过她几次,怎么可能就会想要把她娶回家? 不然他该怎么回答?说谎吗? 暗暗咒骂一声,他转身走出去,准备面对那爱哭、爱撒娇的小妻子。谁知道客厅里头却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他皱著眉头,上楼进了主卧室察看,发现她也不在里头。 而且,她上次离家出走时,用来装行李的粉红色行李箱也不见了。 「shit!」 他咒骂出声,脸色阴郁的拿起电话,打给厉大功。 「喂?」 「我是江震,静芸出去了,我想她可能会再到你那里去。」 「我知道,她刚到。」 「她还好吗?」江震僵硬的问。 「还好,凤婷正在念她。」厉大功有些无奈的回答。 听到她没事,他稍稍松了口气,倚靠在桌边,头痛的揉著眉心,有些疲倦的说:「抱歉。」 「没关系。」厉大功一扯嘴角。「只是,你确定不来接她吗?」 「不了,我今天没办法陪她去做产检,她现在看到我只会生气,反正等她气消了,就会自己回来了。」 「也好。」 「有事再连络我。」 「ok。」 确定静芸安然无恙後,江震挂上了电话,转身走进浴室,快速的洗了个澡,早早上床躺平,在黑暗中睁著双眸,耐心的等著。 但是,这一次,他一直等到天亮,静芸还是没有回来。 天亮时,他满心不快的下了床,穿了制服,正准备要出门上班时,却赫然发现,鞋柜上那对新郎新娘的布娃娃,竟然少了一个。 第18章 女娃娃不见了。 那个穿著新娘装的女娃娃不见了,只剩下那个穿著西装的新郎。 他僵在原地,瞪著新郎娃娃旁边的空位。 它应该在的,一直都在的,自从静芸做好之後,这对娃娃始终在一起,从没落单过。无论她将它们摆在桌上、床头、电视柜上,新娘与新郎始终成双成对,不曾分开过。 他瞪著形单影只的男娃娃。下一秒,他走回客厅与卧室,寻找那只女娃娃。他甚至连浴室和厨房餐厅都看过了,还趴在地上,看它是不是掉到桌底或床铺底下。 没有,那女娃娃不见了! 静芸竟然拿走了它,那只笑得好可爱、好可爱的女娃娃。 她怎么可以拿走她? 穿著新郎装的男娃娃,孤单的坐在鞋柜上,一脸悲伤的看著他。 她怎么可以只留下他! 江震抿紧薄唇,瞪著那只孤伶伶的男娃娃,只觉得一阵火大。他一伸手,抓起那只男娃娃,万分不爽的带著它出门,一起上班去了。 厉大功才刚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坐好,屁股都还没坐热,就看见好友,一脸酷寒的走了进来。 「她没回来。」 「我知道。」厉大功苦笑。他早上出门时,凤婷才又念了他一顿呢。 江震瞪著他,好半晌才丢下一句。 「我今天和你一起回去。」说完,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厉大功暗暗叹了口气。 就算江震要和他一起回去接静芸回家,那也得要凤婷肯放人才行啊! 昨天夜里,她们姊妹俩彻夜长谈,聊到他都睡著了,她们还在聊得没完没了。女人家的咕哝抱怨,落落长得很,他没仔细听,但也晓得大多是在说江震。 今天早上一起来,他光是看凤婷的脸色跟言语间的意思,就晓得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 厉大功暗自摇头,猜想好兄弟这次肯定有苦头得吃。他又叹了一口气,瞧著桌上响起的电话,振作起精神,接起电话,开始工作。 这一天,时间过得特别快。 江震整天都板著脸,浑身散发著生人勿近的气息,队上的弟兄们,全闪他闪得远远的。被他讯问的嫌犯,更是在破纪录的时间内,就痛哭流涕的把罪行全招供出来。 五点半,他们难得准时下班。 两人各自开著自己的车,一前一後的回到厉家。 果然如厉大功所料,他们才把车停好,凤婷就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来做什么?」她眯著眼,质问老公。 「我来接静芸。」江震冶著脸上前。 「静芸不在。」她双手抱胸,仰起鼻子,睨了老公一眼,看他敢不敢拆穿她。 知道妻子的性子,也晓得这次是江震有错在先,厉大功只好牺牲兄弟,乖乖闭上嘴,退到一旁去。 「她是我老婆。」江震按捺著脾气,说出口的字句,冷寒得像利刃。「她不能每次一不高兴,就往别人家跑——」 「我是她大姊,不是别人!你凶什么凶?反正,你就只是把她当成标准配备——」 「就算是标准配备,那也是我家的标准配备!」江震火冒三丈的打断她。 「是呀是呀,标准配备嘛,掉了也不算什么,是吧?那你就再去买一个啊,或者你们是怎么说的,噢,对了对了,再去申请一个就有了嘛,是吧?哼!」 「让开!」 他火气上涌,不想再和她瞎扯,一步步朝前逼近,想逼这泼妇让开,直接进去找静芸。 「哟哟,现在是怎样?」凤婷见状,却退也不退,只是一挑眉,牙尖嘴利的说著。「怎么,难不成咱们堂堂飞鹰特勤小组的副队长,现在是想违法硬闯民宅吗?」 江震气得额上青筋直跳。 他握紧了拳头,低咆一声。 「让开!」 「我就不让!」凤婷硬勾住老公的手臂,继续大声嚷嚷。「你有胆子,就当著我老公、你队长的面,把我推开啊!」 明知江震不会打女人,但是瞧见这火爆场面,厉大功左右为难之下,只能一边护著妻子,一边开口劝自个儿兄弟。 「江震,我看今天就算了——」 「什么今天就算了?」凤婷嚷得更大声了。「我告诉你,我妹不想见你,今天不想见、明天也不想见,以後都不想见了!不要说我没给过你机会,几个月都过去了,是你自己不懂得把握机会、不知道珍惜,我辛辛苦苦养大这个妹妹,可不是养来让人当标准配备的!」 有生以来,江震第一次气得想动手掐死一个女人。 「你——」 「怎样?我有说错吗?」 眼看好友脸色不对,厉大功连忙把妻子拉到身後,一边还伸手,抵住好友的胸膛。 「阿震,你冷静点;凤婷,你别再说了。」 「我就是要说,你少帮著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两个男人挂在腰间的手机,在同一秒钟响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们反射性的接起电话,她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果然,那通电话是飞鹰小组总部打来的。 两个男人对看一眼,江震一咬牙,知道这趟任务拖不得,只得瞪著凤婷,咬牙撂下命令:「我一回来就要见到她的人!」 说完,他转头就走。 厉大功捣住老婆的小嘴,不让她再呛声回去,安抚交代著。「好了,别气了,有批重要犯人越狱逃走了,我们可能会忙上好几天,有急事的话,你知道怎么找我,嗯?」 她不满的皱起眉,然後才又松开眉头,点了点头。 厉大功见状,这才松了手。 凤婷拉下他的脖子,按照往例,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柔声交代。「小心点,别受伤了。」 「嗯。」他应了一声,再吻了她一下,才转身上车。 凤婷和老公挥挥手,临别前又看见江震远去的车影。一想到他那句命令,她就觉得一阵火大。 「想见我妹?哼,你休想!」 她脚跟一旋,回身进门上楼,打开客房门,果然看见小妹坐在窗前,痴痴看著江震远去的车。 「别看了,早走远了。」她一把抓起粉红色行李箱,把那些布娃娃和针线、衣服全塞回去。「快,去把你浴室里的牙刷、毛巾拿来。」 静芸乖乖去拿来牙刷、毛巾,走回客房时,赫然发现大姊已经替她把行李准备好了。 「大姊,怎么了?出事了吗?我们要回家住吗?」 「没有,只是他们工作上的事,我们也没有要回家住。」 「那、那——那现在……」 「你再住在这里,等他一有空,一定会来乱。什么叫『我一回来就要见到她的人』?这么简单就想见到你,哼哼,他想得美啊!」 凤婷气势十足地骂著,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拉著妹妹往外走。 静芸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强势的大姊拖著她出门。她心里惶惶不安,走了好一段路後,才敢开口,小小声的问:「大、大姊,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两个礼拜之後,江震手边的案子,才暂时告一段落。 她一直没有回来,也一直没和他连络,连通电话或简讯都没有,完全的音讯全无。 他曾试著去问过厉大功。 「她在哪里?」 「不知道。」厉大功面色不改的回答。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他眯著眼,忍气再问。 厉大功停了三秒,才苦笑开口:「不能说。」 从此,江震没再问过好友。 可在忙了两个星期之後,他只觉得既疲累又愤怒,情绪早已累积到濒临爆发的边缘。 他无法留在家里,无法在那间屋子里休息。屋内屋外的摆设,处处都留著静芸的痕迹,她做的沙发套、抱枕套、蕾丝杯垫、无数的布娃娃,唯独缺了穿著新娘礼服的小静芸,电视柜上,只剩下小江震,孤孤单单的坐在那儿。 就连餐桌花瓶里,也还留著她插的花。 如今,花已经枯萎,静芸也仍不见踪影。 他不再去厉家,知道凤婷根本不会漏半点口风,而厉大功因为爱妻心切,也会跟著保守秘密。 别无选择下,他动用特勤小组的情报网,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了静芸的下落—— 她在凤婷的安排下,两个礼拜前就离开台北,暂时避居到中部一个以花闻名的小镇去了。 江震再次竭力按捺住冲到厉家,把凤婷活活掐死的冲动。反而发动车子,在第一时间,趁夜驾车南下,直接去找离家两周、至今未归的小妻子。 到达中部小镇时,天色已经大亮。 这是寻常的小镇,风光明媚,以种植花卉、经营花卉批发生意为主。镇外有著大片的菊花田,彻夜灯光不灭,人们忙著运送花卉,货车与休旅车川流不息,空气之中,则飘散著淡淡花香,让人心旷神恰。 江震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他驾著车,直接到了警局前头,俐落的下车,大步跨进警局。 小镇上的警局规模不大,门口的值班警员,一见到他亮出警徽,知晓来人位阶极高,立刻站起来,做了个标准的举手礼。 「你们局长在哪里?」 「楼上。」警员乖乖回答,目送江震往二楼走去。 砖造的二楼建筑,在太阳曝晒下,室内温度逐渐攀升。只是,室温虽高,室内的气氛却很轻松,两个大男人就坐在桧木桌椅边,一边喝著老人茶,一边嗑著瓜子闲聊天。 「谁是分局长?」江震疾声问道。 一个满腮粗短黑胡的男人,慢吞吞的举手,却没有回头,嘴里还在嗑著瓜子。 第19章 「我要找人。」江震冷著声开口,寒眼冷瞪著对方。 那男人慢条斯理的转身,在看见他时,黝黑的脸上慢慢堆起了诡谲的笑。 「啊,是江震呀,欢迎欢迎啊!」他嘴角勾著笑。「你还记得我吧?我是陈志明,在警校时跟你同届。」 另一个男人,穿著橘红色的消防制服,喝光手里那杯老人茶後,才跟著转身,俊脸上的笑有些不怀好意,像是早就料到江震会找上门来。 「呦,这不是鼎鼎有名的飞鹰特勤小组的江副队长吗?」成大业背靠木椅,嗑著瓜子往嘴里抛,坏坏的笑道。「请问,江副队长大驾光临到我们这个小镇来,是要找什么人哪?」 认出眼前这两个「老朋友」,江震的脸色一沈,表情更铁青了。 这两个男人,的确都是他在警校时的校友。同届的陈志明,跟他算是点头之交,肯定愿意帮他找人。 但是,小他几届的成大业,跟他之间却有过节。在警校时,彼此都血气方刚,现在,他老早忘了,当时是为了什么事,才会跟这学弟动手,只记得两人之间,曾经冲突过好几次。 为了静芸,江震难得压抑火气,沈声开口。 「林静芸。」 「林静芸?谁啊?是你的什么人吗?」 「我老婆。」他脸色难看的回答。 陈志明点了点头,聪明的没再追问。倒是一旁的成大业,立刻把握机会,故意装出诧异的表情。 「你是说,你不知道你老婆在哪吗?」他提高声量,确定他所说的话能够传遍这栋屋子。「意思就是,你老婆跑啦?」他说完立刻哈哈大笑。 江震冷瞪著他,要不是急於找静芸,他肯定会先解决这个王八羔子。他转过头,看著陈志明。 「陈志明,你知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他百分之百确定,静芸就住在这个小镇里。 陈志明正要开口,成大业却靠过来,手臂一横,把陈志明推到後头去,坚持抢下发言权。 「等等、等等,我等今天已经很久了。」他一脸屌样,挑眉笑道。「江学长、江副队长,来啊,你开口求我啊!我是这里的消防小队长,这里也算是我的地盘,只要你肯求我,我就告诉你,你老婆人在哪里。」 江震捏紧拳头,冷冷的瞪著成大业,看出这家伙压根儿就只想捣乱,阻止他去找人。 要他求人?! 休想! 下一瞬间,他掉头就走,独自走出警局,决定一间一间的去问,迟早也能问出静芸的下落。 这纯朴小镇上,到处有她留下的「痕迹」! 几个小学生,戴著橘色小帽,背著书包,蹦蹦跳跳的去上学。每个书包上,都系著手工精致的布偶娃娃,每个娃娃的神韵,都跟主人有八分神似。 杂货店的桌子上,铺著棉质印花布,边缘还缀著蕾丝。 大榕树下,老人们聚众闲聊,人手一杯老人茶,每个人的面前,都搁著蓝染布缝成的杯垫。 一个年轻的少妇,推著婴儿车经过。粉嫩的婴儿怀里,抱著一个可爱的熊布偶。 江震就循著这些「线索」,一路找去。正当他准备向一个在机车上悬著小绵羊吊饰的年轻女孩,开口询问老婆的下落时,身後蓦地传来扩音喇叭的声音。 一辆鲜红色的消防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背後。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见成大业的唇上,仍旧勾著坏坏的笑。 「小婉,这男人是来找静芸的喔!」声音从扩音喇叭中传出,又响又刺耳,整条街的人们,全都回过头来,竖起耳朵听著。 听见江震要找的是静芸,那女孩突然脸色大变,火速跳上机车,用最快的速度逃走,仿佛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带著什么可怕的传染病。 不只是那年轻女孩的态度有异,整条街上的人,有的严肃、有的兴味盎然,都开始交头接尾,小声的议论纷纷。 江震咬紧牙关,把拳头捏得死紧,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消防车却用最慢的速度,紧跟在他後面,成大业的声音,持续从扩音喇叭里传出来。 「警告逃妻、警告逃妻。林静芸,你老公来找你啦!警告逃妻、警告逃妻。你要是想跟他回去,就快点出来;你要是不想跟他回去,也要快点去躲起来啊!」成大业懒懒地坐在车上,拿著麦克风大声疾呼。 江震暗暗咒骂了几句。 该死,这家伙根本不是要帮他,而是在阻挠他!静芸要是愿意见他,老早就自动回台北了。她会在这儿住了两周,代表她根本不愿意回去,要是她听到扩音喇叭的内容,听到他来了,她肯定会逃得远远的。 成大业恶搞得欲罢不能,改用「柔情攻势」,口气一变,转成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文艺腔,深情款款的说著。 「静芸,你快出来啊,你丈夫很想你呀,想得不能吃、不能睡,刚刚还在警局里哭了呢!」他愈说愈乐,掰得格外流畅。「你知道吗?他哭得像个婴儿,嘴里还不断喊著你的名字,说不能失去你、不能没有你呀!」 路人们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视线直盯著这脸色严酷的大男人,难以想像他会因为想老婆,想到痛哭流涕。 扩音喇叭里,再度传来成大业亲切的询问。 「江学长,你还需不需要面纸?快把你眼角的泪擦一擦吧!」 江震心里的怒火蒸腾,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他捏紧拳头,忍耐著成大业的调侃,一步步的往前走,执意要找到静芸,心里暗暗咒骂,要是此刻手上有枪,他绝对会转过身,一枪轰掉那家伙的脑袋! 扩音喇叭里,接著又传出难听到极点的歌声。 「台湾宝岛、文物丰隆、复兴基地、主义恢弘……」成大业开始唱起警校的校歌,准备用最难听的嗓音,多唱几首歌,让学长好好欣赏。 可怕的歌声,终於让江震的愤怒爆发了! 他在原地站定,转过身来,对著消防车咆哮出声。 「他妈的,你这个拿女人手帕的娘娘腔!」 此话一出,成大业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三秒。然後,仗著厚如铜墙铁壁的脸皮,他深吸一口气,将头探出车窗,用最大的声量,抓著麦克风大吼。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爱我老婆啊!」 围在街道两旁,观看这场好戏的街坊邻居们,听见成大业的大胆告白,有的大笑、有的猛吹口啃,还有人用力鼓掌。 「好啊,说得好啊!」 「不愧是我们镇上的消防分局小队长。」 「向柔没嫁错人啊!」 看到大家如此捧场,成大业更是乐得朝众人挥手,再接再厉的喊道:「小柔,我爱你!我绝对不会让你怀著身孕离家出走的!」 众人闻言全都笑了出来,唯独站在消防车前的江震,脸色始终铁青难看。 他捏著拳头,正考虑先把消防车的车门给拆了,再把该死的成大业拖出来痛揍一顿时,前方不远处那一栋占地面积不小的楼房,门口边缘正冒出一颗小脑袋,眨著乌黑大眼,小心翼翼的往外探看,碰巧跟他对上眼。 是静芸! 瞬间,成大业就被江震抛到脑後。 他拔足狂奔,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栋楼房。 静芸瞧见江震,吓得缩回屋子里。她左顾右盼,因为紧张过度,一时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更何况,他最擅长的,就是搜寻,要是留在屋子里,他不用费多少功夫,肯定就能把她揪出来。 情急之下,她只好穿越屋子,直接从後门落跑。 楼房後方,是绵延直到天边的花田,静芸沿著乡间小路,拚命的往前跑。她不敢回头,只能用尽力气,没命的往前跑,活像是身後有鬼在追。 轰隆的脚步声,愈靠愈近。 江震要追上来了!他要追到她了!他他他他他他…… 她愈想愈害怕,吓得脚步一颠,差点就要摔下花田。 後方传来怒吼。 「你挺著大肚子还跑什么跑?!」江震白著脸大吼,看见她差点摔进花田时,他的心跳差点停了。「不准跑!给我站住!」他大声下令。 静芸迟疑了三秒,顾忌著肚子里小生命的安全,却又不想待在原地,乖乖束手就擒,让江震逮回去—— 她开始快步走。 只是,江震的体能,本来就好得惊人,就算她竭力奔跑,都跑不赢他。这会儿,她只能快步前行,当然没一会儿,就被他轻易追上。 强健的臂膀,无声无息的探来,将她从身後圈抱起来。熟悉的男性气息、暖烫的呼吸,将她笼罩在他的怀中。 江震低下头来,靠在她耳边,用轻柔而危险的语调,开口说道:「你再敢挺著大肚子跑,就给我试试看。」 罔顾她的挣扎舆抗议,江震抱起妻子,转身走回那间楼房。打开後门,他抱著她进屋,穿越过厨房,走进偌大的客厅。 屋内的摆设,以原木为主,简朴中也不失气派。倒是几样家具上,包覆缀著蕾丝的拼花棉布,而电视柜的最上一层,则是摆著数个精致手工布偶,俨然是全家福的景象。 他的猜测没错,这段时间,静芸应该就是住在这间屋子里。 一直走到原木大桌旁,江震才放下她,让她坐在桌面上。只是,她粉臀才刚落桌,娇小的身子就猛地往外跑,妄想逃出他的掌握。 宽厚的大手,轻而易举的把她拉回来。 「放开我、放开我!」静芸挣扎喊叫著,像只被激怒的小猫,粉拳乱挥乱打,拚命揍他。 「休想!」他冷冷的回答。 第20章 任凭粉拳胡乱落在肩上、胸上,江震却不为所动,俯下健硕的身躯,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有效的控制她的行动,让她只能被笼罩在他的视线之下。 幽暗的目光,逼得静芸无法迎视。她转开视线,故意不看他。 「为什么不回家?」江震问道,一手捏著她小巧的下巴,硬是将她的小脸转过来。 她别无选择,只能抬头。 虽然,她老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知道江震一定会找上门来。但是,真正见著他出现时,她还是吓得慌了手脚,直觉的就想逃走。 可惜,她跑得不够快,三两下就被他逮了回来—— 红嫩的唇办,飘出一声叹息。 唉,算了,被逮回来也好。迟早,她都是要面对他,把话说明白,为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彻底做个了断。 「我不想回去。」她轻声开口,静静的看著他。 他见过这个表情。 那天,他失信没陪她去产检,回到家中後,她固执的逼著他回答问题。得到答案之後,那张小脸上,就出现了这样的表情。 一种万念俱灰的表情。 江震的胸口,突然莫名的揪紧。他直觉的知道,自己即将失去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顽强的自制,压抑著心中的慌乱。他神色不变,开口又问。 「为什么?」 静芸回答得很简单。「我不想再见到你。」她笔直的看进他的眼里,一字一句的说:「我要离婚。」 自制力崩溃了,江震深吸一口气,怒声大吼:「离婚?!就因为我没陪你去产检,你就要跟我离婚?」 「不只是因为产检。」 「那又是为了什么?」 她垂下小脑袋,双手抚著孕妇装上的花样。「这不是我要的婚姻。」她轻声说道。「我愿意结婚,是因为我爱上你。可是,你愿意结婚,却只是为了孩子、为了责任,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像是可有可无。这样的婚姻,我不要。」 他低咒一声,单手扒过黑发,愤怒的眯起眼睛。 「是谁说的鬼话?」 「你。」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对我是可有可无的!」 「但你会娶我,的确是因为我怀孕了,不是吗?」 他无法反驳。 静芸垂下眼帘,克制著不让泪珠滚落,这两个礼拜以来,她已经为了他,哭泣过无数次了。 屋子里一阵静然,沈重的氛围,笼罩著两人,教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於,她深吸一口气,轻声打破沈默。 「我要离婚。」 「我不答应。」 黝黑的面容上,满是凝重的表情,浓眉始终拧紧著。 看著他的表情,两人相处过的点滴,又涌上心头。她心头一紧,几乎想伸手抚去他眉间的结…… 白嫩的小手才刚有动作,就被她自个儿压下。 不行不行,她不能心软!这桩婚姻得快快结束,要是再继续拖延下去,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会是一场折磨。 她这么爱他,他却不能回应她的爱。要不是因为她意外怀孕,根本就不会有这段婚姻。他并没有像她一样,深深被那夜的点滴所撼动。 各种思绪,在她心中翻滚。肚子里的宝宝,突然翻了个身,她双手抚著肚子,感受那神奇的震动。 蓦地,江震突然开口了。 「好,我留下来。」 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意会不过来。 「什么?」 他注视著她,黑眸炯亮,轻声说道:「我也要住下来。」 第九章 这个男人说到做到,居然真的住下来了! 静芸的临时住所,是大姊安排的。 大姊有个大学同学,名叫欧阳欣欣,嫁给了向家的长子,就住在这个镇上,大姊拖著她,连夜南下,上门拜托欣欣,暂时收留静芸一阵子。 欣欣跟丈夫向荣,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热心的向家爸妈,看静芸清纯得惹人怜,又挺了个大肚子,立刻揽著她进屋,安排她住进女儿出嫁前住的那间房。 这个小镇纯朴可爱,人们知道她怀著身孕,离家出走,全都心疼极了,抢著要照顾她,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这段时间里,她的心情好了些,却仍愁眉不展。 她料到,江震总会找上门来。 她料到,他们之间,会有一场争论。 只是,她没有料到,江震居然一口气请完八年的年假,准备陪她留在镇上。 向家爸妈见到江震出现,起先是错愕,但跟他经过一番长谈後,反倒改了主意,决定劝合不劝离,无条件的接纳他,也让他住进来。 静芸当晚就决定落跑。 谁知道,她才拖著粉红色行李箱,慢吞吞的走出房门,就陡然撞上一堵高墙。 痛! 她捣著鼻子,踉跄退了几步,疼得都快哭出来了。 一双坚实的臂膀扶住她,让她走回床边坐下。 直到那阵疼痛过去,静芸才仰起头来,咬著粉嫩的唇,瞪著眼前的男人。 「你为什么站在我房门口?」 「因为,我刚好也要住这间。」他放下行李,用最平常的口吻说道,一面打开行李,开始拿出日常用品。 要不是肚子太重,静芸绝对会当场跳起来。 「什么?不行不行,你不能住这间房间。」她双手乱摇,卯起来拒绝。 「为什么不能?」他问。 「因为——因为——因为我住在这里——」 「就因为你住在这里,我才要跟著住进来。」他放好衣物後,竞转过身,去翻她的粉红色行李箱。「我们是夫妻,理所当然要住在一起。」 「我要跟你离婚了!」她捏紧拳头,其实好想挥出粉拳,打得他远远的,再也不能碰她的行李。 「我不答应。」他重复,而後强调。「永远都不会答应。」 江震迳自翻找她粉红色的行李箱,然後拿出那个新娘娃娃,搁在书桌上。他看著它,黑眸垂敛,眉宇间有说不出的表情,仿佛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紧张的心情,终於在瞬间松懈。 然後,他从自己行李箱里,再拿出那个新郎娃娃,把他们摆在一块儿,再度成双成对。 瞧见江震特地把新郎娃娃带来,静芸心中一紧,胸口没来由的悸动著。只是,看他这么随意地摆弄她做的娃娃,她又觉得不悦。 她赌气的冲上前,抢下新娘娃娃,把它挪到离新郎娃娃最远的地方,搁到床头柜上。 江震仍旧看著她,半晌之後,他拿起新郎娃娃,一并放到床头柜上,还故意让它们偎靠在一起,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 哼,他就是要跟她作对吗? 她拿起新娘娃娃,又转而放到书柜上。 江震依样照做,拎著新郎娃娃,也放到书柜上。 一切在无声中进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持续拿著娃娃,在房内不断转移「阵地」。 就这样,不论她把新娘娃娃放到哪里,他也会拎著新郎娃娃,挪过来摆在一起。最後,静芸终於气得把娃娃扔在床上,愤怒的开口了。 「我不要让它们摆在一起!」那对娃娃,代表著他与她,当她拿走新娘娃娃时,就已经有了离开他的决心。 江震拿起床上的新娘娃娃,大手轻拍,拍去娃娃上的灰尘,调整好它头上的婚纱。 「他们是在一起的。」他看著她,把新娘与新郎放回书桌上。 那对娃娃,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静芸一咬牙,狠下心,转过头去,不肯再看。「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它们以前在一起,现在在一起,以後也会在一起。」 「没有以後了!」她说得斩钉截铁。 江震的回答,虽然轻柔,却也无比坚定。 「会的。」他看著她,坚定的重复。「会有的。」 从此,江震就像块甩不开的牛皮糖,不论她走到哪里,他都亦步亦趋的跟著。 他的话依旧不多,但是对待她的态度,却比以往温柔许多。看见她提著东西,他立刻接手;看见她热著冒汗,他就翻出手帕,先用冰凉的矿泉水浸湿,才敷在她额上…… 这类的举止,数都数不完,他的态度,就像是在守护著,属於他的、最珍贵的宝物。 某天下午,向家的大门响起敲门声。 「静芸静芸,你开开门啊!我们帮你送东西来了。」 坐在客厅的静芸,诧异的起身,一打开门,就看见四、五个年轻男人,肩上扛著婴儿床、婴儿椅、螃蟹车,还有好几箱衣物,健壮的身躯上满是汗水,个个晒黑了脸,却还咧著嘴,冲著她直笑。 「静芸妹妹,这是你姊寄来的。她写错地址,货运行把家具送到欣欣娘家就走了。」带头的那个男人,笑容满面的说。「我们怕你急著要用,就自告奋勇,帮你搬过来了。」 静芸一听,连忙开门,请他们进来。 「真抱歉,让你们在大太阳下,走了这么久。」外头艳阳高照,换做是她,肯定走没一会儿,就要中暑昏倒了。「你们先坐一下,我去端点冷饮请你们喝。」说完,她踩著拖鞋,就往厨房走去。 「唉啊,才这么一点路,不用客气啦!」另一个年轻人扬声说道,希望在厨房里的静芸,能听见他的声音。 另一个人却说得更大声。 「静芸妹妹,你别听他吹牛,刚刚在路上,这家伙还直喊累呢!」 「喂,你拆我的台啊?」 「谁要你想犯规先偷跑,要一个人抢先得到静芸的好感! 第21章 大夥儿老早说好,要公平竞争的。」 打从静芸住进小镇,这票年轻男人们,就被她清纯的模样、柔弱的风姿给迷住了。虽然,她还挺著大肚子,但镇上的未婚男人们听到她准备离婚的消息,就个个蠢蠢欲动,争著要照料她的下半生。 男人们在客厅里,互相争执著,今天这趟苦力,功劳该记在谁的头上。只是,他们的争论气氛,渐渐由热烈转为静默。最後,每一个人都不敢再开口了。 他们同时感觉到,身後不远处,有人正望著他们。只是被那人望著,他们就觉得背部一阵发凉,像是有一把刀,慢慢的、慢慢的划过脊椎。 客厅里变得安静无声,静芸却在这个时候,端著消暑的爱玉冻,巧笑倩兮的走出厨房。 「谢谢你们的帮忙。」她递出一份份淋了蜂蜜的爱玉冻,还附赠恬柔的微笑。「辛苦你们了,请吃吃爱玉冻,休息一下再走。我做了很多,你们不要客气,尽量吃喔!」 男人们捧过冰凉的碗,个个笑得合不拢嘴,立刻凑到嘴边,捧场的大口吃了起来,还争相赞美著,说她手艺真好。 爱玉冻? 站在墙角的江震,却是眉角一抽。 那是他偏爱的甜点,她竟然做给别的男人吃? 幽暗的黑眸里,绽出怒意,还有浓烈的嫉妒。他瞪著那些男人,看著他们一碗接一碗,吃著冰凉可口的爱玉冻,他脸色铁青,眉头拧得更紧了。 明明是大热天,吃著爱玉冻的男人们,却感觉背後那股寒意,愈来愈强烈了。 「喂喂……」其中一个,是标准的布袋戏迷,凑到同伴耳边,小声嘀咕著。「怎么回事?背後好像有股杀气耶!」 另一个小心的回头,匆匆看了一眼,就火速转头。「啊,糟糕!」他啧啧有声,头摇个不停。 「怎么了?那个人是谁?」 「静芸的丈夫。」 「啊?她不是说要离婚了?」 「是说了要离,但是还没有离啊!」那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声音压得低低的。 众人吃著爱玉冻,还不忘乘机偷瞄身後。一瞧见江震的脸色,他们心中立刻有了底。 看来,静芸至今仍是名花有主。而那个「主」,似乎也不愿意让出这朵「花」。事实上,江震看著他们的眼神,像是想剥了他们的皮! 经过慎重考虑後,年轻男人们下了决定,认为小命最重要。 「呃,静芸,我们还有事——」 「是啊是啊,静芸妹妹,我们还有事。」那人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同伴。「还有什么事啊?」 同伴踩了他一脚,脸上保持微笑。「谢谢你的爱玉冻,但是我们真的吃不下了。」 静芸眨著眼儿,轮流看著急於要离开的几个人。「那、那你们包回去吃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年轻男人们双手乱挥,不再妄想接近静芸,也不敢再去「染指」那锅爱玉冻,个个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她蹙著弯细的眉,看著众人远去的背影,再低头看著还剩大半锅的爱玉冻。然後,她转过头去,看见始终站在墙角,一言不发的江震。 瞬间,她明白过来了! 「你怎么可以吓走我的客人?!」她愤怒的质问著。 他若无其事的耸肩。 「是他们自己要走的。」还好那些家伙识相,不然他倒是很乐意走上前去,把他们一个一个扔到门外去。 「要不是你吓著他们,他们怎么会急著要走?」静芸跺脚,气呼呼的瞪著他。「每次他们来,都坐了很久呢!」 每次?坐很久?! 黑眸眯起。 看来,他得再加强守备才行,不能让那些小伙子,再敢打静芸的主意。 瞧他一副若有所思,根本没打算道歉的样子。静芸心里有气,拎起沙发上的拼布背包,转身就要往外走。 只是走没两步,江震立刻就跟了过来。 「你要去哪里?」 「出去散步。」她双颊微微鼓起,不肯看他。 「我陪你去。」 「不要!」 江震耸肩。 她穿上鞋子,眼睛还盯著他。「不要跟来喔!千万不要跟来喔!」 他置若罔闻,跟著走向门口。 「我不是要你别跟来吗?」她退到门外去。「别老是跟著我啦!」 江震仍是亦步亦趋,配合著她的速度,坚决表达出不肯让她独自出门的意思。 「拜托你,别跟著我了。」静芸呻吟著,却发现他伸出手,扶著她的手肘,用轻松的步伐,陪著她往前走去。 她叹了一口气,终於放弃抗争。 静芸认命了。 日近黄昏,夕阳在云朵的边缘,镶上一道金边,看来美不胜收。 静芸在江震的陪同下,走到小镇上最热闹的那条街,故意转了个方向,走进占地宽广的超市里头。 他从来没有陪她逛街购物过。 听说,有八成以上的男人,对逛街购物,都抱著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她故意走进超市,还慢条斯理的闲晃,偶尔拿起甜椒看看,或是拿著罐头,研究上头的保存日期,故意拖延时间,以为一会儿之後,江震就会觉得不耐烦,自己打道回府了。 她漫步走著,来到开放式冰柜前,拿起牛奶,正准备看看制造日期,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少女,却张开嘴巴,双眼发直,脑袋微微往後仰,然後—— 哈啾! 惊天动地的喷嚏声才刚响起,静芸就觉得,腰间多了一只手。江震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稳稳的把她「架」开。 「为什么推我?」她轻轻挣扎著。 「她可能感冒了。」他垂下视线,看著怀里的小女人,直视著她的双眼。「我不希望你感冒。」 江震的话语,与他脸上的表情,让静芸心头一紧。 她故意偏过头去,离开他的怀抱,还不断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他会关心她,只是基於责任。而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他的负责,她真正想要的是他的…… 轻轻的叹息,逸出红嫩的唇办。 她走到零食区,东挑挑西看看,等到心情稍微平复後,才敢回头,察看江震的行踪。 晶莹的眸子,因为眼前的景况,诧异的圆瞠。 江震居然拿著菜篮,在挑白萝卜! 只见他表情严肃,慢吞吞的拿起每根萝卜,仔细的察看,检视萝卜是否新鲜。花了好长的时间,他才干挑万选出两根又白又胖的萝卜,搁进菜篮里头。 接著,他又走到冷藏柜前,用同样严肃的表情、严苛的标准,审查眼前满满一柜,刚从渔港封装送达的海鲜。 他挑了一尾野生鲈鱼,先拿去秤重,然後交给超市的员工处理,跟著又挑了一斤标示著无毒农产的排骨。 如果她有戴眼镜,此刻眼镜肯定都要摔碎了。 「你买这个做什么?」她好奇的问。 「煮给你吃。」 她眼睛瞪得更大。 「你会煮?」 「我有买食谱。」他从容回答。 静芸心口一缩。 像他这么冷傲的男人,竟愿意为她下厨…… 一个画面闪过脑海。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去他家时,他冰箱里头那两颗「长眠」已久的鸡蛋。 她没有尝过他的手艺,但是有鉴於那两颗鸡蛋带来的惊吓,让她至今余悸犹存,她开始烦恼,等到他真的把菜煮好,端到她面前时,她敢不敢把那些菜吃进肚子里。 啊,真糟糕,她实在不想拿自个儿的命当赌注啊! 正在烦恼的时候,江震已经取回处理乾净的鱼,提著菜篮走了过来。那高大的身躯,在超市间走动,手上还挂著菜篮,看起来不协调到极点。 「你还要买什么吗?」他问。 静芸摇摇头,已经觉得腿儿酸痛,想回家休息了。 超市里刚好没什么客人,两人走到结帐台前,帮忙结帐的人,正巧就是超市的老板。 「静芸,这就是你丈夫喔?」老板笑咪咪的问,很高兴能看到镇上最新八卦的男女主角。 她僵硬的点点头。 老板笑容不减,还热心的掏出菸来,递给江震。「来来来,别客气,抽根菸吧!」 江震却不去接。 「谢谢。」他淡淡的说。「我戒菸了。」 简单一句话,却像是一记闷雷,轰得她脑袋一阵昏。 他戒菸了?!江震戒菸了?! 结婚之前,她对他的印象,是菸不离手,一根接著一根、一包接著一包的抽著。就连那次逮著她,发现她怀孕,送她去诊所产检的路上,他也是抽著菸。然後——然後—— 然後,她再也没见过他抽菸了。 初诊时,医生告诉他,二手菸对胎儿跟孕妇都有不良影响,要求他戒菸。而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戒了多年的菸瘾,从此不再抽菸。 静芸咬著唇办,心里五味杂陈,双手也拧扭著背包,心绪紊乱得难以整理。 到底,江震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责任,还是、还是——还是为了其他? 她不敢怀抱希望,就怕会失望得更深。只是,不知怎么的,泪水又涌出眼眶,才刚踏出超市,她就哭得像个泪人儿。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泪眼汪汪,拾起头来看著他。 他又不爱她,何必对她这么好?不但追到中部来,还如影随形的跟著她,霸道的掌握她的行踪,却也时时确保她的安全,不让她摔著,或是伤著。 只是,他对她愈好,她就愈担心,他对她的奸,全都只为了责任。 江震微愣,低头看著她,摸不清她怎么突然说哭就哭。 第22章 「别哭了,对孩子不好。」他试著安抚她。 她却生气了! 「孩子孩子!你心里就只有孩子!」逮著他的话,她挣脱混乱的心绪,转而愤怒起来了。 路边的行人们,立刻注意起两人。 有个福态的胖太太,瞧见她哭得这么伤心,马上凑过来,双手一圈,就把她抱在怀里。 「静芸,怎么了?乖喔,下哭不哭,告诉沈妈妈,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说完,她还狠狠的瞪了江震一眼,那凶恶的表情,像是把他当成女性的公敌。 「没有。」她哭哭啼啼,先是摇头,但是一会儿之後,却又开始点头。「有!」 更多的欧巴桑凑过来了。 「静芸,你说,别怕,告诉我们,他是怎么欺负你的!」王太太大声说道,跳出来要为这柔弱的小女人撑腰。 静芸抽噎著开口。 「他戒菸了!」 欧巴桑们面面相觑,一阵沈默。 「呃,这不是很好吗?」 「对啊,我家那个死鬼,我逼他戒菸,逼了三十几年了,他到现在,一天还是要抽掉两包白长寿!」 静芸跺著脚,眼泪落得更急。 「我不要他戒菸嘛!」她不要感觉到他的温柔、不要感觉到他的在乎,否则,那只会让她更无法下定决心。「还有,他不肯跟我离婚!」 欧阳太太刚好在街上,也凑过来,开口劝道:「唉,我说静芸啊,夫妻嘛,吵吵闹闹难免的,你也别冲动,先冷静想想,也别急著就要离婚啊!」 「但是,我问过他,如果我没有怀孕,他会不会跟我结婚。」静芸哭得好伤心。「他说不会!」 欧巴桑间响起一阵嘘声,每个人都表情凝重,有的瞪著江震,有的则是猛摇头。 「真看不出来耶!」 「是啊,娶静芸居然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众人左一句、右一句,轮番数落起江震的不是。静芸擦擦眼泪,继续哭诉。 「他还说,我只是他家里的标准配备。」 一直保持沈默的江震,终於忍无可忍的咆哮出声。 「我没有!」他捏紧拳头,想要接近静芸,却又被一票娘子军挡著。「那是你姊先说的,我只是气过头,才顺著她的话讲的。」 「如果你不是这样想,怎么会顺著她的话说?」被人墙围住的静芸,边哭边喊。「你就是这样想,才会这样讲!」 「你——」江震气得额冒青筋,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她对著一票欧巴桑,又哭又说的抱怨著。 「还有还有,我看电视时,看到女主角死掉啦,觉得很难过嘛,就哭了嘛!」她啜泣著。「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 婆婆妈妈一同靠过来,表情严肃的听著。 「他说,那是假的!那是假——的!」 婆婆妈妈们发出惊呼,仿佛江震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厚,怎么可以这样?」 「真可怕,啊你这男人没有血、没有泪的吗?」 「是啊,太可怕了!」 「快把静芸带开,别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是啊是啊!」欧阳妈妈猛点头,带著静芸往反qi書網-奇书方向走。「乖,静芸你别哭,先去我家吃个饭,然後大夥儿再一起看连续剧,放心,我们家没有人敢说那是假的。」 十几个女人,就这样前前後後簇拥著娇小的静芸,丢下脸色铁青的江震,迳自走远了。 「咱门镇上的欧巴桑集团很可怕吧!」慵懒的声音,蓦地响起。「千万别得罪她们,否则有你好受的。」 江震回头,怒火燎燃的黑眸,扫向一旁的成大业。 「如果你是来讨打的,我很乐意帮忙。」他冷冷的说道,捏紧拳头,一腔怒气正无处发泄。 「喂,别迁怒到我身上来,我只是刚好路过,又刚好站在一旁,然後又刚好看完也听完一出好戏。」成大业慵懒的一笑,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江震扭身,就要往向家走回去,身後的成大业却又开口了。 「江学长、江副队长,你还装什么酷啊?对那些女人来说,装酷是没有用的。」他谆谆敦诲著,忍不住好奇又多问了一句。「对了,你刚刚干么不说那句话?」 「什么话?」他粗鲁的问。 「免死金牌啊!」 「什么?」 「『我爱你』啊!」 高大的身躯陡然僵住,江震提著刚买来的食物,站在夕阳中,双眼发直,像是被雷劈著似的,震惊得一动也不能动。 成大业见他不动,特地又绕过来。 瞧见江震的表情,他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儿,接著突然狂笑出声。 「不会吧?你开玩笑的吧?你没跟她说过这句话啊?哈哈哈哈哈,难怪她嚷著,说要跟你离婚!」他捧著肚子,笑得东倒西歪。 他爱她? 他爱她? 他爱她? 这三个字,不断在江震脑中回荡,他脸色发白,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不知所措。 成大业看著他,笑声稍歇。「喂,江震!」 他转过头来,眉宇间寒意不再,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慌乱。 「不会吧!」成大业大叫出声。「难不成你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他满脸不可置信,随即又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为她戒了菸,还大老远的,从台北追老婆,追到这里来,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爱她?」 砰! 回过神来的江震,狠狠揍了成大业一拳。 那一拳重得很,打得成大业跌在地上,却还打不掉他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这个笑话太精彩,够我跟校友们说个二十年了。」他勉强起身,笑得抖个不停,甚至还主动凑上前去。「为了感谢你提供这个笑话,我愿意再让你打一拳。来啊来啊,打我啊!」 江震冷著脸,毫不迟疑的动手了。 这一拳,打得成大业横飞出几公尺,重重撞在墙上,才慢慢滑下来。 第十章 我爱你。 热汤咕噜咕噜,在炉上冒泡。 只要和她说这三个字就能搞定? 这几天以来,他始终在思考著这个问题。 萝卜、排骨在汤里交互翻滚著。 窗外花田里的花,在阳光下迎风摇曳。 江震拧著眉,对屋外的春光视而不见,只是拿著汤勺舀起锅里的萝卜、排骨,眯眼瞧著。 这到底是烂了没? 他伸手抓起一块,想塞进口中,可才抓起来没两秒,就烫得将萝卜甩了出去。 「shit!」 他咒骂一声,甩著手指,看著硬邦邦的白萝卜滚出窗台,投奔自由去了。 他抓著汤勺,正要转身去洗手,冷却一下被烫著的手指,挂在腰间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喂,我是江震。」 「阿震——」 静芸惊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却又突兀的被中途截断。 他全身紧绷,跟著听见一个低沈的男声,冷酷的说著。 「江副队长,限你二十分钟内自己到山上废弃的花房来,不准带枪、不准报警、不准开车,我要是看到有其他人,你就等著替老婆、孩子收尸吧!」 对方话一说完,立刻收线。 妈的! 他认得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属於一个名叫黑虎的重大罪犯。那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第一次落网时,就是被他逮著的。那次,他废了黑虎一只眼睛,那家伙一直记恨在心。 两周之前,黑虎跟著其他罪犯,一同越狱逃走,却在警方追击时,中枪落海,警方研判若不是伤重不治,就该是活活淹死了。 看来,警方研判有误。黑虎还活著,不但活著,他还绑走了静芸!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听错静芸的声音,他还是立刻打电话给向荣。 「向荣,静芸在吗?」电话一接通,他劈头就问。平常这个时候,静芸都会到向家的批发处去帮忙,顺便到花田散步运动。 「她一个小时前就回去了,你没看到她吗?」 「没有。」他喉咙紧缩发乾。「她一个人吗?」 「对。」向荣开始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需要我派人去找她吗?」 「不用,她可能是绕去买东西了。」江震冷静的回答。「我去接她就行了,谢谢。」 该死,他太轻忽了! 他以为在这个镇上,她该是安全无虞的,却没料到还是出事了。 江震关掉瓦斯,将手机挂回腰间。虽然身上已藏了一把随身匕首,他还是快步走回房里,从行李中再抽了把匕首,藏在腿上。 花房远在山腰上,就算开车也要十几分钟。 时间不够了,他没空再多做查证,也不敢冒险通知其他人。黑虎既然能绑走静芸,就不能排除,他可能也在向家的某个角落,装了窃听器。 江震只能尽快赶上山去。 天空的太阳,无情的散发灼人热力。 三公里。 他已经跑了三公里,还有一公里。 黑虎不准他开车上山,为的就是要消耗他的体力。因此,虽然心急,虽然早已汗流浃背,江震还是维持著不疾不徐的步调,在山路上跑著。 他不敢多想静芸的处境,只是竭力保持冷静,在脑海里重新回忆黑虎的资料。 黑虎姓王,佣兵出身,擅打游击战,且枪法神准。 那家伙身上一定有枪,他得先解决那把枪才行。他现在只希望,黑虎手上没有更强的武器,也没钱找到更多杂碎来帮忙。 山路的尽头,出现一栋早已废弃的花房。 第23章 江震放慢了速度,在花房前停了下来。 等候多时的黑虎,一瞧见他出现,立刻抓著被塞住嘴巴的静芸,慢慢走了出来。 「副队长,麻烦你,先把身上的刀子,慢慢丢到地上。」黑虎用枪口抵著静芸,让她挡在身前。「你不要想搞鬼,我这人胆子不大,要是受到什么惊吓,恐怕会失手,在你老婆漂亮的小脑袋上开个洞。」 静芸挣扎著,极力想撇开头。但是,那个坏蛋却用手勃著她的脖子,紧得她都快无法呼吸了。 看见她痛苦的表情,江震双眼一眯,抽出腰间的刀子,乖乖丢到地上。 「踢远一点。」黑虎收紧手臂,冷声斥喝。 江震依言,将脚边的刀子踢到草丛里。 「很好、很好。」黑虎满意的笑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 「想怎样?」黑虎将枪口一转,对著江震,咬牙切齿的说:「你毁了我一只眼睛,就该拿命来赔——」 眼见江震手无寸铁,而坏蛋又即将开枪。静芸心里急坏了,她想也不想的,就用力往後撞去。 黑虎万万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小女人,竟敢反抗他。从绑架她到现在,他对她始终太过轻忽,这不要命的一撞,还真把他撞得失去平衡。 撞击的力道,让两人同时跌在地上。 砰! 枪声在她耳边爆裂,巨大的声量,轰得她头昏眼花。她一时之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觉得下腹一阵抽痛。 静芸呻吟著,双手捧著肚子,跌跌撞撞的想跑开,却无巧不巧的,踢到落在地上的枪。那把枪被她一踢,就飞了出去,掉进一旁的山崖去了。 「他妈的!」 那声愤怒的叫骂,吓得她匆忙回身。只见黑虎原本握枪的手,此刻却钉入了一把刀,刀柄上还缀著一朵蕾丝小花。 怒极痛极的黑虎,吼叫著拔出刀子,鲜血不断从掌心涌出。他神态凶狠、眼神疯狂,一步步朝她逼近过来。 前有恶人,後有山崖,她只能往废弃的花房里跑。 黑虎正要追去,却听身後传来江震冷酷的声音。 「黑虎,你只能对付女人吗?」 那声音靠得太近,近到只在他身後! 黑虎寒毛直竖,握紧手上的刀,立刻转过身来,面对江震,狠狠的骂著:「妈的,想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一道银光,朝著江震挥来。 他矫健的一低身,还捏紧拳头,朝黑虎的腹部,痛揍了一举。 黑虎痛叫一声,不甘示弱的反手一刀,就在江震的肩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江震的衣裳。 花房外头不断传来打斗声,加上腹部一阵阵的抽痛,静芸不敢再跑,只能停下脚步,拉掉塞在嘴里的布条。 她冒著冶汗,忍著疼痛,躲在废弃的花房里,满脸担忧的往外瞧。 阿震手无寸铁,那男人手上却有阿震的刀,几次交手下来,虽然那坏蛋被揍得很惨,但阿震身上也挂了彩,多了奸几道刀伤。 他每次被划上一刀,她的心就抽痛一下,却下敢喊出声,深怕她的声音会让他分神。 从头到尾,她就只能一手紧捣著嘴,一手覆在肚子上,含泪努力祈祷。 拜托、拜托,不要让阿震出事…… 拜托、拜托,不要让宝宝出事…… 就在这个时候,缠斗中的两人分开。两人喘息了几秒,黑虎率先发动攻势,再度挥出一刀,却被江震轻易闪过。 接著,江震踢出一脚,正中黑虎的心口。 空气中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黑虎往後摔跌出去,却跌到一根弃置在路边的锈锄头上。废铁穿胸而过,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当场断气了。 江震走过去,一脚踏住黑虎的右手。 「这是我的东西。」他弯身将匕首抽回,插进刀鞘里,这才回身走向花房。「静芸?你在哪里?」 「在……在这里……」 她伸出手,费力的喊出声,声音已经很微弱了。 江震心头一惊,连忙奔进被烧毁的花房里,瞧见她脸色惨白,额冒冷汗的捧著肚子,蹲缩在墙角。 「怎么回事?」他蹲了下来,大手有些微颤,轻抚著她的脸,拨开她脸上汗湿的发。 「我……我我……肚子……好痛……」她抬起头,含泪看著他,颤抖的喘著气。「好痛……刚刚……跌倒了……孩子……好痛……」肚子好疼,她已经疼得语无伦次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他试图保持冷静,语音却有些发颤。他掏出腰间的手机,却发现经历那番打斗,手机早已毁损得不能使用了。 「阿震……」静芸痛得掉下泪来。 「没事的,别担心。」他扔掉手机,将她拦腰抱起,坚定的低语。「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抱著她往山下走。 「不要……阿震……你受伤了。放……放我下来……」 「只是皮肉伤,没什么的,乖,你别说话,别担心,医院马上就到了。」 「可是……啊!」另一阵疼痛传来,静芸缩在他怀里,抚著肚子忍耐著,等著阵痛过去。 该死,太早了,她会流产的! 江震脸色发白,加快了脚步,抱著她下山。他不敢用跑的,怕会让情况更糟。 静芸因为疼痛,无法再抗议,只能冒著冷汗、捧著肚子,将小脸埋在他染血的肩头里。 日正当中。 蓝天白云下,他能清楚看见,山脚下平和的城镇,但平常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在此刻看来像天涯海角般遥远。 江震心急如焚,紧抱著怀里的静芸。他的手在抽筋、脚在抽痛,浑身上下都是汗和血。 她其实不重,就算怀了孕,也不过五十几公斤。他曾负著这样的重量走上几公里,但那是背在背上,而不是捧在怀里。 现在的他,刚跑完一段山路、历经一场生死之斗,加上又受了伤,肉体的疲累与痛苦,同时折磨著他。但是,他不敢冒险留下她,独自去求援,更不敢在这时候放下她。 温热的液体,透过她的衣裙,沾湿了他的手臂。 她开始流血了! 静芸颤抖著抬起头来,脸白如纸、泪如泉涌,虚弱的开口。「阿震,你别再走了……放我下来……别走了……」 他抿唇不语,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开始加快速度,在山路上奔跑。 「阿震……」她啜泣著,揪著他上衣。他的血染红了她的手、她的衣服,刀伤不断、不断的渗出血来。她看著那张苍白的俊脸,知道他的双手,一定好痛好痛。 「不要再跑了……阿震……别跑了……你会死掉的……阿震!」她哭著求他。 腿间的温热渐次漫开,她的血染湿了裙子,混合著他的血,沿著他的手臂滴下。他不理会她,只是加快脚步,一路往山下的医院冲。 就算保不住孩子,他也要保住她,他不要失去她、他不能失去她…… 长久以来,他一直是一个人,但她意外的闯进他严密防守的心墙,在那黑白冷酷的地方,用她的笑容和甜美,丰富了他荒芜的人生。 他不愿意再面对那空寂的屋子,就算他的双手会就此残废,他也不愿意放开她! 毒辣辣的烈焰当空,将柏油路晒得发烫、热气蒸腾。 他汗如雨下,只觉得阵阵头晕,全凭意志力支撑著,才能继续跑下去。 静芸哭得满脸都是泪,深怕阿震会因为失血过多,昏死在山路上。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消防车出现了,没等两人拦车,驾驶就紧急把车子停下来。 「江震,怎么回事?」成大业从车上跳了下来。「向荣说,静芸没回到家,你也跟著不见了,镇上的人现在全都在找你们。」 「她肚子在痛。」江震喘息著,抱著静芸上车。「载我们去医院,快!」 见静芸哭成了泪人儿,江震又满身是血,成大业二话不说,立刻打开消防车上的消防灯,用最快的速度在山路上回转,然後踩下油门,直冲下山。 一路上,江震的手阵阵抽痛,却不肯放下怀里的妻子。 「放心,没事的,医院马上就到了,你别怕,乖,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还要陪我很久很久的,你绝对不会有事的。」他不顾自己身上和手臂的疼痛,一次次温声低语,重复著同样的话。 成大业在旁听得心惊胆跳,真不知道江震这些话,是在说给静芸听,还是说给江震自己听的。 这个干练的学长,在警校里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他从未见过,江震如此失控,看来静芸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江震肯定也会崩溃。 成大业一边开车,一边用无线电通知医院。一等到离开山路,他立刻将油门踩到底,消防车呼啸飞驰过镇上,所有人车皆自动让行。 几分钟之後,消防车已经到达医院。 急诊室里的医生和护士,老早准备好等在门外。一见消防车到了,他们立刻推著病床,迅速上前。 江震却不让任何人帮忙,自己抱著静芸下车,将她放到病床上。他的脸色,远比妻子更苍白,全身的衣服,老早被鲜血染遍了。 「你们还愣著干么,快看看她啊!」他暴喝著,眼里透著焦急。 几位护士和医生,连忙推著病床,往急诊室里走。江震一路陪在旁边,还弯腰抹去她脸上的泪。 「嘘,不要哭,我会陪著你的,别怕。」 「不要,你别陪我,快让医生看你的伤……」她哭著直说,肚子在痛,心也在痛。 第24章 「我没事的。」他紧握著她的手,坚持不走。 急诊室里,护士们打点滴的打点滴、擦血的擦血、消毒的消毒,混乱之中,医生试图要人带开江震去止血,他却坚持不离开,非要等在一旁,守护著她。 好不容易,直到医生跟他保证,孩子有保住,她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江震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下一秒,他眼前忽地一黑,高大的身躯颓然倒下。 幸奸,站在旁边的医生,及时抓住了他,才没让他摔到地上。 「阿震?阿震!」静芸急得哭了出来,猛叫他的名字。 「我没事……」他睁开眼,摇了摇头,因为大量失血而全身无力。 看著她满是泪痕的脸,他想抬起手,抹去那些泪,但是过度疲累的两手,已经无力抬起。 他只能开口,用最虚弱的声音说道。 「我爱你。」 「我也……我也爱你……」她哭著说。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她终於从他口中,听到她梦寐以求的话,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听见他亲口说出爱她。 「别跟我离婚……」他用尽最後一丝力气,挤出这一句。 「奸!我不跟你离婚了……阿震……阿震!」 他昏过去了。 「他失血过多,推他进手术室输血,快!」 医生一边下命令,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的手从她手上扳开,让他躺到另一张病床上。 没过多久,昏迷不醒的江震,就被推进了手术室。而静芸,则是被转进病房里。 她担忧得无法呼吸,躺在床上等了好久好久,不断祈求上苍,保佑江震也能平安无事。 她不再有怀疑、不再有迷惑。当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即使满身是血,也要抱著她下山时,她已经明确的感觉到,他真正的心意。 江震爱她。 就算他在昏迷前,没有说出这句话,她也能明白他的情意。 向家的人陆续赶到,连成大业与陈志明也进病房来,问了她一些事情经过。她把知道的全说了,然後继续祈祷、继续等待。 两个小时後,医生才又过来,告知她江震的状况。 「江先生腰侧有道撕裂伤,身上也有多处刀伤,造成失血过多。不过手术状况很好,你可以放心。」医生说得很仔细。「还有,他的两只手因为长时间抬举重物,所以肌肉痉挛拉伤,我已经给了他肌肉松弛剂跟止痛药。」 悬宕在心口的大石,这时才落了地。静芸松了口气,却忍不住又问:「我可以去看他吗?」 「别担心。大业怕他醒来看不到你会大闹医院,所以建议我们,把你们安排在同一间病房。护上等会儿,就会推他进来了。」 「喔,谢谢。」静芸小脸微微红了一红,羞怯的开口道谢。 「不客气。」医生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再吩咐护士就行了。」 「嗯。」她点点头。 医生走了出去,没过多久,护士就推著江震进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仍旧昏迷不醒,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她不能坐起身,却又好想摸摸他,确认他安然无恙、确认他没有抛下她…… 「护士小姐。」她鼓起勇气,小声开口。「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我的床挪过去些。」 「当然可以。」 瞧见急诊室里头,那惊心动魄的场面,所有人都知道,这对夫妻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重。 护士特别通融,不但将她的病床挪近,甚至还将两人的病床并在一起。 「谢谢你。」她羞红了脸,连连道谢。 「不客气,你们奸好休息吧!」护士笑著说道,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夕阳的金光,透过玻璃洒进病房。她靠在他身边屏气凝神,才听见他徐缓的呼吸。 泪水再度涌上眼眶,她吸吸鼻子,伸出小手,紧握著他的大手,然後靠在他耳边,轻声低语著。 「阿震,你快醒来。」她用最轻的声音说道。「等你醒来,我们就一起回家。」 尾声 两年後 摄影棚里头,弥漫著紧张的气氛。 摄影师一次又一次的按下快门,却一次又一次的皱眉。 站在镜头前的静芸,已经笑僵了脸,无论一旁的工作人员,如何卯足了劲,劝她放松心情,她还是指尖冰凉,无法达到导演的要求。 到最後,她不但笑不出来,甚至紧张到哭了。 坐在她腿上的漂亮女娃儿,瞧见妈妈哭了,红嫩的小嘴也一扁,很配合的开始哇哇大哭。母女两人,在镜头下抱在一起,哭得好大声。 导演眼看摄影现场被弄得一团乱,只能呻吟一声,头痛的猛揉额角。 「江太太,请您先平静下来。」 静芸抱著女儿点头,眼泪却还是哗啦啦掉个不停。 这次的平面广告,原本是她相熟的企划部主管,瞧见她的女儿眼儿大大、唇儿红红,皮肤嫩得像刚炊好的包子,可爱得让人好想咬一口,才力邀她参加这次百货公司母亲节的平面广告摄影。 身为母亲的骄傲,让静芸立刻答应下来。她满心以为,可以透过广告,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女儿是多么可爱、多么惹人疼。 只是,万万没想到,一等到开始拍摄,她这个做妈的,反倒紧张得动弹不得。 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时,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旁若无人的走到镜头』刚。 瞧见江震到场,哭得泪汪汪的一大一小,迅速扑了上去。静芸窝在他怀里,女儿则是抱著他的大腿,像是分配好了似的,一块儿用眼泪弄湿他的衣服。 「呜呜呜,阿震,人家好紧张!人家笑不出来嘛!」她终於放松下来,眼泪却还是掉个不停,边哭边嘟囔著。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拍广告原来这么困难。 「那就别拍了,我们回家。」江震抱起女儿,揽住静芸,冶眼一扫众人,就要往外走,丝毫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碍於他那凌厉的一眼,众人动也不敢动,只能在心里直叫苦。 要是模特儿真的就这么走了,这次母亲节的广告,肯定要开天窗,上层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好在,静芸心肠软,没有跟著老公走人,反倒泪汪汪的摇头。 「不能走啦,我答应人家了。要是现在走了,会给他们添麻烦的。」她靠在他怀里,听著宽阔胸膛下传来的阵阵心跳,紧张的情绪逐渐平复。「阿震,你留在这里陪我们,好不好?」她揉著他的衬衫,小声问道。 「好。」 江震坐在道具椅,把妻女都抱在腿上。 他伸出手指,轻画小女儿脸上已乾的泪痕。女娃儿也不哭了,嘻笑著闪躲,赖进他怀里,舒服的揉啊揉。 「爸爸一来,你就不哭啦?」静芸嘟著嘴,双手圈抱丈夫的颈,看著笑嘻嘻的女儿。 「你不也是一样?」他挑眉,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阿震!」她窘得捶他,羞得脸儿红通通的。 薄唇上,浮现货真价实的笑。江震伸出手,把妻女抱得更紧,用低沈的语调,轻声跟她们说话,逗著她们笑。 半晌之後,当导演再来询问时,静芸终於点头,准备好再度入镜。江震退到镜头外,却没有离得太远,让她们清楚就能看见,他站在那里。 只要看著他,静芸心里就仿佛有蝴蝶飞舞。她一天比一天更爱他,也一天比一天更常看见他凝在嘴角的笑意。 尤其是女儿出生後,江震像是转了性子,变了个人似的。对外,他虽然依旧冰冷、依旧严格,但是回到家中,冰冷的伪装就全部褪去,他是这么疼爱她,也疼爱他们的女儿。 闪光灯闪个不停,静芸却不再紧张,抱著女儿,对镜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过了半晌,拍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静芸跟众人道歉後,就跟著丈夫,抱著女儿,甜甜蜜蜜的回家了。 宣传海报的打样,在一个多礼拜後送到。 一看到照片,静芸倒抽一口气,接著卯起来摇头。「不行不行,不能用这张!」 企划部主管满脸委屈。「但是,所有人一致决定,这张拍出来的效果最好,所以——」 「不行!就算效果最好,也不许放这张。」静芸非常坚持,脑子一转,立刻想到办法反制。「当初签约时,说好了,入镜的只有我跟我女儿,你们不能违反合约。」 「但是——」 「你们连底片也要还给我!」她娇声说道,虽然声音甜嫩,表情却十分认真。 企划部主管垂头丧气,收起那张海报打样,答应明天就把底片送来,然後就走一步叹一口气,慢慢的离开了。 静芸坐在沙发上,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朋友,却又不得不坚持自个儿的立场。 他们没说错,那张照片拍得很好。 事实上,是拍得太好了! 摄影师在江震安慰她们时,偷偷拍下这个镜头。在镜头下,江震的表情好温柔、奸温柔,只要是女人瞧见了,只怕感动得心都会融化了。 这张宣传海报一旦曝光,肯定就会有一大堆女人,跑来跟她抢丈夫!为免夜长梦多,她决定私藏这张海报,不许别人公开。 过了几天,当江震踏进家门时,一大一小按照惯例,用最快的速度趴过来。 「阿震!」娇滴的声音喊著。 「爸!」稚嫩的声音也跟著喊。 他拥抱著她们进门,一抬头,却赫然发现,客厅墙上多了一幅已裱框的全家福照片。 第25章 照片里头,他抱著她们。他今生今世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就坐在他怀里,倚偎著他的胸膛。 「喜不喜欢?」静芸问。 「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她笑得奸开心,牵著他的手,往饭厅走去。「来,吃饭了。」 饭菜的香味、柔和的灯光、妻女的笑声,家的氛围包围著他。 这个家,有了他的爱与她的爱,再加上他们可爱的女儿,就让他们再也别无所求。 江震注视著妻子,目光里有著暖意,嘴角有著笑意。 很多人刚结婚时,也不熟悉彼此。是她教导他,爱情与幸福,都是需要学习的。如果没有她,他的生命仍是荒芜一片,他会在冰冷的屋子里,度过漫长的一辈子。 多么庆幸,他遇见了她;多么庆幸,他没有失去她。她是他的天使、他的最爱 他的娇妻。 【全书完】 编注: 1.超想知道强势勇敢的凤婷跟飞鹰特勤小组大队长厉大功的爱情故事吧?!别忘了看采花系列410《我的英雄》。 2.还有,镇上那个消防小队长成大业跟向柔的爱情故事也很赞喔!赶快去看采花系列382《叛逆》。 3.至於欧阳欣欣跟向荣的爱情故事更是不容错过,记得看采花系列205《欣欣向荣》。 后记 又见「公务员」系列典心 又跳回现代了。 最近总是这样,跳过来又跳过去,在古代与现代故事间转啊转。大概是因为,龙无双姑娘上次放话威胁我,而胖鲸鱼胆子小,心眼更小,才决定偷偷再把她的故事往後延,让她慢些上花轿。 (偷偷左右张看一下) 这本《我的娇妻》,是《我的英雄》的姊妹作。真的是姊妹作喔,因为两本书的女主角是姊妹。按照先前的分法,也该是属於「公务员」系列吧,哈哈。 在写《我的英雄》时,这两人的故事,就悄悄冒了出来。江震与静芸,不但瞒著凤婷,也瞒著我这个作者,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快快就将生米煮成熟饭,还比凤婷更快「闹出人命」来。 所以,这本《我的娇妻》,有部分剧情的时空跟《我的英雄》是相叠的。阿心仔尽力化繁为简,希望让没看过《我的英雄》的读者们,也能读懂这本《我的娇妻》。 不过呢,当然啦,最欢迎的,还是请各位衣食父母,大姊姊、小妹妹们,能把两本都买回家,仔细的看个够喽,…… 另外,在後记里头,胖鲸鱼要特别抱怨一件事情。 写这本《我的娇妻》时,折腾得最久的,是写产检,以及怀孕周期的那一段。 写稿的时候,怀孕周期表就逼著我反覆算啊算,算得我是头昏眼花、脑发呆、手发僵。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人家是写小说的,为啥要来作数学问题? 更残酷的事情发生了。 编编过目之後,告诉我,我算错了…… 呜呜,好啦好啦,我知道自己的数学,从学生时代,就可说是差到无人可比的状态了啦! 阿心仔一边懊恼,小时候没学好数学,一边乖乖重新计算,再把稿子交回出版社。 残酷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编编再度来电,用最委婉的声音、最善良的方式,轻声细语的告诉我,计算还是有误。 因为善心发作,也或许是不再信任胖鲸鱼的算术能力,这次编编也「撩落来」,陪著阿心仔一起算。两个人就隔著电话,拿著计算机猛按,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验算」。 历经几次折腾後,终於算出正确周期,当稿子交出去时,阿心仔跟编编,都已经累趴了。 编编:经过这回多次模拟计算,相信你以後,绝对不会再算错日子了。 阿心仔:……我说,亲爱的编编,请问一下,你这话是啥意思? 编编:呃,我是说,如果有朋友,向你请教这方面的问题,你可以很有把握替她们算出来……(说完,编编火速逃走) 阿心仔:(眯眼)……给我记著…… 好啦,该来说说,上一本《包君满意》後记里,所提及的喜事了。 各、位、读、者……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请听我宣布一个好消息。圣堂教母怀孕了! 圣堂教父,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真是——真是——真是——做得好啊! 你们这对夫妻,真是讲义气啊!让阿心仔好感动喔,知道我要写到怀孕的剧情:立刻就怀孕了,让阿心仔有第一手资料可以收集。 圣堂教母:我怀孕,不是为了让写你小说用的。 唉啊,没关系,顺便咩,阿心仔保证,等小婴儿出世,我们这票闲杂人等,都会好好的疼爱照顾他的,嘿嘿。 算一算日子,这本书上市时,圣堂教母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众好友们热心的翻阅群书,轮流提醒她,怀孕初期要注意什么状况。 害喜的症状,随每人体质不同,有轻重之分。有的孕妇初期吃什么都会吐,只能喝水跟吃八分之一片的苹果,虽然肚子很饿,但是一吃就猛吐。最惨的是,还有人一直呕吐头晕,直到生产的那一天。 有的孕妇则是胃口大关,只要是食物,一律都往嘴里塞。偶尔老公稍微制止,她还会装出哀怨的神情,抚著肚皮说:「不是我要吃,是我们的孩子要吃……」 圣堂毅母:你在说谁啊? 阿心仔:没有啊没有啊,我没有在说谁啊!(装无辜) 值得庆幸的是,圣堂教母的不适状态,并不太严重,也只维持了一个多月左右。看来,这个「圣堂教子」很乖喔,没让妈妈不舒服太久呢! 基於小说作者的收集资料癖好,一票朋友们联名请求,请圣堂教母做怀孕日记:万便我们以後可以用在书里。 但是,圣堂教母懒得打字,更懒得写字,我们只好轮流打电话给她,确认「进展」如何。 众多好友们,知道有小婴儿可以玩——呃,不、不是——是——是知道要当小阿姨了,全乐得团团转,各自开始募集婴儿床啦、婴儿椅啦、螃蟹车,以及大量的婴儿玩具。 众多礼物里,就数小辣椒的礼物,最具有「创意」。 她自制了童话光碟,非常骄傲的说,这是她自己灌录的,内容非常生动活泼、情节精彩绝无冷场。 大夥儿好奇起哄,当场就放来听。 只听了一会儿,所有人的脸就绿了一半。 只听到音响里,传出小辣椒抑扬顿挫的声音,以媲美幼幼台的配音功力,流畅的说著一个又一个的童话故事…… 一个又一个成人战栗版的格林童话故事! 说到故事没有了,她还用「七夜怪谈」来凑数,甚至当场配合著故事内容,在大家面前表演起贞子爬行的样子。 小辣椒,你在想什么啊?不要这样吓小婴儿啊! 这份礼物目前被封印起来,大夥儿预备等哪天,小辣椒也怀孕生子,再拿出来,给这对母子或母女共同欣赏。 好啦,在此还要对圣堂教母肚子里的宝宝,说些祝福的话。 小婴儿啊,别害怕,要乖乖的喔,请健康平安的出生吧,有一堆小阿姨望穿秋水,等著要陪你玩喔! 这本《我的娇妻》里,奉上一张喜帖,是龙无双姑娘的出阁喜帖。 没办法啊,既然答应了龙无双姑娘,胖鲸鱼就得说到做到,替她发帖子昭告天下,免得她一怒之下,会来剥了胖鲸鱼的皮、抽了胖鲸鱼的骨。 喜帖制作精美,相信拿到的读者们,都能感觉得到,质感与设计,都赞得无话可说。 这是独一无二,专属於龙无双与公孙明德的喜帖喔! 胖鲸鱼跟出版社,从纸质开始挑,接著讨论样式、尺寸大小,还有印刷的方式,聊啊聊,讨论啊讨论,几乎要烧断几根电话线。 最初的希望,就是想要做出一张,很有真实感的喜帖。一张货真价实、书中男女主角的喜帖,为了符合男女士角的性格与背景,喜帖设计得古典而华丽,耗了大夥儿不少功夫。 固定要被骚扰的,当然是老板、总监、苦命编编,以及美编富如,感谢各位,让这个近平异想天开的企划,能够完美的呈现在读者面前。 既然喜帖都发了,下一本书,理所当然就是龙姑娘的故事了,书名是《天下第一嫁》。 号称京城第一恶女的龙无双,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嘿嘿,阿心仔先卖个关子,等到书书写出来时,还请各位继续捧场喔! 预告到此为止,咱们就此打住。各位,咕掰啦! 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