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 引子 城门将破,历经700余载的大殷王朝在最后的风雨中摇摇将坠,檑木撞击轰鸣的声音如同沉重的车轮辗碎最后的屏障,守城的将士望着城外旌旗密布喊声震天的攻城者,已经再提不起半点的力气抵抗,对于普通的士兵,若在性命和权利的更换上作选择的话,通常都会选择前者,对于所谓的忠贞报国,或许只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吧…… 黑云压城,在阴云笼罩下的深宫,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高大的祭坛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杏黄旗、焰光旗、聚仙旗、宝色旗等法旗并插于香案之上,无风自动,须发皆白的大祭司灰袍拖地长跪于天井香案前,面向祭坛,双目紧闭,嘴里跳出一串又一串混沌不清的字符,仿佛囊进了天地的玄机一样,密布的阴云随着那串串字符一层层的聚集,黑沉沉的压在那高大的祭坛上空。 伴大殷王朝起,这个祭坛已经屹立了700余载,风雨不动,熊熊的烈火哪怕在狂风骤雨下,也由随朝祭司法力护佑而从未灭过,此刻,祭坛的烈火得殷王朝最高大祭司法力催动,更不受到丝毫的影响,一团跳动的火焰宛若有生命一样,慢慢腾起于祭坛之上,渐凝渐聚,反有种腾空而起的气势,跳跃的火苗里,隐隐有清鸣划空而出。 老祭司双目低垂,跪地不动,握于胸口的双手渐渐展开,一团闪着青芒的雾体在掌心转动,缓缓脱手而出,宛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却在大祭司咒语的催促下直奔祭坛上那跳跃的火焰而去,法案上的令旗急速的抖动,那团跳跃的火焰似乎也有所感觉,跳跃的愈加鲜活。 “师兄,你如此逆天而行,恐受天谴!”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城门攻破的轰鸣声尚未穿过深宫,这声音竟如同撕破了压抑的空气一样传了过来。 跪在地上的大祭司听到声音双眉猛皱,一直闭着的眼睛徒然睁开,只见脱手而出的那团青雾及近祭坛上跳跃的火焰,却是犹豫不定,竟似有避开之意,眼见刚才那传音之人将近,老祭司大急,双手扣胸,嘴唇紧合,又猛的张开,只一道血雾从口中溅射而出,直喷在那团青雾上。 那青雾仿佛受了血腥刺激一般,再没有片刻的犹豫,一个急转瞬间融进了祭坛上那跳跃的火焰中,不见踪影,反而是那团跳跃的火焰,融了青雾之后,竟脱离了祭坛的束缚,腾空而起,下面立在香案上的各色法旗,齐齐飞起,竟环绕于那腾空而起的火焰周围,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促动一样急速旋转,同时绽出朵朵光华,与那团翻腾跳跃的火焰缠绕纠葛在一起。 “朱雀临世,灵火幻羽,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此时的老祭司一口血喷出后,嘴角还残留了斑斑血痕,状若疯狂一般,花白的须发随风而散乱,双手高举过头,大声的高喝,“以吾血为媒,以吾命为价,千年的精魄转世吧”双手戟指空中那团跳跃的火焰,遥遥间仿佛有神力相控。 随着一声清利的鸣叫,但见那火焰受大祭司法力催生,竟然羽化成形,幻作一只巨大而华丽的玄鸟,头冠五彩凤缨,眼隼双立而起,眉如角质,金翅鹫尾,凤冠如焰,双翅伸展近**尺,舞动间烈焰如水银般流动缠绕,黑压压的乌云竟然被这玄鸟的烈焰火光硬生生的撕裂开来,再不复之前半点的压抑存在,代之的却是玄鸟现世而来的令人窒息的热浪,老头子依旧是双手过头,眼睛一转不转的望着那玄鸟。 “天命朱雀,殷土茫茫,我大殷王朝数百年基业,便在于这一息之间!”老头子嘴里痴痴的念叨 “师兄,你何必如此,大殷气数全尽,如此逆天而行,只会为祸苍生”此时,祭台上出现一个人,一身白衣,须发浓黑,双目悠远而神光内敛,一派的仙风模样,热浪卷动,而这人却似乎不受半点影响一样,徐步踏向老祭司,此时的老祭司仿佛在那一口鲜血喷出后,已经用尽的全身的力气一样,摇摇晃晃,想向前一步,却一个踉跄摔在祭坛之前,双手无力的垂下来,再不复方才之神状。 空中的那只火焰幻化而成的玄鸟似乎有所察觉,双翅舞动,一声厉鸣划空而出,热浪翻卷而起,那白衣的中年人一惊,抢先一步,想扶起跌掉的老祭司,猛的感觉头顶一阵烈风,衣衫倒卷,身形竟然被倒激而退,白衣人忙手捏法印,十指变换不定,幻出百般道法符印,只见白光徒起,将自己的身形罩住,玄鸟一鸣过后凌空而起,火焰随五彩的羽翎舞动,强烈的光彩照的方圆几十里如浴火中。 白衣人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天命神物,随意一动就差点卷走自己这百余年的修为。” 这神禽乃是大殷王朝护国灵兽,千年的精魄凝而不动,若这样任由它幻化成真,那不要说自己的百载修味逃脱不掉一劫,便是这方圆千里地苍生恐怕也是难逃厄运。 眼见这玄鸟是越飞越高,要架空而去,而全身的羽翎愈加的华丽,丝丝的火焰随风而舞,白衣人哪还敢再犹豫,脚踏天罡,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铲状物器,在白光笼罩下,咬破手指以鲜血在玉佩上画龙蛇符咒,嘴里念念有词,一道荧荧的光彩从手中渐渐溢出,咄的一声,那件物器脱手飞出,直奔在空中焰舞的朱雀神鸟而去。 那物器速度在瞬间竟达到极致,待火形玄鸟感悟时已来不及,只一道华光破空而出,那个东西竟然直接打在了朱雀的身上。 华光顷刻间笼在玄鸟周身,翻腾的烈焰顿时开始低沉,那玄鸟悲鸣一声,双翅急速的舞动,带动身边围绕的火焰向上旋转凝结化成一道集火柱直通天而起,而玄鸟的身形随着火柱的形成转为朦胧,渐转渐消,顷刻之间越集越烈,紧接着一声轰鸣雷动,但见那火柱冲破白光的束缚,通天而去,转眼化无踪影消失已尽。 白衣人被瞬间的一声轰鸣炸的跌坐在天台上,嘴角渗出丝丝血迹,紧闭双目,半晌没有动静,而天地随着刚才那一声轰鸣而剧烈的颤抖后,也恢复了平静,渐渐的再没有半点的声响,过了好久,白衣人才缓缓转过神来,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再看老祭司的时候,只见老祭司已经倒毙在祭坛旁边,而几百年屹立不倒的祭坛,也已经龟裂崩塌,不复昔日的巍巍…… “终究还是逃脱了,不愧为千载精魄啊”白衣人一声叹息,又看了一眼倒闭的老祭祀,暗道:“师兄,以你如此修为,何必一定要逆天行事啊,如此得不偿失,又要沦六道无间之苦,奈何奈何啊” 白衣人起身而立,抬头望着那火柱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诸侯联盟早已经攻破城门,只是受到刚才天台异像的惊吓,都呆立在内宫口,此时见恢复正常,才回过神来,一群铁甲侍卫侍着一华衣王族模样的人拥了进来。 “老师,大事成矣” 临近天台,一王者打扮的人长揖及地,身后黑压压的铁甲侍卫浴血战将都随着齐齐跪在地上。 “殷灭,吾王兴,诸侯兴,天下大兴” 一阵阵浑厚有力的声音穿透了深宫的城墙,洞彻与天地,而天台上的白衣人却仿佛没见到这一切一样,只一直抬眼望天,深深的沉思,衣衫及地,须发微微随风而动,此时乌云随刚才那一声轰鸣散尽,月光挥洒,隐隐尽笼在白衣人的身上,华光斗现,状若天人……一时间令跪在地上的人心升敬畏而低头叩地膜拜。 “天下初定,百事待兴,尔等需精心维治,不得逆谋行事,若有违我命,必复大殷今日之命运,那时候便是我也无法挽救……切记切记……” 这些话说的绵长久远,尾声的时候已经仿佛很遥远一样,待众人再抬头看的时候,天台上已经空荡荡再看不到一个人影,只在虚空中有一阵阵的余音传出,众人又齐齐跪倒一片,齐声高呼“敬领圣尊法旨,谨遵圣尊法旨……” 是年,大**国,划五州大封诸侯列相,赏国土以巩防守,抚百姓以兴国运,赦罪奴以安民心,实施了种种有利的措施,由于百姓饱受奴役战争之苦,忽然有了太平日子,一时间倒也是其乐融融,就这样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了许多年……。 一 变故 夜色已近,烟水蒙蒙的湖面更泛起了一丝丝的清灵水气,风轻拂而过带动湖中莲叶舞动,伴采莲姑娘泛舟而回的歌声,软软绵棉,当真是一派的旖旎好景象。 这是中部越州嘉莲湖,由满湖的莲花而得名,此时在岸边,一个青袍长须打扮的人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湖中粼粼光彩,喃喃自语:“又回来了,只花相似,人却不同了。” 说罢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仿佛有解不开的惆怅在心头一样,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哎呀一声,原来采莲的小姑娘在船上嬉闹,一个没留神,竟然落入了水中,接着又是扑通一声,青袍人凝神看过去的时候,原来是相邻一个舟上的年轻人翻身跳入湖里去救那落水的小姑娘,其实这些小姑娘每年在这湖中采莲,又怎能不通水性,此举也是多余了。 青袍人微微一笑,只等着两个人从水中出来,果然不出所料,没到片刻的光景,两个人就重新回到了船上,那个小姑娘经这一阵的折腾,落了个满脸羞涩,站在自己的采莲小舟上只低头弄着衣角,紧张的连个谢字都不知道说。 而那个年轻人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坐在船板上一边用手拧着衣服的水,一边催促着船家赶快靠岸。 这时候岸边的小树林里忽然探出了一个少年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唯独两个只眼睛明明亮亮,透着一股灵气,在黑漆漆的手里拿着半个馒头,估计是看到了刚才湖里的一幕,蹦蹦跳跳的竟然唱了起来:“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烟雾中。郎意浓,妾意浓,相逢九里松。”一派戏弄的样子。 那落水的小姑娘的船本来离的也不远,这小叫化子的声音也是嘹亮,把个小姑娘听的满脸通红又似懂非懂,更是不肯再言语半声。 青袍人本要离开,听到那少年唱的两句,觉得好玩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一看竟然再转不走了。 这少年此刻已经大模大样的做在一棵树下开始嚼他手里那半个馒头,那股子得意的表情就仿佛拿的是王母的蟠桃一样来劲,忽然觉得眼前一暗,只见一个面无表情身穿青袍的人已经站在他的跟前,吓了他一跳,没好气的说道:“你是谁?干嘛跑到我眼皮下!” 青袍人并没言语,只是瞪着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他半天,这少年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硬气,可后来被青袍人紧盯着,越来心越虚,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想溜之大吉,那青袍人终于开口说话:“孩子,你可愿意与跟我走?” “跟你走?为什么要跟你走?”这少年往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馒头渣,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在青袍人身上转个不停。自己从小就流落在街头乞讨为生,自然是被打骂惯了的,忽然有人很亲切的叫自己孩子,到是让他心头热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警觉的盯着青袍人,生怕他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来。 青袍人嘴角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又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小叫化的面相,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把少年的手拉过来,将银子放在他的手里,并用手指尖在他的手心划了一个符形。 少年一楞,低头看自己的手心,只觉得手心一热,一股暖流顺着手心蔓入自己的体内,再张开手心的时候,一道弯弯曲曲的符字在手心一闪而入。 青袍人哈哈一笑,飘步退走,转眼就走出了好远,这少年呆了一呆,忽然想起手里还有半块银子,忙抬头找那青袍人,却发现在自己刚才一楞神的功夫,那人已经远远的只剩下个背影了。他追了两步,却又站住,望着手心愣愣的发了一会呆,忽然发狠的吐了口口水在手里,两个手用力的搓了半天,待张开后,手心上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鬼东西!”少年骂了一句,又想起那半块银子,从兜里掏出来看个看,竟然一甩手丢进了湖水里。自言自语道:“小爷没拿你的钱,小爷也不欠你的……” 这少年把银子扔进了湖里,听了扑通一声,正在得意间,却见迎面有一个公子打扮的人带着一个随从向自己走过来,眼看到了自己跟前,还没等少年反应,就见那公子一笑, “小哥,先别走” 这个乞丐少年本来是想离开的,又被人叫到这里,不禁在心里暗自晦气,自己一向是自由惯了,没想到今天先是被那青袍老怪一吓,又被眼前这白脸小子喊住,不禁大感倒霉。 这个公子模样的人却未留神,只是看着这个少年,一副邋遢的模样似乎并无稀奇之处,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转个不停,透着机灵,在眉心的地方,有一个赤红朱痣,到是显的很特别。 那少年走上前来,大剌剌的说道:“大公子可是叫我吗?姓顾的可没这样的富贵朋友啊”语气甚是无理。 那年轻人手摇一把折扇,却也不生气,只是接话道:“你姓顾吗?”少年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找我不是就为问我姓什么吧,眼看这晚上,可别耽误了我找吃喝” 那公子听了一笑说:“吃喝没问题,今天你就跟我走,保证让你吃个够” 少年一听,先是一楞,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那公子本来满脸的笑容,却被这一笑闹的一愣,陪在那公子旁边的从人眉毛拧立了起来,却见那公子摆了摆手,才耐住了性子。 那少年看了看从人的表情,却也不笑了,只是说道:“虽然是好事,可白吃我却是不会的,讨饭讨饭,还是自己张手要来张嘴讨的好啊”说完摇头晃脑,紧了紧腰间的破麻绳,哼着小调的走开了。 “公子,那老鬼一路下来只和这个小花子说过话,其中必有古怪,莫非他就是……” 公子看了看身边说话的仆人,点了点头,只双手一张,不知怎么的,竟跃出一只通体碧绿色的双翅甲虫来,这小虫振着半透明的双翅,在空中转了两圈,便消失在降临的夜色中。 那公子看着那甲虫从自己手中消失,不禁一笑:“以那老鬼一身的修为尚且摆脱不了青蝣,这小花子就更不在话下了” 原来这青蝣就是那碧绿色的甲虫的名字,乃是长青门秘传之物,不仅擅长追踪,且最爱吸食人血,身有剧毒,若是有青蝣王聚集成群,那便是蛮野的凶兽也要避让三分了,所以这青蝣乃是长青门下四宝之一,而这个面带三分苍白的公子则是长青门下七玄之一的林秋风,让人闻风色变的林秋风。 这个少年哪里知道这林秋风是什么人物,只当是个无聊的公子哥没事找开心,这折腾了半天,只想回到自己那个破庙里美美的睡上一觉。 他自幼就没见过父亲,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后来母亲去世后,家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结果就落得个街头乞讨,虽然如此,可这孩子到也是天生天养,因为鬼怪机灵,又懂得见人脸色,所以在这一带的乞丐圈里也还吃得开,加上人又仗义,虽然是个小乞丐,可对同伴却是出手大方,和那些乞丐小子们当真是有福同享,久而久之居然成了这一带小乞丐的头头。 因为他额头多了一个朱砂痣,颇似画上的二郎神,所以这帮人都叫他顾三郎。 顾三郎哼了小曲,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今天的事情,那个古怪的青袍人,那个阴阳怪气的公子,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眼睛一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三个轻纱遮面的女子,薄薄的衣衫把身体裹成修长的曲线,看得顾三一愣。 只见其中那紫色衣衫的女子,向自己招了招手,却又不言语。 “大美人,你在招呼我?”顾三流落街头,自然是性格顽劣,见那女子向自己招手,自然觉得新奇,不免有了玩闹的心思。 哪知道还未走到那女子跟前,鼻息间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顾三便感觉全身软软的,头立刻昏昏沉沉,眼皮也仿佛睁不开一样,竟再提不起半点的力气,顾三人虽然不大,可毕竟流落街头,听过各种各样的希奇玩意,他心里大急,知道自己中了那女子的手段,可偏偏又是全身无力,两腿一软就要摔倒,被那其中的一个女子拦腰夹住。 顾三勉强提起力气,双手抱住那女子的蛮腰,想要挣扎着起来,那紫衣女子自出生到现在,身体那受过男人的接触,更别说是一个邋遢的乞丐了,身子先是一软,紧接着一阵的面红耳赤,心里顿起恼怒起这乞丐的轻薄来。 其实顾三哪想到这么多,昏昏沉沉间只想抓住什么东西不让自己摔倒,耳边却听见那女子一声娇斥,接着脑袋轰的一下,被那紫衣女子重重的击了一下,便没了知觉。 这三个女子也是了得,当中一个紫色纱衣的女子飞手放出一件红色法幡,这幡迎风而张,透着血红的色彩,随空而起,三个女子拎着顾三飞身而起,落在法幡上,那法幡也只是略微下沉了一下,便向前飞去,顾三双眼沉重,只听得耳边风声,伴着身边女子传出的香风,就再没有了知觉……。 夜沉越州,玉清山处在越州边界,人迹罕见,传说经常有洪蛮的野兽出没,所以便是白天也只有几个胆大的樵夫来,夜里便是半个人影也难寻。 而此时此刻更显怪异,只见黑雾弥漫在玉清山方圆数十里,一股难掩的味道四处散发着,所笼罩之处无论是花草还是野兽,全是生机了无,情景甚是可怖。 却在着个时候,有两道光芒由远而至,自山脚而上,直奔山顶而去,须臾间便过了山腰,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人御剑而来,那男人相貌清瘦,身材修长,而旁边那个女子则相貌温娩,风姿绰约,一派的端庄秀雅,两人联袂凌空,来到玉清山的山顶。 落下的瞬间,那男子把驾御的奇形古剑收回,而那女子,则是透着暖玉光泽的丝绸样的披风。 “师兄,这里黑光萤动,浑浊冲天,不知是何处的妖孽在此行凶” 那男人微微一笑,并未搭言,只是打量着四周,那女子也没再说话,只守在男人身边,不为所动。却在这个时候,在崖边一个角落里,传来一阵风铃般笑声,空中本来丝丝柔柔的雾气仿佛徒然被激起一样,逐渐凝聚成团团的黑雾,向两人裹来。 身在前面的那男子冷哼了一声,双目暴睁,只见两道电光从眼睛里闪射而出,所望之处,阴暗浑浊仿佛不堪一样一扫而空。 那阵风铃般的笑声再次响起,“天都谷华青云电目神剑,果然不同凡响啊” 随声音望去,只见在层层黑雾中走出一人,全身上下都裹在厚厚的黑袍里面,面目也罩着斗篷,身边丝丝绕绕的黑气,仿佛就要溶进去一样,模模糊糊甚为可怖,而后面跟着几个身材玲珑的少女,也是大部分身形笼罩在黑雾当中,看不清轮廓痕迹。 那被称为华青云的人眼光闪动:“阁下何人,为何要让这方圆百里阴雾重重” 那黑衣人哑然一笑,用一阵沙哑的声音说道:“若非如此,怎能请来华青云伉俪的大驾呢!” 华青云怒喝道:“只为如此,就令这方圆百里的牲畜再无生机,阁下道法高深,却做此恶毒之事!” 躲在黑雾中的人沙哑的嘿嘿一笑,突然一道血红浓雾飞出,直奔华青云而来 “嗜血阴魂!” 华青云目光大盛,两道目光霹雳闪电般射出,仿佛夜照神灯一样穿透雾气,直打在那团血气上,那团血气收神光笼罩,势头一顿,仿佛不安一样上下跳动,竟然渐渐转化,幻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来,顿时四周一片鬼哭哀号,阴风阵阵。 华青云双目的神电却丝毫不弱,迎着那血淋淋的人头,硬生生的逼住了这鬼怪前进的势头,斗大的人头完全的被神光笼罩在内,只见那人头在神光里上下翻滚,竟然有被炼化的趋势。 “电目神照果然不俗”那黑雾里的人哑哑的说道。 “为什么不出来,做了这么恶毒的事,难道还怕看吗?”华青云对了那若隐若现的黑雾沉声说道。 那黑雾里的人却不答话,手中一抖,只一片红光破空而出,在半空中抖开,竟是一件血红色法幡,这法幡一出,那本来是幻化而成的虚空的血淋淋人头竟然凝聚了周围的尸气,转化成了实体!在空中张牙而行,就要脱离神光的束缚,电目的神光再不象方才那样通透明亮,仿佛受了这血气的压制,渐渐缩小。 “此等邪恶,天地不容!”华青云面带怒色,暴喝一声,双手虚空一划,只见一把造意奇古的宝剑出现在手里,这把宝剑透着黄色的光芒,华青云右手掌剑,左手暗捏法诀,只见周身都笼罩在黄色的光芒下,无风而动。 一阵低沉奇特的音符从嗓子里缓缓而出,伴着这奇特的音符,那古剑竟嗡嗡做响,忽的一阵龙吟破空而出,只见那宝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化成一条黄芒,宛若神龙一般直射向那张牙污秽的人头,那人头吸食了周遭的尸气,正逐渐的摆脱神光的束缚,却见一道黄光射来,张开狰狞的血嘴一口咬住,宝剑在那魔物口中,竟然再前进不了半分。 黑雾中那人嘶哑的笑道:“天都谷神剑,也不过如此吧!” 华青云恍若未闻一样,双手倒合,脚步踏着一种古怪的步伐,黑暗中忽然回荡起奇异的咒声,如神佛齐唱一样带着莫名的震撼,一捧光华自华青云手中倾泻而出,刹那间笼罩了华青云的周围,而华青云身边那个婉约的妇人,此刻正用一种激动的神情望着他,那是一种骄傲和羡慕的神情。 煌煌九天,五方雷君;借身引之,以助剑威 “太乙奔雷诀!!”黑雾中那人惊道,声音颤抖,竟有了恐惧的味道。 只见天空中黑暗的浓云开始形成旋涡,狂风卷地而起,此时的华青云,双脚离开地面,渐渐的飘起,须发飞扬,全身浮在半空当中,双手向下微微倾斜,状若天神一般,戟指那血淋淋的人头。 而此刻天空中,一道道闪电仿佛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一样,不时横空划过,渐渐凝结成一条绚丽而刺目的电光,直闪入华青云的体内。 瞬间华青云全身猛暴起刺目的精光,从手指尖射出一道电芒,风雷炸起,击的地面飞沙走石,那血淋淋的人头被电光正正的打中,一声暴响,震的玉清山顶的石头碎裂乱飞,而那魔物再抵挡不住如此大威力的电光,一转眼被穿透化为一捧血水顷刻消失不见,而雾中那个裹在黑袍中的人一声惨叫,一口鲜血自雾气中飞溅而出,显然是受了重伤。 只见那团黑雾剧烈的旋转起来,而原本还可以蒙胧看见那人的身形,此时也再也看不清楚,那身体完全的转成雾状,越转越快,连同身边那几个女子一同裹住,向虚空急射而去。 此时华青云身边的女子却飞身而起,双手一抖,飞出那件透着暖玉色彩的披风,娇喝一声,只见那披风闪着流光迎风而涨,在半空中铺开,直向那团黑雾卷去,幻化成黑雾的人惨哼一声,忽然从黑雾中射出一样东西来,被披风正好卷在里面,势头却为之一阻,借着这一顿的光景,那团黑雾已经逃出了披风吸引,消失在西北方向……。 此时华青云已经落在地面,却是脸色苍白,显然刚才施展太乙奔雷诀已经透支了身体,否则的话也不会容那人化成黑雾逃脱。 只见他落到地面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养息了一阵才转过神来。 只见那女子已经收回了披风,正站在他身边为他护法,华青云微微一笑:“有劳师妹护法了” “恭喜师兄,练成了太乙奔雷诀”那女子温娩一笑说道。 华青云却是一阵的苦笑:“也是刚刚学成,还不能驾驭熟练啊,不然也不会让那邪人逃脱,可刚才师妹的流云披风怎么也没收住那邪人?” 那女子有些无奈的一指,说:“因为他啊!” 华青云顺着方向一看,原来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躺着一个半大的少年。走近些仔细一看,只见呼吸微弱,面如白纸,没有丝毫的血色,唯独额头却有一点朱砂鲜红,两腮和指尖,隐隐透着青芒,却有一种中毒的迹象。 华青云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好歹毒的手段,竟然用了九针凝神之法,看来只能带回去才有希望医治得好了……”身边的女子点了点头,两人双双祭起法器,抱起那个少年,御空而去。 玉清山顶又重新陷入了寂静的黑暗当中,半晌,在崖边山石后的角落中才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太乙奔雷诀,有点意思…… 二 天都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天都山西起武功,东望骊山,北至渭水,千峰叠翠,景色幽美,素有「仙都」、「洞天之冠」的美称,由于它不仅景色奇美,更因为是当世方正大派天都谷的总观所在,所以被称为天下祖庭。 天都谷年代悠久自前朝就已经开派,开宗祖师传袭三卷天书,五方古剑为镇山神物,借天地之威正斗华之锋芒,千年间一直秉承正道之风范,所以为世人所称赞,至今已俨然是中原第一大派,与锁心殿、清风阁共鼎中原正道。如今天都谷的谷主林破念,为第六代掌门,修习精深,手掌镇山五剑之首古剑射日,乃是处在中原修真巅峰的人物。 华青云则是天都谷第七代弟子,天都谷规定,等闲弟子是不允许下山的,每三十年才有五位弟子可以下山行走,名为磨练,其实是肩负着扫魔立天都之威的重任,所以能下得山来都必是天都谷内杰出的弟子,他则是天都谷近三十年下山的五个弟子之一,因为双眼有神照之力,所以都称做电目神剑。而那个女子,则是他的师妹,也是他的妻子秦柔,同为本次下山的五弟子之一。 这次他和他的妻子来到越州,本是奉了师命寻访一位传闻中的前辈,哪知道进了越州境内,却并未寻到所要找的人,待要离开的时候,却正逢邪人做法,玉清山方圆数十里被黑气弥漫,使得周围了无生机,这才出手立威,却偶然救了一个少年,这少年却是当日那个被人虏走的小乞丐顾三。 顾三醒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间很敞亮的房间里,虽然只有桌椅等简单的摆设,但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我这是在哪里啊?”顾三隐约记得自己抱住了一个女子的身体,然后就有了飞的感觉,便再不想不起半点的经过。他抬了抬手,虽然有酸麻无力的感觉,可都还听使唤,正要从床上起来,却忽然听到耳边一声脆脆的声音:“不许动!” 他抬头一看,只见从门口进来一个穿着翠绿衣衫的小姑娘,年龄仿佛比自己要小一些,却长的煞是明艳照人,水汪汪的眼睛带着闪动的长长的睫毛望着自己,红润的小嘴唇却撇到了一旁。 顾三一愣:“你是在跟我说话?” 那小姑娘听他这么一说,嘴撇的更厉害:“当然跟你说话,这屋里还有别人吗?” “为什么不让我动?” “你还问?为了救你,我爹爹已经五天没好好休息了,真不知道你那里值得他那么费神!”小姑娘一脸的不乐意。 顾三本来带着笑的脸猛然顿住,他冷冷的望了那小姑娘一眼,说道:“谁要听你的!”双手一支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抬起腿离开床站了起来。 那女孩一楞,长了这么大身边的人都对她百依百顺的,从来没人顶过他,没想到这个乞丐少年竟敢如此顶撞自己,不禁一恼,狠狠的说:“让你别动就别动!”一伸手推在顾三的肩膀上,顾三想躲,那知道这女孩手法竟也快的让人咂舌,只觉得一股力气冲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一个踉跄,顿时觉得两眼金星乱飞,脚底一软,又不知所觉了。 一道潜流很温柔的在体内流转,仿佛在呼唤沉睡的顾三,那种感觉很奇妙,顾三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是一股生生不息的生机在体内流转。 顾三不知道这股潜流是什么,更不知道从何处而来,但身体却很享受这股柔和的潜流,它让自己全身放松而什么都不想做,恍惚间顾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坐在院子里为自己补着衣服,用微微责备的语气让自己不要再淘气,又仿佛看到妈妈躺在床上拉着自己的小手,眼睛里渗着泪水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嘴唇和那枯燥的手抖个不停…… 忽然又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一个紫色衣服的女子,手拿着长长的针**自己的脑袋里……啊的一声,顾三猛然的一声惊叫,醒了过来。 “孩子别怕”一只温暖的手覆在顾三的额头上,把顾三就要弹起的身体轻轻的按了下来,原来在顾三的身边围着几个人,有两个人坐在他身边,正是华青云夫妇,早间那个凶狠的漂亮小姑娘撅着嘴巴站在后面,却是满脸不屑的表情。 顾三受惊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华青云夫妇,华青云此时看他醒了过来,舒了一口气,妻子秦柔却是一派恬静的表情,只用手轻轻的抚摩顾三的额头,那安静的表情仿佛慈母一样,顾三的眼睛渐渐的平静下来,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做的是梦。 华青云见他平静下来,微微一笑:“别害怕,这是天都谷,我是华青云” “天都谷!华青云!”顾三的心猛的一跳,自己流落街头,听到不少奇人异事,听别人说起过天都谷的大名,那就仿佛是高高在上要不可及一样,自然也听到华青云的大名,没想到今天坐在自己身边这个人竟然是华青云,而自己竟然在天都谷。 顾三瞪大了眼睛,就仿佛从一个梦里又掉进了另一个梦里,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秦柔一笑,一招手,身后一个壮实的汉子端上来一碗糯米粥,一边送在顾三的手里一边说:“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什么都没吃,先把这碗粥吃掉再说” “五天!那我……怎么还活着”顾三睁大了眼睛,他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力气,说他五天没吃没喝还当真是吓了他一跳。 “当然是我爹用神功钓住了你的命!”那个小姑娘在华青云身后瞪着眼睛说道。 华青云回过头去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爱怜的一笑说:“这是我的女儿华笙”顾三回过神来,望了那小姑娘一眼,却也没多言语,只是接过那碗糯米粥大口的喝起来。 华笙本以为这个小乞丐听到自己是华大侠的女儿,定然要尊敬的给自己施礼的,哪知道他却不理不睬,想起早间他那冷冷的一眼,更觉气恼,一扭身走了出去。 华青云心里虽然有些奇怪这小乞丐的表现,可也知道自己这女儿人性,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吩咐那个壮实的年轻人好好照顾好顾三,等明天休息好再说,便和妻子一起离去了。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个壮实的年轻人甚是憨厚,给顾三收拾好碗筷,见顾三还无睡意,便坐在他旁边和他聊了起来。 顾三这才知道这个看外貌壮实的汉子名叫齐无畏,入得天都谷十余年,有幸拜在华青云的门下为弟子,要知道华青云身为天都谷三十年下山走动的弟子,自然是身份不同,所以能入得他的门下也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所以齐无畏说到这的时候,脸上显示出一种很得意的神情。 “那华大侠应该在天都谷地位很高了吧?”顾三又好奇的问到, 齐无畏说道:“也不能说高,因为毕竟有掌门谷主,还有四大护谷长老,加上谷主的四个师弟等各位师尊在上面,但在同代弟子当中自是不俗了” 顿了顿接着又说:“师傅这次对你真是特别啊,连续几天未曾好好休息,若非如此,小兄弟可能还要躺在床上昏迷呢” 顾三人虽机灵,却也未想太多,只当救人乃是大侠风范,与是谁无关,所以也无所谓,只是一个劲的东拉西扯,这齐无畏到也是善谈之人,人也热情,两个人一直聊到夜深方才安歇。 到了第二天,吃过了早饭,齐无畏又安排顾三洗澡,给他替换了原来邋遢的衣服,顾三自从娘去世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干净利落,先前穿的邋遢,全身污垢看不清面目,如今换洗下来竟也是俊朗的少年,齐无畏昨夜和这少年聊的甚是投机,心里大是喜欢,等顾三穿戴整齐,便让顾三跟在自己身后,去见师傅华青云。 顾三跟在齐无畏的身后穿廊过桥,没想到这天都谷竟是如此大,单是路过的小庭院就层层叠叠,中间又有回廊相连,甬路两边开着各种不知名的花草,闪着五彩的光泽,奇异芬芳。 顾三何曾见过这些,自是觉得大为新奇,脑袋左右转动看个不停,脚步却不放松,紧紧的跟着齐无畏,仿佛怕迷了路一样。 齐无畏一边走一边说:“一会就能看见是天玄门,过去了就是天都的灵谷大殿,那是天都谷的正殿,谷主和师傅还有列为师尊在那里见你” 接着又说:“你小子有福气,谷主竟然要亲自见你,要知道谷主他老人家已经静修了百年了,你能见到真是你的福气……” 走了好长一段路,齐无畏一指前面说:“看,那就是天玄门” 顾三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两扇巨大厚重的木门向外敞开,深红的光泽带着凝重与巍巍,门头高悬攒金古字“天玄”,有流云祥瑞,霞光萦绕,丝丝白云如水泻般在脚底流动,透过门望去,一条青玉石阶由天玄门悬空而起,蜿蜒而上,三三两两的白鹤驾着流云而飞过,悠闲而惬意。 顾三随齐无畏上了石路,却恍若隔世一样,这大概就是说的仙境吧?这青玉石阶整齐而上,每一块玉石都碧绿的清澈通透,借着光华折射着柔和的光泽,踏在上面脚心会有一种暖暖的气息透过来,石下云霞蒸蔚隐约有流水叮咚,可望下去却丝毫看不见半点的水流,只千变万化的光彩借着日光返出来,呈现出一种迷离的幻境。 “这石阶下乃是九转灵泉,凝结天地精华,就因为这灵泉,我们谷内才聚集了如此多的灵气,实在是天都谷之生灵万物的源泉啊”顾三听到齐无畏的话,又向下看了看,却依旧是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只传来叮咚水响,顾三心里想到:“不知道这东西喝起来是个什么滋味……”齐无畏看看顾三有些**的表情,以为他在惊讶这九转灵泉的神奇,却哪里知道他是在琢磨能否喝上一口的问题。 沿石阶向上,则是灵谷大殿,大殿由汉白玉铺成,殿顶琉璃五彩,笼罩着祥瑞之气,门前几只梅花鹿悠闲的踏着蹄子,朵朵轻飘的云彩在四周围绕,空中可听到清丽的鹤鸣。而此时,一个中年模样的人正在殿口,齐无畏上前施礼:“请师兄进去通告,说齐无畏把顾三带到”那人也没多说话,只是还了一礼便进了大殿去,不多时候,便出来请两人进去。 顾三随着齐无畏来到大殿里面,只见华青云夫妇垂手而立,由此延伸,两边分别坐着六位年长之人,或苍头白发,或双鬓染霜,却无一人言语,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正前方中央端坐一人,穿着深蓝色的衣衫,虽然坐在椅子上,可身形巍巍若青松挺拔,面若紫金灌玉,两道浓眉配着一双炯炯的眼神正看着自己。 顾三顿时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忙把腰一挺,也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那个人,只听得那人哈哈一笑,声音竟是爽朗之极,随着这爽朗的一笑,顾三仿佛有种松弛下来的感觉,再看身边的齐无畏早已经跪在地上。 此时华青云说道:“小友,这是我们天都谷谷主,还不快点施礼……” 这个端坐的人正是如今威震中原近百载的天都谷主林破念,一身修为以近天人,全身威势虽然内敛,但别说是一般人,便是入谷的初级弟子仍然受不起他的逼视,华青云所修习的电目神照便是他所创。 方才却见这少年不畏自己的神情,眼见顾三倔强的性格很是喜欢,一摆手说道:“青云不必多言,在这里不必太过拘泥” 又转向顾三问道:“你就是青云救下的那个少年吗?叫什么名字?” 顾三依旧是那副不在乎的样子:“我姓顾,自小就流落街头,也没有什么名字,小兄弟们看我象画上的二朗神,就叫我顾三” “那又是如何落到邪人的手里呢?这当中可有什么因由,你碰到了什么人吗?”林破念缓缓的问道,语气间却仿佛想听到什么一样。顾三便把自己如何碰到年轻的公子,后来又被那几个蒙面女子迷到的经过说了一遍,却独独漏去了开始的那个青袍人。 “哦……原来如此,你且走近一下”林破念仿佛漫不经心一样的说道,顾三也不以为意,让上前便上前,迈着步走了好几步,心想最好能凑到跟前看看这大名鼎鼎的天都谷主是个啥样子,等回去后好和那帮小乞丐兄弟们炫耀一下。 哪知道刚走两步,感到一阵微风而来,顿时全身有种懒洋洋的感觉,接着又仿佛被抽空了一样,甚是怪异,这若大的殿堂那里来的如此奇怪的风,顾三猛然想起当初自己被那个紫衣女人迷到的情景,吓了一跳,猛的向后跳去,警觉的向周围望过去,却再没发现其他的异处。 正自诧异间,又听见林破念说道:“既然你本就无家可归,那不如就在这天都谷落脚吧,青云,你救了这孩子,自是与这孩子有些缘分,不如收了他做弟子吧” 顾三一听,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这什么谷主没经过自己同意就让自己做什么弟子,但毕竟孩子性还重,一想自己若学点什么花样本事,回去也好炫耀一番,几番转动心思,却也就默许了。 此时站在旁边的齐无畏却是大急,连忙一推顾三说:“还不快点谢师尊大恩!” 顾三本没觉得这是多了不起的事情,但看齐无畏一副着急的样子,想这老大哥和自己聊的很是投缘,也没坚持,依旧大剌剌的样子一弯腰算是施了个礼。 林破念却也不为许,又说:“入了天都谷之门,自然该有个正式的名字,今日我见谷内灵泉涌动,颇有生波澜之势,你就取个澜字,叫顾生澜吧!” 顾三自小流落街头被人呼来喝去,忽然有了名字,却大是欢喜,仿佛一下子有了底气一样,这次倒是没用齐无畏提醒,自己大大的拜了礼,心里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这名字,觉得还不错。 林破念又与华青云说:“青云回去自当好生教导生澜,且要将谷规一一讲明白,拜师礼节就不在此时做了……今日就此为止吧。”华青云拜了师尊领了尊旨,带着齐无畏顾生澜等离开了灵谷大殿,回到了自己的别院。 “谷主,那孩子身上确实有清源灵力护体……”一个面容威重的老者待华青云等人离开后,起身与端坐正前方的林破念说道。 “清源灵力,清源灵力……”林破念喃喃的叨念着,神情却一下子变的有些落寞,仿佛想起了什么,似乎这什么清源灵力要比那玉清山上为祸的黑雾中人还要重要一样,眼神也不在如方才般炯炯,而透着一股的怅然。 “青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是啊,若非清源灵力护住这少年的心脉,又怎能抵住九针凝神和青蝣剧毒的侵蚀……” 林破念又低低的言语道:“生澜,好一个生澜!萧长老,我这名字起的可好?” 那个面容威重的老者叹息了一声:“谷主,你十余年前为此而闭关,如今又为此而出关,难道依你百年修为,竟还不能忘却吗?” “忘却……林破念闭关十余载,却不过想在星移斗转中让自己忘记啊……只是,还要让我等待多久才可以做到呢?” 一声浓重的叹息,灵谷大殿陷入到一阵黑暗当中,当再度明亮如昔之时,谷主林破念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左右几位长老面容肃宁,这一切仿佛都未发生一样,殿外依旧是祥瑞漫天,白鹤齐鸣…… 三 入谷 “生澜,生澜” 跟着华青云夫妇等人出来,顾生澜就一直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个名字对这个少年来说,竟是如此的重要,仿佛比入了天都谷还要看重十倍,要知道乞丐叫化沿街乞讨求生,衣食无保,不要说名字,便是生存的尊严也是没有的,一般乞丐见了也多是用绰号来称呼,一来二去,这名字竟然成了一种不可求的东西,如今他得了名字,就仿佛得到了与常人并肩齐走的位置,欢喜之情自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齐无畏走在顾生澜的身边,见到这少年转眼成了自己的师弟,心里也自是喜欢,看顾生澜眉开眼笑的样子,却不知道他是为了有名字而开心,还以为是入了天都谷而开心,笑呵呵的说:“这回你好歹得叫我一声师哥了,小师弟你也是不同一般的弟子,竟然是师尊老人家亲口收下的,还赐了名字,想来必是师尊看小师弟有可取之处啊……” 回到别院,华青云让齐无畏召集了自己这一院内的弟子,华青云虽然名为天都谷出谷弟子,但在谷内身份却也不同一般,又是为人和善,颇有儒雅之风,甚得掌门师尊长老的喜欢,俨然已经是同代弟子当中楚翘人物,所以也是同代当中开别院收弟子最早的一个,门下有十余名弟子,这时候从大到小排列两边。 顾生澜用眼睛溜着看的时候,发觉齐无畏竟然在第三的位置,而最后一个位置,竟然就是那个凶巴巴的丫头华笙。 “原来她竟然排到最后……”顾生澜正想偷笑一下,忽然又想起自己入了门,就该排到她的后面,一想起那副凶狠狠的样子,于是小脑袋一转,又大是惆怅了一番……。 华青云召集了弟子,把顾生澜唤到跟前引见给他们,听到顾生澜是师尊亲口收下的弟子,名字又是师尊所起,这十余名弟子大是羡慕, 华青云又把齐无畏叫过来说:“无畏,这些弟子当中,你与生澜相识最早,又以你的修为在我这些弟子当中颇有成果,以后这段日子,生澜入门的基础就由你来传授。” 又转头对顾生澜说:“修习之前,要先讲天都谷的谷规熟记,入了天都谷,便不同与外面的自由,谷内的规矩待一会无畏会一一告诉你,你要牢牢记得,不可有半点违背,” 顾生澜点头答应,望了望齐无畏,齐无畏自打一见这顾生澜就很是喜欢,如今见师傅让自己给这个入门的小师弟打基础,心里也是喜欢,忙回禀师傅让师傅一个放心,华青云书卷气很足,却也不喜欢在一些繁缛上做文章,又叮嘱了一下这些弟子要好好照顾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弟,便一挥手散了众人。 到了下面,齐无畏刚给顾生澜安排好了住宿的地方,华笙就拉着一个人跑了过来。 这女孩虽然在这别院当中是最小的小师妹,但因为是华青云唯一的女儿,又天生的资质出众,修为在谷中后辈中已经出类拔萃,所以这些师兄对她都甚是喜欢,通常都是百依百顺没有半点的违逆,便是华青云也甚是爱这个宝贝女儿,很少有斥责。今天一看自己忽然多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师弟,华笙心里很是开心,刚才碍于父亲在旁边不便玩闹,待散了众人,就想跑过来看个究竟,正好碰到一个师兄,名叫杨烈,说是师兄,却也比只比这华笙大上一两岁的光景,只是早入谷几年,却也还是个孩子。 这杨烈虽然是个师兄的辈分,却素来愿意和这小师妹在一起,见她匆忙的样子,就忙问华笙要去做什么,华笙见是杨烈,就把他拉着一起来到顾生澜这里。 想想前几天这个混头小子顶撞自己的样子,路上华笙就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也要让这小乞丐规矩的叫自己三声师姐才算完事,哪知道进了房间,顾生澜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跟齐无畏说话,到是齐无畏见华笙来了,笑了笑说:“小师妹来看望咱这新来的小师弟了吗?” 华笙也没答话,眼睛瞟了一下坐着的顾生澜,一副大不满意的表情,齐无畏到是看的真切,心里虽然不知道这小师妹为什么如此不满意这新来的师弟,但也不好多说,毕竟都是小孩子,想想也觉得好笑,便一把拉起顾生澜来说:“还不见过你的小师姐!日后还需要她多多照顾你呢!” 华笙精致的小脸更是抬的老高,再不肯正眼看一下顾生澜,顾生澜被一把拉起,站在华笙的跟前,到是很规矩的鞠了一躬叫了一声师姐,哪知道直起了身却冷冷的说道:“哪个要她照顾!我自会照顾好自己!” 齐无畏听的一愣,心叫不好,再转眼看华笙,果然见华笙先是一呆,转色间已经满脸委屈,眼圈里水汪汪的开始打转,齐无畏忙要打圆场,却见华笙走到顾生澜跟前,水汪汪的眼睛瞪着顾生澜,嘴唇张了几下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猛得一跺脚拧了***向外跑了去,杨烈也没想到这小师弟竟会这么说话,用手指了指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转身追着华笙出去了。 顾生澜等两个人先后跑了出去,忽然捂着肚子趴在桌上笑了起来,似乎刚才出了一口恶气一般笑的开心,齐无畏瞪着眼睛,望着顾生澜这个奇怪的小师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孩子分明是精灵剔透,却如何要招惹那小师妹,若说小师妹惹人讨厌便也罢了,可偏偏小师妹又是相貌精致眉目如画的。 其实顾生澜也并非是讨厌华笙,只是这孩子自小在街头流浪,受了不少的欺负,所以最是讨厌倚大凌人,每次见到这样的人,总要弄点古怪出来消受一下,今天也不例外,若是华笙笑呵呵的进来,顾生澜定不会如此,可偏偏华笙却是进来正眼也不开自己一眼,让顾生澜又想起沿街乞讨路人白眼相加的情景,便如何受得了,于是便冷话相对。他哪里又会想到自己惹了华笙给自己带来什么结果……。 且说齐无畏又如何会知道顾生澜这些心思,眼见华笙被气跑,却也无可奈何,心里也只能当做是小孩子之间的怄气,虽也奇怪顾生澜刚刚入谷那里来的时间与华笙怄气,但并未放在心上,只依师傅之言把天都谷的谷规一一的说给顾生澜,要顾生澜好生记住。这谷规虽然严厉,但说来却也简单,多数是要求门人要锄强扶弱维护正道,不得乱伤无辜之言,顾生澜却也是机灵,只听了一遍,他就已经默记在胸了,齐无畏见顾生澜转眼就记下,也甚是开心。 顾生澜默完了谷规,转头问齐无畏说:“师兄,师傅让你传授我这规矩和练功的基础,现在这规矩已经说完了,就该到这练功的基础了吧?” 齐无畏呵呵一笑说:“你到是心急,天都谷心法那是无上修为,那能象你说的这样简单,天都谷心法依道法自然为主,天地万物风雨雷电皆可为吾所用,象师傅所用的电目神照,太乙奔雷心法等,都是借天之威,蓄自身之力,修为深远者,胸中自成天地,内孕万法,位于天地之中,行与天地之先,夺天地之威势,取天地之绵长……” 齐无畏滔滔不绝的讲了好半天,满心以为顾生澜已经听的睡着了,那知道抬眼看去,却见顾生澜两眼生光精神十足,齐无畏大是惊讶:“小师弟,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都听清楚了?” “啊,听清楚了” “听明白了?”齐无畏似乎不太相信,又重新的问了一下。 “啊,听明白了”顾生澜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 齐无畏一愣,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对于一个修真之人来说自不是什么深奥的话题,但对于这么一个孩子,却是生涩了很多,哪想到顾生澜竟然听的津津有味,难道这孩子果真不凡?想想当初自己听这些的时候昏昏欲睡的样子,齐无畏顿时老脸一红,仿佛自己比这小师弟还要低一头一样,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便嘱咐顾生澜早点休息,明天要开始功课之类的话就回去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刚蒙蒙亮,顾生澜还在迷糊当中,就被齐无畏拉起来,顾生澜满脸的茫然道:“师兄,早饭不用吃这么早吧?” 齐无畏嘿嘿笑道:“这是带你去练功,满脑袋想吃!” 顾生澜一听练功,顿时来了精神,忙问:“现在就开始练功吗?要怎么练呢?” “着什么急,你会到地方你就知道了!”看顾生澜兴奋的样子,齐无畏心里暗想到底是小孩子,还不知道练功的艰苦,只当是新鲜的事情,又想起这些年自己苦修心法,却连小有所成都谈不上,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想天都谷弟子何止几千,可真正修行入门得进微天玉清的,便去其三四,若是说突破门径,入得厅堂,进军余天上清界,又要去其三四,余者已是寥寥,若说那赤天太清的境界,怕也只有学究天人的谷主得以窥探了吧。 顾生澜却哪里知道齐无畏的这般心思,一派的欣喜模样跟着齐无畏后面,齐无畏也不多话,带着他穿堂过院出了大门径直把他带到了后谷。 这天都谷虽说名为谷,可却是纵横深远,绝非世人所想的狭长空间,单单是这谷内的厅堂殿阁,便已经是层层叠叠勾栏宛转,而齐无畏领着顾生澜来到这个地方,乃是天都谷后山。 这天都鬼斧神工造化神奇,不仅山中孕育了如此一片灵性的奇地,而谷中也多有山峰,虽比不得其谷外石峰的峭拔,但却是包含灵气生得郁郁葱葱幽远宁静,让人不由得赞叹不已。 顾生澜跟着齐无畏来到后山,又走了一段,来到一眼山泉之处,齐无畏笑道:“小师弟,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每天早晨从这里打两桶泉水回去” 顾生澜大愣:“师兄,这就是练功?这不是苦工吗?” 齐无畏笑道:“入了天都谷,就要在这里打上半年的泉水的” “那半年以后呢?” “半年后,若你能每天带满两桶泉水的话,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就不用打水了是不是?”顾生澜满怀希望的问道 齐无畏一笑,说道:“离这里五里,有第二眼泉水,你就可以到哪里去打水了……” 顾生澜听的大昏,暗想这天都谷倒是会作买卖,说是收徒弟,这分明便是找了一个不花钱的劳力!心里大是不甘,却也不表现出来,只见齐无畏拿过两个小桶说道:“师弟这段时间就用这两只桶来装水吧,开始时候不可太过勉强” 顾生澜看看那两个桶漆黑的色彩,比寻常的木桶起码要小上四五圈,暗想这有什么好勉强的,不过是这大水太过枯燥好生无聊,比起自己所想的那样相差甚远。 齐无畏眼见顾生澜表情大是不以为然,知道他大不在意这些东西,也不多说,又指了指那泉水说:“这泉水借了这山谷的灵气,虽然不比那天玄玉阶下的九转灵泉,但却也有助于体质的改善,除非是天都谷的人,便是一般的修行之人,便是想喝却也喝不到的……” 顾生澜看看那滴滴答答的山泉,心道:“这等的速度,接上两桶已经要耗费很长时间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喝”也就只当是个笑话来听。 齐无畏交待好了一切,便自行离开了,自留下顾生澜一个人在这里,顾生澜望了望那两个漆黑的小桶,又看看那滴滴答答的泉水,顿觉甚是郁闷,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树下,翘起二郎腿,靠在树上闭上眼睛养起神来,但觉得空山微风拂面,夹着清新的味道,甚是爽朗,随手又拿过一个草棍钓在嘴上,哼了几句小曲,顿时惬意无限,方才那些不开心也丢到了九霄云外,仿佛这天地之大就只有我一人一般。 直过了好久,顾生澜忽然觉得这肚子骨碌碌叫个不停,才想起自己大早晨跟齐无畏跑到这里,竟是连一口东西也没吃过,这番时辰已过,才觉得出饥饿来,连忙起身去拿那两个小桶去接水,哪知道一提这桶才发觉这古怪出来,这桶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比石头做的还要沉重,且不要说是里面装了水,就单是这空桶已经让顾生澜提的颇为辛苦! 这时候顾生澜才想起师兄临走时候叮嘱自己不要勉强的话,方才知道为什么在这天都谷要把这打水作为首要的修行。 天都心法修行之术,讲究以借天之力御为己用,然而风雨雷电万物皆有灵性,修习精深者,因自身以形成一种护体之气息,自是不用担心反噬,但初级入门的弟子,在修习的时候则首先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所以来到这后山提水便成了修习的入门第一课,一则后山到前殿相距十余里,加上这木桶乃是百年的沉木所制,能提这两桶往返已经是不容易,本身就是一种体力的锻炼,二则这后山相比于前殿,又自有一种灵气在其中,尤其这山涧中滴淌的山泉,虽不比那九转灵泉,却也可以改善人经脉血气,对于修行也是大大的有益的。这些顾生澜自然是不知道,但却也知道了这打水绝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顾生澜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把两桶水接满,然后一步一挪的提着这水往回走,走出去不到十几步,两个小胳膊已经是胀热发酸了,忙把水桶放下让两个胳膊放松一下。 结果就这样走几步一休息,眼见晌午以过,才跟头把式的走回前殿,远远的就望见齐无畏站在那里,看样子正在等他,顾生澜仿佛看见救星一样,一个跟头摔躺在草地上,却是再不愿意动一动了,随着这一摔,桶里那本来就已经不多的水更见可怜。 齐无畏看到顾生澜,也连忙快步走上来,见顾生澜全身上下沾满了草根泥土,手掌也不知道被什么划出了几个口子,显然是这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想想早晨跟自己出去的时候还精神活泼的,如今却累成这个模样,齐无畏也是一阵的心疼,忙弯下腰,把顾生澜背起来,带他往回走。 此时顾生澜趴在这个师兄结实的肩膀上,却是另一番滋味,自打自己稀里糊涂来到这天都谷,便没见过什么人,师傅华青云对自己虽然不冷,却也不亲切,那个小丫头又似乎何自己过不去,其他的人也没见几个,只这齐无畏师兄,仿佛便是自己最亲的人一样疼自己,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感动,又想到自己这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心里又猛的一阵委屈,只是强忍着咬着嘴唇才没让这眼泪流出来,但眼睛里已经是泪汪汪了…… 齐无畏虽不知道这些,但自打见到这小师弟,却是没由来的喜欢,眼见这小师弟吃了不少的苦,也是心疼,但毕竟这打水是入门的章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嘴里不住的说:“小师弟,饿了吧,师兄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吃的,都放在你屋里了,等咱回去你就看到了……”却不知顾生澜已经眼泪汪汪的睡在自己的背上了。 黑夜如幕,便是天都谷也在这夜色的笼罩下渐归宁静,各院的灯光都已熄灭,唯独在大殿后的一个小院落里,一灯如旧,里面却非是别人,正是这天都谷主林破念。 此时的天都谷主,正静静的望着那流动的灯光,半晌才说道:“萧长老,那孩子怎么样了?” “青云已经按照法旨把他收在门下了,应该不会出差,只是不知道那清源灵力会不会再出现了……”,在林破念的身后,那位先前大殿中的萧长老正站在这天都谷主长长的背影里。 林破念听到萧长老的回答,嗯了一声,又过了半晌才说道:“事情还未明朗之前,不可为难那孩子……还有萧长老尽快查出那晚与青云交手的人是谁,自百年来,我谷与锁心殿清风阁共镇中原安宁,罕有邪人出现,听青云的描述,这邪人的手法似乎与当年的邪灵颇有相似之处,一定要查清楚……” 一声悠长的叹息,这盏灯摇晃了一下,也随之熄灭了……。 四 神獒 神州大地,极东为汪洋大海,极南为蛮荒野地,极北为冰雪寒川,极西则为泥沼深渊,只中原为神州富丽之地,多聚灵气钟秀,少有恶毒之物,为正道牢牢占据,以保万千生灵之平安。 在西方沼泽之边,有道深渊,名为云泽,终日黑雾迷蒙,鬼音缭绕,竟仿佛凝结了千古屈死的幽魂怨鬼一样,深不可测,或有古奇恶兽出没,便是中原修道之人,提到这个地方也是大皱眉头,似乎这便是一个死地一样,而不知道正因为这云泽人迹罕至多有怨灵恶兽,却成了邪人的聚集之地。 石壁陡峭,潮湿的台阶沿石而上,每相隔数十米,则有高大的火炬照亮,可即使如此,对于这阴暗的世界,也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伴着飘来荡去的幽冥之音碧绿鬼焰,这火炬反倒更托衬了这高大洞府的阴冷可怖。 随着台阶而去,顶端阔然而开,两边剧烈的火焰在石凹里熊熊燃烧,中间树立起一个巨大的雕像,面目可惧,手按巨剑,背收双翅,两眼却深凹仿佛两盏火焰一样跳跃,远远望去,那两盏如鬼火般跳跃的眼睛仿佛可以吸走灵魂一样,而那些幽冥的声音竟多从这双眼中飘出。这雕像非金非石,借着火光,周身有黑雾在缓缓的流动,就仿佛远古时候已经静静的在这阴暗的世界蛰伏一样,给人以如山般的威压,又透着阵阵的阴冷,让人喘不过气来。 雕像下一个宽大的石椅,在上面坐着一个人,苍白的面庞如同从未见过阳光一样,偏偏双眼却如血般殷红,十指如女人般纤细,而配上长长的指甲,给人以一种不真实的幻觉。 此时他仿佛卧在那石椅里一样,用一种很舒服的姿势把身体深深的埋在那宽大的石椅里,手向下垂着,摆弄着一串黝黑色的珠子,这串珠子通体闪着幽冥的光泽,借光线照射下,仿佛有物体在珠内流动一般,而一丝丝淡淡的雾气,隐约间从那珠子里不断的溢出,又不断的吸进…… 两边分别站着几个衣着古怪的人,此时却是出奇的安静,没人出一点的声音,只向中间看去,有一个人伏在道当中,全身黑衣笼罩,望脸上看去,却是面容枯槁皮肉干瘪,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取了血气一样毫无生机,竟是个死去的人,而从这伏在地上的姿势隐约却可看出这人死前的那种恐惧的挣扎。 过了好半天,那个卧在石椅当中的人才缓缓睁开眼睛,往了往四周的几个人,说道:“出去一次,丢了人不说,还坏了我的事,雾隐无可恕,让他死在大神面前已经是最大的宽待了,各位不必介意” 这阴柔的声音若有若无,隐隐的透着股冰冷的滋味,让人不寒而栗,两边的人维维而应,迟了迟那阴柔的声音又飘出:“太乙奔雷,几百年了,……”隐隐中竟掩饰不住一种渴望,一种发自血液里的狂热的渴望。 时光如梭,一晃顾生澜在天都谷已经过了几个月的光景,这几个月可以说是顾生澜最无趣的日子,每天早晨就是去山泉取水,而近一个月,又添了活,就是帮师兄们劈木做饭,这与自己想象的修仙的日子简直是大相径庭。 不仅如此,自从自己上山跳水开始,那个华笙丫头就开始在半路上等着看他在地上摔的鼻青脸肿的笑话,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经常在一条山路上,都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衣服的女孩翘着脚丫坐在树上笑靥如花,而树下则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满身的泥土灰尘拎着两个木桶呼呼喘气暴跳如雷却又是无可奈何。 虽然顾生澜天生机灵古怪,可自从二气华丫头之后,这小妮子似乎是长了脑筋一样,这段日子无论顾生澜如何的施展手段都是来者不拒,只是每天在顾生澜要经过的路上笑呵呵的看着顾生澜跌倒再爬起,而爬起的结果不过是为了下一次跌倒,让顾生澜大感丢脸,只得咬牙切齿的拎着两桶水摇摆着向前走并琢磨着哪天抓只毛毛虫丢在这丫头的身上……。 私下里顾生澜也问过齐无畏,说华师姐似乎还没有我大,她就不用提水吗? 齐无畏一笑说:“小师妹虽然年龄与你相仿,可生在天都谷,又是天生异质,加上又讨人喜欢,这些师伯师叔早就用灵丹妙药把她给培固起来,哪里还用提水啊!” 顾生澜大是感慨一番,心说怎么看那丫头也看不出天生异质的样子,就更别说讨人喜欢了,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师叔伯的眼睛都长到什么地方去了,可偏偏又是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可以把小桶提的不摔跟头了,齐无畏马上不失时机的换了一号,于是自己又得在这后山的路上摸爬滚打,想想当初自己第一次摔的鼻青脸肿时齐师兄的表情,顾生澜几乎要怀疑那几滴眼泪是装出来的了。 这一日,顾生澜早早的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知道华笙一般都是在半午时分才会懒洋洋去看自己的笑话,近些日子,自己已经不再象刚开始那样每天要酸腿疼疲倦欲死了,所以就琢磨着早点起来提前去,省的老让那丫头捡笑话,于是天还漆黑中便颠着脚出了宅院摸上了后山。 出来了才发现,天上竟是个满月,借着月光,顾生澜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山路上到也没觉得怎么害怕,毕竟他自小就流落在街头,所以胆子也比寻常同年的孩子要大,若换了其他的孩子,在这密林叠映里,即使不被这黑暗所吓倒,也被那不时传出的不知名的夜枭声所惊退了。 偏是这顾生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木桶哼着小调往山涧泉眼走去,黑沉沉的山路比起白天的路又有不同,即使是已经走了几个月的来回,顾生澜仍是脚底没跟一样跌跌撞撞的,待走到泉眼的地方,身上已经是一身的泥土,不知道跌了多少跟头了。 顾生澜在心里又不禁暗暗的骂起华笙小丫头来,暗想若不是为了躲她,自己又何至于这大半夜的跑出来提水,眼见泉头就在前面,顾生澜加快脚步,盘算着等华丫头起来看自己热闹的时候自己已经躲进被窝里睡大觉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的听到前面一声沉沉的低吼声,顾生澜心头一惊,猛的收住脚步,闪目看过去,借着月光,只见泉眼处竟有一只野兽,身形如虎般的大小,全身的毛丝丝缕缕,长可及地,粗壮的四肢扣在泉眼旁的石头上,正冷冷的看着顾生澜。 顾生澜吓的一身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蹬蹬的倒退了好几步,手也紧紧的握着木桶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似虎非虎,象狮子又没狮子大的野兽。 可这野兽却似乎一点扑向顾生澜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看了看他,对他骤然停步仿佛很满意,又扭过头去伏在泉眼边伸出舌头来喝那泉眼嘀嗒嘀嗒流出来的水,就如同顾生澜不存在一样。 顾生澜死死的盯着这怪兽半晌,待眼睛盯的感觉发酸了,才明白这怪兽丝毫不拿自己放在眼里,也似乎对自己这身肉不感兴趣,他胆子一壮,故意把木桶咚的一声放在地上,想看看这野兽的反应,却看见野兽头也不抬,只是一门心思的伏在那泉眼处吧嗒吧嗒的喝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顾生澜大感有趣,涨着胆子又向前走了几步,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野兽,分明是一只身形较寻常要大的狗,只不知道这狗何以长的如此大,粗壮的四肢宽大的额头,尤其身上长长的毛闪着金黄色,远远看去,竟如狮子一般甚是威风。 顾生澜自小流离失所,靠乞食为生,在一年冬天,一日没有乞到食物,到了晚上蜷缩在破庙里差点被冻死,却是靠一只流浪的狗偎在他身边才暖过来,所以对狗顾生澜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喜欢。 自那以后,他在自己住的破庙里便收留了一群无家可归的野狗,如今到了天都谷,还依旧不时的想着那群狗,琢磨什么时候有机会把那群狗弄进天都谷。现在看到如此威风的一条大狗,顾生澜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 他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伸出手想摸摸这金毛巨犬的头,凭着自己的经验,他知道若是眼前这巨犬能让自己摸摸头,就说明它不反感自己了,想想自己能有这样一只威风的大狗,顾生澜几乎都要笑出来,就在顾生澜的手探出去的时候,那只巨犬忽然一声沉吼,巨大的身子猛的立起来,全身的金毛抖动。 顾生澜虽然爱狗,可毕竟没见过如此大的狗,见它猛的起身,吓的啊的一声坐到地上,眼睛直盯盯的看着那威若猛狮的金毛巨犬,心怦怦的跳个不停,暗想自己这条命是狗救出来的,莫非今天就要还回去? 那金毛巨犬见顾生澜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也没有扑上了,只是用闪着黄芒的眼睛看了他好一阵子,慢慢的起身走到他跟前低头用鼻子嗅嗅着嗅嗅那。 顾生澜惊魂初定,犹豫了一下,手慢慢的摸了摸那巨犬的头,那巨犬仿佛是嗅出了顾生澜身上有着自己同类的味道一样,再没有动作,只是低低的哼了两声,似乎有些颇为倨傲的不屑,却也没反抗,用嘴拱了拱顾生澜,摇了摇尾巴。 顾生澜大喜,知道这金毛巨犬接受了自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这金毛巨犬的身形竟与顾生澜的身高相若,一身长长的金毛迎风抖动,说不出的威风。 顾生澜越看越开心,搂住巨犬的脖子把脸贴过去,一阵的亲热,那巨犬似乎有些受不住他的亲热,挣扎了两下,把脸扭到一边去,却终究任顾生澜搂着不动。顾生澜毕竟孩子的性子,在天都谷闷了几个月,猛然间得了这么一只威风的大狗,开心自是不言而喻,双手搂着巨犬的脖子折腾了半天,才恋恋不舍的把手放开。 巨犬站在旁边,用鼻子不停的嗅着顾生澜的身上好半天,咧了咧嘴巴,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用爪子扒了扒他的腿,扭头向山里走去。 顾生澜大奇,这狗的意思仿佛是要自己跟他走一样,便大着胆子跟在它的后面,这金毛巨犬穿树过丛,在密密层层的树林竟毫不停滞,顾生澜跟在后面一阵,大感吃不消,却又不肯放弃,只累得张着嘴喘粗气。 大狗走了一阵,扭头看了看顾生澜,似乎对这速度很不满意,又回到顾生澜旁边,看着顾生澜,用嘴拉了拉他的衣袖,把身子挨了过去,顾生澜灵机一动,翻身跨到了狗的身上,伏了下来,抱紧了狗的脖子,这大狗身形巨大,竟丝毫不吃力一样,驮着顾生澜在树林里穿跃,只喜的顾生澜欢呼雀跃,在上面大呼小叫,那股得意的心情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这金毛巨犬驮着顾生澜翻林过岩,刚开始的时候他尚能辨别出方向路径,到后来已经是不知林深几许,只觉得树木在飞快的后退,两耳呼呼生风,顾生澜心里暗暗吃惊,才醒悟这巨犬不是寻常山林里的野狗,更加重了他的好奇。 跑了大约个把的时辰,巨犬才收住脚步,在一个树草茂盛的地方停住,顾生澜从狗身上下来,仔细的望了望前面这个地方,隐约发现在树藤蔓罗的后面,似乎有一个山洞,巨犬牵了牵他的袖子,又扭过去身扒开树藤钻进了洞,顾生澜立在洞口,隐约间竟感觉似乎在这洞里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召唤着自己一样,他顿了顿,也跟着进了洞。 进了山洞,顾生澜发觉这山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阴暗潮湿,反到是透着一丝丝的暖意,巨犬带着他进了山洞,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不缓不急的迈着步子向里走进去,顾生澜感觉自己身体里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脚步好像克制不住一样越走越快,好像里面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吸引他一样,而全身的血液也似乎加快了流淌,更让他吃惊的是,额头中央的那个朱砂痣,竟如充血般的隐隐作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喘了几口气,尽量的平和一下心跳,跟在巨犬的后面走进山洞深处,随着越走越深,山洞也越来越宽阔,顾生澜没想到这山洞里竟有如此之大,初进洞时还可以感觉到有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而到了深处,竟如与世隔绝一般的寂静,更偶尔有一丝丝的光亮从石壁间上射出来,却不知道这石壁有什么可以发光的东西,让人诧异不已。 在那丝丝光亮照射不到的地方,偶尔传出悉悉苏苏的声音,显然是一些暗生在石洞里的动物被惊觉,而金毛巨犬恍若未闻一样,毫不介意,仍然向前而行。 那些动物似乎对巨犬颇有畏惧,悉悉的声音分别向两边传去,其间也会从暗里传出很沉重的声音,显然是很庞大的移动声音,顾生澜虽看不见那到底是什么,但听着那沉重的声音估计不是一般的野兽,一颗心提到了嗓眼,手紧紧的攥着,巨犬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仿佛开路先锋一样威风凛凛又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顾生澜跟在后面,却也没有什么事情。 不知不觉间顾生澜随着巨犬走进谷底,没想到这地方别有洞天,只见这洞底竟有庭院大小,四壁虽有岩石凹凸,却并非凌乱而更显幽奇,在中间有一石台,巍巍悬在洞中,顾生澜大感新奇,放眼过去,全身忽然如雷击一般猛的一颤,只见石台上,竟有一人盘膝跌坐在上。 遥遥可见此人双目微微闭合,仿佛刚刚睡着一样,又如同千百年来就生于此而从未醒过一样,两道白眉长及脸颊,双手十指交结纠缠在一起,似乎在捏着奇怪的手印一般,身上披着红色的袈裟,从这大厅般的洞顶口处,一道华光从上到下整整的罩在这人的全身上,在这华光中,这人显露在外面的皮肤透着玉一般的光泽,那华光仿佛会流动一样,银白色的光线映着那血红袈裟丝丝的红色,使石台和石台上的人若隐若现,隐约间若水般的流转。 顾生澜此时全身的血液在急速的流动,他盯盯的望着眼前,一瞬间全身上下如被法术定住了一般再不会动弹,只觉得四肢再没有任何的感觉,周遭的空间如水纹一样忽然塌陷进去,而自己恍惚间如同进到了梦境一般,鼻息间仿佛感觉到有一种异香浮动,而眼前的身披袈裟的人闭合的眼睛竟似乎缓缓睁开,往着他微微的一笑,他一惊,想喊却发觉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就如同一只在网中的鱼一样,越挣扎就越紧,而额头的朱砂痣如充血般异常疼痛,只嗡的一声头仿佛受到重击一样,眼前一黑再没有任何的知觉。 五 转生 “娃娃,你醒过来了……”浑浑噩噩间,顾生澜仿佛听到有一阵浑厚的声音漂漂浮浮传来,辨别不出方向,仿佛很远又似乎离自己很近。 “你是谁?我在哪里?” “我在你的识海当中……”那阵浑厚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我的识海?那岂不是在我的身体里,你到底是谁?把我怎么了!”顾生澜大急,几乎要喊出来。 “别急娃娃,我自不会伤害到你,只是暂时潜居与你的识海深处……”声音顿了顿,又缓缓继续的说道:“缘由天命,不可逆转,百余年的光景,你我相见自是冥冥中的定数,自现在起,你便是我寂护的唯一传人……” “什么唯一传人!我可是天都谷的弟子,你到底是谁!”顾生澜听的没头没尾的话大是恼火,却又奈何不得,只得搬出天都谷的名头来。哪知道那声音似乎对天都谷并不理会,顾生澜只觉得一股潜流自头顶而入,流经四肢,归与腹田,顾生澜只觉得血管经脉仿佛要爆裂一样,耳边只听得咄的一声,震的刚刚有些苏醒的意识又重新回归了沉寂。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顾生澜慢慢的睁开眼睛,全身上下微微有些酸疼的感觉,他抬起手揉揉眼睛望四外一看,才发现自己还在山洞当中,而自己正躺在一块岩石上,他起身坐了起来,手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摸,却仿佛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往旁边一看,竟是一副骸骨。 顾生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再定神看那副骸骨,只见这骸骨皮肉早已经干枯,看样子已经死去了好多年,而骸骨身上却还罩着一件红色的袈裟,他挠了挠脑袋,只觉得这袈裟看着眼熟,仔细的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这袈裟应该是自己刚刚入洞时候见到的那个跌坐在石台上的人的,可那人明明还是肉身完好的,怎么又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顾生澜大感不解,却又一时找不到答案,眼见骸骨被自己刚才手忙脚乱的一弄已经散落在地上,顾生澜颇有些过意不去,蹲在地上胡乱的挖了一个坑,把零散的骸骨一块块的捡了进去,嘴里念念有词:“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是神圣,可让你入土为安,也算大恩,以后可不要半夜吓我……” “也算是你这娃娃有良心,也不枉我一番苦心”一阵声音忽然传了出来。 顾生澜刚刚准备土填好,猛的听到有人说话,吓的又扑通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四下的张望,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莫非是自己的错觉,顾生澜摇摇脑袋,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眼睛一瞥又看到那件袈裟,暗想这人肉身都已经化成枯骨,独独这件袈裟却是完好无损,想来定是件好东西,不过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做不成和尚,这件袈裟拿了也用不了,还不如物归原主,随着这枯骨一起埋掉的好。 想了想,顾生澜又拿起袈裟,想把它一起埋在坑里,却发现这袈裟入手甚是柔滑,隐隐有一丝丝的凉意透过手心传入体内,顾生澜大是惊奇,把这袈裟拿近了仔细看,只见这袈裟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编织而成,虽然洞里光线黑暗,却依旧能看到一丝丝红白相间的光彩隐现其中。 顾生澜正好奇的翻看着这袈裟的时候,猛然又听到有声音传了出来,而且这次听得是真真切切。 “娃娃好好的收起这袈裟,这是本尊随身的圣物,权做是咱们的见面礼了……” “你是谁!你怎么从我的身体里发出声音来!” 这次顾生澜听的真切,这声音是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的,准确的说是从自己的心里传出来的,难怪自己找不到人,还以为是错觉,其实这声音也只能自己听到。 那声音呵呵一笑说:“娃娃别害怕,我只是潜居与你神海当中的灵念罢了” “灵念?”顾生澜嘴里嘀咕着,琢磨着这灵念到底是什么东西?忽然他想起了人们常常提起的鬼魂上身的说法,自己莫非被鬼魂纠缠上了?一想到这顾生澜出了一身的冷汗,刚要张嘴说话,却又听到那声音从心底传出。 “娃娃乱猜!本尊纵横四海,岂是什么狗屁冤魂所能比的!若不是命该困顿与此,你那识海想让我去我还懒的去呢!再说,你那地方又不是光我一个!” “你进了我的身体还有道理了!小爷凭什么让你进!什么狗屁灵念,说的好听,分明就是鬼魂!”顾生澜听得大是恼火,一时间到也忘了害怕,站起身来叉腰瞪眼大骂了一通,才纷纷不平的停下来。 忽然又想起刚才那什么狗屁灵念说的话,忙又大声问道:“什么叫不光你一个,奶奶的莫非我身体里还有别的鬼魂!”那知道喊了半天,那声音却再没出现,想来是懒的理会顾生澜这泼皮的劲头,猫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睡觉去了。 顾生澜一想到这什么鬼魂在自己的身体里任意驰骋,又是恼火不已,可一时间却又无可奈何,看来这鬼魂自己是拿他没办法,瞅瞅自己的四肢还听自己的使唤,忙拿起袈裟往洞外走去,琢磨着赶紧回去找师傅,不然真的万一自己成了什么只会蹦达的怪物,不但大大的不妙,说不定又要被那个黄毛丫头嘲笑一番。 顾生澜越想越是着急,几乎要跑起来,可这洞仿佛四通八达一样,来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这时候却再找不到来时候的路了,只急的顾生澜暗暗在心里大呼倒霉,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一个庞然大物来。 顾生澜只觉得眼睛一花,蹬蹬的退了好几步,等站稳了再仔细一看,窜出来的那庞然大物却是带自己进洞的那只金毛巨犬,只见那巨犬朝顾生澜摇了摇尾巴,又把身子挨了过来,顾生澜心中大喜,知道这狗是要带自己出去,忙一翻身上了狗背,这金毛巨犬也真是惊人,背负着顾生澜丝毫没有半点的费力,只在洞中穿梭奔跑,显然是对洞中环境相当的熟悉。 顾生澜趴在狗背上,心里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担心,只觉得两边的石壁向后闪过,过不多时,已经遥遥可以看洞口的光线。待金毛巨犬把顾生澜带到了他平时接泉水的地方,顾生澜从狗背上下来,只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只不过现在是月色当空,顾生澜暗想自己出来的时候正是黑天,看来虽然一阵的折腾,到也没耽误多少的时间,他哪里知道,这一个来回已经是一天的时间,现在已经相隔了一天了,他拍了拍巨犬硕大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虽然你把我带出了洞,不过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让那个什么鬼魂沾上,说来就算是扯平了,现在我要走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了……” 顾生澜是天生喜欢狗,自见了这金毛象狮子一样威风的狗之后,心里那份喜欢是说不出来的,虽然这狗把他带进了那洞,可顾生澜却是没有半点的怨恨,相反一想到自己要回到前山,不知道还能什么时候再见到这么威风的大狗,心里到颇有些舍不得,想把这狗弄回去,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那狗到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坐在地上看着顾生澜,过了半天,顾生澜也没琢磨出个好办法来让狗乖乖的跟自己走,只要又拍了拍狗脑袋,说:“狗兄,我走啦,你要是想我就到这里等我,我总会看到你的” 待说完这话竟有一阵的失落,随手把那袈裟卷成一团藏在身上,转头往回去的路上走。哪知道刚走不多远,只听身后有悉悉数数的声音,扭头一看,竟是那狗自己跟了上来,直高兴的顾生澜一跳多高,转过去一把搂住狗的脖子,亲热的说:“狗兄啊,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个人走,咱哥俩一起回去,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以后呢,你就叫阿黄……” 那金毛大狗扭了扭身子,似乎耐不住顾生澜这么亲热,可终是没办法,于是舔了舔顾生澜的手,用蹭了蹭他,顾生澜对这方式再是熟悉不过,知道狗要他骑在身上,于是乐呵呵的翻了上去,骑着大狗往前山走去。 且说天都谷此时却是一片的寂静,顾生澜大摇大摆的骑着阿黄回到前山住处,满以为可以大大的显摆一番,哪知道转来转去却是半个人影也没转到,不禁大是泄气,又奇怪这一帮的师兄都到什么地方去了,思前想后也没琢磨出个原因来,索性也便不想了,便直接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说来也是奇怪,顾生澜回来的时候还是神采奕奕的,可不多时就感到眼皮打架,一股浓浓的睡意涌了上来,倒在床上便昏睡了过去……。 “我这是在哪里啊……” 恍惚间顾生澜仿佛来到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四周被层层的雾气笼罩,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在不远处有红光跳跃,顾生澜顺着那红光的方向走去,哪知道明明感觉那闪着红光的地方就在不远的地方,可却走了好久才走到,待走近了那闪着红光的地方,把顾生澜吓了一跳。 “莫非自己在做梦”顾生澜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原来那闪着红光的地方竟然有一团夺目的火焰在半空中微微的跳动,只见那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张弛有度,透过火焰,在里面似乎有一个物体蛰伏,而在火焰的外面,有一层青蒙蒙的雾气包在上面,随着火焰的跳动不断的伸缩,又似乎在流动中不断的融合着那团火焰,而周围不断的有一丝丝的气体被火焰吸进去,又吐出来,如此循环往复。顾生澜哪里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直看的是目瞪口呆,张着嘴巴傻站在那里。 “娃娃,不可乱动?”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顾生澜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有一个老头,见这老头长长的白眉毛垂在两旁,双目微睁身裹袈裟,竟就是日前在那奇怪的洞里看见的那个人,此时这老头却盘膝的坐在一头巨犬身上,虽然不显高大,却也是一派的肃穆安然,再仔细看那巨犬,分明就是自己带回谷中的阿黄。 “我是在哪?阿黄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顾生澜脑袋里一连串的疑问,刚要张嘴,却见那老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拍了拍阿黄,扭头向后走去,顾生澜跟在后面大是不解。 只见阿黄驮着那老头不紧不缓的走着,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就仿佛足不沾地一般,待远远的离开了那只奇怪的火焰,老头才让阿黄站住了脚步,他微微的朝顾生澜一笑,说道:“娃娃别惊慌,此时你所看到我只是一个幻象,而这个地方,乃是你自己的神智之海” “那现在我是在我自己的身体里了?”顾生澜一副不相信的口气,只觉得自己似乎就是在梦中一样。 “正是如此”那长眉的老头表情丝毫不变,仿佛早就知道顾生澜不会相信一样。顾生澜瞪着眼睛看了老头半天,企图看到点什么端倪出来,结果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那你又是谁?” “我是谁,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我如今时日无多,本以为潜居与此可以重塑金身,那知道却碰到了如此强大的精魄……”说到这老头苦笑一声 “若非一时的贪念,又怎会如此,看来是冥冥早已注定,既是大劫已至,也就应该重返轮回之门了,只是不愿这一身的大藏密法随我而去,既然见到了你,想来也该是命中注定你要做我的传法之人了……” 还没等那老头说完,顾生澜连忙摆手说:“什么传法之人,我早就是天都谷的弟子,你都已经跑到我的身体里来了,还想传你的什么邪门法,哪来那么多便宜事!” 老头听完哈哈一笑,说道:“娃娃无知,天都谷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当年便是林老儿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你做了我的传人,那是大大占了便宜!” “真的假的?”顾生澜满脸的不相信 那老头却也不管这些,只是双手合十说道:“时间无多,我现在所做的各种手印你要一一的记牢,记住,你忘了一个,那就失传了一个”说罢双手十指纠结,叠出一个如花的形状 顾生澜虽然满脸的不相信,可眼睛却被那奇怪的手势所吸引,毕竟还是好奇心重些,只见那老头双手十指纠结在一起不断的变化出各种手势,仿佛蝴蝶采花一样翩翩起舞,让人眼花缭乱,偏是顾生澜天生的聪慧,又似乎对此颇有天分一样,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不断变化的手势,而自己的手指也随着微微的翻动纠结,不知不觉中竟进入到浑然忘我的境界……。 “双手名两羽,双臂为两翼,左手为三昧,右手唤般若,十指既十峰,结五轮密法,为地水火风空……” 随着手指的翻动跳跃,老头的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沉厚重,仿佛在说给顾生澜听,而此时的顾生澜却是恍若未闻一样,只是手指不断的变幻出各种姿势,有的跟老头的一样,有的又跟老头的不甚相似,竟有种说不出的玄秘神奇…… “娃娃,你身藏千年精魄,命世离奇,必将有大起大落,受尽人世冷落,只望一念为善而不因精魄之诱堕入魔性,我已将百载修为藏与你的体内,唯望无边善法可帮你渡过劫难……” 待顾生澜的神识从两忘的境界中转醒过来的时候,只见那老头的身形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不清,顾生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想去拉那老头,却一把拉了个空,心中不禁一惊。 只听那老头微微笑道:“娃娃,二百余载,我一灵不灭,却全是为了你,望你好自为知,如今本尊即将神散,你还不肯唤我一声师傅吗?” 顾生澜呆呆的望着那老头渐渐模糊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做,嘴角牵动了半天却是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也罢,是我看不穿了,孩子你天生的孤僻,若日后真的无法在中土安生,便往南走吧,十万大山之后是师傅的故乡,那里的人见到神獒如见本尊,会善待与你的……”随着身形渐渐的消散,老头的话变的飘飘渺渺,到最后仿佛成了遥远的回响一样。 顾生澜眼看着老头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到现在才感觉到这老头就仿佛自己最亲的人一样,在临去的时候还在为自己而担心,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涌了上了,“师傅!”他大声的喊着,向老头消失的地方扑去,却猛的觉得脚下一空,接着头不知道撞在了什么地方,疼的他猛的一睁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而脑袋正碰到了桌脚。 他抬起身站起来,向四周看,发觉房间还是自己的那个房间,什么都没有变,刚才的那一切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可他自己知道,那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而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一些肉眼感觉不到的变化,那是一种内在的气息的变化,他可以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暖暖的流经他的全身,循环往复,或许,这一天,应该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转折。 “师傅”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转过身来,发现神獒阿黄正坐在他的脚边,而阿黄的眼睛,望着他,隐隐约约,竟有泪水流了出来。 六 认剑 自从眼见着那老头从自己的意识当中消失后,顾生澜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出去,每到夜晚来临的时候,他就会盘膝而坐,双手十指不断的翻转变化,结成更种手印。在千变万化的手印中,他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的身体在逐渐的飘离这个空间,而到达一种虚无的境界。甚至有时候,他会感到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体的内在变化,在各种手印当中,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与这个空间悄然的连在了一起,从内在到外在,一切都是那么奇妙。 其实顾生澜自己不知道,这千般变化的手印,内视自身,外通万物,乃是《大日金刚经》的精髓所在。而这《大日金刚经》,则是那南方十万大山之后一个神秘宗教的镇教圣典。 这《大日金刚经》上载有两大绝学,一个就是顾生澜所演的金刚法印,另一个叫做五相般若心法。两者合二为一,便可达到即身成佛,法通万物的大境界。只可惜千百年来,能达到这一境界的只有一个叫做莲花生的大师,而也正是这个莲花生大师留下了《大日金刚经》。 在此之后便再没有一人能将两法融通,就是精研其中之一,也成了相当了不起的事情。就象那个教给顾生澜的老头,只因精与手印一门,便已经达到外通万物,以借百用的境界。只可惜尚未能把五相般若心法融在其中,而终究法身灭迹。 顾生澜哪里知道这些,只是感觉每次把千种手印从头到尾的做一次,就会有精神焕发的感觉,全身上下仿佛都注满了力量一样。也正好回来的这几天师傅和同门的师兄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便自己躲在房间里一遍遍的练习。 一直到第七天,华青云才带着齐无畏一群人回到前院。 刚一回来,齐无畏便兴冲冲的来看顾生澜,虽然这个院子里住着十多个师兄,但惟独齐无畏对顾生澜最是亲近。 他来到顾生澜住的房间,一推门,看到顾生澜正盘腿坐在床上,便乐呵呵的说道:“小师弟,师兄回来啦!” 此时顾生澜刚刚把那手印挨个的做了一遍,正在享受那种力量充实的感觉,听到齐无畏说话,忙把眼睛睁开,一跳下了床,拉住齐无畏的手问道:“师兄,这么多天,你们都去哪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齐无畏一把把顾生澜拉到跟前,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了半天,直看得顾生澜全身不自在,才惊讶的说:“小师弟,这才几天不见,你的进展竟然如此之大,看来再不用去提桶担水了!”说完又愣愣的看着顾生澜,嘴里啧啧的惊叹不已。 顾生澜也摸不到头脑,只得唯唯的应声说:“师兄,你还没说你们这些天都去哪了呢!” 齐无畏这才回过神来,说:“小师弟你不知道,再过段日子就是中原三大门派演武的日子,所以这几天师傅师娘把我们带到玄天洞传授心法,希望能在这次的演武中争点光彩出来。” “演武?”顾生澜听的一阵糊涂,不知道到底这演武是做什么。 齐无畏笑道:“说是演武,其实是斗法还差不多,每五年,三大门派都要派出新一代的杰出弟子进行比试,比试的胜利者,将会得到主持门派所奖励的一件法器。今年刚好是我们天都谷作东主持,而我们天都谷乃是中原领袖,我们这些做弟子自然要加倍努力,不能那让奖励溜到外人的腰包里去……” “是这样,那应该是很热闹的吧,师兄这次是不是很有希望拿到那个奖励啊?”顾生澜一听这么大的活动,不禁有些向往。 齐无畏听完了苦笑了一下说道:“师兄我已经连续参加了三届,虽然屡有进步,可距离那个第一还是很遥远啊!不过这次师傅亲自指点我,使我一下突破了微天第七层而进入到第九层的境界,想来也能大展一下拳脚了!”说罢又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要知道天都谷心法分为三个阶段,依次为微天玉清、余天上清和赤天太清,而每个阶段又分九层,随着层次的提升,修习的难度也越来越大,而每从一个阶段上升到另一个阶段,更是难上加难。资质普通的弟子,顶多修习到微天玉清的三四层便再无法寸进。 这几年齐无畏便一直停留在微天玉清的第七层而无法突破瓶颈再上一层。所以这次得华青云的指点而一下进军到微天的第九层,虽然虽然还未能进入到余天上清的阶段,但毕竟已经站在了门口,心里那份得意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顾生澜却听得大是失望,说道:“那咱们这院子里不是没希望夺彩头了!” “也不能这么说,要说有希望的,就只有小师妹一个人” “什么!”顾生澜不听倒也还好,这一听差点跳起来 “就那个丫头,居然有希望夺彩头!” “是啊,小师妹真是天生的资质,这次在玄天洞中,竟然一举突破了微天玉清的境界而进入到余天上清,真是让人佩服啊”齐无畏满脸的羡慕流露出来,直看得顾生澜是心惊肉跳。 “要是让这丫头夺了彩头,那还了得!自己以后的日子还不得整天在这丫头的阴影里饱受欺凌” 顾生澜心里暗暗的盘算着,忙说:“师兄啊,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参加啊?好歹我也算是新一代的弟子” 齐无畏听完哈哈大笑,说道:“小师弟,你还差很远呢!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到可以不再提水,恩,该禀明师傅,让你认一把剑了” “什么是认剑?”顾生澜一脸的不解 齐无畏刚要做解释,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院子里一阵的吵闹,连忙拉着顾生澜出来看个究竟。 只见在院子里,那十来个弟子此时正远远的围着一个什么东西指手画脚说个不停,齐无畏大是奇怪,和顾生澜凑到跟前,原来在院子中间,正懒洋洋的趴着一只金毛的大狗,顾生澜一看正是自己的阿黄。 这阿黄自从和顾生澜回来,便四处的溜达,而顾生澜这些天忙与在屋子里练习那些手印,也没太管束阿黄,他知道这狗不同与普通的生灵,很有灵性,所以即使看不见它也没怎么担心。 今天阿黄不知道从哪溜达完回来,躺在院子里,正好被回来的弟子们看到,显然他们没见过这么大,又这么威风的狗,一时间都觉得很是希奇。 顾生澜来到阿黄的跟前,抱住它的脖子,得意的跟齐无畏说:“师兄,这是我提水时候带回来的,威风吧!” 又调头跟阿黄说:“老兄,这些都是我的师兄,以后咱都是一家人” 阿黄抬头舔了舔顾生澜的手,算是对顾生澜说的话有个交代,又懒洋洋的趴在那里,似乎对周围的人并不怎么热情。 齐无畏被顾生澜的样子逗笑,心里暗暗称奇,要知道山川万物都有灵性,这大狗分明不同与寻常,居然可以跟顾生澜如此亲热,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此时华青云与妻子秦柔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华青云皱了皱眉跟秦柔说:“你可认出这巨犬的来历” 秦柔摇了摇头,又想了想说道:“据传在极寒之地,产有一种狗,身壮如牛,凶狠无敌,名为獒,看样子说的好象就是它,只是这狗似乎并没有说的那样凶狠,只是比平常狗大而已,或许并非是那传言中的獒犬吧……” 华青云点了点头,以他的见识,也看不出这金毛大狗的来历,只是看顾生澜和这狗颇为亲昵,也就不再计较了。反正天都谷上承天地灵气,自有一些奇珍异物,想来能出现这样大的狗也不是不可能。 他顿了一顿,又跟秦柔说道:“你看澜儿这孩子,才只是几天的工夫,就脱胎换骨一样,比起那些提桶提个五六年的徒弟,资质要强上百倍啊!” 秦柔一笑,说道:“要是依我看啊,澜儿的资质在你这些徒弟里面,怕只在笙儿之下了,这次你又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华青云微微一笑,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华笙,也颇有些得意。 且说华笙自从出了玄天洞,便在天都谷四处的闲逛,这些天在洞里修习天都心法不见天日,自然是闷的一塌糊涂。所以一出来便跑到师叔师伯那里玩。 这次洞中修真,华笙的突破最大,一举登窥了天都心法的第二阶段,虽然上了第二阶段以后,每一层就更难修炼,但以华笙的资质,以后只要勤加修炼,修为顶不会弱与他父亲华青云的。 本来她准备在师叔师伯面前要炫耀一番的,结果连跑了几个地方都没见到人,原来这些师叔师伯也如她父亲一样带着一干的弟子修真去了。弄的她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回到自己这边的宅院。 刚一进门,正好看到顾生澜和几个师兄在那里围着阿黄热闹,华笙本就是孩子的性子,一见这么威风的狗自然也是说不出的喜欢,忙凑到近前,上上下下仔细了半天,问齐无畏说:“师兄,哪里来的这么威风的大狗啊?” 齐无畏笑着指着顾生澜说:“这是小师弟带回来的,还给起个名字,叫阿黄” “阿黄?这么土气的名字!”华笙撅了撅嘴,又掉过头来喜滋滋的看着那大狗,越看越是喜欢,手便凑上去要摸摸那长长金毛。 哪知道阿黄本来还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却呼的一下站起来,它本来就比平常的狗要大,此时一站起来,更是惊人,直吓的华笙啊的一声跳开了好远。 这一动也把其他的几个师兄吓了一跳,以为这大狗要去咬小师妹,连声吆喝,阿黄却看也没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迈着懒洋洋的步子向门口走去,临走的时候还和顾生澜摇了摇尾巴。直逗得顾生澜是哈哈大笑,却把一干师兄弄了个大红脸,好不尴尬。 华笙这一惊又一个闹,也弄的满脸通红。恼怒的说:“什么破狗!”说完了恶狠狠的瞪了眼顾生澜,一跺脚跑回了房间。 正这个时候,华青云和秦柔一起走了过来,这几个徒弟连忙站在两边,对师傅施礼。 齐无畏走到华青云跟前说道:“师傅,小师弟这几天也已经破了玄关,在正式修习心法的之前,是不是该进行认剑大礼啊?” 华青云来到顾生澜的跟前,拉起顾生澜的手,将真气渡进顾生澜的体内察看,半晌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进展很快,看来我要禀告师尊,为澜儿进行认剑大礼。” 原来天都谷弟子突破了玄关之后,还不能正式修炼天都心法,而要进行一个仪式,就是从天都谷中上万柄剑中找到一柄属于自己的剑,这不仅仅是人对剑的认同,更是剑本身对认剑人的认同。 天都谷成名近千载,隐为中原正统第一派,盛名岂是随便得来,就说这剑,在天都谷内便藏了上万把,以天都钟秀之灵气,配上物产精华,每一把剑都不是凡品,而自从剑破庐出世的那一天,便有了自己的灵性,所以只有能得到天都藏剑的认同,才是正式成为天都的弟子。 且说第二天,华青云带着众弟子通过天玄门,来到灵谷大殿旁的一座内殿拜见师尊。顾生澜虽然是第二次经过这里,但依旧被这里奇异眩目的景象所陶醉。 天都谷主林破念此时虽已出关,但这种初级弟子认剑的仪式本不需要他劳神,可还是吩咐华青云把顾生澜带进这个名叫清虚的内殿,要看看这个自己给起的名字的孩子,可见对顾生澜颇有些不同,这也让华青云心里暗暗的欣喜,毕竟顾生澜是自己的徒弟,能得师尊如此重视与他脸上也有光彩。 许久未见,林破念依旧是深蓝色的长袍,头挽紫金羽冠,与上次的威严相比,这次多了一些飘飘出尘的感觉。 他望了顾生澜半晌,微微一笑说:“后生可畏,能在短短几日内突破玄关者,在天都谷内也是寥寥了,不错不错” 扭过头对右下垂手的一位灰衣老者说:“有劳师弟,带青云他们去天都铸仙洞,进行认剑大礼……”言罢双眼合闭。 天都谷内有四大禁地,这四大禁地藏有天都自建立以来的所有机密,乃是天都的根基所在,所以在建谷时,天都谷祖师便在这里设下了禁界幻阵,以防外人窥视,日后经过历代谷主的演习完善,这四方幻阵已名列当今十大法阵之首,传言这四方幻阵还有更为神奇之处,但到底是什么,却也不得而知。不仅如此,天都谷特设四大护谷长老,分别守护在这四处禁地,可以说是风雨不透。 这铸仙洞便是其中之一,这里不仅有天都谷的万柄藏剑,更有天都镇谷之五把上方古剑,只是寻常弟子虽然在这里进行认剑大礼,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看见过这五把古剑的模样。 那位老者带着华青云和众弟子来到一个云雾缭绕的地方,这地方又不比灵谷大殿,与顾生澜平时去的地方也大不相同,只见一层一层的云雾裹在周围,时而舒展,时而又仿佛受到什么力量驱使一样挤成一团一团,顾生澜跟在华青云后面,心里暗暗想:“什么认剑,弄的如此麻烦,这地方什么都看不清楚,那个什么洞在哪呢?” 正自疑惑的时候,只见华青云向那老者深施一礼说:“有劳师叔了” 那老者点了点头,双手合拢,又缓缓张开,只见一点一星的光亮不断的从这老者手中腾空而出,仿佛焰火一样,刚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可后来越聚越多,那一点点的光亮竟凝结成片,在半空中翻腾跳跃,灰衣老者此时嘴里念念有词,手指遥遥点向那半空中的光亮,只见那已经成片小亮点随着这一指合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个太极阴阳的图案,那阴阳两极不断的旋转,从半空中射出一道光芒来。 只听得轰的一声,在那光芒照射的地方,出来了一个洞口,洞口上面有两个弯曲的古字:铸仙,而两扇石门已经随着那一声轰响打开,隐约间,有金戈之音从里面传出来。 “澜儿,随你太师叔进去,师傅和师兄们在外面等你”华青云把顾生澜拉过来说道 “师傅不进去吗?”顾生澜望着那黑漆漆的山洞,不禁想起自己前几天进去的那个山洞,颇有些害怕。 华青云一笑说:“有你太师叔在,不会有事情的,只要你能从里面拿出一把剑来,就可以了” 顾生澜听华青云这样说,想想也觉得似乎不是什么难事,便随着那老者进了山洞。随着两个人在洞口消失,两扇石门又缓缓的合上了。 进了山洞,顾生澜才发现这山洞竟比自己先前在后山见到的那个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倍,洞内的石壁每隔十余米就镶嵌着一颗闪闪发亮的明珠,使他可以看到洞中的一切。 只见在这洞的石壁上,插着数不清楚的剑,每一把都深深的埋在石壁当中,只露出各式各样不同造型的剑柄,或弯如泓月,或古若班驳,或闪闪发亮,或黯然无光。 “孩子,从这里走过去,你就会知道哪把剑是属于你的”那老者拍了拍顾生澜的额头,便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再没有任何言语。就仿佛这一切再与他无关。 顾生澜听了太师叔的话,便迈着步向前走去。可是走了一会,也没见石壁上的那些剑有什么反应。 “真是莫名奇妙,这算什么鸟认剑!”顾生澜心里暗暗的说道,又想起师傅说只要带出一把剑就算完成任务了,便抓住身边一个造型比较奇特的剑柄,想把剑拔出来,哪知道这剑就如同生在这石壁当中一样,顾生澜拔了半天,竟然是丝毫不动。 顾生澜好生的气馁,回头看看那太师叔,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的举动,便又向里面走去。 又走了多远,猛然间,顾生澜觉得自己额头的朱砂红痣忽然一疼,竟然如针刺的一般,顾生澜啊的一声,疼的一咧嘴,忙用手捂住脑门,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嗡的一声,一声剑鸣从洞深处传了出来……。 七 红莲 天都谷开派祖师,本名丘玄一,是因四处游历之时,偶然间发现了天都谷,他一眼就看出了天都谷乃是极具天地精华之地,乃是天下山水之祖,便定居与此。 丘玄一本就是道德高深之人,在此谷居住后,更是修为大进,本欲将飞升而去,却是凡心一动,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收了一对孤儿为徒弟,并传给了他们三卷天书,五把神剑。 这对孤儿本也是天资卓越,得到这三卷天书后,闭关五十年终得大成,破关后开天都谷一派,广收门徒,立师傅丘玄一为祖师,并约定哥哥一系最突出者,为谷内护法之人,弟弟一系最突出者,为天都谷主。这才逐渐有了今日的中原第一大派。而那三卷天书,五把神剑也就成了天都谷的镇谷之圣典和神器。 当年丘玄一铸造这五把神剑的时候,依据金木水火土五行而采集材料,耗尽数年方才锻造而成。这五把神剑分别为:射日、回春、冰魄、红莲、破煞。 传言丘玄一当年法力高深可一身化五,分别持这五柄神剑,状如天人。而自此以后,天都谷历代谷主,便再无此大神通。便是当年丘玄一收养的那对孤儿,也只能达到一身化二的程度。虽然是这样,但由于这五把神兵都有夺天地造化的威力,就是一柄也可藐视天下了。 当今的谷主林破念便是凭着神剑战兵稳居中原第一人这个位置的。 也正因为这样,而今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五把神剑的样子,即使是天都谷的弟子,知其者也是少之又少。 顾生澜在铸仙洞中进行认剑大礼,可在洞中走了一会也没见有什么反应,只以为自己与这天都的藏剑再没什么缘分,那知道正在徘徊的时候,忽然觉得额头朱砂痣如针刺般一疼,接着听到一声剑鸣从洞深处传了出来。 顾生澜听得真真切切,忙寻着声音跑过去,只见在铸仙洞深处,竟有一个大水池。 借着洞壁明珠的光芒,只见那水池里的水色暗红,水池的边上立着四根粗壮的石柱,分别有四跟大铁索栓在石柱上面,而四根铁索的另一端,则淹没在水池中,仿佛水池中有什么物体被铁索捆绑一样。 顾生澜又望了望四面的石壁,却再没看见一把剑插在石壁上,莫非那剑鸣的声音是从这水池里传出来? 他正在诧异的时候,那水池里的水却起了变化,开始缓慢的涌动,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水池的中央形成了一个水窝,此时再看那暗红色的水,颇有一些怪异。 顾生澜眼睛紧盯着那水池中间的旋涡,只听见有喀啦喀啦的声音从池底传了出来,仿佛是什么东西在磨擦石壁的声音,难听的要命。 那四条铁索随着这声音猛的绷紧,同时金光大盛,而那四根石柱也同时绽出一道道光芒,在光芒中石柱上有一个个道法符号若隐若现。 顾生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愣愣的看着那这一切,却在这个时候,又一声剑鸣传了出来,这一次顾生澜听的仔细,正是从眼前这个水池中传出来。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声剑鸣清扬震耳,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威势,随着这一声剑鸣,铸仙洞中上万把宝剑竟然都微微的颤抖起来,虽然插在石壁中,可随着那振动,依旧可以听到嗡嗡的声音。 一时间,只听得铸仙洞中万剑齐鸣,金戈之音回响在洞中,撕碎了洞中的沉寂。但见水池中暗红色的水流旋转越来越急,中间那个旋涡越来越深,而四条铁索已经绷的笔直一样,虽然猛然间一道红光破水而出。 顾生澜傻站在那里,被激起的水流泼了一脸,等再仔细看的时候,只见一把暗红色的长剑悬在半空中,而四条铁索,如蜘蛛网一样缠绕在剑身上,散着条条金光。 那把剑通体深红,借着光线,仿佛有血在剑身上流动一样,就如同人的脉络一样,透着怪异。此时它悬在半空当中,却仿佛在用力挣脱束缚一样,不断的用剑身磨着那四条铁索,发出刺耳的声音。 顾生澜只觉得血脉都随着这剑跳出水池而加速了流动,身体就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不由自主的向水池走去,双手微微的发抖,额头的朱砂痣此时已经殷红,仿佛滴血一样,而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眼睛呆呆的盯着那把剑,一步步的向水池走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双手猛的按住了他的肩膀,顾生澜只觉得耳朵边有一个声音如春雷绽开一样,他忽然一醒,只见与他一起进洞的太师叔正站在他的旁边。 “别动!”此时这老者双手放在前胸,十指弹跳不止,每弹跳一次,就有一道金光射在那铁索上,一闪既逝,那四条铁索本来在那把血剑的挣扎下,光彩已经渐渐暗淡,此时又仿佛有生力军加入一般,金光大盛,再一次把那悬在半空中的剑身紧紧的束缚住。 顾生澜低头看了看脚底,发现自己的一脚已经踏进了那水池,忙缩了回来,想想刚才发生了,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又抬头看看那半空中血红色的剑,知道这一定与它有关。 那剑在半空中,本来已经快要挣脱铁索的捆绑,却又因为那老者的法力而再次被束缚住,颇有些不耐,剑身竟在半空中旋转起来,带动着身上的四条铁索,仿佛要把它扯断一样。 只是那老者不断的催发法力,一道道金光不断的射进铁索之中,那铁索也变的似乎能伸缩一样,即便那血剑如何拉扯,却是再也没有半点的松开。 血剑在半空中逐渐的失去了活力,拉扯的频率也开始放慢,并发出呜呜的声音,犹如哀求一样。只是那老者却是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如泥胎一样,手指不断的给铁索加注法力。 顾生澜看着那半空中的剑,心里开始难过起来,就如同在那半空中被捆绑起来的不是剑,而是他自己一样,听到那呜呜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就仿佛哭泣一样无助。 “太师叔……”顾生澜看着身边的老者,刚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说什么,这个太师叔都不会听到。 又抬头看了看那把剑,此时已经渐渐的停止了挣扎,在半空中颤抖不已,他咬了咬牙,刚才缩回去的脚又悄悄的踏进了水池……。 “孽障,你要做什么!”那老者正在专心施法当中,猛然发现水池当中多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顾生澜,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怒喝一声,想把顾生澜叫住。 哪知道不叫还好,一听到这声音,顾生澜竟加快了速度,这水池水色暗红,原不知道深浅,等顾生澜走进去才知道原来也并不深。 眼见那把剑就在不远的头上悬着,顾生澜猛的向前一扑,双手抓住了两条铁索,入手时那两条铁索竟如火炭一样炙热,直疼的顾生澜一咧嘴。而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受到吸引一样,从手掌心随着两条铁索向那把剑流去。 顾生澜本来是想把那铁索拉断,哪知道一握住就再使不出半分的力气,顿时大惊失色,又见从手心处流出一丝丝的血液,顺着铁索被吸进剑身,更有些慌张。却又挣扎不掉,只得咬紧牙关,苦苦的煎熬。 那把剑本已经在四条铁索的束缚下,没有了最开始时候的势头,此时却顺着那四条铁索,把顾生澜的血液吸进剑身,登时红光大盛,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剑身又重新拉扯起那四条铁索。 “孽障!”顾生澜只看见一道刺目的红光从眼前暴起,而身后是太师叔的一声怒喝,接着吊着自己的两条铁索断为四截,把自己重重的摔在水池中,便再没了知觉……。 华青云与自己的弟子守在铸仙洞口,等待顾生澜出来。因为师叔随顾生澜进了洞,所以布在外面的禁界阵法又重新恢复,就是华青云也不敢乱动,更不要说知道洞中的情况了。 不过既然有师叔跟在顾生澜的身边,他到也不担心,以顾生澜的资质,从里面认一把好剑,这在华青云的心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过了许久,这两个人还是没有出来的迹象,跟随而来的齐无畏有些着急,便问华青云说:“师傅,小师弟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有你太师叔在,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华青云说道,心里也有些焦急,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手中的宝剑竟然开始微微的颤抖。 华青云这把宝剑名为无锋,因为华青云饱读诗书,就把剑取了这个名字,意为止戈。 此时见自己的剑微微颤抖,华青云也是大奇。 要知道这把剑虽不能列进神器当中,但也绝非凡品,何况随着华青云这些年修为日渐精深,此剑更受熏染,早已超越刚刚出世时候的程度,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魂魄精气。 那又是什么会让它颤抖呢?华青云右手按住剑柄,再看周围的几个徒弟,只见各个脸色均有慌张的神色,显然也是与自己的情况一般无二。 “莫非澜儿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华青云心里暗暗的思忖,以他的见识,猜想里面一定是有一把上品藏剑被顾生澜得到,不然不会如此,而且这把藏剑的威力可能还要胜过自己的这把无锋。 他正在胡乱的猜想着,忽然一道华光从半空而来,仔细一看,却是自己的师尊,天都谷主林破念,后面三人正是自己的三个师叔。 “师尊怎么会来?”华青云迎上前去拜见师尊。 却见林破念满脸沉寂,而那三个师叔神情却颇为焦急,不知道是为什么。 林破念双手一挥之间,一道太极图案便破空而起,只是这个又比方才师叔的要大的多,且一挥而就。 在那道太极光芒的照射下,笼罩在铸仙洞口的层层云雾再次散开,洞口石门重新打开。林破念一声未出,率先走进了山洞,三个长老跟在后面。 华青云从没见过师尊这样,隐约间他感觉里面一定出了大事,因此没等师尊吩咐,也跟在后面进了铸仙洞。他一脚踏进了洞口,便被里面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原来插在石壁上的万柄藏剑,此时竟然全都散落在地上,而剑尖整齐的指对着铸仙洞的深处,仿佛在进行着朝拜的仪式一样,神秘莫测。 “万剑朝宗!” 华青云几乎要喊出来,在年轻时他就听师尊说过,每把剑从出世的那一天开始,便有了自己的灵性,只是寻常人察觉不出来,而一旦有比自己威力要强的宝剑出现,剑本身就会势弱。而让这万把藏剑都臣服朝拜,那会是怎样的一把神剑啊! 华青云手心此时已经微微的出了汗珠,林破念此时已经是眉头紧锁,迈步向仙洞深处走去,其他三位长老显然也被这情景所震惊,呆愣了一下,旋而眉头皱成了川字。 五人脚步稍做停留,便又向前走去,一直走到洞尽头,这一次,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只见在洞底水池上方,一把宝剑闪着夺目的红光,不停的旋转,两条闪着金光的锁链缠在剑柄之上,一道鲜红细长的血丝不断的从水池里延着铁索被宝剑吸进剑身,而同时又有一道血丝从另一条铁索反流回水池,如此循环往复,血液每进入宝剑一次,那把剑的红光就大盛一分,相对应的两条铁索的金光则黯淡一分。 随着红剑不停的旋转,那两条铁索逐渐的变细,并由剑柄向上蔓延到剑身之上,那把剑就仿佛要把这两条铁索融进自己的剑身一样,情景甚是奇异。 随着谷主林破念进来的那三位长老,齐步走上前去,刚要施展法力,却听见林破念低低的说道:“别动,古剑以成大器,阻止已经是枉然,劳而无功,先找到曲师弟再说!” 三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位长老正是先前那位萧长老,他犹豫了一下,来到林破念跟前说道:“谷主,此剑来的甚邪,若任由它成型,必为不世的凶器啊!” “凶器……”林破念苦笑一声,看了看萧长老 又看看那把正在不断吸收血气的宝剑说道:“凶器,你知道这是什么剑?这是我天都谷千年来镇谷五剑之红莲!” “红莲!”众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华青云听得心猛的一跳,自从入了天都谷,今天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传说中的镇谷神剑。心里顿时一阵的激动,只是想不明白这镇谷的神剑怎么会放进铸仙洞中。 即使是贵为天都谷长老级别的人物,萧长老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把红莲剑,只是与华青云不同的是,他还知道这把红莲剑一些不为人所知道的秘密。 他瞪着眼睛望着那半空中散发着红光的宝剑,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这把红莲剑的出世,对天都谷意味着什么。 此时他看了看林破念,只见这位天都谷主此时目光炯炯,却看不透心里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的红莲宝剑又发生了变化,只见那两条铁索已经完全融进了剑身,而随着铁索的消失,只见水池中的水哗的一声分裂开来,从水池中竟然浮出一个人来。 大家仔细一看,这人竟然就是来铸仙洞认剑的顾生澜。只是此时的他仿佛没有半点知觉一样,想来那两条血线也是从他身体内被吸出来的。 在两条细弱的金光的牵引下,顾生澜的身体脱离了水池,渐渐的悬到了半空中,来到宝剑红莲的旁边,紧接着红莲宝剑一声长鸣,只见啪的一下,顾生澜的双手竟然仿佛受到什么催使一样,神奇的握住了红莲剑柄。 红莲在被顾生澜握住的一刹那,红光猛然间绽开,充斥了整个洞中,直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接着红光褪去,只是剑刃上下仿佛有血脉在流动一样,而那两条铁索,完全的融在了上面,形成两条金色的纹路。 众人眼看着顾生澜把神剑红莲握在手中,心里都感到不可思议。而此时的顾生澜的身体,没有了方才的引力,又开始渐渐的下坠,扑通的一声,带着宝剑又重新掉进了水里。 这时候大家才惊觉过来,林破念微微点了点头,三位长老齐步来到水池边,把顾生澜从水池里拉出来。 只见他脸色苍白,半点的血色都没有,估计是刚才被红莲吸去了太多的血气的缘故,双眼也是紧紧的闭着,只有微弱的呼吸传出来,却早已经是人世不醒。 红莲剑就在他的手中,此刻却是握的紧紧的,就如同生来就已经血肉相连一样。 萧长老看了看,转头对林破念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林破念点了点头,又皱眉说道:“曲师弟去哪里了?怎么不见曲师弟的人。” 原来先前带顾生澜进洞的长老姓曲,乃是林破念最小的师弟,专掌铸仙洞的大小事宜。但凡是天都的晚辈弟子,都是由他带进洞进行认剑的。 经过方才的一场变故,几位长老才发觉曲长老没有出现,心里不禁打了一个结。 萧长老在此职位最高,掌管天都谷刑律一职,平时素来与曲师弟交好,他让华青云把顾生澜接过去,迈步向水池后走过去。 刚走了几步,忽然一声惊呼:“曲师弟!” 众人听到声音,连忙走过去,只见在水池边的石柱旁,正斜躺着一个人,正是天都谷四大长老之一的曲天复……。 八 暗涌 极西之地云泽,历来为修真者所头疼,这里终年泥沼深潭,毒雾弥漫,而且在这泥沼毒雾中,又不知道深藏着多少的凶兽灵异,所以常年没有人来往,就是一草一木也难得一见。 今天却似乎是个特别的日子,在云泽的边缘地带,竟然围聚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只见这些人衣着相当的怪异,或麻衣披肩,或黑纱罩面,手里或者背后都带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从手杖到金环,无一不有,即使是宝剑,也都是形式怪异而不依常类。 这些人三两成群的散落在云泽边境的角落里,有的在低低的言语,有的又沉默无声。虽是如此,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敢一脚踏进云泽之地,只是不时的抬头向那云雾迷茫的深处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只见一道青光由远处而来,随着一阵嗡嗡的声音,一只巨大的飞虫落在地上,这飞虫通体散发着青绿色的光芒,背上扣着椭圆的甲壳,两只小眼睛深埋在头的两边,一根长长的嘴吧如同吸吮的管子一样探出老远,让人看得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在落地的同时,六只与身体相比有些细长却挂满了绒毛的长脚从身体两边探了出来,两只半通明的翅膀则收进了甲壳当中,再看不到半点的踪影。 那些本已经先来一步的人看到这只如甲壳虫一样的大飞虫,都站了起来,隐约中只听见有些人小声的说道:“是长青门的蝣王” 只见从那蝣王稳稳当当落到地面上,六只脚微微弯曲,从那椭圆的甲壳上飘下一人,这人一身的长衫打扮,手里摇着一把书生扇,看上去倒有些普通人的模样,惟独是这张脸,却是惨白的吓人,而两只眼袋,又透着青荧荧的色彩,目光中不时的闪过一丝的阴戾。 “秋风兄,一向可好啊?”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人来,这个年轻人一身的大红罗袍,很是匝眼。 那个被称做秋风兄的人满脸笑容,一拱手说道:“慕白兄依旧是红袍加身,风采不减啊!” 两人走到近前,满脸堆笑,似乎交情颇为深厚,只是有眼尖的人看见一道红光与青气分别从两人身上一闪而出。那红袍的人脸色瞬间变了一变。再看对方,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暗暗一凛。 原来这人是长青门座下七玄之首林秋风,而那个红袍的年轻人则是蚀骨教三公子之一的司马慕白。 这些年正道大兴,天都谷盘踞中原,锁心殿遥占三洲,清风阁坐镇边陲,三大门派成犄角之势把中原牢牢的控在手心。 而长青门,蚀骨教虽然当年名盛一时,却因修习心法过于歹毒而被列进了邪道,五百年前魔道一战,几乎所有的魔门弟子都几乎丧生,与中原再没有半点的立足之地,这两个门派自然也不例外。 这百多年来,正道势头依旧不减,但魔门也开始死灰复燃,只是不敢贸然进军中原,而居住在那边荒蛮野之地,悄悄的聚集力量,以图复兴。 林秋风与司马慕白在魔门年轻一代弟子当中,颇为出众,被称做魔门四公子,而司马慕白位居与林秋风之下,一直有所不甘。 今天两人在云泽相遇,暗中一试,司马慕白才知道盛名其下,确实不虚。 林秋风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心里也是大大的警觉,自己刚才那一手“三元炼神”,乃是长青门镇山绝技之一,虽然自己未尽全力,但是看到司马慕白只是脸色变了三变就恢复正常,修为之精练可见一斑。 两人各揣心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互相问候,真称得上嘘寒问暖甚是亲近。 正这个时候,林秋风眼睛余光扫到一人,这人远离人群,背手站在云泽的入口处,对这边的事情恍若未见一样。 林秋风认识此人,正是魔门四公子之首的卫公子。 此人来历神秘,即便是以长青门如今的能力,也摸不到半点的底细,只知道此人出现之时,带着当年魔门总教教主烈云的令牌。由此辈份突显尊贵。 虽然如今魔门总教早已经随着当年一战而灰飞湮灭,但教主烈云的余威却在,那一战若不是最后烈云教主在总坛之上一人独剑面对正道三大圣尊,恐怕什么长青门,蚀骨教就在修真界被正道完全的抹去了。 因而即使是如今魔门分裂成三教四门各自为政,但对于当年的掌教烈云,却甚是崇敬。因而,卫公子带着烈云的令牌一出,顿时魔门震动,甚至有人说卫公子乃是当年烈云的唯一传人,而今要再统魔门,中图大兴。 只是这卫公子对此却是隐讳不答,但他一身的修为,却是让三教四门不得不叹服。 可以说在这魔门四公子当中,只有这卫公子远远的要超过其他三人好多。 偏偏此人漂泊无际,桀骜不逊,性格又是喜怒无常,即便是魔门中的弟子,见了他也要绕靠走路,生怕他一时恼火而惹无端之祸。 司马慕白顺着林秋风的眼神看了看,笑道:“卫公子已经来了好久,只是谁也不敢过去搭腔” 林秋风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自问虽然名列四公子之内,可一见到这个卫公子依旧有种胆寒的感觉,想想还是少和他说话最好。 这时,忽然人群一阵的骚动,林秋风望云泽中望去,只见在那浓薄无常的雾气中,飞出一道血红色的怪兽,如同一片血红色的云彩一样向这边飘过来。 随着这怪兽的到来,空气中本来已经有些腐臭的味道顿时加重了许多,并多了血腥的味道,让人生出呕吐的感觉来。而林秋风带来的那只青绿色蝣王,本来一直很安静的趴在那里,此时也开始骚动起来,仿佛有某种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力量正在靠近而生出不安分的感觉。 林秋风反手拍了拍蝣王,让蝣王安静下来。再看那只从云泽里飞出来的血红色的怪兽,已经落在众人的跟前,原来是一只身型庞大的蝙蝠,显然这只蝙蝠跟自己的蝣王一样,是被人驯养召唤的。 从蝙蝠身上下来一人,只见这人全身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雾气,隐隐约约如同鬼魄一样,一开口声音更是难听,不但尖利刺耳,而且冰冷的可怕,听得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 “有劳各位久等,老祖有请各位即时进见……” 昔日的魔教,随着烈云的消失而四分五裂,分裂成许多个旁支,之后又经过近三百年,这些旁支或者被正道所灭,或者被其他较强大的旁支所吞合,逐渐才形成了今天三教四门的局势。而这三教四门中,又独以炼鬼教势力最大。 当初魔教,便是以炼鬼,血影,蚀骨为三大支柱,魔道一战时,血影神魔一支本是力量最为强大,却被天都谷几乎灭尽,虽然经过几百年的休养生息,但因为心法遗失的太多,而导致如今三教四门中,以血影为最弱。 炼鬼教却是力量保存最好的,又因这些年炼鬼教出了一个奇才鬼冥做教主,使得炼鬼教声势大盛。 这些年炼鬼教远离中原,深藏在云泽深渊中,虽然势力最大,却是弟子走动的最少。谁知道这次鬼冥却一改低调的作风,传信给三教四门,要一起商讨大事。 三教四门虽是各自为政,但碍与鬼冥本人和炼鬼教的威势,还是各自派了人前来,以示尊重,只是魔门历来便是互相轻轧,这次虽然不知道鬼冥要商讨什么,但来的时候还是各揣心事。 林秋风与司马慕白搭伴走在一起,虽然自己为长青门楚翘,但对云泽这个地方依旧是很陌生,几百年来,恐怕也只有炼鬼一门才能盘踞与此地,毕竟这里阴霾的环境对于炼鬼的修行很有利。 这云泽深渊此时就如同阴曹地府一般,不时的又一声声的哀鸣传出来,绿惨惨的冥火偶尔从众人身边飘过,如卫公子这样的人物也是皱了皱眉头,可见此处阴气之重。修为稍弱的人,已经放出了自己的兵器护体来抵抗这透骨蚀魂的气息。 一时间各种法器闪了光芒,配着这阴森森的绿光,到也有些罕见。 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跟在那血蝙蝠的后面,生怕走错了一步就进了死亡的深渊。 延着石阶,众人来到一处地方,前面的血蝙蝠一闪就消失在了这黑暗当中,紧接着砰的一声,石阶两边的石墙上亮出幽幽的火光。顺着火光向上走,只见在正中央,有一个庞大的石椅,在椅子上面,半卧着一个人,正是炼鬼教当今的教主鬼冥。 林秋风等人走上前来,拜了一礼,鬼冥苍白的脸上露了一丝笑意,转眼间又恢复的冰冷,依旧是半卧的姿势,显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扫了扫了来人,又闭上眼睛,半晌,才用透着阴郁的声音说道:“圣教崩裂至今,以五百年了……”说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众人听得有些奇怪,不知道鬼冥何以要提起这个,只得闷着头继续听。 鬼冥看了看众人,又继续说道:“这五百年,我们圣教时刻不敢忘记大轮圣王,韬光养晦,如今,也是时候该露露头了” 林秋风听得心里一震,隐约中捕捉到鬼冥这话中的含义,鬼冥却似乎看出了什么,细长冰冷的眼睛看着林秋风说道:“你是长青门的林秋风吧,老门主可还好?” 林秋风忙迈上一步说道:“老师这些年身体愈见的不好了,若不是惦记着中兴圣教,可能早有撒手离去了。” 鬼冥哦了一声,说道:“老门主可是我教中资格最老的人了,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啊,将来我教振兴还要依靠他老人家主持大局呢” 林秋风不敢应声,想不出这话里的含义来,只得含糊的拜谢,就退了回去。 鬼冥又看了看在旁边站着的司马慕白,说道:“二十几年前曾见过蚀骨童子一面,如今想来他该把蚀骨大法练到第十一重了吧?” 司马慕白听的却是一冷,自己刚来的时候,师傅正好出关,突破了第十一重境界,这鬼冥竟仿佛早在二十几年前就预料到一样,真是可怕之极。 忙回答道:“师傅玄关未破,正为此而伤神呢?” 鬼冥微微一笑,说道:“那一定是他花在女人身上的时间太多了” 众人听见这句话,心里暗暗发笑,原来蚀骨教主阴童子当年因修炼心法而走火入魔,不得不依靠采女子阴气而平衡体内的心火,因而虽然他一身修为已近魔门颠峰,可却也落了个笑柄。 司马慕白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显然早把这不当做一回事了。他微微一笑,也不做回应。 鬼冥却也不以为仵,眼睛又飘到了站在众人之外的卫公子,咦了一声,似乎很有些惊讶。 又用眼睛打量了半天,才说道:“可喜可贺啊,卫公子比上次来见本教,修为更有精进啊,真是我圣教的后起栋梁” 卫公子却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答,一身的桀骜可见一斑。 鬼冥似乎早已经知道卫公子的脾气一样,也不计较,又挨个的问候了几个人,最后顿了顿,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血影教竟没有来人吗?想当年圣教顶梁如今竟然衰落至此……”言语间颇有些惋惜。 林秋风说道:“晚辈临出门的时候,师傅交代过,但凡为圣教之事,我长青门必不落后。” 后面的一些旁支门系,听到林秋风这样说,也都随声附和,反正有三教四门的打头阵,这空头吆喝还是要争的。 鬼冥听罢,把在场的人扫了一遍,微微一笑…… 此时的天都谷,却是阴云笼罩,虽然依旧是鹤飞鹿鸣,草茸树绿,可全谷上下却少了一丝的生气。 顾生澜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齐无畏站在他旁边,他想从床起来,可却是全身没有半点的力气,就仿佛被抽空一样。 齐无畏看顾生澜醒过来,忙一把按回到床上,说道:“小师弟,你可醒过来了。” 顾生澜只感觉胸口闷闷的,手脚也没有力气,一点不听使唤,只得有气无力的说:“师兄,我怎么又躺在床上了?” 说着话眼睛一瞥,发现齐无畏面带担忧之色,大是不解,说道:“师兄,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不舒服?” 齐无畏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你先别乱动,把自己养好再说”说罢看了看顾生澜,嘴角动了动,转身走了出去,神情颇有些古怪。 顾生澜从没见过师兄这样的表情,那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很有些陌生,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也摸不到头脑,只是觉得全身上下乏力,脑袋昏沉沉的。 不一会,齐无畏端了米粥过来,顾生澜喝完之后,又倒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这样,一连七日,齐无畏每天除了过来给顾生澜送吃的,多一句的话也不说,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表情也很古怪。 顾生澜本无大碍,这几天又是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到了第八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齐无畏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反倒是眉宇间隐隐有担忧之色。而这些天除了师兄,就再没看过其他的人,顾生澜的心里疑问是越来越大,隐约的仿佛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天顾生澜在自己的房间里活动,听到门外有脚步的声音,忙走到门口,开门一看,果然又是师兄齐无畏过来,顾生澜着说:“师兄,今天这么早啊?” 齐无畏看了看顾生澜,说道:“师弟,师尊要见你” 顾生澜虽然年龄不大,心思却相当缜密,一听师尊要见自己,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突,暗想这些天除了师兄,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而自己刚好,师尊就要见自己,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齐无畏盯着顾生澜,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师弟,你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顾生澜一愣,抬头看着齐无畏说道:“师兄,发生什么了?” 齐无畏见顾生澜的表情相当的疑惑,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师尊此时正在灵谷殿等你呢,去了你就知道了。” 灵谷大殿乃天都正殿,这千年来,多少兴衰抉择之策都是从这里商量出来的,所以若无大事,极少开殿。即便是顾生澜入谷以来,也只是去过一次。 这次听说要在灵谷大殿内见自己,顾生澜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得随着齐师兄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顾生澜才发现,在门口还占着四个天都弟子。这四个人见顾生澜从房间里走出来,面色一紧,更有一个人手不自主的握住了剑柄。 顾生澜大是惊讶,望着齐无畏说道:“师兄,这是要干什么?” 齐无畏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要多问,一切见到师尊再说”又和那四个弟子施了一礼,便带头向灵谷大殿走去。 天都谷内,一片的寂静,顾生澜随着齐无畏往灵谷大殿走去,一路上偶尔见到几个同门的师兄,远远的看见他走过来,都闪在一旁,就仿佛见到瘟神煞星一样,即便是齐无畏,也没有象往常一样说说笑笑,只是闷着头在前面走。 顾生澜低着头跟在后面,心里却不停的盘算着,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和自己最亲热的师兄都如同陌生人一样,而这身后的几个人,就如同押解犯人一样。 可想了半天,却是茫茫然没有半点的头绪,只记得自己随着太师叔进了铸仙洞,仿佛看到一把奇怪的剑,后面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如同被凭空抹去一样。 几个人穿廊过林,远远的已见天玄大门敞开。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在高耸巍立的门前,大约有十几个天都弟子,分做两排站在旁边。 这十几个弟子都是蓝衣高冠,手持宝剑,表情如临大敌一般。 顾生澜来到门前,停住脚步,在门口站立一人,正是华青云,忙喊了一声师傅。 华青云看了看顾生澜,点了点头,没有半点言语。手一摆,示意齐无畏等在外面,便扭头向正殿走去。 顾生澜刚要跟师傅走,猛的觉得肩膀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却是师兄齐无畏,只见齐无畏嘴角抽动了几下,仿佛有什么要和自己说。 “师兄,怎么了?”顾生澜问道 齐无畏犹豫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手把顾生澜拉过来,抱在怀里,然后一推,让顾生澜赶紧跟师傅进去。 顾生澜从来没见过师兄这样,暗暗里仿佛感觉到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扭过头来,只见华青云双手背后,正在天玄门内看着他,便笑了笑,跟齐无畏说:“师兄,你不跟我进去吗?” 齐无畏勉强笑了笑说:“师尊要见的是你,有师傅带你进去就可以了,师兄在这等你……” 顾生澜点了点头,转身向天玄门走去。 九 受囚 天都谷四周环山,整个谷就如同窝在中央一样,虽然是这样,天都谷并没有因此而潮湿闷热,反倒是终年清朗袭人,因为在谷中,有一道龙泉地脉,泉水吸天地灵气,在地脉中流经九次,每一次都剔除自身的尘气,等到涌出地面的时候,已经是浓若石乳,清若馨香,整个山谷的花草走兽,受起灵气的熏染,也都大受益处。 当年丘玄一游历此处,也被谷中的灵气所吸引,更惊讶与那道灵泉的奇异。所以才常居住与此,也才有了日后盘踞中原的三大正道之一天都一门。 日后又经历代谷主不断的完善,把整个天都分成四大禁地,三大殿堂和六峰别院,使得天都谷成为修行者的胜地。而这灵谷大殿,整体悬与那九转灵泉之上,终年有灵泉叮咚之音,乃是整个天都谷中的福地。`远远望过去,整个大殿在半空中云雾缭绕,几乎如同仙境一般。 顾生澜却没有半点的心情来欣赏这景色,他随着师傅走进大殿,只见大殿上两边,由下垂手排列,分别是六峰别院的院主,四大长老,在正中央坐着一人,正是谷主林破念。此时的林破念双目炯炯,面沉若水。 顾生澜上前叩拜了师尊,半晌,林破念才沉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顾生澜摇了摇头,他昏睡了这么多天,哪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从种种的迹象看出来谷内出了大事,而且这事似乎与自己有关,但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林破念见他一脸的茫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曲师弟比我晚入天都,虽然平时少言寡语,可我这个做师兄却知道他性格的宽厚,铸仙洞在他手里也从没有任何的闪失,而今却因为你,让曲师弟命悬一线,至今生死难料,你可知道这事情的严重。” 顾生澜听的目瞪口呆,他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带自己进洞认剑的曲长老竟然因为自己差点没了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最下面的华青云此时也是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当时他跟着谷主和几位长老进了铸仙洞,先是看到古剑红莲把顾生澜从水中吸出来,紧跟着又看到师叔曲长老躺在旁边已经是奄奄一息。 这连番的事情不单是自己,就是谷主林破念也不能完全把缘由想明白,但大家至少都肯定一点,就是曲长老受伤一定是与自己这个小弟子顾生澜有关。 华青云本是文儒一样性格的人,平时对顾生澜虽然少有言辞,但心里还是十分喜爱的,毕竟这孩子天资不凡,将来成就也不可揣度。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心里比谁都着急。 见师傅这样说,华青云也顾不得许多,忙走了出来,叩了一礼,说道:“师尊,生澜这孩子虽然已过了玄关,但修为可以说是浅薄的几乎没有,曲师叔一身修为就是当世也罕有敌手,这孩子怎么能伤得了师叔,请师尊明鉴啊……” 林破念摆了摆手,说道:“青云先不要说话,我这里自有道理,今天把这孩子叫来,就是要问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华青云忙转头对顾生澜说:“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师尊” 顾生澜虽然年龄不大,可并没有因为这事而慌张,这时候听师傅这样说,就把自己记得的大概描述了一遍,从自己跟着曲长老进洞,一直说道自己看到那把红色的剑从水池中浮出来。独独略去了自己去抓剑的细节。 林破念眉头紧锁,沉声不语,而下面的几位长老和六峰的院主也是多有不解,只是这件事情里面曲折颇多,显然涉及到天都谷中的一些隐秘,所以在林破念没说话之前,谁也不好先表态。 过了好半天,林破念才缓缓的抬起头,说道:“无论怎么样,曲长老是因你而伤,如今曲长老七魄受损,肉身虽在但神识却已经游离,这罪过你是脱不掉干系的” 他看了看身旁的萧长老,说道:“将顾生澜囚与石林,五年内不得踏出石林一步!” 华青云在下面一听,大惊失色,急步走到前面叩倒在地上,说道:“师尊!” 还没等华青云把话说完,林破念一摆手,说道:“我知道这惩罚对这孩子未免严厉了些,可若不这样,让我如何面对曲长老!” 华青云无奈,只得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顾生澜。 顾生澜天性倔强,虽然偶尔有些顽皮世故的地方,但骨子里从不喜欢低头。刚才听到谷主让自己五年不得出石林,心里虽然很是不服,去一直把腰挺的直直不出一声,此时见师傅为自己一叩三拜,顾生澜心里大是不忍,上前一步说道:“自己做事自己来担,师傅不用求他,澜儿自小就吃惯了苦头,这算得了什么!” 华青云怒道:“口无遮拦,还不赶紧给师尊请罪!” 顾生澜虽然是满脸的委屈,却把腰挺的直直的,不肯再弯一下,直让华青云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林破念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顿了顿说道:“萧长老,把顾生澜,连同那把剑,一起送进石林吧!” 这句话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要知道红莲乃天都镇谷神器,就是长老级别的轻易也碰不到,如今竟然就这么轻易的交给一个正在受罚的弟子,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六峰院主位在长老之下,此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雾云峰的院主杨青书乃是曲长老亲传的弟子,师傅因为眼前这个小子而生死难料,本来就是一肚子的郁闷,又听说谷主要他把红莲剑也带进石林,更觉得难以容忍。 红莲剑不比普通的宝剑,作为天都镇谷的神剑,拥有者的身份自然也是大不一样。 杨青书从座上站起来,说道:“师尊,神剑是我天都的根本阿,事关重大,还望师尊三思。”说罢深深的望了一眼顾生澜。 华青云排六峰院主之尾,然而由于是林破念亲传,身份自是与其他几人不同,此时听杨青书这么说,大是不满意,站起来说道:“历来宝剑一经认主,便无法再改变,红莲乃上古神兵,更是如此,难道师兄可以改变这事实吗?” 杨青书语气一转,说道:“虽是如此,但顾生澜是受过之人,怎可携带我谷神兵,若生外心,又如何处置?此子来历本就蹊跷,尚未查实就惹出这么大的祸端,依我看这处罚已经是宽厚了!” 华青云本是儒雅之人,平时极少动气,此时听杨青书这样说,不免怒从心起,说道:“师兄到是说说看,澜儿怎么就蹊跷了?莫不是对我有所怀疑!”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起争执,林破念脸色一沉,摆手说道:“不要说了,红莲已经认主,任是谁也无法更改了,且让他带剑与石林中经霜历雨吧,天意如此,如何可逆转!” 说罢又看了看萧长老,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去。 杨青书无奈之下,转身看了看华青云,说道:“隐云峰果然大是不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可以化祸为福!”说完冷哼了一声,甩袖走出灵谷大殿。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人面面相窥,谁也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沉默无语,大殿里陷入了沉寂…… 天都谷内有四大禁地,分别是铸仙洞,双月轩,金丹司和琉璃境,这四大禁地分别由四位护谷长老看护,其中铸仙洞以藏剑专用,双月轩以藏书专用,金丹司以炼药专用,琉璃境为谷主闭关专用,而在这石林又不同与四大禁地,则是专为惩罚弟子而用。 这石林异境不同与天都谷中其他地方,这里终年风雨侵蚀,草木难生,由于阴云凄迷,所以这里白天黑夜很难以分辨,相比与天都谷的景色,这里就如同荒漠一般,因此但凡违反了谷规的弟子,都要在这里受风雨的打磨削损。 待众人散尽,顾生澜随师傅回到隐云峰告别师娘和师兄一干人。 他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东西,其实他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找了半天,只翻到了那件袈裟,这袈裟被他拿回来以后,便放到了床下,并没有太在意,如今才发现,这整个房子,却只有这袈裟是他自己的。 顾生澜想了想,便把袈裟裹在了衣服里面。就算是收拾完了。 来到外面,见师傅等人都在外面等他。虽然顾生澜在这里时间不长,却也和大家相处的融洽。因而大家一想到顾生澜小小年纪就要到石林去饱受风雨,都不太舒服。 顾生澜此时却是表情坦然,还如平常一样和大家说笑,仿佛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 秦柔把顾生澜拉过来,摸摸他的头说道:“孩子,五年转眼就到,到时候师娘和你师傅去接你。” 顾生澜笑了笑,拉着师娘的手说:“师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当初我做小乞丐的时候还不如现在呢”直听得秦柔心里一酸。 他又回头看看师傅和几位师兄,笑了笑说:“今年三大门派演武这个热闹我是看不到了,几位师兄先替我打头阵,等五年后我出来,再和师兄们一起夺个头牌!” 齐无畏最是疼这个小师弟,眼看着小师弟心里难过,又碍于师傅师娘都在,不好多说,只是把顾生澜拉过来仔细的看看,便不再言语。 顾生澜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却没有发现华笙的影子,暗暗的苦笑一下,一定是自己把这个小师姐得罪的太多了,所以人家连送都不想送他了,也罢,反正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便也没有所谓。想到这里,顾生澜心情又开朗起来。 待告别的众人,顾生澜随萧长老往石林异境走去……风卷草木,一路顾生澜沉默无言,回想自己这些日子,几乎如同在梦中一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苦楚。 远远的,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默默的看着萧长老带着顾生澜走过去,只可惜谁也没有在意到。那明亮的眼睛随着顾生澜渐行渐远,娇好的身形在风中微立,任凭风卷起发梢飘散,此时此刻,成了唯美的一副画……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顾生澜来到石林已经一个月。 到了这些,顾生澜才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叫做石林,或许是受风雨的侵蚀,这里的石头全部呈现一种尖峭,如同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木,毫无生机的矗立在那里。风雨没日没夜的下,偶尔有歇风息雨的日子,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可即便是这样的好天气,也是会弥漫着阴沉沉的雾气,一眼望不到边。 很难想象出在天都谷这样钟秀灵气的地方居然会有这样的景象,若不是亲眼见到,顾生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在石林的周围,布有法阵结界,等闲人是想进也是进不来,而里面的人,更是出不去。在石林里面,有许多石头搭建的房子,以供受罚的弟子使用,而由于常年受风雨的侵蚀浸泡,这些石头房子上布满了青苔绿藓,显然已经是年代久远。 顾生澜进来以后找了一个看上去稍微舒服点的房子,事实上这些天里,顾生澜根本没看到一个人,这里就仿佛一个孤独的世界一样,只有他一个人。如今伴随他的,只有那把红莲宝剑和那件裹在身上的袈裟。 红莲剑造型奇古,并不显得宽大的剑身上,有一些奇怪的符号,令顾生澜感到奇怪的是,每当自己握住这把剑的时候,在剑身上就会隐隐约约的出现一丝丝红色,就如同血液在流动一样,同时也会有两条细长的金线在剑身上若隐若现。 石林里暗无天日,阴冷无比,顾生澜却似乎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暖暖的,并不受这阴冷环境的影响,那件袈裟似乎有奇异之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作成的,竟然风雨不侵。 而且那红莲剑,只要一握住,就会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剑身涌入顾生澜的身体,这中间一点的阻隔都没有,就如同那把剑本来就是身体中的一部分一样。 这让顾生澜很是惊奇,也就索性手不离宝剑身不离袈裟,就连睡觉的时候,也都是如此。 他自己还不知道,那袈裟乃是密宗至宝,名叫金襕袈裟,是历代的密宗法王的传世之物,有大藏佛法祥和之气,寻常的水火,又如何的侵得了。 而红莲剑由于吸饮了他的血液,早已经与他合为一体。 宝剑认主,本身就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与炼器不同的是,只有在认剑人完全符合宝剑的时候,才会得到宝剑的响应。这里面不仅仅是受资质,体质的限制,更包括人自身的属性。 红莲剑本是一把戾气很重的剑,自祖师丘玄一仙去后便再无人能控制,所以才把它禁锢在铸仙洞焚剑池中。 有谁能想到,这几百年来,五把镇谷神剑之一的红莲竟然是在焚剑池中度过。 当时在洞中,谷主林破念修为已近天人,一眼就看出红莲与顾生澜之间血脉往来,不禁暗暗吃惊,要知道这种认剑的方式,乃是九死一生,若不是顾生澜手中的两条金索形成了循环,顾生澜全身的血液定会被红莲剑吸干。 这红莲剑几百年来在焚剑池中煎熬,不但没有磨去杀气,反倒吸收了池中其他被焚残剑的气息,使得戾气更重,如今得以解脱,岂是寻常人所能抵挡的,即便是曲长老,也险些丢了性命。 所幸的是顾生澜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红莲剑所认同,林破念知道红莲剑别人再无法驾御,红莲自开山祖师后便无人可认,如今终于有弟子能认下了红莲,虽然尚且不知道红莲为什么能因顾生澜而醒过来,但林破念还是希望能借红莲之力振天都之威的,所以才让顾生澜带剑入石林,否则的话,这把上古奇兵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到了顾生澜的手里。 顾生澜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只是每天抱着剑就觉得很安心,想当年即便是天都祖师丘玄一,也未能如这般与红莲血脉相连,如今却被顾生澜一个人独独占有,实在是冥冥中的天意,只是这天意是福是祸,却不得而知道了。 这些日子在石林里,每天不但有风雨的苦楚,更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把顾生澜差点闷出个鸟来。幸好的是每天还有天都的弟子进到石林来送饭,于是这个几乎成了顾生澜最期盼的时刻。 只是送饭的人不仅每天更换,来到石林里更是一句话也不说,仿佛生下来就是聋哑一般,任凭顾生澜如何的取闹,依旧无动于衷,到是一次一个人进来送饭,被顾生澜戏弄的忍不可忍,结果抬手就是一记掌雷,直炸得顾生澜眼花缭乱两耳轰鸣,至此再不管乱折腾了。却又凭添了几多的烦恼。 他本是个爱动的性子,哪里受得住这般的苦闷,索性每天便跑到石房子外面拿着红莲在风雨中乱舞乱砍一通,等舞的气喘吁吁方才罢休。 这一日,顾生澜坐在石房子里胡思乱想,想到自己本来有个慈爱的母亲却很早的就离开了自己,从此自己四处乞讨受尽白眼,本以为到了天都可以有所好转,那知道刚入不久又被关在这里受罚,一时间苦闷难当,便又抓起红莲跑到了外面。 石林中本来就是阴雨绵绵,顾生澜站在雨里,望着头顶上如同锅盖一样乌黑的天,更觉得胸口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指向那阴沉沉的天,大声的喊叫起来。 此时,顾生澜如同洪荒猛兽一样,一声接一声的厉吼从身体里迸发出来,随着顾生澜歇斯底里的喊叫,红莲剑光彩大盛,在剑身上那若隐若现的血色此时如同脉络一样在剑身上流转。 顾生澜只觉得全身的心血受到红莲的引动而反涌,双眼已经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全身上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由白转红,尤其是额前朱砂,殷红欲滴,整个人仿佛浴血而出一样。 红莲从破庐而出时,就是一把戾力颇重的古剑,即便是当年以丘玄一之修为也不能完全的化去。若不是这样,它也不会以吸顾生澜的血气而重生。 在平时,顾生澜心平气和下并无没有太多的影响,而此时由于积累的许久的压抑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激发了红莲自身的戾气。 随着红莲剑血光大盛,竟然带着顾生澜脱离了地面,顾生澜的表情也逐渐由愤怒转成了痛苦难耐,筋脉绷紧,全身的血气仿佛要爆裂开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金光从顾生澜的身上的袈裟上绽开,逐渐的把顾生澜的全身笼罩了进来,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字在光芒里不停的跳动,时大时小,隐隐约约,竟似乎有一声声的梵音传出,平静而祥和。 这道金光若有无边的法力一样,在这道金光的包裹里,顾生澜表情逐渐的平静了下来,再没有了那种狰狞痛苦的表情,全身的猩红血色,也渐渐的褪去,红莲剑随着顾生澜的平静也仿佛渐渐的失去了依助,红光黯淡了下来。 而顾生澜,却在这道金光的笼罩下悬浮在了半空当中,此时他如同入定一般在半空中反转起伏,仿佛受到了莫明力量的牵引,最后以坐禅的姿势而定,双目闭合,双手由合什而起,不停的纠结弹动,变幻出各种手印,时而不动若山,时而威若金刚。 金光在顾生澜的全身上下不停的流转着,如同金佛临世一般,而那把红莲剑,则悬立在他的旁边。 一时间微微的红光配合着金光在半空中缠绕流动,顾生澜在其中好无知觉一般,两只手叠出的手印仿佛蕴含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一样,此时的石林,早已经无风无雨,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而在顾生澜的周围,有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旋涡被红莲从地面上吸出来,又随着金光的流转逐渐的卷进顾生澜的身体里。 两大法器,就如同在叫劲一样,一个在释放着能量,一个在包容着能量,而最后,又都被顾生澜所吸收。 此时此景,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十 演武 中原神州,千年来就是魔道并存,在最初的阶段,两者只是由与修炼方法的不同而有所分歧,对于天道的追求方法本就不尽相同,所以两方面尚且能并存,但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演变,魔门由于弟子良莠不齐而渐渐的脱离了最初的轨道,为了提升修炼的速度,一些人专攻阴鬼、噬血、炼魂这些为人所冷齿的修炼方法,为祸世人。由此引出了魔道之争,形成了魔道相争的局面。 随着这种情况愈演愈烈,五百年前,两方在九狱司一战,魔门溃败,教主烈云下落不明,整个魔门退离神州,由此正道大兴。而当年魔道之战的主力天都谷、锁心殿和清风阁,则成为了正道据守中原的三大砥柱。 由此延续,已经几百年了,这三大门派虽同为正道顶梁,但修真方法仍有不同,为了交流心得,也让弟子们得到锻炼,每隔一段时间,三方就要派出本门弟子聚集在一起进行切磋,名为演武,渐渐的这个演武固定了下来,而每一次演武大会,则成了修真者的盛会。 就在顾生澜在石林饱受风雨之苦的时候,天都谷则迎来了这一届的演武大会。 这次大会的地点设在天都谷的天云峰别院。 天都六峰,分别为:天云、流云、定云、雾云、赤云、隐云。每一峰都立有别院,称之为六峰别院,其中又以天云峰别院为最大,门徒众多,院主马青池是谷主林破念的大弟子,在这六位院主当中,修为最深,为人平时又是稳重谨慎,少有锋芒,素来被天都上下所推崇,已经隐有下一代谷主的势头。 这次把演武大会设在了天云峰,其寓意也颇值得揣摩。 此时的天云峰,按照四方阵势设下四座石台,用做演武之用,按照惯例,三大门派的弟子以淘汰的方式来进行比试,而最终的胜者将会得到天都谷主传下的一件法宝。 其实法宝的诱惑固然是大,但每一个参加者所看重的,更是自己门派的荣辱。 这一日,天都谷内风歇云舒,六位院主带着门下的弟子早早的来到天云峰,排来阵势迎接锁心殿与清风阁两方的到来。 华青云与妻子秦柔带着弟子来到天云峰,只见在看台上师尊林破念早已坐在正首,下面是三位长老,忙上前参拜。 林破念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语。 华青云按照惯例坐在下首,一抬头正好看见雾云峰主杨青书坐在对面,刚要点头示意,却见杨青书把头扭到了一边。 显然他还在恼火当日在灵谷大殿的事情,华青云心里苦笑一下,也是无可奈何。 坐在旁边的流云峰院主曾青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不仅有些好笑杨青书的气度,拍了拍华青云说道:“师弟,这次演武门下可有夺魁的希望?” 华青云知道这位曾院主向来不拘小节,说话也是不藏心计,便笑了笑说:“师兄你别来笑我了,六峰当中以我那个隐云峰弟子最少,而五位师兄的修为又比我高,教导弟子都是别有心得,这夺魁哪能轮到我这山头” 曾青水嘿嘿一笑,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不过他可是憋住一口气要争个头魁呢!”说着用嘴朝杨青书的位置上努了努嘴。 华青云平时虽然一派的正式,如今见师兄这个表情,心里也忍不住好笑。 对面的杨青书把头扭到一边,却似乎察觉到对面这两个人在说自己,又把头扭过来,看着华青云与曾青水,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曾青水却是一脸的正经,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低低的对华青云说道:“我那乖侄女可是天资聪慧,修为是日益精尽啊!” 还没待华青云回话,曾青水的脖子已经绕上了一双软绵绵的小手,却是华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到了看台上。 华笙在天都素来得宠,即便是谷主林破念对这个小丫头也是另眼看待,更不要说这个一向嘻嘻哈哈的曾青水,他见华笙抱住自己的脖子,便笑眯眯的说道:“乖侄女,又来缠着你师伯的金丹吃啊?” 原来曾青水在天都谷,师从与金丹司的鲁去病长老,素来以炼制金丹为名。当年一炉丹药即便是林破念也颇为赞赏。 华笙这小丫头没事的时候就乐意往流云峰溜达,害的曾青水带着几葫芦丹药到处躲藏,更让他气愤的是,自己的儿子曾凡竟然帮着华笙这小丫头,只把一个堂堂的天都别院之主弄的大呼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虽是这样说,但曾青水对这个小侄女,还是特别看待的,华笙修为精近,与这位会炼药的师伯是分不开的。 且说华笙抱着曾青水的脖子,调皮的皱了皱鼻子,说道:“不好,师伯今天身上没宝贝,不然怎么一身的苦药味儿……” 华青云在旁边,说道:“没大没小,还不快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华笙听父亲说自己,伸了伸舌头,嘻嘻一笑离开了看台,只留下曾青水一脸的无奈。 不多时候,只见西南方向异象突生,有道道的华光,直奔天云峰而来,初看时还只是隐隐约约不甚分明,转眼间这华光由小转大,只见一行人御剑而来。 这行人约有十余人,都是青衣长衫,木簪束发,为首一位老者,个子极为高大,骨骼清奇,长须飘飘,带着这十来个人由远而至落在天云峰顶, 华青云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从清风阁而来,而为首的那位老者,正是清风阁现任阁主的师兄,传功长老智木大师。 清风阁在三大门派当中,历史最为古老,得传于五族战乱时期的木族。 时间追溯到蛮荒时代,金木水火土五大部落在中原逐鹿,木族力弱,当时已经有了溃败的势头,木族的领袖青帝知道难以挽回别灭亡的命运,为了保存本族一脉,便秘密的遣离了本族中一部分最优秀的族人,远离中原。 后来五大部落纷争迭起,土族的黄帝统一了其他四大部落,木族渐渐的没落消亡,惟独当年这一支人,保存住了木族本族的血统。在中原之外悄悄的经营,只到千年前,这族人辅助大祁灭殷,才得以回到中原立足,建立清风阁。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清风阁是如今这中原中的另一血脉,他们沿袭着最古老的传统,信奉古老的木神,不与外族通婚,与所有门派最大的不同就是,整个清风阁,全部都是木族子弟。 华青云,曾青水等六峰的院主从看台上下来,迎接清风阁的到来,马青池走在最前面,来到智木大师的前面施礼说道:“长老长途远来,辛苦了,师尊正在看台上等候。” 智木在清风阁身为传功,一身的修为自是了得,这次奉阁主之命率本族十二名弟子来参加演武大会。 此时见天都谷六峰的院主出来相迎,两面都是旧相识,也没多说话,只是稍微寒暄一下,便随人上了看台。 在看台上,早已经预留出座位。林破念此时见智木走过来,微微笑道:“智木长老一向可好,这许多年不见,长老依旧是神采奕奕,修为更有突破啊,实在是我中原神州的福气!” 智木深施一礼,说道:“圣尊过誉了,临来之时,端木阁主特嘱咐要问候圣尊,因为端木阁主凡事缠身,不能亲来,望圣尊见谅” 天都谷因为在中原为正道之领袖,因而历来的谷主,都被称做圣尊,以示身份的尊贵。 林破念摆摆手笑道:“端木阁主礼过了” 智木大师又与天都的萧长老鲁长老等几人问好,便坐了下来,此时三大门派,只差锁心殿一门。 锁心殿有别与两大门派的是,只收女弟子,整个锁心殿,便是由女修真组成。 虽然每一门派都有女修真,如华青云的妻子秦柔,但象锁心殿这样以女修真组成,而且能一军突起,并列中原三大门之中,也是异数。 由于锁心殿的女弟子多有清丽之容貌,所以每一次演武大会,锁心殿都会成为亮点。即便不能夺魁,但彩头依旧不比其他门派少。 因而虽然每一次演武,锁心都是姗姗来迟,却没有人兴起问罪之意。 林破念在看台首席上巍然而坐,不时的与智木大师说些不干痛痒的话,以便打发时间等待锁心殿的弟子,可奇怪的左等右等,却迟迟的没见到动静。 各位长老坐在下面,表面上虽然不着痕迹,心里却开始有些奇怪了,以锁心殿到这里的距离,按道理来讲就是迟,也该到了。而如今已经等了近一个多时辰,却仍然没有踪影,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了。 天云峰院主马青池素来沉稳谨慎,此时却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这次演武大会由自己来主持,若是中间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是脱不出干系的。 他抬头看了看师尊,只见林破念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象刚才那样轻松了,他想了想,走下了看台,一招手唤过了四名弟子,暗中说了几句,那四个弟子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马青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回到了看台之上,此时林破念与智木早已停止了交谈,见马青池回来,林破念问道:“锁心殿迟迟未来,可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 马青池垂手站在旁边,说道:“师尊放心,弟子已经派人出去巡看,各位长老再稍做等待,不时便应该会有结果。” 林破念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智木大师看了看,微微一笑,说道:“也不用着急,锁心殿虽是女弟子众多,但也不是宜于之辈,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众人点头称是,也不便多言语。 智木又接着说道:“圣尊,上一次聚会,天都带去的香凝雾茶可是一绝啊,若不是惦记着这个,我老头子这次也不会争着要带队来这啊,圣尊可别小气啊!” 林破念听罢笑道:“天都的香凝怎么敢和清风山的听雨相比,既然木长老说了,我怎么能小气,青池啊,为各位长老备茶” 马青池笑着说:“木长老放心,这次青池早以命弟子晨前采茶,等长老动身的时候给长老带上” 智木哈哈大笑,说道:“马院主的心意周到,老头子就手贪了” 大家听得心里暗暗好笑,都知道智木平生素好此道,只是没想到居然到了张嘴讨要的程度。又见马青池如此,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不禁佩服他的心思缜细。 不多时,已经有天云这边的小弟子为各位长老端上了香茗,要知道煮茶一道,需要足够的火候,越是好茶越是如此,这么快就可以把茶奉上来,可见马青池早就命弟子在做准备了。 天都谷奇珍甚多,一草一木无不包含天地的灵气,这香凝雾茶也是如此,它生与九转灵泉旁,由于受灵泉之水的熏染,树叶鲜翠欲滴,叶上水雾朦胧,散发出幽幽的清香,乃是天都谷独有之物。 这茶水一端上来,顿时在看台上弥漫出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智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物件,这小物件表面上盘根错节,仔细看原来是一个木质的小茶壶,只是这小茶壶显然不是寻常之物,在壶身上凹进一块,有一个小人端坐在里面,这小人栩栩如生,仿佛有生命一般,整个茶壶透着微微的古黄色光泽。 茶壶多为紫砂烧制而成,这种木质的茶壶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到,都觉得很是新奇。 只见智木小心翼翼的把茶壶打开,把端上来的茶水连同茶叶一起倒进了,又轻轻的盖好,顿时只见在茶壶周围生出一缕缕的光芒,缠绕在壶身之上,而在壶嘴的地方,飘出丝丝的水雾,满鼻的馨香。 智木把鼻子对着壶嘴,深深的吸了一下,双眼微闭,显然是陶醉其中。而那个壶身上的小人,仿佛受了壶中香凝茶的吸引一般,竟改变了姿势,表情也似乎与先前大不一样。 在坐的长老有认识这个小茶壶的,知道这茶壶是清风阁四宝之一,名叫木神茶壶,整个茶壶由精木雕制而成,最神奇之处在于那个壶身上的小人,据说乃是千年的木魄,被雕刻人以大手法镇伏与壶身之上。 这木魄经历千年之劫,神通可见一斑,如今与茶壶融为一体,使其一跃成为清风镇山之宝,只是自从被智木大师携带后,从来没见其威力,到是多用在了喝茶这上面。 林破念却是见怪不怪,自然悠得的品着香茗,到是曾青水的眼睛,不时的飘到那小茶壶身上,也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天云院主马青池匆匆的走上看台来,双手不知道握着什么东西,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林破念见此情景,问道:“青池,是不是有锁心殿的消息了?” 马青池点了点头,说道:“弟子巡查,发现了摄云鸟”说罢双手展开,只见从手中飞出一只兰羽的小鸟。 这小鸟身体纤细,双翅修长,两只眼睛却是完全不符合身体一样,奇大无比,正是锁心殿的摄云鸟。 原来,锁心殿所在的地方,有一种奇怪的小鸟,叫摄云鸟,这种小鸟不但机巧灵敏,而且双眼能留住所看到的景象,所以,锁心殿一直用这种小鸟来作为传递信息的工具。 林破念左手向前托起,那只小鸟如同受到力量的拉引一样径直的落在了他的手心。 只见林破念把这只小鸟移要眼前,在小鸟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副景象,几个白衣素发的女子正在与一群衣着怪异的人斗法,后面一个年龄颇大的女子正盘膝而坐,似乎是受了重创。 林破念看罢,双眉拧成了一团,又把这只小鸟交给了智木长老等其他在坐的几人。 大家看后都是低头不语,显然对这情景有些始料不及。 林破念看了看马青池,只见马青池垂手而立,显然在等自己的决定,便一摆手说道:“此次演武暂缓,各院弟子回归本院,六峰院主,三位长老陪智木大师到灵谷殿一见” 说罢,率先离座,不再理会众人,独自飘然而去。 马青池与其他几个院主连忙下了看台,让本院的弟子先回到各自的地方等候,几位长老则陪着智木往灵谷大殿而去。 一时间天都的弟子都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师长面沉若水,也不敢问,连忙回去,私下里却是小声的嘀咕,可都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让演武大会停止。 大家心里隐约中,都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历经了几百年太平的中原神州,此时似乎正被一层看不见的阴云所笼罩着,再难预料凶吉。 十一 空林 修真正道中,锁心殿可以说是一只奇葩,这不仅仅是因为它全部由女子组成,更为难得的是,锁心殿的开山祖师凌云仙子以过人的智慧,别出心境,创出一条不同与道不同与佛的求天之路。 中原修真界三大门派,天都谷依据道法自然为根本,清风阁则遵循木族代代传下的古老秘籍为基础,惟独锁心殿一门,不依常法,讲究一心通明,万般通灵。锁心殿门下的弟子不为凡俗世情所缠,不为红尘情爱所惑,禁守一心如明镜可鉴日月,是以为锁心的由来。 每个弟子都是从襁褓之时便被选入门,终身再不受外界沾染,即便是有带发弟子入世修行,却也只为增加磨砺心性。和天都谷每三十年才有五名弟子出谷的规定相比,锁心更为严格,每一代只有一名弟子下山,以培养下一代的殿主。 所以只有在每一次演武大会上,才可以看到锁心殿众多女弟子的芳容。 哪知道这一次演武大会,锁心殿派来的弟子竟然中途遭劫,这实在是出乎大家的意料,要知道中原神州自魔道一战后,已经平静了几百年,在这几百年里,只见正道的弟子往来神州,三大门派也是各自发展毫无冲突,即便是有邪门之人偶然出现,也不敢惹事生非,惟恐遭到正道修真的追杀,更不要说去捻锁心殿这个虎须。 这无疑是等于在向中原的正道修真宣战。 此时的灵谷大殿,一片沉寂,几位正道修真的巨擎都是默然不语,一时间大家都想不出到底是何方的神圣敢做出如此大逆之事。 林破念与正中端坐,蓝衫及地,头挽琉璃冠,面沉若水沉思无声。 马青池见此情景,面带愧色的起身说道:“弟子有负师尊的重托,此事我天云一院上下弟子定要查个清楚!” 林破念摆了摆手,用眼睛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清风阁智木长老,说道:“不知大师对此有什么看法?” 智木在这次清风阁来者中身份最高,他的态度自然也就代表了清风阁的态度,他沉吟了一会,说道:“此时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老头子看方才那一景象,似乎锁心殿的道友并非全军覆没,此时我等该遣出弟子搭救才是!” 林破念点了点头,说道:“青池,你天云一院理该担此重责!” 马青池忙点头应诺,林破念又看了看华青云和杨青书,说道:“青云青书,你们是这三十年天都外出行走的弟子,隐云雾云两院也该出力!” 接着,又看了看水云峰的庄青烟,说道:“此事应该尽快告知锁心殿,青烟是女弟子,此事便由你去办了,青水啊,你陪同青烟前往,途中以便照应!” “另外,定云一院带流云水云两院弟子负巡谷重任,青树可明白?” 定云峰的院主周青树接了法旨,率先而去。 林破念微微的叹息了一下,看了看右边的萧长老,说道:“师弟,这次又要辛苦你了,这些人能把锁心弟子伏击在中途,修为定然不低,只是这些的小辈我还是不放心!” 萧破雪的身份在天都谷仅次于林破念,在外几乎已经可以代替林破念说话,此时把他派出,可见谷主林破念对此事的重视。 萧长老掌管天都刑罚,素来是少言无语,不然也不会落给“金面”的绰号。他点了点头,便带着三峰的院主离开。 其余的人也都随安排而去。整个灵谷大殿,只剩下了清风阁的智木几个人。 智木刚才看林破念一一安排,事无巨细,心里暗暗的惊讶,这之前相当长的时间就传闻天都谷主闭关不出,几乎要放手而去,而今看来还是不实啊。 他肃了肃表情,起身施礼说道:“圣尊,智木也该尽早把这事情通知本阁主,以便协助尽同道之力!”` 林破念起身道了个谢字,又让金丹司的鲁去病和双月轩的虚无子两位长老相送。 待大殿重新恢复了宁静,林破念自己一个人坐在上面,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喃喃的说道:“师兄,浩劫将至,你若是我,又该怎么样啊……” 说罢双眼望着大殿里那些早已经没有人的座位,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就在天都谷上下弟子严阵以待的时候,石林当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日顾生澜愤懑难当,跑到大雨里拿着红莲剑乱舞一通,结果引动了红莲自身的戾气,要不是那件袈裟在关键时候法光大盛,顾生澜就要落个全身血脉爆裂而亡的下场了。 那件袈裟本就是一件密宗的至宝,被历代的法王随身而披,其蕴涵的法力自然是不可想象,红莲虽然是上古神器,但毕竟还尚未完全的解封,这样顾生澜的一条小命才得以保住。 更加上那位神秘的老者在顾生澜的神识当中倒灌了毕生的修为,所以这一劫非但没要了顾生澜的命,反到是让他收益颇多。 要知道两个神物当时角力,被红莲从周围吸出的灵气全都一股脑的灌进了顾生澜的体内,石林虽然与天都谷不同,但天地万物各有灵气,这些灵气平时潜与人的周围,并不能被察觉到,也正是因为这样,它才尤其难得。 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若不是顾生澜在无意识当中受金褴袈裟和暗藏在体内的潜流催动,结出金刚手印,也不能把这些灵气据为己有,金刚手印本就是以身通万物的修炼心法,因而那些被红莲激起的灵气才透过那千般的手印被顾生澜纳进体内。 那一刻,那手印就如同打通了外界与顾生澜自身一样,成为了两者之间的桥梁,使那一个个旋涡一般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进入顾生澜的体内。 寻常人若是吸收了这么多的灵气,必然是全身暴涨而亡,惟独这顾生澜,却如同贪婪的孩子一样惟恐露掉一丝一毫,只把这周围的灵气吸个精光,方才罢休。 就这样,顾生澜自己也不知道昏睡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周围一片的混沌,而自己就如同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一样,蜷缩在母体中,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自出生到现在,他从未感觉到这样的安静,在这片混沌当中,他就是那个还没有降临世界的孩子,唯一要做的,只是不断的汲取着来自母体的营养,让自己迅速的成长。 只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并不能感觉到这一切,而此时此刻,那种成长的感觉却是如此的清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的睁开眼睛,进入眼睛的却是与以往大不一样的另一番景象。石头还是石头,可在顾生澜的眼睛里,那石纹竟是如此的清晰,那如发丝一般的纹路如有生命一般在每一块石头上鲜活的蜿蜒。泥土还是泥土,可在顾生澜的眼睛里,那厚厚的泥土里面饱含着勃勃的生机,而每一粒泥沙就是一个自我的世界,都有生命在跳跃。 顾生澜被眼睛里所看到的东西吓了一跳,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又努力的瞪大了再看,所能看到的依旧是如此一般无二。 此时的石林,居然是无风也无雨,虽然天空中依然是一片阴沉,但在空气里,却多了一丝的新鲜,顾生澜自从来到石林当中,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好天气,他从地上爬起来,用力的抻了一个懒腰,全身上下舒服几乎要让他喊出去,却在这个时候,听到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声音钻进耳朵。 他低头一看,又吓了一跳,原来是身上的衣服在刚才自己一个懒腰的作用下,几乎全都涨裂了,有的已经成布条挂在了身上,而裤子此时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大裤衩了。 顾生澜大是惊讶,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长高了好多,再看自己的胳膊也明显比以前要粗壮了,此时他的身材,已经与一个成人再没有什么分别了。 幸好身上还有那件袈裟裹在身上,顾生澜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苦恼,这样的情形他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再看看自己的全身衣衫褴褛,隐隐约约的还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几乎与乞丐一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这辈子就是做乞丐的命了。 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抓起不知怎么落在地上的那把红莲剑,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本来应该在天都谷里供着,现在却落到我这个乞丐的手里,是不是也该大叹倒霉啊!” 红莲的剑身上光芒一闪一灭,如同在与顾生澜传递着某种神秘的信息一样。顾生澜从来没有见过红莲这样,一时间觉得很是新奇,眼睛不动的盯着红莲,好象要看出个究竟来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格格的笑声。 若是在平时,顾生澜到也不觉得怎么样,可自己入石林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影,此时猛然听见有笑声,直吓得全身一个激灵,猛的一跃从地上站起,手里拿着剑瞪大眼睛向身后看去。 一小姑娘正站在他的身后,而那阵笑声,原来是从那个小姑娘嘴里发出来的,顾生澜看清楚了情况,才吁了一口气出来。 这时又仔细的看了看那个小姑娘,只见这小姑娘如玉雕琢一样,晶莹的脸蛋微微透着可爱的粉红,鼻子若调皮一样稍稍的翘起,两个眼睛如同宝石镶嵌一样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再加上额头前的那一抹刘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可爱来。 顾生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直觉得自己从心底有一种想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的感觉,脚便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一步。哪知道这一下,却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这小姑娘刚才看见顾生澜一个人坐在地上,姿势很是古怪,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如今顾生澜转过身站起来,她才觉得有些害怕。 只见眼前这人全身上下衣服破碎,头发长长的披散着,而下颏黑黑的胡子好久都没刮过一样,就仿佛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怪物,此时见这怪物眼盯盯的看着自己,又朝自己走过来,心里不禁有些发虚,呀的一声向后跑去,顾生澜正在迷糊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闪,只见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那个小姑娘好象见到了救星一样,一下子躲到了那个人的身后。 顾生澜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的看冒出来的这个人。 这人的打扮却有些奇怪,一身的青色袍子把全身裹的严实,生怕见到一点风一样,一张脸上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的生机,惟独两眼透出深深的光彩。 那小姑娘躲在这人的身后,显然对他很是依赖。 那人也是对这小姑娘颇为疼爱,回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温声说道:“琪琪别怕”说罢转头瞪了一眼顾生澜,显然是在怪他吓到了小姑娘。 此时顾生澜心里却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一样。他皱着眉头,眼睛不错的看着那张脸,脑子里不停的回想。 猛的顾生澜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个青袍人说:“你,你不是那个……” 那人手轻轻的摆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显然已经猜到了顾生澜要说的话。 那个叫琪琪的小姑娘从青袍人身后调皮的探出头来,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觉得这两个人的表情很奇怪。便好奇的问道:“伯伯,你们俩个以前认识吗?” 那人爱怜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躲在后面说话成什么样子,快出来” 琪琪被这么一说,小脸一红,从后面走了出来,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顾生澜,好象这脸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本来顾生澜正吃惊眼前这个青袍人的出现,如今被小姑娘一看,倒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青袍人也不以为许,拉着琪琪的小手,走到顾生澜的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 琪琪听到说顾生澜不错,扬起小脸奇怪的看着青袍人说:“伯伯,这个人那么丑,哪里不错啊?” 顾生澜一听,脸上一热,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说也奇怪,依照他的脾气,若是平时听到这样的话,肯定是不加理会的,如今听从这小姑娘嘴里说出来,却丝毫不起反感的心思,反到是更觉得小姑娘的天真。 青袍人对琪琪的话也不责怪,他看了看顾生澜,便拉着琪琪的小手向石林中走去。顾生澜这才想起来,石林虽然没有列入天都四大禁地,但也不是随便人就可以出入的。忙横在青袍人前面,眼睛一转,说道:“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字呢,那天的事我还没道谢呢” 那青袍人看了看顾生澜,木然的表情动了一动,说道:“你先在这里,等我回来再跟你细说” 顾生澜心想这人倒也信得过自己,若是自己趁他不在的时候把天都谷的人叫来,他不就麻烦了,可转念一想人家以诚相待,自己怎么好小人,眼见自己又拦不住这青袍人,左右思想,却也是一时间没有什么好办法。便索性跺了跺脚,摆出一副决然的表情,说道:“这地方甚是凶险,还好我在这里待了许多日子,对这里比较熟悉,前辈要去什么地方,还是小子在前面做个探路的吧”说罢又笑嘻嘻的看着那个小姑娘琪琪,心想自己跟着他们,总好过眼看着他们从自己眼皮底下过去,也算是对天都谷有个交代了。 那青袍人听罢略略一想,本待要拒绝顾生澜的时候,却看琪琪摇了摇自己的手,说道:“伯伯,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吧。” 自从把小姑娘带在身边,青袍人从没有逆过她,如今见她一副期待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说道:“本不该带你去,也罢,咱们两次相见,也是有缘分,走吧” 顾生澜心里一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说道:“小子也是为前辈着想嘛,不然谁愿意受这罪啊” 那青袍人哼了一声,没再言语,却是琪琪听到自己的要求得到满足,脸上乐滋滋的,冲着顾生澜做个鬼脸,说道:“猪哥哥,你得谢谢琪琪呢!” 顾生澜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有人叫他,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装作没听见。 琪琪却是相当的聪明伶俐,她眨着大眼睛看了看顾生澜,笑呵呵的说:“你看你一身的邋遢,琪琪只好这么叫了嘛”说罢又嘟起小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搞的顾生澜反到觉得是自己的不对,只好又满脸堆笑。 就这样,三个人在石林里穿梭迂行。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顾生澜走在前面,可越走越是不认路,到后来反是那青袍人带着他们走,对石林这个怪地方,他竟是比顾生澜要熟悉百倍。 其实顾生澜来这里才不过短短数日,虽然是生**动,可左走右做不过是周围的一些有限的地方,哪想到如今跟着这青袍人走,所路过的地方竟是越来越陌生。 而眼前的景色也大大不一样,原本那一片片被雨水侵蚀的石山,早就消失不见,所代替的则是仿佛冰凝结而成的溶柱,形状千奇百怪,而耳边早已经没有了风声,只听得水落在地上发出的滴答声,并伴着一阵阵微弱的回音。 顾生澜此时才醒悟过来,自己竟已经来到了地下,石林本是难分昼夜,又加上青袍人左带右领的,顾生澜一直也没注意到这周围的变化。 他心里大是紧张,不知道这青袍人到底要做什么,不禁握紧了手里的红莲,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说道:“猪哥哥,你害怕吗?”接着一个软软的小手塞进了自己的手心。 这地下的洞中虽缺少光线,但听声音,顾生澜知道是琪琪那个小姑娘,不禁对她又添了好感,暗想这小姑娘才这般的年龄竟懂得体察人心,真是难得。想到这不由得握了握那小手。 忽然只见一道光亮闪出来,顾生澜眼睛徒然一刺,再睁开看的时候,原来是那个青袍人手中不知道多出个什么东西,那东西在青袍人手中放出光亮来,想来是青袍人听到方才琪琪的话,拿出来给两个人照亮用的。 只听见那青袍人说道:“再走片刻就要到了……”这声音在地洞中发出一阵阵的回音,虽然不大,却让人莫名的感到一丝的空荡与失落。 顾生澜被琪琪拉着手,一步步的向前走去,借着那一闪一闪的亮光,一直走进洞的深处,此时即便是顾生澜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已经走出了囚困自己的地方,只留下那一片空无人烟的石林。 十二 溶棺 天都谷本是一个奇异的地方,顾生澜自从来到这里,便碰到种种奇遇,而这似乎也仅仅是天都谷神秘的一部分。象石林,顾生澜若不是被囚禁在里面,是绝对想不出天都谷那葱葱郁郁的景色下竟然也会有这样寸草不生的地方。再拿现在来说,若不是顾生澜走到这,是做梦也不会梦到这石林当中还有这样一个去处。 这个洞仿佛与外世隔绝一样,不见半点的光亮,或远或近的地方不时的传出滴答滴答的水声,而在脚下,又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音。 待那青袍人掌起一点光芒的时候,顾生澜才借着微弱的光线发现原来就在旁边,有一道溪水蜿蜒的流过,根本看不到这水从什么地方来,又要流到什么地方去。 周围的时候都被一种冰一样的东西包裹在里面,那东西在光线下呈现出乳白色的光泽,顾生澜悄悄的用手摸了一下,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冰手,而且入手有滑腻的感觉。 这些东西包裹着石头,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有的呈锥形倒挂,有的如泉涌凝固,顾生澜大是新奇,再看琪琪,却发现这小姑娘似乎对这一切相当的熟悉,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态来,使得顾生澜的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 刚开始走的时候还觉得很不好走,而越往里,脚下的石路似乎越宽,同时水声也越来越大。等跟着青袍人走到尽头收住脚步的时候。眼前的情景直看得顾生澜目瞪口呆。 只见一条瀑布悬空而出,这瀑布就仿佛上连九天一样,一股股强大水流从上而下击打在洞底深处,又向外流淌,顾生澜这才知道刚才所见到那一条条水溪原来是由这条瀑布而来。 这里也不象方才那样狭窄,宽大的石壁把这里围绕成一个巨大的桶状,而光线此时也明朗起来,借此可以看到那瀑布的水竟是如此的透彻晶莹。 更让顾生澜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那瀑布的正下放,竟然立着一个巨大的冰块,那冰块在瀑布底下丝毫不受半点水流冲击的影响,一股股水流冲击下来,砸在冰块上,又分做无数条水流向下而去。 此时,那青袍人呼吸竟然有些加快,他张开双手,那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从手中冉冉升起,顾生澜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颗浑圆的珠子,这珠子此刻脱离了青袍人的掌心,在半空中开始缓缓的转动,每转动一次,光芒就盛一分,等到最后已经看不清那珠子的形状,只见在半空中一团光芒闪耀,照得整个洞中光彩异常。 那飞流而下的瀑布击打在冰块上溅起的水雾借着那光芒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情景煞是好看。 顾生澜见那些一层层光彩分呈的水雾,觉得很是好看,忙叫琪琪一起看,哪知道手却拉了个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琪琪的小手早就从放开了。 他忙再来看这两个人,只见青袍人和琪琪正目不转睛的向前看着,顺着两人的眼光,顾生澜猛的发现,在那巨大的冰块里,竟然封着一个女人。 顾生澜吃惊的一捂嘴巴,以为是自己看花了,再向前挪了几步仔细看,果然,在那冰块中有一个女子安然的躺在里面,准确的说是封冻在里面。 这洞里虽然有光线,但依旧不甚明朗,如今借着青袍人放出的那个珠子的光芒,顾生澜才看清楚,只见冰块中的那个女子,竟然长的是绝然的美丽,虽然此刻在冰块中,但却丝毫没有掩盖住那令人窒息的容貌,眉目如画卷一样的柔情,身材修长,一身的白色衣裙即便是在冰中也是轻若飞扬,使得整个人就如同仙子一样正在凌空飞舞。 只是此刻那女子却是两眼微闭,面色也是说不尽的苍白,仿佛疲倦之极沉沉的睡过去一样。 顾生澜看的心砰砰直跳,这时他才知道,那冰块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冰棺,用来封殓这个女子的,而青袍人来这里的目的,显然也是这个女子。 他仔细的看着那个女子,心里暗暗的奇怪,不知道这样美丽的女子,为什么会被装进这样的一个冰棺里,又被放到这样一个不被人发觉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又想不通那个青袍人是如何知道的,他偷眼看看青袍人,只见此时那青袍人正站在瀑布旁边,那水流不时的溅落在他的身上,可却是恍若未见,只是痴痴的看着那具冰棺中的美女。 顾生澜隐隐约约的猜到这青袍人与那冰棺中的美女一定有些不寻常的关系,正在胡乱的猜想的时候,忽然琪琪从旁边依了过来,小手紧紧的拉着自己的胳膊。 只见琪琪满脸的紧张,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青袍人,那软软的小手此时拉着顾生澜也变的有些发凉。 顾生澜感到很奇怪,刚才进来的时候小姑娘还是笑呵呵的,怎么一到了这里就变的这么紧张。 却在这个时候,只看见那青袍人一声长啸,这啸声如野兽嚎叫一般,透着穿透耳膜般的凄厉,随着这一声长啸,青袍人一跃而起,直奔那瀑布而去,在半空中,只见青袍人双手高高举起,如变戏法一样手中多了一样圆月般的弯刀,那弯刀刀身上下透着乌黑的光泽,此时被青袍人拿在手中,顿时暴涨出强烈的光芒来,一看就不是凡品俗物。 青袍人此时身体在半空中悬浮,双手握刀柄大喝一声,那把弯刀脱手而出,只见一道半弧形状的黑芒直奔那冰棺而去。 顾生澜在下面看的清楚,顿时明白了青袍人的意图,是要用这把弯刀把那个巨大的冰棺给劈开。 那把乌黑的弯刀在青袍人的催动下,迅速化一团黑芒,眼看就看劈在那冰棺之上,忽然听见一声嗡嗡的声音,只见那瀑布的水流此时竟然逆转而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那清凌凌的水组成的阴阳两极不停的转动,情景煞是壮观,随着水越聚越多,那巨大的太极反转而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挡在了冰棺的前面。显然,在这道冰棺的周围,被人布下了法阵,以阻挡有人来侵犯。 那道弯刀旋转射出的黑芒本来势不可挡,此时却受到那巨大的水体太极的阻挡,那水流在巨大的太极中来回的游动,带动两条阴阳鱼旋转,随着那缓慢的旋转,那太极从中央竟然出现一个旋涡。 那个旋涡开始的时候还很小,后来竟然是越来越大,产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来。 黑芒在半空中本已经暴涨了数倍,此时却被那旋涡产生的吸力逐渐的吞噬,那巨大的太极此时就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一样,不一会的功夫,黑芒已经被它吞了将近一半。 顾生澜站在地面上,他还头一次看到如此的阵势,不禁被这强大的力量所震撼,正张个嘴巴看的发呆的时候,忽然觉得那个抓着自己的小手在发抖,低头有看,只见此时琪琪已经脸色发白,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好象是受到这般大阵势的惊吓一样。直看得顾生澜有些心疼。 他也没多想,忙把小姑娘拉进自己的怀里,此时琪琪再没说顾生澜全身邋遢,乖乖的偎在顾生澜的怀里面,好象一只小绵羊一样。顾生澜半拥着琪琪娇小的身体,心里竟生出一丝怪怪的感觉,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此时悬在半空中的青袍人,见那把乌黑的弯刀就要被吸进旋涡当中,冷哼了一声,双手虚空一抓,只见两个火红的珠子出现在手心里,青袍人嘴里喃喃自语,随着一震,那两个火红的珠子急射出去,在空中划出两道红色的弧线,直奔那太极而来。直直的打在两条阴阳鱼的法眼当中。 那两条水流形成的阴阳鱼本来正在不停的旋转,忽然被这两个珠子打到法眼上,如同蛇被命中了七寸一样,顿时凝滞不动,那两个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太极中红光大盛,那巨大的太极失去了动力,如同没有了生命一般,哗的一下破碎成千万道水流。 青袍人见那巨大的太极化为乌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双手一招,收回了那两个火红的珠子,那乌黑的弯刀此时脱去了旋涡的吸引,光芒再起,青袍人正要驱使弯刀劈棺。那知道水面又出现了变化。 原本平静的水面此时竟如沸腾一样,来回的翻动,紧跟着又出现一个旋涡,只是这旋涡比那水体太极的还要大,随着转动越来越快,这股旋涡竟然拔地而起,平升数长,形成一个粗大的水柱,这水柱在空中弯曲转动,如同怪物一般,伴着一声长吟,水柱中竟然伸出了一个巨大的龙头。 那龙头由水流凝成,却如同真的一样,显然是受法阵力量的驱使,只见这个龙头拖动下面长长的水柱,连天而起,拖动长长的身体在半空中盘旋蜿蜒,片刻之间便发现了弯刀的黑芒,立刻张开巨口,一条湍急的水流含着无比的冲力从那巨口中激射而出,直向那把弯刀而来。 那青袍人似乎没有料到这法阵如此的厉害,一个不留神失了控制,那把弯刀被水龙喷出的水柱打的向后节节败退。等青袍人回过神来,那把弯刀已经退到了近前。 眼看着就要功败垂成,青袍人暴怒一声,单手握住弯刀,左手五指曲伸,只听得一阵阵的炸雷声音传出,只见从青袍人的手中一道道电光不断的闪出,那一个个雷球从手中飞出,炸在水龙的龙头之上。 那龙头本来已经张开巨口,准备把弯刀连着青袍人一起吞下去,哪知道青袍人竟可掌心发雷。虽然这龙是由周围的法阵催动而形成,不是真正的龙,但也宛如有生命一般,被一个个火雷炸在身上,仿佛吃痛一般,巨大龙头在半空中来回扭动。 那青袍人见掌心神雷奏效,不敢再做耽搁,双手握刀,身体腾跃而起,直奔龙头而去。 那把弯刀在他的手中神芒大振,只见一道黑光如闪电一样直接劈在那龙头之上,硬生生的把那巨大的龙头劈断。 龙头在半空中被切断之后,法力再没有任何效果,瞬间化成了一大泼水,砰的砸在了地上,那水柱凝成的龙身此时也如同失去了生命一样,再不复方才的威势。 如此威力的法阵,竟被青袍人强行破开。 青袍人挟着一刀斩龙之威,不做丝毫停留,手握弯刀,全身弹射而出,直直的一刀劈在了那巨大的冰棺之上。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震个顾生澜两个耳朵差点就要裂开,忙用双手捂住了琪琪的耳朵,两个眼睛此时却受到震动,已经是金花乱射。 过了好半晌,顾生澜的两个耳朵才渐渐的恢复了听觉,只听见周围的石壁不时的有哗哗的声音传出来,显然是那一声巨响把石壁上的碎石震的松动落在地上,他伸了伸舌头,暗叫好厉害啊,再低头看看怀里的琪琪。 只见小姑娘两个大眼睛紧紧的闭着,两只小手也紧紧的捂在他的手上面,估计是受了这巨大的声音震慑,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顾生澜心里一笑,看此时的琪琪更是透着可爱,他轻轻的把手从琪琪的小手里抽出来,琪琪这才把紧闭的眼睛慢慢的睁开,看顾生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小脸也是一红,忙又紧紧的闭上。 这一来不要紧,却把顾生澜看得心里猛跳,只觉得怀里这个小姑娘煞是动人,望着那玉琢一样的小脸不由得有些痴了。 他哪里知道此时琪琪已经在心里把他骂了几个来回了,小姑娘虽然天性顽皮,可自从懂事开始,就只接触过那青袍人,此时躲在顾生澜的怀里,心里已经有些发乱,那知道又被他死死的看着,更觉得心里砰砰的如小鹿乱撞一样,只觉得睁眼睛也不是,闭眼睛也不是,当真是又羞又有些恼,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这呆子发的哪门子愣啊。 顾生澜却那里知道小姑娘的这般心思,只觉得此时琪琪真是非同寻常的娇柔美丽。 正在两个人抱着迥然的心情浑然忘我的时候,猛的听见一声怒叫,把两个人齐齐震醒,忙站起身向声音处看,入眼处只见那青袍人此时木然的脸纠结成痛苦的表情,两眼猩红,手里拿着半截弯刀正向他们走过来。 原来青袍人一刀不但没有劈开,反把那乌黑的弯刀给硬生生的崩断了,可见那冰棺的坚硬完全达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顾生澜望着那青袍人的表情,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不好的预兆,眼见这青袍人表情反复,显然已经有些失常,再看琪琪此时两眼已经充满了恐惧。 顾生澜摸了摸缠在背后的红莲古剑,暗暗提着警觉,暗想若是这青袍人此刻上来,不知道自己这点能耐能不能顶住。 这青袍人为了能劈开这个冰棺,已经准备了数年,满以为这把乌金的弯刀再加上自己的修为可以完全的劈开冰棺,哪知道还是功败与此,想到自己这几十年的苦心尽付东流,一时间心血反涌,道心失了平衡。 修真之人本讲求一心清净,聚精敛神,此时的青袍人因受到刺激,已经跟走火入魔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顾生澜与琪琪两个人站在一起,映入到青袍人脑海里的却是另外两个人摇曳生暖意的情景,接着,一副一副的往事如回放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那些被自己压在心里的痛苦往事如今又让他重新亲临。 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那没有半点颜色的脸上此时已经充满了骇人的血色,全身开始微微的发抖。 顾生澜见状,心里大凛,也不知道这青袍人为什么会这样,只听见琪琪颤巍巍的说:“伯伯要疯了!” 顾生澜不明白这话是怎么回事,只见青袍人此时表情吓人,涨满了血色,好象恶魔一样,却是真的如同疯了一样。 那青袍人站在离他们十几步的地方,咬牙切齿,猛的把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琪琪,怒瞪着,嘴里说道:“救不出来她,还要你何用!”说罢提着那小半截弯刀一步一步向琪琪走过来。 此时琪琪的小脸已经骇的苍白,嘴唇微微的发抖,可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顾生澜虽然不知道在青袍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可那句话却是听的真真切切,见那青袍人如同凶神一样直奔着琪琪过来,可琪琪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心里大急,暗想平时一副机灵的样子,怎么到这时候就傻掉了,眼见那青袍人距离琪琪已经几步之遥,忙斜跨一步挡在琪琪的前面。 青袍人此时失了心智,要杀琪琪,哪知道顾生澜竟会挡在前面,入魔的心智更是发怒,狂声说道:“人命由我不由你,便是你也一起陪葬!”说罢又用低柔的声音说道:“阿云,这些年你寂寞吗?待我先把这两个小鬼送去陪你,等我办完那最后一件事,也会来陪你的,你等着我……”听的人心里一阵发寒。 这时,忽然见顾生澜指着自己的背后,眼睛也瞪的大大的,直盯盯的看自己的背后,仿佛自己的背后出现什么东西一样。 青袍人恶狠狠的说道:“你在看什么!” 顾生澜的表情仿佛吞了半个鸡蛋一样,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个女人出来了!” 十三 脱兔 天都谷石林异境,本是一个奇特的地方,而那个溶洞,更是天都秘而不宣的一个地方,在洞中顾生澜所见的那个神秘的女子,暗藏了这许多年来的一场恩愁情爱的纠葛,只是对于那场纠葛来讲,所知之人寥寥无几,所以对于天都谷来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更不知道那巨大的冰棺与冰棺中的美女。 只是这青袍人却是这寥寥无几当中的一个,冰棺中的女子简直就如同他的生命一般,这些年,若不是用这个来作为精神上的寄托,恐怕青袍人早就决尘世而去了。 也正是这样,才会受不了失败的打击,一时间道心再无生起杀性。 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顾生澜指着自己的后面说那个女子出来了,心头一震,忙回头张望,可自己的身后什么也没有,青袍人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又仔细看那冰棺,只见那女子依旧在冰棺如沉睡一般美丽。 青袍人自少年便有大成,被师门所倚重,当然是眼高与顶,哪知道命中相注定,碰到了这冰棺中的美女,从此以后情迷其中不能自拔,以至于这么多年,仍然要破棺救人,这其中的痴情之深可见一斑。 如今他听顾生澜的话回头找人,虽然没看到半个影子,可目光一接触到那美女,顿时又变的温柔起来,声音中竟有些许的担心,说道:“阿云,这么多年,你还是那样美丽,可我却是老了,怕是你更看不上了吧”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么多年,你想过我多少呢,恐怕还是想着那个人多些吧,可我却是每日每夜的都在想着你,现在,你该知道是谁真的对你好了吧……”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耳边听到扑通扑通的两声响,一下子把青袍人从沉醉中惊醒,转头一看,眼前却失了顾生澜和琪琪这两个人。 原来顾生澜刚才眼看青袍人起了杀机,急中生智编了个谎话说那女人出来了。 他自小就在街头当乞丐,说起谎话来自然是信手拈来活灵活现,果然那青袍人信以为真,转过去看个究竟。 趁这个机会,顾生澜一把拉住琪琪,往那瀑布下的深潭跳下去,也是青袍人对那个叫阿云的女子一往情深,此时又失了心智,不然也不会上这个当。 此时青袍人见两个人跳到水潭之中,望着水潭中被激起一圈圈涟漪,愣了一下,不但没有暴跳如雷,反到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说道:“小子无知,如果这样便能遁去的话,那我这百多年的修为都要喂狗了!” 说罢,把那半截的弯刀别在腰上,双手在虚空中一划,竟然也划出一个太极的图案来,接着向前推去,只见那太极在空中直奔水潭而来,与水面接触的顷刻,一股大力猛的爆发出来,直炸的水潭激起丈高的水浪。 那青袍人推出太极,也不逗留,转身又深情的看了看那冰棺,说道:“阿云,先把这两个小鬼送去陪你,待我办完事,便也回来与你再不分开”言罢飘然离去…… 且说顾生澜算计着两个人即使想跑也是跑不过那青袍人,唯一之下只好拉着琪琪跳进深潭,那知道刚一落水就马上发现不妥,只见琪琪转眼之间全身发青,这才想起这水里定然是异常的冰冷,但是那巨大的冰棺放出的冷气就够受。 一急之下连忙把琪琪抱在身上,用那件袈裟把两个人裹上,所幸琪琪还小,不然的话这袈裟也是不够大,即便是这样,顾生澜仍感到一股冰冷从裸露在外面的身体里透过来。 他怕琪琪支撑不住,又用嘴吻上了琪琪的小嘴,此时琪琪的小嘴竟是冷的让人发抖,顾生澜还是第一次如此亲近的接触到异性,可却是半点的旖旎风光都没有,虽然有那件金褴袈裟的保护,可神智早就被冷水冻的不再清醒。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砸在水潭之上,那太极全由青袍人法力凝结,如炸雷一般,冰冷的潭水受到冲击暴起丈高,在水潭中的两人本已被冻的命悬一线,此刻再受此撞击,就如同被一个巨大的巴掌直接拍在身上一样,顿时再没有任何的气息。 空荡荡的溶洞中不断的回响着刚才撞击所发出的声音,只是在这不断的回响当中,夹杂着一丝丝细微的咔咔声,若不是仔细辨别根本听不出来,随着撞击声渐渐的弱小,到最后整个溶洞中只有这细微的声音在一点点的扩散,就如同涓细的小溪汇成奔腾的江河一样,到最后已经是震耳的咔咔声,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声响猛的爆发出来,只见瀑布下那巨大的冰棺,此时竟然碎成了无数个冰块。 青袍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他走了之后,那冰棺居然会自行破碎。 其实这冰棺乃是寒地冰魄凝结而成的,虽然坚硬非常,但在青袍人一刀之威的作用下,已经产生了细小的裂纹,只不过当时青袍人神智不清没有发现,后来青袍人划出的太极,撞击水潭发出声响,在溶洞中来回的震荡,产生了不可察觉的力量,使本来就已经有了裂纹的冰棺,彻底的破碎。 这样的结果是青袍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冰棺破碎,那冰棺中封冻的女子此时却是完好无恙,还是如常态一样立在那里,只是由于此时没有了冰棺的寄托,这女子如悬在瀑布下一样,在无数水流的冲击下,情景显的有些诡异。 过了半晌,从那女人口中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那叹息仿佛疲惫之极,接着女子的眼睛缓缓的睁开,这双眼睛竟然是天蓝的色彩,如同异类一样。 她看了看脚下的碎冰,又慢慢的打量着这个溶洞,如月的弯眉微微的蹙着,显然是在思考着一些事情,任凭瀑布从上而下倾泻却是毫无知觉,那水流把她丝纱一样的白衣淋透,贴在她的身上,曼妙的身材一览无余。 最后她的眼睛盯在了水潭之上,显然是发现了水潭里有些不寻常,她微微的蹙眉,双手一招,举手之间甚是优雅,可动作却是迟缓,仿佛举千斤之物一般沉重。 随着她的动作,水潭本已经平静的水面又重新的涌动起来,不一会,只见一个一人多高的冰块浮出水面。那女子双手不停,遥遥控制着那个冰块离开水面,落到水潭旁边。 那女子虽然把冰块弄了出来,却累的微微有些喘息了,本已经苍白的脸上更是如白纸一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表情却有些哀伤,接着那曼妙的身体凌空飞起,如月宫仙子一般飘然而动离开了瀑布,轻轻的落到那冰块旁边 她眨了蓝色的眼睛,望着那冰块,那冰块晶莹剔透,只见在里面,有两个人互相拥抱着蜷缩在里面,透过那层冰可以清楚的看到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颇高,却是满脸的痛苦,似乎在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而那个女子显然还是个小姑娘,眉目清丽,甚是美丽可爱。此时被那男子拥在怀里,两人的嘴吻在一起,表情也较那男子自然,从姿势上看,应该是那男子用身体护住了小姑娘。 在两个人的身上,共同缠裹着一件袈裟,那件袈裟在冰块中仍不时的有光芒闪出来,而在那男子的背后,还用破布裹着一把宝剑。 那女子深深的看着那冰块中的情景,似乎被冰中男子那保护小姑娘的决然而感动,脸庞不知不觉中滑下了一颗泪珠,她又看看那把剑,又不由得一笑,轻轻的说道:“想不到天都谷的弟子竟然也有如此多情的……” 再转过去仔细的看那个小姑娘,禁不住眼睛异彩连连,咯咯一笑,自言自语道:“天命,这便是天命啊……”说罢双手一挥,只见一道圆月的光华随手而出,顿时空气中出现了一股迫人的热气,直奔着那冰块而去,顷刻间便将那冰块消失殆尽。 此时冰中的两个人还保持着那拥吻的姿势,那个白衣的女子望着从冰块中脱离出来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接着一道光华从那白衣的女子全身绽放出来,瞬间把整个溶洞照的如白昼,刺的人张不开眼睛,待光芒散尽,那白衣的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有地上那两个人,如在冰中一样蜷缩拥抱的躺在溶化的冰水里,唯一不同的是,两人那痛苦的表情似乎已经开始有些舒展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生澜渐渐的有了知觉,在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不强烈但却异常柔和的气息在来回的游动,随着这道气息,他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那股气息在他的身体缓缓的游动,而所到之处,那几乎已经凝固的血液又开始渐渐的恢复了生机。 他昏沉沉的躺在地上,四肢完全不听使唤,但周身上下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冷,此时竟然是暖暖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甚至不想睁开眼睛,就那么懒洋洋的躺着。 又过了多少时候,那股气息越走越是微弱,显然已经是疲倦之极,到了最后顾生澜再感觉不到那气息在体内走动的感觉,可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他张了张嘴巴,又动了动小手指,虽然缓慢,却已经可以动了。 而此时他也开始清醒起来,下意识中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见周围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耳边还能听见那哗哗的流水声,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原来还是那个溶洞啊……”他暗暗的想到,若不是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他就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地府了。 他动了动身体,却感觉到在怀里似乎有什么缠住他的身体,准确的说该是抱住他的身体,他低下头一看,只见在怀里,那个叫琪琪的小姑娘,正努力的张开手臂把自己抱住。 顾生澜心里一暖,此时的琪琪两眼闭着,似乎在沉睡当中,显见是疲惫之极,可脸色却是微微的有一些的红晕。看来琪琪是早他就醒过来了。 随着顾生澜身体一动,琪琪也醒了过来,她睁着还带着困倦的大眼睛有些迷惑的看着,忽然瞧见顾生澜已经醒过来,两个大眼睛顿时有了神采,开心的说道:“猪哥哥,你好啦!” 两人虽然刚见面不长时间,却是一同经历了生死的历劫,彼此之间早就没了那陌生的感觉。 顾生澜看看她,又看看四周,挠了挠脑袋说道:“咱们怎么在这啊,我们不是一起跳进水里了嘛,怎么又跑到上面来了?” 琪琪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时候你还没醒,全身冰冷的,我以为你都醒不过来了……” 顾生澜听着心里却是有些惊讶,暗想琪琪这小姑娘居然能先自己醒过来,而且看现在似乎也无大碍,当真是有些稀奇,又转念一想,估计是自己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吧,所以受伤该比她重,想来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 琪琪嘟着小嘴,接着又往下说:“我怎么招呼你也没反应,就只好抱着你,看能不能把你给暖过来,这里黑乎乎的,我自己就觉得好害怕!”说到最后的时候,琪琪已经带了哭声,显然是这一次受了太大的惊吓了。 顾生澜在旁边听着,不由得心里生出感激来,自己没醒的时候估计跟死人也差不多,这个小姑娘竟然能抱着死人一般的自己,也不知道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来,可见心地的善良。 见琪琪此时已经哭了出来,顾生澜忙又把琪琪抱在怀里面,好声的安慰说:“不怕,我没事,咱现在就出去,再不来这鬼地方了!” 说罢就要站起来,那知道刚一起身,顿时头一阵的眩晕,眼睛一片金花,若不是琪琪一把拉住,险些摔在地上。 顾生澜苦笑一下,知道自己先受寒气侵入,后又受剧烈的攻击,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若此时想如正常一样走动却是千难万难了,他看了看琪琪,说道:“琪琪啊,你还记得来时候的路吗?” 琪琪忽闪着大眼睛,也没回答记得还是不记得,只是看着他。 顾生澜又接着说:“我现在走不动,看来要休息一阵子,要是还记得路的话,琪琪就先走出去,这里是天都谷,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琪琪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的说道:“猪哥哥要丢下琪琪一个人不管吗?琪琪已经没有了伯伯,现在就只好跟着你了,若你不要我,我就直接去死掉好了!” 说罢一赌气坐在地上,小手不停的摆弄着衣角,如同受了好大的委屈一样,看的顾生澜无可奈何,他心里却也知道这小姑娘不想抛开他一个人走,可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这里连点吃的都没有,那水怕是也不能喝的,这样下去,两个人不是要一起死在这里。 可看如今这情形,怕是说不动这小姑娘,顾生澜只得坐下来,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顾生澜虽然天生的机灵聪明,可此时左想右想,却也是一筹莫展。他看琪琪显然是没有先走的意思,只得望四周看,寻找能吃的东西,结果能看到的,只有那些乳白色的溶柱,看来在这地方想找吃的似乎是不可能了。 琪琪见顾生澜不再提分开的话,又变的有些开心,她坐在顾生澜的旁边,看着顾生澜深思的样子,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顾生澜用眼睛看看她,没好声的说道:“再过一会,你就得和我一起饿死在这里,还有什么好开心的!” 琪琪却是一脸的不在乎,说道:“当初若没有伯伯,我早就饿死了,如今能和猪哥哥在一起,死也开心啦!” 一番话直听得顾生澜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虽然是这样,可心里总归还是有些甜丝丝的。 他装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那咱俩个就在着等着吧”说罢往后一倒,又躺在地上,实际上这一会已经让他有些脱力的感觉了,自己躺下只不过是想掩盖一下罢了,省得再让小姑娘担心。 琪琪此时却是乖的很,恩了一声,也倒在了顾生澜的旁边,两个手臂不由自主的搭在顾生澜的身上,满脸享受的样子,似乎一点不为以后的事情担心。 顾生澜此时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的,暗想若是自己身体里那股气息再出现的话,说不定也能恢复过来。想到这索性抛开一切,把全身放开进入睡眠。 只是那股神秘的气息却如同消失了一样,一直到顾生澜醒过来也没有再出现,顾生澜也不明白这股气息是什么,但醒过来的时候全身依旧是酸软无力,不由得有些气馁。再转头看琪琪,却发现在睡在自己旁边的琪琪此时竟然没了人影,禁不住心里一震。 他连忙向四周张望,可却是连半个人都没看到,暗想这小姑娘莫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弄走了,可转念一想自己虽然睡的沉,但还不至于连弄走个人这么大的动静都听不到,想来琪琪这小姑娘是自己悄悄离开的。 想到这顾生澜心里顿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虽然他嘴上说让琪琪走,可心里却还是很矛盾的,毕竟顾生澜还是个大孩子,如今这小姑娘背着自己偷偷的走了,顾生澜有种被丢弃的感觉。 他苦笑一下,闭上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自己注定就是个被抛弃的命啊……”嘴里说着,心里却是一阵的酸楚,一时间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 却在这个时候,耳边听到一阵急快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嗒嗒的非常快,好象被追赶一样,顾生澜忙睁开眼睛望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只见一个人影从远处跑过来,直奔自己。 等走到近前,借着微微的光线,顾生澜才发现竟是琪琪,只见此时琪琪额头上渗着细细的汗珠,小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跑的太快了。 顾生澜忙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你” 琪琪却不回答,来到顾生澜的身边爬下来,把顾生澜的头扶起来。顾生澜大是不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发……发生什么事情了”由于着急,后半截气力已是跟不上了。 琪琪全不理会他的话,却把他的头扶好,又看了看顾生澜,脸却没由来的一红,接着把嘴唇吻了过来。 顾生澜心里猛的一阵急速的跳动,之前在水里虽然两人已经有过一次,但那毕竟是迫不得已,那知道如今琪琪竟然主动这样。 那软软带着湿润的嘴唇轻轻的吻在了顾生澜的嘴唇上,接着香舌微吐,灵活的撬开了顾生澜的嘴唇,还没等顾生澜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股异香随着香舌流入他的嘴里。 那股异香的液体在顾生澜的口中圆润细腻,一瞬间便滑进了他的嗓子进入了他的身体。 顾生澜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琪琪把那口东西送进顾生澜的嘴里后,又把他轻轻的放下,满脸通红的站起来,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更不敢看顾生澜一眼,就那么低着头不说话。 顾生澜却清楚的感觉到随着那股液体进入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气力竟然又开始一点点的凝聚了,慢慢的,消失在自己体内的那股神秘的气息仿佛受了这液体的滋润一般,又出现并开始缓缓的游动。 他这才明白琪琪离开自己原来是为了找这个东西,而估计是身边又没有能盛的东西,情急之下只好用小嘴含着一路的跑回来。想明白这些,顾生澜大是感动,没想到这个女孩竟会如此一心的对自己。 再看琪琪,只见她正红着脸不知道做什么好,两个小手又不自觉的摆弄着自己的衣服,这副模样在顾生澜的眼睛里,竟觉得比那天都谷所有的景色还要美丽。 一时间看得顾生澜有些痴了。 半晌,琪琪也没听到顾生澜说话,心里又有些不安,她偷眼看看,只见顾生澜正傻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又是一阵的快跳。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的说:“那个,喝了这个石乳,你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顾生澜听了琪琪的话,才转过神来,暗想原来刚才自己喝的那东西是石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想来一定是好东西,却不知道琪琪从哪里得来的,只是此时也无法细想,他动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开始有些恢复,便让琪琪把自己扶着坐起来。 琪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顾生澜扶起来,自己又靠在顾生澜的背后,怕顾生澜坐不稳当。 等自己坐好,顾生澜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双手努力的抬起来合在一起,摆出了金刚手印的起手姿势。 虽然自己进了天都谷,但心法却是一点也没有得到传授,反而是这金刚手印,却是颇为熟练,眼见自己有些力气,顾生澜便演起了这金刚手印,希望能借着这手印的神秘力量让自己恢复。 起始的时候,顾生澜还是相当的吃力,双手每做一个手印来,都要停顿好半天,而额头脸上,也是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可每结出一个手印来,顾生澜就会觉得自己体内那一丝气息壮大一分,逐渐的,随着时间的延长,顾生澜双手的动作渐渐了快了起来,中间的间隔慢慢的变断,到最后已经是双手如飞蝶落花,让人眼花缭乱。 其实这手印依旧需要佛法来引导,只是这佛法深奥难解,那个神秘老者短短的时间无法传给顾生澜,但却在他的体内留下了自己百年来修炼成的一股力量,所以每次顾生澜结出手印,就会自然而然的引动这股力量。 佛法浩荡无边,这股力量乃是那神秘老者百年的修为,岂能等同儿戏。只是之前因为延续顾生澜的生机而疲惫,所以到顾生澜醒的时候已经难以察觉了,可刚才受琪琪带来的那个石乳的滋润已经有所恢复,又受顾生澜结印的牵动,自然大不一样。 这股力量仿佛蕴涵着无边的生机一样,每走过顾生澜体内一处地方,顾生澜都感觉到一种舒畅。到后来已经是全身上下说不出的受用。 他大喝一声,双手结真言无畏手印,平地而起,一捧金光脱手而出,在洞中一闪而消逝,等顾生澜重新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已经与平常没有什么差别了。 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思了,如今却是大难不死,顾生澜心里一阵的畅快,他动了动手脚,丝毫没有不适的地方,又转过头去看琪琪。 只见此时琪琪正躲在一块石头后面,顾生澜忙走过去看她,发现琪琪此时的脸色竟然有些苍白,两个手抱住膝盖,有些微微的抖。 顾生澜一下慌了手脚,不知道琪琪刚才还精神十足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也不顾得许多了,忙把琪琪抱起来,焦急的问:“怎么了?是不是累病了?” 琪琪摇了摇头,有些无力的说道:“没有,只是刚才看你做那些动作,心里忽然有些害怕……” 顾生澜又用额头贴在琪琪的额头上,发觉一切都还正常,这才放下了心,琪琪却似乎有些受不住这亲昵的动作,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把头深埋在顾生澜的怀里,不敢出声。 顾生澜此时见琪琪没什么事情,心情大好,说道:“来吧,咱一起出去!”说罢,带着琪琪往来时的路走去。 这时琪琪又抬起头,低低的说道:“猪哥哥,琪琪以后就再不离开你了……” 顾生澜听见这话,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如男人一般了,他把琪琪轻轻的放下,郑重的说道:“以后,我走到哪里,就把琪琪带到哪里!” 琪琪用力的点了点头,忽然漂亮的小脸调皮的一笑,说道:“琪琪刚才跑的好厉害,走不动了……”说罢满怀期待的看着顾生澜。 顾生澜看着琪琪的大眼睛,忍不住哈哈大笑,弯下腰说道:“鬼丫头,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吗”说罢把琪琪背在身上。 小姑娘顿时得意洋洋起来,满脸开心的趴在顾生澜的背上,把脸紧紧的贴在顾生澜宽宽的肩膀上,却早已经忘记了顾生澜脏兮兮的样子,还调皮的往顾生澜的耳朵里吹气。 顾生澜笑着背起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 那柔软的一吻,该是他新生命的开始吧。 十四 前夜 日月轮换,周而复始,当太阳摇摇晃晃落下山头,黑幕降临的时候,天都谷又一批巡谷弟子换上了班。 自从锁心殿弟子途中受袭击之后,天都谷谷主林破念调遣众人前去营救,同时严命留守的弟子昼夜巡逻不得有半点的松懈。要知道天都谷占地广大,若不是弟子众多,还真是应付不来,即便是这样,大部分弟子还都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连续几天下来,在这紧张的气氛下,也都是各个满脸的沉重。 几位长老级别的人物早已经回到各自的所在,毕竟在天都谷中,他们所看管的地方更为重要,所以巡查之责便落在了留下来的定云院主周青树身上。 天都谷六位院主,可以说是性格迥异,单从华青云与曾青水就可以看出来,这两个人一个书生气颇重,另一个却是诙谐多些,这虽然与师承有关,但在修真一道清心无欲的同时能保持本性也是难得的。 周青树与其他几个人相比较,性格却是较为平实,喜好不多,做事情却是步步为营,稳稳当当,因而资质虽然不比其他五位院主,但修为却是一点也不差。 此时他率着定云、流云、水云的几个弟子,在各峰之间御剑而行,由于其他几院的人都被谷主派出去,所剩下的只是一些修为低级的小弟子,所以这巡山的范围又无形中扩大了许多。 周青树踏着自己的玄水剑飞在前面,眼睛却是不错神的查看着各个角落,生怕有一点的闪失。 看了几个别院之后,周青树又带人来到隐云别院,此时隐云别院在黑幕的笼罩下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与其他别院不同,由于隐云别院弟子最少,所以这次已经是倾巢而出,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地方。 周青树在别院的上头御剑飞了一周,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异样,便收了玄水,落在地面上,准备和几个弟子在这里休息一下。其实对于这次变故,周青树觉得师尊有些看重了,魔道相争早已经平息了几百年了,即便是如今魔教死灰复燃,又如何能撼动中原这三大砥柱。 他徐步走进隐云别院,其他的几个弟子也都随着收了各自的宝剑跟在后面,天都谷辈分等级森严,因而即便是面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师叔,流云水云的弟子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周青树对隐云还是相当熟悉的,毕竟自己与华青云关系不错,私下里往来也算频繁了,他望着此时静悄悄的隐云院,心里不禁有些感慨,暗想华青云这人哪里都好,就是书生气太重,看不上的弟子是一个不要,别的院主门下都是弟子过百,而他这里却是大大小小算上不过十余个,难免力量单薄,最近好不容易收了一个小弟子,结果又惹出那么大的麻烦,想来真是让人有些苦恼。 走到这里,周青树才想起,石林那边的看守白天跟自己说关在石林里的那个孩子找不到了,自己也没太在意,石林异境乃是天都的一个怪地方,连自己都说不清楚那里面到底有多大,想来是这孩子耐不住寂寞,到处乱跑了,所以也没追查,如今才觉得毕竟这孩子是华师弟的徒弟,若是出了差错自己有些交代不过去。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暗想待天一亮便过去询问一下石林的看守,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看来这两日是自己太紧张了,其实想想似乎也没有必要,天都谷岂是寻常地方能比的,更何况还有师尊坐镇,看来是自己有些多余了。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正要打算带几个弟子回去,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些不对,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此时院子里竟然隐约中有一丝的血腥味道,顿时心生警觉,连忙把几个弟子招在身旁,暗想难道邪门真的如此大胆,敢跑过来拈天都谷这个虎须。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从隐云别院暗处忽然腾空而出一片血红色的东西,随着这东西的出现,空气中那血腥的味道顿时变的浓重起来,若是普通人闻了,几乎都要做呕。 那东西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便紧紧的盯住了下面的几个人。周青树定睛仔细一看,借着月色,只见在半空中的,是一只巨大的蝙蝠,这蝙蝠通身血红,长长的嘴巴如锥子一样向前探出,两只大蝠翼连体伸展,竟达几丈开外,如此巨大的蝙蝠周青树还是头一次看到,心里不禁暗暗有些责怪自己的疏忽大意。 那只巨大的蝙蝠在半空中忽闪着翅膀,似乎一点不畏惧下面的人,周青树性格本是稳重,此时见这蝙蝠显然乃是魔门喂养的邪物,暗想既然它在这里,那必然后面还有人在暗暗的控制。 看来师尊所料一点不差啊,周青树不敢再大意,双手罡风一震,顿时一道电光闪出,直奔空中那蝙蝠而来。 那蝙蝠显然没有想到下面的人居然敢率先发难,只见那到电光如灵蛇一般急射而出,打在那蝙蝠的身上,虽然蝙蝠不畏惧这电光,但毫无准备之下依然有些吃疼,这畜生一声尖叫,两只大蝠翼一忽闪,猛的向周青树扑过来。 周青树冷哼一声,沉声喝道:“畜生胆敢!”双臂膀一抖,背在后面的玄水剑随着这一动,脱鞘而出,他这把玄水剑由水精炼制而成,主阴性,虽然在六位院主当中这把剑并不居前,但仍不可小窥,此时玄水剑在周青树的控制下凌空飞起,整个剑身通体晶莹,在周围流动出若水一样的光华。 周青树手捏指诀,口中念念有词,以法力催动玄水直接刺向那巨大的蝙蝠,那只蝙蝠似乎也感觉到这把剑的不同,眼看着一道白光直奔自己而来,一张嘴,一股浓浓的血雾从口中喷了出来,那血雾在空中却是凝而不散,把玄水剑笼罩在其中。 玄水本为阴性,此时在那团血雾的笼罩下,仿佛被千万缕血丝粘缠住一样,似乎有些纠缠不清。 周青树原本以为这畜生只不过是皮糙肉厚罢了,哪知道居然有如此能耐,显然已经不是普通的邪物,不禁有些惊讶,但毕竟身为六大院主之一,若是连这只大蝙蝠都降不了的话,未免有些说笑。 身为剑道修真之人,持剑人与剑有潜在的灵性的维持,此时玄水陷在那团血雾当中,周青树也似乎有一种被全身侵蚀的感觉,也不知道这蝙蝠吸食了多少人的鲜血,才到了今天这般的程度。这样的畜生,即便不是在天都谷,被自己看见,也一定要斩杀,不然的话必然为祸众生。 此时他巍然不动,双手上下反转,指诀变换不停,最后两手交在一起,重叠向外推出,一道华光自掌心斗射而出,直接罩在了那蝙蝠的身体上。 原来这蝙蝠让周青树动了怒气,运起斗真玄灵秘法,要硬生生的炼化了这个畜生。 “天地同生,玄清三一,炼化九道,还形太真……” 随着一串串略有些混沌又神秘难解的咒语,周青树掌心射出的光华如水银倾泻一般,玄水剑此时也是光芒大涨,剑芒暴出,那团血雾已是再也无法纠缠住了。 那只大吸血蝙蝠已是略有灵性了,此时被水银般的光华笼罩住全身,周身上下一阵阵灼热,顿时感觉到不妙,连忙忽闪着蝠翼向上飞,想逃出这光化的笼罩,却不知道这斗真玄灵秘法乃是天都谷炼魔神咒,一但被这道光华罩中,是再也脱不去的。 神光如附在蝙蝠的骨头上一样,任凭蝙蝠如何的折腾,仍然飞不出它的笼罩,在这神光当中,蝙蝠的身型已经渐渐的开始缩小。此时蝙蝠在半空中来回的打转,不时的传出一声声的哀叫,而玄水剑也脱离了血雾的纠缠,一道剑芒暴涨数倍,直接穿透了蝙蝠的身体。 眨眼的功夫,这只吸血蝙蝠就化成的一捧血水。 周青树收了玄水剑,气定神闲,身边的几个弟子却是满脸的羡慕,对于天都的弟子来说,极少有经历过大场面的,而能见到六大院主出手,更是难得,难免有些神往。 周青树心里却是暗暗有些不安,这么大的蝙蝠,绝对不会无端的就出现在天都谷,而此时被自己炼杀,竟然无人反应,这绝对不正常,他看看身后的弟子,沉声说道:“你们速通知其他地方,要小心戒备,今天晚上恐怕要有事端”说罢放出玄水,踏剑直奔灵谷大殿而去。 自从把各院弟子派出去之后,林破念就一直居中不离灵谷大殿,要知道灵谷大殿乃是天都谷的中枢标志,若这地方有任何不妥,天都谷必然陷入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几位长老都回到自己的地方,天都谷成立千年,所藏的秘密实在太多了,那四大禁地若没有长老级别的看管,林破念心里实在放不下。 此时灵谷大殿一片光明,林破念端坐在正中,沉思不已,方才他的神识察觉到几股异常的力量波动,其中有一股最让他心神不安,那波动的方向来自石林。 做为谷主,只有他才知道石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所以那股波动让他颇为不安,若是在平时,他必然要亲身前去查看,可如今天都谷显然面临着一场劫难,即便是自己已近天人的修为已经看不明朗,更不要说还有其他那几股不可小窥的力量,所以他不敢擅自离开,只得寄希望与石林中那层层的法阵,若不出意外,应可无恙。 且说周青树御剑而行,远远的已经看到灵谷大殿,如悬在半空中一样,巍峨高耸,周青树不安的心思此时才有些平静下来。 他来到灵谷殿前,收了玄水剑,只听见里面林破念说道:“是青树来了吧?” 周青树恭敬的来到殿内,只见一片光明中,林破念端坐正中,周青树应声说道:“师尊,弟子方才巡查之时,发现了异常的事情” 林破念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出声,这让周青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印象当中,自己这位师伯一向是雷厉风行的,向今晚这样既已察觉异常而没有任何举动的,相当少见。 过了片刻,只听见林破念低声说道:“天道自然,一切依常法而行,草木枯荣乃天理,然邪不侵正,却是不变定规!” 周青树一愣,不明白师尊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却见林破念振衣而起,徐步走了下来,来到周青树的跟前,说道:“青树,随本尊接远来之客!” 此时的林破念一袭长袍蓝衫,在周青树的眼睛里,竟有种寂寞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师尊要迎接的是谁,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客人吧,他跟在后面,知道今天晚上,或许该是天都谷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吧。 在另一面的顾生澜,如今却是头疼不已,原来他背着琪琪,想走出这溶洞,那知道这溶洞竟然如同迷宫一样,随着那青袍人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等自己走的时候,才发觉这里面就如同一个地下宫殿一样,走不了多远,就会有几个出口出现在眼前,让顾生澜头疼不已,不禁有些暗暗后悔,在进来的时候留下什么记号就好了。 他摇了摇在自己肩膀上的琪琪,问道:“你不是记得这出口吗?我们现在该怎么走?” 那知道琪琪此时也是一脸的茫然,自己以前和青袍人只来过一次,虽然有点记忆,但如今被顾生澜急走一通,早已经没了方向,哪里还能指出什么路来,不禁有些埋怨的说道:“你这样没头没脑的走,我哪还能记得是怎么走了……” 顾生澜听得心里不禁有些苦笑,暗想我要不是这样急走,要是被你看到那冰棺里的女人没了,不是要把你吓死。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那个瀑布下的冰棺消失了,而那个冰棺中的美丽女子也如同在空气中蒸发一样不见踪影。他隐约能猜到或许冰棺中的女人并没有死,但在冰棺中显然已经好多年了,这样说来,那女人岂不是如同幽灵一般。 顾生澜天生的胆大,他自己到也没觉得怎么样,但在还没想通怎么回事之前,他知道这绝不能让琪琪知道,不然又要把这小姑娘吓到了,所以才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哪知道不但没走出去,反到又被困到这里面了。 这溶洞就仿佛路路相通一样,而且要命的是除了那神奇的瀑布之外,每一处地方,都差不太多,几乎辨别不出自己走没走过,顾生澜此时都怀疑脚底下这个地方自己是不是已经走过了,要是那样的话,那自己不是在这溶洞里来回的转圈了。 他摇了摇脑袋,把琪琪从后背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苦恼,琪琪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拉了拉顾生澜的胳膊,小声的说道:“是我不好,光顾着高兴了,结果忘了看路” 顾生澜虽然心里着急,可也不能怪琪琪,更何况自己也没记得该怎么走,他无奈的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摆弄着说道:“看来我们要把走过的地方做个记号了,不然就得在这鬼地方转上一辈子了。” 琪琪此时听了这话,心里却暗暗的开心,暗想要是一辈子,那也好啊,虽然这人脏了些,可却是对自己真的好,想到这脑袋里又浮现出在水中这个男人用力抱着自己的情景,脸上没由来的又是一红。 顾生澜哪里注意到这些,他坐在地上看着那些希奇古怪的溶石,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该怎么走出去。琪琪在旁边也不出声,自顾自的想着心事,随手摸起一块碎石,扔了出去。 忽然顾生澜啊了一声,把琪琪吓了一跳,只见顾生澜瞪着眼睛好象中了魔一样,顿时有些慌了,忙拉住顾生澜的手说:“猪哥哥,你怎么了?” 顾生澜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过了好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我真是笨啊,怎么才想到呢!”然后一下把琪琪抱起来。 琪琪没有防备被他一抱,顿时满脸通红,连忙挣扎着说道:“你怎么了这是?” 顾生澜被琪琪一挣扎,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把琪琪放下,却满脸笑意的说道:“我想出怎么走出去了!”说罢用手指了指那哗哗流着的水。 琪琪看了看一直流淌着的水,才想起这阵子乱转,就一直听到这流水的声音,可出口跟这水有什么关系啊? 顾生澜得意的说道:“无论它如何的流淌,总要流出地面的……”刚说到这里,琪琪猛的跳起来,说道:“只要我们跟着这流水走,就一定能走出这个鬼地方!” 顾生澜笑着点了点头,对琪琪的反应很是满意。 “那我们就赶快走吧!”这次琪琪到没有让顾生澜再背她。顾生澜点了点头,便开始和琪琪顺着那流水的方向摸索着前进。 也不知道那条瀑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给这溶洞中的河流提供的充足的水源。这条地下河流蜿蜒延伸,竟如同没有尽头一样。 两个人顺着这河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中间有遇见岔口的时候,顾生澜便选择水流宽的河道走。 随着越走越远,水流也愈加的湍急,已经由刚开始那安静的流淌变成急流涌动,此时已经再没有路给两人走了,无奈之下两个人只好又故技重施,用袈裟把两个人缠住,两个人就那么紧紧的拉着手随水而走。 所幸的是这水再没有瀑布深潭下那股冰冷,可时间长了,依旧让两个人吃不消。就在两个人体力将要透支而精疲力竭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缕阳光。 这条地下的河水随着出口的急速收缩而汹涌湍急,此时两个人已经再没有任何的力量来挣扎,只是听天由命,在这条河里如浮草一样飘飘荡荡,竟真的如顾生澜所说的那样出了那个神秘的溶洞。 其实这也是顾生澜两个人侥幸,试想地下的河道何只千万,又见过几个流出地面的,只不过这溶洞地势奇异,两个人才得以重见天日。想来也是这两个人命不当绝,只是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时在溶洞之外,竟是另一番景象。 十五 拒犯(上) 天地轰鸣,一个个炸雷如火球一样从天而降,闪电如火蛇在漆黑的天空中撕开一条条裂缝,又转眼消失,紧接着瓢泼一般的雨点从天空中撒开,把整个天都谷都笼罩在雨雾迷茫当中。 天都谷此时已经难见如仙家境地一样的景象,在暴雨雷电的肆虐下,那些平时悠闲漫步的灵兽似乎感觉到危险的来临而躲的不知去向,只有那葱葱郁郁的草木在这风雨中依旧挺立。 天玄门在风雨中,早已经无声的打开,那厚重的门上积累着近千年的风霜,即便是敞开着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作为天都谷的象征,灵谷大殿在这般风雨雷电的肆虐下却是毫色不减,一层一层的祥瑞之气不断的从灵谷大殿溢出来,穿透那摧城一般压下来的黑云。在飘摇的风雨中,此时的灵谷大殿几如一盏明灯一样,悬在半空中,明灯不灭,则天都千年之威严不灭。 青青的玉石在雨水的冲刷下越见的晶莹,那长长的路面此时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在这场大雨更添了一点神秘的色彩。 周青树仰脸看了看天空,这场大雨似乎正预示着天都即将到来的风波,只是此时偌大的天都谷,却只有自己陪在师尊的旁边。 他又看了看此时的师尊,一袭的深蓝色道袍披在身上,不动如山般站在灵谷殿前,双眼炯炯,从身上散发出青红相间的光芒完全把这暴雨隔开,只是衣摆随着风微微的抚动。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仔细的看师尊,周青树都有一种心血翻腾的感觉,那仿佛是一种膜拜的虔诚,即便自己位居六大院主之一,对于这位师尊,依旧是敬若天人。 雷声依旧翻动,但却已没有初时的猛烈,林破念此时站在灵谷大殿的前面,神识却已漫开在天都谷中,察觉到那几股陌生的力量已经离灵谷越来越近了,虽然如此,林破念却松了一口气,为了以防万一,他早已用密法告之其他几位长老,不到不得以之时,绝不可以擅离禁地。 此次事变绝非偶然,他也是不得已之下才这样安排,毕竟在天都谷禁地当中,都封存着事关天都兴衰的镇谷之隐秘,若是禁地遭破,那自己将成天都的罪人。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坐守灵谷大殿,以备不测。 冥冥中,他似乎能察觉到一股可变的力量,可即便是以他的修为,却依旧是看不出这股力量是利还是害。 看来一切只得依天命而为了,林破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己的心境早已修的如平湖一样光明可鉴,如太极阴阳一般和谐平衡,可今天晚上,却是没由来的莫明急噪不安,难道就是为了那自己看不清楚的变数吗? 林破念在风雨中意念一动,把眼睛缓缓张开,只见黑压压的云彩直压在天都谷的上空,此时在那雷声风声中,却出现了一丝丝异样的声音,那声音飘飘荡荡,浮浮沉沉,如冤魂哀泣一般,初时还是偶尔的几声,不一会的功夫,这声音竟然连成一片,顿时在灵谷大殿周围,响起一片哀号之声,如同有无数冤鬼在周围哭叫一样,似愤怒、似幽怨、似无助、似凄凉,使偌大的天都在这片诡异的声音中,几乎成了地狱。 随着这一声声哀号,气温骤然变的冰冷刺骨,随即又无端腾出星星点点的绿火,这绿火闪着荧荧的诡异光芒,丝毫不受大雨的影响,在灵谷大殿周围缓慢的跳动,仿佛厉鬼化成的冥火一样,又如同地狱中出现的一对对鬼眼,在黑暗中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鬼火越积越多,有的竟是蠢蠢欲动,想飘进灵谷大殿中,周青树双手不由得按在玄水之上,看着身前的师尊,只等师尊一点头便要出杀手。他在六位院主当中素来是性格厚实少动,极少有如今天这样跃跃欲试的情况。 林破念却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般,任凭这鬼影绰绰,此时灵谷大殿却砰然绽出一道金光来,也不知道在灵谷殿中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此时受这诡异之气的激发,竟自行而动。 那道金光从灵谷大殿直射而出,在半空中蔓延扩散,将整个大殿笼罩在其中,此时在灵谷大殿周围跳动的那绿色的鬼火,忽然受到这道金光的照射,顿时溃散消失。 那道金光仿佛有无形的威慑一样,原本游离在远处的鬼火此时也急急的遁去,惟恐被这金光罩住。 周青树见状,紧紧握住玄水的双手慢慢的松开。却在这个时候,林破念忽然向前踏出一步,一道悠长的声音从口中传出,那声音忽如山涧流水,忽如林中百雀,忽如晨暮钟鼓,一时间宛转而上,即使是空中那滚滚的雷鸣也不能掩盖其半分。 原本在黑暗中那冤魂厉鬼的哀号此时被这声长啸硬生生的撕裂,就如同原本是一块完整的黑布被一把雪亮的长剑划开一样,随着这声长啸,灵谷大殿中的那道金光也受其影响,光华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夺目,使得整个灵谷大殿如同九天的仙阙一般散发着无穷的宝色。 原本几如鬼蜮一般的空气顿时化为无形,压在灵谷大殿上空那层层的乌云也被这暴涨的穿透,再不负初始时的压抑。 周青树心里一阵的震动,刚才师尊发出的声音分明就是天都谷中最基本的太清长啸,本是用与吐气纳声而练,却没想到在师尊这里竟可达到如此的境界,甚至要超过那荡邪驱魔的佛门梵音。看来大通之道可达细微,此时周青树不禁暗暗庆幸自己能站在师尊的旁边目睹这一切。 林破念一声长啸声落,沉声说道:“天都谷林破念在此侯别门修真!” 只听见在黑暗之处忽然有人嘿嘿笑道:“老鬼,早说了你这套装神弄鬼的把势在人家道长面前不好用,怎么样,如今碰了一鼻子灰吧!” 这声音如孩童一般,却是充满了嘲笑之意味,似乎对某人颇为不屑。接着又有一个声音传出,口气中礼貌之极,说道:“有请童子先行了”显然对方才那嘲笑一点不在意。 林破念听见这声音,却是不慌不忙,高声传道:“莫不是蚀骨的阴童子吗?既然来了便出来吧!” 这话音还没有落定,一道红光已经从半空中闪出,瞬间落到地面,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袍子的人四平八稳的站在了青玉石径之上,这人身材矮小,几如孩童一般,一把白胡子飘下来,配上那一身的大红袍子让人觉得很是滑稽,脸上五官也是和娃娃相类,惟独那双眼睛却透着阴冷的邪恶,一望便知非是善类。 随着这人的出现,后面隐隐约约中出现一团黑雾,那团黑雾聚在空中缓缓飘落下来,待黑雾渐渐淡去,出现一个脸色异常苍白的人来,年轻似在中年,面目却是秀气的接近妖异,一串乌黑的珠子在手中来回的捻动。 林破念身子一震,瞳孔收缩,冷然说道:“阴童子!” 那个大红袍子侏儒身材的人嘿嘿笑道:“道友一别百年,可还安好?” 后面那个面色苍白的人也随着微微一笑,跟着施了一礼,似对林破念相当尊敬,又如多年好友一样 林破念面色沉冷无语,心里却是有些凛然,阴童子与百年前曾与他在沧浪河边斗法,被他以九星神雷大法重创,没想到今日一见,不但修为尽在,反而更有突破。 而跟在阴童子后面那个人,更引起了林破念的戒心,以林破念的修为,竟然半点看不破此人的道行,修行魔功所带来的那股气息在此人身上完全感觉不到。 这不禁让林破念吃了一惊,如此心神内敛的修为只在当年魔教不世奇才烈云身上才见过,如今竟又有人能修炼到如此境界。 他看了看身边的周青树,不禁有些责怪自己托大,看来天都谷千年威名今晚要系与他一人肩膀之上了。 虽是如此,林破念以近天人的修为,却也不足惧怕,他踏前一步,一身蓝色道袍此时随风舞动,从身上散发出的青红两芒已经转成青红黄三色相间,在宝光法色笼罩下,林破念周围数步之间已经再无一物。 他冷然说道:“既是驾临天都谷,本主便尽地主之谊,想来童子对百年前那场切磋尤有余味吧!” 阴童子暗暗咬牙切齿,若不是当年林破念九雷轰去了自己近半数的修为,何至于要自己苦修数年! 他嘿嘿的阴笑道:“道友威风更胜当年,当真让老朽宽慰,且让老朽再来与道友续续前缘!”说话间,红袍蓬然涨满,一股腥臭之风从袍中弥漫而出。 如名所至,蚀骨教以炼毒为首,对于修真之人来说,若是身中蚀骨之毒,便如同有了附在身上食肉的蛆一样,谷神受侵而靡,精府受染而闭,当真是生死不能。 这阴童子乃蚀骨教主,全身已经修有百年妖毒,更是不可小窥。 那一股股的腥臭味道从红袍中溢出,在空气中渐渐化成有形之体,随着越来越浓,竟然凝聚成一团乌黑的雾气,这雾气上下张开,直接向林破念裹去。 虽然有三道法光护体,林破念却依旧面色凝重,他口中低低的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身有光明……”双手上下反转,只见一道金光从手中张开,形成一个太极图案,横在林破念身前,缓缓向前移动,这金色的太极夺目耀眼,阴童子释放出的那团黑雾在这金光的笼罩下,顿时再难前进。 阴童子眼看自己毒攻无效,两袖一抖,只见两道黑水从袖口激出,这两道黑水宛如两条无头的毒蛇一样,一出来便缠在了金光太极之上。 毒雾侵体,黑水附神,正是蚀骨教的密传之法。 那金光太极乃是林破念神咒催动而成,本是无形之光,此时有形的黑水缠上,如同被镶了道黑边一样。 林破念位尊天都之主,一身的修为自然非同一般,此时全身如同燃烧出白色火炎一样,光华大盛,再看林破念的身体已经若实若虚,难以分辨清楚。 那白色的光华铺天而出,竟比那金光更强,直接把两道黑水扼住,只是那两道黑水也不势弱,在白华金光中依旧来回缠动,一时间难见分晓。 阴童子身后的那面色苍白之人乃是炼鬼教主鬼冥,此时他微微一笑,说道:“道友神功,鬼冥手痒了!” 那串乌黑的珠子在他的手中越来捻动的越快,一缕缕青气从珠子里不断的飞出,紧接着,先前那冤魂哀号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可以明白的看出来,那一声声厉鸣都是从那珠子里传出来。 也不知道那珠子中吞噬了多少个厉鬼魂魄,只是越出越多,那些魂魄全都是修真之人,在这珠子中不得百受炼煎不得轮回,比死去之时怨气更重,早已没有了神识,此时被释放出来,直扑生人而来,直欲把魂魄侵占进去才得罢休。 周青树在旁边早已经是暗暗着急,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为师尊分担压力,哪知道师尊完全就没让自己出手。此时见对面两个人竟然一起做法,便抽出玄水,怒喝道:“邪人如此无理,当真以为天都谷无人了吗!本院主便让你知道天都如何道法无边!” 只见玄水如一泓清光飞在半空中当,直奔那鬼冥而去。鬼冥却是毫不慌张,笑道:“天都谷果然多的是好剑” 那些鬼冥释放出的冤魂飘在半空中,此时受了什么召唤一样,如同无数个触手一样,齐齐的掉头,抓住了玄水。玄水剑虽然不是凡物,可竟然斩不去这些冤魂,被这些冤魂缠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要知道炼鬼一道本是低劣,即便是一个九炼的鬼魄在道法仙剑面前也是形同虚设,只是这鬼冥从珠子里放出的冤魂竟然丝毫不畏惧玄水的华芒,让周青树吃了一惊。 却在这个时候,只见林破念身体已经再无实体,完全转成一道白炎人形,冉冉升在空中,在那道耀眼的光芒里,林破念悠长的声音缓缓的传出来。 “九转顺行,腾身紫微,看我玄天心镜!” 这低沉的口咒如含着神秘的韵律一般,随着一字一字的节拍,一件物体从灵谷大殿中飘然飞出。 此时的林破念左手高高举起,如同古老的膜拜一般,那早已经化做光华的身体在空中漂浮横卧,从灵谷大殿中飞出的那件物体稳稳的落在了那高举的手中。 只见一面造型奇古的八棱铜镜出现在半空当中,在林破念手中缓缓流转,那面铜镜班驳的边缘上篆刻着祥瑞咒语,显得意境古拙,随着林破念把它召唤出来,毫光斗射而出。 这道精光仿佛蕴涵了道家无边法力,不知道藏纳了多少天地之间的神力,此时无论是那阴童子放出的那黑水毒雾还是鬼冥唤出的厉鬼冤魂,在这到斗华精光的照射下,竟然丝毫没有半点的反抗,顿时溃败无形。 林破念幻化做光影悬在半空中,借着玄天心镜的那无可比拟的威势,如上仙临世一样,让人不由得想倒地跪拜。 “玄天心镜!” 阴童子和鬼冥齐声呼道,登时脸色异常的难看,两人无论如何没想到林破念竟唤出了只在传说中却从没有人见过的道家至宝玄天心镜,让自己所有的计划全盘落空。 在这道精光的照射下,即便是阴童子的修为,周身上下都感觉到在剧烈的灼烧,再这样下去,恐怕连灵神都要受损,更不要说讨到什么便宜了。这件传说中道家至宝的威力,果然是难以匹敌。 阴童子修炼这百余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当年的境界,实属相当不易,此时一见势头不对,顿时起了遁逃的心思,早就忘了身后的炼鬼教主鬼冥的死活。 此时在空中的林破念哪肯就此罢手,手中玄天心镜一转,镜心正正对准了阴童子,阴童子顿时感觉到,在天灵之上一股灼热之力如同针刺一样直接穿透自己的身体,扎在自己的神灵之上,立刻惨叫一声,身体向后仰过去。 这时候从阴童子头顶忽然飞出一点光斑,这光斑闪到外面,由虚化实,竟变做一条斑斓的小蛇,这条小蛇色彩鲜艳异常,速度异常的迅速,从阴童子的头顶飞出来之后,闪电般脱出玄天心镜的笼罩,飞到了半空中,迎风而长,眨眼间已经变成了一条数丈长的毒蟒。 这条巨大的毒蟒两眼如照夜之灯,几人合抱粗细的腰身上那五彩的斑斓不住的随着蟒身扭动,邪恶异常,在毒蟒的头顶上,一个巨大的毒冠突突而动,让人看的几欲昏死。 随着这条毒蟒窜出身体,阴童子的身体扑通的倒在地上,再没有任何的反应。 十六 拒犯(下) 蚀骨教有一种古老的修神之法,他们在入门之时便选择一种毒物,用密法放入自己的身体之中,随着修炼的时间越长,这毒物在修炼者的体内会渐渐与灵神合二为一,成为修炼者身中有体的主导。 所有的蚀骨教徒,毕生都在修炼体内的毒物,而修行的越高,体内这毒物的威力也就越大,虽然是这样,但这些蚀骨弟子却轻易不将毒物示人,因为一旦这毒物受损,那灵神便再无法归位了。 如今阴童子却是有苦自知,在方才玄天心镜如针刺般照射下,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完全被禁锢在镜心当中,若不脱逃的话,唯一的结局只会是被心镜将魂魄纳入炼化消失。 无奈之下只好放出身体之内的毒神,以求做反戈一击,此时他不由得对鬼冥咬牙切齿,若不是受了鬼冥的鼓动,此时他可能还在自己的逍遥窝里安享自在呢。 再看阴童子体内的毒神被释放出来,化成巨体毒蟒,以尾巴支地,长长的身子直入空中,巨大的头颅在半空当中摇摇晃晃,夜灯一样的两只怪眼恶狠狠的看着手持神镜的林破念。 林破念心里也是暗暗吃惊,虽然他早就知道蚀骨教以身养物来修炼,却未曾想到阴童子竟然会放出如此巨大的毒蟒,这条巨大的毒蟒几乎以如上古恶兽一般,不知道阴童子这辈子吃了多少的毒物来饲养这东西。 他把玄天心镜一转,镜光照在毒蟒之上,冷声喝道:“如此邪物,不是残食了多少天地生灵,本主今天若不收拾了你这怪物,如何对得起那死去的生灵!” 周青树此时也从震惊中醒过来,刚才连连目睹了师尊玄光神镜的威力,又突见如此巨大的毒蟒,一时间即便以他天都院主之力,也是相当的震惊。 此时听到师尊的话,如沉雷在耳边响起,才徒然回过神来,不仅有些惭愧,心想自己修为还是浅薄,否则又如何能被这等异物镇住。 他御剑玄水,飞到师尊旁边,准备与师尊共同收服这个邪物,要知道这毒蟒乃是阴童子体内毒神化成,收了此物,无疑是等于斩杀了阴童子这魔门余孽巨枭,这在无形当中又振了天都谷正道第一的位置,所以无论如何,今日是不会纵他归山的。 鬼冥此时的脸上却透出一种诡异来,他眼见刚才玄天心镜将阴童子禁锢却不施以援手,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早就料到阴童子体内毒神必定是威力无比,却也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厉害的程度,若不是这次他极力把这老家伙鼓动出来,加以时日,阴童子必是魔门第一了。 眼见阴童子的毒神在空中逞强示威,鬼冥将手中黑珠收起,从怀中取出一根约两尺来长的手杖,这手杖似玉制成,通体上下闪着荧荧的幽绿光泽,在手杖的顶端,做成人头骨形状,空洞的眼眶与暴凸的下颚几乎与真的头骨相当,只是少了那种枯骨的惨白而多了那自来的绿色光泽。 鬼冥把这根手杖拿在手中,口中低低的念着咒语,在鬼冥的催动下,那根手杖绿光大涨,从那头骨的眼眶中疯狂的飘出残绿的烟雾,随着越来越多,那烟雾竟然聚集成了一个高大的骷髅出来。 这高大的骷髅与阴童子毒神化做的巨蟒相比,虽没有那般大,但全身闪着绿色,手持一把枯骨剑,从口中不断的呼出黑黑的雾气,脚步虽然缓慢但却是异常的有力,显然是被那手杖禁锢在其中的冤魂炼做而成,只是那通身的绿色,与寻常的骷髅相比,大是不同,而那呼出的黑雾,也大有门道。 周青树将玄水剑御起,直奔那骷髅而去,这次他屡屡受挫,心里自是有些不舒服,素日身为六院主之一,在天都谷中自是身份尊贵,没想到今夜却是半点的力气也尽不上,难免心里急噪。 此时玄水在空中化过一道轨迹,直劈在骷髅的身上,那骷髅本是行动迟缓,也不做躲避,似乎对玄水丝毫不放在眼里,只见玄水硬硬的从空中劈在那骨头上,溅得火花乱飞,等玄水在飞起时,看那个骷髅竟然是丝毫无损。 玄水本是天都铸仙洞中藏剑,乃是寒水玄铁炼造而成,自从被周青树认剑之后,从来没有离身,周青树一向对此剑爱护有加,而此剑也是屡屡斩魔卫道,从没有让周青树失望,如今竟然连一个骷髅都伤不了,当真让周青树大吃一惊。 也不知道鬼冥手中那根绿杖到底是何物,竟然可以释放出如此厉害的鬼物来。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刹那之间,却使得林破念唤出玄天心镜的威势弱下一大截。 那条盘旋而上的毒蟒,似乎也是毫不畏惧那玄天心镜的光芒,在那精光的照射下,步步不让,向前移动,口中不时的吐出长大的蛇信,似乎要将林破念吞在腹中方才罢休。 此时林破念早已将玄天心镜祭出,那盘古镜在空中急速转动,所射出的光芒也是越来越强,终于那巨大毒蟒的动作缓了一缓,似乎对那降魔的精光终有忌惮。 林破念缓了一下神,暗道玄天心镜乃是上古奇宝,被天都谷祖师发现收服,并代代相传,含道家无边威力,虽是此等邪物,想来也是不足为惧吧。 正在这个时候,那条巨大的毒蟒忽然张开血盆大口,随着两颗如尖刀一样的毒牙露出来,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从毒蟒口中而出,那股旋涡一般的力量正对玄天心镜,这毒蟒竟要把这道家的至宝吸进腹中。 林破念万万没料到这阴童子体内毒神化做的邪物竟然威力如此,连忙要收回玄天心镜,却是为时以晚,那玄天心镜在林破念的催动下本在空中急速转动大放法力,此时收那旋涡一样的力量吸引,无法停滞,一下子就被那毒蟒吸进了腹中。 毒蟒一招得手,腰身此时在半空中微微扭动,颇有些得意洋洋。 在下面的鬼冥见此状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天都谷道友,想来技止矣!” 此时周青树放出的玄水剑,与那骷髅缠斗不休,却也是一时之间奈何不得,那骷髅周身上下不惧神剑劈砍,反到是从骷髅口中呼出的那一团团黑雾,竟然有侵蚀心神的作用,倒把周青树弄的手忙脚乱。 林破念眼看道家珍宝玄天心镜落进毒蟒腹中,却是面色如水,他落在地面之上,先前为了催动玄天心镜而幻化做光影的身体已经变成实形,他冷冷的看着那条巨大的毒蟒和在一旁鬼冥,说道:“我天都千载威名,岂是你们所能动摇得了的!” 他表情此时变的无比肃穆,沉然说道:“天都谷第六代不肖弟子林破念,斗胆借祖师神剑,以镇邪魔驱世浑浊,还我天都太平神州清宁” 说罢,双手负天而举,须发皆张,目光威射,一袭深蓝道袍鼓动而起。 鬼冥一愣,他不知道此时林破念为何要做出这般样子,但心里却涌出一股不祥来,似乎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随着林破念的举动而迫近。 这股力量的巨大鬼冥从来没有见到过,即便是他在这股即将到来的能量面前也要微微做抖。 此时风忽然停止了,而天空中黑云在迅速的翻滚,隐隐约约从天边传出一声又一声的闷雷,似乎距离这里有千万里之遥远,却又仿佛近在人的耳朵边上,空气也凝滞住了一般,压抑的气息让所有在场的人几乎要窒息。 除了,此时双手高举过头,须发皆张,状若天人的林破念。 忽然一道刺眼的闪电从空中猛的划过,鬼冥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阵轰鸣的声音,再看此时那若悬在半空中的灵谷大殿,轰隆做响,竟然向两边裂开。 偌大的灵谷大殿本是天都谷最雄壮的建筑物,素来是天都谷威严的象征,此时竟然在一种神秘的力量作用下,自行分开,这样的情景,即便是身为天都谷六大院主之一的周青树也从未见过,只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随着灵谷大殿的裂开,一阵嗡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这声音之中似金戈般蕴藏着无穷的杀机,又如同蛰伏以久而忽然苏醒的猛兽充满了饥渴。 林破念表情越来越沉重,双手却是巍然不动,空中已经有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划过,而那天边的闷雷此时也随着灵谷大殿的裂开而滚滚而来。 忽然有如烈日般的光芒从灵谷大殿裂口出跳跃而出,那就如同是清晨海边天际腾空而出的朝阳一般,射出万道光芒,刹那照亮了整个天空。 即便是乌云翻腾,闪电蜿蜒,闷雷滚滚,在这万道光芒的映射下,全都失去了应有的颜色。 “古剑射日!!!” 周青树此时才觉醒到,这万道霞光正是天都谷五方古剑之射日所释放出来的。虽然早知师尊手掌古剑射日,但自从自己入天都谷至今,却从来没有见过一次。 没想到今天晚上,师尊竟然召唤出这镇谷的神兵,周青树不由得心血澎湃,竟然有伏首而拜的冲动。 在这万道霞光,一把造意古拙的宝剑从灵谷大殿冉冉升出,又稳稳的落在林破念那负天高举的双手之上。 古剑射日 事实上,除了天都谷历代谷主,从没有人完全的见过那五把上古神兵。因为从没有任何一场争端可以让天都谷五把古剑一起临世。 即便是五百年前那场道魔之争,所出现的也不过其中两把神兵。另外来说,除了千年前天都谷的祖师丘玄一,天都谷也再没有人能同时驾御这五把古剑。 剑有剑灵,上古神兵更是如此。 此时那把玄水已经回到周青树的手里,剑尖微微的颤抖,似乎在向古剑射日朝礼。 林破念此时如同手握朝阳一般,全身散发出摄人的霞光,在这霞光中,古剑射日那篆刻着神秘纹路的剑身上渗透出层层的杀机,在这万道霞光的笼罩中,带给人的非但不是沐浴的和煦,反是一阵一阵的冰冷。 无论是那如洪荒猛兽一般的毒蟒,还是如地狱冥殿出来的骷髅,此时在这万道的霞光中,竟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这层层的杀机,即便是这些非常类的异物,也感到来自莫名的恐惧。 鬼冥此时全身冰冷,虽然他早就知道天都谷镇谷神兵的传闻,却始终是不以为然,毕竟对于修真之人来说,这些都是假借之物。 今夜待他看到射日之后,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这把古剑所蕴藏的力量,尚未发动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而更为可怖的是此时持剑在手的林破念,以如天人一般无二,也正是有如此的修为才可驾御这上古的神兵。 他手中又悄悄的拿出那串乌黑的珠子,看来此行若还能有所收获,便全要依靠这串珠子了。 林破念持射日在手,在那霞光的笼罩中,再次腾空而起,这千万道光芒若阳光般顿时将天都谷上空映照的晴若白日。 在半空中,林破念缓慢的调转射日,将那宽大的剑芒直对身立在对面的那巨大的毒蟒。 此时的毒蟒在这如破晓般霞光的照射下,早有些慌乱,在如此威力的神兵下,即便是毕竟是那洪荒的古兽,也要遁逃,更不要说它只是阴童子体内毒神所幻化而成的。 “天地玄宗,役使雷霆,内有霹雳,金光速现……” 在林破念神咒的驱动下,古剑射日脱出双手,宽厚的剑身变成一把无比巨大的金色长剑,横亘在天际苍穹之上,即便是以毒蟒那巨大的身体,竟也有所不如。 面对如此之威,毒蟒已经开始怯阵,粗大的腰身向后扭动,却见射日光芒闪烁,只听兹兹的声音传出来,那把巨大的金剑划破长空,带着一道厉芒向毒蟒刺去。 一团黑雾浓血在半空中徒然蓬开。 那巨大的毒蟒被古剑射日直穿而过,夹裹着那万道的光芒在粗大蟒身中如一根根利针透出,顿时将那毒蟒的身体穿透的如筛子一样。 元神俱损,幻化成蟒蛇形态的毒神在空中迸开,瞬间化成了一团血雾。 鬼冥在下面脸色数变,终于一跺脚,瞬间遁形而去,消失在灵谷大殿之前。 而那个召唤出来的高大骷髅,此时失去了法力的支持,也消散成灰。 一场苦斗,终于完结,周青树站在地上,脑袋里依旧是方才射日那一击的情景,那种势不可挡的肃杀囊括了天地的威力,这才是天都谷千年来威严不倒的真正原因吧。 林破念眼见鬼冥幻化遁去,却没有再做追击,他缓缓收起古剑射日,那巨大的剑身此时落在他的手中,又变做了初现时候的模样,只是杀机却是一样的未曾少过一分一毫,镇谷之剑,却有如此的厚重杀机,难怪直到最后,林破念才把它唤出来。 他持剑落到地面之上,从脚下拾起那面玄天心镜,这神镜方才被那巨蟒吞噬,如今巨蟒被射日所破,才又得到解脱。 林破念把它拿在手中,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今晚一战,宝镜受污,我成了天都谷负罪之人了……” “师尊,我……” 周青树走到师尊进前,张嘴刚要说话,被林破念摆手打住,他沉声说道:“这两个人乃魔教巨枭,即便不敌,罪过也不在你!” 说罢又看了看手中的玄天心镜,沉默半晌,说道:“玄天心镜乃是我祖师一手传下来的,此战受污气侵蚀,宝光受损,想来也是冥冥中的定数了,待取得灵泉之水重鉴光华吧!” “自射日一出,在天都谷的邪魔已经尽数退去,料想几位长老那里应该是平安无事,天都谷千载基业得以不损,也是万幸” 林破念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魔门此次,虽然是谋而后动,但应该是小探路径罢了,五百年了,看来中原又将风雨飘摇了” 周青树听着,不由得问道:“师尊,无论如何,有我天都与其他两大门派,势必将魔门清除!” 林破念摇了摇头,说道:“天道循环,中间的变数又有多少呢!我累了,你回去吧……” 说罢不理周青树,一人飘然走进灵谷大殿。 此时的灵谷大殿,随着林破念走进去,又悄然的重新合拢,完好无损,一如曾经的威严耸立,在半空中散出无尽的祥瑞之气。 周青树看着这一切,心里却不明白师尊最后那句话的含义,他摇了摇头,踏起玄水剑向天都谷其他地方查去,毕竟,这一晚受到进犯不只有灵谷大殿一处。 灵谷大殿之中,林破念一人端坐在在上,默然沉思,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进入到自己的感应之中。 这么多年,这股熟悉的气息依旧让他可以感到亲切,就仿佛自己迟迟还未踏出虚空的一步,只为等待这气息的人。 “终于让我等到了……” 林破念长身而起,身形一动,顺着那气息所来的方向飘然追去,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灵谷大殿。 十七 疑难 自当年魔道一战,天都谷这里保持几百年的安静,终于在昨夜一场斗法中消失无踪。这一夜中,以灵谷大殿和、双月轩和金丹司为主天都谷重地,纷纷受到魔门的袭击。 斗法整整延续了一夜,令人吃惊的人,虽然林破念早有预料一般把天都谷几大长老分守到双月轩等几处重地,但却并未如想象那样将这股侵犯力量轻松击退,反倒一时间进入胶着状态,相持不下,只等到林破念唤出镇谷神兵射日霞照苍穹之时,这几处力量自知不敌,才悄然推去。 虽然这一场魔道斗法来的突然,却依旧可说是五百年前魔道之争的延续,只不过即便是林破念也没有想到,在这几百年中,整个魔门不仅是死灰复燃,而且也快速的壮大,若不是他一人独据灵谷大殿,恐怕结果将大是不同。 此一战两方虽然各有死伤,但却是天都谷居多,这几百年的平静,使得天都谷年轻一代的弟子在修真一途上进展缓慢,结果吃了不少亏。 即便如此,这一战也让魔门见识了那镇谷神兵不可抗拒的威力,使得天都谷千年正道第一的位置依旧稳若磐石,尤其是灵谷殿前一战,林破念孤剑破去了魔门巨枭阴童子,可见道门之中仍然无人能居其左。 只是一战之后,天都谷主林破念竟然悄然离开,再无踪影,即便是几大长老也是不得而知,这样的情形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此时魔门虽退,但却不知道何时就再攻上来,这让几位长老大感头疼,无奈之下,只得派遣弟子传信与远在万千里之遥的萧破雪长老,毕竟这些年萧长老已是天都谷除谷主外,位置最尊的人。 只是他们没想到,此时远在万千里之外的萧长老,也如他们一样头疼不已。 这次受林破念之命,萧长老带着马青池华青云及两院的弟子去营救锁心殿的弟子。 离开了天都谷,一行人便御剑而飞,要知道来去千万里之遥,即便是御剑而行,也要来回几日。 按照萧长老的计划,只要找到锁心殿弟子受袭的位置,便可以加以援手,虽然不知道袭击的人是何方神圣,但萧长老却并不十分担心,这种心情源于对自己修为的自信,在天都谷,萧长老自信除了谷主林破念,绝对没有人可以与自己比拟。 虽是如此,萧长老依旧带着三大别院的弟子谨慎而行,本以为手中有摄云鸟的帮助,应该很快就能确定出锁心殿弟子受袭的地点,哪知道一行人飞行了多时,竟然是一无所获。 萧长老不得不将人分头散开,在这大概的位置铺开寻找,要知道对于修真之人来讲,御剑而行是很消耗驾御者心神之力的,这两天往来寻找,修为高者还好一些,一些稍微低一些的弟子已经是疲惫不堪。 只是这情况不比平常,从摄云鸟眼睛里看到的景象,锁心的弟子明显受到重创,不知道可以支撑几日,所以只得频繁遣出弟子寻找。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即使是这么细致的寻找,却依旧是半点痕迹都找不到,眼见着一拨一拨弟子从远处回来,萧长老不禁大是疑惑,那摄云鸟中所映下的位置明明就是这个位置,可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萧长老无奈之下,只好做成决定,由自己带着弟子再做最后一次寻找,若仍然毫无线索,便回到天都谷再做打算。 修为高深之人,神识可以察觉到周围细微力量的变动,萧长老身居天都谷四大长老之首,自然也有此神通。 这一众人御剑而行,与以往不同,这次只在树林间穿绕而行,此位置距离天都谷相当遥远,在这不知名的山中,树木茂盛,各种生物在此山中自由生长,显示着生命力的旺盛。 由于是最后一次寻找,所以与以往相比,这次走的距离也是要远,此时萧长老带着弟子已经远走出事先所定下的范围。 天色以近黄昏,萧长老忽然感觉到有一丝的不妥,这里草木如此茂盛,可竟然一只野兽都没有见过,他看看身边的华青云,正要询问,猛然蔓开的神识中察觉到一股异样的力量在微微的颤动。 这股力量在初始相当的细微,即便是萧长老都几乎以为是错觉所导致,然后眼前的景象变化却让他大吃一惊。 随着日沉西山,那些原本葱郁的树木忽然开始萎缩,一转眼之间青绿的树叶已经开始枯黄,仿佛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深秋季节一般。 随着树木渐渐的萎缩,从地上慢慢的爬出一种奇怪的植物,这植物初时拱破地面,才只是小小的嫩芽,可破土而出之后,竟然开始疯狂的成长。转眼的功夫已经有灌木丛般高大,而那些高大的树木此时却越来越枯黄,有些树木已经只剩余一根枯黄的树干,若不是亲眼见到,绝对不会相信那枯黄的树干在一个时辰之前还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天云隐云雾云三大别院的弟子此时已经被眼前的变化所惊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竟然可以让这些原本充满生命力的植物瞬间枯萎。 太阳悄然的落了下去,此时连那一抹的金边也消失殆尽,而那葱葱郁郁的树林此时随着阳光也完全的没有了踪迹。 萧长老连同马青池华青云杨青书几个人,此时已经感觉到一股从没有见过的力量在迅速的成长壮大。 再看那些破土而出的奇怪植物,此时已经疯狂的抽枝生叶,高高的挺立在那些原本草木葱郁的地方。 随着夜色降临,这奇怪的植物不知道在什么力量下,竟然可以如此迅速的生长,有的已经可以用参天来形容了。 它们没有正常植物那种绿色,取代的是一种淡淡的粉红颜色,随着生长的越来越高,那粗壮的枝杈上蔓出无数藤条出来,就如同一根跟触手一般,静静的趴在那枝杈之上,而那藤条上,又长出无数个待放的花苞,只是这花苞竟是出奇的大,远远望过去,几如一个个准备张开的嘴巴。 萧长老带众人落在地面上,抬头看看周围这些奇怪的植物,即便以他的见识,竟然也猜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此时所能察觉到的那股力量却是相当的巨大,充斥在这奇怪的植物之间,仿佛就是受了这力量的驱动,才有了这些奇怪植物的出现。 萧长老此时有些后悔,若是拉着清风阁智长老,该能辨别出这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此时却是无法多想,估计锁心殿的弟子也是夜晚御剑飞行,感觉到这里不对,进山查看时受了伏击。 此时一干人走在这奇怪的植物群中,当真有些心神不宁。 华笙跟在父亲的后面,扬着脸看着这些奇怪的植物,一时间到也不害怕,她悄悄的拉住父亲,说道:“这些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华青云皱了皱眉头,此时萧长老不发话,谁也不敢擅做举动。 忽然听得扑的一声,他抬头一看,只见高悬在头顶的花苞竟然自动绽放开,那粉红色的大花苞此时绽放开,竟然也是无比的妖艳。 紧跟着,那些趴在藤条上的奇大花苞一个个都绽放而开,那粉红色的大花摇曳摆动,好不诡异。 萧长老双目带着寒光,看着这些不知名的妖物,不自觉间鼻息钻进一丝奇异的味道,这味道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他猛然变色,喝道:“禁息,这是尸香!” 虽然不知道这植物到底是什么,但以他的见识,一嗅便感觉到方才那味道是一股尸体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通常情况下,尸体腐败之后所散发的都是一股腐臭的味道,但在一种情况下却是完全相反,那就是尸体被植物所吸收,再经过转化,就会变成一股奇特的味道,这股奇特的味道被人闻到便会丧失心志幻象重生,若是修真之人,既是道心失守走火入魔。 随着萧长老一声长喝,众人方才醒悟过来,连忙屏息凝神,可后面的有两个弟子,却已经是目光迷离,显然已经被这尸香所惑。 萧长老摇了摇头,手起掌落,将两人震倒在地。他在天都谷素来以金面相称,此时之决断当真让人有些生畏。 那两人本已吸进了尸香之毒,刚要发作便被萧长老震的假死过去,到也是清净。 此时萧长老解决了这两个人之后,从怀中拿出一物,却是一个光华可鉴的玉印。只见他口中默念法咒,随着咄的一声,那个通体晶莹的玉印腾空飞起,一道柔和的光芒从玉印上射下来,将这些人罩在其中。 待一切做好,萧破雪长老才松了一口气,在这道光芒中,尸香毒味是侵蚀不进来的。他又看了看众人,除了那两个,其他人尚都还好。 此时再看外面,空气已经完全被尸香之气染成了粉红色,除了这道玉印光芒笼罩的范围外,其他的地方一片雾气蒙蒙,就如同那桃花的瘴气一般,只不过这要比那瘴气邪恶的多。 在这种情况下,尸体被植物所吸食,那伴随的三魂六魄,也同时附在了这植物之上,永不得超生轮回。 萧破雪长老抬头看了看周围那些粗壮的植物,心里暗暗惊讶,不知道这些植物要吸食多少生灵的尸体,才会达到今日这样的程度。 转头看看马青池与华青云等三个院主,众人当中,在自己之外,当属这三位院主修为最高,可此时看这三人脸色也是百计莫施,不知道该如何的破去这尸香的包围。 萧破雪长老说道:“我的三光净身印尚可支持到明日破晓,只是如此邪物,既然被我等遇见,便要铲除,否则不知道又要为祸多少生灵,想来之前锁心的道友也该是一时不慎中了此毒!” 马青池点了点头,说道:“师叔说的是,只是不知道如此邪恶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遍地开花,莫非是有人刻意为之,师弟是如何看的?” 华青云一直沉默无语,此时听马青池问到自己,说道:“我中原正道,如论及对这草木的了解,恐怕谁都不及一个门派……”说罢嘴唇动了动,似乎颇有些为难的话。 萧破雪长老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青云你怀疑清风阁与此事有关,但料想该不会如此,清风阁尊为中原三大门派之一,自有其道理,不会有此行径。” 华青云点了点头,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多疑,无论从何角度来讲,清风阁都没有必要做出如此事情来。只是想不明白如此多的邪恶植物,到底从什么地方来。 杨青书也是沉默无言,只眼望着周围的一切。 夜色愈深,此时万籁空寂,在这如死一般的山中,天都谷众弟子唯一能做的,除了皱眉沉思,便是凝神而坐,丝毫没有大的举动。 在半空中那枚玉印,此时散发的柔和光芒依旧不减,这让大家稍稍有些安心,暗想只要挨过这一夜,明日便要做法大展手脚将这里重归正常。 正在想的时候,忽然起了变化。 只见那些缠附在枝杈上的藤条,此时竟然自己动了起来,那些藤条看似纤细,可却是异常的坚韧,托着那奇大无比的花朵舒展伸动,竟然向众人卷过来。 萧长老沉声说道:“大家小心,这些邪物身上都附着无数的冤魂,注意不要被它碰到”说罢已经仗剑在手,毫光一闪,看去了一个已经爬到光晕边缘的藤条。那被砍断的藤条猛的向后一缩,似乎吃疼一样。 “血!这东西竟然有血!” 华笙指着那藤条被砍断的地方,大家一看,只见有一汩鲜红的液体从那地方流出来,竟如人血一般无二! “看来每一棵植物下面都有一个尸体在供养”萧破雪长老望望周围这密密麻麻的丛林说道。 天都谷的弟子不由得一阵心惊,暗想若是果真如萧长老所说,这里的植物何只千万,那眼前这一切和地狱有何分别。 此时那些藤条仿佛忽然找到了目标一样,忽然都齐齐的对准了众人,竟如有灵性一般,相互的缠绕,转眼的功夫,那一根根纤细的藤条就拧成了粗壮的藤腕。 萧长老此时已经不敢再做拖延,他沉然说道:“青池青云青书照顾好众弟子,待我回来!”说罢飞身而起。 他知道若是等这些妖物纠结成器,那即便是自己能出去,那身边那些修为稍弱的弟子定要埋在这里。他身为天都谷执法长老,怎可容得下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那空中的玉印光芒在周围粉红尸香的侵蚀下已经有些转弱,萧长老腾在半空中,由外息转为内息,完全不用口鼻来呼吸,手中一把清泓若水般的长剑直指苍穹,口中朗声念道:“煌煌九天,三界侍卫,役使真火,助剑神灵” 正是天都谷九天真火诀。 天地万物生生相辅相克,对于这不知名的妖物,只有引真火才可炼化其中那无数的怨魂。 随着萧长老口念真诀,乌黑的天边翻起了一团团红光,如同火烧半边天一样,那一团团红光不断的凝聚,瞬间形成一片火海一般的气体,向下而来,顺着萧长老那柄清泓的长剑,如线一般进入剑身。 刹那间,那把清泓若水的长剑通体散发出暗红的光芒,原本死一般的空气登时掀起一阵阵的热浪。 萧破雪长老姿势不变,只等天空中那火一般的气体完全引进剑身,便要放出这九天的真火。 哪知道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传出一阵桀桀的笑声,这笑声如夜枭一样难听刺耳,随着这笑声,一道黑芒闪电般飞出,直奔萧破雪而来。 萧长老借九天真火,正在紧要关头,哪里能防备这一偷袭,也不知道那黑芒是何物体,竟是如此迅速,瞬间如利针一般刺进他的前心。 在玉印笼罩下的天都弟子齐声惊叫,谁也没想到在暗处竟然有人突然发难,再想阻挡时已是太晚。 华青云一声怒喝,仗剑而起,双眼猛开,顿时两道神光从眼睛里射出来。 只是周围一片尸香毒气,即便是电目神照,却也再找不到那偷袭者的踪影。 再看此时的萧破雪,身体悬在半空中已经是摇摇欲坠,手中长剑已经有些拿捏不住了,形势相当危机。 华青云连忙转身来到萧长老身边,与同来马青池一左一右扶住师叔。 萧破雪长老面色一点血色都没有,却隐隐约约有一道黑气窜出,在华青云与马青池的扶助下,才稳住了身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中如有万钧之力一样,缓缓将手中长剑的剑尖指向身下那片充满诡异的森林。 只见一道火蛇从那把长剑中急窜而出,那火焰中透着淡淡的紫色,接触到那高大的植物之后,急速蔓延,顷刻间形成一片火海。 此时空气中那粉红色的尸香毒气已经完全被这三昧的火焰所吞噬,天都谷的弟子连忙踏剑飞到半空中。 萧长老释放出这道真火之后,却是再也坚持不住,身体开始发抖,也不知道那黑芒中是什么东西,竟是厉害如此。 下面那些邪恶的植物在这片火海中如生灵一般扭曲,伴着那长长的腾条抽搐拧动,从火海中传出一阵一阵哀哭的声音,仿佛此时在火海中的是活生生的人在挣扎求助一样,让人不忍再听,而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 足足两个时辰,那满山的植物才燃烧殆尽。漫山遍野此时竟是毫无一物,那些邪物在真火的炼化下全化成了青灰。 华青云与马青池早已背负着萧长老往天都谷赶去,为了以防万一,特意留下杨青书和一些弟子为这山中那无数的冤魂做道场法事,以免这地方再有遗漏的冤魂凝结成戾气危害生灵。 任谁也想不到,此次所谓营救,竟是这般的收场。 就在众弟子忙于做善后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人在远处悄悄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高大的身材上罩着一袭青袍,两条立眉下那双阴鹫一般的眼睛此时烁烁闪着精光。 “天都谷,噩梦才刚刚开始吧……”伴着一阵的冷笑,那人消失在夜幕当中。 十八 往事 顾生澜苏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躺在琪琪的怀里,两人自从一见面,就似乎再也无法分开,只是这次顾生澜又比琪琪晚苏醒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心里不禁有些生气,暗想自己好赖不济,也是一个男子汉,可每次却要在人家姑娘的怀里才醒过来,当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他挣扎着坐起身子,发觉这次比前一次要好上很多,毕竟全身上下还都听自己的使唤,他看了看琪琪,忽然发觉琪琪身上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那种变化就如同是一块顽石渐渐露出美玉一样。可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那美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顾生澜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的看了看琪琪,只见小姑娘正笑滋滋的看着他,仿佛知道他早就会醒过来一样,不禁嫩脸一红,连忙用手捂住嘴,干咳了几下。 琪琪却被他这无端的一个举动逗的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顾生澜才发觉,自己那种感觉原来是因为此时的琪琪相比与最初认识,多了一丝妩媚之情。 此时这一笑,当真是笑靥若花含露欲滴,直把顾生澜看得傻呆呆的不知道怎么好了,一张脸上却是不由自主的更红了起来。 半晌,琪琪才止住了笑意,又恢复那副小姑娘的模样,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顾生澜,说道:“我们现在该去哪里呢?” 顾生澜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和琪琪两人顺水漂流,如今也不知道是漂到了什么地方,只见不远处一条河流正缓慢的流动,想必这就是从那溶洞流出来的河流吧。 他又想四周看看,发觉自己完全不认识这地方,看来应该是被这河流带出了天都谷吧,他又摸了摸背后,幸好红莲仍然在他的身上。 既然不认识路,那就先离开这里再说吧,顾生澜本是天生一副无所谓的性子,这个时候更是毫不在意,他站起身,发觉自己这次的状况当真要比前一次好得多,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暂时也忘了自己还是个天都谷的弟子,只是耸了耸肩膀,说道:“就向前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琪琪一副开心的表情,说道:“还真的有些饿了”说罢软软的小手又拉住了顾生澜。 顾生澜似乎已经习惯如此,他拉着琪琪向前走去,准备找些能吃的东西先喂饱了这个小精灵再说。 只是此处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两人走了好半天,也没见到什么东西,眼见前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顾生澜挠了挠头,苦恼的说道:“不知道这个季节还有没有竹笋可以找到啊!” 琪琪也不在乎,只要跟着顾生澜似乎就已经满足了,哪还管顾生澜到哪里去找东西吃。 顾生澜看看琪琪,知道从她身上也问不出什么好的想法,便做主拉着琪琪走进了竹林。 走进去才发现,这片竹林相当的大,高大的竹子与矮小的竹竿参差不齐,一眼望过去,入目中只是一片片的绿色竹海,狭长的竹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如同音律一般自然好听,一根根粗壮的竹子在这风中微微的摆动,似乎又在合着那沙沙的声音,置身其中,顿时觉得一派的清新凉爽。 顾生澜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是破碎不堪,全靠那件袈裟裹系着才没露体,此时在这竹林中被风一吹,当真是前前后后一派的春光,把顾生澜弄的好不尴尬。 琪琪却是全不在意,小手拉着顾生澜前后的摇动,就如同踏青一般的开心。 只是顾生澜左右张望,却是连个竹笋芽都没找到,不仅暗暗恼火,心想自己真是命运波折,好不容易出了那鬼地方,莫非又要饿死在着竹林当中,看来万不得已只能干嚼竹子叶了,想到这,顾生澜心里暗暗的发苦。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在前面不远处,竟似有人说话,虽然竹林中沙沙做响,却似掩盖不住这说话的声音。 顾生澜心中一喜,暗想若是有人,就可以讨要点吃的过来了,说到底,这要饭还是他的老本行啊。 他拉着琪琪的手,刚要往前走,忽然感觉琪琪的小手一紧,他扭头一看,只见琪琪的脸上此时全是紧张,不由得有些惊讶,刚要张嘴说话,却见琪琪把小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顾生澜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知道琪琪不会无端如此,连忙和琪琪蹑手蹑脚伏在一块茂密的竹子后。 竹林沙沙,在层层叠叠的竹叶间隙间望过去,可以看见两个人正面对面的席地而坐。 顾生澜用眼睛仔细的一看,不禁心里一阵的猛跳,只见此时坐在竹林中的两个人,自己都是熟悉不过,一个便是与自己有过两次之缘又险些把自己杀掉的那个青袍人,而坐在青袍人对面的,竟然会是道门第一人,天都谷的谷主林破念。 任是想破脑袋,顾生澜也想不出这两个人怎么会坐到一起,此时席地坐在竹林中,看样子就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他看了看身边的琪琪,暗想难怪琪琪方才如此紧张,估计是想起在溶洞中那个青袍人如发狂般要杀人的样子了,虽然他猜不出琪琪与那青袍人的关系,但想来也未必有多亲近。 此时琪琪伏在顾生澜身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此时却充满了忧伤一样的色彩,小嘴也是紧紧的抿着,有些呆呆的看着远处这两个人。 顾生澜只当是琪琪看到青袍人便想起了溶洞里那伤心一景,心想女孩到底是触景生情,自己便没有什么感觉,若不是这两个老家伙,自己何至于要吃这么多的苦头。 他正在想的时候,忽然琪琪的身子微微一动,竟似要出去一样,吓的顾生澜一把按住她的手,瞪着眼睛看着琪琪,头却频频的晃动。 琪琪此时如同变做一个人一样,表情充满的悲戚和愤怒,顾生澜从没见过琪琪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这时候又不敢出声询问,只得拼命的按住琪琪的手,对着琪琪又是瞪眼睛又是陪笑脸,当真是不知所措。 琪琪本来想用力的挣脱出去,却看到顾生澜如此焦急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只得摇了摇头,让顾生澜放心,那愤怒的表情也松弛下来,又恢复了初时的模样。 顾生澜见她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才放下心来,暗想还是早早的离开的好,不然被那老头子发现我跑出了石林,又不知道要怎么惩罚我了。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厚重的声音缓缓从那边传出 “你们两个既然来了就过来吧!” 顾生澜听的清楚,这说话的正是天都谷的谷主林破念,心里不由得大是懊恼,怪自己不够机灵,分明刚才一看到是这两个人就该溜之大吉。这到好,自己好不容易出了石林,怕是又得回去重新忍受了。 他一推琪琪,眼睛挑了一下,暗示自己出去,让琪琪先溜,在他的感觉里,总是觉得琪琪该由自己保护一样。 只是没想到琪琪不但没有后退一步,反到拉上顾生澜的手,直把顾生澜弄的一阵恼火,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待走近这两个人,顾生澜才大吃一惊,只见眼前的师尊林破念,竟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年一样,须发已经白了半数,而一丝丝浅浅的皱纹此时也在那张原本威严的脸上横行。 此时的林破念,哪里还象威风凛凛的道门第一人,反倒如同一个年尽花甲的普通老人。 再看那个青袍人,那张原本就死气沉沉的脸上现在更是难看,若不是那眼睛还在闪动,几乎就如同一个垂死的老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生澜瞪着眼睛看着两个人,嘴巴却是张的大大的说不出话来。 林破念似乎早就知道是顾生澜两个人,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更用心的打量着他旁边的琪琪,眼睛里闪过一丝异彩来。 那青袍人此时见两个人走过来,抚手笑道:“刚才老夫还为一时失控所愧疚,如今见小哥安然无恙,当真是慰我老怀!” 顾生澜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得来个装聋作哑,默不出声。 林破念微微一笑,说道:“难得师兄此时竟是心神清明” 青袍人神色一黯,说道:“大期将至,这百多年来空守痴心,到头来才知万事原本虚无,却是累得师弟要陪愚兄跨那艰难万辛的一步,实在过意不去。” 顾生澜听到这里,心里更是吃惊,没想到这青袍的怪人竟然是谷主林破念的师兄,怎么自己在天都谷就从来没听说过呢,此时再看两人表情,都是一片的详和,显然不是在做假,禁不住用疑问的眼光望着这两人。 青袍人似乎看出顾生澜的疑惑来,笑着对林破念说道:“师弟,那段往事是否该与这孩子说上一说” 林破念肃然说道:“以临虚之门,说与不说,又有何妨,既是师兄尤有余念,当尽了之” 青袍人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说出来的事情千万般沉重一样,才缓缓的说出那段久远的一段往事。 在天都谷上一代之中,共有六个人同师修道,除却如今的四位长老,便要算上林破念与这青袍人。 当时的青袍人是天都谷第五代谷主紫虚真人的大弟子,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已将进赤天太清的最高境界,这在天都谷历代弟子当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而当时的林破念,位在青袍人之后,虽没有青袍人那样天资过人,但却凭借超与常人的坚韧性格,几乎不弱与师兄,因此这两人并称为天都双子。 两人关系素来亲密,青袍人由于资质过人,因而常把一些心得传给林破念,使得林破念在修真之路上几乎没有歧途。 若是一切都正常的话,天都谷第六代谷主的位置,那必属青袍人无疑。 当时紫虚真人,一直以有这样两个弟子而骄傲,自觉得天都基业必在这两人手中更放异彩。 只不过天命无常,一切冥冥中似乎早以注定。 在一年演武当中,青袍人失手以玄雷真诀击死了清风阁一名弟子,紫虚真人认定身上杀气过重,结果将他罚进石林,希望能借石林奇异自然之力让他领悟到万物是浩瀚与自身的细微。 没想到,这却成了紫虚真人最大的失误。 在石林中的青袍人左右乱走,竟然闯进了天都谷九天洞,在九天洞中看到了一个改变了他一辈子的人,一个封冻在冰棺中的绝世美女。 青袍人自一眼起便深深的被这冰棺中的女子所迷住,再也不能自拔,只是以他的心智,尚知这女子必然不是等闲之人,否则绝对不会以此法来隔世,而自己毫不知情。 在周围,他看到那布下的重重大阵,知道非是等闲,所以也没敢擅自乱动,只是每天都要守在那冰棺的旁边,痴痴的看着…… 青袍人讲到这里,眼睛里又闪出一种迷茫,似乎那痴醉的甜蜜又重新的涌上记忆中。 这一切都被林破念看在眼里,心里暗道不好,知道师兄一辈子痴情与此,如今心魔再起,若不及时制止,必将陷入万劫魔狱,忙运心法,一个咄字脱口而出。 青袍人此时完全沉醉在当年那等待的痴情当中,表情也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丝的笑容,那笑容出现在那张苍老的脸上,显得诡异非常。 忽然听见耳边一声沉雷般的声音,顿时心神一震,清醒过来,不禁苦笑一声,说道:“多谢师弟相护!” 林破念沉然说道:“往事俱矣,师兄若看不透彻,便是我也帮不了你!” 青袍人点了点,把手一挥,断然说道:“万象生幻,此一去再无假真性,唯我所愿!” 林破念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青袍人又招了招手,唤顾生澜来到身边。 顾生澜全没想到这青袍人竟然有如此来历,只是看此时那决然的表情,似乎不会将那段往事说完了,但隐约已经猜到后面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青袍人也并非是可恶之人,试想若非是真心,又如何能守一个冰棺每天傻看。 想起冰棺,顾生澜忽然一震,记得自己苏醒的时候,那冰棺中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见,当时还以为是被这青袍人救走,如今看来完全与自己想的不同,既然不同,那女子又到了哪里? 此时纵然是顾生澜天生聪明,此时也是百无头绪,一片混乱。又见青袍人招手让自己过去,便愣愣的来到青袍人的身边。 青袍人示意顾生澜附耳过来,然后低低的说道:“我下面说的这段话,你要一字不差的牢牢记在心里!你可能做到?” 顾生澜虽然此时脑袋混乱,但见青袍人面色冷峻,知道不可当儿戏,忙收拾心神,点了点头。 青袍人见顾生澜如此,脸色才稍缓,便运密传之法一字一句将要说的话清晰的敲进了顾生澜的脑海里。 青袍人一身修为原本强与林破念,只是当初痴迷与那冰棺中的美女才入了歧途,但这百年多又为破解那冰棺法阵而煞费苦心,修为却也未落下很多,此时说话刻意不让旁人听见,即便是林破念也是无法。 顾生澜待听到这话,才明白为什么青袍人要他收敛心神,此时从青袍人传出的密语竟然生涩难懂,即便是他记忆过人,也是穷尽心力方才能记得。随着青袍人说的话,顾生澜的表情一变再变,待到最后,他如同受了什么震动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青袍人,青袍人却是神情坦然,向他点了点头。 就这样,青袍人密传完毕,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此时脸色已经疲惫不堪,显然是耗尽了心神。 他扭过头来看看一直站在旁边的琪琪,眼睛里充满了爱怜,向微微的一笑。 琪琪站在原地,却没有挪动半步,嘴里却轻轻的叫了一声伯伯。 青袍人一笑,才面向林破念说道:“师弟,你我相交一场,自此别过,日后望师弟风采更盛” 林破念一愣,说道:“师兄何出此言?” 青袍人哈哈大笑,说道:“我一生有三不悔,一是不悔入天都修真;二是不悔进石林迷途;三便是不悔救了这孩子!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却为这定数之间投了一点变数!” 突然间一道红光扑天而起,将青袍卷在其中,在一蓬血光中,青袍人被斩为两段。 林破念正在思索青袍人所说的话,突生变故,不由得大惊失色,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 琪琪也被眼前的情景惊的目瞪口呆,只见顾生澜提这一把血淋淋的宝剑站在青袍人的身边。 谁也想不到,竟然是一直站在青袍人身边的顾生澜,一剑将青袍人尸解两段。 此时顾生澜面色铁青,一剑将青袍人杀死,却是看也不看,急身来到琪琪身边,一把拉住琪琪的手,转身带着她向竹林跑去。 琪琪完全被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惊呆,此时被顾生澜拉着,哪里还能跑的利索,踉踉跄跄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顾生澜刚要拉琪琪起来,忽然人影一动,抬头一看,只见正是林破念到背双手,站在两人面前,将去路拦住。 此时的林破念,虽然如花甲的老人一般,但冷然的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谁能想到尊为天都谷主的林破念,竟会有如此冰冷的表情。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顾生澜,如同看待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看了半晌,才冷冷的说道:“若还想活的话,就说出来……” 顾生澜拉起摔在地上的琪琪,向前跨出一步,怒视着林破念,一步不让的说道:“我此刻说出来,我此刻便死,当我是傻子吗?” 林破念听罢哑然而笑,说道:“想我贵为天都谷主,竟然与你这顽劣说条件,当真是有些可笑了,也罢,你不想活,那你与这小姑娘便一起死去吧!” 顾生澜听到这,不但没有半点的慌张,反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破念也不问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顾生澜,在他的眼睛里,此时顾生澜与琪琪不过是他掌心的玩物罢了,要生便生,要死便死,哪里还在意他此时笑与不笑。 正在这个时候,顾生澜忽然腾身而起,在空中大喝一声:“临!”同时双手反转纠缠,顿时间一个奇大的手印从天而降,直向林破念击来。正是那神秘老者传授给他的金刚手印施无畏印 在林破念的记忆里,顾生澜几乎是半点修为都没有的,虽然入了天都谷,也不过是提提水,因而即便是提着红莲古剑也不过是小孩的把戏而已。哪知道突然之间,竟然使出密宗佛印,当真是大吃一惊。 那奇大无比的手印,从天而降,金光闪动,一击之下竟然有无比的威势。林破念想破脑袋也没料到顾生澜竟有如此奇招,仓促间一个太极光芒的图象随气机而起,迎住那无畏手印。 两法相撞,顿时在空气中掀起一股强大的气流,卷的林破念须发张扬而飞。 林破念更是吃惊,刚才虽然是他仓促迎击,但以他的修为,即便是如今疲惫之时,法力也是非同小可,可这一击之下,顾生澜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此时的林破念杀机更起,暗想此时若不杀了此子,日后必成大患,即便是失去了自己想要的,也是再所不惜了…… 十九 破茧 沧海桑田,人事变幻,芸芸众生中,总有许多事情是无法预料到的,就如此刻,任谁也想不到尊为道门第一人的林破念会对一个后生小辈大大出手,而林破念自己也绝对想不到,这个拜在自己门下的后生小辈竟然会用出大佛密宗真言手印。 神州境地的大祁统治者,由于受道门各派支持而推翻前殷王朝,因而建国后大肆弘扬道家,所以此时已经是道门大兴,而佛门禅道,早在魔道一战之前,就已经远离中原,另寻弘扬之地,即便有些门派仍以佛法为主,但其势力已经是微乎其微,而其所信奉的佛法,也已经远远的落入下乘,再难寻佛法真谛。 此时顾生澜竟然使出佛门真言和密宗金刚手印,当真让林破念大吃一惊,他任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个出在道门正宗天都谷的弟子是如何学会这大手印的,不禁更加的懊恼。 顾生澜此时身在空中,双手变幻交迭,一个施无畏印用出后,那手指更不停留,日精摩尼手印、宝钵手印、宝剑手印、金刚杵手印,一个个手印含着莫大的法力,金光闪闪从空中而下,几乎将林破念当成了那阴世的魔神一样而力图降伏。 林破念不由得怒火燃烧,以他道门第一的身份,修为与顾生澜相比几乎是天地之差,可偏偏由于自己之前与青袍人斗法,全身已是疲惫,加上潜意识当中总想把顾生澜留下活口,因而突然之下,一时之间竟是拿顾生澜无可奈何。 原本黯然无色的金褴袈裟也绽射出一层流动的金光,在袈裟上有一个个**出现,如雨后莲花在风中摇曳一般若隐若现,生出道道光晕,将顾生澜笼罩在普渡金光当中。 临空之上,道道金光中的顾生澜,此时竟再难分辨到底是人还是那真佛降世,纵然是几十里外,依旧可见那团金光在空中巍然而端坐,给人心里一种莫名的震撼,生出倒地跪拜的冲动。 这样的景象,即便是顾生澜自己也是料想不到的。 此时在他的体内,一道气流游走在他的全身各处,带动了一股股的能量汇集在一起,如同海纳百川一般,而那些手印此时含纳了这些能量,威力变得异常巨大。 而每发出一个手印后,周遭的能量又在手印的牵引下被吸进顾生澜的体内,这各中的玄妙,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每发出一个手印,顾生澜都临空暴喝一声,挟着扑天而来的威势,带着巨大的气流冲击的林破念须发漫天飞扬,双手不得不频繁的挽出一个个太极,来抵挡这金刚手印的威力。 佛法宏大,漫无边际。 林破念此时面色铁青,知道这样下去,必定陷入噩梦一般的境地。 他将一个太极推出后,双手一翻,顿时八道白光脱手而出,这八道白光迎风而展,竟是八门法旗,这八门法旗如丝如绸,在上面密密麻麻绣着蜿蜒古篆的法字,此时脱手而出,顿时那些法字闪出眩目的光彩。 八门法旗同时发力,按照八卦方向来回的转动,将林破念围绕在当中。 林破念在八门法旗的护体下,双手手指合并,指尖不停的颤抖,那法旗此时所发出的光芒,宛如有生命般竟一缕一缕的流进林破念的身体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光华进入到他的体内,林破念的身体竟然开始暴涨。此时再看林破念,脚踏地面,身体几乎要与悬在半空中的顾生澜齐高。 那法旗也是越来转动越快,不知道这小小的法旗中到底蕴涵了多少的能量,将林破念如充气一般长高数倍。顾生澜身在半空中,也没想到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变化。他发出的手印此时打在林破念身上,溅射出道道金花,如同砸在钢铁之上一样,却是丝毫奈何不了林破念了。 这到底是道法还是邪术! 若非亲眼所见,顾生澜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向法相尊严的林破念此时竟如凶神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不禁疑惑重重,可手中法印却依旧是源源不断的砸在林破念那如同充气一样的身体上。 琪琪早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本来是受到刚才的惊吓,才一时间不知所措,此时眼看顾生澜与林破念斗法,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不知道刚才顾生澜为何一剑砍死了青袍人,但此时见两人斗的激烈,依旧不自主的偏向顾生澜。 小姑娘站在远远的地方焦急的看着两人在金光中来来往往,暗想终究还是顾哥哥赢了的好,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从来不会伤害到自己,溶洞中的情景历历在目一样让琪琪忘不掉,只是眼看着顾生澜此时在林破念的威压下已经相形见绌,不由得越来越着急…… 如今的林破念,已经完全脱离了金刚手印的束缚,那八门法旗此时已经完全停止了转动,在半空中围绕在林破念的身旁不住的抖动,林破念睁开眼睛,一股浓烈的杀机从眼睛里迸射出来,便如同当日古剑射日破空而出时那般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口中念念不停,随着一句句枯涩难明的字句跳出来,双手戟指顾生澜,八门法旗齐齐掉过方向,转而对着顾生澜,随着林破念手指一动,那小小的法旗如离弦的箭一般电射顾生澜,分别向着他的四肢、心室而来。 顾生澜此时临空而悬,眼见八道白光扑面而来,却是躲也躲避不过去,心里猛的一跳,紧接着四肢传来一阵如针刺一般的疼痛,只见四门法旗如同四个钉子一般竟然在空中把顾生澜的四肢死死的钉住,所幸其他部位在那袈裟的护照下得保无恙。 那钉在四肢上的法旗,此刻仿佛受到血液的催动,幡然抖动,光华大起,将顾生澜呈大字型挂在半空当中。 也不知道这旗到底是何种法器,顾生澜只觉得四肢源源不断的有一股股的灼烧感袭来,全身的血液此时仿佛要被它烧干一样,痛苦不堪。 林破念此时如巨灵一样站在地上,眼看着法旗将顾生澜钉在空中,双手虚空一抓,只见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光华耀眼的气剑,那白色的剑完全由气劲凝成,剑芒在他的手中吞吐不已,嘶嘶做响,如同沙漠中吐信的毒蛇一样。 “灵宝无量光,定神青莲花,急宣灵宝旨,九幽诛罪魂!” 那把气剑含着充盈的白光,直指向顾生澜,显见林破念已经抛开生擒顾生澜的念头而杀机四起,想一剑要了顾生澜的命。 随着他口中的低吟,那把白光气剑脱手而出,向顾生澜的心口而来,顾生澜此时已经被四门法旗虚空钉住,想躲避已经是千难万难,他看着那夺目的气剑划破空气,向自己射过来,心里却一片清明,看来此剑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能支撑到这时候已经是奇迹,终究是躲不过命啊。 直到现在,顾生澜依旧觉得如在梦中一般,从小乞丐到天都谷的弟子,又浑浑噩噩的犯下大错被关进石林,本以为可以在石林中安静一些,却又误打误撞与青袍人进了溶洞,与琪琪生死共进,好不容易出了溶洞,又变成如今这样,当真一切如在梦中一般。 顾生澜本对生死看的极淡,只是此番闭上眼睛的时候,却是浮出琪琪那软软的一吻和羞红的小脸,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徒然从心底涌出来,此时此刻,顾生澜才忽然醒悟到,那个明媚动人的小姑娘,已经成为他要生存下去的理由了。 可我能如何! 我此时此刻又能如何! 气剑的剑芒已经灼到他的眼睛,顾生澜的心里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徒然涌动而起,那愤怒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一样,迸发出炽热烧天的火焰,鬼神也躲避不已。 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四肢剧烈的扭动着,五官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模样。 人若亡我,我便与人争;天若亡我,我便与天亡 顾生澜两眼猩红,全身上下血脉突起,如老树虬根一般布满了皮肤,额头朱砂红痣殷红欲滴,仿佛随时都要渗出鲜血来一样。 “啊!!!” 一声厉叫从顾生澜早已大大张开的嘴里突然发出来,这声音如同受囚的野兽一般充满了撕裂的愤怒。 随着这一声嚎叫,额头间那颗朱砂红痣忽然射出一片血红的光芒,将顾生澜完全笼罩在其中,那血红的光芒仿佛充盈着鲜血一般粘粘稠稠,此时顾生澜在其中就如同一个母体中即将破腹的胎儿一般不断的挣扎,不断的扯动,而那血红的光芒随着顾生澜的动作不断的伸缩,不断的蠕动…… 这番景象,当真诡异至极。 那把闪着白光的气剑,本将要刺进顾生澜的身体,此时突生变化,那血红的光芒仿佛有难以穿透的韧劲儿一样,竟逐渐的把那气剑弹出去。 在那如同蛋壳一样的血红光芒中,那把充斥着能量的气剑此时竟然毫无作为,再难做寸进! 林破念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此时见顾生澜在血光中包裹,如同被罩在厚厚的能量体当中,即便是自己法力催动的剑气,也难以奏效,一时间也是有些**。 忽然听得啪的一声巨响,林破念猛然间胸口如受巨石轰击一样,顿时腾腾的倒退数步,脸色一下变的苍白没有血色,再抬头看血光中的顾生澜,此时竟把那四门法旗一起震落。 那四门法旗本来是受林破念灵宝真诀的催动下钉住顾生澜的经脉之上,即便是气剑伤不到顾生澜,但那四门法旗依旧可以将顾生澜体内精血干涸,魂魄锁死。 没想到顾生澜体内血气涌动的如此厉害,居然冲开了法旗锁住的经脉而将法旗震出体外。 受法旗的影响,林破念此时如受反噬一样,顿时受了不轻的伤。 顾生澜的五官此时完全的扭曲,表情痛苦之极,那颗朱砂红痣在他的额头上若心脏一样微微的不停伸缩,血红色的纹路随着他不断的挣扎,已经爬满了他的全身,那细细的线条如同精心刺绣在上面的印记一样让人乍舌。 忽然一声长鸣,从那血光中传出来,通彻云霄。 一道耀眼的光芒穿透血光,迸射出来,那如同残阳血照一样的光彩再也包裹不住顾生澜那挣扎的身体,而忽然的褪去。 待再看此时的顾生澜,全身上下布满那殷红的血线,那条条血线在他的身上宛若有生命一样游动,仔细看过去,那些血线绘成的竟是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 那朱雀的纹路随着血线的游动不断变换成各种姿势,时而怒张,时而盘旋,时而傲视,时而鹤立,在顾生澜的身体上伸展不已。 所有的红光此时都已经变成了那朱雀的散发出的光彩,此时的顾生澜缓缓睁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手中已经不知不觉间多了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那宽大的护手上雕琢着久远的纹路,如图腾一样透着难以言表的神秘,正是古剑红莲。 这红莲剑与那朱雀的纹身仿佛有着某种联系一样,在剑身有两条金线缓缓闪动,整个剑身在红芒中若通明一样,竟仿佛人体一样有血脉在走动。 顾生澜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长发垂肩,双眸似乎完全看不到了林破念的存在,只深深的望着神兵红莲,如同情人一样满含着浓浓的情意。 身上那朱雀的图纹也仿佛感应到红莲的存在而欢呼雀跃一样展翅振动不已。 林破念此时已经稳住身形,脸色的苍白一闪而逝,取而代之是阴晴不定的表情,他冷冷的望着身在半空中的顾生澜,阴沉的说道:“果然是不世的妖物,以为如此便可以逃脱天地的束缚吗?” 顾生澜抬起头来,看看此时依旧高大的林破念,深深的眸子若含着无底的空间一样让人望不到边际。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仿佛纳尽了人世间的疲惫,又如同沉睡的千百年一样。 天空依旧湛蓝,脚下的竹叶在风中依旧沙沙做响,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而一切又在他血色红光中显的格格不入,就如同是一间本已经摆满了崭新陈设的房间一样忽然多出了一个斑驳的铜器。 那种感觉玄而又玄,是那么的突然又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他忽然笑了一笑,本已经相当俊郎的面容随着这一笑更添了神秘的气息,长发也在这一笑间而轻轻飞扬,说不尽的妖艳洒脱,额头间的朱砂红痣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相比之下,一向仙风道骨的林破念此时顿显有些狼狈。 林破念只觉得这一笑摄人魂魄一样,即便以自己几百年早已修的古井无波的道心此时竟也微微生出涟漪。 他连忙收敛心神,冷冷的看着顾生澜说道:“千年的妖物,此时竟还要兴风作浪,当神州大地无人可管吗?” 而今如同换做一人的顾生澜却对林破念的话置若罔闻,他只是用那双深深的眸子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可这如画般安静的天地在他那双深眸里却如同尘土一样丝毫激不起他半点的留恋,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仿佛疲惫之极一样,正要收回目光,却看见了在远处站着的琪琪。 这个如玉琢般的女孩顿时如同磁石一样吸引了这双深眸,他定定的看着琪琪,在双眸中的那股漠然渐渐的褪却,一股温柔的目光闪现出来,如同夜归的人远远望见归处的灯火一般,充满了期待,充满了迫切,也充满了不安。 琪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姑娘一直焦急的看着顾生澜与林破念斗法,紧紧攥着的小手已经全是汗水,刚才看到林破念祭起气剑要穿透顾生澜的时候,她几乎要冲上去用身体来阻挡,可又瞬间被眼前的变化所惊呆了。 此时她完全辨别不出这个人就是那个背着她抱着她护着她的顾生澜,虽然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但那气息却是完全不一样,惟独那双深眸中所射出来的柔情却如当初一般让她感觉到温暖。 如在暖日中的她也用那双如宝石一样的眼睛回视着眼前的这个人,只觉得即便怎么样,这个人与自己并不陌生,那双眸子的后面依旧是那个把自己初吻夺去的人。 “你也来了吗?这么多年,是不是让你等的好辛苦?” 那双深眸的主人轻声的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与愧疚。 琪琪张了张嘴,若在梦中一样,不回答,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就那么闭着眼睛,没有人会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女孩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会知道为什么那双深眸的主人问这句话的含义。 琪琪自己也不知道…… 朱雀的纹路此时已经渐渐的安静下来,仿佛受到了琪琪那宁静的表情熏染一样,由最初的骚动变成了沉寂,而人,却如同从沉睡中醒来一样。 眸子的主人,顾生澜转过头来看着林破念,一声长笑,清彻无比,竹林仿佛受到震动一样,顿时哗哗的摇动不已,随着那笑声落下了一地的竹叶。 眼前高大的林破念,此时在他的眼睛里,就如同渺小的尘物一般丝毫不让他有半点的重视。 待那清鸣般的笑声渐渐在空中消失后,他才缓缓的说道:“你,有能力阻挡我的去路吗?” 二十 重魄(上) 悠悠千载,风雨不倒的天都谷如今陷入了莫明的困顿当中,自被魔门中人攻击后,天都谷内再没有了往日安静祥和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 幸好当夜有天都谷主林破念坐镇,才稳住形势,然而就在人人都以为天都谷必然要大举兴师铲除魔教余孽的时候,天都谷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各院的弟子加紧了巡山守查。 偌大的天都谷在外面看来依旧是翠郁葱葱,然而在内部,却是一片的死寂。 在隐云峰一间庭院当中,有几个人焦急的站在外面,正是天都谷几位院主,只见这几位院主平时肃然的表情透露出掩盖不住的紧张,个别的人还不时的向屋子里张望,似乎等待的颇为难捱。 而房间中,不时闪动出异样的光彩来,显然是有人在里面施法,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几大院主如此等待。 过了许久,房间中光彩才渐渐的暗淡下去。 门吱的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老者,正是天都谷四大长老之中的鲁去病与虚无子,只是两人面容却是有些苍白,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渗着细细的汗珠。 几位院主早已经等的焦急万分,此时一见两位长老走出来,连忙围上前去。 走在前面的虚无子长老摆了摆手,说道:“萧师兄应该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若想恢复,怕是还要等谷主亲自出手啊!”鲁去病跟着点了点头 自那一晚受魔门攻击后,天都谷如神般的人物林破念也随着消失不见,再寻不到踪影,这使得天都谷顿失所依。毕竟长期以来天都谷各大长老都是各司其位,深居而简出。 无奈之下只得传信与千万里之遥的天都谷第二主事萧破雪长老,哪知道等回来的竟然是身受重伤的萧破雪,这让整个天都谷微微有些窘迫,原本要兴师灭魔的想法也不得不搁浅。 萧长老的伤势相当严重,胸口的创伤到还在其次,到是那渗入他体内的毒,使几位长老束手无策,那股毒力仿佛有生命一样,在萧破雪的体内不断的蔓延,使得六识已经被侵蚀受损。 即便以鲁去病这样的金丹大师,也只能依靠药力将那股邪恶的毒力暂时控制,同时虚无子每隔几个时辰,就要以太虚之法来为萧长老吸毒,以控制毒力在他的神志内壮大。 此时虚无子与鲁去病回到他的金丹司,两人进了炼药房,都是满脸的疲惫,又充满了担忧。 虚无子看了看一向以炼丹为名的鲁长老,说道:“对萧师兄的伤势,鲁师兄可想出对策来” 鲁去病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若有对策,何必等到现在,这毒好厉害,在萧师兄的体内如针刺一般难以控制。” 虚无子看着鲁去病疲惫的面容,也是没有半点办法,每次他施展太虚之法为萧长老拔毒的时候,手掌都如针扎一样,即便是有备而来,依旧是要吐纳好久才能平和。所以对鲁去病的说法深以为然。 鲁去病望着窗外,顿了顿,又继续的说道:“若我猜的不错,这毒必是南蛮洪荒之地而来,看来如今神州再不太平了,连南蛮之地都有人渗进来,情况堪忧啊!” 虚无子与鲁去病在天都谷中,都是专司一职,尽管修为高深,但由于主修一法,所以相比与林破念与萧破雪,尤有不如,相距甚多。 此时虚无子听到鲁去病的话,半晌无言,他知道鲁去病此时与他想的一定是同一件事情,就是天都谷如神般存在的林破念,到底去了哪里? 若林破念再不回来,怕是自己与鲁去病也无法控制住那古怪的毒力蔓延了……。 他们不会想到,尊为道门第一的林破念,此时也是苦不堪言。 林破念无法知道他离开天都谷之后发生的事情,但他却清楚能感觉到眼前顾生澜体内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 位尊为道门第一人,林破念早已跨进了赤天太清境界,日养魂而魄纳月,可是却在那虚空中的一步前滞留不前,本以为这次可以青袍人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没想到一个顾生澜的出现完全打破了自己的计划。 事实上当初就是因为从顾生澜身上感觉到了师兄青袍人的清源灵力,林破念才将顾生澜收留下来,以期能寻到青袍人的蛛丝马迹。 林破念也早就看出来顾生澜额头间那个红痣并不是真正的朱砂红痣,而是世间罕有的血魂印记。有这种印记的人,身体内都藏匿着自己上一世的精魄,只不过这精魄是以沉睡的方式存在,若一旦印记被打开,那这个人将身藏双魂,具有双重的性格。 以林破念的道门神法,哪会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在他的想法里,即便顾生澜真的印记解封而变成一个怪物,也绝对逃不过他神法的炼化。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顾生澜身体内,竟然蕴藏的是如此强大的精魄,而且这个前世的精魄并非以人的形式存在,此时从顾生澜布满全身的纹路上看,这前世的精魄赫然是一只神鸟朱雀。 眼前的顾生澜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孩子般的模样,在那四散飞扬的长发下,那眼睛中藏纳着摄人的妖艳。 在那裸露的身体中,散发出一层一层迫人的能量气息,随时一触而动。 若是此时古剑射日在手,林破念也并非无力将顾生澜制伏,只是如今不在天都谷,而又与青袍人斗法斗的筋疲力尽。 权衡左右,这位道门第一人终于生出了遁走的心思,他暗暗有些悔恨自己一时失错,竟然将古剑红莲交到他的手里,怕是以后要收住顾生澜更是不容易了。 只是此时已经没办法再做犹豫了,眼见顾生澜身体之中朱雀魂魄散发出强大气息,此时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想有所收获似乎是不太容易了,林破念脸色铁青,又看了看悬在半空中的顾生澜,顿了顿脚,身体在半空之中幻化成水波纹迹,不再做任何耽搁,转眼消失不见。 身在空中的顾生澜目送着林破念遁去,却是半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待到确认林破念真的已经远离,顾生澜猛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不要紧,身体猛的一沉,呼的从半空中折了下来。 这一变化让琪琪大吃一惊,也管不得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连忙跑过去看顾生澜有没有受伤。 只见顾生澜此时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却早已经没有了方才那股威势与神采。 琪琪把顾生澜的扶住,倚在身上,又是摇晃又是喊叫,顾生澜却是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直把琪琪急的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了。 哭了半晌,琪琪才慢慢的止住哭声,她又用小手探了探顾生澜的鼻息,这一探不要紧,顾生澜此时竟然已经是气息全无了。 琪琪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又放声的大哭出来,一时间雨打梨花,好不辛酸,只觉得天地之间,最疼自己的人却都没有了。 她抱着顾生澜,眼泪如珍珠般一串串的落下来,看着顾生澜沉寂无息的表情,只觉得此时就如同抱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样,而自己一撒手,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当初背我一次,我如今便抱你一世”琪琪看着怀里的顾生澜,喃喃的念着。 就这样,小姑娘痴痴的抱着顾生澜,在竹林中就那么一直坐着。 日落西山,竹林中斑驳的阳光渐渐褪去,取代的是弯月洒下来的清华,在竹林中随着竹叶的摆动而点点摇曳,照在琪琪的身上,又飘飘的移到了顾生澜的身上。 琪琪早已停止了哭泣,两个宝石般闪亮的眼睛此时红肿而黯淡,一直到现在,她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怀里的顾生澜,而脑袋里,一遍一遍的闪过从相遇到如今的种种,嘴角或微微一翘的笑一下,或微微向前的嘟一下,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此情此景,让人看的颇为心碎。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从竹林密处传来一阵的沙沙声音,本来竹林当中竹叶随风摇晃,声音一直是络绎不绝,只是这声音却是大不相同,显然是拨开竹枝所发出的声音,且声音越来越近。 琪琪浑然不觉一样,依旧抱着顾生澜不为所动。 那声音不多时便来到了琪琪的近前,只见从竹林深出走出一只如狮如虎一样大小的动物,借着斑驳月光,那动物全身金黄色的长毛,粗壮的四肢牢牢的扣在地上,高大的鼻梁下带着宽厚的嘴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琪琪这才惊觉过来,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野兽,琪琪却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 “吃掉我也好,反正他已经去了,这样我就又可以陪他在一起了”琪琪心里想着,表情一片的安静。 那野兽却似乎并不急着吃掉眼前这两个人,它移动着粗壮的四肢慢慢来到琪琪旁边,仿佛生怕吓跑了这美味一样,眼睛看了看琪琪,便转向了全无气息的顾生澜,嗓子里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嚎叫。 琪琪这才看清这个高大的野兽,竟然是一只狗,她长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狗,那一身的金色长毛如披风一样在这大狗的身上微微的抖动,煞是威风。 只是琪琪见这大狗似乎对自己不感兴趣,而只是盯着怀里的顾生澜,不禁又有些紧张。 那大狗一双狗眼盯着顾生澜,半晌没有动作,这反到让琪琪心里慌张,不知道这大狗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这时那大狗忽然低下头,把嘴巴探到琪琪的手旁边,琪琪心里一紧,忙把眼睛闭上,暗想这便要开始吃我了吗?希望能把这大狗喂饱,那样它就不会动怀里的他了。 忽然从手背处传来一阵麻痒且湿湿的感觉,琪琪心里又是一紧,心道这狗毛病到是不少,吃之前还要舔干净吗? 哪知道等了半天,再没有半点的反应,琪琪不禁奇怪,慢慢的把眼睛睁开,发现那只大狗此时竟然坐在了自己旁边,丝毫没有要吃掉自己的意思。 这让琪琪大感不解,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这大狗也看出自己的可怜而不忍心吃掉自己了? 她尝试着挪了挪身体,这时候才发觉全身上下已经麻木的几乎无法动弹。那只大狗看着她,如同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样,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脸,湿湿的却又热热的。 琪琪心里那股的委屈和难过瞬间又涌了上来,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泪水一滴滴的从脸颊滑下去,落在怀中顾生澜的嘴角边,又在顾生澜的嘴角边划出一条难以分辨出的泪痕……。 就这样,两个人,一只大狗,在竹林中安静的坐着,直到晨辉又重新洒进竹林,一丝一丝的晨曦的水气萦绕在竹林中,使得晨间的竹林如此的安静。 忽然琪琪的怀里一动,琪琪以为是自己麻木的神经产生的错觉,可连着又是一动,这一动的感觉那么实在,那么清晰,琪琪的心猛的一跳,再看怀中的顾生澜,一夜全无气息的他此时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里透着疲惫,可却充满了笑意望着自己,这笑容那么熟悉那么亲近。 琪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张大了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可眼前顾生澜的笑意却愈加的浓,耳边忽然想起了那仿佛离别了几世的声音, “傻丫头,怎么不说话啊?” 这声音如晨曦的清钟一样字字敲在琪琪的心里,将琪琪从惊讶中唤了回来,这时候,琪琪才真的相信,顾生澜真的醒过来了。 此时琪琪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喜悦,却不知道如何来表达出来,忽然眼前一黑,只见那只大狗竟然凑到了跟前,用那热呼呼的舌头舔着顾生澜的脸。 “阿黄!”苏醒过来的顾生澜一眼便认出来眼前这是大狗正是当日被自己带回天都的神獒。 自从他被关进石林异境,阿黄也就随着消失不知所踪,本身在石林异境中顾生澜还惦记着这只大狗,后悔没有让人照顾它,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顾生澜真是喜不自禁。 忽然耳边听得一阵哭声,用眼睛一看,只见琪琪此时竟然又哭了出来,娇柔的脸上此时早已经是泪痕斑斑,两只大眼睛也是红肿的如桃子一样,显然不知道已经哭过多少次了。 顾生澜心里一疼,忙从阿黄舌头的袭击中挣扎出来,反过来把琪琪抱住,说道:“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情嘛” “谁……谁……谁说是……因为你哭了……”琪琪抽噎着,几乎说不出连贯的话来。 顾生澜看着琪琪那精致的脸上此时苍白没有血色,与那红肿的眼睛成了鲜明的对比,心里充满了爱怜,抬手为琪琪抹去滚落下来的眼泪。 琪琪猛的举起手来,用尽力气一样的打向顾生澜。 “你凭什么就这样对我!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雨点般的拳头打在顾生澜的身上,顾生澜猛的用力把琪琪抱在怀里,琪琪在他的怀里抽噎着,眼泪流个不停。 “我欠你的吗?要为你流这么多的眼泪……” 好半天,琪琪才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她依在顾生澜的怀里,喃喃的说道。 顾生澜抚摩着琪琪的头发,眼睛里却闪动着一丝的担忧,此时此刻,他是他自己,可下一刻,还会是他自己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就在自己如死般的一夜当中,在顾生澜的神识之海里,却发生着谁也想不到惊险。 之前与林破念斗法,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的时候,在识海中忽然涌出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随着他额头那朱砂红痣的消失,体内的另一个精魄破封而出。 顾生澜自己也不知道在他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存在,只觉得这个精魄爆发之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不断的吸引他,使他无力抗拒,而眼睛里一片黑暗,也不知道穿梭了多久,待他双眼重新能看到东西的时候,发觉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周围一片的空旷,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团团物体在不停的流动,却看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顾生澜只觉得这个地方似乎自己以前来过,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被那个神秘的老者唤到过这个地方,那个老者说这里是他的神海,莫非,我在自己的身体里? 顾生澜大吃一惊,上一次是在那神秘老者呼唤下才被动的走进自己的神海的,可这次竟然被那巨大的旋涡之力吸了进来,我在这里,那我的身体,又是谁在控制? 他糊里糊涂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 忽然在眼前一道红光闪动,只见一团火红色的物体飞到自己的眼前,盘旋而下,落在自己的面前。 这团物体看上去并不大,可通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股的热量,周围那一团团游动的物体,便是这一股股的热量凝结而成的。 “若这是在我的身体里,那这团东西又是什么?”顾生澜猛然想起当日那神秘老者出现时候的情况,暗自诧异不已 待这东西落到自己眼前,顾生澜仔细看,才发现那团火红色物体外还包裹着一层淡淡的青色雾气。 这时,顾生澜才记得当初那个神秘老者潜伏在自己神识之海中,自己曾经就见过这个东西,只是这东西当初是悬而不动的,并未曾如现在这样四处的游动,并不断的散发能量。 记得当初那老者曾经警告自己不要惊醒这东西,却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释放出如此连绵不绝的能量来。 顾生澜正看着这东西在自己眼前跳跃,忽然发现那团物体竟然开始不断的伸缩,就仿佛要突破那曾青雾的包裹一样,而隐约间,从里面竟可以看出一只浴火的小鸟在振动翅膀。 这不禁让顾生澜看个更是奇怪,他正盯着那团东西,想瞧出个究竟来,哪知道那团物体蓬然间竟然涨大数倍,原本还超不过圆球般大小的体积无形中膨胀得几乎如顾生澜一般大小。 顾生澜不知所措,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东西,只见那东西如有生命一般伸缩,外面那层青雾在这徒然增大的体积下,已经变成薄薄的一层,若不仔细分辨,几乎已经看不出来。 那火红的物体悬在顾生澜的眼前,摇摇摆摆竟向顾生澜扑过来。 此时顾生澜忽然发觉自己竟是丝毫动弹不得,就如同被法术定住一样,张大了嘴巴,可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眼见着那团火红的物体就要把他卷在其中,忽然远处一道金光暴起。 在这看不清分明的世界里,这道金光如破晓的朝阳一般直刺人眼,顿时将那团火红的物体缠绕住。 这道金光如同裹粽子一般丝丝的缠绕在那团火红物体的外面,并渐渐的收缩,那团物体本已经涨大数倍,此时忽然被这金光捆住,哪肯罢休,顿时挣扎不定。 顾生澜只觉得仿佛一阵阵的金星闪动,那道金光虽然单薄,却是极有韧性,在那团物体的挣扎下,竟是丝毫不肯放松。 顾生澜此时在这两股力量的争斗下头痛欲裂,身体时而膨胀时而收缩,再没有半点的抵抗能力,顿时再没有半点的反应…… 二十一 重魄(下) 月沉日升,琪琪依在顾生澜的怀里,早已经睡了过去,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上却还挂着泪珠,显得分外的娇柔。 顾生澜一动不动的抱着她,任由她沉沉的睡过去,他知道这个女孩实在是太疲惫了,而这一切,本不该由这个女孩来承受的。 他看着琪琪那全是泪痕的脸,此时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这么长时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琪琪才如此的安心,只是那一双小手,却是紧紧的抱着顾生澜的胳膊,生怕顾生澜会跑掉一样。 顾生澜如今,已经能隐隐约约的猜到一个大概,在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存在。就是那团火红色的物体,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知道在前一刻,若不是那道金光突然迸发出来,压制住了那团物体,此时自己早已经变了另外一个人。 只是变的会不会是人,他自己也不知道。 顾生澜苦笑一下,暗想自己到底是祥瑞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能碰到如此奇怪的事情。 那道金光想来该是神秘老者留在他身体当中的一道潜力吧,若不是这道包含着莫大佛法的金光,估计自己的主神早已经被禁锢起来了。 他摇了摇头,忽然对那个神秘的老者充满了想念,若是那老者还在自己身体里,该会对这些事情给自己一个答案吧。 如今让自己到哪里去寻找答案呢? 天都谷是不能再回去了,此时怕是天都谷早已经把自己列为邪魔一类,青袍人也被自己一剑砍死了,即便是知道也没有可能说出来了。 他忽然想起了青袍人附在耳边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如此的生涩坳口,但显然是事关重大,难道这些话与自己有关…… 顾生澜精神一振,脑袋里不断的回忆起之前青袍人要自己记住的那些话 “天地无常,而道法常在;夫以乾道轻清而在上,地以坤道重浊而在下,元气则运行乎中而不息;如先虚无而后妙有,先无极而后有太极……” 一字一符,如烙在顾生澜的脑海中一般,此时历历在目,虽然字句之间生涩难明,但却仿佛含纳了无限的玄机让顾生澜大生兴趣,只觉得若能明白了这些东西,就可以通晓万物一样。 那一段一段的话在顾生澜的脑子里反转浮动,不知不觉中竟想的痴了,那些含纳了无上玄机的字句如同迷雾中忽然绽开的一点亮色,把顾生澜所有的心思完全的吸引在了其中…… 他不知道,青袍人耳语给他的这些话,乃是天都谷祖师留下三卷天书之一,其中所含藏的道法精髓,有无上的神通。 所以如今的天都谷主林破念才煞费苦心的想从青袍人身上得到这些。 当年青袍人为情所困,被师门视为大逆而清出天都谷。却不料想青袍人因为身份的非同寻常,对天都谷所知甚多,竟将天都谷藏与琉璃境的三卷天书盗走一部。 天都谷主紫虚真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手教出的弟子竟然敢做出如此叛逆之事,自觉愧对天都谷,便将谷主位置传给了林破念,自己亲自出谷寻找这个逆徒,自那日起再渺无音讯。 林破念接掌天都谷之后,承接历代天都谷传下的厚重基础,丝毫不落天都谷的威名,多年苦修已使得他有道门第一人之称,但自从突破了赤天太清境界之后,就无法再向前一跨出一步。 所以,这一卷遗失的密卷天书,已经成了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自此每一个出谷的弟子,在卫道之外,都有一个隐秘的使命,就是寻找青袍人的下落。 当日若不是青袍人在越洲出现,华青云夫妇也不会救出顾生澜。 只是林破念万没想到,青袍人竟然在他面前自求兵解,而自己苦心寻找多少年的天书,到最后竟落到了顾生澜的手里。 天理循环,没有人能知道青袍人投在顾生澜身上的这个棋子会生出多少的变化,青袍人不知道,顾生澜自己也不知道…… 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书千万篇 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 碌碌红尘,其实又有多少人真的能抛开这有形之神,而放眼那虚无之后的开阔。 即便如林破念如此修为,也未曾能勘破那繁华之后的尘埃,此时也在为那即将到手却又失去的所求而恼怒。 天都谷大殿之上,六位院主三位长老,此时齐齐落在下方,看着林破念端坐在大殿之颠,若有千般烦恼一样紧锁眉头。 事实上此时天都谷的几位主事人,已经从近几日连连不断的事端中,隐约察觉到有暗暗涌动的力量在试图颠覆早已经均衡了神州中原力量。 只是如今更令他们感到不安的,却是一直如神般虎踞中原的林破念,此时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威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释怀的愤懑和疑虑。 身居在林破念的旁边,几个人同时可以感觉到从林破念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气浪,这对于早已经踏进赤天太清境界的人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除非,这个人身上发生了难以抑止的情况。 “咳……咳咳……” 一阵的咳声打破了这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沉闷,只见面色苍白的萧破雪长老,微微动了动身。 自林破念回来后,立即以净心甘香神法为萧长老医治,尽管此时萧长老仍在恢复当中,但相比与之前的脆弱,已经是天壤之别。 他知道此时林破念必然是因为难以言诉的事情,但相比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萧长老显然认为后者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急与解决的。 单是南荒巫术的出现这一件事情,就足以让中原震撼了。 林破念听到萧长老的咳声,才缓缓从沉思中醒过来,他看了看身边的众人,说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大家有何看法?” 随着话音一出,那股迫人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众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面对一个已经踏进赤天境界之人的威压,谁都不会好过,即便是尊为长老级别的人物。 萧长老深吸了一口气,那苍白的脸上隐约出了一丝的血色。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南荒巫术自大**立后就被驱逐出神州,此次竟然重新出现,这里面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顿了顿,看了看众人,才沉沉的说道:“必是那十万大山的封印,此时已经有了缝隙” 众人听了,身体微微的一震,他们知道,这缝隙意味着什么。 千年前,大祁将殷王朝推翻,但仍然有一部分殷王朝的残余力量存活了下来,他们为了躲避大祁的追杀,远遁到了南荒之地。 之后大祁屡次派军,想在这片蛮荒之地将殷王朝彻底绞杀,却屡次失败,在那片荒凉的土地上,有古老的巫力和神秘的教派所护佑,即便是修真者,也是无果而归。 无奈之下,大祁护国圣尊,只得召集当时修真界的强者,以莫大的法力,将南荒通往中原的唯一一条路,完全的封印,以防止南荒殷王朝力量卷土重来。 这唯一的通路,就在那十万大山之中。 而镇在十万大山之外的,则是当今中原三大砥柱之一的锁心殿。 若是这封印出现了缝隙,那一个后果是在十万大山之后的力量,再不会受到压制可以长驱直入进入中原,而一个潜在的可能则是,身为中原三大砥柱之一的锁心殿,出了问题。 而无论哪一个成为了事实,都会给中原神州带了无可想象的灾难。 虽然萧长老从目前的迹象来做出这样的推断,不无道理,但事关重大,其余几人并没表态,只等待林破念的答复。 林破念沉吟半晌,看了看在下面站立的曾青水和庄青烟,说道:“你们两个这次去锁心殿,可有什么发现?” 庄青烟在天都谷六位院主当中,素来有智仙子之称,她思索了一下说道:“此次去锁心殿,见到了锁心殿主华月仙子,只是华月仙子显然已知道了弟子落难的事情,以遣出门人查寻此事的真凶,从表面上看,整个锁心殿上上下下并无异样可寻。” 曾青水在旁边也点了点头。 林破念说道:“锁心殿与我天都谷共守神州,向来疾恶如仇,若说自己出现了问题,想来还不至于,只是无论怎么样,一定要查出这事情的原由,或许,我们该可从那突袭天都谷的人查起……” 他顿了顿,用眼睛看了看正垂手站着的华青云,那眼神似有意却又有些不定,华青云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似乎感觉到师尊接下来要说的会与自己有关。 果然,林破念声音一转,沉沉说道:“天都谷自创始,历来不畏邪恶,铲魔卫道,隐云院弟子顾生澜已落魔道,如今我以天都谷第六代谷主之名,将其逐出师门,若日后相遇,我门下弟子需全力追杀!” 这几句话如雷一样震在华青云心头,他不知道师尊怎么突然提到顾生澜来,又何以突然将他驱逐出谷。 不单单是华青云,其他在殿中的几人听到这话,也是有些糊涂,惟独萧长老,却是面色沉静,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一样。 华青云说道“师尊,顾生澜之前已经受罚,被师尊压进石林异境,怎么又逐出天都了?” 林破念站起身,看了看众人疑惑不解的表情,转身飘然而去。在大殿中久久回荡着林破念离去时留下的一句话, “顾生澜早已经逃离了石林异境……” 众人面面相视,又转而低头不语,此时在他们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可又无法说出来。 灵谷大殿外,依旧祥云朵朵,却没有人会知道这份安静还会持续多久…… 山风阵阵,草木摇曳做响,一条长长的石径蜿蜒前伸,却看不到这石径的尽头是在哪里,在那铺路的碎石缝隙间,布满了青青的苔藓,显示着这条路已经寂寞了好久。 而此时,却传来沙沙的走路声,那声音似急却缓,如踏着某种特定的音律一般,在这树叶摇曳声中,显得不突兀却又明显。 两个身影随着这奇特的脚步声渐渐出现在了石径的一端,这两人身材相仿,不同的是一前一后,前者举手之间透着无形的威压,而后者却在言语中透着淡漠。 这两人正是天都谷的谷主林破念和四大长老之首的萧破雪。 “师兄,此时事逢突变,你真要再进琉璃境吗?”萧破雪一步一步,丝毫不差的踏着林破念的脚印。 林破念身形微微一顿,几乎要与后面的萧破雪贴上,又缓缓的踏出一步,说道:“此时神州暗涌不竭,将遭大变,天都谷必然首当其冲,此时若再不进,怕是就再没有时间进了……” 萧破雪的嘴角不自觉的动了一动,默然无语,这些年来,他一直随在林破念的身边,早已经习惯了如影子一样的存在。 在他的眼睛里,林破念便如天都谷的定海神石一样不可动摇,只是此时,从身前这高大的身影当中,他却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 “师弟,我入琉璃境之后,天都谷一切都有劳你了,天都谷位居神州之首,若大变将临,天都谷必然先有变动,师弟一定要等我出来……” 萧破雪点了点头,他知道此时,天都谷万般重任,已经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但却无法选择。 不知不觉间,林破念的脚步已经明显的缓慢下来,石径也蜿蜒消失在了前方。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肃穆的萧破雪,说道:“若当真没有选择,便请出古剑冰魄吧……” 萧破雪身体猛然一震,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林破念,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林破念微微一笑,说道:“我天都谷如今已能有两人手掌祖师古剑,实在是件可喜的事情啊……”说罢,又向前踏出一步,只是这一步如踏进虚空一样,那半只脚,随着一动之间,竟然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萧破雪却仿佛没有察觉一样,一动不动,眼睛里透出复杂的神色,只这一刻起,他知道,随着林破念这一句话,自己再也不是眼前这位师兄的影子了。 试想一下可掌天都谷镇谷神器的人,又怎么能只是一个人的影子呢…… 林破念面带微笑,却不再理会身后的萧破雪,只身形徐徐向前踏进,一步,又一步,那石径尽头仿佛是一个虚无的空间一样,一点一点将林破念的身体淹没,消失在萧破雪的眼前。 萧破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又望了望石径的尽头,其实自己与这尽头,只差了一步……方才林破念的话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耳边,萧破雪没由来的又是一震,他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只是他匆匆的离开,却没有听到林破念踏进琉璃境时低低的一句话 “重魄之体,朱雀之魂,你好生让我期待啊!” 二十二 追杀 离开了琉璃境,萧长老本打算回到自己的庭院,但方才林破念的话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苦笑了一下,抬步向曲无复长老的地方走去。 自从铸仙洞中曲长老被红莲所伤,魂魄俱损,虽然谷主林破念做道法来修魂,但至今仍为痊愈,每天不得不在法阵中来维生。 萧长老来到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丛林树木在这里并不显得很茂盛,但却是错落有秩,在枝叶的遮盖,在深处有一个看上去相当厚重的铁门。 铁门前,两个门人正表情严肃,持剑而立。 见是萧长老,这两个门人连忙施礼,萧长老点了点头,随着吱吱的刺耳声音,那扇厚重的铁门向内敞开。 萧长老深吸了一口气,闪身走了进去,随之铁门又夹着刺耳的声音自动关闭。 这房间四面无窗,但却是光亮之极,这所有的光亮都是从房间中间一个法阵中传出来。 只见四排法旗自中心蔓延开,烁烁发光,在阵中心太极之上,端坐一人,正是当日受伤的曲无复长老。 此时曲长老双腿盘膝而坐,坐五心朝天之势,双目深闭,如同沉睡一样,而头顶之上,只见一枚青铜色的物体正悬在半空中,这物体如同铜钱一样,中间有四方孔洞,而在边沿闪动着各种细微的法咒,射出一道古青色的光芒,将曲长老罩在其中。 萧长老叹了口气,时隔多日,曲长老的生力虽然恢复良好,但却不知道他要在这法阵中沉睡多久,而醒来,又能不能如常一样,这都是未知。 他又检查了一下法阵的布置,确认一切正常之后,转身离开了这房间,即便是以他“金面”之称,也实在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师弟受这般的折磨。 “顾生澜……顾生澜……”他暗暗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又转身向隐云别院而去。 他知道,作为天都谷司刑法之长老,此时他该遣人去这个天都谷的逆徒收法,而这件事情,理该由隐云别院来承担。 此刻在他的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有股冲动,他不知道这股冲动的原由何在,或许就是因为林破念踏进琉璃境之前的那一句话吧。 天都谷历来只有谷主才能掌控镇山神兵,虽然自己早已经认了冰魄之剑,但却从来没让外人知道,没想到今天谷主居然允许自己使用,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萧破雪一阵的烦躁,索性不去想他,但那个默认的谷规却一直挥之不去。 “唯天都谷历代谷主方可使用镇谷神兵!” 只是他此时却似乎忽略了,如今还有一人也使用了天都谷的神兵,那便是被列为天都谷的弃徒——顾生澜。 一灯如旧,当整个黑暗再次笼罩在天都谷的时候,隐云别院此时如死一般的沉寂。在这黑暗当中,不知有几人彻夜难眠。 秦柔叹了口气,来到华青云的身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此时华青云的感受,对于华青云来讲,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选择的弟子成为逆徒的。 多年的修行并没有淡漠华青云对忠信一词的认知,反而更加的深刻,修真之前所读的经书早已经在他的身边画出了无数个方框,他不愿意走出去,更不愿意他选择的弟子走出去。 秦柔双手落在华青云的肩膀上,轻轻的说道:“该休息了,既然师尊已经宣告出来,那想必是有原因的,也是断然没有改变的” 华青云抚摩着秦柔的手,说道:“虽是如此,但我却始终是想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师尊在灵谷大殿之上也并没有告之弟子全力追杀,为什么忽然间萧长老要如此?” 秦柔看着华青云,知道自己的丈夫本就是忠厚之人,若任由他钻牛角尖怕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微微一笑,说道:“萧长老在谷中司刑罚一职,这个决定由他来公告出来也属正常,而你是顾……是那个逆子的师傅,由你来将他伏法也是正常啊!” 华青云点了点头,眼前不禁有浮现出顾生澜那双机灵明亮的眼睛, “可惜了这孩子的资质啊!”他叹息了一声,反手灭去了身边的灯光。 此时躺在床上的齐无畏,也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顾生澜当日趴在自己肩膀上的样子,那么孩子气,那么的让人心疼。 他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孩子怎么就成了逆徒,他甚至连天都谷的心法都还没有修炼一层,怎么有能力成为逆徒。 “小师弟啊,你到底惹出了多大的漏子啊,让圣尊如此动怒!” 一想到等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自己就要随师傅去追杀这个与自己最亲近的小师弟,齐无畏的胸口就闷的如同压块石头一样。 齐无畏不知道,在另一个房间里,还有同样的一个人也如他一样的感觉,甚至,比他还要重。 这个人,便是华笙。 此刻她静静的坐在床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窗外,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个敢于顶撞自己的毛头小子,也就在那顶撞的一刻,在她的心里,埋下的,不仅仅是恼怒,还有一丝的好奇,和一丝的渴望。只是当时的她并没有察觉。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慢慢的感觉到这其中的不同。 当她乐呵呵笑眯眯的看着这个男孩提着水桶在山涧小路上一次次摔的鼻青脸肿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在这笑眯眯的后面,是一种若微风拂过花瓣般的喜欢。 她喜欢从顾生澜身上透出那种倔强和固执,每每看到他一次次的爬起来的时候,那种不服输的气势就浓浓的散出来。 “只是他从来都不会知道吧……” 静静的房间里,华笙俏丽的脸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花,一如当日在风中眼望顾生澜远去石林般的伤心。 世间唯情最难堪,有人一辈子都不能明白这其中的意味,有人早早的明了却迷失在其中而无法自拔。 从古老的化蝶的激荡到久远的七夕的绵长,其实真正能看破的又有几人,而生命的脆弱,又如何能负担起这般的沉重。 次日清晨,华青云率隐云弟子早早的别过萧长老,踏上了寻觅顾生澜的路。 虽然天都谷历来谷规每三十年方可有五名弟子下山,但在特定情况下大批弟子出谷并不在此谷规约束当中。 平时天都谷弟子难得出谷,偶尔出谷都是兴奋不已,只是这一次却是不同,甚至有的弟子在暗暗的念叨,希望这次无果而返,让顾生澜有多远跑多远。 可顾生澜身无道法,又能跑得了多远呢…… 西方云梦深渊,依旧一派的荒凉,那无边的沼泽之地中,潜伏着无数的邪恶生灵,它们互相吞噬又互相依靠,来维持着对这片死亡之地的统治。 此刻炼魂大殿之上,阴风阵阵,鬼气袭人,一声声的哀号从那无底的深渊中传出来,又消失,那一点点的鬼火如同千万怨鬼的眼睛,飘荡在大殿的周围,一闪即逝,又在不远处出现。 炼魂大殿正中那巨大的神像,此时此刻,周身散发出有若实质的光晕,那双深凹若无底虚空的眼睛竟然有两团绿火跳跃不已,一阵阵气息宛如丝缕一般从那双如无底洞的眼睛飘然散出,又转眼间被神像前一个奇异的东西所吸收进去。 神像的两边,雁形站着两行人,一个个表情冷漠,齐齐的望着神像前那个奇异的东西。 那是一个如蛋卵般的东西,却不知要大上多少倍,在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血丝和粘稠的不知名液体。 随着神像眼睛中溢出一丝丝气息,那个蛋卵一般的东西不停的收缩,又涨大,仿佛心脏在不断的跳跃一样。 鬼冥站在这个东西前面,嘴里不断的念着咒语,随着这咒语越来越急,那两排人的表情徒然猛烈的抽动到了一起,痛苦之极,就如同这咒语在吸食他们的身体一样。 忽然整个炼魂大殿光线一暗,陷入到无尽的黑暗当中。原本阴冷的大殿此时充满了各种诡异的声音,如同无数冤魂厉鬼在嚎叫。 那巨大的神像身上那有若实质的光晕猛的发出无穷的光芒,从那两只眼睛里直射出两道惨绿的光芒来,照在那个蛋卵一样的东西上。 那蛋卵一般的东西随着鬼冥的咒语早已经急促的跳动不安,此时被这两道光芒射在身上,顿时如同激发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一样。 铺天的血光炸开,将原本已经黑暗的炼魂大殿陷入一片血红当中,随着这漫天的血光,巨大神像的光芒渐渐褪去,又转化成一座冰冷的雕像再没有半点的反应。 借着着血光,只见一个人已经从那蛋一样的东西中破卵而出。正是当日被林破念射日斩杀的阴童子。 此时的阴童子,面孔如当初一样象极了未长大的孩子,只是眼睛却透出阴冷的光芒,全身上下却流淌下粘稠的液体,在血光中如同一个恶魔一样。 鬼冥面无表情,丝毫不为眼前所动,那串乌黑的珠子此时已经缓缓离开了那双妖异的双手,一缕黑芒从珠子中飘逸而出,直向阴童子的额头而来,一闪而入消失不见。 阴童子那双阴冷宛如毒蛇一样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的一切,最后落在了鬼冥的身上。 鬼冥微微一笑,将那串乌黑的手珠召回来,接着手一挥,顿时光亮渐起,整个炼魂大殿又重新恢复如常。 “恭喜童子又重塑肉身!” 鬼冥面带笑容,对着这个蛋卵爬出来的魔道巨枭拱了拱手。 “礼该谢谢鬼冥教主才对!”阴童子面无表情,用那尖利的嗓子不冷不热的说道,似乎对自己重新拥有了肉体并不欢喜。 鬼冥也不以为仵,他缓步走到自己那个宽大的椅子上,舒服的斜卧在里面,又不断的捻动着手里那串乌黑的珠子。 此时从殿外上来十来个人,将方才站在神像两边的那些人拖出殿外。 短短的光景,那两排人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干尸,骨肉筋脉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干一样,只是那五官变形的扭动在一起,显示出那一瞬间无以伦比的痛苦。 正是这些人的血肉,重新塑造了阴童子这个新身体。 此时鬼冥卧在那宽大的椅子中,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重生的阴童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阴童子一双宛如毒蛇的眼睛也是一丝不让的看着鬼冥,时间就在这两个魔门巨枭的对视中一点点的流失。 终于阴童子长叹了一声,那双阴冷的眼睛转为无奈,说道:“若不是你当初以摄魂珠摄住我的魂魄,恐怕阴童子这个名字就要烟消云散了,可你在我体内种下的炼魂之火,又是何故!” 鬼冥长笑一声,说道:“我圣教分裂至今,还没有重返中原,都因为我们三教四门各自为战,若我们能合在一起,便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中原那些所谓的正道修真……” 阴童子此时已经恢复了初时的模样,他冷冷一笑摆手打断了鬼冥的话,说道:“我老人家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个大道理就不要与我讲了,难不成你能挡住天都谷那老儿的一剑!” 鬼冥对阴童子的话也不在意,他笑一笑,说道:“天都谷那把神剑确实厉害啊” 说到这,他的眼睛里不禁又闪出当晚林破念那一剑的惊天动地,语气不由得顿了一顿,才又接着说道:“只是那一把剑到底能阻挡住多少人却也还不知道,更何况,我还找到了离魂剑……” 阴童子闻言瞳孔猛的收缩,如锐针一般望向鬼冥。 离魂剑,对于魔门来说,几乎是一个传说,因为这把剑,代表着一个人,就是当年纵横无敌的魔教一代天骄烈云。 魔门弟子向来松散,即便是同是魔门中人,相互残杀之事也是时有发生,所以才被正道牢牢的压制。 直到烈云这个名字,横空而出,才一举扭转了局势。 当年这个如彗星般崛起的人物凭一己之力统一当时魔门各个派系,归入到魔教,而自己尊为魔教之主。使得魔门势力大增,几乎要盛与当时的正道。 那是魔门最鼎盛的时期,至今仍被同道之人所向往。 也正是烈云,在五百年前魔道之战中,凭一剑独挡中原三大强者,使得正道对魔教一网打尽的念头落空。 若没有烈云,便不会有而今的三教四门。 在魔门中人的眼睛里,这个名字,几乎就是魔神的代表。 而当年烈云一人统领魔教独挡三大强者时用的,就是这把离魂剑! 阴童子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内心的惊讶,用微微有些发抖的声音说道:“离魂剑!你居然找到了离魂剑!那……” 这个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即便以阴童子这样的身份,此时竟然也说不下去话了。 也或许,他是无法从嘴里说出那个如魔神一样的人的名字 鬼冥神情一黯,说道:“我只找到了剑,却无法找到圣主的下落……” “这怎么可能!若剑在,人怎么会不在!” 阴童子忽然如同失控一样,原本尖利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已经完全不象是个人在说话。 鬼冥还是摇了摇头,丝毫不为阴童子所动。 阴童子急速的喘息着,显然是当日元神大伤,此时即使重新拥有了肉身,可依旧没有恢复。 他眼睛毒毒的看着鬼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看离魂剑!” 鬼冥依旧是摇了摇头 “离魂剑主灵仍在沉睡当中,但剑身的威力太过庞大,即便是我也不敢靠近,何况是你这刚刚长成的身体” 阴童子怒视着鬼冥,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半晌才慢慢松开,他知道鬼冥说的是实情,此时自己的魂魄还未能完全融合在这个身体中,更何况当时在射日的威力下,自己的魂魄几乎是烟消云散,幸好有炼鬼教的至宝摄魂珠强行收住自己的一点魂魄。如今若再出一点意外,恐怕谁也救不了自己了。 阴童子看着鬼冥,说道:“以我如今这样的情形,你还能用我作些什么?” 鬼冥双眼一亮,妖异的表情此时忽然充满的期待,缓缓说道:“我知道,只有一样东西可以唤醒沉睡中的离魂剑,那就是圆月之轮,我要你帮我找到圆月之轮!” 二十三 相伴 就在天都谷隐云别院在寻找顾生澜的下落的时候,他正悠然的和琪琪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那日等琪琪睡醒了以后,顾生澜便带着琪琪和阿黄离开了竹林,在山下终于寻觅到了人家,解决了衣服的问题。 此时的顾生澜,终于可以不用那件袈裟来遮羞盖丑了。 两人此时走在山路上,顾生澜看着身边的琪琪,不由得心情大好,而琪琪,也是一脸的开心,不时的跑到路边摘上一两朵不知名的野花,似乎离开了天都谷,便再无忧无虑了一样。 只是神獒阿黄,慢嗒嗒的跟在后面,似乎对两个人的亲密颇为不满。 就这样两人一狗边走边停,白天的时候走路,夜晚的时候便露宿而睡,反正身边有这样一只神獒,也不用畏惧野兽的攻击。事实上阿黄不去攻击它们以属万幸,那些野兽哪里还敢靠近。 慢慢的路上见到的人多了起来,原来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了天都谷的范围,而来到了城镇。 顾生澜一见到这人来人往的地方,顿时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他自小便是在越洲生活,对于这种城镇要比琪琪熟悉的多。 琪琪显然是对于到哪里去都无所谓,只要跟在顾生澜的身边就是满足,唯一不方便的是阿黄,这巨獒本是神兽,何时接触过如此之多的凡夫俗子,由于它过于乍眼,走到哪里都摆脱不掉那惊诧和畏惧的眼神,一时之间是相当的恼怒,几乎要调头而去。 幸好顾生澜好生安慰,又有琪琪这可爱的女孩小手的爱抚,才不再发威,但对于那些好奇的目光,依旧是哼哼做势,弄的顾生澜苦笑不已。 “看来自己真的已经远离这种地方了……” 顾生澜暗暗的想到,且不说自己是从天都谷逃出来的,就是自己身上那股不知何时就得爆发的力量,已经注定自己不再与这些寻常人一样。 他看了看身边的琪琪,这个美丽的女孩显然再不准备离开自己,原本打算带着她重新回到普通的世界当中,可目前看,似乎是不可能了。 他暗暗的叹了口气。 琪琪却依旧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只是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不停的张望着周围的一切,那些衣着,那些摊买,显然对她来说都是新奇不已。 忽然她发现一个摊子上有一个亮晶晶的头饰,顿时被吸引住,那是一个如月亮一般的小东西,可以戴在头发上面,很是漂亮。 顾生澜注意着琪琪的眼神,按照他的经验来讲,那个东西肯定是价值不菲,更不要说他如今身上是分文皆无。 “看来又要抄起老本行了”顾生澜正琢磨施展个什么妙手空空的手法来满足一下琪琪,哪知道琪琪竟先他向那个摊子走过去。 “这个……这个东西可以给我吗?”一个娇柔的声音对摊主说。 那摊主正没精打采的坐在那里,听到这话不由的有些恼火,抬起头刚要说话,忽然一呆,愣在了那里。 只见一个万般娇美的女孩正站在他的眼前,手里拿着他那件最精致的饰品,眼睛里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 摊主一刹那间如同被雷击到一般,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当……当然可以!这里的东西,只要你喜欢,都可以拿去!” 那女孩闻言甜甜的一笑,顿时若鲜花绽开翠玉含露一样,那摊主再遭雷击,已经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女孩小心翼翼的把那件月亮一样的饰品放在掌心,转过身就那么托着掌心,如同托着珍宝一样离去。 临走之前,不忘回头又冲摊主笑了一笑,娇柔的说了声谢谢。 可怜的摊主屡遭雷击,满脑子里充满了女孩那一笑再笑的样子,早已经忘了女孩拿走的是自己摊位上最精致的东西。 旁边买水果的阿三看到这一切,大是惊讶,小声的跟他老婆说道:“这小气鬼今天转性了,居然把那宝贝白送给了人家……” 那摊主呆呆的看着女孩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又无精打采的坐了下来,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发傻……。 夜色降临,一切喧哗重新归于安静。 顾生澜在小河边燃起一堆篝火,又从小河里抓起几条小鱼来,琪琪则在旁边摆弄着她今天的胜利果实,漂亮的脸上充满了得意和开心。 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顾生澜到现在还觉得奇怪,不明白那个摊主怎么莫名其妙就把东西给了琪琪。 他看着琪琪摆弄着那小东西的样子,心里暗暗说道:“还真是一个小妖精啊!” “顾哥哥,你帮我带上吧!” 琪琪坐到顾生澜的身边,把那个宝贝一样的东西放到顾生澜手里。 那个小东西是一个月亮一样的发饰,细处看做工还是很精细的,顾生澜把它拿在手里,挽过琪琪乌黑的秀发,轻轻的把它别在上面。 借着皎洁的月光,此时的琪琪竟是分外的美丽,那小小的发饰下,乌黑的长发散出少女独有的气息。 顾生澜心里忽然一荡,这些天来,琪琪竟然长的越发的漂亮了,少去了一些小女孩的模样,而多了一些少女的娇媚,变化之快即便是顾生澜也有点吃惊。 琪琪带上了那个发饰,轻轻的靠在顾生澜的肩膀上,说道:“顾哥哥,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伯伯让你把他……” 顾生澜苦笑一下,说道:“当时他在耳边对我说要我杀了他的时候,我自己也不相信啊!” “其实伯伯一直都很苦,他从来都不笑,可是我知道他很疼我……” 顾生澜的眼睛里又浮现出那个一身青袍的人,若不是这个人,自己到现在可能还是个街头的小乞丐,回想起当日他在耳边对自己说话时表情的决然,顾生澜至今仍不能忘。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而杀的,又是一个改变了自己命运的人。这是上天早就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吗?顾生澜想不明白。 “顾哥哥,其实伯伯有一个地方的,我认得路,我们可以先到那里住下的……” “哦?”琪琪这句话到是一下把顾生澜从沉思中拉出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苦于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样到处漫无目的的走毕竟不是办法,且不管天都谷那边是什么样,怕是琪琪这样跟自己到处流浪也吃不消。 顾生澜顿时来了精神,刚要问琪琪这个地方在哪里,忽然间听见一阵呜呜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直趴在旁边的阿黄此时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的低吼,平时半睁半闭的眼睛此时也如两盏夜灯一样,紧盯着树林处。 顾生澜知道阿黄不是寻常家犬,能让它如临大敌一般,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他也顾不上细问琪琪了,连忙站起身,拉着琪琪来到阿黄的身边。 阿黄此时四只如刀一般的爪子紧紧的扣在地面上,全身绷紧,似乎随时都要跃出去扑咬一样。 就在这时,只是树林里沙沙的传来脚步声,人影一闪,从树林里走出了一个白衣人。 只见这人身材颇高,略有些消瘦的脸上挂着疲惫,惟独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冷酷,让人看的心里有些发寒。 这人一脚踏出树林,眼睛先是落在阿黄身上,眼睛顿时满是惊讶,随后又看到了站在阿黄旁边的顾生澜和琪琪,表情更是惊讶。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两个人,半晌才微微一笑,说道:“此等时刻,打扰两位的清修了,实在是抱歉。” 阿黄本来已经全身绷紧,几乎要扑上去,待这人走出来以后,忽然似乎失去了目标一样,不禁让它大惑不解。 它两只眼睛充满了疑惑,走到白衣人的跟前,又围着他转了两圈,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顿时没了兴趣,转身又跑到一边重新恢复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顾生澜原以为会出现什么猛兽,已经握紧了红莲剑,哪知道走出来的却是一个人,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仍觉得有些奇怪,暗想起阿黄刚才的古怪,又看看眼前这个人,心里不禁暗暗提防。 那白衣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一样,他徐步来到那堆篝火旁边,又仔细的看看趴在不远处的阿黄,长嘘了一口气,笑道:“好大一条狗啊,我还以为走夜路遇见猛兽了呢!”说话间,手不自觉的摸了摸额头,如同刚受了场惊吓一样。 顾生澜拉着琪琪,也来到篝火旁边,看了一眼白衣人,随处坐了下来,说道:“这是我养的,样子长的大了些,可不会乱伤人的,老兄放心就是了!” 白衣人点了点头,看着阿黄啧啧称奇不已。 顾生澜也不在意,他拢了拢篝火,爱怜的看看琪琪,说道:“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琪琪乖顺的点了点头,象个小猫一样把头枕在顾生澜的腿上,睡了过去。 顾生澜抚摩着琪琪那光滑的长发,眼睛望着那篝火又陷入到沉思当中,似乎完全忽略了白衣人的存在。 白衣人已经把目光从阿黄的身上转移开,又落在象小猫一般蜷缩在顾生澜怀里的琪琪,不禁有些惊叹这个女孩的美丽,似乎老天的眷顾都集中到了这个女孩一个人身上。 顾生澜拨弄了两下火堆,忽然抬起头,对那白衣人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兄面带疲惫,怕是几夜都没有合眼了吧!” 白衣人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是被一些东西纠缠的烦心罢了,其他也没有什么……” “不知道老兄怎么称呼呢?” “卫,看模样我该比小兄弟年长几岁,你便叫我卫大哥就好”白衣人一点也不客气,到是一副很坦然的样子。 “那我就称呼卫大哥了!我姓顾” 白衣人点了点头,说道:“小兄弟面带奇相啊,想来不是一般人。” 顾生澜呵呵的一笑,说道:“都是赶夜的人,什么寻常不寻常的!” “携伴美眷,奇兽看护,身带神剑,这哪里会是一般的赶夜人呢……” 顾生澜心里微微一惊,暗想此人眼睛好毒啊,自己一直把红莲掩在身后,哪知道还是被他看到了。 顾生澜表面却是如常一般,随手把红莲拿出来,用剑尖挑动了火里的几块木头,随着火苗蓬的又旺了许多。 “卫大哥看到了,什么神剑,在我手里不过就是挑火的家伙罢了……” 白衣人一笑,说道:“可否借大哥看一下?” 顾生澜随手一转,将剑柄朝向白衣人,说道:“尽管拿去看好了!” 白衣人眼睛微微一闪,露出一丝赞许之色,接过红莲。 哪知道入手之间,顿时剑身涌出一股力量来,如火炭一样炽热,白衣人心里一惊,原本消瘦的脸色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色,随之既去。 不远处的阿黄半睁半闭的眼睛猛的张开,望向这边,喉咙里又传出几声低低的吼叫,似乎察觉到什么。 蜷缩在顾生澜怀里的琪琪似乎被这两声吼叫从睡梦中惊动,皱了皱秀眉,小嘴里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小手却紧紧的抱住了顾生澜。 “乱叫什么!”顾生澜瞪了一眼阿黄,低低的说道 白衣人却恍若未觉这一切,他定定的看着手里这把剑,双眼闪出不可置信的神采来。 过了好半天,白衣人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顾兄弟好福气,竟然可以得到如此旷世神兵,只是神兵沉睡之间太长,还得等兄弟你来唤醒啊”说罢又将红莲交给了顾生澜。 顾生澜听罢白衣人对红莲的评价,心里好笑,暗想这可是天都谷五把镇谷神剑之一,当然是好东西了,只是不太明白白衣人说红莲沉睡之间太长,还要唤醒。 白衣人待把剑交给顾生澜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额头竟然隐约出现了细细的汗珠。 “好强大的力量啊!”白衣人暗暗想到,他早就察觉出这把剑的不同凡响,但入手的那一瞬间,依旧差点着了道。 从剑身涌出的那股力量夹着灼热的气焰如针一样刺入他的经脉,使得他不得不运起真力抗衡,哪知道瞬间那股力量又消失不见,整把剑宛如无尽的虚空一样,他刚刚运起的真力顿时如脱缰的野马一样被吸了进去。若不是他即使收住,怕是如今全身的修为要被这把剑吸的干干净净了。 看着顾生澜若无其事的拿剑随意的挑动着火苗,白衣人心里暗暗吃惊,只觉得似乎完全看不透这个少年。 “卫大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这把剑还在沉睡当中是什么意思……”顾生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每一把神兵利器,都含天地的灵气,自破庐而出的那一刻起,便有了自己的灵性,所以,神兵都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就象顾兄弟手里这把剑”说到这,白衣人苦笑了一下。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兄弟这把剑也是怪异啊,寻常来讲,只要神兵一旦认了主,其自身的灵性就会自动恢复,只是兄弟手中这把剑不知道为什么,显然已经认同了兄弟,可那剑灵似乎因为某种情况又重新陷入沉眠当中……” “若说它在沉眠似乎也不妥当,当外人拿起它的时候,它仍然会反抗,这当真是匪夷所思!” 白衣人说了半天,忽然发觉这把剑的古怪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不禁苦笑一下,说道:“总之,这把剑是非兄弟莫属了,旁人是碰都碰不得的!” 他哪里知道,红莲之所以能完全认同顾生澜,是因为此时的红莲剑,已经与顾生澜建立了一种奇异的血脉关系。 在铸仙洞的那一日,顾生澜的精血在北海金索的牵引下涌进红莲剑,又夹带着红莲剑自身的气息返回到他的身体内,无形中两者形成了血脉互通的奇特境界,这本身就是一种玄妙的事情。纵是天都谷祖师丘玄一在铸造此剑时也不会料想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不是这样,当日林破念何以会逆天都谷的常理而让一个无名小子拿着镇谷的神器。 白衣人自然更是想不到这样的事情,顾生澜见他说不清楚,也不多问,笑一笑说道:“随它去吧,想必是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的”说罢,低下头看看枕在他腿上的琪琪,女孩似乎真的累了,此时双手抱着顾生澜的腰,睡的沉沉的。 白衣人心里暗暗一赞,若是常人拿到这把剑,必然是想方设法来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来,只是眼前这少年却全不在意这一切,那股随心所欲的性格油然而出,一派的自然。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起这样的神兵吧!”白衣人暗暗的想到。 看着顾生澜那充满了无限爱怜的眼神和琪琪那甜甜的睡意,白衣人忽然一阵的落寞,自己又何尝不是有心之人,只是前途坎坷,即便有心却未必有果。他叹息一声,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篝火渐渐燃尽,而浓夜之色也随着第一缕晨光的出现消失而去,顾生澜睁开眼睛,发现白衣人早已经收拾妥当,站在自己的眼前,微笑的看着他 “卫大哥,你这是……” “一夜盘聚,已是难得了,只是如今你我怕都是多事之人,待我们把手头的事情料理干净,再来盘叙!”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乌黑的东西塞进顾生澜的手里,说道:“日后兄弟可拿着这东西到九狱司来找我……” 说罢大有深意的看了看琪琪,说道:“兄弟自当珍重,须知一生良伴最难求啊……” 言语中白衣人且行且歌,一袭白衣却在晨曦中如此的夺目,却也是如此的寂寞。 顾生澜呆呆的望着白衣人离去的方向,耳边依旧萦绕着白衣人如狂如痴的话 半世修行半世求, 桥头明月水中流。 莫言魔道殊途路, 一剑一琴酌梦舟。 “我乃魔门九狱卫公子… 二十四 裂缝 十万大山,云雾迷茫。 这层层叠峦的神奇山脉如同蜿蜒起伏的巨龙横亘在神州之南,将那南荒之地与中原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仿佛是冥冥中的天意一样,大山这边是中原一片的繁华若锦,而那边则是前朝的遗民和饮血的荒人。 在这两个世界之间,唯一能通行的路,只是这十万大山之中的一条通道。这条通道终年雾气弥漫,阴热潮湿,各种有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野兽毒虫常居此处,把这里当成了它们的乐园。 虽然是如此,这也绝对没有挡住那天生彪悍的荒人对中原的脚步,这几百年间,不知道有多少的荒人尝试着走进这条通道,可却从没有人能真正的走出来。 那坚韧的荒人之所以没有从这十万大山之中走出来,皆因为在这十万大山之前,还有一个令彪悍的荒人畏惧的存在。 那就是封在十万大山夹缝上的一道无边法力的封印,和一直据守在十万大山之前的锁心殿。 那个神秘的封印,就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将这条通道牢牢的握在手中,面对这个威力无边的手掌,即便是当年南荒第一大巫师七采,也不得不饮恨收场。 彪悍的南荒人,世世代代都把眼睛投向那十万大山之上,可却从没有人能真正的走出这大山之外。 当年那个集合了所有强者结下的封印,如同宿命一样把荒人的步伐拦在了通道之前,而十万大山之外的锁心殿,就如同这宿命的实行者一样,一夫当关,万夫难开。 这整个的锁心殿是依山而造,前后院落雕栏斗沿,错落有致,片片琉璃在云雾缭绕间偶尔显露出彩色的光晕,加上整个锁心殿都由女弟子组成,经常可以看到素衣的女子踏剑御空而飞沿山而上,几如人间仙子一般。让人不由得不生出仙宫神苑一样的感觉来。 锁心殿据守十万大山已经近千年了,没有人知道当年她们为何要选择看守这里,但如今已经没有人会问当初何以要让这些女修真来担当此等重任,因为在这漫长的岁月当中,锁心殿前面这十万大山,不仅没有出过一丝的差错,而且锁心殿自身,更以玄妙的心法跻身与中原三大门庭之中, 按照锁心殿的惯例,每一代之中,都会有一名锁心的弟子遍历中原,名为修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中原修真之人才得以见识锁心殿门人的风采,除此之外,锁心殿弟子都隐在这十万大山之间,难寻踪迹。 正因为这样,使得锁心殿就如同这十万大山一般,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只是此时这个一直蒙着面纱的地方,也隐隐约约有了一丝不安的气氛。 这不安来自与之前那场没有结果的演武盛会,自从十余名弟子在前往天都谷的途中落劫之后,锁心殿的四位护法便力主要出山,要知道近千年来,锁心殿虽然位在三大门庭之中,但几乎是以完全避世的方式存在,素来少有仇家,所以这一次门下弟子受难,使锁心殿愤怒不已。 但让所有人想不通的是,身为锁心殿主的华月仙子,却出奇的没有表态,更命四大护法仙子禁步与锁心殿,没有法令连殿门都不得跨出。 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位素来冷艳的殿主何以如此的退让。 但毕竟法令如山,大家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暗地里想为何殿主要这样做,难道真的视那十余名弟子的性命如尘土吗?更何况还有一位锁心殿长老级别的也遭劫难。 云雾缭绕的锁心殿,随着日落而陷入昏暗当中。 身为锁心殿主的华月仙子此时却是紧蹙双眉苦思不已。 自从她接掌了锁心殿的那一刻起,那千钧之担就时刻的压在她的身上。 锁心殿似乎就是为了这十万大山之间的那条路而存在的,所有的弟子每日每刻都要勤加修习以备不测。虽然在那道缝隙之上,有着前代众强者集毕生之力结下的封印,但华月仙子知道,在这大山的那一面,荒人那充满了猩红色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再窥视着这一端。 早在天都谷两位院主来之前,她就已经得知了自己弟子落难的消息,锁心殿虽比不得天都谷根基的深厚,但若是连自己的弟子遇害都要靠别人来告知的话,那未免要让世人所耻笑了。 只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华月仙子却是至今没有想明白。 这次派出的弟子,虽然都是新进一辈,但也都是实力不俗,能将这些弟子全部灵神毁灭的,绝非等闲的力量。 魔门这几百年来销声匿迹,能积攒出这样的力量,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华月仙子觉得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一是魔门竟然大肆进攻天都谷;另一个就是天都谷弟子在夷山遇险。 这两件事情,使得她有一种感觉,让她觉得这些事情,绝非是魔门余孽作乱那么简单,而背后,应该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在推波助澜。 若是果真如此的话,那眼前的这些事情,应该只是一个前奏罢了。 也正因为看不透那背后操纵的手,华月仙子才严令锁心殿弟子不得出山,以不动应万动,应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吧。毕竟锁心基业,得之不易。 华月仙子松了松那紧蹙的双眉,岁月并没有在这女修真清丽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事实上锁心殿的弟子,由于所修炼心法的玄妙,每个人都对衰老有着强大的抵抗能力,更何况是这位身居锁心殿之首的华月仙子。 早在她束发与中原修行的时候,那美艳的面容就不知为多少人所赞叹。只不过锁心殿首要一法,便是紧守一心万念莫侵,使得多少爱慕之人都只能是望洋兴叹。 另一个让华月仙子有所顾忌的是,她发现,那个集合了中原强者的力量结下的封印,历经了近千年的风霜之后,如今竟出现了一丝缝隙。 相比与之前的事情,这才是让华月仙子真正头疼的事情,虽然以目前来讲,即使有了这个缝隙,荒人也不可能有机会踏足中原腹地,但若任由它存在下去的话,这个缝隙一定会逐渐的扩大,最后使封印遁化无形。 到那时候,别说是修真一脉,就是大祁国运,也必然遭到致命的打击。 只是要如何的来弥补上这个缝隙,以目前她的修为来讲,却是无法做到。 当年集合了众强者之力的封印,即便如今,仍有着不可抵御的威力,即便是正道之人,轻易也不敢触碰。 “若可集合天都谷与清风阁的力量,应该足以修复这道缝隙了……”华月仙子沉沉的思索着。 “师傅……”一个声音将华月仙子从思索中唤醒,她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站在她的旁边,正是她的唯一弟子柳青眉,也是这一代锁心殿可出山修行的女弟子,锁心殿的下一代殿主。 华月仙子笑了一笑,柔声说道:“眉儿自历练归来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怎么今日却出来了,难道遇见了什么难解之处吗?” 柳青眉摇了摇头,一双美目看了看师傅,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华月仙子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天生资质,尤其对于本门的心法的领悟,更是出众,如今看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恍然而醒,说道:“一定是因为之前锁心殿发生的事情吧?” “师傅,弟子知道师傅所以不允许师伯们出山,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想不明白……” 华月仙子点了点头,面色一静,平和的说道:“若师傅没有想错的话,这里面一定有颇多的曲折,我锁心殿的弟子在中原之中,一向是行走最少的,与外界罕有沾染,在我还没有看明白之前,实在不想锁心自乱阵脚” “更何况……”华月仙子看了看自己这唯一的弟子,顿了一顿,说道:“更何况,有一件事情目前要比这个更为严重!” 柳青眉听到师傅的话,吃了一惊,说道:“还有严重的事情?” 华月仙子爱怜的看着自己的爱徒,轻声说道:“若师傅大解而去,将来你就是锁心殿的殿主,所以这事情该与你知道的,我们锁心殿所以守在这十万大山之旁,原因你早就该知道了吧……” “是为了那十万大山之中的封印”柳青眉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啊,就是为了这个封印,我锁心殿从未离过这十万大山半步,因为这封印关系着中原的兴衰啊,若没有这封印,即便是我锁心殿全殿之力,怕是也挡不住那十万大山之后的荒人。只是,如今这封印,竟然出现了一个缝隙……” “缝隙!”柳青眉闻言,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 “师傅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察看那封印……”华月仙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身为锁心殿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亲自去察看那十万大山之中的封印,由于那个封印的力量过于强大,即便是长老级别的人物也无法接近那封印的边缘。而锁心殿有一件五彩霓裳,为殿主代代相传,只有在这件五彩霓裳的保护下,才可以接近那封印。 所以锁心殿主,也就成了唯一能接近那封印的人。 华月仙子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察看封印,却让她发现了异状。 封印本身是一个无形的存在,只有设身其中才可以引发其巨大的威力。 因为道法仁心所在,在结设这个封印的时候,并没有影响到周围的万物,它只是独对与荒人而来。 可华月仙子这一次,却发现了在封印周围,相当大的范围内,已经是寸草不生,更难见一个活物。 做为锁心殿主,华月仙子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几乎绝杀一切的死亡的力量。若非有五彩霓裳这锁心至宝的护体,华月仙子都抵御不住那股能量的威力。 自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定是封印出现了缝隙,使得含在其中的巨大威力释放出来。 若不及时补救,那封印必将随着缝隙的加大而破坏,到那时候,第一个要承受的,绝对不是那十万大山之后的荒人,而是一直据守在这封印之旁的锁心殿。 华月仙子把事情说给柳青眉,却又不由自主的陷入到当日的感觉当中,即便是以她锁心殿之主的修为,面对那灭绝一切的威力,都会生出一股绝望出来。 柳青眉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一丝难以察觉的奇异表情,一闪既逝,瞬间已经消失。 华月仙子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爱徒一闪而去的波动,这些天,这件事情一直困扰着她,据守了近千年的锁心殿,她绝对不愿意就这样消亡。 “那师傅打算怎么做……”柳青眉喃喃的问道 华月仙子一愣,自己这个弟子一向多有心智,如今这样全无主意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到,看来这事情对她来说也是突来之波啊,她又想想自己刚发现这事情时候的样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唯一的办法,只有再次集合三大门派之力,将这缝隙重新补救上!” 柳青眉听罢身体猛的一震,失声说道:“不可啊!” 华月仙子闻言一愣,抬头奇怪的看着徒弟,问道:“有何不可?” 柳青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道:“弟子不是说不可补救,只是如今天都谷清风阁都是各掌一门,若是想集合起来,似乎不太容易!” 华月仙子一笑,说道:“这些年虽然我们来往不多,但同为中原的正道,又是事关重大,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柳青眉闻言心事重重,低头不再说话。 华月仙子看了看她,说道:“这件事情便由你去做吧,天意如此,这也该是你修行中的一部分……”说罢,深深的看了柳青眉一眼,这一眼中却似乎包括了许多的含义。 柳青眉微微一震,低头应允了一声,转身离去。 华月仙子望着爱徒离去那美丽的背影,叹息了一下,轻声说道:“既离不得红尘,又何必要入这红尘……” 夜色浓重 锁心殿青竹亭里,柳青眉孤独一人,站在亭中望着天边那半边的月亮。 此时月光正华,那半抹的月色透过造亭的青竹,洒在柳青眉一袭白衣之上,映出一片银色。 长长的头发如瀑布一样披洒垂肩,却在鬓角之边,有几缕被风轻轻的抚乱,衣衫,也在那风中微微的若蝶舞动…… 青竹亭下,是无边的黑暗,柳青眉慢慢的张开双手,仿佛要将这风、这月、这亭都拥进怀里一样,可入怀的,却是隐隐的惆怅。 惆怅,只为那个如癫若狂一样的人…… 她依稀还可记得那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全身的衣服早已经是破碎不堪,苍白的脸色几乎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嘴角处却还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站在那里如同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可那张脸上,却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欢喜。 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睛里,也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带着微笑的看着她。 那一刻,仿佛该关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柳青眉。 只那一刻,便再也抹不去,哪怕他是从那神秘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哪怕他连说也没说一声就悄然离开。 可却依旧还是忘不掉 柳青眉在风中,想起他如孩子一般贪婪呼吸着草木的气息;在月中,想起他如痴人一般把酒而醉醉罢高歌。 柳青眉的脸上忽的一红,若桃花绽开一般,却又猛然黯然失色,这或许注定了就是一个没有可能的结果。 那一刻,或许自己最应该做的,不是拥他在怀中,不是看他在眼中,而只是一剑。 若是这样,便不会有这许多的烦恼 若是这样,便不会有这许多的思念 呛的一声,一声利响撕裂了这所有的宁静 柳青眉缓缓把手中的长剑舞动,一片银光宛如倒泻的银河,直挂长天,山风骤起,卷起那如丝的长发,那纤柔的身体,在华光中如舞动的蝴蝶婉转起舞,又如流水的落花随水而去。 满亭的光华夺去了天边半抹的月色,只舞者却在这光华中黯然神伤,贝齿紧紧的咬着那薄薄的嘴唇,苍白的脸色一如那月色凄美。 只这一刻,再把你记得 不知身在何处的你,可曾感觉到这一夜的美丽为你而舞…… 一月如钩,在漫天的星光下,一人独自坐在岩石上,任风迎面而吹,身边散落着七八个早已经空了的酒壶,这人却尤有兴致一般,对月而饮。 忽然啪的一声,这人一愣,再看手中那从未离过身的酒杯,此时竟出现了一个细细的裂纹,那裂纹沿着杯沿裂开,如天边那半个月亮一般,又如那情人的唇印…… 这人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酒杯,半晌才苦笑一下,喃喃自语道:“我自南而来,却为这杯中物而醉了……” 二十五 相遇 次日清晨,柳青眉辞别了师傅,为封印缝隙的事情,前往另外两大修真圣地。 一夜之间,柳青眉的面色较之前有些憔悴,可却无损与她脱俗的容貌,反倒在清丽之间更添了一丝的柔弱,使得原本不沾烟火气息的气质此时多了一点的妩媚。 锁心的弟子向来是美丽出众,柳青眉身为华月仙子的唯一传人,更是不凡。 身为锁心殿主的传人,她早已经来往与那尘俗之间多次,看惯了那红尘中的悲欢离合。 只是这一次下山,柳青眉那如古井不波的心境却微起涟漪。虽然早已收拾心情决定忘记那个人,可莫名中,仍然会有隐隐的心疼。 自幼起,柳青眉便被师傅选中,在华月仙子的教诲下修习锁心的玄素心经,而她自己也早早的在同辈中脱颖而出。长期的修行,早已经让她那颗心平静如湖水可鉴。 如今,这种隐隐约约心疼的感觉,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有过。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已经在云雾之中的锁心殿,心里一阵的惆怅若失。 “先去天都谷吧……”柳青眉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前往天都谷,毕竟天都是中原三大门庭第一,谷主林破念又是领袖中原的人物,若是能请动他,那以后的事情都好做了。更何况,自己早就想见见这中原第一人。 柳青眉打定主意,暂时抛开了那烦乱的心情,御剑向天都方向而去。 一路上柳青眉抛开了繁华的城镇,而选择人烟稀少的山间,毕竟她不是第一次下山,对于那些凡尘之间的热闹已经没有什么好奇之心,在她的眼睛里,在这些热闹繁华的表面之后,都隐藏着各种各样的悲欢之事。 对于此时怀有心事的她,宁愿选择罕有人烟的山路,这样可以让她心里多些的平静。 锁心殿与天都谷,相距何只千万里之遥,即便是柳青眉修为深厚,也无法在旦夕之间到达天都谷。 只是一路之上柳青眉不想耽搁,竟是全力而行,原本十余日的路程,她只用了几天的功夫便赶到了天都谷。 她还是孩提之时,华月仙子曾经带她到过天都谷,只是不巧那时候整逢天都谷主林破念外出未归,使得她与这道门第一人擦肩而过。 如今也算是重游故地,一想到将见到这传闻中几如神一般的人物,柳青眉依旧有些兴奋。 即便是她曾经到过天都谷,但如今再次踏进这个道门圣地的时候,仍然被天都谷的景象所叹服。 相比与隐与十万大山之中的锁心殿,天都谷更多的是一种无可比拟的王者气概。 层层的庭院在谷中以自然排列,六大峰之上各有别院林立,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天都谷的象征灵谷大殿。 整个大殿巍峨高立,雕栏的飞檐向八个方向延伸,而硕大的铜铃虽以经过不知几百年的沧桑,却依旧明亮耀眼,在风中发出清脆的铃声。 整个灵谷大殿不知是何人设计建造,远远望过去,如悬在半空之中一样,只一道翠玉的天桥石路通向大殿之门。 云蒸霞蔚之间,有小鹿悠闲的趴在大殿之前,而时不时则有仙鹤飞过,一派的仙家之风。 看着眼前那厚重的天玄之门敞开,柳青眉几乎要怀疑这巨大的木门之后,便是仙界了。 “难怪中原要将天都谷尊为道门第一圣地啊!”踏在那完全由翠玉青石砌成的天桥上,柳青眉暗暗的想到。只是她虽然感叹眼前的这些景色,却在内心中并不见喜欢,似乎觉得这派大气的景象对于一个尊奉道法自然的门派来讲,并不见合适,反到是锁心殿隐与十万大山之间,那股恬静自然更见真性情。 随着天都谷的弟子,柳青眉来到了灵谷大殿之上,只是让她有些失望的是,迎接她的,并不是想见到的天都谷主林破念,而是天都谷四大长老之一的萧破雪。 一袭的深紫色道袍之下,这位萧长老显得有些清瘦,但却是更显仙风道骨。 自从林破念进入琉璃境之后,萧破雪便暂代天都谷的一切事宜,在此之前,他早就已经听说锁心殿本代弟子中所选出的下山弟子是历代最年轻却是修为最高的一个。 今日听说这个弟子来到天都谷,萧破雪破例将灵谷大殿打开迎接,这是对各派掌门才有的待遇,但毕竟柳青眉是锁心殿的出山弟子,也就隐含着将成为下一代锁心殿的殿主,所以萧破雪此举,也不为过。 待柳青眉来到近前,萧破雪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锁心殿最出色的弟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年华月仙子带她来天都谷之时,年龄还小,但资质以是让人称赞不已,那一次便是萧破雪代谷主林破念接待的,这一次再见柳青眉,当日里那个灵慧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如此美丽的女子,而一身的修为也让萧破雪暗暗惊讶。 柳青眉来到萧破雪的跟前,飘然下摆,施以晚辈之礼,萧破雪连忙摆手,笑道:“当日的小姑娘已将是未来的中原领袖,老朽怎么敢受此大礼呢!” 柳青眉微微一笑,依旧大礼拜见,完毕才起身说道:“长老是师傅一样的人,青眉理该如此的” 萧破雪也不再争辩,毕竟他是与华月仙子同一辈之人,又尊为天都谷四大长老之一,受此大礼也不为过。 他又看了看柳青眉,面带微笑的说道:“早就听说锁心殿出了一个最年轻的下山弟子,那时我就想莫不是当年那个缠在华月仙子身边的小姑娘,今日一见当真如此,真是让我这把年纪的人开怀啊!” 柳青眉素闻萧破雪以金面著称,平时少言苟笑,今天一见面,却给人一种长辈的亲切,不由得多了些欢喜。 萧破雪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姑娘为锁心殿下山修行弟子,今日来到天都谷,想来也是有要事而见吧?” 柳青眉面色一静,说道:“弟子这次来,有两件事,一是要代家师感谢之前天都谷对锁心弟子落劫的援手!” 萧破雪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事情不提也罢,援手本是分内之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没想到……” 柳青眉见萧长老收住话,似乎这其中另有事情发生,便用询问的眼光望向萧长老。 萧长老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本是以我为首来寻找锁心弟子的下落,只是没想到竟差点全军覆没”接着便把之前在夷山所发生的一切讲给了柳青眉听。 虽然柳青眉早以听过此事,但此时由当事之人讲出来,仍觉得惊心,要知道萧长老身为天都谷四长老之首,修为绝非等闲,没想到竟也遭了那毒人之手。 萧长老长叹一声,说道:“若不是谷主及时赶回,恐怕我至今仍然要躺在床上了,南荒巫人,当真不可小窥啊!”说罢若有深意的看了柳青眉一眼。 “南荒巫人……”柳青眉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这四个字,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陷入了沉思,似乎并没有看见萧长老那若有深意的一眼。 “莫非这事情……”她此时忽然觉得事情远远超过了她所想象的范围,南荒巫人这四个字如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好半天,柳青眉才缓声说道:“萧长老为锁心身犯险地,让青眉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萧破雪笑了一笑,似乎不以为意,说道:“天都谷与锁心殿共守中原,理该如此的,只是这事情尚没有个结果,待谷主出关之后,定会给锁心一个交代的!” “圣尊闭关了!”柳青眉一惊,忙问道 萧破雪奇怪的看了看她,点头说道:“是啊,谷主似乎预料到中原将有大变,所以闭关参悟,以期能应付这变幻莫测的局面啊!” 柳青眉表情一敬,起身再拜,说道:“弟子这次来,是奉师傅之命,来请圣尊援手的” 萧破雪看柳青眉的表情,也察觉到一定有重大的事情,也不再推辞,表情一肃说道:“谷主临闭关之前,将天都谷大小事宜委托与我,姑娘请明言华月仙子所求之事……” “数日之前,师傅在巡查时候发现,十万大山之间的封印,出现了缝隙!” “缝隙!”萧破雪闻言脸色一变,身为四大长老之首,他绝对清楚那十万大山之间的封印,更明白这封印若出现了缝隙意味着什么。 柳青眉点了点头,说道:“师傅知道纵然倾锁心之力,也无法对这封印进行补救,所以派弟子来请圣尊出山,齐力还原封印” 萧破雪顿时变的无比凝重,他知道从华月仙子口中传出此事,定然不虚。 他起身站立,对柳青眉说道:“事关重大,我要去后山告与谷主,姑娘在这里等我!”说罢疾步离去。 “难道如师兄所料,当真要出现大变!”萧破雪疾步走在路上,苦苦想个不停,当日那条石径小路依旧如常一样安静的向前延伸,只是萧破雪脚步的节奏却是有些怪异,脸色也是凝重。 等来到石径的尽头,萧破雪才长出了一口气,石径的尽头处一片的虚空,但萧破雪知道,再踏前一步,便是琉璃境了。 天都谷四大禁地,都充满了神秘,而其中的琉璃境,更是禁中之禁,因为这里,除了历代的谷主,其他人绝对不可踏进一步。 在里面,不仅有历代谷主遁逝之前所留下的修真心得,更为重要的是,里面还有当年天都谷祖师丘玄一破空之前留下的三卷天书!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做为林破念身边之人,他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来与琉璃境中的林破念沟通。 只是这次无论他如何的呼唤,琉璃境中的林破念都没有半点的反应,仿佛沉睡了一样,又或者消失了一般,这让萧破雪大为意外。 此时萧破雪站在石径的尽头,望着眼前那片虚空,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来,左脚缓缓的抬了起来,半晌,又轻轻的落了下来。终于,那复杂的神情被犹豫所替代。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绝不可以迈出这一步,或许这辈子都不可以。 只是此时踏入琉璃境的师兄,到底在作什么…… 他无法想象,只得望着眼前那片混沌一般的虚空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灵谷大殿之上,气氛有些压抑,萧破雪已经将事情告诉了柳青眉,这让柳青眉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此时萧破雪竟然也无法与林破念联络。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行告辞,萧长老沉然说道:“请转告华月仙子,即便此时谷主无法得知此事,但天都谷必然也竭尽全力,但愿谷主此时早已经料定此事,请锁心殿主宽心!” 柳青眉点了点头,告诉萧长老自己将要去清风阁请清风阁主,萧破雪也是赞同,毕竟同为中原三大门庭,理该如此。 离开天都谷,柳青眉并没有如之前那样着急赶路,而是放慢了速度,之前萧长老提到的夷山的事情,让她联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情。虽无法肯定,但南荒巫人这四个字,却如魔咒一样挥之不去。 这一日柳青眉如常一样御剑在山间而行,赶向清风阁,眼前这片山路虽然蜿蜒崎岖,可风景却是比其他要异常的好,在阳光下树木那巴掌大的叶子迎风而动,散发出一阵一阵勃勃的生机,偶尔会从低矮的草丛中跳出一只胖墩墩的兔子,机灵的望望四周,又转眼转进了另一片草丛。 柳青眉踏在剑上,长发在风中向后飞扬,她放慢了速度,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忽然一条金光从出现在视野之中。 柳青眉一惊之间,只见那条金光迅速的在蜿蜒的山路之上起伏移动,速度竟是相当的快,转眼已经要超出柳青眉的视野范围。 “这是什么东西?”这一瞬间的功夫,她已经看清楚那是一只全身金毛的动物在急速的奔跑,却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动物。 只见这动物在奔跑之间,全身上下竟然微微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在快速的移动下,这道光芒在阳光的照射下相当的耀眼。 柳青眉振剑而动,转向那奇怪的动物奔跑的方向,想看个究竟。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动物奔跑的速度竟然是如此之快,自己御剑而飞的追赶,竟要提到最快的速度才赶得上。一时之间柳青眉的好奇之心更增。 她催动神剑,加速向那动物追去,那动物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背后追赶,更是飞快的奔跑。 饶是柳青眉,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赶上了这飞奔的动物,从上向下看,这才发现,这动物竟然是一只金毛巨犬,更让她感到吃惊的是,此时这金毛巨犬身上,竟然还坐了两个人。 此时这两个人也发现了御剑追赶他们的柳青眉,其中一人连拍了那金毛巨犬那硕大的脑袋几下,那金毛巨犬才放慢了速度,却似乎有些不甘心的哼了一哼,似乎对赶上来的柳青眉颇有些不满意。 待停下来,那两人从这金毛巨犬身上下来,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模样年龄都不甚大,都比柳青眉要小一些。 那男子身材颇高却不魁梧,在肩膀后背着一把用布包裹的东西,从外形看该是一把长剑,面孔之上剑眉朗目,清俊的脸上透出一丝淡淡的忧郁,让人一看就凭添了些许的好感。 而那个女孩较男子要矮上一些,可从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让人窒息的美丽,竟丝毫不弱与一直修习玄素心经的柳青眉。 那是一种动人心魄的妩媚,而不是妖媚。偏偏两颗如宝石般的眼睛流露出的却是甜甜的天真之色,给人以孩子般的错觉。 妩媚之情与那孩子一般的天真,这两种原本是两个极端的反差结合在这女孩的身上,却是如此完美无缺,让人不由得生出形秽的自卑心情来。 即便是柳青眉,看到眼前这两个人,也不由得一呆。 “这两个人从什么地方而来,怎么会是如此的俊美……”柳青眉暗暗的想着。 二十六 问剑(上) 就在柳青眉暗暗惊讶与这两人的出众之时,这一男一女也在仔细的看着柳青眉。 锁心殿本由女子创立,而所修习的心法玄素心经也只对女子,这玄素心经本为修真经典,但长期修炼还有一个特殊的妙处,便是使女子能容颜秀美,长青不去。由于柳青眉自幼修习锁心殿绝学玄素心经,使得柳青眉原本便清丽的容貌更加脱俗,远远的御剑而来,宛如凌波的仙子一样。 “这位姐姐好漂亮……”那个女孩用一种羡慕的口气说道,语气里那份天真让人无法怀疑其真假。 柳青眉听到女孩这样说自己,心里一笑,暗想这女孩的容貌绝不比自己要差,甚至要更胜与自己,可偏偏那种羡慕的神情却是如此之真,当真是心如璞玉一般天性喜爱美丽。 那颇高的男子此时看着柳青眉,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不知道姐姐这样追赶我们,是否有什么事?” 柳青眉用手指了指此时蹲坐在旁边那只金毛巨犬,说道:“我也是一时好奇,看一条金光闪过,以为是什么东西,这才追过来,却没想到还有两个人……” 那男子做了一个恍然的表情,扭头看了看那巨犬,说道:“这是阿黄” 原来这两人正是顾生澜和琪琪,自从那一天与白衣人分手之后,两个人带着阿黄便向琪琪所说的青袍人的居处而去,只是路途漫长,之前青袍人带琪琪来又是御空而行,琪琪只能凭着记忆一点一点的寻找归路,这样一来大大减慢了两人的速度。 怕琪琪受不住路途的奔波,顾生澜便让琪琪坐在阿黄的身上,在顾生澜的概念当中,虽然阿黄不是寻常的狗,但体力毕竟有限,哪知道阿黄驮着琪琪竟是如无物一样,一天下来丝毫没有疲惫之态。于是顾生澜又尝试着自己也坐在上面,这才发觉阿黄的神威。 这只金毛大狗驮着两个人奔跑起来的速度让顾生澜大是吃惊,那几乎可以用飞来形容。回想起当日遇见阿黄的情景,顾生澜才真的相信阿黄绝非常类。 索性两个人便骑着阿黄上路,这反倒比之前要快上不知多少倍,一时间两个人当真是心情大佳,一路之上惬意不已。 顾生澜哪里知道,阿黄乃是獒中之神,要是轮辈分的话,不知道要比顾生澜高出多少个辈分来。只是被那神秘老者收服才成了他的坐骑。若不是之前那神秘老者将衣钵尽数传于顾生澜,怕是阿黄早就恢复自由之身了。 当年在南荒之时,不知道有多少洪荒蛮兽败在阿黄的利爪之下,而今驮上这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柳青眉看着阿黄,心里暗暗惊讶,以她的眼光,自然不会把阿黄当做寻常狗类来看待,单单是那在奔跑上周身散发出的淡淡光晕,就足以将阿黄列为神兽之列。 山野之间,原本就多有一些珍奇之兽,甚至有的自蛮荒便有了生命,在漫长的岁月中它们都潜匿在人际罕至之地,而过着悠闲的日子,越是年代久远,它们就越不愿被人束缚。 象眼前这只神兽,更是难得,怕是早就有了自己的神通,又如何能甘愿被这两人所驱使。 柳青眉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人,虽然这两人资质相当出众,却是怎么也看不出这两个人谁能有这么大的神通将这神兽收服。 阿黄蹲坐在地上,仍然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在它漫长的生命当中,早就看过了无数的大阵仗了,眼前的这些事情,对它来说丝毫提不起半点的兴趣。 “不知道两位出自哪个山门啊?”柳青眉随意的问道。 顾生澜一愣,对这个随意的问题,他竟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挠了挠脑袋,说道:“我们也没有什么山门”毕竟他如今再不能说自己是天都谷的弟子了。 柳青眉也不在意,中原之间,多有自行修真之人,所以没有山门这也是常见的事情。 琪琪眨着那双天真的眼睛看着柳青眉,好奇的问道:“姐姐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啊?” 柳青眉一笑,说道:“我是锁心殿的柳青眉!” “锁心殿,好古怪的名字啊!”琪琪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她想了想绽然一笑,说道:“我叫琪琪,我以后可以就叫你姐姐吗?” “当然可以”柳青眉心下一喜,她自第一眼见到琪琪,就由心里喜欢这个女孩,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主动的要叫自己姐姐,确实有些以外的开心。 “姐姐”琪琪甜甜的叫了一声,跑上去把抱住柳青眉,显然也是十分的开心。 这到让顾生澜又是有些发蒙,这一路上来,他发现似乎琪琪很有人缘,走到哪里都可以讨人喜欢。眼前这个叫柳青眉的女子,显然不是锁心殿里寻常的女子,早在天都谷的时候,齐无畏在与他聊天的时候,对中原三大门庭其余两派都有提到过,也听说过锁心殿历来弟子若非大变,只可有一个弟子出山修行。 看来眼前的柳青眉就是这个弟子了。 等两个人分开,柳青眉问琪琪:“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琪琪嘟了一下嘴,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顾生澜,说道:“这是我的顾哥哥,我们要去我伯伯以前住过的地方,只是有些不认得路了……”说罢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天来她已经把顾生澜折腾的够戗,往往在一条路上来回的走几次,若不是有阿黄在,现在怕是早已经疲惫不堪了,想到这琪琪就有点不敢看顾生澜。 柳青眉微微一笑,当年,自己也该有这般小女儿的模样吧!看样子两人之间似乎颇为亲密。 她点点头,说道:“若记得名字的话,姐姐到可以帮你们指明一下” 琪琪想了想,说道:“伯伯也不经常住在那里,所以也很少提到那地方的名字,只偶尔说过一次,记得似乎叫做清风山……” “哦?”柳青眉到是一怔,没想到这两人要去的地方,竟然是清风山,据她所知,清风山正是清风阁的所在之地,哪里除非本门弟子,外人是不得擅入的。 “你的伯伯是清风阁的人?” 琪琪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名字也很陌生。 柳青眉转头,正想问问顾生澜,却发现顾生澜跑到阿黄的旁边正在用心的理着那长长的金毛,似乎对两人说的话并不在心。 她无奈的笑一下,知道再问下去多有不妥了,便对琪琪说道:“正好姐姐也要去清风山,这样你们两个就跟在姐姐的旁边吧!” 琪琪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她转头冲顾生澜伸了伸舌头,模样煞是可爱。 顾生澜这次到是明白,他一拍阿黄的脑袋,说道:“走吧,伙计,又要劳累你啦!” 阿黄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来到琪琪跟前,要琪琪先坐到上面,顾生澜表情万般无奈,拿阿黄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到把在旁边的柳青眉逗的一笑。 她看了看顾生澜背后的用布包裹的东西,说道:“你身后背的该是剑吧?为什么不御剑飞行呢?” 顾生澜嫩脸一红,说道:“背的是剑不错,可我不懂怎么御剑……” 柳青眉一笑,说道:“我锁心殿的心法虽然不适合男子,但对于御剑一道,却是与其他门派没有什么差别,其实作为御剑者来讲,手中的剑与其他修真者不同,它本身就是一件法宝,你可以尝试着用念力来催动手中的剑,等建立了与剑本身的沟通之后,便可以让它随你心而动了……” 顾生澜虽然在天都谷连初级法门都没有摸到,但却具有与生而来的灵性,当初又有那神秘老者将毕生的修为传进他的身体,可以说如今的他,就如同一个宝山,只要稍微有人一碰触,就会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他听了柳青眉的话,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东西,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柳青眉点了点头,说道:“先上路吧,这不是一时就可以明白的!” 就这样柳青眉御剑飞行,而顾生澜和琪琪依旧坐在阿黄的身上,一剑一兽向清风山的方向而去。 有了柳青眉的带路,顾生澜和琪琪顿时省去不少的心思,少走了许多的冤枉路。 到了晚上,顾生澜照旧点起一堆篝火,柳青眉在篝火的远处,盘膝而坐,美目闭合,进入冥想的状态当中,对她来讲,坐卧起睡远不如这样冥想对体力的恢复要快。 琪琪则跑到阿黄的旁边,抱着阿黄那粗大的脖子香香的睡过去,这几天琪琪有些奇怪,一改晚上粘在顾生澜身边的习惯,而跑去抱着阿黄睡。 顾生澜却也由得他,有阿黄在她身边,顾生澜也不用担心有什么猛兽毒虫近身。 而他自己,则乐得清闲,一个人坐在篝火旁边将那神秘老者传授给他的各种手印不断的演练,他自己清楚,如今在他体内,完全是依靠那神秘老者所留下的那毕生修为才暂时压制住了那神秘的东西,不然的话此时自己要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虽然他还弄不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起码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若那一旦压制不住体内那团东西,那自己的神识一定就烟消云散了,为今之计,只得不断的修习那老者传授给他的金刚手印,以加强体内的压制能力。 在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他可不想就这样消失。 当时那老者的话至今尤在耳边回荡,只可惜当时并不知道老者所指的是什么,此时每每再想起的时候,顾生澜都不禁有一些感动,暗想若有机会,一定要去老者所说的那南面去看看,或许那老者在那里,还留下很多痕迹。这也算是对老者的感谢吧 只是不知道他说的南方到底有多远,只记得说是在十万大山的后面,顾生澜摇了摇头,十万大山,这个地方距离他太遥远了,而以他如今的情况,肯定是无法去了。 他看了看坐在远处的柳青眉,只是她双目微微闭合,全无声息,整个人都陷入到这夜色当中。 因为有外人在旁边,顾生澜不打算再琢磨那金刚手印了,以免惊动了她。 他拿起一根树枝拨动了几下篝火,脑袋里有想起白天柳青眉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用念力来催动宝剑,这念力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他又看了看柳青眉,只见她毫无动静,似乎已经进入到沉睡当中,便悄悄的把红莲取了出来。 自从那晚听了白衣人的话之后,他便把红莲层层包裹起来,毕竟这不是凡品,在自己控制不住之前,他实在不想再多起干戈。更何况身边还有琪琪,这样也是怕自己失控之下伤了琪琪。 今天听了柳青眉的话,他又忍不住把红莲拿了出来。 随着顾生澜把布揭开,一道红光顿时闪了出来,把顾生澜吓了一跳,生怕惊动了远处的柳青眉,还好柳青眉似乎并没有所感觉,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 顾生澜长出了一口气,他轻轻的握住剑柄,一股暖流顿时涌进了手掌心,那种感觉颇为亲切,就如同骨肉相连一样。 随着握住的那一刻,红莲又呈现出了那如血在脉络中流动的光芒,两条金线在剑身之上也若隐若现。 顾生澜深吸了一口气,这把剑的古怪他自己是最清楚的,经常可以让自己陷入到疯狂当中,却不知道这一次会是怎么样。 他盘膝而坐,将红莲横放到膝盖上,双手落在剑身,然后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开始将初次见到红莲的情景一点一点的回忆…… 在铸仙洞里,在焚剑池中,那把被铁索牢牢禁锢在水中的赤红色的神剑腾空而起,发出阵阵的剑鸣,如同野兽的怒吼一样,企图要挣断铁索…… 在石林异境,在狂风骤雨里,顾生澜手拿红莲对天长啸,整个身体淹没在红光当中…… 双膝之上的红莲此时异彩连连,却并没有如以前那样爆发出摄人的红光,而是将一道道光彩如缕一样的缠绕在顾生澜的身旁周围。 柳青眉缓缓把眼睛睁开,看着顾生澜身上所发生的变化,而在另一边的阿黄,此时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也蓦然睁大,紧紧的盯着顾生澜,惟独琪琪却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依旧甜甜的睡着。 顾生澜对所发生的一切是恍若未觉,此时的他,完全陷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当中。 在一片一片参天大树的环绕中,有一座陡峭的高山耸立,远远望去,在山之顶端,不时间飘出一缕缕轻烟,而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灼热气息。 顾生澜知道,此时的他,已经进入了红莲的世界当中。 有了之前的许多经历,这一刻他并没有显得吃惊,而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此时此刻,红莲要展示给他的,是古剑近千年的记忆,而当自己走出这个记忆的时候,他将会把红莲完全的掌握在手中。 忽然地面一阵的颤抖,从那森林里传出如万马奔腾一样的声音,只是大批的野兽此时如脱弓的箭一样在四散的奔逃,仿佛大难即将到来一般。 随着大地的颤抖,猛然间在那陡峭的高山之中传出一阵的嘶鸣,那声音之中充满了烦躁。 顾生澜正在诧异之间,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只见一个身穿墨绿色道袍的人出现在那高山之颠。 这人乌黑双眉,浓密胡须,双目炯炯有神,此时他收起那把金光闪闪的长剑,双眉紧皱,向下看去。 随着这人的目光,顾生澜看到在这高山之颠,竟然有一个巨大的深穴。那一缕缕的轻烟,便是从这深穴里散发出来。 只见这深穴热气翻腾,一阵阵的热浪几乎令人窒息,隐约中一道红光在里面不断的闪动。 那人注视着深穴里的一切,双眉紧紧锁在一起,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这时深穴之中又传出一声嘶吼,与之前却有些不同。这一声少却了之前的清脆却多了一些的绝望与愤怒,随着又传出一声清脆的鸣叫,在这深穴之中,竟似有两个动物在缠斗。 那人再不犹豫,一声长啸向前纵身跃进深穴,手中那把古拙的大剑随着这一跃,金光大盛,将那人笼罩在其中。从深穴中涌上来的窒息热浪,竟丝毫奈何不了这人。 随之从深穴之中传来一阵怒叱之声,忽然红光大闪,只见一只火红色的玄鸟从深穴中飞出,那巨大的翅膀上挂着灼热的火焰。 顾生澜看着这玄鸟,只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现出来,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这只巨大的玄鸟飞出深穴,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围绕在深穴旁盘旋几圈,似乎对里面的东西仍不死心,待发觉无能为力,才冉冉而去。 深穴之中,那人笼罩在金光之中,手中却多了一块火红色的石头,只见那块石头红光忽亮忽暗,而在石头之上,有一块血迹正渗进石头之中。 在旁边,一只巨大的怪兽伏在旁边,这怪兽龙首兽身,俨然是传说中的麒麟,只是此刻这只麒麟却已经是毫无生气。 忽然深穴之底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那人脸色一变,手捧着那块火红的石头腾身而起,直奔穴口而去。 那只巨大的麒麟似乎知道即将到来的灾难,发出了一声哀叫…… 转眼间火光冲天,直上斗霄,将一切掩埋在无可抗拒的天威之中。 顾生澜完全被这眼前的世界所震撼,那冲天的火光与麒麟那最后一声哀叫,刺激着他的听觉和视觉,久久无法平静。 好半天,忽然传来一阵叮当的声音,只见那人捧着那火红的石头,面色无比凝重的将它放进一个斑驳的火炉之中,随着那人嘴里念念有词,那火炉中腾然生出湛蓝的火苗,将那块石头包裹在其中。 一天、两天、三天…… 那湛蓝的火苗足足燃烧了九九八十一天,那墨绿道袍的人也守了九九八十一天。 忽然火炉猛烈震动,透过炉口,只见此时炉中那湛蓝的火苗已经完全被红光席卷。那人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一阵欣喜。 天色巨变,电闪雷鸣,此时火炉的炉盖猛的自行掀开,一道夺目的红光从炉里飞了出来,那红光如血一般殷红,可那刺目的光芒却几乎要盖过那蜿蜒在天的闪电。 天地之间,顿时充满了杀气! 那人脸色大变,口中咄的一声,双手之间已经涌出万道光丝,将那红光缠绕,几经挣扎,那道红光才乖乖的落在那人的手中,正是一把造型奇古的长剑! 只是那人看着落在手中的长剑,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欣喜,转而变的沉重,他忽然指走龙蛇,只见一道白光的符咒瞬间隐没在剑身之上。 随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铸仙洞中,只见两个长发披肩的道人,面无表情,站在前面的那道人缓缓将手中的长剑沉入一泓池水之中。随着这一沉,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如烧开的沸水一样翻腾,一阵剑鸣从池水中传了出来,刺人耳膜。 后面那个道人双手一挥,只见在池水边如同雨后的春笋一样,徒然升出四个石柱,在那长发道人的袖间有四道金光飞出,落在池水那长剑之上,而另一端则绕过了那四根石柱。 随着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只见那四道金光化成了四条乌黑的铁索,将长剑牢牢的捆住。 另一个道人丝毫不见停歇,迅速在四个石柱间游动,只一道道符咒带着光芒隐没在石柱之上,转眼消失不见。 池水又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只偶尔传过一阵细微的涟漪,和一声轻轻的剑鸣…… 光华一黯,铸仙洞又重新陷入了黑暗当中,所有的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二十七 问剑(下) 夜风习习,此时柳青眉早已经停止了冥想,眼睛不动的看着顾生澜。 “姐姐,顾哥哥真的没事情吗?”琪琪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小手紧紧的抓着柳青眉,异常紧张。 柳青眉笑了一笑,拍了拍琪琪,说道:“放心,你的顾哥哥不会有事情的!” 琪琪小脸一红,却仍紧张的看着顾生澜。 此时的顾生澜周身上下,完全被红莲所散发出的一道道异彩所环绕,那异彩不停的在顾生澜的身边游动,忽明忽暗,时缓时急,仿佛在暗合着某种旁人所感觉不到的节奏一样。 在一旁的柳青眉心里暗自惊奇,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白日里的一句话,竟然会引出这样的一番景象来。 在道道异彩环绕中的顾生澜,双目紧闭,表情却随着那异彩的变动而变动,时而松缓,时而痛苦,但无论如何,却没有半点醒过来的意思,就仿佛半睡中的人被梦境所吞噬一样。这情景落在柳青眉的眼睛里,也不由得有一丝的紧张,她知道,此时的顾生澜,正行走在水与火的边缘,稍微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只是她不敢告诉身边的琪琪。 无论怎样,她都没有想到,此时横放在顾生澜膝盖之上的宝剑,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即便以她锁心殿最杰出弟子的修为,如今也是束手无策,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旁边静静的等待顾生澜醒来。 光线再亮 呈现在顾生澜眼睛里的,又完全变了一副景象,这是一个顾生澜完全无法想象的地方。 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之中,完全没有大地的存在,更没有蓝天,如同一块脱离了尘世的虚空一样,在这片虚空当中,唯一可以看见的,是漂浮的一些形状古怪的石头,这些石头如同没有重量一样静静的悬在这虚空当中,石头的表面布满了岁月斑驳的痕迹,似乎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在这里经受了风吹雨打。 只是如今既没有风也没有雨,只有这没有半点生机的存在。 顾生澜看着这片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地方,茫然无绪,不知道红莲把他带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他用力的搜索着他能感觉到的一切,忽然一震,只见这里的一切又发生了变化,那些静静漂浮的石头此时竟然动了起来,它们慢慢的自行的靠拢,不断的反转,使得那些参差不齐的齿牙咬合在一起,原本古怪的形状此时合在一起竟是严丝合缝,让人惊讶。 无法想象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将这些石头堆砌在一起。 不长时间,那些形状古怪的石头已经完全搭合成了一个高大的石鼎祭坛! 这高大的石鼎祭坛布满了古旧的斑驳痕迹,两个粗大的鼎耳高高突起,原来那些石头结合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形成各种纹路爬在祭坛之上,给人以如山的威压。 原本四散零落的石头忽然间变成了这样高大的祭坛,此刻在这片虚空当中,当真是一片虚无,只有这个石鼎悬立在其中,这当中的玄奇让人目瞪口呆。 两个粗大的鼎耳之间,是不时的闪过一丝火花,在当中石鼎之上,静静的躺着一团火焰,这团烈火如寻常火焰那样肆虐,而是温和异常,它没有伸延的火苗,也没有熊熊的热浪,只那么安静的躺着,仿佛这高大的石鼎祭坛就是这团烈火的温床一样,而它则静静的沉睡在其中。 每一刻,石鼎祭坛周身就会闪现出一条条如龙蛇一样古怪的符咒,在斑驳的鼎身上画出一道道纯白的光华。 只是一直依靠念力进入的顾生澜,此时却是痛苦非常,那高大的石鼎如同囊进了天地的广大一样,此刻透露出的那股浩大的威严几乎要把他压碎。 “天地无常,而道法常在;夫以乾道轻清而在上,地以坤道重浊而在下……”在石鼎那威压当中,当日青袍人讲给他的这些话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此时此刻,这些原本生涩难懂的话在这异常的虚空当中,在这石鼎巨大的威严之下,竟是如此清晰的明了。 顾生澜如坠进一个自己从没有触摸到的世界一样,完全被这一切所吸引。 那巨大的石鼎祭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东西,鼎身之上那些明暗难辨的符咒此时骤然射出一道道光芒,急剧的变幻着。 顾生澜却丝毫不为所动,当日青袍人附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此刻一字一句如神光灵现一样,为他展开了一个崭新的境界,他似乎可以感觉,那后面有自己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事物,而种感觉充满了神奇,隐约中,顾生澜心里涌出一种渴望,一种踏破虚空的渴望。 忽然一声轰鸣,只见那个高大的石鼎祭坛神光涣散,那趴满了符咒的鼎身此时竟然龟裂,又重新破碎成了一块一块凌乱不堪的石头,只是这些石头再无法悬浮在虚空当中,而是齐齐的向下落去,消失在无尽的虚空当中。 让人惊讶的是,那团火焰此时却并没有随着石鼎祭坛的消散而消失,依旧悬在半空当中,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这团烈火,如同初生的婴儿一样开始有了自己的生命,它脱离了祭坛的束缚,开始伸展着自己的体积,原本安静的样子此时如触手一样伸出无数个火苗。 “你终于来了……”虚空之中,一个声音响起。 顾生澜一征,只见那团火焰不住的变化,渐渐的,整团火焰变幻出一个人来。 从外表上看去,这人身材一点也不高大,甚至可以用矮小来形容,可面目凶狠,一把火红的胡子使得原本就不善的面孔更加杀气腾腾,通身上下如同浴在火中一样,举手投足之间都不断的窜出火焰来,惟独那双眼睛,却是充满了血色,让人一看上去就不由得想起嗜血这个词来。 顾生澜终于发现了这里的不同,相比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此时的自己,随着这个人幻化成形,他自己也显露了出了身体。 只是虚空依旧是虚空,此时的顾生澜与这个人,依旧在漂浮当中。 他看了看这个火焰幻化成的人,恍然大悟,说道:“你,就是红莲的主灵!” 那人瞪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上下看着顾生澜,忽然大怒,说道:“怎么你小子的修为这么差!这样差的修为还来叫醒我老人家做什么?还不如让我老人家再睡上个百年呢!” 顾生澜瞠目结舌,千想万想,他没想到这红莲的剑灵竟是一个暴躁的老头。 此时再看这老头,显然是大为恼火,原本通红的脸色此时已经成了紫色,下巴上那把火红的胡须也是一抖一抖,此刻看上去,早已经没有了凶狠的模样,竟有些滑稽。 顾生澜忍住笑,眼睛一转,嘴里略带一些疑惑的口气,又问道:“你当真是红莲的主灵?” 那老头一瞪眼睛,凶狠狠的说道:“那还有错!” 顾生澜故做模样,叹息了一下,似乎有无限的惋惜一般。 那老头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好奇,又凶巴巴的问道:“你个毛头小子,跑到我老人家的地盘,发什么叹息!” 顾生澜又看了看这老头,用无限惋惜的语气说道:“想我手中那红莲剑身修长,造意古拙,那简直是漂亮的没的说……” 红胡子老头听到这话大为顺耳,表情立刻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老头听到顾生澜又莫名其妙的说可惜,禁不住又是着急又是不忿。 “我以为以红莲这样的外型,一定要有一个美丽的剑灵才是,所以才冒着风险来唤醒你,哪知道一见之间,竟是大失所望啊……”说罢,顾生澜用眼睛睨视了两下这个矮敦敦的红胡子老头,表情颇为失望。 这红莲剑灵听到顾生澜的话,表情大变,一把胡子开始狂颤不已,嘴巴却已经气的张着说不出话来。 忽然老头哇的一声,竟然号啕大哭起来,这一哭到让顾生澜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头一把年纪居然象个孩子一样说哭就哭。 顾生澜哪里了解,剑灵完全是精魄所修而成,虽然要经过漫长的年代才可幻化成人形,但剑灵本身却与外界的世人大不相同,所以这情绪自然也不可按外界的标准来揣度。 就如这红莲的剑灵,幻化成这般模样何止几百年,几乎已经是剑灵之中的老祖宗了,可哭起来却如同一个三岁孩子一样。 只见老头哭的是面目苦楚悲痛万分,把顾生澜看的大是不忍,连忙好言劝慰。 “其实你老人家还是很威风的,你看你老人家这结实的身材,真是让我羡慕啊,那个……哪个……还有那把胡子,真是让人一看就爱不释手啊!” 无奈之下,顾生澜不得不搜肠刮肚找出这老头身上能赞美的每一个地方,尽管实际上这些地方都没什么好赞美的,不过顾生澜以小乞丐出身,对这此道还是信手拈来,一时间到也说的是天花乱坠口水横飞。 在顾生澜这般煞费苦心的赞美下,老头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他抽噎了几下,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顾生澜连忙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刚才是小子没仔细看啊,这一仔细看,你老人家还真不是一般的威风啊!” 老头神色一黯,说道:“唉,如今我老人家就剩下这威风了,想当年我老人家那可是……要不是丘老道和那两个狗屁徒弟百般折磨我,我老人家绝不会是如今这样子啊!”说话之间无限的叹息,又有些愤恨。 顾生澜忙声应道:“你老人家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老头点了点头,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顾生澜,嘿嘿一笑,说道:“好小子,对我老人家的胃口!” 顾生澜暗自吃笑,没想到这红莲竟是这般脾气。 “不过你小子也是奇怪,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念力支持到现在,修为却是这般的低下,当真让我老人家有些想不明白!” 顾生澜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只好岔开话题,说道:“你老人家贵为神剑之灵,怎么被放到焚剑池里去了?” 老头冷哼了一声,说道:“那是因为我老人家性格太强,丘老道在的时候,都不得不在我身上设下禁咒,等到了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根本就驾御不了我,又怕我胡来,只好把我锁在那个地方!想其他几个老家伙都被天都谷供奉在舒服的地方,惟独我老人家却在锁在哪里,当真让我气愤” 老头说的摇头晃脑,对与天都谷的祖师却是丝毫没有半点的尊重。 他又看了看顾生澜,说道:“你小子到也不错,身上竟然有我老人家熟悉的气息,那时候我还虚弱之极,若不是你的血,我也不会挣脱出来” “那,后来你老人家怎么又睡着了?” “我当然要睡觉了,我老人家被折腾了这么多年,如今自由了怎么也要好好休息一下!” 顾生澜一见老头脸色不对,连忙又对老头的身材模样大是赞扬了一番,老头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 这让顾生澜不禁有些苦恼,难不成以后还要对这老头一日三夸不成,只是从现在来看,这老头颇喜此道啊! 老头看顾生澜半天无语,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用犯愁了,我老人家看你还是个可造之材,也还对我老人家的胃口,等我老人家有兴致的时候可以帮你提高一下修为,免的日后丢我老人家的人!” 顾生澜大喜,说道:“威武的老人家,能不能先指点一下小子如何御剑?” 哪知道话刚一出,红胡子老头勃然大怒,说道:“我老人家一世威风,怎能随便让人踩在脚下!那几个老家伙哪个不是被供奉的好好的,如今我老人家跟着你到处奔波,还想让我老人家受累带你,等你修为高过我再说吧!” 说话双手一挥,整个虚空之间顿时一阵扭曲,顾生澜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力量将自己推了出来…… 好半天,顾生澜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额头衣服已经全被汗水浸透,膝盖之上的红莲此时也恢复了平静,再没有方才般的异彩。 “顾哥哥!”一见顾生澜睁开眼睛,琪琪第一个跑了过来,一下扑到顾生澜的身上,全然不顾他身上一把汗水。 哪知道顾生澜在琪琪一扑之下,竟然眼睛一黑,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 琪琪哪想到会是这样,她一急之下,差点又哭出来。柳青眉连忙在旁边拍拍琪琪,说道:“他没事,只是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琪琪点了点头,低低的说:“都怪我不好,本来顾哥哥都是好好的……”说着说着,已经带了哭腔。 柳青眉又好言相慰,心里却不禁对顾生澜刮目相看,要知道与剑灵沟通,全凭念力来支撑,没想到这个人竟可以支持这么长时间,这念力当真是强大的惊人。 黎明十分,一直处于沉睡当中的顾生澜才睁开眼睛,射入眼帘的是晨曦之间那缕并不刺眼的阳光,而周围的一切,在顾生澜的眼睛里此时都显得如此的清晰可辨。 一草一木,一花一露 每一个毫发般细微的变化都呈现在顾生澜的眼睛里,一粒沙,便是一个世界。 顾生澜望着这个对自己来说崭新的世界,心里充满的欣喜,却在回头之间,看见了眼睛又红肿起来的琪琪。 一夜,琪琪又没有合眼。 见顾生澜睁开眼睛,琪琪刚想扑过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收住势头,只站在原地充满关切的问道:“你好点了吗?” 顾生澜正要张开怀抱拥美入怀,那知道却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他见琪琪的表情古怪,笑问道:“怎么了?” 琪琪喃喃的小声说道:“我怕再把你给扑昏过去……” 柳青眉在旁边听的一笑,说道:“他现在已经没事情了!” 说罢,她悄悄的走到远处,心里暗暗的有些惆怅,似乎又想起了那个人,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的亲昵,失落不已。 半晌,她才收拾情怀,走过去对着顾生澜和琪琪说道:“过了今天,我们就可以到清风山了!” 清风山 听到这个名字,顾生澜的眼睛里呈现出山间院落的模样,那里,该是自己的地方吧…… 二十八 弃徒 顾生澜以念力问剑,结果完全进入到了红莲的世界当中,虽然因为红莲的强大而透支了顾生澜的念力,但这就如同人在到达了一个瓶颈之后而没有办法突破一样,虽然顾生澜因为不断的修炼金刚手印而拥有了强大的念力,但到达了一定程度之后便是进展异常缓慢,而这一次在透支了念力之后,反而极大的激发了自身的潜能,这才使得顾生澜一觉醒来之后,有一种全新的感觉。 这与当日他在天都谷石林当中被大大扩充了经脉有异曲同工之妙。 无形当中,使得之前神秘老者为他注入的修为提供了新的源头。 三个人收拾妥当,准备再如之前一样上路,却在这个时候,顾生澜忽然感觉到似乎有若干道气息正在接近自己,不由得一愣,之前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 随着顾生澜一愣,柳青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东西,她眉头一皱,扭头向身后看去。 转眼间的功夫,只见有十几道剑影出现在三个人的视线之内,瞬间即到。约有十几个修真人御剑而行,落到三人的面前。 顾生澜一看,只见当前的正是自己的师傅华青云,后面的全部是天都谷隐云院的弟子,包括和自己最熟悉的师兄齐无畏,和那个一直捉弄自己的小师姐华笙。 只见此时华青云面冷若水,正看着自己,而身后的齐无畏,却似有些不忍心,把头低了下去。 “师……”顾生澜刚要张嘴喊师傅,可见华青云那表情,又硬生生的把后面的字咽了下去。 隐云院的弟子此时表情各异,但却是一字排开,把三人的去路拦住。 柳青眉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此时顾生澜的表情,知道必是与他有些关系,她走到顾生澜的身边,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这些人?” 顾生澜苦笑一下,和柳青眉说道:“这事只与我有关,一会不管怎么样,请姐姐照顾好琪琪……” 柳青眉听顾生澜语气坚决,欲言又止,只得向后一靠,站在琪琪旁边。 阿黄一直蹲坐在旁边,此时似乎感觉出有些不对,腾的站了起来,从鼻子里发出低沉的声音,竟是丝毫没有畏惧! 顾生澜点了点头,刚要迈步,忽然胳膊一紧,只见琪琪不知道怎么的竟挎住自己的胳膊,表情却是一改调皮,变的异常坚定。 顾生澜知道这时候劝也没用,只得任由她的性子,暗想若是一会真的对自己不利,也有柳青眉在旁边,想必师傅还不会伤害一个小姑娘。 他带着琪琪来到华青云近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傅,在顾生澜的眼睛里,华青云毕竟是自己的救命之人,而当日自己惹下大祸,又是华青云在林破念跟前为自己百般辩护,可见对自己的疼爱,所以这声师傅无论走到那里,都是该叫的。 华青云院下弟子最少,而自从把顾生澜带到天都谷之后,便一直对这孩子寄托厚望,那知道事是难了,这个自己最看好的小徒弟竟然成了天都谷的弃徒,而自己则在法令之下要将这弃徒拿回天都。 这些天他带着弟子四下寻找顾生澜,终于在这里被他们找到。 如今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寄托了厚望的小徒弟,华青云一时之间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只是在众弟子面前,不好流露出来。 他知道,顾生澜被拿回天都之后,最好的结果也是囚其终生,可他去无能为力。 华青云沉沉的看着顾生澜,顾生澜却也不低头,同样目光坦荡的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师傅。 好半天,华青云才说道:“若你还认得我这个师傅,便跟我回去,师尊宽宏,不会难为你的!” 顾生澜听了哑然而笑,暗想那老儿之前几乎要杀了我,这会儿我回去,怎么会宽宏,师傅还是太过仁厚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师傅,澜儿既然走出天都谷,就绝不可能再回去了,师傅还是师傅,但天都谷我却是无法高攀了!” 在后面的柳青眉听到这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天都谷的出身,难怪念力如此之强大,只是看样子似乎已经被天都谷列为弃徒了。 她却不知虽然顾生澜出自天都谷,但这念力却是与天都谷半点边都沾不上。 华青云听罢顾生澜的话大失所望,本来还希望顾生澜可以和自己乖乖的回去,那样自己在师尊面前为他求情,也许还有一丝机会,可没想到此时此刻,顾生澜仍然不肯低头,不禁怒道:“那就不要再叫我师傅,今天,我华青云就要将你这天都谷的弃徒拿回天都受罚!” 一直在缀在最后面的齐无畏此时大急,喊道:“小师弟,到这时候怎么还倔强,你不跟师傅回去,难道就好过吗!”语气之中替顾生澜大是着急。 顾生澜苦笑一下,他知道自那一日之后,林破念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却没想到竟让自己的师傅师兄来捉拿自己。 这些师兄弟之中,他与齐无畏的关系最好,此刻见齐无畏如此着急,心里不禁有一丝感动,暗想齐师兄终究是对自己好的,可惜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冲着齐无畏笑了笑,朗声说道:“齐师兄,难为你还惦记我,其实顾生澜就是乞丐出身,不值得如此。” 华笙此刻站在父亲身边,木然的看着顾生澜,在方才见到顾生澜的那一刻,华笙的心里有过一丝欣喜,可如今却是心入湖底,只觉得与这个人虽近在咫尺,却如天涯般遥远。 因为在那一刻,那个女孩挽过了他的胳膊 这么多天不见,他远远的高大了许多,也比以前更俊朗了,只是那股子倔强却是依旧不变,即便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他依旧是有那种不可弱人的傲骨。 可那身边的女孩又是谁,那女孩是那么美丽,与他站在一起,竟然是如此的一致。 是为了这个女孩才走出天都谷吗? 你知道,在天都谷,还有一个人一直把你放在心头吗? 华笙漠无表情的走出来,看着顾生澜,木然的指了指紧贴着顾生澜的琪琪,说道:“这个人是谁?” 顾生澜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刁蛮的小师姐第一个要问的,竟然是琪琪,莫非这个丫头要先对琪琪下手吗?顾生澜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的恼火,冷然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而来,与别人没有半点干系!” 华青云站在后面听到女儿的问话也不禁有些皱眉,不知道一向聪明的女儿何以要问出这个问题来,沉声说道:“笙儿回来,这是师门的事情,还由不得你来做主。” 华笙却是恍若未闻一样,对华青云的话没有半点的回应,她只是死盯盯的看着顾生澜,心里那原本的渴望此时完全被愤恨所占据。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而来,与别人没有半点干系!”顾生澜这句话不断的回响在华笙耳朵边,如魔咒一样刺激着她的神识。 面对着自己,他竟然还为这个女孩开脱! 华笙慢慢的抽出一把墨绿色的短剑,说道:“既然你为了她不肯回去,那就在这里与我做个了断吧!” “与你做个了断?”顾生澜听的一呆,不知道怎么忽然华笙说出这样的话来。 华青云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倒是琪琪却用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华笙,暗想她要和顾哥哥了断什么呢? 华笙见琪琪看着自己,仿佛正在与自己示威一样,不禁更为恼火,她大喝一声,双手一振,那把墨绿色短剑脱手而出,划出一道绿色的光芒,直奔琪琪而去。 那短剑显见不是凡品,而华笙又是踏进余天上清境界的人,这一剑的威势当真是快不可挡,只刹那之间已经到了近前。 琪琪一声惊叫,眼睛吓的紧紧闭上,那短剑的利芒已经透过衣服如针般刺到身体之上。 身后的柳青眉大惊,想拦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唯有顾生澜,他站在和琪琪最贴近的地方。 毫发之间,他轻轻的推动了一下琪琪,将自己的半边身体,横在了琪琪的身前。 一蓬血光溅开,惊呆了所有在场的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所能发生的一切。 只见,顾生澜那一直被琪琪挽着的左臂,在血光中,落到了地面上! 华笙,竟飞剑斩断了顾生澜的左臂。 顾生澜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无比,一股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要喊出来。他咬了咬牙,把将要弯曲的身体又站直,怒视着华笙,任凭鲜血从断臂处涌出身体。 “顾哥哥!!”琪琪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切,嘴里发出撕心一般的喊声,她猛的扑上去,习惯的想抓住顾生澜的手臂,却抓了个空,一下子扑到了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柳青眉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跃到顾生澜旁边,手掌显出一道黄晕,按将上去,将那伤口处的鲜血止住。 只这一会的功夫,地上已经是一滩的鲜血,不远处那个断臂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顾生澜感激的看了看柳青眉,他知道作为锁心殿的弟子,此时实在不宜插足这事。 他扭头看了看那只断去的手臂,脸色一疼,转眼又消失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摇晃了两下,终于走到琪琪旁边,用剩下的一只手将琪琪拉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说着眼睛里露出一丝温柔,伸手抹去琪琪脸上如珍珠断线一样的眼泪。 琪琪此时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两只手抱着顾生澜的肩膀,那种心疼的感觉让人看得一酸。 华笙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眼睛依旧是刚才的那一幕,在血光中那只胳膊应剑而落…… 我做了什么?我这是为了什么? 看着顾生澜擦去琪琪眼泪时的那丝掩盖不尽的温柔,华笙一阵的恍惚。她忽然以手掩面,向外跑去,一道绿光闪过,再看华笙已经踏剑飞走。 “笙儿!笙儿!”华青云在后面连喊数声,却没有半点的回应,身后一道光芒闪出,只见一个弟子已经循着华笙的方向追去。 华青云稍稍稳了稳心神,无奈之下又扭头看看顾生澜。 原本是要来将顾生澜拿回天都谷的他,此时对面着顾生澜,竟有一丝的复杂的神情。 顾生澜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波澜,他看了看华青云,平静又决然的说道:“我以一条胳膊来还去当日之债,之后我与天都谷在无半点瓜葛,从现在起,顾生澜在不存在!易名顾胜澜!望告之林谷主!” 华青云脸色数变,没想到顾生澜竟然如此决然,只是一想到自己女儿砍掉了人家一条胳膊,此时自己却是无法再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说道:“顾胜澜,果然好名字……日后你将与天都谷所有门人弟子为敌,还望好自为之”说罢,径直走向前去,来到顾胜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隐云别院十余名弟子皆来到顾胜澜近前,以自己的方式来与顾胜澜作为诀别,至此以后再相见,便不再有任何情分可言。 齐无畏最后来到顾胜澜跟前,看着顾胜澜那条断臂,鼻子有些发酸的说道:“小师弟……” 顾胜澜摇了摇头,用那条单臂拥了一下齐无畏,说道:“齐大哥,无论如何,我都记得当日大哥对我的照顾,日后大哥好自珍重!” 说罢把头扭不过,不再看齐无畏一眼。 齐无畏眼圈一红,随后走了过去,从此以后顾胜澜将与号称道家第一的天都谷正式决裂。 从当初那个小乞丐的顾三初进天都谷到如今断臂决裂的顾胜澜,这变化让人不得不黯然神伤。造化弄人,将万物视为刀板之鱼肉,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安排。 诀别之后,华青云面色一黯,率先踏剑而去,直向华笙消失的方向追去,其他隐云弟子跟随在后面,唯有齐无畏踏上剑的那一刻,又回头看看那个独立风中的小师弟,只是此时的小师弟,在风之中,与他却是那么的遥远。 琪琪伏在顾胜澜的肩膀之上,见这些人离去,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蓝色,转瞬既逝。 柳青眉在旁边,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心里却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以她的身份,自然该与天都谷站在一道,可顾胜澜的决然,又让她心中微动。 那诀别的一刻,柳青眉的眼睛,竟有了些湿润,只是她却没有察觉到。 眼见天都谷众人离去,她犹豫了一下,来到顾胜澜和琪琪的跟前,轻声说道:“你的伤口我已经用锁心疗伤之法压制住,若没有大动,过些日子将会自动愈合,只是这胳膊……”她心里微微叹息一下。 顾胜澜淡然一笑,说道:“一人一臂,也足以行走天下了!” 柳青眉点了点头,又对琪琪说道:“姐姐就此与你们别过了,以后若还能相见,无论怎样,你都还是我的小妹妹!” 说罢,扭头放出神剑,踏剑而去……。 顾胜澜看着人一个个离开,心里生出一股凄苦来,幸好还有琪琪陪在他的旁边。 “小子,断个胳膊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我老人家在,保你横行天下!”顾胜澜的神识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正是红莲剑灵那个古怪老头子的声音。 “不错不错,你小子刚才那模样象极了我老人家当初的性格,不错不错”这个红胡子老头此时竟然如同看了一场大热闹一样,兴奋不已。 顾胜澜听到老头子喋喋不休的唠叨,心中一敞,又看看此时尤桃花带雨满脸泪痕的琪琪,顿时觉得豪情万丈,他大笑一声,用剩下的那只胳膊把琪琪抱个满怀,长声唱到 莫言魔道殊途路, 一剑一琴酌梦舟。 那曲调之中的轻狂,竟尤胜那夜离去的九狱卫公子…… 悬崖之上,山风阵阵,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 华笙一个人呆立在悬崖边上,丝毫不觉那风刀的严厉,满头的秀发随风舞动。 这本该就是属于我的,本该就是我挽着的 这天地之大,却只有这个是我的…… 她白皙的手轻轻的抚摩着那只更加苍白的断臂,嘴里喃喃的自语,眼神早已经涣散无形。 忽然那如刀一般的山风如同被抽空一样,无故的消失了,华笙满头的秀发自然的披散在肩膀之上。 人影一动,只见在悬崖之上,多了一个身传青色长袍之人,这人两道立眉直插鬓角,一双理该秀气的细长眼睛却充满了阴冷。 他看着站在悬崖边的华笙,暖声说道:“小姑娘,你可以愿意跟我离去?” “跟你离去……”华笙双眼茫然的看着这个人。 “他不要你了,这个地方对你还有什么意义,你要愿意,就跟我到另一个地方吧……”那人细长的眼睛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来。 “是啊,他不要我了,这个地方我也不愿意呆了,你真的能带我走吗?”华笙木然的应和着那个人。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我能带你走,能带你去一个属于你的地方……” “属于我的地方……我愿意去……” 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 二十九 古墓 山林茂盛,葱葱郁郁的树木林立在柳青眉的视野当中。 这是她第一次来清风山,虽然她是锁心殿唯一可以下山修行的弟子,但象天都谷清风山这样的修真大派,历来都绝少有外人进入,尤其是清风阁,由于他们异与中原族人,而将清风山视为自己独自的领地,更是不容有丝毫的侵入。 柳青眉收了收神,这一路而来,脑海里始终抛不去之前那一幕,那少年清朗的面孔,那血淋淋的断臂,那壮悲的诀别,都将柳青眉自觉如古井一样的心境震起波澜。 自以为早已经阅尽了人世之间的悲欢离合,可当这些事情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会有如此真切的感受。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以前的那般经历是否是真实的,为何自己以前就没有如此的感觉,这一路上,一个问题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不定,就是修真就要意味着隔断一切的六欲七情吗? 这样的问题以前她是想都没有想过的,在她脑海似乎是天经地义一样的道理如今却微微有了些动摇。 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清风山,相比与之前所到的天都谷,这里又有很多的不同,三大圣地之中,锁心殿是以隐世为特点,天都谷是以恢弘为特点,而清风山,则是以繁华为特点。 虽然还未踏进清风山,但来往的人群相比与其他两大圣地已经明显要多。 在清风山的脚下,有许多的店铺林立,而买的人显然都是清风山之上的族人,他们三两成群,穿着古老的宽大衣服,带着木制的各形饰品,穿梭在这些店铺之间,采买所需的日常之物。 这便是清风阁与其他两大圣地最大的不同,由于是整个族人的居住之地,所以在清风山之上并非全部都是修行之人,更有一些普通的木族之人,他们也如常人一样生活。 这清风山,就如木族自己的王国一样,不受外界的干扰。而那些修行的族人,则成为了清风山的守护者,保守着木族的平安。 这是柳青眉此次下山最后一个要到的地方,待见过了清风阁主,将十万大山之间的事情传告给他,完成了师傅所托付的事情,就可以回到锁心殿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柳青眉在内心深处,却并不十分想回去。 似乎有一些事情让她放不下,是顾胜澜和那个女孩琪琪,还是那个隐藏在内心之中的那个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先见到清风阁主之后再做打算吧。”柳青眉想了想,向山上而去。 繁茂的树林中一条山路直通山上,两边奇异的花草散发着阵阵浓郁的香气,这些花草即便是柳青眉游历多年也未曾见过,由此可见木族之人对于草木有一种独特的力量来控制。这种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天都谷也无法比拟。 传说中的木族并不擅战,相反他们喜好安定,崇尚自然,对天地万物抱有莫大的敬畏。若非如此,当年木族也不会在五部逐鹿的时候最早被赶出中原,更被差点灭了族。 多年之后,若不是趁大祁灭殷之机,木族首领断然率整部修行人支持大祁,恐怕至今木族仍然要远在中原之外饱受寒风的煎熬。 虽然借此机会木族重返中原,但毕竟异与中原族人,所以各中的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清风阁就建在清风山之颠,与其他两大圣地所不同的是,这整个的清风阁的表面,完全被粗大的古藤缠绕,那些古藤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如人身体般粗壮的藤枝闪着古铜的色泽,让人产生一种即便是利剑也无法砍断的感觉。 仔细看过去,那些似乎杂乱无章的藤条却隐含着一种让人把握不到的规律,它们蜿蜒伸展,互相的依靠又各自向上蔓延,使得整个清风阁如同一个虬须的老者,看似摇摇欲坠但却透着不可小视的威严。 若非亲眼见到,柳青眉绝对无法想象出清风阁竟是这般模样,那些古藤将整个清风阁托离地面,远远看去,在阳光下散发住斑驳的色彩,丝毫不弱与天都谷灵谷神殿的祥瑞之气。 古老的木族,果然有其不一样的地方。 柳青梅御剑而上,来到完全拔离了地面的清风阁之上,高高的清风阁完全与中原的建筑不同,即便是与其他修真之地相比,也是相当的特别,那古老的雕檐与少见的拱门无一不显示着一点,就是即便身处中原这么多年,木族人依旧保持着自己独立的习惯和方式,而丝毫没有被中原所同化。 这是一个完全与中原不同的群体 在入口之处,有木族的修真者作为守门的侍者,这些人宽大的衣衫略有些简陋,但双目中不时闪烁出的精光却展示出清风阁修真之人的实力。 柳青梅来到清风阁之上,告知了来意,于是在木族侍者的引路之下,进入了清风阁之中…… 而此时顾胜澜跟着琪琪来到了青袍人的住处,顿时吃了一惊,在他的感觉里,这住处即便没有天都谷那样庭院众多,但起码也该是个人住的地方,没想到,这所谓的住处,竟然在一个坟墓之中! 这坟墓并不在清风山之中,而是与清风山遥遥相对,难怪琪琪要以清风山来当做方向。 站在这里,对面的清风山一览无余,可以看见那被古藤高高悬起来的清风阁闪着青青的光芒。 “难道这些人就这么喜欢上天,连房子都要建在半空中……”顾胜澜看着远处山颠之上那高大的建筑,不禁又想起天都谷的灵谷神殿,也如这般悬在半空之中,只是不同的是清风阁是由那无数个古藤凭空托起,而灵谷神殿能悬在半空之上,却是不得而知了。 他又扭过头看眼前这古墓,也不知道这古墓经历了多久的年代,为何人所造,但那高大的墓门与斑驳的模糊的图案无一不显示着其经历的风霜和依稀的奢华。 琪琪显然对这里是轻车熟路,她轻飘飘的来到古墓的侧边,伸手将一个埋没在草丛之中稍微有些突起的石头按下去,只听得卡拉拉的声音,在距离那高大厚重的墓门很远的地方,闪开一个并不十分宽敞的小门。 琪琪冲着顾胜澜一笑,伸手拉住了顾胜澜那条空荡荡的衣袖,就如同顾胜澜那条胳膊还在一样挽着手,向那侧面的小门走过去。 顾胜澜被琪琪拉着,走进了古墓,随着两个人走进去,那扇小门悄然的自行合闭,而那块凹陷进去的石头又重新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待一进去,才发现这古墓的里面,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侧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但这甬道并没有因为光线不足而显的昏暗,反到是微微透着五彩的光芒,原来在石壁之上,每走几步都镶嵌着会发出不同光芒的石头,这些石头远远要大与珠子,但表面打磨的却是异常光滑,它们在石壁之上发出各色的光线,把一条长长的甬道折射的五彩斑斓。 顾胜澜几乎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古墓,单是这些会发出不同光芒的石头他就从来没有见过,即便以天都谷那样的恢宏也没有这样的气派。 琪琪一走进这里,马上就变的很开心,似乎一下子轻松起来,她拉着顾胜澜的衣袖,象个雀跃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如同回到了家一样。 顾胜澜被她拉着,一路向前走,眼睛不住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些奇异的石头折射出的光线幻化出五彩的迷离,让人不自主的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在这五彩的光芒中,琪琪就仿佛烟波画卷中的仙子一般,即便是如孩子气一样的不安静,但那秀美绝俗的面容已经让顾胜澜恍若隔尘。 说这里是古墓,到莫不如说它是一座地下的小迷宫,顾胜澜跟在琪琪后面左拐右拐,即便是光线十足,依旧走的是昏头昏脑,早已经忘记了来时的方向。 琪琪带着他来到不大的空厅之中,说道:“顾哥哥,伯伯经常要在这里的。” 顾胜澜走进空厅,只见这里面积相比与这整座古墓来说要小的多,但石桌石椅却是一应俱全,在石桌上还放着一本半翻的书,顾胜澜随手拿起,发觉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了,显然青袍人在未到天都谷之前就已经很久没碰它了。 扭过头去,在空厅石壁之上挂着一副画,画中有一女子妩媚动人,衣带当风,纹理相当精致,一看便知道画者用心之深。这画之人顾胜澜一眼便看出,正是当日在瀑布冰棺中冰封的女子,想必这画也是出自青袍人之手了。 顾胜澜回头看看琪琪,只见琪琪也和自己一样,正望着那副画,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的复杂神情。她见顾胜澜看着自己,表情一黯,说道:“伯伯以前在这里经常要站上许久,就是我也不敢来打扰……” 想起青袍人,顾胜澜心里也有一些黯然。知道若不是这画中女子,或许如今高坐在天都谷首席的,该一定是青袍人了。而若非是他,自己可能也还是个小乞丐,只可惜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机会问他的名字。 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衣袖,只觉得人世当真变幻无常,冥冥之中似乎早已经注定了要是这样的结果。 琪琪轻轻的趴在顾胜澜的后肩上,轻声说道:“顾哥哥,还疼吗?都是琪琪不好,害得顾哥哥成了这样……” 顾胜澜怕琪琪再为自己哭,连忙扭头笑着说道:“早就没事了,快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琪琪这才一笑,说道:“顾哥哥在这里等琪琪一下……”说罢也不理顾胜澜的反应,就那么自己跑了出去。 顾胜澜知道琪琪素来调皮,也不在意,他一屁股坐在石椅之上,垂手一边抚摩着阿黄的脑袋,一边仔细的看着那副画,只见那副画色彩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即便是落上一些灰尘,但那画中的女子依旧透出万般的风情,显然是青袍人用特殊的方法才会这样。 顾胜澜看着那画,看着看着竟有些恍惚,只觉得对这画中的女子竟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仿佛那女子是活的一般,那妩媚的表情似嗔似颦,一双美目略带幽怨水波烟雾。 即便是顾胜澜,也不由得有些沉迷,眼神一望过去便有些不想再离开,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耳朵边听见一声脆脆的声音,把顾胜澜从恍惚中拉了出来。他扭头寻声一看,不由得又是一呆。 只见门口处站着一个翠黄衣衫的女孩,如同从水雾中走出一样,晶莹的耳廓衬托着绝俗的面容,宛如不染尘世的仙子一般,正是方才跑出去的琪琪。 原来琪琪要顾胜澜等在这里,自己却跑出去换了一身衣服,想必这衣服也是她最喜爱的,才要穿给顾胜澜看。 这么长时间,顾胜澜一直把琪琪当做一个小姑娘来看待,即便心生爱怜可终究有些矜持,今日却才发现那印象中只会调皮的小姑娘已经当得起亭亭玉立这四个字了。 琪琪看着顾胜澜站在那里,在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也有些局促,白嫩的小手下意识的摆动着衣角,眼角的余光不住的偷看顾胜澜,忽然发现顾胜澜的嘴角绽开了笑容,小脸腾的红了起来,一跺脚扑到顾胜澜跟前,一边捶打着顾胜澜的胸口一边说道:“顾哥哥就知道笑话我……” 顾胜澜捉住琪琪的小手,笑着将琪琪揽在怀里。 自当日在石林见到琪琪时,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短短数日,却已经出落的如此动人,即便是顾胜澜也有些糊涂了,只当自己当时的眼睛花掉了。 琪琪偎在顾胜澜怀里片刻,又拉着顾胜澜来到她自己住的地方,同样也是一间石室,但却是相当的整洁,就连梳洗的镜子也是一应俱全,可见青袍人颇是喜欢琪琪。 琪琪靠在床边坐下,看着这一切,说道:“自我记得事情起,就一直住在这里,伯伯虽然疼我,却很少带我出去,幸好这地方够大,那时也还不觉得委屈……”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伯伯每隔段时间,都要出去,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害怕,如今想想,倒是有些后怕了……” 顾胜澜怕又勾起琪琪的回忆,连忙岔开了话,说道:“那他又住在哪里呢?” 琪琪站起来,又带着顾胜澜七拐八拐,来到了另一个石室,说道:“伯伯就住在这里,只是他很少让我进去,怕影响了他做事,顾哥哥来这里,想来伯伯到不会生气的” 顾胜澜来到青袍人的住处,只见这里相对来要说简单很多,一张石床之上放着一个打坐的蒲团,旁边石壁之上排着一些书,却都已经落上了灰尘。在旁边的石桌之上,放着一个萧,通体翠绿,显然非是凡品。 顾胜澜随手将那萧拿起来,入手间一片清凉,竟是说不出的舒服,顾胜澜暗想:“这古墓如此隐蔽,连天都谷都找不到,想必青袍人常住这里一定存放了不少的东西,或许对自己也有些用处,日后一定要仔细的看看……” 他又随手拿起一本书,拂去上面的灰尘,只见在封皮之上有五个小字:李庆阳所记。 开篇第一页,只有寥寥数字,却是写的苍劲孤傲: “余自幼入天都,弱冠即成名,之后数年,道以在眼前,然为痴所囚,终离师门!至此天下视为叛逆,历经百转,虽险死而生还尤未悔恨,反觉天地之广阔而人世之悲凉! 道修天下方为道,若非放眼何以开阔,数年苦惑与天都何如踏遍百川! 念及天都芸芸众人,不禁哑然而苦笑,遂留笔墨与人,须知世界广阔而庆阳不弱与人……” 这显然是青袍人自己的笔记。原来青袍人名叫李庆阳,顾胜澜这才知道,他又接着向下看去。 这上面记载的是李庆阳这么多年来的一些感悟,有的是对所见的事,更多的则是对所修的天道的心得。 这些东西或许对外人来说并不重要,但对于此时的顾胜澜来说,却是如获珍宝一样,要知道李庆阳昔日在天都谷资质第一,他的心得岂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对于心境,对于炼器,对于天道,都将自己对这些的领悟记在上面,而顾胜澜此时缺少的,正是这种东西。 他冲琪琪笑了一笑,说道:“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说罢便坐了下来。 琪琪脸色微变,暗想他为什么不和我住在一起,可这话却也不好问出口,只得由着他,任他一个人在那里看下去,而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住处。一时之间,整个古墓又重新的陷入到了寂静当中,如同两个人都不再存在一般。 漫漫的长夜在这寂静当中一点点的消逝,琪琪躺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自石林中出来,便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她, 她不敢把这不安的感觉说出来,怕顾胜澜担心,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这种不安也越来越重,甚至让她开始害怕起来。 自幼年起,她就经常有有些奇怪的感觉,而不管是什么样的感觉,总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应验,伯伯说她有通灵之体,那如今这种不安的感觉又预示着什么呢? 琪琪翻了几个身,终究从床上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顾胜澜的那个石室,借着墙壁上珠子的微弱光线,可以看到顾胜澜正沉沉的睡着。 她来到顾胜澜的旁边,看着那张略带着忧郁的脸,即便在沉睡中,那表情依旧带着些倔强。这些日子他太累了,从那深深的一吻开始,他便时刻的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受一点的伤害。 若不是为了自己,此刻他一定不会象这样断去一个胳膊而好好的在天都谷开心过日子,难怪他不喜欢与自己睡在一起…… 琪琪看着顾胜澜俊朗的面孔,禁不住百转柔肠泪水连连…… 三十 离合 顾胜澜古墓之后,终于可以安静下来,这数月之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如今终于有个地方可以让他把自身之上的种种变化加以消化。 从身体内的数道潜在能力,到金刚手印和脑海中的一卷天书,这些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在顾胜澜的手里都成了他突破自身修行的途径。 世间万法本如一 虽然这些东西有佛有道,但在李庆阳留下的数本手记当中,早已经留下了许多对此的经验。 李庆阳在离开天都谷之前,就已经迈进了赤天太清的境界,对于天道可谓是独有心得,在离开天都谷之后,虽受到中原修真的敌视,但为了将冰棺中女子救出来,遍走百地,对于中原所存在的各门都有了相当的了解,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妙法精深不落与道的佛家。 这些手记几乎记载了李庆阳所有的认识,使顾胜澜如获宝山一样,偶有不明白的地方,又有那个虽然罗嗦自大但确有实质的红莲剑灵在旁指点,进展当真是一日千里。 如此一来,到是与琪琪有些冷落了,只是素来调皮缠人的琪琪而今变的越加的成熟起来,极少的打扰顾胜澜的修行,大多数时候只是在顾胜澜的旁边默默的看着他,似乎整天都看不够一样。 顾胜澜虽然有时觉得奇怪,可也没有在意,毕竟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顾胜澜就觉得是很开心,更何况来日方长。 这一夜,顾胜澜养神完之后,如常一样来到石厅之中看书,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这古墓的一切,虽然偶尔会有把这古墓探究个遍的想法,但据琪琪说这里曾是一个古之贤者的安葬之地,顾胜澜也就打消了惊扰他的念头,毕竟对于贤者来说,还是有几分的敬重,虽然顾胜澜还知道这贤者叫什么。 他捧着书坐在石头椅子之上,不停的翻看,这些笔记虽然他已经看过多次,但每一次重新读起他都会有新的收获,也越发的佩服李庆阳的天资修为,若是至今仍在天都谷,他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收获的。 待看了一些的时候,顾胜澜抬头,发觉琪琪仍在坐在旁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早早的去休息。 顾胜澜把书放下,笑着对琪琪说道:“今天怎么没喊困啊?” 琪琪嘴角动了动,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却把身体靠了过来,依偎进了顾胜澜的怀里。 “怎么了?不舒服吗?”顾胜澜感觉有些不对 琪琪摇了摇头,只是双手把顾胜澜抱的更紧一些,似乎一放手顾胜澜便要跑掉一样。 半晌,她才幽幽的说道:“顾哥哥,琪琪是不是很不好,害的顾哥哥离开天都谷又断了手臂……” 顾胜澜哑然一笑,说道:“怎么说起这个,便是没有琪琪,我一样会被天都谷赶出来,天都谷不会要我这个不守规矩的徒弟,如今在这里我不是过的更自由。” “那……那以后要是没有了琪琪,顾哥哥会不会也如现在这样?” 顾胜澜心里一笑,脸上却故做释然的说道:“那我到是会清净好多啊!” 琪琪听到,心里一酸,接着说道:“那顾哥哥会不会想我……” 顾胜澜听得口气不对,连忙把琪琪拉起来,说道:“胡思乱想什么!若你走了,我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回来!” 琪琪默然一笑,低头想了一想,跟顾胜澜说道:“顾哥哥,你要记住你说的话,若我真的走了,你一定要把我找回来……” 说罢起身,蜻蜓点水般在顾胜澜脸上亲了一下,飘然而去。 顾胜澜有些**,不知道琪琪怎么忽然这样说,暗想如今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个小妮子了。 隔日清晨,顾胜澜照常一样修神打坐,等到收神之时,才发觉今天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琪琪,不禁有些奇怪,便来到琪琪的石室,却发现里面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正要转身到别处找的时候,忽然发现床边桌上,放着一张绢纸,顾胜澜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 “爱怜一生,珍重一世” 墨迹以干,该是昨夜写下来的,再看桌子上面,满是泪痕莹莹,显然是琪琪在这里哭过一夜。 顾胜澜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的混乱,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半晌,才猛的回过神来,跑出石室大叫:“琪琪……琪琪……” 声音在古墓之中空荡回转,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叫出来。 发疯的叫了半天,顾胜澜才失神落魄的坐下来,回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琪琪不开心离开,定是自己这些日子苦修神法冷落了她让她觉得不开心,又猛的想起昨天晚上琪琪对自己说的话,一字一字的敲在顾胜澜的心上。 “顾哥哥,你要记得你说的话,若我真的走了,你一定要把我找回来……” 顾胜澜猛的醒过神来,也顾不得许多事情了,他知道这一番若找不到琪琪,怕是以后找就更难上加难了。 他把红莲带在身上,又将阿黄唤了过来,暗想阿黄乃是獒中之神,若是它想找一个人,该会省很多的力气。 随后便匆忙的出了古墓,去寻找琪琪。 此时的顾胜澜以远不比当初刚入古墓时候的顾胜澜,那时候还要骑着阿黄上路,而此时已经完全可以御剑而行了。 只是这山野茫茫,想寻找一个人简直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即便有阿黄在身边,几起几落下来,依旧是毫无结果。 顾胜澜暗想琪琪素来精灵,她本身又没有法术,莫非是方才一直躲避在古墓的暗处,骗自己走远才出来。 想到这里,他又连忙催动红莲剑灵回转到古墓之中,直把老剑灵弄的埋怨连连,顾胜澜却也顾不得那么多,满脑子只是想着琪琪。 待回到了古墓之中,一切都如顾胜澜匆匆离开时候的样子一样,并没有什么发现,顾胜澜泄气一样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愣愣的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做。 此番一折腾,时间又已经过去了好多,想再追到琪琪似乎已经是不可能。顾胜澜满脑子都是琪琪的影子,从第一次见面到那句爱怜一生珍重一世,又想起李庆阳临去之时嘱托自己要照顾好琪琪,一时之间悔恨焦急,那种心情实在无法表达。 他知道琪琪素来聪明,若是决心要走,是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找到的,只是一想到琪琪一个女孩独自在外面,顾胜澜就心急如焚。 他又在古墓里等了一天,确认琪琪真的走了,才真正准备离开,除了带上红莲和阿黄,顾胜澜又把李庆阳留下的那只玉萧带在身上,这段日子以来,他竟也爱上了这东西。 他想不出琪琪会去什么地方,只记得自己跟她提到过自己出生的地方越洲,中原之地,以越洲最是热闹繁荣,以琪琪爱热闹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去那里的。 顾胜澜收拾好东西,离开古墓,步行向越洲而去,生怕御剑飞的太快而与琪琪错过。 一路上没有了琪琪,顾胜澜只觉得是万分的寂寞,还好有一个红莲老剑灵经常不自觉的跳到顾胜澜的意识当中,要顾胜澜夸奖两句他的英俊不凡,这也算是稍解了他路途的寂寞。 就这样顾胜澜带着阿黄一路而行,逢人便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翠黄衣衫的女子经过,可却是半点下落都没有,到后来顾胜澜索性也不问了,他知道若是琪琪有了踪迹,定逃不过阿黄的眼睛。 这一日,顾胜澜来到一个集店,眼见天近正午,他准备歇息一下再上路。待进了村子才发觉这大白天的,偌大的村子竟然是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不十分宽敞的石路两边有几家小店,或虚掩门面,或大敞四开,但就是找不到一个人,那迎客的幌子在风中轻轻摇晃,不时还传出几声铃铛碰撞的声音,几乎如同一个死村一样,让人心里有些发怵。 顾胜澜不禁大起疑心,按道理来说即便是白天农人都去下地干活,但这店家却怎么会连个人都没有,一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他迈步向里面走去,脚步走在石板路上发出声音传出好远,空荡的回音让人觉得不安。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身旁的阿黄一声低吼,顾胜澜按住了红莲宝剑,若不是有什么发现,阿黄绝不会如此的愤怒。 果然,在一片空地之上,顾胜澜看到了让自己震惊的情景。 只见在这片空地之上,竟有近百余人,应该是近百具尸体,顾胜澜几乎要失声喊出来,自出生到现在,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整个村落,竟然被集体的屠杀了! 顾胜澜强收心神,再仔细看这些尸体,只见整片空地之上竟是极少有血迹流出,这些尸体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鲜血一样,表面干瘪,如同那沙漠中风干的干尸一样。 这让顾胜澜大惑不解,更何况是让全体的村民如此的集中。从那些干涩的表情中,显然这些人死之前极端的惊恐。 空气之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又夹杂着一丝奇怪的味道。 他回想着李庆阳的手记,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残忍的手段,要知道在修真界有一个潜在的习惯,就是尽量减少与普通人的接触,如此恶行,怕也只有魔门才能做的出来。 顾胜澜正在思索当中,忽然身边的阿黄一跃而起,粗大的嘴巴掠过顾胜澜的手臂,把顾胜澜吓了一跳,正要喝喊阿黄,忽然发现阿黄的嘴巴一松,竟从嘴巴里落出一只青色的飞虫。 这东西通体碧绿,硬硬的壳下伸出一只长长的嘴巴,如同吸管一样,与圆圆的身体毫不成比例,让人看了不禁有些发毛。 顾胜澜知道一定是这怪东西企图吸自己,结果被阿黄发现了,他揉了揉阿黄的脑袋,又仔细的看了看地上的这东西,脑海里想起了李庆阳手记之中记载的一种东西,叫做青蝣。 看来眼前的一切都是这东西所赐了。顾胜澜皱了皱眉头,据手记上说的,这青蝣多生存在人迹罕见之地,惟独在魔教之中有一个长青门圈养这种东西。 如此说来,这一定是长青门所作了。 顾胜澜不禁怒火中烧,暗想如此所作所为简直是神鬼憎恶,万恶不赦啊,看来要先把寻找琪琪的事情放一下,若是眼见此事不管,即便是修道千载也是无用。 他打定了主意,便将这些尸体逐一的挪到了一起,毕竟不能让这些尸体曝晒在阳光之下,顾胜澜准备将他们火化了事。 正在顾胜澜将这些尸体要焚烧的时候,忽见两道白光由远而至,等落下来一看,是两个长发的道人。 这两个长发的道人一身的蓝色道袍,看模样,顾胜澜断定该是天都谷的弟子,只是天都谷素来极少允许弟子下山,不知道何以这两人会出现在这里。 那两个长发道人走到近前,眼睛落在顾胜澜身后那百余个尸体之上,脸色顿时巨变,显然如顾胜澜一样震惊非常,又把目光落在了顾胜澜的身上,充满了怀疑。 顾胜澜知道一定是这两人怀疑自己杀了这一群的人,心里不禁恼火,索性也不理这二人,自顾自的将尸体挪到一起,准备焚烧之后就离开。 这两个道人正是天都谷雾云别院的弟子,一个叫鹿竹一个叫马仁,此番出来原本是另有要事,哪知道飞过这里时竟感觉有股冲天的唳气,不由得飞下来看想看个究竟,哪知道竟看到这般景象,当真让他们大吃一惊。 原本顾胜澜若是主动把事情讲明白,这两人也不会如此,只是见顾胜澜对自己不理不睬,挪动这些尸体也是不动声色,不由得让这两人疑惑大增。 鹿竹先与马仁入师,他厉声朝顾胜澜喝道:“这地方发生了什么,你是什么人?” 顾胜澜自从出了天都谷,就对天都谷没有什么好印象,又受了李庆阳的手记影响,更是对中原这些所谓的大道正门没有半点的好感,如今听这天都谷的弟子如此口气,心中只觉十分厌烦。 他回头看了看鹿竹,懒洋洋的说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还要我告诉你吗?若要问我是谁,小爷也没心情告诉你……” 天都谷乃是中原修真之首,其弟子也是与荣有焉,哪里想过会有人如此口气跟他们说话。 鹿竹勃然大怒,点指顾胜澜说道:“尔如此狂妄的口气,想来这全村的老小之死必是你所为,如今被我们碰见,你还想走吗?”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一招手将背后宝剑唤出,便要与顾胜澜动手,身后的马仁比鹿竹要沉稳很多,他见顾胜澜如此气定神闲,暗想此人若非当真大恶便一定与这事无关,又看顾胜澜相貌俊美,不似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的人。便一把拉住鹿竹,说道:“师兄,我看这事情还是有待查证啊,哪有杀了人还给收尸的啊?” 鹿竹一愣,暗想师弟说的却也没错,正要再细问顾胜澜,看见顾胜澜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看着自己,心里不禁又生恼火,一把甩开马仁,说道:“人就躺在地上,还有什么好查证的!待我收拾了这作恶之人,拿给师傅问罪!” 提到师傅两个字,马仁也不好再多说,只得往旁边一让,给师兄压阵,在他看来,有师兄一个人就足以对付了,虽然这人不似凶手,但就凭这副脸孔,也该受些教训,天都谷的威名岂能容半点的藐视! 顾胜澜笑嘻嘻的看着鹿竹,却是一点紧张的表情也欠奉,眼见着鹿竹口中不住念咒,一点也不见有动作,鹿竹更是恼火,片刻之间,他那把宝剑已经释放出炙热的火焰来,那迫人的热浪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燃烧一样。 马仁在向后撤了数步,暗想到底是师兄修为高些,但是能驾御这把火焰剑,便已经是十分了得了,他看了看顾胜澜,不禁又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师兄出手过于重了。 “看不出来手低下还有点料子!”顾胜澜微微一笑。 只见鹿竹手中宝剑已然腾空而起,烈炎腾腾,直奔顾胜澜而来。 灼人的热浪已经烧到顾胜澜的眉毛,忽然他抬手一招,那掌心之间似乎有无限的引力一般,火焰宝剑周身的火焰顿时失了控制,投向顾胜澜的掌心之间。 如此炙热的火焰到了顾胜澜的掌心,却是浑然未觉一般,只见那团火焰初时还大,在他手心之中不住的跳跃,末了却只剩下一点点的火星,嗖的隐入了顾胜澜的掌心之中。 那火焰剑失去了法力的辅助,从半空之中跌落到地上,再看过去,已经与普通长剑一般无二了。 鹿竹的脸色先是目瞪口呆,后又如死灰一般的难看,要知道对于修真御剑之人,宝剑受损意味着什么! 马仁也万万没料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也乱了方寸,不知道是该自己上去帮师兄一把还是拉师兄走人。 要知道这番出来的顾胜澜,早不比当初从天都谷逃出来之时了,借着李庆阳的手记,身含佛道两大密法的他虽还不能将这两者融为一体,但运用起来已是得心应手。 这鹿竹也是走了霉运,居然修炼的是火焰剑,要知道顾胜澜手中的红莲剑灵堪称火焰之祖了,这点火焰与它相比,当真是皓月之与荧火了! 顾胜澜随意拍了拍手心,似乎要抖落灰尘一样,然后看着鹿竹那死灰一样的脸色,笑道:“这便没有下文了?我还以为有多隆重呢!” 说罢回手拍了拍阿黄的脑袋说道:“老伙计,咱走吧,这地方用不着咱了……” 鹿竹与马仁两人呆呆的看着顾胜澜御剑而去,耳朵里仍然响着他临去的那句话 “我就是天都谷的弃徒顾胜澜……” 声音清澈明亮,似含了无限的得意,做天都谷的弃徒竟可以做的如此开心,鹿竹和马仁脸色铁青,互相的看了看,默默的将那些早已经放好的尸体了结完毕,往天都谷而去,临走之时,鹿竹念念不往的又拾起那把火焰剑,琢磨着回去看师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修复一下,当真是苦恼之极。 顾胜澜自从成了弃徒之后,第一次与天都谷弟子的交手,就这样结束了。 三十一 邂逅 顾胜澜御剑而行,心里是十分的畅快,自从出了天都谷,今天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觉得心情大好,只是还不知道到哪里去寻长青门的晦气,毕竟长青门作为魔教分支,绝不会如同正道修真那样大摇大摆的四处走动。 顾胜澜飞了一阵,觉得这样漫无目的的四处晃荡终究不是办法,索性落到地上,那红莲当真是无比的神器,飞行时竟可以变的宽大无比,即便是阿黄也能容下,这到省了阿黄的很多力气。 顾胜澜坐到地上,将红莲横放在膝盖上,凝神收心,将意识投进红莲的世界当中。 这段时间,他已经能自如的与红莲剑灵进行交流,完全到了道家所说的驱物境界,老剑灵虽然古怪非常,却是自喜高大自命潇洒,顾胜澜也完全领会了这一精神,每天在顾胜澜滔滔滚滚如潮的奉承下,老剑灵自然是飘飘然而任由驱动,更何况自从丘玄一遁去之后,它就被封在了焚剑池中,如今也是乐得四处游荡,一泄这近千年的愤懑之气。 老剑灵自从被顾胜澜唤醒之后,就开始修饰属于他自己的这个世界,顾胜澜也不太理解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只是大致的知道这是属于一种神识形成独自领域,当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之时,或许他也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只是老剑灵对于美丽的认识实在让顾胜澜无法恭维,到处的大红大紫让顾胜澜几乎怀疑是不是进了染色房,此时的老剑灵穿着大红的袍子悠闲的坐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模样相当的自得。 顾胜澜暗暗叹息,心想这老家伙活的当真是惬意啊。 老剑灵看了顾胜澜一眼,火红的胡子在下巴上翘了翘,说道:“怎么样小子,在我老人家的指导下,是不是把那两个小子打的哭爹喊娘了!” 顾胜澜连忙又施绝技,大大的赞美了老剑灵一番,直把老家伙夸的胡子抖动不止,方才松了松口,询问道:“那个威风潇洒的老人家,小子这次来,是想请教一下,有关长青门的事情……” 老家伙嘴巴一撇,说道:“什么长青门?我老人家哪知道这些下三流的东西,你小子不好好修习心法,打听这做什么!” 顾胜澜看看老家伙的表情,知道他性格极是质朴,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口水横飞大大的吹嘘一番自己的,看来是真不知道。 他哪里知道,长青门成立之时,红莲剑早已经被封在了焚剑池中,纵然剑灵历经千载,但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眼看问不到长青门的事情,无奈之下他又提起了青蝣这东西,老剑灵眉头一皱,说道:“那东西很缠人,现在你还是别去招惹的好!” 顾胜澜听的大是没趣,正准备离开,老剑灵忽然又说道:“你身上那个碧海玉萧是个不错的东西,有空的时候多弄弄,对付青蝣这玩意还是有用的” “那你老人家若是亲自对付青蝣……”顾胜澜试探的问道 老剑灵眼睛一瞪,说道:“这些小玩意还需要我老人家出手吗!你那个破萧就足够了!” 顾胜澜心里暗笑,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离去之前又大大的赞美了一番老家伙,才欣然而去。 回转神识,顾胜澜拿出那只玉萧,入手依旧是清凉一片,原来这叫碧海玉萧,他暗暗的想到。 将玉萧放到嘴边,顾胜澜用心的吹了起来,在古墓的时候就是琪琪教他吹的这东西,如今再吹的时候,伊人却已不知身在何方,顾胜澜不禁心情黯然。 幽幽的萧声几如顾胜澜此时的心情百转千回,如海潮起伏不停一般时而退却了无痕迹,时而又激扬盘旋而上,那声音之中的萧瑟孤傲和几分的肃杀之气吹得旁边的树木落叶纷纷。 顾胜澜完全陷入了这个世界当中,只觉得天下再无一物而变幻沧海桑田,一时之间浑然忘我而不知身在何处。 正在他吹的入迷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拍手叫好,顿时从沉迷中醒觉过来,抬头一眼,只见在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衣之人,正是那一夜偶遇的卫大哥。 卫公子见顾胜澜停了萧声,向他畅然一笑,高声唱道: 无端狂笑无端哭, 纵有欢肠已是冰 “多日不见,何以兄弟萧声如此寂寞,莫非是失了伴侣了吗?” 此时顾胜澜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他站起身迎到卫公子跟前,听卫公子这么说,脸色一红说道:“既不全中却也有**分了……” 卫公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顾胜澜,眼神里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说道:“兄弟这些日子修为精进啊,只是如此这般莫非是为了之前看到的那个琪琪姑娘?” 顾胜澜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卫公子,虽然早意识到这人非正道中人,但只觉得性格相投,也不以为许。 卫公子一笑,说道:“兄弟先别着急,那天我看琪琪姑娘对兄弟是一片情深意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自己出现在兄弟面前” 顾胜澜知道卫公子这是在安慰他,按琪琪的性格,若自己不找,她是绝对不会自己走出来的,只是也不好相驳,毕竟卫公子也是顾全自己的心情。 他点了点头,问道:“卫大哥怎么会到这里来?” 卫公子一笑,说道:“我本来就是四处游荡的人,自然是随心所欲,又哪里知道怎么会到这里呢” 顾胜澜本是好奇的性子,只是此时心念着琪琪,提不起兴趣来,也没再细问,他低头想了想,又面色一正,说道:“卫大哥,你可知道长青门的事情?” 卫公子一愣,说道:“兄弟怎么要提到长青门?” 顾胜澜就把日前所看到的一切和自己的推断说给了卫公子听,临最后他说道:“卫大哥若有不便说的地方,我也不勉强” 卫公子听罢苦笑一下,说道:“如此事情,即便是我碰上也不会视而不见的,怎么会有不方便说的,只是据我知道,长青门极少有如此贸然的举动,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顾胜澜说道:“单是喂养青蝣这东西,就已经难赦其罪,更何况做出如此恶行!” 卫公子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说道:“我陪兄弟一起去,你跟我走就是了!” 说罢单手一指,从背后射出一把如水一般的长剑,迎风而起,卫公子踏在上面,回头看了看顾胜澜。 顾胜澜的红莲也如是这般而出,只是变的宽大无比,显得颇有些夸张,老剑灵即便在飞的时候也不放过显示自己威风的机会,也幸好这样,不然如阿黄这么大的身躯,便要在地上奔跑了。 卫公子一愣,他也没想到顾胜澜竟召唤出如此大的一把剑来,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威风,却也没办法多说,只好说道:“兄弟,你跟上我就是了”说罢率先飞了出去。 就这样,两人一兽挟两道剑光而去。 上一次魔门偷袭天都谷,长青门也有参与,但却遇见了天都谷的虚无子长老,眼见斗法讨不到什么便宜,便早早的退去了,虽是如此,依旧丢下了不少门徒的性命,可见天都谷的根基之深厚,非是一日两日就可解决的。 只是这一来,让长青门的老门主厉血大是恼火,老头子如今已经是魔门之中资格最老的人,一身魔功即便是炼鬼教的鬼冥,也不敢小窥。 这老头子向来护短,虽然这次自己并没有参与,但派去的弟子丢了性命,自然要责怪到鬼冥的脑袋上。老头子一激动之下,带了一干弟子前往鬼冥的云泽深渊去兴师问罪。 按道理来说,厉血一巴年纪本不该有如此举动,只是这老头子历来被奉做魔门元老,倍受尊敬,近年来却被鬼冥这后进之辈抢了风头,心里自然是有不甘,正好借此机会与鬼冥碰上一碰,看看到底这炼鬼的教主有多少斤两。 老头子出山,自然是非同凡响,虽然碍与清风山而绕道行走,但一路之上依旧要做出点事情来以显示老头子的威风。 顾胜澜看到的那一村死人,就是在老头子的示意下做的恶行。 顾胜澜跟在卫公子后面,竟也一点不落后,这让卫公子又是有些吃惊,要知道这御剑最耗神力,第一次看到他时,还不知道如何来用这宝剑,可如今眼看他这般速度,已经一点不落后自己,这修行的速度真是一日千里啊,这才短短数日,怕是吃什么金丹妙药也不会如此吧! 顾胜澜哪知道此刻卫公子的心思,此时都是红莲老剑灵一展威风的时候,他需要做的就是告诉老剑灵跟在卫公子后面就可以了。 两人一路西行,隔日之间,竟真的赶上了长青门的行程。本来长青门要比他们快上一天的,只是老门主为了造势,时不时的弄上点事情出来,反倒拖延了时间,让这两人衔尾追了上来…… 极西之地云泽,阴火荧荧,那一团一团的黑雾之下的无底深渊不时有一声一声凄厉的声音传出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阴曹地府,只不过这里绝非地府,而是炼鬼教的总坛。 如常一样,炼鬼教主鬼冥悠闲的卧在他那个大石头椅子里,在炼鬼教徒的眼睛里,似乎教主什么时候都是气定神闲,只见他手里捻弄着那串乌黑的珠子,细长的眼睛微微闭着,似乎已然睡过去,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而在石椅后侧,则有一团雾气凝在半空之中,这雾气聚而不散,仔细看过去,里面有一个人在里面若隐若现,让人不自主的想起鬼魂一词。 那人几乎没有体重一般,就那么在后面飘飘摇摇,却不离石椅左右,如同鬼冥的侍者一般。 事实上,能站在鬼冥身后的人,又怎么会是寻常之徒。 “教主,长青门的厉血门主已经直奔云泽而来了……”一个有些暗哑的声音从那雾一样的人口中发出来。 鬼冥点了点头,那双细长的双眼微微的睁开,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来,说道:“听说这老家伙这一路上折腾出不少事情来,他这是要表明自己的意图,在向我示威啊!” 那人在后面点了点头,接着鬼冥的话头说道:“这几百年来,我圣门弟子如此大摇大摆的出来走动还真是第一次,只是这次他似乎做的有些过头了,听说已经惹起了几大修真门派的注意,清风山和天都谷都已经派出弟子追查了” “老家伙是活的有些不舒服了,乖乖的躲在他的长乐洞里自在快活不好吗?……”鬼冥依旧是那不阴不阳的口气,但分明多了一些的不屑和幸灾乐祸。 “不过话说回来,他若不来,我反到真是有些意外了” “教主,那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下?” “先让老家伙与那些自诩正道的老道们先折腾一阵子吧,我们在旁边看着就是了,老家伙向来看不上我炼鬼一门,自觉得他长青门实力了得,那就先让他吃吃苦头再说吧”说罢又闭上了眼睛,当真是一派的惬意,丝毫没把厉血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鬼冥似乎又想起什么,慢悠悠的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阴童子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那人在后面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话想问却又不好开口。 鬼冥立有所感,说道:“暗影,你是想问我那圆月之轮当真能唤醒离魂剑是不是?” 被唤做暗影的那个人见鬼冥有所觉,也不隐瞒,点头说道:“我是有些不明白,自从离魂剑被教主找到之后,就一直处于沉眠状态,几乎如同废铁一块,那圆月之轮当真那么神奇,可以唤醒这把剑?更何况……” 暗影忽然一顿,没再往下说。 鬼冥那张妖魅的脸上恍然一笑,似早已知道暗影那还没有说完的半截话。 “不错,当年圣主神功盖世,纵然是一把普通的剑在他手里也是无敌,只不过你还不知道这离魂剑中的秘密啊……”鬼冥的口气忽然充满了期待 “圆月之轮,不过是其中的一环罢了!” “莫非是……”暗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心猛的一收,竟不敢再说下去。 鬼冥似对暗影的反应很满意,自言自语的说道:“天下何以要分黑白,既然我们注定要是妖人,那就还我们妖人一个世界吧!这百多年,我们在这里还没有躲够吗?” 暗影不再言语,似乎还没从那将要到来的事情中醒觉过来,鬼冥已然闭上了眼睛。鬼蜮幽幽,依旧飘荡着荧荧的鬼火,只是没由来的徒然一亮,诡异莫测。 三十二 斗敌(上) 自五百年前一战,魔坛圣火被灭,魔教被中原正道修真击溃而分裂成三教四门,原本强横一时的圣教再不复存在。 三教之中原本最为强大的血影教在这一战之中几乎被连根拔掉,只留下蚀骨炼鬼两教,而四门当中象合欢门、阴符门、邪灵门也只是偏居一隅而不敢出,惟独长青门,门主厉血原本就是总教之中的护法使者,在这一战之中又得以脱身,使得长青门势力大强与其他几个分支。 只是近百年炼鬼教出了一个奇才鬼冥,才打破了这一门独大的局面,而鬼冥也取代了厉血成了最有希望再统魔教的人。 厉血韬光这几百年,苦修魔功,原本希望自己能登上圣坛重燃圣火,哪知道竟被一个后辈鬼冥而取代,自然是十分的不舒服,所以才借偷袭一事发难,又沿途屡屡发难,以此来向魔道中人显示,自己才是真正的魔门第一人,而鬼冥不过是个蜷缩在云泽鬼坑里的小子罢了。 厉血也知道如此频繁招摇必然引起中原三大门派的注意,要知道如今若真是引来了三大门派群起而攻之,那味道也不好受,即便是其中一派之长出来,在这时候老家伙也不乐意面对,所以做了几件事情之后,厉血便命林秋风隐藏行迹,以免与正道中人碰撞。 即便是如此,长青门仍然惹怒了正道修真,最先做出反应的就是三大门派之中的清风阁,因为长青门所做的几次恶行的地点,距离清风山是最近,这在清风阁主的眼睛里,无疑是一种示威。 若是任由下去,那几乎是等于在清风阁的脸上抹了一层黑,结果端木阁主一怒之下遣出本阁首席传功长老智木大师,带领一干弟子誓要给长青门一个致命的打击。 天都谷虽然谷主林破念闭关未出,但萧破雪仍然将两院弟子倾力派出,以期将长青门一网打尽。 惟独是锁心殿,此时的华月仙子已经完全被十万大山的封印拖住了手脚而无法派出更多的弟子,但为尽心力仍然让柳青眉再次下山,以帮助其他两派消灭长青门。 黑夜沉沉,密布的阴云如同一只巨手般,盖在浑圆的青丘山顶,树林在风中发出摇晃不停的发出沙沙的声音,只是除了这风吹草动的声音外,整片树林竟再没有其他的声响,那些夜里觅食的野兽这一夜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更让人惊奇的是,那些粗大的树干此时在这黑夜之中,竟发出幽幽的绿色光芒来,远远看过去,就如同玉雕琢一样。 仔细看过去,却让人不寒而栗,只见在这些树干上面,密密麻麻的趴着一种绿色的飞虫,这些飞虫小的可比拇指,大的竟如拳头一般。那幽幽的绿色,正是从它们的外壳上散发出来的。 这古怪的东西正是被长青门奉为圣虫的青蝣。 这一次虽然不是倾巢而出,但厉血还是带了相当一部分的家底,要知道青蝣本是极难喂养的东西,要喂养这么多的青蝣,光是人血就不知道要多少,这也难怪厉血一路上多次屠村了。 林秋风是厉血最为得意的弟子,已经被尊为少门主了。这一次他跟着师傅出来,虽知道师傅如此张扬的用心,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虽然长青门一直游走在中原,但毕竟都是躲躲闪闪的,这么忽然如此行径,就是他也有些揣揣,总觉得会有一场不小的争斗。 果然,这一夜负责外巡的弟子急匆匆的回传消息,说有大批的修真奔这青丘山而来。 林秋风面色一紧,知道此时来者必然是针对长青门的人,忙命随行而来的门徒布下阵势,自己则去见师傅厉血。 老厉血已经须发皆白,观其相貌几乎如同一个耄耋老者,惟独一双眼睛,不时的闪过暴戾之色。显示他即便已经是几百岁的人了,仍旧是魔性不减。 此时他端坐在青蝣王的身上,一双暴戾的眼睛四处扫看,似乎早已经察觉出周围的异动。 听完了林秋风的话,厉血双眼一瞪,嘿嘿怪笑一声说道:“来吧,让我看看这几百年里什么天都谷清风阁又出了什么杰出了不起的人物!” 林秋风一愣,只觉得师傅与之前的态度大是不一样,前几日还在小心翼翼,怎么如今反到是盼着这些人来,莫不是师傅也有糊涂的时候了? 他看了看师傅,又张嘴想说,厉血一摆手,说道:“走,同师傅去看看这帮的人到底有什么了得!” 那青蝣王身体庞大无比,移动起来却是异常的迅速,此时被厉血一催,顿时从两边伸展出两只半透明的翅膀来,一扇而动,瞬间就飞出了好远,林秋风没有办法,只得跟在师傅后面追随而去。 那些趴在树干上面的青蝣此时随着青蝣王一动,顿时骚动起来,它们成群的飞到空中,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尾随在青蝣王的身后,片刻间整片树林的空间都被这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青蝣占满。 厉血与林秋风浑然没有感觉一样,丝毫不管身后那大片大片的青蝣,只是架着青蝣王来到前面。 只见此时前面长青门的弟子已经严阵以待,在对面,竟有近百名修真道士手按长剑怒目而视。 厉血坐在青蝣王背上,目光扫过这近百名修真道士,只见这些人有近半数的人灰衣道袍,理该是天都谷的人,而另一半则青衣长衫,腰束麻绳,一看便知道是清风阁的弟子。 他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居中的几个人身上。 在前的一个老者身材高大,一把胡子快到了胸口,相貌却是相当的硬朗,身上也是一样的麻衣长衫,厉血一看就认出这就是清风阁的智木长老,而他身后有两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的姑娘,却是面生的很,看来是后起的弟子了。 厉血嘿嘿一笑,说道:“智木道友,这深夜害的你跑到老夫这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这些人当中,以智木的身份最高了,他也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厉血,两人在这几百年里,曾经斗过好多次,可以说是老对头了。 他瞳孔一收,冷然说道:“老怪不躲在你的窝里打发残年,还跑出来买弄什么?难不成真以为中原我道无人了吗” “老友,多年不见怎么脾气还是如此又臭又硬,咱这些个小辈面前也不怕丢了你清风阁的颜面” 智木哑然一笑,说道:“原以为老怪这些年长进不少,哪知道这把年纪全活到嘴巴上了!” 厉雪面色沉冷下来,眼睛又闪出暴戾的光芒来,说道:“一把年纪光是斗嘴多没意思,来,让我看看老友这些年又有多大的长进!” 说着身体已经飘离了青蝣王,待落到地面的时候厉血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青灰色的手杖,这手杖虬节弯曲,也不知道是什么炼造成,一出来便带出一阵恶臭,让人喘不过气来,反到是那些大大小小的青蝣,似乎相当喜欢这种味道,在这臭味儿的刺激下又开始振动翅膀蠢蠢欲动。 望着如此之多的青蝣,天都谷与清风阁的弟子们心里也有些不安,他们早已经见过那些尸体,知道这青蝣的厉害,俗话说蚁多咬死象,看来今天光是这些青蝣就足够他们应付的了。 智木长老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青蝣也是皱一皱眉。 厉血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说道:“老友莫不是不战先怯了?” 智木长老也不回应,只是双手一动,从衣袖之中滑出一条如青藤一样的长鞭来。 随着智木抖动,长鞭不时的窜出电光来,隐约间竟有风雷之声。 “雨露鞭!”厉血瞳孔猛收,将手中虬曲手杖一挥,一道黑芒直射而出,裹着万般的腥臭向智木而来,黑芒划过的两边,草木登时枯萎死去。 而同时竟有数十只青蝣,振翅而飞,仿佛追着这黑芒的味道一样同时袭向智木。 智木长老冷哼一声,手中的雨露鞭滑过一道圆弧的光芒,裹着一道电光直击在黑芒之上,只听得劈劈啪啪的声音,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烧焦的味道,只见那数十只青蝣已经成了鞭下的烧烤,而那道黑芒虽然去势仍在,但以是大不如前。 智木反手一挥,一股清凉之风从手掌中逸出,将那黑芒卷裹起来,不消片刻,已经完全化解。 就在两人开始斗法的一刻,长青门的弟子在林秋风的带领下也同时与三大门派的弟子激战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青丘山顶法宝齐发,奇光连连,不断有树木被凌厉的剑光砍断,轰然之声不绝与耳。 与此同时,那些蛰伏着的青蝣此时在长青门弟子的催动下忽然发力,漫天飞开,瞄准了三大门派的弟子叮咬。 这些弟子都是来自天都谷与清风阁,多是两大门派精选出来的,修为自然是不低,原本与长青门这些门徒斗法的时候占据优势,结果在一面要应付这些青蝣的袭击,一面又要控制宝剑斗法,这样一来反到被长青门扳到了优势。 智木长老一边与厉血斗法,一边用神识扫便四周,虽然目前还分不出胜负,但毕竟己方这些弟子都是修为深厚,时间越长越能显示出优势来,相反青蝣却是杀一个少一个,这样下去终归是要胜过长青门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天都谷的两位院主和锁心殿的传人,因而智木也不着急,毕竟只要能胜过眼前这老怪就不负此行。 这一次天都谷的萧破雪把天云院的马青池与雾云院的杨青书派出来,两人虽然不是同师,但一个沉稳一个好胜,也算是合适的人选。 此时这二人在这里当真是异常的振作,林秋风虽然身为厉血的得意弟子,但却被柳青眉牢牢的缠住,自顾已是艰难,就更不要说管其他的弟子了。 眼见着三大门派的弟子渐渐的扳回了局势,而长青门的弟子已经有了溃败的势头,忽然在远处传来一阵一阵异样的声音。 最初时候,这声音在各种法宝的撞击声中还不明显,但却如同丝线一样扯也扯不断,终于声音越来越清晰,竟有盖过了这斗法的声音。 三大门派的弟子听的真切,这声音婉转缠绵,时而如喘息之声,时而出迎合之意,仔细分辨,竟是****时候发出的**承欢之迷靡之音。 原本在场弟子是修真之人,心境清明并不受这声音影响,但这声音却有魔力一样,竟让这些弟子听的脸红心跳,有的人目光已经变的恍惚起来,动作已经明显开始迟缓。 智木长老原本胜券在握,哪知道突起变化,他心头一惊,竟是合欢门到了吗?只是眼看着弟子受魔音干扰,自己却被老怪纠缠的紧紧的腾不出手来,不禁大是焦心。 老怪厉血登时得意起来,桀桀阴笑道:“老友,莫不是听到这声音也有些心痒了?” 智木脸色沉冷,也不理会厉血的嘲讽,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 柳青眉自幼年修行,心境早已经修行如古井之水,这魔音虽是厉害,但对她来说却是丝毫不起影响,眼见着周围的人表情已经有些迷离,柳青眉一声清音从檀口而出。 这声音如出谷黄莺一般清脆明亮,婉转起伏,顿时打乱那靡靡之声的节奏。 魔音一乱,顿时有不少的弟子清醒过来,不禁纷纷脸皮发红,若非道心失控,何至于受此影响。 智木见此情景放宽了心,哈哈大笑道:“莫不是合欢门人到了吗?就出来一见好了!” 山林之中忽然飘过一阵异香,这香味如出水的百合一样浓烈,配合这香味,环佩叮当之音也不绝与耳,让人自然而然的联想到这合欢门人必是女子。 果然,借着一道道白练飘带,从空中落下十余名女子,随着这些女子出来,漫天花瓣一起洒落,整个山林之中顿时落瑛纷纷,几乎如同天女临世一般。 这十余名女子均是淡紫色的紧身长袍,袍长曳地,在领口与袖间处镶着宽阔的花边,一眼望过去竟是出奇的好看。 随着十余名女子两边一分,从后面徐徐走出一个女人来,这女人身材修长而娇美,在那紧身长袍的包裹下,将那曼妙之处凸现无疑,让人望过去既有一种血脉崩长的感觉。看其相貌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长长的头发梳挽出古意的大发髻,显得优雅而典致,偏偏却是眉目生情,一双眼睛如同会说话一般让人心里是风生水起,配合着那一身的金玉饰品,直让人觉得那艳光如旭日东升明月垂海一般。 这女人迈着摇曳的脚步来到众人跟前,眼睛望过在场的这些人,最后落在了柳青眉的身上,颦然一笑,用那乳燕归巢一般的声音说道:“妹子好俊的模样,好清的嗓子啊!” 柳青眉看着这女子,只觉得这女子每一个动作都隐含着一种诱惑,每一个表情都在激发着人的欲望。即便以自己古井修为之心,竟也不禁微微一动,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如此媚功,当真让人心寒。 厉血收了法宝手杖,冲着那女子嘿嘿一笑,说道:“多年不见,妙音仙子风韵尤胜昔时啊!” 那女子嫣然一笑,说道:“老门主不也是壮心不减……”说罢,风摆腰肢似有情意的望了望厉血,直把老怪看的血脉一涌,连忙收住心神,心里暗叫吃不消。 智木认得这女子就是如今四门之一合欢门的门主妙音,别看相貌不过二十出头,但实际上已经年过百岁,只是因为修习媚功而容颜不老。 原本以为只是对长青门,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合欢门来,看来是厉血早有预备了,只是魔门素来各行其事,如此能团结倒还真是少见。 智木长老冷眼看着妙音,虽然长青门凭空多出援助,但自己这边到也不用畏惧。若是三大门派都折翅而归,那正道的修真还凭什么在这神州中原立足。 老怪厉血看着智木嘿嘿笑道:“老友可别是要走吧?那可是少了好多热闹!” “有这么多的热闹,怎么可以少了我呢……”忽然黑黝黝的半空中传出这么一个声音。这声音飘飘悠悠,刚刚出现时候还在西面,转而又在东面响起,如同随风的鬼魂一样捉摸不定。 智木长老沉稳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阴符门也来了!” 随着那声音忽左忽右,有十余个黑色长袍的人落在地面之上,这些人头戴高帽,面色惨白,宽大的黑袍子在山风中左右摇摆,给人以里面空荡荡的错觉,如同地狱之中出来的勾魂使者一样。 果然是阴符门,如此一来,三教四门之中竟同时出现了三门,这也算是罕见的事情了,看来厉血还是有些地料,难怪敢如此张扬嚣张,原来暗里早已经约好了这两门之人,相约一起给正道来个反攻。 若是成功的话,那相比与之前鬼冥偷袭失利,自然高低见分。 阴符门的九幽真人飘到厉血的近前,用一种几乎没有人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老门……主,我没……来晚吧……” 厉血听了一皱眉,说道:“还好还好,咱先把老友送走再说!” 此时智木长老反到面色舒缓起来,他收起了雨露鞭,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茶壶来,竟对着嘴边喝起茶来。 三个门主此时齐齐把目光投向智木,知道这里面就以他最难对付。智木眯缝着眼睛品一口茶,看了看三个魔门的巨枭,嘴角边闪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来。 三位门主原本已经胸有成竹,只待一拿下这个清风阁的长老,就可以名震魔教,哪知道看到智木这一笑,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忽然智木长老将手中那把茶壶腾空抛出,那茶壶被抛到空中,不但没有摔在地上,反到自行冉冉而起,一道青青的光芒从茶壶身上斗射了出来,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厉血面色徒然一变,“木神茶壶!” 清风阁有镇山之宝,这木神茶壶就是其中的一个,传言茶壶身上附有千年的木魄,威力非常,只是从没有人见过这木神茶壶到底有多大的威力。没想到今天,智木长老竟将这镇山之宝放了出来。 那茶壶冉冉升在空中,将青青的光芒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此时智木双手猛的高举,口中念念有词,木神茶壶似受到法力催动,青青的光芒徒然增强。 魔教三门弟子正在愕然之间,忽然觉得脚上被什么东西在大力拉扯,低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里竟伸出无数的藤枝出来。 这些藤枝蔓条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飞快的变粗变长,缠住三门弟子的脚踝,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人还都没在意,只是喝骂着挪脚挣脱。哪知道一动,才知道这些藤条的厉害,那看似柔软的藤腕竟把这些人的脚牢牢的缠住,无论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 妙音仙子与九幽真人互相望了一眼,终于有些变了脸色。 合欢门与阴符门原本偏安一地,极少出来走动,即便是上一次袭击天都谷,这两门也不过是象征的派了一些弟子而已,毕竟相比与其他几个分支,这两门的势力较弱,能够保全已是不容易。 这次厉血力邀两门门主,并许以厚报,这才请出了这两门。 本以为这次跟着厉血能讨到一些便宜,哪知道单是一个智木就如此强横,当人让这两人信心大打折扣。眼看着越来越多的藤枝从地里钻出来,两人生出一种无法抵抗的心思来,几欲要率众脱离这个地方…… 三十三 斗敌(下) 清风阁乃上古木族遗民所立,虽然已经过了几千年,但世代传习木族的心法,对于控制草木即便是其他两大门派也无法来比拟。 这茶壶原本是木族一任首领随身携带之物,后因为把一个已有千年修为的木魄封印在了上面,使得这茶壶法力大长,成了清风阁镇山之宝,并被重新冠名为木神茶壶。 清风阁现任阁主端木深入简出,即便是与天都谷锁心殿的联络,也多是由他的师兄智木长老代劳,因而这清风阁的镇山之宝长年被智木带在身上。 这一次围剿长青门,与厉血斗法原本智木并没有想使用这木神茶壶,毕竟己方占着优势,无端动用神器恐受天怒,这对于修真之人来说最为忌讳。 却没想到厉血这老怪早已经联络好了合欢门与阴符门,三门合一,智木对于胜负再没有半点的把握,无奈之下只好使出这木神茶壶,希望能借助神器之威力将这些魔门的余孽一网打尽。 这木神茶壶果然不同凡响,虽然第一次被使用,但它发出的莫大威力当真让人胆寒。 此时只见那些破土而出的长藤,迎风而起,在藤枝上竟然伸展出无数细小但却锋利的尖刺,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挣脱出来的人,此时被尖刺刺进身体中,顿时再没有半点挣扎的力气。 只见一股股殷红的血液顺着尖刺流进那些蜿蜒爬动的藤枝,这些长藤,竟能吸食鲜血! 半空之上,那木神茶壶高高悬在上面,一层一层的青光照射下来,天都谷与清风阁的众人此时沐浴在这光芒之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这茶壶竟能如此神通,果然了得。 只是苦了三门的弟子,虽然一部分挣脱了长藤的束缚,但那些藤条就如同跗骨之蛆一样追随不放,有些弟子刚刚跑出去几步,结果又被不知道哪里钻出的藤枝重新缠上,只要被那尖刺扎到,便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而任凭自己的血液被吸干了。更有的弟子明明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上,刚要松一口气,却有被那长长藤条凌空抽翻下来,被下面等候以久的其他藤条缠成麻花。 如此凶悍的生物即便是天都谷的弟子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眼前就如同无数的触角在摇晃一样,把一个又一个人吸取干净。 这木神茶壶,也未免有写太过凶狠了。 马青池与杨青书两人面面相视,都看出了彼此眼睛里的疑惑,此番情景,多日之前两人曾经亲身经历过。只不过那时候还有萧长老以身相搏以九天真火烧了满山的毒物。 那些怪物与眼前被召唤出来的东西何其的相似,难道清风阁真的在暗中做了什么? 两人心里都不自主的疑狐起来。 此时身在其中的厉血与其他两个门主虽然没被植物缠绕住,但因为不时要解救弟子,也是被弄的分身乏力。 “厉老怪,此时大势以去,我们还是先行脱身再做计较吧!”妙音仙子身形不住的穿梭,即便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举手投足间依旧曼妙迷人。 “是啊……如此下去,怕是我们这几百年的修为……都要……扔在这里了”九幽真人的门下多如飘忽的鬼魂,此时到是大大的占了便宜。 厉血须发飞扬,眼见此时合欢门的十余名弟子身体穿梭在这无数藤条之中,随是狼狈,但凭借着心法独特却可自保,惟独是长青门弟子,此时损失最为惨重。而那些青蝣此时失去了控制,漫天乱飞,早已经不听使唤,把厉血气的暴跳如雷。 他抬头一看,只见木神茶壶此时仍悬在半空之中,小小的壶身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一个物体在飞速的游走,每动一次,茶壶都会射出一道青青的光芒来。 而智木站在下面,双手高高举起,那姿势如同托起茶壶一样,脸色也是有些发白。 厉血一声怒叫,忽然腾空而起,身体奇迹般的穿过无数藤条的阻挡,落在青蝣王宽大的背壳上面。 那青蝣王也不知道被长青门喂养了多少年,力量强横无比,即便是那些藤条,依旧无法刺穿它那厚厚的甲壳。 此时它用那厚厚的背壳托住厉血的身体,两只一直隐藏在壳下的透明翅膀伸展出来,凭空急速的抖动,那巨大沉重的身体竟脱离地面,飞到空中。 妙音仙子和九幽真人以为厉血要一个人逃脱,心里一恼,刚要喊话,却发现厉血与那青蝣王竟直奔那木神茶壶而去。 老怪厉血此时双眼猩红,花白的胡子头发被飞吹的四散飞扬,状如疯狂一样,早已经没了一派门主的模样。 随着青蝣王越来越接近木神茶壶,厉血忽然大嘴一张,从嘴里忽然射出一团血红的珠子,那珠子通体殷红不时有黑芒闪动,被厉血一吐出来,不用催动,自行急速的向木神茶壶撞去。 智木长老身在下面,心有所觉,只觉得这东西有无比威力,若与木神茶壶撞上,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可心里着急,身体却无法动弹,此时若想收回这镇山的神器,已经是来不及。 马青池与杨青峰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厉血竟然豁出几百年的修为不要,吐出元神内珠想来个玉石俱焚。 要知道厉血老怪修为几百年,这元神内珠的威力岂是等闲,只是两人起身想去阻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血红的珠子速度相当的惊人,眨眼间已经到了木神茶壶的近前。 两位院主惊的张开嘴巴,齐齐刹住了身体,这元神内珠与镇山的神器相撞,威力即便是这两人也无法抵挡。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再出 只见在那元神内珠与木神茶壶之间,竟硬生生的出现了一个人,这人此刻全身散出白色光芒,已经全然看不清楚相貌,只是那身体完全把木神茶壶挡在了身后,而自己则横在前面,如同一个光盾一般接住了那元神内珠的撞击。 在元神内珠撞击到那白光上的一刹那,顿时炸开一片血红的光芒,那血色光芒如同一张无形大口般,先是把那光盾炸的四散裂开,转眼有把它吞噬干净再看不到半点景象。 整个空中,完全被这血红的光芒所笼罩。而青丘山,则在众人的脚下微微的晃动。 元神爆裂,其威力可见一斑。 随着这一炸裂,一直站在下面的智木长老高大的身形猛然剧烈的抖动不止,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刚想咬牙坚持的时候,胸口已经是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如剑般喷射出来,智木长老在也坚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一直站在青蝣王背壳上的厉血此时顿时变的委顿不振,只能趴在青蝣王身上一口一口的喘息了。 就在所有的人都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所惊呆的时候,又生变化! 只见有白红两道剑光一前一后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直奔那漫天的红芒而去。 此时元神内珠爆开的红芒还未散尽,这两道剑光却毫不顾及,先后飞了进去,转眼之间又从另一端飞出,丝毫不做半点的停留,急速投向东南方而去。 这一切发生的如电光火石一样,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就都消失不见。 大家不禁愕然相对,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而此时该如何是好。一干众人都愣在那里,就连清风阁的木族修真,此时也是不知所措。 反到是马青池最先醒觉过来的,他在天都谷素来以沉稳冷静为名,刚才虽然也被连串的变化惊呆,但脑袋里几个转动之下就回过了神。他一拉杨青书的胳膊,直奔智木长老而来。 只见智木长老此时已经由跪在地上变成了趴在地上,方才高举过头的上手此时缩在胸口处,紧紧的握着一样小东西,却正是刚才悬在空中的木神茶壶。 原来那木神茶壶已经被智木长老收回,只是若不是刚才有人以身体护住了这神器,怕是如今清风阁就要损失一个镇山之宝了 再看智木长老此时脸色枯黄,虽然刚才厉血的内珠没有直接撞在茶壶上面,但那炸开的威力依旧不可抵挡,智木在下面首当其冲,若不是依仗着修为高深怕是此时性命都难保了。 马青池连忙示意杨青书将智木长老护回去,自己则仗剑看着妙音仙子和九幽真人等人,此时那些可怕的长藤随着木神茶壶的收回也消失不见,但就是这一会,这几门的弟子已经是伤亡过半。 马青池看了看这二人,沉声说道:“今日一战至此,若二位还想继续,天都谷奉陪到底!” 妙音仙子与九幽真人本来就是受厉血的邀请前来助阵的,此时见厉血眼见是不行了,那自己也没有再在这里的必要了,毕竟对面还有近百余名修真,无端的在这里缠斗下去一点好处也讨不到。 妙音仙子秀眉微挑,冲着马青池嫣然一笑,说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后会有期啦,马院主身体很是壮啊……”说罢美目如含水烟一般的看了看马青池,然后转身而去,身影消失之时依旧可听见环玲玉佩叮咚之音,若非魔女,这当真是个妙人。 再看九幽真人,早已经是消失不见了,只有断断续续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从远处传出 “后……会……有……期……” 马青池皱了皱眉头,表情大是厌烦,他回头又看厉血,却发现这老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同那青蝣王竟一起消失不见了。 马青池一恼,暗暗责备自己光顾着注意其他人了,结果竟然这老怪跑了,不过转念又想老怪元神内珠以毁,即便是跑了也活不过两日,跟死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想到这里,马青池也就不再计较,转过头,此时智木已经是昏迷不醒,若不及时救治怕是要修为受损,若非如此,马青云也不会急着了结此战放走那两个魔头。 他一边让弟子把残局处理好,一边和杨青峰护着智木长老返回清风山。 途中,杨青书悄然对马青池说道:“师兄,刚才替智木长老挡过一劫的,该是锁心殿的柳姑娘……” 马青池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这一战竟是如此惨烈,怕是柳姑娘已经……”说到这里,马青池似不忍再说下去,收住了话,毕竟柳青眉在锁心殿身份不同,该如何回去向锁心殿交代,马青池也是无可奈何。 杨青书却似乎不太在意,说道:“师兄,我到是奇怪那忽然出现的两道剑光是什么来历,居然敢冒被残神侵蚀的危险,若我没猜错,这两个人一定与柳姑娘有关啊,只是这两人道法竟然如此深厚,一直潜伏在我们旁边,我们都没察觉……” 马青池又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下去,毕竟这段时间奇怪的事情太多了,而此时他的脑海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他不时的想起木神茶壶呼唤出的那些长藤来,今日见到清风阁对于植物的操纵力量,更加深了对当日那一幕的怀疑。 难道,那吃人的花草背后,真的是清风阁在做手脚吗…… 周末闭关,今天更新两章,各位看官周末哈皮…… 三十四 情深 在追赶长青门的时候,顾胜澜还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那知道追上了之后,才发现根本就用不着自己。 原来顾胜澜与卫公子一日御剑,不惜耗费神力的追赶长青门,哪知道追到青丘山才发现此时正道修真已经与长青门列开了阵势。 这不禁让顾胜澜大是泄气,只觉得这一天单是往手心里吐口水的力气都是白费了,还是让别人抢了个先。 卫公子却是一点也不在意,他看着顾胜澜懊恼的样子不禁笑着说道:“兄弟你也别泄气,咱们在一边看看,说不定这帮子正道修真还不是长青门的对手呢,那时候还得咱哥俩上!” 顾胜澜听了这话,到是有些好奇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卫公子就知道此人绝非正道中人,只是这人竟如此了衷与帮自己,甚至不惜与魔门反向相戈。 他奇怪的看了看卫公子,说道:“卫大哥,你这么帮我,就不怕你的同门找你算帐吗?” 卫公子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圣门就是毁在这些人手里的,就是你不找他们,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有什么好怕的,我卫公子至今却还没有让我怕的人!” 顾胜澜一时间也摸不清楚这卫公子到底是什么立场,但却是喜欢他的性格,人生天地之间,俯仰天地又有何惧! 就这样,两人收了宝剑,静心凝神,躲到远远的地方看这场魔道之战。 这也是几百年里魔门与正道极其少有的正面对决了 只是顾胜澜越看越觉得没意思,只觉得刚一开始还有些花头可看,怎么越到后来就越没劲儿呢,眼看着这些正道已经控制了局面,不禁又有些失望,觉得自己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 正在这时候,忽然来了合欢门和阴符门,顾胜澜这才又提起精神看起来。 就这样,两人虽没有出现,但这场斗法的每一个细节两人都没有错过,直到看见柳青眉以身体挡在元神内珠的前面。 顾胜澜原本就认识柳青眉,此时一见柳青眉以身犯险,不禁心叫不好,刚要起身的时候,忽然眼前白光一动,再一看竟是身边的卫公子先与自己飞了出去。 顾胜澜大吃一惊,随不明白卫公子到底要做什么,但却是红莲一动紧紧的跟在后面,怕卫公子一个人应付不来。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飞进了还没有散尽的红芒之中,顾胜澜跟在后面看的最是清楚,眼看着卫公子在飞进去的一瞬间,不知道抱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掉头飞了出去。 顾胜澜紧紧跟在后面,只见卫公子在前面御剑急飞,丝毫不管后面再发生什么事情。 他大声了喊了两声:“卫大哥!卫大哥!” 卫公子却毫不理会,无奈之下顾胜澜只得一刻不放,驾着红莲跟着卫公子一路穿山过岭,不到片刻的功夫,两人已经远远的离开了青丘山。 卫公子忽然速度减慢,落到地上,铁青着脸对着跟上来的顾胜澜说:“兄弟替我护法!” 说罢也不理顾胜澜的反应,盘膝坐在地上。 顾胜澜这才发现卫公子怀里抱着一人,正是锁心殿的柳青眉。不禁大是惊讶,只见此时卫公子满脸紧张神情,眼睛里焦急的神情已经取代了原有的冷酷,也不好多问,连忙仗剑站在一边。 卫公子此时轻轻把柳青眉的身体平放在草地上面,手指滑过柳青眉秀美的脸颊,似有无限的柔情一般。 接着面色一整,双手交替翻迭,做出各种让人看上去奇怪的姿势来,这些姿势初看上去,竟与顾胜澜的金刚手印有几分的相似之处。 顾胜澜站在旁边,也觉得有些奇怪,暗想我这金刚手印是那阿黄的主人传下来的,这卫大哥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不禁又对卫公子的身份多了一些好奇。 只见此时卫公子双手掌缘,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淡黄色光芒,随着他双手翻动,那层光芒也是越来越亮,最后已经完全看不到双手,只见两团光芒在上下转动。 顾胜澜虽然不知道卫大哥到底要做什么,但看此时卫大哥原本消瘦的脸上已经有些苍白,很明显是极耗神力。 卫公子的双手翻迭越来越快,那手掌的两团光芒随之已经亮的刺眼,完全没有了最开始那淡黄的柔色,甚至一跃一跃似乎要脱离出卫公子的掌心。 卫公子丝毫不做理会,只是如同痴狂一样,双手如蝴蝶翻飞一样任由那两团光芒脱离出手掌。 那光芒飞出卫公子的手掌,缓缓移到躺在地上的柳青眉上面,如同被卫公子虚空驾御一样神奇的分向两边,隐入柳青眉的身体。 这一番驾控,似比刚才还要耗神,只如此片刻,就把卫公子累的满面大汗,脸上却是有些轻松了。 此时柳青眉仍平躺在草地上面,丝毫没有半点的反应,但卫公子却似乎经过了极其凶险的关口一样,他站起身,又把柳青眉轻轻的抱起来,转头看了看顾胜澜,说道:“多谢兄弟了,我现在要赶回九狱司救人,不能陪兄弟了” 顾胜澜此时眼看着卫大哥一举一动之间的柔情,早没了把酒高歌的豪情,以猜到两人关系必然不一般,虽然奇怪两人道门不同何以有如此关系,但却也不好多问。 他看了看卫公子,毅然说道:“卫大哥,我现在也不知道琪琪到了哪里,还是先跟着卫大哥去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卫公子也不多谢,只是点了点头,放出宝剑抱着柳青眉腾空而去,顾胜澜跟在后面,两人向九狱司而去。 九狱司,这个地方在五百年前曾经辉煌一时,当年烈云一统魔教,便把总坛设在了这个地方。 也同样是在这个地方,中原正道修真击溃了魔教,亲手熄灭了那象征圣教鼎盛的熊熊的圣火。 见证了魔门的兴盛与衰落的九狱司,如今早已经不复从前的盛况,只有那残破的石垣与高大的石阶在凄冷的风中呜咽,还在倾诉曾经魔门的兴盛。 所有的魔门中人,对于九狱司都有一种复杂的心情,因为这里缔造了魔门的奇迹,而也是在这里,魔教至今唯一的教主烈云与正道三大掌门斗法后下落不明。九狱司,在他们的心里,是一个圣地。 所以,即便是如今的三教四门,也都没有把九狱司当做自己的总坛,因为在他们眼里,只有重新统一了魔教,重新将魔教立在中原,才有资格回到这里。 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卫公子的出现。 当年卫公子带着总教主烈云的令牌出现重返中原,让所有魔门之人大吃一惊,但卫公子以一身的高深修为打消了所有人的怀疑,至此以后,卫公子便常居于九狱司。 即便是三教四门,也都对此保持了沉默,似乎已经默认了卫公子的身份一样。 顾胜澜与卫公子来到这传说中的九狱司,虽然之前在天都谷的时候早已经从齐无畏的嘴里知道这个地方,但今日一来,才知道这地方为何如此的盛名。 整个大山被人工的凿空,九狱司就建造在这山腹之中,如同一个地下的宫殿一样,在入口处有高大的石壁和已经残破的垣墙,上面尽管已经被风磨砺了几百年,但那深刻其上的纹画依旧展示着曾经的辉煌。 卫公子抱着柳青眉走进九狱司,顾胜澜则跟在后面,这昔日的魔教总坛就如同一个宫殿一般,尽管以过了几百年,但里面仍然显得豪华不已,宽阔的石路尽用玉石铺成,路的尽头有空旷的大厅,正中央矗立着一个高大的祭坛,虽然此时祭坛上面早已经没有了曾经熊熊燃烧的圣火,但那巍峨的气势仍然看的顾胜澜暗暗乍舌。 卫公子抱着柳青眉来到一个偏室,把她放到石床之上,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身体前探,两眼痴痴的看着柳青眉秀美的面容。 此时柳青眉躺在石床之上,表情平静的如同睡了一般,唯独秀眉微微的蹙起,似乎在睡梦中受到惊扰一样,但却更增加了一种动人的美,让人看上去怦然心动。 只是这锁心殿的传人如今全然没有半点的气息,若是普通人看见,一定要以为是个死人。 顾胜澜站在卫公子的身后,看着卫大哥弯向柳青眉的脊背,忽然觉得这便该是所说的情深似海,即便两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立场不同,但这份深情却足以把这些都抹杀干净。 他从来不觉得卫公子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更多的时候,卫公子是挥洒而来纵歌而去放浪不羁,却没想到只为了柳青眉,会是如此这般。 顾胜澜此时只觉得有一股感觉想吐却吐不出来,憋的眼睛竟有些湿润了。 若是琪琪,自己也会如卫大哥一样吧,顾胜澜又想起了深穴之中琪琪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感觉,那种感觉是那么的贴实,那么的温暖,也就在那个时候,顾胜澜已经发誓要一辈子宠着这个女孩,可如今…… 一想到如今琪琪也是下落不明,顾胜澜又是惆怅与担心一涌而上,两个人一时间都傻傻的发呆,浑然不知道时间溜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卫公子缓缓的站起身,回头看到顾胜澜还在那里**,知道这兄弟必是想起了什么,便轻轻的咳了一下,等顾胜澜回过神来,才说道:“兄弟,有些事情大哥没办法告诉你,但不管怎么样,我要把她救过来。” 顾胜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 卫公子一阵的默然,又接着说道:“她如今已经是生息全无了,能保住这身体已经是奇迹,我如今要去一个地方找样东西,兄弟你在这里帮我看护着她,若我七天还没有回来,那就麻烦兄弟把她带到锁心殿,交给她的师傅吧!到那时候,记得把这个东西放在她身上”说话间,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塞到顾胜澜的手里。 顾胜澜低头一看,只见卫公子塞给他的是一块温良玉佩,上面盘刻着一只奇怪的野兽,相貌威风却不凶狠。不禁一愣,说道:“卫大哥,你要去的这地方如此凶险吗?” 卫公子苦笑一下,握了握顾胜澜的手,说道:“我这就去了,兄弟帮我照顾好她!”说罢扭过头,望着那如同沉睡一般的柳青眉,眼睛里竟生出万分的不舍。 顾胜澜心里一动,问道:“大哥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什么东西还可以把柳姑娘救过来?” 卫公子看着柳青眉,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那地方我从来就没有去过……”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在极北之地,有一座山名叫鹊山,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山上有很多金玉之树,而在山巅之上有一个天池,里面有一种鱼声音如牛,蛇尾有翼,在鱼腹里面结有鲛珠,可以医人还魄,起死回生,如今我能想到的,只有这鲛珠可以救活她!” 说罢转身看看顾胜澜,哪料到人没看见,却只见满眼的金星,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打了一样,顿时轰的一下失去了知觉。 按道理来说以卫公子的修为来讲,原本不易打倒,只是这一下丝毫不含任何法术,只是纯粹的一击,卫公子又没有任何的防备,这当真是虎走平阳。 待片刻之间卫公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到顾胜澜的踪迹,他揉揉脑袋,刚要起身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自己塞给顾胜澜的玉佩,这才猜到顾胜澜一定是替自己去找那鲛珠了。 卫公子也没想到顾胜澜竟会为自己如此,心里生出一份感激来,但那传说中的鹊山凶险无比,连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得到那鲛珠,更何况是他。 他想再去追回顾胜澜,可转头间又看到了那一直躺着的柳青眉,那沉睡的样子让他没由来的一疼。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卫公子回到石床前,伸手替柳青眉把额前的一缕头发理好,自己就这样在这里守候七天也好,若七天顾兄弟没能回来,那自己就把柳青眉送回锁心殿,而自己则以死相报顾兄弟的恩情好了。 打定主意,他重新坐在了石床旁边,喃喃的说道:“你好傻啊,难道真的就不顾性命了吗?这所谓的正道在你眼中竟比性命还咬重要吗?” 偌大的九狱司此时空荡荡的再听不到半点的声音,只有这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默默的等待着那未知的结果。 顾胜澜此时踏在红莲之上,急速向北而去,他心里实在是受了卫公子的感动,觉得若是此行凶险万分的话,那还不如就让他们两个人多呆上一会。要是琪琪在这里,也一定会让自己这么做的。想到琪琪,顾胜澜的心里又是好一阵的担心,可是此时却再无法顾及了。 七天,希望自己能找到那个鲛珠,救回柳青眉的性命吧! 按照卫大哥的说法,那鹊山是在极北之地,他虽然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但暗想只要走对了方向,一路飞下去就应该可以见到。 只有七天的时间,即便是御剑而行仍然是时间紧迫,顾胜澜不敢作丝毫的耽搁,一路飞下去,穿山过岭竟连休息一下都不肯。 这样连日飞行,终于把老剑灵惹恼了,任凭顾胜澜如何的夸奖他老人家神勇威猛,老剑灵就是无动于衷,无奈之下,顾胜澜只好又爬上阿黄的身上,让阿黄带着他赶路。 幸好阿黄本是獒中之神,即便是驮着顾胜澜依旧如腾云驾雾一样的快,半日下来,竟丝毫不比那御剑要慢。 顾胜澜不禁大是得意,又借此事与红莲老剑灵大大的比较了一番,搞的老剑灵暴跳如雷,誓言旦旦要与阿黄在速度上比个高低出来。结果再飞的时候竟是比先前要快上许多。 顾胜澜暗暗偷笑,嘴上却依旧是不以为然的样子,使得老剑灵卖命一样的在天上飞行。 原来这也可以,顾胜澜心里又重新的给老剑灵一个定位。 就这样顾胜澜带着阿黄,一直向北而去,初始的时候气候还不觉得怎么样,脚下还经常可以看见茂盛的草木,随着越飞越远,等到了后来,已经是满目的雪白。 顾胜澜所能看到的,到处都是高高的雪山和亮晶晶的冰峰,而在脚下,则是寸草不生,丝毫看不见一点的其他的颜色,到处白茫茫一片。 气候也骤然下降,凌厉的寒风如同刀子一样割在顾胜澜的皮肤上,虽然还没感觉到冷,但仍被风吹的有些难受。反到是阿黄,眯着眼睛神态安静,只有那一身的长毛在风中飞散不停。 “看来越来越接近这极北之地了,这情景在中原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的,只是到底还离那所说的鹊山有多远呢?若是再找不到,那时间就来不及了” 顾胜澜站在红莲之上,凝神向远处观看,到处是都是冰川的世界,却哪里有半点鹊山的影子。 想起此时卫大哥那哀伤的申请,顾胜澜不禁心中焦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九一八,勿忘国耻! 三十五 鹊山 极北之地,气候寒冷,终年大雪纷飞而难见晴天,这里冰川处处相连,偶然有阳光出现,光线射在那雪亮的冰川之上,会折射出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 神州中原的修真历来都要选择洞天福地来作为自己追寻天道的居处,因而这里极少有修真之人来到这里。 顾胜澜御剑红莲来到这极北冰原之地,哪知道眼睛所能看到的到处都是一片一片刺眼的冰山高川,连辨别方向都难上加难,更到哪里去寻找那鹊山。 他催动红莲在这片冰原上来回的寻觅,暗想若是自己空手而归那岂不是害了卫大哥和柳青眉,只是这地方不要说人影,就连个野兽都是看不见,连个询问的地方都找不到。 纵然顾胜澜聪明机敏,但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就在他御剑在空中寻找的时候,忽然耳朵边似乎听到一阵阵的轰鸣声音,这声音如同闷雷一样沉重,顾胜澜抬头看看天气,却是一点点打雷的迹象都没有。 正在他奇怪的时候,那轰鸣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顾胜澜这才醒悟过来,这声音来自下面,他催剑下行,寻着声音找过去。只见下面是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平川,不同的是上面的结着厚厚的冰层。 这冰层的积雪早已经被风吹的干净,那冰面如同镜子一样光亮照人,顾胜澜听到的那轰鸣声音,竟是从这厚厚的冰层下面传出来。 这轰鸣声越来越大,周围的冰川上的积雪有的已经被震动发出震耳的崩塌声,大片大片的积雪从山川滚落下来,激起漫天的雪花。 顾胜澜此时身在空中,那崩塌的积雪虽然威胁不到他,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依然感到一种渺小的感觉,这便是那天威之怒吗? 此时那原本光滑的冰层,不知道是被什么所震动,竟发出卡卡的声音,顾胜澜看过去,只见一道道裂纹如同有生命一样出现在那厚厚的冰层表面,迅速的扩大,而那下面的轰鸣声,也是越来越响,即便是周围雪崩所产生的巨大声音,也丝毫盖不过去。 顾胜澜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对,连忙催动红莲剑上升,再看那冰层,此时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无数的裂纹。 顾胜澜正在诧异的时候,忽然听见那厚厚的冰层下一声长鸣,紧接着那冰层如同被撕裂一样轰然向两边分开,一条巨大的怪头从里面破冰而出,这怪头似鱼非鱼,长长的鱼唇如同牛嘴一样,在额头上面,竟还有两只巨大的弯角。 自出生到现在,顾胜澜头一次见到如此庞然大物。 随着这巨大的怪鱼头拱出冰面,整个冰原之上的冰层都轰然破碎,只见那鱼翩然而飞,迎着漫天的雪花腾空而起,巨大的身体竟有几十丈长。 顾胜澜站在红莲上面,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样,身边的阿黄却已经是毛发张扬,全身绷紧,露出两只如刀一般粗大的犬牙,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只是即便是以阿黄的身体,在这大鱼面前也是如同尘埃一般渺小。 那巨大的鱼腾身跃在空中,随即两鳍向外伸展,竟然化成了一对巨大的翅膀,那翅膀忽闪起来铺天盖地,竟然盖过了整个极北的天空。 托着那巨大的身体,这鱼翩然横在极北的空中,长长的尾巴如同蛇一样不住的摆动,激起的飓风只把周围数百里的冰山积雪吹的漫天遍地。 顾胜澜御剑急退,却猛然间受到一股大力的拉扯,如同在头顶之上有一个无底之洞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一样。即便以红莲之力,此时也无法与之抗衡,只一瞬间的功夫,顾胜澜便失去了控制,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吸了上去。 顾胜澜只觉得眼睛突然一黑,再也找不到一点光亮,紧接着一阵的难耐的腥臭扑鼻而来,在这连番的刺激下,顾胜澜顿时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顾胜澜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湿嗒嗒的来回移动,心里一惊才醒过来,他挪了挪胳膊,幸好红莲剑还握在手中,在抬眼一看,只见阿黄正坐在自己的旁边,原来刚才是阿黄用舌头在舔他的脸。 顾胜澜这才稍稍的心安了一下,他坐起身,扭头向四周看去,只见周围一片的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拿起红莲剑,以神念催动红莲宝剑,登时红莲剑身燃起一片红光来,把周围照个通亮。 借着红莲剑的光芒,顾胜澜再看周围,只见自己正坐在一个宽大的空间里,周围黑黑的厚壁充满了褶皱,不断的从上面淌下粘稠的液体来,腥臭无比。 在看这地上,竟有无数的鱼骨,大的有丈把长,小的也有手臂长短,破碎的散落在周围。 顾胜澜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念头,难道自己竟是在那大怪鱼的腹中吗! 看着那厚厚的布满褶皱的厚壁和那不断流淌着的粘稠的液体,顾胜澜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是被那大鱼吸进了肚子里。 知道了发生的一切,顾胜澜不禁大感气闷,暗想无缘无故竟成了这怪物的果腹之物,真是倒霉之极,不过幸好自己全身没有什么感觉,看来势被那鱼一口吸了进来。 想到这他站起身,拍了拍阿黄的脑袋,说道:“老伙计也没办法威风了吧!”然后扭头便向上走去,琢磨着看看能不能从这怪物的嘴里再爬出去,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嘛! 哪知道阿黄却低叫了一声,一口叼住了顾胜澜的腿角,往回拉扯顾胜澜。 顾胜澜大是奇怪,不知道阿黄何故如此。 “老伙计,你是说这上面不能走吗?”顾胜澜回过身来看着阿黄。 只见阿黄忽然一跃而起,四只利爪如刀锋一样猛的抓在左边的厚壁之上。 那厚壁想来是那怪鱼肚子里的肠胃,被阿黄这么一抓,顿时被撕出数道伤口来。 随着阿黄这一抓,顾胜澜只觉得整个地方猛的一动,知道那怪鱼是被阿黄这一抓弄的不舒服了,连忙大力站稳脚跟。 阿黄本已是神兽,虽然不能喷火洒水,但这一抓之力也绝非一般可以比拟,再看那厚壁上面被阿黄抓出的伤口,此时流出一股浓浓的蓝色液体出来,这大概就是那怪鱼身上的血了。 顾胜澜也不再计较,他知道阿黄这一抓是在告诉他那厚壁的后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可以从这里出去。 他催动红莲宝剑,斗射出一道血红的长芒,直向那厚壁砍去。 千年红莲神剑,威力怎么是这厚壁所能抵挡的,那道血红的长芒如同劈树一样,毫不停滞直接把那厚壁劈开了一道大口子。 随着红芒一涨,那被劈开的地方如同被燃烧一下迅速的扩大,登时出现一个大洞。 与此同时,顾胜澜所处的地方顿时剧烈的抽搐起来,那些厚壁上面的褶皱快速的舒展,又缩紧,成股成股的粘液流进这里来,显然是这一剑让那怪鱼疼痛之极。 顾胜澜早有准备,料到一剑下来必然会是如此,早已经站的稳当,再看刚才劈开的那个大洞,此时从另一边竟射过一道黄黄的光芒来。 顾胜澜不知道那发光的物体是什么东西,于是手里拿着红莲剑向那大窟窿走过去,阿黄却已经一扑而上,直接从那窟窿穿了过去,顾胜澜心里苦笑,暗想自己的胆子却还不如这阿黄了。 待穿过那大窟窿,顾胜澜这才看到那发光的东西,只见在头顶,悬着一个如同皮囊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大的足足可以装进几个顾胜澜,在那表皮上面爬满了粗细不等的纹路,如同人的血管一样。 此时这个大皮囊正一收一缩,有规律的弹跳不止。 让顾胜澜感到惊讶的是,这整个大皮囊,如同透明一样,可以清晰看到在里面,有一颗黄色的圆珠,如同拳头一般的大小,而刚才那光芒,正是这圆珠透过这皮囊射出来的。 “莫非这就是卫大哥所说的鲛珠!”看着那颗圆珠在皮囊之中缓慢的转动,顾胜澜心中一动,想起卫公子说过的牛头蛇尾有翅膀的鱼来,这不就是这怪鱼的模样吗,他心里一喜,只觉得一切都如同在做梦一样,原本苦心寻觅的东西,竟然就这么找到了。 看来,这大皮囊一样的东西就是这怪鱼的心脏了,此时眼看着那颗浑圆的珠子在皮囊之中不停的转动,顾胜澜不在拖延,手仗红莲一跃而起,在空中红莲神剑血芒再暴,如入无形一样整个人在长芒的牵动下直接**了那怪鱼的心脏。 眼看那黄色的鲛珠就在眼前,顾胜澜几乎是触手可得 忽然所有的一切天崩地裂一般,四周的东西如同失去了支撑一样向心脏所在的地方塌陷,那厚厚的内壁和无数的粘液裹夹着冲天的腥臭只向顾胜澜淹没过来。顾胜澜只觉得有巨大的力量压在自己的全身各处,全身的骨头都要被压碎了一样,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声喊叫出来,可嗓子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四肢已经失去了知觉。 最后的一瞬间,顾胜澜看到那颗浑圆的鲛珠黄光大盛,掩盖过他的眼睛,掩盖过他全身的各处,一直到他再没有任何的知觉。 世界重新陷入的黑暗,顾胜澜再一次昏厥过去。 花仍是花,草还是草,清风阵阵,凉意习习 这是顾胜澜醒过来的第一个感觉,他闭着眼睛,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酸疼不止,脑袋也几乎要裂开一样,四肢半点力气都没有,仿佛身体一下子被抽空一样,连自己都觉得轻飘飘的,似乎这身体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一阵一阵的清风吹拂在他的脸上,耳朵边不时的响起叮咚的声音,这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是精致的乐器打奏出来的一样,让人觉得心情异常的安详。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动听的声音……”顾胜澜睁开眼睛,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自己躺在草地上面,表情平静,只是衣服已经破碎不堪。 让他害怕的是,此时的自己,竟如同与那躺着的身体毫无关系一样,他分明可以感觉此时自己是飘在空中的,可自己的身体,分明是躺在草地上面! “难道……难道自己已经死了!”顾胜澜此时才意识到这种可怕的感觉,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一个脱离了身体的魂魄罢了! “我……我竟然已经死了……”顾胜澜看着自己的身体,那么熟悉,可此时却又是无比的陌生。 顾胜澜发呆的看着那躺着的自己,只觉得再没有了依托一样,再不知道做什么是好。 却在这个时候,顾胜澜再次听到那把自己唤醒的悦耳声音,那金玉一样的声音此时在清风中竟是连绵不绝,如同百样乐器齐奏一样。 他这才环顾周围的一切 只见在周围,有一棵棵不甚高大但却枝繁叶茂的老树,这些老树虬枝盘根,那宽大的树冠如同小云彩一样,一眼看上去相当的漂亮。 在树枝上面,结着奇异的果实,这些果实的形状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有的金光闪闪,有的暖色生香,被光线一照,只觉得耀人的眼睛。在微风的吹拂下,这些奇异的果实互相的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刚才顾胜澜所听到的声音,竟都是这些果实碰撞所发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竟会有如此奇异的东西……”顾胜澜飘飘荡荡的来到树下,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果实,忍不住伸手想去摘。 “别动!”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吓的顾胜澜一抖,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 他扭头一看,顿时心猛的跳起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淡黄衣衫的小女孩,竟是琪琪! 顾胜澜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尽管此时他无论怎么揉也没有半点的感觉,但还是下意识的使劲揉了揉。 他瞪大眼睛再仔细的看,才发现这女孩虽然长的与琪琪十分相似,甚至眉目之间都是那么的一样,但却是有一点不同,就是琪琪不会这样看着自己。 眼前这个女孩此时怒目而视,如同看着一个毫不相干又充满了罪恶的人一样,琪琪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顾胜澜顿时大失所望,此时心里又不禁想起还不知身在何方的琪琪来,一时间竟觉得是无比的心酸,早忘了眼前这个怒目而视的女孩。 那女孩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生气的看着顾胜澜,原本满心希望他会有所畏惧,哪知道这人先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接着又表情痛苦呆呆的站在了那里,似乎完全没当自己存在一样,不禁大是生气。 她眼珠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只见她蹬蹬蹬几步跑到顾胜澜躺在草地上的身体旁边,抬起那漂亮的小蛮足,竟狠狠的向顾胜澜的身体踢去。 一边踢,这小丫头还一边嘴里恶狠狠的说:“让你碰我的宝贝,让你看不见我!” 顾胜澜正在悲伤之中,哪知道忽然一阵疼痛传来,疼的他一激灵,一看竟是那小丫头在蹂躏自己的身体,不禁一阵的恼火,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是如此狠毒,都是已经死了的人竟然还不放过。 他正在恼火间,忽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暗想我都已经是死了的人,怎么这小丫头踢我,我还有感觉啊!莫非自己还没有死?一想到这里,顾胜澜登时又开心起来,嘴巴一咧哈哈大笑起来。 小丫头正发狠的踢着顾胜澜的身体,忽然听到一阵哈哈大笑声,抬头一看,只见那人正看着自己咧着嘴傻笑,不禁更添恼火,暗想这人是傻子吗,怎么自己踢他的身体他还在哪里笑啊! 这小丫头哪里知道顾胜澜的感觉,只觉得这人当真是莫名其妙,索性也就收起了那小蛮足,一叉腰又对着顾胜澜运气。 顾胜澜此时看这小丫头,只觉得这小丫头那一嘟嘴一叉腰的模样十足像极了琪琪,当真是可爱之极,不禁心里一荡,那眼光竟是有些痴了。 原本小丫头正在琢磨着怎么再惩罚一下这人,忽然又看见这人目光痴痴的看着自己,张大的嘴巴已经要流出口水来,心里禁不住一怯,顾胜澜这一呆一笑,接着又是一痴,终于让这刁蛮的小丫头害怕起来。 她蹬蹬的后退了两步,声音微微发颤的说道:“你个傻子,你要做什么!” 哪知道当日里琪琪就是这样经常叫顾胜澜傻子,这小丫头这么一叫更让顾胜澜神情恍惚,只觉得眼前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琪琪了,不禁张开胳膊,迈步就向那小丫头扑去。 小丫头虽然心有胆怯,但毕竟这是她的地头,眼看顾胜澜状若痴呆一样的扑奔自己,一对漂亮的眼睛顿时充满恼火,双手一抖,只见一团寒气在她手掌心里出现,接着双手一振,那团寒气顿时打在了顾胜澜的身体上。 此时顾胜澜刚要扑到小丫头跟前,忽然全身上下猛的一哆嗦,只觉得一股冰冷由心而起,瞬间漫布到了四肢,整个人顿时定在了那里,如同被冰冻一样,头发眉毛已经结出了白霜。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是如此的厉害。 那小丫头一招得手,顿时无比得意起来,她叉着***,瞪着一双美目看着顾胜澜,说道:“你这傻子,以为本姑娘好惹吗!” 顾胜澜全身已经被冰的透心凉,哪还能说出话来,这时他才清醒过来,眼前这个小丫头到底不是琪琪。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舟,又在调皮是不是!”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一个灰袍子的老者。 这个被叫做小舟的丫头见这老者来了,气鼓鼓的说道:“这人太是无理!我就是小小的教训他一下而已!” 那灰袍子的老者呵呵一笑,说道:“我看是你无理才对,你可知道,这几百年来,他可是头一个能来到我们鹊山的人啊!我们好好招待还来不及呢!” “鹊山!这里竟然是鹊山!”顾胜澜只觉得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那冻的合不上的嘴巴惊不禁流下了一丝惊讶的口水,瞬间内又被冻成了冰溜…… 三十六 生死 从误入鱼腹,又到假死离魂,居然又到了鹊山,这一连串的变故让顾胜澜几乎如同坠入了云里梦中一般。 这鹊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竟是如此的奇特,这个刁蛮的小丫头怎么会如此的象琪琪,这个灰袍的老者又是谁,顾胜澜只觉得此时有连串的疑问需要解答,可此时此刻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被那小丫头冻的如同冰人一样,连动一下都成了痴心妄想。 那灰袍的老者身材高大,长长的头发挽在玉簪之下,两眼炯炯如同一泓深水,让人生出一眼望不到底的感觉。 他来到顾胜澜跟前,此时该是顾胜澜的魂魄跟前,一只手徐徐向他抹去,所到之处顾胜澜只觉得如沐浴春风一样,只见一股白茫茫的雾气随着这老者的手缓缓从他的身体而出,不一刻已经恢复了正常。 顾胜澜疑惑的看着老者,嘴巴动了动刚想说话,那老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似乎知道顾胜澜想要问什么一样,说道:“你且跟我来”说罢转身向后而去。 顾胜澜不明其意,只得跟在他的后面,经过那个刁蛮的小丫头,那小丫头颇有些气恼的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下。 刚才吃过了这小丫头的苦头,顾胜澜此时也不吱声,只一步不放的跟在那老者的身后。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顾胜澜只觉得这一会的功夫似乎走了许多年,路过了许多个地方一样,身边的景色如同幻象一样变化不定,不由得心里大讶,再看那老者却是不急不忙,一步一步如有天韵一样让他感觉到奇妙。 正在奇怪间,忽然听见老者的声音响起: “到地方了……” 顾胜澜一看,只见这地方四周空旷,却又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水面上面云雾萦绕,把平静的水面笼罩的如幻如虚。 “这,这是什么地方?”顾胜澜疑问道 老者不答,却挪步坐到了水池边,那模样就如同垂钓的老渔夫一样,笑眯眯的看着水面。 顾胜澜无奈只得站在旁边,却不知道这老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顾胜澜已经站的有些不耐烦,他动了动身子,正想说话,忽然见老者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又轻轻的指了指水面。 顾胜澜不知道老者要他看什么,下意识的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此时那云雾萦绕的水面已经微起涟漪,似乎水里出现了什么东西。 再看老者,如同钓到了一条大鱼般,表情甚是紧张,忽然听得哗的一声,只见池水一分,从里面跳出一条黑漆漆的鱼来。 这鱼模样甚是奇怪,头有角腋有翅,一条长长的尾巴如同蛇尾巴一样微微上卷。顾胜澜身体一震,这鱼竟长的和把自己吞掉的那鱼一个模样,只是身体不知道要小了多少倍。 只见那怪鱼跃出水面,两只翅膀从腋下舒展开来,翩然飞在这水池上面,细长的尾巴伸开左右摇晃。 飞了好半天,那鱼才又重新落入水池之中。 那老者眼看着怪鱼回到水里,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一下放松下来,回头又满脸笑意的看着顾胜澜。 顾胜澜此时如同做梦一样,满脑子都是那鱼在水池上飞舞的样子,只觉得那飞的姿势是如此的浑然天成,虽然长的如此奇怪,但整池水却并没有因为这鱼的出现而凸现怪异。 一切都似乎是那么合理而不落斧凿痕迹。 老者看着顾胜澜,点了点头,悠悠说道:“你便刚从它腹中而来……” 顾胜澜不可置信的望向老者,说道:“我刚才见到的那鱼奇大无比,怎么会是如此小” 老者点了点头,笑道:“世间一切皆是幻象,原本你见到的就是这条鱼!”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般繁华的世界,你又如何能分辨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顾胜澜只觉得这老者说的话奇怪之极,但却又似曾相识。 老者继续说道:“你既是生入鱼中,又魂到这里,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一切皆有迹可寻,一切皆是有法而无法……”老者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在顾胜澜的心头,每一句都给他以极大的震动。 他忽然醒悟,这些话竟与当日那青袍人要他记住的话一般相似。 “世人只知生老病死,却又如何能明白生既非起点而死绝非终点,你见这鱼分明将你食裹腹中被你割了心脏,如今却还是这般的悠然,你再看你分明已经是魂离肉身却一样可以感到冷暖痛痒……” “这鱼儿,你生时看它可遮天地,死时看它不过是水中游物,只是无论你怎么看,这鱼仍是这般的悠闲,却又怎会因你的感觉而改变” 老者手指那一泓池水,又道:“眼看这池水不过如一人大小,可你又怎知它其中的广阔无边,又怎能看到它其中的风生水起……” “金玉之树亦会凋零,一泓之水也有波澜,一生一死本是相连……”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飘忽不定,而眼前的一切此时都开始模糊变的不清晰起来,顾胜澜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沉,唯独那声音却是尤在耳边,忽然间天地转变,顾胜澜只觉得一股大力把他推进了一个狭窄的空间,便再没有了知觉。 寒风依旧凌厉,顾胜澜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厚厚的积雪当中,周围如同自己刚来的时候一样,到处都是冰川雪山。 他动了动手脚,只觉得一切如常,手里还是那把红莲神剑,而旁边,还是阿黄蹲坐在那里守着他。 那满树的金玉,那一池的清水,还有那神秘的老者,都如同幻梦一样,顾胜澜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他苦笑了一下,刚站起身,忽然吓了一跳,只见在身后,竟还站着一个人,分明是那梦中如琪琪一般模样的刁蛮丫头小舟。 “小……小舟!”顾胜澜这才确定自己刚才是真的经历了一番的奇境,而不是在做梦。 那小舟看顾胜澜醒过来,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这么大的人竟这么没用,要用这么长时间才醒过来,害的本姑娘在这里受冻!” “你……刚才……”顾胜澜瞪大了眼睛看着小舟,暗想自己难道又在做梦不成吗? 小舟毫不示弱的回瞪着他,说道:“我什么我!刚才什么刚才!” 顾胜澜看了半天,终于泄气的一屁股又坐在了雪地上,这些事情当真是让他分不清楚是梦是真的了。 那小舟也不理会他的样子,说道:“这是你要的东西!”说罢小手一舒,只见从那白皙的掌心中飞出了一个浑圆的东西。 那东西淡淡的黄色,一出来竟有股奇异的清香。从小舟手里飞出后,缓缓落在了顾胜澜眼前,顾胜澜一看,竟是那个鲛珠。 在冰天雪地之中,这东西握在手里,竟有一丝丝的暖意透过手心沁进体内,果然是神奇之物。 顾胜澜顿时一阵的欢喜,暗想到底没有白来,他又仔细的看了看那鲛珠,然后珍而重之的把它放进怀里。 小舟哼了一声,迈着小步转身往那冰雪深处走去。 顾胜澜收好了鲛珠,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大声的喊道:“你真的叫小舟吗……” 小舟的身形微微一动,却如同没有听见他的喊声一样,头也不回,转眼间消失在一片冰雪当中。 顾胜澜一阵的泄气,觉得这当真是刁蛮古怪,怎么可能是自己的琪琪呢,还好不负此行,得到了这鲛珠,可是自己如今已经算不出是过了多少时间了,卫大哥说是七天只限,如今过没过七天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踏上红莲,带着阿黄,急急忙忙的往回赶路。 这极北之地也不知道有多旷阔,顾胜澜飞了一阵,只觉得如同在原地转圈一样,周围一切,竟还是那片冰山大川,不禁心里疑惑,正要仔细看看,忽然狂风骤然而起,夹着满天如拳头大小的雪团纷纷而来。 原本晴朗的天空立时昏暗起来,顾胜澜正要御剑而行,忽生异象,只听得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的从脚下传出: “留下鲛珠……” 顾胜澜一惊,还未待看清楚的时候,只见周围的冰雪已经齐齐的飞起,在天空中旋转而落,瞬间变堆成了一个冰雪的巨人。 顾胜澜看着那高大的冰雪巨人,只见他扭了扭那巨大的雪脑袋,然后一抖,顿时扬起了一片雪粉,随着这一抖,原本光溜溜的雪脑袋上面竟依稀看出了眼睛嘴巴。 只是这眼睛嘴巴在那大脑袋上面如同几道画上去的痕迹一样,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看着这大雪人,顾胜澜心里只觉得有些可笑,只听见那大雪人用那完全看不出张合的细嘴闷声闷气的说道:“把你的鲛珠留下……” 顾胜澜晃了晃脑袋,也如这大雪人一般憋着气说道:“把你的鲛珠留下……” 那雪巨人原本脑袋就不甚灵光,此时听的一愣,暗想我又没有鲛珠,他怎么还和我摇啊,再看顾胜澜此时表情严肃,不似作怪,不禁更是迷糊,闷声的说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顾胜澜也不理会,仍是模仿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那雪怪顿时恼怒,巨大的雪脚一跺地面,溅起一片积雪,说道:“我当然在和你说话!”顾胜澜也跟着学作恼怒状。这时雪怪才恍然醒悟过来,这小子分明是在学自己。 他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如此对他,立时犯了怒火,只见他那细细的嘴巴一咧,顿时一阵狂风吹起,直向顾胜澜裹来。 顾胜澜虽然顽皮,但心里却一直提着警惕,此时一见狂风大作,还没到跟前就已经感觉冰冷透骨,连忙手握红莲腾身跃起,躲过狂风的袭击。 等落下来再看原来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块巨大的冰晶,顾胜澜暗暗乍舌,心道这雪怪脑袋虽笨,没想到却是如此厉害,只是一口气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再不敢大意,把红莲藏于背身,身体再次临空,单手已经划出了金刚手印。 一个巨大的无畏手印夹着金光从空中直向那雪怪而来,雪怪身体巨大,原本行动就是笨拙,此时那无畏手印一出,透着万般的威压,雪怪更是躲闪不开,顿时被这无畏手印打在身上。 只见金光暴飞,无畏手印一威之下,竟硬生生把这雪怪炸碎! 顾胜澜一愣,没想到自己的金刚手印威力竟是如此之大了,更没想到那看似凶猛的雪怪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正要落到地面,忽然发现那些被炸开的冰块碎雪向一起靠拢,转眼的功夫,竟重新变成了一个雪怪,而这雪怪的身体要比之前更大很多。 这雪怪被顾胜澜一招炸了身体,显然更加暴怒,只见他双手狂挥,一团一团的积雪被他的狂风激起,不消一刻的功夫,已经出现了十来个如他一般大小的雪人,直向顾胜澜扑去。 阿黄此时已经与雪人缠斗起来,这神獒勇猛无比,此时全身上下竟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来,即便是雪怪的狂风也无法冻住它。顾胜澜也是大呼过瘾,一个一个的金刚手印从天而降,只把一个个雪人打的四分五裂。 只是也不知道这雪怪有什么神通,似乎有使不完的神力一样,等顾胜澜打散了一批,马上就又变化出一批。 顾胜澜身在空中,暗想这老妖竟能变化出这么多分身来,这样打下去也不知道要打倒什么时候,岂不是耽误了救人的时间。 他伸手取出红莲,身在半空之中,神念已经催动红莲,只见神剑红莲此时燃出熊熊烈火,中间两道金光不断的游动,一股灭绝一切的气息顿时弥漫了冰原之上。 那雪怪巨大的脑袋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妙,抬头向上看,只见一把硕大无比的剑身已经横在顾胜澜的手中,此时剑尖向下,等雪怪一抬头之际,一道火芒已经直射而来。 那雪怪啊的一声,想动弹却早已经被红莲的气势所定了,只见那巨大的红芒从雪怪的头顶直入,雪怪呆呆的登时立在那里,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片刻,忽然轰的一声,从雪怪的脚底忽然开始炸裂,一块块的雪怪肢体四散飞落,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 红莲之力,竟是威力如斯。 顾胜澜一剑得手,落在地上,再看雪怪召唤出的那些雪人,此时随着雪怪一消失,也轰然倒塌,变成一堆堆的积雪,再没有任何的反应。 顾胜澜看了看周围,随着雪怪消失,漫天的暴雪也消失不见,此时又是一片晴朗,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在雪地上面,有一个东西闪闪发光。 顾胜澜好奇的走到跟前,只见在雪怪消失的地方,竟有一大块冰晶,这冰晶通体透明,棱角分明,此时在这雪地上如同宝石一样。 “看来这应该是那雪怪身体里的宝贝了”顾胜澜暗想,弯下腰刚要去拿,忽然虚空之中出现了一只小嫩手,一把抢过了冰晶。 顾胜澜一惊之下猛的跳到一边,再看的时候,发现那小嫩手的主人,竟是早早就离开了的神秘小舟。 只见此时小舟拿着那块冰晶爱不释手的摆弄来摆弄去,一点还给他的意思都没有。 顾胜澜自从见到这小丫头就吃尽了苦头,若不是这小丫头跟琪琪一般的长相,他早就怒了,此时见这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抢了他的冰晶,不禁有些恼火。 小舟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她摆弄完了冰晶,大模大样的把冰晶往怀里一放,弄的顾胜澜没由来的一疼。 “看不出来还有两下子,我还怕你打不过它呢!”小丫头笑嘻嘻的看着顾胜澜。 顾胜澜顿时又想起了琪琪,火气也不知道都泄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指了指小舟的怀里,说道:“那个东西……” 小舟一看顾胜澜指着自己的胸部,俊俏的小脸上红晕一闪而逝,美目怒瞪,说道:“看什么看,你要看什么东西!”说罢小脚丫一踏,竟迈进了虚空一样消失。 顾胜澜惊讶的看着小舟的动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这小丫头怎么是喜怒无常啊。 小舟此时半个身子已经消失了一样,她回头看看顾胜澜,似乎又想起什么,小手一挥,抛出一样东西,说道:“拿了你的冰晶,这个给你,本姑娘可不欠傻子的帐!”说罢另半身子也跨进虚空,顿时消失不见了。 顾胜澜接住小舟抛出来的那东西,拿到手里一看,只见是一串冰珠结成的手链,那冰珠有七彩一样里面奇光涟涟,入手一片冰凉舒服之极。 他愣愣的拿着那串冰珠,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间冰原上晴空万里,竟有阳光射下光芒,将这片冰雪之地映射的霞光万道……。 三十七 救人 十万大山之中的锁心殿,此时寂静的如沉水一样。 整个锁心殿的护法长老与弟子齐齐的守在锁心殿清月厅中,只见端坐在上面的华月仙子面色忧虑的看着一个平躺在眼前的人,这人正是柳青眉。 此时一个白衣的男人正站在旁边,沉默无语,只是眼睛不离的看着柳青眉,到底还是要到这里来。 在九狱司等了七天,也和柳青眉面对面的望了七天,眼见顾胜澜迟迟不归,卫公子无奈之下又想尽了一切的办法,想把柳青眉的状况稳定住,但最终还是把柳青眉带到了锁心殿。 此时的柳青眉,本来秀美的脸上一片苍白,双眼闭着如同睡着一样,但已经是全无生息。华月仙子修为高深,此时一眼就看出柳青眉的魂魄此时被一种奇异的手法强行压在体内,以此来延长生的希望,否则的话,恐怕柳青眉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眼看着这个自幼便跟在自己身边,被自己倾注了所有希望的弟子此时平静的躺在那里,即便是华月仙子仍是掩盖不住悲戚的表情。 要知道柳青眉将成为锁心殿下一任的殿主,身份岂同于一般弟子,华月仙子看着柳青眉,又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的卫公子。她知道若不是这个人,此时自己这弟子已经半点活的希望都不会有。 作为师傅,她很想感激一下这个人,但一种潜在的直觉又告诉她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能将魂魄强行压住的人,怎么可能是如此的简单。 此时的卫公子,看上去真的就那么简单,他在九狱司守候了七日,见顾胜澜没有回来,以为顾胜澜一定是丧命在了那极北之地,心里更觉得悲伤,仿佛老天真的就在跟他作对一样,让自己喜欢的人生死不知的躺在这里,让萍水相逢却又一见如故的兄弟犯险丧命。 这样断绝了一切的希望,卫公子依照所之前与顾胜澜所说的那样,抱着柳青眉来到这十万大山之前的锁心殿,见到锁心殿主华月仙子,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跟这名震中原的一派宗师讲述了一遍。 所幸的是这一派宗师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难为自己,而是面容悲伤的如同自己一般,那种毫不做作的流露让卫公子从心里感动。 他修习魔门心法,本来与这中原大门水火不容,但此时看着华月仙子,他却一点生不出反抗之心,这一切不单单是因为此刻躺在那里的柳青眉,也因为华月仙子本身透出的那股真我与华贵。 卫公子看着躺着的柳青眉,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口气说道:“殿主,我已经把她交到了你的手里,还望殿主能施展慈悲之心给她生机”说罢扭身向厅外走去。 华月微微的皱了皱眉,即便是岁月流逝,但却并没有在她的面容上留下过多的痕迹,此时看上去华月仙子就如同柳青眉的姐姐一样。只是这些日子,她为了十万大山的封印之事,已是耗尽了心神。 “卫公子,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 卫公子此时已经快要走出清月厅,忽然听到华月仙子的话,不禁一愣,下意识的转回来说道:“若有需要,但无不从……” 华月仙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想请卫公子答应我一件事,就是无论我能不能救活青眉,以后你都不可再见她一次!” 卫公子身子一震,双眼顿时怒火般的望着华月仙子,因为在他的意识当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华月仙子却是一片的坦然,一双眼睛如皓月清水一样的望着他,丝毫不见有半点的私见。 “如果你不答应这个要求,那这个徒弟救与不救半点的分别都没有”华月仙子见卫公子沉默无语,又继续说道。 这话一出,不禁连卫公子,就是周围的长老弟子都惊讶不已,要知道柳青眉是华月仙子唯一的弟子,素来最是疼爱,没想到今天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反正我从这里走出去,这条性命就要一偿顾兄弟的恩情了,即使青眉能好起来,我也是见不到了。他想到这里,点了点头,冷然说道:“只要殿主救了青眉,我绝对不会再来见她一面!”说罢抬头看了看高高坐在上面的华月仙子,眼睛里透出一丝的嘲弄之色,还以为锁心殿主可以超脱正与魔的界限,如今却也不过如此。 他长声哈哈大笑,迈步走出清月厅,这个地方,自己是再也不会来了。 到了锁心殿口,卫公子抬头看看远处苍苍茫茫的十万群山,在云雾之中连绵起伏,不禁心里自生悲凉,正要离殿而去,忽然一声呼唤,只见有一个锁心的年迈弟子向自己而来。 这女子头发已然是花白,面容虽然还没枯老,但却是布满了沧桑岁月的痕迹,眼角斜上有一个细细的伤痕,看上去更添了几分的阴郁之色。 她缓缓来到卫公子近前,抬手施礼说道:“我家殿主要我转告公子一句话……” 卫公子虽觉得有些意外,但表情木然,点了点头,示意这女子说下去就是。 那女弟子肃然说道:“公子有此作为已是难得,还望珍重生命,苦海虽然无边但脚下总有渡人之船……”说罢双手再次施礼,不看卫公子一眼转身离去。 卫公子一愣,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华月仙子已经看出自己有寻死之心了,所以才让弟子前来劝慰自己,他叹息了一下,虽然这华月仙子再不让自己见青眉,但相比于其他门派宗主,总还有些人情味儿的,只是自己若不以命换命,又如何对的起顾兄弟。 他出了锁心殿,当真是万般的矛盾在心头,虽然华月定会施全力救活青眉,但若自己不能亲眼看到,总是放心不下,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等亲眼看到青眉无恙再死也不迟,尽管已经答应华月仙子不再见青眉,但自己只要偷偷的看上一眼,不让别人发现就可以了,只要自己也好安心的上路。 卫公子素来就无视世俗的礼教,又哪会在意一个誓言,更何况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即便怎么样也不会再影响柳青眉的修行了。 这段时间,正好去寻找琪琪的下落,原本这事情是要顾兄弟自己来做的,可顾兄弟为自己丢了性命,这事情只有自己替他来做好了。 一想到这些,卫公子又找到目标一样,只觉得自己这条命目前还有留着的用处。他长剑一调,直飞出这十万的群山,听顾兄弟说要到越洲去寻找琪琪,那自己就先飞到越洲再说,从那里找起。 华月仙子看着平躺在床上的柳青眉,心情复杂之极,这个弟子是自己最为看重的弟子,甚至她的资质要超过自己,直追昔年的锁心祖师婆婆。 只是以自己观人之术,早看出她一定要经历苦难情关,才能有望大成,所以自己才让她多次下山带发修行,希望能借红尘之苦来洗去她的繁华之心。 没想到却还是有了今天这结果,如果不让卫公子说出那个誓言,她是无法安心救青眉,因为自己也没有把握,或许这一次,是她们师徒二人最后一聚了。 “青眉,你别怪师傅……”华月仙子心里暗暗的说道,双手已经闪出数个光晕,将这师徒二人笼罩在其中。 与此同时,西方云泽深渊,另一个仪式也在进行当中,只是这一仪式的对象,却不是普通的人,而是昔日长青门的门主,老怪厉血。 在前些日长青门被清风阁天都谷锁心殿三大圣地的弟子联合围攻,虽然有合欢门与阴符门的帮忙,但清风阁传功长老大发神威用木神茶壶把整个三门弟子击溃。 这一役,长青门弟子几乎被消灭干净,就连长青门的老门主,被奉为魔门长青树的元老级别人物厉血,也是元神尽毁,虽然并没有被正道修真亲手铲除,但已经是时日无多。 那一日趁着马青池与两个门主交涉的机会,厉血的得意弟子林秋风催动青蝣王带着厉血悄悄的逃命。 原本以为是唾手可得的胜利,此时却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连林秋风都有些懊恼,心里暗骂老头子不听自己的话,若是当日要是不那么张扬,又怎么会被三大圣地的人联合追杀。 他驾着青蝣王带着厉血沿僻静处而行,生怕三大圣地有弟子继续追杀,所幸的是一天下来,竟是半个人影都没见到,林秋风不禁暗暗高兴。 厉血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的人了,虽然此时还有神志,但元神爆裂,死已经是一定的事情了。 老厉血躺在青蝣王身上,虽然心有不甘,但知道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没想到自己纵横魔门,到最后却是这个下场,一时间自然是指天骂地忿忿不平。 林秋风也毫不理会他,任由他口舌生风,只是一个劲的催动青蝣王快点赶路。刚开始的时候厉血还很是感激这个得意弟子,虽然自己将死,但若是让他死在那些正道修真的手里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他骂够了天地,又啧啧的夸奖林秋风。哪知道一向善于迎合他的林秋风,此时竟是半句话都欠奉。只是一个劲的闷声赶路。 初始厉血还没有在意,只道是林秋风怕人追来,所以才着急上路,后来却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只见林秋风阴沉的脸上半点恭敬他的意思都没有,顿时疑惑起来。 青蝣王飞了半日,已经远远的离开了三大圣地的修真人,林秋风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停下了青蝣王,回身来到厉血的身边,一张惨白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厉血。 老怪厉血看着自己素日吹嘘的得意弟子,不禁暗暗心惊,知徒莫如师,他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弟子有多阴冷手狠,此时看他这般表情看着自己,知道是自己大势已去,这徒弟开始打自己的鬼主意了。 林秋风嘿嘿的阴笑了一声,说道:“师傅,你现在感觉可好?” 厉血哼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为师元神以毁,日后怕是这长青门要交给你来支撑了” 林秋风脸色一肃,说道:“弟子定保长青门不衰,不坠师傅之威名!” 厉血听林秋风的话,心里更是一惊,知道这徒弟嘴上越是光明磊落,就越是阴狠毒辣,只是自己如今已经是这样,想不明白这小子还能对自己怎么样。 林秋风看着厉血,继续说道:“只恨弟子修为薄弱,无法把师傅救好,而以弟子这身能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师傅报仇” 厉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却也是着急不得的……” “师傅不急,是因为师傅要去了,弟子急,是因为弟子还要继续支撑着这长青门啊,所以师傅……”林秋风说到这里,顿了顿口气,偷眼看厉血的表情。 厉血嘿嘿一笑,说道:“小子有什么事情不妨直接说就是了,这么绕来绕去的难道是看我老糊涂了不成” 林秋风面色一喜,说道:“师傅你已经是大限将至了,弟子想斗胆接师傅一样东西!” “哦,如今我老头子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你看上……” “就是师傅的魂魄啊!”林秋风惨白的脸上此时竟充满的期待一样,只是一双眼睛却已经冷的吓人。 厉血猛的一哆嗦,明白了这小子的意图。 虽然自己的元神毁灭了,但几百年的修为岂同于儿戏,若是能得到自己的魂魄加以秘法炼化,那必将成为一个不死的阴灵符魂,到那时候,即便是正道修真,怕是也要顾及一下。只是这样一下,自己便永世不得超生而被这小子所控制。 厉血天生狂妄自大,怎么肯让自己魂魄受控,更不要说永世无法超生。他眼睛转了一转,嘿嘿的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徒弟,竟然想到这么好的办法,这样一来不禁师傅可以亲手给自己报仇,还可以帮助你重振长青门,这当真是一举两得啊!” 他此时口气顿时欢喜起来,连声呼唤林秋风说道:“乖徒弟,既然是这么好的事情,那还不快过来,师傅老实不动让你取就是了!” 林秋风听罢厉血的话,脸色先是一喜,接着又有些狐疑起来,暗想老家伙怎么忽然这么好相与,莫非是想骗自己过去,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道老家伙还有杀手不成。 他疑惑的看了看厉血,说道:“弟子怎么忍心在师傅还没有去的时候就夺师傅的魂魄,我看还是等师傅去的时候再说吧”说罢往旁边不远处一站,也不担心老怪会跑掉一样,用眼睛不时的打量着其他地方。 厉血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反抗的力气,只是希望自己还能有些余威,果然林秋风对自己还有顾及,不然的话此时老怪只能是束手任人施为了。 他看林秋风站在不远的地方,如同自己不存在一样,不禁恨的牙根痒痒,暗想老子就是被人千刀万剐也不能落到你这小子手里,只是这时候上不靠天下不落地,又有谁能救自己呢? 就这样两人各怀鬼胎,就这么一个趴着一个站着,过了好久。 忽然林秋风哈哈大笑,说道:“师傅,你老到底是我师傅,什么都比我高明,既然刚才师傅大大的赞成弟子的主意,那弟子就来取师傅的魂魄吧!” 厉血心里一凉,嘴上还犹自硬朗,说道:“你小子说的对极,那还不赶快过来”说罢摆好姿势,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林秋风本来已经猜到师傅在故作镇静,准备一举取了这老怪的魂魄,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炼化去,哪知道如今一看厉血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禁又有些狐疑。 他也是天生疑惑,这些年跟着老怪,知道老怪诡计多端,所以大是小心,宁可多让一时,也不想到手的东西跑了,要知道以老鬼几百年的修行,魂魄就如同宝贝一样,无论是炼器还是炼魂,都是非同一般。若非如此,他又怎肯冒着风险把老怪弄到这里。 他挪了挪脚步,眼睛死死的盯着厉血,说道:“那徒弟就过来了……” 厉血也死死的盯着林秋风的脚步,说道:“你怎么走的这么慢,难道也如同师傅一样受了伤吗?” 林秋风奸笑道:“弟子是因为这一快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师傅了,心里只觉得万分的难过,所以才宁愿慢点走,想多看师傅几眼” 厉血眼看着林秋风一步一步的移向自己,心不禁沉了下去,知道这一次真是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了,怕是永世再难做人了。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有人笑道:“你们师徒俩真是感情深厚,让我看着都忍不住难过啊!” 说话间,缓缓走出一人,却真是炼鬼教主鬼冥! 三十八 陌人 厉血怎么没也没想到,在穷途末路的时候,鬼冥会出现在这里,心里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喜是看着鬼冥出来,怕是林秋风这逆徒无法得偿所愿了,忧则是鬼冥恐怕比林秋风还要可怕,真是赶走了狼又来了虎,而无论是狼还是虎,自己总是他们嘴巴里的肉罢了。 此时鬼冥慢悠悠的走出来,而身后有一团黑雾,有一个人若隐若现的埋在雾中,却是一步不离的跟着鬼冥。 林秋风心里一惊,知道这炼鬼教主更难相与,怕是自己这算盘要打不响了。 他干笑了两声,一施礼对着鬼冥,说道:“竟是大教主来了,师傅,这次你可有救了……” 厉血心里暗恨,嘴巴上却是打着哈哈,说道:“原本老夫还要到云泽去拜访教主,没想到教主竟然亲自前来,真是惭愧啊!” 鬼冥一笑,徐步走到厉血跟前,一阵的死气扑面而来,那青蝣王顿时有些不安,发出一阵吱吱的声音。 “老门主似乎颇为不妙啊……”他一双细眼仔细的打量着厉血,发出惊讶的声音。 “竟然感觉不到老门主元神的所在了,莫非……” “行将朽木,不提也罢,只是扔下我这宝贝徒弟,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厉血一双血眼此时已经是神识涣散,眼看就将大去了,事实上修真之人元神已损,早已经如死亡一样,当日阴童子体内元神被林破念神剑毁掉,立刻便失了性命,虽然后来竟鬼冥用秘法唤回,但已经成了鬼冥的一个行尸罢了。 此时厉血依仗着几百年的修行,强坚持到现在,此时即便是心有不甘也是无可奈何了,只得最后在鬼冥面前用言语摆了林秋风一道,以泄忿恨,可要想再有作为,已经是全无可能。 鬼冥点了点头,说道:“老门主的交代鬼冥自当照作就是,都是同门中人,照顾是理所应当的”说罢转身,一双妖异的眼睛大有深意的看了看林秋风。 林秋风原本惨白的脸上此时更是连半点血色都没有,他听了厉血的话,知道这老怪是最后又害了自己一次,而鬼冥那若有深意的一眼,更让他全身冒冷汗。 他嘴角抽动几下,忽然向后跃起,说道:“多谢教主厚爱了,秋风来日自当报答,此时师傅就交给教主了!”说话间身形连晃,已凌空而去。 鬼冥身后的暗影,眼睛一冷,正准备要追上去下杀手,却被鬼冥摆手制止了,他一笑,说道:“留着他吧,此子成事虽然不足,但乱事却也有一套” 说罢一双纤细的长手抚过厉血的眼睛 “老门主,鬼冥这就带你走”那串乌黑的珠子在鬼冥的手中顿时射出无数的黑雾,转眼间将厉血的头颅缠绕在其中。 一阵的凄厉哀叫从黑雾中传出来,不消片刻便再没了反应,鬼冥微微一笑,手捻着黑珠转身离开。只留下已经形同干尸一样的厉血。 至此,厉血也如阴童子一般成了鬼冥手中的棋子,而所谓的三教四门,只剩下了其余几个碌碌小派,已经形同虚设。 顾胜澜千里飞行,驾着红莲日夜不停,直往九狱司赶来,之前在极北鹊山的经历,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时间安排,此时只得拼命赶路,希望没有错过七日之期。 到了九狱司,顾胜澜直奔大厅而来,结果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顾胜澜顿时一阵的泄气,知道卫大哥一定是以为自己出了岔子,再没有任何希望可盼,于是如前所言一样带柳姑娘去了锁心殿。 他挠了挠脑袋,知道在这里等也是徒劳,只得又御剑南行,直奔锁心殿而来。 早就听说锁心殿在十万大山之处,只是自己从极北之地而来,一路奔波已经是疲惫不堪,此时就是老剑灵也是有些吃不消,虽然不时的换上阿黄来赶路,但仍然是速度大慢。 待到了锁心殿,早已经与卫公子错身而过了 顾胜澜还是第一次来到锁心殿,这传说中的修真圣地完全与天都谷不同,相比于天都谷更多是安静和简朴。 面对这修真的圣地,即便是顾胜澜大胆也不好贸然闯进,只得由锁心门人一层一层的往里面传达。 时间过不多时,只见锁心殿偏门敞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女弟子,一身的白衣素服,面容平和,她向顾胜澜招手施礼,说道:“殿主请你进去” 顾胜澜跟在这中年女子身后,走进锁心殿,只见这里面一切都依自然而成,少有华丽的雕栏庭榭,只是在行人处石头铺路,粗看上去,几乎如同一座庙宇差不多少。 那中年女子步伐轻灵,徐徐带着顾胜澜穿过回廊,来到一个大厅之中。 在门口,那中年女子收住脚步,说道:“殿主正在里面等候”示意让顾胜澜进去。 顾胜澜也不迟疑,迈步就走进了这大厅 这大厅虽然宽阔,但摆设却不甚多,只有简单的几把椅子放在两边,在中间,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似乎等候顾胜澜已经很久。 顾胜澜走到近前,刚要说话,忽然一愣,要说的话顿在了嘴边上竟再也说不出来。 只见,此时站在厅中的,正是自己千辛万苦寻药想搭救的柳青眉。 此时柳青眉见顾胜澜走进来,冲他点了点头,面容平静的说道:“你初次到这里,对这里还有些新奇吧,这锁心殿的气派可比不了哪天都谷” 顾胜澜愣在那里半天,才慢慢的合上嘴巴,暗想我到这里来又不是看什么气派,只是看她如今这样子已经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笑了笑,说道:“看来我还是白来了一趟,想必锁心殿主已经把姐姐全都治好了!” 柳青眉平静的说道:“师傅已经归尘而去,此时此刻,我已经是这锁心殿的殿主!” 一句话又让顾胜澜吃惊不小,万没想到此时的柳青眉,竟然已经成了这锁心殿的主人。 只见柳青眉缓缓的说道:“师傅心怀慈悲,为了救我不惜耗尽毕生的修为,如今我虽然醒过来了,可师傅却已经去了”说话间眼睛一湿,似乎想起了华月仙子的模样,不禁心中一悲。 顾胜澜这才明白,原来锁心殿主竟为了救柳青眉而牺牲了自己,不禁对这位从没见过面的前辈升出一丝的敬重。又见此时柳青眉面有悲伤之情,可又不知道怎么来安慰才好。 两个人默然无语的站了半天,顾胜澜才有些赧然的说道:“原本答应卫大哥七天之内拿回鲛珠的,结果还是没来得及,若是我及时一点就好了,殿主也不会就这样去了” 柳青眉摇了摇头,说道:“师傅已经为这世间做了太多的事情了,如今理该由我来分担了,这些年,想必师傅也累了,这就是天意……” 顾胜澜从怀里把那颗鲛珠拿出来,说道:“不知道这颗珠子还对姐姐有没有用”说着就想把珠子交给柳青眉。 柳青眉又是摇了摇头,说道:“物是人非,这珠子本来就是你得的,还是你留在身边吧,日后会有用处的” 此时顾胜澜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见眼前的柳青眉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再不是当日那个人,一时间觉得好生的失落,他又不死心一样的问道:“那姐姐可以告诉我卫大哥到了什么地方吗?” 柳青眉垂下头来,说道:“人已远去,又何必再寻……”说罢修长的身形背对顾胜澜,似已经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顾胜澜无奈,只好退出大厅,他知道此时自己与柳青眉已经再不是以前的样子了,看到如今柳青眉的神情,顾胜澜不禁暗暗为卫大哥担心,若是他看到柳青眉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摇了摇头,转身向锁心殿外走去。 大厅之中,柳青眉孤独的一个人站在那里,秀美的面容忽然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师傅,青眉是不是真的没用,即便是此时此刻,却还忘不掉那个人,这锁心殿,弟子又如何能支撑起来……” 没有人再如华月仙子一样慈爱的抚摸她的秀发,柳青眉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顾胜澜出了锁心殿,只觉得这一行好没有意思,似乎自己最是没趣一样,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回到九狱司的好,毕竟那里是卫大哥的地方,说不定能等到卫大哥,等见到了他再把这些事情告诉他才好,然后自己就去找琪琪,此时他寻找琪琪的心思竟是从没有过的强烈,只觉得这世间太过没趣,还不如和琪琪一道回到那古墓之中,或许那里才是自己最随意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又把那颗鲛珠放进怀里,摸了摸阿黄的脑袋,说道:“老伙计,还是你最好啊,一直就这么不怕辛苦的跟着我……”说着话,脑袋里却又想起了琪琪的模样,再提不起半点的精神。 灯火通明,一直阴暗的九狱司此时一片的光亮。 顾胜澜一个人坐在中央大殿的巨大椅子上,看着前面那高大的祭坛,一直沉思不语。 他回到九狱司已经数天的光景,可却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此时他坐在那椅子上面,想象着这里昔日曾是那名噪一时的魔教之主烈云的位置,而今却空荡荡寂寞了几百年。 看着那高大的祭坛,经历了几百年的沧桑,已经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又想起之前在极北之地鹊山那神秘老者的一番话,不禁心生感悟。 那老者的话乍一听似乎混乱之极,只有顾胜澜经历了那些奇事,才了解这些话之中有多少的奥妙,此时他看着那高大的祭坛,似乎觉得一晃匆匆数年,自己却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就像这高大的祭坛,在被打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立在这里经受风霜的侵蚀。 “生可以不是起点,死也未必就是终点,繁华世界,却不过虚虚实实……”老者的话此时反复的回荡在顾胜澜的脑海里,顾胜澜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的不那么清晰了,或许自己此时眼睛里能看到的,都不过是哪十万锦华的虚幻。 他坐在那个大石椅上,抚摸着扶手上斑驳的痕迹,心里却是如同老僧入定一样,李庆阳传给他的天书字诀,神秘老者给传给他的金刚手印,还有那鹊山之上所听到的一切,此时如同一条条河流终于汇成大海,那原本看似毫无干系的东西此时竟被顾胜澜感觉到了其中内在的相似。 一切皆有迹可寻,一切有法而无法,大道原本归一,殊途亦是同归。 顾胜澜的心里忽然一阵的感动,眼睛也有些湿润,这种感觉来与感悟到这种万法归一的震撼,世间之人皆求天道,却哪里知道这天道早就存在于自己的内心。 他感受着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尝试着将身体之中那潜藏的力量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来游动,初始之时,那几种力量还在互不相让的以争长短,但越是到了后来,这相斥之力就越是单薄,反到是那些原本弱小的消耗之力,在他的体内不断的融合不断的壮大,竟完全形成了一种新的力量。 这力量即不属于道家,也不符合密宗,而是一种顾胜澜全然没有感觉过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有在不断的融合着其他的力量,即便是那密宗老者留给他的纯粹之力,也在这股力量的融合下不断的衰弱,又不断的壮大,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生生不息一样。 这种感觉当真是奇妙之极,即便是顾胜澜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的身体原本已经被红莲剑和金襕袈裟加强,此时这股新的能力就如同鱼龙入水一样,丝毫不受半点的束缚。 只是那潜伏在顾胜澜最深处的异魄,却是半点的反应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异魄就如同消失了一样,无论顾胜澜如何的内察,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有顾胜澜知道,它并没有消失,或许也在跟随自己的壮大而壮大,直到有一天可以完全的吞食自己的神识而永远的占有这副身体。 虽是如此,但这个突破仍然让顾胜澜欣喜,因为这无疑与自己独创了一个心法,他想起了极北之地那条可以遮盖天地的大鱼,暗想若不是因为有极北一行,自己绝对不会有这么深的感悟,那就把这个心法叫做北溟心法吧。 想起那条大鱼在天地之中的自在惬意,顾胜澜一阵的神往,不由得想的有些痴了…… 此时的九狱司一片的沉静,或许它在这几百年里,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寞。它就如同一个隐居的士者一样,只因为当年有了烈云才风生水起,如今烈云不在了,它也重归于隐世。 只是这沉寂了几百年的九狱司,这一刻却又忽然的热闹起来。 一群模样有些怪异的人借着月色站在九狱司之前,这些人大多是黑袍笼罩,神情木然,乍看上去如同死人的颜色,唯独是最前面的一个人,却是显得与众不同。 只见这人不高的身材穿这大红的袍子,一张脸酷似孩童,眼睛眯成一条缝,却不时的有残忍的神色闪出来,与那张脸格格不入。 这些人正是鬼冥的弟子,而最前面的那人,正是之前被鬼冥以炼鬼密法重塑肉身的阴童子,昔日的蚀骨教主。 自从被鬼冥重新救活之后,阴童子便受了鬼冥的控制,因为鬼冥在他的体内种下了炼魂之火,这东西阴毒无比,没过一段时间就会自行爆发,烧炼阴童子的魂魄,那简直是比死亡还可怕的感觉。 每一次爆发,阴童子都能真切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被锁在看似苍白的火海中饱受煎熬,刚开始的时候阴童子还可以自行镇压,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那股炼魂之火如同在他体内生根发芽一样,到最后已经是根深蒂固,完全没有办法来压制。 这炼鬼教的秘法,当真是歹毒无比,而只有那鬼冥教主,才能完全这阴火的折磨,无奈之下,阴童子只得听命与鬼冥,而蚀骨教,也随着教主的归顺而归顺,虽然表面上还是各行其事,但已经是名存实亡。 鬼冥曾许诺于阴童子,只要能帮他找到那魔教天骄烈云的圆月之轮,就帮助他解除这炼魂火的禁制。所以这些天来,阴童子一直在四处的寻找这圆月之轮的下落。 终于,他听说这个传说中的圆月之轮,并没有随着烈云的消失而消失,只是一直藏在了昔日魔教总坛九狱司这个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阴童子真是大喜过望,立刻带人来到九狱司,准备在这里把那魔教传说中的圣宝找出来。 九狱司,延续了几百年的平静终于随着阴童子的到来而打破。 三十九 古物(上) 阴风阵阵,九狱司前原本就已经残缺的石垣高柱此时更显得有些凄冷,那偌大的殿门如同一个巨兽之口一样横在黑夜之间,仿佛随时准备吞噬周围的一切。 阴童子长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如同废墟一样的地方曾是所有圣教弟子虔诚膜拜的地方,即便如他这样的魔门巨枭,眼望着这里,也不由得不心生一股敬畏来。 毕竟,这里曾经缔造了魔门的辉煌,这里曾经出现了一个叱咤风云的天骄之子——烈云。那个就是在现在也让所有魔门弟子都万般尊敬的名字。即便是如今早已经物是人非,但眼前这斑驳的石壁断垣仍是曾经辉煌的见证。 而他自己,如今则要取出那魔门天骄之子曾经拥有的圆月之轮。 他看着九狱司黑黝黝的入口,原本死寂的心里不禁掀起一阵的狂热来,要知道圆月之轮乃是魔门至宝,传言曾是上古圣帝蚩尤的随身饰物,上面记载着魔门最为精深的密法,而当年的天骄烈云就是得了此物,修习了上面所记载的心法,才横贯中原全无敌手的。那时候,即便是天都谷都无法夺其锋芒。由此可知那圆月之轮上面所记载的密法有多大的神奇。 “若是能被自己得到,那鬼冥又算个什么……”阴童子暴戾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血色,脑海之中似乎又想起身体里那时时让自己痛苦不堪的炼魂之火,不禁从心里涌上了一股想毁掉一切的怒火,他回头看看身后的随从,率先迈步向九狱司走去。 如嵌在山腹中的九狱司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阴冷,尽管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飘摇,魔教的圣火早已经熄灭,但所见之处仍无一不显示着曾经的辉煌。 随着阴童子一群人走进九狱司,长长的厅廊两边忽然蓬的一亮,只见墙壁上手腕粗细的火把如同有灵通般逐一自燃,那跳跃的火光顿时照亮了整个长廊。那长长的甬路完全用宽大的石板铺成,每一块石板都相同的大小,尺寸丝毫不差,可见当时这九狱司当日的浩大。 在长廊的尽头,一个高大如小山一般的祭坛正巍巍矗立在中央,那是九狱司魔教的圣坛,昔日,那里曾经日夜不息的燃烧着熊熊的圣火,代表着魔教千古不灭的威严。 阴童子面无表情的迈着粗短的小腿向前走去。心里则在盘算着到底该怎么找到那魔门的至宝圆月之轮。 尽管自己身为蚀骨教主,但极少来九狱司这里,相比与这个如废墟一样的地方,他更愿意躺在自己的安乐床上享受女人的暖香温玉。 而且这些年,更知道这里住着一个身份迷离的卫公子,尽管阴童子辈分为高,但对于这个卫公子,仍是感到有些头疼,单单是那烈云的令牌,他就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更何况想摸出这人的底细。对于看不清楚的人,阴童子从来都是一个原则,那就是避免接触。活了百多年,他早已经到了人精似鬼的程度。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碰见这个后生小辈……”阴童子心里暗暗想着,脚步不停,直向大殿圣坛走去。 身后的人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一直走到大殿之上,只见一个高大的石铸圣坛立在大殿中央,四个粗大的鼎柱即便是几个彪形大汉张开手臂也不能完全抱合,祭坛身上有一个大大的火焰腾起图案,如同古老的图腾一样冥冥中充满了神秘。经过了几百年的岁月,这圣坛虽然已经斑驳的如苍迈的老人,但依然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之心来。 即便是阴童子如此巨枭,见到这高大的魔教象征之物,心里仍不由得一颤,双膝几乎生出下跪的冲动。 圣坛之火早已经在五百年前就被熄灭了,如今上面冷冷清清,阴童子走上前去,用手抚摸着那粗大的鼎脚,竟生出一股天地之大而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的念头来。 他心中一警,收摄心神,再不为这祭坛所震慑,两只小眼睛顿时闪过嗜血的色彩,他嘿嘿阴笑了一下,迈步绕过祭坛,又向前走去。 前方,正是昔日魔教天骄烈云的位置,一个巨大的石椅。当年烈云狂傲冲天,一身魔功强横无敌,端坐与石椅之上,周围如浴火中难以近人。 五百年过去了,烈云早已经没有了踪迹,这把巨大的椅子周围那魔火之海也早以不见,只是让阴童子想不到的是,那片让人生畏的火海虽然没了,但椅子上面却并不是空荡荡。 只见在上面,此时正坐着一个人,一个眉目清朗嘴角含笑的年轻人。 阴童子看着这年轻人,瞳孔猛得收缩,原以为会在这里碰到卫公子,没想到竟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人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要来,早已经坐在这里等候他一样。 阴童子那双暴戾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个安然上坐的年轻人,透出几欲杀人的目光来。 那年轻人看见这一行奇怪的人来到眼前,也不慌张,似乎早有准备一样,他从那宽大的石椅上下来,迈着宽步向阴童子走过去,全然无视阴童子那细小而残暴的眼神。 阴童子目光更紧,以他的修为,此时竟完全看不出这年轻人的虚实来,那种泰然自若不动如山的气势完全把所有的一切都掩盖在了下面。 这个年轻人,正是一直在九狱司等待卫公子的顾胜澜。 虽然此时的顾胜澜已经神功大进,但也是刚刚才察觉到有外人的进入,只凭这一点,顾胜澜就断定来人修为胜过自己,只是如今卫大哥不在,偌大的九狱司只剩下他一个人,眼见有外人来犯,如何能置之不理,兼之顾胜澜自小就在街头上与混混打交道,最擅装神弄鬼,眼见不敌,自然而然的就使出了独门绝迹,先让来者摸不到头绪。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矮小若顽童一样的人,一身的大红袍子甚是眨眼,身后又是一群古怪装扮如同鬼役的人,心里暗暗的作了提放,脸上却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说道:“卫公子座下看门的,恭候各位大驾!”说罢双手作揖,看上去颇为滑稽。 阴童子冷哼了一声,因为看不清这年轻人的虚实,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摆了摆手,阴沉沉的说道:“我是蚀骨教的教主阴童子,来拜访一下老朋友,怎么你家主人不在吗?”说罢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四下张望,似乎在找卫公子的身影。 顾胜澜暗暗好笑,心道这帮子牛头马面的人也太拿小爷不当事了,装这么个样子就想小爷当真吗,表面上却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低头弯腰的说道:“家主之前出去,说是有事情要办,临行前特意嘱咐小的若是有贵客来访,一定要好好招待!” 阴童子心中一动,暗想莫非这卫公子早就料到自己回来吗?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顾胜澜,想看出个虚实来,哪知顾胜澜仍是一副恭敬的样子,连头都不抬起来。 卫公子在魔门之中素来神秘,从没有人知道这人的真正来历,更别说见识他的神通了,现在被顾胜澜这么一说,阴童子顿时起了疑心,要知道人老成精,阴童子活了几百年,早已经是精中之精了,更何况此行对那圆月之轮是势在必得,丝毫不敢大意,如今看着这年轻人,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九狱司的卫公子给自己卖了副什么药。 顾胜澜心里暗暗好笑,这帮子修真看来真是修的有些傻了,他继续毕恭毕敬的说道:“既然家主早有叮嘱下来,那大教主就请随意,若有吩咐,小的一定无有不从”说话的语气无比的恭敬,竟似真把阴童子当成了贵客一般,还用那条独臂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阴童子看着顾胜澜一副恭敬的神态,心里有些疑惑,总感觉眼前这个独臂的年轻人有些蹊跷,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又说不出来,他沉吟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暗想即便就是那个什么卫公子真的在这里,自己也丝毫不惧,又何苦为这么个缺胳膊的人疑神疑鬼。 他望着正前方那立在高台上的石椅,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而在那下面,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魔门至宝圆月之轮。 老家伙一想到圆月之轮,心里就禁不住的猛跳了几下,眼睛里闪出一阵的狂热来。他把心一横,管他什么卫公子,又能耐我何!迈步向前走去。 眼看着自己弄出的玄虚失效,顾胜澜也没有阻拦,虽然他一直低着头,但老家伙眼睛里那瞬间闪过的渴望的光芒,仍然一丝不落的被他看在眼里,暗想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这老怪如此的疯狂。于是任凭阴童子从身边走过,只待看看到底能弄出什么古怪来。 他闪到旁边,只见阴童子挪动着他那矮小的身躯一步一步的向石椅走去,随着越来越接近,阴童子的脸上闪出一丝狂热的表情,呼吸也不禁有些急促起来。毕竟圆月之轮是魔门的圣物,谁能得到谁就意味着拥有了能一统魔门的能力。 此时的阴童子,早就忘记了身体里的炼魂之火,什么唤醒离魂剑,什么对抗天都谷,在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拥有圆月之轮才最后意义。等自己得到了这魔门的圣物,哪里还能轮到什么鬼冥来话事。阴童子只觉得内心中有一种火苗在窜动,就如同面前有一个极尽媚态挑逗的女人一样,勾引他最原始的渴望…… 随着阴童子逐渐的接近那宽大的石椅,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四面分开,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布成了一种法阵,显然是早已经演练整齐。 顾胜澜此时早已经悄悄的退在了暗处,他盯着这些人的变化,心里不禁更是奇怪,暗想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大的阵仗,看那个什么教主的表情,此时似乎已经到了不能自已的程度,莫非这椅子里有卫大哥留下的什么宝贝,若真是如此,那到确实是麻烦。 他暗暗的提神,心想只要一有动静,真被那个什么教主找到宝贝,自己就先行夺走,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人拿了卫大哥的宝贝。 阴童子一脚踏上了那高高的石台,看着触手可及的石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唇不住翕动,似在念一种繁冗复杂的咒语一样。 随之那数十个黑衣人,也如阴童子一般深深低吟,双手如负重一般向前托起,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上,竟如同老僧念佛一样,一串串生涩的字符不住的回荡在四周,原本空荡荡的大殿此时在这声音的衬托下顿显神秘。 顾胜澜皱着眉头,只觉得这声音之中似含了某种力量一样,听的自己竟然心神一荡,暗想这些老怪果然是邪恶无比。 此时的阴童子表情异常紧张,阴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那双胖小的手掌也是五指箕张,如抓千斤之力一般的直向椅背一团腾腾的火焰图案而去。 原本是死物一样的火焰图案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神奇的如微风轻拂一般的动了一动。 阴童子看在眼里,心中大喜,暗想这一次鬼冥到是没糊弄自己,这里果然有玄机暗藏。 站在高台石阶下面的黑衣人原本低沉的声音此时也徒然升高,似在催动那火焰图案一样。 阴童子站在高台之上,十指间射出数道血红的光芒来,照在那火焰的图案之上,只见石椅背上那原本如雕刻上去的火焰此时已经是红光大盛,在那神秘法咒的催动下,那边缘的焰苗已然是不住的抖动。 原本在平常看来只是一个石雕的图案,却能有这样的变化,真是让人惊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图案就象一个无底的深洞一样,阴童子那数道光芒,射在上面如同石牛入海一样转眼被吸的干净。 要不是阴童子百多年的修为强横,怕是立刻就会吃不消,即便是如此,阴童子此时已经感觉到颇为吃力,那图案下所掩盖的东西,就如同无度需求的女人一样,拼命的吸食着阴童子这一身的能力。 阴童子就感觉全身的精气都在随着十指而流进那图案,可心底那种强烈的占有欲望却丝毫不减,只要撑过这一刻,哪怕耗上这一身的功力,只要能唤出圆月之轮,也绝对值得。他把心一横,非但没有控制自己精气外泄,反倒是用尽全力倾巢而出,唯恐不够唤醒那圆月之轮一样。 顾胜澜站在角落里,双目炯炯,他也没想到那椅子上竟有如此玄妙,虽然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但看此时阴童子面目狰狞,一身的大红袍子已经膨胀的几近破裂,显然是有些吃力。 随着阴童子全身的功力灌入那怪异的椅背,椅背上火焰的图案此时已不住的跳动,如同已经脱离了那石椅的平面一样,可阴童子的双手却如同黏在椅背上一样,丝毫脱离不得。 此时阴童子的嘴角开始抽搐,两个怪眼如同死鱼一样向外突起,如今最痛苦怕是莫过去他了,原本以为可以唾手可得的东西没想到竟出现如此怪异的情况,那个看似普通的火焰图案后面不知道是什么,随便阴童子如何的催动法力,都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一会的功夫,一个偌大的教主身上的修为已经吸进了一半,非但如此,阴童子此时已经感觉双手不受控制般的在被一点点的吸进那图案。 他身上一身身的冷汗冒出来,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时到如今,阴童子才豁然明了自己又被鬼冥套了一个圈,心中不禁是又恨又急,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接近那神秘的火焰,一股的绝望涌上来。 原本最开始的时候还可以脱离,可却因为得宝心切而错过了机会,如今半数修为荡然无存,再想挣脱已经成了痴人说梦一般了。 一代魔门巨枭,竟是到了如此末路境地。 眼看着阴童子那短短的手指已经被吸的贴到了那火焰之上,随他而来的那些黑衣人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一般,不但不去补救,反倒吟诵之声更涨,颇有推波助澜之势。 顾胜澜在旁边看的清楚,眼看着这个如同孩童一般的凶人手指尖末进了那腾跳不止的火焰之中,心里颇有些不忍,可转念间脑海里却浮现出当日那如同地狱一般的村落,那些死去的人又何尝不是无辜,如此的凶人不知道做了多少的恶行,自作孽不可活啊。他稳了稳神,原本想去搭救的心思已经是没有了。 阴童子此时在高台上面,矮小的身躯已经向前倾斜,虽然用尽全力的来抵抗这股吸力,但这股吸力就如同蜘蛛吐丝一般连绵不绝,那股韧性即便是阴童子全盛之时恐怕都难以抗衡,更不要说如今只要的情形,灭亡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一股一股的冰冷从没入的指尖传进他的身体,这股冰冷的感觉也如同附了魔力一样,进入到阴童子的身体后并不消失,而是沿着他的每一处神经游动,逐渐的麻木他的感觉。 没想到,这火焰之后,竟会有如此冰冷的力量。 不消片刻的功夫,阴童子已经全然没有了抵抗的能力,任凭着身体被一点点的吸进那火焰之中。 从指尖开始,手腕,臂膀,然后没入胸口,那火焰背后就如同有一个巨兽的血口一样,即便是阴童子如此胖鼓鼓的身体,没进去之后却是一点不见异状。 眼见着阴童子张大了嘴巴,恐慌而绝望的眼神直直的瞪着,逐渐消失在那火焰之中。 在外人眼中,这火焰只是一个图案,而此刻,它几乎成了蛮荒的野兽吞噬人的生命。 一想到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坐在那椅子上,顾胜澜心里就有些发寒,只是不知道再往下还会发生什么。 此时他完全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渐渐消失的阴童子和那团诡异的火焰上。 顾胜澜却莫名的感到一阵的压抑,在黑衣人中,赫然多出了一个人,一个相貌俊秀的几近妖异的男人。顾胜澜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从这男人身上,察觉不出一点的邪恶气息,可偏偏就是如此,才让顾胜澜感到压抑,一个魔门之人却丝毫没有魔门的气息,这意味着什么…… 只见那人站在黑衣人的阵法之外,一双如同女人般秀丽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高台之上所发生的一幕,长袍下仅露出一只白晰的手,捻动着一串乌黑发亮的珠子…… 顾胜澜知道,真正的主角才开始上场。 四十 古物(下) 魔门昔日的圣堂九狱司,经过了五百年的沉寂,如今又重新的热闹起来。 此时此刻,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高台之上,即便是顾胜澜,也被那高台之上所发生的奇异景象所吸引。 阴童子此时已经几乎被那火焰所吞噬,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鬼冥要他来寻找圆月之轮,因为鬼冥早就知道开启圆月之轮要以牺牲魔门中人为代价,只有他阴童子这百多年的修为,才足够启开圆月之轮的密钥。 从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是鬼冥布的局,甚至于怂恿自己侵袭天都谷,都不过是借林破念的剑来让自己元神大损,以便他控制自己。 阴童子最后终于神明一清,脑海里又出现了鬼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悔恨来,但确再无法改变这一切,他只觉得神识一黯,顿时再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没入了那看似如石雕的火焰之中。 大殿石壁上的火把忽然全部熄灭,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原本嵌在山腹之中的九狱司,竟忽然掀起一股股莫大的旋风,随后传出一声声的轰鸣,或如金玉交戈,或如山石崩裂,连绵不断的传出来,刺的人的耳膜几乎失去听觉。 顾胜澜只觉得整个大殿似乎要崩塌一样,脚底下宽厚的石板不住的颤抖,仿佛末日就要来临了。 那些黑衣人也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的突变,身形早已经被脚底下传来巨力震的东倒西歪,哪里还能保持住什么法阵。 鬼冥脸色微变,事实上他虽然知道圆月之轮就在这里,但解封之后到底会怎么样,他也完全不知晓。这就如同一场豪赌一样,胜败只在一瞬之间,只是这个局他已经布了这么多年,每一步都在按照他的设想走,如今更是不容有失。 为了圆月之轮,所有的牺牲在他的眼睛里都是值得的。 眼看着原本准备收服圆月之轮的法阵已经不保,鬼冥一声冷哼,黑袍一震腾身而起,手中那串乌黑的珠子如有催动,随着鬼冥飞到半空中,一股股黑气从珠子里面涌出来,转而燃起点点绿色的荧光,围绕在鬼冥周身上下,此时鬼冥那妖媚的面孔在这层层绿光的映照下,更显诡异万分。 原本漆黑一片的大殿此时突然多了这点点的萤火,伴着那刺耳的轰鸣声和那无端而起的旋风,当真如同地狱一样,就差牛头马面勾魂小鬼了。 忽然一道华光如破日朝霞一般徒然从高台之上跳起,那华光如月银倒泻一般顿时将整个大殿中的黑暗一扫而空,原本那一声声的轰鸣渐渐褪去,而莫名出来的旋风却依旧势头不减,一股股的气流就如同受到召唤一样围绕在那道华光之下。 远远的看去,只见华光之中,有一手掌大小,却如圆月般的轮环在缓慢的转动,那轮环不知道是何物造成,周身有一丝丝的细线般的绿色纹路,如人的血脉一样蜿蜒在晶莹通透的环身之上,看上去竟是好看之极,此刻这轮环悬在半空之中,发出一道道纯白色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笼罩在其中。 传说之中的圆月之轮,终于出现了。 鬼冥强按心中的激动,虽然圆月之轮已经出世,但魔门至宝非同凡响,至今为止,也只有当年的魔门天骄烈云才可以完全驾驭。此时虽然它在空中,但只要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要失控,到时候恐怕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只见那银白色的轮环在空中不住的转动,光芒中不时出现一个个奇异的符号,神秘之极。而在下面的那些黑衣人,此时却是痛苦不堪,从轮盘洒下来的白光,竟是无比的灼热,照在他们身上,就如同针刺火烧一般,顿时惨叫连连。 唯独是一直躲避在暗处的顾胜澜,此时却是如浴春风一样,说不出的舒坦,那一道道的光芒,射在他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若不是周围惨叫连连,他差点就生出想睡一觉的心思。 这魔门至宝,竟是魔门弟子无法消受,这当真让顾胜澜想不明白。 此时鬼冥身在空中,丝毫不理会下面人的惨叫,他依仗着有荧光鬼火的护体,驱动着一股股的黑气,直向那圆月之轮而去。 在鬼冥那串乌黑的手珠中,不知道吸纳炼化了多少的厉魂,此时在鬼冥的催动下,蜂拥而出,只见那些黑气之中的厉魂如同附骨之蛆一样,企图拥到圆月之轮上面。 只要让圆月之轮收住这万道的华光,那就意味着之魔门的至宝被鬼冥成功的收服了。 圆月之轮悬在空中,不停的旋转,它原本是上古魔帝配戴在身上的饰品,日夜相随,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性,后来又落在天骄烈云的手中,烈云当时已经是睨视中原强横一时的人物,如此一来,不免又多了几层的霸气,此时被解封而重见天日,竟见有人敢来挑衅,自然是十分的恼火。 它虽然不比人的性格,但毕竟是魔门的圣物,岂容人随便就来收服,这就如同顾胜澜手中的红莲一样,若非天意如此,这上古的神剑又怎么能落在他的手里。 天命之物,自有冥冥之中的天定。 眼见那些厉魂挟这层层的黑气向圆月之轮缠去,这魔门至宝徒然爆射白光,将自己完全笼在其中,那原本看上去纯纯的白光此时已经是耀眼之极,整个轮环再也看不清楚,完全被一团刺目的光芒所包裹。 那些旋风受到圆月之轮力量的催动,此时也骤然拔高,在大殿之上肆意横行,原本就被灼伤的黑衣人再也受不住那更为纯烈的光芒,竟一一化成了灰烬。 顾胜澜看的暗暗乍舌,想不出这东西威力竟是如此之大,又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半点的不妥。 身在空中的鬼冥也为这魔门至宝的威力所动容,自己所释放出的那些厉魂是自己百般炼化,一旦被缠附在上面,就立刻会受到厉魂的怨咒之力,可此刻,那些厉魂根本就无法贴近那圆月之轮,那一道道的光芒如烈焰一般还没等这些厉魂发作,就被那无法想象的高温所化,这光芒,竟似比那地狱之焰还要凶猛。 这难道真的是魔门之物吗? 魔门之物怎么会有如此纯白的光芒! 鬼冥咬了咬牙,此时已是绝对不能退缩,否则苦心布下的局面将尽付东流,他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与他绝不相称的厉吼,单手一扬,只见那串乌黑的珠子漫天散开,中间更有无数道黑气串连,围绕在鬼冥的周身上下。 他缓缓抽出另一只手,此时此刻,这只平日里一直隐藏在宽袍下面的手,竟是漆黑无比,与另一只白晰的手掌,赫然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个极端的对比,顿时使他整个人充满了邪恶。 那只漆黑的手不知道炼化了多少的凶灵附在上面,随着那只漆黑的手掌显露出来,整个大殿之上顿时响起了冤魂的哭叫之声,温度也骤然下降,如同冰窖让人不禁浑身发抖,一缕一缕的黑雾从那只手掌中溢出,如同丝线一样串上那围绕在鬼冥周围的法珠,将鬼冥包在其中。 此时九狱司大殿已经变成了鬼蜮一般。 除了那高高悬在半空之上的圆月之轮。 没有人能想到,这魔门至宝,此时竟显得圣洁万分,那轮环在刺眼的白光中急速的转动,一道道的白光挥洒而出,来抵抗着这森森的鬼气。 鬼冥周身围绕着的乌黑珠子,此时把鬼冥笼罩在一团黑雾当中,已经完全看不到鬼冥的身影,只见一团黑雾在不停的转动,即便是那纯白的光芒,也丝毫驱散不了这浓浓的雾气。 圆月之轮所在的地方,此时已经出现了一个如同漩涡一般的奇异景象,最开始是很大的一块,但形成之后,便开始以人的肉眼可以察觉的变化在逐渐的缩小。 随着这漩涡越来越小,九狱司的大殿之上,所有的东西都开始不住的晃动,呼的一块碎石被那漩涡吸起,只眨眼的功夫就陷进了那漩涡之中,而这却只是刚刚开始。 刹那间,只见一阵阵的狂风在大殿之上掀起,即便是那些沉重的石桌石椅,也被掀翻在地,随而拔离地面只想圆月之轮飞去。 顾胜澜只感觉到全身的衣服已经在向上飞起,他此时已经不顾隐藏身形了,踉踉跄跄的跑到那高大的祭坛旁边,独臂一把牢牢的抓住祭坛那粗大的石脚,这才稳住身体,可头发早已经四散飞起,衣服也几乎要脱身而去,再看周围一片的飞沙走石,那狂风如刀割一般吹在脸上疼痛不已。 他抬头看着那团银白色的光芒,只见光芒之中那团漩涡已经是越来越小,最初的时候还有桌面般大,此时却已经缩小成了盘子一样。 鬼冥化身在那团黑雾之中,徐徐向圆月之轮靠拢,速度却是异常的缓慢,似乎不受这漩涡的吸引一样。 一黑一白,就这样在空中逐渐的靠近。 此时圆月之轮那盘面大小的漩涡已经缩减成碗口大小,那耀眼的白光已经整体的减弱,就连那肆虐的狂风此时也已经消失而去,整个大殿之上空前的压抑,唯独不变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无法在保持原来的样子,一个个都如同失重一样临空而去,直接飞入圆月之轮那碗口般大小的漩涡。 无论是体积多大的东西,在飞入漩涡的一刹那,都似乎被分解了一样,毫无阻隔的闪了进去。 那漩涡之后,仿佛有一个无形大的世界一样,似乎要把这整个大殿所有的东西都吞噬进去,就如同吞噬蚀骨教主阴童子一样。 到现在,顾胜澜才明白为什么阴童子会消失在那团火焰的图案当中,所有的能力都来自这圆月之轮,而椅背上那雕刻的火焰,不过是一个启动的密钥罢了。 顾胜澜的手臂一震,再看那屹立了不知几百年的巨大祭坛在圆月之轮的吸力之下,终于在无法保持平稳,被硬生生的拔起。 那巨大的祭坛如山一样,向圆月之轮而去。 顾胜澜抓着石脚,只见在看圆月之轮,就如同站在地平线上仰望太阳一般,即遥远又似乎进在眼前,那种感觉玄之又玄。 此时的光芒已经完全的引退,只见那挂满了绿色脉路的圆月之轮正中央风起云涌,不时划过一道耀眼的电光。 顾胜澜随着那巨大的祭坛飘悠悠的飞向那轮环中央,此时之间,他面对着那手掌般大小的轮环,竟忽然生出一股渺小的感觉,只觉得头顶上这圆月之轮分明就是那无边的苍穹,而自己不过是这苍穹之下的一粒尘埃。 无论自己如何的挣扎,却终究摆脱不开这苍穹的笼罩。 天威如斯,圆月之轮,竟有如此换天偷日之力! 鬼冥隐在黑雾之中,全身上下被那数十颗乌黑的珠子紧紧的护住,完全看不见人形,只一团黑茫茫的雾气,不迟不缓的向圆月之轮而去。 即便重如千斤的祭坛已被摇摇晃晃的吸起,这团雾气依旧不为所动,此时的鬼冥,似已完全被气化在其中,在寻不到这炼鬼教主的半点踪迹。即便是爆发天威的圆月之轮,也莫之奈何。 鬼冥一身鬼法魔功,竟以达到如此地步,难怪敢打圆月之轮的主意。 顾胜澜此时附在祭坛之上,距离圆月之轮越来越近,散布在圆月之轮周围的一股股罡风几乎要吹裂人的皮肤一样,顾胜澜此时即便是闭上眼睛,也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前方眼帘之处那点耀眼的光亮所在。 那光亮的背后,会是什么?顾胜澜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悬在空中那如有神威的古物,脑袋里竟忽然非常的渴望知道被吸进去之后会看到怎么样的情景,而那一刹那自己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在这之前,他还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此时此刻,面对那高空中如太阳一样的神器,他竟有种想放弃挣扎的念头,似乎在那轮环的背后, 正有一种召唤在向他示意。 这种感觉玄妙而神奇,就如同方才那一道道烈焰般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却如浴春风一般,似乎这上古的神物对于顾胜澜,并不陌生,更隐约有一丝丝的熟悉。 巨大的祭坛晃悠悠的飞向圆月之轮,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大殿的空间,顾胜澜附在这巨物之上,几乎难以被发现。 他咬了咬牙,腾身跃在坛耳之上,顿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几乎从祭坛身上抽走。 与此同时,那股如同召唤一般的感觉也更加的强烈,顾胜澜虎睁双眼,单手一晃,拔出红莲神剑。 此时的红莲剑似受这圆月之轮的刺激,剑身之上早已经血光涌动,伴着两条金线不住的游走,整把剑就如同一泓浴血神兵。 随着顾胜澜拔出红莲,一道血芒直射而出,顾胜澜此时已经是须发皆张,那圆月之轮的光亮已经是近在咫尺。 在那一刹那之间,顾胜澜硬生生的把眼睛闭上,红莲剑直刺那漩涡风起云涌的正心,那闪电不时劈过的正心。 这一刻,顾胜澜那紧闭的眼睛里,飘出了琪琪那绝美的面容,依旧动人不可方物,依旧让人心中一疼。 电光炸起! 顾胜澜忽然感觉到全身上下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直觉得手中的红莲竟已经变的如火炉中的炭块让人几欲脱手。 紧闭的眼帘不时的闪过白光与红光的交接,耳朵边却是一阵阵穿透耳膜的轰鸣之声! 他狂喝一声,猛的睁开眼睛,只见圆月之轮已经近在眼前,此刻就如同一个悬在头皮顶上的太阳一样,而自己的红莲剑,则牢牢的刺在了那轮环的正中央! 那团黑雾已经飘到了近前,在罡风的猛烈吹袭下,那些黑气被一丝丝的剥去,又神奇的一丝丝缠绕出来,就如同腐肉生肌一般迅速的让人咂舌。而在那团漆黑的雾气之中,此刻忽然诡异的伸出了一只白晰的如女人一般的纤纤细手! 四十一 残景 黑气,红光,白芒…… 此时九狱司大殿之上异景连连,伴着狂风一道道闪电如同天怒一般不时的划出,又转眼消失无形,只见这三种光彩在半空中不停的纠缠。 顾胜澜单手擎剑,直指问天,脚下踏着那巨大的祭坛,一头的长发漫天飞扬,如同金甲的神将一样。此时那巨大的祭坛倾斜的悬在空中,电光打在祭坛身上,爆发出一阵阵的火星。 手中的那把红莲此时已经是金光红芒齐射,顾胜澜只觉得全身的力量如同河水东流一般滔滔不绝的涌进红莲神剑,似乎片刻之间就要脱力而亡一般,偏偏总会在似乎要力竭之时,会从红莲剑身倒涌一丝神奇的力量,这力量如同生命之源一样,只在身体内环转一圈,就立刻引发更大力量的外涌。 这种感觉奇妙无比,同时也是惊险无比,顾胜澜不知道下一刻,还会不会有一样的情形发生,但已经是欲罢不能。 红莲神剑此时如同蜜蜂闻到了花香一样,牢牢的吸在圆月之轮中央,想抽出来已经是妄想之极。 此时他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拼命的坚持,一旦力竭,就只能如阴童子一样被吸进圆月之轮。 黑雾中的那只白皙的纤手,动作更显诡异,此时如分花拂柳一般循着似直若曲的轨迹,让人看上去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手掌也似乎被扶上了莫大的神通,只向圆月之轮捉去。 这上古神物,竟可直接用手来捉! 顾胜澜此时旧力又竭,新力再生,正在拼命坚持当中,忽然全身如受雷击一般,猛的一抖,只觉得延着红莲剑身,传过一股冰冷的气息过来,这种气息远非之前红莲倒涌回来的力量,而是另外一种陌生的力量,来自于圆月之轮的力量。 这股力量冰冷之极,竟能穿透红莲的阻隔,直接进入顾胜澜的体内,此时顾胜澜表情如同痴傻一样目瞪口呆,直觉得脑海里浑浑噩噩,似乎人瞬间丢了魂魄一样,只一条独臂高高举着红莲神剑,脚步却已经是象喝醉了酒的醉汉踉踉跄跄。 他的全身上下竟完全被这股冰冷的力量所覆盖。 高悬在半空中的圆月之轮光芒徒然一黯,却在这瞬间,那只白皙如女人般的纤手准准的捉在上面。 顾胜澜脑海再响轰鸣,全身再也站不稳当,一下子摔在祭坛之上。此时那巨大的祭坛随着圆月之轮光芒黯淡,顿时失去了依仗一样,在空中忽然下坠,只听得轰的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祭坛庞大的体积砸在大殿地面之上,顿时把地面上的石板砸的粉碎,激起漫天的烟尘。 再看大殿之上,原本一片纯白的颜色此时已经完全被黑雾所取代,整个圆月之轮陷在了鬼冥的法力当中,丝毫没有了方才那夺天地造化的威势。 鬼冥那只白皙的手稳稳的捉住圆月之轮,只感觉入手处一阵的冰凉,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心里一阵的激动,暗想这魔门的至宝果然是神奇万分,又想起方才这圆月之轮的威力来,也是犹有余悸,但无论如何,魔门至宝最终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至此自己将真正成为无可争议的魔门第一人。 想到这里,鬼冥顿时生出一种天地虽大,而自己独立其中的藐视一切的感觉来,再看手中那圆月之轮,不知道这东西是用什么制成,晶莹剔透,原本附在上面的如同脉络一样的丝丝绿纹已经消失不见。 鬼冥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也不明道理何在,此时九狱司已经是一片狼藉,几乎如同五百年前历史又重演了一样,到处都是碎石粉尘,实在不好多做停留。 看着手里巴掌大的轮环,鬼冥得意的笑了一笑,虽然牺牲了阴童子,但那阴童子不过是手中的傀儡,当日救他就是为了有今日之事,想来无论如何都是相当值得的。 他眼光一转,落在了那祭坛上面,此时顾胜澜爬在上面,全身上下冰冷无比,气息全无。 鬼冥白皙的手五指收拢,那些围绕在他周围的乌黑珠子自然而落,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那些凶魂幻成的黑气,则消失在他那掩在袍下的黑色掌心中。 他转身落在祭坛上面,眼睛不住的在顾胜澜身上来回巡视,没有发现一点生气,显然这人已经在圆月之轮的威力之下魂飞烟灭了。 他又把目光落在红莲身上,只见这把剑还牢牢的被这人抓在手里,可却是半点的光泽都没有,如同顽铁一块,除了造型比较古拙之外,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意之处。 鬼冥摇了摇头,显然将顾胜澜当成了又一个阴童子,只不过是圆月之轮的牺牲品罢了,就如同自己那些弟子一样,权当作是这魔门圣物出世的祭品吧。 他挪转身体,环顾四周,整个九狱司已经全无之前的模样,曾经让魔门徒众膜拜的地方,如今就象是被洗劫过一样,再难找到曾经的威严。 “为了魔门,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重新燃起圣门凶火!”鬼冥望了望那高大的祭坛,心里暗暗想到,转身飘然离去。 整个九狱司又重新陷入了沉寂当中,黑暗之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灰尘味道,这魔门昔日的圣地如今真的成了遗弃之地,完全在没有半点的生机。 忽然,在那巨大的祭坛上面,有一点光芒跳出黑暗,只见这光芒色分七彩,如同极北的神光一样,瑰丽奇异,初时还是微弱,可片刻之间,已经暴涨了数倍。 整个祭坛上面就如同又重新点燃火种一样,不同的是这颜色远远超过了火焰的鲜艳,更加眩彩夺目。 此时趴在祭坛上面的顾胜澜,在这七彩光晕的笼罩下,竟逐渐的坐了起来,只是此时的顾胜澜依旧双眼闭合,如同沉睡了一样,单手却自然而然的放在膝盖之上,掌心朝天,脚心向上,竟摆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势来。 那七彩的光晕从他的胸口处闪出,一直笼罩他的全身,逐渐的取代了他身上透体冰冷的气息,一点点的恢复他原本早已经断绝的生机。 就这样那七彩的光晕时而增强,时而减弱,而顾胜澜则在这七彩的光晕下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 时间在九狱司之中仿佛停顿了一般,只有黑暗中那一跳一跃的七彩光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光晕才逐渐的黯淡下去,原本象有生命一样逐渐的流动,此时也渐渐的沉寂,直至无形。 顾胜澜那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黑暗中猛的闪过两道异样的光彩,他张开嘴,呼出一口冷气,良久,才站了起来。 大殿之上早已经是凌乱一片,这怕是自五百年前那一战之后九狱司受的最大灾难。 顾胜澜站在祭坛上面,自己感觉了一下,发觉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偏偏又有些不对头,他用手摸了摸额头,不禁苦笑了一下,那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朱砂痣,此时又赫然出现在了额头正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在他的意识当中,自己刚才正经历了一场大战,更可以说是浩劫。 就在那股冰冷的气息透遍全身的那一刻,他就如同被抛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样,整个身体猛的向下坠去,而身边全是形形**的光芒,变幻着光怪陆离的形状。 他想大声的喊,可无论怎么用力,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周围的一切似乎把他所发出的声音都吞噬掉一样,任凭他向下摔去。 就在他以为万事俱休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顿,眼前突然一亮,他睁眼一看,登时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只见在眼前密密麻麻的站着好多人,这些人身披道衣,手仗长剑,表情冷漠的看着自己的方向。 在自己的身前,一个身材修长高挑的人背对着他,这人的背影看上去竟有种动人的感觉,顾胜澜只觉得从哪里见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可这却分明是个陌生的人,起码从背影看上去是这样。 这人一头的银发披肩,雪白的衣服长可及地,一望过去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孤独,说不出的狂负。 那些身披道衣的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人的身上,表情或悲悯或默然,就如同看一直待宰的羔羊一样。 这个人被那些修真包围在正中央,却是一点的退缩都没有,只是独立高台之上,环顾着周围的这些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竟是好听悦耳。 接着,似从怀中取出一物,动作却若行云流水一般的优雅,落在顾胜澜的眼睛里颇有些怪异。 此时的顾胜澜,完全就如空气一样,没有人看到他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人的每一个动作上,如同受了魔咒一样。 只见那人手中光芒一闪,赫然在手指上多了一个指环,这指环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将这人的手完全隐在其中。 紧接着忽然天地一暗,那戴着指环的手中,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漆黑的长剑。 这把漆黑的长剑剑形修长,就如这个人的身材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的修饰,在剑身之上却布满了古怪的篆文,似某种咒语附在上面一样。 随着这把漆黑的长剑出现,整个大殿顿时如陷进了梦魇的境界一样,再没有半点的声音,只能听见所有人那变的急促的喘息之声。 那些人手中的长剑原本神光连连,可此时这把漆黑的长剑一出,顿时把那些光彩都卷进了这漆黑的颜色当中。 所有的光彩都不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这把剑。 闪着白芒的指环和漆黑的长剑,被这个人轻轻的挥动,就如同拂拭身上的灰尘一样,举重若轻。 顿时整个世界被一片无尽的黑暗所吞噬,那把漆黑的长剑就如同恶梦一般,把所有人都卷进深深无法自拔的梦魇当中。 那群修真的表情随着这一剑挥出,顿时变的无比难看,这些人就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一样,表情凝滞,停留在那一刹那的惊恐之间,他们都呆呆的站在那里。 一道道青雾从那些人的头顶之间飘逸而出,又被吸进了那闪着白光的指环。 忽然一道金光破空而出,划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只见一个长须飘飘的道人,危冠长袖,腾空而出,手中,横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巨大长剑。 那一条条金光从巨剑之中射出,撕裂原本淹没一切的黑暗。 随着这道人的出现,又有一个青袍长衫的人出现在众人之前,那人面目相当的模糊,但却是骨骼高大,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藤鞭,直对这把漆黑的长剑。 顾胜澜站在这人身后,虽然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存在,但依旧能感觉到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气息,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略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条独臂全力的绷紧,似乎这是他自己的一场战争一样。 他身前的这人身体微微一抖,看着眼前忽然跃出的这两人,顿显凝重,这人把头微微抬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啸,直穿耳膜。 顾胜澜闻声,竟似能听出这声音中有多少的不甘,有多少的寂寞,更有多少的灭寂。 就如同虎如牢笼一般,满眼是昔日的山川丛林,而自己全圈禁在铁牢一样。 站在这人身后,顾胜澜只觉得眼睛竟有些湿润,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这人就如自己一样,被命运所束缚,在不甘中被命运的力量推来推去,丝毫没有半点真实的自己。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天意! 难道这芸芸众生只能为这不可测的命运所玩弄而找不到真实的自己! 乞丐就一定是乞丐,贵人就一定是贵人,低微与高贵永远都是无可转变…… 此时此刻,顾胜澜竟也想如眼前这人一样长啸一声,以宣泄心中的愤懑。从小流离的生活让他一直觉得只要能活下来就是幸福,可此时此景,却终于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抗争。就如眼前这人,虽以没有能逃脱的可能,但仍然为自己所反抗。 这反抗的不是这群修真之人,而是在反抗天命! 然而,在这场毫无公平的斗法前,顾胜澜却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尽管此时的他已经是血脉贲张。 此刻顾胜澜的眼睛里已经满是各种奇异的色彩,巨大的金剑,荆棘的藤鞭,都发出无可比拟的威力,而对抗着这些的,只有那把漆黑的长剑,和握着长剑的那个修长的身影。 这个人站在高台之上,这个时候竟是如此的孤独,那美好的背影即便是万剑齐压也没有丝毫的弯曲,只让手中那把漆黑的长剑,来倾泻心中对这一切的不甘。漆黑的长剑与那满天飞扬的银发,此时在顾胜澜眼睛里,竟成了绝美的景致,再难忘却。 天地轰鸣,就在顾胜澜愤怒的心情如怒海波涛一样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忽然整体破碎,所有的色彩就如同一个瓷器被猛然击碎一样,幻化成凌乱的影子,渐渐消失在顾胜澜的眼睛里。 这是梦吗?为何感觉如此的真实…… 那个时候,顾胜澜就感觉站在那高台上面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种孤独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他看了看脚下的祭坛,几百年的风雨早已在祭坛上面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他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一串晶莹的手串。 这串手链晶莹剔透,正是当日在鹊山那个叫小舟的古怪女孩丢给他的,方才也正是这东西护住了他一丝神明清晰,不然恐怕在那怒海波涛之中,自己已经回不来了。 即不入道,也不成魔,我只要做我自己! 此刻顾胜澜顿悟一样,忽然明朗了很多东西,天意是那么的不可测,即便自己拜在了天都谷门下也终究成了弃徒,而那屠尽无辜之人的行径自己也无法作出来。 如果说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盘棋子,来驱动着这个世界的一切,那自己就是这盘棋子中的变数。这一切都拜那圆月之轮所赐,若不是自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这古物残留下来的情景,也绝不会有这样真切的感受。 顾胜澜看了看那串冰晶,脑海里又浮现出琪琪的样子来,临别那八个字此时犹刺在心,自己已经耽误了好多时间了,如今九狱司这样,更无法再等卫大哥了。他拾起红莲,飞下祭坛,闪身向外飘去。 九狱司外,一片宁静,天空中悬嵌着几点星光,空气中夹杂着树木青草的味道,顾胜澜大力的猛吸一口,精神为之一爽,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忽然变的无比的广阔,而任由自己率性驰骋。 天地再不是约束,而只是一个空间,顾胜澜此时一振,一声长啸脱口而出,犹如鹰隼一般明厉,在整个山林中宛转起伏,直上云霄。一声声的回响不住的在山林中回荡。 忽然旁边草丛一分,只见一个毛茸茸的庞然大物出现在顾胜澜跟前,借着点点星光,赫然正是外出觅物的阿黄…… 四十二 心事 卫公子自从离开了锁心殿,便开始四处的寻找琪琪的下落。虽然此时的他已经是万念俱灰,但每每想到顾兄弟为了自己而丧命在鹊山,心里就愧疚难当,只觉得若是能找到琪琪,把她安顿好,自己才好去见那死去的兄弟。 只是天地茫茫,中原神州此时在大祁的统治之下,已经安享近千年的太平,单是越洲,已经是人口密集,要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即便是以卫公子之能,也是毫无头绪。 修真一途,早有契约,不可惊扰普通人,虽然魔门屡屡犯戒,但卫公子性格本来就与魔门之人大为不同,生平又最是反感那些魔门之人胡乱作孽,自然也不会如其他门人那样四处招摇。 无奈之下,卫公子只得每天在这人海之中四处打听,寻找琪琪的下落,偌大的一个越洲,乃是大祁的富贵繁华之地,往来人口频繁,幸好象琪琪这样的漂亮女孩并不多见,他询问的时候也方便描述,但这些天来,他几乎已经踏遍了整个越洲,可却连琪琪的影子都没找到。 这把一个卫公子愁的是眉头不展。本来他的性格极是洒脱,可这连番的事情,终于把他弄得苦恼不已。一想到自己至今都还没办法向那顾兄弟有所交待,他就郁结在心,于是,不得不借酒来排泄心中的苦闷。 这一天,他又是半点的踪迹没有找到,眼见天色逐渐的暗淡下来,索性又仗剑飞进山林之间。 在他的家乡,族人嗜酒成性,每日是无酒不欢,他自然也不例外。在这些酒中,有一种酒是他最喜欢的,也被他的族人视为珍品,就是猴子酿的酒。 猴子天生灵性,爱好也如人一般,每到秋季的时候,它们就会漫山遍野的跑,去采集山间的美味野果,然后把这些野果储存起来,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作为备用,但时间长了,偶有一些储存的洞穴野果发酵,不经意之间竟成了果子酒,这被猴子尝到了甜头,日后就养成了习惯,每年到了一定时候,都要把好的果子密封起来,只等发酵酿成了酒。 这种酒本是采自山间最甘美的果实,又长年吸收这山间的清灵之气,极为珍贵,每一个猴群之中,一般只有猴王才有资格享用。却偏偏这卫公子最是喜欢这种酒,所以他一个爱好就是在那深山之中搜寻这美味猴酒,只要被他盯上,一般都难逃被连窝端的厄运。 此时他仗剑飞在树林之中,四下寻觅,凭着对这猴酒的灵觉,只要有一丝的气息,就绝对逃不出他的鼻子。他一身的修为,用在这上面,自然是游刃有余。 凭他的经验,他知道这附近一定有一群野猴聚集,而这时候又正是出酒的好时候,他自然不肯放过这机会。 如今的卫公子,一心的苦闷,就只剩下这点乐趣了。 果然,飞不多久,他就寻到了这群野猴的踪迹,一想到那美味的猴酒,他立刻来了精神,美酒当前,自然就把这些天的苦闷先放到一旁,一心琢磨着端了这猴子群的老窝。 他减慢的速度,轻轻的寻着踪迹向前而去,要知道猴子最是精灵,若是被它察觉到有人打它宝贝的主意,那恐怕就要空手而归了,而那猴酒也极有可能被那些猴子毁掉。 飞了一阵,卫公子忽然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空气之中,竟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周围的山林一片的寂静,连习惯于夜晚捕食的动物此时都没见到一个,卫公子心生疑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异样发生,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不再犹豫,催剑沿着这血腥的气息而去,一行之间这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到最后几乎已经让人作呕。 卫公子紧锁双眉,不做停留,待穿过了一大片树林,他终于找到了这血腥的来源。 只见有数十只猴子散落在树杈上,草丛里,死状可怖,都是脑袋被硬生生的穿了一个洞,可**却是一点都没有流出来。 在看在树林的尽头,有一只绿色的庞然大物正舒服的趴在地上,那只粗长的如管一样的嘴巴上还挂着粘粘的白色液体,分明是那些猴子的**。 卫公子一眼就看出这庞然大物正是长青门的圣宠青蝣王,显然这些猴子之死都是拜这孽畜所赐。只是不知道这长青门的青蝣王怎么跑到这里来,联想起之前那一战,莫非长青门真的被正道围剿了,不然的话怎么任由他们的宝贝自己出来撒野。 卫公子仗剑前行,暗想这东西看上去就厌恶之极,今天索性就杀了它,也为这些猴子报了仇。 那只青蝣王肥大的身体趴在地上,两只绿油油的小眼睛警觉的盯着卫公子,似乎已感觉到来者不善。只是这青蝣王一向是凶狠,心里只当又多了一个食物罢了。 卫公子手握长剑,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在距离青蝣王不远的地方收住脚步,目光一寒,冷然说道:“林公子怎么如此鬼鬼祟祟了,难不成真要靠这畜牲来撑门面了!” 只听见一阵的悉数的声音,只见从青蝣王旁边不远的林中,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当日长青门主的得意弟子林秋风。 林秋风原本脸色就是惨白,此时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打击,脸色较之以前更是不如,连走路都显的疲惫不堪,早没了当初顾盼风流的模样。 卫公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林秋风,虽然他对这小子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时隔多日,竟变成了这幅模样,还是有些意外,不过这也证明了自己的猜想,长青门那一夜真的被正道给剿灭了。看来厉血必然是魂飞烟灭了,否则此子绝不会落魄至此。 虽然与长青门同为魔教,但对于眼前这个人,卫公子却是一点的好感都没有,知道虽然林秋风平素里一幅二世祖的模样,但狡猾阴狠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他冷冷的看着林秋风,晒然说道:“长青门大名鼎鼎的林公子,今天何以有些憔悴啊……” 林秋风苦笑了一声,说道:“卫大哥就不要嘲笑小弟了,如今长青门早已经不复存在,我也不过是个到处被人追杀的丧家犬罢了……” 卫公子看着林秋风面有悲戚的表情,心里却十分不以为意,要知道他本来在魔教中地位奇特,所以即便是长青门被灭,也生不出半点的怜悯之心来。 林秋风自从那一天被鬼冥吓走后,这些天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带着青蝣王到处躲藏,专找这些山林深处行走,生怕被正道或者是炼鬼教的人看见。 可长青门已破,他如今也是无路可走,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没想到竟遇见了卫公子。 他对卫公子素来是有些畏惧,不是因为卫公子比他的修为高深,而是卫公子自出道以来,一向心手狠辣,尤其是对魔门自己的人,一旦招惹上,必然引来无穷的杀机。 这才是最让林秋风心寒的地方,他几乎都有些怀疑这卫公子到底是不是魔教中人。 若在平时,恐怕他早就远远的遁去了,只是如今这个时候,他也是无路可走,这卫公子就似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一样,只要能把卫公子糊弄住,自己就可以暂且有了安身之所了。 他一副万念俱灰的口气,对卫公子说道:“小弟自幼就被师傅收养,而今却眼见着他老人家形神俱灭,却一点的力量都尽不上,真是生不如死……”话在嘴边,眼睛已然是流下几滴眼泪来。 若是此时被那厉血看见,恐怕要气的口喷鲜血了。 卫公子也不答话,对这些人,他素来都没有什么言语,如今更是耐心欠奉,只看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在自己跟前怎么表演。 林秋风一边做戏,一边偷看卫公子的表情,只见卫公子一副漠然无所谓的表情,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就没指望这番话能打动卫公子,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当日准备轼师灭祖的事情泄露出来,若是这个被卫公子知道,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如今看卫公子这副表情,显然是还不知道此事。 他抹了抹眼泪,勉强笑道:“秋风哀念师傅,让卫大哥见笑了!长青门无论如何也是圣教同支,师傅更是一心恢复圣教,如今他老人家落的尸骨不全,我这做弟子的怎都不安心……” 卫公子冷冷的看着他,暗想要不是厉老怪,青眉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害得如今我们天各一方相见渺渺。老东西自作恶孽,如此死法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想到这已经有些愤恨之意,连眼前的林秋风都更觉厌烦。 林秋风哪里知道卫公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见卫公子迟迟不开口,一副愤怒的表情,只以为是被自己的话打动了,心里暗暗窃喜,于是表情更是悲戚,若不是对卫公子有所顾忌,差点想来个嚎啕大哭了。 卫公子不胜厌烦的看着林秋风,心里就好像被毛毛虫爬了一样,几乎忍不住要挥剑砍人了。 林秋风还在那里犹自喋喋不休的说道:“其实小弟心中满是怨恨,要知道我们圣教同根并支,即便不出手相助,但最少也不能趁人之危啊,哪知道那个鬼冥……” 卫公子正听的不耐烦,想打发了这小子,哪知道这小子又提到鬼冥两个字,心中不禁一动,又耐了耐性子,冷然问道:“怎么又扯到鬼冥的身上了?” 林秋风一听卫公子主动发问,心中大喜,忙不迭的说道:“我师傅他老人家神功盖世,虽然被正道围攻但突围却是力有所及的” 卫公子心中冷笑,暗想这小子说话当真是胡天黑地,老东西元神珠都吐出来了,还能突围自保吗,他看了看林秋风,却也没打断他,继续由他胡扯。 林秋风继续的说道:“小弟跟着师傅冲出重围,师傅因为要护着小弟受了重伤,但只要多些时日,恢复是没有问题的,哪知道这个时候,鬼冥竟然带人出现,硬生生的抽走了师傅的魂魄!小弟有心无力,也差点落在那鬼冥手里,只得先行逃走,好留个残躯为师傅报仇!” 卫公子听到这里,面色一变,似乎想起来什么,沉声说道:“厉血的魂魄落在了鬼冥的手里?” 林秋风点了点头,心中为自己这番胡扯而沾沾自喜,暗想看来这卫公子也难免上了自己的道。 卫公子却是再也按捺不住,手中一挥,长剑迎风而起,他一步踏上去,再不理旁边的林秋风,直凌空飞去。 “卫大哥……卫大哥……” 林秋风怎么也想不到卫公子听了自己这番话,竟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眼看着卫公子御剑而去,丝毫不理会自己,不禁大是奇怪,难不成听了那老家伙被鬼冥收了魂魄,他要去上云泽给老家伙讨个公道去? 他若是见了鬼冥,那不是知道了自己说的全是假话,那不是…… 林秋风浑身忽然打了个冷战,不禁叫苦不迭,暗想自己一番话原来是想先给自己找个依靠,哪知道竟又给自己惹上一个更难缠的冤家。 一想到卫公子那狠辣的手段和冷漠的表情,林秋风只觉得全身发麻,赶紧吆喝了一声,跃上青蝣王的身上,急匆匆的消失在树林之中。 这也难怪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直还很冷漠的卫公子为什么一听到厉血的魂魄被鬼冥收走,马上就神情大变,御剑抛他而去。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是他还没有想到的。 卫公子御剑急行,却并没有如林秋风所想的那样去云泽找鬼冥,而是奔向他的九狱司。 这一行原本不近,但卫公子心中焦急,已是顾不得耗费神力。 待回到了九狱司,卫公子来到大殿之上,神色巨变,身体如受雷击一样猛的颤抖,只见此时的九狱司哪里还有点当日他离开的模样。 长长的甬路上壁火已经熄灭,原本光滑的石壁此时如同被风暴摧残过一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而整个大殿之上早已经是一片空荡,经历了五百年都未曾变过模样的陈设如今就像被人洗劫了一样,全然不知踪迹,就连那巨大的祭坛,都似乎被巨大的力量推动一样,移动了位置,在原来的地方留下三个深深的大坑,一切不再有原来的模样。 整个高台如同受到什么东西重压一样,竟硬生生的下陷了一大块。 这一切落在卫公子的眼睛里,如同一场噩梦一样。 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圆月之轮到底还是破封出世了,而这后果是多么的可怕,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鬼冥,一定是鬼冥……”卫公子此时面色苍白,半点的血色都没有,他眉头猛的一皱,再不理会这九狱司中的一切,转身向外走去。 此刻,这一切就仿佛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与先前判若两人。 自从他见到鬼冥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早晚要与这人一争长短,这个人对于恢复圣教的辉煌,有一种无法想象的狂热,这种狂热远远超过了他一统圣教高高在上的野心。 在这种狂热的驱使下,他甚至可以用牺牲自己的一切来作为代价,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旦圆月之轮上面的秘密被鬼冥发现,那将会带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到那时候,整个神州必将陷入到黑暗当中。 这一切,只有卫公子最清楚不过。 因为,他就是这圆月之轮的守护人。 在没有等到那人出现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驾驭圆月之轮,谁擅自启动,都将给中原神州带来无穷的罹难。 卫公子走出九狱司,长吸了一口气,平了平急切的心情,他知道鬼冥虽然狂热,但却是城府极深,若没有八分的把握,他绝对不会有如此大的动作。 可笑自己还如同做梦一样,长青门的灭亡,分明就是鬼冥设的一个局,不然以鬼冥的手段,何以连一个厉血都安抚不住,所以要激怒厉血,所以要借刀杀人,这一切归结到最后,都是为了圆月之轮啊! 要知道厉血是如今硕果仅存的魔门元老,也只有他才知道圆月之轮藏在这九狱司之中。 当初即便是以厉血那样的狂人,也未敢来打这圆月之轮的主意,难道鬼冥已经知道了圆月之轮的秘密……。 可恨自己之前竟还有一死了之的念头,全然不顾这一身的重责,卫公子这些天浑浑噩噩的头脑忽然间一下子清醒过来,又恢复了往日那个冷漠深峻的样子。 毕竟要面对的是如今被称为魔门第一人的鬼冥,他既然敢动了圆月之轮,就自然把自己算在了里面。 想到从开始到现在一步步的局,看似毫不相关,但最后的点却都交在了圆月之轮上面。 这个人,城府实在是太深了。 只是明知是如此,自己却丝毫不能有半点的退缩,卫公子此时苍白的脸上透着一股的死意,既然是自己铸成的错,就由自己来收场吧。如今以是生无可恋,莫不如与那狂人一决死战,也了去自己的誓言。 他摸了摸怀中那块冰冷的令牌,不禁露出一丝的苦笑,终究还是等不到那个日子了,圆月之轮已经落入他人之手,看来自己要食言了。 青眉啊,你如今可能感受到我的深情…… 他摇了摇头,放出神剑,一泓白华如水般清澈,迎风而展,瞬间化成一把宽长的利刃悬在卫公子眼前,他徐步踏上去,神力催动,神剑调转方向,腾空而起,直奔极西云泽方向而去。 空中,一道华光,转眼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四十三 破念 顾胜澜带着阿黄离开九狱司,与卫公子两人正好相错而过。 此时山风阵阵,夜浓如墨,他一个人独坐在一片树林旁,脑海里依旧是之前在九狱司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不知道圆月之轮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那个妖异的黑衣人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人的一身魔功已经可以用通虚无来形容了,在没有施展的时候,完全察觉不出他的深浅来,这对于一个修习魔门心法的人来说,绝对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 只是此时的顾胜澜想的更多的,却是那场如同真实存在一般的梦的经历。 如今想来,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切,该是埋藏在圆月之轮上面的最后景象。就在那一瞬间,圆月之轮却把这些毫无保留的展示给了他。 这上古的神物为什么要把这些展示给他看,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顾胜澜到现在也不明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他从这里面,终于感悟到了自己的真实。 这就如同是当日在鹊山那场奇妙的经历一样,一个原本低微的小乞丐,一个被命运作弄的疲于奔命的小乞丐,终于明白了自己存在的理由,那就是抗争。 此时,李庆阳临兵解前的那句话又响在耳边: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却为这定数之间投了一点变数。 自己就是李庆阳投在这尘世中的一点变数啊! 顾胜澜心情起伏不定,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响这句话,此时此刻他才真的了解到李庆阳的良苦用心,才了解到当年这位前辈那份不甘与命运的心情。 而今,自己也是如此的一般无二。 他用那条独臂又摸了摸阿黄的脑袋,又想起那个神秘老人的话来,那种悲悯天命的语气至今犹是那么清晰,自己真的该到那南面去看看,或许,那里真的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额头前那颗朱砂红痣随之一动,为什么它又会出现,难道自己身体内那个古怪的东西又要蠢蠢欲动了?顾胜澜此时真的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与别人是如此的不同,老天为什么要给自己的身体里放进去这么一个古怪的东西。 抗争,抗争! 顾胜澜心里暗暗的喊着,这些天来所有的思绪如潮涌上来,他一挥那条独臂,灌尽全身的力量一样砸出去,一股巨大的气浪从那只独臂上潮水般涌出来,轰的一声,数步之外的一棵粗壮的大树与这股气浪直撞到一起,人腰般粗细的树径被拦腰折断! 顾胜澜被这声音一震,这才回过神来,他迈步走到那棵树前,只见那树折断的地方还带着残留生命的气息,心中一苦,暗想用不了多少时间,这棵树就会干枯死去,而缘由却都是因自己而来,这就是这棵树的命运…… 他用那条独臂轻轻的抚摸着那树的断茬,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良久,他才缓缓的起身,旁边阿黄早就蹲坐在地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似乎在感觉这他的每一丝变化。 他抽出红莲来,月光下的红莲此时却再没有昔日的光泽,自从那一次刺向圆月之轮后,红莲似乎又一次进入到了沉睡的状态当中,无论顾胜澜如何的呼唤老剑灵,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是顾胜澜使尽全身的解数来夸赞老剑灵,但都没有回应。 忽然间失去了这么一个如师般的良伴,顾胜澜顿觉失意很多,更让他担心的是,不知道红莲是不是已经再无法恢复了,要知道红莲乃剑中至尊,岂是说沉睡就沉睡的,必然是这一次与圆月之轮的撞击发生了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他把红莲横放在膝盖上,双目微沉,把独臂抚在红莲剑身之上,把念力慢慢的扩大,再一次试图与红莲进行交流,希望能明白所发生的一切。 过了好久,顾胜澜才有些疲惫的睁开眼睛,手中的红莲依旧是毫无反应,甚至那两条金线都已经暗淡无色,再没有昔日的光泽。 这圆月之轮到底是什么,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顾胜澜无奈的收起了红莲,又取出了从李庆阳遗物中捡出的那管玉箫,如今虽然只剩下了一支手,但却丝毫没有影响顾胜澜吹箫的,反到是五指灵活移动,比那双手吹箫的人更胜一筹。 这玉箫早经过老剑灵的鉴定,不是凡物,更因为是李庆阳的遗物,所以顾胜澜一直带在身上,如今身边除了阿黄,却也就剩下这玉箫可以排解心情了。 他又尝试着吹了几下,一点点清幽的音符回荡在树林之间,借着阵阵的山风不住的飘向远处,此一刻,竟显得是如此的空廖寂寞,箫本带肃杀之音,如今在顾胜澜的嘴边,更显出一股旷古的惆怅。 山魈夜啼之音在这箫声中哑然而止,似从这声音中感觉到那股哀伤与无奈,闻者心碎,品者忧郁。 此时的顾胜澜,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古怪精灵的小乞丐,却分明是一个在尘世间几经洗练繁华尽去的男人。即便眼角眉目依旧清秀俊朗,可却掩饰不住那股浓浓的伤感。 一夜之间,恍若隔世之人 良久,顾胜澜才收起了玉箫,当年的李庆阳恐怕也想不到,自己这管玉箫如今竟落在了他这个独臂人的手中,竟也可吹的如此入神。 他唤过来阿黄,借着微弱的星光,一条山路蜿蜒前伸,无论怎么样,他是不能停留的,因为冥冥中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自己曾许下诺言,无论如何变迁,都要把她找回来,如今自己已经耽搁的太久了……。 他可以感觉到,琪琪此时此刻还活着,却没有比这一刻更需要他。 什么天都谷,什么九狱司,如今在顾胜澜的眼睛里都已经是微若尘埃,只有找到琪琪,才是他最渴望的,任何的力量都无法阻挡,即便是神魔临世,也要轼神而屠魔! 顾胜澜拍了拍阿黄的脑袋,带着它沿着山路走下去,隐约之中,他可以感觉到琪琪的召唤,那是潜在心里最深处的召唤,虽然顾胜澜说不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和琪琪,正越来越近。 ********************* 此时的天都谷,依旧保持了千年的威严,高高如悬在半空中的灵谷大殿即便在风雨之中仍是神光大展,就如同这中原神州的一盏明灯一样,明灯不灭,则正气常在。 只是此时的天都谷四大禁地之首的琉璃境中,却充满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这里是天都谷最为奇特的地方,也是最为神秘的地方,除了历代的天都谷主,从没有弟子能进入这里,即便是贵为长老级别,也只能停步在这幻境之外。 因而,除了谷主,也没有人知道这琉璃境内到底充满了什么样的神奇,只知道历代的谷主,都把这里做为自己踏向天道的最后一地,无论成功与否。 因而,这里有着天都谷千年来前五位谷主的陈迹和心得,更重要的是,这里陈放着当年天都谷开山祖师遗留下的三卷天书。 当然,至今进入琉璃幻境的并非全都是谷主身份,也有一个例外,就是当年的李庆阳,以弟子身份进入琉璃幻境并拿走了下卷天书,使得原本完整的天书如今只剩下了残卷。 此时此刻,重重幻影叠嶂之中,琉璃境内一片青光时强时弱,原本缭绕与幻境之中的七彩霞光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有那不住跳跃的青光照着整个洞壁,使得原本神秘的琉璃幻境突现诡异。 在幻境深处,伴着那不住跳跃的青光,不时的传出古怪的声音来,似含着**,又如同痛苦的呐喊,竟如几种原本大相径庭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样,充斥着整个琉璃幻境。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面目五官此时已经拧在一起,盘腿枯坐在幻境尽头,手指屈张成一个古怪的姿势,去显然经受着巨大的痛苦,不住的颤抖。 那一道道时强时弱的青光,正是从这人身上发出来,随着那面部痛苦不堪的表情一闪一闪,让人看上去甚觉可怖。 这人,却正是当今天都谷的第六代谷主,被称为道门第一人的林破念。 当日在天都谷受袭不久,林破念就没待局势明朗,而出乎意料的进入琉璃幻境闭关修炼。即便是后来萧破雪长老以秘法传信呼唤都没有半点的反应。 谁也没想到,当日一派道法威严的天都谷主,如今在这琉璃幻境之中,竟变成了这般模样,几乎如同走火入魔一样。 只见他屈张的五指此时如同鸡爪一样干枯无肉,原本丰润的面孔此时已经是两腮深陷,原本如电似海的双眼也如同失去了源头的枯井一样,整个人看上去一片的死气,似乎已离大限不远。 那片诡异的青光如同出窍的魂魄一样,依附在他的身上,随着他颤抖的双手而不住的萦绕。 此时他脖子上青筋凸起,就象有人掐住他的喉咙一样,原本的五心朝天之势已经变得不成样子,双手十指只见骨节咯咯做响,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猛然间,林破念一声的暴喝,双眼如同死人一样猛的凸出,就那样两腿一弹,腾身跃起,随之整个身体竟就那样悬浮在了幻境之中。 原本梳理的光滑平整的长发如今已经四散飞扬,双手拢在胸口之前,却捏出了一个古怪的图案来。 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一点的道法大家模样,完全如同一个即将临世的魔人一样。 随着他身体悬在空中,那笼罩在周身上下的青光此时也猛的暴涨数倍,完全充斥了整个的琉璃幻境。 只见林破念的身体悬垂在半空中,开始缓慢的转动,最初是由右及左,然后是由下到上,不停的旋转翻动,如同一个陀螺一样,但所有的动作,竟都是从相反的方向开始。 道家所信奉的太极阴阳,大道无形之术此时在林破念身上,完全找不到半点的痕迹。 这个中原道法第一人,竟以完全察觉不出道法的痕迹了。 随着他身体的旋转,那双手捏出的古怪姿势却丝毫没有转变,反而更加舒展,早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勉强。 那暴涨的青光,在林破念的身体旋转了一个轮回后,开始逐渐的收拢,原本如同魂魄一样依附在他身上的青光此时正一丝一缕的逐渐渗进他的身体。 一种更加诡异的情景发生了 只见林破念已经干瘪的如同将死之人的皮肤,开始慢慢的复苏,就如同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催化一样,如同鸡皮的皮肤竟开始逐渐的脱落,如同青蛇蜕皮一样。 最开始是额头的皮肤龟裂,然后向下蔓延,直至全身,随着那一层枯老的皮肤脱落,一层略带粉红色颜色的嫩皮竟以人肉眼可辨的速度飞快的生长出来。 那原本早已经干瘪的面部肌肉此时也如同有新生命注入一样开始滋生,须臾之间,竟变的饱满之极,相比与之前那副面孔,更增丰润。 原本林破念那副痛苦的表情随着这一连串的变化慢慢的舒展开来,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是如同在享受一样,嘴角竟还挂着一丝略带异样的微笑。 待所有的青光都如有生命一样逸进了他的身体,那在半空中旋转的姿势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那满头的长发乌黑发亮,原本有些灰白的两鬓也都如同青年人一样,看上去充满了力量。随着他身体的不断下落,原本四散张扬的长发也逐渐的落到他的肩膀之上。 整个琉璃幻境又重新的恢复了正常,被那暴涨青光所吞噬的七彩幻光又重新的生长出来。 林破念缓缓的睁开眼睛,那双原本就看不透底的眼睛此时竟乌黑的让人看上去有些诡异,那是一种欲望的黑色,却早已经找不到了那种清静无为的淡薄。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一道异样的光彩顿时从眼睛里闪过,脸上已经按捺不住那种惊讶的表情。 此时那双手的皮肤就如同婴儿的皮肤一样粉嫩,充满了张力。 林破念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变的不再一样。 他迈步走下了石台,只见此时的琉璃幻境一如当日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半点的变化,但他自己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变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在七彩的幻光中,洞境之中依稀可见有东西不是的浮现在那石壁之上。 林破念此时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走出这个奇异的地方,他表情复杂的走近石壁。 只见在石壁之上,正被七彩的幻光辐射出变动的字符来。 这赫然正是天都谷镇谷之天书。 只是此时林破念却没有半点的意思去看那些字,他只是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表情变幻不定,就如同那七彩幻光一样。 最终,那变幻的表情停留在一丝的漠然上,他徐徐的探手而出,五指虚空一抓,只见一样东西竟被他虚空抓出,却是两卷黄色的布绢。 随着这两卷布绢落在他的手里,他那只手忽然生出一股青芒来,将那两卷布裹在其中,随着青芒一盛,那两卷黄色的布绢竟如同春雪融化一样,碎成了粉尘,消失在空气之中。 良久,他才缓缓收回青光,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又看了看七彩幻光中的石壁,满意的点来点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琉璃幻境出口走去。 四十四 潜变 中原神地,如受上苍垂爱,享万物之灵性,风雨和谐,有正道修真长期牢牢虎踞于此,以保天平天年。 中原以南,是层峦叠嶂连绵起伏的高山,以此为屏障,这连绵起伏的高山宛如巨龙一样盘守在中原以南,称之为十万大山。 在这十万大山之后,便是风魔肆虐寸草难见的蛮荒之地。 当年朝代更替,大祁受各路诸侯以及修行奇人的帮助下,推翻了巍巍而立七百余载的大殷王朝,建立了如今的大祁。 但在两王更替之间,大殷王朝仍有人逃出了大祁的追杀,逃至那十万大山之后,在那凶兽横行生存极难的蛮荒安下身来。 之后虽然大祁曾派兵进入蛮荒之地,企图绞杀这唯一的大殷后裔,但却都因为这个蛮荒之地而屡屡失败。 蛮荒之地强横的反抗力量让大祁王震惊不已,不由得担心日后若这蛮荒悍兵进入中原,那大祁又如何来抵抗。 无奈之下只好请出护国法师力请当时各门高人,齐聚力量,在十万大山的唯一入口处设下一道封印,彻底断绝中原与蛮荒的路径,以防止那大殷的后裔重返中原,更绝了蛮兵入侵的路。 从封印至今,已经悠悠近千年了。 所有的一切都如大祁王所想象的那样,四方平和,中原神州一片祥和。 但谁也没有想到,当年那道集合的昔日强者含有莫大神力的封印,如今经过了近千载的岁月,已经开始出现了松动的势头。 而一旦失去了这道封印,中原的平静安详将彻底被那蛮荒的铁骑所粉碎。 没有人会知道这道封印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缝隙,昔日的强者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再没有人能给这个问题一个圆满的答案。即便是当年受托看守这封印的锁心殿,也无法能找到其中的缘由。 此时,柳青眉已经是万分焦急,自从师傅作化之后,她便接替了殿主的位置,这就象是一个冥冥之中早已经安排好的事情一样。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受伤,如果当时他没有在旁边,那一切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 只是毕竟没有那么多如果,师傅仙去的事实无法改变,而自己则肩负起这看守封印的重任。 这些日子里,她已经苦费心神,仍无法来控制这缝隙的扩大,她知道,若再不进行补救,那不久的日子,这个封印将烟消云散,而蛮荒的铁骑,将从这条路上蜂拥而出,踏起中原神州的烽烟。 那时候,即便是锁心殿的修真,也无法阻挡蛮荒铁蹄的进犯,更何况,蛮荒之中,还有那些神秘的祭祀萨满,这些力量都足以将中原的一切所毁灭。 唯独集合当今强者的力量,才能重新弥补缝隙。 幸好,最近传来消息,说中原第一正道的天都谷主林破念破关而出,这对于柳青眉来说稍稍有些安慰。 她知道以林破念的修为,再加上清风阁的端木阁主,配合自己的能力,足够修复这个缝隙。 这也是师傅未去之前所交代下来的遗命。 柳青眉打定主意,决定重上天都谷,再邀请林破念相助,只要能把这道缝隙修补上,那自己也是对师傅有交代了。 此时的柳青眉,平淡若水,确没有辜负当日华月仙子的一番苦心,锁心殿主的位置与她,最适合不过。 就在柳青眉冥思苦想如何缝补这道缝隙的时候,那十万大山之后,蛮荒之地,也充满了异样的气氛。 此时蛮荒之地的狼王大殿之上,一片的寂静,八大部落的首领受狼王的召集,聚在一起,此时却是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望向金帐之上的狼王。 数月前,蛮荒大萨满以通灵之法感知到蛮荒之地将有一场巨大的变故,金帐狼王得知后立刻派遣狼骑巡查,果然有所发现。 一队狼骑在十万大山的边缘发现野兽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而从那令荒人裹足不前的通道之中,隐约可以发现大批的植物已经死亡。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蛮荒的金帐狼王一断而定,必然是封印开始失去作用了,否则的话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动物要逃走。因为在封印完全失效的时候,必然会有一股极大的无可宣泄的力量爆发出来,那样方圆各处的生灵必然不保。正是预感到如此,那些常年生活在十万大山之中的野兽才不得不逃命。 这对于在蛮荒等待了千年的荒人来说,简直就等于是沙漠清泉一样。 金帐狼王立刻召集了八部首领,商讨相关事宜,只要那封印一开,荒人的铁骑就可以长驱直入,到那时候,中原神州的软脚兵根本不是在风沙中磨砺出来的荒人的对手。 这原本是一件大喜的事情,金帐狼王也以为只要自己振臂一呼,立刻会从者如云。 但事实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 八部之中,竟有三位首领反对进战,而其他几个首领也态度含糊,显然对于征战中原一事并不十分积极。 金帐狼王不禁大感意外,他端坐在金帐之中,看了看帐下身披兽甲虎靴的八位首领,又把目光转向了一直默然无语的大萨满巴鲁。 就是这位大萨满,以无上通灵之法感知到所发生的事情,他也是当年蛮荒第一大巫师七采的唯一弟子,如今的蛮荒大萨满。 狼王微微的咳了一声,说道:“大萨满是最贴近神的人,是他最先感知到了所要发生的一切,他说的话将是最后的定夺!”说罢,满怀期待的看这巴鲁。 一直闭着眼睛的巴鲁好久没有说话,就那么定定的坐在那里,在风沙中磨砺出的皱纹此时在脸上如同刀切斧刻一般,两只黑瘦的双手交叉的贴在胸口之上。任凭狼王与八部首领的眼光久久的望着他。 如今蛮荒之中,敢让这些人等待的,除了那雪峰之上的法王,也就只有这巴鲁大萨满。 整个金顶大帐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巴鲁那张粗砺的脸。 过了好久,巴鲁才缓缓说道:“蛮荒不会因为那条通道的出现而改变,蛮荒就是蛮荒,他是寒冷与干旱之中的希望,是神留给我们的希望……” 从那张略有些干瘪的嘴里,巴鲁沉缓的说着这些话,就如同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我们的希望只在蛮荒,而不在那边……” 巴鲁缓缓的起身,各种兽骨做成的古怪饰品随着他的身体一动发出碰撞的声音。沉重的兽皮压的他那年迈的脊背已经有些佝偻,但却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起码,在蛮荒之中,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狼王目瞪口呆的看这巴鲁佝偻的背影走出自己的金顶大帐,没想到这蛮荒第一大萨满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当年他的老师七采为了能让荒人走出那条通道,毅然决然的去解释封印,虽然失败但却受到了荒人世代的敬仰,没想到巴鲁身为七采的唯一弟子,竟一点乃师的风范都没有。 狼王心里虽然有些不痛快,但却强自压住,毕竟大萨满在这蛮荒之众,位置是仅次于那雪域高山之上的法王的。 眼看着大萨满巴鲁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他回头看看身下那八个部落的首领,此时这八个可以代表蛮荒势力的荒人,表情或默然或复杂,似乎谁也没想到巴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虽然这八部首领对于狼王的呼应没有齐声支持,但从骨子里还是非常渴望那片中原福地的。 这中间只是欠缺一个平衡问题,但从巴鲁的话中,这些人却都听出一丝不好的预兆,就是这位大萨满似乎并不喜欢进入中原。 他到底想的是什么,他到底从神那里感知到了什么,狼王与八部首领面面相视,陷入沉思当中。 忽然金帐一卷,从外面悄然无声的走进一个人来。 一股的阴冷气息瞬间充实了整个金顶大帐,八部首领坐在下面,最先感应,赤风部首领纳丹长身而起,横在那人面前,一双圆眼虎视着进来的人,一股烈风脱体而出,抗衡着那阴冷的气息。 只见进来的那人一张长长的面孔,双眼细长,透着无穷的阴冷,长长的木质发簪把头发斜挽起来,一身的青绿袍子就那么飘飘荡荡的穿在身上,双脚似不沾地一样。 纳丹在八部首领之中最是好战,此时整个金顶大帐之中的空气因为纳丹释放出的烈风徒然升高,一种干涸的感觉传出来,两边的刀卫已经是嘴唇干裂双目生赤。 那人距离纳丹最近,对这股烈风是首当其冲,只那人却恍若未觉一样,阴冷的目光忽然显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来。随着这表情的出现,整个金顶大帐忽然有了异样的变化,所有人只觉得空气中充满了清新,如同万物就在这里受雨露滋养而生机勃勃一样,一扫方才纳丹那股霸道的气息。 纳丹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忽然听见狼王在身后的笑声,回头一看,只见狼王此时已经起身,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此时那人身形一飘,就那么横过纳丹的身体,来到狼王的近前。 狼王一张大嘴此时哈哈大笑,说道:“原来的贵客,本主等你等的好苦啊!” 那人站在下面,表情甚是倨傲,只对狼王点了点头,竟连半点的礼仪都没有。 八部首领此时齐齐站起来,怒目而视,纳丹已经拉出了狼牙刀,要知道狼王乃是蛮荒最高权力的象征,这个陌生的人此番举动无疑是对于蛮荒的蔑视。 狼王却似一点不介意,他摆了摆手,示意几位首领安静下来,微笑着说道:“这是我的贵客,在我蛮荒之地,不用拘礼……” 八部的首领脸色一变,眼光不停的打量着这个人,虽然方才这人不动声色之间就化去了纳丹的气势,但尚未动手,也未必就高明多少,何以狼王要如此的尊敬这个人! 狼王站在上面,看着八大部落首领透露出的疑惑,微微一笑,说道:“我蛮荒若要进军中原,全仗我这贵宾啊!你们若知道他是谁,就会和我一样待他如上宾了……” 那人转过身来,阴鹫的目光望着金顶大帐之中的人,毫无半点表情…… 蛮荒的夜晚,总是在风沙中漫卷而过,那肆虐的狂风卷着粗砺的沙粒打在一个个兽皮缝制的帐篷上,发出如雨打一般的声音,即便是在浓浓的深夜,依旧让人难以沉眠。 蛮荒顾名思义,在这片土地上少有高山河流,更多的则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那起伏不定的山丘多数由砂石组成,因此经常可以看到一夜狂风之后那高高的山丘移动了位置。高大的树木在这里更是少见,取代的则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丛,质地坚硬,因而更能经受日夜更替的巨大温差和恶劣的气候。 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荒人养出了若磐石一般的坚韧性格,他们以部落为群体,连绵相接,互相做为依靠。在这里,只有生存才最后意义,而强者则是最让荒人所崇拜的。 这里,是一个崇尚武力的群体。 在荒人的眼睛里,只有那远处矗立在天边的高原雪山才是最圣洁最不容亵渎的。 那里有着终年不融化的千年冰雪,更有着让他们信奉膜拜的神明,在那高高的雪上巅峰,住着法力无边的密宗法王。 那是整个蛮荒荒人的精神归宿。 而世代沿袭的大萨满,则是能让荒人与这荒芜之地的大神沟通的唯一人选。 就象当年法力无人可比的大巫师七采,就如同如今的大萨满巴鲁,他们是这荒芜大神的代言人。他们会指引荒人所要走的路。 那高高的雪山之上,一座由巨大的岩石所建筑成的庙宇巍巍立在巅峰,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那表面的岩石已经完全被亮晶晶的冰雪所覆盖,遥遥看上去,就如同一个闪着银色光芒的宫殿,使得这庙宇在沧桑的同时,又增加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此时,在这如同冰雪筑成的宫殿内,一盏盏以兽脂为燃料的明灯整齐的排起,那长长的石路就如同一个驶往光明的通道一样。 那宽阔的大厅之上,则是一轮高大直通殿堂顶端的佛像,那佛像身有千手,每只手掌心之上有生有慧眼,面目威严而安详,高高的盘坐在莲花法台之上,让人一看过去便心生敬畏。 这佛像的两边,则是姿势各异的护法金刚,或反手琵琶,或手拿降魔杵,一个个金甲法冠,面目可畏,在一闪一闪的油脂明灯中,几乎如同活的一般。 就在这大厅之上,两个人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一个皮肤漆黑粗糙,显然饱受了蛮荒风沙的磨砺,全身上下被厚厚兽皮缝制成的衣服紧紧的包裹,脖子上挂着各种各样兽骨制成的饰品,而在那干枯的手指上,一个硕大的兽骨戒指在明灯下微微闪着黄光,正是从狼王金顶大帐出来的蛮荒大萨满巴鲁。 另一个人却是一身深灰色的僧衣,头戴毛茸茸的帽子,半边的肩膀斜露出来,那手臂之上的肌肉绷张,显示出那其中蕴含的惊人爆发力。再看面相,却有着一张与那臂膀好不相称的面容,那苍老的皮肤和纵横交错的皱纹无一不显示着这人已经过了百年的岁月。 “高贵的法王,大神真的抛弃了我们荒人吗?为什么我屡屡祈拜,却得不到大神的旨意……”巴鲁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 “巴鲁大萨满,我们荒人在这风沙之地,已经生存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我们用最好的肉,最美的酒来祭奉心中的主宰,没有什么会抛弃我们的……”那法王用一种异常缓慢平和的语气说道,声音虽不宏大,却在这大厅之间久久的回荡不去,显示着这位法王那高深的修为。 “高贵的法王,您是我们荒人心中最后的寄托守护者,而大神则是荒人心中的明灯,一日明灯不灭,则荒人世代生存,可为什么我如今心里却是如此的混乱,我知道,一场大变将会降临到蛮荒,而我却无能为力……” “世间一切皆由法,何必去强求,大萨满,您与我曾经守护着这块土地百年了,这悠悠的百年,多少的风雨都曾经吹打在我们的身上,我们都没有屈服,如今也是一样,一切,都与我们同在……” 巴鲁点了点头,表情松弛了下来,他知道眼前的这位法王,是蛮荒的最后守护者,他的法力即便是自己都无法来看个清楚,巴鲁曾经猜想,他是不是已经超过当年蛮荒最杰出的大巫师,自己的师傅七采。 这一切都无从验证,从没有人见过法王走出这宫殿一步,因而,即便是自己以蛮荒第一大萨满的身份,依旧要走进这里来拜见法王。 虽然他与自己所信奉的神明完全不同,但巴鲁相信,在那片未知的世界中,神不会是唯一的,而自己所能做的只是虔诚的信奉。 他早已经预感到蛮荒将发生一场大的变故,即便是自己也无法阻挡,作为指引荒人方向的他,深深的恐惧这将要发生的未知的一切。所以才来请求这从没有踏出过雪山庙宇一步的法王,他相信,法王,不会眼看着荒人走向绝路的。 他点了点头,站起身,向大厅外走去。 作为萨满,他不能对法王施以拜礼,但他知道,这位法王,会和自己一样,与蛮荒同在。 空空的大厅之上,只剩下了这位法王一人坐在那里,他苍老的面容在明灯下一动不动。长久,才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好强烈的力量啊,这力量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到蛮荒,这里难道还有吸引他的东西吗…… 他僧袍中的双手缓缓拿出,在双手之中,赫然捧着一个浑圆晶莹的玉盘,在玉盘之中,似有云雾一样在里面不住的涌动,看上去神秘之极。 老法王睁开眼睛,用那只充满了力量的臂膀不住的摩挲着这个玉盘边缘,随着速度越来越快,玉盘之中也风起云涌一样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忽然一道光芒从玉盘中射出来,刺着老法王那苍老的眼睛。 此时老法王的眼睛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只见在玉盘之上,云雾之中,出现了一个陌生人的面容,难道那强大的力量,竟来自这个人吗?法王那双如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陷入了沉思当中…… 四十五 同议 中原三大门派之一的天都谷,沉寂了许久,今天终于出现了久违的盛况。 此时的高悬咱攒金古字的天玄大门,轰隆隆的大开,一股祥瑞之光从门后涌现而出,万道霞光伴着丝丝缕缕的流云如水一样在门间滑过,那条青玉的石阶悬天而上,直连在天都谷之灵谷大殿之前。 青玉石阶此时散发着幽幽的光泽,折射着柔和的色彩,显示着天都谷作为第一道门的尊贵。在青玉石阶的下面,泉水叮咚,那声音如同暖玉互相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声响,悦耳而动听,那是天都谷九转灵泉所发出的阵阵流水之音。 整个泉水完全隐在青玉石阶的缥缈流云下面,难觅踪迹,但没有人会怀疑这天都谷灵泉的神奇之力,因为眼前这所有的如同仙境一般的景致,全都依赖着九转灵泉的灵力滋养,包括那如同空中宫宇一般的灵谷大殿。 此时的灵谷大殿,完全被一层金色的光芒所笼罩,与那青玉石阶相连,如同九天的神宫一样,充满了神奇。 而那殿前三三俩俩的白鹤飞过,又有小鹿不时悠闲的跑动,伴着那一层层祥瑞的霞光,一派的仙家之气。 灵谷大殿的正门已经如同天玄门一样完全敞开,而天都谷六院之主和弟子分站两边,一位身材清高的老者站在正中,倒背着双手,正拭目向前张望,正是天都谷的执法长老萧破雪。 自天都谷受魔门袭击之后,这是天都谷第一次列出如此隆重的阵势,因为,锁心殿的新任殿主柳青眉将来天都谷面见刚刚出关不久的林破念。 一同而来的,除却锁心殿的两位护法,还有清风阁的智木大师。 这是中原三大门派同时聚议的盛事,虽然清风阁的阁主端木没有亲来,但以智木大师的身份,完全可以替端木阁主来决定事情。 所以,灵谷大殿正门大开,以示这一行身份的尊贵。 自五百年前三派会盟铲除魔教之后,灵谷大殿正门还是首次大开。 萧破雪长老站在殿门前,等待着锁心殿与清风阁贵客的到来,师兄林破念此时已经端坐在灵谷大殿之上,自从林破念破关而出,萧破雪便恢复了执法大长老的原有身份。 虽然一切都没有改变,但在萧破雪的心里,始终有一些东西放不下。 自从林破念执掌谷主之位,萧破雪就如同林破念的影子一样,时刻不离的跟在他的身后,天都谷的每一个弟子都知道,萧长老的话,便等于林破念的话。 身为天都谷第一长老,萧破雪将整个天都谷治理的井井有条,他也从来没有过一丝的不甘,对于林破念,他深知这个师兄的修为有多高,而这个名字对于天都谷,又意味着什么。 直到那一刻,才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萧破雪忽然发现,自己竟可以呼唤出天都谷镇谷五剑之中的冰魄神剑了。 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要知道,只要具备了能控制这五把神剑之一的修为,就有资格坐在那天都谷谷主的位置上,这是天都谷开宗以来就立下的规矩。 从那一刻开始,萧破雪的心里开始有了变化,为了不让林破念疑心,他从来没有提过此事。 这事情就如同没有存在一样,萧破雪把它隐藏在内心的最底处,他不知道如果林破念知道了自己能掌控冰魄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或许以大师兄的心胸,完全不会在意这件事情,但萧破雪却不敢肯定。 这位师兄的心事,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看透,而自己始终只是他的影子。 直到在林破念入琉璃幻境的前一刻,不经意的说出这事情,才让萧破雪心头猛震,他不知道林破念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更不知道林破念对他说出来意味着什么。 林破念闭关的这些日子,萧破雪一直心怀复杂,以至于多年的道心都无法再平静下来。而如今林破念出关之后,更让他感觉到不安。 倘若说闭关之前的林破念,自己还可以做他的影子,那如今破关而出的林破念,则自己完全再不认识。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这次出关后,师兄更显精神之外,其他都没有什么改变,但偏偏就是这样,才更让萧破雪觉得琢磨不清。 以自己的修为,林破念无论在闭关中有多大的突破,都应该可以觉察到一些痕迹,可自己如今却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这才是最大的可怕之处,眼前的师兄,自己就如同完全不认识一样。 萧破雪站在灵谷殿前,脑海里却始终忘不去林破念出关那一刻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人还是那般的模样,唯独那双眼睛,那双如同附魔了一样漆黑的眼睛,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噩梦一般。 那种颜色,不该是修道之人所有的,可偏偏就出现在了这道家第一人的身上。 他想不出来林破念在琉璃幻境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变化的正门巨大。他不知道其他几位长老师什么感觉,但自己却是真实的感受到那如同吞噬灵魂一般的黑暗…… 此时白鹤长鸣,只见从天玄门外,走进了一行人。 为首一人,白衣素服,身材高挑而秀美,面容清丽脱俗,赫然正是之前曾来过天都谷的锁心弟子,而今的新任锁心殿主柳青眉。 身旁那个长须飘飘的人也是老友,就是清风阁的传功长老智木大师。身后几人却是锁心的护法和智木的随从。 中原鼎盛三大门派,终于齐聚灵谷大殿。 萧破雪长老带头迎上前去,略带悲伤的对柳青眉说道:“我与华月仙子素有往来,而今却不想她先行而去了,实在让我难过……” 柳青眉哀伤的表情一闪而去,瞬间即恢复了平常,她淡淡的说道:“师傅为中原尽心尽力,如今又为我这不成器的弟子而撒手仙去,只希望长老能体恤师傅的苦心,齐心合力以保中原太平……”说罢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萧破雪。 萧破雪点头应道:“正该如此,谷主此时已经在大殿之上,请殿主移步,共商大事” 说罢又与智木寒暄了几句。 智木大师自从与厉血一战受伤后,被天都谷的两位院主护送回清风阁,此时已经是没有什么大碍了,这么多年来,清风阁的端木阁主深入简出,外面的事情全由智木来打点,这次也是一样,大家也没有觉得不妥。 一行人随着萧破雪走进灵谷大殿。 只见灵谷大殿之上一片光明,层层台阶高筑,而在最高处,林破念一身的黑色道衣,巍然而坐。光芒中,此时的林破念,竟似有些看不真切。 见所有人到齐,林破念这才长身而起,一声爽朗的笑声,用厚重的嗓音说道:“世事变幻,新旧更替,老夫方才还在思念华月道友的风采,如今一见青眉,当知华月的慧眼无差,也算慰怀了……” 柳青眉淡淡的一笑,此时这慧心的女子早已经看淡了很多事情,她冲林破念施了一礼,说道:“师傅当日曾说林谷主之修为天人,更难得的是护佑中原这一方的平安,所以今日青眉才来请林谷主为这中原的苍生再进一力……” 林破念点了点头,脸色却微微有些苍白,他看了看柳青眉身边的智木大师,微笑说道:“大师日前大破魔门余孽,让我们中原正道大大的扬眉吐气啊!” 智木大师老脸一红,苦笑的说道:“若不是殿主,恐怕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化成灰了,这都怪我一时不慎啊,否则华月仙子也不会……”说话之中透着无限的歉意。 柳青眉平淡的说道:“生死轮回,自有天命,大师原本不比为此而挂心的” 林破念似有不妥样的皱了皱眉,瞬间即舒展开来,他顿了顿,说道:“锁心殿镇守那道封印已近千年,独自挑起这中原的苍生重任,功盖千秋,我天都谷虽同列与锁心殿,但只觉不如啊!” 他看了看在座的各位,继续说道:“十万大山之间的封印关系重大,相信各位都知道,当年曾是数位前辈穷一生修为才得以完成的,而今面对这偌大的阵法,即便是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来弥补这个缝隙。” 说罢他那双眼睛之中黑瞳一闪,大有深意的看了看一直低头不语的智木大师。 智木大师心里只觉得一阵奇怪,原以为以林破念的身份,一定会力担乾坤的,没想到这道门第一人,此时竟也开始打起了太极。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颜色,表情却是丝毫不动,说道:“我们三门一直鼎依中原,此一事清风阁自当不退后……” 林破念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有些奇特,轻描淡写的说道:“智木大师无须多心,只是事关重大,我担心能力不足罢了……” 智木面色虽缓,但显然不很欢喜。相比与之前,气氛已经有些尴尬。 柳青眉一双秀目之中平淡如水,此时见气氛有些不对,缓缓站出来说道:“天都谷是公认天下执鼎之门,谷主一身修为已近天人,封印大事,就由林谷主来主持吧,锁心殿上下弟子,必竭力相辅。” 柳青眉作为锁心殿的殿主,尽管年纪尚轻,但地位却是非同凡响,并且锁心殿长期镇守十万大山,以这种身份说出来自然不同一般。 此刻即便是智木大师也无法多说什么。 林破念听罢长身而起,双手高举向前,以一种异常煽情的声音说道:“十万大山的封印,我等定全力而为,以神州苍生之福!”那种坚定的语气让人感同身受。 此时端坐在一角的萧破雪,却无端的全身一抖,他完全不相信,以大师兄素日内敛包蓄的性格,竟会说出如此决然的话。 萧破雪看看周围的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充满了一种感激,似受林破念那坚定语气的感染一样,唯独他,却是开始有些发冷。 这,真的是师兄吗? 林破念环顾众人,继续说道:“锁心殿请及时准备,届时我等将与端木阁主联手封印。” 柳青眉点了点头,淡然的说道:“锁心殿看守封印近千年,对它了解颇多,青眉可以提供一些东西,以供林谷主选择……”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天都谷的院主弟子,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林破念就如同是一个号令天下的王者一样,即便是眼前与天都谷并列的锁心殿之主,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更让人奇怪的是,此时的柳青眉,竟也丝毫不以为意,颇有种安心接受的样子。就连锁心殿此时随从而来的两位护法,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柳青眉依旧是坦然自若,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转身向殿外而去,既然大事以定,似乎这里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再做盘桓的必要。 萧破雪看着从身边走过的柳青眉,心中又不禁暗叹,知道这女子因为师傅之死而在内心中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加上这万千苍生的福祉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此时的她已经与昔日前来拜访的柳青眉判若两人了。 一道道光彩随着天玄门的轰然关闭而悄然消失,之前那祥瑞万道几如仙境的景致此时荡然无存,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整个天都谷,又陷入了沉寂当中。 只是此时天都谷各院的弟子,心里却是兴奋不已,近日眼见师尊那般气势,如同号令群雄一般,顿时让他们觉得身为天都谷的弟子,也与荣有焉。 华青云与妻子秦柔坐在房间之中,一股愁云笼罩在两人面容之上。自从上一次华青云率隐云弟子寻找顾胜澜,自己的宝贝女儿华笙失神跑掉后,至今已经相隔数月,无论华青云与弟子如何寻找,都没有半点的下落,就连当时追华笙而去的弟子杨烈,此时都是下落不明。 这两人就如同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 华青与夫妻二人,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如今女儿失踪而自己却是毫无办法,当真是一筹莫展。 原本华青云一直在外面寻找华笙的下落,这一次因为三派聚会,乃是天都谷的大事,所以才应命而归。 此时他与妻子两人坐在房子里,见妻子秦柔双眼通红,显然是为女儿的事情哭过多少次了,便好生的安慰她说:“笙儿是你的孩子,你难道还不了解吗?她必然是一时的不开心,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秦柔默然无语,半晌才说道:“正因为笙儿是我的女儿,我最了解,才如此的担心,虽然笙儿平时调皮,但大事上却绝不会任性,这一次走这么久,一定是出了我们想不到的事情” 华青云柔声的说道:“你担心什么呢,以笙儿的性子,只有她欺负别人,怎会轮到别人来欺负她,你可别忘了,她已经是踏进余天上清境的人啦!” 秦柔见丈夫这么说,也不好强自反驳,但内心中的担忧却是一点没有减少。 华青云暗暗的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是担心,若无事情,怎么会自己如此寻找都半点下落都没有,更奇怪的是连弟子杨烈都没了。 只是自己的担心又如何能说给妻子听,他见秦柔仍是愁眉不展,便分开话头,说道:“今日师尊在灵谷大殿之上,真是一派的大宗师气派啊,为我们天都谷大涨了气势!” 秦柔听到华青云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青云,你没有觉得师尊这次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吗?” 华青云一愣,奇怪的问道:“哪里不同?” “你不觉得师尊这次出关后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吗?” 华青云哑然一笑,说道:“自然是有不同的,师尊这次出关显然是修为更进,我如今都有点不敢看师尊的眼睛了” “就是那双眼睛啊……”秦柔忽然全身一冷 “眼睛怎么了?”华青云见秦柔表情古怪,不禁心中奇怪。 “师尊的那双眼睛,是黑色的……”秦柔忽然如同陷入了苦苦的挣扎中一样,嘴里没有头绪的说道。 华青云听了这话,几乎要笑了出来,暗想妻子一定是想女儿想的心绪烦乱了,否则怎么会说出如此不着头尾的话。 再看秦柔,此时表情却是古怪之极,似惊非恐一样,让人琢磨不定,华青云从没有见过秦柔出现这样的神情,顿时一惊,双手连忙按向秦柔的额头,随着一股祥和淡薄的气息渗入秦柔的神识,秦柔双眼中的迷茫这才渐渐褪去,逐渐的清朗起来。 “你怎么了?”华青云见妻子无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如今女儿下落不明,要是妻子再生出不测,那真是让他抓狂了。 秦柔的眼睛里散过一丝的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华青云叹息了一下,轻轻把秦柔扶到床上,说道:“你这些日子太疲惫了,以至于神识都受了损害,现在你好好的休息吧,笙儿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秦柔点了点头,美目慢慢的闭上,没多久竟进入了沉沉的梦境。对于一个修真之人来说,只有在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损害时,才会如此渴睡。 华青云一直望着妻子睡着,才满怀心事的回到座位上。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却是如何也安静不下来,脑海里一会想着女儿华笙当日的模样,一会又想着妻子方才那番古怪的话,莫名中,竟还有顾胜澜和那条被斩断的胳膊。 一时之间真是混乱之极,无奈之下,华青云盘膝归坐在云团之上,默运清心咒,以消除这百般的纷杂思绪。 一夜之间,在这无法沉眠之时竟是如此的难捱。 四十六 灭剑 夜色浓浓的笼罩着天都谷,只在此时,却并非只有华青云一个人睡不着觉。 就在一个偏僻的庭院房子当中,林破念正巍然端坐在里面,此时的他,白日里挽好的头发此时又已经完全披散而开,如同在风中一样向后飞扬,双腿盘坐在云团之上,却向后紧收,姿势怪异。 那双手在胸前正捏着一个古怪的姿势,而一团青色在这手中不住的跳跃。 此时的他,赫然与当日在琉璃幻境之中一般无二,只是表情却再没有当日的那般痛苦,而是相当的受用,甚至在此时行功之时,那嘴角都还闪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那团青光似从手中而出一样,宛若有生命一样不住的来回窜动,却被林破念那古怪的手势牢牢的禁锢在手中。 忽然间,那双手腾的张开,那团青光如同获胜一样簌的窜出他的双掌之间,在林破念的周身不住的绕圈。 此时林破念的身体再一次无端飞起,两脚向下垂靠,双手交叉护在胸口,那上半身的模样就如同一个尚未脱离母体的婴儿一样,可下半身却又是异常的舒展,两个完全相反的姿势,此时融合在一起,让人看上去古怪之极。 那团青光随着他身体的上升,也不住的上升,却始终不离他的左右,就如同收到某种吸引一样,从脚尖一直到发梢,绕遍了他身体的各处,最后缓缓的停在他的眼前。 林破念那双一直紧闭的双眼,此时慢慢的张开,只见这位道家第一人的眼睛之中,此刻竟完全被一片漆黑所覆盖,那白色的部分已然全都消失不见。就如同是一个盲人的眼睛一样,早已经失去了视物的能力。 但这双漆黑的眼睛,却让人感到来自心底的恐惧,仿佛生命可以随时被它吸走一样,那里面是一种完全没有生机的绝望。 这双眼睛,已经完全是人所能拥有的,那里面蕴含着可以撕裂人的灵魂一般恐怖的力量,没有人可以相信,这双眼睛会属于这位中原第一道门的天都谷谷主所有。 而此刻,这双眼睛,正黑洞洞的望着前方那团青青的光芒。 那团光芒绕遍了林破念的周身上下,此刻停在这双眼睛之前,待它完全睁开后,似乎找到了入口一样,再没有半点的犹豫,簌的一下整团青光,就那么一闪而入,逸进那黑洞洞的眼睛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随着那青光的消失,林破念的身体才缓缓又重新落在云团之上,双手改交叉在胸口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古怪的手势上面。 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只是哪手势中,再没有了一点青光。 林破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徐徐的睁开眼睛。 此时这双眼睛,竟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黑白分明,只是那瞳孔之中,依旧透出可怕的黑色。 他面带笑意的长身而起,负手来到窗口,只觉得全身上下竟是如此的舒服。 在远处,灵谷大殿依旧是透着淡淡的金光,即便在黑暗之中也是如此的显眼,那代表着天都谷千年屹立不倒的**。 自己这样,相信那些早已经先去的祖师一定会明白吧,为了能保住天都谷千年不坠的威严,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在所不惜。 他轻步走出房间,飞身向灵谷大殿而去。 前面,将是他眼中的最后一道关口,只要过了这道关口,那么将证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而天下,再无能束缚他的东西。 此时的灵谷大殿之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林破念站在殿门口数步之外,忽然收住了脚步。 这里,曾是他昔日最熟悉的地方,可如今,每踏前一步,他都会感到一种生自内心深处的煎熬。 灵谷大殿,曾经有过五位道德高深的谷主,如今即便他们早已经消失在这俗世之中,但那股浩然之气,却遗留在了这灵谷大殿之中。 此时林破念仍还能感觉到三派聚议之时,自己坐在那最高的位置上那股凌厉的气息,那如同要撕裂一样的感觉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这里,毕竟是天都谷所有灵脉的所在,果然不同凡响啊 只是,若无法降服这灵谷大殿之中那件神物,他实有不甘。 那是天都谷赖以镇邪的,含天地之威无比造化的上古神兵,古剑射日! 林破念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可以隐瞒过任何人,但绝对骗不过这把道家神兵,当日坐在灵谷大殿之时,他就可以感觉到射日那蠢蠢欲出的躁动。 这五把神兵在铸造之时,就已经定下了宿命,它们是为了天都谷而存在,而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但红莲都能被象顾胜澜那样的孽障带在身上,射日为什么就不能屈从于我。 林破念面色一寒,迈步向殿内走去。 一股莫大的力量随着林破念踏进灵谷大殿,顿时在灵谷大殿之内出现,那股凛然的肃杀之气几欲将林破念的身体掀出去。 林破念只感觉似有万把利剑在切割自己的皮肤一样,他冷吭一声,双眼黑光暴涨,徐步向殿中央走去。 灵谷大殿的大门,随着他的身体进入而悄然关闭。 整个灵谷大殿之内此时气体涌动,不时的出现一两声划破空气的声音,如同利刃破空而出一般。但却丝毫奈何不得此时的林破念。 那双完全化成黑色的眼睛,此时如同两个漩涡一样,吞噬着充斥在这里的道家之气。 林破念借着黑瞳护体,毫不畏惧此时灵谷大殿之中的神念之力,踏到大殿的整中央。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这下面,就是那上古的神剑射日。 自灵谷大殿建成之时,射日就被安放到这里,以镇天下之邪佞,保天都谷之**。 五剑之中,射日最是强直不屈,丘玄一所以取名射日,就是寓其一往无前无所不利之意。 林破念双手前翻,大手紧扣,做了一个起的姿势。随着这动作,一个长长的金匣从大殿中央冉冉而出。 这金匣上面有古拙的纹路,随着出现在大殿之上,顿时闪出刺眼的金光。 林破念只觉得这金匣所射出的光芒就如同万道金针一样,刺在皮肤之上疼痛不已。他黑瞳再暴黑光,眼前已经升出一股黑色的屏障,来抵御这万道金光。 这金匣之中,就是那古剑射日! 此时从那金匣之中,穿出一阵阵嗡嗡的剑鸣之音,显然是射日已经感觉到来者之意,极是愤怒,若非有金匣封住,早已经跃在空中展神威诛灭来犯之人了。 林破念脸上露出一股诡异的笑容,向那金匣而去,每踏前一步,那双眼睛所放出的黑光就更盛一次,如此这般,待走到那金匣近前,那黑光已经完全把林破念笼罩在了里面。 此时的林破念,哪里还有半点的道家修真的模样,几乎成了第二个炼鬼教主鬼冥。 此时林破念紧张的心情略略有些放松下来,一切果然如他所料一样,这金匣成了射日的束缚,大大减弱了射日的威力。 自己曾是手掌射日之人,他最是清楚这把古剑的威力。 而此时,这把神兵却如同笼中之虎徒有一身的力气却使不出来。 林破念看着近在眼前的金匣,双目黑光一缩,只见那金匣虽射出万道的金光,却完全被那两只乌黑的眼睛所吞噬,而更有一股力量,正裹住金匣,拉向林破念的手中。 握住了金匣,就等于握住了古剑射日。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喀吧声音,只见那个长长的金匣,竟然自行打开了。 林破念心中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射日竟然能自行解封! 只是此时想收手已经来不及,只见眼前金光大盛,一把修长剑身造型古拙的宝剑已经横在了大殿之内。 这正是天都谷五把神剑之一的古剑射日,昔日林破念降魔卫道的利器,如今正虎视眈眈的对这林破念。 随着射日跳出金匣,灵谷大殿之内原本已经衰退的浩然之气又猛烈了起来,竟生出一阵阵罡风,席卷着林破念的身体。 此时的林破念,却如同完全没有知觉一样,只眼睁睁的看着悬在头顶上的古剑射日。 恍惚之间,他仿佛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不是在那灵谷大殿。 周围到处都是耀眼的光芒,除此以外,再没有半点的色彩。 正在他迷惑之间,忽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尔等妖孽,竟敢擅闯圣殿,自取灭亡!”随着声音,只见一个金甲之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人全身上下完全被那金色的盔甲所覆盖,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身材高大,站在这如同虚无的空间之中透出一股无穷的威势。 “我竟是被射日摄进了这剑中的世界!”林破念恍然大悟。 他毕竟修为高深,一念之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要知道古剑有灵,如射日这样的神器早已经以自身的灵性幻化成了人形,依附在神剑之中。 只是没想到自己一错愕之间,神识竟被射日摄了进来,如此一来,再想收服这把古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眉头一皱,知道此时身在剑中,若不毁了这射日的剑灵,自己绝没有脱身的机会。 只是剑灵一灭,神剑也就随之而去,只可惜了这上古的神兵,竟毁在自己的手中。 林破念咬了咬牙,迈步向那金甲剑灵而去。 那剑灵存在与射日身上,秉承射日那股刚韧不移的性格,自出世以来诛魔无数,此时见此人身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竟还如此的大胆,不禁怒火万分。 只是眼前这人颇让他有些狐疑,这人与以前那些被他诛杀的邪魔似有不同,虽然身上毫无掩饰的透露出一股强大的邪恶力量,但在这邪恶气息之中,竟还有让他颇为熟悉的道家气息。 金甲剑灵自出生便常伴在天都谷,每日受恢宏道法的熏染,对这股气息最是熟悉不过,更何况林破念还是曾经掌控射日的人。 所以此时的金甲剑灵只觉得奇怪不已,内心也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拿这人如何是好。 剑灵随有人形,但却并没有受到尘世的半点沾染,因此脑海之中也是简单而纯粹,就如同顾胜澜手中的红莲剑的剑灵一样,喜怒无常如同孩子一半。 这金甲剑灵虽然没有红莲剑灵那样古怪的脾气,但脑袋思维的简单却和红莲剑灵一般无二。 此时虽然眼看着林破念一步步向自己逼近过来,但内心实是复杂的很,不知道该如何的应对。 林破念那顾及得了那么多,眼见这浑身上下一派威武的金甲之人此时忽然有些**,一股黑芒从那双眼睛之中再射而出,这股黑芒如同光晕一样铺天盖地,直把剑灵淹没在里面。 剑灵还没待有反应,就被这股能撕裂魂魄一样的黑芒所包裹。在黑芒之中,不出的有一道道诡异的黑气上下窜动,将剑灵一层层的缠敷住,一股扼杀一切希望的气息顿时充斥在这个世界之中。 金甲剑灵一直到最后,都还不明白,何以这个身有道家之气的人竟会有邪恶的力量,又为什么如此的要攻击自己……。 渐渐的,剑灵的那威猛的身体在那黑芒的包裹下开始逐渐的萎缩,而周围那刺眼的光芒也随之变的黯淡。这里的一切原本都靠都这剑灵的灵力来支撑,此时剑灵自身不保,灵力也随之而涣散。而那黑芒却紧贴着剑灵的身体,随着它的缩小而减小,一直到最后原本铺天盖地的黑芒竟缩成一团跳动的黑光。 林破念看着剑灵被自己所毁灭,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似有不忍般的一闭,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关闭在了眼帘之外…… 就在此一刻,山间路上,点点星光之下,顾胜澜正裹衣夜行,忽然手中的红莲一热,他低头一看,只见红莲的剑身之上,竟有一丝红光悄然滑过。 自从九狱司一战后,红莲还是头一次有所反映,顾胜澜不禁心中大喜,连忙停下脚步,坐下来全身关注的以神念来呼唤红莲,哪知道那丝红光就如同天边的流星一样,一闪即逝,再任他如何的催动,红莲再都没有半点的反应。 顾胜澜看着手中的红莲,不禁一阵的愕然…… 此时的灵谷大殿之门,猛的打开,天都谷的长老及院主从外面涌进来,持剑而视,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一愣。 这一夜灵谷大殿之中忽生异变,几位长老虽在不同的地方,但受其感应立刻有所察觉,立刻御剑而行往这边赶过来,却还没等进殿的时候,忽然整个天都谷之中百剑悲鸣,那声音如人哭泣一般,这样的情景在天都谷是闻所未闻的。 几位长老面色顿时苍白,一种不祥的预兆从心底生出来,知道深夜之中大殿突然异象连连,定然发生了不测之事。 哪知道大殿门一开,在里面的并非如他们想象的什么大凶之人,竟是他们的谷主林破念。 只见空荡荡的灵谷大殿之上,林破念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满脸透着疲惫,似预料到众人会来到大殿之内一样,眼看着殿门大开众人蜂拥而入,却丝毫没有吃惊。 他摆了摆手,向此时涌进来的天都谷宿老和院主说道:“我深夜打坐,忽然心血翻涌,似感到大殿之中神剑的躁动,连忙就过来察看,幸好神剑无恙……” 看着众人有些迟疑的眼神,他忽然口气一冷,说道:“但深夜之中神剑悲鸣,岂是祥瑞!若我没有预料错误,定是那逆徒顾胜澜又做出了什么人神共怒之事,要知道他手中的红莲是我天都神兵,若有不妥,我天都谷神兵立有所感,所以才会造成如此情况!真是可憎可恶!” 几位长老面面相馈,眼见谷主满脸的愤怒之色,一时间原本的怀疑也消失无形。 林破念站起身来,走下高阶,说道:“日后若见此子,立诛无赦!” 说罢迈出灵谷大殿,身形竟似有些匆忙。 几位长老与六院之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默然无语,都似有满腹的心事一样,半晌,才徐徐退出了灵谷大殿。 虚无子是最后一个走出大殿的,他一脚踏出大殿之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把目光望向大殿之角,只见在大殿一个角落里,赫然摆着一块斑驳的古镜,正是当日被阴童子体内毒神所污的玄天心镜……。 四十七 伤变 顾胜澜站在山顶之上,向远处望去,在眼睛的尽头,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屋舍如同甲壳虫一样密密麻麻的相邻而排。此时从山顶看下去,它们竟是如此的小。 山风阵阵,顾胜澜自从离开了九狱司,就似乎有一种预感,仿佛琪琪在某一个地方召唤他一样,那种感觉神秘之极,但顾胜澜却清楚的知道这种感觉的真实。 如今,他已经寻着这种感觉走了三天三夜,终于来到这个地方,此时,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琪琪就在自己脚下那座城市之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来自于精神上的呼唤如今并没有因为自己距离的接近而增强,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弱。 一定是琪琪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胜澜望着脚下鳞次栉比的房舍,拍了拍身边阿黄的大脑袋,温声说道:“老伙计,看你的能耐了”说罢身形一动,飘然向山脚而去,阿黄晃了晃脑袋,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紧随而下。 这里虽然比不了越洲的繁华,但却也是人头攒动,络绎不绝,顾胜澜带着阿黄走在街上,不禁又想起当日与琪琪相伴同游时候的情景,那个古怪的小丫头总是会给自己带来惊讶。 如今却只剩下了他和阿黄,顾胜澜默默的走在路上,任凭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的阿黄,事实上他也早习惯了这种目光。阿黄乃是神兽,自该受到这样的目光。 他此时完全把神识放开,漫布到周围的一切,来寻找琪琪那若有若无的呼唤。 一种奇妙的感觉出现了。 顾胜澜似乎察觉到周围一切的变化,女孩正偷偷的看着隔壁那个魁梧的男人,而脸色微微有些红晕;年老的阿婆坐在屋檐下双眼定定的看着树上一片片将黄的树叶;而旁边的那个人虽然陪在阿婆身边,但脑海里却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所有的悲欢离合,此时纷纷呈现在顾胜澜那漫开的神识之中,顾胜澜感受这一切,心中一片的平和,这就是人间啊,永远躲不过生老病死与日出月落。 自己原本是属于这个人间的,但从入了天都谷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而今,却只能如同一个旁观者来看着这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了。 顾胜澜正待收回那蔓延的神识,忽然一个身影闯进了他那如网一样的脑海之中。 这是一个如此婉约曼妙的身姿,那绝丽的容颜和那双如水的双眸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顾胜澜的梦里。 顾胜澜心中猛的跳动,他终于感觉到了琪琪的踪影。 他的神念猛的一紧,锁在了这个背影身上,生怕好不容易出现的琪琪再跑掉,脚步已经越走越快,可此时急切的心情却是完全按捺不住了,顾胜澜一声长啸,再不理周围人那惊讶的目光,腾身而起,如凌空飞仙一样横跨而出,直向那锁住的一点而去。 阿黄在身后不满的哼了一声,四条粗壮的爪子用力一蹬,瞬间也消失在了人的视线之中。 顾胜澜紧紧的锁着那出现的身影,不断的暗念不要再躲了,不然我一辈子都会找下去。 只是神识当中的那个背影却是飘飘荡荡,始终不离他所能感知的范围,又把两个人的距离控制在视觉之外。 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顾胜澜此时已经来到山巅之上。 终于,眼前出现了梦中的那副绝美的精致。 只见在山的最高之处,一个白衣的女子正悄然独立,婉约的背影在风中显的那么单薄,那刀削一般的双肩此时似受不住这份清冷而略略的有些发抖。 顾胜澜看着那俏立山巅的女子,知道这辈子再无法忘记这幅景致了,此时他只觉得从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酸楚来,若不是自己,何以让这般美丽的女子在这风中如此的脆弱。他疾步走上前去,张开双手,刚想从背后抱住这俏立的女子,忽然眼睛一愣,如同胸口受到撞击一样蹬蹬的倒退好几步,张大了嘴巴傻站在那里。 那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此时轻轻的转过身子,一双眼睛暖色转瞬退却,转而变的冰冷,看着顾胜澜。 那张面孔依旧绝美,依旧熟悉,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与自己心中的琪琪完全不同。那双眼睛如今已经完全没有琪琪的那股活泼的神情,更多是一种冰冷的感觉,而双眸之中,隐约间竟有蓝色在复现。原本如瀑布一样的乌黑的长发,如今已经变的黑白相间,那白白的头发如银丝,深深的嵌在那乌黑之处,仿佛经过了千年的沧桑一般,让人感觉竟是如此的憔悴。 顾胜澜此时脑袋里轰轰做响,他竟完全辨别不出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琪琪。那陌生之中总还可以寻到一丝的熟悉,可这熟悉却又被眼前的一切所完全的掩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自己感觉出现了错误吗? 顾胜澜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只觉得心里所有的希望一下子变灰飞烟灭。 那女子冷漠的看着顾胜澜傻傻的站在那里,没有半点的动作,香口微启说道:“你苦追我到这里,就是为了站在这里受这山风之苦吗?” 顾胜澜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的诉说,眼见这女子说话的语气和自己没有半点的相识,难道要跟人家说你是我的女子? 他只觉得满脑子里思绪纷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来如何的应答。 那女子看他毫无反应,冷漠的表情之中竟回转一丝的悲意,但却是一散而去,那玉琢的面孔也越加的冰冷,她娇躯一动,从顾胜澜的身边擦肩而过,一阵香暖之味逸进了顾胜澜的鼻息。 顾胜澜全身一抖,忽然猛的拉住那女子的手,两只眼睛死盯盯的看着她,表情却是古怪之极。 那女子似有所料一样,表情丝毫不见慌张,只微微的一挣,那纤细的手从顾胜澜的手中轻轻的滑出,略有余温的指尖在顾胜澜的掌心之间划过一道无形的痕迹。 “少年轻狂,竟可如此无礼吗?” 那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在顾胜澜的耳朵里,身形却以飘了好远。在山颠起伏之间,只见一叶飘白如在风中般回转,竟是那般的灵动美丽…… 清晨黎明,晨曦的阳光射进山间之中,空气之中充满了新鲜的气息,各种小动物也穿梭在树丛之间,甚为活跃,整片森林充满了生机。 一条清澈的小溪旁,一个白衣的女子正脚踩着鹅卵石,小心翼翼的掬起一捧溪水,凑近自己的小嘴,轻轻的喝上一口。一股甘甜清凉的感觉从口而入,直入心脾。 几滴水珠落在脸庞的一绺头发上,随后又划过那晶莹的皮肤,滑落在水中,这白衣的女子微微的一笑,刹那间在溪水之中映出了一幅美丽的面容来,山间顿时多了一丝不一样的美丽。 看着水中的影子,那女子忽然一愣,眼睛里露出一丝的迷茫来,却并没有停留,转然而去。她站起身,踩着鹅卵石回到岸边,脚下的青草散发出一阵自然的气息,她似好久都没有接触到这么清新的空气一样,琼鼻微微一仰,深深的吸了一口。 这一切,似都充满了新意。她环顾着周围的景致,眼光中闪着迷人的光彩,哪怕是一棵草一滴水,在她的眼中都变的非常耐看。 看了多时,她嘴角忽然又是神秘的一笑,款款坐在一块石头上,双眉轻轻的一皱,说道:“你跟了我一天一夜,此刻还没看够吗?” 只见那茂盛的树丛两边一分,从里面走出一人,却正是顾胜澜。 他被人揭破,脸色有些微红,但神色却是毫不忌讳,直接走到那白衣的女子跟前,两只眼睛入神的看着那白衣的女子。 此时阳光照在顾胜澜的身上,投出一个忻长的影子,他那双眼睛此时带着一缕的忧伤,却犹有坚定之色。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女子一定是琪琪无差,或者说是琪琪的身体。因为就在那女子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一刻,那一丝的香暖,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那是琪琪独有的。 一天一夜,他就那么悄然的跟在这个女子的身后,想从中找出端倪来,只是越跟着越觉得这女子的神秘,更让他觉得疑惑的是,这女子身上,似乎总有一些东西让他感觉到似曾相识,即便她不是琪琪,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这才是让顾胜澜最为费解的,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岔子,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的存在。 此刻那女子微微翘着小腿儿,坐在石头上,显然是这早晨的一切让她心情很好,她看顾胜澜走到自己跟前没完没了的看自己,那张一直面若寒霜的脸上竟破天荒的笑了一下。 “你一直跟我到现在,到底要做什么呢?”那双眼睛俏生生的望着顾胜澜,满眼的捉弄之意。 顾胜澜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忽然沉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妖人,竟然敢寄于她的身上!”说话间已经是单手按剑,怒目而视。顾胜澜此时已经想明白,一定是琪琪遭了不测,被眼前这个人占据了身体,一想到此,顾胜澜已经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悲愤,若不是琪琪魂魄消失,怎么会被此人把身体占据,难怪之前自己一直感觉到琪琪对自己的呼唤,而今却再也感觉不到了。 白衣女子听到顾胜澜的话,先是一愣,接着咯咯的忽然大笑起来,当真笑的是前仰后合,过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笑声止住,只见此时顾胜澜仍是一副凶狠狠的样子,不由得又扑哧的笑了一下,连忙用手把嘴捂住,这才没有继续下去。 她看着顾胜澜那副样子,说道:“还真让你猜中了,我确实是个妖人,恐怕算起来,还是如今这中原之内最大的妖人!你要把我怎么样?”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不是最大的妖本来与我没有丝毫的关系,但你却占据了我的……占据了这个人的身体,我曾经发誓不再让人伤害她,而今我只有讨回属于她的这些,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安心……”说到最后的几句话,顾胜澜只觉得一阵的酸楚涌上来,没想到那古墓一别,竟成了永诀,以后阴阳相隔,自己与这天地之间,再没有丝毫的快乐可言了。 那女子笑盈盈的听着顾胜澜说的这些话,待说完之后,歪了歪脑袋,思考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冲这顾胜澜说道:“看你一副痛心欲绝的样子,其实呢我是妖人不错,但象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我还真是舍不得就那么扼杀掉,这样吧,看你似乎还有些本事,你从现在起跟着我,帮我做一些事情,等本姑娘把要做的都做完了,就把这些都还给你……”说罢那曼妙的身体一移,做了一个还君一物的模样,竟似要挪进顾胜澜的怀里。 顾胜澜眉头大皱,身体一侧,断然说道:“当我是三岁娃娃吗?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难不成占了身体还要占一辈子!” 那女子似早意料到顾胜澜会这么说一样,她用那双纤细的手抚摸了自己那张精致而美丽的脸,目光迷离的说道:“她这么美丽,怕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了,若我贪心,却也是情有可原……” 话音未落,忽然目光大变,狠狠的向左手的小臂抓去,顿时在小臂之上留下了五条血淋淋的血痕,鲜血顿时淌了出来。 顾胜澜大惊,没想到这个妖人竟会忽然如此,刚要冲上前去,忽然见那女子厉声断喝的说道:“你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毁了这副面容,让你再看不见这张脸!” 顾胜澜心中一震,硬生生的收住脚步,目光错愕的看着这女子,只见这女子此时一手正放在脸颊之上,似虽然准备下手。 她见顾胜澜停住脚步,原本恶狠狠的表情此时忽又变的开心起来,温声说道:“你要知道,你要的一切都在我这里,如果你强行来夺取的话,即便你能得手,但也绝对不是你能忍心看到的。所以不要乱打主意,只要好好的给姑娘我做事情,最后什么都会奉还给你……”说到最后,语气竟似忽然一黯。 顾胜澜万没想到这妖人竟会想出这样一招来,原本他已经是抱有死志了,只想抢回琪琪的身体来,带着回到古墓,自己也一同了结了生命,想那偌大的古墓多出他们两个来也不算多。 哪知道这妖人一步之下就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狠狠的盯着眼前这副绝美的面孔,渐渐的转化成了愤怒,可这愤怒之中,却又多了一丝的无奈,到了如今,任谁也不能再伤害琪琪的身体了。 方才那血淋淋的一下似乎不在那皓白的玉臂之上,分明是抓在他的心尖上。终于,顾胜澜松开了那握剑的手,表情再无悲愤,也无哀伤。 那白衣的女子见状,知道顾胜澜已经向自己妥协了,不由得心情大佳,她冲着顾胜澜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此景落在顾胜澜的眼睛里,十足的带着琪琪的味道,让顾胜澜一呆。 那女子似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原本性格冰冷的她竟会做出如此的动作来,顿时也有些的局促。 莫非自己竟也受了影响,开始变化了?她坐在石头上,正在琢磨的时候,忽见顾胜澜向自己走过来,不由得一愣,只见此时顾胜澜的表情充满的暖意,完全没有方才那虎视眈眈的模样,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顾胜澜来到这白衣女子的近前,径自的弯下腰来,半跪在她的旁边,伸手将她那还流着血的手臂轻轻的握住,嘴角一撕,只听得嘶的一声脆响,从前衣之上扯下来一块布来,向下一落,轻轻的包在了那玉臂之上。接着顾胜澜低下头,用嘴角咬住一边,微微的把那伤口包扎上。 那动作细微之极,生怕一用力弄疼了这女子。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这女子的心里升了出来,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低着头,颇有些笨拙的动作竟似如此的温暖。 “你一定很爱她吧……” 顾胜澜低着头,用嘴角和独臂把那伤了的手臂完全的包扎好,才抬起头,冷冷的说道:“我答应了你,若你再敢伤她的身体,我绝不会再放过你,即便是你走到了天涯海角……”说罢,又站了起来,转身走去,身后是阳光映射下来的那挺挺的身影。 “现在你说吧,要我做什么?”顾胜澜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对有些**的女子说到 “现在……现在我要先睡上一觉,等我醒了你要在我旁边,到时候再说吧……”那女子回过神来,应声说到 顾胜澜冷哼了一声,转身来到一棵大树下,距离那女子不过十几步之遥,弯腰坐下,嘴里发出一声清利的唿哨声,须臾之间,只见一条高大的金毛大狗从树丛中踏了出来,走到顾胜澜的身边。 那女子也毫不在意,并没有因为这大狗的出现而惊讶,反倒更放心一样,一扭身,就那么横在了石头上面,转眼之间进入了梦乡。 树林在阳光之下色彩斑斓,各种鸟鸣不时的从头顶上传出来,又转而消失。 顾胜澜就那么枯坐在树下,幸好阿黄身体高大,可以让顾胜澜当个依靠,就这样一人一狗,就那么守着这个白衣的女子,一直到日落西山,月亮从天边爬出。 那女子才悠悠的醒了过来,她看了看顾胜澜,此时靠在大狗的身上,正打着哈欠,冷冷的说道:“现在我们走吧……”那声音竟与白日里判若两人,又恢复到了顾胜澜在山颠之上初见她的样子。 顾胜澜看着那副冰冷的表情,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这其中真是怪异无比。 那女子说完话头也不回,完全不怕顾胜澜不跟着,就自己向山下走去,忽然她低头,看见顾胜澜包扎在那玉臂上的衣布,秀眉一皱,手臂一抖,把那块布抖落在了草地之上。 借着头顶上的月光,跟在后面的顾胜澜发现,那个原本血迹斑斑的手臂此时已经皓白晶莹,再完全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了。 四十八 空穴 极西之地,云泽深渊,阴气弥漫,向来是人迹罕至,被那生活在沼泽之中的猛兽与常年不见阳光的飞禽所统治。 此时,一个长衫白衣的年轻人正站在这云泽的边缘,眉头紧锁,目光望向那一片迷茫的云泽之内,似乎要从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地方找到什么东西一样。 这人正是卫公子,而此刻来到这里,则是要进入这云泽深渊,找炼鬼教主鬼冥夺回那圆月之轮。 圆月之轮上面藏着魔教一个最大的秘密,如果一旦被发现,那将引来毁天灭地的灾难,即便是身在魔门之中,但卫公子仍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鬼冥不是那个能控制圆月之轮的人。 卫公子收敛心神,他知道一旦进入这云泽之中,将处处受到凶险,这里是炼鬼教的根基所在,而鬼冥又是号称继烈云之后的又一奇才,即便是平时而论,卫公子丝毫没有半点的把握胜过他,更何况如今是要进入到他的地方。 只是这是无法选择的,卫公子双手一动,放出一泓若水般清澈的长剑,迎风而起,载着卫公子飞入那茫茫的云泽深处…… 而此时的顾胜澜,则亦步亦趋的跟在那白衣的女子身后,一前一后投向远处。 已经两天的时间了,顾胜澜终于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动,这女子变化的越大,倘若说最初还可以寻察到一丝琪琪的气息的话,那么如今已经是完全在看不出半点的痕迹了。 如今这个女子,几乎如同一个冰霜世界而来的人一样,表情冰冷的没有一点的变化,而当日在树林中所残存的那丝柔美,如今早已经变成了眼角边冷漠的无视,即便是那黑白相间的头发,如今也完全化成了银白色,在黑夜中迎风飘撒。 唯独是那双眼睛,依旧保持着刚开始的模样,即便可以察觉到里面那丝丝的蓝色,但却只是掩盖在那黑色之下。 如今,顾胜澜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他发现每一天,这个女子都不单单是模样的变化,而修为也成倍的增长,最初时候她在自己的神识下毫无遁形,可如今,顾生澜依靠神识已经完全感觉不出她的底细来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正变的越来越可怕。 每一天,这个女子都要沉沉的睡上一觉,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让顾胜澜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许离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顾胜澜才可以近距离的接近这个人。 让顾胜澜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女子虽然冷若冰霜,但对于他却似并没有设防一样。 此刻,两人赶了一天的路之后,那女子又进行每日必须的习惯,找了一个安适的地方,沉沉的睡了过去,而顾胜澜则如以往一样守在她的旁边。 顾胜澜看着沉睡的她,心里不断的有一个声音升出来:这个时候是你唯一能下手的机会,只有现在! 他轻轻的移动着脚步,手不自然的按在了红莲之上。再看那女子,却是一点的察觉都没有,嘴角之间却微微的张合,似在睡梦中都孩子一样的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 顾胜澜表情复杂之极,只见那女子一呼一吸之间,极是均匀,暗想若此时动手,当真是最佳的时机,每日都是疲于赶路,想必她定是要靠这睡眠来补充所耗的精神,若是任由她下去,恐怕自己以后都难制服她了。 想到这里,他那迟疑的脚步轻轻向前靠拢,独臂已经轻轻的拉出了红莲。 可走到近前之时,入眼之处全然是琪琪那张精致美丽的容颜,那两只玉手也是自然的收在脸颊旁边,就如同琪琪靠在自己怀中的姿势一般无二。 顾胜澜心头一震,红莲剑又回撤了几分,此时在他眼睛里,赫然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琪琪,而自己又如何能下得了手,若是当真这一剑砍下去,这妖人虽然难保,但琪琪也是难保完全,这又如何对得起她。 想起当日琪琪附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一定要把她找回来,而今自己这番举动又哪里是要找她回来,分明是要断去琪琪最后的一点生机和后路。 再看看那在沉睡中的女子,对自己丝毫没有半点的防范,即便是她冰冷的时候,依旧对自己毫不避讳,若是此时自己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当真是落下一个无耻小人的名头了。 此时他站立不动,手中却死死地攥着剑柄,半天没有动作,却把一个红莲剑柄熨的热了。 过了好半晌,顾胜澜终是摇了摇头,轻轻的松下那攥紧的手臂,方才内心几番挣扎,此时额头竟微微显出汗珠来。 那沉睡中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似有所觉一样,鼻息之间呼了一口长气,俏转身体,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胜澜又回到自己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是泄气,暗想难道自己就这么跟这个妖人走下去吗?可若是自己此时离开,怕就再没有机会找回琪琪了,一时之间当真是左右为难,整夜竟未合眼。 第二天,天刚蒙蒙发亮,那女子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看看周围,只见距离自己不远,顾胜澜正斜靠在那里。连续几日之间,此时的顾胜澜神色竟多了一些的憔悴。 阿黄仍是一副对身边一切都漠然的态度,一双眼睛总是那么眯着,除了有人要杀顾胜澜,其他恐怕再难有事情引起它的注意。 那女子默然的看着顾胜澜那消瘦的面容,眉头一锁又冷然说道:“我们该走了!”说罢又如前一样头也不回的向前而去。 顾胜澜一夜未睡,此时刚刚有些迷糊,耳边又听到这催命一样的声音,睁开眼睛却待恼火,可入目之间那女子竟是自行而去,完全不理会他是否跟在后面。顾胜澜一阵的懊丧,此时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只得又跟在后面。 那女子如今对顾胜澜的话也是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竟只说上一两句话。几日已过,原本漫无目的的赶路已经渐渐的有了方向,顾胜澜赫然发现,这女子绕来绕去,竟把自己带到了刚刚离开的九狱司。 又是九狱司,她要到九狱司做什么呢? 顾胜澜如今跟在那女子身后,满脸的阴暗,再没有半点的好脸色出来,如今这女人也是一副冰霜表情,两人一前一后,就如同两个冤家对头一样。 可顾胜澜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要到的地方,竟是九狱司,这忽然让他想起了什么,可却又有些含糊不定,只觉得脑袋里有些东西与这女子是有联系的,但究竟是什么,他脑海不停的思索着。 此时,顾胜澜与这白衣女子站在九狱司之前,偌大的九狱司原本已经是残破,之前又让鬼冥一番折腾,如今更是残破,夕阳之下,断垣残壁凌乱的躺在草丛之中,上面纵横交错的爬满了各样的痕迹,一道道石痕深浅不一,或若利剑劈开,或若风霜侵袭,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那女子望着眼前的九狱司,心思似复杂之极,眼睛里有着一丝的迷茫,又带着几分的激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这残破的一切,悄然无语,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顾胜澜跟这她站在那里,过了好半天,也不见她有动静,怪问道:“你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在这里站着?” 那女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说道:“你知道什么!” 顾胜澜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来,晒然说道:“我当然知道,这里不是当年魔门的老巢嘛!” “魔门的老巢!!”那女子不听到还好,此时听到顾胜澜这么一说,登时俏脸变了颜色,更是一片的惨白。 “魔门的老巢,竟说是魔门的老巢……”她失魂落魄一样,站在那里喃喃低语,表情竟是失落之极。 顾胜澜大怪,说道:“这不是九狱司嘛,当然是魔门的老巢了,若这里不是,难道要说天都谷是吗?”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这里就是魔门的老巢!这里若不是,难道还有更合适的地方吗!”那女子听到顾胜澜的话,忽然失控一样,仰天长笑。 顾胜澜这时候真是一愣,不知道到底这女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是被自己的话所刺激道,忽然变成了这样。 那女子秀容此时仰天而望,发出一阵阵的狂笑,状若疯癫一样。 良久,她才收住了声音,她看了顾胜澜一眼,说道:“走吧,跟我到这魔门的老巢去看一看。” 顾胜澜诧异的看着她,心里一翻,只见那女子眼睛之间,此时隐隐约约之间,竟似有泪痕。 为什么会是如此?顾胜澜在心里暗暗的打了个结。 那女子却再没有半点的犹豫,径直往九狱司里面而去,只见一袭白衣消失在那黑暗的入口之中。 顾胜澜跟在那女子后面,只见她穿道过路,颇为熟悉,竟似以前就来过九狱司一样,让顾胜澜心里更是惊讶,对她的身份更觉得奇怪。 此时的九狱司较比之前更有不如,原本还有很多的摆设,之前被鬼冥一行,几乎将九狱司之内扫荡一空,那长长甬路两边的火把如今再无法起到照亮的作用。两个人就那么在一片黑暗中前行。 那长长的甬路似走不到尽头一样,此时的那女人,就如同飘荡在九狱司的幽灵一样,一身的白衣飘飘荡荡的。 直到了甬路的尽头,那空空的大殿再一次露在两人的眼前。 整个的大殿之上,原本完好的石板如今已经是破碎不堪,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那高大的祭坛矗立在中央,让人看的颇为突然。 那女子徒然收住脚步,一双美目投向大殿之中,表情甚是吃惊,顾胜澜跟在后面,眼前的一切都跟他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似乎卫大哥根本就没有回来一样。 看着眼前的一切,顾胜澜悄悄的叹息一下,再看那女子,默然无声的走到那高大的祭坛之上,伸手抚摸着那祭坛上几百载的纹路痕迹,手指竟微微有些发抖。 顾胜澜看着这女人的背影,竟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那头长长的银发,与自己在圆月之轮中所看到竟是那么相似。 “难道……难道……”他猛的摇了摇头,暗想自己莫非也失心了不成,她怎么会是那银发之人,自己在圆月之轮中看到的景象已经过了几百年,她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可这女子行径却是如此的怪异,那对九狱司的熟悉似乎由来已久,又怎么会对这里有如此的有感觉,那眼神就如同重游故地一样的亲切。 此时的顾胜澜,感觉自己完全陷入到一个困顿之中,眼前似乎有太多的东西都无法让他明白,可为了琪琪,自己却只能坚持下去。 他徐步走到那女子旁边,沉声说道:“这里是我大哥的住处,若你想得到什么,可先跟我说出来,不过如今这里似乎值钱的东西兵不多了……”他自嘲一样的看了看四周那空荡荡那个的地方,原来这里还有许多的陈设的。 那女子原本对他毫不理会,此时听到顾胜澜忽然提到这话,顿时双眼一闪,冷冰冰的说道:“这是你大哥的地方?你大哥如今在哪里?” 顾胜澜回声道:“这里面波折颇多,在没来这里之前,我以为大哥会回来的,可如今一看,似乎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那女子疑惑的问道:“他为什么不回来了?” 顾胜澜苦笑一声,暗想这话要是和你说那怕是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只得摇了摇头。 那女子冷哼了一声,说道:“又是一个多情的傻子!” 顾胜澜一听,大讶道:“怎么会有此一说?” 那女子冷冰冰的说道:“无外乎一个情字难料,若非为情,你怎么会甘心跟着我……”口气之中无尽的淡漠 顾胜澜哑口无言,事实上也确是如此,不禁在心里暗暗的佩服这女人的精明,或许只有历经沧桑,才会有如此通透的眼光吧…… 那女子却也并不多言,只向那高高摆在上面的椅子走去。 顾胜澜看的心中突然一翻,眼看着那女子来到那宽大的石椅子上面,当日虽然圆月之轮突发神威,就连那巨大的祭坛都被吸上了半空之中,但独独这把椅子,在那漩涡吸引之中毫不动摇,事后顾胜澜也是觉得奇怪,却看不出这椅子有何异样之处。 那女子来到椅子近前,伸手抚摩着那冰冷的扶手,那上面似沉淀了几百年的记忆,见证了一代魔门的辉煌。此时在她的手掌抚摩之下,沙沙作响,仿佛在向她述说这几百年来的清冷和寂寞。 那女子的眼神也渐渐的安静下来,仿佛正用心感受这把椅子所要倾诉的东西,手掌慢慢的移动,竟似在缅怀着什么。让顾胜澜看的更是奇怪。 良久,那女子才长长的叹息了一下,转头对顾胜澜说道:“你可知道,当日在这里,曾经坐过一位了不起的英雄……”说话间口气竟是出奇的柔和,一改那冷冰冰的态度。 顾胜澜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曾经有一个魔门之人叫天骄烈云,曾经以一人之力统一了当时的魔门各支,创建了魔教,这里,便是他曾经坐过的位置吧……” “想必很多人都说他是一个魔头吧……”那女子幽幽的说道,口气之中似有无限的伤感一样。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能做出这样一番伟业的人,即便是魔头那也是一个了不起的魔头,更何况这天地之间,又有多少事情能分的明白,只要自在率性就是好了” 那女子却没想到顾胜澜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赏的神情。 顾胜澜顿了一顿,颇似感慨的说道:“只是英雄也好,魔头也罢,如今却都只是灰飞烟灭,热血豪情也怕再无几人知道了……” 那女人此时心情也是感慨万千,说道:“你又怎么知道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顾胜澜自嘲的一笑,忽然话锋一转,冲这那女子说道:“你到这里来,也是来找那圆月之轮的吧?若是的话,那你就不要费心思了,那东西早已经被人拿走了……” 那白衣女人正陷入到感慨之中,忽然听到顾胜澜如此说,浑身一震,一双眼睛霎那间蓝芒闪动,死死的看着顾胜澜……。 四十九 鬼蜮 茫茫云泽,如名所至,除了那千年来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的泥潭沼泽,便是那白蒙蒙的一团团雾气。 生命在这里似乎只属于那些深藏在泥潭之中看不到模样的荒兽,除此之外,即便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草木,在这茫茫一片的云泽之中都极难生存。 就在这茫茫的雾气之中,一点光华在急速的移动着,那光彩初看时与这周围那白白的雾气并没有多少的分别,但所到之处,那团团如同凝在半空中的雾气都纷纷的向两边闪去,那光华丝毫不受眼前一切所阻碍,长驱直入,直向云泽深处而去。 卫公子踏在剑上,面冷若水,双眼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此时离那云泽深渊已经是越来越近,卫公子早已经恢复了平时冰冷难近的模样。毕竟此一去,要面对的是如今被称为魔门第一人的鬼冥,相比与他那深不可测的修为,更让卫公子警惕的是鬼冥那阴冷的城府心机,这才是一把杀人无形的利刃。只看阴童子和厉血两个老怪,一个油滑难缠,一个魔门宿老,什么风雨没见过,却都一一落入了鬼冥的算计当中。 而这一切,却都还刚刚是个开始而已,鬼冥拿到了魔门至宝圆月之轮,这才是最让卫公子所恐惧的。 他踏剑而行,身边那一团团如棉絮一般的水云雾气不时从身边掠过,空气之中充满了腐烂的气味,没人会知道在这下面,有多少的生灵死在这里,更没人知道在那腐败的泥泞下面,潜伏了多少可怖的洪猛之兽。 卫公子双眼含冰,看着身边的一切,脚下的神剑却是越行越慢,泥泽之中,不时有气泡从厚厚的泥浆之中翻涌出来,显然是那深藏在泥泽之中的生物在窥视着这陌生的气息,卫公子却是如同全然没有察觉到一样,双眼锁着前方,一身的白衣在云团雾气之间就如同一抹而去的丝缕。 随着越行越深,那白蒙蒙的雾气已经渐渐的变淡,在那泥沼的尽头,一道如被天斧神力劈开的渊谷横亘在卫公子的眼前。 这便是炼鬼教的总坛所在地了。 只见原本那些如同凝滞在半空中的雾气,一接近这深渊的边缘,就如同被千般只触手拉扯一下,簌的窜进那黑黑的深渊之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那游弋在深渊之中的点点绿火,那荧荧的鬼气使得原本就如同一张巨嘴一样的裂缝更显妖异。 从云泽深渊之中,散发出一股透骨的阴冷气息。卫公子呵了一口气,那白气随着那阴冷的味道转眼消失。他冷哼了一声,眼前这道深渊,收容了无数的鬼魂怨魄,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侵体而陷入不复之地,由此可见炼鬼教的诡异邪恶。 卫公子轻轻点了一下脚下的宝剑,再不做半点的迟疑,直向深渊底处而去。那宝剑在那黑暗之中破出一道白光,转眼又被黑暗再次吞噬。 幽暗之中,点点鬼火仿佛感觉到有生人的味道,迅速向卫公子身边围过来,同时在整个深渊之中,传出了声声幽幽艾艾的鬼哭怨啼之音。卫公子双眉剑立,收了宝剑,拾阶而下,一袭的白衣之上已经被微微的红光所包裹,全然不畏那企图侵身入体的鬼火。 那石阶终年不见半点的阳光,在上面粘粘稠稠的流淌着带着腐败气味的液体,不时传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在这深渊之中来回的荡漾,更显深渊的阴冷。 而在石壁之上,则匍伏着如同如蛇一般的爬虫,长满了如苔藓一样的身体后拖着长长的尾巴,四肢短且粗,指爪扣在石缝之中,那双绿绿的眼睛贪婪的盯着卫公子的身影,却似颇畏惧那层薄薄的红光,不敢上前扑食,只不时的吞吐着那流着粘液的舌头,将身边飘荡而过的鬼火纳进腹中。 卫公子憎恶的皱了皱眉头,即便是自己身为魔门中人,但对这些肮脏的东西依旧忍不住想拔剑斩杀,只是如今形势所迫,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暗影如常一样身在雾中,垂在鬼冥的身后,看着身卧石椅之中的这位教主,心里不禁暗暗长叹,自己与雾隐同为炼鬼教左右使者,在炼鬼教之中已是相当的尊贵,可当日雾隐只因在玉清山一时失利,便为教主所杀,连魂魄都化为乌有,手段当真是让人心寒。 如今三教四门,声势颇大的蚀骨教与长青门已经被这位教主兵不血刃的掐去了头颈,即便还有残余已经难成气候,炼鬼教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魔门第一教,而教主也位尊与首。 但就是这样,自己仍是想不出眼前这位教主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何打算。 虽然自己身在雾中,但在鬼冥跟前,却如同**裸的一般毫无遁形,而鬼冥,却完全是一个雾中之人,即便他此时悠闲的把玩着那串乌黑的珠子。 一想到雾隐当时那如同被风干了千年的尸体,暗影就涌上一股冰冷的气息,他心里突的打个冷战,抬起头,只见鬼冥那双细长的如戏中女人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暗影,整个炼鬼教,你跟我的时间是最长的了吧……”鬼冥那阴柔的声音几如女人一般无二,听在人耳朵里却让人生出一股寒战来。 “是,自当年教主力排异己登上这位置,我就一直侍奉在左右了”暗影身在雾中,却丝毫没有半点不敬,一双手直直的垂在腿边。 鬼冥点了点头,颇似感慨的说道:“岁月难捱啊,幸好大神庇佑,想来我圣门之兴,不会太遥远了……” “如今三教四门已去其二,余者也是碌碌之辈了,我教再统魔门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暗影不做迟疑的说道。 “如今魔门再统又能如何,以如今的力量,即便是重新统一了,也无法再重返中原,更勿论重现当日的盛况了,除非再出来一个烈云来……”鬼冥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教主修为已是绝深,难道……” “哈哈哈哈,我不行,光是天都谷那群老不死的,怕是就够我一受”鬼冥哑然失笑,打断了暗影的话。 暗影心中一震,据他所能感知到的,如今的鬼冥一身的鬼法魔功已经到了化魔归虚的境界,从他的身上,完全感应不到那种魔人所具有的邪灵气息,此时若是他身披道袍,摇身一变就可以成为一个正道的修真之人。一个把魔功练到如今境界的人,竟丝毫不见狂妄,难怪那厉血要败在他的手里了。 鬼冥从椅子上坐起来,似颇有些恋恋不舍一样,那宽大的椅子与他而言就如同一张温暖香房一样,他笑了一笑,对身后的暗影说道:“此时我们的那位朋友怕是该到了吧……” 暗影点了点头,说道:“前一刻据查已经入我教的势力范围,此时怕是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鬼冥双眼投向大殿的尽头,似自语一样喃喃的说道:“这人若能为我所用,那实在是我教之幸,否则的话,此一刻必诛杀之!” 暗影隐在那迷雾之中,不动半点声色,他心里最清楚,此时无论是谁成为教主前面的拦路石,都会被他无情的扫掉,这盘棋在教主的腹中,已经不知道演练了多少次了。 卫公子仗剑前行,沿着那石阶直向炼鬼教的腹地而来,此时那些鬼火虽然畏惧不敢靠前,但却不死心一样的跟在他的后面,只待稍有机会就侵体而入。 忽然在那石阶的头处传来一阵悉悉数数的声音,似乎又什么东西在爬动一样,初始的时候还不明显,可不到片刻,那声音竟是越来越响,就仿佛珠盘落地一样连绵不绝,急速的向卫公子涌过来。 卫公子眉头一皱,两眼抬头一看,随着那声音,只见从石阶尽头之处,竟涌出了无数的壳虫,这些壳虫身体如巴掌一般的大小,黝黑的背上有着不同的金色花纹,尖小的脑袋上伸着两根长长的触角,行动异常的迅速,瞬间已经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那攀附在石壁上的爬虫似乎对这种壳虫相当的恐惧,原本懒散的目光此时已经是惊慌失措,四肢急速的挪动,向上面爬去,企图逃离这些壳虫。即便是如此,有两只反应稍慢的仍没有逃离厄运,被那些数不清楚的壳虫如水一样的漫了过去,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待壳虫涌过之后,只剩下白净净两副骨头。 卫公子眼看着这些可怖的东西如潮水一样向自己涌过来,一声冷笑,脚步竟是好不停留,迈步迎上前去。 那些壳虫闻到生人味道,顿时更是兴奋,那黝黑的硬壳左右一分,伸展出两扇透着蓝光的翅膀来,随着翅膀振动,飞离地面,一窝蜂的向卫公子的身上扑过来。 只听得蓬的一声,阴暗的石阶之上忽然闪出一点耀眼的火光,一只壳虫率先附在了卫公子的身上,也不知道这壳虫到底是什么东西,随着那一落,卫公子那白衣之上竟被灼烧出火星来。 卫公子面色徒然一寒,周身上下瞬间透出了一股逼人的寒气来,随着这一股寒气,卫公子周围几步之内,竟以是干冷至极,就仿佛徒然到了寒冬腊月一样。 那只率先落在卫公子身上的壳虫,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全身忽然一僵,叭的一声落在地上,四脚朝天,竟是被卫公子所透出的寒气瞬间夺去了生命。 那些壳虫也是颇为悍勇,眼见同伴死去,仍不退缩,依旧铺天盖地的向卫公子扑过去,同时这些壳虫的身上不时的闪出红红的光芒来,显然是这魔虫在激发体内的魔性。 只是卫公子周身上下那透骨的寒气似乎是这魔虫的克星一样,即便是这些魔虫不畏生死的向下扑过来,但只要一进入到那几步之内,便立刻全身僵硬,生命被寒气所夺。 只瞬间的功夫,卫公子脚下已经是堆积了一层魔虫的尸体,让人心中生寒。 眼见一批又一批的同伴死去,其余的魔虫也没了刚才那嚣张的势头,它们似乎感觉到眼前这人绝非等闲之辈,虽仍不散去,但气焰以是大不如前,只嗡嗡的盘旋的那寒气的边缘,再不敢靠近。 喀的一声,卫公子面无表情的向前迈步,一脚踏在了那已经被冻死僵硬的壳虫身上,发出一阵破裂的声音,他双眼看着石阶的尽头,冷声说道:“看到你这些宝贝死去,你怕是心疼了吧!” “嘿嘿……”从石阶的尽头处传来一阵阴阴的笑声,只见红光一闪,飘荡荡的在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这人年纪不大,五官尚佳,却是一身的大红衣服,此时突然出现在这如鬼府一样的地方,甚是兀突,就仿佛那屈死的冤魂一样。 随着这人的出现,那些尚自盘旋在卫公子周围的壳虫如同受到召唤一样,如潮水一样涌腿,一阵的嗡嗡悉数的声音之后,原本数不清楚的壳虫竟是半只都不剩,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一样。 卫公子冷然看着这大红袍子的人,晒然说道:“你家老祖已经成了这鬼蜮的冤死鬼,却没想到你还在这里提着头卖命!” 那大红袍子的年轻人,正是蚀骨教主阴童子的得意弟子司马慕白,之前阴童子因为中了鬼冥借刀之计而不得不向鬼冥屈膝,司马慕白也自然而然的被鬼冥纳入座下,只是此子生性冷薄,即便是阴童子为鬼冥所亡,却丝毫没有为师傅雪耻的心思,反倒更死心塌地的跟了鬼冥。 此时他听卫公子如此一说,两道眉毛向上一挑,哈哈一笑的说道:“卫大哥哪里的话来,我师傅虽学究高深,但终究是有些冥顽不灵,哪比得上鬼冥教主励精图治,如我小辈,应顺势而为,为我魔门的复兴竭尽全力” 卫公子冷哼了一声,当日如林秋风、司马慕白这样的人,他就半点好感都没有,如今更没有心情听他来讲这些废话,他把手按在剑柄之上,一步迈出,同时虎视着司马慕白,再没有半句话。 整个魔门,对卫公子自来就有一种畏惧,司马慕白也不例外,此时他见卫公子向他走过来,心里顿时一阵的紧张,表面上犹自强作笑容,说道:“卫大哥,何必如此,以卫大哥的修为,若能助鬼冥教主一臂之力,那将是我魔门之福啊,又何必刀剑相见呢……” 卫公子此时哪还有心情跟他啰嗦,手臂一动,一泓若水长剑已经腾到空中,那剑芒在空中转动一下,直奔司马慕白而来。 司马慕白原来还以为卫公子在炼鬼教之内,会有所顾忌,没想到仍是半点的忌惮都没有,心中一苦,眼见剑芒已经奔自己而来,只得双手一动,从那大红的袍子里滑出一个血红色的小幡旗来,迎风一展,竟比原先大了好几倍,随着那血红色的幡旗摇动,一股血光直向那长剑卷去,同时空气之中,弥漫出一股腥臭的味道来。 卫公子双眼一寒,戟指空中的长剑,口中喃喃而语,只见那剑在卫公子的催动下华光大涨,即便是那幡旗,也完全控制不住那吞吐的剑芒。 司马慕白此时脸色发白,双眼紧紧的盯着空中的血红幡旗,口中也不住的发出一串串生坳的咒语,力求能把那夺命的长剑卷住。 只是那长剑在卫公子的催动下,宛如灵蛇一般,在血光红幡之中穿梭游动,眼见就要冲出幡旗的束缚,司马慕白此时额头上已经渗出点点汗珠来,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知道那长剑一旦摆脱自己的红幡,自己的性命也就难保了。只恨自己竟与卫公子相差如此之大,即便自己如何催动法力,但却始终抓不住那空中的长剑。 眼见着长剑的白芒越涨越大,那红幡的血光却是越来越弱,司马慕白把心一横,忽然猛的一张嘴,只见从嘴中,闪电般飞出一漆黑的雾气来,直向卫公子而来。 “毒神脱壳!”卫公子双眼瞳孔一紧,单手平伸,两指竖起,眨眼之间,竟将司马慕白口中那团漆黑的雾气以手指夹住。 只见在那两个手指之间,那团雾气在幻化成一条漆黑的蜈蚣,犹自在不断的扭动挣扎,那两边密密麻麻的长腿来回的抓动,而头顶上的触角,则不住的抖动,每一下,就会有一股黑黑的气体渗透出来,那股腥臭的味道更见浓烈。 司马慕白身为蚀骨弟子,自然在体内也养有毒虫,此时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看着自己的毒虫被卫公子单手夹住,嘴角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来。 他喃喃的说道:“蚀骨毒神,卫大哥可知道其厉害……” 卫公子看着此时身形已经有些晃动的司马慕白,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来,说道:“若是阴童子的乌磷巨蟒,我到还在意一下,曲曲一只双尾蜈蚣,却还不放在我的眼睛里!” 只见那双指,此时已经透出一股白白的雾气,似冰冷之极,那条漆黑的双尾蜈蚣,在那手指中间,初时还在挣扎,如今竟半点的活气都没有了,那漆黑的身上也全被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霜凌。 这百毒之物,竟被卫公子双指所透出的寒气生生的冻死了。 司马慕白原本以为可以凭借这蜈蚣的毒力将卫公子侵蚀,哪想到卫公子身具的寒气竟是如此之中,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想后悔却已经是来不及。 而半空中那红幡,此时已经被卫公子的剑芒刺的如筛子一样,再没有任何抵抗的力量。 那长剑光芒再动,丝毫不用卫公子的催动,直接向司马慕白斩来。 此时的卫公子,哪里还有半点魔门中人的影子,分明成了除魔的护道之人! 五十 论心 极西云泽,此时分外的阴冷,潜伏在云泽深渊之中残绿的萤火,此时仿佛被某种无法抗衡的力量所驱赶一样,纷纷的向外逃逸,再不似素日那种飘飘荡荡的模样,而那云泽的泥沼,也是起伏不定,显然是那些潜藏在泥沼下面的恶兽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安而发出的躁动。整个云泽,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异状之中。 云泽深渊那条如同往生的甬道之间,此时已经是一片的惨状,只见在甬道的上空,密密麻麻的排着一只只血红色的巨大蝙蝠,如同一片片的火烧云一样,这些嗜血魔兽此时似乎受了巨大的刺激,纷纷伸着长长的嘴巴疯狂的向一个白衣之人咬去。 那白衣人的身前身后,已经落满了那蝙蝠的死尸,但这种血红蝙蝠却是异常的凶悍,眼见同伴死在这白衣人的剑下,却更激起了嗜血的性子,不惜一切的扑过去,誓要将眼前这人的血肉裹入腹中。 此时的卫公子,全身上下乍射出一层层的寒气,远远看过去,就如同一个冰人一般,只那双眼睛,已经被一层鲜红的颜色所笼罩。手中的那把如泓长剑也是华光大放,长虹一般的剑芒将迎面扑上来的血红蝙蝠一只只的绞碎,那碎肉带着腥臭的鲜血溅落在他的身上,又迅速的被寒气所凝结,落在他的脚下。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踏着脚下蝙蝠的碎尸,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若云泽深渊就是地狱,那如今的卫公子就是地狱之中鬼魔畏憎的恶神,那血红的眼睛就是那恶神愤怒的心火,而手中的长剑则是送葬的丧钟。 石阶不断的向后伸延,而那漫天的血红蝙蝠,此刻已经越来越少,终于眼前一阔,一个巨大的石殿出现在卫公子的眼前。 这巨大的石殿完全是由一种不知名的石头所砌成,石头上面由上而下流着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却没有一滴落到地面上,整个石殿之内空荡荡一片,只有在最深处,有一个高大的黑色石像立在尽头,这黑色的石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头生双角,背收双翅,一把巨剑握在那粗壮的手中,面容狰狞,双眼却如同两个深深的空穴,不时的从里面飘荡出鬼魂凄厉的叫声。 在石像之下,一把宽大的石头椅子,横在石像的前面,而在椅子之上,有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正微闭双眼,似卧在其中一样,正是炼鬼教的教主,鬼冥。 此刻的鬼冥,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卫公子的杀气一样,神态如常一样,颇是安详,全身卧在那宽大的椅子里,很是受用,一只白晰的如女人一样的手,正把玩着那串从不曾离身的黑色念珠。 这便是如今魔门之中最强的人,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举手之间就毁了偌大的同门分支,而至今却从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卫公子血红的双眼冷冷的看着他,毫不畏惧的迈步向前而去。 第一步,悄然无声;第二步,却沉闷的如重锤砸地,两步之间,竟是相差如此之大,给人以颇为怪异的感觉。 随着每一步的踏出,周围的石地上面都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而整个大殿之上,原本阴冷的温度也随着他的到来而骤然下降,那股寒气似受千年风雪所侵蚀的冰山一样,冰冷的让人发抖。 鬼冥身后,暗影隐在那团雾气当中,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一步一步不断逼近的卫公子,这个人此时的杀气竟是浓烈到了极点,即便是自己恐怕也无法夺其锋芒。 他暗暗的咂了咂舌,此人恐怕除了身前的教主鬼冥,在魔门之中就再无敌手了。 鬼冥躺在石头椅子上面,忽然微微一笑,那如女人一样的五官在这一笑之间更显得妖媚,仿佛就是一个女人一样,他缓缓的直起身子,那对细长的凤眼悄然睁开,看着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卫公子,用一种异常温和的语气说道:“你这一路杀上来,把我的炼鬼教折腾的鸡飞狗跳,难道还不能罢休吗?” 暗影站在鬼冥的身后,听了这番话,只感觉自己真的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位教主了,他万没想到此时鬼冥竟还会如此好相与,竟希望卫公子能罢休。 卫公子看了看鬼冥,却对鬼冥的话丝毫不领情,冷声说道:“杀了几个蝙蝠鼠辈你就心疼了,那又何必去动我的圆月之轮!” “哈哈哈哈,你的圆月之轮?这圆月之轮传自上古魔帝,辗转反侧最后到了教主烈云的手中,后教主落败,才将那圆月之轮封在了九狱司之中,怎么这魔门至宝会成卫公子的?” 卫公子双眉一立,说道:“我来这里,原也没指望你能给我,早知炼鬼教主已经是如今魔门修为最深的人了,若我不亲眼见到,岂不成了平生之憾!” 说话之间,那把长剑已经横在手中,眼睛却紧紧的锁住了鬼冥。 鬼冥呵呵一笑,长身而起,拖着及地的黑袍,站在那高大的石像之下,用一种少见的口气说道:“若不能为我所用,必然为我所杀,你手中那块令牌,也是到了该交给我的时候了……” 此时那长长的黑袍开始如湖水波纹一样微微的振动起来,鬼冥的双脚,竟已经开始脱离了地面,渐渐向半空中移去,此时此刻,鬼冥的身体竟似完全没有半点的依托一样,只那么凭空而起。 卫公子把头稍微的抬起,面无表情的用眼睛看着此时已经完全脱离地面的鬼冥,却丝毫没有半点的动作,反倒是全身尽收,如同一棵孤松一般立在那里。手中那长剑,已经横在了身前,从剑身之上洒出一片又一片若水的光芒,如屏障一样拦在两人的中间。 鬼冥身在空中,看着原地不动的卫公子,脸上更增笑意,漆黑的长袍似有风吹一样向后倒飞,紧紧贴在鬼冥的前身上,却始终看不到鬼冥那另一只手,只有那只白皙的长手,和那串乌黑的念珠。 空气在这两个人中间,似乎已经完全被凝滞一样,只觉得有一种向中间塌陷的感觉,而周围的空气则疯狂的涌进来,瞬间,一股巨大的压力就在这两人之间产生,此时的卫公子,长发倒飞,只有前额几缕头发紧贴在眼边眉角,那长剑的光华,也似要被抽空一样,呈现出一股股的波纹模样,再不复刚才的那种平和。 暗影此时虽然身在外面,却依旧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股巨大的力量,即便是自己跟随鬼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感觉到这力量的可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全身神念再作提升,以抵抗这巨大力量所带来的冲撞。 卫公子身在其中,只觉得手足的肌肉都似乎在被一种力量所拉扯着,在眼前似有无数个吸力所形成的孔洞,在不停的旋转,誓要把他撕碎拉扯进去才罢休。 再看空中的鬼冥,双眼已经悄然闭合,那只白皙的手此时已经完全平张开,手中那串念珠此时正浮在他的手心上处,这串小小的念珠,在鬼冥的掌心之上正缓慢的转动,每转动一次,那黑芒都涨大一圈,只几转的功夫,所发出的黑芒已经笼盖了鬼冥的掌心,此时此刻,鬼冥那掌心竟就如同一个白玉的盘子托着一盘乌黑发光的东西。而随着那念珠的每一次转动,卫公子都能感觉到面前那无数孔洞吸力的增加,在这重压的不断增加下,自己的手脚也越发的不停使唤。 若任由此下去,还没等自己出手,全身恐怕就受制与那串念珠了。 卫公子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双眉猛立,据他所知鬼冥手中这串珠子不仅是炼鬼教镇教之宝,而在整个魔门之中,也是位居前四,几乎能与圆月之轮所媲,若自己还想从这里走出去,那此时自己一定要打破这个珠子所产生的无形枷锁。 他一声长啸,双手紧向上举,一层淡薄的黄色的光晕出现在掌缘周围,从腹部至胸口,只这半臂的距离,那淡黄色的光晕竟似受到了千钧之力的压挤,不时在掌边闪出噼啪的火星。 卫公子嘴角微动,身前那把若泓的长剑受神念召唤,立时落在卫公子手中,掌缘那淡黄色的光芒也顺着剑身向上延伸,将整个长剑包裹在其中。 此时这把长剑,外面被这层淡黄色的光晕所环抱,剑身却似受这光晕所助长,若水一般的轻灵,盈盈流动,一道剑芒突的爆发出来,那锋利的剑芒若有形实质,刺穿如同塌陷一样的空气,发出噗噗的声音。 卫公子嘴唇轻啸,身前身后拖着漫漫蒸腾的寒气,把那若有实质的剑芒直指向身在半空之中的鬼冥,剑芒受神识催动,似无限一样向前急速伸展,向鬼冥刺去…… “你说什么!!”顾胜澜似乎受到若大的刺激一样,几乎要跳起来。 他又紧紧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古怪的女人,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可眼前这个女人却是一派的坦然自若,丝毫不为所动。 半晌,顾胜澜才泄气一样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说道:“若按照你的说法,那卫大哥不就是那个唯一的……”他似乎不愿再接着说下去,只是仍一脸的怀疑。 那女人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顾胜澜,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以你这样的机灵,该不会是才知道卫悲歌是魔门中人,哈哈,魔门中人!”言语之间似对这两个字耿耿于怀。 顾胜澜点了点头,又重新从地上站起来,说道:“虽然早知道卫大哥是魔门中人,但卫大哥却是敢作敢为,丝毫没有半点魔门的样子” “魔门,魔门是什么样子?魔门就该是无恶不作涂炭苍生?你哪些所谓的正道就是行天下之大道而立天下之正位吗?”那女人用一种近乎嘲弄的口气说道。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天都谷的林破念是当今正道之尊,可行事却也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光明磊落,而魔门尽管有卫大哥这样的人,但却也有象林秋风那样的奸狡无信之人,我从来就没觉得正道和魔门之间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这尘世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那女子冷冷的说道:“什么尘世的一颗棋子?” 顾胜澜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当日我认识的一位前辈大限之时曾跟我说过,冥冥之中,天命早已经注定好了一切事情,只等着你来走……” 那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黯,嘴里喃喃的念叨:“天命早已经注定好了一切事情,早已经注定好了一切事情……”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顾胜澜也是默然无声,此时李庆阳的话又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来:“即便天命注定,但我仍为这碌碌尘世投下了一个变数,这个变数就是你!” “我当真会是这个变数吗?我又该如何的来做……”顾胜澜脑海里风起云涌,往事一幕幕的回转过来…… 半晌,那女子才抬起头,又看了看如自己一样有些发呆的顾胜澜,冷然说道:“既是如此,那你又要如何活在这混浊的尘世之中?” “我吗?”顾胜澜眼睛透出一股浓烈的色彩出来,不禁又想起了卫悲歌经常挂在嘴边的那首诗,顿时一股的豪情涌了上来。 “桥头明月水中流,一剑一琴酌梦舟,这魔道于我又有何干,只浮沉水浪而笑骂由人,身在这尘世之中,神又翱于九霄之外,既然我都已经看穿了又何必在乎疯癫不疯颠!” “一剑一琴酌梦舟……”这女子娇躯微微一震,似想起了尘封已久的往事一样,看着眼前这个俊朗而高挑的男子,目光有些迷离,竟似幻化成当年那人的模样,依稀间弹剑高歌把酒醉欢,婉转处又有抚手弄琴泛舟夜色,而当年的自己,只会痴痴的看着他,沉醉在那清傲不群的风雅当中。 “在这尘世当中,又有几人能真的做到如此,即便不为名利所诱,却总有情爱痴缠,或天下罹难而难以独善其身,不得不面对这魑魅魍魉的千变脸谱……”这白衣的女子痴痴的说道,再没有了那冷漠的表情,言语中却多了一丝哀怨。 “当年那人便如你所想这般的快意,只可惜最后仍不得不背负这尘世苍生之重,若非如此,他那般的天资修为,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顾胜澜心中一讶,眼前这女子明明是妖人所显,但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的百转柔肠,到底她说的那人是谁?竟会让她即便肉身不在,仍不惜以魂魄转世,她到底要做的是什么。顾胜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不远处高高摆放着的那偌大的石椅,心中不禁打了一个突。 “依你所说,圆月之轮已经落入了炼鬼教那个鬼冥的手里?”声音再次响起,顾胜澜一愣,再看这白衣女子,似瞬间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一样,此时正毫无半点感情的看着他。 这些天,顾胜澜早已经习惯了这女子这副表情,他点了点头,说道:“若说林破念是如今正道执牛耳的人物,那鬼冥就该是现在魔门的第一人了,据说他的修为已经不低于当年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顾胜澜向那把椅子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 “没有人能超过他!”白衣女子冷冰冰的抛过来一句话,似对顾胜澜的话颇为不屑。顾胜澜无奈的摇了一下头,知道眼前实在是没必要争论这事情,当年烈云到底有多强悍,谁也没见过,但鬼冥的能耐他是见过的,即便是时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 这白衣女子却也没有再继续争论下去,她看了看顾胜澜,说道:“你跟我去云泽……”说罢,再没有任何言语,只又看了看那把高大的石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来,似有不舍,又是决然。 顾胜澜似早已经预料到会如此一样,他用嘴打了一个响哨,把一直懒洋洋呆在远处的阿黄唤了过来,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说道:“老伙计,又要折腾你跟我到处跑了!” 阿黄还是老样子,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的似乎昏昏欲睡,顾胜澜很奇怪阿黄本是神兽,却似乎并没有对这女子有什么反应,以阿黄的能力,理该能察觉到这女子的不同,难道阿黄竟被琪琪这个躯体所迷惑? 此时那女子收回目光,听到顾胜澜的话,却狠狠的瞪了顾胜澜一眼,然后再不理会他,自己飘然先去。 顾胜澜无奈的苦笑一下,跟在了后面。这些日子,顾胜澜似乎已经喜欢上了跟在她的后面,因为只有在后面,顾胜澜才能从这背影中看到琪琪那婉约的影子,在这一刻,眼睛里的她,就是自己的琪琪,而为了这一刻,自己似乎已经等了千年…… 五十一 奇招 鬼冥微微的笑着,看着那长剑的剑芒飞奔自己而来,却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似乎那凌厉的神剑在他的眼睛里,不过就是小孩子的摆设一样。 卫悲歌双眼如火,单手戟指长剑,一道道淡色光芒不断的从指尖注入剑身,催动剑芒劈开黑雾的纠缠,向鬼冥那悬在半空之中的身体而去。 长剑如虹,那一片片的黑雾虽然如同魂灵一样不断的向剑芒缠去,但在卫悲歌神念的催动下,那剑芒仿佛蕴含了极大的能量,那些黑雾刚刚接近,就滋的一声化成了一道青烟,消失殆尽。 只见一道光华直刺在鬼冥的身体之上! 卫悲歌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双眼一愣,眼前忽然出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景象,只见那剑芒刺在鬼冥的身上,却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剑芒在鬼冥的身体之中竟似没有受到半点的阻力,从鬼冥的身体里直穿而过。 此时鬼冥的身体依旧悬在半空之中,表情仍是如常一样的自然,一双凤目满含笑意的看着卫悲歌。但此刻,卫悲歌却感觉到一阵的寒意从心里升了出来。 “凝神化虚!”卫悲歌心里猛颤不已,他竟然修成了凝神化虚的境界!传言也只有上古的魔帝与当年的魔教天骄烈云才到了这个境界。 一旦修到了凝神化虚的境界,那么便等于神识完全脱去了身体的束缚,而身体已经不再有实际的意义,到了这一境界,普通的修真利兵,根本就不能再损害他分毫,即便是以卫悲歌之修为,长剑之芒依旧是无功而返。 一阵阵的寒意从卫悲歌的心里涌上来,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看低了这鬼冥,此人确实已经是魔门第一人了,即便是当今修真之人,能修到化虚境界的,也是寥寥无几。 此时手中的长剑,对于卫悲歌来说,已经是半点意义都没有了。 鬼冥笑眯眯的看着站在下面的卫悲歌,眼睛里多了一种类与同情的色彩,他知道眼前以这个人的修为,完全没有办法与自己抗衡,这与猫玩弄嘴边的老鼠是一样,死,已经是定数,只不过看猫什么时候饿肚子罢了。而自己,如今已经有些饿的慌了。 他微微一震那长长散在空中的长袍,手中那串黑珠冉冉而起,如同光环一样笼罩在他的头顶,那只白皙的手五指箕张,竟就那么向卫悲歌隔空抓去! 指掌之间,隐约有一丝丝黑线绕指滑动,明明是相隔甚远,但卫悲歌却似感觉鬼冥这一抓就在自己的眼前一样,那细细的长手似含着魔力一样,并不见如何的张猛,可却如抽丝一般,七魂六魄随着这一抓猛的一动,竟似要被他抓出神谷体外。 炼鬼教最为擅长的,便是摄魂炼魄之法,鬼冥身为教主,自然是更谙此道,这一抓更是含着无边的魔力。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可能为自己所用的,而若此时不下杀手,那日后必是祸患,放眼整个炼鬼教,除了自己,恐怕没有谁再能制服他了。 “连老怪厉血,都被自己收了魂魄,你又能如何?”鬼冥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来,那只如女人一样的手,在周围那片片黑雾之中,显得万分的诡异。 卫悲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随着这一抓而猛的向外一涌,神海之中嗡的一下,似受了巨大的震动般,顿时神志再没有初时那般情形,眼前的鬼冥,黑衣长袍,凤目细手,遥遥悬在半空之中,落在卫悲歌的眼睛里,竟似那从冥府而来的拘魂恶鬼一样。 鬼冥在空中面含一丝诡异的笑容,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摄灵之手,即便大道之人,也畏之若虎,又何况你身有魔门之法……” 一直身在暗处的炼鬼使者暗影,眼看着那只白细的手似九天魔咒一样遥遥拘住了卫悲歌的神灵,心里不由得一叹,这摄灵之手在炼鬼教中,最是邪异,修此魔功,手已经不在是自己身体的一部份,完全变成了一件炼器,而拥有自己的魔性,稍有不慎,即受反噬之灾,因此若飞意志及其坚定者,绝不敢修此魔功。相反,若修成魔手,那相比与其它的炼器,却更具魔力,试想原本就是血脉相通的一部分,岂是其他法器所能比拟的。 他看着身在空中的鬼冥,刚才一个凝神化虚已经让他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摄灵之手在后面,这个教主的魔修之力,到底到了何等的境界! 卫悲歌此时神识渐渐的模糊,只觉得全身上下似已经再不存在了,而随着那只手的遥遥相控,正有一丝的青魂渐渐的从卫悲歌的头顶冉冉升出。那青魂若烟似雾,随风轻摇却凝而不散,一头连着卫悲歌的神海之处,另一头的方向,却随着空中那只细长之手。 此时的卫悲歌,却是恍若未觉一样,目光竟是有些发呆,原本笼在全身的寒气已经消失不见,而一直护在身前的那长剑的光华,也逐渐黯淡下来,再没有半点的保护作用。 原本散落在四周的那些黑雾,此时又重新的聚集在一起,没有了长剑的护体,黑雾若入无人之地一样,肆意的伸展,之前卫悲歌周围几步之内,黑雾难进,此时却已经再没有半点的禁忌,眼看着一层层的黑雾将卫悲歌溶在了黑雾之中,原本那一袭扎眼的白衣,如今在这黑雾之中,也再寻不到半点的踪影。 浓浓的黑雾之中,只有从卫悲歌头顶上升出的那一丝青魂,不受黑雾的侵蚀,在那万般的黑色当中,如此的显眼,只是随着那只拘魂的魔手,这青魂也是越来越长,眼见就要脱离了卫悲歌的神海之地。而此时的卫悲歌,却依旧毫无半点的反应,双目呆滞,竟似连半点的抵抗之力都没有了。 鬼冥身在空中,脸上笑意更浓,只要这青魂离体,那卫悲歌就会和行尸走肉一般,任自己随意驱使,而放眼整个圣门,就再没有人能阻挡自己的前进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狂热之色,似乎已经看到整个中原天地变色风雷滚滚,而正道修真皆畏与自己的神功跪拜在自己的身下射瑟瑟发抖。 这一日,就是圣门大兴与中原之日,即便是当年的烈云,也没有让圣门如此的风光,可笑烈云一代天骄,却终不过是痴迷与儿女情长,否则的话,何至于让我圣门如此凋零,不过这样也好,正好成全了自己,只有自己,才是那圣帝大神的最终选择! 鬼冥的喉结动了一动,几乎要忍不住大喊出来,那股疯狂的力量此时在他的血液里急速的窜动,刺激燃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残酷的一笑,看着已经被自己控在手心之中的卫悲歌,那只细长的手不禁一收! 云伴鸟飞,此时那葱葱郁郁的十万大山之间,仍是一片的祥和,隐在山峰翠树之间的锁心殿平静若水,高殿之角那青铜的法铃,在微风之中不时的发出清脆的叮当之声,丝毫没有半点的异样。 虽然那道封印时时的困扰着整个锁心殿的弟子,但锁心殿近千年的风范,早已经让所有的弟子养成了处乱而不惊的平和之气,更何况不久之后,道门第一人林破念就会结三大门庭之力将封印重新修复,如今锁心殿需要做的,就是将封印的裂隙最大力量的控制,唯尽心力,足矣。 柳青眉依旧是一身的素衣,自从师傅仙去之后,她就再没换过其他的颜色,那月白的素衣平滑若水,却更衬托出柳青眉那出尘的清秀之美,此时她凝神闭心,双膝盘坐,静静的做在云团之上。 窗外的阳光一缕一缕的透过大殿,直洒在柳青眉的身上,那微闭的双眼似整在沉睡之中,配合那高挺的秀鼻和素红的朱唇,在阳光之中透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高贵之气。这股高贵之气似与生俱来一般,这尘世之间,丝毫不受半点的沾染,即便是在万千的人潮之中,也可一眼找到。 忽然,那对一直舒展着的秀眉猛的一楚,似忽然疼了一下,那高贵的琼鼻也跟着微微的皱了一下。 整个大殿之上,原本的恬静似忽然被打破一样,柳青眉猛的睁开眼睛,一双美目之中散过一丝的担忧之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祥的事情。 她抬身下了云团,来到窗口,只见窗外景色仍是莺鸣花红,丝毫没有半点的不妥。可心里却始终有一股不安萦绕在其中,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无法安静下来。 柳青眉一双美目望着窗外的一切,陷入到沉思之中,她知道,能让她如此不安的,除了那不远之处的封印,还有一个人,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白衣的身影。 尽管自己接掌了锁心殿的殿主之位,尽管自己答应了仙去的师傅,但这个身影始终嵌在她心里的最深处,她不愿剥去,也无法剥去,若此生相伴与心底,也可一酬昔日生死相托的厚重。 哪知今日,这被自己深深埋在心里的影子,竟忽然的如此不安,让自己无法在平静下去,柳青眉望着窗外的景致,心里却在暗暗的担忧,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会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千里之外,你,竟没有能好好的保重自己吗…… 黑雾之上,一缕青魂如丝线一样,越抽越长,眼睛几乎已经看不出它的存在,仿佛轻轻一口气,就可以把它吹散一样,一头牵着卫悲歌的神海之地,另一端,握在鬼冥的细长手中。 终于,牵在卫悲歌神海之地的这一端,再无法抗衡那股巨大的抽离之力,空气之中似听到有簌的一声,神海之中的青魂,被鬼冥完完全全的摄了出来。 只见那缕青魂,被鬼冥摄了出来,飘飘散散,如同发丝散落在空中一样,却不落地,只向鬼冥那只几乎能把一切魂魄抓住的手飘去。 鬼冥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卫悲歌已经完全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再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个结局了,而以后的他,与自己手中那些僵木之人再没有半点的分别,昔日那个让魔门心存敬畏的白衣卫公子,再不会出现了。 他张开手掌,等待着卫悲歌的青魂落入自己的手中,而眼睛,则望着一直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卫悲歌,此时在鬼冥的眼睛里,他已经与死人再没有半点的分别。 只是,鬼冥竟有些惊奇的发现,这个死人的脸上,忽然奇异的露出一丝笑意来! 死人怎么会笑! 一个魂魄被自己摄拘出来的死人,怎么会忽然的发笑,而且,鬼冥发现卫悲歌脸上的笑意正越来越浓,那原本如一潭死水的脸上,此时竟象被投进一枚小石子一样,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来,笑的越来开心,笑的越来越得意,笑的越来越嘲弄! 鬼冥的心里猛的一翻,终于感觉出其中的不对,再看空中那缕被自己摄出来的青魂,飘飘荡荡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掌心之前,那青魂此时已经被自己拉扯的细如蛛丝一般,似不带任何的力量一样的,柔柔弱弱就那么进入了自己的掌心。 鬼冥瞪大了眼睛,竟完全不敢相信,这缕青魂,就那么的刺进了自己的掌心。 一股彻心的疼痛从掌心之处穿了过来,瞬间传遍了鬼冥的全身。 摄灵之手,舍手为炼魂之器,手在则器在,手损则灵器俱毁! 鬼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心修成的摄灵之手,竟毁在了卫悲歌一缕青魂之上!这到底是什么魂魄! 转瞬之间,鬼冥那只细长如女人一样的手,竟如同深秋的落叶一样,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枯萎下去,再也没有半点的生命力来挂在树枝之上,飘然脱离了鬼冥的手腕,从空中落下去,等落在地上的时候,那原本完好的手,已经化成了点点尘埃…… 原本如此强横的炼鬼摄灵之手,竟在旦夕之间,就不复存在! 鬼冥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只见在那黑雾之中,徒然多出一丝丝的厉魂来,它们如同找到了目标一样,闪电般的向鬼冥断手之处蜂拥而进。鬼冥原本白皙的脸上此时一片的漆黑,一双凤眼痛苦的纠结在一起,整个身体在半空中几乎弯成了弓字形。 卫悲歌此时全身一震,再没有刚才那呆滞的模样,一袭白衣又重新被寒力所护,那些黑雾再无法侵进半步。 他看着此时整在半空中折腾的鬼冥,不无惋惜的说道:“摄灵之手,最忌反噬,当日教主修此之时,当知会有今日之痛!”顿了顿,他又说道:“以教主一世的精明,该知道若我卫悲歌的魂魄这么容易就被摄,又怎么会如此大胆的来到这万鬼聚集之地……” 说罢,双手一招,原本已经黯淡无光的长剑腾的跃在空中,又重新恢复了那若泓的光华,卫悲歌单手一指,那把长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直对向了鬼冥。 暗影此时也是震惊不已,没想到卫悲歌竟会以此神法来破去了教主的摄灵之手,眼看着此时的鬼冥受反噬之苦,再没有半点的抵抗能力,暗影猛的腾身而出,只见一团黑雾横在卫悲歌的面前。 卫悲歌冷然一笑,说道:“炼鬼侍者,以你也敢来拦本公子的路,也好,就让你陪着他一起上路,免的留在这尘世之中为祸苍生!” 暗影身在浓雾之中,毫无表情的说道:“卫公子本就是我魔门之人,何以说的话反到象那些自命不凡的道士了?家主一时不慎受了算计,自该由我这下人来替家主挡灾,卫公子请吧……” 卫悲歌向来知道鬼冥身边有暗影雾隐双侍者,在炼鬼教中位置甚高,只是传言当日因行事不利,所以雾隐侍者被鬼冥夺了性命,只剩下一个暗影,据说暗影虽然与雾隐并为侍者之列,但修为却远远超过了雾隐,在炼鬼教之中,只在鬼冥之下,只是他素来都是跟在鬼冥的身后,所以极少有人知道。 此时的卫悲歌已经是离弦之箭,势要夺回圆月之轮,眼看着鬼冥已经被自己所伤,又怎么能被这暗影所收手,他瞳孔紧收,长剑一动,直奔这暗影而来。 暗影侍者此时原本笼在身上的浓雾忽然开始褪去,露出了本来的模样,竟是一个形容略有枯槁的中年人,他深深凹进去的双眼此时看着长剑拖着一道光华向自己而来,双手一翻,滑出一面法幡来,一展而出,飞在空中,随后暗影大口一张,竟有一口鲜血喷出,直洒在法幡之上。 随着这一口血的喷洒,那法幡在空中急颤不止,猛的妖风大振,竟从法幡之中腾出一只双翅妖虎出来。 那妖虎受血咒催动,腾空而展,转眼间身长过丈,额头之间一个殷红的王字,那两翅一动之间腥风大作,直向那长剑扑去。 这法幡之中,竟封印了如此妖兽,卫悲歌眉头紧皱,这妖虎生前必然是食人无数,如今化做精魂比那炼化的鬼魂要强悍百倍,没想到暗影竟有如此之能耐。 此时妖虎已经与长剑缠斗在一起,那背后的双翅竟是极其灵动,每动一下,都卷起一股腥风来,而在腥风之中,更是鬼影重重,显然是妖虎生前所吃之人所化成的虎伥,跟着妖虎一起缠斗长剑。 一时间长剑的华光缠绕着妖风鬼影,直把整个炼鬼教大殿弄的混乱之极。那妖虎凭借着双翅的灵活,在空中翻转跳动,即便是长剑锋芒,一时也无法伤到它的分毫。 暗影此时口中不断的念动血咒,通过法幡催动妖虎,誓要将卫悲歌的长剑拦住。 而此时卫悲歌,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的情况出现,只得借剑之锋芒,以图能解决掉这妖虎。 就这样,一剑一虎,在半空之中缠斗不休。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整个大殿之中光线一暗,暗影与卫悲歌正催动个自的法宝纠缠不已,猛的听到头顶之上传来一个阴冷之极的声音 “暗影,你收了东西,把此子交给我……” 卫悲歌心头猛震,抬头一看,只见大殿之顶,悬着一人,正是刚才被自己所伤的鬼冥,炼鬼教的教主…… 五十二 妖变 云泽深渊之中,炼鬼大殿之内,此时一片的死寂,原本此起彼伏的哀魂怨鬼悲泣幽抑之声,如今就如同被惊吓到一样,再没有半点的动静。 整个大殿之内,阴冷之极,即便是常居与此的那些黑暗之中的冷血爬虫,此时竟也是耐不住这透骨的阴冷,企图向外逃窜,可只是几下喘息的机会,它们就冰冷的凝在了阴暗的石壁之上,再寻不到半点有生命的迹象。 卫悲歌站在殿中,只感觉鼻息之间一股股的阴冷从呼吸之中透进体内,虽然有一身的修为,但仍有一股的寒意从心里升出来。 这股寒意不是来自周围透骨的阴冷,而是此时此刻身在半空之中的那个黑衣长袍的炼鬼教主——鬼冥。 自从他走进这云泽深渊的一刻,就没想过能安然无恙的出去,虽然如此,但他骨子里却仍有一股自傲,这种自傲是与生俱来的,是自己这许多年身在魔门却能让魔门心惊所洗练出来的。 而此刻,这股自傲在内心里竟悄悄的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无论怎样也没有想到,身中自己精魄炼化之器的鬼冥,竟只在旦夕之间就恢复了正常,要知道摄灵之手反噬力量最是凶悍,即便无恙也要经过几日的炼步,而此时的鬼冥,不但没有因反噬之力而衰弱,反到是感觉气势更为强大。如今周围这异常透骨的阴冷之气,全是由鬼冥所散发出来。 原本与卫悲歌缠斗的暗影侍者,此时已经悄然闪进了黑雾之中,他知道此时已经用不到自己出手了,虽然是第一次看到教主出手,但鬼冥的强大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如今在这片阴冷之中,他心中却升出一种有感而发的兴奋出来,几乎生出要拜倒在地上向教主膜拜的心思来!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整个中原被教主踏在脚下的情景。 鬼冥此时那只断了手腕的臂膀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下垂,隐藏在那长长的袍袖之中,原本异常白色的脸此时更是半点血色都没有,在眉宇之间,隐约有一团黑气在不住的萦绕,就仿佛有生命一般,与那一脸的惨白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从他的身上,不住的散发出一阵阵迫人的阴冷之气,这股气息虽然无形无状,却强大的几乎让人呼吸之间就丧失生命。 鬼冥冷冷的看着卫悲歌,说道:“果然了得,竟然能用如此的办法毁去我的摄灵之手,只是本教主尚未尽兴,还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说话间,鬼冥似疲惫一样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口气吸的竟是如此的悠长不绝,仿佛要贪婪的吞吸进这周围所有的生机一样,随着这一吸,原本一直静静立在最高处的高大雕像,忽然有了反应,只见从那空洞的眼睛里飘出一缕缕的黑烟来。 这些黑烟似有生命一样,从四面八方一下子涌出来,黑压压的一片瞬间挤满了整个大殿,它们在空中如同灵蛇盘动,又如同游鱼戏水,相互纠缠着拥挤在这个空间之中。 这无数的黑烟此时在大殿之上,看的人头皮发麻。 鬼冥张大了嘴巴,原本平滑的前身此时已经在这一吸之间徒然的阔张,前胸已经向前凸起,一阵阵嘶嘶的声音不断的从他的嘴里面发出来。 那些忽然涌出来的黑烟原本是被拘与其中的精魂,此时在空中相互纠缠,突然掉头一动,似乎找到了入口一样,直奔鬼冥的口中,鼻息而去。 此时的鬼冥,就如同伸出了无数的触角一样,只见一群群的精魂连成长线从他的嘴巴和鼻子飞进他的身体,而随着一批批精魂的进入,鬼冥的身体也不停的起伏,就如同蟾蜍一样,那一身的长袍也是一紧一松,情景诡异万分。 也不知道这巨大的雕像之中到底拘了多少的精魄,在鬼冥如巨鲸吞水一般的吸纳之下,竟是绵绵不绝一般,直到鬼冥收住了气息,那些精魂才又重新的回到那雕像之中。 此时的鬼冥表情异常的舒服,似乎饥饿了许久而一下子酒足饭饱一样,神情全是满足之色!而就在鬼冥的背后,原本平滑的黑袍忽然渐渐的向上凸起,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顶起来一样。 转眼之间,竟形成了两个小山丘一样的隆起,鬼冥此时嘴角一动,似乎感觉有一丝的疼痛,忽然仰天长叫,那声音撕心裂肺般直穿耳膜,随着鬼冥这一声凄厉的叫声,他背后那两团隆起更是快速生长。 瞬息之间,顶破了长袍,只见半空中忽然一黑,再看鬼冥的背后,竟长出了一对漆黑如墨的翅膀来! “妖变!!” 卫悲歌失声叫道,魔门修真,一向不拘与正法而偏行蹊径,虽有误行歧途,但更有进展神速者,为了能达到修真的大堂,他们甚至不惜以自己为媒来增加法力,妖变就是其中之一。 那巨大的雕像,乃是炼鬼教的圣神之像,是炼鬼教守护之神,含有莫大的力量,而那些精魄,则在这雕像之中九经炼转,不断的受这雕像所含力量的侵蚀,早已经或多或少的含纳了其中的魔力,成了精魄之中的凶主。 一个精魄所附之力可能微乎其微,但海纳百川,方才被鬼冥如此一吸,不知道有多少的精魄被鬼冥吸进了体内。此时的鬼冥,已经不再是素日的鬼冥,而成了妖化的鬼冥,他的体内,已经凝聚了这守护圣神之力。 未有变化,已经是如此厉害,更何况变身成妖的鬼冥! 那两个漆黑如墨般的翅膀此时在空中分左右扇动,一股巨大的妖气顿时弥漫了整个云泽深渊之中,若说之前的云泽还是个鬼魂之府的话,那么此时这个鬼府已将化成了妖洞! 鬼冥原本就类妖的脸上此时充满了邪恶的气息,那双细长的凤眼之上更生出淡紫色的斜眉,直插两鬓,一笑之间,唇间两颗细长的牙齿如刀般锋利。 他就那么借着一对若墨翅膀的力量悬在空中,虎视眈眈的看着卫悲歌,只待气势一振,就会把卫悲歌撕成碎片。 “妖变!妖变!”卫悲歌喃喃的念叨着这两个字,表情再没有了刚才的那般震惊,而更多的是一丝的苦楚。似乎此时让他困扰不是眼前的妖人鬼冥,而是这两个字。 “历经几百年,终于还是无法打破这个宿命!”卫悲歌痛苦的**了一下,忽然把头抬起来,双眼猩红的看着此时悬在空中的鬼冥,发出一声超乎常人的嘶喊之声 “妖变!妖变!!” 随着这一声让人几乎破胆的嘶叫,身在空中的鬼冥瞪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相信眼前所发生的变化。 此时的卫悲歌的身体,竟也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骇人变化! “血影一门,在几百年前曾经是魔教鼎盛时期的重要力量,也是最为……那个天骄所倚重的……”白衣女子今天的心情似乎颇有些好,尽管顾胜澜打破砂锅一样的追问魔门之事,她仍是饶有耐心的给顾胜澜讲。 似乎只要是关于当年魔门的事情,都可以让她的性子忽然好起来,顾胜澜也似抓住了这个罩门,来了个狮子大开口,索性把心里的疑问统统的倒了出来,让这白衣女子来解惑。 白衣女子也不以为意,原本还是在赶路,后来她索性就坐在了路边,给顾胜澜讲了起来,如今顾胜澜才发现,这个女人对于魔门的事情,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当年魔教主要由三大门系组成,血影为最尊,其次是蚀骨,最后才是炼鬼,而这三大门系又是大不相同,象蚀骨与炼鬼,都是因为修炼的功法而叫出这样的名头来,唯独血影,却不是这样!” “血影不是这样?它特别在哪里?”顾胜澜有些奇怪,不由得打断了她的话追问道 白衣女子嗔怪的横了顾胜澜一眼,似不满他随意就打断自己的话,但却仍是继续说下去。 “血影一门的来历颇是古怪,所以称作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门系的人都是血影一族” “血影族?”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一门的人是血影族人,就如同清风阁一族是上古五大部落之木族所化而来一样,只是这血影族人又与其有所不同,清风一门,非我族类,而血影族,则是妖化的人,他们一生下来,体内的血液中就流淌着能化身为妖的潜质,由于他们体质不同,所以血影人只要稍作修行,就会有极高的成就!” “原来如此……”顾胜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也正因为是这样,血影人一直以来就被中原修真视为妖孽异类,每每见到必杀之而后快,其实相比于那个清风阁,血影人这点古怪又算的了什么!”白衣女子略有些嘲弄的说道 “清风阁?清风阁又怎么了?”顾胜澜奇道 白衣女子看顾胜澜一副疑惑的表情,摆了摆手,说道:“非我族类,必有异心,这话是当年他教给我的……” 她忽然一愣,眼看着顾胜澜又要张嘴问什么,连忙说道:“你到底听不听我说!” 顾胜澜顿时一哑,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又继续听白衣女子说下去。 “自此,血影人与中原修真结下了不结的仇恨,单毕竟身单力孤,无奈之下,血影人只好选择了遁走南荒,他们知道,只有南荒,才可以成为他们的栖身之所” “南荒,又是南荒……那到底是如何奇异的地方啊……”顾胜澜在心里暗暗的想道,不禁又记起了那个神秘的老人。 “这一躲就过了好多年,直到血影族碰到了那个,那个天骄烈云……”白衣女子的眼睛里幻化出一丝亮丽的神采来。 “那时候他虽还年轻,但却是名震八荒的人物了,血影一族见到了烈云,立刻为其所倾倒,于是整个血影族人,便跟在了烈云的身旁,成为他缔造魔教辉煌的最大功臣,而血影门,也因而得以重新回到中原,那时候,中原修真再无法威胁到血影门了,可以说整个魔教,只有血影门才是他最有力的依仗,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样,在五百年前那一场颠倒黑白的争斗,血影门几乎全军覆没!”女子恨恨的说道。 “那么说,卫大哥,是如今这世上唯一的血影族人了?” “若我没有推断错的话,该是如此了……也只有血影的门人,才能让他最放心,否则,你卫大哥又怎么会有当年的魔教的总令,又怎么能知道这圆月之轮的秘密!” 顾胜澜点了点头,说道:“难怪卫大哥如此……”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卫悲歌与柳青眉的身影来,不由得一酸,想起当日自己见到柳青眉的那种表情,知道这两个人似再没有什么希望能在一起了,旋而他又想起了琪琪,身边的女人明明就是琪琪的模样,可却真的是近在咫尺而远隔天涯,这世间,万般虽苦,却怎如相思之苦。 他强收心神,对这女子说道:“若如此,想必卫大哥已经到了云泽了,我们还是立刻走,免得大哥落单!” 那女子奇道:“知道卫悲歌是血影一族,你还要帮他?” 顾胜澜淡然一笑,说道:“这与我又有何干?”说罢,竟不等这女子,自己率先而行了。 此时的卫悲歌,在鬼冥惊讶的目光中,身体发生了骇人的变化,只见那一袭白衣,此时似被巨大的力量拉扯一样刺的四分五裂,雪白的衣片若雪花一样落在地上。 再看卫悲歌,全身上下筋肉贲张,虬劲突兀,全身上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完全被一层红光所笼罩,借着光芒的照射,只见在皮肤之上,竟泛起了一层细小似鱼鳞一样的鳞甲,那些鳞甲虽然细小,但却是层层叠叠,转眼间把卫悲歌笼在了其中。 再看卫悲歌的双眼,似燃烧的两团火焰一样,充满殷红的颜色,深深的向里凹下去,却更让人觉得冷酷无比。原本圆润的双耳,此时也骤然锐化,尖尖的耳朵如同镶在两边一样,衬托着早已经变了颜色的那一头红发,再不复昔日那幅倜傥临风的模样。 “你竟是血影门人!”鬼冥双眼如刀的盯着眼前再没有半点痕迹可寻的卫悲歌。 卫悲歌惨然一笑,以一种近似古怪的沙哑声音说道:“妖变,竟在我血影人的面前使起了妖变,如今就要让你知道为什么当年血影门在圣教之中为最尊!” “没想到血影一族竟然还有人活在这世上,五百年前那一战,你们到底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相比与你们背信弃义,血影门已经对得起圣主的眷顾了,而如今你们竟还不思悔改,忘了当年圣主何以作出那么大的牺牲,忘了当年你们跪在圣主前的血誓,竟还要狡辩吗?” 说话间,卫悲歌全身紧收,接着双足猛的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直向鬼冥而来。 鳞甲红光中,卫悲歌双手十指似十把尖刀一样,闪闪发光,向鬼冥那漆黑如墨的妖化双翅抓去。 血影族人,最擅妖化,鬼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集守护大神之力所化成妖,竟又正好和卫悲歌对上了,心里不禁一阵的怒火,双翅一振,带着身体向上飞升,同时两道黑气似箭般向卫悲歌射来。 此时鬼冥周身上下蕴含着请魔之力,即便卫悲歌身体妖化,也不敢托大,只身体在空中灵活的一扭,便让过了那两道黑气,同时十指长甲似不受距离限制一样的向前伸展,寒光一闪之间,竟就那么把鬼冥身后的妖变双翅抓住。 一抓之上,那十指长甲猛的反扣,深深的刺了鬼冥的双翅之中。 卫悲歌一愣,没想到竟这么容易就让自己得手了,要知道毁了这双翅,就等于把鬼冥打回了原形,到那时湖,即便鬼冥修行再深,也无法片刻就恢复过来。 此时两人身在空中,却是面对面而视,卫悲歌十指紧紧的扣住那两只翅膀,正要发力,忽然发现眼前的鬼冥脸上竟绽开一丝笑意,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背后双翅的痛楚一样。 “你有手,难道我就没有吗?” 在鬼冥那宽大的衣袖中,赫然伸出了另一只手,另一只始终藏在袖袍之中的手,一只如同背后双翅一样漆黑如墨的手,狠狠的印在了卫悲歌的前胸之上。 卫悲歌如受雷击一样,在一印之下,全身猛的发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在这一只黑手之下完全干枯了一半,他凄厉的发出一声长啸,那紧紧扣在鬼冥双翅上的双手却猛的一用力。 一蓬黑雾呼的出现在两人之间,与此同时,鬼冥从喉结处发出了闷吭的声音,似也再忍受着百般的痛苦煎熬,两人在那腾出的黑雾之中,身体下坠,就那么毫无支撑的摔在了地上…… 五十三 突变 顾胜澜到过极北神奇的鹊山,去过南面避世的锁心殿,但对于这云泽之地,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只一踏进这云泽之地,他立刻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那一团团水雾之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泥沼,初看上去,似雨后湿润的泥土一般,并没有什么稀奇,但顾胜澜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出那表面平静的泥泽下面,有多少的骸骨和游荡的死灵,更有自生来就潜藏在下面的不知名的洪荒猛兽,它们把自己深深的埋在下面,只凭借敏锐的听觉来寻觅送上口的食物。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顾胜澜完全想不到这中原极西之地,竟会有如此邪恶的地方。 他看了看身边的阿云,一路上,顾胜澜终于知道了此时占据琪琪体内的妖物,是一个叫阿云的女人,只是阿云却不告诉他自己的来历,似乎能把名字说出来已经是到了所能容忍的极限。 两人就这么来到了云泽,为了圆月之轮,眼前一片的茫茫,根本看不到边际,偶尔有几棵矮小的树木,也是形状怪异看不出个究竟来。 顾胜澜回头跟阿云说道:“想必卫大哥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只是我没来过这里,一时间寻找起来怕是要费力气。” 阿云点了点头,说道:“云泽历来就是神憎之地,这里常年阴暗,少有阳光,而成了鬼魄阴灵聚集的地方,不然的话,炼鬼教也不会跑到这里来设坛” “只是不知道卫大哥现在会怎么样了……”顾胜澜不无担心的说道。 “卫悲歌是血影一门之人,即便无法胜过那个炼鬼教主,单若是自保,想来该没有问题的……” 顾胜澜听了阿云的话,点了点头,驾驭红莲,与阿云直向云泽深处飞去。 这红莲神剑自从当日九狱司一战之后,一直处于沉眠当中,那个老剑灵似乎消失了,如今任凭顾胜澜如何的呼唤都无法找到,虽是如此,但此时的顾胜澜,对于御剑一道,已经是轻车熟路,所以到也没有耽误到事情。 一路上,阿云似全然不在意此行的凶险一样,只是用一种奇特的眼光不时的看着顾胜澜,那种原本属于琪琪的眼神此时被阿云附上了一层蓝色的光彩,乍看上去就如同异类一样。 顾胜澜踏在红莲之上,眼睛炯炯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只听得阿云略有一丝古怪的说道:“你是天都谷的弟子,这把剑一看就绝非凡品,可见你在天都谷中也是颇有些地位,何以为了这个女孩就这么放弃了?” 顾胜澜摇了摇头,实际上,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白为什么对琪琪会有如此深的感情,只是当那个女孩轻轻的把朱唇印在他嘴角的那一刻,天地都仿佛不存在了一样,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天都谷居然能出了你这样的痴情之人,真是难得……若是当年那个老家伙知道了,估计要被气死了!”阿云略有些嘲弄的说道。 却在这时候,一直悄无声息的神獒猛的站了起来,一双若虎的眼睛透出凶悍的目光来,从喉咙深处,也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的低吼,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要对顾胜澜不利,而示威发警一样。 顾胜澜把单手放在阿黄硕大的脑袋上,轻轻的揉搓着,他知道阿黄乃是神兽,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才如此示威! 果然,红莲剑的下方,在那泥泽之中,一大片面积都咕噜咕噜的冒出一连串的气泡来,显然是有一只体形巨大的东西潜伏在下面,原本想伺机偷袭顾胜澜两个人,却被阿黄所震慑回去。 在这片茫茫的沼泽之地,不知道下面潜藏了多少的怪兽,只要它们一嗅到生人的气息,就会不由自主的蠢蠢欲动寻机扑杀,还好有阿黄在,这只神獒整日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但若临大敌之时,却有异常的威猛,即便是那些在沼泽之下的怪兽,对于如此的神兽,也慑其威势。 如此一来,到也省了很多的麻烦。两人再不迟疑,向云泽最深处而来。 整个云泽深渊,就如同一个平坦的荒原上突然被利斧劈开,长长的横亘在茫茫沼泽的尽头,从上面高高望下去,深渊之中弥漫着浓浓的黑色雾气,而不断从里面翻涌出来,向四周扩散。深渊周围,一片的死寂,似乎那些黑色雾气有极强的侵蚀力一样,因而即便是生命力顽强的那些低矮的灌木,都无法在深渊边缘生存。伴着那参差不齐若犬牙一般的石壁,此时的云泽深渊,更是鬼火荧荧,似异常的不安一样,频频想飞出深渊之口。 顾胜澜和阿云看到眼前的情景,眉头不禁同时的皱了一皱,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妥,可却又说不出来,只见此时深渊之中不仅仅是那些惨绿的鬼火,就连已成白煞之气的阴灵,都是躁动不已,必然是深渊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胜澜率先向下,直落入深渊那狭长阴冷的入口之中。 进入到这云泽深渊,只见那冰冷的石阶甬路之中布满了怨气所结成的厉魂,它们似有肉身一样的相互簇拥在这狭窄的路上,一个个惨白僵冷的表情和空洞的双眼看上去让人几乎怀疑置身到了地府一样。顾胜澜忽然从心里往外的升出一股寒意来,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似乎这里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正在克制着自己的心性一样。 他暗暗一惊,连忙长吸了一口气,只见红光一闪,在深渊之中似乎升起了一点明灯一样,把顾胜澜全身护在其中,那些鬼火阴灵在这红光的驱逐下,只得纷纷向两边躲避,让开一条通道。 即便如此,整个云泽深渊之中那鬼啼魂怨之声仍是不绝与耳,顾胜澜每进一步,都似觉得眼前鬼影憧憧,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魂魄在自己的眼前晃荡一样,不由得心里越来越烦躁。 这样的事情,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你怎么了?”阿云似乎发现了顾胜澜有些不对,抢前一步,来到他身边询问道。 顾胜澜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入这云泽深渊,自己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就仿佛被人家一下子找到了破绽一样,而自己却全无反手之力!这个破绽又是什么…… 阿云看着顾胜澜,发觉此时的顾胜澜表情极不自然,似在忍受着万般的痛苦一样,与他相伴而行数日,阿云对顾胜澜的修为早已有数,眼前这些鬼魂精魄绝不至于让顾胜澜有如此大的反应,一定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再抬头看时,阿云心里不由得一惊,只见眼前的顾胜澜双眼猩红,似被某种东西所刺激到而充血了一样,更特别的是,他额头中间一颗朱砂痣,此时竟分外的殷红,似乎随时都可以滴出鲜血来一样。 “你到底是怎么了?”虽然平时阿云对顾胜澜是不理不睬冷漠若冰,但心里却对这个男子另眼相看,在他的身上,似乎可以找到当年另一个人的身影,更何况自己所以能让顾胜澜如此相助,完全是因为自己占据了他心上之人的躯体,一个男人能为此而如此屈就,本就是这尘世之中的异数了。 顾胜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此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如同被人用手死死的扼住了咽喉一样,表情痛苦之极。 阿黄一直跟在后面,此时神獒忽然向前一窜,两个粗大的前爪搭在了顾胜澜的身上,从喉咙里面发出一丝焦急的嘤咛般声音来,显然是感觉到了主人身上的不妥。 随着阿黄一扑,顾胜澜树般高直的身体竟似不堪负重一样,双腿一软,向前一个踉跄摔倒在冰冷的石阶之上,那些原本挤在上面的阴灵被顾胜澜身体一击之下,顿时散成了飘忽不定的青烟,转而瞬间不到,又重新凝结而成。 这些阴灵此时似对顾胜澜相当的忌惮,纷纷向四周飘去,似乎在顾胜澜身上,有一种可以让它们胆寒的力量一样。 阿云身形前动,赶在顾胜澜的身旁,她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见顾胜澜此时五官几乎扭曲在了一起,一只单手手不由自主的抓住喉咙,张大了嘴巴,痛苦之极。 阿云双眉紧皱,她迟疑了一下,伸出那素长的纤手,刚要碰到顾胜澜的身上,忽然从顾胜澜嘴里发出一阵声音来。 “你……快走,我要控……制不住了……” 虽然声音含糊,但阿云还是听清楚了顾胜澜说的话,不由得手在空中一顿,她不明白顾胜澜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一楞神的功夫,躺在地上的顾胜澜忽然身体向上弯曲,那模样就象受到什么力量的拉扯一样,猛的立了起来,那猩红的双眼已经紧紧的闭在了一起。全身上下随着身体站立而红光暴涨,那红光耀眼非常,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同时一道金光也从顾胜澜那只单手之中生出。 阿云把眼睛微微曲起,透过那光芒,只见顾胜澜此时的单手正捏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而一道金光正随着这个手势而萦绕出来,这道金光似乎能克制那肆虐的红色一样,它游走到哪里,哪里的红光就略淡一下,但随着金光离开,红芒又马上恢复正常。 如此一来,只见顾胜澜身上金光与红芒并起,就仿佛一个小太阳一样照在云泽深渊之中,原本如冥府一样的云泽深渊,就象忽然变了人间一样,那些脆弱的鬼火尚未来得及逃避,就簌的被红芒所卷,消失无姓,即便是那些以成气候的阴灵,动作稍慢的都被笼在了其中,痛苦的挣扎了一下,也如同那些鬼火一样落了个同样的下场。 阿云此时也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竟会有如此庞大骇人的力量,此时的她虽然有琪琪的身体相隔,但隐在其中的魂魄依旧可以感觉到一股股灼人的热浪,而那道金光,虽然可以克制那暴涨的红芒,但对于魂灵却似乎比红芒还要厉害,虽然那一道金光此时正忙于游走在顾胜澜的全身,但阿云仍可感觉到那股似可超度一切的无边力量。 阿云一阵一阵的心惊,魂魄寄体,原本修为就要大打折扣,而如今这红芒金光,似对魂魄有一种极强的威慑之力般,若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都难保,而施以援手已经是不可能了。 再看此时完全被红芒包裹在其中的顾胜澜,表情却已经渐渐的舒展开来,似乎随着红芒的暴涨,他已经开始慢慢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唯独那只单手,在不断的变幻出各种不同的手势,以维持着那道金光,似在做最后的抵抗。 阿云看着顾胜澜那渐渐舒缓的表情,心里却开始冷下去了,她已经预感到,等顾胜澜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就是自己魂飞魄散的时候了。她倒退几步,把秀背贴在了身后的石壁上,似希望借着那石壁冰冷的温度来缓一下那灼热的感觉,可她绝望的发现,身后的石壁,竟已经是热的了。 此时云泽深渊若有人烟的话,一定会被这奇异的景象所吓到,远远的望过去,只见在那条如同利斧劈开的狭长深渊之中,一道道的红光,如同早晨破雾而出的黎明晨光一样,正一跳一跳的冉冉升出,那红光似有着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一样,即便是凝守了不知道几百年的那些阴魂,都被这红光瞬间的化在空气中消失,那片茫茫漫无边际的沼泽之上,也如同沸腾了一样,咕嘟咕嘟的不断从下面翻涌出无数的气泡来,似乎随时都要爆裂开。 此时的阿黄,全身紧紧的绷了起来,两只虎眼死死的盯着顾胜澜的变化,四肢扣在地面上,似乎随时都会扑上去一样,但那片红芒未褪,它也无法再靠近半步。 阿云此时已经绝望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绝境当中,若是就在顾胜澜说出话的那一刻自己就果断的遁走,尚还可无恙,但此时已经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她把被红芒刺激紧闭的双眼微微的睁了一下,一股针扎的感觉顿时传了过来,又条件反射的紧紧闭上,只是把顾胜澜的模样印在了眼睛里,她知道即便是再重新来一次,自己仍是无法就那么扔下他一个人遁走。 其实,对于这个男人,自己更多的是心怀歉意,若非为了自己的目的,怎么会去占据这个女孩的身体,而若自己的魂魄这样被灼化的话,那么这个女孩也再没办法重新恢复神智了。从顾胜澜的眼神之中,阿云知道这个女孩对他有多么的重要,自己当日只是微微的划破一下胳膊,就可以让这个倔强的男人屈从。 一个转念之间,阿云心下决定,她知道此时若自己再不把琪琪的神识释放出来,那就再没有机会了。 只可惜自己始终是无法来帮他完成那个愿望了,阿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眼神,那个弹剑高歌充满了豪情的男人,为了这个男人,自己不惜背离师门,为了这个男人,自己不惜苦守百年,可终究却抵不过这老天的嘲弄。 这就是命啊!阿云咬了咬牙,自从自己占据了琪琪的身体后,她就把琪琪的神识封在了神谷幽地之中,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地拥有这副身体,而又不伤害到琪琪。 今也该是归还的时候了,虽然顾胜澜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无论如何,凭借着对琪琪那种刻骨一般的爱恋,想必都不会再伤害到琪琪的。 阿云把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动了几次,确保再不会出问题,便准备把琪琪从神谷幽地之中解封出来,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紧闭的眼帘感觉到另一种光彩来,准确的说,不是一种光彩,而是五颜六色斑驳的神光来! 与此同时,那种灼热的感觉忽然的减弱了许多,阿云心念一动,把眼睛微微的睁开,顿时为眼前的景象所惊讶。 只见此时顾胜澜的头顶之上,竟有一样东西,正散发出七彩的光晕来,那七彩的光晕从顾胜澜的头顶徐徐倾洒下来,将顾胜澜的身体完全的笼罩在里面。 这光晕远远的看上去,若水一般的痛头好看,丝毫没有半点的刺眼,看上去充满了柔和,而就是这样柔和的光晕,竟可绕指柔肠一样的把那暴涨而出的红芒包在其中,似穿了一层外衣一样,渐渐的让红芒归于安静。 这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阿云几乎要恨自己为什么刚才把眼睛闭上,没看到顾胜澜头顶上那焕发七彩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的神奇。 随着红芒被七彩幻光所包裹,阿云只感觉到神念一松,顿时舒服了许多,她目光不动的盯着那个神奇的东西,想看出个究竟来,却正在她看的入迷的时候,耳朵边忽然听到了一声脆脆的极其好听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阿云一惊,循着声音看过去,顿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五十四 转机 幽幽云泽,异彩连连,再不似之前那层层的鬼魅之色,替代的则是若红日跃海而出的红色与无法形容的七彩幻光。 阿云呆立在深渊通道之中,背靠石壁,惊讶的看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女孩。在这云泽深渊之中,向来只有鬼怪而无人迹,没想到此时此刻,竟忽然出现了一个年龄似不甚大的女孩,一身淡黄的轻衫,一抹刘海随意的散在前额,乌黑的眼睛俏俏的鼻子,更让阿云感觉到惊讶的是,这个女孩,竟和自己长的一般无二! 准确的说,该是和自己寄体的琪琪长的一般无二,只是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阿云几乎要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觉一样,她又使劲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看时,眼前那个女孩仍是如前般存在,并且,正在用一种凶巴巴的眼神看着她! 阿云此时脑袋里顿时有些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前的一切让她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以自己只在一闭眼的瞬间,就跳出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 那女孩却哪管得了这么多,她那双乌黑的眼睛瞪着阿云,迈着步走到阿云跟前,小嘴唇一抿,吹了吹额头上那抹刘海儿,用一种脆生生的声音问道:“你是谁!”这语气凶巴巴的让人一下就能感觉出小女孩的霸道来。 “我……我是谁……”阿云看着眼前的这个透着机灵古怪的女孩,脑袋里一转,反问道:“你又是谁!” 女孩皱了皱那俏俏的鼻子,上上下下有些疑惑的看着阿云,乌黑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忽然一笑,说道:“管你是谁!”说罢小蛮足一扭,转身向顾胜澜走过去。 阿云一愣,暗暗琢磨不透这女孩到底想的是什么,先前还是一副凶狠狠的模样,怎么转眼之间就这么好相与了。 正自疑惑间,忽然那女孩一转头,看着自己,那漂亮的小嘴儿如月牙儿般向上一弯笑道:“妖孽,当你就能瞒得过本姑娘的眼睛吗?” 阿云心里一惊,刚要张嘴说话,忽然眼前一蓬光彩扬洒过来,却是一直笼在顾胜澜头顶的那个东西调转了方向,把那七彩的幻光投在了阿云所在的地方。 那七彩的幻光投在顾胜澜身上的时候明明是万般的柔和,此时忽然笼在阿云的身上,竟变了味道,阿云只感觉顿时全身上下剧烈的疼痛,幻光之中就如同夹有万根金针一样,刺在阿云的身上,而更让阿云感觉到恐惧的是,那七彩的幻光似能穿透心神而入谷地一样,直接刺在阿云寄体的魂魄之上。 阿云就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正将她的魂魄一点点的收缩,以至于逼出琪琪的身体。 此时她完全被那七彩幻光所束缚,再没有半点的反抗能力,只任由那力量在神谷之中不断的驱散自己的魂魄,而一旦魂魄被驱逐出琪琪的身体,那么当真是万事皆休。 眼前这个女孩一副天真的表情,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有如此的手段,阿云只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不断的被聚成一团,再不似之前那样占据神谷主导神念。 “这就是命啊,即便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却终究无法替他来做点事情……”阿云束手之间,一双眼睛不经意的留下两行清泪来。 那女孩掐着腰看着阿云,却丝毫不为所动,显然是一副不甘罢休的态度。七彩幻光在这女孩的催动下,似更加旺盛了。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长吟从身后传了出来,那女孩听的脸色顿时一变,忙扭过头去,只见身后的顾胜澜此时眉心之间红芒大盛,而那双眼睛却似要睁开一样。 原本那七彩的幻光正在收敛红芒的暴发,方才被那女孩法力催动调转的方向,顿时红芒失去了束缚,这顷刻之间,却比之前更成气候。 此时本来布满全身的红芒已经悄然而褪,完全集中在了顾胜澜额前一点,那颗朱砂痣殷红而突出,只待那双眼睛一睁开,顾胜澜的神念就会被完全封存。 眼见此情景,女孩那双小脚在地上猛的一跺,俏脸之上满是懊恼,可嘴里却是念念有词,只见顾胜澜头顶之上那个东西又重新的调转方向,把那神奇的幻光重新投在顾胜澜的身上,只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更有一蓬月白般的光芒,直投进顾胜澜的脑海之中。 随着那个东西不停的在顾胜澜的头顶之上旋转,那斑斓的光彩竟逐渐的越来越淡,反到是那蓬月白的光华越来越盛,最后七彩的幻光竟是完全消失,全部转化成那蓬月白光华,源源不断的射进顾胜澜的神海之中。 顾胜澜原本已经将睁开的双眼,此时又重新的恢复了如沉睡一般的模样,女孩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又转过头开,怒气冲冲的看着阿云。 此时虽然没有幻光的照射,但阿云就如同经历一场大病一样,全身大汗淋淋,虚脱一样的跌在地上,根本没有力气再理会这女孩。 那女孩冷哼了一声,说道:“妖孽,今天要不是事急,本姑娘一定先收了你,竟然敢跑出来占着她的身体!” 阿云疲惫的摇了摇头,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刚才这女孩急着镇住顾胜澜体内的变化,此时自己恐怕已经被逼出体外了。 那女孩看了看她,忽然又有些不忍心一样,脆生生的说道:“姐姐,一会我就把你带走,我不会再让你受这般的苦了……” 阿云没有半点的抵抗力气,更知道这女孩脾气多变难以琢磨,索性把心一横,只能是走到哪里算哪里了。 女孩见阿云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心思,俊俏的小脸上又是漾出一丝若春风般的笑容,一笑之间,露出可爱的贝齿来,就如同一个天真不谙事的孩子一样。 她又转过头去,再看此时的顾胜澜,除了额头前那颗朱砂痣仍然殷红以外,其他已经没有半点的不妥,那双眼睛沉沉的闭着,似乎正在熟睡一样,表情也舒缓好多,嘴角边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女孩满意的点了点头,两只小手一拍,发出啪啪清脆的声音,随着这声音,只见顾胜澜头顶上那个东西缓缓下降,稳稳的落在了她的小手心里,之前那道道神奇的光芒此时也随着消失不见。 女孩十分爱惜一样的又仔细看了看,才把它放进怀里,又看看此时的顾胜澜,已经已经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她小鼻子又是一哼,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不知道本姑娘到底欠你多少,竟让我三番五次的跑过来,这么长时间了,竟还是这么点长进!” 说着双手虚空一劈,只见在凭空之间,竟似被她举手劈开一样,出现了一阵阵如水的波纹。 她双手一招,只见顾胜澜的身体缓缓的离开地面,只向那虚空之中的波纹而去,转眼之间,身体竟渐渐的没了进去,她又看了看阿云,说道:“走吧,难不成你还一辈子呆在这啊……” 阿云暗暗苦笑一下,她到是宁愿一个人呆在这,也不愿意跟着这个古怪的女孩,可眼见着这女孩竟有如此大的神通,知道自己想不走也不行,无奈之下只得跟着走了进去。 女孩嘟了嘟小嘴儿,转身也踏了进去,就在要消失的那一瞬间,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脆生生的唤道:“大家伙,跟我走啊!” 金光一动,只见阿黄晃了晃脑袋,把硕大的身体也一同挤进了那水纹一般的虚空。随之那波纹一阵晃动,整个的消失不见,深渊之中又重新恢复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即便是阿云见多识广,此时也完全不理解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自己就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一样,周围的一切都似不存在,而自己的眼睛却可以看到不断有闪着光芒的物体掠过身边。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通,只见那个女孩若天外飞仙一样随意的飘在前面,那淡黄色的衣衫似被风吹着一样微微拂动,加上那张俊俏的眉目,俨然是一个临世的仙子。 眼见着顾胜澜此时仍若沉睡一样,双目闭合全无声息,而自己也被这番奇特的行走所惊讶,反倒是阿黄,似乎毫不稀奇,一副大模大样的姿势,显得非常惬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那个女孩咯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接着拉起顾胜澜的那只手,向前一跃,竟就那么飞出了这个虚无的世界,一下子消失在阿云的视线当中。 阿云心中一惊,刚想追上去,可脚下却似失去了依仗一样,整个身体飘了起来,吓的阿云下意识的双手乱抓,想拉住什么东西,哪知道入手竟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张大了眼睛一样,只见手里面抓住的,竟是阿黄那毛茸茸的大爪子。 再看阿黄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惊慌,那只爪子被阿云拉住了,也不挣扎,任凭在这片虚空之中飘荡…… 阿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大声的喊叫,可却连一点声音都说不出来,随着女孩的离开,所依仗的法力也随之而消失了。 又是一股绝望从阿云的心里升了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重新来到这个世界,竟会碰到如此奇异的事情,而自己就如同一个三岁的娃娃一样,根本半点的抵抗力量都没有。 若你知道,是不是会怪我任性,怪我不该重新回来…… 阿云想着那个曾经让自己义无反顾的男人,心里在绝望中不禁又如此的思念,若你在,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委屈的…… 正在阿云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那声音在这虚无的世界当中显的有些空荡荡,但那脆脆的嗓子仍可让人一听就能辨别出是那女孩说的话。 “你先在这等着,那个……他现在情况危急,过了这机会就没法救了……”语气仍是那么霸道,一副让人不得不从的样子,可却又透着焦急,似乎对顾胜澜颇有些在意。 阿云把眼睛一闭,知道自己如今除了听天由命,再没有任何的办法了,索性还有那条大狗,那可是顾胜澜的宝贝,想必不会就这么扔在这里不管的。 茫茫极北,一片冰山雪海,千年的积雪和凌厉的寒风,使得这里难寻生迹。 而这里,也有着缥缈若仙境的鹊山,那里金玉满树,风含幽香,有神兽游走,有仙草漫山,更有如神一般的高士在那里居住。 此时,顾胜澜正躺在一个水池边,若他醒着的话,一定能记得自己来过这里,而水池边,一个老者正双眉微皱的看着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却正是把顾胜澜从云泽深渊救出来的那个刁蛮的小舟。 只见小舟如今眼睛里满是焦急,不停的看着地上躺着的顾胜澜和身旁的老者,想张嘴说话似乎又怕打扰到老者,急的她一张小嘴不住的翕合。 半晌,老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想到,这千年的宿命,竟是这般的厉害……” “什么千年的宿命!”小舟见老者说话,急切的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长身而起,来到顾胜澜旁边,双眼看着顾胜澜额间那颗朱砂痣默然无语。 小舟一跺小蛮足,说道:“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老者捋着散在前胸那蓬胡须,说道:“他自出生的那日起,就注定要成为这苍生逆转的一颗棋子,而他体内的那股莫大的神力,则是他逆转的依仗,只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千变机遇,若不是他偶有机遇,身上得到另一股慈悲之力与之抗衡,恐怕他如今早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了……” 小舟一双大眼睛看了看顾胜澜,又看了看一直表情肃穆的老者,忽然咯咯一笑,身体一弹,就那么缠在了老者身上。 只见她眉开眼笑的说道:“老家伙,你是不是肯定有办法?你不是平时老说自己是这千年之间第一人嘛!” 老者被小舟这么一缠,再没办法严肃下去,他微微垂下头看看凑上来的小舟,用手捏了一下小舟那俏俏的鼻子,哭笑不得的说道:“天命难违,当你爷爷是无所不能吗?” 小舟听老者这么一说,原本甜笑的脸上顿时变了样子,她把嘴巴一嘟,气鼓鼓的说道:“救不了你让我把他弄回来做什么!害我费了半天的力气,还不如就把他扔在那鬼地方了!”说罢跳下老者的身子,三两步走到顾胜澜旁边,抬起小蛮足狠狠的踢下去。 那老者笑咪咪的看着小舟一脚踢下去,却也不阻拦,只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竟就象没看到一样。 小舟那小脚踢向顾胜澜,来势甚猛,可半道却又收住了,只见小舟忽然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样也太便宜他了,还不如扔进水池里去喂鱼,好歹也没白费本姑娘这半天的力气!”说着那踢到半途的蛮足收了回去,一探那白皙的小手,扯住顾胜澜的那条独臂,就往水池里拖。 那老者原本还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此时听小舟这么一说,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拦到前面,老脸一笑说道:“行了,爷爷是折腾不过你了,爷爷既然让你把他弄回来,自然也是要救他的!你就别毁我的一池好水了” 小舟撇了撇小嘴儿,说道:“救他做什么,还要让爷爷辛苦,就让小舟把他扔进入喂鱼算了,也省得爷爷麻烦了” 老者苦笑着说道:“你若把他扔进我这池水当中,那我就真麻烦了……” 小舟听老者这么一说,一脸为难的说道:“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好把他交给爷爷了,爷爷可想好了?” 老者苦笑着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对这个刁蛮的小丫头是半点的办法都没有,本来是想让这小丫头来好好央求自己一番的,自己也好坐地还价让她乖乖的听话,没想到小丫头却来这么一手,那一池水乃是这鹊山的灵气凝结,若这个时候真是把顾胜澜扔进去,池水受顾胜澜体内怨气所染,恐怕这鹊山也就毁了。 小舟见老者点头,顿时小脸一笑,说道:“那就交给爷爷啦!”说罢蹦蹦跳跳的就要离开这里。 老者连忙喊住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还有一个妖孽让我留在辰境之中,我去把她给收了!” 老者一听,忙摆手让小舟回来,说道:“此时还不可伤她,她自有她的结果,却无论如何不可经你之手,这事情不可逆违,你乖乖的呆在这里,爷爷还有用你的地方” 小舟一仰脸,说道:“爷爷神通广大,还要用我什么?” “自然是用你的七彩晶石!” “用我的七彩晶石做什么?”小舟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怀里,似生怕老者给抢去一样。 老者此时却一改之前的模样,肃然说道:“只有七彩晶石方可镇住他的突变,若爷爷没有它,那是半点的把握都没有,他体内那奇魄之力,恐不在我之下啊!” “那爷爷要怎么来救他?”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若不能除之,则镇之,若无法镇之,则融之,一切全由天命,爷爷不过是尽事罢了,须知即便是一盘已经拟好布局的棋子,又有谁能知道其中的千变万化……” 此时的小舟,再也不闹,表情也是一肃,缓缓张开手心,只见一颗棱角分明的晶石,冉冉从小舟手心升起,来到顾胜澜的头顶,洒下七彩的幻光来…… 五十五 雀魂 随着七彩的幻光洒在顾胜澜头顶,老者一声长吟,双手交叉,若负千斤一般缓缓的抚向顾胜澜的头顶,按在那颗殷红若滴血一般的朱砂痣上。 随着老者的动作,那颗朱砂红痣蓬的散发出一股刺眼的光芒来,这股刺眼的红芒竟是如此的犀利,即便是在那七彩的幻光之下,仍是如此的猛烈。 伴着这股红芒,一阵响彻云霄的清利的鸣声跃然而出,那声音似黄莺鸣叫,却比黄莺之音要响亮不知多少倍,其中夹着一丝丝的愤怒之意,和那红芒一起将老者的双手完全的隐在其中。 小舟虽然之前曾经见过这红芒的力量,但象这一次般猛烈还是头回见到,不禁也是面露紧张的神情,尤其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雀鸣之声,直透人的耳膜,那股穿透力几乎让人跌倒。 老者此时表情极端严肃,一把胡须无风而自动,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毫不犹豫,按在那朱砂红痣上就有如泰山一般巍然不动。顾胜澜的表情随着老者的动作,徒然变的痛苦之极,一时间七彩幻光与那红芒相互交织纠缠。 “上古的守灵,千年的咒言,请移神室之所在,离破立之心性……”老者的嘴里吐出一串串难以言明的语言,一双眼睛此时精光大盛神采连连,顾胜澜头顶那七彩的幻光也随之而越发的明亮,那颗晶石在顾胜澜的头顶转动的越来越快,不停的把那一蓬蓬的红芒吸纳而入,又转化而出。 随着老者神念之力越来越强,原本那股爆发出来的红芒此时已经略有些黯淡,似乎在与老者神力的角决之中落了下风,失去了与老者抗衡的力量。 眼看着红芒之力已经有收敛的趋势,老者的脸上似露出一丝宽慰之情,双手随仍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这血红朱砂之中所封印的力量完全的解化出来。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在红芒之中,悄悄的窜出一丝丝绿色来,这股绿色虽不如那红芒的强盛,但却若丝般坚韧,宛如有生命一样不住的盘旋而起。 老者的双手此时按在那朱砂红痣上面,就如同神罩一样把红芒笼在下面,哪知道这一丝丝的绿色浮现而出,竟可以沿着老者双手之间蔓延而出。 那红芒之中换夹杂出这一丝丝的绿色,竟显得颇为诡异。 老者无论如何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变化出现,脸上顿显一惊,可再想压制住那丝丝的绿色,却已经没有可能,也不知道那绿色到底是什么力量,就仿佛具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一样,完全不同于那红芒,此时再看老者的双手,就如同那覆盖一切的大地一样,而这绿色则具有极强的生命力,从这厚厚的泥土下破土而出,不停的伸展。 即便是那一直悬在顾胜澜头顶的七彩晶石,都无法把这绿色转化吸纳,它就如同那依附在大树身上的蔓藤,竟渐渐向晶石爬去,似乎所有的力量,都可以成为可以吸附的东西。 眼见此景,老者的脸上表情数变,终于锁紧眉头,低低的说了一声:“入神……” 小舟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素来调皮的表情此时也是一副的紧张,眼前的顾胜澜就如同个怪物一样,不知道这身体之中到底含纳了多少的古怪东西,不仅仅是这红芒,还有着妖异的绿色,都来自体内一股股不同的力量,而这些力量纠结而出时,即便是爷爷也无法化解。 听到老者说了一声入神,小舟表情更是一震,她知道入神一法最是凶险,将自己的神念完全的投进受法者的神谷之地,就意味着再无法预料所能发生的事情,而一旦无法全身而退,那即便施法者身为大罗真仙,也只有落个神散功废的结果。 没想到,事情竟到了如此的地步,只是这一丝丝的妖异绿色,竟让老者施出这样全无退路的法力。小舟娇小的身体微微一抖,似要对老者说什么,可再看居在顾胜澜身前的老者,此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神光连连的双眼此时已经变的深邃而空旷,一双手虽然依旧按在顾胜澜的额间,但再没有半点的动作,那高大的身体此时在空气中竟神奇的若水一样波动了数下。 随着那若水一般的波动,一道青光忽然自老者头顶而出,直入进了顾胜澜的百汇之地。 那七彩的晶石依旧在顾胜澜的头顶不停的旋转,所有的一切瞬间而去就象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小舟知道,此时已经与刚才大不相同,爷爷已经潜进顾胜澜的神谷之中,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里,不让这里再受一点的干扰。 不过瞬间的功夫,再看那原本如同蔓藤一样的丝丝绿色,竟开始迅速的萎缩下去,就如同生命力忽然消失了一样,从已经攀上晶石的那端开始,急速的消失,转而到了老者那静静不动的双手,最后收回到了顾胜澜的体内。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小舟也是完全不明白,但她知道这一定与爷爷有关。 这里是一片火的世界…… 这里到处充满了灼人的热浪…… 这里充斥着刺眼的光芒和难以言表的压抑…… 当老者进入到顾胜澜的神谷之地后,眼前竟是这样一副景象,原本应该是虚若天地的神谷之地,此时已经完全被那血红的色彩和难耐的热浪所占据,即便是老者的神念来到这里,仍感觉到一丝丝灼热所带来的压抑。 神谷的主神之地,本该是顾胜澜的精魂所在,但在这红芒充斥的世界中,完全看不到那精魂的所在。 难道说顾胜澜的精魂此时已经完全被吞噬掉了吗?老者一阵的诧异,入神之前,他还可以感觉到顾胜澜精魂的存在,而此时,在这神谷之中,竟无法察觉。 在这里,视觉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只能依靠心神之力来寻找,老者闭上眼睛,把那刺眼的红芒完全隔离在外面,全神贯注的寻觅着顾胜澜的精魂所在。 神谷之中那强大的力量似乎已经完全统治了这里,老者可以感觉到这力量的方向,虽然这股力量仍没有完全的苏醒,但仍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到来,他知道此时还无法去招惹这股力量,只有找到了顾胜澜的精魂,才可以重新占据神谷。 只是他到底在哪里……老者向前迈着步,不断的把心神蔓延到四周,脚下似一片虚空,可每踏上一步,都会有一个火红般的脚印留下来,就如同行走在火海之中一样。 老者徐步向前,在这神谷之中,若行在茫茫尘世一样,心有多广,这里就有多大,主神之人则隐在这尘世之间。此时的老者,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老者似乎已经感觉到那把飘散前胸的胡须要被这火海一般的气息所烤焦一样,他双眉紧皱,若迟迟还找不到的话,那自己也只得还神归体重新作打算了。 却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一片红光大动,即便是老者此时紧闭着双眼,仍能感觉出在眼帘之间似有一团火红的东西上下跳跃不已,老者心中一动,徐徐睁开眼睛,向前望过去。 只见入眼之处,可以看见一团闪着红光的东西,这红光虽不如周围那般强烈,但却似具有一种奇特的力量一样,只一眼望过去,老者就可以感觉出神谷之中这一切,都是由这里而来,而充斥在神谷之中的红光,根源全在这里。 这团东西此时就如同一枚蛋卵般,成椭圆的形状,不住的散发着异样的红色,上下的缓慢跳动,就如同心脏一般,虽不见收缩,但每弹跳一次,都可以感觉出其中那里面所蕴含的强盛力量。 老者缓缓的闭上眼睛,再不用眼睛来视物,全凭心神,一副图像在老者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清晰的浮现在老者脑海之中。 这几乎是幅类神一般的图腾! 只见在那异样的红色之中,有一个人,透着淡金色的光芒,正宛若婴儿蜷缩在母体一般,头向下,四肢收拢,似沉睡一般没有半点的感应。而这人的周身上下,竟被一对宽大的翅膀所包裹!那翅膀色彩鲜艳无比,即便是在这样的状态下,那翅膀上面的每一根羽毛都是如此的分明,羽径之中透明一样,却似在里面缓缓流动着红色的液体,无时无刻不再散发出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量。 那是血液,是凝聚了上古神力的血液。 这对宽大的翅膀始于这人的背部,收于这人的前心,看上去就如同沉睡中的天神一样,只有天神,才可以拥有这样的神翅! 在这人的周围,有无数的若丝一般的绿色伸展出来,渗进这人的身体,而另一端,则连接着这如同蛋卵一般的壁层之中,它们就如同那连着母体的通道一样,似不断的在提供着这人成长变化的所需,又好像一根根看似脆弱却极其坚韧的力量,在支撑着这团奇特的物体,等待着里面的一切发生变化。 这一丝丝的绿色完全不同与这神谷之中所充斥的力量,它透着狂野不驯,显然与大道之法背道而驰,分明是魔的体现,可在这母体之中,却是如此的融合,竟是一点的排斥都不存在。 老者完全被脑海里所呈现出来的画面所惊讶,心神一震,脑海里的画面登时碎成千万片,再看不到里面的一切。 他睁开眼睛,双眉紧皱,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内心之中矛盾之极,而眼前那团东西仍在不停的跳跃,每一次,都似含着力量一样,几乎跟着老者心跳的节奏。 假如天命注定的话,那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那对翅膀就如同神明一般不断的浮现在老者的心神之中,他果真就是这尘世之中的一粒变棋啊……只这一子,就完全打破了天地的界限。人拥有了上位之神般的翅膀,而最后的促成,又是那与道无关的魔的力量。 老者看着眼前的那个东西,终于叹了一口气,若是此时的他仍是当年初上鹊山时候的他,那此刻必定以神念焚烧不惜毁灭自己来阻止这一切的变化,可此时此刻,老者却无法那样做。 他所看到的一切正告诉他,此时的顾胜澜,即不是克制了盘踞在体内的精魄,更不是被精魄所夺,而是正渐渐的与那朱雀的精魄融为一体。此时他若出手,那毁去的不单单是这朱雀的精魄,也是顾胜澜的体内的主神。 世之所存,必有其理,强损则有悖与天,顺世则有违自性…… 他摇了摇头,转身向后,神念一动之间,离开了这若火一般的神谷之地。 小舟一直站在原地,她知道此时是万分紧要的时候,不可以受任何的干扰,哪怕是草动风长,都可以让所有的一切前功尽弃。 正在她满脸焦急的等待之时,忽见顾胜澜的头顶冉冉而出,升起一缕青魂,这缕青魂从顾胜澜的体内飞出,初始似有些茫然,但转而则寻到了方向,瞬间又逸进了老者的头顶。 “爷爷,你出来啦!”小舟双眼一亮,忙不及待的张嘴问道 老者此时原本已经凝滞的双眼随着那缕青魂的归体,又重新的恢复了神采,他似乎未听到小舟的话一样,只是把按在顾胜澜额头朱砂痣上的双手缓缓的收了回来,然后默然无语。 “爷爷,你怎么了?他……他怎么样嘛!”小舟一眼就看出老者的表情不对,可仍是有些按不住着急的心思,不住的追问。 “丫头,把七彩晶石收了吧,现在用不着这个了……”老者伸出大手摸了摸小舟的脑袋,毫无表情的说道。 小舟一听,顿时脸色一变,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老者,忽然眼圈一红,含着无限委屈的说道:“我就知道爷爷一定不会救他的!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老者表情一肃,说道:“此时即便是爷爷也无法救他,是魔是道,只有靠他自己来选择了,慢慢的等吧……”说罢再也不理脸含无限委屈的小舟,转身飘然而去。 小舟听的老者的话一愣,又看了看仍如沉睡一般的顾胜澜,眼睛里似有些疑惑,但听爷爷的话似乎眼前这小子还并没有完蛋,不禁心里升出一丝的喜悦,这喜悦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有在意,也没有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只觉得这一切就仿佛是理所应当一样。 她抬头看看顾胜澜头顶那颗七彩晶石,犹豫了一下,双手一招,将那颗晶石收在自己淡黄色的青衫之中,又低头看了看顾胜澜,仍是半点的反应都没有,便皱了皱那俏俏的鼻子,心想既然爷爷说让我等着,那必然是有道理的,看这呆子的模样不睡个昏天黑地是不会醒过来,我还是自己先去转转吧,顺便再缠缠老家伙,问个明白。想明白之后,小舟三步两步的跑开了。 整个鹊山,对于小舟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如缥缈一样存在的仙山,几乎被小舟踏遍了每一个地方。而小舟自己,也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似乎自从懂事的那天起,就在这个地方生活,或许自己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吧。 小舟曾经问过老者,可老者总是高深莫测的一笑,再不然就是单手一指,说你先把金树之上的金果摘下来再说,弄的小舟恼火不已,以后再不问自己是怎么来的了。 此时小舟站在那结满了金果的树下,仰着俊俏无比的小脸看着那些金果在风中不停的摆动,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陌生一样,再不似以前那么熟悉了,眼前的这些东西在修真之人的眼睛里都是无比的珍宝,可对于自己却一点的意义都没有。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篮筐,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没由来一阵厌烦,甩手把那个篮筐扔在了一旁。 “与其在这里干这些没意思的事儿,还不如看看那呆子醒没醒过来呢!”小舟的脑海里又想起了当日顾胜澜第一次来到鹊山时候那副傻傻的模样,一想起当时被自己冻成冰人的情景,小舟就忍不住想笑,她想了想,又转过身,向来时的地方走回去。 等再重新来到顾胜澜躺着的水池边,小舟顿时一愣,只见此时的情景与自己刚刚离开时候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 原来一直躺在地上的顾胜澜,如今正悬在那水池上空,双脚似要沾到水面,就那么如同踩在水上一样,而在顾胜澜的头顶上,正有一件形状古怪的玉器,静静的停在那里。 这件玉器就如同是一个掘土的铲子一样,只是要小上很多,此时它静静的停在顾胜澜的头顶上,散发出一道道异常柔和的光芒,萦绕在顾胜澜身上,可就是这看上去异常柔和的光芒,在里面却似含着无限的仁义之气,那股仁义之气似对着这无限茫茫的尘世,对这尘世之中受天之命中人的悲悯,那是一种宁为苍生义无反顾的决然,是一种背负天下舍弃自我的大义,即便是小舟此时远远的站着,都似被那股当仁必为之意所感染! “爷爷,这……这又是做什么……”小舟似被这股气势所动,说话竟也变了声调。 老者此时站在水池边,表情异常肃穆,再不似小舟一直所熟悉的那个爷爷一样,他满怀敬拜之意的看着那块小小的玉器,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禹王之掘!” 五十六 重现 天地一片苍茫,高耸峻冷的大山若蜿蜒起伏的巨龙横亘在茫茫的大地之上,一声声若闷雷般的怒吼声音不断的从远处奔涌而来,敲人心神。远远看过去,只见汹涌的洪水就如同愤怒的野兽万兽齐奔一般,把所经之处的生命完全吞噬在那浑浊的洪水之中。 而永远笼罩在这块大地之上的那碧蓝的青天,此时早已变成一片的乌黑,那一块块若浓墨一般的乌云如同沉甸甸铅块,重重的压在这块正在被洪水肆虐的土地上。 瓢泼一样的大雨似仍嫌这滚滚的洪水不够凶猛,在若火舌一般的闪电中,在若战鼓一般的闷雷中倾盆而洒,不断的为那汹涌的洪水注入新的力量。 在这洪水的怒吼之中,更有狂风不断的把洪水掀起滔天的巨浪,如血兽的巨口一样,即便是坚硬的岩石,也在这血口之下瑟瑟发抖…… 在这凶猛的洪水面前,尽管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不断的发动力量,建起一条条拦截的堤坝,可都脆弱的不堪一击,反而更助长了洪水肆虐的气焰。 苍天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场灾难,而那接连不断的狂风大雨,更是苍天之上的冥冥天命。这块土地上的人,在这场洪水面前,已经是没有半点的抵抗能力,剩下的,只有眼看着被洪水吞噬。 高山之上,在雷鸣闪电之下,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正站在石崖边,他一身的蓑衣在风雨中已经完全浸透,这个人却浑然不觉。在斗笠之下,这人那张脸庞棱角分明,显示着无比的坚毅,他只紧紧的皱着那对浓浓的眉毛,双眼似无限不屈般的看着石崖下那奔涌的洪水,一双大手此时握成了铁锤,手背之上青筋贲张。 洪水中不时卷过溺死的尸体,除了牲畜,更多的是那一张张苍白的同类的面孔,每一张面孔都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在这块辽阔的土地上,竟无法再找到一块安生之所。 这个人忽然双手高举,仰天长啸,那长啸浑厚而有力,充满了不屈与抗争之意…… 五彩的霞光中,又是这个人,无比虔诚的跪拜在一个奇异的女子面前,那女子全身被万道霞光所笼罩着,面容绝美而神情慈悲,这人在这个女子面前,高大魁梧的身体深深的向这个女子跪拜三次,抬起那孔武有力的双臂,高举过头,那奇异的女子一双眼睛若深海一般望着眼前跪在脚下的这个魁梧的男人,素手芊芊而动,随着一道柔和的光芒,一件物体从那奇异的女子袖中飞出,缓缓落在这人那高举的双手中。 “大禹,希望你能用这件东西,把那陷入洪水之中的苍生解救出来……”随着这浑圆的声音,那个奇异的女子渐渐的消失在霞光之中。 这个叫大禹的人把头深深的埋在下面,连拜了三拜,才抬起头,用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手中那件东西,只见这件东西通透半名,从上至下萦绕着一丝丝光芒,握在手中时,可以感觉到从这物体中传过来的那股浑厚的力量。感受着这股浑厚的力量不断的传进自己的双手之间,大禹那坚毅的面容洋溢出一丝喜意来。 这是一把开路的神掘!一把可以把这滔天的洪水引向那天边大海之中的开路神掘! 之后数年,大禹就用手中这把神掘,带领着族人以义无反顾之心劈山开石,疏通水路,把那滔天肆虐的洪水引向了那遥远的大海,即便是上苍,也终被其那种心悲天下之仁心所动,封其为禹王。 如今在这茫茫大地之上那无数条大河的峡道,都是当年禹王之神作,而这把神掘,禹王在升天之时却并没有带走,而是留在这尘世之中,希望能以其中那万般仁义天下之心来感化后人。 这滚滚红流之中,人心日益思变,其凶猛远远超过了当年那肆虐的洪水滔天!只怕如今,更没有能记得当年禹王那身为天下义无反顾的绝仁之心了。 老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小舟,说道:“你看到的,就是当年禹王开山之神掘,你感受到的,就是那蕴含在神掘之中禹王的仁者之心!” 小舟瞪着大眼睛,听的入了神,半晌,才从那久远的故事中醒过来,她满含着敬畏之情的看着此时那悬在空中的小小的神掘,感受着那神掘之中穿过来的凛然正气,双目神往,似乎又能看到当年那高大的身影在肆虐的洪水中挥舞双臂劈开一条条通道。 良久,小舟才有些不安的问道:“爷爷,那你把神掘放在他头上,是要做什么?” 老者看着此时尤似沉睡当中的顾胜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神掘并不似如今这样,它只是一件具有非凡力量的神器,之所以现在会有如此之强的气势,不是因为它自身的力量,而是常年在禹王身边所感染的那股仁者之力!” 老者用手一指顾胜澜,说道:“此时他身体所蕴含的力量,一念之间可以为祸苍生,一念之间也可以福泽厚土,所欠缺的,只是这般仁者之力……” “当年我得到禹王神掘,自认受天之命,救苍生与火海之中,以数年讨伐,虽建立了一个千年的基业,可至今每每想来,那在战火之中死去的生命,又何尝不是为我所祸!而若非我以神掘之力……”老者忽然顿了一顿,脸色已经颇为难看,似揪起了一直难以释怀的心疾一样。 小舟跟在老者身边,还是头一次看到老者有这样的表情,一时间也默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她知道,此时把禹王神掘这样的宝贝放在顾胜澜的头顶,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事。 老者此时看着若踩在水中的顾胜澜,心中不禁又浮现出那个遥远的夜晚。 那一夜刀光剑影,战马的嘶鸣与攻城的号角此起彼伏,摇摇欲坠的王朝在那一声声檑木撞击声中正走向灭亡,只有那一群群守城的将士,虽已知必败无疑,但仍拼命厮杀,只因在他们心中,还有一个最后的希望。 也就是自己,在那晚,亲手用神掘把他们那最后的希望生生的扼杀在萌芽之中! 那只遮天蔽日从天而降的朱雀,那股无以匹敌直通九霄的神威,至今仍让他无法忘记,还有师兄那僵直的尸体和双眼之中的愤恨,即便经历了千年的岁月,仍让他感觉尤在眼前。 也正因此,他才无法安然离去,而隐与这鹊山之中,因为他知道,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了这千年的纠缠终要有个了解,如今那鹊山之外尘世之中的起起伏伏早已经与他无关,只有这个怨结,若他不能解开,那中原之中必再掀起如当年一般的战祸罹难! “希望能凭借着神掘之中那禹王的仁者以意,来化解这延续至今的诅咒吧……”老者心里暗暗的想到。 “爷爷,那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小舟此时出奇的乖巧,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想看到他醒来之时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老者似无意般的问道。 “他?他醒来还能是什么样子,呆子一个,没什么好变的!” 老者心里苦笑了一下,觉得小舟就好像被自己宠坏了一样,虽然表面刁蛮,可心里却仍是天真的若孩子一般。 他笑了一笑,说道:“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都这么大了,性子还是这么急!” 小舟嘟了嘟小嘴儿,一双眼睛又看着此时身在神掘光芒照耀下的顾胜澜,一动不动…… 等待,等待就永远都有希望! 萧破雪也在等待,他为了眼前的这个东西,已经足足等了一晚上,此时整个天都谷之中一片沉寂,在这漫长的黑夜之中,就连那夜飞的禽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破雪一直在摆弄着手里的这个东西,这是一面镜子,斑驳的镜面上似受过什么侵蚀一样,早已经失去了可以鉴人的能力。只有在铜镜的边缘那些弯曲古老的符咒,还可辨别出这面古镜与普通镜子的不同。 这曾经就是天都谷神器之一的玄天心镜! 当日在与阴童子一战中,由于谷主林破念一时措意,让玄天心镜被阴童子体内的毒神磷蟒所吞,结果宝光受污,后来虽然经过修复,但始终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虽是如此,但古镜神奇,即便已经无法镇妖驱邪,但仍有回光返照之力。 此时萧破雪看着眼前的古镜,心里却如同跌入无底深渊一般,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镜子里所出现的一幕,竟会如此骇人。 之前他借助种种法力,终于把残存在古镜之中的那一幕重新的映照出来,只见在古镜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透出重重的妖异黑芒,把一把古拙宽大的长剑裹在其中,那是天都谷镇谷神兵之首,古剑射日,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正是如今被奉为道门第一人,天都谷如今的谷主,圣尊林破念。 被尊为道门之长的林破念,以掌剑射日而位隆,却在这古镜的残影中,把这把几乎等同自己躯体的神兵用远非道门的妖异邪法收炼! 这到底还是自己那个熟悉的师兄吗?萧破雪只觉得一阵阵的冷汗从自己的身上冒出来,那重重的黑芒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但却是邪恶无比,即便以古剑之威都无法克制。 萧破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断的提醒自己要安静下来,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一点点连在一起。 从师兄破关而出的那一日起,他的整个人就似乎变了模样,以往那种泰然自若的道风不复存在,而更多的则是让人不免有些奇怪的行径。 联想起那晚打开灵谷大殿,看见林破念坐在里面的那一情景,萧破雪已经断定出这里面一定出了自己想不出的问题,而问题的根结,一定在那师兄闭关的琉璃幻境! 难道师兄在琉璃幻境已经遭人暗算,而如今的这个人,只是师兄的替身! 萧破雪越想心越寒,他又看看眼前的玄天心镜,此时的古镜又恢复到了那斑驳的模样,原本残存的景象已经消失不见,即便自己的法力催动下,那残留的景象也再无法重现。 他眉头紧锁,一时间陷入到了困顿之中,事关天都谷之存亡,而如今这般沉重的担子却只有他一人承受。萧破雪感觉内心之中似有急火煎熬一般,尽管夜深浓重,但仍是坐立不安,无法静下心来。 “莫非师兄真的在琉璃幻境出了岔子……”萧破雪无论如何也再无法沉稳下来,他知道这件事情现在没有办法告知其他几位长老,毕竟事情还没有证实之前,还不宜扩大,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而若想知道这里面的真况,那势必要去琉璃幻境中看一看。 “琉璃幻境……”萧破雪一想到这个名字,内心深处不由得微微一震,要知道天都谷千年以来,四大禁地之中唯独琉璃幻境最为神秘,除了谷主,即便是长老级别,也不得擅自入内。萧破雪在天都谷虽然尊为第二人,但身为执法长老,对此条法更是熟悉不过,因此内心之中不由得有些踌躇。 他迈步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一方是若金科铁律一般的谷规,一方是关系天都衰亡的重大,萧破雪反复的在心里衡量轻重,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要进幻境走一次,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天都谷衰败,那谷规又有何用。 萧破雪打定了主意,迈步走出房间,御剑而起,直奔琉璃幻境而来。 依旧是那条小径,在丛林的遮掩下弯弯曲曲九转迂回,又有谁能想到在这条小径的尽头,就是天都谷的禁地琉璃幻境。 萧破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但以往都是陪师兄前来,而自己单独走还是头遭,即便此时他已决定了要进入琉璃幻境,但那条非谷主不得入内的条法仍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 一步,两步……萧破雪踏着似含某种节奏的步子走进小径之中,在这条小径上,昔日自己就如同师兄的影子一样跟在后面,半步不错,而如今再来,所图之事却已经是迥然不同。 在小径的尽头,那石铺的路徒然消失在一片空荡之处,萧破雪站在最后的一块石头上,迟疑了一下,缓缓抬起左脚,向那虚空之处迈了进入,他知道,只这一步,自己已经成了天都谷的破例之人。 夜色仍是浓重,天都谷之中早已经万籁俱寂,又有谁能想到,此时的萧破雪,进入了那神秘的琉璃幻境。 当整个身体完全隐进这幻境之后,萧破雪的心里徒然一阵轻松,似再无法走回头路一样,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查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幻境之中的禁制对于天都谷的执法长老来说,通过并不困难,只是稍施法力,萧破雪就没有半点阻力的进入到这琉璃幻境内洞。 只是让萧破雪有些意外的是,幻境之中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瑞彩千层,相反到是一片的黑暗,整个内洞之中毫无光彩,乍一进来,感觉这里跟普通的山洞并没有半点的区别。 萧破雪的心里打了一个突,尽管自己重来没有来过,但道家仙洞,被天都谷列为禁地之首,为历代谷主坐化飞升之地的琉璃幻境,怎么可能是这样,更何况这里传说还陈放着当年天都谷祖师所留下的天书三卷! 他以内视之法,一双眼睛似含神光一样打量着这洞中的一切,内心之中更是惊诧不已,这里的云团,和隐放在洞壁之中的数件法器,说明这里正是自己所要寻的琉璃幻境,可怎么会是如此。 所以谓之琉璃,乃是因洞中凝天地精华神光华彩宛若七宝琉璃之色,可见这幻境之中必然是神彩连连仙气氤氲,萧破雪脑袋里顿时有些混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迈着有些凌乱的步子,来到那云团之旁,暗想这里应该便是谷主闭关修炼打坐之地了,看上去这里却并没有什么异样,萧破雪心中一动,正要寻觅那传言之中的天书所在,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个阴冷的声音传过来: “你想要在这里找什么?” 那声音此时突然在这漆黑空荡的内洞之中传出来,当真是兀突之极。即便是以萧破雪之能乍闻听到这声音,全身都是微微一震,只感觉这声音似相当的熟悉,可其中透着的冰冷却让萧破雪全身猛的一寒,整个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强按内心之中的惊诧,缓缓把身子转了过来。 只见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此人身材高大,长发披散,一身的深蓝道袍长可及地,面容却是阴冷之极,与其外貌毫不相称,那一双眼睛此时正毫无半点感情的看着萧破雪。 却正是如今天都谷的谷主,道门第一人林破念! 五十七 操戈 如果萧破雪之前还对林破念心存侥幸的话,那此时此刻,却是已经完全的死心了,眼前的林破念,全身上下丝毫没有改变,但所透露出的那股气息,已经完全陌生,同为天都门人,萧破雪完全感觉不出林破念身上那熟悉的道门之气,相反却是一股完全陌生,甚至冰冷之极的邪恶。 他知道自己再无法转寰,已经完全陷入绝境之中,原本内心之中的那一丝的惊慌此时随之荡然无存,转瞬之间便恢复了泰然。 他微微一笑,说道:“师兄,你果然变了……” 林破念双眼一寒,冷声说道:“萧师弟,我确实没看错你,整个天都谷之中,也独有你能察觉出我的不同!” 萧破雪看着眼前的林破念,忽然幽幽的叹息了一下,说道:“师兄,自从你坐上这个位子,我就从如你的影子一样跟在你的左右,你变的这么厉害,我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是啊……那时候你全力的扶植我,即便自己受了委屈,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跟随我,咱们俩个那时候,名义上是谷主与长老,实际上就跟我的骨肉兄弟一样……”林破念也似有千般的感慨,声音转缓,慢慢的说道。 萧破雪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师兄天纵奇才,我自忖即便是两个我加在一起也绝对抵不上师兄,为了天都谷,我若不支持你,还有谁能支持你……”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当年天都谷因为师傅的忽然消失,使得天都谷人心惶惶,更让其他中原同道所窥探,纵观这些同门,也唯独师兄才有如此的雄才能重振天都谷!” “但那个时候还有很多人不信服与我的,由于素日里我少言寡语,所以同门师兄弟之间最是孤单,即便是你,都有很多人支持,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大师兄的同好之人,所以,当初若没有你的一力的支持我,我是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 萧破雪苦苦的一笑,说道:“师兄你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天都谷果然在你的带领下位尊中原之首,而你也被中原同道称为圣尊之名,那是何等的隆耀” “我也从没有忘了师弟,让你成为了天都谷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法长老。外面都知道,师弟你的一句话,就几乎等于我说的话,只可惜你这个一直支持我的人,这些年却开始变了,变的不再象以前那样了……”林破念似有惋惜的说道。 “师兄,是你变了才对……” 林破念闻罢忽然面色一寒,说道:“萧师弟,你明明知道在天都谷之中有了召唤神剑之力,就有资格来坐这谷主的位置,却避我之眼,私下修行以认冰魄神剑,其心可明!若非窥这个位置,你何必如此?你既已察觉出我修功出现岔子,却不向我求实,独自一个人跑到这只有谷主才可进入的琉璃幻境,其心可诛!若非想一举将我推翻,你又何必如此?” 萧破雪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此时已经涨成了紫色,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师兄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竟是说的天理昭昭大义凛然,反到是自己成了罪人。 他手指着林破念,颤声说道:“师兄,我若早想得到这个位置,又何必要等到今天,若非你闭关练功心魔侵道,我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看个究竟!” 林破念冷笑一声,双手背负,却再不理会他。 萧破雪苦笑不止,连声说道:“也罢,也罢,就让你我在全天都谷弟子面前,让他们来分个是非曲直出来!” 林破念闻声眼露奇色,说道:“师弟,今日,你还想要走出这个地方吗?” 萧破雪听罢脸色顿时惨白,他后退两步,双眼悲凉的望着林破念,说道:“其实你早就对我动了杀机,你怎么会留一个同样能召唤神剑的人存在,就象之前的顾胜澜!” 林破念漠然的摇了摇头,说道:“若非到此地步,我怎么会对你下手,师弟你也太小窥我了,原本谷主这个位子,我用不了多久就会让给你的,可惜你却是太过聪明了,以至有今日之事……” 萧破雪闻言不可置信的望着林破念,似又被林破念所说的话震动一样,再猜不透眼前这位师兄到底在想什么。 林破念目光渐冷,说道:“师弟,让你看看师兄破关而出后所悟之法如何吧!”说罢双袖齐震,与这幻境之中平地而起,似完全不借外力一样身临半空,那一头披散的头发此时四散飞扬,一股莫大的气势脱体而出,直向萧破雪席卷过来。 萧破雪面色惨白,直感觉那股气势似曾熟悉,但却又透着异样的冰冷,他知道此时再不能犹豫,在琉璃幻境之中,天都谷弟子半步也不可接近,如今只有拼尽实力,看能否逃出生天。 他把头一抬,清瘦的脸上显出无比的肃穆,随着嘴唇中吐出的低吟之声,回响在幻境内洞之中,似道歌般悠长。 一把宝剑随着萧破雪低吟之声,噌的跃空而出,在整个幻境之中打了一道光华,萧破雪双手一顿,将长剑握在手中,手指掠过剑锋,此时林破念那股莫大的气势似乎完全不能影响他一样。 只见他缓缓把手中的长剑指向上天,一身长袍顿时簌簌的翻动不已,即便是在漆黑的内洞之中,那把长剑依旧闪出一道刺眼的电光来!似乎龙蛇一样蜿蜒而起,剑锋之上不住的爆发出丝丝的火光。 林破念身在半空,双眼没有半点反应的看着萧破雪,完全不为其声势所动。 萧破雪沉声说道:“师兄,今日就看看到底是你那心魔入道的功法厉害,还是我天都谷的神剑厉害!”说罢,双眼一怒,口中念念有词。 “太乙奔雷……”林破念漠然的说道,这曾经让多少魔门中人心悸的神法如今在他的眼睛里似半点意义都没有,反倒有着一丝的狂热和渴望的看着萧破雪,等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击。 煌煌九天,五方雷君;借身引之,以助剑威 随着萧破雪吐出的咒语,整个内洞之中顿时充满了轰鸣之声,似乎被雷神所击一样,一道道电光不住的从那长剑的剑尖处炸起,似火蛇盘附在上面一般。 林破念望着那高举的长剑,目光中那股子狂热随着一道道的火蛇的绽开更是升温,他喃喃的说道:“果然不错,竟以内息孕雷,果然不错!” 萧破雪的脸色此时在那一道道电光中更显苍白,瘦高的身材直立的如同绷紧的弦,原本握剑的单手已经变成了双手,随着那一道道电光的聚集,整个内洞之中就似被抽空了一样,让人呼吸难以顺畅。 那把长剑此时在电光火蛇之中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化成了一条刺眼的白芒,蕴含了巨大的力量。猛然间,萧破雪一声清啸,将手中长剑缓缓倾斜,把那早已经化成了光芒的长剑指向了尤在半空之中的林破念。 随着萧破雪全身猛的一动,整个琉璃幻境之中平地激起了一个炸雷,只见从长剑之中激射出一道电光来,这道电光似蕴含了无比的力量,光芒刺的人几乎瞬间眩晕过去。 林破念双眼看着那道电光直奔自己而来,身为天都谷之主,对于太乙奔雷之法,心里最是了解,他知道由萧破雪施展出的这一剑之威,已可夺天地之力化为己用,可即便如此,内心之中仍是涌出一种压制不住的狂热来,他双眼芒光一闪,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刹那间完全被一片无边若墨的黑色所占据。 随着嘴角闪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意,他双臂平抬,双手环抱成生生循环之势,只等那道电光的到来。 萧破雪长剑所指,去势不变,那到电光夹着风雷之声,直直的炸在林破念那环抱的双手之间。 一切只在弹指之间,天地似乎顿时凝滞了一般,整个琉璃幻境似完全被扭曲一样出现了异样的塌陷,只见在林破念那环抱的双手之间,竟有一团青雾在不住的旋转,似一个空洞一样完全把那电光的势头深深的吸了进去。 整个内洞出现了奇异的沉寂,似乎所有的声音都一下吞噬掉,消失了一样,只有那长剑射出的一道刺眼的光芒和林破念手中那不断往复回转的青雾在空中拉出了一条白练,牵扯不停。 太乙奔雷之法,此时竟再没有半点的声音,完全没有了九霄沉雷之威势,萧破雪此时身在原地不动,可心里却是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被称为天都神法之中威势最猛的奔雷之法竟然会被如此的破掉,不仅如此,此时随着那青雾不断的吸收着电光,萧破雪只觉得内神也在一点点的消耗。 若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未等林破念动手,自己就已经被消耗殆尽。 萧破雪在天都谷之中修为只在林破念之下,又因可掌控冰魄神剑,在心底自然不愿就此认输,他眼见太乙奔雷之法对林破念完全起不了作用,当机立断之下双手齐震,只见手中那把长剑脱手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电芒,直向林破念而去。 林破念面露笑意,似嘲弄一般的双手环抱不动,可那团青雾却是旋转更快,一道道电光不断的逸进那青雾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长剑若虹,随着蕴含在剑身之中的能量被青雾吸走,渐渐的显出本来的轮廓,但仍是去势不减,反更有一往无前之力。 就在长剑将近那环抱的双手之时,忽然奇变出现,只见那把长剑竟自行破碎,这把历经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神剑此时自剑尖开始,迅速分裂,化成漫天的碎刃,仿佛剑雨一般,每一片碎刃都闪着霹雳之声,一时间就如同震天而眩目的烟花一样,就那么完全脱离了林破念青雾的吸引,直向林破念全身洒来。 林破念正自微笑之间,完全没想到萧破雪竟会有如此手段,一是错愕之下,直被那漫天的碎刃之雨洒个正着,只见那无数的碎刃带着晃眼的晶光从林破念的身体之中直逸而进,就如同没有半点的阻隔一样。 林破念身在半空之中,仍是一副惊讶的眼神,似乎不相信会有此一变,须臾间,只见他周身上下辟辟啪啪如同碎雷一样,从体内炸出一连串的响声,虽不震耳,但那一丝丝的焦灼味道已经从体内飞溢而出。 萧破雪此时面若白纸,双手丝毫不敢停留,不断的挽出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手势来,随着这一个又一个的手势,林破念在空中的身体不停的扭曲,原本泰然的表情此时也是痛苦之极。 忽然萧破雪长喝一声,双手猛的向前一拉,随着这一动,只见林破念原本扭曲的身体此时竟似被大力拽动一样猛的向后深深的凹进,几乎弯成了弓字型。 只见华光再盛,原本已经碎成千万片刃雨的长剑,此时竟完好无损的从林破念的后心透体而出,在空中打了一转,重新又落到了萧破雪的手中,萧破雪用手指拭剑,只见光滑的剑身似完全没有半点损害一样。 他横剑在胸,闪目再看空中的林破念。 只见林破念的身体似喝醉了酒一样,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似在刚才奇变之下受到了重创。萧破雪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身化万剑,碎雷破神之法原本就极耗心神,方才一行施展之下,此时他也是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疲倦之意,所幸重创了林破念。 他看着在空中不断下跌的林破念,只能他身体落地,就可以将其神识收制,以告天都谷所有弟子了。 哪知道林破念明明以受碎雷破神之力,可那摇摇晃晃的身体却始终不坠地面,似乎尤有余力一般。 萧破雪此时手握长剑,一边抵抗着心神的消耗,一面紧紧的盯着林破念,只见林破念在半空之中摇晃了不知多少次,那原本扭曲痛苦的身体竟渐渐的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萧破雪一张脸也随之变了颜色。 “师弟,你果然好深的修为,不枉师兄我看重你一场……”就在萧破雪发觉势头不对,双手握剑想聚神再击之时,林破念那高大的身体已经重新站稳在半空之间。 此时的林破念一身的道袍似被什么东西撕扯过一样,千疮百孔,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的充盈,唯独那双眼睛,却是黑的望不到底,就如同两潭深水一样,夺人心神。 萧破雪的胸口猛烈的起伏几下,他无法想像自己以碎刃之法都无功而返,顿时一股气馁从心中悄然生出,眼前的林破念就似完全无法战胜一般,一种向逃遁的念头不住的跳出萧破雪的脑子里。 林破念用手微微的抚了抚身上那身道袍,无限感慨的说道:“师弟,你一向擅谋,真没想到奔雷之法后面,竟还跟着碎刃之诀,连我都一时大意,差点落了你的手里,当真让师兄佩服的紧……” 他又看了看萧破雪手中的长剑,似惋惜的说道:“若师弟此时手中拿的是那冰魄神兵,想来此时会有不同的结果,也罢,如今却只能是如此了!” 说话间林破念双手十指倒扣,一阵类妖般摄人心魂的声音从喉咙里缓缓而出,那双原本若深潭一般的乌黑眼睛此时在刹那之间竟射出一片铺天盖地的黑光来。 那是一片毫无半点生机的黑光,在这黑光之中,所挟裹的,只有那断绝一切的绝望! 林破念此时头发满天飞舞,两只眼睛就如同那无底的深渊一样,股股黑光若洪水泛滥一样脱孔而出,瞬间漫盖了琉璃幻境。 萧破雪双眼露出惊恐的畏惧之色,嘴里硬生生的蹦出两个字来:“魔瞳!”那声音随着满天的黑光陷入到了无限的绝望之中。 黑光滚滚而动,将整个琉璃幻境陷入到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这原本被道家奉为神地的幻境,此时就如同魔窟一样,再没有半点的祥瑞之气。 林破念身在空中,双眼在黑色的掩盖下早已经看不分明,唯独那表情,却似享受之极,那微微张开的嘴唇就如同品尝了鲜美的神果一样,意犹未尽般的挂着无限的贪婪。 良久,林破念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随着那胸口的起伏,漫天无边的黑色若翻转一般渐渐的收回到那双魔眼之中,待黑光完全褪进,被卷进去的萧破雪长老已经消失不见,就似乎被完全吞噬了一样,骨肉无存。 唯独那把原本光华夺目的长剑,此时躺在地上,若虹一般的剑身此时就仿佛经历岁月的侵蚀一样,变的斑驳难看,再没有了之前的神光。 林破念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无限的受用一般,他落下身体,迈步来到那把长剑跟前,用那双魔一般的眼睛看着这把长剑,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样。 忽然他微微一笑,手指轻捻,似拉住了什么东西一样,向外一扯,只见随着一道微微闪着淡青色光芒的雾状东西,被他扯进了自己的手掌心。 那淡青色的雾体被林破念从剑身上扯出,落在掌心后似颇有不甘,不住的来回窜动,想逃出林破念那宽大的手掌。 林破念嘴角闪过一丝残酷的笑容,低声说道:“师弟,你智谋深远,师兄怎么敢低估你呢……”说话间单手一送,只见那团雾体竟被硬生生的吸进了林破念的双眼之中! 随着雾体被林破念吸进魔眼,空气中似闪过一丝不屈且凄凉的声音,林破念恍若未闻一般,表情舒服之极,半晌,他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冷冷的自言自语道:“师弟,你要怪就怪你太聪明吧!若非如此,师兄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你下手……” 他又环视琉璃幻境,发出一丝不屑的笑声,说道:“也不过如此,待我重封了那千年的封印,我天都谷的基业功绩又有谁能动摇!”他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那个曾经镇退自己的年轻人,暗暗的冷笑道:“再见之时,就是将你诛于手中之日,只希望你可别让我太过失望……” 五十八 苏醒 极北寒地,鹊山之巅。 此时此刻这个若仙境一般的地方异彩连连,遥遥望过去,一道道光芒若隐若现,几如仙神临世。 小舟直直的站在水池边,一双大眼睛紧张的盯着水池,小手也似不堪负重一般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身边老者的大手。 只见水池之中,此时踩在水面之上的顾胜澜周身上下正环绕着一层层淡淡的红光,时缓时急不住的流动,原本似沉睡一般的那双眼睛此时也可看出正微微的转动,虽然还没有睁开,但离这一刻已经是不远了。 斗转星移已经过了数十日,小舟经常守在水池旁,希望能看到顾胜澜睁开眼睛,可此一刻,小舟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紧张的感觉来,又似乎盼望他永远不要醒过来,就这么沉沉的睡着该有多好。 顾胜澜头顶那禹王神掘也已经悬在他头顶数十日了,这些日子,这件神物无时无刻不在挥撒着那仁者正气,也正是那股沛然浩荡之气,使得顾胜澜似乎不愿意醒过来一样,在那一片柔和的光彩中,原本锋芒犀利的红光渐渐的褪却成淡淡的色彩,而其中更似显露出一股金光来,虽然还无法与那充盈的红光匹敌,但金光之中所含纳的万般悲悯之意正迎合这禹王神掘那沛然浩荡之气,逐一的洗却红光之中那阴霾之气。 这种情况连那个始作俑的老者的都没有料到,本意虽是想借助禹王神掘之中的仁者之意来淡化那股暴戾,但没想到竟激发了顾胜澜体内的另一股神秘的力量,而这股神秘的力量竟也是如此的慈悲通灵,让老者欢喜不已。 此时他同小舟一起站在水池边,他知道顾胜澜正在醒过来,而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不知道多少的岁月。小舟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而他此时,竟也似微微有些紧张。 这双眼睛睁开了,会是什么样子? 水池之上仍是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使得这不过数步大的地方更显得神秘,此时的顾胜澜,正踩在这鹊山的灵源之上,吸收着那天地之间万般纯净的灵气。 他只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沉睡了千年一样,遥遥间仿佛大梦了一场,梦中似有些真实,可又不是很明白,以至于此时仍不愿意醒过来。在那梦境里,他似乎看见一只火红的大鸟浴火而飞,威睨四方,转而又感觉这只大鸟就仿佛自己一般,那双巨大而美丽的翅膀就仿佛长在自己的后背,可以让自己翱翔九天而神服八荒……所有的感觉都是那么的真实,他可以清晰的体会到自己的身体之中那流淌着的巨大的力量,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巨大力量,似乎整个天地都握在他的手中一般。 他享受的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巨大力量所带给他的奇妙感觉。 更让他感觉到惊奇的是,在头顶之上,有一样东西,正散发着一股柔和的光芒,照在身上就仿佛是旭日的光芒一样暖洋洋的,就为了这光芒,他曾经又偷偷的多睡了那么一会,只为能明白这光芒为何竟会如此的温暖。 宽广与博大,是他从这奇异的光芒之中感觉到的,那宽广就似烟水的浩渺,那博大就是天地的广袤…… 此时他已经醒了过来,可仍旧是那么闭着眼睛,透过眼帘,他可以感觉到在他的前面,有两个是自己那么熟悉的人,但那却是完全不同截然相反的两种感觉。 一个仿佛就是自己生命之中的一部分,而另一个,却隐约之中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似有些怨恨,却又有些感激…… 脚下那泓池水仍不停的飘上来清明的灵气,使他整个人就仿佛浴在那水中一样,他猛的睁开眼睛,用那双似已经闭了千年的瞳孔来重新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花仍是花,草还是草,风中仍飘荡着一丝丝的清新,可在这双眼睛睁开的一瞬间,所有的平静立刻宛若石子投进湖水中一般荡出一圈圈涟漪。 一道刺目的电光猛的闪过鹊山之巅! 整个极北之地,似被从天而落的神锤重击了一样,发出一阵阵的轰鸣之声,原本已经冰封了千年般久远的坚冰从下而上,发出咔咔的声音,一道道裂痕在那平滑的冰面上蜿蜒而出…… 水池之中,原本平静的池水此时忽然一阵的翻滚,就如同被煮沸了一样,热气腾腾,使得原本水气缥缈的池面顿显云蒸霞蔚之色,在那氤氲的水雾之间,一道道红光映衬的竟是五彩斑斓。 猛然间在水池之中,忽的跃起一条漆黑若墨的怪鱼来,那鱼头伸牛角,肋展双翅,长长的尾巴盘旋而起宛如蛇身一样,它腾的张开那薄若蝉翼的肉翼,双翅忽闪,飞在了水池的上空之间,久久不落。 那双睁开的眼睛似对所有放生的一切恍若未觉一般,只有些好奇的看着那条古怪的鱼,两道剑眉也不由得微微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他伸出那条单臂,手掌慢慢张开,就仿佛托起一样东西一般将那条怪鱼托在了掌心之间,那条原本看上去颇大的怪鱼,此一刻,竟似被缩小了一样,完全的纳进了那平展的掌心。 一沙既是一个世界,而掌心又如何不是天地。 他仔细的看着掌心里那条不住飞动的怪鱼,脖子微微倾斜,半晌忽然轻轻一笑,一直紧闭着的嘴角微启,吐出了清晰的几句话: “我原不知这鱼是如何的悠闲,只此一刻,无论它是遮天蔽日,还是水中游物,却只在我的掌心之中……” 他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老者,好奇的说道:“如今,你还会说它不因我的感觉而变吗?” 老者一双眼睛似有深意的看着他,沉声说道:“它在你的掌心吗?它若在你的掌心,那就只是你掌心的鱼,又怎么会是你曾经看过的鱼!” 顾胜澜一愣,又低头看了看手掌心之中那条不知缩小了多少倍的鱼,想了一想,慢慢的把掌心放下,将鱼重新放进了水池之中,似有些失望的说道:“是啊,只有在水池之中,才是我所见的那条鱼”说罢痴痴的看着那条重新在池水中悠闲惬意的鱼。 “呆子!你又发什么傻!”忽然一个脆脆的声音响起,只见小舟已经把手插在了***之上,一双眼睛大大的瞪着他,似颇为不满。 老者一拉小舟,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双眼却充满了担忧,目光仍是不离顾胜澜。 此时的顾胜澜就仿佛没有听见小舟的声音一样,只盯着那水池中的怪鱼,时而剑眉微皱,时而又是表情舒缓,一时间瞬息万变,竟是变化了若干种表情,怪异之极。 小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奇怪的看了看老者,说道:“爷爷,这呆子在看什么?” 老者摇了摇头,此时顾胜澜每变换一个表情,老者的心都似被牵动一样不由自主的跳一下,他知道如今却是最为关键的时候,此时的顾胜澜就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眼中所看到的一切会对以后起到莫大的作用。 顾胜澜看着池中的鱼,目光之中若天理风起云涌一般,忽然他又伸出了那只手,表情怪异却有些冷漠的说道:“若不是我掌中之鱼,又要它何用呢?”说话间手已经伸进了那池水之中。 那条怪鱼在这水池之中生活了不下千年,一身的灵性何其充盈,可顾胜澜的那只手,却似乎具有魔力一样,伸进水池的一瞬间,整条鱼就似呆掉了一样,任凭顾胜澜把它抓在了手中。 老者目光一直不离顾胜澜,此时见状表情大变,似没想到顾胜澜竟会有如此的变化,却在这个时候,一道光彩从顾胜澜的头顶直洒下来,把顾胜澜完全罩在其中。 只见那个一直悬着的禹王神掘,似感觉到顾胜澜的变化,绽放出比以往都要强烈的光芒来,随着这光芒,那禹王神掘无风自鸣,竟隐约之间发出风雷之声。 那道强烈的光芒再不似之前那般的柔和,似充沛着铺天盖地一般的力量,蕴含在其中的仁者之力似对顾胜澜的变化充满了怒火,神器通明,更何况是这神掘传自上古流转了几千年。 顾胜澜顿时感觉到背上似被一只大手重重的按住一样,他双眼寒光猛闪,一捧红芒自身而起,将那神掘之力托住。 随着神掘的光华笼罩,顾胜澜似负千斤之力一般的缓缓走出水池,面无表情的看着老者,将手缓缓的摊开,只见手掌心之中,那条怪鱼正自挣扎。 老者此时看了看顾胜澜,又看了看他掌心的鱼,忽然深深的叹息了一下,双袖倒卷,身体冉冉而起,随着口中之咒,那禹王神掘缓缓的落在了他的手心。 顾胜澜低头看看手中的鱼,迟疑了一下,又重新的把鱼放进了水中,然后单手一振,只见一把赤红若火般的古拙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千年之怨,终是避无可避……”老者喃喃的说道,将手中那块似玉一般的神掘托起,在半空中,神掘竟斗射出微微黄色的光芒来,那光芒的颜色就似那苍茫大地之间的颜色,厚重而凝炼。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老者口中缓缓而出:“四象之朱雀,承天地灵性幻化精魄,托体而生,斗请禹王神者之力,化其戾气,炼其精魄,转其轮回,以解千年之咒,保尘世之宁……” 那微微透着黄色的光芒在老者的声音之中不停的涨大,此时的老者,就似上神一般,那宽大的脊背之后,隐隐约约竟似出现了一个高大而魁梧宛若巨灵一般的身影,那身影巍峨高冠,双手背负,两只眼睛深邃而幽远,不怒而自威,一派的王者之气,竟如同那传说之中的大禹圣王! 在这幻影的映衬下,老者须发皆张,双手之中那得传上古的禹王神掘已经缓缓移在空中,正正的向顾胜澜的头顶上压去。 禹王神掘那含纳这大禹圣王感天动地的仁者之力与得传天地的神威,此时透过那黄色的光芒,席卷而来! 顾胜澜昂着头,一声长吼,原本一直有些单调的表情此时充满了张扬跋扈,他单手横举神剑,若力担千斤一般的把神掘拦在了半空之中。 那神掘在半空中缓缓而动,黄色的光芒已经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偏偏就是有那么一抹的红色,在这黄色光芒之间,宛若海天的一线般,任凭风吹雨摇,却仍是界限分明,而不肯退让半步。 顾胜澜那握着神剑的单手就如同磐石一般,固不可移,此时的他身上那阵阵红光再不似以前那般暴涨,反似内敛一样,只顺着那只单臂丝丝的涌进神剑之中,又从剑身之中反涌而回,如此循环不止,颇具道家生生不息之意。 那老者身临空中,在那大禹圣王的幻象之中双眉紧锁,此时他可以感觉到顾胜澜那强大的力量,没想到这朱雀之精魂与顾胜澜完全融合之后,竟会强横至此,若任由他堕入魔道,那与传言中上古之魔神又有什么分别。 老者举起双手,十指箕张,似抓似放一般缓缓向前送出,再看那半空之中的神掘,通明若玉一般的光泽突然变的明亮无比,在老者那双手的掌控之下,体积骤然变大,转眼之间那原本可纳在手心之中的体积竟边的须双手合拢才能握住。 顾胜澜在那充沛的黄芒之中,原本固若磐石一般的单手,逢此一遭,竟不自主的微微抖了一下,那红红的一线在这几不可见的颤抖中顿时如丝线一般立成扭曲,在黄芒的沉压之下以显崩溃之色。 老者缓缓的说道:“千年之怨,若无法化解,那只在今日做了了断吧……”说话间双手去势不变,却是指尖颤抖不止,转而中竟有无数的符咒随着那十指的划动凭空闪出,那些符咒闪着青白光芒纷纷而出,隐进了那禹王神掘之中。 似受到这些符咒的催化,禹王神掘此时已经完全隐去了那仁者之气,代之的则是荡除一切的强横,道家杀伐之意立显其中。 顾胜澜双腿再屈,似不堪重负一样,双眼此时已经满是红色,他抬头看着头顶那横亘着的神掘,猛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之声。那声音尖锐刺耳,几乎想象不出是人所能发出来的。 随着这一声嘶叫,顾胜澜周身上下,竟爬出丝丝绿色光芒来,就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一般,却是生命力极其旺盛,转瞬之间相互缠绕,竟将布满顾胜澜的全身。 在这若绿丝笼罩下的顾胜澜,腾然升出一股狂放的气势来,几欲冲天! “魔状已显……”老者双眼瞳孔收缩,身后那大禹圣王之幻象更是宛若生人。 那一线的红光与那充沛的黄芒,尤自苦苦抵抗,两种色彩几乎融在了一起,但却是分毫不让。忽然之间,在整团光芒之中,出现了一点异状。 只见一个焕发七彩的人影,竟突破了那层层的威压,径直走到了顾胜澜那要爬满了绿气的身旁! 老者最先感应,心中不由得一惊,神目之中,只见在顾胜澜的跟前,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被包裹在七彩焕光之中,却是那个一直都没有动静的小舟。 只见此时的小舟双手平摊,在掌心之中,那块七彩晶石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来,在那七彩的幻光之中,小舟那绝美俏丽的身影就如同九天而下的神女一般,双目若水一般幽幽的看着顾胜澜…… 那身淡黄的轻衫此时早已经被强风所击的紧裹身体,那娇小的身影也似不堪一般微微弯曲,可素日里那张刁蛮的小嘴儿此时却倔强的抿在一起。 “你……”顾胜澜双眼闪着红芒,被这个突然而来的女孩完全打乱了心神,茫茫中他感觉这个女孩是那么的熟悉,那张绝美而倔强的面容曾不时的出现在他的梦中。 此时那宛若蔓藤一般的丝丝绿气随着顾胜澜一乱,也顿时失去了那疯涨的势头,竟渐渐的从顾胜澜的身上隐褪而去。 老者在空中,一双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变化,心中竟自生出一丝的慨叹来,他双手微微一收,原本那誓要镇在顾胜澜之上的禹王神掘就那么缓了一缓。 顾胜澜双眼定定的看着小舟,表情变的复杂之极,似为小舟此时的出现而欣喜不已,他看着小舟那若桃花一般的娇艳脸庞,目光渐渐迷离而柔和,张了张嘴,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琪琪……” 身在空中的老者忽然若舌绽春雷一般,朗声而道:“痴儿,你还要沉迷多久!”那声音如同炸在顾胜澜头顶一样,让顾胜澜全身猛的一振,那渐渐迷离的眼睛竟忽然若烟褪寒水一般清明起来。 却在这个时候,异状再生,只见那块七彩晶石忽然幻光大盛!那一瞬间的光彩竟完全把小舟湮没在那眩目而光华之中,随着一声脆脆的声音,一直被小舟平摊在掌心,护住小舟身体的七彩晶石,终于不堪重负,就那么在小舟的掌心中爆开。 那蓬绚丽的光华中,顾胜澜一惊之中似还可看见小舟那将隐在若烟花般七彩的身影! “不要!!”顾胜澜若撕心般的一声喊叫,全身若披金甲般瞬间暴涨神光,把那蓬绚丽宛若人间烟火的七彩裹在其中…… 五十九 魔秘 一层层的金光,含着无比祥和之气,第一次出现在鹊山之巅。 只见在层层金光之中,顾胜澜盘膝而坐,宛若那神佛一般表情肃穆,双眼微闭,只那只单手手指捏作一个莲花的形状,五指末端,都似有火苗跳动一样燃着红光,原本两种互相克制的力量此时终于在顾胜澜的身上相生而出,一派的通达和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胜澜才缓缓睁开眼睛,自从他醒来之后,这已经是他在鹊山的第七日。 那天他初醒时,由于雀魂的强大,使得他几乎陷入心魔之无底深渊,若非小舟以一种决然的勇气闯到他的眼前,此时他即便没有被老者诛杀,也会如同恶魔一般,恐怕再没有清醒的机会了。 只是小舟却因为唤醒自己,手中的七彩晶石被毁,几乎断绝了生机。 老者告诉他,七天之期,能否救醒小舟就只在今天了。 这七天,顾胜澜身在鹊山之中,丝毫没有半点的快乐,即便那一直潜藏在体内的雀魂与自己完全结合在一起,即便自己此时已经拥有了无以匹敌的力量,但在他的脑袋里,却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一些事情,他忽然觉得在自己的生命之中,竟会有如此两个一般模样的女孩,竟又如此的为自己而奋不顾身,冥冥之中,似乎早已经注定了一般,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明白。 琪琪,小舟,这两个女孩的模样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又不断的重叠成一个影子,顾胜澜只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他睁开眼睛,随之那层层金光悄然隐去,闯入眼睛的,是老者那个高大的身形。 只见老者表情似讶似喜,正看着自己。 顾胜澜站起身,急切的问道:“小舟……小舟她怎么样了?” 老者摇了摇头,又微微的点了点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把顾胜澜弄的一头雾水,不禁有些急躁的再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老者却是所答非所问的慨然说道:“你果然是这尘世之中的奇数啊!如此精深的密宗之法,竟就隐藏在你的身体里,而又能与那朱雀神魄如此相融,当真是这世间异数!” 说罢看了看顾胜澜那已经有些不耐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你跟我来……” 顾胜澜无法,只好跟在老者的身后,随老者一前一后来到了那个最为熟悉不过的水池旁。只见水池之中,一个女孩正静静的飘浮在水面上,表情舒展,双眼深闭,就仿佛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一般。 顾胜澜不明所以,问道:“这,这是要做什么?” 老者手抚胡须,慢慢的说道:“七日之中,我穷尽毕生修为,终是无法让这孩子醒过来,而就在我要放弃的那一刻,却终于神志顿开,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老者表情一肃,双眼深深的看着顾胜澜,说道:“事终有穷尽之时,即便外力通神,却仍力有不逮,莫不如顺水而去,浮沉自知……” “莫不如顺水而去,浮沉自知?”顾胜澜似也被老者的话所打动,又把目光投向那若在沉睡中的小舟,只见小舟那俏丽的脸上丝毫没有半点痛苦的表情,那张小嘴儿仍似就要刁蛮的发脾气一般微微的嘟起,身上仍是那身淡黄色的轻衫,飘在这水面之上却有如冰丝浣纱一般,更显轻盈脱俗。顾胜澜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那么说来,小舟如今是不会醒过来了……”即便是明白了老者说的话,可一想到这,顾胜澜仍是按捺不住的一阵黯然。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不在此时醒过来,未尝不可在他日醒过来,其实醒着与睡着,这分别都在你自己的心里……” 顾胜澜思索了一下,也不再追问下去,他知道眼前这老者已然可通神之力,若他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想了一想,他又说道:“老祖儿,我一直不明白,小舟为什么会和琪琪长的一般模样,若非性格迥然不同,几乎分不出两个人来……” 老者微微一笑,却并没有答言。 看着他一副玄虚的样子,顾胜澜仍是不死心,又问道:“这两个女孩,我一见之间竟是那么的熟悉,就仿佛曾经见过一样,当日琪琪为我而生死相随,如今小舟为我又命悬一线,这到底是为什么?” 老者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顾胜澜,神秘的说道:“你可知这池水是如何而来?你可知这鹊山因何而出?” 顾胜澜一愣,摇了摇头。 老者沉然说道:“那你又何必来问我呢?”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顾胜澜愣愣的站在水池边,看着在池水之中若河洛仙子一般沉睡的小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云泽深渊,仍若死一般的沉寂,那道如同利斧劈开的渊口仍在层层的黑暗之中吞噬着周围一切浮游的阴魂。 顾胜澜离开鹊山之后,从那虚空之境把阿云与神獒释放出来,此时又重新的回到这云泽死地。 几番折腾,此时再重新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顾胜澜只觉得恍若隔世一般,一路上阿云又恢复了素日的那般冷漠,闭口不问顾胜澜在鹊山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绝口不提那个古怪小女孩的来历,甚至要远远的跟在他的后面,似乎对他颇有些忌惮。 如此一来,到也让顾胜澜省去了很多了口舌,毕竟连他自己都无法讲清楚这其中的曲折。 反到是阿黄,似乎从顾胜澜的身上感觉到昔日主人那气息的壮大,因而一改往日那副懒洋洋的表情,围在顾胜澜的身边极是亲热。 此时顾胜澜御剑飞在深渊之中,就宛如一团烈火般,虽不见那刺眼的火焰,但全身却散发出一股灼人的气浪,席卷着过往之地的那些阴灵。 只是让顾胜澜感觉到奇怪的是,自己已经深入到了这云泽之中,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受到半点的阻拦,按照阿云所讲,这里该是那炼鬼教的总坛所在,可走到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沉寂,除了那些隐藏在深渊之中的阴灵魂魄,就再没有其他的邪异出现。 他疑惑的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阿云,自那虚空之境出来以后,阿云的脸色就一直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折磨一样,顾胜澜几次想询问,却都被阿云那冷冰冰的表情所拒绝。 此时阿云跟在他的后面,虽仍是冷若冰霜,但显然感觉到这其中的古怪,即便炼鬼教为邪异之门远避生人,但总不能任由别人闯进总坛都没有反应吧。 她见顾胜澜投过来询问的眼神,只好摇了摇头,说道:“恐怕这里已经成了一个空穴了吧?” 顾胜澜说道:“炼鬼教即便远藏与此,但终归是魔门大教,怎么可能就随意放弃了这总坛?” 阿云眼睛之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说道:“进到里面看看吧……” 随着两人急速前行,不多时就来到了这炼鬼教的总殿之上。只见整个大殿此时空荡荡的竟无一人,那石壁上骨灯也已经熄灭,显然是早已经没有人看管。大殿之上有一个宽大的石头椅子,显然该是教主的位置,此时也已经是闲置无用。 除了那些漂浮在大殿之中那些鬼火阴魂,整个大殿再寻不到一点有用的迹象。 “难道这炼鬼教出了什么问题?莫非当日被卫大哥所灭了吗?”顾胜澜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奇怪的问道。 阿云摇了摇头,她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大殿,脸上已经布满了阴云,似乎已经发生了什么让她担忧的事情。 顾胜澜知道阿云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此时见阿云如此表情,不禁急问道:“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卫大哥出了什么不测?” 阿云惨然一笑,说道:“此时恐怕已经不是你卫大哥有难,而是这整个中原神州将临黑暗之中……” 她看看顾胜澜,表情有些绝望的说道:“既然到了这个时候,我终是要跟你讲个明白的……” 阿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思绪,缓缓的说道:“在魔教之中,一直秘密的保守着一个传说,这个传说是关于魔教的起源……” “在上古时期,混沌初开,清明之气上升则为天,浑浊之气下沉则为地,又历经了不知多少年,随着天地之分明,上清者居天谓之仙,下行者潜地谓之魔,原本仙与魔之间并无区别,只不过是这居所之不同,白昼与仙,黑夜属魔,两者同生与这大千世界之中,到也相安无事。后又经历不知道多少年,在这世界之中又有了芸芸众生,就是这众生的出现,使得仙与魔的地位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由于众生对于一种来自于内心之中潜伏的畏惧,他们不得不借助一种力量来抗衡这种畏惧,更多的是依赖,在这仙与魔之间,他们选择了仙来作为他们膜拜的对象,并从内心之中抵抗并厌恶着魔的存在” “随着这位置的转变,原本平衡的仙魔终于也发生了倾斜,由于魔得不到众生的膜拜而心生怨恨,这种怨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积越重,终于无法化解,于是魔界之帝,那个传说身具万魔之源的魔帝,发动了一场血腥的杀戮,试图将他们眼中那些愚昧可恨的众生消灭在黑暗之中,无奈之下,居于上天的仙者也被迫卷入了这场杀戮之中” “天地分明之后,这场争斗是这尘世之中的第一场争斗,恐怕也是最为惨烈的一场争斗,魔与仙都凭借着自己的巨大力量来争夺这尘世最后的掌控权……” “最后恐怕是那个仙获胜了吧?”顾胜澜插问道 阿云点了点头,双眼似以陷入那久远的斗法之争中。 “最后的结果如你所说,魔界之帝最后身负重伤,就连神明都将灭去,由于他是万魔力量的源头,他的溃败也就意味着整个魔界的溃败……” “魔界之帝在这场战役之后,自知已经无法再重新夺得这尘世的主导,但仍有所不甘,于是他做出了一件即便是居天之仙都无法预料到的事情,那就是自灭” “自灭!!”顾胜澜惊讶的脱口说道:“若是自灭的话,那岂不是更无法与天仙抗衡!” 阿云摇了摇头,说道:“寻常的仙魔自灭当然是形神俱失,但魔界之帝乃是自天地初开之时孕化而成,是万魔之力的源头,在他的身上,自灭就如若沉眠一样,即便身体已去,但力量尤在……” “他把力量封存在了一件宝器之中,只等待着被再次解封,那时候,解封的人将拥有他的力量,成为新的魔帝,完成他对于尘世的诅咒,把尘世完全陷进黑暗之中……” “你知道魔帝把自己的力量封在了什么宝器中吗?它就被封在了圆月之轮上!” 顾胜澜似不可置信的看着阿云,没想到自己曾经与这力量如此接近,想到那一夜,即便是自己手中的红莲,都无法与那股莫大的力量抗衡,心里不由得微微一震。 “时光流转,圆月之轮几经辗转,却终没有人能解开这个封印,直到他的出现……”阿云似乎陷入到了一个久远的梦境当中,双眼此时渐渐的迷离,表情也充满了缅怀。 “他是这尘世之中的异数,天性孤冷却心怀坦荡,凭借着那份独有的天资,数年之间,已经成了这神州修真之界最夺目的人,天骄烈云……” “也只有他,才可以解开这圆月之轮……”阿云幽幽的说道。 “烈云纵横天下,就是依靠着圆月之轮的力量吗?”顾胜澜不止一次的听阿云的嘴里说到一个他字,今日终是确认这个他就是那曾经一统魔门的天骄烈云。 阿云嘲弄般的一笑,说道:“若是取了那圆月之轮中的力量,恐怕如今中原早已经沦落无底深渊,什么天都谷正道又有什么用!” “他得到圆月之轮的时候已经是一统魔门了,那时候他宛若天星一般,把一个曾经宛若散沙一般的魔门统一起来,缔造了魔教,又与正道划下界线,定下默契水火不犯,只要不为祸苍生,任谁也不可挑起事端!” “那时候的正道慑与烈云的神威,只得颔首默然接受,而魔教,也成了当时的第一修真之教,那一天,烈云与九狱司开坛立教,四方威服,他穿着那身宛若月色的白衣,站在台上仍是那么的孤傲不群……” 阿云双眼射出激动的神采来,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情景一般。 顾胜澜似也被感染一样,悄然无声,静静的听着阿云讲。 “若不是圆月之轮,或许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身为魔教之主,他自然也知道这个宝器的传说,一向好胜的他为了找到这个东西,甚至不惜舍去最宝贵的东西,而当他找到的时候,才发现圆月之轮中所封闭的,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终于错走了一步,这个东西一旦出世,将给这尘世之中带来多大的灾难,只有他才知道,为了弥补过失,他决定重新把圆月之轮封印起来!这不但是为了尘世之宁静,更为了能寻找回自己曾经丢弃的那最宝贵的东西……” “只可惜,冥冥之中,一旦错过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再弥补回来。正道因为圆月之轮的出现而恐惧,终于定下了一个即便是魔也无法使用的卑鄙之法!而魔教内部,也因为这圆月之轮而出现了分裂……” “一切,都是因为圆月之轮,把他就那么毁去了,即便他最后把圆月之轮封在了九狱司之中,即便他最为忠实的血影一族即便残余一脉也仍没有放弃看护,但最后的结果仍是失败……” 阿云缓缓的把脸对向顾胜澜,即便在这如鬼府的云泽深渊中,那张脸仍是如此的动人,只是此时此刻,这张美丽的面容却挂着无比的哀伤,让人望过去不由得心如刀割一般。 即便此刻那张脸仍是琪琪的,但顾胜澜却似感觉到那种深切的又有着悔恨的悲哀,那种感觉无论是多么善戏的人都无法比拟出来的,这股悲哀深藏了几百年,流转了几百个枯荣,夹着无法消却的沧桑,裹着无法挽回的逝去。 顾胜澜只觉得心里就那么一疼,此一刻,他猛然生出一股想把眼前这个女子拥在怀里的冲动,可抱在怀里的,是阿云,还是琪琪? 阿云似瞬间苍老了许多一样,眉目之间就在说完的那一刻,忽然被所有的哀伤所掩埋,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宛若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的石像一般,竟似把时光也就那么凝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的回过神,此时的顾胜澜也是一动不动,那双眼睛定格在阿云的身上,仿佛看守着最宝贵的东西一般。 “你很好,懂得去争取,也懂得去珍惜……”阿云缓缓的将冰冷的手慢慢的抚上顾胜澜的脸颊,微微的摩挲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顾胜澜一动不动,任凭那手在自己的脸上滑动着,心里却似感觉到一股将近的哀伤。 半晌,阿云才站起身,说道:“鬼冥若是有天资,此一刻必然是躲进我们寻不到的地方去解封那圆月之轮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了” 顾胜澜默然无语,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等待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出来,那才是真正可怕的时候,你放心,我会在那个时候把琪琪交给你的……”阿云挪动脚步,飘飘的向外而去。 顾胜澜却没动,他看着阿云的背影,忽然问道:“你就是他最宝贵的东西吧?” 视线里,阿云那婉约的身影忽似微微的一震。 “我……我怎么配得起他最宝贵的东西,我不过是一颗棋子,虽然他曾经那么的爱过……” 六十 风起 南荒狂风,永远都是那么的锋利,就如同南荒蛮人手中的刀子一样,闪着寒光,饮着鲜血,释放着强悍的力量。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它号叫着席卷着大把大把的沙粒,敲打在每一个用兽皮撑起的帐篷之上,就如同暴雨打下来一样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深夜之中一直传到天明。 巴鲁大萨满一人枯坐在帐篷里,那悠长的油脂明灯在帐篷之中时明时暗,把大萨满那苍老的身体拖成长长的影子,帐篷里挂满了各种形状古怪的器皿,有的是兽骨制成,有的是青铜制成,在这昏暗的灯光下,这些器皿都被拖出了更加古怪的影子,相互重叠。 在这重叠的影子里,巴鲁大萨满那张纵横交错的脸上布满了痛苦的表情,双手之中握着的**正急速的转动,似乎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催动一样,即便是大萨满那双看似枯老却异常有力的手紧紧的握着,仍在**的转动下微微的有些发抖。 忽然啪的一声,大萨满的身体猛的一震,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重击一般一下扑倒在那毛茸茸的兽皮毯子上,一口鲜血随即从大萨满的口中喷了出来。 风沙不断的砸在大帐篷上面,那噼噼啪啪的声音传在黑暗的南荒之中不绝于耳,大萨满在兽皮毯子上身体痛苦的弯成了弓字形,那渗着血丝的嘴角不住的抽动着。 过了好久,巴鲁才从毯子上艰难的直起身,重新坐了起来,他睁开那双曾经无比犀利的眼睛,再看手中那个**,已经碎的不成模样了。 “天意,这就是天意啊!”大萨满痛心悲凉的自言自语道。 “尊严而神威的大神啊,难道你真的已经放弃了这些世代侍奉你的荒人吗?”巴鲁那浑浊的双眼隐隐闪着泪光。 狼王的金顶大帐,永远都是南荒人权利与威严的代表,因为那里住着代表着荒人无上权威的狼王,威严是不允许践踏和亵渎的,即便是贵为部落首长,都要远远的围绕着金顶大帐落脚而居,因为狼王,所需要的,只有服从和孤独。 只是如今,在那威严的金顶大帐旁边,竟出现了一个非常精致的斗室,这间斗室以一种完全不符合荒人风格的形式非常突兀的出现。它的形状几类与神州之地的风格,又带着一种古怪的色彩。 没有人会明白为什么最为尊贵的狼王怎么会允许在代表自己权威的金顶大帐旁出现这样一个斗室,即便是八部的首长知道那间斗室里住着什么人,但在内心深处,仍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唯独狼王,却没有丝毫的不快,并对这斗室之中的人尊敬无比。 此时,这间斗室之中灯火明亮,异常的温暖,丝毫不受外面那若暴雨一般的风沙影响,在那明亮的长灯下,坐着四个人。 其中一个兽皮衣甲,身材高大而威猛,正是聚集了南荒威严与一身的金帐狼王! 在狼王那高大的身影之中,有一个清瘦的人正慢慢的饮着手中的酒,那人服饰古老,即便是中原神州都难以得见,就如同一件出土的东西一样,与狼王那一身威猛的装扮比起来,更显怪异。 坐在狼王之下的一人,一身麻衣,头发披散,双眼阴鹫刺骨,两条眉毛斜飞而上,透露出一股难以琢磨的气势,让人无法看透。而在这人旁边,却坐着一个面容异常姣好的女子,这女子年龄不大,眉目清秀绝伦,与荒人的那股子粗犷毫不相称,只是双眼迷茫,似乎充满了解不开的谜题一样,困惑而彷徨。此时坐在这几个人中间,丝毫不以为觉。 狼王端起一碗酒,看着碗中那略有些黄色的烈酒,说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饮尽那神州的美酒了” 双眼阴冷之人微微一笑,说道:“狼王想必已经迫不及待了吧,再过几日,就是解封之日,想那十万大山的封印,让荒人饱受风沙之苦,如今终要解脱了……” 狼王微微一笑,说道:“一切都在手掌之中啊,八部已经厉兵秣马了,只唯独那个巴鲁,还是冥顽不灵,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一意的想阻止我们荒人进军中原的脚步!” 那人晒然一笑,说道:“自从神女出现后,如今荒人恐怕已经不太信服那个老家伙了吧!他自以为可以通神,还企图以法力来摄住神女之魂,却是自讨苦吃!” 狼王颔首称是,将手中的烈酒饮尽,说道:“荒人心中,除了那雪山高峰之上的法王,就只有这个巴鲁了,只不过法王从来没有走出过神殿一步,如今巴鲁失了人心,我们已是胜券在握,那中原的人,怎么可能挡住我们荒人的铁骑!” 此时他的眼睛充满了神往。 “只等解封的那天,就是荒人前进之日了……” 狼王那高大的身影似有些兴奋的不住晃动,一直隐在他身影之后的那个人,手中的酒杯似乎也随着微微的晃了一下…… 那远远似在天边的雪山,即便是在这黑夜之中,仍是反折出白白的光芒来,就仿佛那圣洁的月华,丝毫不受黑暗的侵蚀。 神殿之中,无数的油脂蜡烛排在那高大的佛像之前,烛火似凝固一般怡然不动,佛像之下,神秘的法王正双眼闭合,双手捏成一个古怪的手印,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膝上的玉盘仍闪着光芒,里面云雾迷蒙,就如同这尘世一般看不清楚。良久,法王才慢慢的睁开眼睛,他低头看了看玉盘,伸手把它拿在手中,里面仍是一片朦胧,即便是法王之眼,似仍看不真切。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封印将解,众相异生,神威入荒,而变数不定……” 等待,等待是如今最好的办法,法王又重新的闭上了眼睛,把烛光隔在了眼帘之外。 柳青眉也在等待,她再等待着这个最重要的时刻。 中原三大门派,将联手重新封印十万大山,这对于她来说,是完成了师傅最后的心愿。 华月仙子为了这道封印,几乎穷尽了一生,锁心殿为了这道封印,至今仍隐在这十万大山之旁,而自己为了这道封印,则选择了放弃曾经的依恋。 自从那天之后,柳青眉就再没有感应到卫悲歌的气息,这个人似乎就那么一下子消失了一样。可她却没有办法去寻找,因为,封印之期将近,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有半点的闪失,如果在封印之前出了纰漏,那她将无法去面对把毕生修为传给自己的师傅。 尽管在内心的最深处,她仍无法排去那股思念,但她仍努力的去克制自己。 封印前的法阵,她已经命锁心弟子准备妥当,所有的一切如今都已经就绪,只等那一天之后,自己的负担将会一下子卸掉,那时候,自己该退去锁心殿主这个位置,然后去茫茫人海之中去寻找他,无论能不能找到,这都会让自己好过些。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影子,那个衣衫当风倜傥而爽直的人,这便是宿命,一旦引发了,就再无法忘记了。 倘若自己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孩,倘若他不是从魔门而来,那又会是什么样子,柳青眉摇了摇头,最近这段时间,她老是不自觉的想起他,难道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吗? 她轻抹了一下额前垂下的头发,暗暗的叹息了一下,远隔千里之外,自己又能如何?还是把封印之事先安顿好吧…… 锁心殿中,即便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仍是一片静悄悄,又有几个人能知道此刻这位锁心殿主的心思。 同为三大门庭的天都谷,此时也是一片的忙碌,离封印之期已经没有几天了,可一向主事的执法长老萧破雪却忽然被谷主悄悄的遣派出去,这使得一向有条不紊的天都谷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长时间以来,整谷弟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萧长老的主持下进行各项事情,如今正值关键时候,这位天都谷的二号当家人却被谷主派出去,虽然谷主并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仍是让弟子们在私下里揣测不已。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有谷主这个神一般的存在,而且封印大祭如此千秋万载的事情又是谷主一人主持,此一来,更让天都谷在中原修真的位置如日中天,这些弟子们在私下里揣则之余,更多的是兴奋不已。 此时在远离灵谷大殿的一个别院之中,林破念端坐在云团之上,双眼闭合,正在盘膝修心。 距离封印之期越来越近,林破念已经下法旨,禁止任何人来打扰他,以便他能以巅峰之势来完成这件大事。 如今他那张威严的面庞几若玉质一般,就如同脱胎一般让人难以置信的焕发着异样的光彩,此刻他静静的一人坐在云团之上,嘴角似带着一丝笑意,忽然眉头皱了一皱,仿佛有什么东西打醒了他的美梦一样。 “你如此逆天道而行,必将遭谴!”一个声音似自他的神谷之中穿出来。 林破念嘴角边那丝笑意渐渐的扩大,若涟漪般散开,紧接着双眼一紧,再没有半点动静。 “师弟,你可知时至今日我为何还没有灭你的残神?” 神谷之地,一片的黑暗,此时林破念全身飘在这神谷之中,就宛若一盏灯一般,将层层的黑暗褪去。随着那黑暗的退去,只见在神谷深处,有一缕青魂正在不住的窜动,似乎极力的想逃脱出去,可它每转到一个方向,都会出现一层黑气,仿佛坚壁一般将它的去路拦住。 林破念缓缓飘在这缕青魂之前,似有些惋惜的看着它不住的窜动。 渐渐,那缕青魂安静下来,微微发散,幻成了一个缥缈的人形,却正是在琉璃幻境,被林破念收住的萧破雪,天都谷的执法长老。 只见此时萧破雪那缥缈的人形颤颤巍巍,极其的淡薄,似乎一口气就可以吹散一样。 他看着林破念那飘着的身体,怒声而道:“你不过是想让我看到你如何的威风,如何在封印大祭上一展神功!” 林破念点头而笑,说道:“到底还是师弟最了解我……” 萧破雪那几乎通明的面容之上显出一丝不屑的表情,说道:“心魔丛生之人,即便一时风光,仍逃不过天劫之威!那虚无之名又有何用?” “师弟,你虽然了解我,可终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样,若非为了天都谷盛名不坠,我怎么会如此辛苦,若不是当年天书三卷只余残本,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若不是那个朱雀,我又何必去强修天书……”林破念忽然有些落寞的说道。 “师兄,我修真之人,又何计这尘世之名利,只为一心向道,即达天命,你如此一来,真是把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深渊!”萧破雪声音似有些衰弱,显然是神念不济。 林破念摆了摆手,表情一变,又恢复了初来的模样,断然说道:“待你看我如何立威,再说也不迟!” “月圆即亏,水满则溢,物极必反,此天道也……”萧破雪声音已经微不可闻,那原本极其淡薄的人影此时也渐渐的消失,最后只剩下了林破念一个人飘在那里。 那缕青魂此时也没有了前番那四处窜动的力气,似乎刚才萧破雪幻化人形大大的透支了青魂之中的神念,使得它再没有力气四处逃窜。 “月圆即亏,水满则溢……”林破念喃喃的自语道,表情更是冷漠。 “即便月圆即亏,却绝不能亏在我林破念的手中……”他飘然转身,离开了神谷之中。 道如何,魔如何,只要能保天都谷之威名,我欲成魔! 清风阁,若悬在空中一样,那粗大的蔓藤盘根错节,稳稳的将这中原三大门庭之一托起来。 此时智木,祥木这两位专司传功与执法的长老双手垂立与两边,即便是智木,也罕有如此肃穆之色。 只见在两人之上,一个人正稳稳的端坐在上面,不是的转动着手中的一个木杯,杯中茶香四溢,数片碧绿颜色的嫩叶在水中缓缓起伏,显然是清风阁的名茶听雨。 这个人看着木杯中那萦绕在杯口处的一丝丝凝水之气,似出神了一般默然无语。半晌才慢慢的抬起头,看了看一直站在下面的智木与祥木两位长老,微微一笑,说道:“两位辛苦了,此一番我不在本阁,全靠两位长老运作,才没出半点的纰漏” 智木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阁主才是辛苦,运筹帷幄,才我族争来了如此好的机会” 被称为阁主的这人摆了摆手,说道:“如今天都谷与锁心殿,可有什么动静?” 智木摇头说道:“锁心殿自华月一去之后,如今的柳青眉难成大气,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封印之上,到是天都谷的林破念,颇有些古怪……” “哦?何以见得” “之前我赴约前往天都谷,曾见过林破念,当时观之气色,似有异常,但却又无法捉摸,委实难以下定论!” 端木阁主点了点头,似有些感慨的说道:“天都谷实在不可小窥,屡屡都有奇才出现,象当年的李庆阳,真是天纵之资啊……林破念当年与李庆阳并为双骄之称,自是不俗,他身边的那个萧破雪,更是谨慎而持重,若非依仗先祖之余荫,我等恐怕还要等待不知道多少年才可如愿……” 他又看了看祥木长老,问道:“封印之事可都准备妥当了?” 祥木长老点头说道:“已经按照阁主之意,全部准备好了,只等封印大祭之时了” 端木阁主长身而起,双眼之中猛现神光,充满了期待的说道:“封印之时,这一日让我等的好苦啊……” 十万大山,云雾迷蒙,那苍茫的山脉就似一条横卧与大地之上的长龙,首尾遥遥相对,一眼看过去,顿觉天地之浩然而自身之微小。 在这条长龙之腰处,有一条宛若鬼斧劈开的裂缝,几乎将这长龙的身体断为两段,只有最上端一线连接。 深坳之中幽暗无光,肉眼完全看不到它到底通向何处,只在那幽暗的深处,似有一股股旋风一般的气流不住的回转,使得整个深坳更是明灭难见。 这便是那南荒与中原神州唯一的通路,十万大山封印之所在。 如今在这深坳之入口处,华光道道,只见各式法旗按照一种难以捉摸的规律插在地上,法旗之上布满了符咒,闪出或深或浅的光彩来,交相呼应,显然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法阵。 柳青眉俏然立在法阵之外,一双秀目不住的扫向法阵的各个位置,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只待封印大祭了。 柳青眉扬起脸,微微的把眼睛闭上,在心里默默的念道:“师傅,弟子已经尽了全力,成败之在天命!” 封印大祭,是一切的终结,还是一切的开始……柳青眉在内心深处,又浮现出那个倜傥的身影…… 六十一 旧地 顾胜澜与阿云两个人离开了云泽深渊,却是一无所获,此时顾胜澜的脑海里仍不停的回想起阿云的话来,这么长时间,他一直以为圆月之轮不过是一件宝器而已,却没想到其中隐藏着那么大的秘密,竟是事关苍生祸福。 如今没有了卫大哥的消息,更对鬼冥和炼鬼教的下落一无所知,顿时让顾胜澜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再从何处入手。到是此时的阿云,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从云泽深渊出来以后,神情反倒轻松许多,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半点的困扰,一路之上,竟似开始欣赏起风景来了。 一路之上清风拂面,随有丝丝的凉意,但其中那裹着的花草之香直钻鼻息,沁人心脾,让人不由得为之惬意。阿云离开云泽后,故态重萌,又如当日刚刚苏醒时候那样,眼前一花一草,一溪一石,都让她欢喜不已,每每她贴近一朵野花有些贪婪的大吸一口时,那模样竟也是充满了娇痴,那一痴一颦,尤似琪琪,顾胜澜站在远处,把她看在眼睛里的时候,心里仍不由得一荡,即便是他此时心有所惑,但仍是无法狠下心来去打扰她。 在他的眼睛里,这便是自己的琪琪一样。 好不容易等她安静下来,顾胜澜才用一种轻缓的声音问道:“你可想好下一步怎么做了吗?” 阿云手里捻着一朵小小的野花,不住的在自己的鼻子尖上拂来拂去,一双美目似陶醉一样微微的闭着,就好像没有听到顾胜澜的话一样。 顾胜澜见阿云这样,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就那么坐在了旁边,用那只单手摸着阿黄那毛茸茸的大脑袋。 见此情形,到让阿云好奇起来,素日里顾胜澜虽然跟着她,但一向却是少有耐心,如今天这般情形更不多见,她睁看眼睛,好奇的看了看顾胜澜,似乎要看出点什么玄虚来一样。 顾胜澜此时用那只手摸着阿黄那毛茸茸的脑袋,用手指梳理下那金色的长毛,见阿云好奇的看着他,不由得心里暗笑,说道:“我脸上可是没有山花,你看的是什么……” 阿云美目一转,说道:“你不是很着急,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做吗?”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忽然又不想知道了……” 阿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 顾胜澜接着说道:“我一直跟你在旁边,是因为琪琪,后来跟你到了云泽深渊,却又有一半是因为卫大哥,如今按照你的说法,想必卫大哥会保身而退,而那个什么魔帝会重新解封出世吧,不过想来这中原有那么多的高人,也用不着我着急,所以只要你在我眼前就可以了” 阿云还是头一次看到顾胜澜如此油腔滑调,顿时一笑,那面容就宛若桃花初开般煞是动人,即便是顾胜澜,仍是看的一呆。 笑罢阿云也不再理会顾胜澜,仍是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一双眼睛又重新的闭上,全然沉醉在那草新水清之色中。 顾胜澜也不再说话,仍是一副专心侍弄阿黄的模样,这神獒自从他离开鹊山之后,就一改当初爱理不理的模样,有事没事的总是贴在顾胜澜的身边,让顾胜澜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半晌,阿云忽然睁开眼睛,用一种淡淡的口气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吗?” 顾胜澜拍了拍阿黄的脑袋,眼睛里却闪出一丝异样的光彩来,他缓声说道:“你若不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山风阵阵,天都谷在夜色中宛如处子之静,这个道家圣地那股威严肃穆即便在这夜色之中,仍是不乏内聚厚重,那幽远的曲径与巍然的大殿,完全依谷势而走,将整个天都谷纳入到了浑然而成的境界,让人不由得叹服当年建造者的高深境界。 顾胜澜静静的站在后山之上,在自己的脚下,有一条小路弯曲前沿,在这山林茂盛的后山之中寂寞的若老宅中无人过问的苍迈老人,他双眼放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来,对身边的阿云说道:“当年,我就是每天夜里从这里走过,一个人从后山泉眼之中挑水……” 他似陷入到一种沉寂的回忆当中一样,脑海里不断的闪过自己在天都谷的每一段每一时。 “那时候我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乞丐,只觉得在这里有许多的好处,可以吃的饱,可以穿的暖,根本就想不到其他。刚来的时候大家待我都还好,师傅也是宁静淡泊之人,似乎一切都那么顺心,虽然那时候有个小师姐整天的作弄我,可如今想来,却也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 他的脑海里有想起了华笙当年在这条小路上翘着脚看自己挑水摔的鼻青脸肿的情景,不禁一笑。 “后来,我得到了这把剑,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天都谷的谷主因为我伤了长老而把我囚禁在了天都谷的石林之中,就在那里,我碰到了琪琪” “在见到的那一刻,我就感觉这个女孩竟是那么的熟悉,就仿佛我之所以来到石林,就是为了等她出现一样,后来在石林之中,我几乎死在那里,是她一口口的含着石乳把我救了过来,那时候,我就知道,这天地之间,就只有这个女孩对我最好,一点不因为我是个小乞丐而嫌弃我,还那么的相信我,把自己完全的托付给我……” 顾胜澜幽幽的说道,似又重新回到了当年在石林深穴之中与琪琪一起逃生的情景当中,回忆起琪琪用那温软的嘴唇喂给他石乳时候双眼里的那种羞涩,那点惊慌和那股勇敢…… 生命似悄然回转,一切都固定在那瞬间雕化成的永远,在顾胜澜的心里静静的凝成浓浓的思念,即便山高水远,即便千辛万苦,即便你在天边,我仍把你放在心中最重的地方。 阿云静静的听着顾胜澜说的每一句话,眼睛一刻不动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觉得这个男人那清秀俊朗的外表下,竟似掩盖着一股淡淡的却难以释怀的忧伤一般,那种忧伤就如同一壶飘香的茗茶,一杯温好的热酒,让人一望过去,就不由得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她拢了一下被山风吹乱的发丝,那乌黑的长发,该是属于这个男人的,此时此刻,却为自己所生生的占有,猛然间,她忽然有了一种愧疚的心里,只觉得对于这个男人,自己竟在不经意之间,就亏歉了如此之多。 “你早就该猜到,我就是石林深穴之中,被封在冰棺之中的那个女人吧……”阿云幽幽的说道。 顾胜澜点了点头,说道:“那天我醒过来,就发现冰棺里的人不见了,可当时只是以为你破棺而出,逃离了那个地方,却没想到你竟然托体潜在了琪琪的神谷之中……” 阿云神情一黯,低声说道:“当日我破棺而出之时,其实已经是神魂将散,若不能及时找到一个寄托之身,恐怕就要魂飞烟灭了,无奈之下,才有此一举……” “那时候,我看见你和琪琪,两个人紧紧的拥在一起,心里却是很羡慕的,没想到天都谷竟也会出现如此痴情之人……” 顾胜澜点了点头,说道:“当时还是太粗心了,仔细想来,琪琪那么弱的体质,又没有修过法术,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可以比我先醒过来,又有力气去找石乳,必然是有些不寻常的,如今才可想到那是因为你寄体之后,才会这样” 他长身而起,任凭山风舞动衣袖,朗声的说道:“天地之间,本就是恩怨纠缠,若非你寄体与琪琪,我们可能就不会如此之辛苦,可若你当日没有那样做,我可能就会丧命与那石林之中,这里面的头绪,又如何能说的清楚,只是这造化弄人,将我们都视为那盘中之棋子了!” 他看了看神情有些黯然的阿云,又问道:“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被封在冰棺之中,又被放在了天都谷石林深穴之中,周围布有那么强烈的法阵,若非李前辈,你恐怕根本就没有出来的机会!” 阿云抬起头,看了看夜色之中那遥遥悬在空中的灵谷大殿,口气之中不无悲凉的说道:“因为当年,我本和你一样,是这天都谷的弟子!” 顾胜澜一愣,双眼充满了惊讶,似不相信一般的看着阿云。 阿云惨然一笑,说道:“任你聪明,却也没有想到吧!当年,我在天都谷之中,修习真法,是这天都谷特许下山弟子里唯一的一个女弟子,也是里面修行最高的人……” 说话间,阿云的双眼竟似有些湿润一般,凄凉的说道:“那时候,我是师傅最疼爱的徒弟,几乎有人说,天都谷以后将出一个女谷主” “你不是……不是和天骄烈云……”顾胜澜有些迷惑的问道。 “就如你说的那样,我们都不过是这棋盘上的一个棋子啊,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我,要遇见他……” 顾胜澜默然相对,知道这里面必然又有一场痴情恩怨。 “那时候烈云虽然是个四处飘荡的浪子,但却凭借手中的剑斗败了中原修真大派,让各大派因此而蒙羞,虽然他因此而名声大振,却也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那时候的我还不过是个在师傅疼爱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只觉得自己天资过人,所以眼高于顶,所以借着自己是下山弟子的名头,找上了烈云……” “直到见到了他,我才知道,生命,原来还可以有这么多的精彩,而自己,不过是在天都谷中被宠大的孩子……” 顾胜澜看着阿云,又想起了当日在古墓之中翻看李庆阳手记时看到的那段话: 道修天下方为道,若非放眼何以开阔,数年苦惑与天都何如踏遍百川!念及天都芸芸众人,不禁哑然而苦笑,遂留笔墨与人,须知世界广阔而庆阳不弱与人…… 心中不禁暗暗感叹,若自己当年囚在这天都谷之中,如今不知道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阿云却没在意顾胜澜的表情,仍是低声说道:“原本是要斗败他,却没想到,一见之下,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斗了……” “他是为正道修真所心恨的邪魔之人,而我却是方正大派的得意弟子,这段感情,原本就不为这尘世所容,只不过,我们却都没有后悔过,甚至为了他,我背弃了师门,只愿能一起跟着他到天涯海角……” 顾胜澜看着阿云,心里暗暗说道:“你又可知道,李前辈只看了你冰棺里的容颜,就为你而成了天都谷的弃徒,他又何尝不是和你这般的心思……” “那时候我们两人泛舟与水畔,观日与山巅,我只觉得这便是生命之中最快乐的事情,即便修为千载又能如何?” “只是良辰美景,终是短暂,后来他当成了魔教之主,又得了圆月之轮,我只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了,渐渐的心里变的不开心,尽管他仍会来哄我,可我自己却不再如以前那般了……” 顾胜澜心里暗道:“天都谷似乎一向喜欢出古怪脾气的女孩,象当日的小师姐,就是古怪不已,整日要人家陪在他身边转才开心,又怎么知道天地之广阔……”遂又想起了琪琪,那般的乖巧而善解人意,不由得心里又是一痴。 阿云哪里知道顾胜澜心里的所想,只是被这回忆所伤感,自顾自的说道:“我见他那么痴心与圆月之轮,又听他说起那圆月之轮的秘密,只以为他这个人变了,变的野心勃勃,再不是以前我喜欢的那个浪子了……” 阿云忽然一阵的悔恨,口气之中也不由得一阵的哀伤。 “我终究还是不懂他啊,难为他还那么的疼我、爱我,可我却在最后伤害了他……” 顾胜澜似有奇怪,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阿云。 阿云摆了摆手,哀伤的说道:“天下之间,只有他才担的起一个英雄,可惜我当时却是不懂他的心” “只希望我如今所作的一切,能让他怪我少一些,其实,他又怎么可能不怪我……”阿云面容之间,此时已经是无比的惨然,一股绝望之色油然而出,让人看的不由得心碎。 顾胜澜也不知道该如何的来安慰她,更不好去问当日她是如何伤害了烈云的,但看阿云对天都谷的那种愤愤之情,暗暗猜想这里面的曲折该与天都谷有关的。 天都谷依旧是如此的寂静,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并着肩,任凭风满衣袖。远处那若金殿一般存在的灵谷大殿,仍若夜灯一般,可却无法照亮这两个人那沉沉的心绪。 过了好半天,阿云才转过头来,看了看一直站在身边的顾胜澜,幽幽的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在这里会让我想起太多的事情……” 顾胜澜点了点头,心里却似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只觉得这个女孩似乎已经疲惫了,从云泽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似乎察觉出女孩那异样的心情,在冰棺之中沉睡了几百年,只为了能偿还那内心深处的负债,可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自己再无能为力,所以她才会那么用心的去问着花香,去晒着阳光,或许这是对尘世的最后一次留恋了。 原本顾胜澜对阿云一直有一种恨意,恨她侵占了琪琪的身体,可此一刻,他竟忽然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可怜,试想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所看到的尘世是多么的陌生……。 “你真的就不想再找到圆月之轮了吗?” 阿云摇了摇头,不无悲凉的说道:“我原本希望这次回来,能毁掉它,可终究还是让鬼冥给得去了,我再没有力气去阻止这场浩劫了,当年他的努力,也都是枉然” 顾胜澜神色一动,说道:“若我没有猜错,用不了几天,鬼冥必然会出现在一个地方” 他看了一眼阿云,接着说道“再过几天,整个中原修真将有一个大事发生,就是中原三大宗主将首次联手,重新封印十万大山之间通往蛮荒的缝隙,主持人就是这里的谷主林破念!若是鬼冥已经得到了圆月之轮中的力量,那这对他来说,将是把魔教重新立于中原最好的机会……” “那又能怎么样?如今魔帝重临,即便是他在,也未敢能与之抗衡,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顾胜澜微微一笑,说道:“总要亲眼看到才知道行不行的,否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说罢将那把红莲神剑握在了手中,借着淡薄的月光,这把上古神兵竟似感觉到那一种不怯的豪情一般,隐隐闪过一丝光彩来。 阿云看着顾胜澜的样子,心里一动,那表情竟和当年的烈云如此的相似,明明是两个人,但却是都把一无所畏的豪情含在那轻松的一笑之间。 “若是如此,那我们就走一遭吧……”阿云眼神一乱,应声说道。 顾胜澜看着手中那把红莲,暗暗的在心里说道:“就看看我这颗变棋到底能不能扭转乾坤……” 六十二 祭前 神州福地,自五百年前那一场道魔之争奠定了正道之势后,三大门庭各居一角,虽偶有聚会,但却也不过是门下弟子之间演武斗法互相切磋,象如今这样三大门庭之长聚首一处合力封阵,还是这五百年来的头一遭。 因而这个封印大祭,已被中原修真届视为一场盛况,锁心殿主柳青眉在这三位门长中年龄最轻,但身为锁心一殿之主,之前又是老殿主的唯一传人,自是实力不可小窥。清风阁的端木阁主,一向是深居简出,几乎外人无法得见,这位阁主身为清风阁这一大派,同时又是上古木族一脉的首领,更显神秘之极。更何况还有天都谷的谷主林破念,这个在中原如神一般的名字,几乎代表了整个中原正道,据说将破天都谷赤天太清的最高境界,一身修为以然通神化虚,很多人传言此次封印大祭将是这位高人的最后一次现身,之后将破空而去。 如此一来,很多人的目光都已经关注在了这三位代表着中原修真最高境界的宗师联手上面,完全忘了封印一事,在他们看来,这三大宗师联手,几乎可以托天换日,微微一个封印又有什么了得。 大祁朝都,王者之地。 此时的大祁悠悠传袭,已经过了千年,当年那铁血征战的岁月,早已经在锦衣玉食的打磨中日渐褪色。 在那高大厚固的城墙之中,一座座宫殿层层林立,那四角的金玉铃铛和宫殿的雕栏琉璃,将大祁王者之气烘托的异常华贵。 此时在那正中央的金殿之上,一个年迈的老者头戴珠帘龙冠,身穿金黄色袍服,高高的端坐在金殿的龙椅之中,正是如今大祁的人皇。 只是老者如今的双眼却已经是浑浊不堪,两只大手也是枯若干树,颤巍巍的抓着龙椅的扶手,即便那身金黄色的龙袍透着无上的威严,但却被老者那昏昏欲沉的面容一扫而空。 金殿的两边,站着若干身披朝服之人,此时见皇者如此不堪,也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只得在这里苦熬着,等皇者醒来宣布退朝,一时间整个金殿之上,竟似没有人一般,寂静的没有半点的生气。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从金殿之外,午门之起有侍卫高声宣喊:“武王归朝!” 这声音接连而来,有节奏一般的一直传到金殿之中,却如同一声炸雷在这沉寂的金殿里响起一般,那些没精打采的朝臣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从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的惊讶之色,更有相邻的朝臣竟开始低语起来。 一直昏昏欲睡的皇者此时似乎也被这声音惊动,微微的睁开那双混浊的眼睛,看看下面正自议论纷纷的朝臣,又抬头向金殿正门望过去。 只听得一阵似缓却急的脚步声由远而至,须臾之间,一个身材颇高的身影出现在金殿正门处。 这人一身淡淡的金色铠甲,随着那脚步声不时的发出交击的脆声,双眼炯炯有神,额阔眉浓,面若紫金,随着那脚步声登入金殿之上,顿时一股威严之气将原本那死寂一卷而空。 大祁武王,不知何因,竟奔波千里赶回了王大都。 如果说大祁皇族一脉如今还有昔日那征战百死金戈荡寇之气概的话,那么这气概既不在高高在上的皇者身上,也不在后宫众多子嗣身上,而是全然含在了这位武王身上。 他是大祁先王最后一个皇子,也是先王最为宠爱的皇子,若非先王登天时候他尚且年幼不更事,那如今坐在那龙椅上的,恐怕就是他了。 待及弱冠,他的身上已显出当年先祖的威风杀气,手下三万弟子兵即便是皇者身边的金甲侍卫也望尘莫及。皇者恐其夺位,而遣派他戍边新城,却未想其竟将荒无人烟的新城打理的几若王大都一般繁华。 近数年来大祁之中屡屡有反戈之伍,皆是仰仗武王手下数万羽林军挥戈荡寇,以此武王在大祁朝中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武王本人却是极其低调,随着位高权重,却更是深入简出,平时只是居于新城,少有到大都来,传言这位武王不仅英勇盖世,更是身具道法,所以才与王位不感兴趣,否则的话仅凭手中那数万羽林之威,恐怕这皇位就要换人。 即便如此,但武王已是如今大祁之中唯一的顶梁之柱,故今日忽然出现在金殿之上,不仅让众多朝臣心觉突然,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者,都有些惊讶。 如今的皇者,早已经是垂垂老矣,虽然身披龙服,但这个位置对他却是丝毫没有留恋,反到是看到眼前这个一直让自己寝食难安的皇弟,一派的威严朝气,心里不仅有些嫉妒。 他强自从龙椅上站起来,稍微的抬了抬手,用一种苍老的声音说道:“吾弟过来,可想念为兄了……” 武王双眼精光一闪,疾步上前,深深拜倒在金殿之上,叩拜皇者。 皇者摆了摆手,说道:“吾弟快快起来!” 武王起身,这才来到皇者下首,在那里有一个把椅子,却是一直为他准备的,在这金殿之上,唯独武王可以坐着而无须与其它朝臣一样。 他看了看上首那龙椅之中老迈的皇者,心里微微一叹,说道:“我这次回来,一则是许久不见皇兄,甚为想念,二则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急需皇兄定夺!” 皇者听武王如此一说,双眉一皱,问道:“是什么急事,要吾弟不辞千里奔波而来?” “是十万大山的通道!” 武王的话声音不大,却似在金殿之中又落沉雷一般,即便是昏昏沉沉的皇者,都似清醒过来,语气之中似有些急切的问道:“十万大山的通道?那通道怎么了?” “据我所查,一直将那南荒蛮人拦在外面的通道封印,如今已经松懈,将有破灭迹象,若一旦那封印失效,将意味着再没有能阻止蛮人进犯的力量存在,而我大祁,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乱!” “封印将开!”皇者那混浊的眼睛之中终于闪过一丝清明之色,他知道这四个字对于大祁来讲意味着什么,那将意味着十万大山之外的荒人,再无阻隔,可长驱直入逐鹿中原。 当年大**国之后,为了能将殷王朝的残余子弟斩草除根,曾无数次遣兵进犯南荒,却又是无数次的在南荒狼骑的战刀下饮恨收场,南荒对于大祁,就如同一场梦魇一般。无奈之下,大祁先祖才恳请当时早已经归隐山林的国师,召集能人将那通路以无上神法封死,才使得大祁有了这千年的安逸。 当年大祁以建国之精兵,尚且无法奈何南荒的虎狼之师,如今大祁早已经在安逸中沉睡了千年,若封印将开,又拿什么来抵挡那彪悍狂野的南荒狼骑,老迈的皇者终于感觉到,似乎千年的基业要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贤弟,这消息可是千真万确?”老皇者声音之中似有些颤抖的问道。 武王心里暗暗的叹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哪里还有当年大祁先祖铁血战场的一点遗风,他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此等事关国运,我怎么敢胡言……” 老皇者似全身力气一下子没了一样,顿时软在了龙椅之上,双眼之中掩盖不住的露出惊慌的神色,嘴里喃喃的说道:“如此一来,我等将如之奈何,我等将如之奈何……” 殿下朝臣,此时也是顿时乱成一片,一个个面露胆怯之色,似乎头顶的那高高的殿顶随时都要塌陷下来一样,几乎想振袖逃去。 武王见此情景,不由得浓眉紧皱,他猛喝了一声:“慌张什么!” 这声音含着一股无可抗御的威严,顿时将乱作一团的朝臣安静下来。 他站起身,抢先一步,拜在金殿之前,沉声说道:“吾皇莫慌,据我所知,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 老皇者颤巍巍的说道:“贤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王说道:“据我所知,如今我中原的各路高人已经齐聚封印之地,将重复当年之况,联手重新弥补封印!” 武王话音未落,整个金殿之上又是一阵的喧闹,原本那些惊慌变色的朝臣此时似乎又如鱼得水一般的活跃起来,一个个仿佛得到重生一般,更有甚者已经恢复之前那气定神闲之意。 一个大员抢出列班,跪在地上,高呼:“吾大祁国运强盛,吾皇神勇盖世,想来即便那通道将开,我大祁也必将挥斥方遒驱逐蛮虏,如今到是那蛮荒之地,该浴冠而庆了!此乃实在是吾皇之德威洪福!” 武王眉头大皱,一股无比厌烦从心里升了出来,这副阿谀的嘴脸是他平生最为反感的,若是在他的新城,这人即便有十个脑袋,也早被武王砍下来了。 所幸此时高高在上的皇者到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似没有听见那大员的一番口水般,丝毫不做理会,只是探身向前,有些不安的问道:“以贤弟之见,此举可否会有效?” 那个大员跪在地上,原指望能得到一片赞赏,哪知道皇者连理会都欠奉,不由得顿时满脸通红,悻悻的又回到班列之中。 武王用余光厌恶的看了看那个大员,又叩拜说道:“依我之见,此时我等切勿去想此举的成败,试想当年我大祁国师尚在,又有无数的能人异士,方才以无上之神通布下封印,如今且勿论国师,就是我大祁,与这些能人异士也是就与疏远,所以,无论成败,此时我大祁都该陈戈待兵,随时准备突变!此时我麾下十万羽林军,已经开赴茫茫大山之间,以备不测,此次我返大都,就是请王兄有所准备!试想我大祁已有千年之兴盛,切勿因我等一时之不慎而将先祖基业付诸东流!” 武王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即便是皇者,听的都不觉愧疚,脸色也是发红,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年大祁早已经习惯了安逸,而若非有眼前这个武王,这个金殿绝不会这么平稳。 他点了点头,说道:“贤弟乃我大祁之基柱,此事全依贤弟,且以贤弟为主持,必成大事!”这一番话到是说的甚为诚恳,只是落在武王的耳朵里,不免有些失落。 武王心中暗暗的苦笑了一下,他在来此之前,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到最后必然是把事情又推到他的身上,只恨自己明知道如此,却仍是千里奔骑来此一遭,当真是痴人啊! 他叩拜在地,谢了皇者,又看了看两班朝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的悲哀,知道大祁早晚必将丧在这帮无知无能人的手中! 他素日常居新城,虽有避嫌之说,更多的则是不愿与这帮人为伍,此刻看到这些嘴脸,武王只感觉胸口一阵的厌恶,不愿多停留一时,匆匆辞别了皇者,走出金殿。 偌大的王都,琼楼玉宇几如人间天宫,武王迈步走在这层层宫院之间,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个地方自己怕是有多少年没有仔细的看过了,这些年自己常居新城,即便是有重大之事,也是来去匆匆,而少有驻足,如今眼前这番富贵王者之气,就似与自己全然无关一半,几乎忘却了自己就是在这般富贵中长大的。 武王此时离开金殿,只感觉胸口那般沉郁荡然一清,又被眼前这一切唤起了心绪,不禁多做了停留。 这些年偌大一个大祁,有多少人知道全师依靠武王一人之威在镇服着,近些年虽然不似早年那般奔波荡寇,可武王心里却是清楚,这个大祁,已经是徒具华丽而败絮在内了。 回想刚才在金殿之上那班朝臣的庸庸无为,武王只感觉眼前这般的富贵已经是半点的意义都没有,一朝东水而去,繁华只在浮沉中。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者,都沉睡在先祖的基业上,只可恨自己却无法象他们那样乐在其中。 武王那身金甲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层异样的光彩来,这身战甲是先祖留下来的宝甲,曾披在先祖身上血战疆场,被国师附上无坚可摧之法力,是大祁无上荣誉的象征。 自幼年时,自己就梦想着可以穿上这身金甲,而今披上这铠甲的数年,武王才真正感觉到这铠甲的沉重,此时自己的身上,就等于担着大祁的兴亡一般。 至今武王还可记得当年自己第一次披上这副金甲时候的那种兴奋,可如今,武王却似乎有种疲惫在心里萦绕不去。 假如自己当年没有穿上这副金甲,那又会怎么样?武王忽然发现自己这一次,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以往每次踏出金殿,他都是风尘仆仆的赶赴自己所要去的地方,而没有片刻的停留。而今,自己却在这琼楼宫廷之间流连不去,眼前的景象或熟悉或陌生,但都让他心生感慨。 武王心里猛的一警,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莫非是这次当真要出不测之事。 对于封印一事,武王心里实则复杂,若是国运兴旺,他必当希望率军踏过通路,踩着先祖的脚印再临南荒,与那些传言之中强悍的虎狼之军一争高下,让手中长枪痛饮蛮血!可如今大祁已经若昏睡的老朽,完全禁不住大力的拉扯了,即便自己麾下羽林军勇猛盖世,而自己万丈雄心,但金殿之上无人可知,自己又如之奈何…… 武王叹息了一下,只愿大祁国运尚在,让此一次封印大祭顺利而行,那样或尚且可保大祁不倒。 他握了握佩剑,慨然走出了这宏伟的王大都。 赤风部落的纳丹,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仔细的端详的着手中的长刀,这把刀跟随他已经十年了,十年间,它饮尽了这南荒悍兽的鲜血,如今终于要尝一尝那中原人的血是什么味道了。 自从金帐狼王那里接过第一战令起,纳丹就率赤风部战士向那中原入口处而来。 看着身边不断经过的一队队狼骑,纳丹全身的血液似乎已经要燃烧起来,他几乎已经看到中原人在自己的战刀下惊恐万分的表情,看到那血流千里中狼骑前行的凶悍。 封印,这个封印已经将我们荒人折磨了近千年,而今,我们终于要出来了! 纳丹双眼猛的暴睁,从那双眼睛里射出两道骇人的寒光,随着那长刀一挥的方向,一队队彪悍的荒人骑着南蛮健壮高大的荒狼,卷起阵阵尘土向前奔去。 林破念双眼慢慢睁开,从窗**进缕缕阳光,洒在云团周围,却似完全照不到林破念的身上一样,他微微一笑,似含了千般的得意。 封印大祭,这个日子自己已经等了好久,而今,终于来了。 当年那封印盛况,如今在自己的主持下又要重现了,而天都谷将因此而名声大盛,到时候即便是清风阁锁心殿,又怎么能比得了。 他长身而起,双眼之中似有一种狂热的神色闪动出来。 封印……封印大祭…… 一切都在这似悄然无声的平静下来到。 六十三 东风 十万大山,云雾苍茫,在那山峦起伏与葱郁森林之中,这条似天地初开便横亘在这大地之上的苍龙骨脉,原本只有那深居的猛兽常年相伴,寂寞的如同深巷之中的老妇人,而今却一下子的热闹起来。 只见在那层峦叠嶂的山林之间,一道道光芒不时的闪动出来,在那茂密的树林间迅速移动,裹夹着一阵阵利风,将这大山之中的沉寂完全打破。 随着那一道道光芒不住的落下来,此时的祭台周围,已经有数人围聚。身为这里的地主,柳青眉身着一袭的白衣,映衬着那张清秀动人的面庞,更显得清丽脱俗。她用那双美目看了看周围,此一刻被尊为中原三大门庭的天都谷、清风阁、锁心殿已经全部聚起,三位门主依环形而坐。 天都谷的谷主林破念,一身蓝色道袍,头挽玉簪,脸上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似对这场封印大祭成竹在胸,丝毫没有半点的忐忑之色,显出这位中原第一方家的厚重底气。只是此次随来,却并没有素日里一向孟焦不离的萧破雪。中原修真素来传言,林破念最为倚重萧破雪,也最为信任这个师弟,如今这么重大的阵势,这个心腹之人没有到来,仍人觉得有些意外。 到是一直传言身受重伤形神将灭的天都谷曲无复长老,如今竟好端端的站在林破念的身后,这位长老由于身监天都谷禁地之责,所以极少露面,这一番出现在封印大祭之上,也是让人暗暗揣测。 其余天都谷六峰院主,此时到是无一缺漏,此时并列与曲长老身后,为此次大祭护法。 相比之下,清风阁的端木阁主,则有些神秘,这位阁主虽然身列中原修真最高之列,但见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平日里处事皆由他的师兄智木长老担起,或由于清风阁完全由木族这一上古部落演化而来,使得大家都对这位木族的首领心生好奇,此时即便是柳青眉都不由得多看他几眼。 这位端木阁主身材相较与林破念要矮上一些,但却并没有因此而落了下层,此时端坐在那里,自有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气息,虽不凌厉,但却让人把握不定,因而虚实难明。 那张似平凡的脸上,却有一双宛若寒潭深水一般的眼睛,让人难以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他内心之中的起伏。 柳青眉一眼而过,心里却生出一种似说不清楚的感觉来,锁心的灵犀之目,柳青眉早已经修的炉火纯青,可刚刚那似无意中的一眼,所能发现的却是一团迷蒙,以正道心若乾坤天地朗朗之说,此一事似乎有些说不通。 此时的端木阁主,竟让柳青眉忽然生出一种与天都谷林破念匹敌的感觉来。 中原门庭,果然是高深莫测啊,相比之下,竟是自己的锁心殿势头为弱了,柳青眉心里忽然又腾出了师傅那张面容来,心里不由得一酸,若师傅在,此时恐怕当会是另一番情形了。 林破念此时身在祭台最中,那隐在十万大山之间的隧路,正正的对在他的前面,望着那一片黑茫茫的隧路,林破念心里忽然有些感慨,就在几百年前,曾有中原最顶尖的修真之人在这里联手布法,做下了那延续至今的封印,如今自己坐在这里,又将把这封印延续下去。 此时身下那高大的祭台,在林破念的心中就如同他生命之颠峰一般。 他看了看身旁的端木阁主,自己虽然尊为天都谷主,但与这位道友却是少有来往,近些年更因为端木闭关不出,自己没有再见到他,此一番还是数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此时的端木给他的感觉,竟透着一股浑然隐于山之境,尽管他一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但所透出的那股气息却让林破念无法小窥,即便以林破念之修为,都不由得心叹清风阁修真之法的奇特,这上古的木族,果然有些不同。 林破念微微一笑,看了看端木阁主与柳青眉,说道:“此番聚首,是为了前面那道千年的封印”他用手指了指那十万大山迷茫之处,缓缓的接着说道:“事关中原之安危,想来大家也都是心里有数,只望我等此一次,可承天地之运,得保封印的完好,那就是中原之幸了……” 端木一双若寒水般的眼睛,此时也投向了林破念所指的地方,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一切听尊主的安排……届时必然尽其所能!” 林破念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了一直不作声的柳青眉,三位门主之中,以她的资历最是淡薄,但毕竟身为锁心之主,此时也理该受重。 柳青眉看林破念看向自己,淡然一笑,说道:“我锁心殿镇与这封印已经尽千年的岁月,如今却还要依仗各位同道之力,当真是有些赧颜了……” 林破念摆了摆手,示意柳青眉无须客气。 柳青眉点了点头,说道:“这封印原本是当年高人所布,为封住那条与蛮荒往来的通道,其中风雷之法烈火之术各为所居,但都不是主阵,它最深的核心,也是这封印之眼的所在,乃是当年众先辈凝聚法力所成的一道神符,这道神符在这封印最中,以阴阳为引,五行为辅,内含乾坤变数,外衍天地生机,家师在时常说,这道灵符,实在是我中原修真最为精深的奥妙,也正是凭借着这道灵符不动,才维持着封印的完好” “如今不知缘何而起,这道凝聚了莫大法力的灵符,竟开始有失形散化的趋势,这让师傅百思而不得其解,唯一说的通的就是这道灵符在当年凝集之时就有不妥,只是当时却没有发现,以至于有今日之果……” 林破念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似乎也在想着灵力外泄的缘由。 端木此时到是口气平淡,悠悠的说道:“山无常势而水无常形,即便天地之间也是变数无尽,想来这封印也是如此,我等只须尽力而为就是了……” 柳青眉接着说道:“正午之时,本是阳气最盛,但此地却受灵符之影响而阴气纠结,反在深夜之中又似正午之烈日,若长久下去必然是灵符溃散而封印荡然无存,我在这里布下了虚明渊通之法,待引动阵角,即可看到那道灵符的所在,届时我等尽所能,将那灵符那道将开的缝隙弥补即告大成!” 林破念面容一整,听罢了柳青眉的话,长身而起,随着那身蓝色的道袍在风中微微抖动,他回顾身后的曲长老及六峰院主说道:“我等即将牵引封印,你们须紧守心神,稳住阵脚,不得有外人侵入!” 曲无复自从伤好之后,还是第一次随谷主行事,在此之前谷主最为倚重的萧长老依谷主之命,在大家都不知晓的情况下离开天都谷,据说身负重任,这才不得不让自己随行护法。 此时他率领着六峰院主,依照林破念之命按阵势排列守在了法门之旁。眼看着这虚明之阵中一面面金色的法旗离地而悬,相互映衬下不时的闪动着若星火般的光芒,他心里也是一阵激动,身为修真之人,对于如此的大阵仗,那是梦寐以求的,而三大门主联手施法,将对于他以后的修神,裨益甚多。 同时,清风阁的智木和祥木两大长老,也率弟子退出祭台,如今那高大的祭台之上,只剩下了林破念、端木阁主和柳青眉三人,这三人站在祭台之上,就仿佛将离尘世而踏向虚空一般,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阵中法旗随着那时辰的流转,已经开始簌簌的无风而自动,那一面面法旗之上,不住的卷动出一束束的光芒来,交接在一起,使得祭台周围一片幻彩,即若天将神光,使得那高大的祭台更生神奇之色,远远的望将过去,祭台之上的三人衣带当风,若在雾中一般的飘缈迷幻。 林破念站在祭台之上,抬头看了看那渐渐正移的日光,时辰正将接近,此时这封印之前气温却似在逐渐的下降,即便是身在祭台之上,仍感觉到似乎寒夜将临一般,显然那封印之中的灵力正在逐渐的散发出来,使得这变化如此之大。 他看了看两边的端木阁主和柳青眉,三人目光交接,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柳青眉率先走在前,此时那一面面法旗抖动的愈加激烈,随着那一束束光芒的交接,不住的闪出道道若梵凤篆之法咒,渐聚渐合,凝而不散。 层层灵雾之中,柳青眉双手交叠,仿佛彩蝶恋花一般不停的反动,煞是好看,随着双手的反动,柳青眉的嘴里传出一阵低低的吟诵之音,那声音就若反舞飞天般脱俗,在这弥漫的云雾之间,登时让人恍若到了仙境。 随着柳青眉双手不断的捏出各种灵诀,那虚明之阵渐渐启动,原本凝结在一起的数面法旗的光芒,此时向外平展,不断的漫延开去,竟就似一面镜子一般平平的铺在了那封印之前。 此时那条若无底深境一般的缝隙之中,不住的有一缕缕的青烟渗出,而那黑暗之中,隐隐已有风雷之声,似乎里面正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扭动着那虚空一般,形成了股股小的漩涡。 柳青眉那若翻花一般的素手,此时上下虚合,两个掌心之间,似环拢起一捧月光一般,那纯纯的白色随不刺眼,却让人感觉到其中那股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奇异之力。 随着双手缓缓向外推去,那环拢若弹丸一般的光芒渐渐脱离掌心,在空中平移而动,似有灵性一般的直隐在了那数面法旗光芒所聚成的屏障之上。 原本簌簌急抖的法旗,此时随着这捧光芒的隐入,登时若受力拉扯一样,猛的绷的笔直,一束束光芒若长丝一般牵在那屏障四周,竟似一张大网一样。 而那屏障自中心而流转,渐转渐急,原本若镜子一般的平和障面竟隐约分出阴阳之界,两条阴阳鱼似被点睛一样缓缓而出。 “法阵引动,封印将显……”随着柳青眉一声低低的声音,那此时已经幻出阴阳太极之法的屏障此时蓬然绽出刺眼的光芒来,随之即散,原本若雾一般迷蒙的屏障此时竟变的光滑可鉴,两条阴阳鱼体积不住的减小,缩与屏障正中心,成道天法眼之势。 透过这若镜子一般的屏障,再看那本来漆黑一片的缝隙,此时竟是若拨云见日一般的清晰开来。 只见那浓黑的雾气之中,一条山路若隐若现一般的出现在屏镜之间,千年之中,这条一直隐藏在茫茫大山之中唯一走向南荒的山路,此时终于露出了端倪。 这条山路在这茫茫的大山之腹,鬼斧神工一般,上不见天,下可连地,两边的山壁犬牙交错,凸现冷峻之意。在山石缝隙中,原本那些生长的草木,此时受封印灵力侵蚀,已经完全枯死,使得整个山路之间丝毫没有半点的绿色可言,只有一丝丝的低沉的氤氲之气萦绕在其中,一片的阴冷,就如同一条通往茫茫死地的山路一般。 林破念此时目光都投向那个屏镜,透过屏镜看着这条山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条传言中的山路,这条山路的尽头就是那漫卷风沙的南荒,曾让中原人如坐针毡一般的南荒。 他看了看身边的端木阁主,只见他此时那双阴沉的眼睛也仔细的看着那通道,可表情仍是一片的沉寂,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林破念心里暗自一紧,这位端木阁主当真是心若深海让人难测,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仍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半点的心绪来。 却在这个时候,异像徒生。 只见原本那条空荡荡的山路忽然之间风起云涌,竟在瞬息之间不知道从何处生出层层青云来,伴着青云生出,一道道电光不住的从云中闪出,而轰鸣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原本在屏镜之中已经逐渐清晰的山路此时顿时又变的模糊不清,而屏镜正中央那对阴阳法鱼,此时忽然急速的转动起来,竟将那本来光滑的屏镜振出圈圈涟漪来。 林破念心神一动,目光直看向屏镜之中的山路,此时那迷蒙着层层云雾的山路,已经是电闪雷鸣,忽然之间,一道无法比拟的金光忽然腾云而起,裹挟着无以匹敌之势,直射在屏障正中法眼之上! 柳青眉陡然喝道:“金符已出!”双手不带声音将落,已经爆出若干捧若月光华,直奔法眼而去。 林破念此时两眼之中陡射电光,两只眼睛已经若火一般的明亮,双臂一振,随着那宽大的道袍卷动,一股青光直射而出,跃过柳青眉随着那月光一般的光华注进法眼之中。 天都谷六峰之主与曲长老此时身在阵脚,却已经放出身上的长剑,借剑之神力稳住那似开始动摇不已的法阵之旗! 随着一声声的道歌从他们的口中咏出,林破念那股青光含着他道家深厚的修为,绵绵不绝,直盖过了柳青眉那一捧捧若月的华光。 那阴阳阵眼,原本在金光的充斥下已经颤抖不止,几欲崩溃,此时忽受此神力,又平稳下来,并从阵眼之中射出一束纯纯的光芒来,直抵在那金光之上,逐渐的向前推移。 此时柳青眉身在最前,在金光暴起的一瞬间,几乎感觉要被湮没了一般,此时有林破念新力分担,顿时感觉轻松不少,但已经是香汗淋漓,几乎浸透了衣衫。 再看此时的林破念,虽是面容肃整,但却并没有因此而落入困顿,可见这道家第一人之称名不为虚,那股绵长充沛之力此时已经成了法眼之中的主引。 看着法眼之中那束纯纯的光芒缓缓上移,逐渐的将那金光推后,柳青眉心里暗自一喜,心想只要把金符光芒逼退,让法眼的光芒直入金符之中,那样就可以重新的将金符的裂缝弥补。如今已经抵住了金光的冲击,且稍占上风,只要端木阁主再注新力,那必然可获全功。 只是此时已经是关键时候,可除了自己和身后的林破念,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再有新力,柳青眉心中一怪,却无法分心去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端木阁主竟然还不出手。 林破念将一道道神念之力注入法眼之中,抵住金光的暴起,尽管此时已经占了上风,但只感觉那到金光若太阳一般含着万分灼人的气焰,此时正通过法眼丝丝的烧着他那隐藏在深处的魔力,那股纯正的道家之威若是平时与他来说或许如春风一般,但此时却是痛苦不已,只感觉那体内的魔力正在受此灼热而激发出来,若是一旦如此,那真是后果不堪。 “端木到底在做什么!”他心里也如柳青眉一般怪疑,只觉得此时不出手,难道他要等到金光冲破屏镜在施法吗? 林破念心中正苦受煎熬,不由得一股恼火升出,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一阵清凉之力,似含着无限的生机,从身后涌出。 林破念心里一松,知道端木阁主,终于出手了…… 六十四 魔现(上) 天当正午,本是一日当中最为温暖的时候,可此时的十万大山之中,却完全超出了常理,充满了异样的冰冷。 守在阵脚的三派弟子,此时只感觉整个山林之中,莫名之间升出一股寒气来,这股寒气裹夹着让人难以明状的诡异,阴冷潮湿,丝丝如骨,即便此时众家弟子已有法器护体,但仍似乎身在冰窖一般,禁不住想打冷战。 山林之中,也受寒气的影响,生起了一层层的雾气,那雾气由薄转浓,竟似对面都无法见人,在这层层雾气之中,那高大的祭台此时已经是异彩连连,青白相间的光芒穿过层层雾气,直射进那阵眼的阴阳太极之中,又通过太极转化出一股纯白的光芒,将封印之中金符所放的光芒抵住,一时相持不下。 此时这封印之中的金符已经完全幻出模样,透过那屏镜可以看到一个不过一尺左右的卷轴,悬在那山路之中,这卷轴不知是何物所制,通体金光闪闪,一眼望过去只感觉其中似含着道家震慑无比的威势。 如今这卷轴似张似合,显然还没有完全打开,站在祭台之上的三个人都清楚,这卷轴所以能有如此威力,皆因当年数高人倾其修为所致,其中所含的道法之力何止几百年。而此时卷轴似张似合,若任由其张开,那此次封印大祭将立告失败。 林破念此时就如同陷入到了一个不可自拔的泥潭之中一样,只感觉那屏镜的阵眼就仿佛无底洞一般,而自己则深陷其中即便苦苦挣扎却无法自拔。 原以为端木阁主可以为自己分担一下压力,哪知道他此时在后面就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尽管已经出手,但相比与自己和柳青眉,几乎是清风拂面了然无痕,以至于如今仍要靠自己来抵住这金符的大部分力量。 更让林破念感觉到要命的是,此时体内的潜藏至深的魔性已经被金符的神力激发,正蠢蠢欲动,若在如此场合下将自己的魔性爆发出来,那必然是让天下人所不齿以至于晚节不保。无奈之下,林破念不得不分神来压制那魔性,如此一来,更让林破念苦不堪言。 此时那阴阳太极之中所转化出的光芒已经失去了初时推进的势头,而开始与金光相持而对,若任此下去,必然到最后是力有不支而封印失败。 林破念心里暗暗恼火端木阁主,没想到他如此身份,竟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徘徊不进,分明是恐封印大成而自己得势。 再看此时的柳青眉,也如同林破念一般,尽管压力要小的多,但同样是苦苦支撑,那样俏脸此时已经是一片的苍白。 端木站在两个人的后面,若此时两人能回头看的话,定然会为他的神色所惊。只见此时端木的那张脸上,阴晴不定,一双眼睛却毫无半点的表情,冰冷之极,而在嘴角之间,正有一丝的笑意,似得意更似嘲弄! 尽管眼看着林破念与柳青眉两人身陷苦地,但端木仍是不紧不慢,虚张声势一般的射出几许光芒,与那金光相比几乎等于虚无。 此时祭台周围雾气缭绕,即便是三派弟子,也无法能清晰的察觉出这高台之上的虚实,只看着法阵之中的法旗被拉扯的笔直,以至于不得不祭出神剑来保法阵的完整。 即便林破念已登赤天太清之大境,但如此苦苦相持,仍是吃不消,道心此时已经相耗颇多,反之那股魔性却是不住的窜动,尽管林破念分神压制,但道心损耗似已无法能完全将魔性掩盖住。 此时离林破念最近的柳青眉顿时身有所感,只觉得林破念那原本浩然绵长气息此时竟似有些衰弱,而其中竟隐有一丝丝的妖异之气。 这让柳青眉大感吃惊,不明白何以这位道门第一大家竟会有如此怪异的气息。 端木此时身在最后,冷眼看着两人苦苦支撑,正自闲暇之时,忽然感觉一丝冰冷的气息透体而来,顿时一讶,尽管端木没有出手,但清风阁主,岂是虚名,一身木族秘法立有所应,将那冰冷的气息扼与身外。 虽然端木藏有异心,但仍没想到林破念竟会有此变化,表情顿显一愣,转而瞬间又恢复如常,而嘴角的笑意却增。 “没想到尊为道门第一人的林破念竟会如此……”端木不由得一阵的冷笑,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林破念就会再无法掩盖住那魔气,而这道门第一人的名头,将从此不再! 十万大山之外,原本有十几个村子散落在大山的周围,这些村落里的人一直依山而居,靠山而生。 此时这十几个村落中的村民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列列寒甲铁士,那锋利的战枪不住的闪着摄人的冷光,使得村落里最初的那份安宁恬静荡然无存。 村落里的居室已经变成了战士驻扎的帐篷,这些白白的帐篷若蘑菇一般密密布扎,而旁边每隔一段距离,则有数匹挂着铁甲的战马,这些战马大多在低头的吃着草料,沉默无声,显然久经历大战,即便是在那闪闪的刀光下也丝毫没有半点的惊慌嘶鸣。 武王此时身披金甲,双手到背,站在中军大帐前,那双虎虎生威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面那茫茫的大山。 他知道,此时大山之中,正有一场道门大事在进行当中,而其成败与否,将关系到整个中原的安危。 武王身后,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合力捧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长枪,这条枪看似并不粗大,反而有些造型之间颇有些秀气,但观这两个士兵的架势,却知道这条长枪的分量绝对不轻。在整个枪身之上,盘有一条长龙,这长龙打造的栩栩如生,通身透出微微的红色,而那锋利的枪芒,则自龙口而出,颇有气吞万里之势。 这条血龙枪自武王征战沙场,至今已有数年,不知有多少悍将饮恨在这龙口枪芒之下,被武王视为眼中珍宝,形影不离。 枪在则人在,枪之魂则是人之魂。 武王此次率麾下羽林军,驻扎在这十万大山之边,只等万一发生不测,好与那蛮荒的狼骑血战到底。 他反身伸臂探手,闪电之间,把那条血龙长枪握在手中,动作若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那条血龙枪此时落在武王手中,顿时有了一种睨视天下的威风。 若大祁运道至此,那就让这条血龙来饱饮荒人的鲜血!武王双眼之中射出两道精光来,十万大山只在眼前…… 风云突起! 原本十万大山之上那片碧天,忽然大变,只见一层层的黑云从天边风涌而出,此时竟以让人乍舌的速度迅速向十万大山之上集结,须臾之间,只见那层层的黑云互相吞噬,已经如同一只巨大的黑手一般重重的压在了山颠之上。 随着黑云压盖,山林之中也刮起了搅天卷地的狂风,这狂风肆无忌惮一般,将山中那些参天的大树刮的摇晃不已,一声声呜咽一般的风声若冤魂哭泣一样充斥在山林之间,让人听的不寒而栗。 那布满法旗的虚通大阵,忽然遭此异变,顿有所应,原本那些似被大力拉扯一般笔直的法旗开始剧烈的摇动,不时的穿出噼啪的声音来,似乎正在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破坏着这法阵。 天都谷的曲无复长老脸色一变,不知道何以会忽然发生这样的变化来,连忙展电目之法看向那高大的祭台,顿时大惊失色,只见此时那高大的祭台,竟完全被黑雾所笼罩。 那层层的黑雾,不知从何而出,里面影影憧憧,似有无数的人隐在其中,飘飘荡荡无所依托,分明是魂魄所至。 道法大祭之处,竟出现了如此邪恶的景象。 此时祭台之上的三位门主,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所惊,在黑雾笼罩中,一股无法克之的冰冷和怨恨席卷而来。 即便是一直身在后面的端木阁主,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竟完全打破了自己的计划,只见在黑雾之中,有一团似漩涡般的气息缓缓而落,直悬在了这道家祭台之上。 林破念心里猛跳,只觉得道心在这一瞬间竟似完全没有了一般,再无法管封印的成败,神念一收,在祭台上倒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却只丢下了柳青眉一个人独自支撑。 柳青眉此时也是不知道何以会发生如此事情,林破念撤出之后,顿时金符之力全部落在了柳青眉的身上,顿时一股被抽空的感觉涌了上来,若非柳青眉修心坚韧,几乎就要倒在祭台之上。 林破念稳住身体,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心中之魔更是不听自己控制一样,似乎这黑雾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在吸引着自己。 他双眼怒睁,直看向那缓缓而落的那团似漩涡一般的气息,那气息似雾非雾,不住的转动,看上去怪异之极,却待落到祭台上的一刻,竟渐渐的明晰,幻化成了人形。 只见一个黑袍长发的人徐步从气旋中走了出来,这人身形瘦长,面容俊秀,两只眼睛妖媚的几若女人一般,一对眉毛却似画般飞进两边的鬓角之际。 “鬼冥!”林破念双瞳猛收,冷声说道。 刚刚说完,林破念忽然又看到这人又生变化,只见那本来甚为俊秀的面容竟开始变的粗犷起来,一双凤眼也渐渐收拢,换做冰冷的无底深渊,那披散飞扬的长发,也是黑色褪去紫色将出。 林破念顿时有种莫名的感觉生出,似乎眼前这个面孔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怨恨,那股灭绝一切生机的气息也铺天盖地而来。 电目之下,竟有幻觉,林破念长诵道歌,他深知幻由心起,此时完全看不清楚鬼冥的虚实,皆因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力量太过可怕了。 “林谷主,当年天都一面,至今让我时时挂怀,今日一见,谷主风采依然,当真可喜可贺啊……”此时鬼冥的语气若飘忽不定一样,听起来怪异之极。 原来当日鬼冥在云泽深渊虽然将卫公子斗败,但在卫公子反戈一击之下,也是心神受震,以至于无法将卫公子置于死地。这鬼冥号称当今魔门第一奇才,当真有过人之魄。他受伤之下,当机立断将炼鬼教化为数股,遣与其他地方,而自己则在暗影使者的护送隐匿起来。 圆月之轮中,封存着上古魔帝留下来的至暗力量,凭借着过人之能,鬼冥竟冲破层层秘法,将圆月之轮中的力量释放出来,如今鬼冥的力量,早已与当日在天都谷与林破念一战之时天壤之别,只是不知何以鬼冥只能达到与魔帝之念虚实相交,却未能完全化实。 即便如此,此时鬼冥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骇人之力,仍让林破念深为所惧。 此时林破念百年多精纯道行早已被封印之中的金符消耗的所剩无几,心知此时无法以天都之法来与鬼冥抗衡,而祭台之上柳青眉一人独自与金符相持,已经是岌岌可危,更遑论过来援手与他,唯独剩下了端木阁主,虽然林破念对他刚才未施全力而心有怒火,但此时大敌当前,无可奈何之下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回头看向站在祭台一旁的端木,沉声说道:“阁主,此时情形务须明言,你我同为道门一脉,理该联手抗敌才好” 端木阁主一直站在旁边,此时听闻林破念的话,长声说道:“谷主自当安心,我虽无谷主之道法精深,但与谷主压住阵脚还是力有可行的” 林破念听罢端木的话,心中大恨,知道此时自己已经被端木推到了最前面,与鬼冥的一战是无可避免,若自己落败,端木必然会坐收渔翁之利,借机将自己踏在脚下。 与此一刻,林破念竟忽然想起了萧破雪,若有萧破雪在,必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两难之境。 他咬了咬牙,冷笑着对端木说道:“那便有劳道友了!” 端木微微颔首,似早已经料到林破念会落败一样,被林破念看在眼里更是恼恨。 他看了看鬼冥,说道:“邪魔之人,也敢如此,今日必让你饮恨与这大山之中,以免再来为祸众生!” 鬼冥此时若实若虚,丛丛幻影之中丝毫看不清楚表情为何,只是那两只手似有风云一般,周围那层层的黑雾竟自行开始向两手聚集,原本偌大一片的黑雾,就那么渐渐收缩成两团,如弹丸一样凝在鬼冥的手中。 此时祭台之上黑雾将去,渐渐又露出了清晰的模样,三门弟子观台上如此之变,不由得大惊失色,有心想上去助力,但却苦于镇压这法阵而无法分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台上的变化。 林破念此时脸上表情复杂,眼看着鬼冥双手之中那两团若弹丸一般的黑雾,心知其中所藏力量的强悍,绝非是此时自己所能抵挡,而若自己一旦倒下,那就意味着千年来天都谷的威名将一扫而空,再不复存在,而身后又有端木虎视眈眈,寻机而动,当真是进退不得。 看来自己必当如此了,林破念心神一松,神念之中顿时一股冰冷之意涌将而出,霎那之间,这位道门第一人原本那道家杀伐正然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几与鬼冥一般的邪灵之息。 只见此时林破念那高大的身体竟自冉冉而起,完全没有半点依托,一张原本充满威严的脸上此时冰若死水,两只眼睛之中,再没有半点黑白界限,而完全转化成了若墨一般的黑瞳,其中更似有莫大的吸力一样,周围的空间顿时随之而扭曲。 三门弟子虽然无法上身相助,但此时台上变化却是看的清楚,眼看着这位号称中原第一人的林破念竟化身成魔,顿时心悸不已,尤其是天都谷上下,万万没想到一直敬仰的师尊竟身藏魔心,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端木看着林破念的变化,心里暗暗冷笑不已,此时林破念的变化已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待这两魔相争,而自己坐享其成。 鬼冥似也有些意外,他那缥缈不定的声音再起,说道:“万没想到,原来谷主也是我道中人,当真让我欣喜不已!” 林破念冰冷的看着鬼冥,毫无半点感情的说道:“卫道之法,岂是尔等宵小所能明白,今日必将亡了你这乱世之妖人,也好向天下同道有个交代!” 说罢,一团青雾自口中托出,那青雾虽淡却不散,从林破念口中出来之后,似有灵性一样绕在了林破念的周身,而林破念此时那粗大双手,开始捏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六十五 魔现(下) 中原正道自五百年前九狱司一战之后雄踞天下,时至今日终于因为林破念的化魔而出现了裂痕。 身为中原道门第一人,天都谷的谷主,竟然在这道家封印大祭之上道心不再化身成魔,即便是为了御敌也再无法自行圆通。天都谷弟子此时目瞪口呆的看着祭台之上所发生的一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心除魔又无从出手,一时间心下顿时混乱,即便是曲无复长老,也万没想到回有此一变,眼看着自己这位师兄周身上下青雾缭绕黑气翻滚,心中一凉,知道此一番无论结果如何,天都谷都将陷入无底深渊,被同道之人所不齿。 林破念此时已经为魔魄主神,再无法考虑那么多,那一团青雾随着他手掌之势的变化不断跳动,两眼之中已经完全被一片死气所占据,再看到半点道家生生相息之相。 反到是鬼冥,原本蓄势而动,看到林破念此时的变化,竟开始松缓下来,那张虚实不定的脸上模糊间似有一丝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林破念把魔功提至巅峰。 始与分,收与合,林破念那对大手终于将一连串古怪的手势收在了合势之上,而那团青雾此时也落在了林破念的两手上下之间,随着这两只大手再逐渐的分开,那团青雾似被拉扯一般渐渐放长,待两手分至两肩之远时,那团青雾竟已经幻化成一把长剑。 这长剑以青雾为筋骨,丝丝的黑气为锋刃,介于有形而无质之间,看似几同虚无,可待林破念双手双手却似负万般重力一样,缓慢把长剑一转,将这青雾之剑握在手中,随之青雾之剑顿时砰然扩大,似被鼓足了气一般,而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抽空掉一样,整个祭台周围的人,立时有种窒息的感觉。 鬼冥那缥缈不定的声音似带着嘲弄说道:“当日天都一战,林谷主以古剑射日而威风凛凛,今日却开始用上这虚虚不定的东西来了” 林破念漆黑的眼睛里若死般的沉寂,冷冷的笑道:“斗尔等之辈,何须大张旗鼓!”说罢手中那把庞大的青雾之剑调转方向,剑指鬼冥。 那偌大的剑身之中似含藏了无数分体一般,此时在林破念的催动下,气划长空,瞬间迸发出来,托出无数的黑气,发出嘶嘶的声音,直奔鬼冥而去。 林破念身在空中,双手托着那柄巨大的剑身,眼睛中有两条黑气溢出而上,又隐入青雾之剑中,使得那长剑的体积丝毫没有因为分体的射出而缩小半分。 眼见着那无数的气剑若雨一般而来,鬼冥那张模糊不定的面容忽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只见原本尚有轮廓的面容此时竟骇人的扭曲起来,顷刻之间,整个面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团不断扭曲荡漾的气雾,就如同一个无头之人一样。 原本被林破念手中那气剑所吸尽的空间再生变化,整个虚空之中似忽然停止了下来,一刹那之间,祭台周围那原本摇曳不止的树木忽然一动不动,似一下子被凝固了一般,成个亘古不动的雕木。 时间,空间,就那么忽然的静止下来。 那些铺天盖地若雨一般的气剑,原本裹夹着夺人的气势,此一刻就如同被定在了空中一样,青光闪闪,就连那拖在身后长长的黑气,都再无法动弹,仿佛一张偌大的画布之上被人用墨笔轻描淡写一般的勾勒出无数的黑色纤细的线条一般。 所有的变化只在一刹那,却又仿佛与这个世界存在一般久远…… 那原本被凝固了的树叶在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生机,重新发出风摇般簌簌的声音,整个空间似乎只是那么停了一下,而所有的一切似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唯独那漫天的剑雨,此时却若散花一般跌落在风尘之中,消失无形。 魔帝之力,竟威如斯。 鬼冥那若气化一般的面孔又重新的恢复了轮廓,他看着此时如同定在半空中的林破念,发出一声古怪的叹息,说道:“林谷主当日威风至今难忘,可惜却让我失望了!”说话中那身黑色的长袍忽然向外伸展,似没有半点界限一般的完全超脱了物的极限,就那么铺天盖地的无尽黑色漫卷而出。 那黑色似有着无限的生机一般,即便是笼在头顶的那片苍苍蓝天,都似无底抵抗这黑色的侵袭,而在黑色的席卷之下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这一天,我等的好苦啊……”鬼冥双手朝天而举,那股吞噬着一切的力量不断的从双手之中散发而出。随着那在肩边飘散的黑发,把这十万大山之中所有的颜色都吞噬进去,所能剩余的,只有那黑色,再没有任何生机的黑色。 林破念此时呆立在半空之中,手中那柄青雾之剑已经缩成了一团,再不复之前之势。 眼看着鬼冥若魔神临世一般,他却再提不出半点的力气,只感觉全身上下似被抽空了一样,所能做的,只是看着所有的一切被那绝望的黑色吞噬。 魔帝之力,乃是这魔门的本源,林破念此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之可笑,此一举无疑与班门弄斧,又怎会不落败。若此刻手中握的乃是上古射日,又怎会被鬼冥谈笑之间就化为虚无。 只可惜,射日如今已经灵灭而神落,被自己亲手扼杀了。 他身在半空之中,心却已经跌进了无底的深渊,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竟在这顷刻之间就化虚无,而天都谷千年基业,也随自己而毁! 正自万念俱灰之间,忽然身后背上,似被什么东西攀上一样,心中一惊,扭头观看,只见端木阁主正冷冷的看着自己,手中一团绿光跳跃不已,再看自己身上,只见不知何时开始,自己身上已经被一丝丝的绿气所缠住,这绿气就如同那藤枝一样,伸出数不清的尖锐芒刺,刹那间,林破念只感觉全身上下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大惊失色,急喝问道:“端木,何故如此!” 端木阴冷的眼睛看着林破念,寒声说道:“道门出尔等邪人,若不铲除,何以向天下交待……”说罢单手一抽,林破念在半空中,身体似忽然被牵动一般,象个傀儡木偶四肢怪异的扭动,忽然发出一声撕心的惨叫,全身上下仿佛出现无数的裂口一样,顿时有数道血水喷涌而出! 随着端木双手一撤,林破念高大的身体重重的跌在祭台之上,再看林破念脸色此时已经是苍白的若死人一般,表情痛苦不堪。 曲无复从震惊中惊觉过来,眼看着师兄被端木施法重伤,再无法顾及阵势的危机,一声狂喝,御剑而上,直奔祭台而来。 此时鬼冥力量所形成的黑暗已经若无边的大幕一般,掩盖的整个十万大山之上再无半点的明亮,在黑暗之中,阴风阵阵,更有无数的妖灵从地下破土而出,向三门弟子突袭而来,原本三门弟子正被法阵而自忙不暇,忽然遭此袭击,顿时再无法分身维持法阵的安稳,各个祭出法器,与那些妖灵战成一团。 黑暗之中,伴着一道道剑光不住的穿梭,更有鬼怪的厉嚎狞笑之声,使得整个十万大山之中,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端木看了看此时痛苦不堪的林破念,嘴角闪过一丝狞笑,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唯独鬼冥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但却更加有利于他的行事。 若非鬼冥,自己恐怕收拾林破念还颇费周折,如今则一切水到渠成。看来天意如此,木族一脉,终于要重新站在这神州之巅了。 这几千年来,先祖苦心经营,不惜与荒人结下同盟,更在当年封印之时故意留下空隙,都是为了一血上古的那战败之耻,为了能让我族重新占据这中原神州。 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这一切就都可以在自己手中实现了,端木那张阴郁的脸上此时也不禁溢出一丝的狂热来。林破念已败,自己已经是中原道门第一人,只要自己挟此威势召集人手,将这鬼冥除去,则大计成矣! 此时,那浓浓的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亮,初时只是一线之间,瞬息之间猛的涨大数倍,绽出万丈金光,似要把这层黑幕刺成网筛一般,随之而来那苍茫的十万大山,顿时剧烈的摇晃,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高高的祭台原本为巨石搭建而成,遭此突变,那坚固无比的台面裂出无数的龟纹,还未待人反应过来,只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塌,绽出层层的烟雾来,瞬间又被那刺眼的金光穿透。 就在那万丈的金光之中,有一个身影若蝴蝶一般无力的向外飞出,带着那种较弱的美丽,无助的让人心疼,即便是在那夺目的金光下,那身影仍仿佛寒冰雪地之中的一朵绽梅,划过所有人的视线。 屡屡遭变,柳青眉终于再无法坚持,法阵失助,金符终因裂痕无法弥补而灭,封印将毁。 此时柳青眉闭着眼睛,全身上下仿佛那飘飘的飞絮再没有任何感觉,心里也生出一股深深的疲惫来,只仿佛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睡过,此时,他若在身边,那该有多好,自己必然再不顾众人的理会,好好的埋在他的胸怀里,舒服的睡去……只是,你现在身在哪里?你可知道我的疲惫吗? 柳青眉那娇弱的身体,在金符破毁所发出的光芒里,向外倒飞而出,又重重的跌在地上。 锁心殿的护法弟子一声惊呼,再不理法阵的成败,纷纷飞身而上,直拥向柳青眉跌落的地方。 金符破毁,封印的力量正在迅速的瓦解,原本那条根本无法看清楚的山路,此时正一点点的清晰起来,只待烟云俱散,就再没有任何能阻挡荒人的脚步了,而荒人,却也不过是端木手中的一颗棋子。 鬼冥此时已经飘在了空中,那瞬间爆发出的金光就如同烟花一样,瞬间又被那无边的黑暗所掩盖,此时的他,就如同主宰一般,君临大地,藐视众生。 即便是此刻的端木,也心知无法夺其锋芒,原本以为林破念会与他一场苦战,而自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林破念如此轻易就落败。 端木暗自盘算,自知现在无法奈何与他,正想召集门下弟子向山路之中遁走与那边的荒人会合,异象又出。 整个十万大山之间,忽然响起一阵清鸣之音,仿佛从九天而出神音一般,传遍了整个苍茫大山,那声音似鸟鸣,又是呼啸,婉转而起,盘旋而上,顷刻间又若千军万马奔袭而出刀戈向见杀气腾腾,完全将那鬼嚎妖哭之音盖过。 随之,一团火红的光芒,就如同破云而出的红日一样,冲破了黑暗的束缚,所有人的眼睛乍逢红光,顿时被刺的睁不开眼睛,同时周围空气之中似忽然被燃烧了一般,温度骤然提升,将原本那阴霾寒郁之气一扫而去。 黑暗之中的妖灵凶煞,此时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在那红光的映照下,一个个怪异的站在那里,似忽然被定住了一般不知所措。 即便是三门弟子,此时也完全摸不到法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那红光之中,裹藏着一股从没有见过的力量,非邪非道,却似可充斥天地,即便是那一惊漫卷翻扬的无边黑暗,都无法将其吞噬,而在那红光之下一点点的退却。 鬼冥那已经将隐没到黑暗之中的身形此时又逐渐的显露出来,这个魔神此时那朦胧不清的面容似乎也有些诧异,被这忽然出现的这红芒之力所吸引,在这黑暗之中,竟可有如此强悍之力能抵挡这股绝望的吞噬之力,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那团红芒由远及近,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朝向鬼冥,而是向柳青眉跌落的方向而来,只见躺在地上的柳青眉身体忽然缓缓的上升,犹如被人轻轻的托起一般,直没入那团红芒之中。 在那红芒之中,一道柔和的金光正缓缓的在柳青眉的身上流动,那金光只一眼望过去,就感觉其中似含了万千悲悯之意一样,竟让人不由得心生哀伤。 逐渐,红芒的颜色开始淡去,直至完全消失,终于,一个面容俊朗且有些清秀的男人从其中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男人的身上,只感觉这男人竟如同天造的一般,竟找不出半点的缺憾,唯独那只空荡荡的袖子,让人心生惋惜。 他每一步踏出,都似与这天地忽然而成一般,只在几步之间,就让人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似乎所看到的只是这天,这地,这人,而再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即便是那只独臂,都似已不扎眼。 这个男人眼睛里似有着难以掩盖的哀伤一般,让人看过去即感心中一疼,那只独臂就那么轻轻的抱着柳青眉,而柳青眉此时似睡了一般,双眼微闭,尽管仍不见苏醒,但从表情上看,显然方才那道柔和的金光,起了难以言喻的作用。 在这个男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绝美的女人和一条高大的金毛大狗,那女人此时表情冰冷,使得那张精致的脸上挂着拒人千里的寒霜,而那只金毛巨犬,则是虎虎生威,一双眼睛看着那些妖灵精怪,不住的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竟对这些邪异一点都不畏惧。 “顾胜澜!!”天都谷的华青云最先反应过来,一眼认出这红芒之中走出来的男人,竟是昔日被天都谷列为弃徒的顾胜澜!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小徒弟。 同时被端木打伤,此时正自修神的林破念也立有所感,一双已经变成灰蒙蒙的眼睛闪过一丝厉芒,转而即逝。 端木怎么也想不到会忽然出现这样一个人来,似与天都谷颇有渊源,心里不禁暗自一紧,心想今天真是跌宕起伏,竟出现这么多不可预知的事情。他一边静观事变,一边以木族传心之秘法告知与智木祥木,以便能尽快赶往山路那边,与荒人会合。 顾胜澜此时用那只独臂横抱着柳青眉,心里却是哀伤不止,这个女子是卫大哥最心爱的人,如今卫大哥下落不明,而她又生死难料,顾胜澜只感觉心中那股哀伤竟是如此浓烈,想起这个女子当年与自己和琪琪初见之时的风雅,在自己危难之时那援手之意,即便曾经形若陌路,但而今这些旧事却在心里翻滚不已。 他一双眼睛环顾四周,从林破念、端木阁主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鬼冥的身上,可那股哀伤的神情依旧不变,似乎已完全不把这所有人放在心上,而全然沉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林破念被那漠然的一视深深的刺了一下,那股积怨之情不禁又升,只觉此子可恨之处已经不下那鬼冥和端木。 到是鬼冥,如今似好奇一般的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他传出一阵飘忽不定的笑声来,带着重重回音说道:“天意,竟是天意,你竟就是当日那个九狱司中的人……” 顾胜澜回头看了看阿云,此时阿云的表情更加冰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把眼睛闭上,天地风云,似都随着那眼睛的闭合,而完全不在存在,整个世界一片虚空。半晌,他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直视鬼冥,冷声说道:“魔帝之力,果然不同凡响……” 鬼冥点了点头,古怪的说道:“本打算此事一了,便去找你,却没想到你竟自己走出来了!” 顾胜澜点了点头,把柳青眉交到了阿云的手中,又看着鬼冥,一字一板的说道:“因为,我也在找你!” 六十六 争锋 身在空中,鬼冥那朦胧的面容之中徒然射出两道厉芒来,冷冷的投向顾胜澜,似要把他穿透一般。接着忽然发出一声若夜魈一般的怪笑,那笑声尖利之极,在场的人乍闻此声,顿时觉得头疼欲裂,魂魄震荡,有几个弟子在这笑声之中竟双目呆滞,昏昏的摔倒在地上。 顾胜澜独臂反手一握,将阿云的纤手拉住,只觉得阿云那柔软的小手此时竟开始微微的颤抖,显然受鬼冥魔法所震,一张俏脸也变了颜色。 顾胜澜手掌一紧,一股暖暖的气息自掌心之中流出,传自阿云的身体之中,在阿云的体内流转不息,阿云顿时觉得眼前一清,刚才眼睛里那重重鬼影登时消失,而那阴霾之气也在顾胜澜那若晨曦朝日的暖流之中一扫而空。 顾胜澜见阿云已经无恙,扭过身再看鬼冥,只见此时的鬼冥周围已经卷出无数黑云,不时从那浓浓的滚滚黑云之中传出闷闷的嚎叫之声,似在黑云之中隐藏着一只巨大的怪兽一样。 顾胜澜凛然而立,两只眼睛此时暴涨红光,随着手一转之间,一把古拙的长剑神奇的出现在他的手中,长剑之身通体暗色而无光,几若凡铁打造而成,丝毫看不出半点的仙家之气,可偏偏被顾胜澜拿在手中,就如同一件神兵利器一般,让人丝毫不敢小窥。 “古剑红莲!”曲无复长老最先认出,这把剑正是当日被顾胜澜从焚剑池之中解脱出来的天都神兵——古剑红莲,只是不知道为何,此时的古剑红莲竟丝毫没有当日的那种神威之气,那通体黯淡的光芒也与当日有天壤之别。 此时顾胜澜横红莲在胸,身体飘然而起,周身上下红光不时的闪动出来,整个人就如同这茫茫黑暗之中的一点明灯,若明灯还在,则苍生不灭。 鬼冥的口中传出一连串古怪的声音来,那声音就似久远而早已经遗失掉的语言一样,一起一伏节奏迟缓而分明,让人完全听不明白,充满了诡异。 随着那古怪而充满了节奏的声音,只听见在那黑云之中,传出一阵阵喀咔的动静来,就仿佛有无数坚硬的东西在互相碰撞摩擦,又仿佛尖刀剔骨丝丝做响,让人听的不寒而栗。 黑云越来越浓,而里面那可怖的声音则不绝于耳,顾胜澜威立与空中,双眼看着那翻滚若沸腾一般的黑云,他感到一股完全超乎了人力的气息正在黑云之中不住的壮大,凝聚,却完全猜不到在黑云之中,到底鬼冥召唤出了什么东西。 鬼冥那古怪的声音仍从口中跳跃而出,那完全隐在黑袍之中的双手此时已经向前虚抱,似要拥住那滚滚而动的黑云,那张大的十指,则在不住的弹动,仿佛遥遥的有十根长线连在指头上一般,而线的另一端,隐在黑云之中。 如此的怪异之中,所有的人眼睛都盯着那黑云之中,那股邪恶的力量,让三门弟子脸色巨变,不知道鬼冥邪法,到底通与何境。 却在这个时候,神獒忽然一声低低的吼叫,四个粗大锋利的爪子猛的在地上一抓,那庞大的躯体腾空而起,随着那身金色长毛随风一抖之间,竟放出一捧金色的光芒来,将神獒的身体完全托起,在空中冉冉而起,飞到了顾胜澜的身边。 此时一人一兽,顿时红芒与金光交相互应,将整个半边的天色映照的若红日降临,一扫黑雾阴霾之气。整个山谷之中那瑟瑟的寒气也顿减许多,三门弟子脸色稍暇,却仍紧张的盯着那黑云翻滚之中的古怪。 顾胜澜单手横起红莲神兵,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鬼冥若隐若现的身影,忽然口中发出一声直通云霄的长啸之音,随之风云突起,天地变色,只见红莲已经脱手而起,横在空中,即便是几若凡铁的剑身,此时仍在顾胜澜神念的灌注下红光连连,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鬼冥似已有感,一双鬼眼望着那横在天空之中的红莲,口中说道:“曾言天都谷藏有五把神兵,莫非这也是其中之一”话音未待落下,红莲已经在空中划出一道火芒电色,几若奔雷一样直奔鬼冥而来。 鬼冥面色不动,身体却似化为虚无一般,就在红莲到来的前一刻,那原本若隐若现的身形忽然消失不见,完全隐在了那翻滚不息的黑云之中。而红莲竟若无物一般的穿过,又反转而回,重新回到了顾胜澜身边。 一剑无功,顾胜澜忽然把一双闪着红芒的眼睛盯向黑云的深处,只见那黑云之中,忽然闪出一端白惨惨的粗大骨头来,那骨头从形状看大概是四肢的末结,可已经是大的惊人,此时在黑云之中忽然冒出来,让人不由得心惊。 随之从黑云之中传出一声闷闷的嚎叫之声,那声音似已经被压抑了千年一般,充满了狂热和愤怒,顿时一阵的飞沙走石,原本已经翻滚的黑云忽然剧烈的蒸腾,几乎如同煮沸了一般不断的搅动,在黑云之中仿佛有东西在不断的吸食着这黑云一样,随着黑云不断的变幻搅动,原本似可以铺天盖地的气势此时竟迅速的缩小,渐渐的露出来黑云之中那妖兽的模样。 最先露出来的,则是那若风干了千年一般的四肢,那爪子之上闪着幽幽的磷光,惨白的骨头上面找不到半点生机,而黑云不断的渗进那粗大的枯骨之中,终于,这只妖兽从黑云之中完全露了出来。 除却那锋利闪着鳞光的四肢,还有一条几可横天的长尾,而妖兽的脑袋之上,两只犀利的长角闪着黑色的光芒,两边那巨大的空洞曾经是眼睛的所在,如今里面黑光连连。 整个妖兽完全是由枯骨而成,伸展开来,几可横过那十万大山之界,竟是一条巨大的骨龙! 只见在骨龙巨大的头颅之上,鬼冥若气一般虚实不定的站在上面,遥遥而望,只向顾胜澜。 在那若两个黑洞的眼睛中,所有人都无端生出一种要被摄进去的感觉,而在这巨大的骨龙面前,万物都似乎一下变的渺小而细微,那股强悍的邪恶气息从骨龙那白骨之体中散发出来,使得原本葱郁的大山,顿时枯黄的若深秋来临。 鬼冥站在那巨大的头颅之上,仿佛巫神一样驱使着这条骨龙,那森森的巨大牙齿,若山涧风化之石一般闪着寒光,直奔向顾胜澜。 一股股冲天的寒气自这骨龙身体中透出,将那些枯黄的树木顷刻之间又挂上了白霜,整片山林,已经再没有半点生机之象。 神獒低吼连连,显然被这骨龙激起了凶性,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一样已经布满了血红,全身那金色的长毛此时已经完全炸开,四个爪子若抓实地一般在虚空之间紧紧的绷起,若非顾胜澜还没有指令,早已经扑出去了。 “北海妖龙……”顾胜澜两眼看着骨龙那庞大的身体,他曾在庆阳手记之中读到记载,传言上古魔帝魔功通神,曾亲入北海降服一条将修成真体的真龙,并将其封印炼为魔兽,强横无敌,当年仙魔一战之中曾为魔帝所倚重,没想到今日鬼冥竟可以将其召唤出来,即便只是妖龙之骨,但魂魄尤在,威力仍是骇人。 顾胜澜虽知神獒之力,但面对如此庞大的妖龙,仍是不敢任其施为,他虚空向前踏出一步,将手中红莲再次御起,红莲剑灵随以沉睡,但此时红莲在顾胜澜神念的灌注之下仍在空中焕发神采,尤其是剑身之上两条金线,流转不断更胜昔日。 妖龙那两个巨大的黑洞似有眼睛一般的看着顾胜澜,里面黑气滚滚,显然是鬼冥邪法居于其中,忽然妖龙张开那空洞的大嘴,似要吞噬万物一般,只见一团白蒙蒙的气息从那口中脱出,直向顾胜澜而来。 妖龙久居北海,乃极寒之兽,此时这一团白蒙蒙的气息,全由妖龙精气所凝,划过空气之中时,竟凭空出现无数的冰晶,闪闪发亮,更似无数碎刃一样,在这团寒气的裹挟下直向顾胜澜飞来。 顾胜澜冷哼一声,空中红莲剑势不改,直迎那团寒气而来。红莲本是采自万年火精之铁炼造而成,此时更在顾胜澜以朱雀之烈焰灌入,火芒大涨,几可比拟那冥狱地府之炼魂之火。 极寒与极烈两股气焰在空中乍一碰撞,顿时若九霄震怒一般,爆出巨大的雷鸣之声,整个大山被炸的猛然一动,顿时乱石飞滚,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只见那无数的冰晶碎刃似找到了目标一样,若雨点一般斩在红莲剑身之上,不断的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珍珠散落,每斩一次,红莲那剑身之上都留下一道白白的痕迹,又瞬间被自身那涨起的红芒所消融。 剑尖之上,那爆出的红芒以若火舌一样吞吐不已,与那团寒气不断的交接,每一次都蒸腾出浓浓的白气来,使得原本偌大的一团寒气竟在火舌烈焰的消磨之下渐失冷息,再没有刚刚出现时候的那般威力。 鬼冥身在妖龙头颅之上,眼见神兵渐走上风,两手一挥,原本那隐没在手中的两团黑气徒然出现,直入妖龙体内,只见妖龙猛的发出一声嘶嚎,在那巨大的龙口两边,竟生出两条龙须来,这龙须通体乌黑,全由那黑气所化,此时生长出来,就如同两只触角一般伸缩不已,不停的伸展,直卷向在空中缠斗的红莲。 眼见这两只龙须将要把红莲缠缚住,忽然红莲剑身之上猛然爆出两道金光来,竟是那两条细长的金线此时忽然爆发,就似两只韧性无比的丝线一样,揪住了妖龙的龙须。 那两条金线原本是为了封住红莲而打的伏魔神链,在红莲脱困之时阴差阳错被红莲据为己有,却未想此时竟忽然爆发,似成红莲的分身一般,将那两条龙须若缚茧一般绕在一起。 此时空中黑气与金光萦绕,红芒与寒气交接,一时之间异光连连,更有那巨大的妖龙横亘在十万大山之上,使得整个天地都变了颜色,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仍可感到那可怖之气。 那龙须完全由黑气凝结所成,此时被两条细若蚕丝一般的金线所缠缚住,竟似被完全克制了一般,无法脱身而去,而那巨大的妖龙,似也被那金线拉扯的吃痛一样,将巨大的头颅不断的摇晃,发出一声声厉嚎,显然愤怒之极,那龙口之中不断的喷出一团团浓浓的寒气,将红莲包裹在其中。 此时红莲两条金线飞出,与龙须缠在一起,剑身之上红芒稍减,而那寒气在妖龙的不住推动之下势有所增,一时之间竟是相持不下。 整座山上,此时已经面貌全非,三门弟子看着空中的一切,一个个目瞪口呆,如此巨大的白骨妖龙,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禁为之所震慑,即便是端木阁主,也为之所动容,不知顾胜澜将如之奈何。 却在此时,忽然一直伏在顾胜澜身边的神獒一声长长的吼叫,那声音竟如虎啸狮吼一般,再看顾胜澜不知何时竟已经站在了神獒那高大的身上。 只见顾胜澜此时站在神獒的身上,表情万般的肃穆,那只原本掌控红莲的独臂已经悄然收回,就那么似万般凝重的横在胸口,手掌向上而立,五指朝天,竟似一座雕化的立佛一般,充满了大悲无畏之意。 顷刻之间,那朝天的五指忽然若分化一般的弹跳不已,瞬息之间只一只手掌,竟变幻出若干奇异的手势出来,每一个手势在消失的一刹那之间都似被凝固下来,而下一个手势又演化而生,如此生生不息流转千变,此时的顾胜澜只凭一手,竟就那么幻化出若千手一般,在胸口之间金光流转生生难去,炫目不已。 忽然神獒那庞大的身体金光爆涨,那金光竟完全将顾胜澜与神獒的身体笼在其中,即便以天都谷电目之利,都无法看清楚其中的仔细。只见这团夺目的金光,裹夹着风雷之气,忽然向前射出。 金光掠过红莲神兵,掠过妖龙黑气龙须,在眨眼之间,竟移到了妖龙那巨大的头颅之前。这一瞬间,空间竟似完全没有存在一样,就仿佛平平常常的一步,却已经跨越千万里之遥。 即便是一直站在妖龙头颅之上的鬼冥,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会有如此之变,尚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巨大的妖龙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两个巨大的黑洞之中黑气凝结,似乎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来到了自己跟前。 却在这个时候,只见在那夺目的金光之中,忽然若开花一般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旁似有千指幻影,重重叠叠完全分辨不出到底是何姿势,速度似缓似急,在那出现的一刻,所有的一切就若被凝固了一般,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这只手在向前推动! 啪的一声脆响,只见那只手就那么若实若虚的印在了妖龙那巨大的头颅正中。整个空气之中似一张镜面被忽然粉碎了一般,幻化出无数重叠的影子,让人完全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却在一瞬间又忽然的重新合在一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所有的人都瞪着眼睛看着这发生的一切,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让人无法说出来。 鬼冥身在妖龙之上,身体微晃,那张朦胧不甚真实的面孔此时幻出层层微纹,似也被这一掌的声势所夺。 金光褪却,只见顾胜澜仍若初一般站在神獒的身上,一派的肃然,两只眼睛静静的看着前面那巨大的妖龙,似正在等待着什么。 天地再动! 忽然那巨大的妖龙发出一声难以言表的痛苦嚎叫之声,只见那巨大的头骨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掌印,只见那掌印金光滢动,若水流转,却在不住的扩大,使得整个头骨,竟从中间开始塌陷进去。 妖龙整个身体就似被抽打一般,不住的在空中翻滚,那巨大的白骨之尾从空中横扫地面,几乎要将整片森林扫倒。紧接着黑气从白骨之中丝丝渗出,就如同被抽离出身体一样。 忽然漫天的一片白色,只见那巨大的妖龙身骨,竟纷纷碎裂,如同漫撒骨雨一般,将整个大山的上空所覆盖。 一掌之下,竟将如此不可一世的妖龙碎成万千碎片!顾胜澜仍悄然而立在神獒之上,单手一挥,将红莲唤回手中,横与胸前,周身此时红光弥漫,似上天仙神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胜澜的身上,一时间悄然无声,似乎完全被那一掌之威所震,一战之下,这个少年终于站在了中原修真之颠,可情形却又是如此怪异之极。 六十七 怒威 天空之中,那巨大的妖龙枯骨所碎成的骨片若雪一般,飘洒而在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胜澜的身上,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刚才那巨大的妖龙。 异变悄然而生,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那漫天的骨片似受吸引一样,竟无一落地,而悄然向一处聚拢,待到众人忽然发觉有异之时,那些骨片已经聚拢在了一起。 只见那些碎骨此时似乎在重新的组合一样,不断的分散又拼接,那无数没有半点规律的碎片,此时竟能一片片对接在一起,且再没有半点妖龙的形状。 顾胜澜剑眉一锁,两道利芒直射向那怪异之处。 再看那些碎骨,顷刻之间竟自行拼出了一副盔甲一般的东西来,在盔甲之中黑光闪动,忽然传出一阵桀桀的怪笑来,只见在妖龙破碎前消失的鬼冥,此时赫然出现在这副骨甲之中。 这副完全由骨头拼接而成的骨甲,此时在空中闪着惨白的光芒,凸凹不定,在两端肩膀之上,各有一支长长的尖刺透出,而那硕大的头盔则全由妖龙头颅拼接而出,却要比之前那巨大的头颅缩小很多,唯独那两根长长的龙角,仍闪着磷光高高向上凸起,透出一股睨视苍生之气势来。 只见鬼冥身在盔甲之中,那虚实不定的五官竟逐渐的清晰开来,露出一张与当日顾胜澜在九狱司所见完全不同的面孔来,这张面孔就如同那骨甲一样,似乎是完全拼接而成的,那一道道纵横的伤痕已经完全再看不出当日鬼冥那妖异的模样,唯独那对凤眼细眉,尚可看出一点依稀的模样。 他此时身在骨甲里,用那对凤眼看着顾胜澜,发出一阵肆意的笑声来,说道:“果然不错,果然不错,没想到而今竟还可以看到佛家手印的威力……”说罢那完全隐在骨甲之中的双手猛的虚空一抓,只见一阵嘶嘶的声音,凭空之下竟在手中出现了一只白骨长矛,那长矛似之前妖龙的脊梁一样,根结咬合,前端犀利无比,有一道道黑气不住的萦绕在上面。 鬼冥将手中骨矛一挥,荡出一片黑芒来,哈哈大笑道:“今日便让我看看小子到底有何本事!” 在场的人不禁心中暗惊,未曾想鬼冥竟会有如此的变化,此时身披骨甲手握骨矛的鬼冥,分明与那上古的魔帝相仿,那股邪恶的气息冲天而起,已有滔天之势。 顾胜澜此时身在神獒之上,若松一般静立,那只单手仍是若立若侧捏出一个古怪的姿势,给人一种完全静默一般的怪异感觉,似乎这不再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而完全固化若石雕一般,就连一直虎视眈眈的神獒,此时都沉寂无声,将那四只巨大的爪子匍匐在下,似卧似伏,让人难以揣测。 唯独那金光,却是不离不散,在顾胜澜的身边缓缓游动,在鬼冥如此强横的妖气之下,丝毫不减,使得人心中稍减忧虑。 鬼冥骨矛在手,此时那张可憎的面容更是凶悍之极,忽然暴喝一声,只见那根粗长的骨矛脱手而出,将那即将凝固的空气硬生生划破,发出嘶鸣之音,裹夹着道道黑光直奔顾胜澜而来。 虽无风雷之声,但这根骨矛却自出低吼,似妖龙精魂附在上面一样,腾然之间,幻想再生,整根骨矛已若妖龙重生,以吞天食地之势,张开血盆大口,直欲将顾胜澜吞在其中。 眼见那妖龙之形已在眼前,顾胜澜那静若石化的身形忽然发生微变,随着口中一声长吟,只见那只单手五指或缓或急,竟超乎常理一般的以五般变化节奏,纷纷弹出,那动作几若行云流水一般舒展细微,却给人以一种完全不可能的感觉。 随之半空之中,传出一连串铛铛的声音来,若重槌击鼓,又若山间暮钟一样,神奇不已。 再看那凶悍的妖龙,似乎被人一下击中了要害一般,顿时消失在半空之中,随之转成那根闪着道道黑光的骨矛来,只见顾胜澜的五指,就若抚琴一般弹射不止,每一指都有一道金光,打在矛尖、矛刃,矛身之上,依次连绵不绝,随着每一次击打,那骨矛的气势都要削减一分。 如此下来,以顾胜澜那若蝴蝶纷飞一般的弹击之下,瞬息间骨矛那道道黑光竟已经被消磨了七七八八,再毫无半点灭绝之力。 在场人目睹此景,不由得长声高喝,似完全被顾胜澜的妙法所动,忘记了这个少年根本就不是他们中的人。 天都谷六院之主互相看了看,闪过复杂之情,虽当日将顾胜澜驱为弃徒与他们并无多大干系,可此时眼见顾胜澜大展神威,心里仍是生出一股不舒服来,只觉得今日一战,当真是天都谷颜面扫地,再无法立足与中原修真。 华青云更是心有感慨,若非师傅当日厉逐顾胜澜,恐怕这个孩子将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可惜往事不堪……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华笙,自当日离开之后,自己倾尽全力,始终无法找到这孩子的半点踪迹,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而这一切都因师傅一念是错而铸成,即便是华青云心性淡泊,仍不禁生出一丝的怨意来。 此时的林破念在门下弟子的护法之下,虽勉强将伤势稳定下来,但端木那一击仍无法彻底驱除,那股力量就若在林破念的身体里种下了种子一样,稍微一有机会就会滋生出来,使得林破念不敢大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鬼冥与顾胜澜两人在空中激斗。 眼见着顾胜澜屡屡施展神法将鬼冥击退,林破念心中怨恨更深,只觉得眼前天都谷威严扫地,全由此子而来,即便将他万剑穿心也不为过。 端木带着清风阁的弟子,此时已经悄然移向那条山路,当日清风阁的先祖故意留下一道破绽,因而才使得端木潜过通道能与荒人狼王定下密议,如今封印以破,大势以成,只待一发觉形式不对,就立刻带人离开,以保清风阁实力不损。 此时顾胜澜以手印之法化成弹花之指,破去了鬼冥骨矛之威,虽是看上去轻描淡写一般,但心里仍是暗自惊讶,那骨矛之上附着的道道黑光侵蚀之力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若非有金光护体,恐怕自己五指早已经骨肉脱离了。 鬼冥身在骨甲之中,眼看着骨矛被顾胜澜化去,不由得又是一阵桀桀的怪笑,说道:“未曾想中原道法大兴,临末却是靠这佛密之手来独撑,只可惜你徒有这只手,却没有那大日之法!” 说着双手猛的张开,顿时天地一暗,只见那漫天席地的黑暗之气再生,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天色再生波澜,滚滚的黑云将整片天空竟完全笼盖住,一股死亡的气息顿时席卷着整个大山。 在黑暗之中,鬼冥的身体忽然开始膨胀,原本那披挂在身上的骨甲随着发出咔咔的声音,眨眼之间,只见鬼冥那如常人般的身材已经不知道涨大了多少倍,简直若山一般立在空中。 鬼冥站在半空中,张开嘴,若释去重负一般的深深呼了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之中,整个黑暗之中忽然生出鬼魂之象,在那黑暗的掩盖下,只见整有无数的僵尸,似从地府炼狱爬出来一样,纷纷从黑暗之中拥挤而出。 随之鬼冥仰天一声剧烈的嘶叫,只见在鬼冥那高大的身体背后,竟似有东西在蠢蠢欲动,初时尚看不真切,可那东西就似破茧的蝉蛹一般不住的鼓动,越涨越大,转眼间已经涨成了山丘一般的大小,忽然鬼冥又是一声嚎叫,随着这声嚎叫,只见那东西忽然破茧而出,竟又是四条手臂! 此时的鬼冥背出四臂,身披骨甲,站在空中借着黑暗的笼罩下,已经完全变身成妖王模样,那张可憎的面孔不住的抖动,一对完全不协调的眼睛漠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死亡的气息席卷着整个大山,依次延绵,远远望过去,整个十万大山之间冉冉升出无数的黑气,不住的向外扩散开去,就如同一座死亡之山一般。 顾胜澜眼看着鬼冥如此变化,也不禁骇然,没想到鬼冥身上魔帝之力竟是如此可怕,若任此漫延出去,那这死亡的气息将把整个中原吞噬干净,再不会有半点的生机。 此时黑幕之中,无数的僵尸正拥挤着爬出来,这些僵尸显然是鬼冥炼鬼所出,一个个面目狰狞,身流脓血,即便是此时的各门弟子,见状都不由得心惊肉跳,一时间不知所措。 整个大山,已成地狱。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红光突破黑暗而出,这道红光来势突然,却将那翻滚浓烈的黑暗之气一冲而破,将所有人眼睛刺的一阵疼痛。 再看时,只见在红光之中,方才一直站在神獒背上的顾胜澜此时已经脱离神獒,周身上下红光大涨,一条条奇异的纹路正漫走在顾胜澜的全身,似正有一支画笔不断的在顾胜澜的身上勾勒一般,顷刻之间,只见在顾胜澜的身体之上,竟隐隐现出一只玄鸟朱雀来。 四象神兽,青龙深邃,白虎刚猛,玄武守成,朱雀则为最烈,浴火而出,衔火而食,深为黑暗所忌。 只见此时的顾胜澜,在那红光之中身体缓慢转动,一道道闪着青色的火焰之苗不住的从身体之中跳跃而出,而身上那朱雀之形,则随着顾胜澜身体的转动而欲振翅而飞。 即便是此时鬼冥那如山一般的身体,都丝毫掩盖不住那冲天的红焰之光,整个空气似被燃烧了一般,即便呼吸一下也会灼伤心肺,那无数的僵尸原本拥挤爬出来的身体忽然被这股似能燃烧一切的热浪所袭,顿时停顿不前,竟生退却之意,不敢再爬出来。 “朱雀之魄!”,鬼冥惊呼一声。即便上古的黑暗魔帝,都不愿正面掇朱雀烈焰之锋,以恐伤神。却未曾想到,那早已经如同图腾一般存在的朱雀,竟会托体而出,鬼冥那狰狞的面容自出现到如今,终于生出一丝惊恐之色。 顾胜澜身体在红光中缓缓转动,直至停止,才睁开双眼,只见此时那只振翅欲飞的朱雀神鸟此时竟又完全消失不见,反是在顾胜澜身后,竟生出两只宽大无比的红光之翼!那两只翅膀似实而虚,全由焰光而成,此时尽管收在背后,但烈焰不住腾起,使得整个人如浴火中一般。 不知何时,红莲神兵已经悬在顾胜澜的身旁,这把神兵那古拙的剑身之上已经异彩连连,在红光的照射下似有血脉在流动一样,不住发出嗡嗡的剑鸣之声。 顾胜澜看着鬼冥那庞大若山的巨大身躯,两眼闪出丝丝红芒,单手一召,红莲古剑自空中闪动而至,落在顾胜澜的手中。 伴着一声清上九霄般的鸣叫,只见顾胜澜身后那两只流转着烈焰的火翼腾然舒展开来,迎风而动,竟过数丈,将顾胜澜的身体凭空托起,挟风雷之势直向鬼冥而来。 火翼之下,顾胜澜手中的红莲剑芒之上火舌吞吐不定,似全然幻化做一只烈焰玄鸟,扑到鬼冥的近前。 鬼冥那张布满了伤疤的脸上此时似也感觉到那灼热的烈焰所生出的热浪,不住的抽动,使得原本就骇人的面容更加可怖,只见他那若山一般的身背一摇,在背后那四支手臂竟向前延伸,就如同四条触手一般似有无限的伸展之力,张开那偌大的巴掌,直向顾胜澜抓来。 此时的鬼冥,几乎如同八爪章鱼一样,只见那四条手臂蜿蜒伸展,在空中将顾胜澜手中红莲剑芒的来势所阻,与其纠缠到一起。 那剑芒吐着烈焰火舌,灼热无比,那四条手臂每缠斗一下,都要被烈焰所伤,烧出丝丝的黑气出来,而那触手也若闪电般的缩回去,由另一个接上,如此接二连三不断的纠缠,那四条若触手一般的手臂已经不知轮换了多少次,可偏偏鬼冥的体内,似含着无穷无尽的魔力,那手臂即便被灼烫退下之后,转瞬之间又可立即恢复过来,如此连绵不绝,竟将原本若长长火蛇一般的剑芒逐渐的消磨下去。 顾胜澜身在火翼之下,面色此时无比的凝重,只见那背后一直伸展的火翼,竟忽然又生变化,原本舒展开来若数丈的巨大光芒之翼开始急速的合拢,缓缓将顾胜澜包拢在那炎炎的火光之中。 此时在空中,竟已经完全看不到顾胜澜的身影,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焰,若蛋卵一般在空中缓慢跳动,就似在孕育生命一样。 须臾之间,雀鸣之音再起,只见那宛若蛋卵一般的巨大火焰,忽然向两边散开,原本那两只巨大的烈焰之翅竟已经消失不见,只在那熊熊的火焰之中,冉冉升出一人,正是被包在其中的顾胜澜。 只见顾胜澜此时双眼微闭,似刚刚睡了一般,面容无比的沉寂,可额头正中,却突现一目。 所有人眼见如此变化,无不变色,那竟是只有上位仙法才可化成的天灵之目! 此时顾胜澜尤若沉睡一般,独臂下垂,红莲神剑却似受到神念召唤一样,自行围绕着顾胜澜的身边不住的转动,随之,忽然电光一闪,整座大山上空若打过一道刺眼的闪电一般,只见顾胜澜额头正中那只眼睛,猛然睁开。 天空之中似忽然凝出绝大的力量来,雷声滚滚,一道道闪电自上而下,炸在大山之上,整个山谷似陷入到天威之中一般,即便是在场修为高深之人,也不禁为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所骇然。 忽然所有人一声惊呼,再看天空之中,竟忽然出现了一只硕大无比,几欲遮天的神鸟来,这只巨大无比的神鸟周身羽翎七彩,头冠流光凤缨,眉立若角,金翅鹫尾,双翅伸展之下火焰连连,一对巨大的爪子若含着无穷的力量,让人一望之下竟再无法生出抵抗的念头来。 “朱雀!”所有人眼看着天空之中这只巨大的神鸟,一时间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目瞪口呆。 只见随着神鸟朱雀的出现,原本那滚滚的黑暗竟一扫而空,完全被这漫天的火红之色所覆盖,天地之间竟掀起万丈红光,滔天的热浪。 顾胜澜身在这神鸟朱雀之下,额间独目若闪电一般投向鬼冥所在的方向,此时鬼冥那若山一般的高大身躯,在这神鸟朱雀的掩映下,竟显的渺小而微弱,再不复之前的威势。 顾胜澜那额间天目,似含着天威之力一般,那纯白的闪电之芒直直的灼在鬼冥那坚韧无比的骨甲之上,那骨甲虽为妖龙所化,可此时在这电芒之下,竟似毫无阻挡之能,只听得嘶嘶之音,那骨甲竟被顾胜澜一眼之下射穿。 空中那只巨大的朱雀神鸟,此时似受召唤一般,两只巨大的羽翼猛的一振,卷起滔天的火焰,两只巨爪只向鬼冥爪来! 这朱雀本为精魄所化,奈何此亘古之奇兽,力量何等的强横,那两只巨爪此时闪出道道利芒,鬼冥身上骨甲已被顾胜澜天目所损,此时眼见朱雀袭来,忙振出那四条长臂。 那四条长臂黑气萦绕,原本极难纠缠,哪知道尚未接近朱雀,就被朱雀双爪的利芒所绞杀,顿化无形! 随着一声穿透云霄的雀鸣之音,只见那两只巨大的爪子正正的抓在鬼冥的身上,顿时一捧惨白的光芒,隐约之中,似传出一阵凄惨的吼叫声,宛若妖龙悲叫,转瞬之间,又被那烈焰红光所掩埋…… 六十八 失意 所有的一切似在电闪雷鸣般一样,还未等人们清醒过来,鬼冥那庞大的身躯就掩埋在了朱雀的烈焰火芒之中。良久,人们才从那震惊之中缓缓清醒过来,只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似在梦中一样。 天空之中那只巨大的朱雀神鸟此时已经渐渐的淡去,似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只有顾胜澜一人仍身在空中,两眼微闭,不同的是额头之前那天灵之目,此时也似随着朱雀的消失而隐去,此时独留下一颗鲜红的朱砂痣,让人难以寻迹。 原本那已经若火海翻滚一般的天地此时逐渐的恢复如常,竟此一变,整个大山之上已经是面目全非,草木生机全无,只剩下一些黑黑的焦木似曾显示着曾经拥有的葱郁。 顾胜澜缓缓落到地上,睁开眼睛,扫过众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目光落在一大堆枯骨之上,那一大堆枯骨想来该是鬼冥骨甲所化,只是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初时那般样子,在朱雀烈焰的焚烧之下,早已经化成了若废瓦断片一般模样,那灰灰的枯骨之上毫无半点的光泽,就好像已经风化了几十年一样,可见那一瞬之间,朱雀之威何等之盛。 众人望着这堆枯骨,默然无语,毫无半点喜庆之色,此等凶悍之妖简直闻所未闻,若非眼前这个少年,恐怕此时当是另一番景象了。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众人之中传出一声惊呼,再看那堆灰白的枯骨之中,忽然升出一缕黑气来。这缕黑气似燃烧未尽而生出的余烟来,却是聚而不散,冉冉升在半空之中,又缓缓而落,转眼凝成人形,竟是一直隐在骨甲之中那如同山般巨大的妖王鬼冥。 只见此时的鬼冥于初来之时又是大不一样,那长可憎的面容不知道为何,又变成了当年鬼冥那长妖异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而疲惫,一双凤眼之中透出掩盖不住的倦意,那巨大的身体也恢复本来的模样,瘦长的身形摇摇晃晃,似喝醉了酒一般。 朱雀烈焰之火,竟未能将其炼化,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此时已经非那般可怕的鬼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鬼冥此时将身体稳住,看着顾胜澜,忽然一阵的发笑,那声音几若鬼哭一般,却又透出几分怨恨。顾胜澜默然无语,任凭鬼冥在那里大笑不止,好半天,鬼冥才止住了笑声,只见鬼冥用手一指顾胜澜,说道:“了不起,果然是了不起!” 顾胜澜原本默然的表情忽生变化,淡声说道:“此处一切原本于我无关,只是方才那一刻,我忽然感觉自己与这天地之间真实的存在……” 众人瞪着眼睛,不知所以的一起看向顾胜澜,不明白顾胜澜在这般情形下何以说出如此没头没尾的话来。 鬼冥用手捂住胸口,猛的一咳,虽然此时他仍能站在这里,但方才朱雀那一抓之下,显然受伤颇重,他狂笑一声说道:“无灵之剑、无主之魂、无意之形,果然是天之大道!”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若非你急于求成,未必会输,魔帝之力乃魔之本源所在,只可惜你手中的圆月之轮,少了一样东西……”说罢,顾胜澜将手掌缓缓摊开,只见那平滑的手掌之中原本空无一物,却在那摊开的一瞬之间,忽然生出一丝奇异的绿色来,这股绿色就似破土的嫩芽一样,从顾胜澜的掌心冉冉生出来,一气化两枝,两枝又分四叶,似生命力极其顽强一般的转眼之间,竟在顾胜澜的手中形成一团缩小了数倍的若树木繁茂般的存在,摇曳在顾胜澜的掌心之上,奇异连连。 鬼冥看着顾胜澜掌心的奇异变化,原本惨白的脸上更无半点的血色,至此他终于知道何以在自己与魔帝之力间,总存在一条无法融合的裂缝,即便自己想尽办法都无法修补,皆因当日九狱司中在自己得到圆月之轮的前一刻,顾胜澜已经阴差阳错般的分走了那本源中的一部份。就是这一差错之间,导致自己竟无全功。 鬼冥惨然一笑,看着顾胜澜手中那若树般繁茂的一团绿色,说道:“果然了得!” 顾胜澜默不作声,手掌又缓缓收拢,将那团绿色收在掌心之内,待再摊开时,已经是踪迹全无。 鬼冥一双凤眼定定的看着顾胜澜将手心合拢,说道:“朱雀之力夺天地之威,而人之薄弱,如何能长久载之,试想他日,必生不测!” 顾胜澜此时眼看着鬼冥落魄,却未曾想到这妖王竟忽然说此,不由得也是一愣,刚要接言,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一声暴喝之声,从不远处传来。 顾胜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身一看,只见天都谷弟子所在的地方,异变又出,只见一直坐在地上调养生息的林破念,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竟正在与一个怪异之人斗法。 只见林破念须发皆张,不知为什么充满了愤怒,一头散发凌乱蓬张,全然没有了道家第一人的风范,手中也多了一把轻灵的长剑,那暴喝之声正是他所发出来的,只见此时林破念剑势问天,单手捏诀,竟是天都谷太乙奔雷之法。 站在林破念对面的那个怪异之人身材高大,赤精的上身之上肌肉贲张,看上去充满了爆炸力,隐约可以看见皮肤上面有一层细小闪着血红颜色的鳞片,如同水生之物一样,两耳尖尖,鹰鼻凹眼,形同异类,此时站在林破念的对面,似完全被林破念的势头所压,苦苦的抵抗。 在场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此怪异之人,均生出一个念头来,似觉得此人与鬼冥乃一路之妖,诛之不惜。 林破念心恨顾胜澜得势,此时忽见此人出现,不由得将这一腔的怨恨都泼在此人身上,又施展太乙奔雷之法,欲给天都谷挽回些颜面,所以此时不遗余力,只见原本已经平静的天空之中又生波澜,随着林破念法势大增,一道道电光沿天而下,直入林破念手持的剑中。 那怪人也是强横,虽被林破念势头所压,却仍能苦苦相持,只是不知道为何,明知势单力孤却仍是恋栈不去,一对怪眼目光闪烁,不住的扫向顾胜澜这边。 顾胜澜看着这个怪人,心中不禁一动,虽然这个怪异之人身上流出一种让自己颇为熟悉的气息来,那种感觉虽无法捉摸,但却似曾相识。 “嘤……”一直被阿云揽在怀中的柳青眉在这个时候,竟忽然的苏醒过来,发出一声软软的喘息之声,锁心的弟子护法一直围在旁边,此时见殿主忽然苏醒过来,不禁一起拥了上来。 柳青眉此时那张清秀绝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光晕,一双美目扫过众人,落在顾胜澜身上,又飘然滑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顾胜澜看着柳青眉的表情,神念一动,忽有所感,猛的再看那个怪异血红之人,失声叫道:“卫大哥……” 那个怪人的身体微微一震,猛的把头扭过来,一对怪眼与顾胜澜的目光交在一处,四目相对之间,顾胜澜心头猛的一抖,这目光如此熟悉,竟真的是他到处寻找的卫悲歌,只是记忆之中那个风流倜傥桀骜不驯的卫悲歌,竟然变成了这般样子,自己完全再找不到半点依稀的影子。 卫悲歌目光之中透出复杂的神情来,似乎颇为激动,又有难言之隐,与顾胜澜对视一下即闪,直落在刚刚苏醒的柳青眉身上,那神情却是如此的关切,一时之下却忘记了一直站在对面的林破念。 此时林破念奔雷之法已成,却哪里还管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只单手戟指,剑芒直对卫悲歌,还没等卫悲歌反应过来,九珠齐发,只见一连串的电光腾然脱出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白芒,正正的炸在卫悲歌那赤精的上身之上。 这一切只在霎那之间,直看的顾胜澜心头猛颤,口中一声暴喝,身体直射向卫悲歌。 奔雷九珠,乃是太乙奔雷心法之中最厉之法,即便卫悲歌此时身若精钢,也无法消受,只见一连串的电光巨响,完全把卫悲歌掩没在其中,待顾胜澜飞身来到跟前的时候,卫悲歌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摇摇晃晃,直接倒在了顾胜澜的身上。 “卫大哥!”顾胜澜一声悲呼,往日历历在目,却未想当日九狱司一别竟至今日,眼见着卫悲歌此时口含鲜血,双眼神光涣散,已然是命悬一线,不由得心若刀割一般,当日自己被逐出天都谷,唯有三个人对他最好,而如今最珍爱的琪琪魂藏深幽之神谷不知道如何是好,柳青眉被封印之力所击躺在那边已经是生死难测,而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卫大哥如今竟也命在旦夕,顾胜澜只觉得天地之间似再没有半点的可取之处了。 他单手怀抱着卫悲歌,猛的一转头,双眼之中血光大涨,直看向林破念,直欲和林破念拼在一起。 林破念收剑在手,却也未想到顾胜澜会有如此反应,不知道这怪异之人与顾胜澜到底是什么关系,虽是如此,林破念仍是面沉似水,对于自己的辣手,丝毫没有半点的悔改之色。 顾胜澜把卫悲歌轻轻放下,站起身正要和林破念为大哥讨还公道,忽然之间别处传来一阵桀桀的阴笑,顾胜澜剑眉一立,再一看时,只见方才受伤颇重的妖王鬼冥竟忽然发难,趁自己失意之下竟祭出炼魂珠串。 自卫悲歌忽然出现之后,大家的目光都被集中在了卫悲歌的身上,竟就那么忽视了旁边还有一个妖王存在,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身具魔帝之力的妖王鬼冥。 原本在顾胜澜神念的锁定下苦于无法脱身的鬼冥,此时忽然顾胜澜把精力转向了卫悲歌,顿觉一松,此等的机会怎能放过,方才顾胜澜一念之下,已经让他知道了自己与魔帝之力融合的问题所在,只要让自己逃脱,必可卷土重来以血此败之辱。 眼见顾胜澜一腔怒火直向林破念,鬼冥袖中一动,竟祭出了镇教之宝炼魂珠串,这珠串乃至阴之地怨灵奇骨所磨制,那数十颗珠子之中均藏着凶冷无比的怨魂厉鬼,不仅是炼魂的至宝,更可以嗜人精血抽人魂魄。 此时鬼冥忽然将这串珠子祭出来,顿时山林之中响出一片鬼哭怨笑之声,随之阴风一盛,凭空之中竟生出一阵抽空之力,那力量似本无形,却直扑人面而来。 乍逢此变,众人皆是一愣,还未待反应过来,那一股股的阴气已经迎面而来,阿云原本一直站在顾胜澜的身后,此时顾胜澜扑向卫悲歌,使得阿云距离鬼冥最是接近,此时炼魂珠一出,首当其冲的人便成了阿云。 原本阿云就是寄主之魂,对于这种摄魂之物抵抗能力最是小,又逢这炼魂之珠乃摄魂法器之中威力最大,一时之下,顿时双眼眩晕,只觉得全身竟轻飘飘的再没有依托一样,心里一片茫茫然,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直扑过来,额头之上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的一击,顿时再没有了知觉。 刹那之间,那炼魂珠竟使得周围鬼影重重,又有几个弟子一时不慎着了道。 顾胜澜刚要与林破念计较,忽然又受此突变,剑目之中只见阿云若一片云彩一样轻飘飘的落了下来,不禁心神俱震,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后火翼又生,直向阿云卷过来。 背后那两个巨大的火翼若有实质一般的漫卷烈焰,顿时将炼魂珠所放出来的那些厉鬼化成乌有,而那数颗炼魂珠此时也被那火翼之力消去自身那沉积的阴气。 顾胜澜闪身将阿云护在怀中,只见怀中的阿云此时双目紧闭,面无半点血色,在额头之上,竟有一颗乌黑的珠子印在上面,只这瞬息之间,竟已经是黑气缭绕,似直渗神谷。 顾胜澜心中顿时一沉,连忙把阿云靠在腿上,单手轻轻的覆在了阿云的额头上面,将一股和煦之气注进阿云的神海之中。在覆上的那一刻,一股阴冷的气息直透掌心。 顾胜澜不敢强化这珠子,以恐伤害这身体的主魂,只能以轻许之力来控制这黑气的蔓延扩散。转瞬之下,竟又受此突变,任顾胜澜如何泰然也再无法控制。他抱起阿云,双翼一震,腾空而起,闪目再看周围,只见那鬼冥竟已经是踪迹难寻,趁乱脱身了,只留下了数颗炼魂珠,除却阿云额间那颗,其余都在火翼之下化去了阴气再没有半点的作用。 失去了妖王鬼冥的踪迹,而自己最亲近的人此时又都在刹那之间身受重伤而生死难料,顾胜澜身在半空之中,单手怀抱着阿云,一股股悲愤激烈的心情若那双翅之间翻涌的火焰,再也无法压抑控制,他单臂一振,两只巨大的空灵之火翼翻转而扬,顿时凭空掀起一阵铺天盖地的火浪来,紧接着他面朝上天,一声长啸脱口而出,那声音苍迈而悲凉,含着无穷尽的愤怒和悲伤,又夹着一股生生的孤寂,直冲寰宇,回荡在十万大山茫茫山谷之中,不绝与耳。 众人脸色齐变,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半晌,顾胜澜才缓缓收住那扣人心神的啸声,他看了看怀中的这个女子,那分明就是自己苦苦追寻的爱人,却如今芳魂难寻,此刻那炼魂珠魔性渗入神谷,顾胜澜以是片刻不敢离手,否则将再无生机。 他在空中,目光环视众人,那目光之中难掩一股悲凉之色,最后落在了天都谷林破念的身上,以毫无半点温度的口气说道:“林破念,他日我必将重入天都谷,踏平哪里的山山水水,将你置与红莲剑下,以平我往昔今日之恨!” 那声音就若一声声重锤般,字字敲心,让天都谷的六院之主及长老脸色一变,林破念冷哼一声,并不搭言。 红光忽然大涨,只见顾胜澜身后空灵双翼舒展开来,卷起一阵炙热之浪,紧接着一道光芒若千万的太阳忽然出现在人的视野之中一样,顿时再无法睁开眼睛,只感觉手脚似在火之上一般刺痛不已。”众人纷纷作法,护住心神体脉,一时间又是一团混乱。 良久,那热浪和刺眼的光芒才潮水般褪去,众人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只感觉眼睛被那突来的光芒所刺仍有不适,待所有的一切恢复正常,众人才发现顾胜澜和阿云已经是踪迹不见,同时那已是重伤难复的柳青眉和卫悲歌,同时失踪。想来是被顾胜澜一同带走了。 此时山谷之中一片狼藉,偌大一个封印大祭,最后竟是落得个如此的下场,中原三大门庭,终于土崩瓦解,而正道之势难再,清风阁的端木率本阁弟子,已经在大势以定之下全然从那山路之中退出,而天都谷弟子此时则是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有锁心殿,却是哀伤不已,自如今两代殿主纷纷而去,锁心殿也无力再挽狂澜,唯一能做的就是重回本门,等待殿主的消息。 天光重开,一场争斗终于安息下来,尘埃落定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似迷茫不已,唯独那山中通道却是渐渐的清晰,似在等待着那未知的一切…… 六十九 伤逝 高崖危立,罡风阵阵 顾胜澜神念一动,轻轻将卫悲歌和柳青眉两个人放下,怀中却仍是抱着阿云,不敢有丝毫的离开。 此时阿云那绝美的面容已经若凝固了一般沉寂,丝毫再看不见半点的悲喜表情。顾胜澜强压心中那股悲凉之情,转头看向卫悲歌和柳青眉两人。 此时的柳青眉似又陷入到了沉睡一般,表情似有期待,却又含着几许的难过,一对秀眉微微的蹙起,仿佛还余存着在被金符之力炸开那一瞬间的痛苦里,唯有顾胜澜知道,柳青眉那生命已经若秋之枯叶将离枝头,渐飘渐零了。 他又看看此刻柳青眉身边的卫悲歌,那被九珠奔雷所炸的地方已经发黑发焦,而更为严重的是,奔雷之诀引天之力,伤不在外表而在神魂,那煌煌天威之力即便是炼鬼的焚火也不可比拟。 只不过卫悲歌修为高深,此刻又是妖变之体,抗御之力异常强悍,尚可坚持到现在,还保持神谷明灯一丝清醒。 “卫大哥……卫大哥……”顾胜澜低声的附在卫悲歌的耳边叫着。 卫悲歌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深凹之眼此时颓然无神,他待看清了顾胜澜的面容,那张妖变的脸上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来。 “好兄弟……”卫悲歌大手吃力的抬起,抓住顾胜澜的肩膀,说道:“大哥还以为你死了呢……” 顾胜澜心中一酸,说道:“大哥,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我去九狱司找你,没有找到,又跑到云泽深渊,可进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一般了” 卫悲歌用手轻轻的拍了拍顾胜澜的肩膀,忽然一笑,说道:“往事不堪,提它做甚,知道兄弟尚在人间,那一切就好……”说罢一对怪眼投向身旁的柳青眉,似有无限的深意。 顾胜澜知道这个大哥一向行事洒脱,最是不喜婆妈,也不再问,又看到他这样的表情,知道大哥想的是什么,不由得心里一阵黯然,低声说道:“柳姑娘受封印之力所击,怕是难捱了” 卫悲歌闻声,那古怪的脸上抽动了一下,低低的说道:“这样也好,原就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模样,只我静静的看着她就好,我们终于可以就这样静静的不再怕谁来打扰了” 顾胜澜看到这番情景,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的劝慰大哥,他看了看一直若沉睡中的柳青眉,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震,连忙伸手进怀里,一阵的乱摸。 卫悲歌不知道他何故如此,奇怪的看着顾胜澜,顾胜澜也不理他询问的眼神,只顾自己在怀里一阵的找,忽然他神色一喜,不可自抑的冲着卫悲歌呼道:“大哥,有救了!” 卫悲歌不知道顾胜澜为什么忽然这样说,正要询问,却见顾胜澜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那动作小心翼翼,似万般珍贵一般,待呈到卫悲歌的眼前,摊开手掌,只见在顾胜澜的掌心之中,赫然有一颗色泽淡黄圆润的珠子。 那珠子虽无耀眼的光泽,可随着顾胜澜摊开手心的一刻,顿时一阵的异香流转而出,那珠子之中似也有阵阵的暖息在不住的转动。 这竟是当日顾胜澜与极北之地得到的鲛珠! 当日为救柳青眉,顾胜澜替卫悲歌入极北之地取神鱼腹中能起死回生之珠,却并没能用上,所以就一直留在顾胜澜的身上,却未想今日到派上了用场。 顾胜澜拿出这颗鲛珠,表情已经是欣喜不已,口中连连说道:“大哥,这回终于有救了!”说着就欲给卫悲歌喂下去。那知道卫悲歌却是毫无半点的喜色,把头一扭,竟不吃顾胜澜送过来的鲛珠。 顾胜澜一愣,不知道卫悲歌何故如此。 只见卫悲歌冲着顾胜澜一笑,说道:“兄弟至今仍还不知大哥的心思吗?”说罢望向柳青眉,不再言语。 顾胜澜全身一震,顿时陷入到左右为难之中,他知道若柳青眉有不测,则卫悲歌必然不会独自存在这世间,可此刻若他把这颗鲛珠喂给柳青眉,那卫悲歌则必然再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鲛珠只有一颗,顾胜澜看看卫悲歌,又看看柳青眉,最后又低头看看怀中的阿云,此时自己的琪琪又何尝不是命悬一线,此时此刻,顾胜澜才觉有生以来,这是最为困难的选择。 手中的鲛珠仍散发出一阵阵沁人的异香,顾胜澜双眉紧锁,忽然一咬牙,眼睛直视卫悲歌,透出一股坚决之色来。 卫悲歌此时虽受九珠奔雷,但神志尚清,此时一看顾胜澜的表情,心中立刻知道顾胜澜要做什么,他似拼出全力一般,猛的暴喝一声:“你敢!” 顾胜澜神情一顿,失声喊道:“大哥!” 卫悲歌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若你此刻逆我而行,即便能救我一命,我也必将自行了断!” 顾胜澜顿时再无半点办法,他知道卫悲歌心意已决,眼圈不禁一红,低头不语。 卫悲歌见顾胜澜再没有动作,不由得神情一松,那张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来,说道:“自圆月之轮一失,我已经是抱有死志,此时是得偿所愿,更在此时能与她在一起,哥哥我活到现在,只觉得只此刻才是最为开心!”说话之间声音也似有哽咽。 顾胜澜此时再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恨自己竟是如此无能,无法救活卫悲歌。 卫悲歌此时反倒是神情松弛,他又扭过头来,一双眼睛看着柳青眉的模样,徐徐的说道:“兄弟,你可知道当年我是如何遇见她的吗?” 顾胜澜心中一悲,强作一笑的说道:“大哥说来听听……” 卫悲歌点了点头,眼睛忽然沉迷起来,似陷入到那曾经的岁月当中,语气也变的悠长。 “想来兄弟早已经知道,大哥是圣门血影一族人,五百年前圣门一败涂地,教主烈云在与所谓的正道最后一战前,留遗命与我血影先祖,传给了圆月之轮的隐藏之地,命我血影一族世代守候这上古神物!” “先祖随教主多年,深知这圆月之轮威力有多大,更感教主之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这样,我族一脉相传,代代都看守着这圆月之轮” “大哥我是便是这一代的看守者,也该是最后一个看守者了,自我而后,血影一族即烟消云散”卫悲歌口气之中有些悲凉的说道。 “其实当年先祖为避追杀,远遁南荒之时,就已经知道了那封印之中留有缝隙,只不过未曾走过的人,都不会知道。可笑偌大的中原,竟靠着这个本就不完整的封印,痴睡千年!”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来到中原,按照先祖的遗法,我虽然狼狈不堪,却还是走过了封印,来到这里。却未想,冥冥之中,竟就让我遇见了她……”卫悲歌似含无限柔情的望着柳青眉。 “那时她一身的白衣,披着一袭的月色,婉约玉立,宛若仙子一般,看到她的一刹那,我只感觉如遭雷击一般,天地都似不存在了一样即便是那封印之中的霹雳阵法,都没有让我如此震惊” “那夜只有一轮圆月,而我,就那么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若傻子一样的呆站在那里,看着她……” “只是我忽然冒出来,也把她吓了一跳,后来我才知道,那夜她正代师寻山,却不料忽然在那样的地方冒出一个我来” “待看清我的模样,她那震惊的表情忽然现出一丝笑容来,那笑容就仿佛月下凝华的鲜花一般,让我还未待清醒过来,又受雷击……” 卫悲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了这些话,似乎已经是力有不支,顾胜澜见状,刚要制止,卫悲歌却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大概是当时的我模样太傻了吧,以至于她一时间都忘记了问我从何而来……我当时更是不想说话,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时间能就那么停下来,就这么让我们互相的看着……” 卫悲歌双眼迷离,似又回到了那一夜,陷入到无限的回忆当中,顾胜澜心中暗暗叫糟,知道大哥此时将近弥留之际,才会有此种种神情,连忙神念暗渡。 卫悲歌原本已经将近灯油枯竭,又回忆往事,使得幻影重重似在梦中一样,此时在顾胜澜神念之下忽然一清,双眼猛闪神光,似又若常态一样,他对顾胜澜笑一笑,说道:“人立与世,当知珍惜二字!”说罢把头一扭,竟似再不想看到柳青眉一样。 顾胜澜一愣,不知道大哥何以忽然出此一说,却见柳青眉那纤细的指尖微微一动,天意弄人,竟在此刻又苏醒了过来。 只见柳青眉美目流动,划过顾胜澜,似有惊讶,不知道他何以会出现在这里,接着身体微微一颤,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此时把脸扭过一边的卫悲歌。 尽管此时的卫悲歌已是妖化之身,可柳青眉竟能认出他来,只见柳青眉脸上涌出一抹红色来,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无力说出来,可那纤纤的素手,却颤颤的覆住了卫悲歌此时那粗大的手指之上。 顾胜澜心中一急,刚想张嘴喊卫悲歌,可声音却顿在了嘴边,只见此时的卫悲歌双眼低垂,已经是全无生息了。 顾胜澜一咬嘴唇,强自控制自己,望想柳青眉,把掌心送过去,那颗鲛珠仍在掌心处闪着淡淡的光泽。柳青眉看着顾胜澜的表情,神色一黯,摇了摇头,嘴唇已经是咬在了一起。 “大哥……大哥他受伤而妖化,无法再恢复原来的样子,所以……所以大哥才把头扭过去,他,他怕你不认他……”顾胜澜低低的说道。 柳青眉表情忽然一释,吃力的把脸扭向卫悲歌的方向,眼睛里闪出万般柔情来,似怨似嗔,更似欣慰,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那只手此时竟忽然用尽全力一般的握住卫悲歌的大手,再不分开…… 顾胜澜闭上眼睛,忽然眼睛之中竟有泪水流过脸颊,此一刻,天地万物都默然无声,即便是那凛冽的山颠罡风,都一下子静止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似在这一刻全然不存在,只有那依在石边的两个人,一个人面颊向外,一个人面颊向内,两只手却紧紧的拉在了一起…… 生死茫茫,思量难忘,待流转轮回,相逢亦不识 这两人偶然一遇,竟成生死之情,若非前生旧缘,又何有今生之念,只可惜所谓宿命,固守于思,却只得来世重寻。 山崖之上,顾胜澜就那么站在那里,任凭山风将衣衫倒卷,只双眼泪水流过脸颊,脑海之中不住的回转着昔日之间那时光,虽不过短短数日,却是他最为温暖之时,而如今,自己最为亲近的人却都纷纷而去,只留自己在这山崖之上孤守空尘。 眼见二人携手相握而去,那情景竟若亘古永恒的绵长久远,只天地之间林林种种,虚言欢笑,与此相比都微若尘埃,顾胜澜站在那里久久不动,似要把这一幕镌刻在深处而再不愿抹去,即便他日想来亦是哀伤,但如此情怀,却又是几人能有…… “大哥,他日我必上天都,为大哥讨回这笔血债……”顾胜澜怀中托着阿云,低低的说道。 山崖之下,依树之处,此时凭添了两个新冢,虽无碑迹,却是贴挨的如此之近,一望即可知两人之前必为爱侣。 顾胜澜又凝望了一会,这才转身,两人已去,怀中的阿云也似已到尽头,他肩臂一震,红莲脱身而出,迎风悬起,顾胜澜抱着阿云踏在剑上,回头召唤神獒,头也不回,直御剑而去。 阿云原本是游离之魄,寄与琪琪的身体之中,此时被这炼魂的魔宝炼魂珠所伤,根本无法自行疗伤,更无法将琪琪的灵神从神谷之中解出,已经是生死两难一般,若非顾胜澜一直以自身之气吊住这口气不断,恐怕此时也早已魂飞天外。 顾胜澜御剑急行,此时阿云双目紧闭,显见已经是痛苦之极,使得顾胜澜更是心焦,不住的把一波波的和煦之息注入阿云体内,更催动神剑飞驰,脚下崇山峻岭竟瞬息而过。 一日之下,顾胜澜竟远驰千万里之遥,重新回到了旧地古墓之中。 此时山林依旧,只远在另一山端的清风阁似已经不存在一般,再没有初来之时那般神光连连,在夜色之下,整座山一片漆黑,这中原门庭,似乎在不为人察觉之下早已经悄悄离开,而再不知道去向。 只是此时的顾胜澜哪里还管得了这么许多,他启开古墓之门,抱着阿云闪入其中,随着古墓之门悄然合拢,一切都似没有发生一样。 当年顾胜澜举目无定,是琪琪带着他来到这里,而今时过境迁,虽怀里抱着的仍是琪琪的模样,可却是魂无所依。 虽已经似恍若多年,但古墓的一切却仍没有变,顾胜澜将琪琪的身体放在床边,接着稳了稳心神,单臂一挥,只见从手中跳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出来,那东西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一脱出顾胜澜的手心,登时满室异香,正是那神奇的鲛珠。 那鲛珠此时飘在空中,被顾胜澜手指虚空一点,径直向阿云的嘴边而去,此时阿云盘膝坐在床上,双目紧闭,额头之上那颗炼魂珠乌黑若墨,诡异难测。鲛珠飞到阿云的嘴边,随着阿云朱唇微启竟簌的一下自行而入,滑进阿云的嘴中。 随着鲛珠进入阿云的体内,阿云的身上竟发出一种奇异的变化,只见一层淡淡的黄芒在阿云的身上若隐若现,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一点红晕,似乎那鲛珠正在阿云的体内挥发神奇之力,唤回那将要失去的生机。 顾胜澜双眼紧张的看着阿云的变化,生怕有一丝的不妥,若是平常之人,他早已经催动神法将那炼魂珠迫出体外,可此时却又是大不一样,一身寄双魂,而两者皆微弱,即便是他也不敢以猛力施为。 眼看着那苍白的脸上流转红晕,似生命正在渐渐复苏一样,顾胜澜心下稍安,不禁暗叹这鲛珠的神奇,果然有起死回生之力,当日自己千辛万苦求的此珠,本是为了代卫大哥之劳,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被自己给用上了,一想起卫大哥与柳青眉,顾胜澜心里尤自神伤,只觉得平生竟是若天煞之命一样,凡是接近自己的人竟无一能有幸运。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一直静无声息的阿云猛的全身剧颤,顷刻之间一张绝美的面容似被拉扯一样扭曲的骇人,在头顶正中,竟冉冉而出一缕黑气来。 顾胜澜不知何故,眼见着那道黑气从阿云的头顶升出,在看那若黑痣一样镶在阿云额头中间的炼魂珠,似开始缩小一样,顾胜澜一看,竟是那珠子在逐渐渗进阿云的额头。 顾胜澜大吃一惊,虽不知道何故会忽然变成这样,但知道若这珠子渗进阿云的体内,必然是再无法挽救,不单单是阿云的寄体之魂,更连琪琪的主神都无法再回主位,最后必然是魂飞魄散。 一急之下,顾胜澜忙将阿云揽在怀中,手掌一翻,至阿云后心之上,一捧金色光华若水一样从顾胜澜掌缘一闪而出,又入阿云之体内。 佛家金印之手,善怀大悲天下之意,此时顾胜澜百无施计,只好使出这一手来,希望能控制住这炼魂珠咄咄逼人之势。 随着顾胜澜密法的进入,阿云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又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炼魂珠经过这一番折腾,竟又没进去了一些,眼见露在外面的已经小了许多。 顾胜澜面露苦涩,双眼看着怀中之人,若琪琪就这样离他而去,那自己独自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思,他的眼睛里又浮现出卫悲歌与柳青眉那握在一起的双手,心下已经是有了计较,若救不回琪琪,那自己也就随她而去吧…… 七十 有约 古墓之中,顾胜澜目光无比凝重,一只单手以无比伦比的速度不断的捏出千变万化的手印,若繁星点点落在琪琪的身体之上,一道道淡金的光芒或悲悯之意,或荡魔之息,直隐入琪琪的身体之中。 此时顾胜澜已经不息不歇接连七日,力图将那魔气驱逐出琪琪的身体,但那炼魂之珠的魔气竟是顽固之极,任凭顾胜澜以种种手法,却始终能盘踞在神谷之中的一角,而顾胜澜稍有放松,又会蠢蠢欲动。 顾胜澜如今既不敢懈怠,又无法施以猛烈,七日下来,即便是他基底深厚,也是身感疲惫,而由此下去,必然是前功尽弃。 他看着那张绝美的面容,眉头紧锁,此时若还有点希望的话,那这点希望已经不在他之手,而在那极北之地鹊山之上的那位老者手中。 自他出世以来,所遇者唯一能让他感觉到神具百通的人,只有那位鹊山的老者,看来,自己只有再上鹊山,求他救回琪琪的生命了。 打定主意,顾胜澜不敢耽搁,留下神獒在古墓之中,自己抱着琪琪的身体,离开古墓,御剑北行,直向那极寒之地而来。 一路茫茫,风景渐变,随着越来越接近极北之地,生气也越来越少,而天气则愈加的寒冷。 顾胜澜已经用金镧袈裟,将琪琪的身体裹住,这件袈裟乃密宗之宝,此时金光连连,以保琪琪的身体不受寒气侵蚀。 此一番已经是顾胜澜第三次来到这里,前两次不是误打误撞,就是被小舟所带,如今自己想再寻找鹊山,仍是不知法门所在。 只是如今形势所迫,却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顾胜澜御剑红莲,在这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四下寻找,眼前的一切就如他第一次来极北一样,漫天的飞雪,壁立的冰山,还有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冰原,山河在这里完全是凝固的,只有那凌厉的寒风和那大把大把的雪片,主宰着这里的一切。 顾胜澜怀抱着琪琪的身体,御剑不停的在这片冰雪的天地之中飞行,极北的天气很是怪异,原本是一片晴朗的天气,转而之间就会大雪纷飞举目难视,直能把天地连成一线,可不消多时,那漫天的大雪又会说停就停,整个世界又是一片宁静,只有那终年的积雪反射着拨云而出的阳光,就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顾胜澜漫无边际的四处寻找,那天色也是越来越暗,不一时已经是日沉西山,整片天地陷入到了黑暗当中,顾胜澜踏在剑上,抬头看看那头顶之上黑幕一般的天空,又看看怀中那毫无半点生息的娇体,心下焦急不已,按照这样的找法,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他按下红莲,缓缓落在一座冰山之上,此时已经是寒风阵阵,失去了阳光照射下的极北,完全陷入到了冰冷的世界当中,即便是此时的顾胜澜,都似感觉到那寒风挂在脸庞所带来的阵阵疼痛。 若是这样下去,这漫漫的长夜必然是难熬,即便自己有神法护体,但怀中这娇弱的生命,又如何在这黑夜之中度过,神念一动,顾胜澜又祭出红莲。只见红莲此时那若凡铁一般的剑身之上似挂着一层淡淡的白霜,显然是失去了剑灵之故。 在顾胜澜神念的催动下,只见红莲神兵在空中勾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直向那光滑的冰面划去,那坚冰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在这片寒雪极北从没有融化过,其坚硬超过精铁,可此时在红莲剑下,却似豆腐一般的不堪一击。 转而之间,红莲剑已经在冰面上切出一若方砖形状的大块坚冰,顾胜澜神识一动,那大块的坚冰竟轻若无物一般的被顾胜澜凭空移出,落在一片空地之上,那晶莹的切面即便是在这漆黑的夜晚,仍是闪着光芒。随后顾胜澜如法炮制,只见红莲剑在冰面之上若勾画一样纵横斩切,一块块的坚冰也随之被顾胜澜以神识移出,如此堆砌,不消一会的功夫,顾胜澜竟平地砌成了一座由坚冰盖成的冰屋。 这冰屋虽不很大,却是可容两人躲在里面以挡寒风,顾胜澜看着这冰屋,长出了一口气,收起红莲,抱着琪琪的身体躲了进去。 外面虽是寒风呼啸,可这冰屋之中却似另一番世界,虽然仍是寒冷,但少却了寒风的吹袭,仍是大感舒适。此时一块块坚冰晶莹剔透,若水晶一样让人眩目,顾胜澜低下头,看怀中的人。 只见那熟悉的面容仍是一片的苍白,使得额头间那炼魂珠如此之突兀,幸好还有金镧袈裟的保护,使得琪琪的身体未受寒气所侵蚀。 顾胜澜单手一动,又缓缓握在了那柔软的小手上面,此时那小手是一片冰冷,顾胜澜心里一疼,一股暖暖的气息又从手掌之中流出,进入到琪琪的身体之中。 外面仍是寒风呼啸,顾胜澜心里就如这极北的气候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的温度,明日,明日又该如何的寻找……若自己找不到,那该怎么办…… 顾胜澜只感觉似乎是毫无半点的头绪,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怀里似有动静,忙低头一看,只见那一直闭着的眼睛,此时竟不知何故,缓缓的睁开了。 顾胜澜一阵的恍惚,只感觉那眼神竟是如此的熟悉,在那若水的美目之中,此时含着无限的思念,竟是曾经自己日夜思念的琪琪的眼神。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顾胜澜猛的一摇头,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梦一样,可再低头看下去时,只见那双美丽的眼睛,正深深的看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胜澜几乎要叫起来,心里按捺不住怦怦的急跳起来,可眼前此刻,却是如此的真实,那眼神,自己从未忘记过,即便是在梦中,自己都可以清晰的记得。 “琪琪,真的是你吗……”顾胜澜再不管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用力的把怀中的琪琪揽在臂弯胸口之中,贴着那最热的温度,脸颊之上竟已经隐有泪水划过。 琪琪那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丝的笑容,若阴云之中的一缕阳光般,她嘴唇微微的动了动,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软软的说道:“顾哥哥,你……你轻一点……” 顾胜澜这才醒觉自己用力太大,竟不由得脸上一红,连忙稍微的松了松臂弯,一双眼睛却是片刻不离的看着琪琪,似生怕从自己眼睛下溜走一样。 琪琪皱了一下秀眉,十分吃力的缓缓把手抬起,那白晰的小手轻轻的抚上顾胜澜的脸颊,微微的摩挲着,顾胜澜只感觉那小手就若一块冰般的冰冷,心里一酸,眼眶又有湿润。 “顾哥哥,你都消瘦了……”琪琪的小手在顾胜澜的脸上,若点水般的滑过,低声的说道。 顾胜澜嘴唇颤抖了几下,却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自己日思夜想,如今却没想到在这番情景下重逢,而是喜是悲却又不得而知。 “顾哥哥,是琪琪不好,自己偷偷的跑开,让你担心……”琪琪的小手终是再没力气举起,若流水一般从顾胜澜的脸颊上滑下去。 “我怎么会怪你……”顾胜澜把头用力的低下来,贴近琪琪那张冰冷的脸颊,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顾……顾哥哥,琪琪现在能出来,是她……她以自己的精魂为牺牲换来的,其实,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孩……你也别怪她” 顾胜澜知道琪琪口中的她说的是一直寄在琪琪体中的阿云,他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半点的反驳。 见顾胜澜点头应允,琪琪的小脸儿之上又绽开了一丝笑容,接着又转为悲伤,她软软的接着说道:“琪琪有三个要求,顾哥哥一定要答应……” 顾胜澜不知琪琪何以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求,可心里却半点违逆的心思都没有,心想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给她摘下来,只要能让她开心就好。 “第一个,顾哥哥你生性孤单,若琪琪走了,你一定要再重新找一个女孩来陪你,那样琪琪才会开心……” “第二个,若琪琪走了,顾哥哥要把琪琪放在古墓之中,那里是琪琪长大的地方,只有在那里琪琪才不会害怕……”语音未落,琪琪已经是有些喘息,颇为吃力,顾胜澜此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眼看着琪琪如此的吃力,顾胜澜就要阻止琪琪再说下去,琪琪却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第三个,顾哥哥要想琪琪,但不可以想太久,琪琪不想顾哥哥因为琪琪而性情大变,自甘颓废……” 说完三个要求,琪琪竟似经历一场大动一样,胸口喘息不已,可仍是勉力的抬了抬头,把小嘴贴近顾胜澜的脸颊,柔柔的亲了一下。 顾胜澜脸上的泪水滴滴的滑落,又落在琪琪的脸庞之上,此时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琪琪眼睛也是湿润,却强笑一下,又软软的说道:“顾哥哥,琪琪其实……其实还有个要求,就是顾哥哥要是重新找到女孩,一定要带到……带到古墓中,给琪琪看,因为琪琪想知道,她有没有琪琪漂亮……” 顾胜澜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抱着琪琪,贴着那冰冷的小脸,流着泪说道:“傻丫头,我不会让你去的,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我答应过你的,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要把你找回来!” 琪琪欣然一笑,却再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此时渐渐的合上,再看不到半点的光彩了。 顾胜澜抱着琪琪的身体,紧咬着嘴唇,只感觉头脑之中一片的恍惚,任凭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来,滑到地面上又重新凝成了冰晶。 琪琪那三个要求,竟似刀般割在顾胜澜的心头,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痛彻心扉,此时顾胜澜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竟无法把琪琪再找回来。 冰屋之中那一块块晶莹的冰块,反射着两人的身影,重重叠叠,竟成一片幻影。 忽然之间,极北天空之上滑过无数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彩,幻化出七色的光晕来,竟在刹那间照亮了整片天空,即便是那冰山之上的冰屋也不例外。 冰屋那原本晶莹的冰面此时在那极光的映射下奇彩连连,宛若仙光笼罩一样,顾胜澜此时心若死灰一般,虽身在其中却仍是恍若未觉,可自顾胜澜怀中,却似乎有某种力量,在与这奇异的光彩相呼应。 顾胜澜一呆,待发觉有异的时候,只见在怀中,已经迸发出若琉璃一般的光彩来,那光彩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每色都是层次分明,不含瑕疵,那纯纯的色彩即便是那晶莹的巨大冰块似也无法比拟,几过那极光的异彩。 顾胜澜眼见此变,这才从悲痛之中清醒过来,他忙从怀中一摸,只见在掌心之中,一串冰晶串成的手链正异象连连,这光彩正是它发出来的。 顾胜澜这才想起,这冰晶的手串是当日小舟送给他的,记得曾说过,若日后想来鹊山,就可以用这串手链。 只是这些日子顾胜澜心神疲乱,竟把此事给忘记了,此时见这手链异彩连连,顾胜澜心中一振,连忙平展手掌,将那冰晶手链托出。 被顾胜澜托出后,手链竟似可以吸入那漫天的光彩,从顾胜澜的手中冉冉升起,一道道光彩竟开始相互交替,不断的融合又不断的分离,那光彩也变的眩目不已。 顾胜澜抱起琪琪的身体,站起身,抬头看着此时空中那不住流转的光彩,须臾之间,只见那串原本只有手腕粗细的手链竟开始不住的扩大,串上每一颗冰晶都不住的转动,每转动一下,都有一道光彩射向手串的中心。 整串手链,竟变成了一个虚空之门。 顾胜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此时那门流光溢彩,显然是通往鹊山的大门,顾胜澜抱着琪琪,毫不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随着顾胜澜身体完全没入那光彩之中,那虚空之门又开始不住的缩小,所有的光彩开始不住的向外飞散,不一刻的功夫,竟又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就似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那串冰晶串成的手链,也是踪迹不见。 顾胜澜怀里抱着琪琪,踏进那虚空之门之后,只感觉全身上下竟似好无重量一般,浮浮沉沉漂漂荡荡,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拉着直向前而去。心中不禁暗自惊讶,这鹊山果然是神奇之地,通往之法都是如此的怪异。 其实当日小舟每每来往与鹊山,都是与此一般无二,只不过当时带顾胜澜回来的时候,顾胜澜处在昏迷之中,浑然无觉,所以才有今日之奇。 在这虚空之中,顾胜澜索性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向前而去,也不管到底要经过多少的时间,身在其中,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不需多时,顾胜澜只感觉到眼前似有光亮,待睁开眼睛一看时,只见身体已经到了一圈光华之前,这光华似与之前那手链所形的一般无二,只没有那么流光溢彩。 顾胜澜尝试着向前踏步,在踏出的一瞬间,似感觉到又恢复了重量一样,他心中一喜,连忙抱着琪琪,踏了出去。 眼前一亮,随即耳边又传来了那熟悉的金玉交击所发出的不绝于耳的叮咚之声,顾胜澜知道自己又重新来到了鹊山,而琪琪,也会有希望了。 他举目四望,只见眼前的一切仍是那么熟悉,青草微风,玉树满山,一缕缕的轻灵之气萦绕在整山之间,虽无神兽祥禽,可仍是一派的安然自得之象,几如那天间一样。 顾胜澜抱着琪琪,抬步向前走去,鹊山之上,已经是轻车熟路,不需多时,他就找到了那泓池水,草屋在旁,水面之上微波荡漾,更有淡淡的水气笼罩不去。 在水池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的坐在石上,出神的看着水面,似乎再找什么东西一样。 顾胜澜眼睛一亮,这人正是居住在鹊山之上的老者,那个自己唯一的希望。 他急走两步,来到老者旁边,刚要说话,却见老者缓缓的扭过头来,那张面孔似不受岁月的影响一样,一如既往,他冲着顾胜澜一笑,说道:“变数无常,老夫却终究还是没有算错……” 顾胜澜一愣,张了张嘴,不知道老者所指何事。 那老者看了看顾胜澜,又看了看顾胜澜怀中的琪琪,说道:“玉树金果,终是异数,所谓该来该去,一切自然,你无须多说,我已然知晓……” 七十一 无期 鹊山老者目露奇光,看着顾胜澜怀中的琪琪,表情似笑而非笑,丝毫不理会此时顾胜澜那急切的神情,似乎一切早已经智珠在握一般。 顾胜澜虽知老者神奇,却也没想到还没有张口,老者就说出那样一番玄之又玄的话来,反倒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堵住,一时间也是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 那池水依旧是微微荡漾,上面水雾弥漫笼罩,虽是波光粼粼却又是朦胧烟水,依稀之间似在水池之中,有一颗嫩嫩的莲花正自惬意的摇曳曼动,使得原本一泓平水突增别样风景。 老者那张脸上更添神采,他示意顾胜澜把琪琪放下,双手轻轻一抹,若拨云见日一般的,那原本笼罩在池水上的淡淡水气经随老者一抹之间而渐渐褪去,露出那粼粼水面,那棵莲花在池水之中不住的摇晃,煞是动人。 顾胜澜心中一动,只见那莲花之叶竟是如此之大,初时尚未发觉,如今待水雾渐褪才看清楚那莲叶之大,竟若人一般,自己离开时候一直浮在水面之上的小舟,此时竟是躺在那莲叶之上,嘴角似带一抹笑意,虽仍若沉睡般深闭双眼,但却面色红晕颇为好看,不知老者如此做法是何用意。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老者,老者微微一笑,说道:“一藕两子,同根而出,如今双子将聚,终可反尘而生了……” 顾胜澜只觉得今日这鹊山老者说话就如同说禅一般,听了半天丝毫没有半点的头绪,不由得一急,刚要张嘴说话,老者摆了摆手,说道:“既已来此,又何须多问……” 顾胜澜那里还顾得上跟老者打玄机,未等老者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只问一句,她到底还有没有救!”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面容却是一整,肃然说道:“且去……且去,待万事皆毕,自有人会等你在这里……”说罢双手一招,将琪琪的身体凭空托起,缓缓移至池水之中,竟也落在了那莲叶上,一刹那之间,顾胜澜几生错觉,似完全分不出躺在荷叶之上的两个女孩哪个是小舟,哪个又是琪琪。 老者面含笑意,双手合拢,只见那水雾若平地而出一般,又渐渐的浮出水面,且更胜前昔,此时笼罩在水池之上,须臾之间,顾胜澜已经看不到琪琪和小舟两人的所在,就连那摇曳的莲花,似也完全消失了一样,只那一层浓浓的水雾,在池水之上缓缓流动,若蒸腾一般却是萦绕而不去。 顾胜澜虽不知道老者如此这样是何用意,但却知道此举必然是为救琪琪,也没有阻拦,待老者做完一切,他才问道:“不知何时我才能再见到她……” 老者看了看顾胜澜,双眼却似有些困倦一样,半晌才低低的说了两个字:“无期……”还未待顾胜澜反应过来,老者已经盘膝而坐,双眼闭合,似完全进入沉睡当中一样,再不理顾胜澜的反应。 顾胜澜愣愣的看着老者,又看着那池若烟笼罩一般的水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就此离开,却又不甘心,可自己待在这里,又似乎毫无用处,他看了看若沉睡一般枯坐的老者,索性自己也盘膝坐在地上,双眼一闭,跟老者一样进入冥想之中。 一泓烟水之旁,两人若雕像一般枯坐与石上,风吹草动,水烟萦绕,却只见那衣摆微微而拂,就似那水纹般起出细微涟漪,而两人恍若未觉。 老者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双目深垂,似从来就没有醒来过一样,而顾胜澜却是不同,虽是盘膝,可看上去却似随意,一个空空的袖子自然的荡在一边,而另一只手却有意无意的捏着若花般的姿势,乍看上去颇为突异,可却想不明白理由所在。 就这样,两人无声无语,就那么姿势迥然的坐着,此一刻时间似已经完全不在流动,只凝固成这两个若风化石雕般的人。 天地,似也完全静止一般,整个鹊山之上,就若一轴刚刚泼墨而就的山水画卷,或动或静,只在一念之间。 忽然水池之上雾气一动,整幅画卷顿消无形,只见顾胜澜一张嘴,打了一个哈欠,一双眼睛随即睁开,他狡黠的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老者旁边,也不理老者能否听到,就那么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待我把该做的都做完,回来若见不到我的琪琪,就拆了你的房子泄了你的池水,让你的鹊山寸草不生……”说罢再不看老者一眼,竟就那么飘然而去。 老者待顾胜澜走远,才徐徐睁开眼睛,脸上显出一丝苦笑来,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终是有些戾气难改呀……”说罢举目看看那池烟水,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顾胜澜离开鹊山,身在红莲之上,用手摸了摸怀里,那串冰晶手链不知道何时又悄然的回到了他的身上,心下一安。鹊山这地方最为古怪就在于山位极北之中,却又完全与极北寒地是两个世界,就如同两个毫不相干一样,若非亲身往来,任谁能想到那莽莽的冰川雪原,竟在虚空之中还有如此一个神地。 顾胜澜虽不知道那老者到底用何办法来把琪琪救醒,可眼见老者将琪琪的身体置与荷叶莲花之上,知道必有深意,只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见到,虽心绪与来时迥然不同,但仍是万分的惆怅。如今身下十里便有一层天色,可身边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连卫大哥与柳姑娘,都已经成隔世陌路之人,一想到此,顾胜澜心里就是一阵阵的神伤袭来。 他御剑而行,回到古墓之中,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将神獒带了出来,这神獒自他在天都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此时顾胜澜寂寞斯人,更唯有这神獒相伴了。 古墓之中一切如旧,顾胜澜睹物思人,更是黯然惆怅,想起当日琪琪所说的三个要求,其中有一个就是待她芳魂散离后将她的身体带回这古墓之中,因为这里曾是琪琪长大的地方,想想哪个女孩不是从小在家中父母膝下撒娇受宠,却惟有琪琪却是在这终日不得天色的古墓之中长大,叫顾胜澜如何不难过。 他思量左右,决定先上锁心殿,把柳青眉一事告知与锁心弟子,毕竟柳青眉为锁心殿主,当日一战虽被自己救走,但最终却未能将其挽救,当日柳青眉为了锁心殿,竟可强收对卫大哥的那份情怀,可见锁心殿在柳青眉心中的位置,此时伊人已去,若不告知与锁心殿,必令柳青眉泉下不安。 想到这里,顾胜澜带着神獒离开古墓,御剑红莲,又直奔那锁心殿而去。 十万大山,若苍龙横卧,那连绵的山脉若虬劲的龙骨一般,横亘与中原之南,只是如今这被中原神州倚为屏障的大山,已经再没有半点意义,当日一战,千年的封印被破解开,失去了唯一能阻挡荒人狼骑的力量,至此十万大山,已经沦落为一个往来的山口,而中原神州,延续了千年的宁静,终因此而打破。 顾胜澜当日为了救人匆匆离开,来不及思想周全,如今重新再见到这苍茫的大山,才不由得心中暗暗惊讶,当日一战,使得这横亘久远的山脉草木枯死,再无半点葱郁之生机,但整座山脉乃天地之力所形成,加以时日,必当重新恢复全貌。 只是如今顾胜澜再来此地,却没有意想之中的那样,这里到处蔓延着一股浓烈的死亡之气,所经之地,随处可见倒毙的战马铁骑和破碎的旌旗,更有许多高大而面容狰狞之人,全身兽皮,横死在地上,而那巨狼之尸体,也是前所未见。 如今的十万大山,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一样,埋葬了无数的生命,整座山上,弥漫着那死者冤魂的气息。 顾胜澜万没想到,如今的十万大山,竟会变成这样一幅模样,原本这里有锁心殿镇守,一片的宁静安逸,全然超脱俗世,而眼前的一切,分明是一个炼狱。 残阳之下,一片血红 顾胜澜带着神獒行走在这若炼狱一般的地方,深深的为眼前的一切所震慑,从他懂事起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接近这战场的浓烈死亡之气,这种感觉虽然没有修真斗法那样充满了神秘,但那最为直接的血肉搏杀,无数的生命的逝去,却是让顾胜澜更为心惊。 那些尸体的姿势或扭曲或僵直,却都无一例外的显示了那死去的一刹那所感受的痛苦,顾胜澜默然无声的走在这里,眼前的一幕幕让他每踏前一步都似感受煎熬,如今他才终于明白了锁心殿那心怀天下之难得。修真之人,原本是可以跳脱与尘世之外而专与心性,锁心殿却为了这个天下,苦苦在十万大山之中坚守了千年而代代沿袭。 顾胜澜置身在这般惨烈的战场之中,终似能明白了当日柳青眉何以要把对卫悲歌的那份感情深深的隐藏起来,即便心里为此而痛苦煎熬,却仍要以冰冷来拒绝,这一切皆因在那份感情之前,还有一份责任,这份责任在顾胜澜的眼睛里,虽然感觉有些固执,但此时在这若炼狱一般的地方,顾胜澜仍不得不深深的为之所感。 顾胜澜双眼环顾四周,深深的叹息了一下,他似能见到这一场战争的惨烈景象,似能听到那刀剑交戈狼嚎马嘶的声音,神獒此时也是悄然不动,那一身的金色长毛在风中微微散出淡色光芒,它仰起头看着顾胜澜,好像正在期待着什么。 顾胜澜伸手摸了摸神獒的巨头,似知道神獒在等待什么一样,他双目低垂,一只独手离开神獒的巨头,五指捏成一个若兰花般的手势,随着口中一声低低的吟唱,顿时陷入到一种沉然自知的状态当中。 这山谷之中随着顾胜澜如此一举,那整谷的死气忽然一动,就似一湖沉水忽然被搅动一样,顿时有些暴躁,纷纷向顾胜澜涌过来,只见那平地之间,竟就那么生出无数缕缕的轻魂来,那些轻魂似随风即可吹散,可却又转而又聚,凝化成通明的人形,围绕着顾胜澜的身体不去。 顾胜澜似没有看见那些轻魂一样,丝毫不做理会,口中那一声声的低吟就如同完全没有清晰的口语一样让人含糊不清,可却又充满了一种超脱的玄机神秘,手指兰花之状也似开似合,捉摸不定,却在那指尖之上,生出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随着五指的缓缓变化 而若隐若现,一股祥和之气竟随之而出。 只见那无数的轻魂,忽然受那祥和之气所感,初时徘徊不定,围绕着顾胜澜的身体不住的飘动,却终是有些按捺不住,那些已经转成人形的魂魄又消成一缕缕青烟,直入顾胜澜那张合不定的手掌之中,转而消失无形。 顾胜澜双目低垂,毫不所动,那略有些消瘦的身体此时立在这万千魂魄之中,一层层淡金色光芒不住的从手中脱出,将那些无主的魂魄包裹在其中,又转而化去无形。 神獒站在旁边,默然无声,出奇的安静,似乎没有因为这无数的魂魄接近而发起凶性。 顾胜澜在那层层的金光之下,就如同一个手掌明灯的老僧,让这无数飘荡不散的冤魂化去暴戾之气,度去而轮回。 若非如此,不消多久,这地方必然要成凶煞之地,那无数的冤魂飘于尘世之间,久而不化,必有大患,若被那邪恶的炼鬼之人所得,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顾胜澜此一举,也是一念之间,受锁心殿所感而施为。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山谷之间忽然漾出一丝清新的风来,伴着这缕清新的风,顾胜澜睁开眼睛,鼻息之间用力的一嗅,只觉得入吸之间竟是一阵的凉意,耳边恍惚之间,似可听到一阵阵沙沙的声音,他微微一笑,似做了件很舒心的事情一样,低头看了看神獒,只见此时神獒那一身的光芒也已经悄然隐退了,正蹲坐在地上似要开始打盹一样。 神獒灵性甚强,这样一来顾胜澜知道这满谷的冤魂已经在自己的佛印之下度去了,他垂手拍了拍神獒的大头,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走吧老伙计,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神獒似不情愿,晃了晃脑袋,却如何能拗过顾胜澜,如今顾胜澜神法大成,便是神獒也是有些无可奈何,自得顺从。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见从山顶之上,飞驰而下数道白光,这数道白光若电闪一般,转眼而到,待落下来,顾胜澜定神一看,却是近十来个女修真。 这十来个女修真似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顾胜澜,都是一愣,那为首的一个女子走到前面来,打了一个礼,说道:“莫非是顾施主吗……” 顾胜澜点了点头,单手也是还了一礼,说道:“该是锁心殿的弟子吧……” 那女子点了点头,举止颇为持重,不徐不缓的应道:“当日弟子随本殿主参加补印一祭,曾亲眼得见施主的神威,若非当日有施主,恐怕如今必当有别论了!” 顾胜澜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 那女子又朝顾胜澜的身后看了看,略有些迟疑的问道:“只是当日一战,我殿之主身受重伤,被施主救走,如今本殿上下弟子都甚是惦念,还请施主告知详情,以慰心迹” 顾胜澜的脸色闻言一黯,说道:“殿主重伤难治,已然仙去了……” 这十余个女弟子闻言大吃一惊,面面相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中原三大门庭,以锁心殿的力量最是薄弱,如今殿主又撒手而去,这些女弟子顿觉不知所措。 顾胜澜叹息了一下,接着说道:“殿主为人为己,让人唏嘘不已,我今日来到这里,也就是要把这一消息告之锁心殿,好让锁心殿有所准备。” 那为首的女子闻听了柳青眉仙去的消息后,一张脸上已经是毫无颜色,此时强打精神,说道:“有劳施主不远千里来此相告,锁心殿弟子有礼了……”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中原门庭已经竭尽凋零,天都内损,清风叛乱,锁心又有此一劫,看来当真是要大乱一场了……不知道几位在这里要做什么……” 那女子说道:“自从封印破开后,蛮荒狼骑已经数次通过山路,企图进军中原,所幸的是至今尚未突破大祁的防线,我锁心殿一直镇守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如今已经有千年了,这里如今战乱频频,死灵弥漫,若任由下去,必将生出祸端,所以我等弟子受护法之命,正逐地的走动,做法事以安战死之灵” 顾胜澜点了点头,心里更对锁心殿佩服,此时天下正将大乱,唯这锁心尚能如此行事,当真是难得。 他想了一想,说道:“锁心殿能这样,我就放心了,也不枉柳姐姐一番苦心,大祁还有防线,想来情况不会很糟糕,看来事情并未如想象中的那么坏……” 锁心弟子面面相视,却没有再说话。 顾胜澜也不愿多说,连柳青眉埋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告知,因为不想有人再去打扰卫大哥和柳青眉,他看了看锁心的弟子,心里一阵黯然,中原门庭,已然是不复存在了。 抬头向上,顾胜澜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知道那大祁的最后防线,到底又是什么样的情形。 他对锁心殿的弟子点了点头,带着神獒,迈步向上而去…… 七十二 天下 十万大山,此时出奇的寂静,鸟无声而风宁动,就如同被凝固了一般,顾胜澜走进那深山之中,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股浓烈的压抑之息又出现周围,没有半点活跃之气,所能有的只是那一触即发的沉默力量。 顾胜澜默无表情,他拍了拍神獒的巨头,单手一招将红莲什剑释放出来,御剑而行,毕竟这里已经接近那军队的边缘,顾胜澜不想多惹是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冲动,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在这最后时刻,能力挽大祁将倾的狂澜。 身在半空之中,顾胜澜望下看,只见那战枪长刀不时的从身下反射出光芒来,骠肥的战马披挂着乌黑的铠甲,只露出四只蹄子,极其安静的站在马厩里,丝毫不受这压抑气氛的影响而暴躁。而进出的披甲战士此时默然无声,动作丝毫没有的凝滞,一张张脸上毫无表情,只头盔之上那羽毛在风中一抖一抖,煞是威风。 顾胜澜心中一动,未想到大祁竟还有如此精锐强悍的队伍,那股默默无声的沉寂显然极具爆发力,而这样的队伍一旦出现在战场之上,那股杀气将是无可比拟的。 当日顾胜澜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经常在街头巷角听人说起,大祁如何之衰弱,却未曾想竟还有如此精锐,难怪能抵挡住那蛮荒狼骑的进入。 顾胜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可心里那份好奇却更增加,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带出如此的虎狼之师,那该是怎么一个风采的人。 他身在空中,催动红莲仔细的在这周围寻找,他知道所谓中军,必然是一个最安全的地方,而那里,就有自己想看的人。 果然,没用多久,顾胜澜就在一个相当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圆顶大帐,那白色的帐顶之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龙龟,煞是威风,在大帐之前,五面金旗迎风而动,两排金甲之士威立两边,肃然无声。 顾胜澜踏在红莲之上,双眼注视着那圆顶大帐,用心的感觉,让他惊讶的是,那圆顶大帐之中,竟可以让他感觉到一种别样的力量,这完全与道家的杀伐之力,密宗的神秘之息所不同,这股力量,充满了浩荡之气,虽不能充斥与天地之间,但却好似冬之松柏,不弯不伏,坚韧而弥久,几可上不仰天下不伏地,只在这尘世之中浩然而存。 顾胜澜双眼望着那圆顶大帐,完全猜不出到底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会散发出这样的气息来。他想了一想,从怀中取出了李庆阳遗留下来的那管玉箫,将玉箫放在唇边,随着五指跳动不已,一串悠扬且飘远的箫声传了出来,却是当日从李庆阳手迹之中学得的一个曲子,虽只一只手,可却也是丝毫不差。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只见在圆顶大帐前站列的两对卫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就那么全体的散去,一时间这中央军地,空荡荡的再没有半点的设防一样。 顾胜澜心中一动,似有所感一般,猜到那大帐中的人必然已经感觉到他的来到,所以才有此一举。 他按下红莲剑,示意一下神獒,迈步向前,走进了这圆顶大帐。 圆顶大帐的宽阔远远超出了顾胜澜的想象,只见里面很简单的摆设,一张偌大的山河地图挂在帐篷壁面之上,前面一张宽大的桌子,漆黑的木质显然已经饱经岁月,在桌面上面放着那虎头令牌,显示着军权的威势,而在桌子的后面,一个人正端坐在高背椅子上面,仔细的擦拭着一把长枪。 顾胜澜双眼一定,仔细的看着这个人,这人一身简略的布衣服饰,可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流露出一股的雍容华贵,让人一眼望下去就生出一种不俗之感觉来,而更让顾胜澜有些惊讶的是,自己所感觉到的那种坚韧之气竟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只见这人擦拭着手里的那条长枪,竟是如此的细致入微,就仿佛在呵护着一件最得意的作品一样,一举一动就若画般行云流水,即便是顾胜澜看过来,都不禁升出一丝的赞许来。 良久,那人才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长枪,转过身来,冲着顾胜澜微微的一笑,说道:“少年有为,让本王煞是羡慕啊!”说罢眼睛又落到了神獒的身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不禁又赞道:“好威风的獒犬!”那表情丝毫不见半点的做作,一派的坦荡自然。 顾胜澜心念入神,双眼一察,竟感觉这人身上透着一种让人折服之气质,即便胸有惊雷而面仍若平湖,不禁暗暗赞许,未曾想千年大祁气数摇晃之时仍有此等人才出现,确实难得。 他微微弯了一下腰,以示对此人的尊敬,说道:“将军与此时竟可安若泰山,足见胸有成竹丝毫不惧那荒人的进犯” 那人却正是如今大祁的武王,当日在封印大祭之时亲率十万羽林军镇守在十万大山之边,以备不测,果然封印失败后,山道大开,荒人狼骑以赤风部的纳丹为先锋,率先进犯,与武王的十万羽林军狭路相逢,荒人以尖刀之势企图冲破这最后的防卫,奈何武王亲自坐镇,那十万羽林军就若磐石一般牢牢的占据这唯一的路口,时至今日,两军已经交锋十余次,而荒人那彪悍无比的狼骑,竟未在这十万羽林军下讨到半点的便宜,就连纳丹,都被武王的血龙神枪所伤,而暂时无法再组织起有力的冲击。 武王听罢顾胜澜的话,爽然一笑,长身而起,手一振将那血龙枪握在手中,双眼寒光一闪,傲然说道:“有本王在此一时,那荒人就休想踏进我大祁半步!” 隐隐之间,顾胜澜只感觉那气势竟若吞吐万里一般豪壮,不由得也是热血一涌,仿佛那芸芸众生之态,惟此才可当得起顶天立地。 武王又道:“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小兄弟当是修行之人吧……” 顾胜澜也不隐讳,点了点头,说道:“阴差阳错,偶入此途了” 武王一笑,说道:“当年我大祁先祖阔疆征土之时,就是有高人相助,才得以建立这千年的基业啊,所以我对象小兄弟这样的世外之人,总是有着一份亲近。” 顾胜澜闻言心中一动,奇问道:“王爷身上自有一股别样的气息,莫非王爷也是……” 武王摆了摆手,说道:“沉迷与俗事之中,我比不得小兄弟心清眼净,如何能修得那高深之法,只不过当年大祁国师曾留下一些养心之法,而我又曾偶遇高人指点,所以才让小兄弟有此感觉!” 顾胜澜未曾想到是这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武王看着顾胜澜,坦然一笑说道:“小兄弟莫疑,本王是方才听到小兄弟那箫声,忽然心有所感,念及当年,才请小兄弟进来一叙的……”说罢目光变的有些深远,似想起了很久远的记忆一样。 顾胜澜灵光一动,忽然说道:“莫非王爷口中的高人姓李吗?” 武王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那人与我只盘桓不过两日,将我心中之惑一一解答,却从未告诉我姓名,我虽贵为王侯,可在他的面前,又怎敢唐突……” 顾胜澜听罢,心中大概也猜出几分,想当年李庆阳遍历大川名山,偶遇这位王族也是正常,又见此人是天资非凡,自然起了相授之心,只按时间来推算的话,与李庆阳相遇之时该正好是他性格大变,所以对姓名不得而知是情理之中。 想通此处,顾胜澜心下释然,对于李庆阳,他心里一直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虽然当日李庆阳性格疯癫几乎杀了他,但毕竟最后是死与他之手,所以仍有愧疚潜在内心之中。由此,对于眼前这个武王也有了一丝的亲近。 武王哪里知道此中细节,仍陷入到缅怀的情绪之中,语气怅然的说道:“不见高人,当不知道何谓超脱尘世,若非本王仍舍不下天下的百姓,恐怕当日早已经随他而去,再不理这纷乱是非了……” 顾胜澜听罢心下一黯,心道你又怎知道即便是那修行之人也逃不过那红尘沾染,就连李庆阳如此天资洒脱,却也为一个冰在棺中之女所迷而无法自拔,更想到琪琪至今仍是生死不知,一时间大是心伤。 武王虽不知顾胜澜心中所想,但忽见顾胜澜表情一阵的失落,虽不好询问,但知必有难言之隐,他虽生于皇宫,贵为王侯,但却是生性平易,眼见着顾胜澜神情黯然,便有些关心的问道:“小兄弟莫非有什么伤心事吗?” 顾胜澜心神一转,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为王爷的话语所感,叹天下苍生之苦罢了……” 武王虽知顾胜澜是托辞,却也不好再追问,随意的笑了一下,说道:“未曾想小兄弟修行之人,也担心这天下之事” 顾胜澜闻言嫩脸一红,心知被武王看穿,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武王见状哈哈一笑,说道:“沙场之前,能与小兄弟谈笑,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顾胜澜生怕武王再笑他,连忙问道:“王爷,这条山路,真的能守住吗?” 武王闻言面色一肃,沉吟了良久,迈步向前,拉着顾胜澜的手走到大帐门口,眼望十万大山另一侧,说道:“本王自披甲带兵,征战无数,虽为大祁千年的基业,但更多的,却是那天下的百姓安生!” 他的手一指那旌旗飘荡之处,又道:“你可知我这十万儿郎,各有父母妻儿,却为何与我在此不惜血染沙场马革裹尸!你可知我戎马半生,几经生死却为何仍无法安享富贵而在此饮风餐露!” “想我大祁已历千年,朝运更迭已是天命,只若陷这天下与战火罹难之中,我决然无法容忍……” 武王说到此处,长叹了一口气,眼看着顾胜澜说道:“深夜浓重之时,旁人已是怀抱佳人熟睡暖帐,而我这十万儿郎,却是寒霜染甲陈戈枕塌,如此种种,盖因天下苍生!” “若求富贵,想煌煌王都那般金砖玉瓦,却也不放在本王眼中!” 顾胜澜听武王说到此处,只感觉热血一涌,他此番前来,原本不过是好奇心所趋动,却未曾想到能见到如此堂堂的人物,至今他才完全明了武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何以如此的独特,皆因此人心中装着一个天下。 修行之人心中有天,却淡与天下,故心无旁杂脱离尘世一心问道,如锁心殿这样可坚守近千年只为苍生之心已经是少之又少,顾胜澜当日虽入了天都谷,但却极少有人跟他提及天下二字,更不念苍生之意,故对此很是淡薄,即便当日与鬼冥一战,却也不过是时局所致,而根本未想其他。如今他听了武王寥寥数语,却当真若惊雷灌顶一般,顿觉自己在这位王爷面前,竟有些微小了。 想当初自己也是那越洲街头四处要饭的小乞丐,而如今经历百般的境遇,竟似已经忘记了出身一般,顾胜澜心里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再看武王,双眼烁烁精光,一脸的坦荡,毫无半点矫揉造作之色。 顾胜澜敛容而立,对着武王深拜了一礼,说道:“小子无知,今日受教了!” 武王摇了摇头,面色出奇的宁静,他到背着双手,眼望着那茫茫的连绵群山,半晌,才淡淡的说道:“人力终有穷,当年我遇到那位高人的时候,他就指点给我,只是我尚是锋芒初露,无法明了,而今半生将过,终能明白了这一个穷字……” “想本王自率军征战至今,双手沾满无数人的鲜血,血龙枪下魂灵无数,若能安与在这茫茫大山之间,已经是上天对本王的宽容了!”语气之间,竟隐有一股的悲凉。 顾胜澜心里暗道不妙,心知武王所以有这样一番感受,皆因对战事的担忧,连番交锋,即便荒人未能踏前一步,但想来武王那十万儿郎也是伤亡不轻,所谓伤人一万自损八千,而荒人进犯源源不断,大祁却只有这十万热血儿郎,故此才让这武王生出悲凉之意。 虽知武王心智之坚以是罕有,但此语一出,却难免让人担忧,顾胜澜忙宽慰道:“大祁尚在,多有俊杰,王爷更是盛年,何患不平战乱……” 武王微微一笑,说道:“与小兄弟说了这么许多的话,也算是有缘之人了,若他日再与小兄弟相遇,必然细细的讨教了” 顾胜澜知道今日已是言尽,到了该走的时候,他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匆忙,他日必来再拜王爷……”,说罢带着神獒向帐外走去。 走到门口之处,顾胜澜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顿,转过身来,武王见顾胜澜回头,双眼不禁一亮,却并不说话。 顾胜澜拜了一下,说道:“差点忘记了一件事,如今荒人想来已经有修行之人相助,当日号称中原三大门庭之一的清风阁已经站在了荒人的一边,王爷要多加小心!” 武王眼光一淡,说道:“非我族类,必有异心,想来也是情理之中,我知晓了!” 顾胜澜点了点头,再不多言,带着神獒走出大帐,消失在武王的视线之中。 “如此之人,竟不能助我……”武王喃喃自语,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且说顾胜澜离开大帐,招出红莲,御剑而起,此时那圆顶大帐,已经在身下若蘑菇一般的大小,顾胜澜踏在剑上,却是心思翻涌,脑海里仍不时的想起武王说的那番话,只感觉竟是句句敲心,他抬手拍了拍神獒,说道:“老伙计,我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神獒低哼了一声,却把头扭过一边,似不大乐意搭理顾胜澜一样。看着神獒的样子,顾胜澜也是无奈,盘算起来清风阁已经是站在了那荒人的一边,还好这边锁心殿一直未曾离开,尽管柳青眉去了,但仍是大局不乱,想来必要之时还不至让武王孤军奋战。余下的只有那天都谷了。 顾胜澜踏在剑上,知道该是自己回去的时候了。 云雾弥漫,山风挂寒,顾胜澜却再无半点的心思,天都谷,当日自己离开之时,又怎会想到,自己再回去之时,竟是要刀剑相见…… 七十三 破局 中原修真,自以天都谷为执牛耳,一向为大家所拜服,历经近千年而不衰,只如今这中原修真的领袖,却再无半点昔日的模样。 整个天都谷一片寂静,几若无人一般,往日那仙剑飞过华光闪现的情景已然不再,而那厚重高大的天玄门,紧紧的合闭在一起,却似已找不到那厚重古韵之味道,昔日若明灯一般存在的灵谷大殿,此时虽仍悬在半空之中,但却是明灭难见,偌大的殿堂,周围不知何故生出浓浓的云雾,将灵谷大殿完全的笼罩在其中,即便是眼亮之人,也难窥得一角。 顾胜澜踏在红莲之上,眼望着那高大的天玄门,心里却是徘徊踌躇,当日自己跟着齐师兄走进这天玄门的情景就仿佛在昨天一样,一切都似那么清晰,山风吹动,裹挟着阵阵草木的气息,顾胜澜不禁一阵的怅然,若非阴差阳错,自己如今可能还是个天都谷的小弟子,每日修心养性,悟道参法,而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却要踏进这里刀剑相加。 “卫大哥,你若在天有灵,当知兄弟为大哥讨还这笔公道!” 顾胜澜面朝上天,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按落红莲,带着神獒向那天玄门而来。 那厚重篆着古字的大门仿佛积累的千年的沉重一般,让人一眼望过去即生出股难以抗制的压抑之息,顾胜澜走到天玄门前,单手招剑,正待要将这古门劈开,忽然眼前一亮,紧接着一阵摩擦的声音传出,只见那一直悄然无声的天玄门,如同有所感应一般,竟在顾胜澜踏进的一刻,缓缓的张开。 顾胜澜一愣,双眼顺着大门开启的方向一望,光线闪过之后,只见天玄门后,竟有数百的天都弟子,分排两列自天玄门起延绵而上直到那若悬在半空中一般的灵谷大殿门口。 天都谷,竟似已经知道自己要来了一般。 顾胜澜冷眼看着这一切,之前那股的怅然之情已是荡然而去,他面无表情,毫不为眼前所动,心里已是打定主意,此番前来,若不能为大哥讨还血债,绝不回头。 队列之中,走出一人,却正是顾胜澜昔日的师傅华青云,只见此时的华青云虽仍是表情平静,可依稀眉宇之间却似有些的激动,似乎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自己当日的爱徒,内心之中也颇为波澜。 顾胜澜还未待华青云说话,抢先一步,走到华青云近前,深施一礼,说道:“您老清减了……” 华青云嘴角抖了一抖,当日一幕幕若浮光掠影般闪过,他强自收心,却仍难掩对这小徒弟的喜爱之意,点了点头的说道:“去吧,师尊正在那里等着你……”说罢目光投向了那灵谷大殿。 顾胜澜点了点头,又望左右看了看,只见师娘秦柔也在其中,此时眼角之间似有泪光,顾胜澜心里不由得一酸,依次看下去,除却师傅在前面,其他全是天都谷下代的弟子,只不过自己认识的却是少之又少,自己的师兄齐无畏也在其中,只见他表情也是复杂,却死闭着嘴唇不肯说话。 目光所及,顾胜澜却没看到那个断去自己一臂的师姐华笙,心中不禁一怪,只不过此时已经想不仔细,遥遥之上,灵谷大殿就在前面,而里面,就是杀了自己卫大哥的林破念,自己当日曾在卫悲歌墓前发誓,定要讨还这笔血债。 顾胜澜长吸了一口气,再不看左右,迈步直向前而来。 青玉石桥,那块块玉石依旧是光莹若水,桥下仍有那叮咚之音,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胜澜一个人身上,顾胜澜每踏前一步,都似让所有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收紧一分。 当日封印大祭失败,林破念心坠魔道一事也败露出来,曲无复是在场之中除了林破念之外身份最高的人,他审断形势当即决断,严令随行门人弟子把此事说出来,回归天都谷之时,只称师尊封印之时受伤颇重,其他闭口不提。 六峰院主虽各有心事,但知道形势迫人,也都默然接受了。就这样林破念在曲无复的护庇之下回到了天都谷。 回到天都谷后,曲无复立刻严令弟子封锁天都谷,每日派弟子日夜巡查,严禁外人进入,另一面林破念闭门不出,谷内的弟子除了当日在场的少数外,其他都以为师尊再闭关修身,虽觉有些古怪,可却都在曲无复的严密封锁之下而不知其中玄机。 此时众弟子虽不知道顾胜澜何以又重新回到天都谷,但见列出此等阵势,都是入临大敌一般,只屏住呼吸等着师傅的命令。 只是眼看着顾胜澜从入了天玄门,一直走过了青玉石桥最后来到那灵谷大殿之前,都没有半点的声响,众弟子心里不由得生出一阵的怪异感觉来,知道事情并非所想的那么简单。 顾胜澜带着神獒,随华青云来到灵谷大殿之前,只见此时大殿之门双开,门前寂静无声,昔日那霞光笼罩瑞兽徜行之景象丝毫不见,整座大殿没有丝毫的生气。 华青云回头看了看顾胜澜,似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默然无声,迈步直接进了大殿,顾胜澜也未想到自己此番前来,竟会是如此怪异的情景,心里提着警备,随华青云迈步而行。 只见大殿之内,一切如旧,丝毫没有半点的变化,抬头向上看去,顾胜澜心里猛然一动,在那最高处,林破念一身的深蓝道袍,正端坐在那里,而在林破念的身后,一人正悄然无声的站在那里,顾胜澜仔细一看,竟就是曾被红莲所伤的曲无复长老。 环顾左右,除却其他五位院主,竟再无一人,天都谷其他几位长老,竟无一人在左右。 顾胜澜忽然从心里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来,只感觉这大殿之上竟有些不可思议,他眉毛紧缩,双眼紧紧的盯着端坐在上面的林破念,似要看出点门径来。 华青云此时朝上面拜伏一礼,又退在了一旁,竟也是一句话不说,整个大殿之上竟陷入到了沉寂当中,虽有数人,可却是一点的声响都没有,一时间竟是生息皆无。 顾胜澜看罢多时,忽然眉头一展,双眼寒光闪过,朗然说道:“林破念,昔日你赶我之时,可曾会想到会有今日之事!置百载道心与不顾而生一己欲望,欺天下耳目,你今日当是死有余辜!” 一直站在林破念身后的曲长老听罢此言,怒道:“无礼狂子,胆敢在天都谷如此放肆,当我天都谷是什么地方!” 顾胜澜冷笑一声,单手一招,只见一把古拙长剑随顾胜澜的手势升与半空之上,顾胜澜目光扫动,只见那六位院主,虽口无言语,但目光之中似是颇有些急躁,顾胜澜一声狂笑,说道:“血债血偿,今日我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不把这笔债讨还回来,誓不罢休!” 却在此时,华青云忽然按剑而起,厉声说道:“逆子胆敢如此!”话音尤在口边之时,那张清朗儒雅的面孔却已经是五官挪位,似愤怒之极而痛苦不堪。 顾胜澜回望了一眼华青云,嘴角冷笑了一声说道:“普天之下,谁能拦我!”说罢手指一点,只见空中红莲剑芒一抖,直奔那端坐在上面的林破念而去,毫不理会此时已经抖成一团的华青云。 此时林破念端坐在高台之上,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似不把那红莲放在眼里一般,没有半点的动作,双眼之中,竟似闪过一丝痛苦的神采。 红莲神剑在顾胜澜的催动下,在大殿半空之中划出一道光彩来,直向林破念而来,顷刻之间,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盯在那已经斗射而出的剑芒之上。 却在这个时候,顾胜澜的嘴角忽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来,只见那直奔林破念而去的红莲神剑,就在临近林破念的前一刻,忽然剑尖一抖,竟出乎意料般的偏离了方向,径直向林破念的身后而去。 随着一声暴怒,只见一直站在林破念身后的曲无复长老忽然腾身而起,堪堪躲避过那突如其来的一剑。 众人齐齐的愣住,被这变化所惊呆,不知所以然。 顾胜澜独臂一招,空中红莲一转,又闪电般的回到顾胜澜的近前,一去一来当真若流水一般毫不凝滞。 只见他面带笑意,看着此时有些气急败坏的曲无复,眼睛里却尽是嘲弄之意。 “小子无礼,胆敢如此!”曲无复身形将落,双眼之中已是怒火连连,冲着顾胜澜暴喝道。 顾胜澜看着曲无复,晒然说道:“一把年纪,却玩如此鬼蜮伎俩,当真是欺我无知啊!” 说话之间眼睛扫过其他六位院主,包括华青云,只见此时各个表情竟似有惊讶闪出,顾胜澜心中暗笑,说道:“天都谷谷主之位,想来也是人人想坐的,只不过坐上去也未必就是舒服,曲长老就真的这么想坐吗?” 曲无复此时脸色已经是铁青,他指着顾胜澜,怒道:“小子口无遮拦,胡说什么!” 顾胜澜满眼的笑意,说道:“事已至此,曲长老竟还是要欺人耳目”说着他一指那高高在上端坐的林破念,又说道:“想来此时那一直坐在上面沉默无语高深莫测的林谷主,已经不知道被你用了什么法子给制住了吧……”说着又点指左右两边的六位院主,说道:“这几位想来也是为曲长老所迫而有苦不能言了……” 他转过脸又看了看曲无复,不无惋惜的说道:“曲长老打的好算盘啊,你算到我必然要来索仇与林破念,就趁着林破念受伤之时将其制住,单等我来一举杀之,而你自然就可以借势而起,坐上这谷主的位置,虽然天都谷如今已经有些败落,但在你曲长老的眼睛里,还是很诱惑的啊……” 他又看了看林破念,摇了摇头,说道:“只可叹林谷主,一世的心机,竟没料到你会在此等时机下手,当真是可怜……” 此时顾胜澜单手横剑,环顾灵谷大殿,虽不曾有丝毫的动作,却已生出睨视天下的气势来,灵谷大殿的其他人,被顾胜澜的眼光扫过,竟有种被洞穿而遁藏无形的感觉。 此时曲无复站在那高台之上,听顾胜澜如此之言,脸色却渐渐的恢复如常,他冷笑一声,说道:“可惜,可惜,你无须再多说,既然全都被你猜中,就过来与老夫争个高下吧!” 顾胜澜看着此时的曲无复,忽然无不叹息的说道:“这谷主的位置就如此的诱人吗?即便以你百载修道之心竟然都无法抗拒……如此铤而走险当真是可叹” 曲无复双眼死死的盯着顾胜澜,半晌,忽然哈哈大笑,状若疯狂一般,说道:“狂子,你又知道什么!” 他用手点指着一直端坐在上面的林破念,转头看着顾胜澜说道:“这个人逆天而行,将我天都谷千年基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不过是想取而代之,又有何错?想我其他几个师兄,或醉心炼丹或痴迷炼器,再看这几个人,虽位在院主之置,却也不过是倚仗天都余威而自难成器,又如何能担起天都之责!我不过是想保住天都谷不倒,谋事不成,又何须多言!” 曲无复须发皆张,怒目而视,此时六院之主却是齐齐低下了头,脸色一红,虽知曲无复狡辩之言,但想到自身,仍有些汗颜。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你既修道,当知盛极而衰否极泰来之说,又何苦如此……”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武王那一句人力终有穷的话来,一个穷字当真是道尽了天下兴衰。 曲无复狂笑一声,双手一舞,将背后神剑召出,说道:“狂子,当真以为老夫会败在你手下吗!”说罢双臂一摇,那神剑拖出一道光芒,迎空而起,直向顾胜澜劈来。 顾胜澜闪过一丝哀然的神情,知道曲无复以是再无回头之路,将红莲脱手而出,当日在认剑之时,这把剑就曾将曲无复伤于剑下,没想到今日又有如此一战。 红莲此时虽是灵虚,但天生神器又如何是凡品能比,当日破封而出之时天都谷万剑齐鸣,可见其威势实乃是剑中之最。如今被顾胜澜催动与曲无复的神剑斗在一处,偌大的灵谷大殿之上只见华光闪动,两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两把剑上。 曲无复当年曾是天都谷禁地铸仙洞司职长老,对与修剑一法可以说是最为擅长,手中长剑也是那铸仙洞中的极品,此时与红莲在空中斗在一处,一时之下,竟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顾胜澜心里暗叹,此人能位列长老之位,也是其名不虚,只可惜却如此而行,这样一来天都谷当真是再无顶梁之人了,顾胜澜心念之下,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当真该将曲无复正法,毕竟自己此来是为大哥报仇,而无意卷入内争之中。 曲无复双眼阴沉,此时察觉出顾胜澜似心神不宁一样,不由得一咬牙,他自知是无法斗过顾胜澜,如此邀战是迫不得已,一见顾胜澜似有些犹豫,心中一动,知道机会难得,他猛的大喝一声,双手十指若抓一般虚空而动,再看空中那把神剑,忽然生出变化来,原本刚直的剑身徒然软化,似变成绕指柔一般,再看剑身一化二,二分四,眨眼之间,竟化作万千青丝,根根闪着银光,漫天卷起,似一张大网般密不透风,直向红莲裹来。 原来曲无复这把神剑名作千丝剑,当日以雪山百年冰蛛之丝所炼,刚柔一体,可幻化万千银丝,顾胜澜又如何知晓,如此一个不留神,红莲竟就被把漫天的银丝裹了进去。 神与剑通,红莲被那万千的银丝裹住,顾胜澜立生感应,只觉得身体之上若被缠捆一般,举手投足都已是困难,而那根根的银丝更是透着寒气似针一般,以红莲为媒,气息刺进顾胜澜的身体在顾胜澜全身游走,只眨眼的功夫,顾胜澜两道剑眉之上,竟透出了白霜。 曲无复一招得手,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神剑之威,岂是你所能知道的!” 顾胜澜心知再不能犹豫,若任由此下去,不但此行无果,可能自己都是无法脱身,他冷哼一声,双肩连摇,整个人顷刻之间竟若风中摇曳一般,幻出重重人影,让人眩目,随之而来顾胜澜口中一声长啸,清鸣宛转而上,直绕殿梁。 空中那红莲剑原本已经被那万千的银丝裹住,此时忽然红芒突起,只见在那密密麻麻的银丝包裹中,有一道细若丝线的红色忽然生出,竟在那银丝的缝隙之中穿透,瞬间延伸,直射而出。 即便是那漫天的银丝,竟是丝毫奈何不下那红芒,只在眨眼之间,那红芒竟直直的刺在了那千丝剑的正中。 光华立闪,随着红芒一刺而过,那漫天的银丝忽然如同无根的树冠一般,无力的散落下来,又瞬间的消失无形,转回成剑形。 整个大殿之上沉寂无声,只看那千丝剑悬在半空之上,忽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喀喀声音,再看那原本光滑的剑身之上,竟自剑柄开始,出现一丝细细的裂纹,那裂纹如有生命一般,不断向前蔓延,只片刻功夫爬满剑身。 顾胜澜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把千丝剑,忽然眼睛里光芒一闪,只见那千丝神剑,竟碎成了千万片,若花瓣一样纷纷散落。 一击之下,竟就把千丝剑毁了。 顾胜澜转眼再看曲无复,只见曲无复一张脸上此时忽显百般的苍老,嘴角微微的抽动,一双眼睛似有万般的不甘一样,恨恨的看着顾胜澜。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曲长老,且先行一步吧……” 曲无复刚要张嘴说话,忽然眉头一皱,双手猛的捂住胸口,似痛苦不堪,再看在曲无复的胸口之上,一点红色正慢慢的扩大,直从十指间渗透出来。 “天命!”曲无复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身形已经摇摆,他强自稳了稳,盘膝以打坐之式坐在地上,双手却猛的一紧,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随之眉头却是一松,再无半点声息。 顾胜澜看着曲无复,微微的叹息了一下,单手一招,只见红芒一闪,红莲剑不知从何处忽然而出,又重新的落在顾胜澜的手中。 他扭头再看林破念,沉声说道:“你,该还债了……” 七十四 斗念 林破念当日封印失败,被鬼冥魔功所震,又为清风阁的端木阁主以木族秘法所伤,当真是万念俱灰,自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幸好曲无复当机立断,力保林破念,才让林破念稍有安慰,哪知道曲无复也是别有用心,在回谷之时趁其不备,以心针制魂之法将林破念控住,以图谋得谷主的位置。 如今曲无复被顾胜澜所杀,那心针制魂之法失去了法力,也自然而然的从林破念的体内消失。 此时顾胜澜冷冷的看着林破念,之前种种迹象,他早就看出情形不对,所以才有此一举,如今曲无复命丧剑下,终该轮到替卫大哥讨还公道了。 林破念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一双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顾胜澜,似乎正在抉择着什么,顾胜澜手握红莲,踏步向前,冷声说道:“你可还有什么要交待……” 此时华青云忽然喊了一声:“顾胜澜……” 顾胜澜回头一看,只见华青云满面悲伤之色,正站在他的身后,见顾胜澜回头,华青云强步上前,不无哀声的说道:“当年你被炼鬼教所伤,险些命丧玉清山,我一连七日不眠不歇,才把你这条命救过来,这般恩情,你可曾还过?” 顾胜澜摇了摇头,默然无语。 华青云又道:“你既恩怨分明,如此之恩情,你又想如何的来还?” 顾胜澜未想到华青云忽然提及与此,一时间竟是语顿,不知该如何来说。 华青云见顾胜澜不答声,又道:“本来救人一命,并非图取,只如今这样的情景,我就要你放过师尊,以还去这个恩情,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相欠……” 顾胜澜闻言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华青云,没想到华青云竟会这样,如此一来,自己就再无法取林破念的性命,又如何向死去的卫大哥交待。 他眼看着华青云,半晌开口说道:“您当知此事与理不合,我这条命又如何能抵卫大哥一条命!若您想要,待此事之后,我再把这条命还给你!” 华青云原本是淡泊之人,只是此时紧急,才不得不有此一举,想让顾胜澜放过林破念,毕竟如今天都谷已是千疮百孔,若任由顾胜澜杀了林破念,那无疑是给天都谷雪上加霜,哪知顾胜澜竟是倔强至此,这样一来,到让华青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看着顾胜澜,嘴角颤抖了几下,不知再该说些什么。 却在这个时候,一直默然无语的林破念忽然说道:“青云,你退在一旁!” 虽然林破念心落魔道,但毕竟仍居谷主一位,又是华青云的师尊,此时话语一出,华青云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不再言语。 林破念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眼有些复杂的看着顾胜澜,半晌,说道:“该来该去,本无可避,冥冥天运之中自有定数,你若想讨还公道,便过来吧……” 华青云站在下面,听林破念如此一说全身微震,失声说道:“师尊怎可如此……” 林破念摆了摆手,说道:“自我心魔丛生,便当知有此一天,又何须躲避!” 说罢两只大手微微的向前举起,只听得闷闷的一声响,只见在高台之中,忽然缓缓升出一物,那物体闪着淡淡的光芒,在林破念双手之上悬停住,却是一个长长的匣子。 林破念单手拿住这匣子,另一只手微微一动,将那匣子开启,从匣子里取出一把长剑来,只见那长剑剑身稍宽,剑纹古朴,宽大的剑柄之上篆文雕刻,一眼望过去即感觉此剑的不凡,可偏偏此时被林破念握在手里,剑身竟是哑然无色,丝毫没有半点的神光,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 林破念把这把长剑握在手中,双眼闪出一丝浓烈的神情来,长叹一声,将手中长剑举过头顶,慨然说道:“若当日我手中是此神剑,又如何能让那妖孽横行!” 顾胜澜神情一动,忽然感觉手中红莲似有一丝温暖正流转与掌心之间,自与红莲剑灵失去联系之后,如此异样的情形只出现过一次,如今又是如此,却不知所为何故。 只见林破念慢慢抚摸着手中长剑,似完全沉醉在其中一般,那动作轻慢而细致,就仿佛在抚摸生命中最得意的东西一样,生怕有一点的不妥。整个大殿之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破念的身上,再无其他一点的声响。 过了好半天,林破念才缓缓从那沉醉之中幡然醒觉过来,他看了看华青云等人,又看了看此时已经再没有半点生命气息的曲无复,不禁苦笑一下,说道:“可叹我等几人,修为百载,临到最后竟都无法堪透,当真是愧对师傅!”说罢那张脸上充满了悲哀之色。 顾胜澜面色平冷,此时默然无声,任凭林破念如此而为,只暗自提神恐林破念从自己眼睛里走掉。 “青云青池,你等几人且守在一边,不得擅自出手!”说话间又转过身来,看着顾胜澜,眼露复杂之色,说道:“是非恩怨,皆与你在这一日了结!”说完手握长剑,迈步向殿外走去。 顾胜澜跟在后面,两人先后走出灵谷大殿,殿外此时天都弟子仍在左右,正等待看个究竟,忽然见谷主和顾胜澜走了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后六个院主鱼贯而出,各命院下弟子,不得随意而动。 此时数百的弟子,目光皆在这两人身上,顾胜澜与林破念站在灵谷大殿之前,对视而立,风摆衣衫,依稀之间两人身前,竟渐起薄雾,将两个人的身形笼在其中,林破念身材高大且散威猛之势,此时一把胡须在风中已经是微微飘散,仗剑之手横起胸前,若海天一线般岿然不动,反观顾胜澜,高高的身材却是一身的淡漠之色,那略瘦的身材此时就似随风在摆动一般左右微微的晃动,几乎给人一种将被风吹散的错觉,可偏偏就是这左右摇晃的身形,却在那摆动之间竟似能留下轨迹一般,重重叠叠,几番下来,观者的眼睛里竟就生出若干的虚幻之影来,而再把握不到顾胜澜真身的存在,就连那气息都是淡之又淡,几近虚无,似众人眼前的顾胜澜已经完全的不见,只剩下这若干虚化的影子。 林破念眼见顾胜澜如此,心中不禁暗自惊讶,未曾想此番再见,顾胜澜竟会施如此古怪之法,这等障眼之术原本在修真人的眼睛里乃低微小道,不值一提,可此时被顾胜澜施展出来,竟又有如此奇妙之功,而更让林破念惊讶的是,此时自己,竟似完全把握不到顾胜澜气息流动的所在一样,即便他当日因心落魔途而使得道心大减,但天都谷赤天太清之境,又岂可小窥,如此竟观不出顾胜澜气息之流动,当真让林破念暗自吃惊。 眼见顾胜澜此时已经完全幻化成若干的影子,重叠的让人眼花缭乱,就似有多头多手一般,而那些个表情也是各有不同,或怒或喜,或嘲弄或冷漠,林破念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悄然而闭,把眼前一切景象关在了眼帘之外。 随着眼睛闭合的那一刻,林破念在脑海之中,呈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来,原本那重重的幻影已然是消失不见,只见顾胜澜若一棵孤松一般站立在自己的对面,表情淡漠毫不见半点的颜色,一双眼睛不含丝毫感情的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红莲,正微微的散着红光,而顾胜澜的身上,则透出淡淡的金色来,几尽难觉。 “到底不过是障眼之法,神觉之下,怎可遁逃……”林破念心思暗动。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那幅景象发生变化,就若被大力揉搓压挤一般急剧扭曲,又若水面忽然生出层层涟漪,再难保持平静,林破念一惊,不知道何故会如此,连忙神念催动,守一点清明,莫非竟被顾胜澜所察觉到吗,林破念正在怀疑之时,脑海之中那幅景象竟又渐渐的清晰出来,却再无之前那般的完整,只见一张清晰的毛细可见脸出现在脑海之中,那双眼睛似笑非笑,正注视着自己,却正是顾胜澜! 林破念一惊,猛然觉得在脑海之中,若被一根针深深的刺到一般,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头开始,瞬间蔓延周身的神经,几乎令自己喊出声音来,而全身四肢,竟一疼之下,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华青云等人站在距离最近的地方,眼看着两人如此这般站立,良久也不曾动手,只见在那丝丝缕缕的淡薄雾气之中,两人若上仙一般让人生出膜拜之心来,均不禁暗自惋惜,若非谷主误入心魔,以此般修为,谁可能撼动天都谷之威严,而若非谷主当日将顾胜澜打为弃徒,以此子之资质,必成天都谷后继之顶梁,可将天都谷千年之基业延绵而下。 只今日这两人,却不得不刀剑相对,如此一缘一啄,原有天定。 正在这些人心生惋惜之时,忽然见到林破念表情大变,只见双眉紧皱,嘴角已经开始不住的抽动,那闭着的双眼,也似在不住的滚动一样,显然是受了莫名的力量而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以林破念之能,竟会如此,在场之人心中无不惊讶,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破念此时一招受制,只感觉那若针刺般的疼痛此时竟若毒药一般,疼痛虽渐渐减少,可四肢竟开始生出麻木之感来,最开始是四肢的末端,而渐渐蔓延之掌心脚心,蔓延而上,林破念心中大惊,知道非是当真有毒药,而是此时自己的神念竟被顾胜澜所控,才会生出此等感觉来。 一直以来,林破念只以为顾胜澜身藏朱雀之魄而借其威势,如此虽可有惊人之力,但人体之弱,又如何能将其完全发挥,却未曾想到顾胜澜与神念控制,竟会达到如此骇人的地步,而自己一失之下,几乎再无反手之力。 林破念百年修心,与道法渗淫何其之深,若非欲望所控,几可突破赤天太清之境而登上界,此时虽一时失手,但神海之中清明尚在,他若怒海孤舟一般,唯保清明不失,若明灯高悬,渐照四方,毫不理会那麻木的幻感,只将那清明之神小心游动,似缓似急,以退去那侵入的幻感。 顾胜澜站在林破念的对面,层层淡雾之下已经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对于林破念这样的人,他知道若非奇计,要想将其击败必然不易,之前他频施心法,又将当日从圆月之轮中得到的那股奇异之力用在其中,终使林破念着了道。 此时两股念力同在林破念的体内相斗,顾胜澜也不得不佩服林破念道法的厚重,若换作旁人,早已经在自己重重冲击之下而崩溃,反倒是林破念,竟依靠这一点清明之神,固守不退,反更是渐走渐大,将败势一点点的扳回,即便百载道心,也未有如此之能,可见林破念确为当世奇才,而道门第一之名也不为虚,只可惜此时这人却再无法回头登岸。 一招未能全功,顾胜澜便以知晓无法再能以此法巧胜,想那神海之中,各有不同,林破念若怒海孤舟,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火中取栗,谁稍一不慎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中而再无法醒觉,自己入得林破念的神海,更是险境重重,与林破念之神相抗以是失了一利。 一击不成,全身而退,顾胜澜深知此理,此时林破念那点清明之神以生吞吐之象,顾胜澜当即放弃,将念力撤回。 林破念正自全力抗衡意图反击之时,忽然那重重麻木之幻感,在自己的周身四肢中若潮水一般退去,竟再没有半点的痕迹可寻,紧接着全身上下随之一轻,神海之中豁然一开,若拨云见日一般雾气尽褪而明朗高照,如此一来,他已知道顾胜澜以抽念而去了。恍惚之间,此时额头竟以隐隐有汗水渗出,他不禁暗道了一声险。 两人之间薄雾渐渐退去,又将两人的身形完全的显露出来,此时两人仍若之前那般站立,丝毫没有半点的改变,让天都谷的弟子齐齐的心中叫怪,不明所以然,唯有修为较深的几位院主,隐隐猜到两人在之前那一刻,已然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只如今看两人情形,似平分秋色。 林破念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对面的顾胜澜,此子年纪如此之轻,竟能将神念控制的如此得心应手,当知此子后期无可限量,而登上界亦可预料,隐约之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不禁一亮,冥冥之中,看来果然是如此之安排啊!林破念此时猛然醒悟此战胜败已经是全然不再重要了。 顾胜澜一直淡漠的表情此时露出一丝笑意来,刚才一战,即便他如何的恨林破念,也不得不生出一丝的佩服来,能修得此等厚重心神,当属是难得。 他握了握手中的红莲,说道:“原不想将这天都谷的灵地喧闹,只看来如今却是不得不这样了……” 林破念点头示意,却意外的转过身来,对着数百的天都谷弟子说道:“此战若胜,我天都弟子任谁都不得再起伤害之歹意!此战若败……”他扭头看了看顾胜澜,说道:“还望你留我一口残息,让我将这余下的后事交代料理!” 顾胜澜点了点头,将手中红莲缓缓举起,灵谷殿前,两人终将以一战而了去恩怨…… 七十五 剑醒 天都谷中,灵谷殿前 这道家圣地,如今俨然成了一场恩怨的了解之所,此时顾胜澜与林破念,两人站在半空之中,沉默无声,在外面有数百的天都谷弟子和别院之主,却全然无法上前一步。这两人此时所散发出的那股强大的气息,已经无人能再靠前一步,即便是远远站在外面,身在最前的几位院主仍能感觉到一阵阵迫人而来的压抑之息,略一放松即会心血翻涌,由此可想此时这两人的气势之盛。 林破念手横长剑,看着顾胜澜,沉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手中这把剑的名字?” 顾胜澜一头长发此时已经向外飘动不已,他点了点头,应声说道:“你以手掌古剑射日而冠盖天下,想必这就是那五把神兵之一的射日吧!” 林破念说道:“不错,正是古剑射日,只可惜我一时心迷,却无法让你得见这把古剑破匣而出的气势了!” 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顾胜澜手中的红莲,说道:“想当年射日与你手中的红莲,皆为我天都谷镇谷神兵,谁能想到,如今这两把神兵,竟要一争高下了……” 顾胜澜淡然一笑,说道:“红莲被你们锁在焚剑池中何止百年?忍受池水的侵蚀,又如何称得上是天都谷的镇谷之兵?若非我,恐怕此时此剑以化作了凡铁!” 林破念摇了摇头,说道:“剑通灵性,天都谷五把神兵,各有曲直,自有天意注定其得者,红莲便是如此,今日我便以手中射日,天都心法,来与你战,好叫天下人得知我天都之法,绝非虚无!” 顾胜澜一笑,将手中红莲一横,说道:“最好如此!” 林破念再不说话,只一声低吟,口中似念有连串的诀咒,虽听起来似含糊混沌,但此时看林破念表情却是异常的肃穆,他双手将射日高举过头,一身道袍徒然相前翻动,倒贴后身,似正涌出无穷巨大的气息一样,再观那把射日,那漆黑的剑身原本没有丝毫的光泽,此时随着林破念一连串的动作,忽然在那剑身之上隐隐有光芒流动,初时尚不明显,但随着林破念口中诀咒越念越急,只见那光芒在剑身之上流动越来越快,不一时,已经是光华夺目。 此时林破念须发皆张,原本乌黑的胡须此时已变成灰白一片,而林破念却似浑然不觉一般,高大的身形在半空之中若双手托天,似负载万钧之力。 天都数百弟子,此时忽然面露惊讶之色,只感觉身上的宝剑,此时竟开始微微的颤抖不已,似正在感应那神兵射日的威严。再看林破念那托天的双手之间,此时已经是光华一片,再看不到半点射日的影子,而完全是托出一捧金光来。 古剑射日当日在灵谷大殿之上,主灵虽被林破念以魔瞳破去,但天命神兵,玄奇尚在,而林破念又掌它百年之多,对其习性是何等的了解,此时被林破念神法催动,又显威力,虽不如当日那般的耀眼光华,但那一捧金光之中,仍让人不敢有小视之心,天都神兵,自有夺人之威势。 顾胜澜手握着红莲,却是全然没有半点的动作,就那么看着林破念催动射日,此举落在天都谷那数百的弟子眼中,只以为顾胜澜全然没把这神兵放在眼里,大是愤怒。只不过此时的顾胜澜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正惊讶与手中红莲的变化。 自当日在九狱司刺向圆月之轮后,红莲剑灵就再没有出现过,尽管顾胜澜想尽办法,却仍无法能如以前那样与红莲相通,以后虽然在自己的神念催动下红莲仍是无往不利,但却也是极耗心神,若非顾胜澜体藏朱雀之魄,拥有强大力量,恐怕早已经吃不消。 只是在林破念催法古剑射日的时候,顾胜澜忽然感觉到手中的红莲剑又有了反应,那种感觉玄妙难言,只因顾胜澜与红莲剑曾有血肉之联,才能察觉出红莲的变化来。 握在手中,顾胜澜可以感觉到红莲剑身之中隐约传出来一丝丝的暖意,那股暖意似曾经般的熟悉,又颇有些不同,当流入顾胜澜掌心的那一刻,暖意似有些胆怯,试探着向前,生恐遭到拒绝,顾胜澜心念一动,将一股温和之息透出掌心,与那丝丝的暖意连在一起,那丝丝的暖意就如同一个有些乏怯的孩子一般,初时对于顾胜澜流出的温和之息颇有些害怕,不敢上前,而一下子消失不见,待稍息片刻,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一般,一点点的试探接触,待发现顾胜澜这温和之息充满了善意后,顿时雀跃起来,那丝丝的暖意汇聚成小溪般,又渐成河流,最终源源不断的从顾胜澜的掌心涌入,流至全身。 顾胜澜一阵的欣喜,自九狱司一战之后,就再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而如今这若旭日一般的暖意,自掌心流进他的身体之中,就如同全身被阳光沐浴个通透一般,充满了懒洋洋的感觉,舒服之极。 顾胜澜索性再不管眼前这些,只全心的去体会那久违的感觉,竟发现这股暖意与之前又大有不同,在之前红莲那股气息虽也是如此的暖和,但在那暖意之中却自有一股的暴躁和愤懑,而今这股气息,却如同朝阳一般,充满了清新和激扬之息,仔细体会之下,竟是充满了希望和蓬勃。 “莫非老剑灵又重新焕发生命了吗……”顾胜澜心里暗暗的为这种感觉而惊喜不已,只觉得相较之前,自己更是喜欢如今的感觉,却不明白那红胡子的老剑灵何以竟会久别之后变化如此之大。 却正在顾胜澜全心体会那股气息的时候,林破念手举着射日古剑,已经是冉冉而起,如同双脚下有人在托起一般,而手中那射日古剑,此时已经是暴涨出锋利的剑芒来,道道金光几乎若太阳一般刺眼,若非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那把如同凡铁打造出来的长剑竟会绽出如此的光芒来。 再看那捧化作金光的剑身,此时竟又渐渐转化成形,只相较之前,却已经是增大了无数倍,那庞大的剑身如同空名一般似可一眼看穿,而里面不时有金光流动,丝丝流转不息,此时望过去,只见那半空之上横亘着巨大的神剑,煞气逼人! 金光之中,林破念须发更见花白,那张脸上此时也布满了沧桑一样,却更显凝重,随着那身道袍不住的卷动,此时那射日古剑已经升至他的头顶上空,空气之中忽然发生了一丝变化,四周的空间就若被大力的抽空一般,给人以一种扭曲的感觉,而射日古剑,此时却是光芒越来越盛,就若另一个太阳般横亘在灵谷大殿之上。 天都谷乃天地灵气凝集之地,千百年来,这里以九转灵泉为依,聚集了天地之间最为纯正的精华之息,因而才被中原修真之人视为得道登仙的最佳之地。 而此时古剑射日在林破念的催动之下,虽无剑灵所在,但仍以林破念毕生修为为法,将这满谷的灵气不住的吸食,纳进那巨大的剑体之中,试想射日本为神兵,此时又吸纳了这天地之灵气,威势何其夺人! 只见此时那漫延在天都谷之中的灵气,源源不断的被射日吸进其中,那巨大的剑身之中,金光翻滚,早已经不见了本体的所在。 定云别院的周青树记得的最是清楚,当日鬼冥与阴童子袭击天都谷的那一晚,他就是亲眼看到师尊召唤射日神兵,以这般的雷霆之威驱妖除魔的,而此时又见到这样的情景,只感觉全身热血翻涌,天都谷道家神威,何等之烈。 非但是周青树,其他五位院主连同此时外围数百的弟子,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林破念和那宛若太阳一般的射日身上,此时他们已经猜到那若凡铁一般的长剑就是保这天都谷千年基业不坠的镇谷神兵,而能亲眼见到谷主施此神功,当真是幸运之极,有不少的弟子此时已经是激动的手心湿润,却浑然未觉。 在那宛若扭曲的虚空之下,林破念的身形也若水纹一般发生微妙的变化,不再有初时的那般完整,可见此时射日神兵之上聚集之力何等之大,偏偏此时的顾胜澜,仍恍惚梦游一般,毫无所觉。 林破念毕生修为此时已经是全然催动与射日之上,如今那射日每聚集一分的力量,他那高高举起的双臂之上就似多一分的压力,此时射日在半空之中如同一个无底之洞一般,不断的吸食着周遭天地的力量,而林破念的双臂之上,就宛若泰山北海之重力一般,尽管在旁观者眼中威风凛凛,实则有苦难言。 他咬了咬牙,双眼扫向此时仍站在对面丝毫没有半点动作的顾胜澜,暗暗想道是龙是蛇自有天数了,他缓缓向前推动双臂,在道道金光之中,那宛若太阳一般的射日此时调转剑芒,直向顾胜澜。 随着林破念口中暴出一个咄字,整个灵谷大殿上空,忽然打过一道霹雳,整个天地为之一动,再看那古剑射日,此时那庞大的剑体内金光流转,在顾胜澜的方向,猛然暴射出万道金光,若千万根金针一般,直刺顾胜澜而来。 此时林破念站在射日下方,双手高举,宛若手中托起太阳一般,须发飘扬,似上界之仙般,让人心中震撼不已,只林破念自己知道,若此时射日剑灵仍在,威势何止如此,而如今这万道的金光,全赖自己那毕生的修为,待修为消耗殆尽,则昙花枯败。且到那时,射日古剑自身所积累的千年灵力也将毁去,而再无法称为神兵。 “祖师在上,请恕弟子罪孽深重……”林破念在心中默默的念道。 此时那千万道金光,从射日那巨大的剑体之中暴射出来,在林破念法力的催动之下,直向顾胜澜而来。 顾胜澜站在那里,就如同尤在梦中一般,面上似笑非笑,若正在沉醉梦中一般,没人知道他此时正沉迷在那与红莲心剑相连的感觉中。 那千万道的金光,来势何等之急,眼见就要洞穿顾胜澜的身体之时,忽然异象胜出,只见顾胜澜手中的那红莲剑,奇迹般的生出一捧柔柔的红光来,想红莲古剑何等威势,却未想到竟能生出绕指柔力来,那捧柔柔的光芒毫不张扬,若射日那千万道金光若正午烈日一般的话,那这柔柔的红光就如同晨曦刚刚破出云晓的朝辉一样。 只见那捧红光自红莲剑中生出,瞬间扩大蔓延,只一刹那之间,竟将顾胜澜的身体完全的笼罩在其中,在被红光淹没的一刻,顾胜澜连同手中的红莲神兵,竟似完全化为虚无一样,再也看不到半点的轮廓痕迹,与那红光融为了一体,一眼望过去,只见一团红光柔不刺眼,迎着那千万道裹挟着雷霆之势的金光。 所有的人都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就在以为那红光必然被金光击散的那一刻,奇事又出现,只见那红光就如同不包含半点的力量和物体一般,丝毫没有半点的阻力,那千万道金光竟没有受到半点的反击,就那么直接的穿过那团红光,破空而去。 在场数百的天都弟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在那瞬息之间,射日那万道金光竟就被如此的破去,再没有任何的威胁。 那团红光仍那么半悬在空中,凝而不散,待那金光破去,只见这柔柔的红光渐渐退去,竟又还原出顾胜澜的身形来。 只见顾胜澜此时满脸的喜色,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红光隐进手中神兵之中,如此变化,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能预料到。 林破念此时双臂仍托着射日那巨大的金光剑体,心里却被方才的一幕所震骇,射日虽无剑灵,但方才那一击,仍可惊动天地,却被顾胜澜如此轻描淡写的化去,而手法却又是如此的怪异,方才那一瞬间,林破念清晰的感觉到,再完全分不出顾胜澜与红莲剑的区别,在顾胜澜的手中,红莲已经不是一把剑,而完全的是身体的一部份,就在金光洞穿的那一刻,顾胜澜又完全的融进了红莲之中,成为了红莲神兵的一部分。 此等境界,即便是以修剑著称的天都谷,都从未有人能达到,而在那一瞬间,竟就那么发生在眼前。 林破念强收心神,稳住悬在头顶那射日神兵,双臂如同搬山一般将射日那巨大的饱含灵力的剑体缓缓移动,直向顾胜澜移去。 此时在两人之间,相隔不过数丈之遥,可林破念却如同走了千万里之遥一般,每向前移动一下,都似要抽尽他全力的力气一般,如此下来,那射日在空中,竟已经微微有些摇动。 顾胜澜单手握着红莲,看着林破念若搬山一般在空中似已经有些步履蹒跚,不禁眉头一皱,如今的林破念,似已经接近灯油枯竭一样,只强行催动射日,丝毫不计后果。 顾胜澜脚步一踏,身形冉冉而起,此时两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结界般的气旋,外人已经无法再向前半步,那射日庞大的灵力如今已经是蠢蠢欲动,稍有不慎即会疯狂涌出。 如此庞大的灵气,若失控而出,即便是天都谷这样的地方,恐怕也吃不消,而此时的林破念,却似已经筋疲力尽。顾胜澜升在空中,眼见如此,未曾想竟会演变到这样的局面,不禁也是一急。 林破念此时身形悬在空中,似有些醉意一般的微微摇晃,一张脸上已经是沟壑分明,苍老的如同一个垂死之人。 他眼看着顾胜澜手握红莲升在空中,双臂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推,似拼尽全力一般,将那巨大的金光之剑射向顾胜澜。 射日此时饱含天都谷之灵力,被林破念如此一推,再没有半点的控制,直向顾胜澜而来,那巨大的剑体此时灵光闪动,不住的有金光从剑身之外飞出,煞是骇人。 天边忽然若万军奔腾一般卷起层层黑云,滚滚而来,只瞬间的功夫竟完全盖住了天都谷灵谷大殿之上,一道道电光不住的从黑云之中闪出,隐约从那厚厚的黑云之中,传出声声轰鸣沉沉的砸在大殿上头。 那巨大的剑体此时缓缓前行,在空中拖出长长的轨迹来,遥遥的将顾胜澜锁定,那巨大的气息就如同枷锁一般禁锢一切生命,一时间,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山谷。 众人此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巨大的充满了灵气的射日古剑,眼睛里充满了骇色。任谁也没有能料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天都谷这道家圣地,竟眼见着要被如此的毁去! 七十六 天怒 天都谷乃天地灵气所聚之地,向来是祥瑞之气和煦之风布满山谷,只是此时此刻,却一改那福地之模样。在天都谷上空,此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如若天怒一般将天都谷完全笼罩在其中,山谷之中瑞兽祥禽,早已经有所感应而消失不见,只余下那满谷的树木在那乌云电闪之下瑟瑟发抖。 而在半空之中,又有一把巨大的金光神剑,这巨大的金光神剑在半空中缓缓而动,即便是那天空中射下的电光都无法掩盖它自身烁烁的金色光芒,在巨大的剑身之中,似有无穷无尽的气息在涌动一样,不住的从剑身中外泄而出,不住的掀起阵阵的气旋。 此时周围那天都谷的弟子,已经在这神剑的气势之下全然无法动弹,那巨大的剑身所透出的剑芒,似牢牢的锁定了这满谷的生命,只待迸发的那一刻,便将这延绵了千年的天都谷化为乌有。 而掌控神剑的林破念,此时虽仍站在半空之中,但那托剑的双手,却已经不如初时的那般有力,整个人一眼望过去,其变化让人心生寒意,当日那威势若天人一般的林破念,此时在半空之中,就如同一个垂垂老者一样,那乌黑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此时在乌云之下不住的卷散飘动,煞是扎眼,而那张脸上,也是布满了皱纹,再没有一点仙风道骨之模样。 此时那神剑被他强行推出,直奔着顾胜澜的方向而来,那强大的气势几欲吞天噬地一般,而在推出的那一刻,林破念也再无法随心所欲的将其控制。 神剑那巨大的剑身此时在空中缓慢而动,似完全超脱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一样,给人一种异样怪异的感觉,目光来看,那巨大的剑身完全看不出行走的迹象,就似在天空之中横亘着一般,与其透出的强悍气势完全不符,但偏偏再看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神剑的位置与刚才已经不一样,就如同岁月的沧桑可移山搬海一样,让人完全把握不住痕迹。 只因那神剑的剑体实在是太过庞大,完全超乎了人们的视觉想象,以至于产生了时间与空间的错觉感悟。 顾胜澜此时已经完全被那巨大的神剑锁定,他手握着红莲,看着那巨大的剑体一点点的移向自己,那射日之中蕴含的灵力,连他自己也是暗暗吃惊,相比与当日在十万大山之中与鬼冥一斗,这一战虽无那鬼魅的妖气,但却是一来一往毫无半点的不实,而这种感觉,不身在其中却是无法能感觉到的。 天空之中此时乌云已经如同锅盖一般的压下来,将整个天都谷完全的盖在下面,只不同的是,方才那道道闪电和轰隆的雷鸣之声此时竟然是全然的消失了,天地之间竟忽然沉寂下来,一时间全然再没有半点的声响,而就在那厚厚的乌云之中,有一处忽然若漩涡一样不断的翻滚涌动,渐渐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气旋之下,却正是那巨大的射日神兵。 数百的弟子此时已经呆立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射日聚集了太多的灵力,以完全打破了那天地之间所维系的平衡,如此乌云滚滚,定是惹来了天怒之威了,而如今这死一般的沉寂,则是那天怒即将到来的前一刻。 天怒,是修真之人最为心悸的事情,大多数修真之人所以隐居山野潜藏而不愿展露神法,就是怕惹来这天怒,要知在天怒之威下,不知道有多少的修行人道行全毁。 如今在这乌云的盖压之下,整个天都谷的弟子似乎都已经感觉到那即将到来的天怒气息,心里面那股潜在的恐惧油然而生,再无法保持平常之心。 顾胜澜剑眉紧锁,此一刻,他更能感觉到那乌云滚滚之中,似正聚集着一股惊人的气息,那股气息虽与神剑所透出的不同,但绝不比其要弱,甚至更让人恐惧。 半空之中,那巨大的神剑仍在以它自有的轨迹缓慢移动,那拖出的痕迹让人完全捉摸不到边际,虽仍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但顾胜澜已经感觉到那即将迸发的味道。 却在此时,顾胜澜忽然剑眉猛的一拧,似乎感应到什么,而一直站在对面的林破念,也似乎有所察觉,两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那乌云翻滚之处。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所有人的耳朵边就如同炸起一个无法形容的巨雷一样,震耳欲聋几乎让人昏厥,只见在那乌云不断翻滚之处,忽然石破天惊一般的爆发出一个几乎可让天地一摇的轰鸣声音,随之而来,只见一道电光从天而降,从那乌云气旋的正中爆发而出,直直的炸在了射日剑身之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化惊的目瞪口呆,只见在那巨大的沉雷之下,射日那偌大的剑身竟是猛的一震,而在剑身之中那翻涌不断的灵力被沉雷所激,更是不安,似随时都将破剑而出。 一直站在对面的林破念,身体若受雷击一般,一声的惨哼,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已然是一片的惨白,再无半点的血色,要知那一声沉雷虽是炸在了射日之上,但射日毕竟是全由林破念修为催动,所以无异与炸在他的身体之上。 此时即便是那六院之主,都把心提在了嗓子眼上,不知道下一刻还会发生什么,只盼着能熬过此一劫难。 那射日神剑被沉雷击中,金光与那电光之色齐齐迸发,几乎照亮了整个的天边,偌大剑身在半空中摇晃数下,那宽大的剑锋震动不已,发出一阵阵嗡嗡的剑鸣之声,响彻山谷。 所有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已经是万分紧张,没人能知道被天怒之雷所击,那古剑神兵是否还能承受的住,更有的弟子发觉身上的宝剑,竟然已经碎裂,一时间是瞠目结舌。 再看那射日神兵,被那天雷击中之后,在半空之中晃动了数下,竟自行稳住,虽然那剑身之上金光迸散,但却无并未全然崩溃。 顾胜澜却是剑眉不展,面色更忧,只感觉那天空之中乌云翻滚之中的气息并未因这一雷而稍减,反而更盛。 果然还未待众人来得及松气之时,那乌云漩涡之中,忽然炸雷连连,电光不断,将那厚厚的乌云几乎点亮,众人抬目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在那乌云翻滚的正中处,一个巨大的火球,正聚集而成,从那漩涡的中央处滚滚而降! 那巨大的火球周围火舌吞吐,更不断的闪过道道电光,随着它的出现,整个灵谷大殿上空,顿时狂风怒吼,那乌云更是翻滚涌动,如同被煮沸了一样,给人生出一种天地即将塌陷的感觉来。 整个天都谷,随着那巨大的火球出现,空气之中顿时弥漫出一股让人无法喘息的压抑来。 如此天怒,当真是再无法与之抗衡。 所有人的脸上此时已经呈现死色,心知此劫再无法躲避,而整个天都谷,即将不复存在。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那巨大的火球之上,为之所战栗,却没人注意到一直没有半点动作的顾胜澜身上,正悄然的生出变化来。 顾胜澜此时,正漫出一层淡淡的红光来,连同手中的红莲,那光芒此时与天空之中降下来的巨大火球相比,淡的几乎不可视见,可那光芒却是急剧的蔓延,就在所有人都尚未来得及察觉的时候,那红光已经是若火烧一般,完全将顾胜澜掩在其中,整个望过去,此时的顾胜澜就如同浴在火中一般。 没人知道顾胜澜想要做什么,此一刻,天地万物全都在那天怒之下瑟瑟发抖,即便是那巨大的射日神兵,都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锐声音,似乎已经感觉到那从天而降的火球所蕴藏的威力。 顾胜澜此时双目已经悄然合闭,似乎要进入到那沉沉的睡眠当中一般,而在那炎光之中,他额头正中的天目却已经睁开,徒然之间,顾胜澜的身形发生了异样的变化,只见在他后背之上,那两只巨大的翅膀又迎风而起,如同上仙一般顿生神威。 至此人们才注意到这一突来的变化,在场之中六个院主当日在十万大山的封印台上就见过顾胜澜有此变化,但那数百的天都弟子却从未见过此等的景象,顿时又是惊讶连连,只见在那巨大的翅膀之下,顾胜澜的身形逐渐长大,瞬息之间竟已经将那高大的灵谷大殿盖过了,而那对巨大的翅膀,相比与之前在十万大山时,也有所不同,此时这对翅膀再没有那灼人的火焰围绕,反而是闪动着耀眼的金色光芒,那金色的光芒之中,一个个若蛇般弯曲的梵字不住的隐现,让人看上去煞是古怪。 朱雀之魄,竟会生出如此千般的变化来,任谁也是想不出道理来。 没人能知道,顾胜澜身中所藏秘法何其之多,原本朱雀之魄那强悍无比的力量,此时被顾胜澜揉合以密宗之法,才会生出这般的变化来。 只见此时的顾胜澜,全身上下火焰丛生,却丝毫没有半点的张扬跋扈之势,在那丝丝的火焰之中,顾胜澜的表情竟显肃穆悲悯之色,若立佛一般单手捏出若兰花般的手势来。 突然之间,众人眼睛里金光再闪,只见一件偌大的袈裟竟不知从何处飞出,那袈裟金光连连,完全看不出是何物所制,只此时竟就那么悬在了顾胜澜的身边,如一个屏障一般,任凭风雷涌动,丝毫奈何不得。 随着那袈裟的出现,随顾胜澜而来的神獒似又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顿时又激发出那神兽之威来,只见神獒一声长长的吼叫,一身的长毛此时若风掠般抖动,四个粗大的爪子猛的扣地,紧接着偌大的身体竟随之而腾空,飞至顾胜澜的身边。而顾胜澜却似恍若未觉一般,双目不睁,只额头间那天目烁烁闪光,却完全看不出所视何物。 异象连连,此时天都谷的弟子已经完全被眼前一连串的景象所惊呆,再没有半点的声响。 却在此时,只见那漩涡之中巨大的火球已经是裹挟着风雷之势,从而天落,直奔射日那偌大的剑身而来。 整个天都谷中的空气似就在瞬间被完全的抽空一般,所有人都如同被火焰烧灼一般,一刹那的功夫须眉已经被烤的弯曲,而只有那巨大的火球烈焰吞吐,电光蜿蜒,似要将这里的一切化为虚无。 射日那宽大的剑身之中,此时那吸纳而入的灵力如同海水涨潮一般,蜂拥而动,不断的撞击着射日的剑体。林破念遥遥站在对面,此时却已经再没有半点的威严,一捧花白的胡须已经焦灼,那高举过头的双手虽仍未动,但似被泰山压顶一般,那高大的腰身已经是深深的向下弯过去,眼看再难坚持下去。 巨大的火球此时如同脱线的重物一般,直欲炸在射日之上。 却在此时,忽然天地之间一静,天都谷数百的弟子就如同在噩梦之中忽然神明一清般,只觉得耳目忽然清灵了一样,随之在整个山谷之中,忽然隐约之中响起了一阵连绵不绝的声音,那声音完全分辨不出所唱何物,但入得耳来,却是悠长而宁静,似与世无争而看淡一切般,即便是那天地涌动的风雷,都无法将其掩盖,让人竟在此时此刻,生出一种深深的倦意来。 随之只见那从天而降的火球,在接近射日的一刹那间,却突然如同定住了一般,竟在那一线之间忽然不再有半点的动静,悬在了半空之上。 只见在那火球的下面,竟生出一只巨大的手掌,若托天换日一般,将那火球稳稳的托住! 那巨大的手掌若实若虚,此时将那巨大的火球托在手心之中,竟丝毫不畏火球之中那吞吐的烈焰,要知天怒之火乃焚心之火,即便修为百年的道心,也恐其焚炼,更何况这手掌。 人们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又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顾胜澜,此时此刻,怕只有顾胜澜才敢于将这天怒之威接与手心。 顾胜澜此时在红光金翅之中,丝毫不见有半点的表情,唯独那只独臂单手,微微向前伸展,手掌平摊,此景落在人们眼中,恍惚之间,就如同一尊金佛一般,似要以这掌心来将万物包容,悲欢离合各在其中,阴晴圆缺各有其理,沧海浩渺天地之大各司其用,掌心虽小却似可含纳世界。 那将火球完全托住的巨大手掌,竟就是顾胜澜此时虚幻而出的掌影。天怒之威,何等的强盛,而顾胜澜竟只凭借那虚幻而出的手掌,将其托住,让人几乎疑在梦中。 再看那原本一直悬停在前身的袈裟,此时也随着他身后那两只巨大的翅膀涌现出梵字神咒,若天幕一般越涨越大,那袈裟之上原本明灭难辨的梵字此时已经是各个若斗一般大,闪着金光,照的人双目几乎昏花,而更让人难以预料的是,那若天幕一般大的袈裟,此时竟缓缓移向了那巨大的火球。 此时那火球被顾胜澜虚幻的手掌托在掌心之中,不住的将那腾腾的烈焰吐出,而在火球之中,闷雷连连,似要在那掌心之中爆发一样。 却在这个时候,只见那若天幕一般的袈裟,此时径直移到火球之前,但见那袈裟金光倒卷,竟若幔帐一样将火球徐徐包裹。 顾胜澜此时那肃穆的表情之上忽然眉头微微的一皱,只一皱眉间,若牵动了无数人的心一般,而那只一直平摊着的手掌忽然五指弹动,生出微妙的变化来。 那五指此时就如同抚琴捻花般跳跃不已,那感觉玄妙难言,随着顾胜澜五指的动作,遥遥而出的那只巨手竟也如此这般的变化,只不同的是,每一指,都无一不落在那被袈裟包裹住的火球之上,此时遥遥看上去,每一指落在那袈裟之上,都会迸出一连串的火焰来,而随即又被袈裟之上闪出的梵字所掩盖。 而顾胜澜那五指,却不知能生出多少的变化来,只见那五指翻转不已,每一次都类似与前一种手势,可又有不同,只动作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到最后已经完全看不清楚那五指所演化的到底是什么印记,只见遥遥的对面,那只巨手一记记的弹在火球之上。 如此这般下来,那巨大的火球竟在那手指弹击之下,逐渐的缩小,原本那蕴含在其中的庞大爆炸力量,此时似乎都在那每一指的弹击下被蚕食消化。 天都谷弟子都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未曾想那如同要毁天灭地一般的天怒之威,竟被顾胜澜以如此奇法化解。 那巨大的火球此时在顾胜澜的弹击之下,竟缩小的如同包裹大小,而那虚幻而成的手掌,也随着火球的缩小而缩小,奇异的让人叫绝。 眼见着那火球已经将要灭去,此时顾胜澜背后的双翅却已经是金光黯淡,原本那流连的异彩此时已经是淡不可见了,那若实质而出的双翅如今竟已经开始虚实难定。 细观下去,只见此时顾胜澜的脸上虽仍无半点表情,但却已经是一片的苍白,而那手指的变化也逐渐的缓慢下来。 此一番下来,顾胜澜几乎将密宗金刚手印完全演化一般,其中所消耗的力气即便是身有朱雀之魄也颇为吃力了。 眼看着即将全功,顾胜澜那百般变化的单手忽然停了下来,整个世界随着这只手,竟也似忽然沉寂了一般,随之只见顾胜澜额间天目忽然斗射精光,那光芒就如同黑夜的明灯一般,破穿浓夜,直直的照在了被袈裟包裹在其中的火球之上。 此时那火球已经缩小了何止千万倍,此时被那天目照在上面,只听得包裹里忽然传出一声声剧烈的雷鸣之音,而那袈裟此时金光也是暴涨数倍,竟完全超过了之前那般的气势。 天地忽然一动,只听得在袈裟包裹之中,突然发出一声无可比拟的巨炸之音,整个天都谷都似猛的一阵摇晃。再看那火球,竟然已经消失无形…… 袈裟展开,里面萦绕生出一缕轻烟,冉冉而升,却也不散,似乎要重归天边,却瞬间又被那天目之光所照住,渐走渐收,最后竟被那天目完全的吸纳了。 天地一清,风息而云退,须臾之间,竟又重见高天,一切就似完全没有发生一般,整个天都谷又重归素日之色,只有那射日古剑,此时仍骇人的悬在半空之中…… 七十七 托位 天都谷立门千年,却从未经历过如今日这般之险,此时这数百的弟子,皆是汗流浃背,目睹天怒之威,更见顾胜澜之神法,才知自己之微小。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胜澜身上的时候,顾胜澜的身形忽然一晃,只见那背后两只巨大的双翅,此时竟然已经完全的消失不见,而额头中间那神奇的天目,如今也化成了一条白纹,消失在了额间,再不复之前的神光。 一直伏在顾胜澜身边的神獒一声的低吼,身形一动,将顾胜澜将要坠落的身体接住。顾胜澜落在神獒那宽厚的背上,只觉得体内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之感,似乎手脚都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般,方才那一番施法,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力量耗尽,天怒之力,岂是能容易消化的,即便是他体有朱雀之魄,也是吃力非常,若非他聪明,借助密宗大悲之心,夹以密宗之法化其暴气,恐怕都无法承受那天怒中所含的力量。 他勉强从神獒的背上爬起,盘膝而坐,收敛心神,将体内一丝丝的残余之力收拢,再不理其他是非,即便此时半空之中仍高悬着那射日古剑,也再没办法料理了。 此时天怒之威虽过,但射日古剑中仍含着那汹涌的灵力,此时这古剑已经完全超出了林破念的控制,静静的停在半空之中,就如同那悬在众人颈上的利剑一般,随时都可要人性命。 林破念如今早已经再没有半点的力气来驾驭此剑,毕生的修为早已经在此之前耗尽,而现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射日悬停在半空之上,只待那灵力迸发,就是天都谷毁灭之时。 而此时唯一能有能力挽救的顾胜澜,却已经因为破去天怒之威而耗尽体力,再无法化解这一危难。想天都谷历经千年风霜,最后竟将毁于自己人之手,想来也是天命注定。 林破念那张苍老的脸上此时老眼昏黄,看着那射日神兵,心里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再看那射日剑身之中,灵力已经是异常的不安,早已经失去了林破念支持的射日本身又没有剑灵的庇护,暴破已经是必然之事。 众人目光皆有哀色,知道此时任谁也没能力再挽救此一劫难了,巍巍天都,即将不复存在,更有一些弟子,此时已经是盘膝而坐,将身上长剑横于膝盖之上,双眼闭合,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充满了绝望,众弟子当中此时以六位院主修为最高,他们站在最前面,面色已然是沉重肃然,方才一幕幕如电光霹雳一般,而如今眼见着天都谷这千年的基业将毁,六位院主互相望了望,均看出了对方眼睛之中的含义,事情既然已经到了如此不堪的阶段,任谁都没有能力来挽救,那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天都谷一脉不绝,以图他日再兴。 六位院主即便素日或有不合,但此时却是出奇的合力,只见六人齐齐将身上长剑召出,横在最前面,同时默运心法,只见六道光芒直冲而出,若屏障一般连在一起,挡在了最前面。 在射日那巨大的灵力面前,即便是这六位院主合力出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一般,但只要能稍得空隙,可保出部分天都弟子,那就等于将天都谷这一脉延续下去而不至灭绝。 站在六位院主身后的众弟子见此情景,心中以明这六位院主的心意,不少弟子随后而动,跟在自己师傅的后面,将心法催至最高,加入到行列当中来。 半空中那射日偌大的剑身此时金光散乱,眼看着已经接近到了崩溃的边缘,六位院主站在最前面,此时表情一派的绝然,此一刻已经是恩怨尽去只余这数年从师之情。 顾胜澜此时坐在神獒的身上,毫无表情,似乎完全察觉不到这即将到来的毁灭之力,双眼紧紧的闭合在一起,一只独手捏出一个古怪的姿势来,隐约之间,有一丝丝的绿色正不断的在他的指尖回转不定。 那红莲此刻就那么横在他的膝盖之上,古拙的剑身之上不时的有红光一闪而过,只不过此时再没有人注意这把神兵,面对着半空之中那威力无边的射日,人们早已经忘记了这与射日并驾齐驱的神兵红莲。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这红莲神兵竟自行冉冉而起,离开了顾胜澜的膝盖,竖立在了顾胜澜的身侧。 天命神兵,自有玄奇 天都谷五把神兵乃同出一手,在铸成的那一刻就已经息息相连,只不过这股气息从不为外人所知,如今射日将毁,红莲忽然反应异常,再不受顾胜澜的控制,自行而出。 只见此时那红莲剑身之上红芒不住的闪动,似乎颇为不安,而在那剑身之上的两条金线,也若人的脉络一般不住的在剑身之上流动。 顾胜澜心生感应,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竖立在身侧的红莲,却未有半点的动作,似乎已经感应到红莲将要如何一般,又缓缓的将双目闭上,任凭红莲自行而动。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情景,只全心的关注着那半空中的射日,一道道光芒之下,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充满了坚决。 忽然那红莲剑身之上那流动的光芒猛的暴涨起来,那剑锋竟是无风而自鸣,只见那光芒出现的异常古怪,并未有锋利之气势,反倒是冉冉而升,盘旋在了半空之上,渐渐移向了射日那偌大的剑身。 人们这才发现这一怪象,却不知道是福是祸,只紧紧的盯着这一切。 只见那光芒缓缓移动至射日的旁边,却不再前进一步,只在射日旁边凝而不散,渐渐的,在那光芒里,竟依稀幻化出一个人形来。 那人形尽管在光芒之中,但肉眼即可辨别,俨然竟是一个孩童的模样,只见那孩童一身的红装,眉目虽是模糊,但依稀尚可辨认,高不过尺,此时立在射日的旁边,正用一双眼睛似好奇一般的打量着射日古剑。 “剑灵!竟是古剑之中所藏的剑灵吗?”六位院主此时再无法掩饰内心之中的惊讶,互相对望,又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早就知道古剑得自天地之精华而修凝成灵,但却从未有人能见到,尽管天都谷弟子尽皆修炼剑道,但这剑灵一说却是只闻其名而未见其形,更不要说这镇谷神兵的剑灵了。 只是没人能想到,红莲古剑存有千年之久,这剑灵竟若孩童一般的大小,当真让人难以捉摸,不管怎么样,此时红莲剑灵出现,想来总不会使局面变的更坏。 六院之主连同其他弟子此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那小小的剑灵身上,不知道这若孩童一般的小剑灵能做出什么惊人之事来。 那红莲之中孕化而出的小剑灵此时却是全然没有感觉到这众人的目光,只是一双眼睛就那么盯着身边那偌大的射日剑,忽然,见这小剑灵竟伸出了一只小手,若探囊取物一般的向射日剑摸了过去。 任谁也未能想到这小剑灵竟会有如此的动作,而更让众人惊讶的是,只见那只小手就如同虚无一般的毫无半点阻挡直直伸进了射日的剑身之中。 射日神兵,岂是就这样随意可探入的,可眼前的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即便是六位院主,都感觉眼前的一切匪夷所思一样,完全超出了自己所能明白的范畴。 只见那小剑灵把那只嫩嫩的小手伸进了射日当中,却似乎没有感觉到半点的不适一样,反而是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光芒之中,只见那张小脸竟是充满了享受之色。 就在众人惊讶万分的时候,更为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充斥在射日剑体之中汹涌的灵力,竟似忽然找到了出口一样,蜂拥的一般自那小剑灵的手中流进,又沿着那小手冲进了那小剑灵的体中。 随之而来,只见那小剑灵似乎颇为喜欢那灵力,而那灵力似乎能强健小剑灵一样,原本不甚清晰的身形随着灵力的涌进竟然渐渐的清晰起来,先是五官,接着是手足四肢,在灵力的注入下,只见那皮肤竟是宛若真人一般粉嫩可爱,一望下去,此时这小剑灵几乎已经和真的孩童一般无差。 再看那射日古剑,此时随着灵力的外泄,原本偌大的剑身此时似乎开始渐渐的缩小,再没有初时那般的骇人。 而那小剑灵,此时仍是眯缝着眼睛,全心的享受着这灵力的涌入,就在人们的目光下,那小剑灵就仿佛沧海桑田只在弹指之间一样,此时又生变化,那宛若孩童一般的身体竟渐渐的长高长大,原本短小的四肢此时已经伸展的如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而那眉目也随之变化,由那稚嫩的眉目渐渐转化成剑眉朗目,鼻管挺直,俨然一副英俊少年的模样,原本那一身小红装,此时也随着身材的变高而变化成了宽大的服饰,在那宽大的服饰衣摆之上,各有两条金线若镶在上面一样,一眼望过去,竟是一副贵族之模样。 此时射日那偌大的剑身,由于灵力不断的被小剑灵吸取,已经缩小了一半,此时那灵力虽仍充盈,但已经没有方才的那般可怕。 红莲剑灵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只伸在射日之中的手竟忽然动作起来,只见小手五指的灵活让人瞠目结舌,似捏似揉,动作细腻而行云流水一般,那充盈在射日之中的灵力,竟就随着他那五指的变化而动,初时尚未知晓这红莲剑灵到底要做什么,但未曾多时,众人惊讶的看到,只见那另一半充盈在射日之中的灵力,就如同有形一般的在剑灵神奇的掌控下渐渐的凝结,竟又生出一个人形来。 林破念用昏黄的双眼看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直到此时,他才不得不叹服天地之灵性,此时红莲剑灵,竟用另一半灵力,在重新的凝结成一个新的剑灵来,而这个新的剑灵,却将是居于射日之中。 即便是自己,都未能想到射日之灵尚可以如此之法重新存在,而红莲剑灵,竟能对此如此娴熟,对于灵力的控制,就是自己登上那赤天的境界也无法望其项背。 其实剑灵本就由那天地的灵力所聚合而成,对于这充盈在天地之间的灵力,了解的自然要远远超过常人。红莲与射日两神剑,虽非同炉而出,却同秉承天地之精华,自有感应而在,若非如此,红莲恐怕也不会在之前悄然的苏醒,更无法以如此之法化去天都谷之危。 眼见此时红莲剑灵,那五指之间若有线牵动一般,将那灵力化成丝状,融入那凝结的人形之中,其妙绝几可夺天之工,须臾之间,只见一个小小的剑灵竟就那么在他的单手之间生出。 此时射日随着灵力的耗尽,已经完全转化成寻常的模样,虽仍悬在那半空之中,但却已经再无半点的可怕。 那红莲剑灵双目专心的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人形,那完全有灵力凝结而成的人形此时已经在它的手中眉目清明,待一切似已经完成,红莲剑灵那只奇妙的手忽然微微一震,只见那人形在这一震之下,忽然如同被震散一般,重新化成丝丝的灵力,隐进了射日之中,再无半点踪迹。 随着这一个动作,射日神兵忽然金光一闪,原本那若凡铁一般的剑身竟然重新焕发出道道的光彩来,只见那剑锋倒转,从半空之中飞落下来,嗡的一声,直直的插在了灵谷大殿之前。青玉之石何等的坚硬,可射日竟就如同切入无物一般,剑锋**,而两刃犹自闪着烁烁的金光。 红莲剑灵此时似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光芒在半空之中渐渐淡去,不一刻的功夫,竟消失无形,重新的隐进了红莲之中。 天都谷弟子此时已经是再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修习道家多年,可今日这连番的事情竟无一能融通理喻。 此时一直闭着眼睛的顾胜澜,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把眼睛睁开,这一切似乎早已经在他的预料中一般,面容之上丝毫没有半点的惊讶。 他伸手拿过悬停在身边的红莲,握入手心的那一刻,只感觉到从剑身之中流出一股暖暖的气息,而红莲神兵,也是红芒一涨。如今他终于明白何以自己的感觉会不一样,盖因红莲剑灵非是苏醒,而是重生,所以自己才体会到了别样的气息,那种全新的感觉让他一阵的欣喜。 他迈步走下神獒,转头看向林破念,眼看着这个曾将自己打入禁地又杀死卫大哥的人,他内心之中却生不出丝毫的杀机来,眼前的林破念,此时俨然已经是一个垂死的老者一样。 如此一战,林破念为催动射日,已经完全耗尽了毕生的修为,如今的他,能等待的只有一死了。 林破念那苍老的面容抽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顾胜澜的目光,他抬起头,看了看顾胜澜,不由得苦笑一下,用一种异常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便是天意,无人能改……” 说话间,他踉跄着站了起来,面朝着那天都谷数百的弟子,苍老的面容此时竟是异常的肃穆,用那沙哑的声音沉沉的说道:“祖师有训,凡可御使我天都谷镇谷神兵者,即有资格领袖天都弟子,今日我以天都谷第五代谷主之职,告知弟子,顾胜澜为我天都谷第六代谷主,自此众弟子须侍其如尊不得违命……” 忽然之间,林破念竟有此决定,即便是顾胜澜都未能预料到,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众弟子更是意外,听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林破念说完这话,却似完成了一件重大心事一般,全身一松颓然坐在地上,只见他嘴角闪动,喃喃的说道:“萧师弟,想必你早已经想到会是如此吧……天理循环,阴阳相生,肉身即灭,惟灵不散……” 一连串的话语中,只见林破念的身后忽然生出一团蒙蒙的轻烟来,那轻烟在空中飘而不散,依稀之间,竟幻化出一个人的模样来,天都谷弟子一看,顿时一声惊呼,只见这人竟就是早已经消失的萧破雪长老。 只见此时萧长老面带一丝的微笑,却是毫无牵挂,那眼睛依稀间环顾四周,最后落在了顾胜澜身上,稍稍的点了点头,随之那人形渐渐淡去,转瞬之间那团轻烟竟消失在空气之中,再难寻半点踪迹。 顾胜澜眼看着这一切,知道萧长老残魂已去了,再看此时的林破念,盘膝而坐,双目低垂,那张苍老的脸上已经再没有丝毫的表情,一望即可知道,林破念已经生息全无了。 一番斗法,竟会是如此结果,有谁能想到林破念一代宗师最后竟是落得这样的结局,顾胜澜不禁感觉有些茫然,更未能想到林破念在最后时候,竟将谷主位置让给了自己,他此时看着天都谷那数百的弟子,一时间剑眉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 七十八 虚席 神州中原,历经千载的平衡之势,终于打破,昔日中原的三大门庭竟是相继不在,最为强盛的天都谷因谷主林破念道心入魔而将天都谷带入了衰败之地,锁心殿却因两代殿主的相继而去而再无人接掌,虽仍有护法长老在主持大局,但势弱已成必然,唯一毫发无伤的清风阁,却是心怀异族复兴大计而整体的叛走,转而支持此时正在掀起战乱的南蛮荒人。 如此局面,一片的混乱,使得这神州福地,竟再无法得到安宁,尽管大祁王朝尚有武王为擎天之柱,但却毕竟独立难支,大祁立朝千载,如今早已经失去了先祖那浴血铁战的豪情,而昏昏若垂暮的老人,即便武王一腔热血,却也不过终将血染征袍,此一则以如今的局势来看,已是无可更改。而中原,终将无法抗衡那蛮荒的狼骑而陷入到流离失所的年代。 此时在天都谷之中,一场仪式正悄然的进行着,身为天都谷第五代谷主的林破念,终一战而亡,这位被称为当今道家第一人的谷主,曾将天都谷推上了修真的巅峰,而中原也曾因他的坐镇而免于受邪恶侵入。当日几乎没有人会怀疑林破念终会突破赤天太清的最高层而登上界仙位,只可叹他最终却是因道心失衡而陷入心魔之中,将自己踏入了万劫之地,也直接导致了天都谷的衰落。 虽是如此,但在林破念魂去之后,天都谷仍以谷主之仪式为他设下道场,毕竟昔日天都谷曾在他的率领之下冠绝与中原,这等辉煌无法抹去。 道歌悠长,天都谷六位院主亲身做下道场,以安林破念之魂。 顾胜澜一个人站在灵谷大殿之中,表情郑重,缓缓将射日神剑又重新的归于那金匣之中,归位与灵谷大殿之中,此时大殿之中空无一人,所有的弟子都在为林破念,还有萧破雪长老立仪式。而他这个被林破念传为第六代谷主的人却似冷落在了一旁。 顾胜澜抬头看看,灵谷大殿正中高台之上,那象征着天都谷最高威严的谷主之位此时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那宽大的椅子,顾胜澜从心底生出一阵的落寞,就为了这个位置,使得处在巅峰之上的天都谷衰落下来,即便在修真之人的眼中,这高高在上的位置,都是如此的重要,而竟也放不开那千般的威严和所得,若非如此,以林破念之能,又何以能落的如此的结局。 顾胜澜此时脑海之中往事连连,一幕幕不住的回转往复,当日自己还是一个小乞丐,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林破念,也是在这里第一次有了名字,而如今时过境迁,往事早已经不堪,而自己如今也是落寞斯人独自憔悴,即便能纵横天下又能如何?望着那高台之上孤独的宽背椅子,顾胜澜不禁又想起了昔日在九狱司所看到的那把石椅,曾经那椅子上坐的,也是一代狂傲天下之人,烈云的名字曾一时间照耀整个神州,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如此一正一魔,都曾领袖中原,最后却也不过只剩下了这把孤零零的椅子…… 如若这般,自己在此又有什么意义,最终也不过是为这名利所缚而再无法还原自我,天都谷谷主,与自己又能有多大的诱惑…… 顾胜澜环顾着灵谷大殿之中的一切,那堂皇之气让人不由得为之所眩目,可落在顾胜澜的眼睛里,却丝毫没有半点的吸引,此时他所求的,不在于此。 天都谷六位院主,将一切都主持妥当,几个人目光交流之下,转身离开了仪式之上,此时他们的心里也是各有矛盾,一时间难以决断,林破念最后将顾胜澜推为天都谷谷主这一事,委实让他们觉得突然,在这六个人当中,若最是支持此事,怕也只有华青云一个人,其他五位院主虽未曾明言,但心里实则是矛盾。 虽然此时将顾胜澜推为谷主,将能一挽天都谷衰落之气,以顾胜澜此时的修为,恐怕在当今天下修真之中已经是无人能及,而日后荣登上界也可预期,天都谷有此谷主,必能弥补林破念的不足,但另一方面,顾胜澜却是天都谷早已经列成的弃徒,此事虽是中有曲折,但事前谷主林破念道心入魔,已经让天下人所不屑,若再由一个弃徒执掌天都谷,恐怕日后天都谷就更无法立足与中原修真界。 更何况顾胜澜行事乖张,性格古怪,也恐难服众。 所以此时几位院主心里实在是矛盾的很,难以决断下来,如今天都谷之中其余两位长老受曲无复之法所伤,已经再难主持大局,只剩下这几个人,在天都谷辈分为高,而谷中弟子又多是他们的本院之徒,所以这几人也是心乱不已,生恐一个决断错误,就将天都谷置于不安之地。 如今天都谷已经是实力大减,若再有一次打击,恐怕任谁也承担不起。 六位院主来到一座别院之中,坐了下来,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皆是眉头紧锁,沉默无语。 华青云在这几人当中虽是弟子最少,位置也不居首,可向来是说话极有分量,此时眼看着几个师兄都是满脸复杂之色,便自行站了起来,率先说道:“谷主一事乃是先师临去之前所传,虽然当时形势混乱,但想来先师已经是考虑周详,我觉得由顾胜澜来接掌谷主之位,未尝不可,这孩子当日由我带进谷,虽时间不长,但性格我却是颇为了解,绝不至将天都谷引向歧途” 雾云别院之主杨青书当日就因顾胜澜伤了自己的师傅曲无复而心有不满,如今曲无复虽因自己之过而做出叛逆之事,但最终仍是死在了顾胜澜的剑下,此时听华青云如此说法,不由得晒然说道:“莫不是师弟以为顾胜澜坐了谷主的位置,就会对你这个昔日的师傅感恩戴德吗?” 华青云闻声看向杨青书,沉声说道:“此时已经是危机之秋,难道我还会如此不通大局,念及此等细末吗?” 杨青书满脸的不屑,说道:“先抛开此节不提,即便是林谷主将位置传给顾胜澜,但回想当时情形,林谷主已经是大限将至,又是心魔丛生,说的话怎么能算的了数,我看此事应当重议!” 华青云本待沉默,哪知道杨青书又提到林破念入魔一事,口气之中颇有些鄙夷,不由得怒道:“先师说话做不得数,难道你这个叛逆之徒说话就做的了数吗!” 杨青书最忌此节,此时听华青云如此一说,顿时满脸通红,恼羞成怒道:“我师傅若非为了这天都谷千年基业,怎会如此,如今竟成了你口中的叛逆,你又为这天都谷做了什么!” 两人此时怒目而视,几乎要拔剑相向! 几位院主早知道两人素来不合,却没想到竟会如此激烈,眼见着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动手,马青池身为师兄,再也看不下去,猛的一拍桌子,说道:“此时已经是我天都谷危难之时,你们尚且如此斗气,难不成真要看着天都谷败落吗!” 六位院主之中,马青池素来最是谨慎平和,极少有动怒的时候,如今竟有如此之举,两人再无法斗下去,只好又回到座位上,沉默不语。 一时间,这别院之中竟是鸦雀无声,气氛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良久,流云峰的曾青水干咳了一下,说道:“就事论事,我到觉得让顾胜澜来坐谷主的位置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想来如今中原之中,恐怕已经没人能与之抗衡了,如此一来,正好能将我天都谷重振与中原之巅,又有何不好……” 定云峰的周青树闻眼立刻反驳道:“早已经被我天都谷列为弃徒,允其重归门墙已经是大赦,又怎么能让他成为谷主,若是如此的话,那以后我们又怎么来言责门下弟子?” 曾青水听周青树这么一说,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水云峰的庄青烟是六位院主之中唯一的女子,此时张嘴说道:“我天都谷之所以历经千年盛名不坠,除了那绝妙的心法之外,恐怕就是那严责之律规了,所以我门人弟子才无一敢为乱与天下,若只因顾胜澜那身修为就定他为谷主,我觉得也是不妥!” 杨青书见众人如此说,顿时脸上又有得意之色,频频向华青云示意,华青云此时也不理会杨青书那副表情,把目光投向了马青池,此时已有三人反对,若马青池再反对的话,那此事必然是再没有成的希望,他自心里是希望顾胜澜能坐上这个位置,以他的眼光,他绝对相信顾胜澜有这个本事让天都谷重振威势。 马青池此时双眉紧锁,沉默无语,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他,只待他的反应,毕竟这位大师兄说话还是极有分量的。 半晌,马青池才抬起头,他看了看在座的几位院主,又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我觉得此时让顾胜澜来继承谷主之位,无有不可!” 此话一出,当真让其他三位反对的院主大吃一惊,杨青书急声说道:“什么?大师兄,你说你支持他做谷主吗?” 马青池摆了摆手,长叹一声,说道:“此时形势紧急,我等是不得不如此而为啊!你们有没有想过,此时若我们不答应顾胜澜,那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若此子恼羞成怒,恐怕在座的我等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杨青书脸色一红,虽知大师兄说的是实情,犹自嘴硬的说道:“我等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但想我天都谷上下弟子,何止数百,难道还怕了他吗?” 马青池脸色一沉,说道:“如今我天都谷屡屡遭受大变,难道还嫌不够,到了这般时候,难道还让门下弟子再受伤害不成?” 他看了看周围几位院主,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天都谷上下尽皆是我等门人,也不怕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此事不过是权宜之计,待一切稳定下来,我们再做打算也不为迟!” 定云峰水云峰几位院主听罢不住的点头,均感大师兄此话在理,唯有华青云,刚刚听到大师兄支持,本是心中一喜,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的算盘,以他所知,顾胜澜断非马青池所说的那样,他刚要张嘴说话,忽然感觉手臂被人一拉,侧脸一看,拉他的人却是流云峰的曾青水,只见曾青水从他使了一个眼色,摇了摇头,示意他此时不可多言。 华青云与曾青水素来关系最好,此时见曾青水如此,心中暗暗的叹息了一下,两人眼光对视,互相苦笑了一下,均看出了对方此时想的是什么,那就是天都谷当真是衰落无人了…… 见其他几人都没有说话,马青池心中暗自一喜,表面上却是不动生色,沉稳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快去拜见新任谷主吧”说罢率先起身,走出这别院。 其他几位院主尾随跟在后面,六人直奔灵谷大殿而来,这灵谷大殿历来是天都谷的标志所在,但凡大事必由此而出,此时六人来到灵谷大殿之前,马青池停住脚步,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低声说道:“一切事情,须以稳妥为好!切勿生出事端来!” 几个人点了点头,马青池这才放下心来,迈步走进了灵谷大殿,只见此时灵谷大殿之上一切都如常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化,唯独让几个人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竟然没有顾胜澜的身影,当时已经将顾胜澜安顿在这里,此时这个人却是踪迹不见。 几个人均感错愕,不知道这个人又跑到哪里去了,却在这个时候,杨青书眼尖,发现在那谷主的位置上,似乎有一样东西,他抢上前去一看,竟是一纸信笺。 只见上面笔迹挥洒,寥寥数字:顾胜澜生性懒散,虽被指为天都谷谷主,实则无法承担,只愿天高云阔而率性为之,还望各位周知,至此与天都谷恩怨尽去,日后若有相见必礼待之。另此时中原即遭大变,有清风阁与南荒合力,恐中原难安,若天都谷以天下为重,当知此时茫茫十万大山之中,正是兵起而魂乱,希天都谷能倾力而助,不为王权,只为苍生…… 几位院主读罢此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未曾想自己算尽心事,却不过是一场空,再看那寥寥数字之间,尽含洒脱,全然未在意这谷主之位,想想数年修道,却不如此子看的淡泊,当真让几个人不知道再从何说起。 华青云此时看完这封信,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竟含着无限的悲凉,他若痴狂一般的边笑边点指着几个院主说道:“修道修道,最后却修成了什么……可叹我天都谷啊……” 他此时再不理会几个人尴尬的表情,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曾青水眼看着华青云离开,又回头看看其他几个人,不由得也是长叹了一声,随着华青云的影子跟了过去,只留下了四个人在灵谷大殿之中沉默无语。 远离天都谷的空中,只见一道红光一闪而去,顾胜澜正催动红莲御剑而行,此刻离开天都谷,他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来。 天都谷早已经在他的身后渐消渐远,最后再也看不见了,而此刻他除了心中那无比的思念,却还有一个地方让他无法释怀,这个地方似乎早就在等待他了一样,如今也到了该去的时候了。 顾胜澜打定主意,回手摸了摸神獒的大脑袋,说道:“老伙计,这次去的地方,想来你该比我高兴……” 天高云淡,只一道红光在空中疾驰而去,转眼再没有 七十九 入荒 “孩子,如果你将来没有办法在这中原安身,那你就去南面吧,那茫茫的十万大山后面,有你立足的地方……”当年那神秘老者的话此时犹在耳边,而老者早已经仙去,这句话一直被顾胜澜放在心里,那茫茫的十万大山后面,一定有当年老者留下的足迹,而自己也可以知道这老者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那神秘的老者,顾胜澜心里一直怀着感激,若非是他,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达到今日的境界,所以但有一丝希望,顾胜澜都不会放弃。 如今南荒与中原正是交战之时,在这个时候前往南荒,除了寻找老者昔日的足迹,顾胜澜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能平息这场战乱,当日在十万大山中,自己虽然没有留下来帮助武王,但武王的话却让他记在了心里,倘若能消除这场战乱,那将会是中原苍生之福。 “南荒……”顾胜澜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字,那会是怎么样一个天地,会有如神秘老者那般高深的人物,也会有如卫大哥那般血性痴情的汉子,还有那让中原吃尽了苦头的狼骑,到底是什么样的天地会生出这样一个个人物来。 此时顾胜澜心里竟有些急不可待,似乎在那遥远的南荒,正有人在等着他的到来,而且,已经等待了好久。 十万大山,是入荒的必经之路,此时虽然两方各有重兵驻扎在此,但未有战事之前,一切都是悄然无声,兵马刀剑,都隐在那茫茫的丛山之间。 顾胜澜此时再次来到这十万大山,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前些时候在这里得见武王的情景,只不过如今却不好再去见他,他御剑而行,直奔那条山路而来。 武王似乎在这边的入口处并未设有修真之人把守,甚至连羽林军,都远离这入口处驻扎,使得顾胜澜丝毫没有费力气就进入了那山路。 想来武王是恐清风阁派人施法,所以才有此安排,对于那南荒的狼骑,武王丝毫不惧,但对于这修真之人,武王却是深以为戒,虽然己方有锁心殿在相助,但毕竟此时锁心殿无主,相较清风阁实力为弱,能避免与其正面为敌当是最好。 顾胜澜御剑穿行在这条山路之中,只见这条山路就如同被人以巨斧从中间劈开一般,两边山石林立,形状各异,穿行在这其中,一阵阵的阴风迎面而来,若非体质强悍之人,被这阴风一吹,即有透骨蚀心之感觉。 此时两边山石夹缝之中,有极少的植物,却全都是矮小纤细,一路看过去,地面之上到处都是一片的凌乱,显然是有大批的部队经过所留下的痕迹,可见南荒曾有相当数量的狼骑从这里经过,只不过他们未曾想到在对面,会出现一个武王。 顾胜澜头一次经过这条山路,知道曾经在这里,有数位高人留下过一个强悍无比的封印,如今这里沉寂的没有半点生机,再也难寻这道封印的痕迹,而若非这道封印,柳青眉也不会与卫大哥有此结局,一念及此,顾胜澜心里仍忍不住隐隐作痛。 这条山路远远要比顾胜澜想象的长,顾胜澜御剑而行,竟飞了好半天,才隐约见到前面那豁然开朗之处。 前面就是南荒了,顾胜澜心里一动,似乎有些急切的想见到那南荒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催动红莲,急向前行。 眼见那出口就在前面,忽然异变生出,只见有一条绿藤,如毒蛇一般簌的从旁边射出,直向顾胜澜缠来,那绿藤粗不及手腕,可在空中竟是忽左忽右,宛若毒蛇吐信一般,让人难以抓准方向。 顾胜澜踏在红莲之上,心中正念着那南荒到底是什么模样,却未想到会有此变,眼见着那绿藤速度飞快,就要把自己缠住,顾胜澜一个沉哼,脚下的红莲在半空之中竟忽然以一个奇特的弧线划过,堪堪避过那绿藤的头部,绕至绿藤的腰僧旁,那控制绿藤之人显然没料到在这样的环境下,顾胜澜竟有如此的本领驾驭宝剑,被顾胜澜独手扬起,只见一道红光在这空中划过,将那根绿藤拦腰斩断! 绿藤的前半段此时随着红光的闪过,顿时再没有半点的生命力,啪的落在地上,又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原本长长的藤条竟在抽动了几下之后缩成小小的一段,而另一段此时在半空中剧烈的摇晃了几下,隐约只见在断口处竟似乎有鲜血流了出来,看上去诡异万分,一眨眼的功夫,那余下的半根绿藤又缩回到黑暗之中,再不见反应。 顾胜澜剑眉一立,暗自提神,心知自己方才因为南荒而走了神,忘记此时已经到了凶险之地,方才那绿藤,必然是清风阁的人在作怪,没想到荒人竟在此设下防守,看来当真是对中原志在必得而不惜血本。 顾胜澜心中暗恨清风阁倒戈南荒,此时对那偷袭者不由得生出怒气来,冷声喝道:“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这就是清风阁惯用的伎俩吗?”说罢全僧间红光一涌,顷刻间竟如同一盏明灯一样把这条山路照亮。 随着光芒一盛,只见在那黑暗之处,有一个人此时正萎顿在山石之中,表情及其痛苦。顾胜澜仔细一看,只见那人一条手臂此时竟已经齐生生的断去,正被另一只手捂着。 顾胜澜这才明白,原来方才那条绿藤竟是这人手臂所幻化成,难怪使用起来竟是如此灵活自如,他没想到这清风阁修炼之法会如此怪异,但恨此人暗中偷袭,虽眼见此时正自痛苦,也没有半点的怜悯之意,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 那人也是了得,此时虽然已经疼的脸色苍白,但却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眼睛也死死的闭着,似乎在等着顾胜澜给他来个了断。 顾胜澜看了看这人,终究是心头一松,暗想自己实在不可杀戮过重,他转过身,正要催剑离开,哪知道忽然风声一起,只见一根竹杖又从暗处飞来,那竹杖根结凸起,却丝毫没有半点竹子的气息,隐约中竟有一丝的腥臭。 于此同时,那个萎顿在山石之间的断臂人此时竟然一跃而起,只见另一只手又化成绿藤模样,那绿藤较前那根,又见粗大,直向顾胜澜缠过来。 顾胜澜心中大怒,自己在中原之中,何等的风浪没有见过,即便是那个妖气冲天的鬼冥,都败在自己的剑下,没想到此行还未入南荒,就遇到如此宵小之辈,简直如蚊蝇一般令人生厌。 顾胜澜口中断喝了一声,单手一摆,将红莲召起,随着手指一点,只见那红莲登时剑芒大涨,此时的红莲剑灵重生,又吸得了天都谷那大半的灵气,比之当日更是强盛,如今在顾胜澜的催动下,剑芒在空中划出一道红光,还未待那绿藤接近,就被红莲那灼人的气息烤焦,一个抽搐又没了影子,而那根竹杖,竟不偏不斜,被红莲以那古拙的剑身硬生生的砍断。 红莲在空中,只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把这两方的夹击化为乌有,即便是顾胜澜,都生出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他知道这必是因剑灵之故,才会由此情景。 此时顾胜澜更是恼怒,却也不管其他,他手指又转,只见红莲在半空中一个掉头,剑芒又动,直向那黑暗处而去。 顷刻之间,那红红的剑芒就如同火舌一般将那地方点燃,在红莲的神威之下,那火就如同天降神火一般,吐着青蓝的火苗,借着火光,只见两人正在那火中翻滚不已,一时间是惨叫连连,被此火炼化,即便是魂魄都是灰飞烟灭,再无**回超生,若非惹怒了顾胜澜,他也不会施如此狠辣之法。 眼见着两人在火中渐渐化为乌有,顾胜澜这才收回红莲,可怜木族本有古老秘法,可凭借草木之灵而生生不息,却没想到碰到了红莲这火中神兵,结果反被其所克制。 顾胜澜又重新踏在剑上,一声长啸,御剑若风雷一般飞出了这条山路。 纳丹的赤风部落被狼王封为前军,最先驻扎在这入口处,本来这赤风部落颇为凶悍,纳丹满以为会直入中原势如破竹,却没想到在对面竟遇到了武王率领的十万羽林军,纳丹屡屡进犯,却都被羽林军以强对强的击退,最后一战更是惨烈,纳丹竟被亲自率军的武王以血龙枪击伤,无奈之下,只好暂时休兵,以待后军增援。 此时顾胜澜御剑飞出山谷之中,眼前豁然开朗,身处在这十万大山的背侧,但景象已经完全与之所不同,如今顾胜澜才明白何以这十万大山能成为中原所倚仗的屏障,盖因在这十万大山的背侧,几乎全是悬崖峭壁,即便是猿猴都难以攀登,而南荒最有战力的当属狼骑,如此一来,面对这飞鸟猿猴难过的峭壁,那狼骑也只有望崖兴叹了。 从高空处望下看,只见在下面星罗棋布一样,一个个帐篷如同小壳虫般密密的挨扎在一起,想来该是那南荒狼骑的所在。 顾胜澜稍微下降,又仔细的观看,只见眼前的一切又与武王那十万羽林军大不相同,当日武王那十万羽林军,皆在深林之中,根本寻不到半点的声响,那种沉默几乎让人生出冷汗来,而这荒人却是不同,只见此时那些高大的荒人一个个坦胸露背,将那兽皮的盔甲丢在一旁,三五成群的围在火堆旁,烤着荒羊,大口的喝着烈酒,更有几个好事者,在正中央摔打比武,而旁观的人不时的爆发出一声声的叫好。 顾胜澜生于中原,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番的景象,只觉得这荒人虽是强悍粗犷,可却也是直爽而不拘小节,行军之中,能见此种景象,也算是异事了。 他仔细的比较了一下,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梗概,却也不再看下去,不想被清风阁的人所察觉,而生出无端之事来,毕竟自己还惦记着把那神秘老者查个明白。 想到这里,他催动红莲,再不管身下那荒人的部落,直向前而下,远远的将那十万大山抛在了身后。 如今顾胜澜才发现这南荒自有一番景象,自己曾到极北之地,那里到处是一片冰山雪海,而那极西云泽,又充满鬼蜮之气,眼前这南荒,又是有所不同,这里气候变化之快让人吃惊,前一刻还是天空晴朗,而下一刻,却已经是狂风大作,十里之外,已经是另一片天地。 大多数的地方,都是沙石荒漠,偶有绿洲出现,却也是少之又少,每当狂风大作之时,卷起那地面上的沙石,铺天盖地,即便是顾胜澜御剑飞在高空之上,仍能感觉到那空气之中所含杂的灰土之气。 地面上植物几乎是没有,却偶尔可以看到一片片古怪的枯死树木,那些树木呈暗紫色,在烈日的暴晒之下已经没有半点的水分,可偏偏却仍能立在狂风中,一眼望过去,给人一种亘古永恒的沧桑味道。 顾胜澜一路的走一路的看,相比与中原那景象,这南荒就如同一个孩童画出的画一样,丝毫没有细腻圆润的色彩,却全是简单而粗犷的线条,看上去更显得直接一目了然。 “难怪那狼骑会如此的凶悍,皆因这地方是如此的恶劣啊……”顾胜澜心中暗自明了,对这南荒更有了了解。 此时顾胜澜带着神獒阿黄,走在这片茫茫的荒原戈壁之上,就如同那孤独的行者一样,唯一能为伴的,只有那呼啸的风声和天边那血红的残阳。 神獒一走进南荒,就表现出了异常的欢喜来,一改原本那懒洋洋的性子,不住的来回奔跑跳跃,一身金色的长毛在风中忽起忽落,煞是漂亮,跟随顾胜澜这么长时间,顾胜澜还是第一次见到神獒这么高兴,心知全是因为回到了这神獒的故乡,才让这神兽如此兴奋不已。 神獒那粗大的爪子在奔跑中,不断的扬起阵阵的黄沙,却丝毫不能落在神獒的身上,只见此时神獒全身上下,已经泛起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远远看过去,就如同一团光芒在跳动一般。 初入南荒,顾胜澜并不想早早的结束这段难得自由的过程,他就跟着神獒这么漫无边际的走着,任凭神獒边走边撒欢儿,而自己也欣赏这沿途的精致。 “若此时琪琪能看到这般的景象,该有多好,她一定会很喜欢这里的……”顾胜澜又想起了此时远在极北鹊山的琪琪,顿时又涌出无穷的思念来,只觉得这么长的时间,竟就没有陪着琪琪四处的游玩,而只是不停的奔波,心里更是难受不已。 顾胜澜正自心里哀伤思念的时候,忽然在前面发现了一阵的炊烟,只见有三四个帐篷正扎在一大片草地的边上,周围用木头竖起栅栏,权作院落,依稀尚有牛羊的声音。 想来这该是荒人居住的地方吧……顾胜澜忽然性起,想走进那帐篷看一看这荒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他召唤了一下神獒,迈步向这帐篷走了过去。 那木栅栏并没有关紧,顾胜澜推开门,走近那帐篷,只见那帐篷门帘垂下,顾胜澜正自琢磨该如何说话的时候,忽然门帘一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头儿来。 这老头儿身材高大,却是满脸的皱纹,一篷花白的胡子乱乱的散在前胸上,黝黑的脸色显然是长年在阳光下曝晒的结果,那双眼睛,却是精神的很。 老头儿看到门口站着的顾胜澜,也是一愣,只见顾胜澜一身的装扮全然与荒人不同,不禁眼睛里闪过一丝的狐疑之色,大声的说道:“你是什么人!” 顾胜澜听老头儿的口音虽有些生涩,但大概却与中原相似,这才稍稍安心,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又见那老头儿两眼忽然一动不动的看着身旁,表情现出一阵不可置信般的惊喜来。 顾胜澜低头一看,只见此时神獒正坐在自己旁边,那双眼睛竟是极其的高傲。那老头儿双眼看着神獒,发出惊喜的光芒来,那布满了皱纹的嘴角,已经微微有些发抖。 顾胜澜不知道老头儿怎么会忽然这样,他干咳了几声,说道:“老人家……” 老头儿却是恍若未闻一样,仍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神獒,忽然老头儿发出一声欢呼,双膝竟扑通的跪在了地上,双手高高举起,仰天说道:“大神啊,你终于又回到我们的身边了!”说话间,已经是老泪纵横。 顾胜澜被老头儿一连串的动作惊的有些发呆,不知道老头儿怎么忽然会这样,此时他站在老头儿的对面,只觉得是站也不好,上前去扶也不好,一时之下竟是手足无措。 只见那老头儿忽然双手伏地,朝着顾胜澜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直把顾胜澜弄的更是错愕,他有些慌乱的说道:“老人家,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老头儿伏在地上,以无比虔诚的口气说道:“感谢您,您把大神的使者带到我们身边,这是对我们最大的赐福……” 顾胜澜此时听老头儿这般说,又见老头儿如此虔诚的表情,已经猜出了大概,当日那神秘老者曾经说过,只要带着神獒,南荒的人见到它一定会善待你的,看来这神獒在荒人眼睛里,位置实在是不低啊。 八十 獒威 八十獒威 那老头儿把顾胜澜请进了帐篷之中,表情已经是激动不已,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即便是顾胜澜都看得过意不去,可却又无法阻止。不一刻的功夫,老头儿已经为顾胜澜和神獒摆上了满满一大桌的吃食,那吃食大多数以肉为主,旁边有大壶的酒,尚未吃就已经能感觉到那酒的猛烈。 老头儿虔诚给顾胜澜倒上了一碗酒,说道:“这是感激之酒,请您喝下它……” 顾胜澜虽极少喝酒,但此时看老头儿的表情,知道是无法推辞,他举起酒碗,抬起手,向老头儿示意了一下,一仰脖儿喝了进去,酒入喉咙,顾胜澜只感觉似火烧一般直入腹中,顷刻之下竟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却是痛快不已。老头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给神獒满满的倒上了一碗。 再看神獒却是一点不客气,把大嘴伸进那碗里,只听得吧嗒吧嗒的声音,转眼之间一碗酒竟被它喝个精光,顾胜澜没想到神獒竟有这样的本事,不由得畅快的哈哈大笑,直等着看神獒喝的迷糊会是个什么样子。 神獒一碗酒进肚,却似不过瘾一样,抬头看了看那老头儿,老头儿连忙又给倒上了一碗,如此连续这般,竟是连喝了十多碗下去,把顾胜澜看的目瞪口呆,未曾想阿黄会有如此的酒量。 老头儿此时已经是眉开眼笑,一张老脸上面此时堆满了皱纹,不住的说道:“果然是大神的使者,果然是大神的使者!” 天色渐沉,此时顾胜澜坐在帐篷里,已经更听到那渐渐刮起的大风,正在这个时候,忽听得在那帐篷的四周的沙丘之上,传出一声声凄凉的嗥叫,那声音此时借着风声,传出好远,那股撕心一般的声音听得人不由自主的冒了一身的冷汗,随之,只听得那声音连绵不绝,一声接着一声,似已将这帐篷围住了一样。 老头儿皱了皱眉,说道:“荒狼,听这声音,莫非是那荒狼之王出现了……” 顾胜澜暗自用心默数,只感觉这周围只不一刻的功夫,似乎已经聚集了成百的荒狼一样,他奇怪的看了看老头儿,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摇了摇脑袋,此时神獒忽然一跃而起,冲出了帐篷,顾胜澜一愣,不知道阿黄要做什么,连忙跟了出去,老头儿颤巍巍的随在后面,也出了帐篷。 顾胜澜一出帐篷,不由得一愣,只见夜色之下,在帐篷周围,竟如鬼火一样有无数的绿光,一眨一眨,将这帐篷团团围住。 顾胜澜一愣之下,随即冷静下来,这等场面虽未见过,但与顾胜澜来讲,却并未觉得有多可怕,以他的修为,要灭掉这些荒狼,恐怕也不过是举手之间。他按了按红莲,只注视着阿黄,不知道这神獒要走什么。 只见神獒此时走到中央,那身金色的长毛在夜色风中飘动,就如同雄狮一般的威风,对于周围这狼群,神獒似乎颇不在意,倒是姿态更显高傲,只见它仰天望月,忽然伸起脖子,只听得那粗大的喉咙里,传出一声如狮如虎一般的吼叫,那声音此时在那起伏的狼嗥中,丝毫不落下风,隐隐竟能将其盖过去。 随着神獒这一声吼叫,那狼嗥竟渐渐地消失,只余下那无数的绿色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这里。 神獒神态倨傲,对周围的狼群丝毫不理会,这时候,忽然夜色之下白光一闪,顾胜澜一看,只见从那沙丘之下,竟奔出一只白色的荒狼来,这只荒狼体态高大,但却显得修长,尖尖的耳朵翘立在两侧,一双眼睛明亮的惊人,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一身的皮毛竟是雪白雪白,此时忽然出现在这夜色之中,就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一样。 “荒狼之王,果然是荒狼之王来了……”顾胜澜身后的老头儿语气中忽然又有了几分的激动,似乎能见到这头白狼幸运不已。 顾胜澜心中暗自奇怪,觉得这荒人果然与中原是大大的不同,先是对阿黄恭敬无比,此时见到这头白狼又是激动,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他又哪里知道,在这荒人的眼睛里,这荒狼有着极高的地位,他们所以能如此的强悍,令中原生出恐惧来,皆因自己拥有狼骑,这力量,全是有这荒狼所赐,而这荒原的狼王,更是神奇的存在,所以如今南荒八部的首领,才曾作狼王,盖因这狼王一名在这荒原之上有着非同一般的神采。 如今这老头儿年已近百,却也是头一次能见到这荒狼之王,所以才会有此表情,至于对神獒的恭敬,则更有一层深意了。 此时那白色狼王如幽灵一样在沙丘之间跳跃而动,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这帐篷之前。顾胜澜看着这白色的狼王,心里却是毫不慌张,暗道即便是神獒,也可以对付这些畜牲了,自己只需要把身后这老头儿照顾好就成了。 只见那狼王来到帐篷的木栅栏之前,却似不敢进来一样,只小心翼翼的看着此时神态倨傲的阿黄,此时阿黄斜眼看了看徘徊在栅栏前的白狼王,粗大的鼻子哼了一哼,似乎颇有些不屑。 那白狼王听到神獒这一声哼,却似受到了鼓励一般,只见它前肢伏地,后肢弯曲,嘴巴贴在地面之上,竟匍匐向前,拱开了木栅栏,慢慢的爬到了阿黄的近前。 顾胜澜见状却是一惊,没想到这只白狼竟会如此,要知道这狼王不管怎样也是这荒原群狼之首,如今在这群狼的面前,竟然匍匐而前,对阿黄的敬畏可见已经到了无法比拟的程度了。 身后那老头儿也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呆,干瘪的嘴唇不住的颤抖,喃喃的说道:“果然是大神的使者啊……”双膝一弯,竟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顾胜澜顿时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来,只觉得自从入了这南荒之后,这神獒就比自己要威风的多了,旁边这老头儿,若非是看在神獒的份上,根本就不会理会他,而如今竟连这纵横南荒的狼王,都要来膜拜它,当真是匪夷所思一般。 那白色的狼王此时来到阿黄的跟前,那贴着地面的嘴巴微微一张,只见光芒一闪,从狼王的口中滑出了一颗浑圆的东西来,狼王把东西吐出来之后,用前爪轻轻的向前拨弄,把那东西滚到了神獒的面前,然后用一双狼眼期待的看着神獒。 神獒此时终于一改那倨傲的姿势,把那大头低下来,把鼻子凑到那东西跟前嗅了一嗅,用那大爪子拨弄了两下,接着又抬起头,冲这狼王哼了一哼。 随着神獒如此一哼,只见那白色的狼王又小心翼翼的四肢向后倒,将身子慢慢的移向栅栏外,那嘴巴却是始终不离地面,敬畏之态一望可知。 当白狼倒退出了木栅栏之后,这才把那高大修长的身子站直,紧接着它环顾一下周围那狼群,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嗥叫声来,随着狼王一声嗥叫,周围那群狼同时齐齐发出狼嚎来,那声音在这黑夜之中,竟是连绵不绝。 随之只见狼王一转身,率先又向沙丘跑去,那白白的皮毛在黑夜里如此的显眼,周围那无数的荒狼,跟在狼王的后面,齐齐的离开了帐篷,那一眨一眨的绿光顷刻就全然熄灭了。 转眼之间,帐篷周围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就似乎没有发生一样。 顾胜澜眼看着这狼群消失,心知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一转身,这才发现那老头儿此时仍跪在自己身后,不禁心里大是不安,连忙用手把老头儿搀扶了起来。 此时神獒颠儿颠儿的来到顾胜澜身旁,把那大嘴凑到顾胜澜的手边上,一张嘴,只见方才那白狼吐出的东西,又落到了顾胜澜的手里。 顾胜澜一看,只见那竟是一个珠子,此时在手心之中,不时的闪出一丝的绿色,凑到鼻息之间,有股淡淡的清香。身边那老头儿跟在近前一看,又有些激动的说道:“这一定是熊珠啊!” “熊珠?”顾胜澜一愣,他只听过熊胆,却从没听过还有熊珠一说。 那老头点了点头,说道:“狼王献给大神使者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我听上辈人曾经说过,荒原之林中,有老熊出没,这个珠子一定是那老熊体内养出来的宝贝,放在身上可以驱毒避邪啊!” 顾胜澜仔细想了一想,依稀记得当日在李庆阳的手记中提过这东西,只不过这东西与常人是宝贝,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却是没什么大用,他见老头儿此时那神情,不禁一笑,说道:“今夜连番的叨扰,就把这珠子送给老丈吧……” 那老头儿一听顿时脸色大变,说道:“狼王送给大神使者的东西,我怎么敢要,况且我已经得到了许多的好处,断不敢再收东西,否则大神怪罪下来,我怎么承受的起”说话间已经是须眉皆抖,看的顾胜澜心一跳一跳的。 他见老头儿表情坚决,知道再让也是没用,就把珠子随手放进了怀里。那老头儿见顾胜澜不再退让,又恢复了方才的笑容,说道:“你不知道,方才那一次,我已经是得了大大的好处,日后我这里必定是得那狼王的庇护,牛羊再不用收害,这对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顾胜澜没想到刚才狼王出现竟会有如此的作用,也就稍稍安心,正要随老头儿再进帐篷,忽然听得一阵的吵杂声音,只见由远及近,一群人手拿着火把直奔老头儿的帐篷而来。 顾胜澜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心里暗叹,本以为到了南荒会安静一些,那知道只这一夜已经是吵闹不断。再看那老头儿的表情,却似及其的反感,两道眉毛此时已经皱在了一起,原本那笑眯眯的表情已经挂了一层的冰霜。 看来这些人是奔老头儿来的,顾胜澜见这老头儿如此的表情,也不多说,只静静的退在了一边,看到底会是什么事情,而阿黄却是毫不客气,一扭身就进了帐篷中,显然是准备把那桌还没吃完的东西消灭掉。 只见这群人中为首的是个中年的汉子,长的甚是强壮,即便是那厚厚的兽皮仍掩盖不住身上那贲张的肌肉,显然极具爆发力。 那中年的汉子此时表情有些焦急,还没来到栅栏门口,就大声的喊道:“老爹,你没事情吧?我刚才听到你这边好多的狼叫,就连忙过来了!” 老头儿此时冷哼了一声,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那中年的汉子此时来到栅栏门口,刚要推门走进来,忽然老头儿一声怒喝道:“你胆子长了吗!还敢进我这个门!” 汉子闻声手一抖,却没敢把门推开,只低声的说道:“我是怕老爹出事,所以……” 老头儿看都不看那汉子一眼,冷冷的说道:“我的命自有大神护着,用不着你来担心!” 汉子听这话脸色一抽,嘴角动了几下,却没再说出一个字来,半晌,他才又低声的问道:“老爹,你这里有客人吗?儿子来给客人倒碗酒吧……” 那老头儿听到这话更是恼火,声音竟气的有些发抖,指着中年汉子说道:“你滚,你再不滚,我就用皮鞭把你抽死!难道你要亵渎大神吗!” 那汉子听老头儿这么一说,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跟后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带着人又离开了老头儿的帐篷。 顾胜澜在旁边看着一切,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儿要对自己的儿子如此气愤。 那老头儿看那汉子远离了自己的帐篷,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强自笑容,请顾胜澜回到帐篷中。 进了帐篷,只见神獒阿黄此时正吃的不亦乐乎,两个大爪子不断的拨弄着身前的骨头,全然没有了半点神兽的模样,直把顾胜澜看的哭笑不得。 那老头儿却是欢喜,见阿黄对自己的食物如此喜欢,脸上又重新的堆起了笑容。 顾胜澜见老头儿颜色转好,便有些好奇的问道:“老丈,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听顾胜澜问起,脸色一下子又变的难看起来,他一下子跪在了顾胜澜的跟前,说道:“那是个无知的人,不知道大神的威严,还望大神不要见怪啊!” 这一晚老头儿已经是数次跪拜,顾胜澜慌忙把老头扶了起来。 只见此时老头儿脸上全是忧虑之情,他叹了口气说道:“全都是因为那个妖女啊!全都是因为她,我们南荒,才变成了今天这番模样!” “妖女?”顾胜澜不解其意,不知道何以老头儿会说这样的话。 老头儿叹息了一下,说道:“我们南荒世世代代,对于生我们养我们的大神充满了敬意,每一刻都把大神的恩典放在心中,而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而南荒,虽然贫瘠,但在大神的庇护之下,我们仍是过着快乐的日子,在这里,我们有大萨满来把我们的虔诚呈现给大神,让大神来指点我们的方向,有那雪山之上的法王,来把那一切的灾难为我们化解,若明灯一样给我们这微薄生命已希望之光” “世世代代,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荒人,就是要在这风沙中才能磨砺,就是要在这贫瘠中才能顽强,这就是我们荒人的命!” 老头儿胸口一起一伏,似颇为激动,他看了看顾胜澜,又接着说道:“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们荒人,变的不象个荒人了!” “自从那个女人出现以后,荒人渐渐的不再信奉大神了,不再听从大萨满的旨意了,也不理会那雪山之上高高的明灯了,野心和**已经完全吞噬了荒人的心……” 顾胜澜听着老头儿说的话,心里已经明白如今南荒的情形了,这片土地之上,也正发生着一些不寻常的变化…… 八十一 星变 明油灯下,老头儿双手颤巍巍,表情异常虔诚的拿出一样东西来,那是一卷羊皮纸,从那表面上的色泽,顾胜澜可感觉到这卷羊皮纸必是经历了几代人之手。 老头儿把这卷羊皮纸捧出来,放在桌子上,一双大手轻轻的摩挲着,又小心翼翼的打开,借着灯光,只见在羊皮纸上面,画着一个人。这个人身穿袈裟,似从天边而来一样,身后是万丈的阳光,更有祥云朵朵,表情慈祥而善意,双眼之中若有一股奇异的神采,似可包容天下一般,而更让顾胜澜感到神奇的是,驮着这个人的,竟是一只如同神獒一般的巨犬,那巨犬在画中威猛异常,长毛及地,四只巨爪若狮虎一般,与那个人慈祥的表情截然相反。 顾胜澜仔细的看着,即便是生在中原神州,见惯了各种精致的工艺品,仍不禁为其画工所惊讶,画出这幅画的人必定是怀着极其虔诚的心,将所有的心思全然倾注在了其中,虽是画在这羊皮纸上,但却丝毫没有半点的粗糙,反利用羊皮纸上面的褶皱将那画中人袈裟的纹理自然而然的衬托出来,让人一眼望过去即生出一种层次分明的感觉来。 老头儿一脸的崇敬之情,虔诚的说道:“这是祖辈传下来的宝贝,记着当年神者驾临南荒之后的情景……” 顾胜澜点了点头,知道这大神在老头儿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任何人都不可有半点的亵渎,即便是他的儿子,只是顾胜澜不知道如今南荒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不明白老头儿嘴里说的那个妖女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他不好细问,却暗暗的记了下来,准备去弄个明白。 他又看了看那张羊皮纸,用手指着画中的巨犬问道:“神者是骑着它出现的吗?” 老头儿点了点头,回答道:“这是我们南荒的神明,世代相传,当年神者就是骑着它来到南荒的……”说着老头儿用眼睛崇敬的看了看此时已经懒洋洋趴在一边的神獒。 顾胜澜点了点头,看老头儿的表情,知道所说的必然没有半点的谎言,看来这神獒在南荒,当真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啊,难怪当日那神秘老者说只要带着神獒回来,必然会受到礼遇。现在他到是几乎有些怀疑,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神獒,到底活了多大的年龄。 老头儿哪里知道顾胜澜此时脑袋里想的是什么,见顾胜澜不说话,又补充着说道:“如今南荒,到处都被那妖女所蛊惑,只有两个地方,还有着对大神最信奉的人” 顾胜澜此时心里想着那神秘老者的神奇,又琢磨着神獒的年岁问题,便有些不经意的点头应对了一下,老头儿却是不在意,仍絮絮叨叨的说道:“如今在南荒,只有那高高的雪山之上,还有着供奉大神长明不灭的明灯,因为那里有神力无边的法王,即便是妖女也不敢僭越半步,还有一个就是南荒的大萨满,只可惜大萨满却似乎再也领会不到大神的旨意,不然怎么会让南荒变成这样,如今好了,有你带着神的护法来,必然可以将那妖女驱逐出南荒,恢复这片土地的安宁……” “雪上的法王和南荒的大萨满……”顾胜澜记下了这两个人的名头,知道自己此行来南荒,必然会遇到这两个在南荒有着极高地为的人,只是这老头儿尚未知道自己来这南荒的目的,不然一定是要大失所望了。 若按那老头儿图中所记,那这雪山上的法王一定与当年自己遇到的神秘老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不知道这南荒的大萨满有多大的神通了,他心里盘算着,却也不多答话,只是任凭老头儿喋喋不休的把话说完,这才起身向老头儿辞行。 老头儿见顾胜澜要走,顿时又是一阵的慌乱,似乎是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才让顾胜澜萌生离开之意,把顾胜澜弄的心里暗自苦笑,又连连的安慰老头儿,说自己此行而来要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包括将那妖女驱逐出南荒,如此这般一说,老头儿才安心下来。 辞别了老头儿,顾胜澜带着神獒离开那帐篷,直到走的再也看不到老头儿的帐篷,他这才停住脚步,此时外面竟是出奇的宁静,南荒夜里那肆虐狂野的风沙竟少有的停息了,站在那空旷的荒原之上,头顶之上依稀可见几颗闪亮的星星,脚下的沙地之中偶尔会传出悉悉数数的声音来,显然该是那生活在沙中的动物在黑夜之中爬动,除却这些,这整个天地之间,顾胜澜就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悄然的停止了流动,他仿佛感觉自己似乎自亘古之时便已经站在这里,俯仰天地,只在瞬息,而斗转星变之沧桑,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这种感觉是自己在中原完全体会不出来的,只有在这般空旷的天地之间,人才会生出这般的感觉来。顾胜澜低头看了看神獒,此时神獒两眼之中闪着幽幽的蓝色光芒,虽不大却是显眼之极,身上那长长的金色毛发在这夜色当中更是不同,那倨傲的姿势似乎正在向顾胜澜暗示,在这边土地上,自己才是真正的王者。 顾胜澜用单手搂了搂神獒那粗大的脖子,再不理会其他,席地就那么坐在了这荒原的沙地之上,头上是无尽的苍穹,身下是滚滚的黄沙,而自己则是可将这一切纳进胸怀的灵者。 不一刻的功夫,顾胜澜就进入到了冥想的境界当中,神海六识全然舒展开来,将所有的悲欢离合完全的抛开,只一心静守,慢慢将神念若幔帐一般铺展开去,去感觉这周围一切,须知天地万物虽在眼前却藏细微,一时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消失了一样,一种奇妙的景象出现在顾胜澜的神念之中,周围再没有那黄沙万里,再没有那无边天空,身下再不是土地,而他已经全然飘荡与虚空之中,原本那现实的景象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幅从未能想到过的景象,这是一片完全超出了顾胜澜所能理解的空间,在这虚空之中,所存在的是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巨大若石质一样的物体,这些巨大的物体就如山一般横亘在顾胜澜的眼前,或缓缓的转动,或静静的悬停,却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维持这样的景象,无一例外的是那些巨大物体的表面,都似经过了无数岁月的侵蚀而斑驳古老。 在每一个巨大的物体中,顾胜澜似乎可以感觉到其中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都拥有一份自己所独有的生命,就如同自己生长的中原一样,只不过这些的世界又都是不同,它们虽存在与这片虚空之中却又全然超脱与这片虚空,即便是顾胜澜心有所感,却无法能真实的把握到。 除却这些巨大的物体,还有一些眩目的气云,或萦绕在物体的周围,或就在这虚空之中一飘而去再没有踪迹,顾胜澜低闭双眼,任凭脑海之中那神奇的景象一幅幅的掠过,只心守清明,在这虚空之中,触手之间就似可摸到那悬垂与天幕之上的点点繁星,浩淼的虚空之上,生命的微小与那千万年的沧桑相比,竟是如此的渺小,顾胜澜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尽管心中清明,仍忍不住生出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来。 此时此刻,他可清楚的感觉到体内那朱雀魂魄自亘古以来便与天地同在的久远,便如他所看到的那无数巨大的物体,与天地一般的久远,千百年的岁月与那斑驳的痕迹相比,只不过是弹指挥间转眼而去,生命所能追求到的眼前此刻,与其相比,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若非在这个广漠空旷饱含着强悍生命的南荒,顾胜澜绝对无法能体会到这般的境界,只有在这里,在这个强悍之风席卷黄沙的土地之上,在生长出如神獒如荒狼之王这般有灵性的土地之上,顾胜澜才如此的跨越一步,真正的体会到那苍穹浩渺的广大,即便是自己拥有朱雀那强大的力量,但与那无穷无尽的岁月相比,又是何其的渺小。 自从在鹊山重新苏醒过来以后,顾胜澜已经可以自如的掌控体内朱雀魂魄那强大无比的力量,但却从没有能在另一层面去领会这力量的本质。 如今他似乎对神秘老者的话更有了一层理解,对于此行南荒,似乎对他更有一些深意,此时,空间与时间纵横交错在脑海之中,那是他从未能领悟到的世界,虚空若真实一般的存在并有着难以言喻的广袤,即便是脚下的这片大地与之相比都无法将其含盖,而那没一个巨大的物体,都似乎隐藏着无穷尽的神奇,那背后都有着一段漫长的岁月更迭并仍不停的交替。 顾胜澜不知道其他的修真之人所能领悟到的境界是如何,但此刻他却完全的沉醉在其中而不在理会周遭的一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胜澜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周围不知道何时已经起了风沙,南荒的狂风卷着黄沙已经搅天搅地的呼啸在天地之间,唯独顾胜澜周围数步之间,却是出奇的安静,全然不受那风沙的侵袭。 顾胜澜长呼了一口气,这一呼之间,只感觉似吐出胸口之中沉积了很久的一口闷气一样,随着这口气的吐出,登时清爽了好多,全身上下只感觉一阵轻飘飘的似全不用力即可飞起一样,让顾胜澜为之一爽,几乎要喊出来。 抬头看天,此时虽然风沙肆虐,已经完全将天空染成了灰黄色,但顾胜澜此时却能清晰的看到那悬垂在天幕之上那若棋一般大小的星光,而更让他感觉到神奇的是,竟有数颗星光在他一仰望之间,似与心相通一般徒然发亮。 顾胜澜完全辨别不出这是幻象还是真实的所在,只感觉身体之中那朱雀之魂,似能与天边某些辰星暗暗相合,虽然自己完全把握不到边界,但那种感觉却是真实的存在。而相比于这天地之间的力量所在,那些辰星之中所蕴含的更是与之截然不同。在那一刹那之间,顾胜澜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体内力量的涌动。 他长笑一声,没想到入了南荒,竟有如此的发现,这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的,顾胜澜站起身来,终于将心境完全收回,眼见天色将亮,准备继续上路。 眼前的这个南荒,似乎有着许多的神秘,正等着他一步步的探寻,而他也对这个地方生出了难耐的好奇之心。 却在这个时候,顾胜澜忽然剑眉一紧,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从心头涌了上来,那种感觉沉寂而消沉,又夹杂着许多的冰冷与偏执,此时顾胜澜的心头就如同晴天之日忽然间被乌云所笼盖一般,登时变了颜色。 他冷哼了一声,双眼间闪过一丝寒意,红光一涌而出,登时那古怪的感觉若阳春化雪一般消失不见,再没有半点的痕迹。 一切就如同没有发生一样,但顾胜澜那紧锁的剑眉却没有随之舒展,方才那一瞬间,他已经可以断定出,这南荒之间,竟有人利用一种奇异的手法对自己进行跟踪。若非是方才那一瞬间,这个人忍耐不住的企图进一步试探,顾胜澜恐怕此时仍发觉不了。 试想自己已是今非昔比,即便当日在天都谷,林破念都在念力之上落了下风,而如今自己入了南荒这么长时间,竟然全然没有察觉出有人在跟踪自己。再看这南荒何其的广阔,这个人竟就凭借着念力可将自己锁住,这般的能力即便是自己也无法办到,仅此一招,自己便落了下风。 想到这些,顾胜澜心里竟生出一股寒意来,未曾想这南荒之中,会有如此高深的修真之人,此人这念力之大实在是太过惊人了,若按常理来推,几可盖过这整个南荒。 顾胜澜锁着眉头,又重新的坐了下来,脑海里回旋着这发生的一切,思索着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的神圣,虽说清风阁的端木此时在南荒,但按理来推算的话,端木的修为即便能高过林破念,却也未必能高过很多,想来这个人该不是他,其余的顾胜澜只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大萨满和雪山上的法王,对这两个人顾胜澜一无所知,莫非是这二人的其中之一吗?除了这两个人,就只剩下那老头儿口中所说的妖女了,但听老头儿的口气,以妖女之能尚未能侵入到雪山法王和南荒大萨满的实力范围,想来也该不是这个什么妖女,顾胜澜脑子里不断的思索,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他摇了摇头,未曾想竟又遇到一个意外,看来此行当真是充满了神秘,若想查个清楚,一定是要见到这几个人的,否则的话始终是难以决断出来。 顾胜澜拍了拍神獒的大脑袋,低笑了一下说道:“没想到在这里,竟遇到如此的劲敌了,看来这南荒还是有人不欢迎咱们啊……” 神獒晃了晃大脑袋,似乎颇为不屑的样子,那姿势让顾胜澜为之莞尔,但此一节却是暗暗记下,若查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有何目的,终是让顾胜澜无法释怀。 此时狂风渐息,随着阳光重新出现在这荒原之上,一切似乎又都恢复的如往常一样,顾胜澜带着神獒,继续向深而入,如今自己所见到的,只不过是这南荒的一角罢了,而尚未接触到南荒真正的模样。 顾胜澜放弃了御剑飞行,而徒步与神獒走在这南荒之上,一路上尽管多是空旷的沙原,但每每看到绿洲草地,总可以见到人烟,少则三两家,多则十余家,顾胜澜在南荒人的眼中,虽是异族,但却因为有神獒之故,对顾胜澜极其的礼待,每每都是贵为上宾,这一路下来,素来不饮酒的他竟也喜爱上了那若火烧一般猛烈的南荒烈酒,而神獒出现在南荒这一事,也随着人们的口信而一传十,十传百,就如同那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南荒。 这神獒,在粗犷豪放的南荒人眼里,就如同神迹一般的存在,那崇拜之情即便是顾胜澜都为之所惊讶,最初的时候,顾胜澜还颇有些不习惯,到了后来,就已经是司空见惯,而神獒,却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每到安静的时候,顾胜澜都会宁下心来,来追踪那个神秘人的念力,但让顾胜澜有些失望的是,许多天下来,那个人就如同消失了一样,再无法感觉到其存在,那股念力就若他能够根本不存在一样,若非亲身经历,顾胜澜几乎会怀疑到底是不是错觉。 到底是什么缘故会这样,顾胜澜自己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知道,这个人是一定存在的,而自己也并没有摆脱这个人的追踪,一场如同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了个头。 八十二 邂逅 于南荒而行,就若另一番天地一样。走了多日,顾胜澜终于走到了这南荒的人烟密集之处。这地方背依绿洲,周环密林,更有一泓泉水蔓在旁边,那泉水清澈而甘甜,在如此荒漠之地,就如同奇迹一般的存在,似的周围这原本就属异数的景色更添神采,虽是在这南荒,可这地方,竟是一点也不比那中原神州要差,反到因为那粗犷的沙丘和细腻的泉水融合在一起,让人只感觉是神临之笔一样,即便是顾胜澜也是不由得心中一阵的舒畅。 在这里,南蛮荒人竟一改游牧的生活方式,在这四周筑起了大石的城墙,这城墙虽比不得中原关隘的雄居,但在这荒原之上,到也是唯一而存在的,那粗砺的大石似已经有了许多的岁月,最外表已经在这常年的风沙中呈现出蜂窝状,夜里风来,这些大石会发出一种异样的声音来,因而此城被荒人叫做风鸣之城。 风鸣之城在这南荒有着不同一般的存在,它不仅仅是这南荒唯一的一个固定的城市,更是南荒八部进行物资交易、集会的所在,由于八部将南荒划分而居,因而这物资便也会不同,这风鸣之城恰好就在这八部势力的交界之地,最初只是个别部落中人的来到这里进行小规模的交换,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这里竟就成了这南荒唯一的交易中心,八部落所有的剩余物资都会在这里进行兜售交换,因为是八部的利益共同所在,所以在这里除了那喧闹的叫卖之声,绝不会有武力之事。 顾胜澜带着神獒来到这风鸣之城,尚未进城时,眼看着那大石在风中沧桑的表面,甚是凄凉,与周围的景致完全不符,却没想到在这城里面,往来的人竟是络绎不绝,那叫卖喧闹的声音如同京都一般的热闹。 各种物品被放在车庐上,用来兜售或交换,顾胜澜一边走一边看,只见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兽皮兽肉之类,或有些比较珍贵的兽骨,但要少很多,也单调很多,看来这南荒果然是名副其实啊,难怪要以牧猎为主了。 顾胜澜看了一会,便觉得没什么意思,那些兜售交换的东西大是无趣,不过让他感觉到有些奇怪的是,自己带着神獒来到这里,竟没有象在其他地方那样受到非常的礼待,似乎这里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兜售物资的上面,而根本没有人看到自己和神獒,即便是有人看到,竟也是一种很漠视的目光,或者根本就匆忙的躲避过去,生怕碰到一样。 顾胜澜大是感觉到奇怪,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会是这样,自己也就罢了,难道这神獒竟也由大神之使变成了晦气之物了吗? 隐约间,他知道这地方一定是有什么古怪,可眼见着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似乎也没办法去详细的追问,看着这些正在兜售的人,他眼睛转了一转,心里有了计较。眼看着在一个大马车的旁边有一块不大的空地,似乎没人在那里,顾胜澜带着神獒抬步往那里走去。 这个大马车上是卖兽皮的,若干张兽皮各色的挂在马车的架子上,三个荒人长相颇有些凶悍,站在马车的旁边,正大声的吆喝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却没人对他们这一车的兽皮感兴趣,似乎颇有些着急,正有些懊恼的时候,只见顾胜澜带着神獒向这方向走过来。三个人互相看了看,脸色已经是有些难看,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胜澜哪理会他们怎么想,大摇大摆的带着神獒来到这个马车的旁边,冲着这三个人笑了一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把这东西摊在手心上,问道:“三位大哥,你们帮我过目一下,看看这样东西可能值多少钱?” 那三个人眼看着顾胜澜过来,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到顾胜澜主动和他们说话,不禁一起向顾胜澜拿出的那东西看过去,只见在顾胜澜手中,有一颗浑圆的珠子,微微的散着淡黄色的光泽,而随着被顾胜澜掏出来的一刻,空气之中弥漫出一丝淡淡的清香来,让人不由得神志一清,很是舒服。 这三个人也是在本部落中小有名气的猎人,自负见多识广,此时一见到这颗珠子,顿时眼睛里闪出惊讶的神采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嘴巴却是张的大大的,半天一句话没说好来。 顾胜澜心中暗笑,他手里拿的正是那晚上荒狼之王供送给神獒的那颗珠子,具当时那老头儿说是老熊精体内所产,这东西对于顾胜澜这等境界的人,自然是益处不大,但对于这些寻常人来说,那意义当真是非同小可。 这三个人惊讶的看着这颗珠子,似乎已经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他们要戒备的人,半晌,其中的一个人才尴尬的回过神来,略有些结巴的跟顾胜澜说道:“不知道……不知道你这东西准备怎么……怎么卖!” 顾胜澜微微一笑,颇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说道:“我是初来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珠子到底有多大的价值,所以才请教几位大哥,希望几位老哥能指点一下啊” 这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又想了一下,其中的一人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如我三个兄弟来给你兜售一下,你且先站在这里,不知道你要换得什么东西?”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且看看有什么东西再说” 这三个人似对顾胜澜颇有些无奈,但又禁不住这珠子的诱惑,要知道若能在这风鸣之城由自己把这珠子兜售出去,那必然会声名大起,日后与自己交换物品实在是好处多多,否则的话,这三人也不会多此一举。 随之三个人便吆喝起来,这三人的吆喝声音颇有些独特,一起一伏当真是层次分明,且浑厚配着高锐,在这风鸣城内如一传多远,要知道在这风鸣之城兜售物品的吆喝方法也是各有不同,从最好的东西到最基础的东西,都有各自的吆喝办法,以便于荒人进行直接挑选。 目前这三个人的吆喝方式,是这风鸣之城最上层的吆喝之法,表明有最贵重的东西出现,这吆喝声已经有数年未曾在这风鸣之城出现了,而今忽然一出,顿时盖过了所有的声音,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顾胜澜也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索性把那珠子直接交到那三个人的手里,自己一副旁观者的架势,任由这三个人折腾,直把这三个人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若不把这东西换个好东西,实在是对不起顾胜澜,这时候他们已经忘了对顾胜澜的戒备之心了。 此时这周围已经被荒人团团的围住,不管是穿着华丽的人,还是最低层的人,都想看看这种吆喝卖出的东西到底有多珍贵。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那颗珠子,高高的举过头顶,展示到众人的眼前,借着阳光,可以看到那珠子微微发黄的光泽,依稀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清香,所有人都不由得一声赞叹,知道这颗珠子确实是个宝物啊。 举这个珠子的人也是表情异常的得意,他又用手点指着一直站在旁边的顾胜澜,示意这个珠子的真正主人是他,顾胜澜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做回应。 就这样,在这三个人的吆喝下,已经把这风鸣之城大半数的人吸引了过来,更有些人拿出来自己带的东西,示意给顾胜澜看,想与顾胜澜交换,可无论是珍贵的兽皮,还是少有的兽骨,或者是比较罕见的药草,顾胜澜都是一副没兴趣的态度,对这些东西无动于衷。 那些人见顾胜澜不感兴趣,无奈之下只好悻悻的站在旁边,看看到底什么东西能把这珠子换走。 如此下来,大半段时间过去,竟是没有一样东西能让顾胜澜点头,直把那三个人急的不成了样子,不知道这人到底要什么东西,若是没由自己兜售成,那不是这一天白忙活了。 其中的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到顾胜澜的旁边,低声的问道:“不知道您到底要换得什么东西呢?” 顾胜澜看着这人有些紧张的表情,心里不禁暗笑,却是没有半点表情的说道:“我要换人!” “换人?”问的这个人没想到顾胜澜竟会是这样的一个要求,折腾了半天,竟就是要换人,顿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顾胜澜一看这人的表情,知道他是理解错了,笑着说道:“我这东西换什么无所谓,关键是要看换的人,若是这人我能看入眼,那便是没有东西我也给他!” 这个人这才明白顾胜澜的意思,可却更加的不知道顾胜澜要做什么,无奈之下只好摇了摇头,知道今儿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弄,看来这如意算盘还是打早了。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在人群的最外层一阵的喧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顾胜澜心中一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是自己这阵折腾有了点作用。 只见不到片刻的功夫,这围着看热闹的人群竟齐齐的向两边分开,且纷纷拜倒在了地上,口中不停的念叨着什么,表情虔诚之极,似乎来了什么非同一般的人物。 顾胜澜也不管这许多,双眼顺着那分开的人群向外看去,只见一个有点仪仗味道的队伍正缓缓的从那分开的人群处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体态彪悍的荒人,这四个人骑着高大的荒狼,身穿兽皮,手握弯刀,眼睛不住的扫视着两边拜倒的人群,似对这些人颇有些不屑,神情极其的傲慢。 再向后看,顾胜澜不由得眼睛一亮,只见在后面,竟有四只白毛的骆驼,这四只骆驼相比与普通的骆驼要小上一些,但却是通体白色,显得异常的精神,这四只骆驼拉着一辆精致的篷车,那篷车之上镶金走银,竟是异常的华贵,与这南荒粗犷的风格毫不相符,在篷车的两边各有一个小窗,窗上竟挂着江南的丝纱,此时在这微风之中轻轻的抖动,不住的传出一阵阵的幽香,沁人心脾。 顾胜澜眉头一皱,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在南荒有如此的派头,莫非是那传说中金帐狼王的老婆吗?若是的话,那这个女人一定是在中原长大啊,否则怎么会把这篷车的风格弄的与中原如此相近。 在篷车的两边,各有一个侍女,这两个侍女到是地道的南荒人,虽也刻意的装扮了一下,但仍掩饰不住这南荒人独有的体态神情。 此时这风鸣之城中的人,已经全数拜倒在地,惟独就剩下了顾胜澜一个人站在那里。 顾胜澜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只得也弯摇拜了下去,只是一双眼睛却不住的看着这有些古怪的队伍。 以顾胜澜的神识,即便是闭上眼睛,这些东西仍无法逃过他的感觉。顾胜澜正在心里猜着这篷车里坐的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忽然心中一警,只觉得一道目光正向自己射过来,顾胜澜连忙潜收心神,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来。 只见那道目光甚是犀利,在顾胜澜的身上来回的扫了好几次,似乎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收了回去。 顾胜澜此时双眼闭着,脑海里却自然的生出一副画面来,只见在篷车旁边,不知怎么的,竟忽然出现了一个持剑之人,这人显然是个修真,可让顾胜澜感觉到古怪的是,这人竟是黑纱裹面,完全看不到模样,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这人显然是篷车中人的保护者。 以顾胜澜今日之能,收他理该是轻松之事,但让人有些怪异的是,这人身上竟透出一股的邪异来,似正又非正,邪又邪的不彻底,让顾胜澜猜不出来头。 按常理来讲,这护卫的人若非南荒大萨满的人,就该是如今已经归到南荒的清风阁的人,可这两个地方似乎都不该是如此的气质,让顾胜澜有些莫名其妙的是,这人似乎还有些正宗道家的气息。 原本顾胜澜这番折腾,是想惊动下,看能不能弄出什么大人物来,哪知道竟是如此让自己摸不到头脑。 这篷车慢慢的来到那个捧着珠子的人的跟前,只见丝纱一动,忽然从里面伸出一只若皓月般晶莹的手来,那纤纤手指轻轻的在点控,只见那珠子就如同被人用线拉住一样,缓缓离开了那人的手心,在半空中径直向那篷车而去,一闪变入了那闪小窗。 所有人一声长诵,似乎神明显灵一般,表情更加的虔诚,一时间整个风鸣之城就如同一座大禅院一般,歌颂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那个拿珠子的人表情先是一呆,随后顿时欣喜若狂一般,几乎要跳起舞来,他似乎已经忘了这珠子不是他自己的了,只觉得自己如同受了最高的奖励和荣誉一般,将来在部落族人面前必然是高出一等来,日后在这风鸣之城,说不准能弄个贵宾的位置来。 似乎那篷车中的人对这珠子很感兴趣,拿走之后就再没有抛出来,而那篷车小窗此时的丝纱帘也再没有卷起,这不大的仪仗队伍又慢慢的向前而去,没有半刻要停留的意思,直至消失在了风鸣之城的出口处。 过了好半天,这风鸣之城的荒人才渐渐的又恢复了正常,这时候原本围在旁边的那些人此时又都围上来,却已经不是要买珠子,而是纷纷的向那个拿珠子的人弯腰答礼,那个人表情受用之极,当真是人生潮汐瞬息万变。 待人群渐渐散尽,那人才恍然回过神来,想起那珠子不是自己的珠子啊,这才有些慌了手脚,连忙回头找顾胜澜的影子,只是这一阵的慌乱下来,身边左右哪里还有顾胜澜这个人,连那神獒也是不知所踪。这人不可置信的又仔细的找了好半天,几乎绕着风鸣之城走一圈,这才相信顾胜澜确实是走了,那有些慌乱的心才稍微的安定下来,脑海里又想起方才众人向他拜礼的情景,不禁又有些飘飘然了。 且说顾胜澜,此时正御剑在半空之中,这些天来,他还是头一次施展神法,神獒坐在旁边,他一手摸着神獒的大头,一边却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刚才那一幕,至今他仍无法相信。 就在那丝纱小帘翻起的一瞬间,在顾胜澜的神识之下,竟似依稀看到了一个曾经如此熟悉的面容,以至于顾胜澜在看到这张面容的时候,如遭雷击一般,顿时心法失守,再无法进行窥视。 “怎么可能是她……”顾胜澜的嘴里喃喃自语的说道,她怎么会跑到这南荒来,又怎么可能如陌生人一样的不认识自己,若真的是她,那篷车旁边的黑纱人又会是谁?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如此失神…… 顾胜澜当真觉得自己似走进了一个漩涡一般,未曾想这南荒之中,竟会让自己如此…… 八十三 小伏 南荒之上,那若仪仗般的队伍离开了风鸣之城后,一路不停的向下走去。 那篷车在四只白毛骆驼的拉动下显得稳稳当当,虽然速度很快,但丝毫没有剧烈摇晃的感觉,可见这白毛骆驼确实有些不同的能耐。而这样的队伍走在这荒漠之上总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这时那篷车的小窗忽然丝纱卷起,从里面幽幽的飘出一个声音来。 “阿烈,刚才我似乎感觉到一阵古怪的气息啊,你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那声音就如同没有丝毫的根基一样随空而漂浮,却又透着无尽的冷漠,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可以与她有关一般,让人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个黑纱罩面的人此时从车后面转出来,脚步轻且快,即便此时那四只白毛骆驼正在拉着篷车前进,这人仍是不徐不缓的,以一种匀速让自己能保持在小窗的后侧。 只见他低低的说道:“确实如此,但我当时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异常的人,当时那些人都拜服在圣女的光辉下……” 这个叫阿烈的人还要说下去,却听到从那篷车里面传出一声微微的叹息来,这叹息声似乎是含了些许的幽怨一样,让人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的惆怅,只听到那篷车中的人说道:“这些天我总是感觉有些的不同,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看来终是无人能解我心结了……” 那个叫阿烈的人默然无语,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的不甘来,他也不退下,就那么跟在小窗的旁侧,而那篷车中,却也再没有声音了。 过了好半天,阿烈忽然又说道:“此次入大帐见狼王,相必是那老家伙要与我们做最后的反击了,圣女要做好准备啊……” 篷车之中忽然传出一声冷哼来,相比与之前那幽怨的叹息,简直是判若两人一般。 “阿烈,你何时想的如此周全了,难道我还要你来告诉我如何做吗?” 阿烈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一样,说道:“我怎么敢……” 篷车中那女子冷笑了一声,接着又说道:“我知道你是怪我不该在风鸣城如此招摇,不该为那珠子就出现是吧,哼,你难道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不过你说的也对,那老家伙从来不许我进大帐半步,没想到今日却一反常态,想来必然是有些不对,哼,难不成我还怕他了吗……” 阿烈不再敢接话,只得放慢了速度,退到了篷车的后面,却仍是一刻不放松,那露在黑纱外面的眼睛不时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以防不测发生。 荒原之上,这一行人就那么一刻不停的向前而行。这荒原的天气就是如此的古怪,前一刻尚还是烈日高照,可转眼之间便是要阴云滚滚狂风大作。 这四个白毛骆驼乃是骆驼当中的极品,对着天气有着极强的敏锐性,天气尚未要变之时,它们就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此时待变天之时候已经找到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了。 此时狂风卷着黄沙铺天盖地而来,这四个白毛骆驼蜷在沙地之中,鼻息全缩,任凭这黄沙将身体掩埋,却是那篷车,精致的如同中原的器械,丝毫不适合在这荒原上使用,若任由下去的话,恐怕尚未到达目的地就要被这黄沙掩埋了。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绿光从篷车中闪出来,那绿光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发出来的,仅能将这小篷车笼罩在其中,但让人感觉到神奇的是,如此漫天的黄沙,此时竟无法突破这绿光的笼罩,那小篷车就如同怒海狂涛之中飘摇的小舟,虽是不住的颠簸却无危险,在那绿光的笼罩下,狂风黄沙,丝毫近不得半步篷车。 再看那个叫阿烈的人,却如同钉子一样立在篷车旁边,那身体虽不如荒人的魁梧,但却能在这狂风之中丝毫不动,当真让人觉得惊讶。 其余那几个骑着荒狼的护卫人此时也已经在这突如其来的狂风下躲到了荒狼的身体之下,那高大的荒狼的身体此时围成一团,竟成了荒人依靠的地方了。 却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中忽然一道闪电划过,那惨白的光芒几乎照遍了整个的天边,虽着那惨白的光芒,浓浓的黑云中响起了沉沉的闷雷声。 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临,在这荒原之上,虽然缺雨,但如此的大雨却同样是可怕的,那倾泻下来的水流有可能将裹着这无尽的黄沙将生命埋葬。 几个狼骑护卫大叹倒霉,遇到这大风沙也就罢了,没想到竟还会有如此的大雨,风沙可避,这大雨又如何的躲,这几个人正在心里埋怨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一直如标杆一样站在篷车旁边的阿烈一声暴喝! 那声音在这轰轰的雷鸣之中,似不十分的明显,但再看阿烈,那略有些瘦的身形已经向外窜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细细的长剑。 与此同时,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来,那声音短促而突然,随即便被淹没在了狂风怒雷之中。 这几个狼骑护卫虽然不是修真之人,但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此时见阿烈如此,知道必然有变,连忙翻身跃出,想护在篷车的周围,那知道刚一用力,忽然觉得双腿似有人在拉住一般,无论怎么用力都跳不出来,不禁大惊失色,连忙向下看,哪知道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忽然由腿处传来一阵刺心的疼痛来。 这几个狼骑护卫,竟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齐齐的断去了双腿。 那小篷车此时仍毫无反应的停在那里,从篷车中闪出的绿光仍一点不弱,笼罩着小篷车不受风沙的侵蚀,而小篷车里的人,似乎没有感觉到外面的危险一样无动于衷。 此时那黄沙之下忽然生出异变来,只见在那沙丘之上,忽然一道道沙线无端生出,急速的向小篷车而来,显然那沙线之下,必有古怪。 眼见着这小篷车就被这沙线围在当中,却仍没有半点的动静,就仿佛一个被人遗弃的东西一样,静静的停在那里,奇怪的是,这些沙线以让人惊讶的速度奔到了这篷车的周围,却不敢再向前一步,似乎这数道沙线对那绿光颇有些忌惮,不敢再靠前。 那沙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只见那数条沙线将小篷车围在当中后,转了几个圈,忽然又消失不见了,此时那四个白毛骆驼似乎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也不管那风沙尚未熄灭,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正要拉着车跑,忽然那车下的沙地,似乎被人掏空了一般,猛的向下塌陷进去。 那四只白毛骆驼一声的悲鸣,脚底下再没有了能用力的地方,顿时身体失去了平衡,直向下面陷进去。 却在这个时候,那篷车忽然如同百合花开一般,只见棚顶上猛的开了一个小天窗,如同有机关的一般,随之从里面光芒一动,跃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此时在绿光的笼罩下,竟是如此的妖娆多姿,那紫色的衣裙裁剪的若天工一般,将那曼妙的身材突现无异,此时在空中如同神女一般,让人看的不禁心血沸腾。 这女子头戴着斗笠,将面容完全掩盖在了层层轻纱之后,完全看不清楚表情,但眼见着自己的车子和那白毛骆驼将要毁与一旦,怎么会不恼怒,要知道这四只白毛骆驼是自己苦心寻觅而来,若是任由它们在自己眼前死掉,那当真是如同剜她心肝一样。 这女子一声的怒喝,声音清脆的几乎诱人,但手中却多出一样东西来,只见那东西通体散发着绿色的光芒,正是她一直用来抵抗风沙侵蚀的宝贝,此时这个小东西在她的手里,忽然绿光大涨,只见竟有无数的蔓藤从绿光之中生出来,那些的蔓藤就如同触手一般,灵敏难当,只几下的功夫,竟就把那精致的篷车和四个白毛骆驼拉住,并慢慢的向上拖出。 眼看着就要把这车拖出那沙坑,空中这女子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只见那黄沙之下,忽然射出一道黑光来,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速度却是惊人的快,还没等这女子有所反应,那黑光已经打到了一只白毛骆驼身上,只听得那骆驼一声悲鸣,再看身体上竟被刺出了一个血洞来,而从里面流出来的,竟是黑色的血液。 一击之下,眼看着这只白毛骆驼再也是活不了了,空中那女子没想到这攻击的人竟会无端去杀骆驼,眼看着自己的宝贝竟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女子心疼的几乎叫出来。手底下却再不敢迟疑,加速把这车子拉出来,生怕又有骆驼受毒手。 这个时候,忽然一道光芒从半空之中刺下来,直入黄沙之中,只见那个阿烈此时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踏在半空中,手中那把细细的长剑射出一道剑芒,直向那黄沙下刺去。 那道细细的剑芒刺入黄沙之中,就如同那太阳的光芒一样,顿时在那黄沙之中灼出一股烟来,随即只见那黄沙下一阵的翻腾,似乎正有东西被这剑芒刺到一样,但折腾了几下就再没有反应。 那剑芒毫不停滞,由此而向其他延续而去,顷刻之间,已经有近十道沙线被阿烈的剑芒所灭,再没有半点的动静,那剑芒似乎有极强的热度,几个来回下来,空气之中已经弥漫出一股焦灼的味道来,虽看不到那沙线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这味道必然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大概是慑与阿烈这一剑之威,那些古怪的东西忽然间消失了一样,那隆起的沙线已经荡然无存,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任凭着半空中那女子把这篷车和骆驼拉出沙坑。 半空之中,那女子手中的宝贝绿光荧荧,若千万条丝线蔓藤在流转一样,让人叹为观止,而那车和余下的三个骆驼,就在这流转的绿光中被拉了出来。 这女子落到地面上,却是一声不吭,只径直走到那几个骆驼旁边,用手不住的抚摩着剩下的三只骆驼,显然是心疼之极。 阿烈收了那细细的长剑,由空中落下来,一个抢步来到这女子旁边,低头说道:“这一定是那老家伙所为……” 话音未落,忽然见那女子玉手一翻,若蝴蝶纷飞一样落在阿烈那蒙着黑纱的脸上,只听得几声清脆的声音。即便是隔着黑纱,阿烈仍能感觉到脸上那火辣辣的感觉,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女子,不知道所为何故。 隔着重重轻纱,仍能依稀看到这女子凤眼含怒,她点着阿烈厉声说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死掉一只骆驼!” 阿烈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采,半晌,才低声的说道:“是小的失职,害圣女受了惊吓……” 那女子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他,又转过身来看余下的那只骆驼,此时经过一番折腾,这三只骆驼已经落的一身的黄沙,再加上那一身的白毛,当真是不伦不类相当的难看,这女子越看越觉得厌烦,忽然玉掌再起,在空中划出几个漂亮的弧线来,又一一的印在了那余下的几个骆驼身上。 可怜几只骆驼,刚刚从沙坑里出来,却没想到自己的主人竟会对自己下手,尚未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地毙命了。 随着三只骆驼毙命,那后面的篷车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那精致的工艺此时摔在地上,顿时再没有了作用,几个颠簸便四散零碎,成了一堆废弃。 阿烈眼看着这女子所做的一切,双眼之间不时的闪过异样的神采,时而恐惑,时而又得意,显然心里复杂之极。 这女子眼看着这些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东西就这么荒废在了这里,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在她的眼睛里,死了一只骆驼,这个东西就已经不再完美了,而不完美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再用的。 阿烈一直站在旁边,此时又低声的说道:“素闻那老家伙手下有几个怪人,想必方才来偷袭的就是其中之一吧,该是那传闻中的沙鬼……” 这女人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几只骆驼和已经摔的凌乱的篷车,半晌才冷冷的说道:“走,我们继续赶路!” 风沙再扬,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天地之间惟有这漫天狂舞的风沙,是永远不退的。 在那漫卷的风沙之中,依稀走过来一个人,这个人身材颇高,却不甚魁梧,那高高的身材在这风沙之中就如同芦苇一般的摇摆,更有一个衣袖空荡荡的,在这风中飞扬,让人看上去颇有些意外,如此身材的人却是个独臂,当真是遗憾。 这个人正是顾胜澜,他自从风鸣之城出来之后,便一改往日的行径,再不考虑那个潜在追寻自己的人,而动用神法追赶在风鸣之城看到的那个仪仗队伍。 这一路上顾胜澜虽是御剑而行,可那个仪仗队伍似乎很有些古怪,尽管顾胜澜蔓延神识,却始终是难以把握这队伍的路程方向,仿佛这个队伍中有什么东西可以将其掩饰一样,以至于顾胜澜竟走错了方向。 直到不久之前,顾胜澜才忽然感觉到这个队伍清晰的方向所在,似乎那个一直掩饰它的东西忽然消失了一样,这个队伍的行踪在顾胜澜的神识之中一下子明朗了起来,他连忙御剑而行,赶到了这里。 看到眼前的景象,顾胜澜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在那黄沙掩埋之处,那个精致的篷车正斜斜的摔在沙坑旁,而几只骆驼也是已经毙命,再没有在风鸣之城时候的风采。 顾胜澜皱了皱眉头,此时这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的血腥味道,寻着那血腥的味道,只见几个荒人表情痛苦的倒毙在不远处,顾胜澜走过去一看,这几个荒人都是无一例外的双腿全断,似乎被人在下面整齐的一刀砍断。 这几个人虽不是修真之人,但想来也是善战的好手,却没想到被人一击之下既夺了性命,顾胜澜剑眉紧锁,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神獒,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快步走到那沙坑旁边,拔出红莲剑来翻动了一下周围的沙地,果然在不远处,沙土之下,他挖出了一个古怪的侏儒来,这侏儒相貌丑陋,四肢粗壮,此时已经是脸色焦黑,全然没有了生机,看来就是这些人袭击了这个队伍啊,所以它才忽然失去了掩饰的能力,让自己的神识察觉到。 顾胜澜看了看那侏儒,又看了看那死去的骆驼,觉得这里面当真是有许多的事情自己还不知道啊,看来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低下头,正在思索的时候,忽然感觉脊背一凉,顿时一警,已经消失了多日的那个人,竟又开始对自己进行追踪了…… 八十四 圣女 沙原之上,顾胜澜五指朝天,双膝盘曲,表情肃穆,此时他已经动了真怒,即便对手如何强大,也一定要过上一手了,否则的话,自己在这南荒之上无论做什么不是都要让人知道了。 此时他凝神问心,将一道道神识如同丝线般遣出,逐渐密集成网,向这追踪自己的人包围过来,自从发现了这个人的存在,顾胜澜还是第一次如此坚决的反抗。 那个追踪的人想来也是没有预料到会是如此,立刻如同蛇一般的向后急速的闪退,以恐被顾胜澜的神识锁定。 须知道这种念力上的争斗最是凶险,一个不慎就会导致功力尽丧而魔火焚心,想来是这个追踪的人也是不愿意与顾胜澜如此正面对决,眼见着顾胜澜的神念铺天盖地而来,只得以退为守,不与其正面接触。 顾胜澜却哪里管得了许多,入了南荒之后,屡屡受气,此时已经是怒火积压了,暗想此时若不做个了解的话,那日后必然更成后患,说不定就再没机会来给自己反击了。 如此一来,那凝在他神海之中的力量若密网一般铺盖而出,直锁那侵入的神念,要知顾胜澜与神念的掌控已经到了游刃有余的程度,否则当日林破念也不会一招之下既吃暗亏,此时他抱着一搏之心全力反击,即便是这暗中之人如何了得,也不得不忌惮。 此时那人的神念就如同毒蛇回穴一般,以闪电般的速度急向后涌退,而顾胜澜的神念则若潮水一般涌上去,只要能捕住一点,顾胜澜就可以将其锁住,即便仍无法得知是什么人,至少可以摸一摸底细。 如今这两人比的,就是对神念的掌控与强大,谁更熟悉一些,谁的念力更强大一分,便有足够的优势来战胜对方。 在顾胜澜对面的那神念,虽若潮水一般的在急退,但却仍若毒蛇一般的不是吐着信子,伺机反击,且在退却之时候将残念布下,使得顾胜澜神念涌来之时,竟生出重重幻象来,若非心神坚定之人,早就被这纷乱而来的幻象而混杂再没有追击的能力了。 此时顾胜澜那念力,已经转成了一点,再非那铺天盖地之势头,而宛若红莲神兵一样,劈坚斩韧,如同针尖麦芒一样的,直锁那人神念之中退去的一点不松,任凭脑海之中幻象连连,而不有丝毫的动摇。 就这样一个退,一个追,在这荒原之上,任谁也想不到那虚无的世界中竟有如此激烈的一场角逐。 随着时间与距离的拉伸,顾胜澜终于生出了一丝疲惫之感,在这念力的决斗中,是没有空间这一说法的,若你足够强悍,完全可以将念力无限制的延伸,但人力终有穷,即便是顾胜澜体内潜藏如此强悍的精魄,也在这样的角逐下感觉到了疲惫。 看来这一次又无法将其捕捉了,顾胜澜竟生出了一丝懊恼之心来,未曾想自己全力一击竟也会无果而返,他实在是想不出对手到底有多么强悍的实力,在自己连番的追击下,竟仍然是游刃有余不落败象。这个对手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那人的念力终于消失在了自己的感觉当中,顾胜澜叹息了一下,只感觉心头一阵的疲惫,知道是因为自己刚才全力追击才会如此。 他抬头看看天空,此时已经是傍晚,温度渐渐的冷了下来,如此一斗,他已经无法如平常那样大面积的以神识来搜索那女子的方向,而势必要小息片刻了。 这段时间怪事连连,让顾胜澜颇有些应接不暇,而最古怪的要数之前所见到的那个仪仗队伍了,那小篷车之中,顾胜澜在丝纱卷动的一瞬间,竟似看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面容。 那便是华笙,自己曾经在天都谷的小师姐,断了自己一条胳膊的小师姐…… 只不过如今而来,顾胜澜几经辗转,早已经看淡了许多,那断臂的仇早就不放在了心上,只是顾胜澜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跑到这南荒来,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曲折。 不管怎么样,顾胜澜都无法置之不理,当年少年轻狂,其实终究与这个小师姐没有什么大的怨恨,而被其断去一臂,却也似有些无奈了。 阳光终于匆忙的走下了山头,而换上了那冰冷的黑夜,这南荒之夜,温度会骤然下降,与白天那炽热的阳光形成强烈的反差。 顾胜澜在周围布下法阵,说是法阵,到不如说是气息所形成的一道道漩流,若有人一旦靠近,他会有所感应,另外还有神獒守在旁边。 他长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经过之前那一次偶然的境遇,顾胜澜发现在那天上,总有几颗星星是与自己遥遥相对的,似冥冥之中有着必然的联系一样,而顾胜澜在这深夜之中,以此办法通过冥想来恢复充盈的神力,总会比白天要好上很多。 没有极大的神念,是无法在这荒原上找到华笙下落的,顾胜澜将全身各处舒展开来,以通苍穹,初始时没有半点的感觉,待虽着时间的流转,忽然天灵之处一阵清明,宛若拨云见日一样,顾胜澜似乎又看到了那天晚上所看到景象一样,周围的一切全部消失,整个空间一片的虚无,只有那一个个偌大的物体悬在这虚空之中,永恒不变…… 随着一次次的流转,顾胜澜脑海之中那画面一次次的变换,似沧海桑田一样演绎着天地的久远,顾胜澜只感觉全身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样,只有那一丝清明,在与那遥远的古老星宿连接在一起,从那其中汲取着充盈天地之间最原始的勃勃生机。 那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的玄妙,以至于都不愿意醒过来,似乎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达到了与天地同老一样。 神念再动,当那无边无尽的虚空画面从顾胜澜的脑海之中消失之后,另一副画面则清晰的出现在顾胜澜的脑海中,那正是他要找的人——小师姐华笙。 此时的华笙已经让顾胜澜有些不认识了,他只能凭借着依稀的感觉来把握出那模糊的痕迹来,而此时这女子那曼妙的身材和略有些妖媚的衣服根本无法与当日的华笙联系到一起。 此时她的旁边正是那个黑纱蒙面之人,这人紧紧的跟在她的后面,似乎颇为紧张她的安危一样。 顾胜澜神念一收,知道此时两个人距离自己并不甚远,他单手一招,又将红莲唤了出来,迈步踏到上面,召唤着神獒迎空而起,直奔这两个人的方向而去,无论如何,顾胜澜一定要断出个究竟来。 此时这两人正披夜而行,虽然没有了车,但相比来将速度却是一点没有慢下来,只不过在这寒冷的夜里,如此赶路远没有了坐在车子里的惬意。 更何况此时无法断定那人到底派出了多少人来伏击自己,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那个阿烈如今在这黑夜之中显出真实的能力来,他就如同一个觅食的野兽般,每每在空中掠过,都要将周围的一切看过明白,然后选择出最安全的路线来。 反到是那女子,却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此时的生死与她无关一样,与阿烈此时那如临大敌的表情正好相反,原来手中那件闪着绿光的宝贝已经不知道被她放到了什么地方,脚下多了一把短剑,此时飞在半空中,衣衫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色彩来,那曼妙的身体和那躲在重重轻纱后的面容,就如同这黑夜之中的精灵一样。 那漫无边际的沙原就在两人的身下掠过,此时阿烈仍是踏着那把细细的长剑,与这女子保持着不过半肩的距离。 “圣女,再过片刻,我们就可以达到狼王的金顶大帐了,在那里,没有人再能伤我们……” “阿烈,你真的那么害怕死吗?”那女子听了阿烈的话,忽然如此问道。 阿烈被这女子如此一问,顿时愣了一愣,半晌说道:“阿烈怕死,但绝不怕为圣女而死!我只害怕有人能伤害圣女的安危……” 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你始终是不明白我……其实这生死,又能如何呢?你看这黄沙万里,若当真的埋葬在这里,却也未尝不好啊……” 阿烈似乎是很少能听到这女子如此口气和他说话,那略有些悲凉的口气让他没由来的一阵心疼,可自己如今又能为她做什么?千里追奔,不惜放弃一切的守护在她身边,可如今的她,可能早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日子…… “其实,我们早晚都要在这滚滚的黄沙之下的……”阿烈悲由心升,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那女子似也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少言寡语的人忽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也是心中一动。 这夜色更浓,风沙之中,两人的剑光若流星一样在半空中划过,却再没有半点的言语,方才的那话,似乎在这两个人心里,都激起了一些什么东西。 南荒八部,金顶大帐 此时这象征着南荒最大的权威的金顶大帐一片的灯火,在这黑夜里,似乎并没有人安睡。 南荒狼王此时居中而坐,面冷若水,手里端着一碗酒正大口的饮下去,而两边,除了八部的首领,还有几个人比较特殊,一个便是如今南荒的大萨满,此时巴鲁大萨满那苍老的面容更显得憔悴,一双眼睛此时已经深深的凹陷进去,显然是宿夜未眠所致,可见已经到了心力憔悴的边缘。而另一个人,却正是那清风阁的阁主端木,这端木仍是一身的麻衣,面色阴冷的坐在那里,两只眼睛似正不住的盘算着什么,让人一望之下不寒而栗,这个昔日中原的大门主如今已经彻底的倒向了南荒。为了这木族的振兴,端木已经完全不在意这所谓修真的淡泊了,更何况中原如今已经是再无能人了。 还有一个人,此时正隐在狼王那宽大的肩膀之后,就连端木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即便是狼王,对这个人都是相当的尊敬,试想让权者安心放在背后的人,该会是什么人,端木猜不出来,虽然屡屡的试探,却仍是无功而返。 这一次狼王再次召开八部大会,是因为前方战事屡屡不利一事,在狼王看来,中原所依仗的,不过就是那十万大山之间的封印,倘若封印解除,凭借着南荒那彪悍的狼骑,将中原踩在脚下那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的简单。 可事实上却似乎并没有想的那么容易,十万大山的封印虽然被清风阁从中作祟而失去了效果,但自己的狼骑却没有如想象的那般长驱直入直捣中原。仅仅在那十万大山之中,南荒狼骑就遇到了非同一般的抵抗。而抵抗的力量即便是他自己都无法能想象到。 要知道自己所派遣出的赤风部乃是八部当中最为强悍的兵力,哪知道在那十万大山之中竟是屡屡吃亏,这让所有南荒都大吃一惊,而清风阁的修真力量,似乎也无法能真正的运用在其中,守侯在十万大山的锁心殿,并没有放弃这通道,反而协助着大祁,成为了对抗清风阁修真的力量。 此时战事的不利让狼王陷入了尴尬之中,而此时南荒的大萨满巴鲁又对这场战争提出了异议,并重新拉动了八部会议,希望能停息这场战乱,在巴鲁大萨满的眼睛里,这场战争是完全违背大神的旨意的,而若不立刻停止战争,南荒终将因这场战争陷入到无底的深渊。 此时狼王饮着手中的酒,心里却是另有一番的打算,君临中原是他早有的梦想,而此时更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停止战争对他来说那无疑与要他的性命,是断然不可能的。但巴鲁大萨满毕竟在这南荒之中享有崇高的地位,身为大神的通灵者,即便是自己也无法公然的违背他的话。 这些年来,狼王所能做的,只有等,等待巴鲁势力的衰竭,他只有能找到巴鲁的替代者,才可以将巴鲁轰下神台。 如今,终于有了可以替代巴鲁的人了…… 狼王放下手中的酒碗,抬头向帐篷外看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直沉默无语的八个部落首领,包括刚刚从前线赶回来的纳丹,此时都一起的看着狼王,在等待着狼王的决断。 巴鲁大萨满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此时已经是显出深深的疲惫来,所有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而如今,他似乎真的感觉到大神在离开南荒的子民,那是一种绝望的感觉,一种再无法包容宽厚的感觉,而这个时候,倘若南荒的首领们仍执迷不悟的话,那南荒就唯有死路一条了。 他重重的咳了一下,用那双已经略显浑浊的双眼看着狼王,又看看其他八部首领,说道:“我们南荒的狼骑此时竟仍未能踏进中原半步,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我们的大神不喜欢这场战争,他没有把那无敌的力量赐予给我们!而我们的冥顽不灵会让大神终将抛弃我们!”老萨满说的语气激烈,那胸口不断的起伏,似在用全身的力气一样。 八部的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被老萨满的话说的有些动心,可又不知道该如何的做,毕竟有狼王在上,在狼王尚未说话之前,即便是部落首领,也不好直接开口。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帐篷外风声一动,只见有两个人走进了金顶大帐。 大萨满巴鲁一见到这两个人,顿时脸色变的更加的难看,这两个人正是如今南荒的圣女和护卫剑使阿烈。 这南荒的圣女是如今这块土地上风头正劲的人物,自出现在南荒后便与萨满所宣扬的大神对抗,现如今信奉者已经完全超过了大萨满。这南荒圣女身上似乎有一种异常妖媚的力量,但凡见者无不倾心拜服在其门下。即便是大萨满那积累数代的根基,都无法与之相抗衡。 狼王眼见着这南荒圣女来到,顿时一改沉默的表情,畅然说道:“圣女终于来了,我们已经等待了好久了……” 南荒圣女此时即便见了狼王,那面容前的重重轻纱仍没有摘下去的意思,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环顾一下众人,说道:“路途遥远且奔波,又难免发生不测,所以才迟到了……” 狼王表情一整,说道:“难道在路上有什么人不利于圣女吗?” 阿烈站在旁边,听到狼王如此一说,刚要答话,未曾想圣女素手一摆,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过是一些宵小之徒,狼王不必放在心上,到是让众人如今久候我一人,当真是惭愧了……” 此时的圣女完全又变成了另外一副的模样,那谈吐举止,优雅且淡泊,让人生出一种须敬仰才可的感觉来,与那沙丘之上掌击骆驼的狠辣女人全然不同。 此时巴鲁大萨满再无法忍耐,他猛的站起身子,瞪着眼睛说道:“难道如今这南荒的兴衰都要等待这女人来决断吗!” 八十五 迷乱 巴鲁大萨满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一惊,没想到这大萨满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无疑与在捻狼王的痛处一样啊。 果然狼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站起身,迈步向巴鲁走过来,一步,两步,空气似乎已经完全凝滞了一样,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狼王身上,不知道这南荒的最高首领,要对这南荒最高的通神者做出什么举动来。 在座的人都知道狼王对于这个大萨满已经忍耐了好久,而如今大萨满竟然敢如此公然的冒犯狼王,即便他是通神者,这也无疑与在找死一样,更何况如今狼王正在苦无机会除掉他。 此时的端木阁主却是心中一喜,假若把大萨满巴鲁除掉,那自己的计划就更向前跨了一步,搬走了这个拦路的石头,以后怕是这南荒八部的狼骑,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圣女,这南荒的圣女却是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喜忧来,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生生死死,在她的眼睛里竟完全激不出半点的波纹来。 此时狼王那张脸上冰冷的几乎让人心里发寒,两只眼睛就如同看一个没有生命的躯体一样直看着大萨满巴鲁,八部的首领此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而且他们也知道,此时说话不说话,其结局都是一样的。 巴鲁却是一点的畏惧都没有,那张爬满了皱纹的老脸此时更是倔强,素日那有些弯曲的腰竟然挺的笔直,这南荒最大的通灵者,如今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心里准备,不惜豁出这条老命去也冒犯狼王的尊严。 在巴鲁大萨满的眼睛里,狼王的尊严与大神的尊严相比,那是完全不能平衡的,任何一个冒犯了大神的人,都不能得到原谅,包括那尊贵的狼王,他更无法容忍这南荒的大事要与一个所谓的圣女来商量,难道南荒真的要衰落了吗…… 狼王那粗大的手终于按在了腰旁边那雪亮的弯刀上,只需再一步,巴鲁大萨满就要血溅这金顶大帐,八部的首领几乎已经停止了呼吸一样,他们尽管听从狼王,但同样也是尊重这南荒的大萨满,这近百年的岁月里,是这位老人一次又一次的呼唤着大神来给南荒带来希望。可如今,一切似已成定局。八部之中有几位首领已经咬紧了嘴唇,不忍再看下去。 而端木那双阴冷的眼睛里却闪出了异样的光彩来,一切竟都是如此的出乎意料,又都是如此的合他的意思。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在狼王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来,那声音平淡且有些飘忽,此时这中异常压抑的空气中,这个人的声音仍是不徐不缓一样,可听起来却是异常的舒服。 “狼王,您是要给尊敬的大萨满倒酒吗?可为什么没有带上你的酒碗呢?” 整个金顶大帐,就如同忽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样,原本那几乎已经让人窒息的空气忽然间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蜂拥而出,那紧张的气氛顿时松了一下,但随即又紧张起来,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了狼王身上,不知道如此有些玩笑的话会不会再次激怒狼王。 哪知道狼王听到这个声音,那阴冷的表情忽然一动,那按在弯刀上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他扭过头看看八部的首领,忽然哈哈大笑道:“怎么不喝酒呢?”说罢提起一个桌上的酒壶,来到大萨满巴鲁的跟前,满满的给巴鲁到上一碗,然后语气平淡的说道:“有我大萨满这样的人,我南荒定然无往不利!”说着把酒壶对着嘴,一仰脖喝了进去。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端起酒碗,向狼王致意,此时那个在狼王身后说话的人,也慢慢的走了出来,手里却端着一个茶杯,向大家微微一笑。 八部首领虽然知道狼王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古怪的人跟在左右,但却没有想到这个人说话竟会有如此大的分量,若非此人,今天巴鲁大萨满必然是死在狼王的刀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的能耐,即便是端木,都暗暗的多看了这个人几眼,可恨狼王对他从来都是无一不从,但每次问到这个人的来历,却是守口如瓶,一句多余的话也不透漏。 看来这个人若不能成为支持者,就一定要除去而后快,否则的话大事难成。 这个人衣着也是古怪,穿着宽大的服饰,面容有些消瘦,但却是神采奕奕,此时站在那里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高贵味道来,让人心中生出一股折服的感觉来。 他徐步来到狼王与大萨满两人的中间,微微一笑,说道:“狼王,大萨满乃是我南荒的精神之邸,您要好好的尊敬才对……” 狼王看了看这个人,又看了看大萨满,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这是自然……” 这个人又转身看了看大萨满,此时大萨满仍是一副倔强的表情,显然对于狼王的退让毫不在意而志只在退兵。 “大萨满,雪山的法王向您问好呢……”那人微笑着把手中的茶杯端起来,向大萨满示意的说道。 大萨满巴鲁对于这条命是没所谓的,但忽然听到这个人提到雪山上的法王,不由得心中一愣,要知道在这南荒之中,若说他是大神的通灵者的话,那雪山上的法王在荒人的眼睛里,几乎等于神一般的存在。那终年不化的雪山之上,有晶莹的冰宫,那法王虽从未走出那冰宫一步,但却如明灯一样照耀着整个南荒,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法王在,南荒就永世不灭。 对于法王,即便是倔强的大萨满,也无法不低头下来,巴鲁终于哼了一下,低头拿起酒碗,冲着那个人比划了一下,一抬手喝了进去。 那人哈哈一笑,又拿着那个茶杯对着周围的人一一示意,此时金顶大帐中的气氛忽然又轻松了起来,大家纷纷拿起酒碗,痛饮起来,似乎刚才的那不愉快的一幕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狼王饮罢手中的酒,爽然一笑,说道:“纳丹何在!” 赤风部的首领纳丹这一次千里往返,回到狼王帐下来参加这次会议,听到狼王召唤,连忙站起身说道:“赤风部纳丹在此!” 狼王看了看纳丹,这个人是南荒有名的凶悍角色,此时虽然在前方征战不断,但眼角之间仍有一股的狠辣不去,狼王一笑,拍了拍纳丹的肩膀,说道:“我只想知道,在那十万大山对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阻挡我南荒的狼骑!” 纳丹听到狼王问到这点,眼神中忽然闪出一丝气馁的神采来,想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大狼王,纳丹无能,屡屡征讨竟无寸功,未曾想到大祁积弱几百年,竟仍能有如此善战的将士,当真让人吃惊,或许……”纳丹语气一顿,斜眼睛看了看大萨满,似乎他也觉得大萨满说的有道理,大神比喜欢这场战争,所以没有把那无敌的力量赐予我们啊…… 狼王微微一笑,纳丹的表情全都落在他的眼睛里,可此时却不能多说什么,他摆了摆手说道:“暂时的不利又能说明什么?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如今在十万大山之中镇守的人,他是当今的武王,也可说是大祁的最后倚仗了,我们无须着急,只需耐心的等待就是,大漠的荒狼最不畏惧的,就是等待……” 此话一出,已经表明了狼王的意图,绝对不会因为暂时的失利而停止这场战争。 大萨满巴鲁脸色又是一变,可看了看狼王身边的那个人,却没有再说下去,他长叹了一声,那高大的身材又显得弯曲了起来,拖着一身的疲惫向帐外走去,那弯曲的身影似乎正在预示着什么东西,是大萨满灯油将灭,还是南荒即将衰落,没有人能知道,但看着大萨满那弯曲的身影,每个人心里都打了一个结。 这南荒的会议就如此草草的结束了,在狼王的坚持下,八部将增兵与十万大山,务必要把这通道打开,而一旦将这最后的防线击退,那中原的山河,将尽属南荒。 这南荒的狼王未必是最好的统帅,但绝对是最好的鼓动者和野心者,在他的一番说辞下,八部首领又重新的热血沸腾起来,转眼又忘记了大萨满巴鲁的那一席话,只感觉中原那富饶的山河天地已经在他们的囊中一样。 酒席过后,八部的人离开以后,狼王与那个宽服之人面对面坐了下来,此时狼王那神情似乎已经不再是最高的首领,而不过就是一个相识的老友一般,他慢慢的给那个人斟满了一碗酒,低声的说道:“不知道先生何以要阻止我杀掉大萨满……” 那个被称为先生的人端起酒,双眼有神的看着这酒碗,半晌才说道:“杀大萨满无疑与自毁一般,一切尚刚刚开始,你又怎么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狼……” 狼王身体一震,双眼看着这个人,沉声说道:“先生的意思是……”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荒原的狼是从来不害怕等待的,而他们有何尝不是如此,清风阁在中原无论是地位还是威望已经是最高,尚且要反叛出来,为的是什么,相必志在高远啊……” 狼王听了这个人的话,点了点头,似乎这个人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 那人见狼王不言语,又继续的说道:“中原道法大兴,你可知道这何为道?” “所谓道,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这个人又拿起酒碗,示意给狼王说道:“如今南荒便如这酒碗,内有满满的一碗酒,你若拿不平则必然倾洒,洒则损力,所以在此时你能做的就是把这碗酒端平……” 说完这个人一抬手,把这碗酒喝了下去,再看看狼王,只见此时的狼王眉头紧锁,自当上这南荒的狼王,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这道理他虽然明白,但与他平时所为实在是大不相符,所以此时狼王眉头紧锁,看来要消化一阵子了。 这个人心里暗自一笑,试想中原帝王之道何其高深,又怎么是这狼王一时间能想明白的,他站起身,冲着狼王轻轻的施了一礼,先行告退,离开了金顶大帐。 此时已经是天已大亮,这个人走出金顶大帐,正要回到自己的住处,忽然见到在帐篷外,一个人正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自己,他自己一看,这个人却是早早就离开的大萨满巴鲁。 这个人暗暗的叹息了一下,心已知道巴鲁为何要一直等自己到现在了,可惜自己却也无法帮助他。 这时候巴鲁见他走了出来,连忙向他走了过来,冲着点了点头,算是施礼了,毕竟巴鲁是这南荒之上神的通灵者,没有人能让他弯腰屈膝的拜礼。 这个人却不好怠慢,连忙深深的回了一礼,说道:“不知道大萨满等在这里,为的是什么……” 巴鲁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盯的看着他,半晌,那干枯的嘴唇才一张一合的说道:“雪山上的法王是南荒的明灯,他也不会希望这场战争的到来,既然你见过了雪山的法王,却为什么不去劝服狼王!” 这个人心里苦笑一下,果然就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只可惜自己也是需要这场战争啊!此时他才觉得这个老萨满的难以对付,这个老人就如同已经洞穿了这世界的一切浮尘一样,无论你如何的掩饰,都终会被他看透,即便是自己,如今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巴鲁双眼定定的看着他,过了好半天,忽然长叹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此时那脚步竟然有些的蹒跚了。 这个人表情复杂的看着巴鲁离开的背影,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此时此刻,巴鲁大萨满早已经把南荒这个局看的清清楚楚,只可惜却没有人能听他说一句话。 这当真是一个迷乱的局啊,各方势力你唱罢了我又要登场,谁都想在这里面赚取最大的利益,可自己的,这个人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还要等,还要等那个能让自己实力徒然增强的人。 他快来了吧……千百年来,自己的祖辈们,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他的出现,而最后,能等到这一时刻,竟是自己,自己这个秉承祖辈遗志且流淌着先祖血液的人。 此时这个人站在金顶大帐外,却能清晰感觉到阳光的炙烈,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经被燃烧了一样,如果这一切都没有错误的话,那么大祁的倒塌将由自己来亲自完成,而重新屹立起来的,将是自己祖先的古老王朝。 那宽大的服饰此时在风中簌簌的抖动着,他自出生在南荒,极少有长时间在外面的时候,所有的时间,他都用在了那复兴的大计上面,如今只待东风了。 他知道如今南荒的人都在等待着,狼王在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时机来击溃大祁最后的防线,好一举踏平中原,而那端木,则在等待着一个可以掌控一切的机会,好让他的木族重新屹立在中原之上。而他自己呢,他却清晰的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并且知道,自己的等待正一步步的来到自己的身边,相比与其他人来讲,惟有自己,才是最抢先一步的。 他振了一振衣服,又抬头看了看悬在上面那轮刺眼的太阳,脸上闪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来,又转身走进了自己的精舍之中。整个金顶大帐,惟独这个精舍可以依在大帐旁,又完全不似南荒的风格,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顾胜澜御剑而行,随着南荒的圣女的行迹来到了狼王的所在地,直到这里,他才真正见识了南荒的强悍,在此之前,自己所见到的不过就是三五成群的小部落,即便是在那风鸣之城,也不过是往来那些贫乏的物品交换,而在这里,却是南荒的军力所在。 只见那驻扎着战士的帐篷延绵数十里,从半空中看下去,那一个个的小帐篷就如同蘑菇一般,但阳光闪过,总可看到刺眼的寒光,而那荒狼低低的嗥叫声,则不绝与耳。 在这些帐篷的正中央,一座巨大的金色帐篷正站在那里,在阳光下,这金色的帐篷闪着耀眼的光芒,显示着力量的至高,联想起当日看到武王的帐篷,顾胜澜知道这里便该是南荒最高首领的所在地了,只不过更让顾胜澜感觉到惊讶的是,在那巨大的金色帐篷旁边,竟还有一处古怪的建筑,那建筑完全不依照南荒的风格,更有些类似中原的特点,小小的房间雕栏飞走,煞是精致。 顾胜澜心里忽然一动,似乎感觉到那里面,正有一些不寻常的力量,在等待着什么。 八十六 根源 自从入了南荒,顾胜澜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众多的兵力,即便是在十万大山之前,他都没有发现如此之多的兵力,现在他才真正的感觉到这南荒的强悍,而即便武王那十万羽林军如何的骁勇,又如何能地方这些虎狼之兵。 此时顾胜澜当真有了一股念头,就是想引发出朱雀的神火,将这些南荒的最强战力彻底的消灭,以换中原之安宁。 毕竟是他在中原长大,虽然此时已经是四处为家的修真了,但在潜意识当中,仍将那中原当作家一般,而不希望看到中原被南荒的铁骑践踏。 他驾御着红莲剑,脑袋里则不断的盘旋着这个念头,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一股念力悄然生出,竟直向他而来。顾胜澜一愣,这念力与之前那屡屡试探他的念力竟是同出一源,没想到在这里,竟如此肆无忌惮的向他挑衅了。 顾胜澜身在剑上,手心问天,双眼闭合,依仗着强大的神识,竟御剑与之相抗衡起来。 这一次让顾胜澜感觉到意外的是,对方的这股念力并没有如以前的那样躲躲闪闪,而是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似乎一点避讳顾胜澜的意思都没有,相反,反倒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顾胜澜大是奇怪,忽然神明一清,睁开眼睛,望旁边看去,只见一个人,正站在那精舍处,微笑的看着他。 看来他就是这股念力的主人了,只见那人用手指了指,示意一个很原处的高岗,让顾胜澜到那里去见他。 顾胜澜很是奇怪,不知道这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直向那高岗而去。 这是一个人工形成的高岗,大概最开始用做军事防御用,不过如今似乎已经废弃了许久,上面布满了风沙侵蚀的痕迹。 顾胜澜站在这里,等着那个人的到来,他只觉得奇怪,按此人的念力来讲,当修有法术,可看此人的表情,似乎又对法术丝毫的不通,这当真让顾胜澜想不明白。 过了好半天,只见那高岗上才缓缓爬上来一个人,只见这人一身宽大的服饰,衣着很是古怪,但面容却是清瘦中透着雍容,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高雅的味道,让顾胜澜不禁想起了当日见到武王时候的感觉。 这种感觉相当奇怪,武王身为王贵,有这种气质到也可以理解,却没想到在这南荒不毛之地,竟也会碰到有这样气质的人,顾胜澜心里不禁打了一个结。 那人来到顾胜澜的跟前,表情似乎激动不已,那双眼睛含着复杂的神采上下的看着顾胜澜,直把顾胜澜看的全身不舒服,这才说话:“你就是中原如今声名最旺的顾胜澜吗?” 顾胜澜一愣,没想到这人竟是用这样的话来做开头,他点了点头,说道:“声名最旺是虚假,不过人是真的,我就是顾胜澜,你就是一直以念力来跟踪我的人吗?” 那人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叫长昊,以念力追你的另有其人,却不是我!” 顾胜澜心下一释,之前他虽然感觉到这人所散发的气息与跟踪他的人气息相符,但却远远没有那么强大,如此看来,这人想必也该知道一直以念力追踪自己的人了。 长昊见顾胜澜略有沉吟,便接着说道:“身藏朱雀精魄,想必中间经历了极大的坎坷吧……” 顾胜澜双眉一锁,没想到这个人竟会说到这些,虽然自己在十万大山间以朱雀之力击败了鬼冥,却没想到竟传到了这里。 长昊见顾胜澜的表情,略微一笑,说道:“你可知道这朱雀的来历?” 顾胜澜心中一动,那一直隐藏在自己心里的问题,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直接的听到答案。 长昊双眼凝望着天空,神情变的无比的肃穆,他忽然抬起手来,点指着南方沉缓的说道:“四象之中,以朱雀为守南,中分七宿,分别为井、鬼、柳、星、张、翼、轸” “井为玉井,乃取之不竭;鬼为雀首,居黄道星背;柳星张三宿司火,主天下兴衰沉浮……” “此为朱雀之相,乃当年我大殷王朝的守护神兽!” “大殷王朝守护神兽!”顾胜澜听的一惊,失声喊了出来,原以为这个人不过是给自己说一下这朱雀的由来,却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上朝大殷的上面来。 长昊毫不理会顾胜澜的神态,只自己肯定的点了点头,用一股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不错,你身上那朱雀的精魄,就是我大殷王朝昔日的护国神鸟!” 长昊顿了一顿,说道:“当年王都即将沦陷,大祁兵马不刻即将攻破城门,而当时我大殷却已经再无反抗的能力,无奈之下,我朝大祭祀以毕生修为为代价,用全身的精血为媒介,召唤护国神鸟朱雀降临!” 他的目光此时忽然变的幽远起来,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那个纷乱战事的年代,又仿佛看到了那厚重的城门在一点点的被沉沉的檑木一下下的敲开,而城门之上那书写殷字的大旗已经沾满了血迹,却在那夕阳的残红下凌乱的飘散。 时光就若轮回一般,在那已经死一般沉寂的后宫之中,古老的大祭台上烛火层层,年迈的大祭祀须发飘扬,正从口中喃喃的念出一连串古老生涩的咒语来……而在老祭祀的前面,那巨大的祭坛上火光冲天,即便是天空之上那忽然密布生出的黑云来,都无法掩盖那冲天的烈炎。 顾胜澜只感觉口舌干燥,长昊那飘忽的语气里有一种古怪的节奏,那节奏似乎能召唤起朱雀隐藏在他身体内最古老的印记一样,在长昊的描述中,他似乎已经能感觉到身体之中那朱雀精魄在不安分的跳动,似乎经历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明白了自己生命的价值。 长昊此时也丝毫不再理会顾胜澜的感觉,只一刻不停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讲述给顾胜澜听,他知道,只有让顾胜澜明白自己所存在的意义,自己才有希望可以重新屹立起大殷王朝来。 “天命无常,只可惜老祭祀拼尽最后的力气,却仍差了一步,结果被当时大祁的护国法师将祭坛毁掉,使得护国神鸟的精魄无所依托,竟千载轮回,终因血祭之法落在了你的身上……” 顾胜澜听着长昊以那飘忽的语气诉说着千年前那场王朝更迭的战事,脑袋里却是忽然没由来的疼痛起来,似乎长昊的话语中有着一种魔力一样,正在召唤那潜在的千年印记,而自己却是这印记的生命负载。 此时顾胜澜的头只感觉有若被人劈开一般,那股撕裂的疼痛使得他面容苍白,额头已经是渗出了冷汗来。长昊正在诉说的时候,忽然发现顾胜澜的脸色竟是变的如此可怕,也不禁有些慌了手脚,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他连忙用手去搀扶顾胜澜,想问问顾胜澜到底怎么样了,哪知道手尚未碰到顾胜澜的身体,顿时感觉到一阵的灼热来,在顾胜澜的周围已经结出一层炽热的气焰来,那气焰无形无色,但却让人无法接近。 长昊脸色顿时一变,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知道顾胜澜此时身体之中到底起了什么样的变化,那朱雀的精魄是天地初生时精气所凝结,长昊虽知道其强大,但终究是没有亲眼见到,此时眼见顾胜澜那痛苦的表情,却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的来做。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只见一直趴在旁边的神獒猛的站起来,那高大的身体就如同狮王一般,即便是长昊也心中一惊,不知道这神兽要做什么。 只见神獒一个跳跃,来到顾胜澜的身边,张开大嘴,竟一口叼住了顾胜澜,然后脖子用力的一甩,就那么把顾胜澜的身体甩到了自己的背上,接着头也不回,竟闪电般的奔下了高岗,只丢下了长昊一个人愣愣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这只大狗要把顾胜澜带到什么地方去,可自己这点的修为,却根本没办法来跟住它,到现在他才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多学习点法术,就那么浅尝了一下用来修身养性就足够了,现在才明白用时的不足。 且说此时的顾胜澜,只感觉全身上下如同在火中一样,自从在鹊山重醒之后,自己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感觉,最可怕的不是那全身如同火烧一般的煎熬,而是在脑海当中,似乎中有一些东西挥之不去,那些东西就如同一直潜藏在他的脑海中一样,如同残破的影子,如今在长昊的话中忽然被激发了出来,却又不能连成一体,使得脑海之中一片混乱,那种疼痛的感觉就仿佛心魔将生一样。 不一刻的功夫,顾胜澜的身体之上皮肤表面,竟爬出了一丝丝的绿色出来,那绿色原本是自圆月之轮中所得,在顾胜澜的身体之中潜藏为另一种奇特的力量,却在这个时候自行的释放出来,只不过此时顾胜澜神念混乱,根本无法控制这股力量。 却在这个时候,神獒忽然一声长啸,只见那高大的身体上又射出耀眼的金光来,而那奔跑的四肢,此时竟渐渐的离开了地面,如同腾云驾雾一样的飞到半空中,那情景就如同之前在那南荒老头儿所看到的羊皮纸上所画的一样,只不过是那画中所描绘的是神獒带着大神来到世间,而这个却是神獒带着顾胜澜去救命。 恍惚之间,顾胜澜只感觉全身如同漂浮在空中一样,此时神智虽还清明,但那头疼的感觉仍是一刻不停,长昊那说话之间的节奏,就仿佛催命的鬼啼一样,竟有如此的威力,此时他虽不知道神獒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但想来神獒在这南荒有着非同一般的神奇,也就管不了许多了。 神獒此时散发着耀眼的金光,那高大的身体在半空中腾云驾雾,身下那茫茫的荒原大漠转眼而去,不一时的功夫,竟换了个世界一样。 顾胜澜此时那灼热的气焰似乎已经渐渐的消退了下去,惟独那头疼却是一刻也不见好转,一片片的残影就如同前生来世一样轮回展现,一刻不停的折磨着顾胜澜。 神獒的身体渐渐的落到了地面上,那四只大爪子落到地面上,发出咔的一声响,似乎那锋利的爪子抓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一样,顾胜澜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也不知道飞了多久,这神獒竟把他带到了一个大大不同的世界。 与之前所见到的荒原不同,这里就如同那极北一样,一片的冰天雪地,似乎那荒原上灼热的阳光和狂猛的风沙在这里都没有半点的痕迹,这里惟独只有那终年不化的积雪,和那高高晶莹的雪山。 这雪山并没有十分的巍峨高大,但在着冰雪的覆盖下却显得陡峭难登,更有的地方那冰面完全的暴露在外面,透着那阳光折射着各色的光晕,让人不由得眼花缭乱。 “莫非神獒又把我带回了极北吗?”顾胜澜一阵的恍惚,那头疼的感觉在这一片冰雪的世界中似乎有了一丝的好转,那寒冷的温度让人不由得全身一冷,却也精神了一些。 他一只手撑着半直起身子,看这周围,发觉这里与极北又是大大的不同,那极北的温度相比与这里更要寒冷许多,一个没有修法的人根本就无法在极北行走,而这里却是要好上很多,那温度虽也冷,但却并没有达到吞噬生命的限度。 顾胜澜看了看神獒,心中却似乎已经猜到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自从入了这南荒之后,听到最多的,不过也就那么几个地方,而其中之一,便是这雪山,因为这里住着南荒最了得的人物,南荒的法王。 看来这里确有神奇啊,试想以南荒这样的环境,竟能有如此一处地方可终年积雪不融,丝毫不受风沙侵蚀,不受日月磨损,当真是一个奇异,只不过自己如今这般的样子,来见这法王有什么意义。 却在这个时候,只见神獒忽然仰起那粗大的脖子,冲着那雪山忽然发出一声骇人的啸声来,那声音难分狮吼还是虎啸,但在这个空旷的世界里,却一下子打破了那天地间的宁静一样,随着这一声长啸,那雪山之上竟发出一阵阵的轰鸣声,顺着那轰鸣声,只见一块块巨大的冰雪竟从山上滚落下来,如此连绵不断,就如同天地崩塌了一样。 即便此时神獒驮着顾胜澜站在远远的地方,但顾胜澜仍能感觉到地面上传出来的剧烈震动,而周围已经被那冰雪溅起了丈高的碎雪,漫天飞扬,只落的顾胜澜全身都是。 他心里暗自苦笑一下,似乎自己就从来没有象神獒这般的得意威风过,此时再看神獒,那高大的身体威风凛凛的踏在冰雪之上,一身的金色长毛在冰雪之中四散的飞扬,俨然它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一样。 而今主人回家,自然要大造声势了,所以才有那崩塌的冰雪。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在不远处听到一声低低的嗥叫,顾胜澜听的颇有些耳熟,又睁开眼睛看看,只见在那雪山入口处,竟转出了一只白狼,这白狼身形略有些修长,那白色的皮毛在这冰雪的世界里映衬的相当漂亮,两只尖尖的耳朵配着那对幽绿色的眼睛,正看着对面的神獒。 这只白狼,却正是之前那一夜出现的狼王,这个草原上荒狼的王者,没想到它竟是住在这里。 这只白狼见到对面站着的神獒,似乎颇有些踌躇,站在那雪山的入口处不住的徘徊,仿佛不想让神獒踏进雪山,可又自知不敌不敢与之为难。 顾胜澜心中顿时明白,没想到这雪山的法王,竟然用这荒原的狼王来给自己看管门户,当真也够威风的。 神獒眼见着白狼犹豫不绝,顿时一声低吼,只见那粗大的嘴巴里已经露出了森森的利牙,如刀锋一般的对向了白狼,似乎对白狼已经是大大的不满。 那白狼本是这荒原上的狼王,从来也没有受过如此的待遇,即便是那森林里的百年老熊,见到它也只有躲避的份,此时它虽是畏惧神獒,但这雪山上更有不能忽视的存在。 眼见着神獒已经是虎虎做势,白狼忽然把下巴贴到地面上,一声的嗥叫,那声音凄凉而寒心,在这雪山周围一传多远,回音飘荡不绝。 随着这一声狼嗥,只听得雪山周围竟有无数的声音响应而出,未曾想到这雪山周围,竟是荒狼的老巢一样,不消多时,只见一道道灰色的影子从雪山半腰出直奔而下,竟全是一头头体态彪悍强壮的荒狼。 这些荒狼与顾胜澜之前见到的又有些不同,这些荒狼虽然没有狼王身形那种修长的美感,但却是比之要强壮很多,那身灰色的皮毛在这冰雪的世界里,就如同一个个幽灵一样。 顷刻之间,一对对幽绿色的眼睛,就围绕在了雪山的入口处,而齐齐的对向了神獒。 八十七 法王 神獒一声怒吼,未曾想狼王竟敢当在它的前面阻拦它的去路,自它出生之日起,便从未有人胆敢对它如此,更不要说这荒原的狼王了。 神獒一纵身跃了出来,虽然驮着顾胜澜在身上,但丝毫不见有半点的累赘,随着落到地面的那一刻,神獒的身上金光再现。 那金光就宛如佛光一般,乃当日神獒跟随在神秘老者左右而感化而出,自是非同一般,这荒原的白狼王虽非凡品,在这雪山上也自有灵性,但相比与这神獒,实在是相差太过遥远。 只见此时神獒虎步向前,一道道金光萦绕在周身上下,长长的金毛拖在地面上,发出洒洒的声音来,伴着那金光,神獒一步步的逼向狼群,一双素日半睁半闭的眼睛此时已经怒火圆睁。 此时在神獒对面,已经聚集了数十只荒狼,这些荒狼皆是灰色的皮毛,高大且强壮,显然是狼王手下聚集的精兵,素日就在这雪山之中盘桓,而若非有神獒这样的强敌,绝不会出来。 此时白狼王嘴巴一呲,露出那惨白的牙齿,可那幽绿色的眼睛,却似乎更为犹豫,眼看着神獒周身上下金光闪动,即便是有这数十的荒狼助阵,也是毫无胜算。 神獒却哪管这许多,此时那若刀锋一般的爪子已经从那厚厚的皮毛中翻转出来,抓在那冰面上划出一道道的冰痕,而金光则更盛,显然是动了真怒,想在此将这些冒犯者一网打尽。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只听得叮当的一声,从那雪山的顶峰上,传出一阵优雅且连绵的铜铃声来,那铜铃声此时在这雪山之中就若散音一般的轻灵悦耳,又连绵不绝,就如同那生命的更迭一样始终不断让人心中充满了清明,而那些的烦恼和忧伤只在这一阵的铜铃声中,即告消失。 随着这铜铃声想起,顾胜澜的头疼似乎一下子减轻了不少,那若高原散音一般的铃声就如同荡在人心之中一般,清净且无求。 此时聚集在雪山入口的白狼王,听到这铜铃之声,忽然一声长长的嗥叫,那声音竟似少了那股惨烈一样。再看此时聚集在周围的那数十头灰色荒狼,齐齐将脖子伸起来,嘶声长嗥,伴着那铜铃声,这嗥叫竟也是延续不断,直至铜铃声的消失。 再看白狼王,此时率领着那数十头巨狼,向左右散开,竟一改方才的模样,将那雪山入口的山路让了出来。 顾胜澜知道方才那铜铃之声必然是这雪山上法王所施展出来的,以令狼王让出山路来允许神獒上山。 如此法术虽未让顾胜澜羡慕,但从那铜铃之声中却可听出这法王必然如同这雪山一样,纯净而无求,既然神獒把自己带到这里,那想来是一定有见的道理的。 顾胜澜单手扶着神獒,从它的身上走下来,此时虽然头仍是疼,但相比刚才却又是有些好转,毕竟这法王在这南荒有着至高无上的位置,不亲自走上去总是有些失礼,更何况顾胜澜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当年的神秘老者,一定与这雪山的法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神獒似知道顾胜澜的心思,便将那高大的身体依靠过来,让顾胜澜有所依仗。 就这样一人一獒来到雪山的入口处,此时那白狼王已经是必恭必敬一样的低头伏地,小心翼翼的守在旁边,其余的荒狼也如此法,跟在狼王的身后。 经过的一刹那,神獒一声低吼,只见伸出那蒲扇大小的爪子猛的一翻,竟重重的打在了其中一只荒狼的头上。那荒狼也是体态高大,哪知道在神獒一击之下,竟重重的被掀了出去,在冰雪地上连翻了好几个滚,才如同喝醉一样的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显然是神獒那一爪之下留了情面,否则的话,此时焉有这荒狼的命在。神獒也是大恨狼王刚才胆敢冒犯它的虎威,所以才有此一警。 狼王与身后数十只荒狼,此时一声哀鸣,显然是颇畏惧神獒之威,又不忍见同伴受伤。 顾胜澜站在旁边,眼见着那荒狼晃悠悠的模样,再看狼王此时双眼之中竟有些湿润,顿时心有不忍了,暗想这狼王也是这雪山之上坡有灵性之生灵,如此一来当真是有些不该了。他拍了拍神獒的大脑袋,示意了一下神獒。 神獒这才悻悻的用鼻子哼了一口气,以它这般的神兽,在这天地间已经存活了何止一二百年,又受那神秘老者的点化,其修为怎是这白狼王所能比的。如此也难怪神獒有此一威了。 进了入口,只见一条狭长的山路弯弯曲曲,直通向山顶之上,这条路已经不知道修了多少年,那路边的基石已经在这冰雪的覆盖下变了另一种颜色,而路面上更是爬满了飞霜冰凌,让人举步为艰。 还好顾胜澜身边一直有神獒靠着,此时他头疼虽然已经减轻,但仍不免有些晕晕的感觉,若非是见法王,他真想就那么趴在神獒的背上算了。 也不知道那长昊到底用什么鬼法,竟在转眼之间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顾胜澜每想到此,心头都是一冷,看来这长昊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的神秘,而自己莫非就要由他所控吗。 这山路盘旋,狭长的山路宛如这雪山的腰带一样,一圈圈的绕上去,一路走过来,顾胜澜竟再没看到有生命的迹象。似乎这雪山之上,除了那狼王,除了那神秘的法王,就再没有其他人存在了。 那挂满了冰霜的山路之上此时竟是万籁具寂,一点的声响都没有,偶尔有那雪飘落的声音,回荡在这山涧路上,更显得一片空明。 顾胜澜和神獒走在这山路上,似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概念,只觉得在这样安静的山路中,走上多久都不觉得厌烦,那股的清明通透直沁人心,似将尘世间那俗事的烦乱完全的涤荡而去。 就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只见迎面一个高大的庙宇矗立在不远处。 这个高大的庙宇完全由巨大的条石搭建而成,在这样一个冰雪的世界当中,这庙宇不知道已经巍巍的屹立了多少个岁月,那巨大的条石如今已经完全被那厚厚的冰晶所覆盖住,远远的看上去,就如同一座古老的冰宫一样。 这古老的冰宫就如同自天地初始便立在这里一样,任凭岁月如何的变幻,惟独这里是亘古永恒的,那沧桑的感觉让人一望过去即生出膜拜的冲动来。 一条石路由庙宇延绵到顾胜澜的脚下,这条石路当年想必是异常的工整,即便如今经过岁月那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仍不显凌乱。 顾胜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神獒,迈步向前走过去。此时的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那头疼的感觉,却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 这里与他而言,就如同曾经的鹊山一样,充满了神秘和期待,他渴望在这里能揭开他心头许久的疑问,渴望在这里能看到他所能想象到的情景。 南荒的法王,百年的神秘老者,这一切到底有什么什么联系,顾胜澜似乎已经感觉到血液有些加速。 这里,是自己这次来南荒的最后目标吗…… 庙宇的大门虚掩着,似乎并没有阻拦任何人的来到,那高大的木门漆满了厚厚的古色,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顾胜澜伸手轻轻的一推,那高大的木门竟似乎没有重量一般的,随手即开,那种由实则虚的过程让顾胜澜升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来,似乎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无处发泄了一样,当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随着木门应手而开,一条长长的通道展在了顾胜澜的眼前,这条通道宽可行十余人,工整且干净,一直延续到最深处,在通道的两边,一盏盏明油点燃的灯火随着木门一开,顿时被卷进的风吹的抖了数下,却转眼又恢复了宁静。这些灯就似从来没有熄灭过一样,将那光明铺在了石路之上。 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无声。 顾胜澜将木门关上,迈步向里走过去,一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庙宇的里面比从外表看更加的沧桑,那巨石搭垒的墙壁虽然用石灰抹平,但却早已经变的斑驳发黄,似乎许久没有人来搭理了。 庙宇之中也远没有顾胜澜想象的那般冷,这高大的庙宇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似乎可以完全将那冰天雪地阻隔在外面,即便是此时庙宇之中略显冷清,但那丝丝的暖气仍可透过衣衫让人感觉的到。 此时那一盏盏的明灯,静静的停在石路的两边,把一切都映衬的安详且无求,似乎正把人的一生用那微弱的烛光来演绎一般,从点燃的那一刻,到熄灭的那一瞬,照亮的不单单是自己,也还有周围那三千世界。 顾胜澜慢慢的向前走着,整个庙宇中,只听得他的脚步声,那咔咔的声音显得整个庙宇更加的空旷。 在石路的尽头,在一排明油灯前,一个高大直通殿顶的佛像正威严的耸立在法台之上,那佛像头戴法冠,法相大悲且透着庄严,身后若有千手千臂一样,每一个手都捏着不同的法印,而在那若含若开的掌心之间,都有一个慧眼印在其中,似千手千眼,看尽人间千般的疾苦。 顾胜澜看着这高大的佛像,只感觉那佛像的眼睛里似可洞穿这世间的一切一样,而那背后千手的法印,此时看在眼睛里,又是如此的眼熟,这佛像似已经含纳了万法妙理一样,早已经超脱了那泥胎的界限。 在这主佛的旁边,更有许多的金甲护法,这些护法金刚姿势各有不同,但却都是怒目而视,面目可畏,让人一望过去即生出不可僭越的感觉来。 就在这高大的佛像下面,顾胜澜看到一个人,正面对着佛像,弯腰为那一排明油灯添加灯油,借着灯光,只见这个人穿着深灰色的袈裟,半个肩膀袒露在外面,从那背影和那袒露出来的肩膀看,这个人似正在壮年,那贲张的肌肉和那宽阔的肩膀都是如此的生机勃勃。 顾胜澜在距离这僧人不远处站住,微微的弯腰施了一礼,说道:“小子冒犯,敢问大师,这雪山的法王可在这里?” 只见那僧人却是不紧不慢,仍缓缓的为那一排明灯添油,似乎全然没有听到顾胜澜的话一样。 整个大殿之上,只有这两人,顾胜澜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也没有在追问下去,只静静的和神獒站在那里,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就那么看着这僧人慢慢的为灯添油。 一时间,整个大殿又陷入到了寂静当中,似乎没有人存在一样,灯苗缓缓的摇摆着,在那灯影的拖扯下,把那高大的佛像和顾胜澜拖成了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又叠加在了一起。 时间在这庙宇之中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凝滞,只有这僧人缓缓的倾下油壶,添满一个灯台,又移到下一个灯台旁,再倾下油壶,如此反复,直到最后的一个灯台。 这僧人移到最后一个灯台前,正要将油壶中的油倒进去,忽然又停止了动作,只听得一个有些苍老的嗓音略带着遗憾的说道:“可惜了,可惜这灯心竟然没有了……” 说罢,僧人轻轻的放下了油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姿势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看着顾胜澜。 顾胜澜看到僧人的脸,心里猛的一跳,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转过来的竟是这样的一张脸。 这张脸上爬满了岁月的皱纹,那纵横的沟壑几乎已经填满了整张面容,两条白白的眉毛随着眼角微微向下垂下来,而那半睁的眼睛显然已经度过了百年的沧桑,虽未见到浑浊,但却是没有半分的神采,似乎所能做的只是等待着昏昏沉睡。 顾胜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拥有这副身体的竟是如此苍老的一张面容,以那贲张有力的胳臂来看,起码也就三十多岁,而这张脸,却绝对超过了百岁的漫长。 如此枯老和兴荣,竟在一个人的身体上如此的展现出来,顾胜澜只感觉内心之中如受雷击一般砰砰直跳,想来这一定就是这雪山上的法王了。 此时这张脸正展开一丝笑容,那苍老的面容笑出的形象绝对不好看,可此时落在顾胜澜的眼睛里,竟似感觉充满了温暖,就仿佛那笑容若一泓温泉一般,直入人心,让人舒服的难以用语言表达。 顾胜澜的双眼不自主间,竟开始有些的湿润,他微微的用手从怀中取出一物,单手捧在手掌之中,只见随着这物体一出,整个大殿之上顿时闪过一阵的金光。 这一刻,反到轮到这老僧有些惊讶,他似并没有想到会由此一物,需知顾胜澜手中的袈裟乃是当年那神秘老者给他留下来的,上面延存着百般的佛法大力,即便是那天怒之威,都被顾胜澜以此化解,实是佛门至宝。 这老僧慢慢的走到顾胜澜的跟前,伸出那大手来,将手轻轻的放在袈裟上面,用指尖缓缓的摩挲着,随着老僧人指尖的滑过,只见那袈裟竟荡漾出一**若水般的光晕来,那光晕柔和而不耀眼,丝毫不见半点的张扬,一道道梵字咒语随之若隐若现,整个大殿之中似已可听到那缭绕的禅歌一般,神奇不已。 顾胜澜静静的看着老僧人的动作,没有半点的反应,他知道他对了,这里真是会有他所期待的一切答案,如今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着这神秘的老僧人把一切讲述给他听。 过了好半天,那老僧人才慢慢的停止了动作,他那半睁的双眼里似忽然焕发出神采一样,烁烁的看着顾胜澜,以一种异常缓慢却充满了节奏的语气说道:“我便是这雪山上的法王,已经等了你许多的岁月了……” 那声音就如同跨过了千万年一样,让人听的仿佛已经走过了好多岁月,可仍是充满了欣喜和希望。 顾胜澜深深的低下头,将那袈裟捧过头顶,说道:“这是师傅留下来的,如今我把它带回来了……” 法王双眼烁烁的看着顾胜澜,又看着这件袈裟,声音平和的说道:“你可知道,你遇见的这个人,是我们雪山之上早已经被遗忘的人了……” 这声音不大,可落在顾胜澜的耳朵里,却是轰的一声,他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法王。 怎么可能,为什么说他是这雪山之上早已经被遗忘的人…… 八十八 验法 法王看着顾胜澜吃惊万分的表情,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忽然荡出一丝的笑容来,他转过身,盘膝坐在了一个蒲团之上,又示意顾胜澜坐在对面。然后慢慢的讲述出顾胜澜一直隐藏在心里的疑问来。 老法王的双眼半睁半合,那缓慢且富有节奏的声音又飘荡在了这偌大的庙宇当中,似可穿越时空一样,几让顾胜澜生出一股的错觉来。 “自中原道法大兴,而王宗以道法为本,大力宏扬,使得其他宗门再无立足之处,我密宗佛门遂远奔南荒,与这里将自己的精妙礼法传播……” “自此,每一代密宗便会有一位法王转世而生,来居住在这雪山之颠,讲传习下来的佛法发扬,法王,必是精研佛理道德之人” “一代一代都是如此,但却在那一年出了岔子,新任的第六代法王,是公认的一代奇才,对于佛理的领悟竟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就连法王的传承者,都感叹他是上天真佛的转世,是渡世间一切疾苦之真佛……” “他的名字就叫做嘉措法王,嘉措法王入住这雪山之后,竟依靠着通神的能力将这佛理一一的精研,佛理高深玄妙,使得密宗之法礼在这南荒广泛传播,一时间,嘉措法王之名传遍这南荒的每一个角落” 顾胜澜默默的听着,他知道此时法王所说的这个嘉措一定就是自己所遇见的那个神秘的老者,没想到时隔这般的岁月,自己竟仍能重新拾取到他的曾经,当真是件开心的事。 法王继续用那特有的节奏说着嘉措法王的往事。 “如果正常的发展下去,嘉措法王一定会成为历代为止成就最高的法王,为万世所景仰,只没人能想到,就在嘉措法王攀上了顶峰的时候,却看到别人永远也看不到的景象……” “在雪山的顶峰,有一个天池,那里矗立着一块天石,上面记载着无上的佛法,惟有缘人才可观到,历代法王,都会登天池观书,在那里若可领悟,即可修成正身,而历代法王都以研习五相般若心法为主,金刚手印之法,却是法外衍生以化万物,乃低微之术,未曾想嘉措法王在登天池观书之后的一刻,竟忽然放弃了之前所精研的一切,转而苦心修习那金刚手印……” “这一变化当真让所有的密宗同门吃惊诧异,并百般的劝说,但嘉措法王岂是寻常人啊……贫僧试想,他一定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才会如此” “只可惜当时嘉措法王年龄尚轻,虽位居法王之位,却无法能左右局势,而权势则在密宗各长老之手中,无奈之下,嘉措法王抛冠离山,远远的离开了这雪山神寺,之后再没有半点的踪迹……” 顾胜澜听的瞠目结舌,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想笑的感觉来,为什么自己所遇到的这些人都是如此的离经叛道为同门所不容呢?回头想来,当时的李庆阳是如此,原本天纵之资,本可轻松坐上天都谷谷主之位,却为了一个冰棺中的阿云而痴迷难返,为同门所不容,驱逐出谷。而没想到的是这个神秘老者,法王口中的嘉措,竟然也是如此,不依常例以修旁法,恐怕这是对密宗传统的一种公然挑衅吧,又怎么可能被允许。 再想想自己,千辛万苦的入了天都,又千辛万苦的逃了出来,最后东南西北的四处流浪,又和这几位前辈有什么分别,只差别在自己心中还念着琪琪,没有这几个人这般的肆意洒脱。 此时法王指了指顾胜澜手中的袈裟,说道:“这件袈裟乃是密宗至宝,为历代法王随僧物,上面具万千法理,当日嘉措法王离开之时,唯一带走的,便是这样东西……” 顾胜澜听罢微微一笑,说道:“我所来南荒,一个心愿就是想寻找到师傅曾经的足迹,而今多谢法王传告,我心里已然是知晓,既然这袈裟乃是这里的至宝,而放在我身上却也是多余,就替师傅转交给这里吧,也算了去是师傅的心愿……” 说罢单手一提,又把那袈裟放到了法王的面前。 法王坐在蒲团之上,此时双眼竟已经完全的闭合,他摇了摇头,说道:“一切来去尽由果,既去便去,无须再回,此袈裟当日离开这雪山之上,便已然不在属于这雪山之物,也无须再回来了……” 顾胜澜一愣,没想到这老法王竟是如此一说,他看看老法王的表情,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便翻手又将那袈裟放进了怀里。 此时他已经知道了那神秘老者的事情,便忽然对这里一下子少了许多的好感,只觉得这里便同当日的天都谷也没什么区别,都不过是守成拘泥的顽固之人,难有大进。 刚才见到这老法王时那股的震动此时也已经是渐渐的消退了,暗想我那嘉措师傅已经是这里的佼佼者了,看这老僧人虽然是模样古怪,但终究是在这守成的方圆中修行,又能如何! 他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法王,您可想看到我师傅传授与我的一些东西,小子愚钝,敢请法王指点……” 说话间他也不理法王同意与否,直接单手横在胸口前,五指虚收,做出了金刚法印的起始之势。 法王那已经完全闭合的眼睛此时忽然的睁开,双眼再焕发出神采来,炯炯有神的看着顾胜澜,似乎对这个忽然产生了兴趣。 顾胜澜心神悄然收合,回转到那一心如灯的境界,此时的他所要演绎的,不单单是那金刚法印,更是为嘉措大师争一口气,试想嘉措大师离开这雪山之后,必然是经历了重重艰辛,今日顾胜澜身为嘉措大师的唯一传人,若不能将嘉措大师这一生的修行展示出来,又何以对得起大师之恩。 随着顾胜澜五指微微的一阵弹动,一个奇妙的手印展示在了老法王的眼前,随即尚未完全揣摩,那奇妙的手印已经瞬间转变,此时的顾胜澜虽然已经是独臂单手,但那重重幻象当中,就宛若有千百个手臂一样,每一个手印尚未消失,另一个手印又悄然生出,重重叠叠之间,每一个手印都似与前一个吻合,而若干的手印又似正在凝成一个新的印法。 那漫天的金刚密印就如同那生命一样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一道道金光随着顾胜澜不住的流转,此时那高大的佛像下,顾胜澜已经宛若一个金尊般,那耀眼的光芒映在对面法王苍老的面容之上,而那万千手臂的幻象,又如同这巨大佛像的缩小影象一样,让人难以分辨出何为真,何又为假。 在这道道金光当中,坐在顾胜澜对面的老法王此时双眼射出异常的光芒来,似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自密宗弘扬至今,尚是第一次有人将这金刚手印如此完美的演绎出来,这其中又包含了多少的智慧,此时整个庙宇之中,在顾胜澜的手印之中,已经悄然的生出非同一般的变化来。 需知这金刚手印虽为密宗视为下层,但却是以身通万物以借万物的不二法门,而顾胜澜所施展出来的手印又是那嘉措大师凝结了毕生智慧所领悟而出,当日顾胜澜曾屡屡依靠此法化险为夷,其神奇何其了得。 只见此时原本安宁的一排排明灯,自入口处开始,竟渐渐的变弱,原本明亮的排排烛火,已经一点点的微弱下去,却又不熄灭,只有那如同豆大的火苗在灯心上飘摇不定。 此时的法王对这变化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顾胜澜周身的金光已经足以将这整个的大殿照亮。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只见顾胜澜那万千的手印徒然的消失,而在瞬间的下一时,又神奇般的出现在了胸口处,就如同开始时候一般,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顿时化做虚无,那绚烂的一切就如同深夜之中的烟花一样,消失无形。 就在老法王双眼的注视下,顾胜澜那横在胸口的手掌渐渐摊开,只见那虚捏着的五指之中,竟有一团青荧荧的火苗在不住的跳动,那火苗似乎凝聚了极高的温度,火红的颜色已经被那青青的色彩所替代,就仿佛那三昧的真火一样,此时跳在顾胜澜的手中,不住向外窜动。 顾胜澜看着老法王,微微的一笑,且手掌向外一摊,只见那火苗似脱开牢笼了一样,一下子跳到了两人中间,又一个急转,飞到了半空中。 顿时一个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那团小小的青火在半空中竟忽然炸开,原本小小的体积竟然分成若干星星点点的小火苗,那些的小火苗就如同萤火虫一样,在空中瞬间的飞舞,转眼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整个大殿之上腾的一亮,只见那一排排原本已经微弱如同米粒一般的明灯火苗,随着那团青火的炸开,竟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这一切就如同那黑夜之中绚丽的烟花一样,夺目且好看的让人心醉,任谁可以想到,这佛门的手印竟然可以演变出如此千般的变化来,又有谁能想到,当年嘉措大师含愤而离开这雪山,如今时隔百多载,他的隔世传人会重新在这里将他的领悟全然展示出来。 那绚丽的火光就如同一场美丽的梦一般,弹指即去悄然无声,顾胜澜和老法王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顾胜澜表情一派的从容,因为他已经将嘉措未了的心愿完结了,而老法王目光则停留在了顾胜澜那横在胸口的手中,似乎那宛若魔术一般的场景仍挥之不去,印在老法王的眼睛里。 良久,老法王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那声音中似含着许多的疲惫和苍迈,从那胸口中直直的吐出来,随着老法王这一声叹息,只见老法王忽然伸出一指,那比常人都要大的指头上似乎全是老茧,此时随着老法王一点,直向顾胜澜按过去。 此时两人中间虽不远,但绝非一臂的距离,可老法王这一指点过来,就如同横跨了千山万水一般,将那原本不可能越过的距离直接的缩掉了,就那么一个眨眼,只见那偌大的指头竟已经到了顾胜澜的眼前。 顾胜澜表情一动,也未见到有任何的动作,可就在那指头即将点到顾胜澜的额头时,忽然在那额头之前竟多出一个手掌来,那手掌的掌缘直对着指头的来势,就如同横在海天之间的一线般,任凭如何的风浪也不动摇。 老法王面无表情,那指头的去势仍是不变,就那么直直的按在了顾胜澜的掌缘之上,随着这一按,顾胜澜只感觉到全身上下似被雷击一般,未曾想到那一指的力量竟是如此的强悍,仿佛凝聚了天地之力只在其中一样,而那横在海天之间的一线终于摇了一摇,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顾胜澜微微一动容,那横在额头前的手掌姿势再变,却又变化成五指虚张,似海纳百川一样,将老法王那指头包容而来,老法王那张苍老的脸上此时看不出半点的悲喜来,仍是那一指头,不带任何花哨没有丝毫取巧的直点过来。 掌指再接,顾胜澜心中又讶,此时老法王那一指竟与初时大不一样,一改方才那势如破竹之力,虽仍是一指,可那力量竟变的如同泥鳅一般的软滑,此时自己那五指包容之力竟丝毫缠伏不住法王这一根指头。 只这一根指头,竟会在瞬息之间变化万千,顾胜澜手指再动,似抓似捏,似张似合,含着那无畏真力,又融着甘露之心,在额头前不住的变化,誓要将那指头降住。 而法王却仍是那一个指头,似乎多用一个都觉得浪费一样,吝啬的让人惊讶,可那一指之间的变化却是包罗万象,即便是顾胜澜那五指的屈张,仍无法将其拦住。 以不变化万变 顾胜澜终于知道了这一道理,就在自己穷尽变化之后,仍无法将老法王那一个指头挡住,而眼睁睁的看着那指头轻轻的点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 一切似都在那一按之间悄然的停止了,整个庙宇的烛光随着那一按簌的一弱,随之又齐齐的恢复了正常。 顾胜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只感觉老法王这一指竟虽看似没有任何的花巧,但却是囊进了那手印的千般变化,这一指之下,竟将金刚手印之法演绎的如此通透。 看来自己对这金刚手印,终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啊! 顾胜澜翻身拜倒,对了老法王必恭必敬的说道:“多谢法王传道……” 老法王摇了摇头,说道:“大繁至简,大象无形……其实嘉措师兄早已经到达了这一境界,只不过你尚未看到罢了,我这一指,不过是借着嘉措师兄的境界来点你一下罢了,又怎么称得上传字,道字又从何而来……” 顾胜澜无言,只方才那一指,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老法王又闭上了眼睛,慢慢的说道:“这些年来,老僧也在苦苦的思索何以嘉措师兄如此天纵之资竟然抛开那精妙的心法不学而苦习这手印之法,今日你终让老僧明白了……” 顾胜澜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恼,方才自己将那手印完全演示一遍,存心是为了给嘉措大师争一口气,哪知道却被老法王一个指头就点破了,如今自己到解开了法王的惑,这当真是缘起缘落无从知晓啊。 顾胜澜看着老法王此时坐在蒲团之上,心里对这法王又有了一些变化,那股的轻视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时候这老法王睁开眼睛,又看了看顾胜澜身边的神獒,点了点头,说道:“难怪可令我那白狼生出怯意来,果然是神兽啊,嘉措师兄确非凡人,竟有如此神物护法,当真了得……” 顾胜澜默然无语,脑袋里却仍是那一指头的景象,只感觉那一指头当真是化繁芜为简练,将金刚手印之法精练到如此境界,自己却从没有想到过。 老法王看着顾胜澜,忽然说道:“你千里迢迢来到南荒,了却了嘉措师兄的心愿,解开了老僧心中之惑,我这里无以为还,你若不忙,就在这里住上几天吧,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顾胜澜一愣,不知道老法王要带自己去看什么东西,但见老法王的表情却是推辞不得,只好点了点头。 老法王站起身,转身向后殿走去,顾胜澜跟在后面,却不知道老法王要把他带到哪里,要他看什么东西,但见法王的表情,知道这东西一定非同一般。 这密宗千年的古刹,隐藏的秘密又怎是顾胜澜所能猜到的…… 八十九 天石 雪山之上茫茫一片,那顶峰之上终年的积雪伴着呼啸而过的狂风将这里完全变成了寒冷的世界,任谁也不会想到,在南荒这如同沙漠一般贫瘠的地方,竟然也会有一块这样冰冷的地方。 顾胜澜随着老法王穿过庙宇,在庙宇的后面,有一条曲折的石路直通到这个雪山的最顶峰,而那最顶峰,似乎就是法王要顾胜澜看的东西。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这弯曲的石路在后山蜿蜒而上,一直来到了这雪山的顶峰。 待到达了顶峰,顾胜澜才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雪山之颠竟还有如此的一个世界。 只见在那顶峰处,周围全是冰雪覆盖的陡峭山崖,此时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丝毫看不出本来的模样,而让顾胜澜感觉到惊讶的是,在这顶峰的最中央,竟然有一泓偌大的池水。只见那池水如同镜子一样,此时虽然天寒地冻,但却丝毫没有结冰的迹象,相反在池水面上竟有一丝丝的水气缭绕,仿佛这池水是温泉一样,此时顾胜澜站在高处,远远的望过去,只看这泓池水就如同一块深蓝色的明玉镶嵌在这雪山顶峰一样。 顾胜澜几乎怀疑,这池水是从天而来的一样,在这雪山之上没有半点的水源,更是冰天雪地,却为何能有这样的一泓池水,即便是那周围的冰雪融化,又如何能形成如此大的池水,历久不干,宛如苍天的泪水一般,在这雪山之上静静的沉睡着。 在高处看下去,只见那碧蓝的湖面丝毫没有半点的波纹,就仿佛千百年来一直就没有醒过来的美女一样,就那么恬静的躺在那里,将最纯美的表情展示给这寂静的世界。 那雾气缭绕的水面,似乎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人站在旁边,似乎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一丝丝柔和的暖意,在如此的冰雪世界当中,这一丝丝的暖意更觉明显。 顾胜澜站在这湖水边上,心里竟完全的为其所沉醉,试想有谁能想到,这雪山之上,竟还有如此美丽的一块去处,心中不禁暗叹天地神工,竟有如此之神奇。 老法王双眼沉迷的看着这池水,似乎顾胜澜的表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任着顾胜澜痴痴的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就在这风雪当中,足足的站了好半天,老法王忽然一指前方,跟顾胜澜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顾胜澜顺着老法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老法王手指的方向,在那泓池水的边上,有一块高大的石头,正矗立在那里。 顾胜澜一直沉醉在这池水的迷人当中,却未发现竟有如此一块石头,如今被老法王一指点,才恍然觉得这块石头的突兀。 乍一看上去,这巨大的石头与其他并没有什么的不同,那淡黄色的表面似乎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要大上数十倍,此时立在那里就如同一块石碑一样。 走到近前,可以看到这石头的表面相比其他要光滑很多,但仔细看过去,却能明了那表面乃是完全天然所致,而没有半点人工打磨的痕迹。 就这样的一块石头,老法王的表情却是如此的肃穆,顾胜澜实在是不知道要看什么,便疑惑的看了看法王。 老法王以那独特的节奏缓慢的说道:“你可知这泓池水叫做什么?”顾胜澜摇了摇头,暗想这池水如此神奇,若是能与之相比的,怕也就是鹊山那一池神水了。 老法王双眼定定的看着这一切,徐徐的说道:“这池水它无根无源,悬于天地之间而不依天地之法,若非自然神奇又怎会有如此之水,这便是天池之水……” 老法王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指那块石头,说道:“这块石头乃蕴含了我密宗最为玄奥的神奇,乃是天石,你若有缘,不妨在这里坐上一坐,当年嘉措师兄便是在此参悟之后才有此一得的……” 顾胜澜一愣,没想到法王竟让他看到这块密宗的至宝,之前在大殿上听法王的语气之中,似乎只有法王才有此资格参悟这天石。 他刚要答话,老法王却摆了摆手,说道:“你本是嘉措的隔世传人,又有何不可……更何况,如今这雪山之上,早已经没有了那宗规定律,有的只有我这个枯年的老僧罢了,一切缘起缘灭,又何必再生干系,且随之而去最好……” 说罢,老法王竟再不理会顾胜澜的反应,一个人转身离开,就那么把顾胜澜一个人丢在了这雪山的最顶峰之上。 这雪山之上此时万籁俱静,惟独顾胜澜和神獒站在那里。雪山顶峰之上虽然是寒冷,但当年顾胜澜曾在那天都谷的石林之中困守多月,后来又往返极北至寒之地,如今身体之中更有那强大的朱雀精魄,早已经不把这寒冷放在眼睛里,更何况还有那神奇的天池之水在不间断的漾出丝丝的暖气来。 顾胜澜眼看着老法王消失在茫茫的冰雪中,便一个人来到那块高大的天石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天石,这块石头如今仔细看来,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若按照老法王的说法,这块石头在这冰雪之中已经屹立了不下几百载,可如今看上去,那石头的表面,仍然是十分的光滑,岁月的风霜竟似在这石头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那可比人工打磨的表面简直如同一块平镜一样,虽可不鉴人,但却丝毫没有风霜侵蚀的痕迹。 此时这块大石头在这冰雪之中,正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彩,似乎那石头之中包含着什么气息一样,顾胜澜信手的抚摩上去,只感觉入手处那石头并没有冰冷的感觉,相反到有一丝丝暖暖的感觉,与眼前这冰天雪地极不相称,到有点类似那旁边的天池之水。 这块石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奥秘啊,顾胜澜双眼看着这块巨大的石头,虽然能感觉到它的不一般,却不知道该如何的入手领悟,毕竟自己是外行出人,不比那雪山之上高深的法王。 要知道历代的法王名为转世而来,均是历经千般的选择,根骨奇佳,并与佛法一途有着极高领悟力的人才可胜任,顾胜澜虽是天资不凡,但毕竟与这中原长大,却那里有这样的基础,若非偶然的遇见了嘉措大师,领悟了那金刚的法印,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南荒的雪山之上,更不会坐在这里领悟什么天石了。 此时他席地的就那么坐在这大石头的旁边,双眼巴巴的看着这大石头,只觉得心中实在是有些苦闷,不知道该如何的来领悟,这大石头就这么立在这里,上面无字无纹,根本找不到下手之处。 “难道之前所有的法王都是坐在这里看着它领悟吗……”顾胜澜只感觉似乎没有任何的办法,他转身拍了拍神獒的大脑袋,说道:“老伙计,当初你可来过这里?” 神獒似乎对顾胜澜的态度颇有些不屑,竟就把头扭了过去,再不理会他了。直把顾胜澜弄的苦笑不已。 自从鹊山融合了朱雀之精魄之后,顾胜澜还是头一次如此的为难。他思量了再三,觉得终是不好就这样离开,毕竟法王让自己来勘这块石头,必有深意,只不过小子愚钝罢了,看来怎么也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好歹要在那老法王面前说得过去才好,一想到老法王那张苍老的脸,顾胜澜就感觉想糊弄过去当真是难。 他摇了摇头,毕竟已经到了这里,也就只好在这里过上一两天之后再下去,跟法王推托也就罢了,毕竟自己来这里是要还当年那老师傅的愿,如今一切都已经还完了,自己没必要耗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顾胜澜把双眼微微的闭上,此时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老法王那神奇的一指,尽管自己修炼了如此变化的手印,可在大殿与老法王过手的时候,竟都无法能挡住那一指,此时便利用这时间来琢磨一下这个好了。 想到这里,顾胜澜盘膝而坐,单手一横,将金刚手印的起势摆了出来,脑海之中念念不去的则是老法王那一指的情景,那可缩地成尺的跨越,那可转变万化的力量,还有那大繁至简的一个动作,都若画一样连绵在顾胜澜的脑海之中。顾胜澜闭着眼睛,那一只手却微微的在暗含着某中神秘的轨迹捏出一个动作来。 天地风雪似都宁静而无声,不知何时开始,这雪山之顶竟然飘起了鹅毛般大的雪花,只见那片片雪花洋洋洒洒,落在顾胜澜的身上,可又古怪的从顾胜澜的身上滑落下去,此时的顾胜澜,身体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整个人就如同全然融合在着空气当中一样,而所拥有的,不过是肉眼看上去的那一具轮廓,即便是那轻飘飘的雪花,都无法在他的身上停留。 只是这雪山之颠,无人能看到这古怪的情景,而顾胜澜自己,又全然没有半点的感觉,此时他的手正一个法印一个法印的凝结,而每一个法印又似乎与他自己所曾经熟悉的有所不同。 这本是天地万物与人自身所连接的不二法门,却在顾胜澜的一遍遍的演绎变化中越加的圆通,以当年那莲花生大师,似也只是如此的境界。 此时的顾胜澜已经完全抛开了自身而融合在这天地冰雪之中,时间在一点点的流转,转眼之间日月轮换,顾胜澜仍自坐在那冰雪当中,如同一个沉睡的人一样,就连那一直变幻的手指,此时也是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只有那五个手指微微的抖动,尚需仔细的来分辨。 那雪仍落不到他的身上,却又从四周开始堆垒起来,渐渐的竟将顾胜澜的身形虚虚的笼出人形来,那中间又似镂空的一样,情景古怪之极。 这天地仍是这天地,可此时却似乎在生出细微的变化来,只见那雪花飘落之时,那落下的轨迹竟起着微妙的改变,似乎那片片的雪花都在受着某种力量的驱使而在这半空之中舞动一样,每一个弹跳,每一个抖落,都是如此的自然,却又如此的突然。 这样矛盾的感觉竟就如此的存在与这雪山的天地中。 只见顾胜澜那五指,此时已经犹如停止了一样,但却是一指向前,四指虚捏,姿势与之前法王那一指颇有些相似,可仔细的看上去又似乎不尽相同。再看那漫天渐渐飘落的雪花,最后竟都似受这力量的驱使而舞动。 顾胜澜尤自沉睡一样,却在这个时候,那块巨大的石头,忽然生出了一点点的变化来。 原本那平滑的表面,似乎在某种力量的牵动之下,此时忽然如同平湖投石一样,生出圈圈的涟漪来,与其说是涟漪,到不如说是一道道石纹,这些石纹就如同书信上的横列一样,有序的一列列出来,又奇怪的一列列消失,就如同那一本古书一样,正显示出一行行的字来,只不过这石纹没有一个字,也没有一个符号,就那么一层层的列开,又一层层的消失,仿佛传说中的无字天书一样。 若在沉睡一般的顾胜澜眉头忽然微微的皱了一皱,似乎察觉到前面的变化一样,那几乎已经停止了抖动的五指此时又渐渐的开始了变化,最初的动作仿佛移山搬海一般的缓慢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手指的变化竟是越来越快,不消过多久,再看那手指,竟已经到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程度,那原本虚捏的四个手指,此时就仿佛蝴蝶纷飞一样,似可拉扯千万条丝线。而唯一不变的,却是一直点出的那一个指头,只见那指头始终的向前探着,虚实不定的按出来,无论其他手指生出怎样的变化,这根指头却丝毫没有半点的动静,如此一动一静,全在一个手掌之上,让人琢磨不定。 随着顾胜澜手指的变化,那天石上面一层层的纹路也是生出的越来越多,似乎两者之间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一样。 顾胜澜双眼深闭,若沉睡了一样,丝毫没有任何的表情,就如同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下意识的动作一样。 忽然只见那一直如同碧玉一般镶嵌在顶峰的天池之水,忽然生出一些细微的波纹来,要知道此水无根无源,与天地之中而生,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一丝的动静,此时竟忽然生出了这般的变化来。 随着那池水的变化,雪山顶峰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的不真实起来,原本那雪山冰峰此时竟若幻化成了虚无,一点点的不清晰起来,而相反顾胜澜虽未曾睁开眼睛,但却可清晰的感觉到周围一切的变化。 这所有的变化,都似出现在他的神海之中一样,包括那块天石的变化。 此时那天石之中,似乎正凝结着一股奇特的力量,随着顾胜澜那手指印法的变化,而逐渐与顾胜澜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这便是金刚手印的作用,身通天地,以借万物。 顾胜澜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嘉措大师何以在苦苦参悟这块天石之后,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自己做最为擅长的五象般若心法,而转去研习这金刚手印,盖因为这金刚手印,是与这天石进行参悟的唯一法门啊。只可惜当时密宗长老全都以为大师是误入歧途,而大师迫不得已离开这雪山,最后才落到那天都谷后山之中。 嘉措大师,当真是这密宗的盖世奇人。 所有的一切都若天明开朗一样,清晰的呈现在顾胜澜的脑海之中,而之前在大殿之上,老法王以一指相传,只将这金刚手印的关键所在点给了他,那就是大繁至简,大象无形,虽然老法王没有象当年嘉措大师那样能融会这金刚法印,但却可以凭借着百多年的苦修,一眼洞穿顾胜澜这修行之中的不足。 阴差阳错,如今,顾胜澜竟就成了密宗自开宗以来唯一能与这天石进行勘透的人,而这一切,全赖当年嘉措大师之功。 难怪老法王要把顾胜澜带到这里,都因为老法王已然明白,顾胜澜是唯一能读出天石秘密的人。 此时顾胜澜虽未睁开眼睛,但只凭借着那金刚手印,便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天石之中所含纳的力量所在。 那力量就如同漩涡一般,随着顾胜澜一个个手印的演绎,与顾胜澜的神海悄然的连接在了一起,而那漩涡般的力量,正一点点的把顾胜澜拉进那天石之中。 那股力量似完全不可抗拒,但顾胜澜却可感觉到那力量所包含的大悲大慈之意,那是对天下苍生的一种怜悯,对天下疾苦的一种痛心。 这种感觉顾胜澜曾不止一次的感觉到,曾经在嘉措大师为他传功之时,在金镧袈裟为其护法之时,他都可以感觉到这种感觉。 潜在的意识中,顾胜澜完全放开了自己,任由那若漩涡一般的力量将自己从身体之中拉出来,又拉进了天石之中。 九十 勘法 雪山顶峰雪花飘飘,顾胜澜就如同一个雪人一样,周围堆垒了厚厚的积雪,而此时的顾胜澜,双眼自然的闭合在一起,全然没有半点的动静,远远看上去,就如同死人一样。 惟独那神獒,此时在那积雪中竟安静的窝在里面,双眼却露出异样的神采来,一刻不停的盯着顾胜澜,似乎正在为顾胜澜护法一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打扰。 再看那块高大的天石,此时淡黄色的光芒一圈圈的荡漾在那表面上,在这雪花纷飞当中佛光流转,似乎千百年来所以立在这里,只为等待这一天。 此时那雪山的庙宇,整个大殿悄然无声,老法王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高大的佛像前,双眼却似看到了什么东西,而那苍老的表情,也闪出一丝掩盖不住的激动,似乎他能感觉到那顶峰之上所发生的一切,虽然自己不是这参悟者,但他却能感觉到那当中的神奇。 千百年来,密宗历代法王,都以能参透这天石为最高真谛,时至今日,每一位法王都为此而熬尽心血,可惜至今却仍无人能明白这块天石之中到底隐藏了怎么样的奥秘。 直到他,在无上神念在那玉盘之中看到顾胜澜的影子,感受到了顾胜澜身体中所含着的那无以伦比的力量之后,终于明白只有这个人才是能揭开天石秘密的人。 所有的机缘都集合在了他的身上,而唯一所欠缺的,只是来到这雪山之上。 老法王似能感觉到那顶峰之上天石的变化,虽然他无法知道那天石之中到底有着什么,但他知道,顾胜澜一定可以把这一切带给他。 没有人会知道,此时的顾胜澜所能看到的会是什么…… 在顾胜澜将金刚手印重新演绎时,那块天石已经悄然的和顾胜澜的身体连接在了一起,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两者之间虽存在着空间的距离,但却依靠着那强大的精神力量,将空间完全的抹去。 而那天石之中所传出的若漩涡一般的力量,则引导着顾胜澜从神谷中而出,离开那枯坐的身体,进入到这天石之中。 这完全是另一番世界。 那三千世界之中,更有三千存在,而每一个世界,又是完全不同的,这一切完全超出了顾胜澜的想象,在这天石之中,顾胜澜就仿佛站在那广漠浩淼的世界当中,而那中原,那南荒,与这眼前的一切相比,竟然小若微尘。 顾胜澜的神识在这里蔓延着,所看到的一切也在不断的流转变化,就在顾胜澜为之所惊叹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又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世界即刻消失,繁华也好,萧条也好,此时都忽然再不复存在,此时的顾胜澜,就如同站在那南荒光秃秃的荒原上一上,周围再无一物。 似金玉三千,也不过过眼云烟 即便是顾胜澜,也心生出感慨之情来,似方才那大小三千各具不同的世界,转眼便化成了虚无,当真有些凄凉。 却正在感慨之时,忽然眼前一黑,竟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东西,顾胜澜一愣,随着耳朵,鼻子,舌头,四肢,竟全然都没有了知觉,似乎如同一个僵死之人一样。 顾胜澜不明所以,但神在天石之中,早已经抛开了一切,只刚才那一幕,他已可惊叹这天石之中所藏着的神奇,此时早已经全无所谓了。 此时此刻,他任凭那六识逐渐的失去感觉,而透在这茫茫的不可知当中,周遭一片的黑暗,而自己就如同处在那混沌当中一样,上无青天罗盖,下无大地漫卷,只飘飘荡荡的在这天石之中。 那是一种完全以感识之外所触摸的感觉,那没有景象,没有味道,没有形状,没有味道,完全凭借着那内心来一点点的感知。 缓慢中,眼前忽然闪出一丝的光明来,那光明似从眼前而来,更似由内心中生出来。 一道道柔和的金色光芒,平地而出,在那金光之中,似有一个东西正摇曳生姿,顾胜澜用心的一看,只见那在金光之中的,竟是一朵巨大的莲花。 这朵巨大的莲花含苞欲放,此时顾胜澜的眼鼻四肢忽然间又恢复了知觉一样,只见那巨大的莲花在金光中似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顾胜澜不知道这巨大的莲花是何而来,正自错愕的时候,只见那莲花竟悄然的开放,如此巨大的莲花,此时开放出来,只见那摇曳的花朵之中,竟有一人正端坐在上面。 只见这人庄严宝相,嘴唇下一撮小胡子,表情慈悲且富有神通,可那五官却似只有十八、九的年龄,只见那人身在莲花之上初时身着华衣,如同王国贵族一样,转而又粗衣布鞋,似乎云游的僧陀,最后又衣带飘飘,若踏空而去,只见那左手似含佛理,右手似蕴真法,玄妙难言。 顾胜澜只感觉那左手与右手的姿势颇为熟悉,与自己所练的金刚手印很是相似,可却似乎又有些不同。 若此时老法王看到这里,一定会知道,此时那莲花中的人,正是密教的教主——传说中的莲花生大师。 传言这位教主乃自莲花中而生,最后乘白马踏空而去,是唯一能将金刚手印与般若心法容通的人。 顾胜澜却那里知道这些,此时的天石,正在将那世界的变迁一点点的演绎出来,包括那天地初开时的混沌,和那身外三千世界的广大。 这天石,若亘古便存在的一样,又吸天地初开时候的灵气,自若书一般的将这世界的变迁以自己的方式记载,读出它,就等于读出了这世界的一切演变。 顾胜澜虽无法完全领悟这其中的内涵,但当年他曾经以此法进入到红莲神兵当中,那记忆虽不如此天石的浩瀚,但概念却是大致相同的。 就这样眼前一次次的变幻着景象,而每一次都能给顾胜澜带来极大的震撼。 就在顾胜澜惊讶的看着这所有的一切时,忽然头猛的一疼,似乎冥冥之中,又受到某中神秘的召唤一样,而这一次,这股的力量,竟然来自天石之中。 伴着这股头疼的感觉,只见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 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红色,若烈焰的世界一样,只见那火蛇吞吐宛若有生命的一样,而除此之外,在这个世界当中竟再没有其他的物体。 这个世界,似乎只为那腾腾的火焰而存在的。 顾胜澜惊讶的看着这一切,似乎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主宰会是谁。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狂风大起,只见这原本四处吞吐火焰的世界,忽然在这狂风之中分出一条道路来。而顺着这条道路,一只白色的猛虎正沉沉的走过来。 只见这只白虎高大威猛,那额头正中一个清晰的王字烁烁的闪着光芒,而那锋利的虎爪每踏前一步,在周围都生出无数的旋风出来,将那即将席卷过来的火焰吹开,再无法近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白虎……顾胜澜正自错愕之间,忽然听得一声清厉的鸣叫,那声音高亢且通透,即便在这火焰的世界当中,仍听的真真切切。 那白虎正自行走在着火焰的世界当中,忽然听到这样的一声鸣叫,猛的把头抬起来,同时那大嘴裂开,露出森森如刀般锋利的牙齿来,一只钢爪高高的抬起来,两只虎眼警惕的看着头顶。 正在白虎不停的寻找时候,忽然这火焰猛的一涨,瞬间竟掀起了宛若火墙一般的高大,直向白虎扑压过来。 白虎猛的一声怒吼,那巨大的身体却已经腾空而起,同时周围数丈,竟有无数的旋风平地而出,驾着这无数的旋风,白虎在空中已经是张牙舞爪,虎视眈眈的看着那涨起的火焰。 在那高涨的火焰之中,又传出一声长鸣来,随着这声长鸣,在那火海之中,只见一只巨大的火鸟飞了出来,那火鸟通身火红,羽毛艳丽的刺眼,可竟是秃尾,在那两翅之间,一股股的火焰不停的在上面流动,而每一次的抖动,身下那火焰都似被助长了一样瞬间的暴涨。 竟然是朱雀,顾胜澜全没想到在这天石之中,竟会有朱雀的印记存在,而这印记,竟然是朱雀白虎两只至顶神兽的对决。 要知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象神兽乃是天地所有灵兽之长,这四只神兽自天地开时便孕育而出,分别司掌东西南北,各不侵犯,更有天星为界限。 却不知道为什么,这白虎竟然闯入了朱雀的领地与之争斗起来。 只见此时朱雀羽毛炸开,那一蓬蓬的火焰从羽毛之中腾跃而出,同时那两只巨大的爪子和坚硬的钢橼正对着张牙舞爪的白虎,随时准备扑上前去。 此时白虎随凭借那无数的旋风腾在空中,但与那朱雀相比,终究是有些士落,毕竟朱雀可以凭借着那双翅在空中各个角度对白虎进行攻击,使得白虎落在了守势。 虽是如此,那白虎毕竟也是与朱雀同一顶级的神兽,虽落在守势,但那气势仍是不弱,一扑一咬都若闪电一般的迅速,同时又有那狂猛的旋风,使得朱雀即便在空中,仍无法对它进行有力的攻击。 如此下来,两只神兽就在这火海一般的世界当中翻腾跳跃,朱雀每一次扑下来,都会给白虎的身上留下一条条血痕,而白虎的每一次反击,又让朱雀那火焰般的羽翎折断飘落。 两只神兽如此反复扑抓,却终是奈何不得对方,白虎虽是凶悍,但却毕竟是在这朱雀的领域之中,而朱雀虽有这领域之利,又借空中之势,可两神兽相差毕竟不远。若任由分出胜负来,当真要不知道消耗多久的时间。 此时朱雀这领域已经是烈焰翻滚,狂风怒吼,似根本就没有天地之分一样。 白虎的皮骨虽是坚硬逾钢,但在朱雀利爪之下,仍被抓出条条的血痕来,久战之下,眼见着朱雀在空中火舌吞吐,白虎终生出退却之意来。 就这样白虎且战且退,终于消失在了这火海之中,一切似都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却在这个时候,只见朱雀忽然振翅而飞,通身浴火,在那滔天的火焰之中,只见朱雀的口中,竟似衔着一个物体。 那东西此时落在顾胜澜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出特别之处来,只见朱雀将那东西轻轻的用爪子抓住,忽然一声鸣叫,只见一蓬精血竟从朱雀的口中喷出,直落在那东西上面。 如此情景,顾胜澜完全没有料到,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要朱雀以精血来保养。 再看那东西,随着朱雀那精血喷洒在上面之后,忽然光彩一闪,似乎朱雀的那口精血有炼化的作用一样,那个东西竟似剥皮一样,渐渐的褪去了表面的东西,而逐渐的将内在袒露出来。 顾胜澜只觉得两种光彩竟齐齐的从那物体中散发出来,淡淡的金光和柔柔的玉色,竟同时融合在这物体当中。 在朱雀的爪子中,那物体将两中光彩融会与一起,此时的朱雀,竟似如同珍宝一样看着这东西,半晌,才又轻轻的将其衔在了嘴边,振翅淹没在那火海之中。 如此一幕,看的顾胜澜不知何意,似乎朱雀口中那东西与他有着什么奇妙的联系,可自己又完全说不上来,虽明知天石把这景象展现给他必有深意,可惜自己却领悟不出。 一切又重新回归黑暗,顾胜澜知道一切又将生出变化来。他等待着,不知道天石下一刻会把什么演绎出来。 正在顾胜澜等待的时候,忽然在天石之中,竟然猛的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来,那力量与之前把顾胜澜拉进来的力量完全相反,竟似乎要把顾胜澜生生的撕裂一样。 顾胜澜大惊失色,不知道又将要发生什么,何以天石之中竟会有如此滔天的变化。 此时顾胜澜神念丝毫没有半点的反抗能力,就如同怒海小舟一样,在这天石巨大的力量之中上下翻滚,起伏不定。与此同时,天石之中竟砰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来,那光芒万丈一般,将顾胜澜完全的笼罩在其中。 顾胜澜只感觉自己就如同这世界当中微尘一样,全然没有半点的反抗能力,天地之力是如此之强悍,而自己却又是如此的微小。 就在那万丈的光芒当中,有一人影就如同那太阳一样高高的悬在正中,那人影只可见轮廓,却丝毫看不清楚面容,只知道此人头顶苍天,身临大地,而顾胜澜似在他那巨大的手掌之中。 顾胜澜在这汹涌的力量当中颠簸不定,此时看到这巨大的人影,不禁一阵的心惊,如今的自己就如同那蝼蚁一般在这人影的手中。 那万丈的光芒,此时更是刺眼,而那人影若隐若现,顾胜澜忽然感觉到一阵的大力将自己翻滚起来,即便是自己如何的保持那神明的清醒都无法再控制这平衡。 那巨大的力量似完全无法抗衡一样,直直的推到顾胜澜的身上,又从顾胜澜的身体之中透过,消失在茫茫的空间之中。 顾胜澜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整个空间一阵猛烈的抖动,只见头顶万丈光芒中那人影竟是越来越淡,越来越不清楚,而那光芒却是随着越来越刺眼,最后忽然猛的暴烈开来。 顾胜澜只觉得神念之中全身上下似被千万根针刺穿了一样,那种疼痛的感觉由心而生,完全无法控制,顿时昏厥了过去…… 天地苍茫,此时雪山顶峰那飘飘荡荡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而那宛若碧玉一般的天池,此时竟出人意料的一点点向上蔓延,就仿佛正有新的水源注入其中一样。 神獒一直静静的窝在雪堆里,看着顾胜澜,此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的一跃,从那雪堆中跳了出来,随即站在顾胜澜的旁边,一阵猛烈的吼叫。 只见顾胜澜仍若沉睡的一般,丝毫没有半点的反应,此时那天池的水竟就沿着周围在一圈圈的向上蔓延,似乎完全失去了控制一样。 那块巨大的天石,此时那淡黄色的神光已经完全的淡去,而原本那光滑的表面,如今竟然布满了细细的裂纹,只见一片片薄薄的石片如同被分割开一样,正一点点的从那巨大的石头上脱落下来。 眼看着那天池的水已将蔓延到顾胜澜的身边,此时神獒已经状若疯狂,几乎要上前去撕咬顾胜澜一样,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在这雪山顶上响出一声脆脆的铜铃声来。 那铃声此时在这雪山顶上传出后,竟是徘徊往复,好不退去,那轻灵的感觉就如这雪山上方才飘扬的雪花一样。 整个雪山顶峰,竟就因这一声的铜铃,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而顾胜澜,在这连绵回荡的铃声中,竟幽幽的醒了过来。 九十一 石裂 一枯一荣,万物轮回,世间万物莫不如是,便如那锦玉三千终归尘土,百战将军终生华发,这尘世之中大道至简,全在于此。 那老法王此时袒露着半臂的肩膀,一手托着一个斗大的铜铃,而另一手则自然下垂,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雪山之巅,双眼闪着异样的神采,看着宛若沉睡中的顾胜澜幽幽的醒过来。 天地之间似无一丝的风声,只见那池水仿佛春潮一般以肉眼可视的速度渐渐的上涨,而顾胜澜身边那厚厚的积雪,竟不知为何在迅速的消融。 顾胜澜整个人似已经完全没有了重量,飘飘荡荡,在被那天石之中万丈的光芒刺的昏厥过去之后,似乎就再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神识脱离谷海,几欲脱身离去,幸好那一声铜铃之声,才将他拉扯回来。 那铜铃之声,就如同茫茫沧海之间的一盏明灯相似,即便是怒雷狂涛,仍无法掩盖其明亮,而每个颠簸飘离的人,都以此为自己的希望。 在那轻灵的声音几可穿越这雪域山脉,顾胜澜原本已经毫无感觉的身体,似就在这声音中渐渐的恢复了知觉,一丝丝麻痒的感觉先是从四肢开始,渐渐的蔓布全身,在天石那如同万针刺体的光芒之下,顾胜澜的身体竟又奇异的再生变化。 此时顾胜澜微微的睁开眼睛,看到重新来到顶峰的老法王,嘴角绽开了一丝笑意,那笑容原本普通之极,可落在老法王的眼睛里,却不禁心神一荡。 如今即便是以老法王百年清修之古井之心,都为所看到的震撼,此时顾胜澜的眼睛里,竟深邃的再无法洞穿,那深深的眸子里,似含纳了无穷尽的玄奥神奇一样,而这世界的繁华,与这双眼睛而言,已经再无半点的留恋。 此时此刻,老法王几乎可以断言,顾胜澜以此种境界,完全可以踏空而去,成为继莲花生大师后的又一得大成者。 老法王的心微微的一颤,双膝竟不自觉的一软,扑的拜倒在那雪山之上,五体着地,行最虔诚的膜拜大礼。 顾胜澜面含微笑,抬起手来,将食指在空中慢慢的划动,只见随着那划过的轨迹,一圈圈水纹一般的痕迹荡漾而出,那痕迹似有若无,螺旋而蜿蜒,一直探到最前方,来到老法王的面前。 老法王面容激动,嘴角不住的颤抖,就在那一圈圈若水纹般的能量来到自己面前时,他闭上了眼睛。 只见那水纹一般的痕迹微微一抖,在顾胜澜食指的遥控下,神乎其神的直直点在老法王的额头正中。 随着那痕迹点在额头之上,老法王全身猛的一抖,似受到巨大的刺激一样,但不多久便安静下来,而表情也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顾胜澜仍是那般微笑的表情,那在空中划动的食指缓慢而轻柔,每划出一圈出来,都似含着这世间的玄秘一样,就在顾胜澜划出最后一个圈之后,似漫不经心一样的,食指收回,而拇指则徐徐探出,就那么虚空一按,那拇指就似完全超脱了空间距离一般,若真若幻的按在了老法王的额头之上。 两人之间距离间隔何止数步,可老法王额头之上却似重重的被人点了一下般,竟出现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印记向内凹进去。 随着那拇指印在额头正中,老法王全身猛的剧震,仿佛受千般的巨大力量一样,那张爬满了皱纹的老脸也不住的颤抖,表情痛苦之极,而顾胜澜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老法王痛苦的表情一样,反更加催动法力一样,那印在老法王额头上的拇指,竟散出丝丝的光芒来。 老法王此时那张脸上已经是痛苦不堪,却强自忍耐,显然无论是在精神之上还是在肉僧上,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顾胜澜远在数步之外,那张深邃的眼睛此时闪动着异样的光彩,老法王那痛苦不堪的表情若水中明月一样倒映在他的眼帘之上,眼见着老法王那嘴角渗出殷红的血丝来,顾胜澜终是一动,从口中微微的发出叹息之声来,随着这声的叹息,那仿佛超越了距离的一指光芒一动,从老法王的额头正中簌的消失,再看不到半点的影子。 老法王那强健的身体此时在雪中不住的颤抖,显然那一指所带来的力量是他完全所承受不了的。 过了良久,老法王才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他睁开那双眼睛,再看此时的顾胜澜,似又已经沉睡了一样,就如同这雪山一样,在天地之间不知道已经风化了多少的岁月。 只此时在老法王的眼睛里,完全可以看出在顾胜澜的身上,有一层几乎难以察觉的淡淡光芒,若水一般不住的在顾胜澜的周身游动,将顾胜澜完全笼罩在其中,就如同那蚕茧一样用壳将自己封闭在其中,与周围的一切完全隔离。 老法王表情一黯,知道自己终是修行浅薄,无法承受顾胜澜传过来的那巨大的法力,而自己也再无法能登入自己所一直追求的那般境界。 “天地之间,恐怕也只有顾胜澜这般奇异的体魄,强悍的内息,才可以完全承受住那天石之中的巨大力量吧……” 佛法浩瀚,终非人力所能及也。 老法王摇了摇头,最终仍是五体投地,以最虔诚的大礼参拜顾胜澜,然后悄然的离开,他知道,此时这里已经完全不再需要他,而自己所能做的,都已经做到…… 或得或失,本由缘定 顾胜澜仍端坐在那里,似乎已不再有任何的反应,却就在老法王离开的一刻,顾胜澜那闭着的眼睛悄无声息的睁开,若浮云般扫过老法王的背影,又悄然的闭上。 此时雪山之巅一片宁静,那天池的水却似乎加快了上涨的速度,那碧蓝的水渐渐漫到了顾胜澜的身边。出奇的是一直守在旁边的神獒此时竟然半点声音都没有,根本没有示警的意思,相反那双眼睛,竟闪出异样的光芒来,死死的盯着顾胜澜,似乎察觉出顾胜澜身体之上正有着某种变化。 再看顾胜澜,身体周围那淡淡的光芒此时渐渐的清晰起来,而原本那薄薄的一层如今也正发生着奇异的变化,原本有若虚无的光芒渐渐幻化实形,就宛若一根根银丝一样,互相交织在一起,初看上去杂乱无章,而随着那根根银丝交织不断下,竟然是错落有致,就仿佛那蚕吐青丝一样从身下开始,逐渐向上包裹。 天池之水仍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不停的漫涨,这神奇的池水此时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半点的风浪,可就那么一点点的向顾胜澜漫过来。 神獒猛的站起来,跑到更高的岩石之上,以防被池水漫过来,然后又蹲坐下来,双眼仍不离顾胜澜。这只神兽似乎已经能感觉到即将发生的一切,而自己所该做的就是静静的守在这里。 随着那银丝般的芒线在顾胜澜的周围包裹起来,那天池的水也逐渐的向上漫,先是双腿,然后是腰,再后是胸口,而随着那银丝般的芒线将顾胜澜完全包裹之后,那池水也随即将顾胜澜完全的淹没…… 喀的一声,就在池水把顾胜澜完全淹没的一刻,那块天石竟忽然发出一声脆脆的声音,此时雪山之巅寂静无声,这脆脆的一响听来竟是如此的清晰,再看那天石,原本已经布满了细细裂纹的表面自行扩大,这块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巨石此时竟轰然而裂,被那漫上来的池水淹没。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却又似乎是早已经注定如此。 就在天石碎裂之后,原本那急速上涨的池水竟忽然停止了上涨,似乎为什么所阻挡一样再没有前进半步。而未曾过多久,只见那池水竟然开始逐渐的回落。 上涨的如此突然,回落的又如此意外,似乎这当中正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在驱使如此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恢复的如此之快,待那池水回落成最初的模样时,原本顾胜澜坐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即便是那巨大的天石,也如同碎成粉尘一样再没有半点的踪影。 若这一切被老法王看到,必然会瞠目结舌,只如今这雪山之巅上,只有神獒安静的蹲坐在高高的岩石之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宛若碧玉一般的池面。 雪花再起,落在神獒的身上,又顺着神獒那金色的长毛滑落下去,远远望过去,此时的神獒,就如同雕塑一般,凝在那岩石边上,守望着天池。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若碧玉的池水之中,竟有一个大茧般的存在。 天地之间一片的迷茫,似世界未开,混沌初始,顾胜澜在这个大茧之中,就如同一个婴儿一样,沉沉的睡着,鼻息断绝,双眼深闭,四肢蜷缩,只一神通灵,额头正中那原本已经打开的天目此时化成一到白线,似正感觉着这个世界。 在这大茧之中,一道道轻气正环绕在顾胜澜的周围,就如同那胎儿在母体之中汲取着营养一样,那一道道轻气不住的流进顾胜澜的身体,似正充盈着顾胜澜一般。 顾胜澜就宛若在梦中一样,似已经睡去,可又似乎有着一丝的清醒,此时的他正在用另一种方法来感觉这周围的一切,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似乎此时自己已经完全化成了两个人,一个正在沉沉的睡着,而另一个则好奇的看着这茧中的一切。 这里就如同一个世界一样,只不过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真实的存在,而唯一真实的,只有自己的身体,此时顾胜澜就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正在用一种旁观的角度来看这自己一样。 那道道的清气,顾胜澜可以感觉到其中的灵气,那是天地之间所孕育而出的,即便是天都谷九转灵泉,都无法比拟,而如今,这道道清气正渗入自己的身体之中,顾胜澜似乎能感觉到那身体之中所发生的变化。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着那一道道的清气渗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而这全由光芒幻化成的大茧之内,竟也渐渐的开始空荡起来。 其实这本就是一个空荡的世界。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在这世界之中,竟忽然洞开一门,这门似高大无比,按常理来说这个大茧完全无法将其包容,可它又实实在在的存在与其中,整个门金光闪闪,两个门柱之上,似有烈焰蒸腾一样,而一眼望过去,却又显得神圣而安详,随着这扇门出现,登时整个大茧之中香气缭绕,隐约之间,从那门中竟传出梵歌禅吟。 望着那闪着金光的门,顾胜澜似已经能感觉到在那门后所存在的世界,无悲无喜,无嗔无忧,远离这尘世之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这苍生,这天下,这红尘,在那门之后,都不复存在。 顾胜澜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一步,奇异的感觉再次出现,似乎整个人又回到了当年那小乞丐的时候,三餐无保,衣衫褴褛流落街头,看尽了世间冷薄……只此时此刻,顾胜澜似完全感觉不到那种悲愤的心情,似乎这本由天而定,皇帝乞丐,不过是金缕与布衣之差,又能如何。 恍惚间,顾胜澜似又回到天都谷,幽静的庭院之内,师兄正做好了粥等着他,威严的灵谷大殿之上,林破念正点数自己的种种,而石林之内,自己则在阴雨冷风中对天怒吼……这便又如何,又有谁能说清楚这是得还是失。 不知不觉中,顾胜澜竟已经走到了门前,往事一遍遍掠过,就再没有半点的痕迹,似乎在与这尘世做最后的道别一样,而迈进了这扇门,一切再无半点纠葛。 意识飘荡,此时已经全然分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哪个又是虚,大茧之中,顾胜澜的身体仍悄然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而那天光之门,又分明就在眼前,只一步,便再无须去理会这许多的是非,只一步,便再没有哀伤与喜乐。 顾胜澜抬起腿,往那扇门迈了进去…… 整个雪山,此时梵歌缭绕,老法王端坐在法台之上,表情似喜似悲,他似乎能感觉到在雪山之巅天池之中正发生着一些自己永远也无法看到的事情,为了这个时候,自己已经等待了近百年,可惜最后自己却终是无缘与此,就在顾胜澜虚空之间以法印按在他额头上时,那种痛楚即便是他苦修百年都无法抵挡,而那一刻他终知道自己再无法前进一步,自己或许已经达到了历代法王的巅峰,却无法在迈前一步。 患得患失,即使是他早已经古井无波的心,都不禁出现了一丝的缝隙。 法台之下,坐着数排的僧侣,这些僧侣穿这灰色的僧衣,此时表情无比的肃穆,齐摇手中的**,口中则念念有词。他们无法知道此时端坐在法台之上尊贵的法王的心思,但凭借着那苦修而得的灵力,也能感觉此时刻的不一般,要知道这雪山之上,已不知有多少年未曾有如此大的法事了。 在雪山之巅,此时那碧玉般的池水,已经完全被金光所笼罩,似在池水之中,正有着一件东西,散发出这万丈的金光来,即便是那神奇的天池之水,也无法将其淡化。远远的望过去,那雪山之巅,就如同又升起了一个小太阳一样,光华夺目。 此时那守护在雪山脚下的荒狼,已经齐齐的伏在地上,不敢再动弹半分,荒狼通灵,它们能感觉到那金光之中巨大的力量,那远远超脱于这个尘世并掌控着这尘世的力量。 雪山顶峰,神獒蹲坐在岩石之上,那金色的光芒几乎已经将它完全融合进去,只不过它并没有如荒狼那般伏到在地上,反而更昂起那大大的头来,似乎那万丈的金光丝毫不能让它惧服。 如神獒这般神兽,经历尘世不知道多少载,乃天地之灵所成,自有一番的威势,又岂是寻常所能比拟的。 极北之地,终年冰封,唯独鹊山,这神居之所在才四季如常,全然不受那冰雪的侵蚀,又隐在那冰雪的世界当中,将外界完全隔离。 此时那鹊山之上,仍是金玉交击之音不绝于耳,而微风轻轻,吹在人身上即有种充满了生机的感觉。鹊山之上的老者,如今正坐在那泓小池旁边,看着池中央那巨大的莲花在水中摇曳,那莲花如今相比与顾胜澜所看到时,更为粗大,且此时那莲花似正含苞待放一样,香气宜人,在池水的水汽笼罩下若仙葩一样。 忽然老者眉头一皱,似感觉到了什么,随即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千载滴血之缘,难不成当真无法抵抗那登界的诱惑……其实,进去了又有什么好……” 池中那莲花似也感应到了什么,若有灵性一样的曼舞摇曳,如同在响应着老者说的话一样。 九十二 生死 一步,似只在一步之间,便可以达到所有修行人梦寐以求的境界,那扇奇异的门闪着眩目的光彩,似正在透过那流离之色向顾胜澜展示着另一番世界的景象。 顾胜澜此时望了望仍蜷缩在那里的身体,心里竟是一派的漠然,似乎那躯体已经完全与自己无关一样,没有半点的留恋,而方才那林林种种,若将自己与之前的一切完全隔离一样,再没有半分的关系。 世道大同,此时那门中隐约传来的禅吟之声安逸且祥和,那无争之意似完全将一切都看作虚无。 且去,且去,且将这一切都如此的忘记,不再有悲欢离合,不再有喜怒哀乐,顾胜澜表情忽然平静下来,一派的从容,径向那门迈去…… 极北鹊山,此时忽然风声大起,在这一派仙家之气的地方,如此的狂风当真是异数一样,相当的少见。 一直守在那池水旁的老者,此时双眉紧皱,两眼盯盯的注视着池心中央,只见池心中央那株莲花,不知为什么,忽然变的不安起来,那粗大的蔓枝不住的在池水中央来回的扭动,而每一次扭动,都将那原本安静的池面荡出圈圈的涟漪来。 这池水看似普通,实则不然,乃是这整个极北之地的灵气所凝结而成,别看池水虽小,却将那整个的极北上至苍穹下到寒水完全囊括在其中,此时这池水如此荡漾,外面那极北已经是漫天的狂雪呼啸盖天,几如天怒一般。 即便是这鹊山之中无所不能的老者,都是大皱眉头,一时间却似乎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虽早知道这莲花灵性必能感应到所发生的一切,却未曾想到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原以为借着这极北池水的灵性孕育而出的莲花必然会一改旧时模样,未曾想却还是那副的性子,老者的眼前似又看到小舟双手掐腰时那副刁蛮的模样,转瞬又变成了琪琪最后那游离的魂魄,不由得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似感这苍生之弄人一样。 眼见着那莲花把池水折腾的起伏不定,已经让老者皱眉不已,而那一直含苞待放的大花蕾,此时也剧烈的抖动起来,似乎就要裂开一样,虽然这莲花已经在池水之中孕育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时间尚未到,若此时那花蕾裂开,无疑与前功尽弃,老者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 前缘今生,怎可由此而弃,老者衣袖一震,一件东西自手中滑出,随即又凌空而起,悬在了那莲花的上面。 随即一道光芒洒落下来,将莲花笼在了其中。那东西却正是当日险些夺去了顾胜澜姓名的上古神物禹王神掘。 禹王神掘本是开天辟地后孕育而出的神物,又在大神禹王的手中开山辟路,为天下苍生立下了生存之地,神掘之中所含福德何止万千,更夹着当年禹王那悲悯天下之厚威,即便是当日顾胜澜手中的红莲神兵,都无法与其抗衡。 此时神掘一出,顿时以那无可抗拒的法力将莲花压住,那莲花在池水之中原本舞动生风,如今在那神掘光芒的压制下,立刻再无法摇动,原本已经开裂的花蕾,此时也渐渐的又重新闭合。 老者这才舒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迈一步退一步,又岂是你能阻止得了的,真是孽啊……” 池中水面不一时便恢复了平静,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唯独那莲花,在倔强的昂着头,似颇为不甘。 雪山神殿之中,僧侣颂经之声似乎已经达到了极致,而此时坐在法台之上的老法王,似受那众僧颂经之法力影响,周身上下已是光芒丛生,就若真佛临世一般,只见老法王那张苍老的脸上,似血翻涌一样,一片的红光,如今一眼望过去,即便是那苍老的不成样子的面孔,竟也有种神采奕奕的感觉。 只是此时的众僧率颂经之声,却似有一丝哀伤之意,淡淡的让人难以捕捉。 老法王坐在高台之上,却是一派的安详,那张经历了岁月变迁的面容此时就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竟隐隐闪动着童真的表情,修行之苦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半点的痕迹,似乎这一刻才是老法王生命之中最享受的一刻。 忽然之间,老法王周身那光芒竟转为红色,初时尚淡,但却是越来越浓,到最后的时候,那红光就如同火焰一般,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将老法王笼罩在了其中。 随着这光芒的变化,原本似乎已经达到极致的颂经之声竟又攀上了一个巅峰,那声音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人嗓音所能达到的极限,而完全以法力托出,使得整个雪山之上,竟是萦绕不去。 红光中的老法王,此时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而那交错着皱纹的脸上,竟也显的丰润起来,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想象,在那若火焰一般的红光中,老法王微微启开口,若沉吟一般的说道: 生命若秋云般短暂;时光若闪电般滑逝 众生念象,须知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积者必竭,立者必倒,而高者必坠…… 那声音到最后似乎已经是气若游丝一样,可在场的所有僧侣,都能感觉那声音字字敲在了心头一样,即便是那此时已经完全超出了极限的颂经之音,都无法掩盖,让众僧侣不由得心头一震。 老法王说完了这些话,忽然面色一松,似将这一世的事情全部做完了一样,再没有半点的牵挂,随之那如同年轻人一般强壮的身体,竟开始急剧的萎缩,仿佛时光的轮盘正在他的身体之上急速的滚动一样,顷刻之间,那原本充满了生命力的身体竟然如同那张脸一样,苍老无比,而此时的老法王,双目深垂,全然无觉,再没有半点的声息。 红光渐渐退去,而颂经之声虽仍缭绕,却再无方才那般的极致,待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见那高高法台之上的老法王,竟已经坐化了。 众僧侣似乎已经完全知道这结果一样,表情没有半点的惊讶,仿佛对于老法王的死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只见其中一个面容苍老的僧侣颤巍巍的走到法台之前,五体投地,对着老法王此时已经没有半点生命迹象的肉身行最高的膜拜之礼,那嘴里还在混乎不清的念着什么,仿佛在与老法王做最后的道别。 紧跟着众僧侣一一走到法台前,对着法王的肉身做着古老的拜礼,按照古老的习俗,法王坐化之后,要按照固定的仪式来超度,而下一代法王,则由此时道行高深的僧侣在周围寻找。 他们深信,每一代法王,都是苍天转世而来的佛陀,他们都是来指引这苍生脱离苦海的。 待众僧侣礼毕之后,又分坐两排,此时神殿之中油灯高明,由那最为年长的僧侣开始,开始为法王颂经超度,法王的身份乃密宗的最高者,死后都要经过非常繁琐的仪式,而最后遗体也要经过特别的处理,送入灵塔之中供奉。 风卷南荒,身为南荒两大智者之一的雪山法王坐化,最先有所感应的,则是另一位智者,南荒的大萨满巴鲁。 巴鲁大萨满与雪山法王虽不同于修行,但对于这位从未迈出神殿一步的法王仍抱着极高的敬意,而在此时这风云变幻的南荒之中,法王甚至比他,更有改变局势的作用。 此时巴鲁大萨满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手里拿着一截折断的兽骨,在面前的沙盘之上,另半截兽骨斜斜的扔在那里,显然是巴鲁大萨满在进行占卜之时忽然发生异变而折断的。 巴鲁两眼有些发呆,这一局似乎是他有生以来最为难解的一次占卜,局中充满了迷离,似变局连连,又似乎早已定数,那凌乱的沙盘此时就如同一层层迷雾一样,蒙在巴鲁的眼前,让他丝毫看不分明,而最让他感到冰冷的是,自己此时已经完全感应不到了雪山法王那强大的精神所在。 一直以来,雪山法王就如同一盏明灯一样,即便是贵为南荒第一大萨满的巴鲁,都怀着无比的敬意,在他看来,虽然所信奉的神明不同,但两人却都为了南荒而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即便这些年来法王从来没有走出过神殿一步,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其在南荒的地位,在南荒人的心中,自己若算是指路人的话,那法王无疑就是这路前方的明灯,让所有的荒人能够看到希望。可是如今,这盏明灯却悄然的熄灭了。 巴鲁的心一点点的冷下来,他知道自己如今在狼王面前已经再也起不到作用,而现在唯一能帮助他的法王,竟然也走了,此时的大萨满,忽然有种孤独的感觉,就如同再也感觉不到大神的存在一样,事实上,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大神的声音了…… 看来,是到了最后的时候了,巴鲁脸色抽动了一下,决定为了南荒,为了自己的师傅,当年的大萨满七采,为了这大萨满的荣誉,再最后的做些什么…… 神殿之中,僧侣们亦可不歇的将那生死的经文用平和而舒缓的节奏吟唱出来,似乎在为老法王那已经飘离的生命做最后的安慰。 生者尚在,死者已去,如此轮回,不过是那漫长修道路途之上的一种罢了。此时老法王那身体仍在法台之上盘膝而坐,一双眼睛似再不忍看这混沌的人世而悄然合闭,面容也是如此的安详,所有的一切,就似乎没有发生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异样来。 可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僧侣那平缓的吟唱之声忽然顿了一顿,就如同有什么东西忽然插了进来一样,让原本很流畅的过程忽然发生了凝滞。 只见此时众僧侣表情忽然变的有些不自然,再没有那种安静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而有些年纪稍轻的僧侣,此时嘴角竟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相信的事情一样。 原本禅歌起伏的神殿,一时间竟然再没有了声音,而众僧侣的目光,都投到了一个地方。 只见此时,有一个人走进了神殿,他就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的一样,表情平淡而丝毫看不出感情的起伏,一头长发此时披散开,随着每一步的踏出,都自行的微微抖动,而原本完美的身材,却硬硬的断去了一臂,让人看上去不禁有些惋惜。 本来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可自他迈进神殿的这一刻,众僧侣顿时齐齐的感觉到一种威压,它不是杀气,也不是霸气,而更象是一种登界临仙所带出来的那种与俗人无关的神之气息。 密宗修行,意在得法,而途径却是突破人身的极限,所以若非是这样的气息,不可能让僧侣们有如此的表现。 此时这人每一步都与常人无异,可落在众僧侣的眼睛里,却徒然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来,那种感觉就如同众生的微渺与苍天之浩大一般,以肉眼来看,这人就如同生在涡一样,根本看不真切,可他又是如此真实的存在,甚至那头发的飘动都是那么的明显,如此错觉,有些修行稍低的僧侣已经开始脸色发白,几欲眩晕。 在这个人身后,一条身形巨大的金毛獒犬跟在旁边,亦步亦趋,那獒犬此时与这人不同,全身似闪着光晕一样,一派的神兽模样,而如今走在神殿之中,即便对着周围那高大的佛像,仍无半点畏惧之意。 须知这神殿之中凝聚密宗佛法之息,更有历代法王神魂的护佑,寻常畜牲,怎敢如此放肆。 一时间,众僧侣竟是不知所措,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这个人朝着法台一步步的走过去。 这个人也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这些僧侣一样,只双眼之中闪着神采,若行云流水一般的迈步来到法台之前,此时法台上老法王面容安详,双目低垂,显然已经没有了半点的生息,就连那曾经宛若年轻人一般强壮的身体,此时都已经萎缩了下去,枯荣之法,如今荣去,却只剩下了这枯字。 这人仔细的看着老法王,似乎要从这个已经没有生命的躯体之中找到什么一样,半晌,他忽然哈哈一笑,这笑声出现在这肃穆的神殿之中,显得突兀之极。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笑,可此时此刻,受此人身上所流露出的那股气势所震慑,竟没有一个僧侣能走到前面来。 只见这个人忽然开口说道:“中阴度亡,这样的方法是不行的……”说话间他伸出那唯一的一只手,轻轻的向老法王的额头抚摸过去。 众僧侣齐齐惊愕,即便是在这人的威压之下,但如此行径无疑与亵渎法王一样,更将密宗不放在眼睛里。 那个在法王离开后一直主持着仪式的年纪最老的僧侣,此时颤巍巍的从蒲团之上站起来,就要来阻拦这个人的举动,哪知道尚未靠上来,这人身后的那只獒犬忽然一声低哼,竟然硬生生的横在了这老僧人的前面。 只见那獒犬此时横在老僧人面前,两只眼睛射出冷冷的光芒来,显然是在警告老僧人不许靠近。 众僧侣一声惊呼,显然没料到这獒犬竟然敢在神殿之中如此,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在那法台之上,传出一声幽幽的喘息声来。 那声音就如同走了千百里的路一样疲惫不堪,让人听上去即便是意志坚强者也不由得会生出一种想休息一样的感觉来。 众僧侣目光投向法台,顿时又是一阵的慌乱,只见一直在那法台之上的法王,此时竟然由死而生,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九十三 真幻 生死之间,原本在密宗一道最是看破的事情,此时竟让所有的僧侣都齐齐的惊愕住,在场的僧侣无一不是经历多年苦修,却无法明白为何老法王竟会由死而转生,这老法王之前明明已经是生息全无,没想到在这个年轻人一抚之下,就悄然回转了生命。 此时老法王似仍在混沌中,就如同一个耄耋老人神志已经完全不清楚而辨别不出回家的路一样,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一双眼睛此时虽不昏花,但却已经没有了当年那般的神采,更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颇为陌生一样,不住的看着周围的人,仿佛已经不知道了来时之路和去时之途。 众僧侣眼见着老法王活过来,似乎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的做才好,唯独那个年轻人,此时竟面带微笑,这整个神殿当中,似乎只有他,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老法王那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神殿,下面的僧侣,一双手却禁不住的去抚摸身下的法台,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样。 此时的老法王,徒有一副身躯,可那般的动作神情,却俨然是一个孩童一样,哪里还有半点法王的风采。 神殿之中的僧侣此时已经完全的惊呆住,由死而生本已是吃惊,而生后的法王,竟然变成这般的模样,更是让他们错愕不已。 未曾想到一向尊严无比的雪山密宗神殿之中,竟也会发生如此怪异的事情。 年轻人那双眼睛仍是注视着法王,就仿佛一切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只见法王好奇的抚摸着身下的法台,又拿起放在身边的法器,用手不住的摆弄,似乎觉得好玩之极。 如今的法王,似乎已经与那修行百年高深莫测的人完全挂不上边了,那张苍老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完全与表面不符合的神情来,似懵懂一样,即便是此时站在神殿之中那最老的僧人,也不由得眉心一锁,以为是这忽然出现的年轻人对法王之体做了什么手脚。 且说法王正在玩的用心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其实整个神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可唯独这道目光,却是如此的特别,让他没由来的心一动,他抬起头,那双眼睛正好迎上了这目光。 脑海里忽然一震,就仿佛那道目光之中包含了千般的力量一样,重重的打在了自己的头上,随即之间在脑海之中是一片短暂的空白,就如同被闪电划过之后暂时的视盲一样。 此时神殿之中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法王,只见此时法王的表情当真是风起云涌一时三变,最初接触到那年轻人的目光时,就如同被震吓到一样,表情有些的呆滞,而随后奇异出现。 只见法王那张苍老的脸上时而悲痛时而欢喜,时而又是沉寂无色,完全让人琢磨不透,但从那变化的表情来看,显然是在法王的脑海之中,正经历着外人难以想象的东西。 年轻人那双眼睛仍注视着法王,那张英俊的脸上此时反是无悲无喜,似乎法王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法王那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合,外人只能从那表情来猜测此时法王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即使是那僧侣之中修行最高的人,也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怎么样奇妙的事情。 却在这个时候,只见法王又有变化,竟又盘膝坐起,五指捏出莲花手势,掌心向天。此时法王身上,竟隐约闪出一层月白色的光芒来,那光芒虽淡,可在这神殿之中却仍可辨别出来,只见那光芒就如同流水一般,与法王之前那红色的光芒完全不同,相比更显出神圣来。 神殿之上,众僧侣一声惊呼,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变化的太过突然,又是如此的奇妙,这其中似乎含着万般的奥妙一样,可任谁也说不明白。 随着这月色光芒闪出,法王竟又重新睁开眼睛,与那年轻人对视,两人不期而至,嘴角之间都微微的绽开一丝的笑意。 “你可懂了?”那年轻人忽然问到 法王微微颔首,却又反问道:“你可知晓了?” 年轻人闻声点了点头,法王眼见,嘴角笑意渐渐扩大,可眼睛却又重新的闭合,随着那笑意,在那张苍老的脸上,似含纳了千变的世界一样,让人看的不禁一呆。 就在众人在这完全摸不到头脑的对话中迷茫,在那神秘的笑意中沉桩时,奇景再生,只见老法王身体之上那闪出来的月色光芒忽然涨大,就如同在老法王的体内炸出来一样,瞬间将老法王的身体包裹进去,那白白的光芒几乎将整个的神殿照亮。 众僧侣原本都在注视着法王,此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刺激,齐齐惊呼,只感觉那光芒将视觉完全的淹没。 除了那年轻人,再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间神殿之上鸦雀无声,众僧侣似乎陷入到那种无尽的黑暗当中一样,完全感觉不到半点的光彩。 良久,那被光芒晃过的眼睛才逐渐的恢复了正常,尚未待人适应过来,忽然感觉在这神殿之中,竟弥漫出一股奇异的味道来,那是一种淡淡的味道,但却若有灵性一般的直透鼻息,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到底是何由来,众僧侣忙睁开眼睛,只见法台之上,老法王早已经是踪迹不见,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而此时在法台上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颗若心脏般大小的东西。 那东西色泽呈黑,但却非无光,相反晶晶发亮,此时静静的躺在法台之上,就如同一直存在而从没有改变一样。 那淡淡的味道,竟就是从这个东西上散发出来的。 众僧侣之中以那个主持仪式的修行最高,此时他已经是热泪盈眶,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法王舍利,这是法王舍利!” 整个神殿之中的人顿时齐齐拜倒在地上,以五体伏地大礼向那高高的法台膜拜,口中念念有词,更有不少僧侣已经是满面泪水。 法王舍利,是密宗至高无上的圣宝,唯修行道德高深者在临终坐化才有可能留下来,而若非修行者生前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是无法有此物出现的。所以即便是如今密宗,也未曾有法王能留下此物,没人会想到老法王由死而生,再转魂化,竟会留下如此神圣的宝物。 众僧伏拜,颂经之声不绝与耳,在那一声声的禅颂之下,法王舍利在法台之上似受感应,神光突现,那宛若拳头般大小的神物此时现出五色的光芒来,将整个法台笼罩在其中,而整个神殿之中,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幽香,伴着那悠扬的禅经之声和那佛前一盏盏明灯,将一切幻化。 密宗隐与南荒历经近千年,终于花开结果…… 雪山巍巍,那白茫茫的冰雪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又将那阳光反射成七彩的色谱,给这片冰雪之地带上一层迷离的色彩。 此时在那雪山的山路之上,一个人正静静的坐在旁边的岩石上,眼望着旁边的一切,陷入到沉思当中。 山风轻吹,将他的衣摆微微的带动,这人却似乎感觉不到这般的寒冷一样。这人正是方才忽然走进神殿之中的年轻人,也是不久前在那雪山顶峰天石之前顿悟的顾胜澜。 此时他坐在这雪山山腰的岩石上面,上是那雪山之巅的神殿,下是那茫茫白雾缭绕的悬崖,连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忽然有坐在这里的想法。 大约这边与他之前在天池之中的那般感觉非常的相似吧,至今他仍还记得的如此清晰,一刹那临界之门向他打开的瞬间,那魂神游离而天道在前的神奇,恐怕只有他这个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感觉到。 自己到底踏没踏出那一步,恐怕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无论踏没踏出去,结果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自己确实进入了那扇门。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当自己临近那扇门的时候,脑海之中似乎一切的记忆都化成了虚无云烟,而扑面而来的是那浩荡之气,使自己置身在其中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原本的存在,可就在那最后一步的时候,却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这感觉并非因为那扇门,而是在心中,在那已经要将一切记忆都化作云烟的心里,徒然升出了一丝的柔软。 这柔软似乎一直便藏在这心底一样,就仿佛爱人的眼泪一般晶莹却又是如此的易碎,那一瞬间,这柔软变成了一个温软的嘴唇,就在那黑暗之中忽来的一抹柔情,将自己一辈子点成了不灭的守望之石。 若非这柔软,那一步早已经踏进了门,可若非这柔软,自己与这尘世还有何留恋,原本那早已经幻化成云烟的记忆,此时竟点点又重新浮现出来,那软软的暖暖的嘴唇,那怀中生命将灭之时与自己三约的女孩,隐约之中,还有那用七彩晶石将自己护住的影子,此一刻,竟是如此的清晰…… 顾胜澜原本坚定的表情开始变的犹豫起来,终于,还是不舍。 可就在此时,那扇门之中忽然爆发出一捧耀眼的光芒来,顾胜澜一惊,再看自己的脚,方才不知不觉中竟然迈了进去,连带着此时自己的半边身体,也差不多跟了进去。顾胜澜连忙撤步,想转出这扇门,哪知道此时这登界之门,竟是易进不易出,此时随着那捧耀眼的光芒,一股漩涡之力席卷而出,竟就将顾胜澜卷在了其中。 此时顾胜澜半边身体在外,半边身体在内,在那门前挣扎不已,而潜在顾胜澜骨子里那倔强的性格又突显出来,此时便是要杀了他,他也不想再进这扇门了,只不过天门神威,又岂是顾胜澜所能抗拒的了,那光芒之中,原本就是魂魄一般的顾胜澜此时竟渐渐的虚化起来,而那巨大的漩涡之力,则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吸口,将虚化的顾胜澜一丝不留的吸进了登界之门。 光芒一闪,那扇登界之门徒然收拢,从那大蚕茧之中完全消失,一切都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任谁也想不到就在这天池之中,竟开过一扇登临天界之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胜澜才悠悠的醒过来,眼前一切全都是白茫茫,丝毫看不到半点的其他色彩,似乎这就是一个雾气光芒所存在的世界一样,完全没有想象的那般景象。 “这就是天界?”顾胜澜不禁化了个糊,这天界好歹也该是瑞彩千条霞光万道,即便没有那飘飘的仙女也好歹有几个金甲的巨人辉煌的宫殿啊,怎么这里是什么都看不到呢? 顾胜澜只感觉一切都是纷乱无绪一样,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处在了哪里,而又将会怎么样,此时虽然是白茫茫一片,但仔细辨别之下,似仍不断有细微的声音传出来。 那声音就似两人在争吵一般,却是急促尖锐,完全听不真切,而这急促的声音中间,还不时的夹杂着啪,啪的声音,就仿佛两人在对弈棋子落在棋盘的声音一样。 顾胜澜此时心念一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脱离了那魂魄游离的状态,而重新回转了身体,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入门之时还是游离一般,如今竟又变回了正常,当真是一喜。 他尝试着想动动自己的身体,费了半天的力气,终于还是大失所望,自己似乎被一种力量禁锢了一般,任凭自己如何的挣扎,都无法摆脱那力量的束缚,就如同全身被捆绑在一个板床上一样,你能所的只不过就是看和听。 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顾胜澜似乎还是头一次落到如此的境界,一身的修为在这白茫茫的世界当中,就如同被抽空了一样,完全不复存在。 无奈之下,顾胜澜念力一松,知道如今的自己再怎么挣扎都没用,只能凭天由命了。 这世界就如同那天地未开的混沌一般,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那尖锐的争吵声音已经完全的消失了,顾胜澜只觉得是昏昏沉沉,再也提不起精神来。 昏昏沉沉中,他似乎看到一个俏兮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走过来,奇怪自己不能动,可这身影在这宛若混沌的世界当中竟是行走如常,待这人走到近前,顾胜澜不禁一愣,只见这人的模样依稀竟是琪琪…… “你已经好了吗?他果然把你给救过来了!”顾胜澜不由得心里一振,可转念之间又是一愣。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顾胜澜奇怪的问到 只见琪琪此时表情就若当年在那石林之中的模样,俏兮兮的看着自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就似乎没有听到顾胜澜的问话一样。 顾胜澜不禁大是着急,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在这里似乎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没有的,他连忙想用手来做动作示意,可又动不了,一时间竟是急的满脸是汗水。 只见琪琪此时那眼神之间温暖而充满了柔情,却仿佛没看到顾胜澜那急切的表情一样,只款款的来到他的近前,微微的低下头来,将那脸贴近顾胜澜的脸。 此时顾胜澜的鼻息之间充满了那淡淡的香味,就如同绽开的花瓣含着露水一般的清新,琪琪将脸贴在顾胜澜的脸上,就那么闭上眼睛,轻轻的摩挲着。 顾胜澜不由得一阵的恍惚,却不知道为什么琪琪要这样,恍惚之间,顾胜澜只感觉脸颊有一丝的冰凉化过,睁开眼睛再看琪琪,却见到琪琪将那柔软的嘴唇点在了自己的唇边。 当日明月,这感觉就如同当年那洞中一般无二,顾胜澜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的酸楚来,只觉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他闭上眼睛,感觉着那一点的温暖,似这一辈子都在这里面,正自恍惚中,忽然觉得眼帘一花,忙睁开眼睛看,忽然发现此时琪琪的身边,竟又多了一个女孩。 这女孩与琪琪的长相一般无二,唯独那眼睛里,却透着点点的刁蛮和任性。 “小舟!竟是小舟!”顾胜澜此时在心里几乎要喊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你也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小舟此时一概那刁蛮的表情,却是有些调皮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小舟忽然一动,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而表情也由调皮变的有些哀伤。 顾胜澜睁大了眼睛,只见那东西却正是自己杀了雪怪所留下的那块七彩晶石,只不过此时晶石却是一点的光泽都没有,就如同凡石一样,可落在顾胜澜的眼睛里,却是一震! “幻象!这都是幻象!”顾胜澜拼命的喊道,此时他忽然发觉自己竟然能喊出声音来。 就在顾胜澜这一声幻象之中,自顾胜澜的怀中忽然有一捧七彩的光芒射出来,同时小舟手中那块七彩晶石似乎受到感应,同时反射出更强大的光芒来。 顿时这七彩的光芒若水一般,将顾胜澜和眼前的琪琪小舟完全的淹没过去。 顾胜澜在这七彩光芒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再找不到琪琪和小舟,却似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将自己推出来。 就如同天翻地覆了一般,顾胜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如同被撕裂了一样,巨大的疼痛蜂拥的冲击着自己的感觉,任凭他如何的忍耐,都无法再保持清醒,巨痛之下竟又昏厥了过去…… 九十四 施巫 顾胜澜坐在那岩石之上,回忆着自己所能记得的一个个片断,从那神乎其神的境界一直到最后,自己从那天池边苏醒过来,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此时他仍记得当时自己醒过来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全身上下,就如同这大千世界一般,有着无限的广阔,原本自己那尚有些混沌的感觉此时已经是全然不见,这里似乎可以容纳万物生灵,从微如芥子到那浩然高山,似乎一切尽在自己的胸怀之中,而更为神奇的是,此时自己身体这天地之间,完全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奔流不息,它时而如同滔滔的江河一般,时而又如同那振翅的雄鹰,在自己的身体里流动不已。 那是朱雀的力量,是上古朱雀之魂魄的力量。 顾胜澜在那么一瞬间,就仿佛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神鸟振翅翱翔在天地之间一般,而此刻,它就在自己的身体之中欢畅不已,或斜到此刻,顾胜澜才真正的拥有了能完全把朱雀之力发挥出来的资本,那就是这本已经踏进仙门又走出了仙门的身体。 朱雀乃是神造之灵,拥有的力量含天地之威,即便是这俗世之中那已经修行百载的得道之人,也无法与之匹敌,所以当日以林破念之能也无法与之抗衡。但这力量却非凡体所能驾驭,当日顾胜澜机缘之下,在石林之中阴差阳错的以红莲神兵为媒,将大量的灵气纳进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大大的改造了原本的体质,所以才能经得住朱雀神力一次又一次的爆发,后来又在鹊山被那鹊山上的老者几次转换,才算能将这神力运用。 虽是如此,但时至今日,以顾胜澜的身体,仍无法将朱雀的神力发挥至极,这就如同那湍急的江河,虽是汹涌但却始终要受到那河道的束缚。 此一则顾胜澜由天石为引,这样一进一出,虽是因为心中那一点念相而终未能登进那虚弥之境,但却由此而被改换了身体,有了一幅不折不扣的仙体。 如此一来,顾胜澜才会头一次感觉到那朱雀之神力在体内奔流欢畅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那雪山依旧晶莹,那池水依旧碧玉,唯一改变的是那块不知道经历了几多岁月的天石,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这密宗至宝,似在那冥冥之中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一样,竟就如此的碎了灰尘一样,若非顾胜澜之前知道它的存在,几乎就找不到半点痕迹。 而之后的顾胜澜,也完成了自己来到雪山的最后一件事情,将老法王点化而去,其实顾胜澜并不知道这法的所在,更对那繁冗生涩的密宗经理一窍不通,可偏偏在那一刻,就在他看到那法王坐在法台上的一瞬间,就知道此时法王的魂魄并未能入轮回,而相反却陷到了那心性与真念的缝隙之中,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境界恐怕连自己也说不出来,但却可以利用自己的力量将其拉了回来。 顾胜澜坐在那冰冷的岩石上,抚摸着神獒毛茸茸的大脑袋,只觉得自己这一行真的是太过神奇了,而所幸的是终于了去了一桩心愿。 此时想起当年自己在那石洞里遇见师傅的情景,真是颇为感慨,嘉措法王虽然没有真实的传他东西,但在顾胜澜的意识中,早已经将嘉措法王当成了自己的师傅。 如今师傅的一切都已经了去,自己也该下山了,此行最大的事情已经完结,看来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顾胜澜带着神獒,一步步向山下走去,忽然雪山之巅传出一声声颂经之声,显然是那神殿之中全体的僧侣在做法事,法王化去留下舍利,这对于这些苦心的修行者来说,当属最为神圣。 或许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了这一切,老法王自从将自己关在神殿之中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等自己的到来,只不过自己却仍是那个异数,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如今更是如此,试想还有哪个修行者会踏进了那登界之门又走了出来呢。 顾胜澜想到这里,脸上不禁又是得意的一笑,可随即又黯然下来,自己所以又走了出来,盖因为那心中仍有一点的不舍啊,琪琪,还有小舟,你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在那临门的那一刻,只有这个,自己仍无法忘记,纵然天地变幻,日月轮回,终是那一抹的清丽,一年,十年,百年,千年,即便是万年之后,即便是那神之光芒,终仍将你记挂…… 顾胜澜忽然觉得似万般的得意又如何,身边却无人可赏,生无人问,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天涯浪迹,可叹悲凉。 碎雪纷纷,顾胜澜仰天忽然长啸一声,那声音之中含着无比的悲凉,直冲云霄,即便是那雪山之巅的颂经之声,都完全的被掩盖过去。 大慈大悲,大慈之后又为何有大悲。 伴着那含着无限悲凉的长啸,雪山之中传出一声声轰轰雷鸣般的声音,那终年不化的积雪,在这一声长啸中,被齐齐的震落崩塌。 神獒也似受了主人的感染一样,引颈向天,发出一声如虎般的声音,和着主人的长啸,直问苍天。 半晌,顾胜澜才稍稍的平息了内心的压抑,带着神獒向山下走去,一人一兽待走到山口时候,顾胜澜不禁一愣,只见在山口竟密密麻麻的聚集着荒狼,而此时这南荒的霸者,在白色狼王的带领下,全体匍匐在地上。 群狼中间,分出一条路来,顾胜澜恍然而觉,荒狼本是这块土地之上最具灵性的动物,在自己向山下走来时,已经有感与自己的力量,又在自己那一声长啸的震慑下,才有此一举。 顾胜澜不由得一阵苦笑,这当真是一个强者的世界啊……他摇了摇头,带着神獒如同检阅一般的,从中间那条路走了出去。 南荒风沙,夜里最甚,即便是那些强悍的荒人,也是不愿意在这夜里出来走动。只是此时,在这深夜风沙漫井时,竟会出现一群人,这群人衣着怪异,面无表情,却整齐的站成两排,每两个人中间,都有一个高高的支架油灯,在那狂风中吞吐着张扬的火焰。 在正中央,有一个完全由木头搭起的高台,那些木头此时被皮带捆绑住,却仍在那肆虐的风中的吱丫丫的作响,高台之上,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这人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尽管在这风沙之夜,却是**着上身,那厚厚的背上用油彩绘出一个面目可怖的头像来,在油灯火把的照耀下分外的狰狞。腰部上面,挂着古怪的饰品,此时在风中被吹的不住互相撞击,发出闷闷的声音来。 这人,却正是南荒的第一大萨满巴鲁。 只见此时大萨满巴鲁满脸的虔诚,扑的一下跪倒在高台之上,向着一个古怪的人像顶礼膜拜。 那人像也不知道是什么物质雕刻成,看上去高大,但却似乎并不重,此时即便立在那木台之上,也不见木台有半点负重的样子,可奇怪的是,在这南荒风沙之中,却是丝毫不动摇。 人像雕刻的并不精细,眉目更有些粗糙,但此时在这火光风声之中,显得异常的诡异,让人看上去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气来。 大萨满长跪在地上,口中说着一些生涩的语言,那语言此时夹在这风声之中,完全让人摸不到头绪,但看此时的大萨满,却是异常的虔诚,却又是异常的吃力,那张常年被风沙磨砺的脸上,竟有汗珠渗出来。 只见巴鲁头磕在木台之上,双手伏在地上,将一大段一大段的古怪语言用一种异常的节奏念出,就如同在唱歌一般,不过是每一段,都似乎在消耗巴鲁的体力,待声音停止的那一刻,巴鲁已经是大汗淋淋。 大萨满稍稍直起了身,将一直伏在地上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双膝跪着上身前倾,只向着那人像,似在祈祷着什么,却在这时候,那人像忽然发生奇异的变化,只见那人像双眼似乎忽然活了一样,一道道微小的光芒不住的在双眼的轮廓之中绕动,使得原本就古怪的面部更加诡异。 忽然一道蓝光簌的从那双眼之间射出来,直落在了大萨满那高举过头的双手之间,紧接着蓬的一声,只见那道蓝光在落入大萨满手中的那一瞬间,竟然忽然变成了一团火苗,一团蓝色的火苗。 随着这古怪的火苗落在巴鲁的手中,整个空气之中竟徒然多了一丝阴冷,木台之下站立的那些人,在那肆虐的狂风之中都没感觉到寒冷,此时却都齐齐的打了个冷战。 大萨满表情忽然激动起来,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身竟直了起来,只见那尚且每有拳头大的火苗在巴鲁的手中不住的跳动,看上去却似霸道的很。大萨满手捧着这团幽蓝色的火苗,嘴角竟有些颤抖,只见他手颤微微的托着这团幽蓝的火苗,又把头深深的磕在木台之上,似在感谢那人像。 人像自射出这团蓝火之后,又重新恢复了那本来的样子,再看不出半点的神奇来。 大萨满站起身,手捧着这团幽蓝色的火苗,将身体转过来,向着下面那两排人,高高将那团火苗举起来,下面众人见状,似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不由得齐声的高呼,那声音与狂风掺杂在一起,在深夜之中传出去好远。 在众人的高呼之声中,只见大萨满将那团蓝火捧到面前,双眼凝视着,忽然猛的张开嘴,竟将那团蓝火吞进了口中。 眼看着大萨满把那团蓝火吞进口中,木台下的人齐齐的停止了高呼声,都一动不动的盯着大萨满,只见此时的大萨满吞下那团蓝火之后,表情顿时变的痛苦不堪,原本已经有些佝偻的身体更深深的弯曲下来,脸上五官已经全部挪移,口中牙齿咬的喀喀作响,显然在极力的忍受着这痛苦。 渐渐的,只见萨满的脸上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蓝气,而身体上那已经开始退化的肌肉此时更加的萎缩,似乎正有东西在拼命的汲取着大萨满的生命一样。 下面的人此时惊讶的看着大萨满身上发生的变化,只见巴鲁那原本清晰的面容轮廓渐渐的竟已经看不真切,那层淡淡的蓝气似不住的扩大,再看过去的时候,大萨满那张脸已经完全被蓝气所掩盖,木台之上,只见一个佝偻的苍老身体顶着一团蓝气,不住的摇晃,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这些人都是大萨满手下的祭祀,虽然早知道大萨满正在行一个极其凶险的法术,但见到如此的情景,一个个都变了颜色,不知道大萨满能不能熬得住。 就在这些人有些惊惧的目光中,大萨满巴鲁在高台之上忽然发出一声骇人的嚎叫声,只见他原本几乎要佝偻到一团的身体此时竟忽然的绷直了,就似乎身体之中正有一种力量在极力的拉扯一样,那声嚎叫即便是此时漫卷狂风仍无法掩盖,就如同夜半的狼嚎一样,完全听不出人类的声音来。 再看大萨满后背那个用油彩画成的鬼面图象,此时竟不受控制一样的活了过来,随着那鬼面像渐渐的凸起,大萨满的身体不住的向后凹进去,而那鬼面像也若一个新生命一样,渐渐的脱离开大萨满的身体。 此时大萨满脸上那团蓝气更盛,而身体已经半悬在木台之上,手脚如同死人一般的僵直,整个看上去,已经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相反此时在这深夜之中,木台周围徒然多出若干的诡异声音,那声音就如同荒野的幽灵一样,顿时周围的空气阴冷到了极点,声音之中,似有野兽哀号之声,似有战士怒吼之声,更有铁甲战戈交击之声,就仿佛这周围数百里的孤魂全被收进来一样。 “南荒的勇士啊,以你们的鲜血你们的魂魄,来捍卫南荒的尊严吧……” 大萨满嘶哑的嗓子几乎已经听不出来是人类的声音,但那一字字却清晰的传在这无边的黑夜之中,使得这黑夜更加的诡异。 那如同从土地中飘荡而出的魂魄,此时在大萨满一声的召唤下,发出更加凄厉的喊叫声,有个更化成了残破骇人的尸骨,直向大萨满的身体之中而去。 大萨满那高大的身体一瞬间,竟被那无数的魂魄所掩盖,在那魂魄之中,大萨满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每一个魂魄的进入,都将侵蚀着他的身体。 相反到是大萨满背后那鬼面像,此时却越来越大,那无数的魂魄似乎已经成了这鬼面像的力量来源,随着那魂魄侵入到大萨满的身体,鬼面像竟渐渐脱离了大萨满的身体。 待那无数的魂魄都进入到了大萨满的身体之中,那鬼面像已经完全的脱离出来,悬在木台之上。 狂风中,那鬼面像就如同从九狱而来的魔神一样,全身上下都闪发出那一丝丝幽蓝色的光芒,黑夜之中,只见这鬼面像身下的木台,竟喀喀的结出了薄薄的霜冰来。 大萨满随着鬼面像脱体而出,身体顿时松弛了下来,只见他摇摇晃晃的转过头来,看着那全身透着寒气的鬼面像,忽然口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去,直喷在了鬼面像那若有实质的虚幻身体之上,奇异的是,那鲜血竟就渗进了鬼面像那虚无的身体之中。 随着这鲜血渗透进鬼面像的身体中,那鬼面像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指引一样,蔌的闪电般从木台之上射出,拖着一道淡淡的蓝光,一眨眼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大萨满眼看着鬼面像消失在夜色之中,似再没有半点牵挂一样,表情如释重负,而那高大的身体颓然的倒在了木台上。 南荒巫术,向来以魂为媒,以血为引,只是大萨满方才所施行的法术太过强横,即便是当年南荒最为杰出的大萨满七采,也未敢轻易的尝试。 若非巴鲁已经对南荒的金狼王失去了信心,若非他忽然感觉到那雪山神殿之中的法王忽然逝去,他恐怕也不会行此**,而法术施完的这一刻,也就是他生命耗尽的时候。 弥留之时,大萨满颤抖着嘴唇,双眼似又看到自己幼年之时跟在师傅的旁边,享受着师傅那宽大而温暖的目光,那时候的南荒,在他的眼睛里,是最美丽的地方…… 黑夜之中,荒人早已经进入到了沉沉的睡梦之中,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大萨满,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至此南荒两个神一般的存在,都轰然而倒,这里再没有神,再没有安详,而所能有的,只是那狂热的对血腥的追逐。 黑暗之中,顾胜澜御剑前行,似乎已经准备要返回中原,可在那么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妖力却让他不由得愣了一下,那妖力恍惚是当年鬼冥转身妖王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可又似乎有些不同。 “难道,鬼冥又要出世了……”顾胜澜在心里不由得打了个问号,却猜不出何以在南荒,竟然会感觉到如此的气息,一阵的寒意不由得涌上了心头…… 九十五 再逢 天地一片广阔,那无边的沙丘如同漫卷而过的画卷一样从顾胜澜的身下闪过。 自从感觉到了那股异样且强大的妖力,顾胜澜已经御剑追了近两个时辰,可此时凭他的神速,竟然两个时辰苦苦相追之后,没有看到半点妖人的模样。 这让顾胜澜大惑不已,按照常理来讲,如今天底下尚且能够散发出如此强大妖气的人,只有当日在十万大山中被自己击溃的鬼冥才有此能耐,可自从十万大山那一战之后,顾胜澜就再没有看到鬼冥的出现,尽管当时自己奔波与鹊山和天都谷之间,但仍以自己强大的神念搜索过,却都是一无所获。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鬼冥已经从这天地间消失了,毕竟那一战,鬼冥也是受伤颇重,虽然自己未能全功,但朱雀之焰,乃魔之最惧,那种情况下即便是鬼冥尚且能保命,也再不会有兴风作浪的能力了,却没想到自己如今在南荒,竟然又重新的感觉到他的存在,这当真是古怪之极。 “难道这妖人在中原无法立足,又要跑到南荒来兴风作浪了?”顾胜澜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结。在他未来南荒之前,他一直将这地方视为是野蛮之地,觉得中原乃神州福地,怎可让南荒轻易入主,可经过这次南荒之行,通过路上的种种,顾胜澜发现其实南荒,也与那中原一样,甚至这里的荒人比起中原来更为淳朴厚实,同样也都并不喜欢那毫无半点意义的杀戮与征战。 而更为重要的是,在顾胜澜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两件事情放不下,其一是见到了老法王之后,自己竟在阴差阳串下参悟了天石,承袭了密宗之法,这种事情本身素日按是玄妙难测,但在顾胜澜的心里,却隐隐的将这雪山之上,当作了自己一种心灵的皈依,或者是因为密宗佛法的浩荡,才会让他生出如此的心境来,如今那一直庇护着这南荒的雪山法王已经坐化,而顾胜澜则潜移默化的将这南荒的命运悄悄和自己挂上了边,只觉得只要自己尚还在这南荒之中,就不想这里出什么邪恶之事。其二还有一点,虽然顾胜澜一直说不清楚,但至今他仍然记得在风鸣之城中得见那神秘女子时候的情景,凭着自己的神识察觉,他感觉这个神秘的女子一定是自己曾经很熟悉的一个人,所以,就为了这件事情,他也要把一切都弄明白。 可是他想不明白,若那强大的妖力当真是从鬼冥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此时的鬼冥相比与自己之前所见到的那个炼鬼教主,更为厉害!甚至他几乎错觉鬼冥已经将自己修行之中的那一点缝隙弥补上了。 而若不是鬼冥,那这南荒之中,又有什么人可以有这么惊人的本领,能散发出如此强悍的气息来,即便是从仙门走出来的自己,都暗暗吃惊。 此时顾胜澜站在红莲剑上,用心凝神,自己的感觉着周围的变化,哪怕有一丝的异样,都可以清晰的反映到他的神海之中,只不过此时反映到他神海之中的,却全都是那漫天的黄沙和黄沙之中蠢蠢欲动的幼小生命,除此之外,再没有半点古怪的迹象。 追踪初始,他还能感觉到那妖力的强大,可随着追踪的时间越来越长,那股妖力是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就如同消失在这茫茫的沙原上一样,再让顾胜澜找不到半点的痕迹,这当真让顾胜澜有些奇怪。 按理说即便是鬼冥真的出现,也不至于如此的躲避自己,顾胜澜有些奇怪的站在红莲之上,却是想不出个眉目来。 身旁神獒却仍是一副倦倦若睡的模样,自从自己从那天池中出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这神兽比以前更加爱睡觉了,似乎每天都在抓紧每一刻的时间来打盹,与那南荒中流传着的活佛之坐驾大是不符,相反到更有种老而精力不及的感觉。 顾胜澜对这个老伙计最是清楚不过,知道若非到了至关紧要的时候,是指望不上这个神兽,自从这只神獒跟了自己,真正展示实力的时候也不过就那么几次,而平时里所做的最多的就是昏昏欲睡,就仿佛这神兽在认识顾胜澜之前从来没有睡过觉一样,现在抓紧每一时刻来补足。 但虽是如此,神兽毕竟是神兽,如今这个状态仍让顾胜澜感觉到有些疑惑,现在顾胜澜每每看到它都不禁要怀疑一下这神兽的目前所在的阶段了,是否是已经到了最后突破的阶段了,要知道自己目前几类于谪仙之体,又有朱雀之魂,但这是神獒跟在自己身边竟仍没有半点的畏惧,莫不是这神獒也将到了突破的境界而最后向神兽之顶进阶? 顾胜澜摇了摇脑袋,发现自己对此知道的还真是少的可怜,可如今又没有办法,神獒要睡觉他是拦不住的,但对付鬼冥是总要有些办法的。 这一路的追下来,虽然没有再发现那股异常的妖力,但顾胜澜却布下了层层的阵界,以灵力为媒,一旦有妖力触发,顾胜澜会第一个感知到。 这种方法虽然最是简单,但要在如此广大的范围中布下阵界,之前的顾胜澜是无法支撑的,而如今,他却只需要在这里坐守待敌了。 此时他就坐在那阵界之中,他知道若那妖力真的是鬼冥所释放出来的,那一定会过来找自己的,如今自己与鬼冥,谁也无法逃避谁,而最后一定要以一方的消灭作为结局。这就是宿命,即便顾胜澜是这天下的异数,但鬼冥又何尝不是,两人的相逢,就注定了不得不做出了断。 南荒的天地永远都是那么的粗线条,即便是那云彩,都失柔而重浓,与中原相比完全是相反的两种感念,自从那仙门出来之后,顾胜澜整个人变化的更厉害了,相比与以前,他更能感觉到那一山一水,一木一草的变化和生命,而更为奇异的是,所有映入眼中的景色,他都可以将其摄入自己的天地之中,就在自己的意念神海之中,更有一个自己所勾画的天地。 在发现了自己有这个能力之后,他就很习惯的只要看到美丽的景象,他都会潜意识的转化成自己那天地之中的一角,这才是生命的印记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小天地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或许有一天自己的这个小天地会将这神州所有的美丽都容纳进来,那时候自己就可以躲进这一方世界再不管其他了。 在这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朱雀翔游的风姿,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力量的所在,就如同一切都尽在手中一般。顾胜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但他与那朱雀魂魄,似乎一直处在一种分分离离的状态当中,而每一次的分离融合,都会让他更强大。 顾胜澜坐在那里,默默的感受着这一切。 就这样,从日升,到日落,从那风沙夜狂,又到红日破云而出,几番的轮回,顾胜澜和神獒就那么默默的守在最中,不断的催动着一股股气息,向四周蔓延。说来着也是从雪山法王那里得到的启示,当日顾胜澜来到南荒,雪山法王便是以此种手段追踪他,并最后将他带到了雪山神殿之中。 就在顾胜澜和神獒守在阵界之中多日之后,那阵界气息终于一跳,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随着这个人闯进阵界,顾胜澜的眼帘之中立刻清晰的看到这人的模样,这就是阵界气息的玄妙所在。可是让顾胜澜惊讶的人,这个人并不是鬼冥,却是当日自己所见到的那个长昊,在金帐狼王之前极其受重的长昊。 那日自己在金帐狼庭之外遇见长昊,并与长昊交谈一番,这人竟原本的讲朱雀的来历告诉了自己,也正因为如此,牵动了体内神秘的力量,导致自己再一次陷入朱雀魔火之中,险些把小命交代了,若非是神獒最后关键时候感受到了雪山法王的召唤,自己恐怕已经落入了长昊的控制之中。 顾胜澜一想到这些,对这个人就生出一股的恨意来,只觉得这人虽是外表雍容而高雅,可骨子里却如那些反复小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为一己私欲而宁负天下罢了,与当日的林破念没什么区别。 原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了,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自己跑到这阵界当中来,对于这个长昊,顾胜澜虽不畏惧,但却不知道这人当日是用何种手段让自己几乎沦丧,所以不得不有些的警惕。 却在这个时候,顾胜澜忽然又感觉到在阵界与长昊相对的方向,竟又有一个人闯了进来,与长昊所不相同的是,这个人的移动速度是相当的快,即便是阵界之中充满了顾胜澜所布下的气息,仍不能让这个人减下速度来。 顾胜澜眉头一皱,眼睛里所出现的这个人似曾相识。 风鸣之城,白驼车队,那神秘的篷车旁,那个黑纱裹面的修真,顾胜澜没想到此时出现在另一面的,竟会是这个人。 只见这个人如当初一般,透着冰冷的气质,带着几分的邪异,用一种古怪却相当灵动的身法摆脱那气息的纠缠而迅速的接近顾胜澜。 顾胜澜没想到这个古怪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虽看模样是冲自己而来,但却不知道所谓何故,尽管这个人顾胜澜猜不出头绪来,但此时的顾胜澜已近天人之境,又怎么会在意他。 感觉着这个人迅速的接近,顾胜澜非但没有阻拦,反到是暗暗一缓,将那布下的气息慢慢收拢,反阻向长昊的方向,在他的眼睛里,长昊这个人要更加可恶的多,既便是要来,也要先拖延一下。而且隐约当中,顾胜澜似乎感觉这个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古怪人并非全是恶意,而在那几分邪异的背后,更会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他才要拖延一下长昊的脚步,以便给自己多点的时间。 此时这偌大的阵界当中,以顾胜澜为中心,这两个人都在极力的向顾胜澜接近,那个古怪的人显然是感觉到了身边阻力越来越少,更加快了移动的速度,相反长昊那边到是更加的吃力,这个长昊是个很古怪的人,若是他本身与俗人一般,那这些气息并起不到什么作用,可相反在长昊身上,却有一些古怪的法术,这些法术又未见有多么的强大,这使得长昊此时在这气息的纠缠下走的更加吃力。 虽是如此,但长昊似很有耐力一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更加努力,显然是一副不回头的表现。 顾胜澜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望向前方,只见在那风沙稍熄之处,传出一阵沙沙的声音来,一个全身黑衣之人缓缓的走了出来。 与当日在风鸣之城所看到的一样,这个人完全看不出模样来,即便是一双眼睛,都深深的隐藏在那衣沿之后,一身的黑衣把身体裹的瘦瘦的,乍看上去,就如同那午夜之中搜魂的鬼使一样。 顾胜澜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禁皱了皱眉头,一种很古怪的感觉涌了出来,似乎眼前这个人并没有那么邪恶一样,相反却是曾经相识,可到底是什么让他有如此的感觉,自己又说不出来。 他看着这个人,这个人也在用那双隐藏在衣沿之后的眼睛看着顾胜澜。 顾胜澜只觉得那种感觉越来越是奇怪,以他此时的修为,被人施法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唯有可能的就是一定有理由如此,他不禁摸了摸神獒的大脑袋,说道:“老伙计,这个人很奇怪啊……” 又看了看这个人,说道:“破了我的阵界,闯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我这阵界不是为你所设的!” 那人听顾胜澜如此一说,忽然发出一声怪怪的笑声来,那声音似含着三分的凄楚又有着几分的狂傲,在这夜里就如同夜枭一般的刺耳难听。 “顾胜澜果然是顾胜澜,说话的口气都还是老样子!” 顾胜澜一愣,听这古怪人的口气,就似乎以前果真认识自己一样,不禁疑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见我又是为什么!” 那古怪人嘿嘿一笑,说道:“且让我看看如今的顾胜澜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又有多少的斤两问我的话!”说罢手一震,只见一把剑身狭细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只见那狭细的剑僧上,不住的溅射着耀眼的火星,传出劈劈啪啪的声音来,在这深夜之中很是醒目。 那古怪人把手中剑一横,看了看顾胜澜,说道:“你亮剑吧!” 顾胜澜看了看这古怪人,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出手就是了,若敌不过,我自然亮剑。” 古怪人全身微微一抖,显然被顾胜澜的话所激怒,说道:“狂气不改!”说罢细剑一抖,人已经腾了起来,下一刻的时间却如同蒸发了一样,忽然消失在了空中。 “果然是诡异!”顾胜澜暗暗说道,全身灵力顿时提升,搜索着这古怪人的踪迹。 修真斗法,罕有如此,这古怪人所修之法显然非是正途,但与斗法之中却是颇有效果,这就若刺杀流一般无二。 空气之中仍全是灰土,那风仍是没有半刻的停息,可就在顾胜澜四周,却如同凝固了一般,无论是那风,还是那沙,都止步在顾胜澜的身前,在他的周围,似有一张无形的网一样,把顾胜澜完全的笼罩在其中。 此时原本寒冷的夜似乎也变了模样,一股股热气不住的从空气中蔓延而出,仿佛随时都可能点燃了一样,可任谁,却都找不到这热的来源所在。 顾胜澜也找不到,他也不用去找,根据他的猜测,这种法术必然无法长时间的隐藏身体,而待他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是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此时的自己,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就是了。 此时神獒也嗅出了这有些不对头的味道,一双眼睛不住的向四周打量,相反却是顾胜澜,把眼睛反闭了上,就那么站在那里,任凭周围的温度一点点的提高,却是完全都不在乎,朱雀之魂,又怎么可能会怕这个! 可事实却和顾胜澜所料的所不同,这个古怪人不知道有着多大的耐力,他消失的时间似乎完全的超出了顾胜澜的想象。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顾胜澜心里微微的有些疑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若不是后面还有一个长昊来意不明,自己也不怕和这个古怪人耗下去,可现在这样,很明显是自己情况不明。 顾胜澜心思微微一动,周围那宛如蛛网的灵力顿时生了水纹一般的波动,就在这刹那的缝隙之下,就在顾胜澜眉心正中的前方,忽然水纹一出,一个黑影出现在空中,那空中的温度徒然升高,就仿佛被点燃了一样,一声巨响,一蓬火光直射而出,仿佛一个大火球一样,向顾胜澜的正面炸来。 顾胜澜心中一动,身体在瞬间晃了数下,似要幻化出若干的影象来,而单手虚捏,若一莲花般直向那火球捏了过去。 要知道顾胜澜此时的金刚手印已成大道,再非当日所能比,那手印之中所含之大悲佛法,即便是九雷也可化去,又何况是这个火球。 这个火球也是了得,就在那宛如莲花一般的手印要捏过来的一刻,竟开始成倍的缩小,最后待那手印要捏住的一瞬间,那火球似已成荧火一样微渺,想滑出指尖! 顾胜澜此时双目微闭,可眉头天眼忽开! 只见那道目光仿佛闪电一般,登时将那手印之间照的通透,那荧火之亮再想挪动,竟已经是千难万难! “一花一生命,一沙一世界,虚弥芥子既是天地广阔,你又往何处走……” 顾胜澜此时忽然朗声说出这段话来,说罢微笑着看向对面。 只见对面空气之中猛的一阵扭曲,就仿佛被人用力的挤压一样,从当中分化出一个身影来,却正是方才的那黑纱裹面的古怪人。 九十六 降巫(上) 一招两式,即便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古怪人仍在顾胜澜那莫大的法力面前毫无作为。此时他从空气之中又重新的出现,来到顾胜澜的面前,张了张嘴,声音却比方才要嘶哑许多,说道:“果然今非昔比!” 自从见到这个古怪的人,顾胜澜就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个人以前就认识自己一样,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他看着这个人,说道:“你来此地,必有所为,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忽然顾胜澜只感觉身后一阵强风袭来,大吃一惊,回身一瞧,只见一道强光不知道是何物,竟突破了层层禁障气息,直奔二人而来。 这法器不知道是何物制成,竟趁着顾胜澜方才一松懈之下强入而来,显然是长昊所放。 顾胜澜长喝一声,单手一挥,红莲脱手而出,直奔那法器而来,那法器似知道红莲神兵之厉,在瞬间竟似受法力催动,猛的一快,在电光火石的刹那竟就那么错开了一点点,而红莲神兵只抓到了那法器的尾巴。 只见一道白光就如同细线一般从顾胜澜的眼前划过,直直的没进了那古怪人的身体之中。 顾胜澜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这东西竟是为杀这古怪人而来,待这东西从眼前划过去之后才猛然醒觉过来,但已经是来不及,再看那古怪人已经是摔在了地上,而在他的胸口之上正钉着一根骨制的长针,那长针后面小半截已经断去,但大段的针身仍刺了进去。 顾胜澜闪步来到古怪人近前,一把把他的身体从地上抱起来,灵力同时渗进那古怪人的身体。 “你是谁?”顾胜澜以莫大的念力重重的印在这人的脑海之中。 只见这人猛吸了一口气,全身却不有自主的抽动了几下,那根骨制的长针显然附上了秘法,只这一下便可要去此人的性命。 这人抬头看了看顾胜澜,张了张嘴,用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说道:“你……你一定要把……把她带走!”只这一句话,便再没有了反应。 顾胜澜一急,正要用自身的灵力将这人的魂魄吊住,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气息一动,顾胜澜终于是长叹了一声,知道再没有机会救这个人了。 他把这人放在地上,随手一抹,将这人的面上黑纱去掉,入眼的竟是一张布满了伤痕的脸,那突起的疤痕就如同一个个小肉丘一样触目惊心,但顾胜澜仍是辨认了出来,未想到在这南荒竟遇到了这个人,杨烈,当年华青云门下的弟子,后来和华笙一起失踪。 看来,那个所谓的圣女,即便不是华笙,也相差不远矣! 顾胜澜虽与这杨烈没有多少的情分,但毕竟被人在自己眼前杀掉,而自己竟然无法来施手,只觉得一阵的恼火,他沉着脸,抬头看着来人。 “长昊!”顾胜澜瞳孔紧缩,只觉得此时这个人是可恶之极,若不亲手除掉实在无法解除心中的恼火。 多日不见,长昊仍是那副雍容之气,只不过大约是赶路的缘故,衣衫之间多了些许风尘之象,但反更衬托那股的高雅模样。若非亲眼所在,顾胜澜都想象不出这人竟会发出秘法骨针那类的凶悍法器。 长昊冲着顾胜澜微微一笑,说道:“顾兄弟,当日离开之时似有不妥,让我好生的挂念,如今看来却是更胜昨昔,当真可喜可贺!” 那表情丝毫不见做作,仿佛真心而出,即便是顾胜澜,也不得不佩服此人这表情功夫了得。只不过今日这人竟在自己眼前杀了杨烈,实在是太过嚣张,顾胜澜冷冷一笑,说道:“多日不见,你的法力到是进步了许多!” 长昊听顾胜澜如此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满面愧疚的说道:“顾兄弟且莫恼火,我也是万般无奈才是如此下策,这个人原本是圣女的贴身护卫,可多日之前不知道所为何故,性情大变,离开了圣女,且在离开之时伤害了圣女十余名手下,我也是生恐这人在顾兄弟面前搬弄是非,伤害了顾兄弟,所以才有此一下策……” 顾胜澜冷哼了一声,旋而又晒然的说道:“原本以为长昊乃是狼王帐下贵客,却没想到是替那圣女做事的……” 长昊表情仍是不变,不愠不火的说道:“圣女如今在这南荒声势正盛,且与狼王所见大同,支持狼王挥兵中原,此乃难得之事,我自然也是没有异议的……” “那今日你闯进我着阵界之中,又是为的什么?莫不是就为了这个人!”顾胜澜用手一指身边地上的杨烈,冷冷的说道。 长昊听顾胜澜的口气,苦笑了一声说道:“兄弟想来是对我成见颇深,也罢,现在我也是无法自说,这些都留在以后自会澄清,只不过眼前有一件事情,顶要你帮忙!” 顾胜澜听罢,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长昊高深的一笑,说道:“若是别人,兄弟未必会出手,但这个人,你却一定会帮!这个人就是圣女……” “圣女!”顾胜澜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长昊到这里找自己,竟是为了让自己救圣女!他又低头看了看此时早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杨烈,看来他也是让自己去救圣女,只不过他要自己把圣女救走! 看来这个圣女一定是华笙无疑了……而此时她在这南荒之中,相必一定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联想到那日在风鸣城所看到的一切,不难看出这个圣女的名头此时在南荒有着多大的作用,而若非如此,长昊也不用如此辛苦的跑到这里来求自己。 此间关节想通,顾胜澜大致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曲直,只唯一还不能想通的是,此时华笙身边高人应该有很多了,即便是南荒的最高修行者不在,还有清风阁的人,起码端木还在,何以竟都无法施法解救,还要长昊跑到这里来找自己。 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法术,连清风阁的人都没有办法,要知道清风阁乃木族遗支,最擅长的就是以自然之力使万物归春。 连清风阁都无法消除的法术,会是什么法术,顾胜澜猛然想起自己在这里等待的鬼冥,事实上那晚自己也无法完全断定那股的妖力就是鬼冥所散发出来的,看来这其中还是有自己所不明白的奥妙所在,而自己也一定要走一趟,才会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至于华笙这丫头怎么落到了南荒,又是怎么成了圣女,顾胜澜到是没有多少的兴趣知道,在他眼睛里,只要把她带回去,交给华青云,那就再没有瓜葛了。 在顾胜澜的心里,任谁也不能和琪琪相比,更何况琪琪后面还有一个小舟呢…… 长昊一副吃定了顾胜澜的模样,笑着看着顾胜澜,显然是他知道顾胜澜与这圣女之间的一些瓜葛,而他最看重的,是要把顾胜澜也拉到他的阵营当中来,在他看来,既然身负着朱雀之魂,就一定要为复兴大殷朝而粉身碎骨,更何况如今自己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只需要顾胜澜在前面扫扫绊脚石就可以了。 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再顺理成章不过,至于什么清风阁,是他迟早要除掉的,而即便是狼王,也不过是他手中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他最大的棋子,就是眼前的顾胜澜,这缘与,他是如今大殷最后的血脉,而顾胜澜,是为护大殷而存在的。 所以他才不辞辛苦的跑到这里来,因为他要让顾胜澜成为自己最大的力量,而眼前是最好的机会。 如今圣女身中邪法,即便是把圣女从中原带来的端木都无法解救,而狼王此时最看重的,就是圣女那一呼之下从者如云的召唤力,若此时她有个长短,任谁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若此时顾胜澜能把圣女解救过来,那在狼王近前,无疑又多了一份力量,恐怕清风阁的老端木也无之奈何。 长昊在内心算计着,觉得一切都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他又怎么知道,此时的顾胜澜,虽然继承了朱雀那庞大的力量,可那前世的印记,却没有继承下来,相反到在那种种的经历之中,养出了一种特性独立的怪脾气来。 眼见着长昊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顾胜澜忽然嘿嘿的一笑,表情也变的有些诡异。长昊不名所以,可看着顾胜澜那眼神,心里却似乎有些发毛一样,便有些揣揣的问道:“顾兄弟,你笑的是什么……” 顾胜澜嘿嘿的笑道:“你要我跟你去为圣女治病,我是一定要跟你去的,只不过去之前,却是要算上一笔帐的……” 说话间,也不理长昊那惊异的表情,忽然隔空虚虚的一按,只见那五指的大拇指,就仿佛完全超越了距离的跨度一般,竟完全不合理喻直向长昊的额头而来。 长昊心头猛跳,只见那拇指似已经到了眼前一样,就仿佛千均之力一样,含着莫大无可匹敌的压力,直压过来,而自己即便是躲避的心思,在这股巨大的力量面前,都完全生不出来,而任凭那拇指若实若虚的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 一股浩然之力从大拇指之中涌灌而出,随意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景象,只见长昊竟然如同一个被瞬间压住的人一样,四肢不住的挣扎,面部肌肉抽动如同被人把生命汲取出去一样,而鼻子双眼之间,竟有一丝丝的黑气渗了出来。 入眼之间,此时的长昊哪里还有半点初时的雍容高贵,那丝丝渗透出来的黑气和那扭曲的面容,分明就是一个邪恶之魔。 顾胜澜冷冷一笑,长昊这个人本身可能连中原普通的修真都尚不如,但潜在里,却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力量盘踞在他体内,也正因为这股莫名的力量,才让他那雍容的外表总让人感觉到摸不清楚看不明白。 当日在金帐之前,就是因为如此,顾胜澜才一招失手,险些陷入到他的掌控之中,试想当日即便顾胜澜没有达到今日这般的境界,但已能与鬼冥那般级别相提并论,又与那朱雀往来磨合多少次,若非一不留神,怎么可能会忽然压制不住体内朱雀之火。 今日原本顾胜澜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些,但长昊竟又在他眼前逞凶杀死了杨烈,自己虽然与杨烈并无交情,但好歹也是曾经同在一个屋檐下,即便是佛也有三火,更何况是顾胜澜。 此时在顾胜澜那佛印之指的威力下,长昊体内那潜藏的邪力一丝丝的渗透出来,又逐渐的凝聚在一起,竟不散去。这股力量,全然不是顾胜澜之前所看到的那些,当日鬼冥已经化身魔神,可那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与这有所不同。 顾胜澜双眼凝视着这团黑气,手印却是一松,只见长昊顿时如同一泻,摔在了地上,再没有那雍容高雅的模样,相反面容疲惫,萎顿不已。 顾胜澜空手一招,只见那团黑气渐渐向手心靠拢,待那团黑气落在掌心的一刻,顾胜澜手中自生起一丝丝绿色,如同蔓枝一样向上包裹,将那团黑气包在其中。 这丝丝的绿色乃是顾胜澜阴长阳错取自魔门至宝圆月之轮中,就为这丝丝的绿色,以至于鬼冥转身魔神未能全功,足见其非同凡响。 此时那丝丝的绿色将黑气包裹在其中,就如同一个笼子一样,竟编制的密不透风,而向内伸出无数的小分支来,不断的分割着那团黑气,那团黑气也是强悍,在这绿色的分割下,竟仍能藕断丝连一样,显然生命力极其旺盛,奈何顾胜澜体内所生出的这丝丝的绿色乃魔之本源,任凭这黑气如何的纠缠,却终是将其一点点的分割,又逐步的蚕食,最好消失无形。 顾胜澜抖了抖手,似乎要抖去掌上的尘灰一样,那丝丝的绿色转瞬之间又消失在他的手掌中。他又转看向长昊,只见此时长昊的脸上一片的死灰之色,黯淡无光,显见是那团黑气被抽离身体之后,体内力量极大的透支。 “如今你可知道这厉害了?”顾胜澜冷冷的说道。 长昊无力的点了点头,又怨怨的说道:“你可知道那力量是什么?它是我们大殷的根本所在!只有我们历代的继承者才会拥有,如今却被你消去了七七八八,让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顾胜澜冷笑了一声,说道:“气数早尽,你就是留着这些邪恶之气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为祸与众生罢了!” 长昊狠狠的看着顾胜澜,说道:“你体内有着我们大殷的护国之力,竟然说出这番话来!” 顾胜澜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你当这天总不会变吗?还有什么是永远呢?”他随手一指黄沙之中爬着的一只小虫,又说道:“对于它来说,前面千米之外,就是永远,对于你来说,大殷就是永远!而与我,不过就是这一辈子,这弹指的一辈子,足以,又何必去管它兴亡更迭!你的大殷,与我无关!” 一番话说的长昊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顾胜澜竟有如此的说辞,他忽然发现再也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了,他就若一泓池水一样,待一切都忽然清晰起来,你却发现这池水已经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模样了。以顾胜澜如今的修为,竟然毫无半点的所求,长昊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顾胜澜打了一个唿哨,一直懒洋洋趴在旁边的神獒猛的一立,来到他旁边,顾胜澜看了看长昊,说道:“现在,我该去帮你治疗那个圣女了……” 长昊苦笑一声,知道自己这次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如今无疑与引狼入室一般,此时的顾胜澜,就是这狼,一只自己完全摸不准脾气胃口的狼,而之后,他更不知道这头狼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不过,此时已经由不得他了,顾胜澜单手一招,红莲神兵迎风而起,顾胜澜提着长昊,迈步踏了上去,又召唤了神獒,直奔那金帐而去…… 九十七 降巫(中) 南荒金帐,一直都作为南荒最高的权威象征而存在,那高大且在阳光下闪着烁烁光芒的金顶大帐之中,有着统帅八大部落的狼王,而那威震中原的狼骑,只需他挥手之间,便可倾巢而出席卷山河。 只不过此时的狼王,似乎失去了素日的那种威严,不住的在那大帐之间来回的走动,表情相当的焦急,一双粗大的黑眉紧紧的锁着,而身边除了几个侍卫和部落的首长,还有三个衣着完全不同的人,这三个人皆是布衣打扮,高高的身材配合着清瘦的面容,颇有仙风之气,只不过此时这金帐之中因为狼王而使得空气异常的沉闷,大家都是默然无语。 这三个人正是如今清风阁的掌门人,为首的乃是清风阁的阁主端木,其他两位则是智木和祥木两大长老,这三人当日在中原也是威震一方之人,与修真界鼎鼎有名,可此时在这金帐之中,却也是眉头不展,似有难解之事。 狼王在金帐之中不停的走动着,那沉重的脚步声就如同敲在周围人的心头一样,端木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难以断绝,而素以机智见长的智木长老,此时也是低头无语。 几日前,狼王为圣女举行了一场祈福法事,以振作备战的勇士,哪知道就在那祈福的前一晚,圣女忽然性情大变,状若疯狂,完全没有了圣女的模样,几乎和一个疯子一样,随后即病倒,任凭如何的医治,都找不到病根的所在,这使得狼王顿时失了手脚,毕竟之前通过了种种的手段,已经把圣女推到了南荒近神的巅峰,若此事让荒人知道,必然生出大乱来。 “端木阁主,你是不是真的就没有办法了?”狼王停住脚步,开口打破了金帐之中沉闷的空气,但那语气之重反更增加了空气的压抑。 端木阁主两道立眉微微的拧了一下,似乎对狼王的这种口气颇有些不习惯,但终究还是舒展开来,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以清风万木归春之法暂时压制住了圣女体内的邪力,但却终究无法将其完全的消除掉,南荒巫术,当真是让人头疼!” 狼王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在狼王旁边忽然站起来一个矮墩墩的汉子来,这人头插三根彩色羽翎,上身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腰挎弯刀,面部横肉丛生,甚是狰狞,只见这人冷哼了一声,说道:“说什么是中原修真之长,如今却连这点法术都解决不掉,依我看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端木闻声双眼猛的闪过一丝的寒光,转看向这人,却是狼王八部之下白河部首长扎里,这个扎里在八部首长之中素来以强横闻名,且一向蛮不讲理,即便是赤风部落的纳丹,都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扎里这个人一向怀着排外的心里,对于这些衣着古怪的中原来人早就已经看不惯,此时正好抓住机会,才出来以言语发难。 智木长老见状忙打了个哈哈,说道:“南荒向来藏龙卧虎,而巫术更是高深莫测,我阁主初见此法,一时之间想不出对策来,那也是情喇中,只需稍加时日,这等小道又如何能难倒我清风阁,更何况此时圣女已在我阁主的秘法之下安静睡去,狼王又何必太着急……” 端木阁主此时脸色阴沉,默然无语,狼王见智木长老如此说,心里明白知道此时与清风阁已经是唇齿相依,实不宜生出事端来,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扎里,沉声说道:“南荒狼王之庭,还由不得你作主!你还不快退到一边去!” 扎里听狼王这样一说,脸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可却不好反驳狼王,只得恨恨的站到一旁,一个人生闷气。 狼王见扎里退下去,又转身对着端木说道:“阁主,不管怎么说,你心里最是清楚圣女的重要,更何况如今战事时刻,若没有圣女的祈福,恐怕士气不振啊……” 端木点了点头,说道:“本阁自然知道其中干系,狼王放心就是!” 狼王点了点头,可表情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他徐步走到金顶大帐的门口处,忽然又说道:“不知道此时先生身在何处,是否找到了能解救圣女的办法……” 端木站在狼王的背后,听罢顿时又是皱了皱眉头,同时智木和祥木两位长老,也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下,两人均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的担忧。 清风阁与狼王,无非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能站在那中原之上,此一节清风阁更怀心事,它的目的不仅仅是要将中原纳入掌中,更是要让木族统治中原,只不过一切都需借助狼王军力,若此时与狼王疏远,对与以后必然大大的不利。 “看来能否把圣女治好,已经成了至关重要之事了”端木心里暗暗的郁结,木族最为擅长的就是此道,可却没想到自己竟到现在还没能把那圣女治疗好,早知道如此,自己还不如不弄出这么个圣女来呢,看来事当真是有利有弊。 他一声不响,转身迈步向金帐外走去,智木和祥木两位长老跟在后面,临出去,祥木长老的目光扫过扎里,闪过了一丝杀机。 待出了大帐,端木转身看了看智木和祥木两大长老,沉声说道:“此时不好再拖延,你们两人留在这里,我要离开几天,寻找一件东西,来给她治病……” 祥木长老点了点头,智木长老却不无忧虑的说道:“阁主此时离开,若中间发生什么事情,恐来不及应对啊!” 端木阴冷一笑,说道:“放心,此时什么事情都出不了,即便是有什么事情,也要等我回来,如今正是人心浮动,就若怒海行舟一般……”说罢再不理二人,转身离去。 而此时被狼王奉为先生的长昊,正无精打采的被顾胜澜挟持着,驾驭着红莲神兵,向金帐而来,由于体内那股传承下来的力量被顾胜澜化去个七七八八,此时的长昊就如同一个废人一样,任凭顾胜澜施为,而一路之上顾胜澜也没闲着,他心知清风阁最擅以自然之力来化解邪力,端木的修为即便超越不了当时的林破念,但相差也不远矣,若清风阁都无法解救,自己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更要命的是自己是一定要救活那个圣女的,因为之前从杨烈的口中,他已经知道这个圣女,就是自己曾经的小师姐华笙,当年种种,虽有断臂之节,但与顾胜澜此时,早已经化作烟消云散,只觉得自己理该把她带走,否则的话,与心必然无法安释。 一路上,顾胜澜详细的问了情况,此时长昊到真是做到了知无不言,只不过对与圣女的病状,仍无法完全说清楚。 如今的金顶大帐,对于顾胜澜来说,虽不至龙潭虎穴,却也相差不远,毕竟那里有清风阁的人,而顾胜澜对于清风阁,一直抱着很大的反感,身为中原三大门庭,曾是神州正道的维护者,竟然以如此之法将战火引进中原,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顾胜澜都无法接受。 天都谷虽然出了林破念这样的谷主,但尚还有捍卫中原之心念,更不要说此时一直协助武王镇守十万大山的锁心殿,所以清风阁在顾胜澜的眼睛里,跟反骨人没什么区别。若非此时的顾胜澜早已经少去了那争强斗狠的好胜之气,恐怕早已经去向清风阁寻事。 狼王的金顶大帐,此时已经在顾胜澜的视野之中,顾胜澜看了看长昊,说道:“你一会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长昊闷声一哼,也不言语,顾胜澜却也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鬼祟事情来,毕竟自己如今来是要医治好华笙的邪病,与南荒是大大的好事情,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主要的目的是要把华笙带走。 他带着长昊按落红莲,此时早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并通告了狼王,狼王得知先生回来了,顿时喜出往外,亲自来到帐外迎接。 来到帐外,狼王却是一愣,只见长昊此时一脸的疲惫,面色苍白,丝毫没有素日的那股雍容之气,再看长昊的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长发披散,一直垂到肩膀上,风吹而动,脸上五官清秀,一双眼睛若星辰般的明亮,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之色,即便是狼王,一眼望过去,心里都似生出一种要心碎的感觉,高高的身材,挺拔的如同那玉山一样,让人感觉到遗憾的是,一个臂膀,却不知何故被人断去,只留一个空荡荡的衣袖,让人徒感天嫉英才。 在这人身后,一只金色巨犬正晃悠悠的站在那里,狼王心中一惊,他自己身为南荒八部之长,自然对南荒的传说熟而能详,在南荒一直就流传着神獒的奇闻,据说当年活佛便是骑着神獒驾临这南荒的,直到现在荒人的手中还有着描绘当年的画像,更有传言说数日之前,已经有人见到这神獒的踪迹。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獒……”狼王心中一惊,但表情却是一如往常,他两道浓眉一拧,冲着长昊说道:“先生一别多日,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事情,面色怎么如此疲惫啊……” 长昊苦笑了一下,向狼王施礼说道:“有劳狼王挂心了,我不过是一路风沙,有些不适罢了,没什么大碍” 他又看了看顾胜澜,给狼王介绍道:“因为圣女忽生怪病,我一直苦于无法为狼王分忧,所以这次正好求来了顾兄弟,希望能医治好圣女的病,以安狼王之心。” 狼王哦了一声,有些惊异的看着顾胜澜,刚要说话,却听顾胜澜抢先说道:“无需多说,且让我看看圣女的情况再说” 那双眼睛望向狼王,狼王忽然一震,似乎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一样,只觉得现在就应该按说的去做,他点了点头,一挥手说道:“圣女正在沉睡之中,请这边走……” 说罢就使人带顾胜澜走,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走来,一边走一边说道:“狼王且慢,狼王且慢!”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麻衣老者正急匆匆的走过来,来到近前,却正是清风阁的智木长老,见智木长老来到众人之中,却也不向狼王施礼,只古怪的看向顾胜澜。 顾胜澜虽然当日与他在十万大山之封印台上见过一面,但那时来去匆匆,却并不知道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只从衣着打扮上看,猜测出此人一定是清风阁的人,且在清风阁之中地位不低,否则的话此时怎轮到他来说话。 智木却是认识顾胜澜的,他早就知道天都谷出了个弃徒,又在封印台上亲眼目睹了顾胜澜与鬼冥斗法,那骇人场景至今仍是历历在目,心知自己不敌,但此时阁主又不在,而他最知道圣女的来历,更知道当日因情所怒,顾胜澜被现在这圣女断去了一臂,因而不知道顾胜澜若见到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又哪里知道,顾胜澜早已经知道其中曲直,否则又哪会有心情跑到这里来。 狼王却是脸色一沉,清风阁迟迟没有把圣女治好,已经让他对这中原大派很是不满意,此时智木又跑出来阻止自己,甚至连个招呼都不和自己打,当真是没把自己放在眼睛里。 他又想起长昊那晚说的话,清风阁在中原已经是巅峰的位置,又何必不惜自毁跑到这里来帮助自己,其中必有更大的野心,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他冷声说道:“智木长老,你且退到一旁!一切待救好了圣女再说!” 智木在清风阁素以机智著称,此时眼见狼王脸色不对,不由得看向狼王,一看竟发现此时的狼王表情虽是如常,可那双眼睛,竟是有些的古怪,智木身为清风阁长老,修为自是不低,一看便知道一定是被人施法作了手脚,如今这所有人当中,怕是只有顾胜澜有这手段了。 但眼前顾胜澜就在旁边,自己的手段恐又没有顾胜澜高明,若立刻解法必然凶险,智木饶是机智,也有些不知所从,他又看了看长昊,这人一直随在狼王身边,不知道为什么,狼王对这人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只不过此时站在旁边,却是与以往大不一样,他一望之下,心中又有了计较。 智木拱了拱手,说道:“狼王且莫着急,只不过圣女一直在阁主的治疗下,目前又已经好转,圣女体质微弱,若此时换人来施法,恐不堪负受,若因此而加重了圣女的病情,那狼王不是得不偿失,先生,你觉得呢……”说完一双眼睛似求助一般的望向长昊。 长昊没想到智木竟然会向他求助,此时见智木向自己望过来,不禁心里奇怪,自己素来与清风阁貌合神离,都是各揣心事,又怎么可能帮他来说话。 他哪里知道,智木眼见着无法,便剑走偏锋,想通过控制了长昊,而借助长昊来阻止狼王,那知道自己以木族万花迷眼之法施展过去,却连长昊的边都近不了,在长昊的周围,竟有一股力量萦绕,那力量浩然强大,自己根本无法得逞。 只见此时顾胜澜却是嘴角挂着一丝的笑意,正看着自己,智木心中一冷,知道今天除了撕破脸,再没办法来阻拦了,此时他满心的苦水,暗想阁主怎么就选择这样的时间离开,可眼看着狼王满脸的怒火,而长昊又是漠然,知道再没别的办法。 他把心一横,忽然说道:“不管怎么样,今天任谁也不能过去,一切由我清风阁担着!” 狼王没想到智木胆敢如此,顿时怒火丛生,可在潜意识当中,又似乎觉得有些奇怪,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朗笑,只见一直没出声的顾胜澜此时忽然脸色一变,说道:“今日,由不得你们作主了!我却要看看清风阁有多大的分量!” 原打算借狼王之威能见到华笙,然后把华笙带走再说,却没想到中间插出个智木来,顾胜澜却哪里有许多的心情来和他磨牙,更何况此时的他早已经与昔日的人完全不同,天都谷敢上,又怎么可能把清风阁放在眼睛里。若非不想伤及无辜,自己恐怕早就出手了。 智木老脸一横,说道:“早就知道你来意不明,今天就让你知道清风阁分量有多重!”说话间清风阁的祥木长老,也赶了出来。 智木祥木,已经是除了端木阁主之外清风阁中辈分最高的人,两人一个以机智一个以功法与清风阁稳稳站脚,此时两人同出,向顾胜澜叫阵。 顾胜澜冷冷一笑,迈步踏出,再不理会什么狼王,事到这步,用红莲说话便是,此时顾胜澜心中徒然生出一种豪情来,任这天下,便看谁还能挡住我顾胜澜的脚步! 他单手一招,一道红光冲天而出,正是那盖世的神兵,剑灵重生的红莲 九十八 降巫(下) 南荒自成八部之后,从来没有人胆敢在金帐之前拔剑示武,而今天,终于被人打破了。 此时狼王那双眼睛,终于在红莲刺眼的红光之中清醒了过来,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年轻人来这里,目的并没有那么单纯,而自己刚才那么言听计从,也绝对不是那么偶然。 眼见着顾胜澜红莲神兵握在手中,狼王顿时觉得面色无光,不由得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喊道:“大胆小子,当我南荒无人吗,竟然敢在这里撒威!”说话间狼王周围数十侍卫持剑而出,怒视着顾胜澜。 顾胜澜冷冷的一笑,说道:“金顶大帐,我还没放在眼睛里!”说话间单手一扬,红莲神兵尚未脱手,却只见一道利芒破空而出,直从那金顶大帐中央抹了过去。 那利芒就如同流星划过一般,转眼就消失不见,狼王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忽然听到智木长老喊了一声小心,随即听到身后咔咔的数声响,接着再看那象征着南荒最高权威的金顶大帐,竟从中间忽然裂开,向两边轰然倒塌! 这金顶大帐就如同狼王的生命一般,此时狼王看着眼前那倒塌的大帐,忽然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一样,只觉得数年心血似乎就在那一剑中付诸东流,顿时呆在了那里。 那涌上来的众侍卫原本血性,若是一刀一枪的来,绝不会有半点的退缩,可方才顾胜澜一剑之威完全超出了想象,顿时再没有了刚才那股子狠劲,却又不能后退一步,脸上都呈现了惊恐之色。 智木和祥木两人互相看了看,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虽然都希望此时能有人帮忙一下,但狼王手下全非修真之人,这种斗法可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反不如退到一旁。 智木高喝了一声,说道:“你等退到一旁,保护好狼主便是,这里交给我们……” 说话中智木祥木两人催动神法,齐齐凌空而起。 南荒少有修道,反以巫术而见长,所以即便是当年最著名的大萨满七采,也未能如这样凌空而飞。此时狼王的侍卫,听到智木的话,都闪在了狼王身边,一起向这边惊奇的看来。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威猛的吼叫声,那声音就如同猛虎出山一般,凭空刮起一阵烈风来,再看一直懒洋洋站在顾胜澜身后的那只金毛巨犬,此时已经毛发俱张,身体仿佛凭空长大了数倍一般,看上去就如同洪荒的古兽一般,即便是狮虎亦无法比拟。 只见那神獒一跃而起,四爪似在奔跑一般,转眼之间来到顾胜澜的旁边,而后带着顾胜澜平空冉冉升起。 顾胜澜此时持剑而立,站在神獒的背上,手中红莲不住的闪出血色的光芒来,映衬着神獒周身那连连的异彩,在一抹阳光之下,竟如同天神下凡一样。 整个天地之间,与之相比,顿时失去了色彩,对面的智木祥木,也在这威势之下相形见拙。此时远远站在一边的南荒战士,乍见此景,竟是不由得倒身下拜,感觉眼前的顾胜澜几乎就成了那传说中的大神临世。 顾胜澜站在神獒背上,一股股力量自身体之中涌出,刹那之间,在他的背后生出一只巨大的朱雀神鸟来,这神鸟若真若幻,双翅展开几乎让人望不到全部,羽翎之间闪着腾腾的烈焰,那巨大的爪子锋利闪光,一双眼睛却若刀般透着寒光,看着智木祥木。 这两人未曾想顾胜澜尚未动手就有如此的威势,原本两人已经想好尽力的拖延,而以秘法召唤此时身在他地的阁主,哪知道此时顾胜澜似乎完全不愿和他们多磨蹭,此番情景,就如同当日顾胜澜与鬼冥对决的最后时刻一样,两人清楚的记得,这只巨大的朱雀有何等的威势,即便是当日以鬼冥那般魔功通天的能力,都未能挡住其一抓之力,更何况是自己。 此时智木心里到生出一种后悔的心思来,暗想自己是在不该用自己这条命来保什么圣女,没想到自己素以机智而名,此时竟让自己陷入了此般的绝地。 眼见着顾胜澜红莲所指,那背后的影朱雀就要扑过来,智木长老忽然把牙一咬,大声喊道:“圣女便在那大帐之中,你若此刻想救还来得及!” 此言一出,就连祥木都是一惊,没想到智木竟在这时候临阵退缩,不由得脸上顿时一阵火热,智木却是一派的坦然,他悬在半空中,用手指向一个地方,说道:“那里便有你要找的人,现在纠缠在这里毫无意义!” 顾胜澜也没想到智木竟会临阵退缩,不由得对清风阁更加的厌恶,眼见着智木一副毫无干系的表情,与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他皱了皱眉头,终是点了点头,说道:“省去了许多的麻烦,到也是不错!” 说话间身下的神獒一侧身,随之一道红光斗射向智木所指的地方,就在狼王等人眼睛尚未来得及看清楚的瞬间,顾胜澜的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却正是如今南荒的圣女。 此时的圣女与在风鸣城所见的又是不同,那面纱早已经摘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正是当年那个在天都谷与顾胜澜处处做对的华笙。 微微翘起的鼻子,如同秀笔描过的眉毛,还有那即便是南荒卷天的风沙也未曾粗糙的皮肤,一切都如同昔日一般,只不过此时伊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的血色,一头秀发此时竟已经变的枯黄干涩,就仿佛那秋风中即将凋零的树叶一般。 在揽入怀中的那一刻,顾胜澜不由得心中一惊,好大的邪气,虽然未曾伤及自己,但那股邪气就如同涌动而出的小虫一样,疯狂的向自己挤过来,此时怀中的华笙,简直就成了邪气聚集之所了。 如今,顾胜澜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华笙生命被这邪恶之力疯狂的吞噬着,若非她是修真之人,可能早就一名呜呼了。 再在这地方纠缠已经是没有意义了,顾胜澜冷冷的看了看智木和祥木,说道:“清风阁原本是中原鼎盛门庭,却没想到行事却也是如此的猥琐,实在是让人想想都觉得可怜……” 他又看了看远远被众侍卫护着的狼王,毫无半点表情的说道:“南荒的风沙早已经把荒人磨砺出了坚韧且朴实的性格,又何必大兴兵马千里迢迢不惜生命要进那中原,你自该想想……” 说罢再不磊人的反应,就那么在神獒的背上凌空而去,只拖出一道别样光彩来,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此番情景就如同南荒盛传的活佛驾世一般无二,即便是那凶悍的狼王,心里都徒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来,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而腿脚都有些无力。 祥木长老被顾胜澜方才那一番话说的脸一阵发热,他看了看智木,智木竟然是不以为然,这时候祥木才知道,自己与这位同门师兄相差有多远。 长昊此时到是喜忧参半,这次自己原本想把顾胜澜拉到自己这边来,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还好清风阁也被他弄的颜面扫地,否则的话自己恐怕是失势了。 且说顾胜澜,揽着华笙一路凌空而行,远远的离开了金顶大帐,直来到那雪山脚下,南荒之地素来少有遮拦,而通常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漠。思来想起,怕是只有那雪山才最适合施法了。 此时雪山周围静悄悄,这南荒之中,到处风沙满天,却唯独这里,宛如南荒之中的奇葩一样,非但罕有风沙,更感觉不到那白天逐人的热浪,此刻竟有纷纷的碎雪从天而降,不得不让人惊讶。 那碎雪落在树间,发出沙沙的声音来,让人生出天地一片空旷的感觉来。 顾胜澜并没有往山顶的神殿走,而是在山腰选了一个地方,此时那神殿已经成了顾胜澜记忆之中的地方,在法王坐化的那一刻,他就再与这地方没有半点的关系了,尽管此时他已经成了密宗除莲花生大师而唯一参透那天石的人,但该来则来该去则去,再不能有半点的停留。 看着此时的华笙,顾胜澜不仅生出一种歉然的心情来,虽然这一切不是自己直接所致,但却和自己有密切的关系,若非自己,这个女孩恐怕还是天都谷那娇宠的小弟子,可如今却不知道中间要经历多少的事情。 他看了看华笙,长吸了一口气,随手一展,只见一道金光脱手而出,满天扬起,顿时在这雪山的半山处撒出一道光彩来,正是当日的金镧袈裟。 这袈裟随着顾胜澜展开,竟在空中自行伸展延长,两边合拢,最后如一个小围墙一般的将顾胜澜和华笙圈在了其中,随着落下的那一刻,袈裟上金光连连,佛印隐现,法力自行引发,外人再靠不得近前。 在袈裟将顾胜澜围住的那一刻,一道红光从袈裟之中飞出,嚓的一声立在了地上,却是那红莲神兵,红莲如今剑灵重生,千年神兵非同凡响,此一刻为华笙驱邪,顾胜澜生恐有人打扰,故此设下重重禁止,又有神獒在外面把守,这才可以安心施法。 此时华笙就如同沉睡了千年一般,毫没有半点的生息,顾胜澜沉吸一下,闭上了眼睛,同时单手向前探出,直直的扣在了华笙的额头之上。 一股冰冷之气过手而用,只是让顾胜澜感觉到奇怪的是,这股力量看似邪恶,但与鬼冥的相比又是不同,即便是自己见过的其他异道之人,也是大大的不同。如鬼冥阴童子这类人,所修之法虽然不同,但却无一例外的透露着一股残绝灭性的气息,而与之相比,在华笙体内的这股力量,却相反有着一种的悲愤。 顾胜澜皱了皱眉,神游而出,贯佛悲之印,入华笙将灭之体。 随着顾胜澜力量的介入,华笙的身体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可让顾胜澜感觉到不解的是,那股力量乍逢顾胜澜的佛力,顿时万般抵抗,可待接触之后,竟自行退缩,丝毫不与顾胜澜纠缠,相反到有另一股气息的存在,就如同抽枝拔叶一般的缠着顾胜澜,阻碍着他的去路。 “清风阁之法……”即便顾胜澜从来没有和清风阁的人斗过法,但凭借这气息的特征,直觉的判断出这气息的来源必是清风阁。 木族的秘法向来讲求春回大地而循环往复,以暗合道家生生不息之意,顾胜澜佛印之力虽然强大而浑厚,却含着万般悲悯之心,又如何能有杀伐之心。因而虽然这股气息虽然远不如顾胜澜的强大,却敢悍然的阻碍顾胜澜的进入。 想通此念,顾胜澜双眉一皱,随着那两只眼睛闭合,额头中间那天目悄然睁开,一道白光骤然从那天目之中射出,虽是光芒,却是强烈之极,顿时一股灼热的气息充斥与空气之中。 那白光直直的照在华笙的身上,似烈火燎原一般,华笙体内所残存之气息本是端木所结下的,此时在这般灼热气焰之下,顿时再无法保持那种延绵不绝的状态,而顿时如秋之枯草,再没有半点的痕迹。 随之顾胜澜佛印之力宛若江水一般直涌入华笙的神谷之中,涤荡那体内此时已经收缩回去的邪力。 此时的顾胜澜身居佛家密力,又进出法门,力量与昔日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在那天目的照射下,那一丝丝的邪异之气,丝丝的从华笙的头顶升出来,续而凝成一团,悬与华笙的头顶,而下面仍注入在华笙神海之中,无法完全驱逐。 顾胜澜也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的局面,以他的盘算,是要以密宗之法将这邪异之力在华笙的体内化解掉的,却没想到这股力量竟一驱即出,似不打算与顾胜澜纠缠一样。 再看那团邪异之力,悬在华笙的头顶之上,渐转渐化,竟幻化出个人形来,这人形虽不如正常人高大,但却是清晰可辨,在顾胜澜天目白光的照耀下,这道邪异之气竟是丝毫不退,但见那人形面向顾胜澜,似有话要说。 顾胜澜念力回转,单凭心神来感受,刹那之间,那小小的人形似已经消失一样,反在顾胜澜的脑海之中,显示出一个高大的荒人来,这荒人全身披挂着各种古怪的装饰品,一张脸上苍老且刚毅,手中握着一根黑黑的木杖,那木杖若盘蛇一般蜿蜒,显然是这荒人的法器。 顾胜澜怎未料到在华笙体内盘踞的,竟是魂魄所化之力,只见这荒人表情一肃,在顾胜澜的脑海里响起一声苍迈却又威严的声音来,你与雪山的法王有何关系? “有一段前承师缘……”顾胜澜念力一动,似乎有些明白何以这邪异之力为什么不与自己那佛印之力纠缠了。 “难怪你竟会有若法王一般的气息,竟还比我所认识的法王更加深厚……”那荒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而又立眉横目的问道:“你以佛力来救这妖女,你可知道此女不除,必然为祸与南荒,引战火与中原,此与法王所念大大不同,你还要坚持吗!我所以自行而出,盖因感故人之气息,不予生出怨意来,莫要以为我真的斗不过你!” 顾胜澜慨然一笑,神念一动说道:“我与法王也不过是前尘之份,点化之缘,一面之谊,自不知法王所念,我只要这个女孩活着,且跟着我回到中原,其他都与我无关!” 那荒人其实乃是大萨满巴鲁吸纳了南荒之中战灵所魂化而出,盘踞与华笙的体内,吸食华笙的生命力,清风阁的端木虽然法力高深,但与这南荒巫术却是知之甚少,却不如顾胜澜直接以密宗之法,阴差阳错将这邪魂引出。 此时这邪魂自承巴鲁之神,听到顾胜澜如此说,先是勃然一怒,忽然又枯眉一拧,说道:“她将消失与南荒吗……” 顾胜澜点了点头,却也不多做解释,他虽不知道眼前这邪魂到底是何人,但以此情形来说必然与那坐化的法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念及如此,顾胜澜也不愿意伤及它,若经过朱雀之烈焰,势必让此人再无法进入轮回之道,而永受无间狱火之苦。 那邪魂似也明顾胜澜之意,面容稍释,仿佛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而再没有什么牵挂。 “故人竟以后子了却心念,果然是定数,所幸南荒终将回到大神的光辉之下,而战火终无法磨去南荒那坚韧的粗砾……”在顾胜澜的神海之中,那荒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从最初的清晰到最后的飘渺,终于消失不见。 顾胜澜回转心神,再看悬在华笙头顶的那团邪异之力,终于彻底的脱离了华笙的头顶,而升到了半空之上,顾胜澜一声叹息,他知道华笙再无大碍了,而这股邪异之力,也终会消失,主魂重新堕入轮回之命轮,所剩下的,就是自己将华笙带回到华青云的身边,让这一切都不再与她有关。 前路漫漫,十万大山尚有无边战火,而对面伊人犹自沉睡,顾胜澜忽然觉得,这一切即便自己如何的躲避,都无法超脱,他猛然明白了,即便自己是一个永不知道结果的变数,但却终究仍在这棋盘之中,而棋局未结,自己终无法离开…… 九十九 归途 斗转星辰,日月交替,待华笙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已经是第二个清晨,南荒的一天,唯独清晨是最好的时光,这时候那肆虐了一夜的风沙疲倦的歇息,而升起的阳光又是如此的温和而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灼热刺眼,空气之中虽然尚有那风沙的味道,但雪山的脚下,仍让人感觉到晨曦的清新。 华笙似乎好久没有感觉到这般的味道,她先是大大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又伸了伸胳膊,才向四周看过去。 这一看,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四处空旷,唯独一座雪山被冰雪所覆盖着拔地而起,那亮晶晶的冰面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来,华笙的眼睛一疼,那白白的光芒对与她这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人来说似乎过于的刺眼了,她连忙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开始疑惑,奇怪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些适应了这雪山的光芒,仔细的看,只见在那白白的光芒中,有一个人正翘首站在一块山石之上,这人衣衫在微风中轻轻的抖动,一头长发就那么随意的散开,此时在那雪色之中分外的乍眼,高高的个子有些的消瘦,但却更衬托出一种挺拔来,只这一个背影,就让人感觉到一股的孤傲和不群来,似乎这个人本就不是属于这个尘世的,而来到这个尘世之中只为了寻找曾经所遗落下的东西。 望着这个背影,华笙的头脑一阵的恍惚,随即心里猛的一紧,因为就在那清风之中,这人的一个衣袖正在随意的摆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东西,而就在这个人的脚旁边,有一只大狗正懒洋洋的趴在那里,那金色的长毛再次的刺疼了华笙的眼睛。 “难道是他!”华笙的心一阵的狂跳,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竟是见到了这个人,那个让人恨又让人难以忘记的混帐小子——顾胜澜。 前尘之景顿时如同潮水般的涌上来,无论怎么样,华笙仍还记得那树林里,在一蓬血光之中,这个人的胳膊就断在自己的剑下。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此时华笙猛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最怕的人,就是这个人。 华笙的俏脸顿时一片苍白,而眼睛之中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层慌乱的神色,却在这个时候,那站在山石之上的人,那个可恶的小子,顾胜澜恰好的转过身来,眼光下,那眉目仍是清秀,那双眼仍裹着淡淡的忧郁。 只见他朗然一笑,说道:“你醒过来啦……” 那笑容就如同阳光一样的,似带着些许的魔力一样,顿时让华笙那颗慌乱的心平静了下来,她稍稍的喘息了一下,点点头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顾胜澜一笑,说道:“我也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过一切都好,你终于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谁了……” 之前在消除了那巫力之后,顾胜澜又神化入体,把清风阁加在华笙神海之中的禁制消除掉,否则的话此时的华笙仍还是那南荒无上的圣女呢。 华笙此时看着阳光下的顾胜澜,仿佛更加的看不真切了,这个人明明就站在那里,可距离你却似乎千里之外,徒然生出遥不可及的感觉来。而在他的周身,似乎是阳光反射的作用,隐约中一层淡淡的光芒不住的流动,若水一般。 华笙不禁一呆,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说什么,平时的那股的机灵此时在顾胜澜的面前,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一样,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有些傻傻的看着这个人。 顾胜澜也不打破,只是洒脱的又转过身去,又重新的看着那片空旷的天空,而任凭这沉静延续下去,自从参悟了那天石之后,顾胜澜发现自己越发的喜欢那种安静了,就象现在这般。 于是两个人都是默然无语,一个在傻傻的看着对方,而另一个,则在沉沉的望着天边。 过了好半天,顾胜澜才又说道:“这里是南荒,也就是那十万大山之后的世界,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但大致却也猜个差不多,不过都还好,只不过在你来南荒的时候,中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你记忆当中的天都谷,怕是已经变模样了……” 华笙正自恍惚当中,听到这话,一时却还没反应过来,只应声说道:“还能有什么变化呢,人也都还是那样的人,地方也都还是那样的地方……” 顾胜澜听到此话,哭笑了一下,知道这时候说太多似乎也不好,恐怕她接受不了,还是等把她带回去之后再说好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总还是那些地方的,等你跟我回到中原,就可以见到你的父亲了……” 华笙听到此言,忽然觉得这话似乎十分的受用。 “跟他回中原……那不是可以和他在一起好多天”华笙俏脸之上忽然一热,她连忙低下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们,就只有我们两个吗?” 顾胜澜闻言一愣,说道:“难道还有其他人吗?哦,还有我的老伙计!”他随手拍了拍神獒的大脑袋。 华笙看了一眼那神獒,竟忽然觉得这凶悍的大狗都带着三分的可爱了。 顾胜澜哪里知道华笙心里的想法,眼见着华笙低头不说话,一个劲儿的摆弄衣角,暗想莫不是这丫头还在犹豫,担心我因为断臂之事而寻机报仇,便又哈哈一笑,说道:“往事若云,又何须太多的计较呢,你且安心和我走就是了……” 华笙听话的点了点头,现在连她自己都奇怪,再见到这个男人时,怎么就一点的抵抗力量都没有,昔时那个半分不肯退让的自己怎么就没有了。 其实顾胜澜以密宗佛力驱除华笙体内的巫法,又入神海将她的禁制去除,如此往复,使得此时的华笙就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所有的东西都要重新添加上去,之前她在天都谷养成的那种刁钻的性格自然也退化,这便是无心插柳之意。 更何况此时的顾胜澜,出入仙门,已是谪仙之体,一身气质早已经仙化,使得华笙更如同一个闺阁的小姑娘一般,再生不出半点刁蛮的念头来,只乖乖的跟着顾胜澜踏上了红莲剑。 一路归途,白日里顾胜澜御剑而行,夜里则以袈裟为华笙围成一个帐篷形状,使得她免收南荒风沙之苦,使得华笙更是心若揣个兔子一样,原本那早已经沉埋的一丝丝感情又重新的涌现出来。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有如此的感情,似乎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看到他狠狠瞪着自己的模样,就已经注定了这辈子再没办法忘记他。 眼见着已经距离十万大山越来越近,脚下的风景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更有一块块的绿洲,蔓布在那如同黄色卷帐的沙地之上。 顾胜澜带着华笙落在一个水源处,这泉水很是神奇,就那么漫在这荒沙之上,从上面望下去,泉水清澈宛如伊人那弯弯到眉毛,秀气的让人心疼。 华笙蹲在泉水旁边,用手掬起一捧清澈的泉水,贪婪的喝了一口,入口甘甜,丝毫没有这荒沙的苦涩,让她顿时感觉精神一振,虽然同是修行者,但如今的顾胜澜让她大是佩服,如此御剑的速度,若非有极深的念力支撑,根本无法达到,可对于此时的顾胜澜来说,却是轻松之极,且一天下来,丝毫没有半点疲倦之色,让华笙惊讶无比。 此时华笙看了看顾胜澜,又看了看前方,那前面云雾缭绕,似已能见到十万大山连绵不绝的影子,华笙徒然心里一黯,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一路上,顾胜澜除了带自己御剑而行,夜里就是打坐在外面,虽然对自己态度颇好,但却是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那个倔强且整日坏点子的小子已经消失不见,如今只有这个时时凝视北面而忧郁的男人了。 华笙有些忐忑的来到顾胜澜身旁,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此时的她刚刚能够到顾胜澜的肩膀,却正好可以看见顾胜澜那个空荡荡的袖子,华笙心里一紧,犹豫了片刻,低声的说道:“你当真不恨我吗?是我一剑,才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顾胜澜正自凝思,忽然听到华笙如此说,先是一愣,回头看到华笙那不安的表情,一笑说道:“都是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其实断去了也到没觉得有什么大碍,你又何必老是放在心里” 华笙看着顾胜澜的表情,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猛然的醒悟过来,当年自己何以如此的在意这个人,盖因为自己无法走进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啊,所以才会生出百般的好奇来,进而转化成那一丝丝无法剪除的难言感情。若非真的喜欢,又怎么会转为那极恨而失控断去他的肩膀。 现在的自己,更没有机会再走进这个人了,当初不能,现在仍是不能,从看到他一直到现在,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他那透出来的一股孤独而忧伤的感觉来,即便是他笑着说话时,那笑意中也似有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这个男人,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华笙脑海之中不停的回忆着所能记得的一切,一直到那个树林里的一幕,当时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女孩,若非这个女孩,自己也不会失手断了他的胳膊,可自从自己清醒过来一直到现在,却再也没听到他提起那个女孩。 华笙鼓了鼓劲儿,在这个男人面前,现在似乎总有着那么一股的压力,让自己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来,她问道:“记得那时候,有一个女孩一直跟着你,现在怎么看不到了……” 顾胜澜微微的皱了一下眉毛,却是出奇的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眼看着天空,似又想到了什么,那眼睛里忧伤之色更浓,让人一望下去,便再也出不来。 华笙心中一黯,只这般的眼神,华笙便已经知道即便是那个女孩真的不在了,自己也无法走进这个男人了,那就如同一面湖水,你永远也不知道它的波涛汹涌,而即便你看到了,你也已经成了那湖中的一颗石子。 就如同顾胜澜从来没有向人低过头一样,即便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他也只会想着她念着她,而再不会允许别人走进来,因为他不会允许自己走出去。 华笙忽然涌出一股的冲动来,她张开双臂,就那么轻轻的抱住了顾胜澜的腰,而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刚刚能够到的肩膀。 风中,两人就如同风化的雕石一样,站在那里,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过。 依稀间,一滴眼泪从华笙的眼睛里轻轻的滑落下来,又渗进了顾胜澜的衣襟,这一刻似乎已经在华笙的梦中,而眼前却又不是华笙所想得到的那种。 在拥上去抱住的那一瞬间,顾胜澜竟是毫无察觉般,一动未动……华笙多希望在那一刻,顾胜澜能回顾一下自己,哪怕能微微震动一下也好,可却什么都没有。 一辈子,怕也只有这一次的拥抱了。 这时的天空,分外的明朗,越近中原神州,则气候越是变化,顾胜澜那凝望的眼睛,忽然一定,随即皱了皱眉头。 只见顺着顾胜澜所看的方向,正有几道光芒如同夜里的流星一般划过来,且数目不少。那显然是修真之人御剑而行,而目标,正是顾胜澜和华笙。 顾胜澜终于动了一动,示意华笙把手放开,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肩膀竟是有些的湿润,即便顾胜澜对于感情如何的迟钝,此时也总是能明白华笙的心意的,可虽是明白,却无法容纳,因为在他的心里,念的始终是那个乖巧的女孩——琪琪。 他回头看了看华笙,忽然一笑,伸手轻轻的抹去了那张俏脸上的泪痕,说道:“这可不是我的小师姐吧!竟然会哭鼻子,莫非是这南荒的风沙,把小师姐的眼睛吹的出了毛病?” 华笙强笑了一下,说道:“哭也便哭了,让你看到又没什么!” 顾胜澜点点头,说道:“这到也是,当年你也不是竟看我摔跟头了”说完指了指那天上,又继续说道:“看来想这么安静的走还是不成,南荒的狼王总是要来给送别一下,也好,正好杨烈的事情还没和他们了解呢!”说罢迈步向迎了过去。 华笙看着顾胜澜的背影,心里默默的想着,自己又何曾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小师姐呢…… 那数道光芒落下,果然是几个修道之人,这几个人全是一色的麻衣木簪,一看就是清风阁的人。 顾胜澜扫视了一下,眼睛不由得落在了当中的一个人,这人面冷而眼凶,两道眉毛斜入鬓角,一张阴冷的表情让人生出无法接近的感觉来,就在顾胜澜把目光落在这个人身上时,这人同时也把目光转向顾胜澜。 两道目光相对,空气中徒然打了一道闪电一般。 这人便应该是清风阁盛传已久的端木阁主吧,顾胜澜想了想,却毫不在意,他懒懒的一笑,说道:“几位道兄,别来无恙” 这几人当中走出来一个人,却正是清风阁的智木长老,现在这老头临阵退缩,让顾胜澜毫不费力的就把华笙从狼王军帐中带了出来,也给清风阁蒙了一个不小的耻辱,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安然无恙,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只见智木长老冲着顾胜澜冷笑了一下,说道:“且何必走的如此匆忙,清风阁的礼仪还没尽到呢,难道这就要带着圣女离开吗?” 顾胜澜看了看智木,晒然说道:“清风阁的礼仪,不是当日在那个什么狼王大帐旁,我都已经见识了,难不成还有什么新花样吗?” 虽知道顾胜澜说的是自己,智木却仍是恍作不觉一样,说道:“圣女身份尊贵,事管南荒之重,怎么可能就让你这么带走,你当真觉得这南荒是个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 顾胜澜一摇头,说道:“若是只有你,我却也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智木被顾胜澜的表情一阵刺激,正觉得心里不舒服,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长老回来,我与他说就是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个面色阴冷的男人徐步从众人当中走了出来,站在了顾胜澜的对面…… 一百章 失招 当年中原三大门庭之中,锁心殿的华月仙子素来以低调为主,天都谷的林破念则是虎踞雄关,唯独这清风阁的端木,却是形迹难寻,罕有人见,即便是那已经隐隐将成中原领袖的林破念,当年也不过只是得见几次,且都是匆匆来往,所以清风阁自来竟是不知端木,只知智木。 所以端木阁主一向都是神秘莫测之人,而今其他的两门竞相凋零,叱咤风云的人物也若尘般随风而去,这端木阁主的真容终于浮出了水面。 只不过此时的端木再不是中原的中流砥柱,而是南荒的国师,即将挥兵踏平中原。 顾胜澜看着眼前的端木,只觉得此人竟能生出这般阴冷的面容来,当真是让人吃惊,那双冰冷的眼睛再配上那对斜飞入鬓的眉毛,分明是一派枭雄模样,这人若是到了俗世,也必然是从者如云号令八方。 端木也不住的打量着顾胜澜,印象当中的这个年轻人,只有在十万大山之中与鬼冥斗法,也就是那一战,让顾胜澜声名鹊起,如今的中原,再不是那中原三大门庭的天下,而只有这一个人的名字,顾胜澜。 顾胜澜入得南荒端木阁主早就知道,此时却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当日因为圣女之故而离开了金帐,却寻找所需要的东西,毕竟这南荒比不了中原的清风山,有些东西找不到,却没想到顾胜澜竟就那么风光的把圣女抢走,若说这圣女对于端木本来已经无什么大的意义,当初所以要这样做只是为了对抗那南荒的大萨满,将狼王蛊惑住,如今一切都已经除掉,圣女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但无论怎么样,自己尚无法与狼王撕破脸皮,毕竟修真之人无法与俗世相争,还需要狼王之力,在狼王的眼睛里,此时的圣女已经是军心所向,所以待端木回来之后,狼王大发雷霆,一定要端木将圣女找回来,否则的话将对战事不利,自己也恐再无法将八部号令。 端木千算万算,却也没能算出这样的变化来,按理来说,华笙与顾胜澜有断臂之恨,顾胜澜又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前来救她,所以端木才安心的离开,哪知道顾胜澜竟就是这么个古怪的人,非但就这么救走了,还解了华笙体内的种种禁制,让端木再无法对华笙进行控制。 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如今中原的彗星崛起的人物,端木也看过他的手段,只不过让端木感觉到有些不安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似乎完全把握不出顾胜澜行事的规律,难道清风阁的全盘大计就要毁在这个年轻人手里吗…… 顾胜澜仍是一脸没所谓的表情,中原三大门庭他已经见的多了,他转头看了看华笙,只见此时的华笙却是一脸的苍白,似乎想起了什么,身体也不自然的有些发抖。 顾胜澜关切的把手伸过去,就那么握住华笙的一只小手,入手一片冰凉,顾胜澜心里不由得一怜,一股的暖意透过掌心直入到华笙的身体里,这才让华笙逐渐的平静下来,只见华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就是他,把我弄到这里的,也是他,把小烈变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原来那一日华笙神志不清的站在山崖边上,却被端木发现,一见到华笙的根智,端木立刻知道这就是自己所需要的那种人,便以秘法将华笙神海清魂禁制住,而将其重新灌输,于是华笙也就一摇身变成了圣女模样。 而杨烈因为追赶华笙,险些被端木所杀,幸好华笙一明不灭,将其留在了身边,但却也再没办法知道从前的记忆,杨烈就那么一直跟在华笙的身边,就如同在天都谷时候一样,只不过如今的华笙已经是南荒荒人膜拜的圣女,而自己则成了圣女身边的守卫。 直到顾胜澜来到南荒,杨烈才终于看到希望,知道有机会救出华笙回到中原。又恰逢华笙被大萨满下了巫术,这才不顾一切的寻找到顾胜澜想说明白这一切,只可惜天意弄人,最后还是黄沙埋骨命丧南荒。 顾胜澜听罢此言脸色一变,这些事情他虽然早已经知道个大概,但眼见着此时的华笙脸色苍白,不由得心生怒气。 “端木,既然来了,就一起把帐都了结吧,天都谷虽然势落,但弟子也不该白白就死掉,今天你来给我了结这笔账!” 端木点了点头,说道:“无论何由,你我总要有这一天,既然如此,便也无须再多掩饰了……”说罢衣袖一卷,一条长长的青鞭从手臂中滑出来,那鞭子仿佛就是一根青藤一样,上面竟还长着细细的青刺,从端木手臂中滑出后灵活之际,鞭子末端不住的跳动,若蛇一般。 “此鞭曰木王,乃我清风阁镇山之宝,威力无比,你且要记得……”端木双眼凝视灵鞭,口中对顾胜澜说到。 顾胜澜朗然一笑,单手一招,一道红光脱体而出,直接悬在了顾胜澜的身侧,透过红光,只见一把古拙的长剑正缓缓的转动,剑僧上两道金线流转,不住的符咒隐现。 顾胜澜看着长剑,长声说道:“此剑曰红莲,乃天都谷镇谷神兵,剑下夺魂无数,你且要小心!” 说话间单手一指,红莲神兵破空而起,直横在天,剑芒吞吐不定对向了端木,端木面无表情,一条木王神鞭却似乎无限延长一样,一圈一圈的竟将端木围在了最中央,此时那神鞭上面青光荧荧,确实非同凡响,只顾胜澜尚且不知道这神鞭到底有什么妙用。 清风阁能屹立与中原不倒,自然有其独特的秘法,木族几千年未曾消失,自然非同小可,顾胜澜深深吸了一口气,神念所动,红莲神兵剑芒吞吐,直奔端木而去。尽管此时的顾胜澜与昔日大不一样,但却很想试试清风阁的分量,所以并未引动朱雀之力,而独以红莲之威与端木斗法。 红莲神兵划破长空,只嘶的一声,一道火红的剑芒直刺端木,似中间的距离完全不存在一般,端木面无表情,一对阴冷的眼睛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火红的剑芒一样,仍不错神的看着顾胜澜。 就在那剑芒将接近端木之时,那一圈圈围在他身外的木王神鞭忽然一动,如同迅雷一般炸起,那细细的鞭梢宛若蛇头一般,直向那剑芒拦过去。 伴着一道青光,空气之中竟无端生出丝丝的闪电来,准确的切住了那红莲剑芒。一击不成,无功而返。 这时候顾胜澜才恍然明白,这木王神鞭所以要以此般的形态围住端木,都因为以作防守之便。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端木沉喝一声,只见在另一只手中,竟又滑出一样东西,却是一柄短剑,这柄短剑通体成褐色,若木质削成一样,完全看不出神奇之处来。 顾胜澜却是知道,有一守必有一攻,若木王神鞭是守,那此时这柄木剑必为攻者。 果然端木一挥手,那柄短剑凌空而起,刹那间放出一片光芒来,端木口中念念有词,表情肃穆无比,显然这柄短剑非同小可。 这边红莲神兵仍是剑芒吞吐,不住的向那木王神鞭所形成的一个个圈子突破,奈何那神鞭就如同有无穷尽的生命力一般,被神兵断去了无数,竟仍能自行而出,而鞭身上那些小刺,如今也是抽枝出叶,相互交错,就如同一张青藤织出的网一般,闪着蒙蒙的青光,红莲撕开一块,就立刻又有一块补上来,一时间竟是莫之奈何。 端木站在那神鞭保护之中,丝毫不看一眼红莲,只双手向上托起,如同托起一个千斤重物一样,那把短剑在端木的头顶烁烁放光,忽然闪电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顾胜澜眼睛一直盯着那把木剑,知道这一攻必然非同一般,可却没想到竟然会凭空从自己的眼睛里消失,一惊之下,全身气息顿时蔓延出来,单手之间一个佛印随手而出。 下一刻,那柄短剑就那么神乎其神的出现在了顾胜澜的眼前,直迫向顾胜澜额头正中的天眼。这天眼乃是顾胜澜朱雀神魄所寄之所,若此一破,即便顾胜澜那谪仙之体也是无用。 顾胜澜冷哼一声,天眼忽然睁开,一道灼热的光芒从天眼中斗射出来,同时单手五指变幻,虚实捏出一个法印来,直向那短剑罩过去。 再看那把短剑,被那天眼光芒的罩定,似一下子再动弹不得一样,无法再前进一下,而顾胜澜的金刚手印则如同泰山一般死死的向下压过去,誓要将这短剑压的粉碎。 以自己如今手印的威力,顾胜澜完全相信可以将其收服,而天眼之威,又岂是这把剑所能抗衡的。 就在顾胜澜以两大神力压控这把短剑的时候,对面的端木忽然嘴角闪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来,似乎完全不担心这短剑被顾胜澜所控制。 顾胜澜的手印含金刚之威,直向那短剑印来,而那短剑在天眼光芒的照射下一动不动,就仿佛凝固了一般,可顾胜澜却觉得有些的不对,似乎这把短剑完全不是方才的那一把,因为相比之下,现在这把剑更加的短,更加的小了。 怎么会是这样!顾胜澜心中猛动,手印却是去势不断,仍向那剑罩过来,眼看着就要将这短剑罩在金刚手印之中,忽然奇异出现,这把剑竟然再次的消失了,从天眼那灼热的光芒中竟然又消失了。 天眼乃上界苍神才可拥有之神力,顾胜澜阴差阳错才得之,却没想到那短剑竟然能逃脱,这让顾胜澜如何不心惊! 却在这个时候,顾胜澜猛的感觉到一阵的刺痛,只见额头正中,一个细若微芒的东西正直直的点在了那天眼之上,却正是那第二次消失的短剑!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猛的停滞了下来,顾胜澜张大了嘴,一双眼睛惊愕的看着额头上那细若微芒的短剑一点点的末进了自己的身体。 那短剑就如同一根草一般,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就那么宛若水珠一般的渗进了顾胜澜的额头,随着那一点绿色最后消失,顾胜澜额头正中那灼热的光芒刷的熄灭了,只余下顾胜澜仍如同一个呆子一样,面容惊愕的站在那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华笙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顾胜澜会变成这样,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见那一直站在木王神鞭之中的端木双手一挥,口中念念有词,两只手如同抽丝拔线一般向外拉扯。 随着端木双手的动作,顾胜澜那呆立的身体猛的一动,接着就如同个木偶一样腾空而起,随即四肢呈大字型张开,就那么被定在了空中,而顾胜澜此时的表情,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只见他双眉已经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想动似乎又动不了,而身体之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发出咝咝的声音来。 华笙吓的几乎要喊出来,她没想到才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变成了这样的情景,可此时的她却是一点力量都尽不上,自从顾胜澜把她体内的禁制去掉后,她的修为就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如今的她只能比那俗世的人强上一点,连御物飞行都是不能。 此时华笙惊恐的看着悬在半空中的顾胜澜,只见在顾胜澜的身体之中,发生了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在顾胜澜的体内,似乎有无数的生命,充满了力量不断的向外生长一样。 那样子就如同春回大地小草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只不过此时要破开的是顾胜澜的身体。 那些生命就仿佛在拼命的从顾胜澜的身体中汲取养分一样,忽然听得啪的一声,只见一个绿绿的仿佛白花一样的植物竟穿透了顾胜澜的身体,长了出来。 华笙啊的一声,再无法掩饰内心的惊恐,猛的闭上了眼睛,再看顾胜澜的身体,竟随着有无数的白色小花从里面钻出来,在阳光下煞是鲜艳,却让人看的不寒而栗。 端木冷笑了一声,说道:“剑名回春,乃我木族神灵所留,你即便有万般的佛力,又怎么会将这自然之力化解,你即便有朱雀之烈焰,又怎知道野火无情,而春风又生!顾胜澜,你当真是没有把我请风阁放在眼睛里,自以为有朱雀之力,红莲之威便可以横视天下了吗……” 说着话,端木手一振,木王神鞭自动收缩,那不知有多长的一条鞭子,竟然又重新的缩回了他的衣袖,端木就那么大摇大摆的从神鞭的保护下走出来,随手青光一蓬,向红莲缠过去,丝毫没有把这千年的神兵放在眼睛里。 此时顾胜澜的身体之上已经是一捧捧的白花,就如同在空中盛开了一般,而顾胜澜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映,只有那双眼睛,瞪的大大的,却再没有了半点的身采。 “今日收了你,也省去我很多的麻烦,不然日后与中原,你也必然要阻拦我的去路,这便是天意,顾胜澜,你真是一时糊涂,当日在十万大山封印台上,我亲眼看过你的神通,若没有把握,我怎么可能前来找你!只可叹你狂大自负,竟不用全力,当真是太小窥我清风了……” 端木此时那张阴冷的脸上出奇的闪出了一丝的笑意,却是笑的如此得意,他来到顾胜澜悬着的地方,抬头看着顾胜澜那长满了花朵的身体,就如同在看一件自己生平的杰作一样,眼睛中无比的自豪。 华笙此时忽然清醒过来,她猛的嘶喊道:“你这恶魔,你竟然杀了他!你以为我还会和你走吗!” 端木闻言莞尔,少有的笑道:“你不用和我走,我也从来没想要你和我走,我是要带圣女走……” 华笙闻言脸色大变,惊恐的看着端木,蹬蹬的倒退了好几步,现在她即便是死在这里也再不愿和这个恶魔一样的人回到那里成为人家随意摆布的工具。 端木脸上呈现出一种温和的表情来,说道:“回到中原,又有什么意思,再无需多日,中原便也是我掌中之物,到时候你就是那从者如云的圣教之女,地位何等崇高,又何必在这里执着不放呢……” 说完,端木双眼之中闪出异样的光芒来,似满怀希望的投向了华笙。而此时的华笙,则猛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生怕再与这双眼睛对视。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端木听到在自己的头顶上,竟有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入耳极其的熟悉,可此时此刻,这个声音又怎么可能再出现! 只听见那个声音说道:“端木阁主,你不用费心了,她不会和你走,还是让我来送你回去吧……” 端木闻言身体剧震,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天空,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只见在自己的头顶半空中,一个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一零一 木妖 回春剑,与木王鞭,木神壶同为清风阁镇山之宝,历代都由清风阁阁主亲自保管,相比与其他两者,回春剑更有不同的地方,此剑质地奇特,非金非铁,乃是当年木帝所传神木所炼制,其中蕴涵了木精之力,有长生之气,所以唤作回春,乃取枯木逢春之意。 就与顾胜澜一战这般,回春剑在顾胜澜的身体之中竟能自行抽枝拔叶,生出那一捧捧白花来,完全吸食着顾胜澜的生命,那花朵鲜艳欲滴,却可将顾胜澜吸成干尸,可见木精之力非同凡响,只不过端木怎么也想不明白,何以那眼看着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忽然又出现在自己的头顶之上,竟然还是好好的。 只见此时在端木的头顶上,顾胜澜正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容看着端木,而在顾胜澜的周围,一道道的金光正暖暖的流动,就仿佛那太阳的光芒一样,让人感觉竟是如此的接近。再看原本那从顾胜澜体内长出来的一捧捧白花,此时就如同被人除去了根脉而再无法汲取半点的养分,竟迅速的枯萎,从顾胜澜的身体上脱落下去,随着那一把把花瓣的落下,顾胜澜就如同站在云端一般,丝毫看不出有半点的伤害来。 端木脸色变了再变,却终是沉稳下来,清风阁阁主之位,并非虚名,只这份处变而不惊,便让顾胜澜暗暗的佩服了一下,适才若非自己见机的早,恐怕当真着了端木的道。 就在回春剑再一次消失在顾胜澜眼前的时候,顾胜澜马上感觉到了危机,历次斗法,都没有遇见过如此诡异的法器,即便是天都谷的林破念,都未曾如此使用。 所幸此时的顾胜澜谪仙之体,进入仙门之前身体曾被天石神奇的改造,就在那一瞬间,顾胜澜竟完全由神念阻了一阻,就在所有人都以那剑已经刺穿了顾胜澜的天目时候,其实只是陷入了顾胜澜以神念幻化而成的漩涡当中。 此一变玄而又玄,即便是以端木的修为,都未能察觉出不对来,而当今世上,怕也只有顾胜澜有此神法能在瞬间作出这许多的事情来。 若任由那回春剑将顾胜澜的天目刺穿,势必轮入万劫之地而再无法挽回,此时的顾胜澜虽是面带那懒洋洋的笑容,但心里也是颇有些后怕,这番变化,就在自己未入南荒之前,恐都无法施展,幸好那临仙之门,使自己拥有了可以任意控制体内力量的身体。 顾胜澜看着端木,诡异的一笑,只见那回春剑又神奇般的重新出现,随即在空中静静的悬而不动,仿佛被定在了那里一样,一动不动,似再没有半点的灵性。 端木心中一疼,知道此剑竟此一战,已经毁了,再不是那镇山之利器了,眼见着祖宗之法器如此毁在自己手里,端木感觉心里那股狠狠的念头几乎要撕裂眼前这个懒洋洋的小子,可时局变幻,他深吸了一口气,瞳孔急缩,盯着顾胜澜说道:“果然不错,我到底还是小窥了你!” 顾胜澜面容一整,说道:“清风阁秘法,果然非同一般,只可惜明明是道之正法,却流入诡异,当真让人惋惜,而你又不自爱,使中原蒙战火之乱,恐怕清风阁千年之基,便是败在了你的手中!” 端木哈哈一阵的狂笑,说道:“竖子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也敢用这般的口气来教训我,也罢,现在便让你知道什么叫木族秘法!” 说话间端木的身体冉冉而升,竟自飞到了半空中,那披散的头发此时无风而自动,在阳光下竟如同千万触角一般无限的延伸,那张阴冷的脸此时埋在那宛若触角的头发之中,就如同一张面具一般,诡异万分,随之而来的是那一身的麻衣,此时竟然自行的崩裂,随着那一声声撕裂的声音,袒露出来的,已经不是人的皮肤,而如同那老树龟裂的树皮一样,让人一望之下就生出寒气来。 顾胜澜双目如电,看着端木的变化,冷冷的说道:“法之大乘,果然在你这里沦落了!”而此时的华笙,连番数变,刚刚看到顾胜澜安然无恙,想高兴的跳起来,猛然间又看到端木此种变化,顿时又心里一阵的寒颤,同时只觉得一股股恶心的感觉不断的涌上来。幸好此时神獒神奇般的出现在她旁边,用一股股的暖气来驱散那股邪恶的气息。 非是华笙,即便是随端木而来的智木和祥木,也没想到阁主会有这般的变化,两人同为清风阁的传功执法长老,对木族的秘法熟知能详,此时齐声惊呼:妖变! 木族之秘法虽为修道,但与其他门派又自有不同,而其中更有一种修炼之道,虽留有记载,但已经被宗主禁止修行,只因其太过偏锋,易堕魔道,这便是木神妖化之法。 此法在修炼基础之上,与天地木魄相融,完全行与正邪之间,其控制全由修行者自行左右,当真可谓一念成魔,一念成神。 而往往就是在妖化之后,即便是修行者自己,也无法控制神念,而完全被那天地之间的木魄精魂所夺,如此一来,修行之身便成了行恶之器,所以木族历代宗主都严禁修行此法。 智木和祥木两个长老,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端木阁主竟然会私下里自行修炼此等禁法,惊诧之下顿时失了手脚,即便是智木也不知所措,不知道此时该如何是好。 再看此时的端木,恶象丛生,哪里却还有半点人的模样,那一头的长发此时早已经变成了无数触角一般的蔓藤,在空中肆意的摆动,而随着那如同树皮一样的皮肤露在空气之中,端木的两手也渐渐的化成了如同树杈一般的东西,只不过那树杈形状却是万分的诡异,远远的望过去,就如同一棵老树悬在半空中一样,只不过此时这棵老树,正闪着邪恶的光芒看着对面的顾胜澜。 就在这如同老树一般的端木周围,有无数的幽绿色光芒,仿佛萤火虫一般不住的跳跃,又瞬间闪进了端木的身体之中,那是端木正在拼命的吸收着这天地之间充斥着的草木精魄。 每一点精魄的融入,都会让端木那原本已经如同老树皮一样的身体再凸起一点来,每凸起一点,就更让端木再没有人形。 顾胜澜冷眼看着端木的变化,却是丝毫没有半点的动作,似乎要等端木完全化身木妖之后再一举而击杀。在他的眼里,此时的端木,与那当年十万大山之间的鬼冥已经没有半点的区别,只不过当日鬼冥所充斥的是万千怨魂的死气,而此时端木,所吸食的是这天地之间草木的精魄。 而两者的用途,却没有半点的差别。 若不在此时将此人除掉,日后必然有不知多少生命要丧在他的手里,顾胜澜罕有的生出一种怒气来,誓要将眼前这如同怪树一般的人连根拔起。 只见此时的端木在空中凶相丛生,那双臂已经完全变化成了两个巨大的树干,而下身则幻化成如同树根一般的怪模样,若非那隐在无数若触角般发丝中的脸,没有人会相信这便是清风阁的阁主。 眼前的端木,与一个千年的木妖没有半点的区别。 顾胜澜单手一招,那本已经落在地面上的红莲神兵又凌空而起,随着顾胜澜的手势悬在了顾胜澜的身边,顾胜澜那双眼睛罕有的缩成一线,看着凶相毕露的端木,一阵杀机涌了出来,随顾胜澜神念而动,红莲神兵出奇的没有如以前那样暴涨红光,相反却是斗射出两条金线般的光芒来,那光芒在空中继续向前,似所有的距离都不过是在须臾之间一般,转眼间就到了端木所化的木妖之前。 那木妖也是强悍,那无数如同触角一般的发丝原本四散伸动,此时却忽然找到了目标一样,齐齐向这两条金线之芒而来,似要纠缠不休。 那金线之芒本是缚住红莲的仙索,在红莲破池而出的时候将其纳了进来,威力巨大,此时这两条金线就如同利剑一般,那些如同触角一般的发丝迎上来刚要纠缠,就刷的断成两段,那断了的发丝在空中再没有半点的力量支持,纷纷落在地上,瞬间又化为乌有,只剩余那不余下的触角如有生命一般吃痛不已,急速的回缩抖动,再不敢向前。 木妖似也没有料到这两道金光会如此强横,转眼之间那无数密密麻麻的触角竟被金光象剃头一般剪成了草坪,原本狰狞的凶相此时看上去已经有些的滑稽,老妖暴吼一声,那树干一般的身体猛的一吸,只见周围那块块草地只中猛的又腾起了无数如同星星般闪光的东西。 在这一吸之下,那些如同星星般闪光的东西纷纷向木妖的身体涌来,而转眼之间那片片绿色竟急速的枯萎下去,就如同秋去冬来一般,再看不到半点的生机,反到是那些数不清楚的触角,竟然自行伸展,不住的向外吞吐,原本剩下的那一截就如同树枝一样抽枝开花,又重新的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木妖一阵的怪笑,说道:“大千万象,这草木皆是我生命的所在,你又能奈何得了我什么!”说话间从口中喷出一口的绿气来,嚣张之极。 顾胜澜冷冷一笑,说道:“若是我还未到这南荒之前,估计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如何的整治你,如今却又有何难?”说罢单手在胸口缓缓张开,只见在掌心处,神奇般的出现了一团火苗,这团火苗并没有红红的焰蛇,却是微微的有些青蓝色的光芒,如同一个安静的孩子一样,乖乖的沉在顾胜澜的掌心中,好像沉睡了一样。 端木阁主所变身成的木妖此时看到这团火苗,却是一声的惊呼,那涩涩的声音听的人不禁毛骨悚然。 “真火!竟然是三昧真火!”木妖望着顾胜澜手中那团安静的火苗,深凹下去的眼睛不禁露出一丝惊惧的神色来。 顾胜澜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只看着手里这团火,似乎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原以为道之真谛,必以强悍之势夺人之魄,直到入了南荒,我才知道其实万物自有平衡,强悍虽可惊天动地,这微弱又如何不能沁人心脾,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 说话间,顾胜澜面含微笑,就如同看着一个孩子一样,冲着掌心这团青蓝色的火苗吹了一口气,也不见这口气带着什么力气,可那团火苗却一改安静的模样,神奇的脱离了顾胜澜的掌心,向外逸去。 原本这火苗在顾胜澜的手心之中,安静的如同一个没有出过阁的闺秀一般,可此时在顾胜澜一口气之下,竟然如同脱兔一般,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向木妖而来。 隐约之间,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鸣叫,那团青蓝色的火苗,在去势之间,竟化出一只小鸟的模样,这小鸟的形态分明与当初顾胜澜背后所幻化而出的朱雀之象相近,只不过形体之上要小上数倍之多,但那青蓝色的火苗所化成的一对翅膀在空中竟拖出两条白白的气焰来。 木妖一声嘶哑的咆哮,拼命扭动那巨大的枝干身体,似乎想躲避这火焰小鸟的袭击,那两个枝杈手臂却向前伸展,在枝杈末端猛的爆出一捧捧绿光来,如水一般的转动,似乎要阻挡这火焰小鸟的来势。 半空中红莲神兵此时忽然嗡的一声响,似有所感一般,随着这一声响,一道剑芒斗射而出,闪电一般直刺向那绿色的屏障。 蓬的一声,那闪电一般的剑芒准准的刺在了木妖支起的屏障之中央,只见那绿光猛的一震,原本如同镜面一般的屏面终于生出微微的水纹变化来。而那只青蓝色的火焰,则在这一瞬间毫厘不差的隐进那屏障之后,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剑芒受挫,自行而回,红莲神兵似有不甘一般在半空之中不断的发出嗡嗡的声音来,那两条金线不住的在空中张扬,显然是神兵灵性所致。 若与平时,顾胜澜闻此剑鸣,必然振身而起,以神力催动红莲诛妖,可此时顾胜澜却似恍若未闻一般,只站在那里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木妖。 所有的一切只在须臾之间便已完成,即便是修为不低的智木和祥木两人,都未曾想到变化如此。 原本木妖正剧烈的扭动着那巨大的身体,可不一刻的功夫,就定定的立在了那里,深深凹陷在无数触角之中的那张面孔,充满了惊惧和不可置信,而那巨大的身体,虽然停止了扭动,却不住的发出颤抖,显然是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定定的看着木妖,不知道那火苗到底会给这强横的变身带来什么。 忽然听得啪的一声响,顺着声音,只见木妖身上那如树皮一般的东西忽然裂开,发出脆脆的声音,一下子落在了地上,那东西看上去坚韧无比,却没想到会在自行的裂开,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再没有半点水分而干裂一般,脱落之后,漏出一块白色的内质。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啪的声音,同样在另一侧,又是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紧接着啪啪的声音越来越快,而木妖那狰狞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终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吼,显然是疼痛不已。 再看那原本浓绿的颜色,此时也已经渐渐开始转变成枯黄色,仿佛沾染了病毒一样,急速的蔓延,先是一块,然后是一片,最后蔓延至全部上下。 木妖此时已经疼的再没有半点的凶横,那巨大的头颅猛烈的摇晃,一张脸更显得诡异莫名,可就在他摇晃着那巨大的头颅时,那生出来的一根根触角一般的蔓藤,竟自行的从顶部脱落,随后尚未落在地面上时已经变的枯黄,待落下去的时候,已经干枯的断成了几截。 若说此时的木妖只是一个植物的话,那这个植物必然已经丧失了生机,再没有半点生存的可能。而等待的不过是渐渐的枯萎死去。 “你当这万物就没有生死轮回吗?你当你真的就可以延绵无期吗?现在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的灼热?”顾胜澜仍是一副不愠不火的表情和语气,丝毫没有半点异样的表情,反到是一直看着的华笙,此时看到木妖那更加恶心的模样,已经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那木妖树皮一般的东西脱落后,内皮白白的又生出一层粘粘的东西来,似乎是要弥补伤痕,可瞬间那粘粘的东西又似乎被烤干一样象硬壳一样薄薄的附在上面,转而又随风脱落,让人看的只觉得恶心。 木妖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张开的嘴巴,仿佛身体之中正有一团烈火在灼烧着他一样,而智木和祥木两个长老,也不禁惊诧,顾胜澜那一团火苗,竟是威力如斯…… 一零二 镇邪 原以为不过就是一团火苗而已,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威力,木族向来以万物自然不息而取义,可在这团火的灼烧之下,即便是化身成木妖的端木此时也是无法消受。 此时的木妖,不断的从身体中爆出一团团的火星,就仿佛之前所吸纳的那些草木之精此时都已经被点燃了一样,再没有办法融入到身体之中,相反更助长了那团火的威力。 再看木妖的身体,在不断的扭曲当中,正在不断的缩小,原本那高大的躯干,此时已经如同被压榨了一般如同秋天将死的枯枝,再看不出半点的生命力来,明眼人一望可知此时那团火,正将木妖身体之中的妖力蚕食,且速度惊人,虽然表面丝毫看不出来半点的问题,但用不了多久,木妖就会被这团火炼成灰。 虽明知道端木炼此法术已经违背了木族的祖训,但毕竟位居阁主,又是一门师兄,智木和祥木两人互相对望了一下,均有些不忍。 相比与智木长老,祥木的性子则比较直,少有心计,虽然与智木长老同列与清风阁两大护法长老之列,但却不象智木那般的心计,而且极少下山,与外世少有接触,与他来讲,修行与重振木族,就是他在清风阁的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端木阁主在祥木的眼睛里,一直是最为敬重的人,自从端木接掌阁主之位,清风阁威名不坠且更胜从前,最让祥木感到钦佩的是,虽身居阁主之位,但端木行事低调少有张扬,居阁主多年,多半出面的却是智木长老,而一出手,就利用局势打破了中原三足鼎立之势,保存了清风阁的实力,又使得中原再无与之能抗衡的力量。 在祥木看来,木族中兴,必在端木之手。所以此时眼见端木如此,最受震动的,却是这位祥木长老。 在半空中,端木所化身的木妖已经是摇摇欲坠,显然在那团火苗的威力之下,再没有半点的反抗能力,虽然端木逆祖训而修炼此法,但在内心深处,祥木仍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中兴本族,即便受到处罚,也该是木族自己的事情,与外人无关,更不关这个毛头小子。 眼看着木妖的身体之中一缕缕的青烟向外倾逸,祥木一声断喝,腾身而起,相比与智木长老,祥木虽然没有一件清风阁镇山之宝,但修为却绝对要比智木精深许多,当日在清风阁尚未离开中原之前,就曾有人猜测祥木的修为几乎已经可以追上端木阁主,可见祥木修为之高。 在腾身而起的一瞬间,在祥木的周身上下,升起一层淡绿色光芒,那光芒虽是色彩清淡,但却是锋芒而露,将祥木笼罩在其中,不断的向外张扬,光芒之中似有无数的利刺若隐若现,让人仿佛感觉到只要稍微一有接触就会生出无穷的疼痛来。 “荆棘之芒!”此时还在后面站着的智木长老动容的说道。未曾想一直在清风阁少有问世的祥木竟然修成了荆棘之芒。 这荆棘之芒乃是清风阁秘法之一,本身来讲并不具备攻击性,但却是最为有效的防僧法,因为此芒取荆棘之意,在与人斗法受人攻击之时,会自行反抗,将同样的攻击反给对方,颇有以彼之身还彼之道的味道,但因为修行过于艰苦,历来少有人能修行圆满,因此历来被认为是清风秘法之中最难修行之一。 智木未曾想到祥木竟然能修成此术,一直觉得祥木长老即便比自己要高,却也未见得能高多少,此时一见,智木才发觉自己是大错特错,单这一个荆棘之芒,就足可以让自己束手无策了。 眼看着那一层淡绿色的光芒,智木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的神色来,这些年自己在外面撑局面的时候,这位师兄弟却已经到了这般的境界。 祥木化出荆棘之芒,自己也不禁的有些自傲,这可是清风阁秘法之中最难修练的啊,更何况自己已经修到了如此的境界,他移形来到那如同奄奄一息的木妖之前,身体周围的荆棘之芒徒然扩大数倍,竟将木妖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顾胜澜此时却是不为所动,任凭着祥木来到木妖身边,只是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皱了皱眉头,一语不发,只周身金光不住的流转,似与那荆棘之芒在对峙着一般。 祥木用荆棘之芒将木妖护在里面以后,丝毫不做停歇,大手一挥,只见从那双手之间,竟似有无数雨丝洒出来一般,那雨丝晶莹剔透,仿佛每一丝都带着纯纯的光泽,直向木妖那已经枯黄的身体而去。 “宁静之雨!”智木长老又是一阵的惊呼,未曾想一刻不到的时间,祥木竟连续施展两种清风秘法,且都是少有人修练成的,没想到都在祥木的身上出现了。 宁静之雨取春归大地润物无声之意,对于修练者本身并没有半点的好处,相反在施法过程中却是相当的消耗体力,唯一收益的却是受法者,可以加快生命的复苏,就如同那春雨之中破土而出的青草一样。 智木万没想到祥木竟然连此法都会去修练,且能与荆棘之芒同时施展,当真是让人惊讶。 从祥木双手之间撒下来的那晶莹又如同乳液般的雨丝,齐齐的融进了木妖的身体之中,如今的祥木到颇有些神的味道,只见在这雨丝的滋润之下,木妖那粗劣的表皮竟然又发生了变化,原本已经如同枯死了一样,此时忽然又重新的从那裂纹之中不断的鼓出新生的表皮来,而那张被无数触手所隐藏的脸,此时也渐渐的不再扭曲,而开始慢慢的享受这身体新生力量的壮大。 祥木的脸色一阵的变化,由最开始的红润变的有些苍白,毕竟是两法同施,即便是他再过强悍,也无法长时间的支持。 顾胜澜就那么站在不远的地方,一双眼睛看着祥木施展这些法术,似乎颇为感兴趣一样,毕竟清风的秘法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见到的,而端木虽身为阁主,但却入了歧途,所行之法远没有祥木这般的好看。 此时的祥木已经是脸色难看,额头之间已经渗出汗水来,显然是无法再强行坚持下去,再反观端木所化的木妖,却是已经大有起色,那宁静之雨确实有独到之处,即便内有三昧之火炼烤,都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 老祥木略略的喘息了一下,双手一收,只见那丝丝的细雨顿时化为无形,再不见半点的踪迹,当真是神乎其神,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木妖却已经是大为改观。 祥木脸色稍微露出一丝的得意之色来,能将阁主挽救出来,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他收了宁静之雨,虽已经是身感疲惫,仍勉力的转过身来,看向顾胜澜,说道:“莫要当真以为清风无人,千年秘法,岂是你能窥视的!” 祥木长老正自说着,忽然看到顾胜澜的表情闪出一丝的惊讶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来,他正自茫然间,忽然感觉自己竟似被人齐齐的抓住了一样,四肢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祥木心中猛的一惊,想开口大喊,可此时喉咙却被一个软索一般的东西紧紧的扼住,再想说话已经是不可能,他惊惧的睁大了眼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映入他眼睛的,竟是那张在万千触手之中隐藏着的阴冷的丑脸。 祥木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此时再想挣扎却是来不及了,木妖那发丝变成的触角上生出无数的小刺来,在卷住祥木的同时,那些小刺已经如同索魂一般扣在他的身体之中。祥木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一下子被抽走了一样,精气全然消失,而任凭着木妖将自己吸食。 可怜的祥木千想万想,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此时的端木早已经因为化身木妖而再不分辨是非,只觉得眼前此人的修为精血可以补足壮大自己,又怎么会顾得上其他。 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齐齐的站在那里,清风阁这边的人怎么也没想到端木阁主竟然会变化的如此邪恶,在白日之下食人之血,且还是救自己的长老。而顾胜澜虽凭神识感觉到木妖的邪恶,却也没料到会邪恶至此,竟然连自己人都可以吃掉。 只见那无数的触角就如同一个个脉路般,将祥木的精血吸到了木妖的身上,此时木妖那张丑脸展现出一副万般受用的表情来,祥木数年修行,此一着竟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祥木此时已经被瞬间吸食成了干尸,再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即便是修真的魂念都没能逃离出来,可见木妖之怖,而此时的木妖,却因祥木精血之补而大振,只见他头颅一甩,那无数的触手回收,祥木的身体扑的落在地上,而后那些触手在空中四面蔓延,疯狂的伸展,见人就抓,丝毫不管与清风阁有无关系。 同时两个手臂忽然前伸,向顾胜澜扑来,那粗粗的枝干竟透出一股的血腥味道来。 那些同来的清风阁门人,包括智木在内,都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木妖竟是狂性大发,吸食了祥木不说,竟然又攻击其它同门,智木眉头猛拧,大喊了一声,召唤自己的同门赶快撤离。如今木妖正是疯狂之时,恐怕自己这边无人能敌,而同来的又多是清风阁的精英,死去一个,即是损失,如今祥木已经丢了性命,智木绝不想如此的断去清风的力量。 智木虽是见机的早,但木妖的触手却是更快,眨眼之间已经有几名弟子反抗不力,走上了与祥木同样的命运,此时木妖的触角,看似柔软,却是坚硬异常,即便是手中的法器利剑,都无法断去。 智木眼见此景,知道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咬了咬牙,再不管同门弟子的死活,闪身逃离了这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此时在智木的眼睛里,即便端木在重新恢复正常,也再不能继续阁主的位置了,而日后清风阁不可以倒,还要有人来主持大局,而此刻的自己,无疑就成了这个举足轻重的人了。 顾胜澜眼见此时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怒火冲天,他也万万没想到木妖竟然会嚣张到如此地步,竟然连自己的同门都要相残。木妖那对爪子就如同两个巨大的铺盖一般,直向顾胜澜抓过来,顾胜澜再不做迟疑,一声断喝,单手一招,只见空中红莲神兵灵光大现,虚无之中,竟似有一个衣着火红颜色衣裳的男子,却是红莲的剑灵显身,只见红莲剑灵双臂齐动,瞬间仿佛有万千手臂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再看红莲,原本只横在空中,此时却忽然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一般,在那半空之中一剑化二,二又分四,如此反复,顷刻之间一把红莲竟幻成了漫天的剑雨,闪着怒焰直向木妖那无数的触手斩过去。 于此同时,顾胜澜低眉深吸,单手忽然捏出了一个玄奥的手印来,似捏似抓,向前探出,随着手印的探出,只见从那手印中忽然爆出一蓬刺目的金光来,那金光完全是这手印的形状,却要比手印大上无数倍,隐隐间裹夹着风雷之音,直向木妖那两个爪子撞过去。 空中猛的响起一个炸雷,那金光手印正正的对在了木妖的两个巨大爪子上,顿时爆出了巨大的声响来,连大地都似乎震了一震。 华笙啊的一声,这声音几乎要把她的耳朵震聋了一样,她用小手猛的捂住了耳朵,只感觉眼前一片的金星,竟暂时的失明了一样,随即一阵的头晕,幸好靠在神獒身边,才不至于摔倒。 那金光手印在撞到了木妖巨爪之上后,也是一下子神光涣散,手印消失无形,这木妖也当真强悍,两个爪子在金光手印的威力之下,竟是毫无损伤,只停滞了片刻,又向顾胜澜抓去。 一直稳若磐石的顾胜澜此时手印无功而返,身体也不由得被震的动了一动,再看红莲所化的万千剑雨,却是将木妖那无数的触手斩的七零八落,威势颇盛,只不过此时也不知道木妖的身体之中酝酿了多少的生命力,那被斩断的触手,不一刻的功夫,竟然又可以重新生长出来,如此反复,似无穷匮也一样。 顾胜澜长吸了一口气,原本紧皱的双眉忽然就舒缓开来,而充满了怒火的表情此时也瞬间恢复了平静,更若宁静一样,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那双眼睛此时清澈若水,似可洞察一切毫微。 只见他的身体凌空而起,在半空之中双腿盘膝,脚心向天,眼鼻口之观自心,单手而立,似老僧入定了一样。 随着顾胜澜如此的变化,一直默默无声护在华笙身边的神獒忽然发出一声怒吼来,只见神獒一身的金毛全部炸开,四个粗大的爪子猛的一扣地面,然后向上一跃,竟虚步踏空而上,来到顾胜澜的身下。 此时的顾胜澜骑在神獒的身上,却似早已经预料到了一样,丝毫没有所动,却是神獒,金光爆涨,似有无限的法力从神獒的身体中爆发出一样。 借着神獒之力,顾胜澜坐在神獒背上冉冉升起,越升越高,从地面上看上去,竟已经看不清楚人形,只能见到一蓬金光挂在空中。 木妖那两个巨爪一抓而空,不由得也是一愣,不知道顾胜澜到底要怎么样,也有些**的,抬头看着空中那一蓬金光,看顾胜澜到底有何的变化。 在那金光之中,顾胜澜面容平和,微闭双眼,似乎完全无视与木妖的存在,只见随着神獒越升越高,顾胜澜的身形竟是越来越虚,反到是轮廓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神獒托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一样。 只此时这个身影的光芒已经完全盖过了神獒的金光,再看上去,那身影就如同是空中端坐的金佛一般,轮廓清晰,眉目尚可辨别,周身上下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顷刻之间竟将周围方圆数里照耀的如同涂上了一层金漆。 华笙在这金色光芒下,如沐浴到温暖之中,感觉到无穷的受用,那股恐惧的感觉也若潮水般退去,反到是木妖,却是恰恰相反。那无穷的威严随着顾胜澜所化的金佛而涌出,似千钧之力一样压下来,首当其冲的便是木妖,此时的木妖忽然感觉到头顶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压下来一般,只觉得全身上下卡卡做响,顿时怪吼连连,拼命向上挺直,企图与这力量抗衡。 顾胜澜微微开口,从嗓子里吐出了一个咄字,就如同炸雷一般响在了木妖头顶之上,随着顾胜澜那立着的单手,缓缓反转过来,手心向下,掌背朝上,向下按去。 半空之中,只见一个巨大的金光手掌直奔木妖而来,即便木妖身体庞大,可这手掌却是铺天盖地一般,任凭木妖如何的躲闪,都无法逃避出手掌的掌心。 无奈之下,木妖高举双手,力图再像对付手印一般将这手掌击回。 一切只是在一瞬之间,当木妖的双臂一接触到那巨大的金光掌印之时,忽然知道,自己再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从双臂之上,涌下来无穷无尽的力量,即便是自己如何的用力,在这手掌的面前,都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小船,顷刻之间便被其所淹没…… 天地似也微微的一动,却没有半点的声音,只那巨大的金光掌印,轻轻的按在了地上,中间似完全没有木妖的存在一般。 待一切都消失的时候,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掌印,而在掌心的正中,有一段枯黑的木灰,已经完全没有了形状,随着手掌收回,风起而灰散,再没有半点的痕迹。 强横一时的木妖,竟就如此的被镇的魂飞烟灭了,而清风阁的端木阁主,也随之而不复存在。 一零三 战况 从自己离开中原只身前往南荒,一直到如今又重新的回到这里,顾胜澜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一行似乎是风光无限,不仅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又找回了华笙,更顺手牵羊一般的结果了清风阁的阁主端木。这一切似乎都是很圆满的,但顾胜澜自己却是知道,个中凶险当真是重重叠叠,而若非自己稍微有些动摇,可能自己此时再也走不出那仙门。 这一切虽然都已经过去,但此时顾胜澜站在山口,却是感慨万千,或者这便是回家的感觉吧,尽管那个长昊煞费口舌的想把顾胜澜拉到自己的一边,甚至不惜将朱雀的前身来历讲给他,以期望他能念此来助自己一臂之力,但顾胜澜却还是回来了。 中原,这个地方,如今才发现,竟是让自己如此的梦牵魂绕,为的却是什么?天都谷冷暖自知,早已经成过往余烟,锁心殿本无相交,本无须太过挂心,那又是为了什么……顾胜澜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个景象,那漫天的风雪中,有一朵洁白的花朵正迎风傲立,风摧不倒,雪冻不屈,却只似在等待那曾经的识花人。 “琪琪,你现在还好吗?我还能再见到你吗?若能见到,你又还会再认得我吗……” 顾胜澜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凄凉的颜色,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是有些的脆弱,害怕去想那该面对的东西,因为他生怕琪琪真的就醒不过来,或者害怕琪琪醒过来的,却再也不认识自己。 华笙站在顾胜澜的旁边,如今即便是她再笨,也该知道如今的顾胜澜心中惦记的是什么了,尽管她始终是有些的不甘,可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了,从第一眼见到顾胜澜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人的倔强。 此时看到顾胜澜的那忧郁的表情,华笙不禁有些的心疼,可又有些的嫉妒,当日在南荒,那种环境下华笙每日都跟在顾胜澜的身边,尽管偶有风波,但却是享受这种单独相处的感觉,可现在两人已经站在了十万大山的入口处,再一步之后,她就再也不会如同以前那样跟在这个男人身边了。 眼看着顾胜澜如此表情,华笙的心理也是同样一阵的怆然,她轻轻的拉住顾胜澜剩下的那只手,感觉着那手心中传过来的温度,似不愿再放开。 顾胜澜心知华笙此刻的心境,却没办法多说一句话安慰,他长叹了一声,说道:“过了这里,就是中原了……”说罢再不多言,就这样默默的任凭华笙拉着手,向前走去。 两人各有心事,皆为情深,却始终无法找到那个可以融入的圆点,也算是造物弄人了。 两人一入十万大山的路口,才齐齐的一惊,当日顾胜澜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尚且还如同一个罕有人烟的地方,如今顾胜澜却可以感觉到里面那沉重的死亡气息。 顾胜澜身具密法,与那些阴魂死气来说,丝毫靠近不得,即便如此,顾胜澜仍惊讶与此地竟然会有如此沉重的阴气,且已经完全形成了煞气了。 他回头看了看华笙,此时的华笙也已经感觉到了这里面的可怕,脸色已经一片苍白,她没有象顾胜澜这样的神法护体,所以感觉最为明显。 顾胜澜心念一动,周身金光猛然扩大,将华笙笼罩在了其中,这才让华笙感觉好了起来。 “中原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死人……”华笙惊魂初定的问道。 顾胜澜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到处可见凌乱的刀枪,却是一个死尸都没有见到,想必是战争之后有人做法将这些尸体化去。在那些岩石之上,生长出一种奇怪的植物,这植物全身都生出小绒毛一样的东西来,枝叶肥大,在顶端开出鲜红的大花来,这大花远远的看上去就如同人嘴大大的张开一样,看上去颇有些恶心。 想来这是清风阁所留下的余孽了,而化去的那些尸体,就成了这些怪花的养分了,也只有清风阁才有如此的本领养出这般凶恶的植物来。 顾胜澜看的一阵皱眉,回应华笙说道:“中原战乱,南荒进犯,这条路是他们唯一的通路,看来战况惨烈,只不知道中原如今是否还能自保了……” 华笙神志受控,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虽然顾胜澜曾经略略的说过几句,但都没有详尽,如今待看到这些,华笙才知道事情有多么的严重。 只稍微一闭上眼睛,华笙就似乎能看到那两军交锋,狭路而上的惨烈,不由得一阵的惨然。 顾胜澜叹息了一下,神念一动,红莲应声而出,顾胜澜带着华笙踏到红莲之上,御剑而飞,这地方顾胜澜实在是无法再多停留,他担心华笙会留下心痕,又急切的想知道如今中原大祁的军队,那个威严的武王,如今怎么样了。 那些怪花暂时就先留下了,顾胜澜此时已经无暇顾及,隐约中他感觉此时的中原在战事上一定处于被动之地,否则又怎么会任凭清风阁在此肆虐,想必锁心殿已经是独力难支撑。 他带着华笙,催动红莲急行向前,再不管身后的一切,就那么来到了十万大山的这边,一路上,除了那沉重的阴气,竟是丝毫没有半点的阻隔,而那沉重的阴气,也被顾胜澜身上那层层的神光所驱走。 中原与南荒,唯一的屏障就是这延绵起伏的十万大山,当顾胜澜飞过山谷来到这中原的境地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原本郁郁葱葱的植物此时已经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种让人一望即生厌恶的怪花,相比与之前在山谷所看到的那些花,眼前的这些更是硕大无比,简直可比得上树木了,那一个个粗大的枝干上面毛茸茸的舒展着古怪的东西,而那如同人嘴一般巨大的花朵则在风中摇摆不定。 除此之外,再难寻其他的植物,当日的十万大山,如今似乎已经成了这怪花的领地。 怎么会是这样!顾胜澜一阵的错愕,即便是满山的荒芜他都可以接受,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股不祥的预兆涌了上来,看来中原当真是沦落了,否则的话,这里怎么会变成这般的模样。 若非锁心殿和其他中原修真已经全无抵抗,怎么可能任由这些东西漫山遍野的生长。 他神念急催,向前飞去,身边那些硕大的花朵似有所感,齐齐的将那若嘴一般的大花冠转向了顾胜澜,只不过此时顾胜澜神光护体,这些寻常妖物又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就这样两人一犬借着红莲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眼前的景色才逐渐的恢复正常,脚下又重新出现了那些正常的植物,看来中原大祁的军队尚且守候着这最后的阵线。 顾胜澜长舒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这个中原在自己的心中竟是如此的重要,又飞了一会,顾胜澜终于看到了大祁的军队。 仍是那军营,但相比与自己之前所看到的数目要少的很多,当年武王号称十万羽林军,如今看这军营的数量,怕是连一半都不到了,可见自从自己离开中原,这中间战事频频,而战况也是惨烈的难以想象。 虽是如此,但眼前的一排排军营仍是层次分明,依山势而走,丝毫不见半点的凌乱,与南荒的狼骑相比,中原的军队,最起码是武王的羽林军,气势绝对不弱。 顾胜澜放眼长望,终于在营盘中央,寻到了那熟悉的虎皮大帐,就是在这里,自己当日见识了号称大祁脊梁的武王风范,虽然已经是过了好多的时间,但至今仍是难忘,或许,顾胜澜是从武王的身上,感觉出了那一代名将特有的血性和坚韧,又是感同身受,所以才有念念不忘。 这时,顾胜澜忽然生出一种再见一见这位王爷的想法,当日自己一口回绝了武王的挽留,是因为自己尚且有些事情没有了结,如今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该来看看这位王爷了,且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武王这边是再支撑不了多久时间的,只看那漫山的怪花就已经知道此时的武王所能维持的就是坚守了。 他按下神兵红莲,带着华笙向中军大帐走去,华笙虽然不知道顾胜澜要做什么,但这么长时间,也已经习惯了跟在顾胜澜身边,只要不是丢下她,就什么都可以。 两人迈步向大帐走去,尚未走上几步,顾胜澜忽然一皱眉,只见迎面忽然飞出数把利剑,凌空而飞,直奔顾胜澜两人而来,这御剑之法显然是修真人所为。 顾胜澜微微一笑,看来这是为了防止有人以邪法加害武王,所以才这样的。修真之人,历来有依据之法,绝不可以法术来对付寻常人,但如今清风阁叛离,很难说还会遵照此法,更何况武王相比与寻常的人,也稍有法术在身的,所以锁心殿几位护法日夜遣弟子守护在这周围,以防不测。 眼看着这飞剑直奔自己而来,顾胜澜却是丝毫没有半点的反应,就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一样,反而迈步向前迎了上去。这一举动不仅让华笙,更让施法的几个人大出意料。 隐约之中,只听得有人咦了一声,显然是觉察出来者似乎并没有进犯的意思,但想要撤回宝剑已经是来不及,再看那数把飞剑,就如同流星一样,在空中划出数道白光,瞬间来到了顾胜澜的面前。 眼看着就要血溅五步,那施法者不禁是一闭眼睛,再不敢看下去,可等了半天,却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不禁心里有些的奇怪,又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正有一个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却正是方才被自己用飞剑攻击的那个人,不禁的大吃一惊,再看那数把飞剑,此时已经如同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压制一样,齐齐的插在了地上,剑柄犹自颤抖不已,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施法者心里顿时奇怪起来,却忘了眼前还有一个人站着。 此时顾胜澜看着眼前这个施法者,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生的唇红齿白,一脸的清纯,身材不是很高但却被裁剪得体的白衣衬托的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显然是锁心殿的弟子,只不过落在顾胜澜的眼睛里,却生出一种感觉来,这女孩将来必成大气,如今的顾胜澜眼力早已经有入木三分的功力,只一眼便看出了这女孩的根古奇佳,想来是锁心殿的几位护法也是重点培养,所以才委以重任,估计后面一定有长辈在照应。 果然不出顾胜澜所料,尚未再有动作的时候,忽然在这女孩的身后,有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说道:“灵剑伏地而名,莫非是有神兵出现了……”随着声音,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 那个小女孩似乎也不知道有人守在她的后面,转头一看,喜道:“师傅!”那模样当真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态。 中年女子嗯了一声,嘴角微微的一笑,显然对这个弟子颇为溺爱,她来到顾胜澜近前,用疑惑的眼神上下的打量着,忽然语气有些惊讶的说道:“你,你可是顾……” 尚未待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顾胜澜点了点头,说道:“难为锁心的仙子还记得我了,且莫声张,我想来看看武王,他如今可还好……” 这个女子显然是有些的惊讶,毕竟如今在中原,顾胜澜一战鬼冥而声势大振,又斗败了林破念,已经隐为中原修真的第一人了。 她忙点了点头,说道:“武王就在里面,公子可先请……”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顺带的看了一眼华笙。 顾胜澜笑一笑,说道:“她是和我一起来的,不妨碍的” 这女子点了点头,顾胜澜带着华笙,迈步走进了虎皮大帐。 只见大帐之中一切都如旧,摆设极其的简单,丝毫不见半点王爷的奢华,正中央一个人,正坐在虎皮大椅之上,凝神的看书,却正是武王。 许久不见,武王显然已经是消瘦了许多,此时头盔未带,可见有华发生在鬓角之间,显然这场战争,即便是英勇一世的武王,都熬尽了心血,即便如此,此时的武王仍是脊背挺直,丝毫不见半点的倦意,那清瘦和华发,丝毫没有减损这位王爷半点的英气,反更加的成熟。 这时,武王似也感觉到有人进到军帐之中,自己从军多年,军令如山,若无自己的号令,根本没人敢这样走进来。他皱了皱眉,刚要问责,一抬眼却看到了顾胜澜那张英俊的脸。 “竟是你!”武王的语气之中再难掩饰那股的欣喜,高大的身体从椅子上猛然立起,快步来到顾胜澜的近前,一把抓住了顾胜澜的肩膀,就仿佛见到了宝贝一样,生怕再跑掉。 顾胜澜笑盈盈的看着武王,心里暗自高兴这位王爷尚且无恙,说道:“王爷一向可好?” 武王哈哈大笑,说道:“好,当然还好,你看我象不好样子吗!”一边说着一边把顾胜澜拉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又上下的仔细打量着顾胜澜,嘴里念念的说道:“当真是你啊!” 顾胜澜一阵的莞尔,不知道武王何出此言,便说道:“这许久不见,方才我寻遍大山,发现王爷与南荒的狼骑,已经界线分明到了寸土必争的地步了……” 武王听顾胜澜如此说,回神点了点头说道:“南荒狼骑已经数入中原,皆被我所击溃,无奈有清风阁暗中支持,我们才一直居于守势而不敢回击” 他又看了看顾胜澜,又笑道:“还好,我这里还有锁心殿和天都谷的人在支持,否则的话,即便我十万儿郎虎狼之师,也奈何不了他们” 顾胜澜尚未答言,华笙在一边却是听的眼睛一亮,说道:“这里还有天都谷的人吗!” 武王闻声,这才看到,在顾胜澜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婷婷的少女…… 一零四 独行 顾胜澜听罢武王的话,才知道如今武王不仅有锁心殿的人相助,也有天都谷的人在这里。原来当日顾胜澜斗败了林破念又飘然离去之后,天都谷内部即分崩离析,以杨青书为主的几位院主力挺马青池为天都谷的接任谷主,相反华青云与曾青水两人则力主此时应以大局为重,协助大祁平息战乱,且隐含之意为马青池不足以担此大任。 至此素来相安无事的六位院主终于闹到了不惜分庭抗争的地步,因为华青云与曾青水两院势弱,终无法与杨青书等人抗衡,在马青池暗中的打压之下,一气率众弟子离开了天都谷,来到这十万大山之中,协助武王镇守通道。 此一变虽在情喇中,但也出乎顾胜澜的意料,毕竟天都谷除了林破念和萧破雪,还有几位长老,怎么会认同如此,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不由得顾胜澜不信,看来马青池等人也是蓄势良久,只待这一个机会了。 时至今日,顾胜澜早已经看惯这世态炎凉,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华笙则不然,她是从小便在天都谷长大的,又常受这些师伯的溺爱,乍闻此事,当真是震惊不已,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最是和蔼的马师伯怎么会把自己的父亲清出天都谷,而自己更无法再重新回到那个地方,没想到自己回到了中原,这中原竟已经天翻地覆一样再不是自己所能记得的那模样。 “那,那我父亲……他现在在哪里……”华笙颤颤的问道。 武王一愣,不知道这女孩所问的父亲指的是谁,顾胜澜连忙解释把华笙的身份告诉给武王。 武王听罢恍然一笑,说道:“几天之前,南荒忽然减弱了攻势,不知道所为何故,但却留下了那些可以食人的妖花,如今趁着这空隙,华大侠和曾大侠带着弟子正逐一的除去这些妖物,以期能前移防线,这段日子,我们虽无大败,但阵线却是节节后移……”说话间,武王脸上闪出一丝的忧伤来,毕竟十万儿郎,都是由他精挑细选,跟随他数年征战,如今却是减损近半,连尸骨都已无存,想来都是哀伤。 顾胜澜看在眼里,心里知道武王所想,不由得宽慰的说道:“王爷也不用担心,据我估计,南荒一时间不会有大的动作了” 武王闻言眼睛一亮,问道:“此话何解?” 顾胜澜微微一笑,指了指华笙说道:“王爷可知道她神志迷失时候在南荒是什么身份?” 武王摇了摇头,顾胜澜便把自己此行南荒给武王讲述了一番,中间略去了自己登雪山领悟天石一节,只把华笙的事情说了出来。直把武王听的目眩神驰,待到最后听到顾胜澜随手去了清风阁的阁主端木的时候,武王顿时一震,他猛的站了起来,在军帐之中来回走动,显然是为顾胜澜带来的这个消息所动,名将风范,最重要在于擅长抓住时机,若一切不错,那此时便是重夺阵地的最好机会。 顾胜澜颇为耐心的看着武王,也不出声打扰,毕竟为将者,一呼之下千军万马,稍有差池便是全军覆没,必须慎之又慎,所以武王有此一念也是正常。 却在这个时候,忽见武王虎眉一拧,断然喝道:“有请锁心殿与天都谷的高人来大帐,说有要事相商!” 顾胜澜不动生色,心里却是一赞,暗想武王确实能人所不能,敢在此时下此决断,非寻常人所能办到的,不负大祁第一王之称。 当年强盛一时的中原三大门庭,如今却都已经物是人非,清风叛离,天都分崩,唯一实力得以保存下来的,也只有锁心殿了,可惜原本三大门庭之中,属锁心殿实力居末,而今又没有了殿主,只有几位护法在支撑局面,可以说实力也是大打折扣,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尽管两派合力,也未能抵抗住清风阁的侵犯,以至于让那妖花肆意的横行。 在武王的召唤下,锁心殿的护法齐齐来到这军帐之中,看到顾胜澜都是一个诧异,当日顾胜澜只身上锁心殿的时候,尚没人注意这个年轻人,只知道这人与殿主颇有渊源,而后十万大山封印台上一战力挽狂澜,如今已经成了神州之中巅峰般的人物,任谁都不得不惊讶,更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武王的大帐之中,且从神情来看,竟似和武王颇有交情。 此时华笙一颗心已经是怦怦的急跳,自从她清醒过来,就一直思念自己的父母,可如今终于要见到了,她却忽然感觉到有些的紧张,这就如同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情,生怕父亲会责怪她一样,忐忑不安,眼神时不时的向门口处张望,又不时的低头拉着自己的衣服,很不自然。 顾胜澜看在眼里,心中虽不十分的明白,但大致却还是能猜测到一二,他看了看武王,问道:“天都谷的两位院主怎么还没有到呢……” 武王一笑,说道:“两位院主近几日一直奔波,尽力在除去那些的妖花,距离我大帐很远,想来此时正在向这边赶过来,稍微再等等就是了……” 顾胜澜点了点头,又望向华笙,示意华笙不要担心。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帐外有声音传出来,只听见有人说道:“王爷,神箭传书,不知道有何吩咐……” 顺着声音,只见两个人并肩迈步,走进了大帐之中,顾胜澜一看,正是天都谷的华青云和曾青水两位院主。 许久未见,华青云相比以前显然是清瘦了许多,但神色依旧,只眉宇之间有股淡淡的忧郁之气凝而不散,此时随着曾青水两人来到大帐之中,刚要见过武王,忽然看到了站在旁边的顾胜澜,不由得是一愣,随即身躯猛震,似不可置信一般的望着顾胜澜的身后。 只见华笙正站在顾胜澜的后面,此时见到父亲,华笙忽然觉得一股的委屈涌了上来,哪里还能管什么其他,尚未喊出父亲两字来,人却已经如同乳燕归巢一般的直扑到华青云的怀中,眼泪随即哗的流了出来。 “笙儿……”华青云也是如何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此时把华笙抱在怀里,也是一阵的酸楚,回想当日华笙一怒而去,而后自己四下寻找,都未得音讯,原本打算穷尽这一辈子怎么也要把女儿找到,可没想到却是连番的事变,最后天都谷竟然是分崩离析,而自己终究不得不来到这里相助武王。 本来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儿了,每每念及与此,华青云都有一股的郁结在心,只素日不表现出来罢了,如今再见娇女,悲喜交加,一时间,竟也是两眼湿润了。 众人当中有的知道这来龙去脉,有的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两人表情,都是默然无声,任凭父女两人享受着这久别重逢的感怀。 顾胜澜见此情景,也是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来到军帐之外,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的清新,这大山连绵起伏,宛若苍龙横卧一般,自远古便横亘在这里,成为中原神州的屏障,此时虽然战火延绵妖花肆意,但在武王这边,仍保持着大山的本貌。 站在这里,一口气的吐纳,就仿佛吞吐了千年一般,顾胜澜不禁的一振,方才在军帐之中的低沉心情一扫而空,毕竟自己将华笙带了回来,也算是对华青云有了交待,当日自己还不过是个乞丐,得华青云的救助才得以活下来,后在天都谷又蒙他不弃,屡屡的为自己开脱,至今顾胜澜都觉得亏欠许多,如今能让把他的宝贝女儿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也算是对华青云的补偿了。 世间一切,皆有因有果,只不过世人往往辨不出到底哪个是因,哪个又是果,以为是因,到最后才发觉其实是果,而一直以为是果,却不过是诱导的因,故大道无常形,即便是修真天理勘破红尘,却又反误这红尘之中,如此往来,却又如之奈何…… 顾胜澜自从琪琪离开之后,便一直是往来独行,天地之间就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般,冷暖自知,再无一人能走进他的世界当中,此时眼看着这苍莽横亘的高山,顾胜澜忽然涌出了一股的冲动,他想去极北,想去看看琪琪,哪怕是一眼也好,哪怕看到的仍是没有醒过来的琪琪也好,这一刻,他真的仿佛再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只想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到现在,顾胜澜才明白自己何以要去南荒,说是要了去法王的心愿,但最根本的却是一种逃避,因为他不敢去想琪琪到底会怎么样,更害怕发生那自己不愿看到的事情。但人终要面对,自临近仙门的那一刻,自己才知道琪琪竟是如此的重要,那远远要超过对仙道的渴望。 或者这就是命吧,哪怕只是偶然的一瞥,却就成了一辈子的思念…… 顾胜澜打定了主意,立刻觉得全身又充满了力气一样,他转头回到了军帐之中,只见华青云父女两人已经恢复了平静,此时坐在了一起,华青云紧拉着华笙的手,生怕这乖女儿再消失了一样,而武王则端坐在了虎皮大椅之上。 见顾胜澜走进来,华青云率先站了起来,急步来到顾胜澜的近前,嘴角一动,显然是有许多的话想说,顾胜澜却是先行一拜,说道:“华师傅,胜澜虽已不在天都,但华师傅当日不弃之恩,至今挂怀,所以还请华师傅切莫多说了……” 如此一来,到让华青云一肚子的话咽了下去,顾胜澜是他看着长大的,性格也最是清楚,所以此时听顾胜澜如此说,便也再不言语了。 武王一笑,说道:“顾兄弟,你当真是福星,一回来就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好消息,如今你可不能再象以前那般一走了之,一定要助本王荡蛮寇与这十万大山之中!”说罢用热烈的眼神看着顾胜澜。 顾胜澜听武王如此说,顿时苦笑了一下,众人当中,与华青云是心怀感恩,但与武王,则是心生敬意,听武王如此说,到一下子把他想说的话给挡住了。 武王是何等的英雄,话虽如此说,但一双眼睛却是洞察秋毫一般看着顾胜澜,眼看着顾胜澜面露为难之色,武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把在座的人都弄的有些摸不到头绪,即便是顾胜澜也不知道武王何以无故的发笑。 只见武王一阵爽朗的笑声,罢了说道:“顾兄弟,本王岂是强人所难之人!你本是逍遥这五洲大地的人,本王又怎么忍心将你困在这里!更何况你已经帮了我的大忙……” 顾胜澜这才明白武王何以大笑,只见武王又对着众人说道:“我一生戎马,百战未败,即便是面对这南荒狼骑也未有丝毫的惧色,上不亏天,下不愧地,只对我这个顾兄弟,却是心有亏欠,他两次到我这里,皆让我在战事之中立与先机,否则的话恐怕我十万儿郎,如今早已经葬在这大山之中!” 武王转头看着顾胜澜,说道:“顾兄弟,此一行不管你走到哪里,本王斩虏畅饮之时,都会遥祝兄弟一路顺风!” 闻得此言,顾胜澜只觉得一阵的暖意涌上来,他走上前,深深一拜,说道:“王爷,无论何时,只要王爷但有一点的危难,即便千军万马,顾胜澜必来相见!” 武王点了点头,爽然笑道:“大将军百战向前,马革裹尸,何患生死!兄弟无需挂心……此一路不管去何处,我都不送了……”说罢,武王一挥手,竟再不看顾胜澜一眼。 顾胜澜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知道了武王的意思,他一转身,迈步走出了中军大帐。 神獒一直跟着他,待顾胜澜唤出红莲,刚要踏剑而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有人急匆匆的赶来,边赶还边喊着他的名字。 顾胜澜回头一看,竟是方才一直依在华青云身边的华笙,只见华笙俏脸之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未干,此时竟又挂满水珠。 这丫头来到顾胜澜的身边,定定的看着顾胜澜,半晌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时的顾胜澜,早已经不是了当年在天都谷那个愣小子,若说再不明白华笙的心意,那当真就是木头了,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终究还是无法来接受。 华笙看着顾胜澜,眼睛里却已经又湿润了起来,这个男人,曾经一路的把自己带回来,可却连跟自己道别都没有,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自己在他的眼睛里,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向前一步,只一步,这男人就在自己的眼前,此时此刻,是那么的近,此时此刻,又是那么的远…… 华笙强忍着泪,深深的向顾胜澜施了一礼,咬着嘴唇说道:“若不是你相救,恐怕我再也没办法回到这里了,华笙在这里以礼代谢……” 顾胜澜心头一震,连忙上前一步,单手将华笙拉了起来,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入眼时华笙已经是泪流满面,却是强自咬着嘴唇说道:“华笙自知一辈子不能跟在你身后,而此一去,或许就再没有相见的机会,此时若再不谢,便是要后悔一辈子,你想让华笙后悔一辈子吗……” 言与此,华笙终是再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却仍是用力的挣脱了顾胜澜的手,又深深的向顾胜澜拜了一拜。 顾胜澜终是再没有办法,只得一转身,踏红莲而起,凌空而去。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华笙掩面而哭,此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还不如就在南荒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这样就可以不用想着他……儿时的刁难捉弄,其实不过只是因为在意…… 华青云与曾青水站在暗处,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得齐齐的叹了口气,这等情事,又怎么是他们可以处理的了的,只是心疼华笙,刚刚出了龙潭虎穴,又陷入了这纠葛的漩涡。 “师弟,你说他会去什么地方呢……”曾青水望着顾胜澜在半空中划出光芒问道。 华青云摇了摇头,如今的顾胜澜,谁都没有办法猜测到他到底想的是什么,要做的又是什么,来去随意,若神游大地,可甩手放开天都谷之主的位置,这样的人在华青云的眼睛里,已经成了异数。 他们又怎知道,顾胜澜自入了天都谷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成为那棋盘之中一个充满变数的棋子,即便连顾胜澜自己都不知道,在下一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一零五 请狼 南荒八部,此时齐齐的聚集在一起,八部首领一个个面沉若水,丝毫不敢有半点的声音传出来,因为自狼王坐上了这个位置之后,从没有人见到他有如今天般的恼火。 只见此时的狼王一张脸上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一双大手不住的在那战刀之上按住,又松开,如此反复,让每个人的心都随着提起来,又放下去,随即又提起来。 自金帐狼王掀起战争之后,虽然遭遇到了武王十万羽林军前所未有的反击,但相比之下,南荒仍是占主导优势,首先就是这许多年来,南荒八部蓄势养光,每个部落都聚集了相当数量的狼骑,与之前所有的阶段相比,此时的南荒从兵力和战力上来说,都是最强悍的。其次南荒又得到了清风阁的加入,这可以说是一个决定性的力量。在此之前,虽然狼王有入住神州之心,但面对那十万大山的封印,都是无可奈何,这封印就如同一把铁锁,牢牢的锁住了狼王的野心,即便是当年最杰出的大萨满七彩,耗尽毕生的修为,都未能将这封印打开。可如今则是不同,那封印已经被清风阁利用种种局面而巧妙的打开,再没有什么可以拦住南荒的去路,而一向号称是中原守护的修真,此时也已经是实力大减,完全抵抗不住清风阁的力量。 天时,地利,人和,这些都握在了狼王的手中,原本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狼王几乎已经认定这是苍天在给他机会,让他可以金袍玉带,登上神州王都的位置,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竟然出了个致命的茬子。 一向依为力助的,为狼王带来最大希望的清风阁,竟然出了问题,可以说,清风阁的端木阁主在狼王眼中,有着无可取代的位置,就是这个端木为他扫开了封印的困扰,又将南荒的人心通过圣女拢在一起,支持这场战争,同时又倾力而出,一步步的将中原的修真蚕食。 就是这样的一个最有力的支援,忽然竟被人杀了,任谁也想不到,一向手眼通天未雨绸缪的端木阁主,竟然亡与他人之手。 随着端木出事,整个清风阁也变了样子,如今智木已经率领清风阁整族人离开,远遁异地,以此来保存木族一脉。结果使得狼王就如同被人砍掉了一个手臂一样,顿时失去了平衡,仅仅依靠凶悍的狼骑,是无法入主中原的,因为中原神州不仅仅有武王,还有那锁心殿和天都谷,尽管修真之人不以法待凡人之事,但如今战火肆虐,恐怕这些个老不死的布几个阵都是有可能的。 此时的狼王忽然有些的后悔自己是不是过于的依赖外部力量,而忽视了南荒自身的力量,若此时大萨满巴鲁还在,恐怕自己也不至于如此的手足无措。恨只恨那个姓顾的小子,不仅将一手扶起来的圣女强走,竟然又顺手挂掉了端木,让自己在荒人面前大折面子,更让自己满盘的计划步步落空。 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长昊,暗想若非是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罗乱之事发生! 八部的首领此时都已经下令紧缩部队,在如此局面不明的情况下,任谁也不想让自己手中的力量受损,如今顶在最前面,只有狼王的突狼军,号称南荒最强悍的军队。只不过若狼王这个筹码也没有了,那恐怕这个位置也就坐不住了。 狼王又如何不知这些人的打算,可现在却是百计莫筹,虽然长昊这人可恨,但现在最能帮助他的,却也就是这个人了,他强自压了压心中的恼火,送过去一个让人有些发寒的笑容,说道:“先生,如今局势不明,战事也颇有些的不利,不知道先生是怎么看的……” 长昊自从被顾胜澜废去了修为之后,精神一直比较的萎靡,再没有那副高雅清淡之模样,此时虽然仍是华贵之模样,但双眼之中却少了许多的神采,让人感觉再不似以前那般让人信服。 八部的首领相互看了看,均看出了彼此眼睛里的嘲弄来,长昊乃是狼王最信任的人,事无巨细,均要通过此人,尽管说长昊是大殷的后裔,但也实在不必如此,如今闹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有种等着看热闹的心理,看看长昊如何的收场,如何的帮狼王摆脱现在的困窘。 长昊皱了皱眉头,现在的状况对狼王来说可能是陷入维谷进退两难,但对于长昊来说却未见得是很坏,毕竟端木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长昊的地位,若任由此下去,恐怕终究有一天要超过长昊,那时候恐怕长昊就再难做任何的事情了,而如今端木竟然被顾胜澜给除去了,对于长昊来说无疑与少去一个劲敌,当日长昊苦口婆心的劝说顾胜澜也无非就是想让顾胜澜来制衡与端木,所以长昊在内心当中,并未如此的焦急,清风阁离开,等于少了一层的阻力,反正封印已经打开,清风阁在长昊的眼睛里早就已经是多余的了。更何况说,当年大殷的灭亡,也有清风阁的参与! 所以说,即便清风阁仍不走,长昊也要苦心积虑的将其除去! 他看了看狼王,说道:“狼主所虑之事,无非是无法再攻克中原,我南荒相比与中原神州,最薄弱的就是修法,只要再能找到能弥补清风阁离去所损失的力量,则事情会迎刃而解……” 狼王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南荒曾有大萨满和雪山法王,修法何时弱过中原,只恨如今大萨满离世,而日前传来音讯,雪山法王也已经圆寂,所以才让本主一时间难以选择,你且有何打算,如今清风阁已经是中原最后能帮助我们的力量了,放眼开去,还有谁能相助我们,即便能相助我们,又有谁能拥有那么大的力量来与中原其他的修真抗衡!” 此时狼王心恼长昊,语气再不如之前那般的恭敬。 长昊眉头一皱,心里虽然不满狼王如此的态度,但表面上却也没有显示出来,毕竟如今还要利用南荒的力量,他咳了一下,说道:“狼主,事实上也并非如此,狼主所看到的只是一面,却完全忽视了另一面啊……” 狼王听长昊似话中藏话,噢了一声,奇问道:“先生所说的另一面,指的又是什么呢?” 长昊忽然伸出一只手来,问道:“狼主,你如今看这手,却只看到了手心,你可想过它还有手背……”说罢微微的把手翻转了一下,又看着狼王。 狼王若有所思的看着长昊那只手,说道:“先生是说……” 长昊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我南荒此时确无人能与中原修真抗衡,那就还得从中原来寻找可借助的力量,狼主所看到的只是一面,就是素来冠称中原的三大门庭,其实这三大门庭只因是对大祁有立朝之功,所以才如此成名,想中原广阔,修真更是盛行,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三个门派为冠!” “那先生到是说说看,还有哪派修真可以与如今中原的力量抗衡?”此时纳丹见长昊如此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长昊微微一笑,说道:“据我所知,就在几百年前,这三大门庭还要齐齐的拜伏在一个教派之下!” 狼王听长昊如此说,也不禁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南荒之人,对于中原之事远没有长昊这般的熟悉,所以长昊一说,狼王即收起了轻视恼怒之心,一改方才的口气问道:“这个教派又是叫什么名字?” “魔教!” “魔教!”八部首领包括狼王在内,闻听长昊此言,不由得齐齐的发出一声惊讶。 “先生当真是欺我南荒无知吗!魔教具我所知早已经灰飞烟灭,如今连影子都找不到了,你竟然还在这里提这个,也太小窥人了!”纳丹怒道。 狼王却是出奇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长昊,他知道以长昊的性格,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既然他说出魔教,就一定会有些的缘故。 果然长昊不慌不忙,缓缓的说道:“纳丹首领说的没错,当年的魔教确实已经灰飞烟灭,但据我所知,当年的魔教教主烈云乃是通天的人物,当时自知魔教大势已去,仍以自身为代价,保住了魔教数脉不绝!” “纳丹首领所说的魔教只是当时的魔教,如今魔教早已经分成数个分支,人们只知道中原有三大门庭,又怎知道这中原之中,尚存魔教一脉!我们只需要把他们拉到我们这边,又何患大事不成?” 长昊侃侃而谈,似早已经把这一切都计划好了一样。 狼王皱了皱眉头,忽然出声说道:“先生说的不错,中原确实有魔教一脉,但据说这一脉中人均是邪恶成行嗜血如命,否则的话当年也不会激起全天下的公愤而诛灭之,如此的人,若我们依为力助,是否有引狼入室之忧?” 长昊一笑,说道:“狼主,您忘了您叫什么吗?您本身就是这南荒大漠的群狼之主啊,又怎么会担心引狼入室?更何况魔教一脉中人对于中原修真已经是恨之入骨,我们合作是互为有利,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狼主您可知道?” 狼王摇了摇头,说道:“先生请讲……” 长昊悠悠的说道:“狼主你可知道,当年一统数脉创立魔教的天骄烈云,却是从我们南荒出来的!那是我们自家人!” “噢!”闻听此言,狼王和其他八部的首领齐齐动容,没想到这魔教竟然与南荒有如此的渊源。 原本狼王已经反思,觉得自己太过信任外人,才会导致南荒如今陷入如此的困窘之地,所以打算任长昊说出天花来,也不想再接受,却没想到这魔教的创立人竟然是从南荒走出去的,如此一说,这魔教也就等于是荒人的教派,是荒人自己的力量,顿时狼王的心里舒服了很多,即便是旁边一直等着看热闹的八部首领,都觉得似乎可以接受了。 长昊见状,心里窃喜,知道自己在这狼王的眼睛里,又重新确立了地位,只要自己的地位不失,就可以按部就班的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想法,到时候天下不是狼王的,而是大殷的! 狼王面容有掩饰不住的喜悦,想了半天,旋而又有些忧虑的说道:“先生,这魔教虽然存在,但若非听先生说,恐怕我等都还不知道,可见其踪影难寻,更何况如今这魔教势强还是弱,能否与中原修真相抗,也是疑问,这些先生可都心里有数?” 长昊此时又恢复昔日崇高的地位,他看了看周围八部的首领,淡然的说道:“为狼主能入主中原,我必当竭尽全力,必不让狼主失望,我自有办法来找到这些人,至于实力,狼主可知道当日封印被破之前,魔教曾有人只身闯入封印台,破去了中原修真重新弥补封印的发阵,后又全身而退,使得中原修真无之奈何,之前清风阁的端木还把这些功劳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当真是蒙蔽人言可笑之极!” 狼王听罢此言哈哈大笑,说道:“我有先生,又何愁不能挥兵中原,各位首领,他日我等在王都饮酒庆功之时,先生必为我的国师!” 八部首领点头称是,其实在南荒,向来以武力称雄,这里是刀和血的世界,所以对于狼王的许诺八部首领并没有觉得不妥,毕竟只要自己的手中握有兵权,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个国师,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在这八部的首领眼里,还是刀子管用些。 至此狼王算是解决掉了一块最大的心病,虽然暂时无法再进攻中原,但就当休养了,毕竟这些日子各部也都是互有伤亡,需要调整,而待长昊将魔教请回来的时候,就是再图进取之日。 长昊看着帐中又重新的欢天喜地,不由得冷冷一笑,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魔教到底在什么地方,但却有一个人能找到。 他离开了大帐,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地方,而是七转八转的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这里距狼王的大帐相当的远,却有一处不大的帐篷,依着一处不错的地势安扎。 长昊来到这帐篷前,也不打招呼,直接一挑帐篷的门帘,迈步走了进去,只见这帐篷从外面看上去一点都不大,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在这帐篷之中,竟有一圆转的石梯向地下延伸,原来这个帐篷不过是个掩饰,只为了遮盖住这个地洞而存在罢了。 长昊沿着那石梯向下走,竟是越走越宽,走到最下面的时候,这里竟然如同一个大厅般的宽敞,周围全由石土堆砌,显得很是牢固,在这南荒,怕是也只有长昊这般身份的人,才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造出如此古怪的地方来。 只见在这地下大厅的边处,有一个桌子,正有个人依在上面读书一样,长昊一声的冷哼,说道:“你还没有休息够吗?” 那人听到长昊的话,呵呵的一笑,抬起头来,借着灯光,只见这人面容竟也是清秀,颇有些的公子气质,只不过眼神却是飘忽不定,显然非是善类,且眉宇之间,一丝丝的绿气不住的荡漾。 这人却正是当年长青门的首席大弟子林秋风! 只见此时的林秋风似乎要比以前精神很多,再没有了当日长青门被灭时候的落魄,反更显得神采飞扬,他见长昊走了进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深深的一鞠躬,说道:“长先生回来啦!” 长昊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林秋风,半晌是一句话也不说。 林秋风被长昊看的有些的不自然,便试探着问道:“不知道长先生何以如此眼神?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林公子,我问你,当日你和我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林秋风一愣,问道:“先生所指的是哪句话?” 长昊眼神一寒,说道:“当然说的是你有办法找到其他的同门,并协助我成就大事!” 林秋风恍然一笑,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魔教自己有一套独特的手法来联络,更何况我是长青门的一门之主!” 长昊眼露冷光,直视着林秋风向前迈了一步,说道:“那好,我现在就要你把这些同门都召集起来,来协助我重入中原!” 林秋风一愣,顿时有些的支吾,说道:“长先生,你说的是现在?现在就要我把人都召集起来吗?” 长昊冷眼看着林秋风,说道:“当然!当然是现在,怎么有问题吗?还是你根本就做不到!” 林秋风一弱,说道:“秋风怎么可能欺骗先生,若非先生,恐怕我现在早已经命绝在这南荒了,可先生的性子也太过着急了,我的门人都是散于他地,就是我现在召集,恐怕也不会转眼就到的……”说罢,林秋风小心的抬起眼睛,偷偷的观察着长昊的表情。 长昊听林秋风如此说,哈哈一笑,说道:“我说的现在当然不是眼前,而是要你立刻用你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都召集过来,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林秋风舒了一口气,笑道:“先生放心,这当然没有问题……” 一零六 魔至 自长青门被以清风阁为首的中原修真联合剿灭之后,厉血老怪的魂魄被鬼冥趁机打劫而走,自此魔教四门就又少了一门,而一向呼风唤雨嚣张横行的林秋风,也就如同一个丧家之犬般四处的逃亡,在中原一方面他害怕中原正道修真的追杀,一方面又担心鬼冥的炼鬼教对他追捕,一时之间当真是宿夜难眠,几乎到了走头无路的地步。 无奈之下,林秋风剑走偏锋,知道自己再无法在中原混下去,唯一的途径就是远离中原,他盘算了一下,极北寒地根本无法生存,而极西又是炼鬼教的老巢,唯一能去的,就只有这南荒了。 这人也是狡猾多端,打定主意之后,便来到这十万大山之边,平时极少走动,只寻时机能逃出中原避祸南荒。本来这中原与南荒有十万大山为屏蔽,根本无法通过,但恰巧中原修真联合弥补封印失败,被鬼冥搅的一蹋糊涂,使得封印失效而通道大开,以林秋风的本领,通过此地便是易如反掌了。 就这样林秋风为避祸而来到了南荒,等他到了南荒,才发觉这里已经成了清风阁的地头,若是想长久的安稳下去,必须找到一个靠山。林秋风本就擅长心计,他暗自里观察,发现长昊地位颇隆,又与清风阁神离,知道这便是自己要找的人了,于是他又通过种种的手段,巧造时机避在了长昊的门下,借着长昊的羽翼安逸悠闲的在南荒逍遥。 初次见长昊的时候,他曾说自己是魔教长青门的门主,又将魔教的一些事情讲给了长昊,而长昊也需要这样的人来协助自己,所以两人也算是一拍而合。 只不过如今长昊当真要林秋风把门人召集起来,这就让林秋风大大的头疼了,他谎称自己是长青门的门主却也无妨,毕竟当年以他的身份接替厉血的位置是迟早的事情,但问题在于如今的长青门早已经是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又让林秋风到什么地方去召集。 但若让林秋风放弃现在的一切,林秋风也是断然不原一做的,毕竟经历了一番的逃难,林秋风实在是再不愿意过那种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活,在这里虽然没有如当年那般的舒适,但至少可以让他安下心来,修行一途最讲安静,即便是魔门也是如此,尽管长昊对他呼来喝去,但也超不过当年厉血老怪,所以林秋风并不打算走。 其实在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据他所知魔教如今四门当中尚有两门存在,便是阴符门与合欢门,这两门实力虽逊与长青门,但好歹并没遭受到打击,而且当日青丘山一战,这两门之主九幽和妙音回去之后也立刻率弟子迁离,生恐正道修真乘胜追击。 若迁离的话,那么南荒无疑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既然自己能想到这里,那么他们也绝对能想到这里,若这两门中哪怕有一门在的话,自己就可以交差了事了。 林秋风此时到是起了铤而走险的念头,心里暗下决心,决定先用魔门的手法召集一次,若实在是召集不到人,那时候再走也不迟,就凭长昊那点微末的法术,也奈何不了自己。 打定了主意,林秋风反倒是安心下来,他知道长昊也是聪明过顶的人,若是自己一味的长时间拖延,反到是适得其反了,所以他很肯定的告诉长昊,再过三天,便开始施法召集本门之人。 见林秋风说的如此肯定,长昊也就不再怀疑,毕竟此时他的身家性命也都挂在了这个人的身上,之前自己在狼王大帐之中铤而走险说了这番话,全是建立在林秋风的基础之上,若他看走眼了,那也就意味着一切计划全告失败,大殷再不会有反攻立朝的机会,而自己也必然被狼王千刀万剐。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三天,这三天里,长昊固然是心急如焚,林秋风也并不好过,事实上,这三天里,他趁着走动的机会,已经以魔门的秘法处处留下了记号,以希望能被其他两门的人看到。 只可惜三天过去了,林秋风并没有如希望的那般看到同门人所回应的记号,他一边是懊恼不已,一边开始寻思着如何的脱离这个地方来,毕竟自己已经瞒不过去了,恨只恨其它两门的人,竟然没有如自己猜想的那样来到南荒。 第四天晚上,一如继往的风沙漫卷,南荒的风沙就如同一个从不知疲倦的孩子一样,每到夜晚的时候,都会如约而至。 林秋风和长昊两人站在帐篷之外,按约定今天晚上这个时辰,林秋风就要如约的施法召集同门,此时长昊有些忐忑的看着林秋风,心里也是有些的紧张,这个年轻人给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狡猾,即便连自己的阅历都有些分辨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现在长昊在心里暗暗的念叨,只希望大殷王朝列祖列宗保佑一切都是真的,这样自己就可以一路高歌挺进中原了。 他哪里知道,林秋风的心里又是一番的打算,这位林公子当真是狡猾且阴损,此时此刻他仍是不慌不忙,准备以魔门之法为长昊表演一场绚丽的法术,然后借机逃之夭夭,这场绚丽的法术也算是对长昊这段日子的报答了。 一切如计,林秋风站在风沙之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自腹部合拢,若握住一个东西一般虚捏在了一起,随着口中的咒语越来越长,那双手也缓缓的向上移动,从腹部至胸口,又到眉心,最后缓缓的举过了头顶,那姿势就仿佛有沉重的东西被握在手中一样,异常的缓慢。 随着那双手举过了头顶,在林秋风的周围忽然无端生出一连串的光芒来,那光芒一串串的生出,如同萤火虫托着长长的尾巴一样,不住的在林秋风的周围转动,即便是那南荒的风沙,都无法将其吹散。 远远望过去,此时的林秋风就如同一个布满了光环的神人一样,让人目眩神驰。 长昊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初时还颇有些的紧张,但看到此处,已经当真的觉得林秋风这人所言不虚,只这一连串的动作,就让人生出一种神秘的感觉来。 长昊虽然为人城府,但对于修真一途却是陌生,本身自己也不过是初有小修,还是因为大殷皇族所延续下来的古老血脉必须如此。 此时的林秋风这般施法若是落在行家眼睛里,只不过是如同杂耍的摆弄罢了,可长昊却是信以为真了。 眼看着林秋风在一圈圈的光环下,那举过头的双手猛的一张,只见一捧亮丽的光华从手中急射而出,直直的弹射到了高空之中。 长昊惊讶的看着那光华脱手而出,竟是有如此这般的力量,似已经爬到了云端一般,猛的炸开,顿时长昊的眼睛里一片艳丽的光芒,就如同节日的焰火一般,五彩斑斓,照的天空美丽至极。 “当真是魔教秘法,神奇的妙不可言啊!”长昊有些压制不住的激动说到。 林秋风心里暗自好笑,心想等我凌空而去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妙不可言了。 原本打算待那捧光华在天空散开达到极致的时候,林秋风自己伴着周围那数道的光环冉冉而起,最后飘然而去,此时眼看着那捧光华在空中爆出一片艳丽的光芒,只稍待瞬间林秋风就要冉冉而起了。 此时林秋风和长昊,各怀不一样的心情,都不由得抬头看着头顶那光华,只见那光华在空中一爆之后,竟又连着一爆,将天空照的光艳夺目。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的疾风卷起,似平地生出来的一般,猛的向那片光芒卷去,竟眨眼之间就把那一片的光华卷的滴水不留。 长昊和林秋风乍见此变,顿时齐声发出一声惊叫,长昊惊叫在于这魔门秘法竟难道会被风吹散吗?而林秋风则是自家人知自己家底细,这光华全由法术而来,寻常的风绝对无法将其撼动,这股的疾风必然是修真之人所为,可这时候又会有谁来坏自己的事情,难不成自己一番的折腾,当真把其他的门人给引过来了? 怎么也觉得是不可能,林秋风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来,仿佛自己已经完全被人猜穿了一样,而自己就如同一个小丑一样。 “何方的道友,何故坏我大事!”林秋风大声的喊到,那声音之中难以掩饰的流露出了一种的心虚。 长昊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林秋风的表情,知道肯定是出了问题,他怒目看着林秋风,大声的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说你有魔教秘法吗!” 却在这个时候,半空之中忽然传出来一个声音,与其说是传出来,到不如说是飘荡下来的更为贴切,那声音就如同无根之萍一样随风而荡,完全让人把握不到确切的方位,就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人,用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节奏说着一般无二的话一样。 “他确实……是魔教中人……也确实有魔……教秘法……” 这声音就如同鬼魂一样突如其来,长昊顿时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炸起了一样,一阵阵的冒出了冷汗来。 即便是林秋风,此时听到这声音,心里也生出一股的寒意来,向来魔教中人是与那些阴魂鬼魄打交道的,所以林秋风本无须如此的害怕,只因这声音让林秋风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壮着胆子以魔门之法传音问道:“来者可是阴符门的人?” 那声音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来,说道:“阴符门……阴符门此时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那些的缩头人,不提也罢……” 林秋风闻言更是害怕,只觉得若当真是心中想的那个人的话,那自己可能真的就到此为止了,一想到这里,他顿时升出一个念头来,那就是逃之夭夭,再不管什么长昊,还是能保住命要紧。 一念至此,林秋风刚要施展长青门的遁术离开这个地方,忽然听得那声音又传出来说道:“上次你便是这样走的,这次你还要如此吗?” 声音一断,随即又响起:“林秋风,你也太目无尊长了,好歹我鬼冥也是一教之主,难道你不拜一下就要走吗?” “鬼冥!当真是鬼冥!”林秋风听到这两个字,顿时两腿如同变成石头一般,再也没办法迈出去半步,更不要说逃走了。 自己逃到南荒来,其中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却没想到逃到了这里还是碰上了,十万大山一战,他竟然安然无恙…… 再看半空之中忽然化出一团的黑雾来,那黑雾一出,周围的风沙顿时消失无声,似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只见那黑雾缓缓的落下来,随即只感觉周围的空气一阵的窒息,仿佛都被这团黑雾抽空了一样,再看那黑萎中,缓缓显出一张脸来,却正是鬼冥。 林秋风眼看着这张脸,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一样,再也动弹不得。 只见黑雾缓缓移到林秋风近前,那张脸竟似乎贴到了林秋风的脸上一样。 “你眼中,当真没有我这个长辈存在吗?”鬼冥隐藏在黑萎中的脸似平淡的毫无表情,但语气却是冰冷的吓人。 此时的林秋风,哪里还能回答半句话出来,只牙齿咔咔的打颤,完全废掉了一样。却是长昊,眼看着凭空出来这么一个怪人,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但看林秋风的表情显然是恐惧之极,暗猜莫非两人是仇家也说不定,但看来者不善,自己还是先走一步的好,免的城门失火殃及到自己。 长昊看也不看林秋风一眼,转身便要走。忽然听见那个怪人说道:“那个人,你站住……” 长昊一愣,回头看了看隐藏在黑萎中的鬼冥,傲然说道:“你是在喊我吗?我们并不认识吧……”长昊虽无修法,但一身的皇族之气却是浩然而在的,毕竟当年大殷立国八百载,那皇族的血脉非同一般。 鬼冥嘿嘿一笑,却也不答话,那黑涡的脸上下不住的打量着长昊,半晌,忽然发出了一声怪笑来,似高兴之极得意之极。 长昊怒道:“妖人,你笑的是什么!” 鬼冥闻听更是狂笑不止,这一来连林秋风也忘了害怕,奇怪鬼冥为何如此发笑了,在他的记忆当中,鬼冥最是阴冷,极少有如此狂笑的表情。 他看看长昊,又看看鬼冥,一时间也是发呆一样不是所措。 过了好半天,鬼冥才收住了笑声,只见黑萎中那张脸呈现出一种的喜色来,他又看着长昊,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没想到,这里当真有皇族血脉……当真是没想到……” 长昊怒喝一声,说道:“既知我的身分,就该礼敬才对,狂徒竟敢如此!” 鬼冥嘿嘿一笑,说道:“你的身分?你的身分在我的眼里半点的用处都没有,到是你的身体,才是我想要的!” 他又看了看长昊,口中不由得赞叹的说道:“不错,真是不错,既拥有皇族血脉,又是一副的好身体,这真是天赐与我的,不用之则为不敬啊!” 长昊不知道鬼冥要做什么,但这话的意思却能明白,他顿时心里一惊,暗想难道这人要将我的身体据为己有不成。却刚刚念与此,忽然眼前一黑,只见那团黑雾已经瞬间的飘到了自己的眼前。 长昊大惊失色,张开嘴刚要大喊救命,却是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见那黑雾竟趁这长昊张开嘴的一瞬间,直接从口中灌入。 此时的长昊,就如同被定住了一样,身体向后仰,脸对着天,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含着无限的惊惧,而嘴则大大的张开,就如同在吞食一个生鸡蛋一样,只见那黑萎中早已经看不到了鬼冥的脸,只化成柱形鱼贯而入,直从长昊的口中进入到了他的身体。 站在旁边的林秋风此时也是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想到鬼冥竟然会对长昊的身体感兴趣,此时他想趁机逃走,可鬼冥在方才的一瞬间,仿佛施展了什么法术一样,任凭自己如何的挣扎,都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逃脱的大好时机错过。 只可叹长昊,穷尽了心力试图以力打力来重新建立大殷,却没想到自己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不但劳而无获,最后连身体都被人所占据。 黑夜之中,长昊的身体渐渐的从僵直又恢复正常,那仿佛被人拗起的身体如今又直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双眼睛里惊惧的神色一转而不见,取而代之的而是一闪而过的黑色。 他转过身来,忽然看着林秋风笑了起来,这笑声在这南荒的黑夜当中,竟是如此的怖人。 一零七 反戈 当日鬼冥在十万大山封印台上,与顾胜澜一战而败,全凭着当时混乱的局面而得以脱身,这一战下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在朱雀烈焰的攻击下受伤颇重,当日朱雀神魄显形,以烈焰之爪几乎穿透了鬼冥的身体,此后鬼冥虽然强借法术以抑制伤势,但那朱雀烈焰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任凭如何怎么消磨不去,更为可怕的是,鬼冥的身体竟然开始腐烂。 尽管鬼冥几可通天,但想尽了办法,仍无法恢复到正常,这时他才明白何以当年即便连魔君之威都要畏朱雀之三分,盖因这朱雀烈焰对修魔之人有着致命的伤害。 鬼冥原本是天赋过人,虽然可以借他人之体而摆脱此痛苦,但寻常人的身体又岂是鬼冥所能看得入眼的,而眼看着这副身体再没有半点的希望,身边的暗影使者只化魂脱体,将自己的身体让给了鬼冥。 如此之举在魔教之中,也算难得了,如今暗影雾隐两大使者,均已丧命,当年偌大的炼鬼教也就剩下了鬼冥一个教主了。 虽然暗影的身体相较与他人为上,但鬼冥却始终无法再恢复到最初的模样,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从圆月之轮中得到的力量,也如同消失了一样,在这副身体之中沉寂起来,任凭鬼冥如何的施展,都无法再呼唤出来。 故此,如今的鬼冥才若那暗影一般,深深的隐藏在黑萎中,虽拥有强大的妖力,却再无法施展出来,这让鬼冥如何得以安心。 这些日子以来,鬼冥几乎走遍了中原,寻找适合自己的身体,可竟然都是无果而返,无奈之下才来到南荒,希望在这里能有所收获。 日前他就看到了林秋风四处所留下的记号,那是只有魔教中人才懂得的印记,鬼冥暗自也是奇怪这南荒竟然会有魔教的人,所以今夜才到此暗中寻找,却没想到正看见林秋风在这里杂耍一般的施法,鬼冥对此子甚是不屑,尽管同为魔教中人,但林秋风之所为却是太过萎缩而失之大气,试想鬼冥也曾只身独上封印台,骨子里也有一股的狂放之意,又如何能看得惯林秋风。 故而才施法坏了林秋风的好事,却没想到竟看到了长昊。 长昊本有皇族之血脉,天格丰满极有天赋,偏偏却只修行了大殷皇族的低级炼气之法,之前又被顾胜澜几乎完全废去,可以说此时的长昊对于鬼冥来说,无疑与天赐之物般。 要知道皇族之血脉,中有浩然之气,贵不可言,即便是鬼冥之前的身体,也未见得要比他要好,所以鬼冥才会如此的高兴,盖因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时他占据了长昊的身体,只觉得一种久违的力量重新的充斥着全身各处,那种有若实质一般的感觉当真是让他欣喜不已,这皇族之血脉,果然非同一般,久以沉寂的魔君之力又再度的苏醒过来,虽然此时还不能完全运用自如,但只需稍加时日,自己一定更胜从前。 风沙之中,只见长昊的身体不住的变化,那张雍容的脸上不住的扭曲又不住的变化,似在痛苦的挣扎一样,口中的牙齿也被咬的咯咯直响,半晌才恢复了平静。 此时的鬼冥,已经完全的占据了这副身体,长昊那微弱的神念在鬼冥面前,丝毫没有半点的抵抗能力,稍一用力,就被鬼冥化去,连灰尘都没有半点,身为炼鬼教主,最擅长的莫过于如此,更何况此时的鬼冥,携挟着从圆月之轮得来的魔君之力。 鬼冥转过身来,伸出手来仔细的看看,一向来鬼冥对于这双手极是看重,曾经那副身体就是这双手珍惜的最好,那是一双魔手,如今长昊的这双手虽然比不了曾经,但长昊也是极善保养之人,总体来说还并没有让鬼冥失望。 他抬起头看着那早已经被自己以法力镇住的林秋风,脸上洋溢出一股长昊似的微笑来,虽然神占体主,但身体也会反过来影响鬼冥的一些习惯和思想,这笑容就是如此。 林秋风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那笑容分明是长昊的笑容,可那眼神却是如此的恐怖,那股阴冷的杀机和死气让林秋风几乎闭上眼睛。 “说来我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恐怕我还要在这荒漠之中晃荡,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体……”鬼冥看着林秋风,不冷也不热的说道。 此时的林秋风,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话来,只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鬼冥又缓缓的说道:“原本咱们也都是同道中人,伤你一命与我也没有半点的好处,所以我这次来,是没想要你命的” 林秋风听到鬼冥如此说,那双恐惧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求生的希望之色来,他是真希望鬼冥能忽然转性放过自己,可转眼之间,他那双眼神又重新的被恐惧所取代。 因为鬼冥已经轻轻的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可以瞬间要命的魔手。 只听鬼冥又是语气一叹,说道:“但是我占据的这副身体,之前你却是骗的他好苦,说什么你是长青门的门主,对魔教可以呼风唤雨,让他对你如上宾对待,更不惜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你身上,如今我用了他的身体,也不能白用,总要替他做点事情吧,想来这道理你也是明白的……” 说话间,鬼冥那伸出的手五指张开,扣在了林秋风的头顶之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似不忍看到眼前的一切一般。 只见林秋风五官猛的一阵扭曲,随着那五指,一道道青魂从林秋风的头顶脱体而入,又逸入了鬼冥的手指之间。 林秋风五官此时已经完全挪移,那已经变了形状的嘴最后终于吐出了两个字:“饶命……”便再没有了半点的声音。 不一刻的功夫,鬼冥就把手收了回来,随着鬼冥五指的放开,林秋风的身体就如同一个腐木一般,啪的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 当年风头正劲的魔门三公子,如今却已经命归九天。 鬼冥收起手,眼睛看都不看林秋风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对于鬼冥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能将这身体与自己完全的融合,达到完全超过昔日的境界。 南荒黑夜,黄沙漫卷,却任谁也想不到,魔神已经悄悄的降临了这里。 一晃数日,南荒的狼骑已经将阵线完全的退后,甚至快要把昔日的战果完全的回吐出去,这让狼王坐立不安,而此时南荒八部之中,已经出现了不满的声音,对于狼王这种行为视为坐以待毙,更有甚者已经直指狼王的位置,觉得狼王已经不适合再坐这个位置,该由能者取而代之。 此时的狼王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团团乱转,他非是不想进攻,而是不能进攻,如今八部的首领已经如同默契一般的把自己的部队向后撤离,而将狼王自己的突狼军孤立到了前面,明显是要消耗狼王的力量。而狼王自己更是有苦说不出,若是进攻,前面已经有中原修真布下的法阵,在没有人相助之下根本无法破结,若不进攻,那自己如今的位置又是岌岌可危。 当日他把希望全寄托在了长昊的身上,可如此已经过了数天,长昊那边却是一点的动静都没有,长昊对外托病,已经连续多少天都不曾出过自己的住处,不但寻常人不见,就连自己派过去的使者都吃了闭门羹,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如此等下去,恐怕还没等到长昊的救兵到,自己就已经不保。 狼王在自己的金顶大帐之中来回的转着圈,双眉皱成了一团,终于咬了咬牙,决定自己要亲自去走一趟,看看长昊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若想和自己拖延时间,那即便自己垮掉,也一定要把长昊这条命拿走。 打定了主意,狼王刚要命令人带队奔长昊的住处,却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口有侍卫传话,说长昊先生到了。 此话一出,狼王就如同得到了宝贝一样,急忙让人进来。 只见帐门一开,长昊从外面走了进来,多日不见,只见长昊的脸色并没有如同大病一场般的难看,反而是精神饱满,就如同睡了一个饱觉一样,双眼之中更是神光连连,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狼王见此情景不由得心生怒气,语带责问的说道:“先生如此多日闭门不出,我还以为先生当真是病了,如今一见,恐传言不实啊!” 长昊闻言呵呵一笑,说道:“我知狼主如今的处境,但切莫着急,我已经为狼主想好了办法……请狼主把八部的首领召集到金顶大帐议事吧!” 狼王闻言面容一缓,语气却是有些急迫的问道:“先生是否已经请来人了?” 长昊点了点头,又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说道:“且等八部的首领都到了这里,再与狼主详细说……” 狼王心里顿时有些的不满,暗想你何时要看这八部首领说话了,你今日的地位难道是八部首领给的吗?当真是莫名其妙,可看长昊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又似乎觉得可能是要给自己一个天大的喜讯,而在八部首领面前公布出来则是为自己来重新争回尊贵的位置。 一想到这里,狼王也就不再继续问下去,只传令召集八部首领,说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商议。 自长昊闭门不出之后,狼王定着上下的压力,都再没有力气来商议什么要事,如今忽然传令,让八部首领也是觉得意外,本来这八个部落已经打定了主意就隔岸观火看个热闹,一直等狼王的突狼军被武王一口口的吃掉然后便将其赶下台,更甚至八部首领如今已经在暗地里选好了下一个狼主。 如今忽然又听到狼王的传令,似乎已经百计莫筹的狼王又有了新的对策,八部的首领并没有如常一样闻令而至,相反到是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一起,商量对应之计,眼前的形式实在是把狼王扳倒的最佳时机,这八部首领任谁也不想看到此时的狼王再有翻身的机会。 且说狼王在自己的金顶大帐之中传令多时,却仍不见一个人影过来,与以往的情景大是不相同,顿时狐疑起来,何以八部的首领都齐齐未到,莫不是当真要造反了不成。 狼王一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有些的不安,他求救一般的看向长昊,在他的感觉中,长昊就是他的救星一样,且总能替他化险为夷。 长昊见狼王有些不安的眼神,微微一笑,说道:“当日南荒金顶盟约,曾有约定,狼王乃是南荒之首,有无上之权利,且以狼牙金令为权威的象征,狼主今日召集不到这八部的首领,又为何不试试用狼牙金令?” 狼王一听,有些踌躇的说道:“狼牙金令自金顶盟约之后,从来未曾动用过一次,如今如此草率的动用,是不是有些的不妥啊?” 长昊摇了摇头,说道:“狼主要知道,如今八部首领齐齐不至,已经是将不受皇命之相,难道狼主还不明白吗?狼牙金令此时不用又待何时?且狼主需一振雄威,将最后拖延而至的首领斩首示众!方才能安镇军心,否则的话,狼主之位不保矣……” 狼王听到此言,全身一震,如今对于他来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看来若不能立威,就等于自毁无疑,狼王眉头一皱,忽然一声大喝:“给我请出狼牙金令!” 长昊站在狼王的身后,面含笑意,两眼之中却闪过一丝阴冷的得意…… 狼牙金令乃是在金顶大会之上,各部首领歃血为誓,融入血狼牙之中,又以紫金镶造而成,不仅仅代表着狼王的最高权威,更代表着南荒历代首领的无上威严和承诺! 历代狼主,从未有敢轻易请出狼牙金令的,如今这还是第一次。 就在狼王请出了狼牙金令的后一刻,聚集在一起的八部首领就得到了消息,不由得大吃一惊,谁也没想到狼王竟然会出此手段,将狼牙金令请出来,这明显是针对着自己而来的,金令一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违抗的。 八位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觉得与其等着金令来,还不如现在就如令而至好了,若是等到金令到了眼前,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那时候再作什么都晚了,没有人胆敢冒着亵渎祖宗的威严承诺来做事的。 就这样,八部的首领先是回到自己的部落当中,又从自己的部落出来,先后来到狼王的金顶大帐之中。 只见金顶大帐之中,狼王面冷如冰的坐在那里,下垂手处则是许久都未谋面的长昊,而在狼王的正前方,一个弯弯的闪着金光的狼牙摆放在那里,这狼牙通体若白玉一般,但牙僧上却布满了血丝一样的纹路,正是狼王的权利象征——血狼牙。 眼看着狼王那双充满了杀机的眼神,八部的首领不由得心里一虚,毕竟狼王坐上这个位置已经数年,尽管如今势不如前,但积威仍在。 狼王看着下面的八位首领,一双眼睛不住的在这八个人的身上来回的巡视,最后落在了青山部落首领木帖的身上,他阴沉沉的说道:“你的部落距离我这里可远?” 其他七个部落的首领见此情景,不由得心一缩,这青山部落的首领木帖在这八个部落首领当中最是有威信,也正是这个木帖,成了他们准备新推举的狼王,却没想到这老狼王竟然目光如炬,一眼盯上了他。 木帖稳稳的低一下头,算是对狼王施礼,然后说道:“虽然不是最远,但也差不多了……” 狼王冷冷的说道:“纳丹就要比你远,白河的扎里也不比你近很多,何以只有你姗姗来迟!” 木帖的心里微微一动,暗骂自己不够谨慎,让狼王抓住了把柄,可如今问起来,却又不得不回答,他小心的回答道:“路途本来就不近,路上马儿又忽然受了惊吓,所以才来迟了……” 狼王闻言晒然而道:“马儿受了惊吓,这南荒之中,谁不知道纳丹的刀最利,木帖的马最快,若是你的马还能受惊,那当真是天意了!” 说罢猛的一拍桌子,怒喝道:“接令而迟迟不至,以致延误军机,木帖,既然你的马都能受惊,那你的脑袋还是别要了!”说话间军帐门一开,涌进若干侍卫来,各个手持利刀,其中两人上前只把木帖按翻在了地上,等候狼王的发落。 此变突然,其他七个部落的首领谁也没想到狼王竟然会如此强横,眼看着木帖的人头就要落地,一向最是强悍的纳丹一步跨了出来,大喊道:“狼主难道要让自己的刀沾上兄弟的血吗!若真的是这样,那也算纳丹一个!” 随即其他的几个首领也纷纷的站出来,一个个怒目而视,看着此时高高坐在上面的狼王,一时间整个金顶大帐之中,竟是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一零八 夺主 自南荒进犯中原之时起,孱弱的大祁王朝就举朝上下一片恐慌,如今的大祁王孙早已经不复祖先当年开国时候的英雄豪迈,相反到是享与安乐而不思进取。 若非还有一个武王,恐怕此时此刻,南荒的狼骑早已经横行在这中原之中。 当日武王亲率十万羽林军,镇守与这大山之间,与南荒的狼骑相持不下,相比来讲,南荒的狼骑擅与野战,尽管武王手下这十万羽林军都是武王亲自训练出来的,但与南荒的狼骑相比,仍要逊上一筹,但相反而言,羽林军最为擅长的则是军阵,依靠铁一般的纪律和意志,坚守抗衡,而狼骑则少有如此,大多数冲锋而来之后就开始各自为战。 所以两方面一直是相持不下,互相伤亡都是惨重。 唯独这数日,因为狼王忽然失去了清风阁的援助,使得畏缩不前,又因八部的首领对于狼王忽然失去了信心,将八部军队全体后移,只留狼王的突狼军在前面,使得其孤立无援。 武王听从顾胜澜的消息,抓住战机,一方面依靠锁心殿和天都谷为助,将清风阁当日留下的妖花除去,一方面步步为营,一口口的向前咬,死叼住突狼军不放,使得南荒战事完全陷入了被动当中,即便偶有战机,却也不敢轻易冒进,生恐遭到中原修真的打击。 如此一来,不仅战线得以向前延伸,且数日的打击,已经将狼王的突狼军消磨了近半,好称南荒最强悍的狼骑,如今却是连翻手咬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捷报频传,举国上下一片欢庆,就连大祁的皇帝都没有能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弟竟然能以一军之力牢牢将荒人挡住,且还有如此强横的反击之力。 尽管如此,身在最前线的武王仍是不无担忧,身为将者,所想的远远要超过眼前的这一切,如今的狼骑虽然没有半点有效的组织反抗,但却仍然无法将其最根本的力量消灭,而武王自己的筹码也不多了,十万羽林军,如今能剩下也只一半了,若一旦狼骑又重新的进攻,那么溃败的则一定是武王自己。 可叹偌大的中原,竟然就只这十万的儿郎在这里浴血拼杀,表面上如今虽然风光无限,但武王却知道最致命的弱点在哪里,若非有顾胜澜南荒一行,恐怕自己这边早已经再坚持不住了。 所以尽管是捷报频传,但武王却是焦急万分,苦苦的思虑着如何的改变这一现状。 而同时在南荒狼王这边,也绝对不比武王要好过多少,此时金顶大帐之中,七位首领表面上是在为木帖首领求情,实际上则是在向狼王示威,意在逼迫狼王妥协。 此时狼王也是左右为难,历代的狼主,恐怕都没有如他今天这般的难以抉择,一面是南荒最大实力的八位首领,一面则是自己的威严,如何的选择,将决定以后的一切结果,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南荒内部的最先崩析。 狼王摸了摸额头,又按了按腰间的弯刀,最后把眼睛望向了他的先生——长昊,毕竟这立威的计策是长昊将给他的,而如今如何的收场,狼王也想知道长昊的意思。 只不过让狼王有些失望的是,此时的长昊就如同睡着了一样,仿佛身边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个人坐在那里深闭双眼,丝毫不管周围的是非。 狼王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人再不是曾经熟悉的那个长昊,尽管这个人坐在那里与平时一般无二,但流露出的那种气质却是大不相同,以前的长昊哪怕是布衣打扮,都会有一种高雅和华贵自然的流露出来,而如今这个人坐在这里,却似有一种古怪的邪异感觉。 就连狼王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但此时他却也顾不得许多了,眼看着七位首领剑拔弩张一样对着自己,而被自己压住的木帖也是全无惧色,仿佛要被杀的不是他,而是狼王自己。 既然要立威,又何妨做到底,狼王见长昊一言不发,自己终于狠狠的咬了一下牙,南荒向来是强者为王,若今日自己稍有示弱,那就无疑在告诉全南荒的人,自己的权利再非至高无上,而如此的结果狼王根本无法接受。 他再也不看长昊一眼,只一步一步的向下走来,表面上却是声色不动,七位首领眼看着狼王走下来,均是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当真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狼王脚步却是不停,似缓而急,眨眼间来到了木帖的旁边,他一双眼睛环视了周围的七位首领,微微一笑,又看着木帖,说道:“青山部在南荒恐怕也算是最大一个了,而木帖兄弟你也是声势渐隆,本来我就想,若我退位之后,一定要让木帖兄弟来做这个位置,因为他最合适!” 在场的人一愣,不知道狼王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只见狼王又接着说道:“我是有些的老了,这个位置早晚都是要退下来的,木帖,这些你都想过吧?” 木帖默然无语,即便他富有心计,如今也猜不出狼王所为何指。 狼王见木帖不出声,又是一笑,忽然狼王口气一转,说道:“可惜,此时此刻你实在不该和我作对,你以为你有着青山部做后盾,以为有这些人的支持,我就不敢碰你了吗!你错了,我是谁?我是狼王!是这南荒至高无上的狼王,还有什么是我不敢碰的!” 七位首领一听此话,大叫不好,连忙想上前挡住木帖,可再看狼王,却不知道何时手中已经把那个狼牙金令握在了手中,直接的刺进了木帖的胸口。 木帖的鲜血顺着狼牙金令直流了出来,却出奇的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金令中间那颗森森的血狼牙直接的吸了进去,这血狼牙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物,竟是如此的嗜血,此时在木帖鲜血的滋润下,那一条条血色纹路更加的鲜明,就仿佛人的筋脉一样爬满了整个牙身。 “木帖!”最先喊出声来的是纳丹,在南荒当中,纳丹和木帖两人是最好的朋友,每个南荒的人都知道,纳丹的刀法是最好的,而木帖的骑术是最好的,两人就如同南荒人的骄傲一般存在,而如今木帖竟然眼睁睁的被狼王杀掉。 纳丹双眼怒瞪着狼王,一手却已经把佩刀拔了出来。 狼王却是毫不在意,他看着木帖圆瞪而不瞑目的眼睛,冷冷一笑,将狼牙金令从木帖的胸口处拔了出来,随之木帖的身体啪的摔在了地上。 狼王用手举着狼牙金令,用一种高傲的眼睛看着纳丹,说道:“纳丹,你要做什么?你难道没有看出木帖是死在什么下面吗!他是死在祖宗的威严和承诺下!” “南荒至金顶盟约之后,哪个人用过这个?除了我!还有谁用过这个!”狼王有些愤怒的说道。 “而若不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会杀他!我今天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狼王的尊严!为了你们头顶之上祖宗的承诺!在多少年前,是你们的先人以血为盟立下誓言写下盟约的,而今你们却要自己反悔!” “我手里拿的是什么?是狼牙金令吗?不是!它是这个南荒之上最重的承诺誓言,因为有它,所以南荒才没有了各部的争夺,才可以团结与一起同仇敌忾!而今,我用它杀了木帖,我就是要告诉你们,任谁要违背这个誓言,毁掉这个承诺,就会遭到最惨烈的报应!” 连狼王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一口气竟然是滔滔不绝的讲个没完,或许是这些天的局势太过压抑,使得狼王一直处于一种困境,如今借着杀木帖而全面的释放出来,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剩下的七位首领此时反到是被狼王的一番话说的有些词穷,毕竟他们自己心里是知道的,若不是秘密筹划换掉狼王,或者局面也不会如此的糟糕,可谁也没想到一向有些优柔寡断的狼王今天竟然能做出如此果断的事情来。 几位首领互相看了看,都是默然无语,既然人已经死了,就该为活的做考虑了。 “纳丹!你还要找我来寻仇吗!”狼王一番话下来,觉得胸口实在是畅快之极,如今见几个人均是默然无语,显然是被自己这番话所震动,不由得来个乘胜追击,他知道剩下的七个人当中,以纳丹与木帖的关系最好,而纳丹又是一个猛将,所以狼王才有此一问,企图一举降服。 却在这个时候,狼王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 “他找不找你都没有关系,我来找你就可以了……” 狼王一愣,只因为这声音太过的熟悉,而此刻这个声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他猛的一转身,只见长昊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什么时候走到自己后面的,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 非但是狼王,就连其他几位首领,都没有看清楚这个长昊是怎么一下子走过来的,几人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的寒意,觉得眼前的长昊似乎变了一个人,让人感觉可怕之极。 狼王转过身来,看着长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般的问道:“方才的话可是先生说的?” 长昊冷冷一笑,双眼闪过一丝的冰冷,望着狼王,阴沉沉的说道:“是我要找你的,这个位置你还是退下来的好……” “你说什么!”狼王瞪大了眼睛,似乎再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而其他几个首领,也觉得此时的情景当真是怪异之极,要知道长昊一直是狼王最信任的人,尤在八部首领之上,而长昊也是全无余力的支持,帮助狼王出谋划策,怎么忽然之间天翻地覆发生了逆转了。 长昊看着狼王那张吃惊的表情,忽然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声来,随着这一声怪笑,整个金顶大帐之中竟忽然降下了冰雪一样骤然变的阴冷无比。再看长昊的眼睛,忽然间变的漆黑无比,一双眼睛透着无穷的死气。 即便狼王强横一时,却怎么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顿时心里一阵的惊惧,啊的一声急步的向后躲。 “先生……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狼王却又哪里知道,此时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哪里还是长昊,却是如今修真界中最可怕的人物——鬼冥。 鬼冥自占据了长昊的身体之后,经过这数日的修正,终于如愿以偿的将这身体完全的运用自如,且由于长昊体内那遗留下来的皇族血脉,带着苍天赐予的龙之气息,使得鬼冥大为受用,如今拥有了新身体的鬼冥,就如同获得了新生命一样。 但世间一切,都是因果循环,鬼冥占据了长昊的身体,虽然长昊的神念被鬼冥所驱而烟消云散,但那流淌在身体之中的皇族血脉却带着大殷的古老印记,每一个大殷的后裔都从出生的那一刻,注定了要为大殷的复国而穷尽一生。鬼冥虽然以自己的神念入体,但潜在的意识当中,却受到了这力量的影响,原本在鬼冥的脑海之中,对于这世间的争斗从不屑一看,他所要的是魔教的复兴,要的是君临天下让神州的正道都拜伏在他的脚下,而如今却在那古老印记的左右下开始考虑如何的利用手中的力量来将大殷复苏。 没有修法的长昊只会利用各种局面来颠覆大祁,而如今的鬼冥则不同,他只需要一支为他拼杀的军队,就可以直入神州,什么中原的修真,在他的眼睛里不过是草芥一把。 狼王却又哪里知道,如今的长昊,所要的再不是什么地位,而是他手中的权力,可以号令南荒狼骑的权力。 鬼冥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狼王,就如同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躯体一样,他怪笑着伸出一支手,向狼王抓去。 “侍卫!救命……”狼王眼看着那只要命的手就要抓到自己,再不顾什么威严,大声的呼救起来。 鬼冥阴冷的笑道:“这里已经是我的世界了,你再叫又有什么用……”说罢那只手猛的抓住了狼王的面门。 再看狼王,仿佛没有任何的力量一样,被这只手一下子提了起来,在半空中狼王毫无力气的挣扎了几下,就再没有了反应。 只见狼王那高大强壮的身体,在半空之中仿佛被抽干了一样,一点点的缩小,到最后竟是成了一具干尸,被鬼冥一松手,扑的一声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几位首领惊惧的看着这放生的一切,全身却是都不无法动弹,他们都是能征惯战的悍将,可那都是刀与血的拼杀,却又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鬼冥转过头看,看着几位首领,双眼一闪,又恢复了长昊的模样,随之大帐之中的寒气一扫而空,他哈哈一笑,说道:“几位莫要见怪,我也不过是顺应民意而已,若不是他,可能我们早已经在中原畅饮高歌了,你们若愿意,就随着我一同把这中原打下来!”说着,看着几位首领等着他们的回答。 如今八部首领除了木帖死了之外,其他都在这里,这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即便是最为凶悍的纳丹,都被方才鬼冥这一手所吓到,放眼南荒之中,恐无人能与之抗衡了。 半晌,几位首领一起的拜在了长昊的脚下,此时在他们的眼睛里,仍是长昊,没人知道这个长昊早已经换了身份。 鬼冥哈哈狂笑,他似已经看到了自己挥兵中原的情景,看到中原修真齐齐拜伏的景象。 “长昊啊长昊,我也算不负与你了,帮你完成复国大计,也是对你的补偿了,否则只凭你,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的光阴呢,徒徒浪费这好身躯……” 鬼冥看着拜倒在他脚下的七个首领,大笑一声,说道:“诸君且与我共赴中原,天下本就是我等的……” 七位首领应之,此时他们忽然觉得这个人做狼主也没什么不好,不管怎么说也要比那个死去的人强上很多,而自己只需要好好的侍奉就可以了。 几人跟在鬼冥的身后,向外面走去,纳丹走在最后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大帐中还有一群侍卫呢,若此事传出去,必生事端,他一手按刀,向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侍卫走过去,待要挥刀杀之的时候,才发现这侍卫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却不知道是被用何手法杀的,僵硬的站在那里竟是一点生气都没有,纳丹再看看其他的几个侍卫,也都是无一例外。 纳丹顿时觉得一阵的冷气从身上冒出来,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远远超过了自己所能想象的程度。看来南荒就要落入此人之手了。 借着帐门,纳丹看到了鬼冥那走出去的背影,一时间,竟是如此的胆寒…… 一零九 局变 一零九局变 顾胜澜此时此刻,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渴望,那种感觉就如同摆脱了层层的枷锁一样忽然间获得了自由,此时他驾御着红莲在半空中急速的前行,而目的地,则是那遥远的极北。 在极北,有他最渴望见到的人,有他在这个尘世之中最大的希望,那就是琪琪,此时,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琪琪就那么俏然的站在玉树的下面,用那双美丽的眼睛不停的张望,等着自己的到来。 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何以此时的感觉竟会是如此的强烈,就在离开十万大山之时,他还只是想看看,觉得自己不该再到处的走来逃避,而如今他却可以感觉到琪琪似已经苏醒了过来,正焦急的等着他。 一想到琪琪那张脸,顾胜澜的胸口就会涌上一股暖意来,就因为这个女孩,自己才没有真正的孤独,他仿佛又想起了当日在那溶洞之中琪琪用那柔软的嘴唇贴着自己的情景,又想起了琪琪拉着他的手丝毫不嫌弃他全身脏兮兮的模样,一直到最后琪琪卧在他的怀里断断续续的告诉他要照顾好自己……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许多人天长日久却也不过是平淡如水,可也有许多人惊鸿一瞥就成了刻骨铭心,顾胜澜与琪琪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并没有许多,但也就是这段日子,成了顾胜澜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记忆,当真有种沧海难为的感觉。 这一路上,顾胜澜只觉得白云在身后飘然而去,前面虽不过是茫茫云海,但云海之深处,却又能看到几缕的阳光出现,就如同这人生一般,似完全看不清前面到底会是何种的景色,但山穷水尽之处总会有柳暗花明之时。 此时的极北想必仍是风雪滔天吧,而即便是没有风雪的日子,也会有一块块的积冰反射着阳光映射出七彩的光芒来,顾胜澜如今在红莲之上,心情却是无法的平静,他又想起了当日自己第一次来到极北时候的情景,只因为要寻找到可以救活青眉姐的药,时光荏苒,那时候却还有卫大哥陪着自己,而今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来来往往。 “琪琪,你一定要好起来,这个尘世当中,就只剩下了你可以再陪我,否则的话,即便我如何的啸傲神州,又有什么用处……”顾胜澜在心里默默的念着。 也幸好此时的红莲剑灵重生,否则的话若任由顾胜澜如此心神不专,根本就没办法驾御神兵了。 神獒仍是一如既往的昏沉沉,若没人见过它发威的雄姿,一定会以为这只神兽到了日暮残年了,此时它就那么爬在红莲上面,也幸好红莲神兵可以随意的增长,不然如此庞大的身体恐怕连一个脚掌都放不下。 就这样一路的飞行,顾胜澜几乎不想休息,从最南面飞到最北面,两端相差何止千万里之遥,即便是神游八荒也未能有如此的神通。但顾胜澜却不愿意耽误一刻的功夫,如今他的胸口处,已经扑扑的急跳,那种感觉就如同男孩子看到邻家的女孩一般…… 尽管顾胜澜曾叛逆而出天都,尽管顾胜澜曾只身而入极北,尽管他又在封印台上将无人能抗衡的鬼冥斗败而声势无人能比,但他此刻所求的,却也只是这么简单的感觉。 飞了一天,终于红莲的剑灵开始抗议起来,这剑灵的性子就如同当年消失的老剑灵一样,却比老剑灵更加的难以对付,当日老剑灵只需要热情洋溢的夸奖一番,就可以任劳任怨,而重生之后的剑灵则是聪明了许多,且从外表看上去与顾胜澜的模样竟是差不多,顾胜澜曾有一段时间以为这剑灵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模样来变化的,只不过被剑灵完全的否定了。 顾胜澜落了下来,将红莲横卧在膝盖之上,自从柳青眉教他如何的认剑之后,他每每休息的时候,就习惯这样的姿势,此时他又感觉到重生的剑灵出现在他的神念之中,以这样的方式来恢复自己的灵力。 顾胜澜却也不去理会它,如今他的身边,也只有神獒和这红莲为伴了,若没有了这两样,恐怕更是寂寞。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致,自从南荒领悟了天石之后,他就习惯与每看到一处好景致,他就以神照之法将其留住,如此下来,等见到了琪琪,他就可以让琪琪进入他的神谷之中,让琪琪看到这些的美好,让琪琪知道自己到底走过了多少地方。 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的神谷之中到底可以装下多少的地方,原本以为也不过就是巴掌大的地方,可如今似已经囊括了山山水水,连朱雀的神魄都要在里面肆意的翱翔了,这般的装下去,当真应了胸中自有大千世界一说了。 就连红莲的剑灵也似乎发现了有这样一个好去处,只不过顾胜澜一直锁念而未曾放他进去,在他看来,这个地方,只属于他和琪琪的世界,是他留给琪琪最后一个安静的地方,至于朱雀的神魄,顾胜澜却是控制不了,尽管如今已经可以随意的使用那巨大的力量了,但要能达到强力驱逐,恐怕是想都不要想了,因为在神谷这个虚空的世界存在的一刻开始,朱雀就已经先入为主的在里面了,更何况自己的力量是完全基与朱雀而来的。 此时顾胜澜又将眼前的这片景致纳入了自己的神谷之中,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可以纳入多少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所谓了,这就如同是一种装点一样,原本是光秃秃的地方,被一点点的缀上了颜色,装上了饰品,所有的地方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逐渐的这也就成了自己的珍爱…… 就在顾胜澜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时,十万大山那边的南荒,则发生了巨变,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自鬼冥亲手把狼王结果掉以后,七位首领再不敢与之抗衡,对外宣称狼王无能,使南荒陷入了如此困窘的局面,而如今惟有化身为长昊的鬼冥才可以让南荒重振雄风,荡平中原。 原本狼王手下最为强悍的突狼军,在这些日子里已经被武王吃的七七八八,此时即便遭遇政变,却也没有反抗的力量,就这样在七位首领的支持下,化身为长昊的鬼冥成了南荒有史以来第一个非荒人的狼王。 此时的南荒,早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平衡局面,原本在狼王之旁,还有一个大萨满位置可以制衡,而如今大萨满巴鲁早因施法而丧命,再没有一人能质疑与狼王。鬼冥上位之后,立刻将八部狼骑集结,开赴十万大山之中,准备将武王和他的羽林军全部的吃掉。 要知道这已经是大祁最后能抗衡的力量了,若此力量被歼灭,那鬼冥就可以带着南荒的狼骑长驱直入再无任何的阻力。 顾胜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的变化,最初他离开战场,虽是要改变自己一味逃避的局面,想前往极北去见琪琪,但其中也是因为当时局面已经逆转,南荒少了清风阁的帮助,即便如何的凶悍,但始终不敢冒险来犯,毕竟在十万大山之前,还集结着锁心殿和天都谷的修真,只这些人就不会看着防线被破。所以他才会放心大胆的离开,只天地不仁,他怎么也没算到,鬼冥竟然会借长昊之体,又坐上了狼王的位置,使得如今的十万大山,乃至整个中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武王是最先感觉到情况异常的,自顾胜澜离开之后,他便率着手下的羽林军衔在突狼军的后面死咬不放,务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与其最大的伤亡,数天下来,使得孤立无援的突狼军惶恐不安,日夜不宁,甚至只有一支分队就可以追着大批的突狼军到处跑,可见军心溃散到了一定的程度。 但最近这样的情况却是再没有出现过,首先是突狼军再不似之前那般的惶恐,仿佛得到了什么支援一样,即便在自己羽林军的追击之下,仍可以有序的撤退,保持将伤亡降到最低。再后来,武王发现原本已经数目急剧减少的突狼军似乎又得到了有生力量的加入一样,数目在自己的频繁追击之下不减反增,这显然是不合情理。 对于武王这等一辈子在征战中的名将,对于战争的气味最是敏感,他的第一判断就是南荒的形势一定发生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变化,且这个变化一定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所以他当机立断之下立刻命令所有羽林军停止对突狼军的追击,而坚守阵线,以观后效。 果不出武王的所料,就在武王下令紧缩阵线的第二天,对面的南荒狼骑忽然数量激增,且显然不似虚张声势,如今狼骑的数目,即便是在之前的那些进攻当中,都未曾出现过,就连武王自己,都心中一震,想不出何以南荒怎么会出现如此众多的狼骑,且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估算。 中军大帐之中,武王沉思不语,眼前的局面是他始料不及的,尽管对南荒作了充分的估计,却仍没想到会有如此快的反应,且反应如此的强烈。 他看了看下面的人,从锁心殿的护法到天都谷的弟子,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华青云的身上,这些人当中,唯独华青云最是特别,且有些半边修道半入世的模样,毕竟当年华青云曾是天都谷几位可以下山弟子当中的一个,所以相比与其他的人,自然是见识不同,此时武王很想听听他的看法。 华青云见武王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也丝毫不做掩饰,他皱了皱眉头说道:“王爷,此战不易了……” 武王听华青云如此说,咦了一声,如今虽然自己也知道此战非同一般,再不似之前那样,但却纯是从兵力等角度来看的,而如今华青云这样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便询问的等待华青云接着说。 华青云按了按额头,似相当的疲劳困惑,说道:“我日前观南荒阵营,再非之前的气势,相反在阵营之上笼罩层层的黑气,显然非是偶然之举,想必已经有修真之人加入,且这修真之人绝非善类,恐为邪魔之道……” 他顿了一顿,看了看武王的表情,又继续的说道:“这却也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最为担心的是,恐怕此时南荒阵营当中那成倍增长的狼骑,皆非寻常之士兵,而是死士!” 听到此言,武王顿时一阵的动容,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局面。 一直站在旁边的曾青水也点头说道:“不错,我等与锁心殿的几位护法都觉得对面的南荒士兵再非寻常之士,而更像是死士……” “死士……”武王疑惑的重复道。 华青云点头,说道:“所谓死士,最简单的说法就是死去的士兵又在某种邪法的控制下重新的复活,且因为早已经丧失了生命,而在战场上无所畏惧!” “如若当真是这样,那看来即便是我麾下仍有十万虎贲儿郎,却也无法抵抗了!”武王若有所思的说道。 华青云此时眉头紧锁,说道:“通常来讲,这样的情况是不应该出现的,因为要控制如此大批的死士,极其的消耗法力,放眼当今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点,但若不是死士,又如何而来那么强大的死亡之气,所以我等此时也是有些的疑惑……” 武王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华大侠可知道,如今能有几个人拥有如此的神通,且丝毫不把修真的界的规矩放在眼睛里……” 华青云与曾青水两人互相望了一望,均想到了一个人,但同时又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又是不可能。 武王不解,问道:“华大侠有话不妨直言,此时已经再无需的隐晦了” 华青云咳了一下,说道:“我见过的人当中,恐怕只有两个人有此神通,一个就是刚刚离开的顾胜澜……” 刚说到这里,站在一旁的华笙顿时喊道:“小顾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华青云瞪了一眼华笙,可华笙仍是很倔强的回视着父亲,丝毫不退让。弄的华青云也是无奈,也不理华笙,又接着说道:“正如小女说的那样,顾胜澜不可能有此等的行径,且他也未必能对如此数量的魂灵掌控自如,那么就剩下了一个人,就是炼鬼教的教主鬼冥!” “鬼冥……”武王双眼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眯成了一条缝,似乎在脑海中回忆一样。 华青云继续说道:“此人妖法几可通天,狂傲无边,这十万大山的封印被解,也有此人的一部分功劳,当日封印台之上,即便是几位宗师,也对他无之奈何,若非顾胜澜出现,恐怕如今中原早已经是他的天下了……” “只不过自那一战之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照当日的形式,虽然未能要去他的性命,但伤势却是相当的严重,却怎么又会跑到南荒去,又如何的能控制南荒的兵权,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曾青水在旁边有些疑惑的说道。 武王听完这些话,摇了摇头,说道:“世间一切,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想当年大祁祖先建国之时,又怎能料到我等后辈竟是如此的不争气……一切皆在情喇中啊” 说道这番话的时候,武王忽然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哀伤之色来,古来名将,亦有惆怅,只不过如此关键时候,武王竟会有这样的表情,让华青云等人心里不由得暗道不妙。 “华大侠,本王有一事相求,但请一定要答应……”武王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华青云的跟前,深施一礼。 华青云大惊,连忙一把拉住武王,说道:“王爷何故如此!有事但说就是,华青云必然竭尽全力!” 武王看着华青云,沉缓的说道:“此一战,本王必然浴血而战,即便以死相搏也断然不会后退一步,但如果几位分析不差的话,那此战恐怕是凶多吉少,而如今唯一能挽回局面的,只有一个人,华大侠,我要你立刻离开这里,把他给我找回来……” 华青云身体一震,说道:“王爷是要我把顾胜澜找回来!” 武王点了点头,说道:“普天之下,怕也只有我这个小兄弟,可以力挽狂澜了!” “王爷,大战之前言及此事,未尝有些不妥,更何况事情也未必如想象的这样坏……” 武王一摆手,说道:“本王纵横沙场数十年,每战之前,必将战况设想到最糟,否则的话战局变化莫测,一旦如此,我等还来得及应付吗?当年我曾有言,本王在此一天,就绝不让荒人踏入一步!” 他又一笑,说道:“大丈夫何患生死,本王自进入这十万大山之中,就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最后一战之地,无须多言,华大侠按我说的去做就是,本王感激不尽!” 说到此处,武王忽然转身向前,迎手抓起那血龙神枪,大笑道:“此枪自随本王之身后,饱饮生人之血,却还从未尝过那死士之魂,且让本王看看,这些的魑魅魍魉,到底有如何的威风!” 说罢再不儡围的人,大踏步向帐外走去,阳光下,武王的金甲射出层层的光芒来,将这绝代的将军映照的如同天神一般。 一一零 选择 阳光下的鹊山,显得恬静而安逸,那叮咚的金玉之音不绝于耳,更反衬着那阳光分化出五光十色的光晕来,映照在鹊山的每一个角落,把整个山间蒙上一层斑斓的色彩。 就在这神山之中,伴着那叮咚的金玉之声,正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不住的传出来,那声音就如同清澈的泉水落在卵石上又瞬间的流走一样,让人听了就不由得心神一荡,感慨竟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即便是仙乐怕也不过如此了。 而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女孩正在鹊山的草地之上不住的奔跑,只见这个女孩翠绿的轻衫,身材仿佛不过十**岁的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撒在刀削一般的肩膀上,随着跑动那长发一飘一飘,不时的露出若玉质的后颈。此时这个女孩赤着脚,让那洁白的脚髁踏在青青的草地之上,配着那淡淡的草香味道,这对玉足若隐若现,就如同蝴蝶纷飞一样好看之极,让人一眼望过去竟会心神一漾。 “小丫头,你不要又打我香茶的主意……”在女孩儿的身后,有一个老者正气急败坏的喊道,显然是对这个女孩儿无之奈何…… “爷爷,你这茶又不舍得喝,等明天一过就老了,再没有这么香的味道了,真不知道你留着是做什么……”女孩儿笑呵呵的冲着老者说道,一笑间露出洁白整齐的贝牙来,配着那如同弯月一般的嘴唇,当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小丫头,你懂什么,这茶是宝贝,好处说之不尽,不是你能明白的……”老者望着女孩儿手中那一撮绿晶晶的嫩叶,颇为痛心疾首的说道。 女孩儿听老者的话,小嘴忽然一嘟,再不理老者那张无奈的脸,又赤着小脚儿蹬蹬的向另一个方向跑过去。 老者看着女孩儿跑过去的方向,脸色一变,随之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连忙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随在女孩儿的后面,老者跟着来到鹊山那个神池之边,这神池之水乃是整个极北的浓缩灵气所在,当日顾胜澜就曾经在这里面受天地灵气的熏染,所以老者对它看的极重,深知若此一动,则外面的风雪世界则是天动地摇。 此时这池水一如当年般的清澈,在池水正中央,一朵莲花正自摇曳,只不过如今这莲花却再不如当日那般的青翠欲滴,相反到是呈现出一种衰败的模样,而在莲花上那偌大的莲蓬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放眼看过去,只见这莲花就如同所有的生命力都已经透支了一样,尽管仍在这池水之中,但叶子的边缘却已经可以看到枯黄的颜色,让人不禁想起了寒秋中的残荷。 女孩儿此时早已经站在了这神池的旁边,却出奇的没有象方才那般的嚷闹,而是静静的看着池水中的那枝莲花,似乎若有所思一般,伴上这水烟笼罩的池水,宛若画中仙。 鹊山的老者心里暗自的叫苦,可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女孩儿的近前,说道:“怎么,今天莫非是善心大发,要放过这池水中的鱼儿了” 女孩儿摇了摇头,一双美丽的眼睛不错神的看着那池水中的莲花,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每次我看到这株花,都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如同我们本来是密不可分的,爷爷,这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株花在又这池水中多久了?” 老者咳了一下子,双眼闪过一丝回忆的神色,似正在努力的回想着,女孩儿忽然哼了一声,一双美丽的眼睛已经瞪了起来,冲着老者喊道:“又是这种表情,是不是又要说你年纪大了,记的不大清楚了,等想起来了一定会告诉我……是不是?” 老者尴尬的一笑,摸了摸那几缕飘在前胸的胡须说道:“怎么可能,爷爷确实是想不起来了,不然怎么可能不告诉你,这山上,还能有什么东西能瞒得住你的眼睛……” 女孩哼了一声,却也暂时的不再追问老者,又把目光投向了那株莲花,只见在水烟之间,这株莲花竟是半点的精神都没有,仿佛病入膏肓了一样。 女孩又幽幽的说道:“爷爷,我只是奇怪,这山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你做不了的,你这么宝贝这池水,可怎么也不救救这莲花呢?难道它注定了是要失去生命的吗?”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爷爷没有办法的,它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是要死亡的,而它的意义此时已经完成了,如今就让这莲花在池水中安静的消失才是最好……” “是不是什么东西从出生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要死去呢?我是不是也一样,总归要死去?”女孩忽然语气之中充满了伤感,黯然的问着老者。 老者实在是被这个女孩儿弄的神志不安,这辈子仿佛从来就没有人问过他这么多的问题,可这个女孩儿却是没完没了,每天都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想知道。 老者心里暗暗的念叨,想那个小子怎么还不来,他来了自己就可以脱身了,自己一把的年纪如今看来还是安静的享受几天比较好,否则的话,用不了多少天,自己的宝贝茶就要被这丫头采光了,而自己也估计要被她折磨的神念混乱了。 可怜鹊山神人修行一世,竟被这个女孩儿弄的无所适从。 “爷爷,你还说过,有一个人已经等了我好久好久,就如同用一辈子的时间在等待,还说我很快就会见到这个人,可如今为什么这个人还没有来呢?是不是我应该去找他,毕竟我也……” 老者听到此言,顿时心里涌出一股的爱怜来,他走到女孩儿的身边,用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女孩儿那如同瀑布一般的头发,温言说道:“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要走,这个人不是寻常人,他注定了要等你,而你注定了要跟他一生一世的……” 女孩儿听到这里,俏脸上洋出一丝的红晕来,就静静的坐在了水池边,望着那池水,望着那池水中的莲花,一时间竟是想的痴了。 老者这才稍稍的安下心来,他一直不想让女孩知道自己与那池中莲花的关系,只因为这当中有太多的曲折,而以老者饱经沧桑之心,实在不想让女孩儿无谓的多出许多的烦恼来,此时的女孩儿最好,就如同一块璞玉一般,未经世事,不染尘埃,而那红尘之中,却是有太多的东西,让人疲倦,让人瞬间生出华发来。 老者摸着女孩儿那长长的黑发,暗暗的念道:“顾胜澜啊,能做的我已经都给你做了,只盼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极北鹊山,两个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默然无语的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而此时的顾胜澜,正收拾好心情,重新踏上红莲,准备赶往极北,此一刻,似乎所有的希望都近在眼前,而所需要的,只是自己赶到那里,就可以收获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顾胜澜就如同有灵犀一心般,似乎真的能预感到在极北,正有一个女孩儿在等着自己,仿佛这女孩儿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在等着自己去看她,而此时,这等待的心情是如此的迫切。 他伸手拍了拍神獒的大头,笑着说道:“老伙计,你的女主人就要出现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安静点,别丢了我的脸……” 神獒晃了晃大脑袋,似对顾胜澜颇有些不屑,但却又摇了摇尾巴,那神态让顾胜澜哑然失笑,暗想神兽果然就是不一样啊,要表达的意思都是如此的让人难以捉摸。 他一招手,唤起红莲神兵,此时红莲剑灵似也感觉到顾胜澜心中的那种火热,竟在红莲凌空而起的瞬间,忽然在宽大的剑绍围绽出数道赤焰来,此时顾胜澜就如同浴火而行一般,威势冲天。 顾胜澜哈哈大笑,一时间,他似乎又感觉到了当年与卫悲歌啸傲山林把酒论心时候的逍遥惬意,只感觉生便当如此,何必郁郁在心。 神獒摇摇摆摆的的蹲在红莲之上,任凭风将那一身的金毛吹的飘飘而起,只眯着眼睛,似乎是享受之极。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顾胜澜的脸色一变,那畅快的笑声也是嘎然而止,一切都是如此的突然,就在这一瞬间,顾胜澜似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不祥的预兆一样,竟似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怎么会是如此!”顾胜澜两道剑眉猛的拧到了一起,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神念忽然感觉到一种邪恶的气息,那种气息熟悉之极,在十万大山之前,在南荒深夜之中,他都感觉到过这种气息,只不过区别在于此时这邪恶的气息似有若无,淡的几乎难以捉摸。 只有一个人才可以散发出这般邪恶的气息来,那就是炼鬼教主鬼冥!毕竟顾胜澜那力量中的一部分,来自圆月之轮,与鬼冥属于同源,故此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顾胜澜仍能生出微妙的感觉来。 一想到这个名字,顾胜澜竟似忽然从九霄的云端一下子跌落到地面一样,再也提不起方才那畅快的心情来了。这么长时间来,鬼冥一直是顾胜澜心中的一块病,十万大山之间,自己虽然将其击败,但却未能将其一举击杀,如此凶人,只要还在这世上,便不知道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顾胜澜重新落了下来,收起红莲,一个人静静的坐下来,他在揣测着鬼冥的行踪,在将之前在南荒的感觉和今天联系到一起,试图想出鬼冥意欲何为。 就在这个时候,顾胜澜的脑海里忽然浮出一幅的画面来,那情景竟是一幅惨烈至极的景象,只见在一片黑云压盖的旷野之上,无数高大的荒人骑着强壮的荒狼,披挂着兽皮战甲,手中握着沉重的铁锤,或是宽厚的砍刀,正潮水一般漫山遍野向下冲出来,那荒狼伴着荒人的怪叫下,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声,几乎将整片的旷野都淹没。 在那兽皮战甲的里面,顾胜澜所看到的,并不是人的面孔,而更是一张张死亡的脸皮,那一张张的脸皮不知道已经被遗弃了多久,早已经腐烂面目全非,更有甚者,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再看不清楚半点的模样,那些披挂着战甲骑在荒狼上面的,分明是一个个已经死去的人,这些死去的人周围上下,萦绕着一层的黑色气焰,显然是在法力的催动下才死而还魂。 “怎么会是这样!”顾胜澜心里猛的一阵跳动,他终于知道了方才那不祥的预兆是从何处而来的,因为在这无数的死亡狼骑对面,正有一支队伍站在那里。 这支队伍相比与对面那如涛的鬼哭狼嚎,丝毫没有半点的声音,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偶尔有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却更显得镇静。 每一匹战马,都已经披挂上了钢甲,那钢甲相互照映,闪出微微的光芒来,战庐上的士兵,整个人都隐藏在了盔甲之中,那红色的披风和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面容,显出毅然和绝不后退。在每一个头盔之上,都有一根洁白的羽毛迎风而抖。 队伍的最前面,有一匹高大的白色战马,这匹马全身上下如同洁白的丝绫一般,光滑的象缎子,此时正昂着头,粗大的马蹄稳稳的踏在地上,即便最先面对那死亡狼骑的冲击,仍不见有半点的慌张。而白庐上,正有一个人挺拔的坐在那里,一身的银色战甲,一条血色长枪,一张刚毅的面容,一对冷冷的眼睛,却正是才辞别了不久的,正镇守在十万大山之中的绝代名将——武王。 顾胜澜终于知道,就在自己离开之后,十万大山的战场,发生了惊天的逆转,当日自己在离开武王的时候,曾暗自留下一道法念,所以他才敢对武王说若王爷身犯险境,我必然赶到。 当日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事实上顾胜澜看来,有天都谷和锁心殿的人在,武王是不会有性命之险,只不过他却忽略了鬼冥,若这尘世间,还有一人可以让自己皱眉,那就一定是鬼冥。 脑海中的景象簌的一下子消失的一干二净,顾胜澜知道自己留下的这道法念已经全部耗尽,而此时此刻,武王必然已经开始与那死亡狼骑进行了最后的决战。 顾胜澜猛的站了起来,他转首望了望前方,心里暗自叹息,天意当真是弄人,自己终究还是没能如愿,而就只差了一步,就可以见到那梦牵魂绕的人了…… 无奈世间本就是如此,十之常有**尽不如意,顾胜澜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如何做,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如何的选择。他一步踏上了红莲,口中一个哨声,神獒仿佛感觉到顾胜澜的愤怒一般,一改往日懒洋洋的神色,从地上一跃而起,只落在红莲之上,而红莲剑灵则已经明白了顾胜澜的所想,调转方向,直向十万大山而去。 天路遥遥,红莲拖着那炽热的火焰,在空中如同流星一般的直投向那神州的最南端,而顾胜澜立在剑上,心中默默的念道:“武王,你一定要保住自己,我这就回来……” 极北鹊山之上,猛的吹过一阵的微风,那女孩儿仍坐在池边,似无限憧憬一般,任凭那微风将一头的长发拂乱。 站在女孩儿身后的鹊山老者深深的叹息了一下,伸出手来将女孩儿被吹乱的长发轻轻的理好,说道:“小丫头,这里开始起风了,你还是随爷爷回去休息吧……” 女孩儿嗯了一声,出奇的没有反驳老者,站起来向池水旁的一个房子走去,走了几步,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红着脸,却又是一伸舌头,露出那可爱的舌尖儿,旋而问老者道:“爷爷,你说他应该很快就来吧……” 老者闻言苦笑了一下,说道:“快去吧,等你休息好了,就能看到他了……” 女孩俏脸又是一红,却没有再问,乖乖的进了屋。 老者看着女孩儿的背影,心里一叹,暗想他能不能来,如今却是连自己也不晓得了…… 一一一 破阵 夕阳若血,杀声震天,大地在如啸的奔腾中不住的发出颤抖,苍茫连绵的十万大山此时黑云压顶,万生俱灭,那团团黑云在半空中不断的变幻各种形状,若鬼怪魔脸一样将这古老的山脉牢牢的压在下面。 高高的山坡对面,南荒那金丝狼牙旗此时已经换了模样,阵阵冷风之中,一个鬼面正在迎风而抖动,旗下一个身材笔挺的人正背手而立,丝毫感觉不到半点寒冷的意思。 望着漫山遍野的狼骑死士,鬼冥化身的长昊嘴角绽出一丝的冷笑来,试问天下,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将这十万大山之间无数的鬼魂化成死士,又有谁有这样的本事,能抵抗住这无数死士的践踏。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几位首领,此时身后南荒八部的首领各个脸上呈现出一种狰狞的笑意来,全然没有了南荒人那种直爽而豪迈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邪恶,一种冰冷的邪恶,似将鲜血饮入腹中才可解渴的邪恶。 鬼冥早已经将自己的妖力灌入了他们的体内,此时的南荒,早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过不了多久,放眼整个中原,也都在他的脚下了。 一想到这里,鬼冥不禁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来,那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里,让人闻听不由得心生寒意。 武王皱了皱眉头,此时他身后那羽林骑士,都站在了马下,给战马以休息的时间来保持体力,即便是此时战场上已经弥漫出浓浓的杀气,但这些战马却丝毫没有半点的不安,无数的浴血沙场,这些的战马早已经习惯了这杀气,相反到是更加的安静,整齐的一排排站列,远远望过去,就如同那不可摧毁的城墙一半。 与之相反的,到是武王跨下的这匹白马,这匹马此时不住的用那硕大的马蹄子踢打着脚下的岩石,发出一阵阵低低愤怒的嘶鸣声。它跟随武王南征北战,每每到这战场之上,都是战意十足,即便是今天这个场面,仍是如此。 武王用手轻轻的拍了拍马脖子,眼望向前方,那黑压压的一片片狼骑,武王忽然生出一股的不忍来,身后这热血的儿郎,无一不是跟着自己东征西讨,极少有安静的生活,而今又要面对如此恶战,这都是大祁的好儿郎阿! 武王心头一热,猛的调转马头,血龙枪朝天一指,随着武王的动作,身后那原本站在下面的士兵,此时猛的整齐划一的跃上马背,只听得盔甲抖动所发出的声音,再看这些士兵,已经如同标枪一般的坐在战马上面,只风中头盔上那羽毛簌簌的抖动。 武王手擎血龙枪,头盔下一双眼睛望着眼前这些的士兵,大声的喝道:“或有一天,山河破碎,黎民蒙难,骨肉不得相见,妻儿流离失所,但绝对不是今天!随我血龙所指,这一刻,会永远的不灭,因为我们手中的长枪,锋芒犹在!” 随着武王手中的血龙,所有的骑兵高高的举起那手中的长枪!此刻即便是阴云密布,那雪亮的长枪仍显得那么刺眼,那枪上的红缨,仍显得那么飒爽。 身后武王已经听到那潮水般涌来的嚎叫声,那边的鬼冥终于再没有一点的耐心,在他的眼睛里,前方这些的队伍已经成了不值得一提的障碍,就凭这些微末的力量,拿什么来阻挡自己这些的死士!如今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手一挥,让眼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而现在,就是这一时刻的到来,在他鬼王旗的催动下,那一批批早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死士在战狼上面发出一声声的嚎叫,挥动着手中笨重的战刀铁锤,蜂拥向武王的队伍。 头盔下面,那一张张脸狰狞恐怖,原本应该有着眼睛的地方此时空洞洞的,而那脸孔上散发着**的气味,却唯独那手中的战刀铁锤,在奔跑之中烁烁散发着死亡之光芒,似催人之夺命符。 武王此时那张激扬的表情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冰冷,他目无表情的看着那满山遍野的死士冲杀过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武王忽然血龙枪一摆,那雪亮锋芒的枪锋徒然反射出一股刺眼的光线来,但见原本已经整齐站在最前列的骑兵忽然整体的向后移动,而在骑兵的后面,出现一列列坚固厚重的高大盾牌,那些的盾牌正中虎头狰狞,此时每一面的盾牌后面,都有两名粗壮的士兵来左右树立,以保证盾牌的稳固。在盾牌的后面,则是一排排的弓箭手,就在盾牌闪出来的那一刻,这些弓箭手已经是搭弓上箭,此时那箭的目标已经齐齐的对向了蜂拥而来的死士。 两军交锋,一勇一谋,如今武王心知己方占着弱势,竟一改往日风范,将骑兵押后,而以固盾为先横出一条防守阵线,以弓兵为先发,力图以距离制这些死士以打击。 即便是常年跟随武王的羽林禁卫,都从未见到武王有如此的打法,自武王带兵以来,向来是所向披靡,手下羽林儿郎只需随血龙方向,便可马踏敌首。而今武王布出如此的阵势,意图已经是非常明显,就是即便战败,也要最大程度的削弱南荒的力量,而给中原以微薄的希望。 此时弓箭手手中长弓稳而不动,只待那满山的死士冲杀过来。 鬼冥此时独坐鬼王坡上,双眼闪出残忍的笑意来,此时他借助长昊皇族珍贵的血脉,功力大增,这些的死士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更何况他也不相信那些寻常的弓箭可以把这些早已经没了性命的死士击灭。 如今鬼冥复活的这些死士,因为没有了生命做支撑,也就丧失了最基本的思维,在他们的眼睛里,如今这些有生命的战士,已经成了他们的异类而必须灭绝,所以这无数的死士如潮水上涌一般,丝毫不顾武王所布下的阵势,疯狂的冲了上来。 武王双眼冷冷的看着前方,单手忽然一挥,随着武王的手落下,坚盾后面那一排排的弓箭手齐齐的发射,顿时漫天的箭雨如同蝗虫一般直飞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光芒来。 鬼冥坐在鬼王坡上,眼见此景不由得一愣,未曾想这弓箭之上,竟是附加了法术的,乌云之下,那支支弓箭穿云而来,在空中拖出一道道火亮的光芒来,冲在最前面的死士此时似乎也被其所惊呆,有些不知所措一样的,用那空洞的眼眶抬头看着空中那落下来的弓箭,只不过此时这些完全没有意识的死士根本判断不出该如何的应对来,只潜在的感觉这落下来的东西对自己似乎构成了威胁。 就在这些的死士懵然的停在那里的时候,那一支支弓箭已经穿破乌云,从空中落下来,直直的穿在了那些死士的身上,眼看着那箭射入自己的身体,这些的死士似乎没有半点的反应,在穿入的一瞬间,完全感觉不到常人的疼痛,他们低头看着射在自己身上的弓箭,就如同看一件很古怪很陌生的东西一样,可随之而来,那一张张狰狞的表情都开始扭曲的变化起来,只见那射在死士身上的箭徒然爆发出红光来,那红光竟似可以将死士身体所照透一样,那些被射中的死士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全身就在那红光之下忽然的碎裂开来,整个的身体就如同灰尘一样片片飞起,又瞬间的消失在空气之中。 一箭之力,竟有如此之威,鬼冥脸色一变,眼见着冲到最前面的那些死士在这一波弓箭之下已经是所剩无几了,而后面的此时也似乎感觉到有些的不对,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却都有些的犹豫,不敢再向前冲。 看到己方一波攻击之下便阻挡了南荒死士的攻势,武王身后的羽林军都不禁的有些心喜,却唯独武王表情更加的冰冷,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附了法术的弓箭并非是取之不竭,它们是中原锁心殿和天都谷两大门派合力制出来的,只为了能拖延一下时间,以期望能寻到顾胜澜的影子。 随着那漫天火星一般的箭雨落下后,虽然冲在前面的死士都化为了乌有,但后面的死士仍在鬼冥的法术催动下,疯狂的向前冲杀,如此一来,一拨又一拨附了法术的弓箭不住的从天而落,以化解死士冲击的锋芒。 如此几番的消磨,死士固然是消灭了无数,但武王脸上已经是再无半点的表情,因为弓箭已经全数射光,而死士却并未因此而稍加退缩。原本期待在这弓箭威力的震慑下能让鬼冥稍缓攻击,却哪里知道鬼冥对这些的死士根本视如草芥,完全不当回事,他所需要的只是最后的一个结果,那就是君临神州。 南荒死士的一波冲锋又已经开始,此时站在那坚盾之后的弓箭手此时却是再没有一支弓箭可以射出去了,尚未待武王发令,原本退在最后边的羽林军此时却如同商量好的一样,齐齐的跃上了马背,乌云之下,这些羽林士兵各个毫无表情,只双眼看着武王,手中的长枪已经是握的紧紧的。 他们知道,如今已经到了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来阻挡这些个没有生命的亡灵的时候了。 武王纵马横枪,此时此刻,他知道再无需多说一句话了,只血龙枪一点,随着那锋芒的枪尖所指,率先直冲了出去,而身后,则是那羽林儿郎,那数万的大祁最后的热血儿郎。万马奔腾,羽林儿郎头顶的标志随着那战马的急速奔驰而飘忽不定,却又是那么的耀眼!此一时,他们竟完全没有发出半点的声响,只有那战马踏在大地上奔跑所发出的声音,若潮水一般。 天空之中忽然爆出一声声的炸雷!电光若火蛇一样在乌云深处翻滚,天地之间似忽然变了颜色一样,仿佛正为这场战争所震动。 那些的死士正在为那些弓箭烦心,忽然见这些人竟然主动的冲了过来,不由得一阵的兴奋,发出嗷嗷的怪叫声来,手中的铁锤砍刀也挥舞的象花一样,迎着羽林军冲来。 此时武王冲在最前面,距离那些的死士也是越来越近,随着那股难闻的味道渐浓,武王猛的暴喝了一声,手中血龙枪枪芒猛的暴涨,竟直直的刺在了尚未来得及反应的一个死士身上,只见武王手腕一抖,枪芒收回,而那死士被这一枪点透,竟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死,一颤抖之间竟似被定在了那里一样,再没有半点的反应。 武王快马从旁边擦过,再不看那死士一眼,随着武王从他身边而过,一阵的风卷过去,那个死士竟忽然粉碎了一样,一下子抖落在了地上。 血龙枪,威力如斯。 武王似早已经料到会如此一样,这许多年来,他最信任的,便是这手中的血龙,只要血龙在握,即便是邪魔魍魉,又能如何! 此一刻武王一马当先,手中血龙若雨般点出,每一枪挥出,必有一个死士亡魂粉碎,但见武王金甲血枪,在那密密麻麻的死士之中犹若利刃一样生生的切开一个口子,如此一来,武王若出入无人之境一般,枪下根本没有一合之人,而后面的羽林儿郎,在武王的开路之下,手中虽无血龙之神兵,但那长枪却也被锁心殿和天都谷的修真附了法术,虽无法与那些的法器相提并论,但对于这些的死士,却尚还可以应付。 一时间,那满山遍野的死士竟似完全失去了优势一样,被这羽林儿郎杀的懵头懵脑,没有反手的能力。原本是占尽了军力优势的南荒死士,此时竟然被反扳了回来,成了羽林军枪下屠杀的对象。 此时与鬼冥一起坐在鬼王坡上的几位首领,眼看到战况,不禁有些变了脸色,没想到武王竟然坚韧至此,而似乎找到了克杀死士的妙法,当真是让人意外。 鬼冥却似乎完全不在意一样,似乎丝毫不为战场的状况所担心,表情一派的悠然,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鬼王坡下,武王凭一条血龙神枪,此时竟已经杀入了腹地,在那漫山无数的死士之中,那金甲的颜色煞是乍眼,而所到之处,死士即若潮水一般的涌退,那重锤战刀,如今竟是丝毫没有半点的作用,只见血龙炸出一道又一道的枪芒,在殷红的枪芒中爆开一个个死士的身体。 一时间,这些个没有生命的死士竟似被武王杀怕了,但见武王而来,就丝毫不敢的抵抗而纷纷躲闪。 鬼冥高坐在鬼王坡之上,忽然一笑,说道:“未曾想大祁竟还有如此之人,当真是难得了……” 说着回首对纳丹说道:“素来说你是我南荒之中最为骁勇的战将,不过据说你也败在了他的手里?” 纳丹五官一扭,似此时被鬼冥揭了伤疤感觉很是难受,愤然说道:“愿此刻出马,将其击杀!” 鬼冥嘿嘿一笑,摆摆手说道:“算了,此人身具龙虎之气,从军则为战神,手中的枪更是不世的宝贝,若我没看错,那枪中必有忠骨之魂,所以我这些的死士才无法抵抗,这样的人,你去却也是徒劳……” 纳丹听闻脸色再变,刚要再说话,鬼冥却把头扭了回去,似再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了。 此时再看战局,整个战场之上,竟似武王一人在战般,但见武王那一身的金甲周围,已经腾起一层淡紫色的光晕来,即便是阴云之下,也丝毫是掩盖不住,远远的望过去,就如同金甲天神一般,威风凛凛。 那羽林军虽然与武王南征北战,可却从来没有见过武王如此,如今的武王,当真如同军神一般,顿时这些的羽林儿郎士气大振,随着武王劈开的路一涌向前,大有不可抵挡之势。 武王却是头也不回,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遥遥间,他似乎已经能看到那高高的鬼王坡,似乎可以看到那鬼王坡上那黑气萦绕下的鬼冥,眼前的这些死士,不过是马前小卒,武王要杀的,是那个鬼冥狼王,只有杀了他,这中原才可以平静,大祁才得以保存,而自己才能安心。 金戈荡寇! 此时的武王,虽千万人吾往矣,何畏生死两难! 金甲上那层的光晕更盛,一如武王此时的战意,这一战似乎已经成了武王戎马生涯的最后一战,也是这不世将军最辉煌的一战。 那些的死士在那金甲紫色光辉之下,已经再兴不起半点抵抗的意思,即便是那凶恶的荒狼,都生出畏惧之意,隐隐向后退缩。 从入阵到杀入腹地,此时的武王竟是征甲未染半点污,一马平川而来。 “果然是大祁的顶梁啊!未曾想此一番而来,竟然在凡夫之中还有如此惊世之人让我见到,也不枉我一番的心思啦……” 此时高坐在鬼王坡上的鬼冥,似也为武王那一身的霸气所动,称赞的说道。 却在这个时候,忽见死士大军两边一分,从鬼王坡冲下了一人一骑,直向那威风凛凛的武王而来。 随着那冲势不减,一声声的咆哮不住的从那人所骑之兽中发出,武王凝神一看,只见那兽身高若狮虎,颈上若剑般突出利骨,血口之中两齿若尖刀般外突,却不知道是什么野兽,而这奔来的人,武王却是认得的,正是曾与自己对峙多时的,南荒第一勇士纳丹。 一一二 将陨 纳丹曾经受命与当时的狼王,率先进犯中原,奈何与十万大山之口处,遭遇武王率领的十万羽林军,当时武王几乎是以强克强,与纳丹率领的赤峰部狼骑锋芒相对,两军大小战役十余起,硬是生生的把南荒狼军锋利的势头若掐蛇七寸一般的遏制住,从而使得两军转为了防守之势。 所以对于纳丹,武王是再熟悉不过,而对于武王,纳丹更是铭刻与心,因为自纳丹提刀从征的时候开始,唯一让他受伤落败的,就是这个武王。 对于这个金甲血枪的王爷,纳丹有着一种复杂的心理,一方面不得不由衷的佩服此人的能力,能将南荒如此锋芒的势头扼杀在这十万大山之口而不得向前再进半步,另一方面却又有着一种深深的恨意,因为自己被誉为南荒第一的勇士,却败在了武王的手里,因而蒙上了无法抹去的羞辱。 若非如此,纳丹也不会被如今的鬼王言语嘲弄,似笑话南荒再无勇者一样,便为了南荒,纳丹也无法不战。 此时那死士向两边分开,让出战场来,武王端坐在那神俊的白庐上,收血龙枪与身后,双眼眯成一条缝,似有些蔑视一样的望着向自己而来的纳丹。那匹神俊的白马四蹄稳稳的踏在地上,丝毫不惧纳丹胯下的那野兽。 纳丹来到武王的对面,双眼凶光连闪,看着这个宿敌,身下那野兽也是低吼连连,仿佛在向武王示威一样。 鬼王坡之上,鬼冥看着纳丹冲了出去,却出奇的没有半点的反应,身后的其他几个首领却是坐卧不宁,生怕鬼冥因此而生出不快的心思来,如今整个南荒,生杀全在鬼冥一念之间,这些的首领,全然已经成了鬼冥手中的牌了。 武王看着纳丹,忽然一笑,说道:“老友,未想到今日又在沙场上见,当真让我开怀……” 纳丹一振手中厚背战刀,说道:“我身上伤疤,便是拜你所赐,而今眼看着你就要人鬼殊途,我又怎么能不来相送一程呢?” 武王闻言哈哈大笑,反手将血龙横起,说道:“南荒之中,本王却也只认你一个汉子,而今便来走这最后一遭,也算尽到故人之谊了!” 纳丹听罢,瞳孔急缩,那怪兽似有所感,猛的向前一纵,随而纳丹战刀挥出,直奔武王而来。就在那战刀挥出的一瞬间,凭空之间似忽然卷起了一股狂躁热烈的风沙来一般,在那热浪之中,更有黑气不住的翻滚,个中鬼魂哀嚎,竟是如同置身与地府一般夺人心魄。 武王双眼精光连连,就在那热浪黑气就要将自己卷入的一刹那,手中血龙电射而出,凭空之中似忽然打了一道厉闪,若有龙吟脱空而出,只见一道血色枪芒直直的刺在了那热浪黑气的翻滚之中。 随之而来,两兵交接之声若雨迎面扑来,只听得或清脆或沉闷或暗然,如同一盘大小不等的珠子散落到了地面一样,任谁也想不到,只这一撞之下,两人竟是换了无数的攻势,这一刀一枪,也交击了若干下。 伴着两兵交击,武王身下白马硕大的蹄子不住的交换各种姿势方位,将武王处在最佳的攻击状态之中。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交击之声从那黑气血色之中猛的爆发出来,这一声震的周围的那些个死士本来就难看的表情更加剧烈的扭曲起来,而武王身后的那些羽林卫士,也不禁都捂上了耳朵,表情颇为痛苦。 随着这一声的巨响,两人的身体齐齐的一震,武王身下的白马再难保持平稳,四蹄快速的交错向后倒退,硕大的马蹄重重的踏在地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竟是连续数十步的退后,才将退势稳住,而武王的脸色,也是瞬间涌上了一层的血色,又渐渐的褪却。 纳丹身下的那怪兽,却是随着这一声的巨响,庞大的身体猛的向后倒飞出去,随后身体落下地面之后,因惯力所致仍不改退势,只这怪兽也是强悍生猛,并未如白马那般的以马蹄交错来缓解,相反到是四个利爪紧扣地面,尾部高翘,头部贴地,以力抗力,在地面上拖出四道长长的爪痕来,却也因此比武王退出了更远的距离。 再看纳丹的脸色,登时呈现出一层的黑气来,在额头正中盘旋数周,才渐渐的消退下去,看上去颇为诡异。 两人过招之下,又重新的对视彼此,这两人在此之前已经是交锋若干次了,却是数这次最为激烈,非是之前两人未尽全力,而是此时的纳丹在鬼冥的操纵之下,受黑暗之力的驱动,相比之前大大的提升了能力,所以才有了与武王一拼之力。 武王心里也是暗暗惊讶纳丹的功力进展神速,方才一击之下,武王已经是将血龙枪演化出若干的变化来,整条枪从枪锋、枪杆、枪转到护手,都化成了攻击的利器,竟然都被纳丹那把战刀一一防住。虽是如此,但武王一身的傲骨,却又怎能将这个昔日的败将放在眼里。 他调马回身,手中血龙向前微探,只一抖之下,那血龙的枪芒便幻化出虚实不定的枪影出来,随枪影一出,竟有吞吐不定的血色绽开,在空中若点点桃花一般,纵观中原神州,只道用枪,怕只这一手来,便无人敢出武王其左。 “纳丹,可敢再战!”武王朗声说道 纳丹眉毛一拧,方才一击,他才知道之前的交手眼前这个武王竟是未尽全力,此时武王手中的枪,分明已经化成了一条随时都扼人性命的蛇,若非鬼冥将那暗魂之力化入自己的身体,恐怕即便没有被枪所击伤,也要被那若雨一般的攻击压抑的喷血了。 “最后一战,我又如何不送你到最后!”纳丹嘴角一撇,战刀已经炸出丈长的刀锋来,身体前倾,脱离兽背凌空而起,直向武王卷来。 武王大喝一声好刀,一跃而起,双脚已经是站在了马背之上,全身金甲那层紫色的光晕骤然增强,远远望过去,似白庐上矗立的天神一般,即便是纳丹战刀所卷出的黑气腥风,都无法将其荡开。 凭空之中,只见血龙枪芒爆涨,那血色红光之中,似有一个龙头扶摇而出,龙须摇摆,龙口直吞向纳丹。 隐约之间,只见空中一个巨大的龙头正正的对上了一只黑色的狼首,两者若虚幻一般在空中剧烈的碰撞在了一起,奇怪的是,这一次却再没有之前那般巨大的声响,相反空气忽然的压抑下来,周围似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猛的压下来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 随即空中猛的爆出一团的火花来,若深夜的焰火一样,将所有的虚像都破碎,再难见那巨大的龙头和黑色的狼首。 武王凌空翻了几个跟头,却未曾重新落在马背上,而是猛的扎在了实地之上,随着双脚落在地上,一挫之力竟是深深的将双脚陷在了泥土当中。 再看纳丹,身形在空中到退,若流星一般闪过,直直的落在了那怪兽的背上。 尽管那怪兽强横,但纳丹这一落下来,仍是吃不消,那股巨大的下挫之力直砸在怪兽的脊背上面,只听得那怪兽一声的哀吼,四肢再无法支持得住,一下子曲在了地面上,两只怪眼被压力所挤向外凸兀而出,一瞬间口鼻之间竟渗出了血迹。 武王双脚深陷泥土之中,却似一动也没动,如同披甲的雕塑一般,脸上颜色殷红,身上金甲那层的紫色光晕却是淡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手中的血龙,枪芒犹自吞吐不已。他站在那里,看着此时坐在怪兽背上的纳丹,双眼似闪过一丝的悲哀。 纳丹坐在怪兽身上,任由怪兽伏在地上哀嚎连连,却是置若罔闻,仿佛没听到一样,双眼紧闭,手中那厚背战刀横在胸前,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武王,惨然一笑,说道:“你我交手数次,却是这一次最为畅快……” 武王点了点头,却出奇的没说说话,只单手向前一摆,做了一个相送的姿势。 纳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原本有些僵直的身体忽然在怪兽身上一晃,再看纳丹的胸口前,忽然出现了一点血迹,只见那血痕最初肉眼难见,可转瞬之间竟一下子扩大出来,顷刻间漫遍了整个的胸口。 原来两人在落下的那一刻,纳丹已经被武王血龙一枪击中,待落在怪兽脊背上的那一刻,已经是回天无力,只是一口气强行压制,只不过却又如何能瞒过武王的眼睛。 将军百战阵前亡,虽是对手,但武王看着纳丹的身体沉沉的落在地面上,却没有半点的喜悦,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哀伤来,或者下一刻,便该是自己了。 只不过一战辉煌,却又何计身前身后生死门,武王长吸了一口气,纵身而起,双脚从泥中拔起,身体直落在白庐上,方才若武王也如同纳丹那般回到马背上,恐怕这白马再神俊也无法消受那股巨大的力道了,只不过毫厘之差,却是生死两途。 纳丹如此一败,却是让几位首领大大的吃了一惊,要知道纳丹在南荒号称第一把刀,却没想到三合未到竟以丧命,再看鬼冥,却是丝毫没有半点的表情,仍不动生色的看着战场中的一切。 武王纵马向前,再不看纳丹一眼,血龙一振,直奔鬼王坡而去,只不过此时那些的死士,却出奇的没有再阻拦,相反却是仿佛受到了命令一样,纷纷向两边散开,为武王让开了一条通道,而通道的尽头,便是鬼王坡。 那里有鬼冥,意欲将神州踏在脚下的魔王。武王此时此刻,忽然坦然了起来,他收枪与背后,竟不缓不急的向前而来,眼前这条路,似很长,又似很短…… 马蹄嗒嗒,徐徐向前而来,似乎这匹神俊的白马有些不明白何以在战场上要如此的走,可却没办法违背主人的意思,就这样,一段路,竟似走了好半天。 自与南荒开战至今,武王重来没有见过那统领南荒数万狼骑的狼王,如今在那鬼王旗下亲眼见到,却是有些的意外,在武王的揣测当中,南荒的狼王应该是很粗壮很野性的那种人,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与想象完全的不相同。 眼前这个人,宽服长衫,相貌雍容,似大贵之人,偏偏眉目之间又有股邪恶不时的闪动出来,两只手若女人一般的修长,让人看上去颇为诡异。那一身的衣服,不但与南荒格格不入,相反到更似中原风格,只不过更为古拙。 堂堂南荒狼王,竟穿着中原的古服,即便是武王天生睿智却也是无法料到。 鬼冥此时化身的长昊,颇有些玩味的看着武王,悠然的说道:“一枪一马,难道就当真的以为可以挡住我这满山的士兵吗?” 武王傲然一笑,说道:“试想一个南荒,又如何的能踏入我泱泱中原神州,南荒蛮类,却怎知道我中原的广博!” 鬼冥闻言哈哈大笑道:“当初大祁,却也不过是周边番邦,如今怎么又嘲笑起他人来了,更何况这天下,本就是大殷的,我所要做的,不过是重新将大殷帝国恢复罢了……” “大殷!”武王闻言心头一震,双眼似有些不相信的望着眼前这个人。 “不错,我便是大殷帝国的后人——长昊!”鬼冥自入了长昊的身体,虽夺其魂魄居其神谷,但潜在的仍受到了长昊的影响,不知不觉中,他似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大殷的传人,而如今要做的,就是将大殷重新建立,再以此来确立自己的魔教! 他点指武王说道:“中原早晚必归我手,而你却还在困兽犹斗,这是何苦由来,还不如入我旗下,将来必然是荣贵胜于今昔!”说罢哈哈大笑,得意万分。 眼看着这个人狂笑不止,武王忽然瞳孔急缩,单臂惯力,竟在这个时候将血龙掷出,直刺向这个大殷的后人,如今两人相距不远,武王全力之下,那血龙在空中竟破开一条红光,若急电般来到鬼冥的近前。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众敌环视之下,武王竟有如此的胆量,须知道血龙一去,武王便等于送了自己的性命。 鬼冥似也没有想到武王会如此,竟似来不及反应一样,任由那血龙枪直透胸口而出,直惊得周围的人齐齐呼喊。 武王一击得手,却全然没有半点的欣喜之色,一切来的都太过简单,而太过简单通常都并非真实。 果然,再看鬼冥,忽然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声来,再看那血龙枪,此时在鬼冥的胸口之上,竟似乎被一股力量在向外拉一样,一点一点的向外移动,而那伤口,却是半点的血迹都没有。 “素闻大祁武王是勇者,更是智者,却今天怎么做出如此无知的事情来,试问我敢让你到我的近前,就不会担心你能杀我,而今,又有谁能奈何我,即便是这附了道家真法的好枪!”说话间,只听得叮当一声,血龙枪已经从鬼冥的身体中自行离开,摔在了地上。 再看鬼冥,那双修长的手忽然凌空虚抓,似扯木偶一般,竟将武王的身体从马背之上虚空抓起,随着武王的身体脱离马背,那白马一惊,前蹄猛的抬起,向鬼冥踏来,哪知道尚未贴近,便呜咽了一声,附在了地上,顷刻间,白马身上竟爬出了无数道黑气。 武王被鬼冥虚空拉住,一张脸顿时呈现痛苦之色,虽然强自忍耐,但顷刻之间,额头已经显出汗珠来。 鬼冥似玩弄木偶一般,看着武王,不无惋惜的说道:“不能为我所用,便必为我所杀!” 随之鬼冥双手一动,再看武王身上那层金甲,竟齐齐的在空中散开,如同忽然没有了联系一般,而那层紫色的光晕,此时也荡然无存,再看不到半点的神采。 “即便是**金甲又能如何?当真就可以保住你的命吗!可叹中原修真,竟也就这点的本事了!”鬼冥此时眼睛里透出一股残忍的色彩来,那双手十指之间,似伸出一条条黑色的丝线来一样,穿进武王的身体。 半空之中,武王没有的金甲的保护,全身已经剧烈的扭曲起来,随着鬼冥十指的变化而不断的僵直、蜷缩。 “你也便是一代的人杰了……”鬼冥忽然口气一转,那变化的十指忽然一松,武王的身体随之而坠在了地上。 “便让你站在这里,看着我南荒如何的挺进中原吧!” 鬼冥放生长笑,再看武王,此时早已经没有了半点的生命,只如同石化了一样凝立在那里,表情仍保持着死前的痛苦。 可叹武王一世的英雄,却终是陨落与九州…… “你去了,还有谁可以抵得住我南荒的进军……”鬼冥望了望武王那凝立的尸体,忽然有些落寞的说道,似天地之间,竟是如此的孤单寂寞…… 一一三 约战 中原最南,连绵十万大山,不知在这最南端有多少个岁月,远远望过去,若起伏苍龙横卧一般,山中郁郁葱葱,有珍奇灵兽隐在其中,更有那号称中原三大门庭之一的锁心殿居于深处,素日难得觅踪。 如此的人间地脉,本应该是承天地之精华所在,灵气聚涌,邪恶难得入进,可如今,这中原龙脉之所在却俨然成了人间的地狱,再难寻到往日的一点影子。 顾胜澜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到眼前的景象,仍被实实的惊呆了,这哪里还是人间,分明已经成了死亡的深渊地府,那裸露的岩石上,到处可见暗红的鲜血,抬脚之间,便会有战士的尸体横卧,那折断的长枪,倒毙的战马,还有那破碎的战旗,将整片战场化成了一个远古蛮荒的洪兽的巨口,这张巨口,就在那天地之间,吞噬了无数的生命。 那头盔上的羽毛已经凌乱,那盔甲上的光泽已经暗淡,那长戈上的锋芒已经钝涩,顾胜澜眼望着这一切,似乎能看到那一场战争的激烈,似可以听到那万马奔腾铁血沙场的呐喊,可此一刻,那些的儿郎,俱都以化成了这土地之中黯然干涸的血痕,那些的儿郎,俱都以化成了这山林之中随风远逝的冰冷…… 即便是顾胜澜早已经看淡了生命的轮回,早已经看淡了聚散的离别,可站在这里,却仍无法压制自己内心中的震撼,只因那种震撼,源于对生命的脆弱,和对脆弱中的顽强。 整片的战场,早已经是凌乱不堪,唯有山风阵阵,似仍在回响着那一战的不屈和呐喊。 顾胜澜目光所及之处,忽然全身猛的一震,就在那极远之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傲然站立在这片孤独的沙场之上。 顾胜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凌空奔去,神獒也随着向那方向跑去,这一段的距离好长,顾胜澜似无法想象这个人到底是如何的冲杀到那最顶端,又如何的站立在那里,即便是那山风,都不曾将其动摇。 待落下身来,印入眼帘的,却正是那个熟悉的人,曾经笑对自己宛若故人一般的武王,那统帅十万羽林儿郎南征北讨最后与十万大山之间义无反顾的武王。 如今那英拔的身体,就那么孤独的站在这战场之中,透过双眼,再也寻不到依稀熟悉的神采,那早已经没有生命的身体僵而不屈,即便是这满山的儿郎皆为战而亡,却仍无怨无悔。 “本王来这里,非是为了大祁那早已经不成器的皇帝,却是为了这中原的百姓……” 昔日的话犹在耳边,可故人却早已经远去,顾胜澜站在武王那不屈的身体前,半晌默然无语,只低头拜了三拜,沉沉的说道:“我终究还是食言了,没能保住你的周全,只王爷的话我记下了,顾胜澜回来了,便绝不让南荒妖人再入半步……” 顾胜澜直起腰,转过身去,再没有回头的向前走去,而身后似有一个东西,在顾胜澜离开的那一瞬间,倒在了地面上。 整个的十万大山,又重新的陷入了那死亡的气息当中。 而此时的鬼冥,却出乎人意料的在将武王这个障碍扫去后,并没有按其他部落首领的想法挺进腹地,相反却是将这十万大山为起点,将狼骑屯集与其中,在外人的眼里,鬼冥似乎并不急于吃掉中原,却是饶有兴致的如同猫抓老鼠一般的想等待着什么。 尽管如此,自大**立之后,千年来,南荒尚是第一次踏进中原的领地,虽然只是盘踞在这十万大山之中,但一眼望去,似已经是一马平川再没有半点的障碍了,昏昏的大祁如今擎天之柱已去,又有谁可以再阻挡那南荒狼骑的脚步,更何况还有鬼王附体的长昊坐镇。 鬼冥附身的长昊此时端坐在临时建造的金顶大帐之中,一向对于俗人很不屑的他此时竟也破天荒的用起了茶来,这东西如今品在口中,他很有一种得意的感觉。 他所以没有继续挺进,并非没有原因,试想中原得保千年的安静,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大祁统治者的英明,如今的大祁早已经如同一个垂垂老朽般,不过是有口气吊着罢了,而南荒兵强马壮,却屡屡无法进犯,只因为在中原,还有一股的力量在保护着这福地的太平,那就是中原的修真界。 鬼冥自己很清楚中原修真的形式,大祁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丝毫入不了他的眼睛,他要做的是彻底的把中原的正道修真铲除,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安心的享受这中原的福地,才可以让他的魔教一举登天。 虽然如今中原正道的修真早已经四分五裂,当日的三大门庭已经是明日黄花,再没有半点的威风可言,但鬼冥自己心里清楚,泱泱大派,千年的基业,岂是说毁就能毁的,魔教即便是在正道的联合围剿之下,尚可保存一脉,更何况说是正道。 如今南荒狼骑已经入了中原的门厅,再不需有什么费神的地方了,所谓攻城掠地,手下的那几个首领就足够了,他所要做的,是将正道修真灭亡,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头大患。 此时他又想起了当日十万大山之间封印台上自己落败的情景,那个年轻人竟有如此的力量,即便是他自己如今想来,都不由得心悸,那简直是可以夺天的力量,自己如今裹足不前,怕潜意识当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来自这里。 只是如今自己该如何的更进一步呢……自从鬼冥附在了长昊的身体之中,受皇族血脉的滋养,已经完全的弥补了自己在十万大山之中所受的伤,但自己所修习的圆月之轮的秘法却始终是因为顾胜澜的介入而断断的缺去了一部份,以至于如今都未能全功,更无法达到当年魔帝的境界。 每每想到这里,鬼冥就有一种恨意在心里涌动,既然老天让我得到了圆月之轮,又为何要让顾胜澜横空而出…… 鬼冥坐在帐中,望着手中的茶碗,似陷入了沉思当中,忽然那茶碗似受到莫名的力量一般,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竟然碎了,鬼冥一愣,再看周围的几个人,都是一副恐慌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一样,这才回神过来知道自己方才有些的失态了。 他笑了一笑,说道:“如今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不用我来说,几位首领也都知道该怎么做去了,就让这里成为我大军开路的一个起点好了……” 几个首领点头称是,如今的他们,哪里还有半点话事的能耐,不过是俯仰鬼冥的鼻息罢了。更何况此时的势态对于他们来说,有好而无患,又何乐不为呢。 鬼冥看着周围的几个人,也是脸色一缓,仿佛这踏入中原,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毕生的追求一般,此时的他相比与当日一心恢复大殷的长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鬼冥的脸色一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一样,原本松弛的面部肌肉忽然又绷紧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几位首领方才笑容尚未来得及收回去,却又见到鬼冥如此这般,当真是不知所措,说来自从这个鬼冥附体的长昊坐到了狼王的位置上,还是头一次看到有如此的表情,几个人不由得心里大是惊讶。 还未待几个人想明白是什么缘故,眼前的这位狼王忽然黑衣一振,竟是猛的腾空而起,那飘忽的身形竟是完全没有帐篷的存在一般,就那么一下子从众人的眼前消失,待黑雾散去,整个金顶大帐之中,再也看不到鬼冥的踪迹,这一变只把在场的人看的是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今这中原当中,若还有人可以让鬼冥如此的紧张,那怕是只有一个人了,便是当日唯一把鬼冥斗败的顾胜澜,一个连自己算不算中原人都不知道的人。 就在前一刻,他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直卷而来,那气息之中所夹杂的怒气即便是鬼冥自己,都不由得一惊,而鬼冥对这气息却是再熟悉不过,那便是顾胜澜到了。 连鬼冥自己也未能想到顾胜澜会来的这么快,自己也不过是刚刚踏进了中原,这顾胜澜便如同附骨之魔一般的如影而至,多少让鬼冥有些的错愕,但错愕归错愕,能早早的把这个心头之患解决掉,也才能早早的安心,只不过问题在于,自己能不能轻松的把顾胜澜解决掉。 自当年十万大山封印台一战,如今两人终又是见面了,虽然这本是无法更改的事情,但一个照面,两个人都为彼此的变化而吃了一惊。 顾胜澜的印象当中,鬼冥一直便是那种九幽而来的人,妖异鬼魅,可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竟是完全的与自己的印象相反,这相貌容颜,没有丝毫的相同,相反更有一种的华贵,若非是那身体之中的冰冷邪异之气,顾胜澜几乎无法相认这就是曾经的鬼冥。 而鬼冥,却更是惊讶,这惊讶非是对顾胜澜的相貌,却是对顾胜澜那莫测的修为,当日自己便是落败在顾胜澜的手中,盖因为自己未能全功,但却仍能与顾胜澜斗的旗鼓相当,可如今的顾胜澜在自己的眼睛里,却是再不到半点的深浅,整个人就似乎是一个安静的古井之水一般,而人间的悲欢离合早已经与之无关,或者早已经看的通透,再无欲无求。 尽管鬼冥心知眼前的一切皆为虚影,但却知道相比与当年的顾胜澜,如今的这个人又大大的提升了一步,甚至已经到了那传说中的境界。 究竟是什么力量,可以让这个人修为如此的神速,多少苦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这个人竟就可以轻松的突破,即便是自己,号称是魔界的奇才,都无法与之相比拟,难道注定了自己的脚步又要被他所阻挡吗? 鬼冥想到这里,一阵的气闷,从心里生出一种想把顾胜澜撕碎的感觉来,可表面上,却仍是泰定自若,看着眼前这个人,冷冷的一笑,说道:“故人相见,却何必要用这样的方式,你便是来到我的大帐中把酒,那该有多好……” 眼前这个人,顾胜澜不是不认识,当日在南荒,他便与长昊打过交道,并亲手废去了长昊身上的诡异修为,却没想到今日再见,竟然会是这般的情景,此时他几乎分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到底是长昊,还是鬼冥,或者两个人已经完全的结合在了一起,将性格双重的融合在了一起,否则的话,这个人怎么会掀起滔天的血浪来,直捣中原。 相通了此节,顾胜澜非但没有轻松,相反却更是加重杀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仅仅是要吞噬中原,更会让中原陷入到魔灵横行的境地,到那个时候,中原再不会是什么天宝福地,而会是冤魂无数,死尸横野。 大祁,殷帝国,这些的东西与顾胜澜根本没有半点的关系,他所知道的,就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中原落到这般的地步。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承诺,对死去的武王的承诺。 顾胜澜看着眼前这个双重附体的妖人,冷冷的半句多言都没有,只缓缓的单手握在了红莲之上,在他看来,如今再无需有任何的言语,只将这个人杀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鬼冥看着顾胜澜的动作,忽然哈哈的大笑起来,那模样却是狂傲之极,顾胜澜冷眼看着鬼冥,说道:“怎么,横行至今的妖人,竟是怯战了吗?” 鬼冥哈哈大笑的摇了摇头,忽然脸色一变,说道:“你我一战不可避免,如今当世之上,怕也只有你能让我看得入眼了,只不过战可以,却不可是在今日!” 顾胜澜两道剑眉一立,双眼射出利芒来,沉声说道:“今日便又如何!” 鬼冥嘿嘿的怪笑道:“小子,我便不与你战,你也是没有办法,试想我大军挥进,即便是你手中剑再利,又能拦住几人?所以,战与不战,全在我,而不在你!” 顾胜澜听罢晒然一笑,说道:“你也太过自狂了,此时你手中这些的妖兵,又能强横到几时?即便是你修法通天,却又能生出多少的魔崽子来?否则你便来试一试,看看到底你是变的快,还是我手中剑杀的快!” 鬼冥听到顾胜澜如此一说,一双妖眼顿时闪过愤怒的光芒来,可却是一闪而去,到了这个地步,鬼冥知道此人不除,自己便再难进寸步。如今的顾胜澜身上,自然的流露出一股的霸气来,似与生俱来一般,但鬼冥却知道,当日与他斗法时,却没有这般的利害。 想到这里,鬼冥哈哈一笑,说道:“也罢,我们便定下时日,约战斗法好了,也省却了许多的麻烦!” 顾胜澜坦然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便按你约定的日子来,只不过你若想趁机动兵,我必然让你后悔!这些的妖兵,我尚未放在眼里!” 鬼冥嘿嘿一笑,说道:“你放心就是,在此之前,我绝不会走出这大山一步!” 顾胜澜看着鬼冥,点点头说道:“如此就好……” 鬼冥想了想,说道:“八月十五,圆月之夜,你我这里再见!”说罢黑衣一振,周身顿时生腾出黑色雾气来,将鬼冥笼罩在其中,又飘然而起,再不理会顾胜澜,径直而去。 顾胜澜看着那团黑雾在空中飘然而去,脸色却是更加的沉重,眼前虽是表面是平安无事,但顾胜澜心里却是明白,自己并非有把握可以将鬼冥一举击杀,似鬼冥这般修为的人,以鬼术妖法见长,即便是残魂仍在,就有机会重获生命,眼前的鬼冥就是最好的例子。 击败和击杀,完全是两个概念,更何况,他还担忧的是鬼冥并不按约定而来,若遣兵出山,自己便再无暇修身,到时候胜率必然是大打折扣。 只不过事已至此,自己是全然不能退后的,此时后,顾胜澜忽然的想到,中原的那些修真,都到哪里去了,为何竟然都如同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拍了拍神獒的大脑袋,说道:“老伙计,不知道这一次是凶还是吉啊,到底还有什么可以让我将这个魔人收与剑下呢……” 一一四 佛宝 鬼冥回到自己的金顶大帐,表情却是一脸的阴沉,自坐上狼王这个位置后,鬼冥就罕有如此阴沉的表情,似乎有化解不开的难题正纠缠在他的心里,而这个难题,却不是周围人所能猜到的。 如今的鬼冥,与南荒早已经是把权力牢牢的控制在了手中,当日权行一时的八部首领,如今就如同一个傀儡一样,所能做的不过是替这个魔王打打零活了,看到鬼冥脸色阴沉难看,几个人都是有些的忐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魔王竟会生出这般的表情来。 鬼冥坐在大椅子上,一双眼睛不住的扫视着周围的几个人,却是越看越烦,当年鬼冥虽然没有今天这般权力可以横扫天下,但周围却有人可以辅佐他,帮他出谋划策,如左右使者,又或者有其它的力量可以利用,现如今虽然鬼冥手有强兵,可却清晰的感觉到如同孤身奋战一样,这情形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实际却与这中原的正道修真没太大的区别。眼前的这些人,让他们去打仗可以,但却根本无法满足鬼冥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两道如同女人一样秀气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半晌没有声音,整个的金顶大帐也因为他的默然无语而压抑的如同一滩死水,没人敢出一口的大气。 过了好半天,鬼冥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与顾胜澜一战实在是无法避免,而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自己却是也不知道。 却在这个时候,周围几位首领当中,忽然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话,道:“大狼王,这么多天的征战,您也是辛苦疲倦了,据我所知我们南荒虽然是大部分荒芜凄凉,但却还是有一个好去处的……您不妨去放松一下,这里战局以定,大可放心” 鬼冥一看,说话的人,却正是白河部落的扎里,此人在八部首领当中历来被排挤,所以不遗余力的希望能讨好自己,也好站在有利于自己的位置上。 鬼冥一笑,说道:“却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地方呢?” 扎里一听鬼冥的口气,顿时喜形于色,说道:“若说南荒,最神奇的地方就是那雪山了,一年四季,到有大多数日子是冰雪覆盖,唯独有几天的时间,那冰雪会让出半山的地方,这样一来,半山花开半山冰雪,当真是奇景!现在算时间,应该刚刚又到这个日子了……” “噢?南荒雪山,那不是法王所居住的地方吗?”鬼冥似完全不在意一样,随口的说道。其实与南荒他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也不过是因为占据了长昊的身体,才了解了几分,知道在南荒,尚有一个法王有着高高不可动摇的位置,只不过似乎这个法王并不喜欢管太多的闲事,即便是自己如此动兵,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既然没有来阻挠鬼冥,鬼冥也就不想去招惹他,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鬼冥此时此刻,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心情。 扎里却仍是一副不死心的模样,继续的说道:“我的白河部距那雪山最近,据说法王之前已经离世而去了,说是还留下了什么法宝,狼王若是有兴趣,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呢,要知道如今南荒上下,又有什么东西不是狼王您的!” “法宝?”听到这里,鬼冥忽然心中一动,不由得重复了一下。 “是啊,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自己也没有见到,殿里的人似乎很看重,根本不让外人碰,更何况我这身份的人根本就不够入殿的资格……”扎里一副投其所好的模样。 鬼冥点了点头,忽然一笑,说道:“也好,我就去走一程,看看到底那雪山有什么样的奇异景色!” 扎里闻言,顿时一阵的骄傲,觉得脸上增色不少,那矮矮的个子顿时也觉得高了许多出来,只不过发现其他几个首领的脸色却并不好看,看他的眼神都有一种狠狠的光芒,要知道雪山对于南荒人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尊贵如狼王,也未必就可以入得了那神殿当中,那神殿当中的法王更是南荒的一盏明灯,尽管如今南荒早已经变的模样,但这雪山的位置在南荒人的心中却是始终没变,扎里这样一说,等于将法王摆在了这个魔王的眼前,间接的亵渎了这尊贵的存在,其他几个首领怎么可能不恼火,只不过在鬼冥面前,却是不敢有半点的言语反抗,只心中大恨。 鬼冥却哪管那么许多,南荒在他的手里,也不过就是一个工具罢了,更何况对于他来说,眼睛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神,他所信奉的,是那个从地狱九冥而出的魔帝至尊,其他皆不在话下。 鬼冥只想知道,那个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冥冥之中他似乎能感觉到这个东西对自己会有巨大的帮助…… 茫茫雪山,此时显的别样的安静,在太阳光芒的照射下,原本闪着耀眼雪芒的高山如今正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来展示着自己,半山之下,似忽然春天来临了一样,那厚厚的冰雪竟然奇迹般的消融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布满了山坡的野花,黄色,紫色,白色,蓝色,如同七彩的阳光一样,将这半边的雪山妆点的如同盛宴,而半边之上,以一道白线为分割,仍是被那冰雪所覆盖,只不过此时那冰雪也不再单纯的是白色,而是被那些的花朵色彩所影射,在阳光下闪着各色的光晕,让人一眼看上去不禁绚丽夺目。 任谁也想不到,在这南荒之中,竟然也有如此的景色所在,尤其是那半边山花半边雪,十里一层天的奇异景象,即便是在中原神州,也难得一见。 眼看着这般迷人奇特的景色,即便是鬼冥,都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的称赞了一声,心想这法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会选中这样一个地方,看来这里必然是南荒灵气聚集之地了。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那雪山之巅传出一阵的钟鸣之音,那声音此时忽然从这雪域之地传出来,竟是如此的轻鸣,这雪原散音丝毫没有佛钟的厚重,相反却是透着柔和与灵通,似可沁人心脾一样,让人听上去,再配合眼前的景色,几疑到了仙境一般。 偏偏是鬼冥,听到这钟鸣之声,顿时眉头一锁,那声音就仿佛敲在他的心头一样,顿时心脏剧烈的跳动了数下,看来这地方还真是透着些不同啊,鬼冥冷冷一笑,如今世间,实在是找不到几个人能入得他眼睛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顿时那张脸上呈现出一股妖异的黑气,渐渐的五官模糊不见,随即是身体,逐渐的都隐没在了一团黑气之中。 远远看过去,只见一团的黑气如同风一般的,直向雪山而去,那黑气此时与这雪山之色格格不入,所过之处,临近的野花竟然瞬间的枯萎下去,霎那间竟再没有半点的生机。 那雪山之巅的钟声,此时也戛然而止,似乎这山顶之上,已经感觉到了有些的不同。 自半山腰之上,原本的春色登时荡然无存,鬼冥化身的黑气刚刚越过了雪线,竟迎面而来一阵阵强烈的罡风,那风似本就存在一样,又仿佛只为阻挡鬼冥上山而来,那原本积在山腰上的冰雪在这罡风的吹动之下,竟是卷地而起,若雪墙一般瞬间横在了鬼冥之前,那冰雪之中透着刺骨的冷气,仿佛顷刻间就能把人冰封一样。 鬼冥呼啸一声,堂堂鬼王,自阴寒而出,怎么可能让这山风冰雪所阻挡,那团黑气似毫无阻隔一般的,直接透过那冰雪而去,似完全没有半点的障碍一样。 待黑气飘过,那风又徒然的消失,显然是山顶之上已经有人察觉出来者并非善类,想施法阻拦,可惜却没想到这来人的修为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这区区的冰雪之法丝毫奈何不了他。 鬼冥呼啸而上,再不受半点的妨碍,就那么直接的来到的顶峰之上,说来这雪山并不是高峭,但一路上来,却似走了好久好远一样,鬼冥定下身形,又渐渐的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再看这周围的一切。 说来这雪山相当的奇特,此时鬼冥所在的位置,已经称得上是雪山之顶了,但却并非是最高点,那最高处乃是一个笔直陡峭的山峰,如同一个竖起的天柱一般,周围云雾弥漫,根本看不真切,就在这山峰之下,有一座宏伟的殿堂,这殿堂也不知道在这里屹立了多少年,如今在那冰雪之中,墙面已经完全被冰所覆盖,远远看过去晶莹闪光,仿佛仙宫一般。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法王住的地方了,鬼冥冷笑了一声,迈步刚要往前走,忽然一阵的疼痛从头部传来,就仿佛有人在头顶之上重重的砸了一下,顿时眼睛一阵的眩晕。 鬼冥大吃一惊,法力齐动,身体左右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了身子,再看不远处那宏伟的神殿,竟忽然闪出一丝丝的光芒来,随即一声声的梵唱从神殿之中飘出,那梵唱节奏平和而悠扬,可此刻听在鬼冥的耳朵里,却无异于一声声的怒喝,鬼冥只感觉眼前似有无数神秘的梵字若泰山一般的向自己压过来,竟似要把自己生生的压在这雪山之中。 鬼冥冷冷的笑了一声,这大殿之中的神通过然非同一般,可却也难不住他,早在来这里之时鬼冥就已经有所准备,毕竟自己是魔道之人,与这大佛之密法最是相抵,只不过鬼冥一身的魔功几可通天,所以才悍然而来。 再看鬼冥,在那梵音之中,忽然一身化二,二又分四,如此反复连续,竟在顷刻之间化出若干的身影,也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可每分身一次,便有一个身影向前几步,原本那大梵之唱似乎可以镇住局面,可如此一来,却再无法照应周全,那梵音似对这虚实不定的若干分身影子完全没有了力量,而任由这若干的影子分开再分开,到最后又渐渐的合在一起。 只见鬼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神殿的门口,随着鬼冥的出现,那梵音也如同那雪原钟鸣一样消失无声,鬼冥振了振黑衣,嘴角间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容,伸手推开了神殿的大门。 那挂着冰霜的大门触手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冰冷,相反却透着些许的暖意,随着鬼冥一推,那厚重的大门竟轻轻的向两旁闪开,一条宽石的通道出现在鬼冥的眼前。 这条宽石铺就而成的通道似一条通天的大道般,在通道的两边,一排排油脂的长明灯随着大门的推开,齐齐的跳动了一下,却又转眼间恢复了平静。 鬼冥的表情此时呈现出一股张狂的神色来,丝毫没把这密宗的大殿放在眼睛当中,即便这里沉积着厚重的佛家正气,却在这魔王的眼睛里形同虚设。 他神色倨傲的迈步向前,踏进了这南荒之中最为神圣的大殿。 两边在长明灯的照耀下,矗立着一座座雕像,这些的调性或怒目而视,或闭目而坐,或手捧莲花,或仗剑扬眉,鬼冥一阵的冷笑,不过是泥胎雕塑,却又能有多大的神通。 那长长的通道似无穷无尽一样,鬼冥每向前走一步,便有一盏长明灯熄灭,如此这般而来,这似从未熄灭过的佛灯此时竟再没有了任何的光明,而整个大殿,也随着鬼冥的脚步而逐渐的陷入了黑暗当中。 此时的鬼冥,似也出奇的有了许多的耐心一样,就那么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似乎对这条路的兴趣完全超过了那神殿深处的宝贝一样。而路终有尽,就在那最后一盏佛灯熄灭的时候,鬼冥走到了这大殿的最深处。 只见这最深处与其它的佛殿并没有什么区别,正中央法台之上,有一个巨大的佛像端坐在莲台之上,左手问心,右手若莲花般掌心向外,似问苍生似问心。 在佛像的正下方,有数位老僧正端坐在那里,深闭双目,双手合十盘腿与蒲团之上,借着佛前的光芒,只见那最老的僧人已经是满脸的皱纹纵横交错,似随时都有可能撒手而去的感觉。 鬼冥看着这些个老和尚,心里知道必然是为自己而来,不由得又是一阵的冷笑,那笑声传在这大殿之上,异常的嚣张。 坐在最当中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僧此时眼睛并未睁开,可那干瘪的嘴里却缓缓的吐出话来,道:“今日整个神殿之上异像连连,果然是有不俗之客来到这里了,却不知这里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鬼冥冷冷一笑,说道:“老和尚,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老和尚摇摇头,说道:“为欲而来,你全身煞气纵横,阴气充盈,必非正道之人,若不是为了你的**,又何故来此?” 鬼冥一双妖眼看着老和尚,说道:“既知我非善人,仍在这里和我讲道说法,也算是有些的能耐了……” 老和尚眉头微微一皱,却是向其他的几个老和尚说道:“看来大劫以至,我等终是无法善果了……”说罢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一声悠悠荡荡,似含了许多的疲惫和无奈一样,飘荡在这整个的大殿之上,让人听上去,徒然生出一种无力而为的感觉来。 鬼冥却是狂笑了一声,说道:“老和尚,既然入了你这里,就不要把我当孩子来戏弄,弄这样的小手段,难不成想让我放弃吗?” 老和尚说道:“非是想让你放弃,而是我等在此已经数年,却终未能修得善果,当真是命数天定……”说罢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平和的眼睛,却完全没有那般年老的混浊,相反却是清澈无比,显然老僧已经是这神殿当中修为最高的人了,只这一双眼睛,便似可以看透了俗尘凡世一般。 鬼冥哈哈大笑,说道:“这便对了,说什么经论什么道,我来这里,便是要看看这里有什么样的神通什么样的宝贝!” 说到这里,话音未落,忽然在那高高的佛像手心之上,徒然爆发出一股光芒来,那光芒含着七色的神采,一层层的闪动跳跃,随着这光芒出现,那巨大的佛像似乎活了一样,周身上下闪出金光,登时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你……还不悟吗!” 一个异常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之上传出来,再看方才那个老僧,不知道何时已经飘然升在了半空中,背依着那巨大的佛像,在金芒与七色光彩的映照下,双眼炯炯的看着此时站在殿下的鬼冥,而那手掌似虚似实的合在一起,仿佛随时都会凌空一击。 鬼冥抬头看着那老僧,嘴角闪出一丝不屑的神采来,说道:“悟与不悟,尚且由不得你作主,背依佛祖,就当真以为自己是佛了吗!” 说话间,双手已经长开,而那十指之间,似有一道道的黑丝游走而出,霎那之间,这神佛的殿堂之中,竟出现了鬼蜮悲戚怨鸣之声…… 一一五 夺法 雪山神殿之中,此时黑气萦绕,金光闪烁,佛殷梵唱与鬼哭哀鸣并起而出,当真是罕有的景象。 自十万大山封印台之后,鬼冥还是第一次如此全神贯注的斗法,毕竟这里不同于那大祁的羽林军,不同于那骁勇无敌的武王,在这雪山神殿之中,有着密宗千百年来的秘法佛念,虽然是鬼冥魔力近乎至尊,但却仍不敢稍有疏忽。 而那老僧更是一派的肃穆,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密宗的最后守护者,法王已去,而新法王尚未出现,在这如此青黄不接的局面下,整个密宗之内,怕也只有自己的修为可以与眼前这个魔王一搏。 所以一交手,双方都是不遗余力,各自施展最精之法,力求能将对手击败。 此时密宗的其他高手,也齐齐的围成一个阵势,将鬼冥绕在当中,这些的老和尚表面上看坐的位置颇为凌乱,但在佛光的映衬下却是错落有致,显然是按着一种奇妙的玄理来演就,而能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鬼冥也是强悍之极,此时他似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与顾胜澜的约战,似完全不计损耗修为,将一身的魔功发挥到了极点,此时的鬼冥,借着长昊的身体,以皇族血脉为引媒,全身上下已经完全被黑气所萦绕,而随手一挥,便有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在黑气中浮出,扑向那周围的老和尚。 这些的老和尚在金光的保护之下一个个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密宗的般若神法,在半空中那百岁老僧的引控之下,若布出了一个铁桶一般,牢牢将鬼冥困在其中。 层层的金光之中,半空中那百岁的老僧背依神佛,长须飘然,双手不断的挥动,带动金光的流转,鬼冥此时那黑气已经化出若干巨大的鬼头出来,可却是受到那金光的锁困,似完全没有办法突破一样。 鬼冥一张脸,在黑气之中越发的诡异,却丝毫没有半点的慌张,仿佛并没有因为自己如今的窘境而焦急,相反却似有些的松弛下来,而半空中的老僧,神色却是越来越紧,仿佛鬼冥随时都可以从金光法阵之中跳出来一样,双手挥动的节奏越来越快,而其他数名僧人口中法咒也是越念越急,隐约之间,似已经有人额头间渗出了汗珠来。 只见鬼冥散发的黑气所化出的那数个鬼面骷髅,虽无法突破金光的屏障,但却丝毫没有半点的收敛,相反却能将自己的空间牢牢的控制住,那一个个鬼面狰狞万分,空洞的头骨间两盏鬼火不住的跳动,即便是那层层的金光,都无法将其渡化而去。 鬼冥就在这其中,似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一样,黑气之中那嘴角闪出一丝不屑的微笑来。 半空之中,老僧的表情却是再没有之前的从容不迫,此番的情景,他心里最是清楚,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来到密宗神殿的,竟然会是如此可怕的人物,眼前虽然已经用密宗佛法将其困住,但却是集如今密宗所余高手的力量,并且借助了神佛之力。 这神佛之中,有上代法王留下的法王舍利,也正因为如此,才有如此大的力量,可即便是如此,却只能是将这魔头困在当中,而要想将其降服,却是难以做到。 要知道法王舍利虽然威力巨大,足够以维持这法阵,但却需要以人力来牵引控制,正因为法瓦舍利威力的强悍,所以才要这数位密宗高手才可以运用施法,可如此长时间下来,即便是这些修行高深的密宗僧人,也颇感吃不消。 到时候恐怕尚未能把这个魔头降服,自己就要被舍利的威力所压垮了。 临空的老僧此时双眉紧锁,眼看着金光屏障之中那数个鬼面骷髅将鬼冥护的滴水不漏,金光难近半步,不由得一声长喝,随着声音未落,只见老僧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忽然呈现出一股血色来,那血色如同气血翻动一样瞬间涌上来,在金光的照耀下,奇异万分。 随着老僧的异变,下面端坐的数个僧人似乎也有所察觉,表情一阵的牵动,似乎受其影响而感觉到了不安。再看那金光,忽然若古井之水被投进一个石子一样,若水一般展出许多的波纹来。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那临空的老僧嘴一张,一蓬的鲜血从口中直喷而出,那鲜血洒在半空之中,看的人触目惊心,可一与那金光接触,竟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只见那鲜血沿着金光,滴滴散开,那一蓬的鲜血,竟仿佛被串起来一样,一颗颗细小微妙的血珠沿次排开,顷刻之间,竟将那金光的屏障染成了血红色,那血色之中又有金色流转,看上去颇为玄奇。 鬼冥身在其中,却忽然感觉到身体猛的一紧,那层层的金光似渔网一般,一下子收缩的厉害,即便是自己那数个鬼面骷髅,都再不能保持方才那般的自如,而显的凝滞,且在金光血色的收紧之下,那骷髅的黑气也再不能如触手一般肆意的伸缩,相反逐渐的萎缩成了一团。 随着这一口鲜血喷出之后,下面端坐的数个僧人此时已经是身离地面,嘴唇急速的抖动,显然是已经把能力扩展到了极限,要知道临空的那个老僧这一口血,已经是舍身向佛,即便是此战功成,老僧也再无法独活,必然因精气的大量消耗而坐化。 却见此时的鬼冥,原本隐在黑气中的身体竟然又逐渐的清晰出来,依旧是一身的黑衣,依旧是那一对的妖目,猛然间,鬼冥双手高举,仰面向天,一阵凄厉的声音顿时在大殿之上想起,随即只见从鬼冥的口中,直冲而出一股黑气,那黑气就如同泉水忽然涌出来一样,速度快的几若闪电,竟是连那金光都似没有能抵抗的住,顷刻间竟冲破了金光血色的屏障,直向半空之中的老僧。 这才是鬼冥真正的力量所在,那种承接之圆月之轮中魔帝的力量,半空之中的老僧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在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来加强这金光法阵的时候,鬼冥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反击。 一错神之下,老僧自身的护体光芒爆射而出,只不过此时这护体的光芒在老僧大量的消耗精气的情况下,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根本无法抵抗那道黑气的势头。 只见那道黑气直破老僧的护体光芒,自脚而上,直卷全身,顷刻间已经透体而过。 事情来的太过迅速,待黑气透过了老僧的身体,才见老僧那布满了皱纹的脸上猛烈的抽动起来,在看那身体似被打的千疮百孔一样,一丝丝的黑气不断的从全身各处外溢而出。 整个金光阵随着老和尚身体的弯曲而猛的一摇,下面此时本来已经飘了起来的人顿时在金光阵的摇晃之下再无法保持平衡,一个个跌落在了地上,徐而嘭的一声巨响,这些跌落在地上的人又似乎被大力抛出去一样,身体向外猛的摔出去,又砸在了神殿边墙之上,反弹在地上,顿时口喷鲜血,再无半点反抗之力。 半空之中那老僧此时全身被黑气所透,却在徒手挣扎一半,只不过那丝丝的黑气从老僧的身体之中飘出去,似每一丝都带走老和尚的一点生机,随着那丝丝黑气的外溢,老僧的身体迅速的干瘪下去。最后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却是已经如同一个干尸一般的,仿佛被放在沙漠之上千百年风化,远远看上去情景可怖。 再看那从老和尚身体之中飘出去的丝丝黑气,此时在空中竟然又渐渐的汇聚在了一起,最后汇聚的形状大小与之前一般无二,又重新的回到了鬼冥的口中。 这一番的情景,诡异莫名,此时周围那些跌落在地上的密宗高手,眼看着鬼冥,竟然顷刻之间把密宗如今最顶尖的人物化成了干尸,心里大是惊惧。 鬼冥却也再不看他们一眼,只抬头望向那莲花台上巨大的佛像。 此时金光法阵虽然已经破了,但却并没有影响金光的外露,如今在没有人的控制之下,那金光相反却是更加的强盛,只不过再对鬼冥构不成半点的威胁。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鬼冥看着那巨大的佛像,口中念念自语道,方才那道黑气似乎并没有消耗鬼冥多少的精力,相反此时的他到更加的充实。 “天道难违!你莫要逆天而行啊!”方才那摔落在地上的密宗和尚有一个人,强打着精神说道。 “天道?”鬼冥听到这个词不由得狂笑起来,在鬼冥的眼睛里,这两个字与魔道没什么区别,他的天道,就是让魔立于世间! 鬼冥狂笑着看了看那个说话的和尚,眼神中闪过强烈的鄙视,迈步向前走去。前面,高高的地方,就是那巨大佛像的所在。 鬼冥来到佛像身下,飘然而起,缓缓来到那大佛额头之处,眼前这大佛表情是如此的庄严,似包含着天下的悲欢离合,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透这世间一切的喜怒哀乐,鬼冥仔细的端详着这座大佛,嘴里不住的发出冷笑声来,在他的眼里,这却不过就是个泥胎玩偶,不过是人树立给自己崇拜的,而那却都不过是一种屈服与软弱,看着这大佛,鬼冥只感觉这世间当真是可笑之极。 却在下一刻,鬼冥的目光便被吸引到了佛像那只问心的手上了,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就在那个宽大的手中,有一样东西,正释放着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对于鬼冥自己而言,似熟悉又似陌生,这正是方才那金光法阵所动用的力量。 那是一种温暖的感觉,对于鬼冥这样的魔王来说,并不会很舒服,但鬼冥却惊诧与这力量的强大,即便是对上自己,都丝毫没有半点的怯懦,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东西,便是这法王神殿当中最为神秘,也最是珍贵的宝贝了。 他看着那力量所在的地方,缓缓的将手招起,动作罕有的细致,仿佛小心翼翼一样的生怕东西落在地上,而表情也是异常的凝重。 就在鬼冥那缓缓的动作当中,只见在那大佛问心的手掌当中,忽然有一个东西,从掌心处慢慢升了出来,那就如同是早晨的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出一样,初时尚且只能看到一边,然后却是一动一动,待整个东西从掌心跃出来后,忽然整个大殿之上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来,那光芒瞬间而来,不给人的眼睛半点的准备,即便是鬼冥,都是不由得身体微微一抖。 那东西在金光之中缓慢转动,就如同一个小太阳一般,此时就那么悬在了半空中,待鬼冥回过神来,仔细分辨,才看清楚那东西竟是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圆形东西。 “舍利!”鬼冥心里不由自主的狂喊道,虽然他非密宗修真,但对于这个东西却是知道的,舍利本是道德高深的佛门修行者在坐化后留下的宝贝,具有神秘的力量,被佛门视为法宝,只不过鬼冥也是知道传说有这样的东西,却从来没有见过,却没想到,这僻远南荒,雪山寒地,竟然有如此的宝贝。 鬼冥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的神色来,但却不敢轻易的伸手去抓,要知道法王舍利乃是盖世奇宝,含法王毕生的修行,与鬼冥这一身的邪法大是抵触,鬼冥虽然不担心会把自己如何,但若是一不小心把这宝贝弄坏了,便得不偿失了。 只见鬼冥双手交叉,十指不住的来回串动,一条条的黑气随着那指尖流出,不一刻的时间,竟然编出了一个类似笼罩一样的东西来,那笼罩一般的东西被鬼冥十指编出,随即跳出双手,直向那法王舍利而去。 法王舍利乃是佛门至宝,此时那黑气所凝成的笼罩距离舍利越来越近,似要将这舍利罩在当中一样,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法王舍利光芒大涨,原本若温暖一般的光芒忽然转强,再非那般的让人舒服,相反却是如山一般的威压,一道道金黄色的光芒直刺而出,再看那如同笼罩一般的黑气,在这金光的照耀下似完全不能抵抗一般,如同水气登时化为无形。 此时那法王舍利原本悬在空中的体积开始急速的转动开来,每转动一下,那金光便是强了几分,此时这雪山神殿之中,空气开始变的炙热,仿佛那金光含着无限的威力,誓要将侵犯之人灼杀。 却在这个时候,那层层的金光之中,忽然一个诡异的景象发生,原本已经消失的黑气笼罩,竟忽然间又出现在了法王舍利的旁边,而形状再非本来的模样,却分明是那鬼冥那扣在一起的十指双手。 再看那双手,此时漆黑若墨一般,竟似丝毫不畏惧与那法王舍利的金光,缓缓将舍利合在了两掌之中。 整个的大殿顿时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当中,原本那万丈的金光,在鬼冥双掌合拢的一瞬间,全然被黑暗所淹没,再也找不到半点的痕迹。 再看鬼冥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舒畅,只见那双手之间,似有一丝丝的血脉在隐隐流动一样,而源泉则是那双手的中心之处,原本漆黑若墨的双手,此时反到大不一样,竟有些的通透的感觉,仿佛透明的一样,而在那掌心之间,可见一个东西正急速的转动,却是越转越小,那双掌手心,就仿佛一个洪炉在炼化一件东西般。 “皇族之血,舍利之法,魔帝之道” 就在那一丝丝的色彩流入到鬼冥身体之中的时候,鬼冥不由得仰面向天,双眼微微闭合,嘴角却是微微的抖动,似乎这天地之间再无一物,而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般。 整个神殿之中,在那黑暗之中,从地底下忽然一声的巨响,似有一个沉重的大门打开一样,随着那一声的巨响,顿时阴风阵阵,寒气袭人,而各种可怖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神殿。那一声的轰鸣,似打开了地府冥界一样。 片刻的时间,鬼冥的身体竟然发生变化,原本妖异的双目此时布满了血色,仿佛血海一般可怖,两道眉毛原本若女人一般的清秀,此时却是显得浓重,斜斜的飞入鬓角,一身的黑衣却已经是化去不见,取而代之则是一件金色的长袍,把鬼冥的身体完全的裹在其中,原本长昊那雍容华贵的模样此时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则是一个如同从九幽地府而来的人,双脚浴着层层的死亡之息,而那一身的金袍则似乎昭示着,又一个魔帝终于出现了。 “生何谓生,死何谓死,这人世之间,如何不是地狱,那九幽之下,又如何不是极乐……”鬼冥双眼似合似睁,却轻轻的吐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他轻轻的转过头,这里似再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他留步,而就在他双脚迈出神殿的一瞬间,从身后传来一个重重的声音。只见那原本高坐在莲花台上的巨大神佛之像,竟然轰然倒塌…… 一一六 正道 顾胜澜夜行与十万大山之中,自与鬼冥约定了战期之后,他便一直是在思索如何能一战之下,把鬼冥的命收于剑下,这一次见到鬼冥,顾胜澜这种想法尤为强烈,只不过此时顾胜澜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来如此,这才是让他思索的东西。 深夜的大山,此时显的特别的幽静,而如今原本深藏在山中的各种野兽也因为频繁的战乱而早已经消失不见,这样一来,这山中,除了那亡者的魂灵,几乎找不到多少有生命的东西了。 顾胜澜一身法术,自然不用担心什么鬼魂亡灵侵体,他就那么带着神獒,徒步行在这山间路上,而脑子里,却全是鬼冥那张桀狂邪恶的眼睛。 借月色投在地面上斑斑驳驳的影子,顾胜澜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看神獒,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老伙计,这一战,我该如何是好呢……” 神獒晃着大脑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却在这个时候,顾胜澜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景色竟是变了模样,两边再不是那错落的树木,而变成了花草,而自己脚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一条石铺的小径。 仔细辨别了一下,顾胜澜这才恍然醒觉,自己一路之上想事情,下意识的却选了一个熟悉的路来走,这条小径的前面,便是锁心殿的所在了,当日自己因为卫大哥,曾经摸上锁心殿找柳青眉,而今时过境迁,故人却都已经成了两世之人。 一想到这里,顾胜澜就不由得一阵的惆怅生出来,若此时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还在的话,也可以与自己说说话,尤其是卫大哥。 顾胜澜看了看前面,犹豫了一下,却终究还是向前走去,许久未来,这里是不是也变换了模样。是不是也是已经荒芜了。 随着中原三大鼎足势力的衰败,锁心殿如今也是荒凉了许多,但由于锁心殿本就是避世,且又全由女弟子组成,所以却也大致上没有太多的变化,试想如今中原修真,天都谷分崩离析,清风阁倒戈投敌,锁心殿又是青黄不接,真是再无当年半点鼎盛的气派了。 顾胜澜走到小径的尽头,抬头看见锁心殿的山门,似乎这里真的是荒芜许久了,他忽然生出一种想转身离开的念头,毕竟这里也是旧地重游,而当年山崖之上卫大哥与柳青眉两人相拥而去的情景至今仍在脑海中徘徊,又如何的不让顾胜澜伤神。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惊喜的喊道:“小顾!小顾!是你吗?” 顾胜澜不由得一讶,寻着声音看过去,却见锁心殿山门之内,远远的正有一个人向自己跑过来,边跑边招手,顾胜澜仔细一看,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天都谷隐云峰华青云的女儿——华笙。 顾胜澜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看到华笙,不禁暗暗的苦笑了一下,当日自己在武王帐前孤身离开,并没有带着华笙,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当年的师姐对自己暗怀情丝,而偏偏顾胜澜自己又是心里只有一个琪琪,却再放不下其他的人,所以无奈之下,只得选择远遁而去,也算是一种无奈的逃避,没想到今天这个时候,却又在这里看到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顾胜澜虽是身怀绝法,但对于感情这东西,却是有些的束手无策。 却说华笙一阵的急跑,来到了顾胜澜的面前,那股惊喜的表情溢满与色,她一把拉住顾胜澜,说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你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说话间,眼圈却是有些的发红了。 顾胜澜看着华笙那张精致的脸上一脸的关切,虽然知道事关情怀,但此时此刻,终究是心里有些暖暖的感觉,他点了点头,说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八月十五,我与鬼冥一战……” “八月十五!你和鬼冥决战!” 顾胜澜感觉自己的手被华笙握住,猛的一紧,再看华笙的表情,却是立刻充满了不安和焦急。 “嗯,八月十五……”顾胜澜口气中似充满了等待和渴望,眼睛里闪过一丝夺人的神采来。 “可是……可是鬼冥……”华笙此时急的似乎已经有了想哭的味道,弄的顾胜澜头有些的发大,可面对这个小师姐,却是百计莫施,不知道如何的来安抚,连忙用其他的事情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怎么会在锁心殿这里?”顾胜澜小心翼翼的问道。 华笙攥着顾胜澜的手,丝毫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说道:“不光我在这里,我父亲和师伯,还有锁心殿的姐姐们,都在这里。” “哦?”顾胜澜听罢不由得有些的意外,没想到这些原本在武王帐下的修真人,如今竟然都跑到了锁心殿,不禁心里暗暗的恼火,这些的正道,竟然让武王一人独对鬼冥,而自己跑在这里安然无事,当真是让人心生闷火。 “小顾,你怎么了?”华笙见顾胜澜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关切的问到。 顾胜澜摇了摇头,他知道跟华笙没办法说这些的事情,便问道:“你带我去见他们……” 华笙点了点头,却是依旧拉着顾胜澜的手,似乎就不打算再放开一样,顾自的向前走去。 顾胜澜无奈,也只好由着她,就这样随着华笙进了山门,来到了锁心殿之中。 来到锁心殿中,穿过庭院,来到正中大殿之上,只见大殿上数人正坐在那里,似在讨论事情,华青云坐在最外,看到华笙兴高采烈的回来,刚要出言责备,却一眼发现了华笙身后的顾胜澜,顿时身体一震,似不可置信的说道:“胜澜,你回来了?” 其他人本来团坐在一起,此时听到这个名字,齐齐的把头抬起来,待看清果然是顾胜澜,不由得全都站了起来,各个脸上充满了喜色。 可此时的顾胜澜,却半点的表情都没有,似乎并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他有些冷冷的看了看华青云,又看了看其他人,说道:“你们竟然都还在这里……” 华青云等人闻言一愣,互相看了看,却不知道顾胜澜所为何顾,又看华笙,可此时的华笙,也被顾胜澜的举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顾胜澜会忽然间如此的冷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华青云咳了一声,毕竟他曾经是顾胜澜的师傅,这个时候说话总是比其他人好些。 顾胜澜看看华青云,眼神之中透着愤怒,说道:“我自回到这里,只见满山遍野的羽林儿郎死在那里,只见武王不瞑目的屈立在那沙场之上,却没有见到你们当中一个人,我还当中原正道的修真已经奋战到底而尸骨无存了,却没想到你们竟然还都在这里,不禁每个人都是安然无恙,还饶有兴致的在这里谈天论世,当真是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啊!” 顾胜澜的口气愤怒且充满了不屑,即便是修养如华青云,都不禁觉得脸上有些的挂不住,其他的锁心殿护法,闻言更是面有怒色,反到是流云别院的曾青水,却是并不在意,哈哈一笑,说道:“并非你想的那样,你且坐下来,等我把事情给你讲清楚再恼火也好!” 顾胜澜闻言脸上闪出一丝不屑的笑意来,晒然说道:“还要说什么呢?为什么要和我说?怎么不去和那满山遍野羽林儿郎的英魂去说,怎么不去和武王那含着不屈的双眼去说?” 话音未落,忽然啪的一声脆响,众人齐齐的一愣,再看华青云,已经是脸色发紫,一只手正从空中落下来,方才那一声的脆响,竟是华青云打了顾胜澜一个耳光。 顾胜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的有些**,自从认识华青云,拜在华青云门下之后,自己还是头一次看到华青云动这么大的怒气。 只见华青云看着自己,声音有些的颤抖的说道:“混账!我华青云怎么教出你这样一个不分善恶不辨是非的东西!你凭什么站在这里说别人的不是,我问你,那一战,你说我们没尽力,你自己却在哪里?你就同武王殿下并肩作战了吗!” 华青云此时激动的双眼竟是有些的泪光,他看着顾胜澜又说道:“可怜武王殿下竟然还念着你!他怎么能知道,他最期待的人,竟是一个是非不分的混账东西!” 说罢竟再不看顾胜澜一眼,迈步离开。 顾胜澜只觉得脸上有些的发烫,却不知道是华青云一耳光所致,还是华青云方才那一番话所致。这个时候,只见华笙松开了自己的手,站在了旁边,脸上却是不无幽怨的表情,说道:“小顾,你冤枉师伯们了,为了那一战,师伯们几乎功力尽毁,至今尚且没有恢复呢……” “什么?”顾胜澜听到华笙的话,脸上闪出一丝不解的神色,不知道华笙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华笙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天南荒狼骑忽然出现,而且都是那种很可怕的死士,都是以法力召唤出来的……”华笙一边说一边看顾胜澜,生怕他想象不到是什么情景。 顾胜澜点点头,说道:“那些都是鬼冥用搜魂**召唤出来的,且都是不死之身,羽林军根本都没办法杀死他们!” 华笙点点头,说道:“是啊,武王的羽林军虽然是能征惯战,以一当十,可面对这样的敌人,却是一点的办法都没有,可你知道吗?那一战下来,对方的死士被羽林儿郎杀死无数,这些的羽林儿郎不只是以一当十,而是以一杀十!” “啊!”顾胜澜听华笙说到这里,不由得颇感意外。 华笙却不理顾胜澜的表情,仍自己说道:“因为那些的死士只要一被羽林军的兵器刺伤,就立刻化成了灰,所以小顾你在战场上,才看不到一个死士的尸体……” 顾胜澜一听华笙讲到这里,顿时有些的明白过来,说道:“莫非羽林军用的是附加了非常法术的兵器……” 华笙点了点头,说道:“算你猜对了,正是我父亲和这些的师伯,还有姐姐们,倾其修为,才弄出了这么多附加了专门克制死士的兵器来,只可惜却仍然没有能将局势扭转过来,武王殿下,命丧疆场,而我父亲他们也因为剧烈的消耗精力,而无法亲身参战……”说到这里,华笙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仿佛为华青云鸣不平一样,双眼又有些的泛红来。 顾胜澜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只觉得满脸发烧,表情尴尬之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顾胜澜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的尴尬。 他看看周围的人,除了华青云,其他的人都还在这里,此时顾胜澜满脸通红,向这些人大大的一拜,认真的说道:“小子无知了,妄自揣测,是我的错!” 曾青水看着顾胜澜尴尬的表情,哈哈大笑着说道:“也不怪你,我们这些人说来也确实是有违正道了,就因为自知不是那个妖人的对手,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下策来,不然你也不会误会我们” 顾胜澜双眼一厉,说道:“我已经与那个妖人约定了日期,到时候让这里的一切都了去!” 曾青水听到顾胜澜的话,不由得一惊,说道:“你已经找到那个妖人了?还约定了日期?” 顾胜澜点了点头,便把自己约战鬼冥的事情讲了一遍,大家听完,脸上都闪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来,却在这个时候,顾胜澜听身后有人说道:“你可有十足的把握取胜吗?” 顾胜澜回头一看,却是去而复返的华青云。 只见此时的华青云脸上已经不那么的难看了,但仍是面沉若水。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鬼冥身俱妖法,百变通神,若只是取胜,我尚且有些的把握,但若是将其置于死地,我却是没有把握,当日封印台一战,他几乎是半条命逃走的,可如今一见,却是更胜昨昔……” 华青云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只不过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你能与之一战了……”说罢表情似有些的哀伤,试想中原三大门庭,如今却都是凋零不堪,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将这重担压在顾胜澜一个人身上。 顾胜澜点了点头,却也没多做言语,即便还有其他人可以,顾胜澜与鬼冥的一战也是在所难免,毕竟为了武王,顾胜澜都无法逃避。 却在这个时候,华青云看到曾青水表情有些的古怪,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师兄,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曾青水看看顾胜澜,又看看华青云,颇有些的犹豫,华笙见状嗔怪道:“师伯你是怎么了?平时你是最爱说的,怎么这个时候却吞吞吐吐的了?难道还有什么避讳人的吗?” 曾青水摇摇头,苦笑一下说道:“我想起了点事情,可仔细推敲毕竟还是太难,不说也罢……” 此时就连华青云都不禁一皱眉,说道:“师兄,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此时已经是迫在眉睫的时候,怕是也没什么话不可以说吧!” 曾青水见大家表情似已经开始责怪,不由得摇摇头,苦笑的说道:“师弟,我问你,你可知道我天都谷之中威力最大的是什么?” “自然是天都谷镇谷神兵,五把神剑!”华青云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曾青水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啊,我天都谷可以保持威名不坠……”说到这曾青水忽然想到如今天都谷这般尴尬的局面,不由得语气一顿,缓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天都谷祖师留有五把神剑,均夺天地之威,先师手掌古剑射日,便已经是睨视中原,而顾胜澜手中的另一把红莲,威力想必他比我们都清楚,只不过,据我所知道,这不过是一剑之威,而据天都谷秘书所记载,当年祖师爷曾经手掌五剑,镇万邪与神兵之下,更据说五剑之中,射日也罢红莲也好,都不是最强的,五剑之中最强的乃是破煞!可以诛万邪的破煞!若胜澜可以达到这个地步,想来鬼冥便再也没有机会生还了……” 五剑齐出! 在场的人几乎都惊讶的看着曾青水,如同在看痴人说梦一样,曾青水看着大家的表情,自嘲的苦笑一下说道:“我也觉得不大可能,所以才觉得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手掌五剑,我想试试看……” 却在这个时候,顾胜澜忽然说道,大家闻言顿时齐齐的把目光投向了顾胜澜,仿佛看一个怪物一样,唯独顾胜澜自己,却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仿佛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一样,泰然自若。 一一七 重游 天都谷镇谷神兵,历来是最为神秘的,自五把神兵流传下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的看到这五把剑的模样,即便是尊为天都谷的谷主,都没有办法亲眼见到,因为这五把神兵分别被封存在五个地方,而历代的谷主,从来没有人能做到五剑齐用,即便是前代谷主林破念,在历代谷主当中已经是颇为杰出,却也只能掌控射日神兵,而无缘得见其他几把神兵,当然除了顾胜澜手中的红莲,即便是当日林破念知道萧破雪有掌控冰魄神兵的能力,却还是没见过这冰魄的模样。 所以此时顾胜澜话语一出,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齐齐的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五把神剑非同凡响,能控制其中之一已经是天资非凡,而顾胜澜竟然张口说要尝试动用五把神兵,即便是说出这种想法的曾青水,都惊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毕竟神兵秉承天地之灵力,若控制不好反遭其噬,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胜澜,你当真有这个把握吗?”华青云看着顾胜澜,沉声问道。 “是啊,就从你手中的红莲,你就应该知道这神兵非同寻常啊,更不要说运用五把了……”曾青水也是一脸关切的说道。 顾胜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脸上却闪出一丝的微笑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与那剑灵之间的默契,而相信其他几把神兵也会如此,何况射日神剑还是在红莲剑灵的帮助下恢复灵气的。 “我要去一趟天都谷了,看看能不能如愿的请出那四把神兵……”顾胜澜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 华青云叹息了一下,此时他更多的竟是一种没由来的悲哀,试想自己是天都谷的关门弟子,可此一刻,却没有办法来请出自己门派的神器来,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实在是汗颜。 “爹,我们和小顾一起去吧……”华笙满怀期待的看着华青云,在她的眼睛里,此时的顾胜澜已经再不是那个提着两桶水在山间小路上跌跌撞撞的人了,此时的顾胜澜只要想做,就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更不要说这五把神兵了,当年顾胜澜小小年纪就可以认剑红莲,如今这般的修为,能请出五把神兵来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华青云沉沉的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曾青水,说道:“师兄,我们就一起再回去看看,可好?” 曾青水呵呵一笑,说道:“当然好了,说不定这番回去,能有什么惊喜呢……”说着又看了看顾胜澜,似忽然间又充满了期待一样。 两人自离开天都谷,尚是第一次要回去,这当中却也是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和期待。毕竟天都谷,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就这样,几人商定,同去天都谷,去请出那传说中的神兵…… 极北之地,终年四季没有分别,全在那寒风和飘雪中度过,即便偶尔有晴朗的天气,却是完全被冰山所环绕,难寻半点的暖意。 此时那极北的灵地鹊山之上,金玉之树依旧是叮当声音不断,那极北的暖和似乎都集中到了这里,而那灵气也完全在这里汇集,没人能想到,这鹊山中的景色,竟然就处在那极北深寒之地。 一泓的清水之池,终年似被水雾所笼罩,那水恬静的如同处子,即便是那微风拂过,都难见半点的波纹。 在水池的正中央,有一株莲花,孤独的立在里面,只不过这鹊山之上虽然是暖意若春,可此时这株莲花却是如同秋之残荷一样,渐飘渐零,一眼看上去,颇让人心疼,仿佛那生命早逝却是在花样华年。 池水边上,一个女孩正坐在那里,痴痴的看着那池水之中的莲花,看的那么专注,那白白的衣裙,配着池水旁若即若离的水雾,看上去几若仙子一样,那一头的长发在微风之中轻轻的摆动,偶尔会有一丝在微风中离开,又落到水面之上。 老人悄悄的来到旁边,看着女孩儿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听话,总是要来到这里?” 女孩恍若未闻一样,仍是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那株莲花是一个宝贝一样,眼睛却更是迷茫。 老人看女孩没有反应,无奈又继续说道:“天近秋色,过段时间,你就看不到这莲花啦……” 听到此言,女孩的身体微微一震,扭过头来,用那双迷人的眼睛看着老人,说道:“爷爷,那长着金玉的树为什么不用衰老,这池子里的小黑鱼为什么可以永远那么活泼,却唯独是这株莲花,要成为秋中残荷?” 老人苦笑一下,这女孩儿本是天真无邪,若一块玉一般的晶莹,可偏偏对于这株莲花,却是充满了好奇,天底下,怕也只有老人知道这女孩本来是这株莲花孕育而出的,可这样的话又如何能告诉女孩儿?盼只盼那个小子早点来接走她,自己才可以安心。 他笑着摸了摸女孩儿的头,说道:“四季交替,便如生死轮回一样,没有谁能抗拒的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印象当中就没有见过这莲花开花结子,却在我的眼睛里渐渐衰败?它好像没有春天啊!” 老人爱怜的看着她,说道:“你不知道啊,它开出了最美丽的花,结出了最好的子……” 女孩听的眼睛一亮,翘翘的小鼻子微微一动,说道:“爷爷,那你把那个最好的莲子放在什么地方了?我想看看,等明年它就可以重新出来了!” 老人听到女孩这样一问,才恍觉自己说的话有些的走风了,连忙脸色一整,说道:“那东西爷爷自有用处,现在不能给你看” 其实老人心里明白,女孩所以对这株莲花如此关切,概因女孩的身体乃是莲花所孕育而出,只不过这样的事情老人自己也是始料不及,所以频频被女孩儿问的满头大汗。 女孩儿一嘟小嘴儿,再不理老人,只扭头继续的看着那莲花,老人无可奈何,想想又说道:“小丫头,你今天怎么不问会不会有人来看你了?” 女孩儿摇了摇头,说道:“要来的话早就来了,不来的话我天天问也没有用,若是他迟迟不来,我就去找他好了……” 老人一愣,说道:“你要去哪里找他?” 女孩儿忽然一笑,如同春风中的桃花一般,说道:“哪里都可以啊,只要能找到人就行”说罢喜滋滋的看这老人。 老人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外面的世界又怎么可能是你一个小丫头想的那么简单,茫茫大千世界,想要一个人那无异与痴人说梦一样。 看女孩儿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老人也不忍去打击她,便任由她继续在这里呆着,而自己则悄悄的离开了…… 天都谷,这一曾经中原最辉煌的道家修真胜地如今就在眼前,而此时的景象却再没有了昔日那般的兴盛,自华青云和曾青水离开这里之后,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要回来,而今站在这天都谷外,望着这生命中最熟悉的地方,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眼前的天都谷一切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不过却没有当日那般的热闹,而远远看过去,这一聚集天地灵气的地方也大不如以前,所有的景象看上去都似有一种衰败的迹象,与道家而言,这本身就是一种平衡被打破才会出现的迹象,看来如今马青池这些的人也并不好过。 顾胜澜此时双眼露出复杂的神色来,这里就是让自己命运转变的地方,让自己一步步的走上了修真的道路,可以说在自己入谷的时候,天都是最为鼎盛的时期,而今却已经若秋树般凋零,当真让人颇为感慨。 华笙也感觉到天都谷的不同,这群人当中,只有她离开的时间最长,在她的记忆当中,天都谷应该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云蒸霞蔚神谷天光,即便是未入得谷中,就可以远远的看到,可此时却是一点的影子都没有了,那如同明灯一般的神谷大殿,如今已经淹没在了厚厚的云雾当中,丝毫看不到半点的影子,她疑惑的看了看父亲,想张嘴说话,却又咽了回去,因为此时华青云的脸上,忧虑之色布满了眉头。 曾青水拍了拍华青云的肩膀,说道:“月盈则亏,否极泰来,但凡这大千的世界都不过如此,师弟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华青云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天都谷衰落,我也逃不出干系,这些日子来,时时不困扰着我啊,罢了,还是师兄比我看的开,我却是着形了。” 曾青水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若说天都谷而今衰败,这师兄弟两人也是无法脱离干系的,毕竟两个人的离开,使天都谷六峰别院一下子少了两院,给当时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天都谷以又一次打击,看到眼前此景,任这两人,谁心里都不会好过。 就这样,几个人都抱着复杂的心思缓步向前,来到天都谷的山门之前。 此时天都谷山门之前甚是冷落,那空荡荡的厚重大门,在山风吹过的时候,给人一种凄冷的感觉。不过在山门之前,却站着一个人,这人身材不是很高,但却甚是苗条,在山风之中衣袖飘摆,颇有一种孤独之美。 华青云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正是天都谷水云别院的庄青烟,按辈分来说,庄青烟乃是华青云的师姐,在华青云未离开天都谷之前,两人关系颇为不错。华青云急走了两步,来到庄青烟的跟前,低声说道:“庄师姐……” 庄青烟看看华青云,又看看顾胜澜几个人,眼睛里闪过一丝的色彩,转瞬而去,她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来这里的事情谷主已经知道,命我在这里候着,带你们去灵谷大殿见他……” “谷主?”顾胜澜几个人听的一愣,但转而便明白了,一定是马青池在华青云等人离开后,便自立谷主之位,总揽大权了。 华青云自嘲般的一笑,说道:“我还当真的忘记了,大师兄已经成了天都谷的谷主啊……” 庄青烟那张甚为优雅的脸上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平常,淡淡的说道:“你们且随我而来吧……”说罢转身向前走去。 华青云闻言,看了看顾胜澜,却见此时的顾胜澜却已经迈步跟随在了后面,在顾胜澜的眼睛里,只有那传说中的神兵宝剑。而完全不在意此时天都谷是否龙潭虎穴。 几个人随着庄青烟进入天都谷的山门,沿着青玉石路向前,直奔灵谷大殿。 顾胜澜望着周遭的一切,只觉得恍若隔世一半,依稀记得自己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那天都谷九转灵泉的声音若微风拂清铃一般的好听,可如今却似乎很难听到了,此时天都谷这块洞天福地,似乎也随着这修真大派的衰落而灵气涣散。 不一时,几人便来到了灵谷大殿之前,只见此时的灵谷大殿早已经非同往昔,曾几何时,这里仙气缭绕,鹤飞鹿鸣,可如今却是一片的冷落,虽然灵谷大殿仍是巍峨高耸,可再没有了那耀眼的光芒,此时看上去,变的如同没有了生命一样。 灵谷大殿的正门已经敞开,显然是里面的人已经知道了顾胜澜等人的到来,在里面等候,庄青烟走到门前,忽然回头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了看顾胜澜,率先向灵谷大殿内走去。 顾胜澜等人跟在后面,随着庄青烟来到了灵谷大殿之上,只见灵谷大殿与记忆之中的模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是那般的精致,在高高的台上,有一人正襟危坐,香雾缭绕,若隐若现似仙人一般,寻常人等看到此景,必定是要顶礼膜拜,可落在顾胜澜等人的眼睛里,却是心里唏嘘不止,当年林破念虽然误走极端,但毕竟是道法大家,一眼望过去便心升敬意,何须如此的摆设来掩人耳目,这颇有装神弄巩嫌。 在旁边,却是如今其他几峰的院主,还有两个陌生的面孔,想必是在华青云曾青水两人离开之后来添补空缺的人。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华青云率先踏出一步,沉声的说道:“上面坐着的,可是大师兄吧……” 闻得华青云如此称呼,其他人都尚未表示,那两个陌生面孔的人却是面有怒色,似乎对华青云这样的称法很是不满,但随即脸上又显出了一丝的惊愕之色。 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顾胜澜似散步一般随意的向前走了几步,说道:“马谷主,出来说话可好?” 随着一句话,顾胜澜的身上放出一股迫人的气势来,那两个人尚未言语,即被这股的气势压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高座之上人形一动,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说道:“两位师弟和天都故人来见,当然要好好盘叙了……”随着说话声,一个人飘然从那台上走了下来,却正是当年天云峰的院主,如今天都谷的谷主马青池。 如今的马青池当真是一派的谷主风范,那张原本沉稳的脸上闪动着一丝的傲慢,宽衣大袖,绣金走银,十足的气派,只不过落在大家的眼睛里,却觉得颇有些的怪异。 马青池从台上飘落下来,看看华青云和曾青水,似笑非笑的说道:“两位师弟别来无恙,今日能见当真让人欢喜啊!” 华青云冷冷的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看也不看马青池一眼,在他看来,这个人实在已经到了无耻的地步。 马青池见状,脸上显出一丝的怒意来,但转瞬即退,又看向顾胜澜,说道:“当日不辞而别,让我等人都是好生的为难啊!” 顾胜澜没所谓的摇摇头,说道:“我本是个散漫的性子,受不得半点的拘束,留在这里自然是不好……” 马青池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难做的神色来,说道:“我还以为你回来,我便可以把这担子卸下来呢,竟然胜澜还是没有改变主意……”说话间,马青池眼睛里却闪出一丝喜色来。 顾胜澜一笑,故作没看到,接着说道:“既然马谷主坐的如意,便继续好了,又何必谦让呢,我等来到这里,是有要事……” 马青池最为担心的就是顾胜澜要重新坐这个位置,毕竟如今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与顾胜澜抗衡,如今听顾胜澜如此说,自然是心神安稳了许多,忙说道:“不知道有什么要事需要天都谷来做,只要能尽力,整个天都谷上下必不推托!只不过如今天都谷屡经不测,人手也是有限……” 他早就知道华青云和曾青水离开天都谷后便在十万大山之间镇守通道,此番前来或是为了力量不足来向天都谷求援,所以才有如此的说辞。 顾胜澜摆摆手,说道:“我是要借天都谷镇谷神兵一用!” 一一八 借剑 天都谷自千年威名不坠,除了那独绝天下的功法,更重要的一个,便是天都祖师所留下来的五把镇谷神兵,这五把神兵承天之威,秉万物之灵,自天都祖师之后,便再没有人可以将其完全控制,千载悠悠,便只沉封在天都谷之中,而历代的谷主,只要能掌控其一,便也能纵横天下。 顾胜澜此言一出,满堂震惊,在座的人都知道顾胜澜早已经将五把神兵之一的红莲得在手中,而今竟然又到天都谷要借神兵一用,难道他是要复当年天都祖师之风华,控五剑为天阵不成。 马青池双眉已经锁成了一团,尽管他如今已经坐到了谷主的位置,但却并没有真正达到历代谷主般的修为,自射日重新被封之后,马青池不止一次的尝试着召唤神兵,均无功而返,而其他三把古剑,也均是一点的反应都没有,天兵俱有灵性,可见古剑并不能接受这位谷主。 他看着顾胜澜,半晌忽然一笑,说道:“胜澜莫不是在开本谷主的玩笑吗?你自己最是知道这古剑之威,当明白五剑之力已可逆天,你当真已经达到这般的修为了?” 顾胜澜微微一笑,说道:“所为苍生,义无反顾……” 此八个字一出,周围的人都是一震,即便是老谋深算的马青池都不禁面容一动,一下子竟似呆了一般,他怎么也没想到顾胜澜竟是会这样的回答他,而自己穷穷一生,苦苦修行,却又所谓何故,这苦心经营,却又是为了哪般,再看华青云和曾青水两人,一时间竟似有些的惭愧。 他面容一整,说道:“既如此,若胜澜可请出神兵,天都谷绝无半点阻拦!” 马青池虽然工于心计,但天都谷正道擎柱,此一刻却是绝不能再退后半步,更何况能否请出神兵,与他眼里也是两说之间。 顾胜澜点了点头,说道:“天都谷六峰之中,以灵谷大殿的位置居中,便在这里吧……”说完迈步向殿外走去。 自天都谷祖师仙去之后,那五把神兵就逐一的沉在谷中,再没有人能同时见到这五把剑的模样,此时消息一传开,顿时轰动了整个天都谷,原本已经若死水一般的天都谷登时又似恢复到了昔日的热闹一样,众弟子纷纷聚集在那灵谷大殿的周围,希望能一睹此盛况。 非但是那些的弟子,即便是如今天都谷的院主,都不禁有些的心潮澎湃,素来只闻镇谷神兵,却罕有得见,若顾胜澜当真能将这五把神兵一起的请出来,恐怕天都谷又可独步中原了。 此一刻天空碧蓝,万树与微风之中轻轻摆动,那青玉石阶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似不落半点灰尘般。灵谷大殿周围已经聚满了天都谷的弟子,所有人都期待能看到那传说中的神兵。 马青池等人此时已经将整个灵谷大殿附近全部空出,吩咐弟子只能与远处观看,不得靠近,毕竟这五把神兵同时出世,没有人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眼看着顾胜澜此时已经站在了灵谷大殿的最顶端,将红莲召唤出来,天都谷众弟子站在远处,只见那若悬在半空之中的灵谷大殿之上,有一道红芒若隐若现,却丝毫看不出半点其他的动静来,不禁都小声的互相嘀咕,不知道这到底该是怎么样的请法,天都谷的这些弟子即便没见过顾胜澜,也都听过这个名字,可今天看到的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如传言般的那么神奇,谁也不知道。 顾胜澜自己也不知道,虽然手中用的是红莲神兵,但自己却是误打误撞之下才得来的,如今让他刻意的来做,却也不知道如何的来下手。他在灵谷大殿之顶盘膝坐下,将红莲神兵横在双膝之上,双眼闭合,将神识漫延,呼唤红莲剑灵的出现。 果然神识若水纹般一振之间,一个红衣的翩翩少年出现在顾胜澜的眼前,许久没见,红莲剑灵似成熟了不少,相貌却比当初那个圆墩墩的老剑灵要好上很多,随着红莲剑灵的出现,红莲神兵大发异彩,道道红光若水般盈动,远远看过去,竟如同落霞一般的美丽。 此时的红莲剑灵乃是重生之体,与顾胜澜如同一脉,此时被顾胜澜呼唤出来,虽未明言,却已知道顾胜澜要做什么,只见红莲剑灵的表情似有些的激动和不安,稍微犹豫了一下,缓缓将手贴在了顾胜澜的额头之上,而另一只手,则虚指那横在顾胜澜双膝之上的红莲。 但见红莲在剑灵所指之下,缓缓向上移动,离开了顾胜澜的双膝,横在空中。随着红莲的移动,顾胜澜猛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正从红莲剑灵那贴在自己额头的手中倾出,那力量如同抽丝一般徘徊于顾胜澜的额头之间,再看剑灵,正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 顾胜澜神灵一清,似乎明白了剑灵要做什么,他再次闭上眼睛,双手合与胸口,将额头间那天目缓缓睁开,这是顾胜澜力量的所在,凝结了朱雀之魄和密宗神法之力。 神识当中,顾胜澜只感觉红莲剑灵一声雀跃一般的欢呼,只感觉自己天目之中所蕴涵的巨大力量,随着剑灵之手,若小溪一般的流入到那空中悬着的红莲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的转变,顾胜澜天目之中所蕴涵的力量,正通过剑灵,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转化成红莲的力量,又由红莲释放出来。如此变化,即便是顾胜澜自己也从未能想到过。 再看空中的红莲,随着那力量的进入,砰然绽放出一捧光彩来,这光彩即便是在顾胜澜的手中,也从来没有如此的鲜艳夺目,刹那间,仿佛在灵谷大殿之上升出了又一个太阳一般,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反到是顾胜澜,在这光芒之中,只觉得周身上下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并没有随着天目流出力量而觉得空虚,相反更有一种充实的感觉。 就在那夺目的光彩当中,此时的红莲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只见那古拙的剑僧上忽然发出咔咔细微的声音,仿佛某种易碎的东西落地时发出的声音一般,再看红莲神兵,那宛若流水一般的剑僧上竟出现细小的碎纹,仿佛龟壳之上的纹路一般,蜿蜒而出。 即便是顾胜澜都未能想到会出现如此的情况,心里不禁一惊,暗想莫不是红莲神兵承受不住力量而要碎裂吗,可神识之中却可感觉到红莲剑灵那散发出来的欢喜之气息,顾胜澜索性也不去想那么多,继续将力量倾泻而出,任由剑灵将这力量转注到红莲之中。 红莲之上那细小的纹路继续蔓延扩大,忽然叭的一声,再看红莲神兵,自护手到剑身,竟如若龟裂一般的碎开! 那碎片自红莲片片落下,若没有重量一般飘飘扬扬,再反观红莲神兵,竟是换了一个模样,原本古拙的剑身此时变的飞扬肆意,护手一条血色神鸟向外吞吐,自剑身起,团团烈焰图案蒸腾不已,整个一把红莲,竟然变化成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模样,宛若朱雀吐焰一般豪光迸射! 刹那之间,整个灵谷大殿周围的人顿时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顷刻间竟有些的胸闷。 这才是红莲的真身,顾胜澜此一刻才知道,这把旷世神兵竟是如此的模样,而自己却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运用自如了。 再看红莲剑灵,随着红莲的变化,忽然一声的长啸,那声音九转清鸣,直彻云霄,在这一声长啸之声中,红莲猛的爆发出一捧的光芒来。 那夺人双目的光芒,那洞彻云霄的长啸,让天都谷的所有弟子耳朵和眼睛都似失去了作用一样,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伴着那长啸声回荡在整个天都谷内,好久才慢慢的消失。 天都谷弟子的耳朵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一样,只感觉嗡嗡作响,眼睛也看不真切,这些人有些呆呆的立在那里,未曾想到红莲竟有如此之威力。 却就在大家**的时候,又有一串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声音初始时细微,几乎辨别不出,但却是节奏却是越来越急,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初若玉珠从盘中散落,复而竟若金戈交击,后仿佛万马铁蹄踏碎冰河一般,轰轰做响!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已经有些的苍白,面面相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那一声长啸还未够尽兴不成。唯独几位修行高者,如华青云和马清池几个人,似乎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脸上闪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那声音若龙鸣一般,婉转而起,似在回应着方才那一声的长啸,紧接着周围人只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微微的发出颤抖,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地下涌动一样,每个人的脸色此时都不好看,不知道下一刻会看到什么景象。 此时盘膝而坐的顾胜澜,在灵谷大殿之上忽然迎空而起,那身体仿佛受到红莲的指引一样,随着横在空中的红莲神兵和剑灵,缓缓升在了空中。 就在顾胜澜的身体离开灵谷大殿的一刻,那宛若悬在半空之中的巍峨建筑忽然似被劈开了一样,竟从中间开始缓慢向两边分开。 那巨大的声响震的人心里一阵的猛跳,而这一情景,定云峰的院主周青树最是熟悉不过,因为那一夜昔日的谷主林破念在用射日神兵拒敌的时候,就出现过这样的情景,恍惚间,周青树似乎又想起了那一战中林破念谷主的威风。 果然,随着灵谷大殿那裂开的缝隙,一道金光斗射而出,即便此刻是在那红莲的光芒之下,这金光仍是丝毫不弱,相反两道光芒不但没有充斥,相反竟渐有融合之意。 众人努力的睁开眼睛,向那光芒看去,只见在那金光之中,一把古剑缓缓升出来,此一刻整个灵谷大殿周围毫无半点声音,只见那古剑在金光之中,有说不出的威严,周青树眼见此景,再也把持不住,双膝一曲,向下拜倒。 这便是天都谷神兵之一,古剑射日! 随着周青树,马青池等人也都纷纷拜倒在青玉之石上,要知道当日古剑射日乃是林破念所掌,而林破念虽然后有大过,但人以去,这些弟子所能记得的,仍是当年的风范,那毕竟是天都谷巅峰之时。 射日与红莲,两把古剑此时垂而环绕在顾胜澜的左右,似守护,又似在等待一样,而红莲剑灵姿势仍是不变,那只贴在顾胜澜额头的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任由那天目之中力量徐徐而出,而射日与红莲的光芒交相辉映。 下面的人,都被这一景象所震撼,此时那双剑的光芒似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的刺眼,但却丝毫不显的暗淡,相反更让人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勃勃生力。 就在周围的人都目视着眼前的一切,表情为之所动容的时候,忽然凭空之间有一阵的凉风吹过,这阵风来的如此清凉,却又让人感觉颇为的突兀,此时整个灵谷大殿周围,已经完全被双剑的力量和光芒所充斥,哪里生出的凉风。 大家在这阵凉风的吹拂下,感觉到有说不出的舒服,只觉得经历了方才那般的强烈的光芒和压抑空气的刺激下,这一阵的凉风就仿佛甘甜的泉水一般让人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只不过才刚刚瞬息之间,这阵的凉风忽然就变了模样,大家只感觉似寒气忽然来到一般,整个灵谷大殿的周围,转眼之间,竟然飘起了碎碎的雪花,让人瞠目结舌。要知道天都谷天下福地,神州灵气聚集之地,四季如春,难见酷暑严寒,更不要说这飘飘的雪花了,如此情景一出,让人不由得又是一惊。 “莫不是传说中的冰魄神兵!”曾青水低低的说道,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冰魄为五把神兵之一,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只传言这把神兵乃是极北苦寒之地万年寒玉冰晶所凝结而出,通体若水一般的晶莹,有万年冰寒之威力。 望着天上忽然降下来的雪花,曾青水喃喃自语道:“能让天都谷忽然飘雪的,怕也只有这把传说中的冰魄神兵了……” 众人无语,只把目光投向灵谷大殿上空,只见顾胜澜正襟危坐与空中,在红莲和射日的光芒交融之下宛若神人一般。没人知道此时的顾胜澜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好过,就在那阵凉风吹过之后,顾胜澜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外面涌进来,相比与红莲和射日,这股气息裹夹着与世隔绝一般的冰冷,让人乍一接触到这气息,就不由得心生寒气。 就在这股气息出现的同时,红莲和射日两把神兵也突然大放异彩,似感觉到这力量的强大,要知道古剑射日当日险些被毁,幸好红莲剑灵以环环相生之气将其重新塑造,所以在方才的召唤下,射日最先感觉到红莲剑灵的气息,才有如今之成果。 而其他三柄神兵却是不同,这许多年来,其余的三柄神兵,并没有真正的被解封过,也没有出世过一次,而如今的红莲剑灵,又是重生之体,完全没有办法与那古剑之中所孕育的老剑灵沟通,所以唯一一途,便是将它们一一的斗败,从而掌控。 所幸的是如今还好有射日古剑助阵,否则的话单凭一把红莲,恐怕即便是顾胜澜,也只能是铩羽而归了。若论斗法,顾胜澜诚然是不惧,可降剑,却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情,非蛮力所能解决的。 顾胜澜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即便是在红莲和射日两把古剑的环抱之下,仍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气息,可见这冰魄神兵非同小可,此时射日的剑灵固然是才刚刚成形,但红莲却已经是脱胎换骨一样,如此情况之下,竟然仍无法将冰魄的寒气完全逼住,当真让人惊讶。 红莲剑灵似乎也没有料到如此,不禁微微一皱眉,表情却丝毫没有半点的犹豫,只看了一下顾胜澜,似乎有一丝的担忧,顾胜澜神识所致,却已经感觉到剑灵所担心的事情,恐自己力有不足而无法将其余的三柄神兵掌控,他微微一笑,天目之中力量却没有丝毫的减弱,他知道此一刻已经是到了无法退步的结果,即便自己要后退,也必然被冰魄神兵所斩杀,既是如此,便当真的看看冰魄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此时的顾胜澜,自南荒而归,更知生死之间凡俗之界,已经若谪仙之体,又怎么会在冰魄面前回头…… 一一九 灵象 一向四季若春的天都谷,此时在灵谷大殿周围已经是碎雪飘飞,宛若进入了漫长的寒冬一般,而在外面却仍是花开灿烂,洋溢生命的蓬勃,如此对比,颇有十里一层天的味道。 顾胜澜悬坐在空中,在红莲和射日的环绕之下,天目光芒不停的闪动,以支持红莲剑灵的灵力,将神念扩展到最大。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划破空气的声音由远而至,那声音尖锐且刺耳,显然是速度快的惊人,那方向却是来自双月轩所在的地方。 众人心已是了然,因为双月轩正是尘封冰魄的地方,数百年也没人能够将其召唤出来,却没想到今天顾胜澜只是如此简单便将冰魄唤醒了。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望天空看去,寻找传说中冰魄神兵的影子。 顾胜澜此时只感觉寒气越来越盛,似乎红莲的力量都不能完全的抗拒冰魄那透骨的冰冷,那种冰冷就如同丝丝寒针一样,无孔不入透过红莲和射日布出来的屏障直接刺在顾胜澜的身体之上。若任由此下去,尚未等冰魄出世,恐怕自己就要全身颤抖而无法行功了。 他默运神法,将密宗之力运转而出,在周身布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来,那光芒若和煦暖风一般,顿时将寒气减轻了许多。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空中闪出一丝的光芒来,那光芒就如同在将遮挡阳光的纯白屏障上撕开了一条缝隙一样,初始时若针一般细微,转而却是迅速扩大,待人再看时,只见一把冰玉般晶莹的长剑横在了半空之上。 冰魄神兵剑身修长,宛若女人的腰身一般,那晶莹的剑身在阳光下反射着不同色彩的光晕,仿佛雨后的彩虹一般,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遐想来,就如同美女山间溪水出浴一样,即便是顾胜澜此时,都不由得暗暗的赞叹一声,没想到此剑竟是生的如此美丽,从剑柄到剑身,宛若流水一般丝毫找不到半点的瑕疵,深得自然之法。 非是顾胜澜,其他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冰魄神兵,这便是传说中的第三把宝剑,却出乎意外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杀气,除了这丝丝的寒意之外,整把剑此时就若处子一般,安静的让人心生怜惜。 此时的红莲剑灵却是没有丝毫轻松的表情,相反顾胜澜却感觉到那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正加快了力量的运转,而左右的红莲和射日也开始嗡嗡作响,显然这是感觉到冰魄那潜藏的巨大力量。 依稀之间,顾胜澜似看到那冰魄神兵所散发出浓浓的寒气正逐渐的凝结,不一刻的功夫,竟凝聚成了人形,那分明是一个白衣白发的女子。 “冰魄剑灵!”顾胜澜心里不由得一震,只见这个女子笼在浓浓的寒气之中,身影若隐若现,仿佛仙界神女一般,随看不清楚模样,但那婉约的身材和那飘动飞扬的长发,都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渴望而敬畏的心情来。 只见冰魄剑灵似乎对眼前的景象也有些的意外,她看着顾胜澜,又看看红莲和射日两把神兵,在她的意识当中,它们都是一体的存在,都共同属于一个人,而今这两把神兵竟然环顾在了一个陌生人的身边,这个陌生人到底是谁,竟然有力量把自己唤醒……再看看红莲剑灵,也不是曾经的模样,而射日的剑灵更是变了样子,相比与以前气息要弱上许多。 “难道是它们已经被这人所控制!”白发的剑灵忽然一怒,只见冰魄在空中立有变化,那修长的剑体忽然爆发出一道寒光来,直射向顾胜澜。 冰魄神剑,集天下至寒之气,只见这道寒光,似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样,划破空气之间,竟发出坚冰破碎的声音,随即只见细小的冰屑纷纷散落,这道光芒一瞬之间,竟将空气都凝结成了冰。 眼见那道寒光直奔顾胜澜而来,却在这个时候,忽见一声尖锐的鸟鸣之音,那声音似九天而来一样,再看红莲神兵,一道烈焰脱体而出,随即那火焰幻化成烈鸟之形,丝毫不躲闪,直撞到冰魄那道寒气之上。 天下至寒与至烈,就如此的碰撞在了一起。 周围人看的目瞪口呆,只见灵谷大殿之上空浓雾弥漫,热气蒸腾,一时之间若九天神龙吸水一样,竟从半空而出一团团的雾气若云朵一般凭空拔起,直入天际,耳边只听得嘶嘶尖锐的声音,再难以看到顾胜澜在上面的情况。 任谁也想不到冰魄一出,竟然会是如此的状况,也不知道顾胜澜能否以己力将冰魄收入掌中,毕竟神兵有灵,非常人所能控制。 顾胜澜身在其中,只感觉全身力量在双剑碰撞的一瞬间,登时若水一般狂涌不止,红莲自顾胜澜认剑之后,几经磨练,已如同顾胜澜身体的一部分,此时顾胜澜竟若亲身一般的体会到冰魄那强劲的寒力,而就在那一瞬间,顾胜澜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副奇异的景象出来。 一个似茫茫无边的空间,被浓浓的黑暗所包围,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力和无奈,却在遥远之处,有一点的光明,似有东西悬与这空间之中,发出晶莹的光芒来,仿佛怒海惊涛中最后的一盏灯塔一般,让人在遥遥的沉浮之中去把握那不灭的希望。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为何这景象如此的逼真,顾胜澜似乎感觉自己就如同那行驶在黑暗之中的操舟人一样,双眼所能够把握的,只有前面那点光明,那点的光明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在这黑暗之中,却可以长明不熄。 却在这个时候,那黑暗之中,怒雷忽生,似天地都在震动颤抖一样,滚滚火球从上而落,道道闪电划破黑暗,那景象虽是虚幻,可竟然也受不住那自身的变化,在微微的颤动,似要碎裂了一般。 在看那点的光明,在这怒雷闪电之中,开始变的不安起来,原本静若处子一样的状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不住的摆动,随着那摆动之间,那点的光明不住的扩大,又缩小,随即又扩大,就这样反复无常。这般的景象落在顾胜澜的神识当中,感觉颇为怪异,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冰魄和红莲接触的那一瞬间,会在自己的神识中出现如此这样一副景象,而自己就仿佛被这般景象吸引进去一样,再没办法脱身而出。 隐约之间,顾胜澜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所以被这副景象所引,与两剑相斗有关,但又把握不到真正的原因,只觉得这副景象似包含了很多神秘的东西,或者原本就是隐藏在神兵当中的秘密,却在方才这偶然之间,被误打误撞的打开了。 周围的人又哪里知道此时发生在顾胜澜身上的变化,只见此时红莲和冰魄两把神兵,一个烈焰腾腾,一个寒气袭人,这样一冷一热斗的让人目不暇接,同是天都谷镇谷的神兵,又是同出一人之手,威力似也是旗鼓相当,尽管此时红莲的剑灵不比冰魄中那个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岁月的剑灵,但却是二次转身而来,又得顾胜澜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此一刻却也丝毫不若与冰魄剑灵,依稀之间只见那白发的女子在一片浓涡宛若仙子,而红莲剑灵则是脚踏烈焰,若战神一般相仿。 此一刻,包括华青云在内的人都呆呆的看着灵谷大殿所发生的一切,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如此的情况,而再看此时的顾胜澜,就如同老僧入定了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的反应,似乎已经对神兵失去了控制,而任由双剑缠斗。 马青池皱了皱眉头,不无担忧的说道:“如此下去,恐怕必然以一方的毁坏为结果,那我等岂不是更加的愧对祖师……” 周青树点了点头,仿佛赞同他的说法,可却面有难色的说道:“即便是如此,我们现在也是丝毫没有半点的能力来改变啊,毕竟我们都还未能掌控其中之一” 大家闻声,都是默然无语,只不过此时那眼神之中,已经出现了几缕担忧的神色。 却在这个时候,场中异像又生! 原本一直安然未动的射日神兵,此时忽然发出嗡嗡的剑鸣之声,随着那声音,只见从剑僧上,忽然一道金光闪出,直奔红莲和冰魄之间,那道的金光看似根本无法与冰魄和红莲的光芒相对比,可在投入那两剑之间的那一刻,竟是丝毫没有被斩断,相反却是后续绵绵而上,一瞬间,三把剑竟然是各据一方,俨然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头。 再看此时,红白金三道光芒聚与一点,异彩连连,如此三件神兵,千百年来,怕还是第一次如此聚斗。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所发生的一切,那夺目的光芒,已经把整个灵谷大殿的上空照耀的仿佛抹上了色彩一样。 而此时的顾胜澜,却又是一番的感觉。 就在射日神兵爆发出金光的那一瞬间,顾胜澜神识中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原本那点光明在怒雷电光中忽大忽小,却是频率越来越快,仿佛一个卵即将破开一般,只不过那外面的包裹甚是坚韧,任凭如何的挣扎,却始终是破不开那最后的一层包裹。顾胜澜正看的茫然之时,忽然那怒雷电光齐齐的熄灭消失,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登时整个的空间又陷入到了黑暗当中,在那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的沉寂当中,只看到那个仿佛一个大卵一般的光明越跳越大,越来越不安。 那怒雷电闪消失的如此之快,让顾胜澜更是茫然,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在此时,忽然一道金光划破黑暗,重新点燃了半边的空间,那金光也不知道从何处而出,可从那光芒之中可以看出蕴含了巨大的力量,只见那金光从上而下,直直的劈在了那不住跳动的光晕之上。 顾胜澜只感觉眼睛蒙的一亮,顿时仿佛全身都被铺天盖地刺眼的光芒所淹没了一样,再看不到半点其他的色彩,而随后顾胜澜的双眼也如同失明了一样失去了作用。 “好大的力量……”顾胜澜此时已经分不出这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但他此刻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眼睛被那光芒所刺到了。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顾胜澜的耳边不断的传出各种东西呼啸而过的声音,似乎有物体不断的从身边掠过,速度又是极快,只可惜此时顾胜澜双目却是半点的作用也没有,只能在这黑暗之中慢慢的等待着。 渐渐的,顾胜澜感觉双眼似乎有了一丝的感觉,他缓缓的把眼睛睁开,生怕入眼再是那骇人的强光,可似乎那光芒已经消失不见,待顾胜澜把眼睛完全睁开,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不禁目瞪口呆。 这哪里还是方才的那片空间,曾经的那片漆黑如墨的空间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亮光,悬在头顶之上,宛若那尘世之间的星空一般美丽,在这些亮光的环拥下,有一个巨大的圆盘似的东西正缓缓的转动,相比与那些的亮光,这个圆盘仿佛才是这个空间的主宰一样,而在圆盘之上,顾胜澜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图形——太极。 这是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两鱼缓缓的游动,似乎在维系着这个空间的平衡,万物自然,皆是平衡。 看到眼前此景,顾胜澜不由得被深深的震撼,自从自己进入到这景象中之后,一切都是如此的神奇,从那无边无尽的黑暗,到那一点的光明,再到那金光劈开一切,而阴阳双生,众星点空。 这难道就是古剑神兵之中所蕴含的秘密吗? 顾胜澜看着那缓缓转动生生不息的阴阳双鱼,似受到了启示一般,无名无形,不以己生,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巨大的太极,缓缓的从自己的眼睛中飘过,心中已经是一片的宁静。 就在顾胜澜沉然若老僧入定一般的时候,此时灵谷大殿周围的人却已经把神经崩到了极点,此时在灵谷大殿之上,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原本冰魄、红莲和射日三把古剑成鼎足之势,似已经暂时形成了平衡的局面,可就在大家都刚刚要舒一口气的时候,却又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在三把神兵鼎足而立的时候,空中竟然毫无征兆的又出现了一把剑,这把剑并没有如冰魄那样出现之前即异象连连,相反即便是在场中修行最高的人,也完全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变化,可就是这样,那空气中就如同撕裂了一样,透出一把剑来。 这把剑的外形,没有冰魄那般的晶莹,没有红莲那般的张扬,也没有射日那般的古拙,一眼看上去,已经可以用寒酸来形容,那剑身暗哑无光,剑柄弯曲后凹,在阳光之下,没有半点的威势可言,可却偏偏在这把剑出现了以后,原本已经平衡的三把神兵竟然齐齐发出微微的震动来。 自古灵器,皆有异品,天都谷的弟子,包括几位院主和华青云等人,都把目光投向这把剑上,此时此刻,即便是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把剑一定也是五把神兵之一,只不过从来没有人能见识全五把宝剑,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把剑到底是那传说中的回春,还是破煞…… 华青云此时心里已经是激动不已,此番重回天都谷,即便是他自己,都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根本无法想象顾胜澜如何能请出这几把神剑来,毕竟自天都谷祖师去后,就再没有人能有如此的修为,要知道这五把神兵每一把都是聚天地之灵夺天地之威,若是五把合到一处,那已经是拥有了逆天的力量,如此可怕的力量,必为天所不容。 可如今在灵谷大殿之巅,已经有了四把神剑,虽然不知道这把神剑的名字,也不知道顾胜澜还能否有力量收住它,但自己作为天都谷昔日的弟子,今日竟可以得见四把神兵,已经是天赐机缘,要知道,即便是当日威震神州的林破念,恐怕都没能有机会见到如此情景。 华青云强收心神,又看看周围的几个人,只见曾青水已经要手舞足蹈一般,而即便是一向心机颇深的马青池,如今也不禁为之所动容,脸上呈现出一股复杂的神色,可见内心的震撼也是非同一般。 “胜澜,你一定要全功而归!”华青云此时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如今他真的希望能看到顾胜澜将五把神兵收于掌中,这样不禁与鬼冥一战中可以夺其性命,而顾胜澜必然也会成为中原真正的第一人,天都谷的真正领袖,现在他才不得不佩服林破念在魂去的时候,灵心回转把顾胜澜定为下一任谷主,也只有他才可以让天都谷重振昔日的威名! 一二十 收剑 天都谷四把神兵同时出现,这怕也是至今为止中原修真的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如今天都谷所有的人几乎都已经聚集到了灵谷大殿的周围,远远的看这一百年难见的情景,要知道天都谷这五把神兵,从没有能齐齐的出现过,而今虽然只出现四把,也已经是难得了。 只见在那灵谷大殿上空,三把神兵各据一点,成三足之势,而剑芒分别呈红白金汇与一点,宛若在灵谷大殿之上又升出一个小太阳一般,而顾胜澜则若老僧入定一样,此时虽然已经是剑芒纵横异彩连连,却丝毫没有半点的反应,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看不出有半点的动作。而后出现的那一把神兵,黑漆漆的剑身就那样垂在空中,似乎在观察形式一样,让人摸不出头绪来。 没人知道这把剑到底要做什么,此时冰魄红莲和射日三把剑已经成了平衡之局面,而这把剑的力量随意的介入,都可以轻巧的打破这个平衡局面,而到那时候,所出现的结果就不是谁能预料到的了。 再看顾胜澜,此时却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在没有半点的关系,而就那么静静的悬坐与半空中,任凭眼前三把神兵各据一点,这让大家更是摸不出头绪来,作为请剑之人,此时却如同旁观者一样,这实在是无法说通。 难道就要这样一直的保持这样看似平衡的局面吗?几位院主目光里闪出疑惑的神色来,身为天都谷道统弟子,这样的请剑方式还是第一次见到。 却在这个时候,一阵异样的声音从空中传了出来,这声音忽而似百鸟齐鸣般清丽,忽而又若春风拂柳般舒润,闻者只感觉全身似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来,唯独几位院主级别的人物,心知不对,剑者利器也,为夺人性命之用,何以会出现如此的声音,忙收敛心神,以抗拒那种从心里生出来的感觉。 此时大家心中已然是明了,这把黑漆漆的宝剑,应该就是那古剑回春了,否则,又有什么剑能一发动就让人有这般的感觉呢。 再看回春神剑,似已经失去了耐心一样,随着那异样的声音,从剑僧中竟若游丝一般飘出道道绿芒来,只不过这道道绿芒没有如同其他三把神剑那样的锐不可挡,相反却是柔软的仿佛风一吹就可以飘散一样,可偏偏又是凝而不去,顷刻之间已经是数道的绿芒飘出,仿佛女人的长发一般。 这道道的绿芒从回春剑中飘出,却没有向其他三把剑而去,相反却是直奔如今宛若老僧禅定一样的顾胜澜而来,似乎回春剑中灵性已经感觉到,而今所以有如此景象,全是拜此人所赐。 那道道绿芒如同灵蛇吐信一样,瞬间划过两边的距离,直奔顾胜澜而来,华青云眼见此景,不由得大吃一惊,如今顾胜澜没声没响,根本让人摸不出虚实玄妙来,若是当真没有抵抗能力,怕是一击之下,便再没有生还的可能了,而此时的红莲剑灵身在那三足之势中,根本无法顾及此点。 华青云担心顾胜澜出事情,手一握剑,便要登云而起,可身体刚要动,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按住,华青云一看,却是曾青水,不禁大急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曾青水苦笑一下,摇摇头低声的说道:“师弟,你不能去!” 华青云双眉一锁,说道:“为什么!” 曾青水指了指灵谷大殿之上,说道:“如今那里已经被封成了结界,师弟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华青云闻言一震,结界乃是一个用力量形成的独立空间,在结界者没有自我解开之前,任何人都无法闯进去,只不过用与结界的力量过于消耗,所以少有人如此施法,华青云却没想到此时灵谷大殿上面已经形成了结界,如此一来,自己就当真只能眼看着而无法插手了。 曾青水说道:“即便是当年师傅在,都未曾使用过结界,都因为使用结界太过消耗力量,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顾胜澜用上了,既然他有力量来布出这个界来,相比也有能力来应付所发生一切,我们还是在这里看着吧……” 曾青水一改往日的嬉笑的表情,可华青云心里明白曾青水所说的都是实情,无奈也只好放弃了冲上去的念头,再看灵谷大殿上空,此时经两人一留神之际,那道道的绿芒已经是缠到了顾胜澜的身上。 只见那些绿芒一接触到顾胜澜的身体,就如同灵蛇一样顺着身体旋绕而上,不一刻的功夫,已经将顾胜澜缠个结实,而回春此刻已经是绿光大盛,显然是灵力大涨,要将顾胜澜灭与剑下。 就在众人都不无担忧的看着这一切的时候,顾胜澜那一直闭着的眼睛悄然的睁开了,这一双眼睛,仿佛沉睡了好多年一样,带着说不出的神秘来,在睁开的那一瞬间,顾胜澜的嘴角竟然绽开了一丝笑意,那笑容平和自然,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一般。 而那缠在顾胜澜身体上的道道绿芒,此时已经幻化成了蔓藤,在顾胜澜的身体上肆意的疯长,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已经是将顾胜澜完全的裹在了其中,此时从外面再看上去,已经看不到顾胜澜的影子,而只是一根根的蔓藤纵横交错的结在一起。 华青云看到此景,不禁是跌足而叹,懊恼自己眼看着顾胜澜就如此受缚而自己竟然半点的力气都用不了,其他的几个院主也是内心之中惊讶不已,未曾想竟然要以如此的结局来收尾。 相反却是华笙,仍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似乎根本没有半点的惊慌一样,这样的情景曾几何时,她都已经亲眼目睹过,当年清风阁的阁主端木已经横行到了何种的程度,依靠手中的同样名为回春的木剑将顾胜澜几乎杀死,却仍是化险为夷,所以此时此刻,华笙却最是平静,在她的眼里,顾胜澜几乎已经成了不败的传说。 果然就在大家都以为要失败了的时候,在那层层的蔓藤之中,忽然射出一道光来,那光并不显的刺眼,相反到略嫌有些的微弱,却透过了那蔓藤缠绕的缝隙射了出来。 随着这缕的光芒,那蔓藤似乎被灼伤了一样,登时收缩了一下,向旁边让开,而这缕光却是逐渐的扩大,渐渐的竟将那本来已经牢固的蔓藤硬生生的逼开了一道大大的缝隙。 在那缝隙之中,已经被光芒所布满,就在人们的惊讶之中,只见从那缝隙中,踏着光芒,走出来一个人,却正是之前已经被完全缠敷住的顾胜澜。 只见此时的顾胜澜凌空虚步,一头长发无风自动,衣衫飘摆,那张英俊的脸上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双眼闪着异样的神采,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到此景,华笙不由得一声欢呼,知道自己果然没有想错。 随着顾胜澜的出来,冰魄、红莲、射日和回春四把神兵都不约而同的发出嗡嗡的剑鸣之音来,只不过与之前所不同的是,此时这声音竟不含有半点的杀机而挑衅,相反却是让人可以感觉到其中的欢愉。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剑鸣之音,即便是最低级的天都谷弟子也明白,那是一种认同的声音,代表了神兵的认主。可顾胜澜到底又做了什么…… 此时的顾胜澜,若神人一样,再无需凭借任何的神器,就那样静静的悬在空中,衣带当风长发飘飘,听着那四把神兵的剑鸣之音,仿佛在看自己最熟悉的人一样,那种神情,异常的温和。 良久,四把神兵才缓缓的停止了剑鸣,只见顾胜澜单手微微一抬,在手掌之中,似有一物体正不住的转动,那物体若实若虚,仿佛水一般的流动,又仿佛完全是气体一样的凝结,让人看不真切,而那四把神兵,却如同找到了回家的门一样,同时飞起,直奔顾胜澜手中之物而去。 四把剑那长长的剑身,与那物体相比丝毫没有半点的对称,可也不知道顾胜澜手中所施何法,四把剑竟然无一例外,齐齐的没进了顾胜澜的手掌之中。 随这四把剑的消失,顾胜澜手中那物体光芒一收,再难见踪影,而一切的景象都消失殆尽,整个的灵谷大殿之上,又重新的恢复了平静。 “这……这是什么法术!”几位院主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华青云,希望从这个当年顾胜澜的师傅身上能寻找到答案,只不过看到华青云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才放弃了这念头,知道此时华青云也是一头的雾水。 唯独马青池呆呆的立在那里,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两个字:“剑图……剑图……” 周青树站在他的旁边,看到马青池如此的奇怪,不由得关心的问道:“谷主,你说的是什么?” 马青池脸色已经有些的苍白,有些木然的说道:“他手中的,应该就是剑图……” “剑图?”周青树奇怪的看着马青池,不知道他说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马青池抬头看着此时在灵谷大殿之上若仙人一般的顾胜澜,脸色苍白的点点头,说道:“我也是做了谷主之后才知道这个东西的,这也是天都谷一个最大的秘密,传言天都谷祖师当年铸出五把神兵之后,对于这五把神兵的威力连自己也感觉到可怕,所以又冥思苦想,造出了另一样东西,就是剑图……” “这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只有它可以将五把神兵收与一起,也只有它可以让五把神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只不过它只是一个传说,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这东西,却没想到它真的存在……”马青池此时有些失神的看着缓缓飘下来的顾胜澜,言语之中有股说不出的失意来,在他答应顾胜澜可以请剑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胜澜竟然会得到剑图这个传说中的东西,而今眼见如此,自己这个天都谷的谷主做的又有什么意义…… 顾胜澜收齐了四把神兵,却又若有所思一样,在灵谷大殿之顶就那么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回味方才的那种感觉,过了好半晌,才缓缓的从灵谷大殿之上飘落下来,华笙最先跑了过去,一把拉住顾胜澜的胳膊,可眼睛却也是有些红红的模样,华青云走到顾胜澜的近前,一脸的微笑,能眼见顾胜澜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似乎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 却是曾青水有些疑惑,明明是五把神兵,却为何只见到四把,传说中威力最大的破煞哪里去了,可此时看着顾胜澜,却没办法问出来。此时的顾胜澜,与同自己一起来天都谷的那个时候,似乎又有些的不同,相比与之前,仿佛多了一些亲近的感觉,可又让你不敢去亲近,举手投足自有一股的威严在其中,无论是前面的淡然无视,还是冷若冰霜,曾青水都见过,可却都没有如今这般的古怪,因为曾青水似可以感觉到,所以有亲近的感觉,是因为顾胜澜的身上多出了道法之息。 这才是让曾青水最为诧异的,虽然顾胜澜出身天都谷,但真正的道法却是一点没有接触过,相反却是依靠体内朱雀之魄和密宗之法得以大成,可就在刚刚那一刻,曾青水却可以感觉到顾胜澜身上一股道法自然之气息,那是天都谷独具的,也只有天都谷的传人才能感觉出来。 此时的顾胜澜,却是另有一番的感觉在心里,此番来天都谷,他抱着的心里就是以一身的修为来收这几把神兵,毕竟如今放眼中原,怕是已经无人能及他的地步了,更有红莲在手,所以才有此打算。可就在顾胜澜看到那副奇异的景象,并为其所吸引之后,一切便都发生了改变。 顾胜澜此刻仍记得自己所受的震撼,那漫天若星光一般的光亮,和在那光亮的环抱之中缓缓流转的巨大太极,一切都似在告诉顾胜澜,万法自然,混沌而出两极生,幻虚之与一念间,而也就在那一刻,顾胜澜领悟到了一个久远的秘密。 与其说是秘密,到不如说是一个封印了很久的力量,那是一种很奇异的存在,却并非是传说中的法器,而更是一种气息的领悟,一种如何来引导神兵的领悟,这便是马青池所说的剑图。 只有顾胜澜自己才知道,剑图并不是实质的存在,而更像是一本书,在教你如何的运用控制神兵,如何的化去因神兵所带来的杀气。所以被马青池说成是法器,只因为这许多年来,再没有人能领会到剑图的存在,不得其神,自不知其形。 瞬间立悟,这便是顾胜澜的感觉,就在那巨大的太极流转过自己头顶的时候,自己瞬间的感觉到了这种气息,那是天都谷祖师所留下的,神兵夺天地之威,而拥有者最易受其杀气所噬堕入万劫之地,所以天都谷祖师在铸出神兵之后,设下禁制,唯有领悟剑图者,才可真正拥有神兵,而这剑图,便印记在了神兵之中,若非冰魄与红莲射日相斗,顾胜澜也不会有如此的境遇。而这样的结局,恐怕却是红莲剑灵当初已经料到的,只不过这其中的巧合或是宿定,已经无从知晓了。唯一所知道的,便是顾胜澜成了至今除却天都谷祖师之外,又一个有资格能掌控五把神兵的人。 可是第五把神兵在哪里?除了射日、红莲、冰魄和回春,还有一把破煞,这把传说能诛万邪的破煞,又在哪里? 顾胜澜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方才并没有下来,而是迟疑的站在那里,等待着第五把神兵的出现,因为此来之前,他已经听曾青水提过破煞,知道破煞乃是五剑之中威力最强的一把,可如今四把齐收,却独独不见了这第五把,到底是什么原因…… 顾胜澜又抬头看着灵谷大殿之巅,希望能看到再有什么异象出现,或者直接看到那传说中的第五把神兵忽然出现在那里,可惜什么都没有,而此刻再呼唤红莲剑灵,想询问其中的端倪,却是石沉大海一样,自从被自己以剑图之法收取了之后,红莲剑灵似乎就如同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半点的感觉,尽管红莲与自己已经是若血肉一般的亲近,可如今却也是丝毫没有一点的回应。 这样的结果就连顾胜澜自己也没有想到,此番收剑,到底是吉还是祸,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了,难道传言有错,那破煞根本就不存在吗?看着华青云微笑的表情和曾青水略有些疑惑的眼神,顾胜澜自己苦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一二一 影印 极北鹊山,老者呆呆的站在那飘渺的水池旁边,一动不动,那水池依旧是烟水飘渺,一切都若往常一样,可老者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者如此的感觉到不安。 只见那池水中央的莲花,已经彻底的枯萎下来,再没有半点的生机,依稀那翠绿颜色的莲叶,如今已经衰败成了枯黄的色泽,尽管此时那鹊山依旧是温暖若春,可却独独的从这莲花中,看出了那秋悲之意。 不过最让老者感觉到不安的却不是这株莲花,毕竟它的衰败是老者早已经预料到的,并没有什么异常,相反却是另一件事情,让老者当真的有些始料不及,那就是一直在自己眼皮下的女孩竟然偷偷的溜走了,而且自己身为这鹊山的神者,竟然没有察觉出来。 要知道这鹊山乃是神山仙府,早已经被自己布下重重幻象道道禁制,非是有大智慧之人,根本无法出入,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寻到了出路偷偷的潜了出去,老者终是无奈的摇了摇脑袋,说是出路,其实却不过就是眼前这一泓的池水,只有这泓池水,才是出入鹊山的路,小丫头的脑海里毕竟是有着当年小舟的印记,所以只要稍加琢磨,就会发现这个秘密,只不过是自己没有留意罢了。一切皆是天意了,老者微微一叹,自己所能尽的力,也只能到这里了。 只不知道这小丫头一下山,又会弄出什么样的波澜来,也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这金玉之缘,当真就如此的难测吗,老者几乎生出要下山重新到凡尘里走一遭的冲动来,但最后还是按了下来。毕竟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红尘之世,若再重新回去,无论什么原因,都有违天之嫌,恐打破那凡尘之平衡,此时老者忽然感觉自己虽然是通天一般的能耐,可却似乎是没有半点的办法来施展一样,不觉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来。 且说那小丫头,生的明媚可人,一副玉洁冰清的模样,却哪里是这凡尘之中所能有的,偏偏对这凡尘又是半点的事情都不懂,只知道冥冥中自己在等待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是迟迟的都不来看自己,如此这样,那还不如我自己去找他好了,反正是能找到就错不了,就抱着这么个简单的想法,小丫头就离开了鹊山,走出了极北,去寻找那个自己等待的人了…… 而此时的顾胜澜,却是另有一番的心思,自在天都谷得到了传说中的四把神兵之后,本来对与鬼冥一战已经胜券在握,可顾胜澜自己却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古怪的境界当中来,自从收剑之后,顾胜澜几个人并没有离开天都谷,而是在华青云的建议下,回到了隐云别院住了下来,让顾胜澜可以抓紧更多的时间来参悟神兵之力。 而顾胜澜自从收了神兵之后,却并没有高兴起来,因为他与红莲剑灵之间的那种默契,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任凭自己再如何的呼唤红莲,都没有半点的回应,所以也是有些的迷茫,更希望能参悟到第五把神兵的下落,所以也就欣然的住在了隐云别院,毕竟这里曾经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推算下来,与鬼冥约定的日子已经是不多了,顾胜澜在隐云住下来之后,一切的起居就全由华笙自觉的担当起来了,而自己则全心的投到了那神秘的剑图当中去。虽然自己已经得到了四把神兵,但对于剑图,顾胜澜始终是觉得自己只窥到了门径,却并没有得其神山,而且他更觉得那第五把神兵,传说中的破煞的秘密,就在剑图之中。 自顾胜澜拿到了剑图之后,天都谷的马青池再没有任何的异议,尽管马青池为人城府,但如此大局一面倾的形式他知道即便是自己如何算尽机关也是无用,所以态度全然转变,开始全力的支持,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对剑图力量的一种拜服,毕竟这是天都谷最为神秘的一种力量,至今为止也自有顾胜澜领略了出来。 如此这般,顾胜澜每天便是躲在隐云别院参悟剑图的力量,可让顾胜澜所想不到的是,自从那天四把神兵齐齐飞进了剑图之后,那剑图神秘的气息似乎又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消失了一样,任凭自己如何的呼唤,竟然都没有半点的反应,这当真是让顾胜澜哭笑不得,如此一来,不但其他三把神兵控制不了,就连那若自己身体一部分的红莲,也是石沉大海一样。 数天下来,顾胜澜丝毫不得半点的要领,那神秘的太极之力,再没有出现过,此时顾胜澜几乎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运用过这神秘的力量,为什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这一日,顾胜澜仍是躲在房间里,盘膝而坐,试图寻找剑图那神秘的力量,华青云和曾青水两个人却走了进来,这两个人虽然不知道细节所在,但这些天每每看到顾胜澜那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眼见着顾胜澜连续数天下来已经是目赤脸燥,竟是有些的不对头,所以才不得不过来与顾胜澜问问,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毕竟两个人是自己的长辈,顾胜澜也不多掩饰,便把如今的事情一一的讲给了华青云和曾青水,两个人听完也是惊讶不已,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原本以为顾胜澜身上所出现的问题只不过是对于这力量的运用,却没想到竟是完全的消失,对于剑图,两个人从来没有半点的了解,所以根本也没办法来帮助顾胜澜,顿时也是心里凉了一半。 只不过虽是如此,但眼看着顾胜澜如今的表情脸色,却并非是正常的神情,相反到是一种气血翻涌噬心夺魂的模样,对于此道,怕是天都谷的人最为了解,所以华青云沉吟了半晌,不无担忧的说道:“胜澜,但凡人力终有尽,无需强求,如今我等已经是尽力了,你若勉强施为,怕是适得其反啊!” 曾青水也点点头,这两个人生怕是顾胜澜一心求果,反被欲望所吞噬,此时顾胜澜的修为虽然已经是高绝天下,但却是天线而行,一个不小心便会堕入魔火深渊再无回头之日,所以两个人宁可顾胜澜放弃剑图之力,也不可强力而求之。 顾胜澜却是个固执的性子,更何况自己是距离这剑图最近的人,怎么可能任由它又沉寂下去,所以对于两个人的话也是不可置否,华青云也是无奈,知道说的话也未必管用,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天都谷千年的基业,说来老祖师留下了不少东西,据我所知道,但凡历代的谷主,都要到琉璃境中闭关修行,据说那里是天都谷三卷天书的所在,只不过如今却不知道是如何模样了……” 曾青水看了看华青云,两个人都知道,当年林破念似乎已经将那琉璃境给毁去了,所以如今哪里还有什么,谁也不知道,只不过那天书和神兵都是老祖师留下的东西,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说不定可以找到法门。 顾胜澜见有如此一说,也不做多想,直接便让人带路,来到那琉璃幻境,说来这琉璃幻境,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当年那般的风采,自从林破念在里面闭关修行却中了心魔之后,这里便再没有人留意过,马青池如此有心机之人,但来过几次之后,也同样的放弃了,因为这里实在与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的区别了,失去了天书的琉璃幻境,灵气已经是涣散,再不是当初那样的福地洞天。 听说顾胜澜要进琉璃幻境,马青池也不阻拦,反正如今连镇谷神兵都已经被人家给拿去了,又何必在乎这么一个早已经荒废的地方呢,便差人带着顾胜澜几个人来到那琉璃幻境。 因为失去了天书,灵力涣散,所以当年琉璃幻境前的禁制也被通通的撤除掉了,昔日那条神秘的羊肠甬路虽然还在,但已经与普通的石路没有半点的分别了,几个人默默无言,随着一个弟子带路的向前走,两边尽是树墙花丛,这条甬路若隐若现一样,而最后消失在茫茫的尽头。 那弟子指点了一下,说道:“这后面就是琉璃幻境,只不过我这样的弟子还是不能进去的……”说话间似有些的唏嘘,对于这当年天都谷的圣地颇为的感慨。 华青云点了点头,看看顾胜澜说道:“我且陪你一起进去吧?” 顾胜摇了摇头,表情却是有些的异样,没有半句回答,径直向那朦胧茫茫处走去,这个已经荒废了的圣地,却似乎让顾胜澜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华青云见状,想还要说点什么,却被曾青水暗暗的拉住,曾青水似乎已经感觉到顾胜澜有些的异样,目前这些人任谁的修为都与他相距甚远,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无法帮衬他,既然进了琉璃幻境,那是凶还是吉,全凭天命了。 且说顾胜澜,自一来到这个地方,就感觉到身体之中似乎有一股气息在涌动,而这个地方似乎正等着自己的到来一样。 琉璃幻境,虚实难测,顾胜澜踏进去之后,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片晚霞的景象,耳边渔歌唱晚,鼻息间莲花柔香,恍惚间顾胜澜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小时候一样,脑海里又浮现出老母那慈祥的表情……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天地摇晃,黑白混沌,顾胜澜心神猛然一震,暗道厉害,未曾想这琉璃幻境,竟有如此之法,可以摄人心神,再看自己的周围,竟是有淡淡的光晕浮现了出来,而于此同时,顾胜澜的脑海之中,竟然莫名的浮现出几个字来:万象虚幻,无假性真。而随后,更让顾胜澜惊讶的是,在脑海之中,竟出现了一行行生涩拗嘴的字句,却正是当年青袍人李庆阳密传给他的那些话。 怎么会是如此,顾胜澜无论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李庆阳临死之前附耳边说的这些话,竟然与这琉璃幻境有着莫大的关系,而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免受虚幻真实之伤神。 顾胜澜睁大眼睛,仔细再看这琉璃幻境,却是一个空荡荡的深洞一样,里面有高大的石台,有嵌在石壁中的穴位,还有一面平滑的石壁,却独独少了一样,光,这偌大的地方,竟然是一点的光亮都没有,如此幻境,琉璃一说又从何而来。 顾胜澜心意所致,似冥冥之中有人在驱使一样,单手一挥,只见一道金光随手而出,似被神笔涂抹出来的画卷一样,随着顾胜澜那单手挥出的金光,一种意想不到的景象出现在顾胜澜的眼前,只见在这幻境之中,在那平滑的石壁之上,竟忽然绽出七彩的光晕来,也不知道是受顾胜澜那金光的所激,还是其他的原因,登时使得整个大厅异彩连连。 顾胜澜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那只手此时此刻似乎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一样,若天外飞仙一样神走龙蛇,一层层的金光随着顾胜澜的手被挥出来,而此时那石壁之上,竟随着顾胜澜的节奏,在那光滑的壁面上,跳动出一个又一个字符来。 天书……竟就是当年李庆阳自天都谷盗出的天书最后一卷。此时的顾胜澜待挥完最后一个字符之后,似有些发呆的看着那光滑的石壁,只见那石壁此时已经宛若雨后虹光一般,大放异彩,使得整个的洞穴大厅一片的霓虹,此时顾胜澜才明白何以唤这里为琉璃之境,只见在这虹光之下,那洞壁之上已经生出一层层的云雾来,使得整个的洞穴宛若仙境一般。 这琉璃幻境原本就是天都谷灵穴的所在,只因为当日被林破念所毁,导致灵气外泄,而使得整个宝地几乎成了荒芜,却没想到顾胜澜如今阴差阳串间,又用最后一卷天书,将整个琉璃幻境补合。 再看那石壁之上的字符,此时并没有随着顾胜澜的停止而消失,相反却在那光晕之下,石壁上的字符越来越多,已经完全超出了当年李庆阳所传授给顾胜澜的那些,不一刻的功夫,整个的石壁已经布满了文字,字字闪着微弱的金色光芒,让人看上去生出一种敬拜的感觉来。 顾胜澜有些发呆的看着那石壁上的字,此刻他才恍然醒觉过来,这石壁上此刻所展示出来的,正是一部完整的三卷天书。 当年天都谷祖师将三卷天书遗留与琉璃幻境,后经辗转,被李庆阳盗走最后一部,而其他的两卷,又在林破念入魔之时被毁掉。本来这道家真典除了顾胜澜所记的那最后一部以外,其他已经算是再无遗本了,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任谁也没有想到,在那无字影壁之上,因为两卷天书在上面反照了千百年,竟然留下了影印之像,此时受顾胜澜道法所激,一并同出,将一本完整的长卷展示给了顾胜澜。 至此三卷天书归一,而顾胜澜机缘巧合之下,竟有幸读到,本来顾胜澜所知的最后一卷虽含天理,但因为顾胜澜本身与道家修为不深,却无法融通,如今加上这头两卷书本,顾胜澜顿时若阅妙理一样,一时间竟是浑然忘我,在那虹光异彩的琉璃之境,悟得大道。 那影印之壁在完全展示出所有的字符之后,又逐渐的消褪,那金色的字体渐渐的消失无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独那流光溢彩的虹光,却是充斥着整个洞府,而顾胜澜则端坐在那高台之上,这高台,不知道坐过多少天都谷的谷主,最早是那夺天地造化的老祖师,昔日是一念不明而落魔道的林破念,如今则是独臂的顾胜澜。 在虹光之中,顾胜澜身影若实若虚,一切都仿佛变的不再真切,唯独那手掌之中,却有一阵若水纹一般的光芒在渐渐的扩大,那光芒此时在顾胜澜的手掌之间,丝毫没有半点的刺眼,相反更显柔和,徐徐之下,那光芒如水而流,渐渐转化成了太极之像。 混沌之初太极生,清者为阳浊为阴 那阴阳双鱼在那光芒之中缓缓流转,显得平和而安宁,仿佛一切的神奇都尽在其中一样,万邪尽诛,大道正位,忽然之间,四道利光从太极之中闪出,一转而化,却正是那久久沉寂了的四把神兵。 红莲、冰魄、射日、回春 这四把已沉寂了不知道多少个岁月的神兵,终能聚在一起,只见那锋刃之间,不时的跳跃出形色各异的光芒来,那嗡嗡的剑鸣之音已充斥了整个的琉璃环境。 顾胜澜端坐在高台之上,双眼注视着这四把神兵,以天书为介,自己终于领悟剑图之力,将四把神兵运与掌控之中。 一二二 前夜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这是一个天命的日子,两个巅峰般的人,在这一日,终将对决。 一个集魔妖与皇族血脉与一身,修成了魔帝尊王般的人物,一个却是临仙门而不入,有谪仙之体,又将佛道融与一身,两个人注定了是要对决一战,而也势必要以其中一方的败亡为结果,这便是宿命。 十万大山之间此时已经是妖气弥漫,整座山脉已经被南荒妖军所占领,而当日镇守这个苍山龙脉的锁心殿,已经全部的撤了出来,毕竟如今两者的力量相距太过悬殊,留在那里对抗也是徒劳,反不如一者保存实力,而另一者则是等待着那决战的一日,若当真顾胜澜战事不利,如今这中原的修真必然全力而出,与那妖军做最后的一搏。 八月十五,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让人既期待又恐惧的日子,没人知道这一天等待中原的会是什么结局,或者被妖军的黑暗所吞噬,或者将魔王击溃,挽救神州与狂澜之中。如今那个人的名字已经传遍了神州,那个若彗星一般崛起的人,一肩担起了整个中原的安危。 鬼冥自己坐在大帐之中,似笑而非笑的看着帐下的这些人,自己将舍利吞噬了之后,这些天来,已经是自己感觉最为舒畅的日子,每一天,他都可以感觉到力量的增长,那舍利已经完全的转化成了魔帝舍利,再加上这副身体,那高贵的皇族之血脉,恐怕就是千年前的魔帝复生,几百年前的天骄烈云再世,也未必能达到自己今天这样的修为。 有这样的能力,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八月十五,在鬼冥的眼睛里,却不过就是一个界限罢了,一个将中原完全吞噬成黑暗世界的界限,在这一夜,不会因为月之圆而光照大地,却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和寒冷把一切的生命吞噬。 鬼冥此时油然而生出一股的自豪来,如此的伟业,即便是当年的烈云也未能做到,如今却要在自己的手中成为现实了,贵为人魔两皇,此一刻他几乎有些的期盼这个日子快点到来了。 而在天都谷的顾胜澜,此时却让大家感到万分的焦急,自从顾胜澜进了那琉璃幻境之后,竟是半点声息都没有,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任人如何的召唤,也没有反应,而那琉璃幻境,也似乎完全的封闭了,如此偌大的神府,一下子从天都谷之中蒸发了一样,华青云几个人施展全身的解数,也无法觅到一点的痕迹,无奈之下,只有等待了,那八月十五,此时仿佛成了一个魔咒,一个要命的魔咒。 “师兄,以你看来,胜澜到底会怎么样?”此时一向沉稳儒雅的华青云,也似乎没有了主意,向曾青水询问道,想从这个师兄这里讨出些主意来。 曾青水此时也是一脸的苦涩,他素来是不拘小节,为人又有急智,这些日子许多的东西都是他提出来的,包括让顾胜澜进入琉璃幻境一尝试,没有想到的是顾胜澜却一去而不复返,非但是不复返,如今根本是连半点的踪迹都寻不到,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就没有琉璃幻境存在一样。 他看看华青云,苦笑一下,说道:“师弟,如今已经是到了这个地步,怕是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现在人已经是找不到了,以我等的修为也根本不知道那琉璃幻境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眼见着期限已经是越来越近,我们也只能是按照最坏的结果来预计了” 华青云双眉紧锁,问道:“如今胜澜人消失不见,还有什么能是最坏的打算!” 曾青水摇摇头,说道:“师弟你当真是有些急糊涂了,想那鬼冥还会管你人在不在吗?八月十五,必然是妖军大起,吞噬中原!原本若胜澜在的话,我们尚有翻身的机会,如今怕是没人能抵抗那鬼冥了……” 华青云也是微微的一震,知道曾青水所言非虚,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当中,半晌抬起头说道:“无论胜澜在不在,我等都必然是血战到底,绝不能眼看着妖军肆虐!” 众人点了点头,心情却是无比的沉重,每个人都知道,即便是顾胜澜在这里,也必然是一场生死之战,那满山遍野的妖军,任谁都会生出头疼的感觉来。 只不过让人庆幸的是,此时的天都谷,在几位院主的力主之下,一改昔日事不关己的态度,而与锁心殿一起,共抗妖军,这也让人稍稍的有些安慰,毕竟现如今单单依靠锁心殿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那无数的妖军狼骑,而天都谷,无疑是如今中原修真力量尚有保存的大派,如此也算是大大的增加了获胜的把握。 就这样,中原残存的两股力量,又悄悄的凝结在了一起,唇亡齿寒,若妖军获胜,任谁都不能独存。 深夜的天都谷,显得有些的清冷,那一泓弯月若玉,将这隐云别院罩在其中,众人在这清冷的深夜之中,似乎都有着一种复杂的情怀,或低沉、或慨叹、或等待、或无奈,八月十五圆月之夜,这几个字牢牢的占据着所有人的心。 高崖之边,借着那半崖的月色,一个俏丽的人影正有些柔弱的站在那里,衣带在微风之中飘动,那俊俏的脸色却是充满了忧伤,这人却正是华笙,此时那双眼睛里似有些的迷茫,又似有些的期待,她从没有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顾胜澜消失,在她的眼睛里,顾胜澜从来不会逃避,可此一刻,顾胜澜,你又在哪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每每一想到这里,华笙就感觉胸口似有东西压在上面一样,千里明月,照得憔悴伊人,只为相思只为情,却这高崖清冷色,任谁晓其寒。 盼你归,只为你是英雄 怕你归,只为你是情人 此时此刻,华笙才当真是一团乱麻在心头,而异地之间,还有一个女孩,也在披着月色独自寻找,她白衣胜雪,眉目若画,肌肤若玉,偏偏却又有些的调皮和灵动,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是精灵还是仙子。 夜披星辰,虽有孤单却是丝毫看不出有半点的不适,相反却似乎对这一切都有些的好奇,那眼睛清澈的若一泓清水,丝毫找不到半点俗世尘华的影子,让人一眼望过去便满是怜惜。她却正是从那极北鹊山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女孩。 这漫漫的长路,在很多人看来是枯燥而乏味的,可在她的眼里,却是显得多姿多彩,说来那鹊山仙境一样,什么样的景致都有,可在她的眼睛里,却完全比不上这一路上所看到的一切,这一路上所看的,虽然比不过鹊山那般的绚丽,可却多出那份真朴,一花一草一树一石,皆是自然。 女孩似乎一点也不愿意施展法术,这深夜之间,也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而那双小脚,似乎不沾尘埃一样的,踏在那泥土之上,竟仍是晶莹若玉质,女孩走了一会,却忽然的停了下来,两道秀眉微微的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东西让她感觉到困惑。 她想了一会,伸出手来,只见那皓腕之上,有一串的手链晶莹剔透,在这深夜之间,竟也丝毫不被这浓浓的夜色所掩盖。女孩摘下了手链,用双手合与掌心,拢与胸口,双眼闭合,仿佛在祷告什么一样。 随着女孩的动作,再看女孩双手之间,忽然有丝丝的光彩从指间流出,那光彩仿佛水一般的,却是有七色的光晕,转瞬之间越来越大,女孩睁开眼睛,把双手展开,只见那串手链,已经变的光华夺目,冉冉从掌心升起,悬在女孩的头顶之上,女孩双眼此刻闪出一丝异样的神采来,望着那串手链中央,可旋而又有些的失望,只见那手链中央若有一丝丝的薄雾笼罩一样,丝毫看不出半点的东西来。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女孩微微的皱了一下鼻子,又轻轻的用脚踝跺了几跺,模样煞是可爱。 她又看了看那串手链,仍是看不出半点的东西来,似有些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双手向那手链召去,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见那手链中央忽然若水纹一般的出现了一丝的波动,女孩脸色一喜,忙仔细的看过去,再看随着那波纹的抖动,手链的正中央,竟是出现了一副的画面,那画面中正有一个男子从石路树间走出来,只见那男子俊朗非凡,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眉宇之间一团的凝重之色,却正是在那琉璃幻境之中的顾胜澜! 女孩眼见此景,脸上顿时绽开若花一般的笑容,小嘴儿一翘,有些得意的说道:“到底还是被我找到了……” 而此时的顾胜澜,一个人走在这小路之上,忽然心头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这种感觉是如此的久违,顾胜澜心猛的一跳,待想要寻个究竟的时候,却忽然又若潮水退却一样的消失了,弄的顾胜澜竟若个傻子一样一下子呆在了那石路上。 石径幽远,身后是那神奇的琉璃幻境,而前方则是天都谷正院,此时的顾胜澜,就那样呆呆的愣在了那里,似乎一下子忘记了自己从琉璃幻境所看到的天书,一下子忘记了自己与鬼冥那场不死不休的约定,只仔细的回味那方才一瞬间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动人,如此的让人沉醉…… 自顾胜澜进入到琉璃幻境之后,原本已经如同废地一样的琉璃幻境忽然又奇迹般的复苏过来,凭借着当年李庆阳留给顾胜澜的最后一卷天书,将整部天书又影印了出来,而顾胜澜,则第一次完全的读到这些。 如此轮回,当真是让人难以揣摩得到,此时顾胜澜从琉璃幻境之中走出来,脑海里所想到的,却是当年李庆阳临去时所说的那句话:冥冥天意之中,我却在这棋盘中投入了一粒变数……现在顾胜澜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变数,当真是让自己都难以琢磨,任谁又能想到,当年李庆阳盗出的最后一卷天书,竟然成了那整部天书的火种,将原本已经毁在琉璃幻境的两卷天书恢复出来,而自己这个曾经被天都谷赶出来的弟子,竟阴差阳错的成了这最后的传承者…… 方才那般熟悉的感觉,实在是太亲切了,那就如同是自己千百回梦中所见,千万次心中所念的一样,即便从未相见,但只一个擦身而过,就知道彼此眼神中的延绵。 顾胜澜知道,自己的琪琪回来了,虽然还没有见到,但只有琪琪才可以给自己如此的感觉,而在这个世界当中,也只有琪琪,可以即便远隔千万里之遥,也能寻到自己的踪迹。 当年自己把琪琪送到鹊山的时候,曾把那串冰晶链留了下来,而自己则在上面留下了印记,因而,只要有这串冰晶,就可以寻到自己的踪迹。 可如今,自己却又如何的与她相见……此一刻,顾胜澜几乎想立刻的御剑而去,寻找琪琪的影子,可如今,若自己离去,还有谁可以抵抗那魔王,还有谁可以将那数十万计的妖军退与大山之外。 顾胜澜终是按了按那激动的心情,迈步向前走去,在前面,是天都谷正院,而那里,正有许多的人已经等待的心如火烧。 华青云,曾青水,还有华笙等等,如今许多的人都聚集在灵谷殿之内,每个人的脸上都似有阴云萦绕一样挥之不去,谁也没想到到后的关键时刻,竟然失去了顾胜澜的踪迹。 那琉璃幻境是任谁也进不去的,大家也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顾胜澜此时身在何处,也无从知晓,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可八月十五已在眼前,此一刻,即便整个天都谷都可以等,可那魔王又怎么可能等…… 非但是华青云几个人,即便是马青池杨青书这几个素来与之不和睦的人,此时都已经感觉到那迫在眉睫的压力,此时再无法旁观。 整个的灵谷大殿,异常的沉闷,只那一盏盏的明灯,在大殿之上摇曳不止,似正预示着那风雨多变的神州。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大殿的门口传来一阵的脚步声,那声音徐徐而至,似丝毫没有感觉到这大殿中那异常沉闷的气氛,随即殿门一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众人一愣,要知道此时殿中聚集的已经是天都谷中身份最高的人了,寻常弟子根本不敢如此随意的进入,待抬头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不禁齐齐的惊呼了一声,只见这进来的人,却正是顾胜澜。 只见此时的顾胜澜,面带着一丝的微笑,正看着所有的人,华青云率先走过来,急切的问道:“胜澜,你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顾胜澜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一切都好,让大家担心了……”说罢向前迈步,越过众人,向那高台之上走去。 灵谷大殿,素来是天都谷的标志,也只有在非常时期,灵谷大殿才会打开,而那高台之上,则是整个天都谷至高无上的谷主所在的位置。 那把椅子,在这千多年漫长的岁月当中,已经坐了六位谷主,如今马青池虽然名为第七代谷主,但却无法再复前六位谷主之威,更无法与当年林破念所传位的顾胜澜相比,所以现在名不副实,说来也是悬而未决。如今那把椅子之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而顾胜澜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向高台走去,径直的坐在了那把椅子之上。 此举让大家都不禁吃了一惊,不知道顾胜澜何故如此,难道是修炼的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吗。而马青池的脸色,也更加的难看。华青云也对顾胜澜的此举有些措手不及,沉声说道:“胜澜,你这又是做的什么?” 却只见顾胜澜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身下的位置不同,他看看大家,淡淡的说道:“它只是一把椅子,大家且坐下,我有话要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坐了下来,看顾胜澜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顾胜澜一只手,抚了抚那椅子上的扶手,又摇了摇头,说道:“月圆之约,乃我一人之约,只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不需要其他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顾胜澜要说的竟是这事,别人尚未答言,华笙已经是急的要掉下眼泪来,站起来就要说话,可顾胜澜却似没有看到一样,已经从那椅子上站了起来,从高台而下,向外走去。 随着那徐徐的步子,顾胜澜的声音又响起:“若我不幸战败,望各位保存实力,以有再图之人,另琉璃幻境之中,三卷天书已出,唯有缘人可得……” 此时顾胜澜人虽还没有走出这灵谷大殿,可声音却已经飘忽不定一样,让人徒然的生出怪异的感觉来。 华笙此时眼睛里已经全是眼泪了,她一步横在了顾胜澜的面前,小脸之上泪花若雨,说道:“你不让别人去,却又怎么也不让我去……” 那知道顾胜澜却仿佛没看到一样,仍是身子不停的向前走来,华笙此时虽然哭的泪水连连,可脸上却是倔强不已,偏偏的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 华青云眼见此景,生怕华笙惹出什么不愉快来,连忙上前想拉开华笙,那知道却是来不及了,只见顾胜澜的身体,竟直直的来到了华笙的跟前。 华笙看着这梦里不知道梦过多少次的男人,再也控制不住,忽然张开手臂,向顾胜澜抱了过去。 却哪里知道,一抱之下,竟然抱了一个空,华笙不禁一愣,再看华青云那拉向华笙的手,也停了下来,脸上却闪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华笙奇怪,再回头看,却只见顾胜澜的背影,已经走出了灵谷大殿。 “爹,你怎么不拉住他!”华笙哇的一下哭了出来,转身就要去追。 华青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拦住了华笙,脸上有些苦苦的一笑,说道:“孩子,别去了,他其实早就已经走了……” “你胡说,他分明刚刚走开……”华笙哭的泪人一样,显然已经是伤心到了极点。 华青云摇摇头,说道:“傻孩子,我们看到的都是影子啊!你知道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抱到他吗?就因为他是虚像啊,穿过了你的身体……” 华笙闻言,顿时一愣,回头再看大殿之外,已经是一片的月色,再没有半点的人影…… 11月11日:光棍节,祝若我一般的光棍节日快乐…… 一二三 圆月之夜,群山之巅 第123章圆月之夜,群山之巅 十万大山之间,妖气弥漫,鬼火莹莹,如今这块龙脉之上,早已经不是昔日那锁心殿所的仙山,相反自武王战败之后,鬼冥那无数的妖军就安了这里。 昔日武王身死沙场,大祁上下震惊,那皇城里老迈衰败的皇帝几乎要迁都以避乱世,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原本那妖军已经是一马平川可以直下神州,却偏偏没有再动作,而是安了那十万大山之,似乎等待着什么。 虽是如此,但举国上下已经是一片恐慌,使原本已经是衰落的大祁加的凋败。 群山之巅,龙脉之,此一夜山风阵阵,树影婆娑,那一捧的月光,将那参差不齐的树木投到地面上,画出斑驳的影子来,时而随风摇曳,让人不禁生出一种错觉来。 顾胜澜一个人站山之巅峰,任月色投下来,将自己拖成长长的影子,双眉却是微微有些拧一起,似乎有许多的心思,这华月之下让人挥之不去,那英朗的面容上,始终是那淡淡的忧郁,随长而起,随长而舞,又随长而落下。 这一夜本该是赏月观花醉伊人的风情,而自己却这群山之巅将天下两个字挑起,任多少年之后,都无人会知,这一夜,此一刻,顾胜澜所想的不是一战功成之后的流芳,不是力拒艰险的刚毅,而只是那暗自的一丝柔和…… 站顾胜澜对面的,是一个华服的人,这人身材与顾胜澜几乎相仿,生的眉目有威,举手投足之间有雍容之姿,让人一看上去便觉得非是常人所能比拟,这人却是鬼冥。 此时的鬼冥,却也似乎有说不出的心思,而站顾胜澜的对面,双眼异彩连连,这一战他已经等待了好久,管手下有无数妖军,可对于鬼冥来讲,只有把顾胜澜战败,才可算是真正的把原修真踩脚下。所以他宁可自己那原本已经可以吞噬原的妖军滞留这大山之间,而自己苦苦的等待与顾胜澜这一战。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鬼冥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恨他,若没有这个人,恐怕自己此刻早已经踩的原瑟瑟抖了,可那样自己又会觉得然无味,此时,鬼冥忽然觉得自己期待的并非是那高高上至尊,而只是这一战…… 顾胜澜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鬼冥,似乎这一战与他来说,丝毫没放心上一样,而眼前的这个人,也只不过是个平常人…… “你,爱过吗?”忽然,顾胜澜张嘴问道。 鬼冥一愣,仿佛没有听清楚顾胜澜的话一样,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顾胜澜看着鬼冥若吞了一个鸡蛋一样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相比你是没有爱过了……可惜,你却感觉不到那其的滋味了……” 鬼冥古怪的看着顾胜澜,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此刻,这个年轻人竟然会问自己如此古怪的问题,他顿了一顿,晒然一笑,说道:“修行之人,早已经淡去了这凡尘的俗事,哪里来得这么许多的啰嗦!” 顾胜澜摇了摇头,说道:“修道千年,却又如何?君临大地却又如何?你看这日月轮回,阴阳交替,寻常人只道是黑白分明四季分化,却又怎么知道那一朵花开也有声音,一片雪融也有悲伤,你只道是把一切都握手就是快意,却不知道你早已经失去了许多……” 鬼冥听的顿时一愣,脸上显出复杂的神色来,顿了一顿,又重回复了那阴冷的表情来,说道:“说的这许多的废话,有什么用,当我是要和你辩论的吗?借这满月之色,我们就不用逞口舌之风,来浪费这大好的时光了!” 说罢双手之间已经呈现出一股淡淡的黑色来,说道:“且让我看看你如今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顾胜澜眼看着他的双手,两道剑眉却微微的拧到了一起,只见此时鬼冥那双手之间,一团的黑雾渐渐凝成,可让顾胜澜感觉到有些吃惊的是,那团黑雾之,却似有点点的金光一闪而过,那黑雾的衬托下,显的特别的明显。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鬼冥,想不通鬼冥一身魔界修法,怎么会有那金光出现…… 鬼冥有些得意的看着手那团黑雾,说道:“你且说什么花,看什么雪,如今却又如何的看得明白我?”说话间那团黑雾冉冉而出,向顾胜澜飘去。 顾胜澜望着那团黑雾,双眼露出凝重之色,眼前的鬼冥与当日十万大山与自己斗法的鬼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当年封印台上,鬼冥一出,邪气冲天,若万鬼同出一样,而如今的鬼冥,就这样的站你面前,你却丝毫感觉不出那邪气来,可你又偏偏知道这个人的邪恶。 就如同这团黑雾,明明是魔门之法,可却又裹夹着那点点金光正气,让你完全想不出来这个修魔之人是如何把两者融一起的。 虽是如此,顾胜澜单手捏金刚法印,口似念念不绝,却见那手捏的法印,幻化而出,向那黑雾笼去。 两人似乎都尝试对方,而不想一出手就雷霆万钧将自己的底子露出来。 却见那幻化而出的法印,向黑雾笼去,当年顾胜澜便凭借着金刚手印,将林破念惊退,而今顾胜澜已近天人之修为,这金刚手印之法是威力不可小窥,所以顾胜澜虽然摸不出眼前鬼冥的虚实,但这团黑雾却还是不放眼里。 哪知道法印金光一接近那黑雾,竟并没有如顾胜澜所想的那样,那团黑雾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转眼之间,竟就把那金光吞噬进去。 顾胜澜一惊,再看那团黑雾,将金光吸食进去之后,仿佛涨大了不少,旋而又向顾胜澜移来,就仿佛一只贪婪的怪兽一样,而所经之处,那草木瞬间均被染成了黑色,却是不死,却又以一种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模样迅速的生长…… 那团黑雾,就仿佛可以感染一样,顾胜澜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以诡异的速增长的花草和那团越聚越大的黑雾,怎么也没想到鬼冥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以前那邪气纵横,却是灭绝一切生机,而今却是夺生机为己用,难怪可以化出那漫山遍野的妖军来。 只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金刚手印乃大正之法,聚密宗护法之大力,即便是不敌,却也无论如何不能落得被吞噬的结果,眼前的鬼冥到底修习了什么法术,竟然可以如此。 可眼前已是不容他有思考的时间了,眼见着那黑雾离自己是越来越近,而那些被染成了黑色的草木,肆意生长,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般卷向顾胜澜。 顾胜澜一声沉喝,忽然一道红光从身上暴涨而出,整个的山之巅为之一亮,仿佛映红了半边的天空一般,再看顾胜澜手,已经多出一把烈火怒焰的长剑,那长剑修长的剑身之上烈焰吞吐,剑柄由一朱雀神鸟之口而出,威武异常,却正是红莲神兵。 鬼冥忽然一个诧异,觉得眼前这把剑却是与当初顾胜澜与自己斗法时候所用的剑不一样了,但那气息却是一摸一样,只不过为的强大了。 只见顾胜澜手握红莲神兵的一刻,全身似浴火而出一样,随着红莲所指,一道烈火直卷向那黑雾而来,空气之顿时弥漫出一股的焦灼的味道来,那团黑雾原本已经是肆意张狂,此时却忽然的收缩起来,似乎感觉到眼前这烈焰威力之巨一样。再见那烈焰,从红莲上脱体而出,顷刻之间,便直直的点了那团黑雾的正心。 顿时一阵怪异的声音从那黑雾之传了出来,那声音就仿佛是不知名的东西痛苦的挣扎一样,时而仿佛啃食骨头,时而又仿佛哀怨呜咽,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顾胜澜冷眼看着那团黑雾,只见原本那些被黑雾感染过,肆意张牙舞爪的草木,此时已经全然的萎缩下去,只不过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枯黄的颜色仿佛已被冬霜所侵。 再看那团黑雾,此时烈焰的灼烧下,已经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来,仿佛那黑雾之有东西不停的爆炸一样,而那点点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整团的黑雾,极速的萎缩下去,眼见着已经消失视野当。 却这个时候,顾胜澜忽然冷哼了一声,额头正那天目竟猛然的睁开,射出一道纯白色的光芒来,直向前笼过去,只见那光芒的照射下,竟有一点肉眼难辨的黑色,正以骇人的速向顾胜澜奔来,此时被那天目的光芒一照,顿时嘶的一声化为乌有。 鬼冥略有些笑意的看着顾胜澜,颇有些意味深长,只一招之下,竟然让顾胜澜连换三种法术,不可不让顾胜澜警觉,没想到此时的鬼冥,修为竟是突飞猛进一样。 鬼冥哈哈一笑,高雅的摆了摆手,说道:“若你技只与此,那怕是这地方你是再也走不回去了……” 顾胜澜也是淡然一笑,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的精进了,还好还好,若你仍是当初那几般修为,我却要失望了” 鬼冥冷笑一声,也不再答话,实际上两个人已经是这正魔两界的巅峰人物,若非大道不同,说不定当真可以惺惺相惜,只不过水火终是不融。 顾胜澜手持红莲,却已经是剑指长天,此时山风阵阵,衣摆随风而动,而那头顶之上,不知道何时起,竟然卷起层层的乌云来,那黑压压的云彩自西而来,一层层的堆积起来,登时让人生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而鬼冥眼见此景,脸上也显出凝重之色,似乎已然知道顾胜澜所施何法,知道此法的威力。 此时那层层的乌云之,已经不时的闪出道道的电光来,却是悄然无声,而原本那阵阵的山风也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整个山巅之上,就仿佛有巨石头压胸口一般,已经沉闷的让人快要窒息。 鬼冥那双一向隐藏袖的双手,此时已经悄然的露了出来,十指微微的急速抖动,似颇为玄奥,让人摸不出头绪来,反到是那已经宛若电网一般道道闪出的电光,让人感觉到,似乎正聚集着巨大的能量,那悄无声息的宁静已经是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顾胜澜的红莲之上,此时电光不住的游动,那锋利的剑尖,似乎因为凝聚了太多的能量,而出嗡嗡的声音来,这连山风都已经消失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的明显。 鬼冥的脸色此时已经是由白转成了暗色,只有那道道电光之下,才可见那双眼睛已经化成了乌黑的妖瞳,忽然他身形微微一动,似乎有些不堪这空气的沉闷一样,却只是这细微的一个动作,顾胜澜的红莲已经长剑所引,直劈向鬼冥。 只见顷刻之间,天空之猛的划出一道巨大的电光,随之一个个火球从天而降,朝鬼冥炸去,而顾胜澜手的红莲长剑,已经斗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来,雷声滚滚,直直的朝鬼冥劈去。 太乙奔雷诀,这便是天都谷成名已久的太乙奔雷诀,而顾胜澜以此刻的修为施展出来,已经足可惊天动地了。 鬼冥脸色已经由暗灰转成了青色,周身上下已经完全被蒙蒙的血色所笼罩,此时那团团的火球炸他的身上,竟全由那层血色所抵挡,虽是如此,天雷之威怎可小窥,那若雨般的火球怒雷之下,那血色已经是黯淡的几乎要破灭一样,堪堪刚可抵挡那怒雷之威,而红莲那道利芒,已经到了眼前。 鬼冥双手合拢,指问心,随而高举过头,一阵漩涡般的气流从那指尖应运而出,转眼之间竟已经是龙卷风一样,直直的吸入了那红莲的利芒。 只见红莲的利芒那龙卷风一样的漩涡之,光芒一闪,竟然丝毫没有半点的抵抗一样,瞬间消失了那呼啸的漩涡。 顾胜澜一惊,只感觉一股巨大的牵引之力从手的红莲传过来,那牵引的力量来势汹汹,仿佛要把手的红莲夺走一样,顾胜澜面色一冷,手红芒再暴,此时那整个的剑身已经通明若火,让人几乎无法正视。 而那漩涡却是越来越大,半空之已经若一个不断扭动身体的巨大黑龙,出一声声凄厉的嚎叫,飞速的向前移动,而那巨大的龙口,则吞向了顾胜澜。 顾胜澜身形巍然不动,丝毫没有半点要躲闪的意思,相反那一双朗目闪出从未有过的神采来,看着那几乎已经到自己跟前的漩涡怒流,单手似有意无意间将红莲横了前胸。 鬼冥嘿嘿的怪笑两声,看着顾胜澜说道:“果然是有胆子!” 说话之间,那怒龙一般的漩涡已经将顾胜澜整个人吞进了黑洞之,隐约之间,那入口之处电闪雷鸣,而那巨大的力量,仿佛可以瞬间的撕裂任何的东西一样。 没谁能料到,只弹指之间,鬼冥竟然可以转化出如此巨大的能量来,没谁能料到,顾胜澜此一刻,那执拗的脾气又冲了上来,竟然以身试险…… , 一二四 魔帝重生,破煞西来 第124章魔帝重生,破煞西来 漩涡若怒龙一样,半空之搅动天地,一路而过,山巅之上那四散零落的大块石头被巨大的力量拉扯进去,又瞬间的被粉碎成碎小的石块。{最新更新阅读请访问.}那漩涡之不晓得有多大的力量,但那气势几乎让人生出可以吞噬一切的感觉来。 只顷刻之间,那漩涡便来到了顾胜澜的眼前,又丝毫没有半点凝滞的,将顾胜澜的身体吞进了龙口。就仿佛吞进入的不是当今原修真巅峰的人物,而只是若草芥一样。 随着顾胜澜被吸进进去,那漩涡猛然之间爆出一道道霹雳电光,那漩涡也忽然加速了旋转,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催动一样,再用那旋转的可怕力量,以那电光霹雳将顾胜澜生生的撕裂,就如同那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一般。 鬼冥站不远处,看着那巨大的漩涡怒流,脸上始终保持一种诡异的笑容,原本长昊那张雍容华贵的面容,此一刻却闪动着几分的妖魅,而那双修长的双手此时却是五指张开,似乎正准备用力的抓着什么东西。 一层层的黑光不住的向外倾泻,此时的鬼冥,那层层黑光之,却是有着淡淡的金色,让人几乎错觉为正道之气。 却这个时候,那漩涡之原本怒吼一样的沉雷,忽然间的消失了,原本已经充斥了正个的山巅,可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虽是如此,但却给人一种被忽然抽空般的感觉,让人血液翻涌,几乎窒息。 鬼冥原本那张诡异的脸上忽然表情一变,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不对,眼前这个一手促就的漩涡已经是非同凡响,说来只凭借这一样,便可以傲视这原了,但鬼冥也知道顾胜澜绝不会被如此轻易的落败,两个人乍逢交手,便仿佛谁都不肯让这场斗法快点结束一样,但不管怎么说,方才局势却是一直自己的掌控之,即便是顾胜澜以红莲破法,却仍跳不出鬼冥的算计之,可如今却忽生异变,让鬼冥猛的一愣。 就一诧异之间,鬼冥忽然身形向后猛闪,速快的几乎完全超出了距离空间的界限,而就下一瞬间,再看那整个漩涡之,忽然整体的爆炸开来,那刹那间的沉静,漩涡之就仿佛一下子卷吸了太多的能量而无法再容纳一样,瞬间的沉静只因为这后的爆炸。 只见那庞大的漩涡气流忽然从内向外,爆出一阵刺眼的红光来,那光芒几乎照亮个整个天边,而由此为心向外扩散,那耀眼的红光顷刻之间蔓延了整个山巅,顿时只闻得天边砰的一声巨响,整个的十万大山仿佛摇晃了数下一样。 这十万大山乃是天下龙脉,经历何止千万年的风霜侵袭,早已经是坚固无比,否则也不会牢牢将那彪悍的南荒狼骑拒与荒漠这么多年,可就方才那砰的一声之,整个的十万大山就仿佛根基被动摇了一样,顿时飞沙走石,一块块巨石裹夹着无数的树木泥沙,从山体滚落而下,轰轰之音不绝与耳。 一股巨力直向鬼冥潮水般涌过来,即便是此时鬼冥见机的早,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方才那地方,但仍可感到这股巨大力量的可怕冲击,一阵阵的热浪扑面袭来,那气焰若火一般,鬼冥那飘散前面的几绺头,竟被烤的有些弯曲。 远远看过去,只见那红光映天,依稀之,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人赤红色的光焰,正悬半空之上,倚剑长天,一头火红的长,飘逸飞扬,这人的身后,一对巨大的翅膀,五彩流光,火焰转动,仿佛浴火而出一般,却正是刚刚被卷进了漩涡的顾胜澜。 “朱雀临世!”鬼冥的瞳孔紧缩,看着眼前此景,上古神力果然是惊世骇俗,单单是这股力量,这世间怕就已经没几人能抗衡得了。 顾胜澜此时双眼已经是火红一样的颜色,他看着鬼冥,摇了摇头说道:“当日你落败,今日你仍无法改变这战局!” 鬼冥嘿嘿一笑,说道:“只以为你有朱雀之力,便可以斗败我吗?”说话之间,鬼冥的身体冉冉飘起,那一身的贵服这红光的掩映下显得特别的乍眼。 顾胜澜双眼看着鬼冥,只见鬼冥的双眉忽然一缩,似乎有些的痛苦,而从他的身体之,却传出一阵细微的咯咯声音,那声音就仿佛是骨头互相摩擦一样,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却是刺耳之极。 忽然鬼冥双臂张开,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声音就仿佛是堆积了无数岁月的怨恨一样,充满了绝望和杀戮,这深夜群山之间,回荡不已,再看鬼冥的身体,从背后竟然忽然长出两块凸起,初时只是微微有些的隆起,而后却是越来越大,后竟顶破了衣服,随着两声清脆的撕裂声,那两块凸起迎风而展开,竟化成一对巨大的翅膀。 那巨大的翅膀之上布满了褶皱,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一层的皮包一个骨翅之上,和那蝙蝠的翅膀竟是有些的类似,此时收缩鬼冥的背后,而鬼冥的前额,已经长出了两个弯弯的犄角来,看上去诡异无比,而那张脸上,却再非方才那般的镇定,相反却是充满了死气,没有一点的生机,一双眼睛仿佛两团鬼火,闪着绿光,仿佛从地狱而来一样。而那一身的衣服,已经全数的裂去,相反身体上生出一片片的鳞甲,漆黑若墨。 站光焰的顾胜澜,眼见鬼冥如此的变化,却感觉似曾相识,忽然想起了当日云泽炼鬼教的总坛,曾经看过这般的雕像,只当然全然没有意,而今却没想到鬼冥竟可完全的变身而出,他双眼若炬,缓缓的吐出两个字:“魔帝!” 鬼冥恍若未闻,那一双如同鬼火的眼睛闪烁不定,一张变形的脸的不住的涌动着缕缕的黑气,而呼吸之间,竟是一股股的幽绿色火焰,眼前的顾胜澜,鬼冥就仿佛丝毫没有放眼里一样,他双手一阵,只见手黑气凝聚,竟化出一把宽刃厚剑来,那大剑宽大的剑身和粗大的剑柄之上,跳动着幽蓝色的法符,似乎凝聚了巨大的力量一样,无坚不摧。 “呜……”鬼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似乎积压了千年,而今天终于得到舒展一样,那张已经变的陌生的脸上显出一些古怪的神情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顾胜澜,好半天才用一种沉缓而威严的口气说道:“你还要与我战吗?” 顾胜澜摇了摇头,却只说了四个字:“一战到底!” 鬼冥抬起手,举起那宽大厚重的长剑来,说道:“世间千年,恍若白驹过隙,怕是再没有记得我魔帝至尊了!凡夫俗子,大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闲时只知道求神拜佛,只道是青天上,却又怎么知道那些的假神假仙也不过是一派的虚假,何如自己逆天而行!” 说话之间,魔帝一派的傲然不群,将这苍天神明全然不放眼里。 顾胜澜双目一寒,说道:“你只道是芸芸众生皆为凡夫俗子,便可以生杀若草芥!这天下只你一个人不平吗?那武王英雄一世,比你又如何!” 魔帝听罢晒然一笑,说道:“都不过是痴痴固执之辈,活着又有什么用!” 说着又看了看顾胜澜,说道:“原以为你能有所不同,看来却也不过是一样的看不透!便让我了去你的心愿,待我魔军将这世间的混浊荡清,也好让你能知道自己有多无知!” 说罢那手的厚重大剑猛的一挥,天空之忽然风起云涌,整个的天地都似乎这一挥之间忽然的生了扭曲,那力量似乎可以撕裂一切的生命,直向顾胜澜卷过来。 顾胜澜身红芒之,那剑力尚未及身,就感觉似乎周围的空气似乎生了古怪的变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感觉不停的受到拉扯向外抛离。周围的一切似乎已经生了逆转,整个的山巅之上,似乎陷入到了那幽冥境地,隐约之间,无数的声音从四周冒出来,让人胆战心惊。 此时红莲已经是悬空,却见顾胜澜的单手里忽然一捧的光亮逸出,那光亮仿佛一点星火般,顾胜澜的手缓缓流动,这黑暗之若忽然而来的一盏明灯般,即便是怒海狂涛亦无法将其吹灭。 再看顾胜澜那笼罩其的红光,却似乎已经渐渐的转化,又红渐白,而顾胜澜的前面,赫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那阴阳法鱼缓缓流转,亘古不变的演绎着世间的平衡法则。堪堪抵住了魔帝那巨剑一劈的力量。 随着只见那光亮之忽然一闪,有几点的光芒从其飞逸而出,那速让人几乎难以辨别,可随之那原本被魔帝一剑所扭曲的天地,又生了变化。 初那空间之忽然萌生出一点点的水气湿润来,那气息就仿佛是三月而来的小雨一般,让人感觉鼻息之间一阵的清爽,随即再一辨别,这气息之间又仿佛多了几丝的草木味道,就仿佛是雨润万物,草木滋生,那生命又一次得到了轮回而重生,即便尚未感觉到那满眼的绿色,但空气之却让人可以感觉到那生命的跳动,与之前那席卷天地一般的死气完全格格不入,由此一正一反两股的气息不住的充斥着。 魔帝那张恐怖的脸上此时丝毫看不出半点的表情来,只一双眼睛盯着顾胜澜手的那点光亮,不知道想着什么,忽然之间天地一闪,原本已经陷入黑暗之的空间猛的跳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来,那感觉就仿佛是一块黑幕被人用手硬硬的撕开一个口子一样。再看空,四把长剑金光闪闪,横顾胜澜的前方。 这四把长剑剑形各异,那古拙的剑身让人一眼便可知道这四把剑经历了多久的岁月,而那上面若隐若现的法咒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随着四剑齐出,顾胜澜的周围有道道仙光闪动,将那黑气荡。 “竟是天都谷镇谷的神兵!”眼见此景,即便是魔帝都不禁为之动容,不由得脱口而出。 顾胜澜被四剑所环绕,说不出的飘逸出群,魔帝一双眼睛深深的看着他,似乎对那传说的神兵也有所顾及,沉声的说道:“传言天都谷有五把神兵镇山,可惜千年来,除了那个开山的祖师,就再没人能将这五把神兵同时请出,没想到你竟然能请出四把来,也算难得了!” 转而魔帝又说道:“只不过据说五把神兵当,却也只有那破煞威力盛,如今这四把剑若我没看走眼的话,该独独缺了这一把剑了,可惜可惜……” 顾胜澜面无表情,说道:“何须那么多,只这四把便足矣了!” 说话间单手那光亮忽然一跳,凭空之间只见红莲、射日、回春,冰魄四把神兵光芒大涨,剑身之上光华流动,猛然之间冲天而起,随着古剑飞起,空四道利闪破出,只见四道剑芒直向魔帝而来。 魔帝鬼冥看着那四把古剑,双眼之间似两团鬼火一样,看不出丝毫表情的变化来,只那宽大的长剑迎风而劈,掀起滔天的狂浪之向那四把古剑卷过去。随着那滔天狂浪的卷起,鬼冥身后的骨翼竟然张开,那乌黑布满了褶皱的骨翼似乎充满了魔力,顾胜澜顿时感觉那股强大的气势。 “你便有四把古剑,又能奈我如何!” 顾胜澜面冷若水,任凭魔帝那里咆哮,只手光芒盛,以剑图之力掌控四把古剑。 只见那四把古剑破风而来,即便是那滔天巨浪一般的气息,仍不能阻拦剑芒之势,那呼啸的风声伴着剑芒的厉色,转眼即到了魔帝之前。只听得噗噗的声音,只见四道剑芒转眼之间,已经那魔帝的骨翼之上,留下了四个血淋淋的窟窿。 鬼冥的气势顿时一萎,仿佛那骨翼凝结了他许多的力量一样,而今竟然被古剑如此轻易的穿透,而手的大剑方才一卷之下,与那四把古剑交击数次,再看上去,竟隐约间有裂纹透出。 “果然不同凡响!”魔帝鬼冥长吁了一口气,全身不住微微的颤抖,似乎是背后骨翼被四把古剑所伤而十分的痛苦,一双鬼火的眼睛却闪出一种异常的色彩,那是一抹淡淡的金色,那鬼火般的眼睛里特别的明显。 忽然,就听见他大叫一声,只见他的背后,忽然迎风而出,竟然又生出两片翅膀,这两片翅膀与那骨翼不同,竟然是闪着金色的光芒!转眼之间,魔帝鬼冥,竟拥有了四片翅膀,而由此而来,那原本已经有些衰落的气息不弱反强大。 再看鬼冥的身体,原本那一层层黑色的鳞甲,此刻竟然再变,化成朵朵黑色莲花片的模样,若非那黑气所萦绕,几乎让人错以为是仙家之圣甲! 这便是魔帝真身吗?却为何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顾胜澜有些的愕然,看着那朵朵莲花模样的甲片,仿佛似曾相识一样。 魔帝鬼冥抬头再看顾胜澜,怪笑一声,说道:“天都古剑,却也不过如此!”说话双手一振,只见那宽大的长剑却忽然消失不见,再看过,魔帝的双手之间,竟忽然多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通体浑圆,若弹丸一般的大小,周身乌黑光,此物一出,顾胜澜终于明白了自己因而又那般古怪的感觉了,这东西便是当日那雪山法王圆寂之时留下的舍利,却没想到被鬼冥所得,竟被化成了魔帝神珠。 “小子,你还有什么本事!且让我来见识见识……”魔帝将那神珠托掌心,那珠子不停的旋转,每旋转一周,便有一层的光芒被吸食进去,而这珠子,也就扩大一圈,它就仿佛要吸进这整个天地的精华一样,不几下的功夫,那山巅的岩石,竟出现了龟裂之纹。若任由此下去,那珠子必将吸进原一切灵气,将这里化成幽之死地,那时候任谁也再无能为力了。 顾胜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欲放你归南,却不想你竟修成了魔帝神珠,若我再放你而去,便是苍生无法再安宁了!” 他看了看魔帝鬼冥,眼睛里忽然闪出一丝的哀伤来,缓缓的说道:“你当我真的无法收你吗……” 魔帝鬼冥一愣,不晓得顾胜澜何以忽然这么说,但却似乎感觉到有一丝隐约的恐惧……而今自己化成魔帝真身,有四翅加身,又有神珠保自己不灭神源,到底还有什么让自己心不安,他看着顾胜澜,只见顾胜澜站那光芒之,脸上似有一股说不出的哀伤来,却又是充满了决然,随着那高高举起的手,口清晰的吐出了几个字: “破煞即出,万恶诛魂……” , 一二五 天外飞仙 破煞,自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再见过这把传说中的神兵,人只道是破煞为剑之首,可诛杀万魔,却从来不知道破煞到底是什么模样,即便是天都谷的谷主,也从未见过此剑。 破煞,是一个谜。 顾胜澜在请出四剑之后,也曾经怀疑破煞的存在,可自琉璃幻境读遍三卷天书之后,方晓得破煞的所在,更知道破煞之威力,不可轻用。 只不过眼见鬼冥化身魔帝,更炼化成了魔帝神珠,若不出破煞,绝无法将其诛杀,更无法让这世间清净。 顾胜澜立与光芒之中,手中剑图光芒大涨,四剑齐飞,那四道利芒若闪电一般,却没有飞向鬼冥,相反却直直的刺进了顾胜澜自己的身体。 眼见着那四把古剑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顾胜澜那张俊朗的脸上终于闪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来,却是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的表情,随着四剑齐入,顾胜澜的身体猛然间光芒暴涨数倍,背后那巨大的翅膀烈焰蒸腾,顷刻之间,天边似有浓厚的乌云聚集而来,就仿佛墨水洒上去一样,只顾胜澜周身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 破煞无形,以身引之…… 顾胜澜的脑海里翻涌一样,回荡出那天书之字,一个个金色的影像不住的敲击在神海之中,而能量却是越来越盛,猛然间,顾胜澜一声的怒喝,高高的举起单手,瞬间整个人就仿佛完全消失在那无尽的火焰之中一般,再也看不到半点的影子,远远的看上去,只仿佛一把巨大的长剑裹夹着熊熊的烈火,腾空而起,仿佛要将天地劈开一般,直向魔帝鬼冥劈去。 周遭的狂风顷刻间卷裹着那浓厚的乌云带着道道闪电若雨一般从天而降,仿佛在整个的山巅上布满了一个电网一样,任谁也无法逃脱。 魔帝鬼冥那双狂妄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的恐惧,将手中那原本由舍利炼化而成的魔帝神珠高高的举过头顶,那乌黑的珠子洒出一层层的光芒来,绵绵而出,一波连着一波,却又是连绵不绝一样,将鬼冥完全笼罩在其中,竭力的阻挡破煞的一剑。 此时的魔帝,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来,自己就仿佛是那狂风暴雨之中的蝴蝶一样,即便是如何的躲闪,却也躲不过那倾盆大雨的侵袭。 只见那烈火中由人所化成的巨剑,劈在那神珠荡洒出的光芒上,却并没有丝毫的停滞,相反若摧枯拉朽一般,劈开层层光芒。 鬼冥只觉得双手已经不住的颤抖,仿佛有泰山一般的重力压在上面一样,那怒卷的狂风和天雷,已经将自己的衣角撕裂,忽然凭空之间,听到一声啪的脆响。魔帝猛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来。 再看那颗神珠,已经被破煞一剑重重的劈碎,随后,在一团再难让人睁开眼睛的光芒之下,破煞重重的劈在了魔帝鬼冥的额头之上。 弹指的瞬间 力量仿佛波浪一般,从中间而起,向四面八方迅速的蔓延,整个的十万大山轰轰作响,转眼之间,竟硬生生的被削平了小半截。 “破煞,竟是这样的一剑……”鬼冥在神明尚存的最后一瞬间,轻轻的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旋而便被破煞那熊熊的烈火所炼化,魂飞魄散,从此消失与这尘世之间。 魔帝虽去,可顾胜澜所化成的破煞却没有要去的意思,那天空中倾盆大雨带着闪电更加的肆虐,仿佛破煞一剑,已经打破了这世间的平衡一样,一切都改变了模样。 破煞之戾,不可轻用 顾胜澜身在剑中,神明尚保持一点的轻灵,只双眼却已经微微的闭合上,神海之中那熊熊的烈焰似乎已经要将自己所有的狼炼化,而若自己还在这里,必然将是下一个鬼冥…… 天空之中忽然一声清丽的鸣叫,只见在十万大山之巅上,突然升出一只巨大烈焰玄鸟来,只见它双翅过丈,眉如角质,金翅鹫尾,凤冠如火,在那十万大山之巅盘旋而起,直冲向九霄而去! 一道道的电光不住的打在这巨大的玄鸟身上,却丝毫不能阻挡它半分的去势,而身上的烈火却是越燃越烈,几乎燃烧了整个天边,那倾盆的大雨,已经完全化成了朦胧的水雾蒸汽,再看辨真切。 朦胧之中,只见那巨大的玄鸟越飞越高,而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间,天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七彩的光环,那光环即便是在那浓浓的水汽之中,仍散发着夺人的色彩,远远看过去,若一道彩虹横与天边一样,云蒸霞蔚,蔚为壮观。而在那光环之中,似隐约可见一婉约女子,正端然站在其中,望着那巨大的朱雀神鸟。 那朱雀神鸟势头不改,便转眼飞进了那光环之中,弹指而消逝,而那光环,也在朱雀完全飞进的一瞬间,消失在茫茫的天边…… 整个的十万大山顷刻之间陷入到了大雨之中,那瓢泼的大雨从天上滚滚倾洒而来,似乎要冲尽一切的混浊,还原世间一个原本的清明一样…… 清上浊沉,万籁俱寂…… 华笙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脸庞上仍挂着晶莹的泪花,适方才在睡梦之中,她似乎见到了小顾,只见顾胜澜仍是那么一脸淡淡的笑容,就那么看着自己,可任凭华笙如何的呼喊,却仍是不说话……而待自己要上前拉住他的时候,他却是一闪而去。 一切都在梦中,可却又是如此的真实,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是如此的真切。 华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却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窗外月明若昔,院子里父亲几个人正坐在那里,诉说着当夜那惊人心魄的一瞬间,记得那一刻,地动山摇,即便是天都谷如此福地都无法幸免,而那力量,来自最南端,随后,有四道利芒从南而来,若流星一般,直落天都谷,便再无半点动静…… 数日之后,南荒狼骑全数退归荒漠,远离中原,而大祁,却已经是摇摇欲坠再难中兴。只不过这尘世之事,终逃不过兴衰浮沉,哪若万物轮回,周而复始不断将生命延续。 相逢一刻,相别一瞬,都不过是如此的匆匆,便当若这人间,弹指已是千年,日后当华笙重新开启了琉璃幻境,请出了冰魄神兵,才明白那一梦之中顾胜澜的笑容那么真切又是所为何故。 有缘人,自己便是他与这尘世之间的有缘人… (全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