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等待》 1 壹 不知为什么，今年夏天的重庆一直下着大雨。 顾小西扫着从外面流进店里的水，回头看着门口断断续续的雨丝，突然想起许茹芸的一首老歌：“当雨下个不停我依然爱你，我孤孤单单留在回忆里，好想陪再你淋一场雨，要世界为我停止呼吸……” 星期三的中午，雨终于稍稍停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重来，店里只有些学生模样的人好奇地转悠，顾小西殷勤地招呼着，就算不买也是潜在的顾客，况且自己无所事事，总比站着无聊的好。 她在沙坪坝一条不热闹的街上租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铺面，开了一家小店，店名叫木偶盒子，在店里三面墙做了许多颜色及形态各异的盒子，盒子主要出租给别人展示自己的作品。盒子展示的内容不作任何限制，不管作品多烂，只要主人愿意，都可以租个箱子来展出或者贩卖，对于顾小西来说，盒子贩卖的与其说是商品，倒不如说是用来展示不同人生的小窗口。 很多人不明白顾小西为什么放弃了那么优渥的工作来开这么个小店。其实，她也不明白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也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三年前，她去了伦敦，然后把所有的回忆都抛弃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唯一带走了这个小店的创意。她在英国的街头看到了这个盒子小店，它的本名叫lenderbox，最初只做画展的，后来却慢慢发展成现在成各种各样的模式。这家店虽然和原创始者的名字有很大的出入，但她想只要开店的意义一样，其他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店里右边墙靠近里面的有个盒子是空置的，每次顾小西进店里都会有意无意地看到它，那是她自己的盒子，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放点什么进去，有时候看着那个空空的盒子，和周围满满的盒子相比，顾小西觉得自己和她的盒子一样，都是空空的，空得寂寞无比。 她看看手表，已经到六点，店外雨势变大，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了，她决定早早地关门，早早地回去睡觉。 顾小西蹲在地上正在收拾了一下店里的东西准备关门，有个阴影挡住了她。 她抬起头看着挡住她的阴影，看到他仰起头的下巴。她站起来视线也只到那个人的肩膀。大概他大概一米八五以上吧，顾小西心里估量着。 “对不起，我要关门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明天早点来。” 他一言不发，背对着顾小西，肩膀和裤脚有些湿漉漉的，自己一个人在店里慢慢地细细地看。顾小西发现他穿了一身登喜路西服，在唐小冉的长期浸染和可以□□下，虽然顾小西没有办法使自己真正变成迎合高档品牌的人，但是对于那些品牌的认识却根深蒂固地保留了下来。其实登喜路是个比较难讨好的英国传统男装品牌，很少人能穿出那种高雅不俗的气质，但眼前的这个人倒是穿出了不同于其他人的绅士气质，一副稳重大气的感觉，让她有些好奇，忍不住 “这是你的店么？”那人看了一圈，转过头来面对顾小西。 这个人应该很习惯居高临下，顾小西想。她抬起头看到他的正面，脑海里立马浮现了一句话：“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眼前的这个人，绝对是男女通杀老少皆宜的类型，虽然脸部线条有些阴柔，但是丝毫不减他沉稳的气质，一丝不苟的装束，皮鞋擦得呈亮，让顾小西想起英国电影那些老牌的绅士，散发着运筹帷幄的霸气和上善若水的自信，多看一看便更觉经典。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他以为顾小西没听清，又换了问题问了一遍。 顾小西才惊觉她居然望着他发呆了，真是丢脸极了。 “是啊？”她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他看了看她，微笑着对她点点头然后转身拿起放在门边的无折叠的黑伞撑开，迈出店门口走进雨里。 顾小西把身体扔进小沙发里，满头雾水，算算这个穿登喜路的男人总共就说两句话，还没等她明白过来人就走了，还真是莫名其妙。一个穿登喜路的气质美男，来她这样的小店干什么呢？不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顾小西却丝熟悉的感觉，难道在哪里见过？ 唐小冉打电话来要到她家蹭饭，两人调笑了两句挂了电话。顾小西认命地冒雨到家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菜，她的小窝里只剩了些方便面而已。 顾小西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唐小冉把伞晾进厕所，走出来就说：“小西，闻瑾回来了。” 她正在切土豆丝，虽然隔着房间，却听得真切。 已经四年了…… 她想起前天在观音桥车站等车的时候，看到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是第几次？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当时她只是以为那又是一个幻觉罢了，没想到是他回来了，这次是真的。 唐小冉说：“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顾小西说：“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 “那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唐小冉有些奇怪。 “我不是说我听见了吗。”顾小西心里升起些许的不耐烦，心里莫名的烦躁。 “你怎么知道的？他联系你了？” “没有啊？这不是刚才你说的么？” “那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吗？。”唐小冉有点奇怪。 “你认为我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顾小西反问。 “我说闻槿回来了，你应该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难道还要系个红领巾，对他夹道欢迎，漫天散花，锣鼓鞭炮欢庆他衣锦还乡？” 这是她和唐小冉小学以前的最高理想。 “行行行，顾小西，你就现在得意，到时候看到他了还不知道你怎么萎靡呢？”唐小冉抱着枕头坐到沙发上，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大家六七年没见了，也从不打个电话，都是没心没肺的。” “嘀咕什么呢你，谁萎靡了，谁没心没肺啦？” “没什么，不过啊，我想你还是先有心理准备……”唐小冉顿了一下，“听说他带女朋友回来了。” 顾小西手滑了一下，不小心切到食指，她看着血悄悄地渗出来凝成一颗血珠，沿着手指滚落到地面，蕴开一朵朵红色的花…… 伤口过了一会儿才有疼痛的感觉，“嘶。”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倒抽了口气，她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像当初一样，把那一些伤口放在心里静静的处理掉，那些疼痛的感觉，现在已不是那么剧烈，应该只剩下一点点了吧。 唐小冉听见她奇怪的声音，放了枕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到厨房，就看见地板上的点点血迹。 “怎么了？你至于吗？！赶紧给我看看。”唐小冉急忙冲过去。 “看什么看啊，赶紧去给我拿止血贴！”她用完好的手把唐小冉推出厨房。 唐小冉急急地往客厅走，从电视柜下的抽屉拿出酒精棉签和止血贴。 擦酒精的时候更痛了，顾小西忍不住哼哼两声。 “现在知道痛了？看你以后还敢拿刀往自己身上招呼不？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割腕自杀呢。”唐小冉故意拿棉签多戳了两下。 “我说你轻一点行不行，”顾小西翻翻白眼，“自杀也不挑现在啊，而且我也没笨到用割腕好不好。” 顾小西想起以前跟唐小冉讨论过自杀的方式问题，其中最被她们鄙视的就是割腕，又痛有矫情，死壮烈一点就跳楼，死美丽一点就开煤气，死怨念一点就上吊，死方便一点服毒，要死又不想死的就吃安眠药，挑啥也不挑割腕这招。 贴上创可贴，血暂时止住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真没事？”唐小冉皱着眉头看着顾小西。 “这血不是止住了吗？放心，流这点儿血姐妹儿我还撑得住。” “去，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闻瑾！”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又在发挥了你丰富的想象力了吧？麻烦你了，唐大小姐，你就把你仅有的那点儿想象力用于为你公司创造经济效益，为国家的伟大和谐社会建设出一份力吧！我这点儿小事儿就不劳您挂心了。” “你少跟我贫嘴，你说，你这几年不是在等他回来？” “谁造的谣，是不是你，敢情就是你对众多仰慕我的男性同胞出卖我，耽误我嫁人生娃的宏伟大计吧？！” “顾小西，你又赖我了啊！哎呀，打小你就是个不诚实的家伙，我敢跟你打赌……” “别，我不跟你赌，赌输了惨的可是我！”顾小西笑到，一边躲开唐小冉冲过来拉扯她的手。每次唐小冉跟她打赌输了就得赌气两三天，还非得顾小西亲自上门道歉，请客吃饭了结。 “你，好，你就嘴硬吧你，到时候你看了人家两人甜蜜的出双入对，可别像当初误以为他跟隔壁班的班花儿好上了，回家就知道抱着我哭！”唐小冉恶狠狠地说。 “行，我吃亏点儿，我不抱着你哭，改你搂着我就行了呗。”顾小西依然嬉皮笑脸。 “顾小西，我跟你打赌，我要再管再管你这些破事儿，我就是猪！” “瞧你的毛病，才说上，你又打赌了！到时候我又得请你吃饭，还得管自己是猪，你亏不亏心啊你！” “顾小西，你……”唐小冉追着顾小西满屋子跑，顿时屋子里乌烟瘴气。 2 贰 虽然下着暴雨，还打着伞，但顾小西还是远远地就认出他了。重庆真的很大，在和他相处的十年里，他们从没在这个城市里偶遇过，顾小西过去曾无数次地想象着这样的情景，无论是刻意从他家门口经过，还是总坐他常坐的那辆公交车，但那些情景却始终没有上演过。 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演练了千百遍，此刻，却如此陌生。黑色大伞下的他轮廓变得分明起来，他已褪去了离开时的青涩，整个人像是铺展开来，散发着男人特有的成熟味道。 十四年，如果人生活得够长久，就是人生的七分之一，四年，十四年的七分之二，她用了七分之五的时间爱上他，用了七分之二的时间思念他，现在，他终于回来了，顾小西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走近他。 “嘿！”顾小西猛地拍了一下闻瑾的肩膀，然后迅速地蹲在地上。 闻瑾缩了缩肩膀，背部线条有些僵硬，好像害怕什么。转过头看见傻乎乎蹲在他身后的顾小西，僵硬的嘴角才勉强往上拉了一下。 “是你啊。”这句话说得如释负重，让顾小西看得好酸涩，时间毕竟还是像嘉陵江的水，缓缓地流淌了四年的光阴。 “嘿嘿！”顾小西站起来傻笑，原来偶遇并不像自己想象那样美好，两个人站在一起，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顾小西撑着自己的小花伞，站在离他一米的地方，两把伞隔开两个人的距离，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到地面上。 “决定很突然，没来得及通知。”闻瑾缩了缩脚，好让雨水不能滴落到鞋面。 “你过得还好吧？”顾小西恨死自己了，平时地能言善辩到哪里去了，末了也只能掏出这么老套的对白，像是分手很久的情侣般客套地招呼着。 “恩，还不错！”他终于笑了笑，“你呢。” “很好啊。我妈说我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呢！” 他点点头。 “嗯……” “嗯……” 沉默中，他们同时开口。 “你说吧……”闻瑾说。 “你说吧、你说吧……”顾小西拼命推让，因为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想打破尴尬的沉默。 “伯母身体还好吧？” “我说你啊，喝了洋墨水就是不一样哈。我妈就我妈呗，没见你以前到我家吃饭叫她伯母了。”顾小西放肆地大笑，掩盖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闻瑾有些尴尬。 “对了，听说你带女朋友回来了吧。”顾小西打断他，单刀直入，凡事从不拖拉，这是她的风格，除了闻瑾。 “恩。我也想跟你们介绍一下她。”闻瑾嘴角有点僵：“找个时间大家一起聚一聚吧！” 顾小西听到闻瑾亲口承认自己早已知道的事实，心里还是不免紧了一下，手有点麻麻的，她安慰自己是中午没吃饭，血糖低的缘故。 她故意看了一下表。 他说：“你赶时间吗？” “恩，我还有点儿事，我先走了，下次吃饭的时候再聊吧！反正你也不是马上要走吧！” “嗯……”闻瑾想说我这次回来可能就不走了，还没等说出口就被顾小西打断了。 “好，定了时间地点给我电话吧，我号码没换。”顾小西在他之前转身走掉，然后在他转身后回头看着他在雨雾中慢慢消失的影子。顾小西回到家里竟忘了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唯一记得的只有那些从雨滴滴落伞面的片段，像是被分割的电影胶片，一格一格的，遗失了许多。 3 叁 唐小冉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闻槿的女朋友叫贾善美，趁中午吃饭的时间跑到顾小西的店里来邀功。名字真别扭，这是两人在一起嘀咕了半天的结果。你说善美就善美吧，多美好的名字啊，但她就偏偏姓贾，怎么听怎么别扭，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名字是父母取得嘛，自己做不了主。 顾小西说：“时间定好了，这个星期五晚上7点，去海逸。” “干嘛？摆喜筵啊？聚个会有必要去那样高尚的地方吗？想当初，我们连临别送行还不都是路边摊解决，现在镀金回来了，路边摊就配不上了是吧？！我就琢磨着这人怎么长啊长的就越来越虚伪了。”唐小冉摆弄着顾小西店里的小零碎，一边转过头瞄了她一眼。 “你啊，就这嘴缺德，看别人镀金回来，你嫉妒了是吧？当初唐妈妈要你出国再深造，你死活不去，非得留在家乡，说是为家乡建设做贡献。现在看别人出国回来了，你就心理不平衡了是吧？！”顾小西走过去把东西从唐小冉手上夺下来放回盒子里，唐小冉的手跟易碎品有仇，经她手的东西，只要超过5分钟，80%的死无全尸。 “错！我那不是嫉妒，也不是心理不平衡，我就不明白了，就四年没见而已，怎么刷拉一下就变了档次了，又不是不认识闻瑾这么个人，用得着这么腐败吗？”唐小冉不以为然地走过去瘫坐在顾小西那张软软的真皮小沙发上，整个店里，最扎眼的就是那张红色的沙发，完全和店里的木制风格格格不入，是顾小西从老古董市场淘来的，全牛皮，单人座，朝向门口，顾小西每天就坐在上面看着门外像机器人一样来来往往的人们，固定又有规律。 顾小西笑道：“你管得人家腐败不腐败，横竖不是你掏钱。” 唐小冉说：“切，瞧你说的，我是吃不起的主儿么？一般人让我去，我还得考虑呢？要不是他闻瑾请客，这么别扭的地方，我可不乐意去糟蹋自己的食欲。” 顾小西有些无奈：“行，知道你大小姐就一大款，啥都瞧不上眼，啥时候带你姐妹儿我也去见识见识这特别扭的地方，试试那范儿啊？！” 想起唐小冉七位数的年薪，顾小西就想扁她。 “好，就冲你这句话，姐妹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唐小冉要大闹鸿门宴了！”唐小冉学着京腔，站了起来，双手叉腰一副豪迈状，差点一脚就把沙发当石头踩上去，顾小西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扯开，宝贝着自己的沙发。 “看你一副财迷样儿，活该你一辈子发不了财。”唐小冉撇撇嘴笑道，顾小西冲上去作势就要撕她的嘴，两个人扭作一团，在店里嬉闹了一番。 星期五，顾小西早早地回家不着痕迹地打扮了一下，淡扫蛾眉，用唇膏点了点自己长期不见天日而有些苍白的嘴唇，看了看自己，也不算无药可救，上了点淡妆，看上去还比较精神。用唐小冉的话说就是：输人输阵不能输气势，就算不是天然美女，也得后天培养出美女的气质。可惜顾小西先天不足，后天未补，唐小冉只能彻底放弃了不求上进的顾小西。 顾小西算不上美女，至少在美女如云的重庆算不上。顾小西有一张比较耐看的脸，第一眼看都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看久了会觉得很舒服，说白了，就是很普通的脸，掉到人群里都找不着，这点比较像她的父亲，好在脸小皮肤白，配上一头碎碎的短发，显得她比实际年龄小上三四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的身材，32a的小平胸，这让顾小西的青春期过得相当郁闷，不过顾小西着急归着急，该吃的，该做的都做了，胸部却完全不动声色，相当的低调，随着年纪的增加，她也只能随它去了。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总也吃不胖的体质，这是36c的唐小冉最愤恨的地方。 唐小冉喜欢把自己打扮得相当妖娆，走到街上回头率百分之两百，她有炫耀的本钱，她和顾小西在相貌上基本就是两个极端。唐小冉是个天生的美女，后天又勤加努力，注意保养，一个月花在护肤品上的费用就是四位数，外貌气质内外兼修，成就了这唐小冉绝世妖姬的道路。 唐小冉最看不起上班下班购物逛街都一身职业装的女性，把自己没有感情生活的过错归咎到专注在了事业上，为事业奋斗终身，活脱脱就是一个现代女权主义的代表性人物。 在衣柜里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了t恤牛仔裤，舒适又方便。 唐小冉打电话来说让她在家等着一起去，顾小西顿时黑线直下。试问唐小冉身边的每一个人，哪个人没有受过她的荼毒，哪一次约会她不迟到，她连面试都敢迟到，那还什么别的办法呢？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那家以一向以录用严格而闻名的大公司居然还给了她offer，一问起她，她就神秘地笑笑，以“实力”二字带过之。 按平时的惯例，唐小冉起码得迟到一个小时，顾小西怀疑她们俩这样迟到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太高调的印象。 她突然想起上个星期答应央央今晚去“there”，尝试他调的新酒。完了，要被他怨念攻击了，于是她决定假装失忆，等到终极审判再说，一想到央央的那张酷酷的脸要是发怒的话，她还真是不敢往下想，寒意就顺着脊梁骨爬到脖子里。 等到唐小冉到了，再用她超大嗓门在门口喊到顾小西想假装不认识自己的时候，已经离约定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了。顺便解释一下，虽然唐小冉内外兼修，但是在面对顾小西的时候，就跟脱了一层皮一样，完全不顾形象。 “哎，我说你今天会不会太快了一点？”顾小西一边锁门一边问倚在门口的唐小冉。 “太快了吗？你看我眉毛有一边画得是不是有点低啊？哎呀，要不然我再回去补补看？”唐小冉梦幻地捧着自己的那张精致小巧地脸自说自话，“我就说嘛，不能太赶，美丽这东西就是慢工出细活……” “行了，大小姐，你够倾国倾城了，再漂亮，地球的氧气都要被仰慕你的人吸光了。” “哎呀，你不要这么说嘛，虽说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仰慕我的人都从解放碑的碑口一路排到沙坪坝的避雷针下，可是我是很低调的，千万别外传。”唐小冉故意给顾小西抛媚眼，眨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你今天带了几张脸皮？怎么这么厚。”顾小西笑着作势要去撕顾小西的脸皮。 “哎呀，把你的手拿开，要是你不想我们迟到的时间再多一个小时的话。”唐小冉尖叫着躲开顾小西的魔爪。 “你也知道你是迟到了？我还以为你从来都是按自己的生理时间走呢？”顾小西翻翻白眼。 “我一直知道啊，不过有的事你就不懂了！”唐小冉用食指点了一下顾小西的脑袋。 “什么？”顾小西虚心请教到。 “知道是什么是重要人物吗？就是最后进场的人！你看哪家大公司开会，老板是第一个出现的，都是等员工排排坐了，然后再一副天塌下来都雷打不动地最后一个进场，环视四周一圈，再特别巍峨地坐下。要是咱们那么早到了，不就显示不出我们的重要性了么？” “还有，小秘书迟到也是最后一个进场。”顾小西大笑着向前跑去。 “啊，你敢拆我的台，你想死啊？”唐小冉一路追去抓住她掐她的脖子。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顾小西一边求饶一边在路边招手拦下一辆的士，“废话少说，快点走了。” “孺子不可教也，说了也白说，都对你进行了思想教育了，还得催着我走，急什么急啊，是不是急着想见他啦，早说嘛，早说我牺牲自己配合你好了？！” “唐小冉，你说话时不用腿吧，可以一边说一边走么？”顾小西一把把唐小冉推进车里。 “就这么就生气啦？所以说你没有幽默感还真没有说错！” “你有幽默感，你爸和你妈从肚子里就开始做胎教了，总行了吧！特别是你妈……” “打住。不要动不动就把我妈摆出来，跟家规似的。”唐小冉赶紧把话语权夺下来。每次只要提到她那八卦的妈，她就立马僵直，停止运作。 这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据顾小西不完全统计，从唐小冉毕业回家以后，已经被她妈成功和半成功逼去相亲五十二次半，平均每一个月一次，最频繁的一个月达到十五次的惊人记录，有半年因为她出国公干，她妈鞭长莫及，回来后，才知道唐妈妈在那半年里修身养性，储备实力，造就了她回来以后一个月连续十五次的最高相亲记录。 直到有一次她让顾小西陪她相亲，中途玩大变活人，逼得顾小西假扮女主角。至此以后，唐小冉就给顾小西发现了一条蹭吃蹭喝的康庄大道——相亲！顾小西回忆一下三年的相亲之路，除却被一些极品气到反胃，白吃白喝的道路走来也算顺利。 下了车，唐小冉勾搭着顾小西的肩膀，十分淑女地迈开步子。顾小西自认自己1米65的身高已经不错了，但是唐小冉1米72的个子把她压得死死的。 回想和唐小冉的缘分，完全属于不打不相识。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顾小西是班上女生的绝对海拔，成绩也在班上的第一名，但是她只风光了半年。从一年级下期唐小冉转学来到顾小西班上开始，顾小西从来没有一次高过唐小冉，到了期末，连第一名也被唐小冉抢走了，唯一的优势就是排队和座位都在唐小冉的前面。而这一点自以为然地优越感也在得知她暗恋的隔壁班班长公开宣称喜欢唐小冉开始消失殆尽，连顾小西都不得不承认，唐小冉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又活泼，最过分的是成绩也好，在班上简直是男女通吃，简直是造物主的错误。 一开始的时候，她很讨厌唐小冉，常常在心里暗暗地诅咒她走路踩大便，坐车就堵车，在家就停电，出门就下雨…… 但是由于两家人楼上楼下，两人上学放学经常不期而遇，随着两家家长关系渐渐好起来，更要求她们结伴而行，连周末去动物园还得两家人一起，一年365天，除了过年没在一起，几乎天天见面，顾小西总结为两字：“孽缘”。 两人关系转折点是在小学三年级下期，就是唐小冉转学的两年后，顾小西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罪了附近一所初中的高年级生，下午放学为了不和唐小冉一同回家，却被这群人撞见，拦下她来索要钱财，也许只是看她好欺负，所以才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当时看着围着她的那群人，顾小西害怕得感觉好像世界末日一样，这时，唐小冉从旁边经过，顾小西看了她一眼低一下头，原以为她会绕道而行，毕竟，那时候她们才9岁。但是，9岁的唐小冉却停下来向她走了过来……之后的岁月里，她只要一回想到9岁的唐小冉那时的举动，又感动又崇拜。 虽然她们俩最后是被刚好路过的老师救了，但是对顾小西来说，当时救了她的却是9岁的唐小冉，从此以后心甘情愿地和唐小冉成了朋友，或者说，两颗不安分的心由于巧合撞在了一起，产生不可估量的核聚变…… 她和唐小冉的不仅小学、初中、高中在同一个学校，连座位也总是不可避免地被分到一起。唐小冉是因为成绩好所以一路报送进重点学校，虽然顾小西成绩中等，但她考运却很好，每次大考总是有惊无险地和再次唐小冉成为同学。 唐小冉虽然看似乖宝宝，但内心却非常喜欢恶作剧，顾小西为人诚恳，但是却好打抱不平，外表完全不搭调的两个人，骨子里却同样流着古灵精怪的血液。两个人长期一起捣蛋恶作剧，都是由唐小冉出主意，然后由顾小西付诸实践，并且轻易地逃脱惩罚，唐小冉靠的是先天生成的可爱相，顾小西靠的是后天形成的天然呆，虽说不太一样，也算殊途同归。 直到现在，初中的生物老师都不清楚到底是谁把做试验的青蛙放在她的皮包里，结果把当时要摸她钱包的小偷吓了个半死。高中的同学们之间现在还在猜测班主任为什么在上课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脸色发青，一言不发离开教室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那是因为当时班上有个男生追求唐小冉未遂，放出流言中伤唐小冉，她们就往那男生水瓶里放了巴豆，结果那男生拿那瓶水去巴结班主任，班主任无辜被害也不好意思宣扬她拉肚子的事情，听说当时班主任正好便秘了半个月痛苦得不行，巴豆也顺便解决了她的痛苦，但没有哪个老师乐意自己被学生整，于是那男生也被班主任虐待到高中结束也没弄清楚为什么。 高中班里装酷又自以为是的“班帅”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学校的情侣小凉亭里被学校教务主任逮个正着，不过对学校众多被他“调戏”过的女生来说还真是大块人心。 诸如此类。总是，虽然顾小西和唐小冉经常恶作剧，但是结果却是很好。于是，她们就这么快快乐乐、没心没肺地度过了青春扑面的日子。 4 肆 大学毕业后半年，唐小冉回到重庆就开始被她妈逼着相亲，顾小西为朋友两肋插刀，以吃遍重庆经典相亲场所为最高理想转战于重庆大大小小的咖啡厅和餐馆。 顾小西都来过海逸五次了，只不过每次都只是停留在咖啡厅的初级阶段，无法见识海逸的高档餐厅，让顾小西万分遗憾。 到海逸酒店门口时，她们遇到了闻槿的大学同学夏雨，曾经见过一面，但是也不熟悉，顾小西和唐小冉互相递了个眼神，有共识地决定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却不想被他认出来了。 “唐小冉！”夏雨有些惊喜地叫出来，意图一目了然。 顾小西小声埋怨地看了她一句：“你在哪儿惹的桃花啊？” 唐小冉不甘示弱地回瞪她，“关我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他了。” “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就是唐妈妈一起的那次，在半岛酒店。”夏雨为她们揭开了谜底。 顾小西差点笑出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唐小冉最近正烦她妈拉她去半岛酒店相亲的那事儿。那次相亲被唐小冉的同事无意间撞见，第二天上班，她的事迹便以光速在那栋商务楼的女厕所里传开了。据唐小冉的可靠消息称，当时有众多职业女性为此沾沾自喜，原因就是：以唐小冉的条件都还得相亲，那她们没找到对象是再正常不过了。当然，也有众多恨嫁剩女们为此苦恼不已，原因同样是：以唐小冉的条件都还得相亲，表示现在的新好男人资源太过稀缺，她们能嫁个好男人的机会真是相当的渺茫。 最不靠谱地是这事儿还传到了唐小冉老板苏凯的耳朵里，他亲自召见了唐小冉，以亲切的态度表示了对她的关怀，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当代女性要以事业为重，不要因为私人原因影响工作。气得唐小冉回去把秦青狠狠地折磨了三天。谁让秦青是她的t呢，唐小冉没办法带她去见自己妈，告诉她妈说：妈，我喜欢的是一个女的。要不是和秦青在一起，她能被她妈整天逼着去相亲吗？ 而要不是夏雨同学，唐小冉的光辉形象能在公司这么快速地一落千丈吗？不过唐小冉到底是没把他记住。现在他送上门来，顾小西决定将炮灰的光荣角色交托给他了。 唐小冉不愿在公共场所失了仪态，所以强压着不满，也不去搭理他，不过炮灰先生是一点也没有发觉，完全沉浸在了重逢的喜悦以及再续前缘的幻想里。 “哎呀，我们还真是有缘啊，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我这个人向来最相信缘分了，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彼此，说明我们是很有缘分的。上次你走后，我发现你不小心给错了手机号码，我想你肯定也为我没有联系你而焦急万分，所以这一次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座机号码以及家庭地址都写在纸条上随身备着，方便你联系我。”一边说着一边还真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啊，真的吗？你还真是细心啊。”唐小冉的脸突然阴转晴地笑起来，一边往酒店摆放着花瓶的大堂中央走去。根据长期地合作默契，顾小西就知道唐小冉的计划了，跟着唐小冉一起走过去。 果不其然，炮灰先生一见唐小冉称赞他，便找不到北地尾随着唐小冉而去，走到大堂中间，还不忘装酷，往花瓶上一靠，摆了一个自以为很拉风的poss，说时迟那时快，看似稳固的大花瓶就这么在“啪”地一声在众人面前倒在地上，非常干脆地摔成碎片，留下遗体供人瞻仰。夏雨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碎片，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保安非常潇洒地围了上去。 趁混乱，顾小西赶紧拉着唐小冉拉进旁边的电梯。 “看不赔死他。”唐小冉特别解恨。 “你也太狠了吧？那花瓶少说也得好几万吧？”顾小西大笑。 “哪儿，一看就是赝品，我估计也就五、六千的样子，这次算是便宜他了。”唐小冉在透明地玻璃墙上往下望。 “古语有言：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老祖宗的道理真是到哪儿都能得到铁的印证。”顾小西感叹。 到了餐厅，看到了初中的周蔚然，张颖，余涛，许飞，都是闻瑾关系不错的朋友，其他几个叫不出名字的人估计是他大学的同学，原本以为今天聚会如同以前一样是锵锵三人行，最多加上闻瑾的女友，到了才明白闻瑾打算利用这次聚会把女朋友带出来认识他的朋友。顾小西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闷闷的，觉得有些无趣，早知道这么多人，还不如不来。 周蔚然坐在餐桌前向她们招手示意，老远就叫：“顾小西……”惹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丢人。”顾小西巴不得自己带个面罩远离这是非之地。 唐小冉偷偷地捏了她一把，带着十分标准的淑女微笑走了过去。 “好久没见了，你们都没怎么变也？！”周蔚然很俗地套近乎。 马屁拍到马腿上。唐小冉最近好不容易减肥10斤成功，周蔚然居然说她没有变化，顾小西不免替周蔚然捏一把冷汗。 “你也是啊，这么多年了，难得还依然保持着淳朴的本性，特别是你的声音，极富穿透力，感觉着刷拉一下就能进入外太空，一不小心就能把外星人都得招来，nasa算个啥啊，研究太空这么久，也比不上你的嗓门啊，所以说美国人就是落后，忽视对人才的培养，我们就不同了，瞧把你给培养的。不过我就纳闷了，西西tv怎么还没找上你呢？你说你要去了，刚好，电波往外太空那么一传，咱们连研究经费都省了。”唐小冉炮语连珠，一口气说完说完。 听得周蔚然一愣一愣的，等她回过神来，“你……” “不过，不要灰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放心，我支持你。”顾小西一本正经地安慰她。 扑哧一声笑出来，顾小西憋红了脸到底没能忍住。 周蔚然气得直瞪眼。说时迟那时快，江湖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顾小西赶紧转移话题，“闻槿还没来吗？” “他刚才打电话说他找车位去了，马上就到。”许飞皱着眉头盯了周蔚然一眼，周蔚然不好发作便安静下来，小鸟依人地坐在他旁边，看来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还凑成一对儿了，顾小西唏嘘，想当初许飞为了追唐小冉，用了多少心思，受尽折磨，现在好了，看周蔚然对他千依百顺，改良版的媳妇熬成婆。 正说着，闻槿便牵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想必就是贾善美了。 顾小西心里一阵抽痛，瞬间没透过气。 “老板带着小秘来了！”唐小冉对顾小西噜噜嘴，拿之前顾小西的玩笑揶揄她，“果然见面不如闻名。” “对不起，来晚了。”闻槿一边给贾善美拉开椅子，一边道歉。 贾善美很淑女地坐下，眼神环视四周。 “小秘版君临天下。”唐小冉对顾小西耳语，嘴巴不忘荼毒她。顾小西皱皱眉，“别让人家听见。” “善美，他们都是我的好友，不用太拘谨。”闻槿给她介绍道。贾善美露出了标准的笑容，向大家点点头。 “真能装。”唐小冉又对顾小西耳语。 “你说什么呢？”顾小西偷偷回应她。 “看到她的笑容，我就想起我们部门经理窃取我胜利果实后的虚伪笑脸，恨不得抽她两嘴巴。” “不客观，驳回。继续观察。”顾小西送她一枚大大的白眼。 闻槿开始给他女朋友一一介绍在座的人。 “唐小冉，我的初中同学，长期撺掇我干坏事。”闻槿指着唐小冉笑着说。 “你好，常听闻瑾提起你，说初中的女同学里最服你……”贾善美依旧维持着她的笑容不变，顾小西有些佩服她。 “哪里哪里，谬赞了。”唐小冉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几年，也不是白练的，客气话脱口而出，都不用打腹稿。 “顾小西……”闻瑾顿了顿，望着顾小西，眼神有些复杂，“我初中同学，很好的朋友。” “你好。谢谢你经常照顾我们家闻瑾。”顾小西听出来了，贾善美话里有话。 趁闻瑾介绍其他人的时候，她看见贾善美又回头瞪了她一眼，嘴边噙着笑容，那笑容有些奇怪，有些得意，又有些不甘。 “她刚才瞪你干嘛？”唐小冉在顾小西耳边悄悄说。 “噫，你也看见了？” “这么明显，瞎子都能看见，她是不是知道你和闻瑾的关系啊？瞧那得意的劲儿，感觉就跟农奴翻身做主人了一样，特俗。” “管她的，先吃饭吧！”顾小西拾起筷子，她从来不虐待自己的胃，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吃饭睡觉。 这时夏雨才匆匆赶来，原来闻瑾也请了他。 “怎么才来？”有人问道。 “没什么，刚刚碰到点儿急事。”夏雨看了一眼唐小冉。 “刚刚看到你把人家酒店的花瓶给摔碎了，我好怕哦……”唐小冉故意拆他的台，顺便撇清关心，表示自己是由于女性的本能才离开的。 “啊？什么花瓶……”“你把大门口那花瓶给淬了？”“天啊，那么大个花瓶……”“赔了多少啊……”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没事儿，万把块而已，小钱儿……”夏雨忍着肉痛，在美女面前故作潇洒，忍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但也不敢随便招惹让小冉了。 好在人多口杂，话题很快被转移开，唐小冉和顾小西在一旁暗笑，也不插话，只是埋头吃饭，假装自己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吃完饭快十点了，夏雨提议找个地方接着玩下一摊，看他的热乎劲儿，大家都看出他对唐小冉有所企图，出于看好戏的心态，都表示同意，唐小冉想让顾小西和闻槿多一点相处时间，也答应了，大家开始讨论去哪里。 “去there吧！”唐小冉说。 顾小西忙给她递了个眼神，把她拉到一边。 “怎么了？去给央央捧个场啊！”唐小冉大惑不解。 “你不记得啦，今天我们本来是和央央约好了，结果我们放他鸽子，我还愁找不到地方躲呢！你还要自投罗网？” “啊？！你不早说！我都给忘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 “唉呀，别怕别怕，央央很好说话的。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生气吗？” “就是没有见过他生气才恐怖啊，连怎么防御都不知道，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苍天啊，大地啊，我不敢往下想了。”一阵夜风吹来，顾小西搓着自己的肩膀。 “怕什么，闻槿回来你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嘛！”唐小冉调侃她， 她白了唐小冉一眼。 大家好奇“there”是什么的时候，唐小冉改提议去808唱歌，立刻全票通过。 在808定了个包房，女的唱歌，男的就在一边划拳喝酒。 周蔚然和贾善美看来挺投缘的，聊得很起劲。唐小冉和顾小西在一起就是活脱脱两个麦霸，从初中开始就以歌渣会为名，招募了多少前赴后继的歌渣们在教室里开个唱，就目前实力而言，基本上没有别人插嘴的可能。 正唱得兴起的时候，余涛和许飞起哄，非要闻槿和贾善美讲诉他们的异国恋情史，闻瑾推脱不了，只好简单说了两句，他跟贾善美是在酒吧相识的，贾善美很照顾他，一来二往，两个人自然就在一起了。众人还不放过他们，非得要听追求的细节，闻槿笑笑也不应答。贾善美红着脸承认，“是我追的他。”众人呼声四起。 忽然，周蔚然突然说：“善美，那你可要好好抓紧他噢！闻瑾可是稀缺资源，当初，顾小西也追了闻瑾好几年，愣是没追到……” 周围一片寂静，清晰地听见背景音乐响起，气氛有些怪异，唐小冉噌地站起来，把话筒往桌上一撂，就要往周蔚然那里冲过去，顾小西马上把她按在沙发上，把话筒捡起来硬塞进她手里，有些尴尬地对大家笑了笑，“哎呀，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啊，唱歌唱歌……” 唐小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顾小西为难地看着她，用嘴唇无声地对她说：不要，唐小冉只好悻悻地坐在一旁。 贾善美突然说：“我当然相信闻瑾啦，既然以前没选，现在也一样，对不对，闻瑾？”声音很温柔，杀伤力很强大。 没想到贾善美忽然冒出这句话，气氛一下僵住了，顾小西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望了望闻瑾，又看了看顾小西，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估计刚才周蔚然给贾善美讲了很多关于顾小西和闻瑾的往事，再结合贾善美之前收集的一些资料，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也顾不得当时的情景，便说出来挫挫顾小西的锐气。 “唱歌唱歌，你们女人废话就是多。”许飞出来打圆场，拿起话筒唱起来。 贾善美站在顾小西身边，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看过你给闻瑾写的信了。你争不过我的。” 唐小冉听到了，她看了顾小西一眼，顾小西无话可说，无力的垂下头。唐小冉一个箭步冲上去就煽了贾善美一耳光，顾小西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阻止，只来得及阻止贾善美煽唐小冉那一耳光，于是，她脸上立马多了五根鲜红的指印，脸火辣辣地痛，长这么大，顾小西还是第一次被人煽耳光，还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善美。”闻瑾站起来，贾善美的眼泪像是受过训练一样，一接到指令，二话不说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跟水龙头似的，万分可怜，仿佛刚才煽顾小西那一下根本就没发生过，而是她被顾小西和唐小冉一人煽了一耳光，一张一弛，收放有度！ 贾善美冲进闻瑾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闻槿用一种疑问的眼神看着顾小西，那种眼神让她感到了疼痛，一种锥心的疼痛，十年的相处，也比不上四年的离别，与这样的疼痛相比，脸上的疼痛已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顾小西低低地说：“对不起。”然后硬拽着准备撒泼的唐小冉离开。 “你干什么啊，对不起？对不起个球。”唐小冉看了一眼顾小西半边脸上鲜红五指印，气得口不择言，“别拉着我，看我不去撕了那小贱人。倒追男人很得意吗？” 发现顾小西身体僵了僵，唐小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直打自己的嘴巴，“呸，呸，瞧我这嘴。小西，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顾小西按下电梯按钮。 “刚才她说看了你写给他的信？你写什么信了？”唐小冉盯着顾小西的眼睛质问。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进去再说。”顾小西避开唐小冉的眼睛，把她拉进电梯里。 “要丢早丢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前两天你才信誓旦旦地说你没有等他？你看你现在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大字——放不下。”唐小冉恨铁不成钢地戳穿顾小西的掩饰。 …… 顾小西是给闻瑾写信了，每周一封，写了一年，闻瑾一封信都没回过，直到顾小西去了伦敦回来，再也没写了，在伦敦发生了什么，她任何人也没告诉。 “你又不说话了，从小你就这样，不会撒谎，一心虚就不说话。”唐小冉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既然那么在乎他，当初为什么不留住他……” “我拿什么来留他？难道非得死皮赖脸地求他，对他说：我爱你，你留下来好吗？如果当初他对我有感情，他就不会走了，他走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不是傻瓜，我知道他是在躲着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而已。”顾小西冷静得有些不自然，眼睛酸酸的，却挤不出眼泪，身体有些疼痛，分不清肉痛还是心痛。 “你真的是个笨蛋。”唐小冉替顾小西感到难过，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高高的透明电梯里，折射着山城半夜的霓虹，唐小冉把顾小西紧紧的抱住。 顾小西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特别没意思，她用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间去爱和思念一个总是逃避她的人，反反复复，放弃了又捡起来，越得不到越是爱，就算看在眼里的真相，也能自我催眠地去否定它。 现在，在这个人的生命里，她已经确确实实地沦为了一个旁观者。但是，顾小西觉得自己不能否认那些过去，因为这样就等于否定了她的爱情，她坚守了十四年的信念。她那么勇敢地爱过，失败也要轰轰烈烈。 5 伍 顾小西虽然是个性子开朗的人，但是对待感情总是慢热，不容易交心，她总是少有很好的朋友，跟外人接触，也总是浮于表面地客套。当初父亲才去世，母亲工作太忙没办法照顾她，让她跟着外婆生活的时候，外婆对她疼到不行，但她还是过了半年才跟外婆亲昵起来。外婆曾经对她说：你是个被人捂暖了心就完全交出自己的孩子，以后会很苦的。 小西并不理解外婆当时的话。现在想来确实很有道理，她太慢热，而且又太倔强，当她开始付出她的情感时，别人对她的热情已经消耗殆尽，在这把不平衡的天平上，她总是走得缓慢而痛苦。 闻瑾是顾小西情感的盲点，不顾一切，坚决死守，没有道理可言，顾小西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 闻瑾是顾小西的初中同学，长得高高瘦瘦的，面目清秀，斯斯文文的也不爱说话，成绩却是很好，典型的乖乖牌。两人同桌很长一段时间，在顾小西和唐小冉肆无忌惮的青春里，特别瞧不起闻瑾这种人，很快他便成为她们恶作剧的一部分。 她和唐小冉把闻瑾和班上的小胖妹周蔚然调侃成一对，男的叫“轻如鸿毛”，女的叫“重如泰山”，然后把他们写成故事匿名投给校刊，居然被刊登出来，还用闻瑾的名义点了首歌送给周蔚然，隔天，闻瑾和周蔚然就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被老班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回教室以后，闻瑾看了顾小西一眼，仿佛心中一片明朗。盯得顾小西心里直发毛，从此对他有了分忌惮。 初二那年，顾小西父亲去世了，办完父亲的后事，顾小西回到班级上课，身边的同学和老师都知道顾小西家里发生事，也特别照顾她，但是顾小西却看不惯他们老是一副怜悯的眼光看着她，让她心里更难受。那段时间，她躲到天台上去发呆，有时想起和父亲的点点滴滴，眼泪就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地直往下淌。顾小西一味地沉浸在自己孤单的世界里。 一天下午，闻瑾走上天台，静静地靠在栏杆上一句话也没说，和顾小西在天台上呆了一下午。顾小西还记得那天风很大，风声呜呜地从耳边刮过，他仰望着头顶阴霾的天空，短短的头发在风里拉扯着，风把他的白衬衣涨的鼓鼓的，像是一对呼之欲出的翅膀，顾小西感觉胸口被重重撞了一下，呼吸也莫名地变得急促。就在那一刻，她还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就对闻瑾付出了自己年轻的心。 度过了那段痛苦的时间以后，顾小西终于回到正常的生活里，这段朦胧的感情还没来得及对细想，时间已经拉着他们跑向前方。 上高中后，文理分班，闻瑾分到理科班，顾小西和唐小冉分到文科班，两个班只着相隔一道墙的距离。 顾小西常常目光呆滞地看着那面墙，想象墙那边的闻瑾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开心，是不是还是一样沉默？是不是也有朋友陪着过着和她不同的生活，会不会有了喜欢的女生…… 她变得喜欢在门口晃荡，假装不经意地看闻瑾一眼。每当目光不小心跟闻瑾目光对上时，闻瑾的笑容就会让她持续一整天的好心情。 唐小冉怎么会看不出顾小西的那点儿小心思，于是常常嘲笑她傻乎乎的小动作。顾小西也不反驳，只是笑。她觉得，就这样喜欢闻瑾就够了，即使他不知道，但却让她的世界变得充满了未知的甜蜜。 在高三填报志愿的时候，顾小西终于对她的感情作了委婉地表达。 她问闻瑾想要考哪所学校，闻瑾说不知道。她对闻瑾说：“我们考一样的学校好吗？”闻瑾说：“好啊。”顾小西那时的心情感觉又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她笃定自己的感情是能够得到回报的，她相信如果他们能够进入同一所大学，他们就能够在一起。于是他们约定考取在本市下游的l市的一所重点综合大学，因为闻瑾喜欢那里涓涓的溪流。 那所大学的录取分数对于顾小西来说还是有一些差距，但是为了能和闻瑾在一起，她在高三那拼了命地学习，辛苦得让唐小冉难以理解。 终于，高考结束了，顾小西如愿考上了l大，但这样欣喜没有维持几天，因为闻瑾根本并没有填报这所学校，他的父母不希望他离开家太远，他考上了本市一所重点大学，唐小冉也考上了最喜欢的q大。 顾小西很想知道闻瑾为什么要违背他们的约定？难道他是想告诉她他们不可能在一起这个事实吗？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敢问，那个夏天，她没有跟闻瑾联系，她想，我应该放手的。 在夏末秋初的寒蝉蝉鸣泣声里，顾小西登上去l市的火车，看着妈妈和唐小冉在站台上越来越小的身影，顾小西眼泪哗啦啦就流下来了，伏在火车的小桌板上哭得惊天动地，同车厢的人用理解的表情和同情的纸巾包容了这个生平第一次离开家乡的小姑娘。 那一年，他们各奔东西。 l市的风景非常漂亮，一条条小溪穿过这座城市和她的大学，一如闻瑾描述的那样。这和家乡非常的不同，她常常在溪流边散步，溯流而上，她想，如果一直这么走，会不会走到那个人身边，她也曾学着那些情人们在溪边放小白船，希望能载着她的思念游到她心里的那个人身边去，让他能知道她的心意，只是江河不会因为爱情而逆流。 大一的冬天，顾小西收到一封信，是闻瑾寄来的，信里的开头是：你好吗。正文只是一些校园琐事。 虽然他在信里什么也没提，也没有解释，但是顾小西知道这是闻瑾的道歉信，也她一直等待的理由，让她能够继续说服自己等待着她所希翼的未来的理由。 大学里，新生们如同鲜嫩的草莓一样，被宠爱着，追逐着，女生们矜持而腼腆地挑选。而顾小西则拒绝接受爱和被爱的机会，在不断地等待中，她依靠着通过信件、电话、网络联系着彼此，揣摩那个人的心意。 大四，是时候考虑未来的时候了，班导很看好顾小西，她建议顾小西留校，一边读研一边担任辅导员。顾小西犹豫了很久，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是她想回到家乡去，因为闻瑾在那里。 暑假回到家里，照常和闻瑾、唐小冉一起无聊地四处闲逛，一个夏天里，三个人常常喝着小酒儿，谈论着自己快要过去的大学生活，已经近在眼前又无法触及的未来。在回校的前一天，他们一起到离家不远的烧烤小摊喝酒告别。 是夜，在暗黄的路灯下，他们庆贺着相聚和离别，喝光了三瓶小阁楼，唐小冉吐得一塌糊涂，顾小西也晕乎乎的，只有闻瑾依然保持清醒。 他们一起把唐小冉送回家。然后闻瑾送顾小西回家，到了楼下，顾小西突然绊了一脚，扑倒在闻瑾身上，闻瑾扶着半醉半醒的顾小西，顾小西从闻瑾怀里抬起头，半眯看着闻瑾，嘴巴轻轻吐露了一直掩藏着的心事：“我喜欢你。” 顾小西感觉闻瑾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在昏暗的灯光下，顾小西看不清闻瑾的脸，她踮起脚尖，年轻的嘴唇便轻轻地碰在了一起，闻瑾的唇冰凉冰凉的，带着酒的味道。 良久，闻瑾说：“我送你上去吧。” 顾小西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全身都酸痛，但是记忆却无比清晰，她摸着自己的嘴唇，简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但是心里充满着甜蜜，她决定回来。 大四下期顾小西回到了家乡，在市里一家规模比较大的设计公司实习，一边忙着追求自己未来幸福的基础，一边思念着闻瑾，虽然闻瑾没有联系她，但她却自以为是地笃定了闻瑾对她的感情。 等到顾小西知道闻瑾要出国的事，已经是他离开前一周的时候了。 顾小西冲到闻瑾家里，闻瑾正在打包行李，阿姨正准备出去，看到顾小西不由得向她抱怨闻瑾，明明家里不希望闻瑾离开太远，所以大学也让他报考本市的，结果这下走得更远了，要去到那么远的国家……但是她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自豪的神情。阿姨出去给闻瑾买要带走的东西，家里剩下了闻瑾和顾小西。 顾小西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的眼睛盯着埋着头整理东西的闻瑾。 沉默，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味道。 闻瑾说：“对不起。” 顾小西说：“为什么？” 闻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顾小西说：“我……” “我知道。”闻瑾打断了她。 顾小西说：“我……” 闻瑾狠了狠心，说：“你，不要等我。” 顾小西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任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为什么？”顾小西声音掩饰不住颤抖。 “……”闻瑾欲言又止，却还是沉默。 顾小西背对着闻瑾，不敢转过头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那些回忆，还在眼前，没过去。 “出去了，好好照顾自己。”顾小西抬起下巴，轻轻闭上双眼，滚落两颗热泪，挺直了背走出去，关上身后的门。 闻瑾走之后，顾小西实习结束后就留在了设计公司工作。 过了半年，唐小冉回到重庆，在市内一家外企找到了一份高薪的工作。本来生活应如冰面一般滑行而过，但是让人大跌眼镜地是，顾小西在一年后没有缘由地辞了职，闷在家里三个月，然后在沙坪坝开了一家创意小店，混合着顾小西对闻瑾的记忆，四年，便轻易地过去了。 6 陆 唐小冉说：“我们去喝酒吧！” 于是，她们去了“there”。其实“there”是一家很小且不起眼的酒吧，开在解放碑不当道的一条小巷子里，不似现在时尚的酒吧。酒吧有一道很厚重的木制大门。央央说：“酒吧的门之所以很重，好像是为了躲避，在拒绝路人一样。正相反，一旦进入酒吧，就等于到了彼岸，可以忘记外面的世界，做回真正的自己。” 她们用力推门进去，央央不在吧台里，新来的服务生vince说老板今天可能不会来了，顾小西和唐小冉正准备走，和推门进来的央央碰个正着。 “喝什么？”央央换了身衣服走进吧台，问顾小西。 “amberdream。”顾小西如往常一样点了同样的酒。 唐小冉要了杯aphrodite。 顾小西轻轻地抿着一口amberdream，苦涩又有点回甘。 “上次怎么没来？”央央果然问起那天的事，顾小西缩了缩肩膀。唐小冉开玩笑说：“见她老情人去了。”央央一愣。 “去，不要胡说。”顾小西淬了她一口，转而对央央解释，“很久不见的一个老朋友回来了，就把跟你约了的这事给耽搁了。” “怎么不打个电话来。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央央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关心。 “她不是怕你骂她么。”唐小冉在一边笑得好像与自己无关。 “不要紧，以后要是约了，有要紧的事情也可以把这边搁下，只是要给我打声招呼，不要让我担心。”央央非常的温柔。 “温柔的栖木。”顾小西突然笑着对央央说。 “嗯？”央央抬起头挑了一边的眉毛。 “我看到一本书里说，调酒师就是bartender，把这个词拆开来，bar是栖木，而tender是温柔，合起来就是温柔的栖木啊。”顾小西抚摸着吧台：“这块木板就是bar，只有这个的话，就只是个放酒的木板，但如果这里有调酒师存在的话，就给bar加上了tender，温情于是诞生，就成了调酒师。我觉得好像说的就是你。” “温柔的栖木啊？！”央央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擦拭玻璃杯上的水渍。 “你啊，最喜欢看这些闲书。”唐小冉坐在旋转椅上背靠着吧台，抬起手里的酒杯轻晃，“也没见你把这份心放在追求你的幸福上。” “看书的时候就很幸福啊。”顾小西不以为然。 “我昨天回去细细把晚上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我越觉得周蔚然昨天明显就是故意挑拨我们跟贾善美，报复我之前那么说她。”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就算是中圈套，也是你，不是我。其次，打架的是你，不是我，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我被打。”顾小西强调。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贾善美也太虚伪了，果然人如其名，长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其实就是蛇蝎心肠，真不明白闻瑾看上她什么了？居然舍弃你去捡那个残次品，是不是看那女的比较年轻啊？”唐小冉有些愤愤不平，“男人都一样，贪新忘旧。” “也不能这样说，她对我有敌意很正常，哪个女人乐意的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着？虽然我并没有打算跟闻瑾有什么，估计也是她误会了。” “误会？我呸！误会就下那么重的手，那要是你真把闻瑾抢过来，她还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啦？！” “那也不是你先动手的么？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该冲动打人啊？你以为你还小呢？” “我不是替你抱不平么？！”唐小冉看着顾小西还有点红肿的脸，一股气就冲上来，“你脸还疼吗？那个小贱人别栽我手里，看我不废了她，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算了，你不是内外兼修的么？气质去哪儿了！” “不说这个事了，昨天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那个小贱人说你给闻瑾写信了又是怎么回事？” 顾小西转过身爬在吧台上，左手握着酒杯，右手在吧台上慢慢地画着圈，过了半晌才说：“他去伦敦后我每周写一封信给他。”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放弃了呢。结果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我算是服了你了，谁能像你对闻瑾这么对我，我二话不说，立马嫁给他。”唐小冉托着自己的下巴，对顾小西的执着十分佩服。 “他没有回信，我只写了一年而已。”顾小西想起三年前的事情，口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 “我一直没有问你，那年你去了伦敦，回来就辞职了，还把自己关在家里，到底在伦敦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见到他了吧？！”唐小冉决心今天从顾小西嘴里掏出点什么。 “没什么，我不记得了。”顾小西咬死了什么都没发生，唐小冉一看就知道没戏，顾小西虽然看上去有点呆呆的，但是认定的事情就十分执着，决定了的事也绝对不会改变，看来今天是套不出什么了，便也无趣地作罢。 “大学四年也没见你给我写过信。”唐小冉有些悻悻地说。 “我不是隔三差五地都给你打电话么？你在这里吃什么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呢？！”顾小西戳了戳唐小冉的脸大笑。 “错，电话和信件有本质上的区别！”唐小冉心里有些别扭。 “国际长途比较贵，写信比较便宜。”顾小西顾左右而言它。 “这个理由你也敢说。好吧，我勉强接受，但是你还爱着他吗？我只听实话。” “我不知道，四年了，我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还是不是爱情，或者只是割舍不下的习惯。你不是也常说么，越得不到就越想爱，也许我也是这样，”顾小西叹了口气“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还爱着又能怎么样呢……” “你还可以去争取啊！闻槿现在人就在你身边，就算他有女朋友，只要没结婚，你就有机会。”唐小冉立马跳起来，鼓励顾小西。 “其实，昨天贾善美说得话也有道理的，我跟闻瑾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既然当初他没有选择我，现在也是不可能。” “人是会变的啊！” “我等了这么久，不是什么也没有变吗？！” “你啊，就是太缺乏主动性，什么都要等着，爱情，是经不起时间消磨的。”唐小冉说完这句好像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看着酒杯里的酒旋转着。 指针过了12点，唐小冉已经挂在了吧台上，央央帮着顾小西把她扶上计程车。 “我送你们。” “不用了，我送她回去就好了，今天秦青休息，我打了电话给她，她会出来接小冉的。” “那好，你们要注意安全，到家了就给我电话。” “嗯。”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央央说：“等一下，我去给你们取把伞！” “没事，坐车淋不到雨的，一会儿就到家了。”顾小西一边说着一边扶着烂醉的唐小冉进了计程车。 到了她家楼下，秦青不知道在哪里等了多久了，虽然打着伞，但肩膀和腿都已经湿透了。 唐小冉下车嘴里就开始嚷嚷，手在空气里不知想要抓住什么。 “酒品真差！”顾小西嘀咕。 “怎么喝这么多？”秦青的口气有些埋怨，顾小西装作没听见。 顾小西想帮着秦青扶着唐小冉进了屋，她说不用了，自己扶着唐小冉进屋，离开时唐小冉还拉着她的手叫她加油努力，把“小贱人”踢到一边去，顾小西真是哭笑不得。 走出大门，外面的雨势大了起来，顾小西想起刚才秦青的态度，顿时觉得有些无趣，钻进等在一边的计程上车看着雨滴大颗大颗地迎面扑来打在挡风玻璃窗上。 雨越下越大，马路上积水成了一条小溪，计程车在半路熄火了，再也点不燃了。司机无奈地跟她摇摇头，她只好下了车沿着屋檐步行。 大半夜，马路上空荡荡的，顾小西看离家也不远了，于是在雨里奔跑了起来，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有个傻子在路上慢慢地走着，忽然下起了大雨，路上的行人纷纷四处奔跑着，傻子还是慢慢地走着。一个路人问他：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跑，还这么慢吞吞地走呢？傻子反问道：前面有雨吗？路人说：你不废话吗？前面怎么可能没有雨呢？傻子说：既然前面也有雨，那我跑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慢下脚步，抬头看着细丝一样的雨从天空坠下，禁不住闭上了眼睛，其实，有时候当个傻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雨夜的路上很空旷，积水的马路反射着路灯的橘黄色光芒，雨幕蒙住顾小西向前探望的眼睛，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宁静味道，虽然身上湿湿凉凉的，但是，心里却有比往常来得平静。 回到家里她累得不行，浑身无力，勉强脱掉了湿湿的衣服便扑到床上昏昏睡去。 7 柒 顾小西和爸爸去游乐场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旋转木马上，爸爸站在栏杆那里含笑看着她，不时对她挥挥手，欢快的音乐在耳边不停地播放，一圈、一圈、又一圈，顾小西时不时回望栏杆旁的爸爸，心里一片温暖。忽然，音乐戛然而止，她再转过头看栏杆旁边竟然空无一人，爸爸不见踪影，她心慌意乱，抬头四处找寻爸爸的踪影，回过神来，游乐园也一片空荡。她在游乐园里拼命地跑起来，游乐园在头顶上旋转着，整个游乐园就像个大的旋转木马不停地转动着。她尖叫着逃离游乐园，却看见远处一个背影停在空地上，仿佛是爸爸，好像又不是爸爸，她想走近看清楚，那影子一见她往前，便离得越来越远，“等等我……”顾小西一边喊着一边追向前去，可总也无法接近，慌乱中一不小心跌倒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变得小小的，好像从来没有长大过，她骇然，再抬起头，哪里还有什么影子。 “回来，回来……”顾小西稚嫩的声音在空旷无人的游乐场里回荡着，但周围除了回音，什么都没有…… 忽然远处仿佛传来旋转木马零件一个个掉落的声音，顾小西忽然惊醒，才发觉那是敲门声，伸手拿起床边的手机，有九个未接来电，八个是央央的，还有一个是闻瑾的，她猛地坐起身头却一片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忽然就倒了下去，挂在了床边，她觉得头晕的厉害，一动也动不了，试着答应了一声，竟然发现她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小西在床边昏昏沉沉的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又响起来了，她只好非常无奈地爬到门边，费劲力气才把门打开，还没看得清来人是谁，就无力地向前倒去，面前的人赶紧抱住了她，把她扶进屋子里，让她躺在床上，她才看清来的是央央。 “我……”她张开口只能很费力的发出这一个音节，还是很野兽的那种。 “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央央坐在她的床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皱了皱便站起来离开，不一会便回来，手上拿了支温度计，那支不知道在屋里的哪个角落挖出来被顾小西坚定为离家出走的温度计。 顾小西不喜欢用温度计，因为她怕痒。顾小西可怜兮兮地看着央央，但是他非常快速地把温度计放在顾小西的腋下。好冰，而且好痒，顾小西差点就把她失而复得的温度计折成两半。央央盯了她一眼，她只好乖乖地夹好腋下的温度计。过了一会儿，央央把温度计拿出来看了一眼说：“38度。要不要去医院？” 顾小西摇摇头。 于是央央翻遍了顾小西的整个屋子，不过，他也只找到了几颗消食片，他把它们连同他责备地眼神放在顾小西的眼前，顾小西现在要是能开玩笑肯定会说：江中牌的，效果不错，味道好，价格又实惠……但是她说不出话，也不敢说。 “去医院吧。输液好得比较快。”央央叹了口气，还是问顾小西的意见。 她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 顾小西不喜欢医院，她一不怕吃药，二不怕打针，但是她害怕静静地躺在医里院，她害怕医院冰冷的白色。那一年，她在医院进进出出，仿佛用光了一辈子呆在医院的时间，但是爸爸还是走了。当妈妈处理爸爸的后事的时候，她曾独自一个人回到爸爸的身边，连妈妈都不知道。盖着白布的爸爸的手滑落在白布之外，有些浮肿而有些发青的手已经有些僵硬，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了握爸爸的手，冰凉刺骨，完全不同于爸爸以往的温暖，她想起爸爸以前用这双手把自己高高的举过头顶，她在爸爸的头顶旋转大笑…… 那时冰冷的感觉到现在偶尔想起还是让她感到眩晕。 她曾经有一次无意间告诉了央央，央央明白她对医院的恐惧。 “钥匙呢？”央央又问她。 顾小西头偏了偏，在她昨晚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包包里。 央央把毛巾沾湿了冷水，找冰箱里找到顾小西这个小酒鬼拌酒的冰块，包了起来放在顾小西的额头上，然后拿了钥匙轻轻地带上门。 顾小西躺在床上，感觉着她身上散发出的38度的体温灼烧着她内脏，全身酸痛，像是要死了一般难受。 头晕呼呼的，她想把银行密码啊□□密码啊邮箱密码记下了，还有给妈妈的遗言，给唐小冉的遗言，给央央的一眼，给闻瑾的遗言，她要对闻瑾说什么呢？她摇摇头，尽力把这种对死亡的恐惧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她尽量想点其他事情，她迷迷糊糊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央央的情景。 央央一脸温柔，他说：“我叫陈未央。” 每次替唐小冉相亲，为了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顾小西总是故意迟到。和央央相亲那一次，她迟到了半个小时，实际她其实打算放他鸽子，因为当时她的心情糟糕透了，一点都不想出来走。 但是，唐小冉为了把她从屋子里拉出来，想尽了办法，极尽诱惑，顾小西不愿看见她那么为难，只能勉强来了。央央是顾小西帮唐小冉相亲的第二个人。 其实，顾小西最讨厌迟到，即使她决定要故意迟到，也忍不住按时到了约定的地方，极无聊地在周围晃悠。 进到店里，顾小西在角落看到了央央。 他很有耐心也很温柔，这是央央给她的第一印象，即使她迟到了，他还是很有礼貌。 “让你久等了。”顾小西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也到了没多久”央央体谅地说。 顾小西有些讶异，因为她半小时前就看见央央坐在里面了，没想到他能够如此地体谅，顾小西对他挺有好感，觉得他的包容应该适合唐小冉，忍不住想撮合他们。 “想喝点什么？”央央招来服务员。 “随意吧，我没什么特别爱好。” “那喝橙汁吧，对女孩子皮肤好。”央央替顾小西作了决定。 “其实……”顾小西有些不忍拒绝他。 “其实，我喜欢的是男人。”央央柔柔地说，“对不起，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他就这么看着顾小西，她有些讶异，也很快便接受了，因为央央的眼睛太透明，像一只小兔子，顾小西觉得小兔子应该是不会撒谎的吧。 “其实，我也不是唐小冉。对不起。”顾小西脸红了，但是语气却很诚恳。 央央笑了，“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顾小西，是唐小冉的朋友。”顾小西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说，“但是小冉不是故意不来的，她太忙了，所以让我先来看看。”她赶紧解释道。 “没关系，不管是她还是对你，对我来说都一样。”央央没有在意。 “走吧，我请你喝杯酒。”央央站起来说： “啊？那个……”顾小西有点迷糊了。 “叫我央央吧。”央央等着她。 “那个，央央，我们去哪里啊？”对顾小西来说，央央只是个陌生人，但她却禁不住跟他走，央央的温柔让人觉得很舒服。 “去了就知道了。”央央神秘地笑一笑。 顾小西从来没有这么相信过一个陌生人，但是却跟他去了“there”。 顾小西坐在把台上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熟练地旋转着仿佛闪着光芒的杯子，像是魔法师的表演一样，炫丽夺目。 “bijou。”他把一杯漂亮的酒递给顾小西。 “什么？”顾小西疑惑到。 “bijou。”他重复到，“宝石，是这酒的名字。” 这是顾小西第一次看到如此真实的鸡尾酒，很漂亮，红色、黄色、白色透明色彩，在玻璃杯里切割得分明，晶莹剔透。 顾小西还来不及伸手，见他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他往杯子里加入了冰块，然后用长长的匙子把三种颜色的酒混合在一起，顿时，杯子里的液体变成了琥珀色，透明而美丽得令人屏住了呼吸。 “amberdream，琥珀之梦。这才是适合你的酒。” 央央把酒再次递给顾小西。 顾小西掬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酒微苦，又有点甜，她一向对酒没有研究，但是，她被手中的这杯酒吸引了，也许是它的颜色，透明、纯洁，真实……也许是它的味道，苦涩又略带甘甜，一如她的感情。 “为什么要请我喝酒？”顾小西问。 “感觉你需要它。” “需要，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抿着酒。 “这个酒有个有趣的名字，叫“尘封的记忆”。每个人往往都需要勇气去面对一些他们不愿意面对的事，然后继续向前走。”央央看着顾小西。 顾小西看着杯子里噼啪融化的冰块，像是身体里的某个角落也在分崩离析，她觉得那天她好像真的与世界隔绝开来，在不一样的世界，住着另一个她。从伦敦回来以后，她懒得管身边的事情，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只是想逃进自己的壳子里，把自己牢牢的保护起来。这杯酒和央央的话却这么悄无声息地潜进她的心里，在这个认识还不到三个小时的陌生人，她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泣起来。 在那一天，她决定自己开一个小店。 顾小西又一次跌进梦境里。 最后，顾小西还是进了医院，因为央央用尽了一切让她可以退烧的办法，她依然高烧不退。 烧到三十九度的时候，央央为难地看着她说：“小西，乖，我们去医院吧？” 顾小西脑袋都要烧坏掉了，她依然哑着声音说：“不去。” 她听到央央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小西，你不去不行了，你放心，有我陪在你身边，不要害怕。” 顾小西答不出话，她感觉她的意识已经离开她的肉体漂浮在空中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一睁开眼睛，唐小冉的脸部大特写就出现在她我眼前，水汪汪的眼睛肿得跟两颗大核桃似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小西啊，你可千万不要把我忘了啊！”唐小冉的超高音贝让顾小西后悔醒了过来。 “唐小冉，别吼了，再吼我又要晕了。”顾小西尽了她最大的力气安慰唐小冉她，但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她脑子没有烧坏。”唐小冉一说完就哇哇大哭起来，顾小西有时候真怀疑她的脑电波根本和人类不是一个频道的。她实在没有力气说话，顺便闭上眼睛养养神。 “小西啊，你再多看我两眼吧！我美丽的面容啊，再过两年它就老了。” 顾小西又气又好笑，唐小冉的温暖冲淡了医院冰冷的白色，她装没看见唐小冉把鼻涕蹭在她的被子上。 秦青斜眼看了看顾小西，不耐烦地解释道：“你昏睡了两天，发烧反反复复，直到今天早上才退烧，唐小冉非要说你不醒过来了，然后自己哭得死去活来的。” 中午，唐小冉很不情愿地被秦青拎出去吃饭，他们走了一会儿，闻槿就来了。还非常俗气地带了果篮。 “好点了吗？感觉怎么样啊？”闻槿站在床边。 顾小西马上坐起身来说：“没事儿，小感冒。”马上头就晕晕的，不争气地倒了下去。 “你躺着吧。”闻槿帮她挪了挪枕头。 “没事，低血糖、低血糖。”顾小西尴尬地喃喃。 “你坐吧。”顾小西指指窗边的板凳，她不知道该跟闻瑾说些什么。闻瑾走到窗边，用两只手规规矩矩地端起凳子走过来，顾小西悄悄地笑了，他的小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好像很久没见了，不过，一起喝酒的日子总感觉还是昨天。”闻瑾说。 “是啊，很久了。”久到我以为你只是我的幻想中的人物一样，顾小西心里说。 “听说你开了个小店。” “是啊，有空来照顾一下生意啊。”顾小西开玩笑。 “好啊。” 四年，但两人已经无话可说。 “对不起。”闻槿说，“善美个性有些孩子气。” “是我们不对。”顾小西不想听到闻瑾说对不起，帮那个人说对不起，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还是沉默，空气里满是陌生的消毒水味道。 “你现在幸福么？”顾小西突然问他。 “……”闻槿视线飘到顾小西的身后，没有焦点，然后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幸福不幸福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何必太过计较？！” 顾小西眉头皱起来。 “我是幸福的。”闻瑾看着顾小西的眉间说。 顾小西的眉头还是没有办法舒展开来，闻瑾说谎了。 “小西，那些信……善美没有看过。”闻瑾认真地说。 为什么不回信给我？顾小西想问，但是她知道即使有一个答案也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呢？不顾一切地追求自己追不到的东西，痛苦万分地握不紧手里的空气，不如把手放开。 “闻瑾，我想抱抱你！”顾小西对闻瑾说。 闻槿犹豫了一下，正要站起来。 顾小西看着他笑着说：“开玩笑的。” 闻槿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口，又坐了下来，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像当初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他们也曾这样静静的没有说话。 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顾小西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玩笑话。 忽然闻瑾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就挂断了。顾小西知道是贾善美打来的，于是她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估计明天就出院了。” “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一个人惯了……”闻瑾愣了一下，顾小西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立刻打住了。“没事，小冉他们会照顾我的。”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顾小西看着闻槿走了，带上门，连脚步声都消失了，她慢慢地放松身体躺回被窝，也许是紧张太久，背部有些酸痛。 闻瑾一走，唐小冉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还好，你还没死！”唐小冉拍拍自己的胸口。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咦，哪来的苹果，真俗！”唐小冉不以为然，拿起一个苹果就往嘴里送。 “你也不怕农药毒死你，还记得白雪公主的故事么？千万不要当一个贪吃的女人，迟早会被农药毒死的。” “啧啧啧，你也不怕教坏小朋友？！废话少说，到底谁送的啊？” “闻槿。” 她左顾右盼。 “走了，等你来，孩子都要出生了。” “好啊，我一定申请当他的干妈。问题是：你敢吗？”唐小冉一脸□□：“诶，说不定这个方法也不错哦，先上车后补票，凭我对闻瑾的了解，他肯定会负责任的!怎么样，要不要姐姐我帮你一把！” “满脑袋的□□思想。”顾小西不客气地说：“你很闲是吧？很闲就帮我去开店，我睡了这两天不知道店里怎么样了。” “是，只有我最□□，呜、呜……”唐小冉扭动着自己的小蛇腰。 “唐小冉，活不耐烦了吧！” “奴家花容月貌的，大爷您怎么舍得呢？您不是还要靠我招揽客人吗？” “行，赶紧的，先跳个钢管舞给大爷瞧瞧，要是嫌难度太高，脱衣舞也行。”顾小西大笑。 “切，给点阳光你就灿烂，要不是看你躺在床上，我非把你拉起来跳脱衣舞不可。”唐小冉扑过来捏住顾小西的脸。 “啊呀呀……放手，我还是病人……”顾小西尖叫到。 “小声点，这里是医院。”一个护士从门外伸进头来不满地阻止。 顾小西和唐小冉有默契地吐吐舌头，安静下来。唐小冉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顾小西一脸呆滞，就明白闻瑾来过了，现在看顾小西终于恢复开朗，心里稍稍也放下了一些。 8 捌 顾小西出院后就直奔家里，只有生过病的人才知道亲情多么的美好。 顾妈妈见她第一句话就是：“这两天又疯到哪里去了，相亲吃白食去了吧？”顾小西在老妈大人心中的“光辉形象”已经牢固不可撼动了。 “老妈，你女儿我差点儿病死在医院里，好不容易捡了条小命儿爬回来，你都不关心我，我真是太可怜了。”她作势便瘫软在她妈咪大人那张价值两万大洋的高级水床上，太奢侈了，太堕落了，不愧是资本主义糖衣炮弹侵略的产物，像她这样无比坚定的“无产主义者”，也非常没有立场地投入了它的怀抱里。 “看你这么精神也就是病好了，坐没坐像，给我起来。所以说你老是嫁不出去，只会到你老妈我这里蹭吃蹭喝。” “妈……”顾小西立马蹭到妈妈身上博取同情，“人家生病了，都没有人照顾，好可怜哦……” “所以我说让你找个合适的，在一起也有个照应，你说你这几年帮小冉相亲多少次了？怎么就没一个看上你的呢？” “妈！你女儿我可不是没出息随便嫁出去的人，好歹您和爸爸把我生得这么颠倒众生的，怎么可以随便，嘿嘿，目前只好委屈您老人家继续用我啦！我保证您物超所值！” “去、去、去！油嘴滑舌，没见你本事地把你自己嫁出去，你要多少嫁妆都给你。” “妈，这可是您说的，你可不要瞧不起我，看我今年就把我嫁出去，到时候你后悔可来不及啦！” “嫁出去就好，我绝对不后悔。”妈妈说得是咬牙切齿。顾小西不免有点怀疑妈妈以前给她说她是医院垃圾堆捡回来这件事是真的。 “听说那个整天跟你们，被你们欺负的那个叫闻瑾的小孩儿回来了是不是？” “妈，你怎么这么说呢？明明是他最坏心眼的了，哪次坏主意不是他想的了，我们只是执行者。”顾小西反驳道。 “怎么不是了，你和小冉陷害他早恋，害得你老妈我还到三番五次地到别人家里去道歉，丢脸死了。” “妈，你明明是去跟闻瑾他爸妈打麻将去了，还老骗我说你去道歉去了。”顾小西再次反驳到。 “翅膀硬了是吧？还会揭你妈的老底了？！”妈妈拍顾小西的脑袋。 “别拍了，拍扁了就丑了。”顾小西熟练地躲开妈妈的魔掌：“你怎么知道他回来的？” “小冉上次来找你的时候说的。”妈妈把最后一道菜端到桌子上： 唐小冉这个大嘴巴，顾小西想。 “听说他女朋友都带回来了，是不是准备结婚了？” “妈，你真八卦。别人结不结婚关您老什么事儿啊？” “嘿，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嘛，都那么大了，四年没回来，一回来就带女朋友回来。干什么？不就是给父母看一眼，准备结婚吗？！” “然后呢？你是要包红包还是怎样？”看来，她妈就快要被唐小冉她妈同化了。 “他要结婚了，你也可以收心了吧？” “妈，你说什么呢？” “你不要以为不说，妈妈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还能不知道吗？三年前你突然辞了工作，只说出去散散心就走了，一个月后你回来了，还是什么都不说，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一个多星期，我不是也什么都没问你吗？妈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就是太死心眼了。但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个道理你总明白吧？妈妈也是过来人。” “妈，我明白。” “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了，有空请闻瑾和他女朋友来家里吃饭吧，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闻瑾以前总是说我做的饭比他妈做的好吃。” “妈，人家那是客套。”顾小西嚼着妈做的回锅肉，口齿不清地说。 “吃饭，就你废话最多。” 吃了中午饭，顾小西拍拍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满足的嗝，拎着她到香港淘到的i小包心满意足地到沙坪坝去照看她的小店去了。 两天没开店，门口贴了五张便签，其中有两张是要租box的，一张是要买戒指的，一张是送照片过来的，还有一张留了个电话号码，也不知道要干嘛，现在奇怪的人多了去了。 下午周文送照片过来，顾小西看了叹为观止，就算亲眼目睹，也看不到这样的美景吧？！ 顾小西坐在椅子上看着周文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小格子，一边查看顾客留在box里的订单。 “前两天过来看你店门关着。”周文把订单塞进自己的包里。 顾小西说：“我生病了。” 周文看了她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除了帮唐小冉相亲，晚上宿醉以“店主有喜”为借口以外，顾小西还从来没有因其他原因没有开店。 “挺严重的吧？”周文停下手中的活儿。 “没什么，就小小地昏迷了两天！”顾小西故意加重小小两个字的发音，博取同情。 “昏迷了还小小，真是服了你了。现在好点儿了么？”周文笑着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开始在他硕大的包里翻了一阵，然后拿了幅卷轴递给顾小西。“给你的。” “什么东西？”顾小西打开一看，一幅布织的画，画的是菩萨还是罗汉，顾小西实在看不懂了。 “唐卡。” “画的是什么啊？”顾小西把画铺开来，上面有些奇奇怪怪的图腾。 “这中间的神佛叫十臂积光佛母，左侧上方为释迦牟尼佛，右侧上方为大日如来；正下方为绿勇保护法。”周文给她解释到。 “我又不信佛。”听到周文的解释，顾小西嘀咕到，不过却一副傻笑的样子抚摸着织布上凹凸的纹路，她很喜欢这些民族色彩很重的东西，她喜欢感受人的历史、别人的记忆、别人的信仰、别人的民族，让她有一种身在别处的感觉。 “谢谢啦。”顾小西很开心地把唐卡收起来。 周文只是微微笑了，眼睛里都是宠溺的味道。顾小西只顾着收东西，一点也没注意到。 顾小西和周文认识了很久才慢慢熟识起来，一开始只是觉得他是个挺神秘、挺沉默的人，他不定时地到小店里来放照片收单的时候聊两句，后来，有时候他会和她一样安静地坐在店里的小椅子上，出神地看着路上来来往往地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后来，周文常常外出照相，给顾小西带些小东西回来，顾小西也开始跟他聊起她的生活、她的向往、她的爱情、她的悲伤…… 通常周文只是听，不发表任何意见，对于自己的事也说得很少，顾小西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生过一场大病，然后离开家乡，一路走走停停，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到了重庆却停下来了，现在，他经常到重庆附近旅游，拍很多照片。顾客很喜欢他的照片，那些独一无二的风景，有时候直击人的心灵，所以他的盒子生意也异常火热。 为什么他要自己这么漂泊呢？但是顾小西没有问出口。 周文离开以后，顾小西上网查了一下关于唐卡的资料，知道这幅唐卡是手织唐卡，好像还挺珍贵的，图上的大概意思就是祝福一类的。这么贵重的东西，要不要还给他呢？还给他会不会不太好呢？说到要还自己还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矛盾着，后来索性不想了，缩在自己的小沙发里发呆。 陆陆续续有些人进到店里，有对情侣来了两次，想买周小毛画的情侣t-short，不过价格有些高，周小毛画的东西价格一向比较高，不过不能否认他真的很有创意，顾小西最喜欢这种人。两人看了看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放弃，舍不得付出。 看他们徘徊了半天，顾小西有点不忍心，在爱情面前，她总是心软，于是给了他们七折，看着他们拿上衣服欢天喜地地走了，她有些小开心，不过她又要贴钱了。唐小冉就经常说她，像她这种守财奴，却经常间歇性地滥发同情心，所以只有当一辈子又穷又守财的矛盾综合体。 有个小女生向顾小西打听周文的事，说是被他的照片感动了，要见本人，小女生缠了她半天，顾小西实在没办法了，就说：“我真不知道他电话，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要不你给他留了张纸条吧，他来了我帮你交给他。”小女生高兴得直叫：“姐姐，我爱死你拉。”90后的孩子，总是这么直接又热情洋溢，顾小西很羡慕她们。 小女生一高兴就顺便买走了秋秋盒子里两个手工做的晴天娃娃。“所以说，对别人好就是对自己好！”顾小西自言自语道：“不过，吃了鸡蛋，何必非要去找那只下蛋的鸡呢？况且还不知道那只鸡搭理不搭理你？！” 晚上8点正准备收店，唐小冉红着眼睛“路过”顾小西店门口，只说和秦青吵架了，顾小西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其实她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了，两个人明明不顾一切地相爱，好不容易在一起，却老是吵架，生气，相互伤害。爱情，不是让人幸福的东西吗？ “我们也许会分手吧？”唐小冉哭完一卷纸，突然说。 三年前，当唐小冉第一次告诉顾小西她们的事情的时候，顾小西有些诧异，但她很快接受了唐小冉的选择。因为她觉得，爱情这件事，无论当事人怎么决定，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既然他们都有勇气去爱，为什么身边的人反而没有勇气接受呢？原本爱就没有对错可言，爱只有爱，或者不爱。至于周遭的人怎么看，其实并不重要，如果给祝福，那当然是最好的事，如果不给，那什么也不要做，这就足够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有这样的直觉。” “是她让你感到不安么？” “没有，是我自己不安，是我自己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唐小冉呆呆地坐在小椅子上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顾小西哑然。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现在除了这样陪着唐小冉，她什么也做不到，她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无用的人。 电话响了，秦青打过来的，她问顾小西：“唐小冉在不在你那里。”顾小西看着瘫在椅子上的唐小冉，说：“没有。” 秦青沉默了一下说：“要是她去你那儿，你让她加件衣服吧，她只穿了件单衣就出去了，明天下暴雨。”然后挂断了电话。 有时候，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只是你不知道别人知道。 9 玖 今天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顾小西刚到店门口，飞飞已经等在店门口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写的作文放进盒子里，他说他这次得了a。 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他的梦想是当蒙面光速侠。“你很厉害哦。”顾小西揉揉他乱乱地头发说。他傻傻地笑着，在店里蹦蹦跳跳。飞飞是隔壁街医院里江护士的小儿子，有轻度智力障碍，很喜欢写作。江护士听从社工的建议，把这作为一种方法让自己的儿子成长。 顾小西觉得她作为一个妈妈是很了不起，仅次于自己的妈妈，她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无论孩子是怎么样的，她们都从未放弃过希望。 顾小西记得她小学时候也写了这个题目来的，她的梦想是当一个火星人，然后攻占地球，奴役同桌帮她做功课，老师说她写得不好，不切实际，还有暴力倾向，请顾小西的妈妈回去好好教育，然后重写一遍作文。妈妈回到家里对她说：“当火星人很好啊，攻占地球也是一项光荣的使命，但是你要记住：但凡梦想都是放在心里的，一般来说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别人知道了，就实现不了了。对老师来说，你就写写她的梦想好了。于是顾小西写道：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老师在她的作文本上画了个红红的a。后来长大后她发现妈妈说得很有道理：梦想一旦说出来了，就像吹出的肥皂泡，美丽，但是很快就破灭了，仿佛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上天惩罚顾小西，所以让顾小西当不成火星人。 快到中午时，店里来了一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穿了条白色的棉制裙子和帆布鞋，顾小西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女孩子普通话说得软软的，大概不是本地的人。 “我之前留了条子贴在您的门上的，我想租个box。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恩，每月租金20，如果租期在半年以上，可以打8折。”顾小西一边给她找box一边说。 “我不知道要放多久。你就按每个月算好了。” “你要放什么东西呢？如果只是展示就不用另外收费，如果要出售的话，我要另外加收10%的手续费。”顾小西解释道。 “我想放音乐碟子，不过我不出售。但是我希望能在你的店里放我的带来的音乐。这样怎么收费呢？”她的声音细细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受到惊吓。 音乐？顾小西有些好奇，以前倒没有这样的先例，不过顾客的要求总是古古怪怪，开店做生意，再正常不过了。 “要不这样吧，你先把你东西放到box里，我每天放一张先试试，不用收费。” “恩，谢谢你。我明天就把东西拿过来。”女孩显得有些高兴，然后选了靠近门口的box。 “我叫顾小西，你呢？” “我叫emma。” “恩，emma，我每天开店时间是上午10点到晚上8点，如果放假的话，一般我都会提前电话通知你。”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 她会带来什么样的故事呢？顾小西期待着。 第二天，雨难得地停了，阳光透过薄雾，懒懒地在雾里晕开来。顾小西开门没多久，emma就过来了，带了一张碟子，没有封面，就一个透明的塑胶壳子。 “今天听这张可以吗？”她怯怯地将碟片递给顾小西，顾小西爽快地笑说：“只要你乐意听的，什么都可以。” 她小心翼翼地把碟子取出来放进cd机里。 顾小西坐在充满阳光的雾气里，听着cd机缓缓流淌出来的很温柔而干净的女声。 …… iwishyoubluebirdsinthespringtogiveyourheartasongtosing andthenakissbutmorethanthis iwishyoulove andinjulyalemonadetocoolyouinsomeleafyde iwishyouhealthandmorethanwealth iwishyoulove mybreakingheartandiagreethatyouandicouldneverbe sowithmybest,myverybest,isetyoufree iwishyoushelterfromthestorm acozyfiretokeepyouwarm butmostofallwhensnowkesfall iwishyoulove …… 顾小西静静地坐着，不知不觉，时间悄悄地溜走。 晚上，她把这张碟子带到央央的店里，听到“……mybreakingheartandiagreethatyouandicouldneverbe……”的时候，央央突然转过头对她说：“是lisa.ono的iwishyoulove吧。” “lisa.ono？” “小野丽莎。” “我不知道，这是客人留在店里的，我今天听了觉得还不错，拿过来听听的。” 央央继续招待他的客人，顾小西继续喝她的amberdream，听着这首她才知道名字的歌曲，但是心里有根弦仿佛被牵动着。 她也多么希望有一天，她也能毫无芥蒂地对他说“iwishyoulove……” 10 拾 顾小西接到妈妈电话，让她星期六必须回家一趟。顾小西脑袋里的警报响起：妈妈大人如此兴师动众，肯定有什么“阴谋”，万事小心！于是她跟唐小冉约好，如果她发短信给唐小冉，唐小冉就打她电话装有急事儿，让她找借口开溜。 星期天收摊回家，顾小西觉得妈妈对她异常殷勤，还熬了她最喜欢的番茄排骨汤。完了，她有点心惊胆颤的感觉，一般来说，妈妈大人越是对她好，就说明问题越严重，顾小西想马上开溜了。 “最近怎么样啊？”典型开场白，以最平常的话题减轻敌人的防备心。 “一般啊！” “店里生意过得去吧？” “还不错。” “没再生病了吧！” “没有了。” “我还是不太放心！” 来了，来了，警铃大作。 “还是要找个人照顾你我才放心。” “妈，你不会要给我请保姆吧？”顾小西打哈哈。 “顾小西，严肃点，我给你说正事呢！”妈妈毫不留情，“前几天我遇到了你爸爸以前的老同学杜伯伯，他有个儿子……” “哎哟，妈，我肚子痛，我要上厕所……”顾小西准备给唐小冉发短信了。 “给我坐下，你那几招，一点创意也没有。” 顾小西不得不老老实实坐下来。 “其实，你帮小冉相亲的事，我和小冉她妈都知道，反正都差不多两个闺女都差不多，所以我们向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这么几年，你还是这样一个人。妈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跟我说，但是妈妈知道你心里也难过啊，所以我也就不问。唉，看着你一直一个人，我也很着急，我知道你喜欢闻瑾，我也不想逼你，但是别人都要结婚了，你还是一个人，也不能总这么下去啊。” “妈，其实我一个人挺好的，真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妈总不可能一直照顾你的，妈妈现在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要是妈不在了，总有一个人要替妈妈来照顾你……” “妈，你说什么呢！而且，倔不也是你遗传的么？以前爸爸在的时候就老说我性子朝你。” “唉，不说这些了，不管怎么说，我以前也没管过你什么，对不对？！所以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你杜伯伯的儿子今年三十二岁，叫杜亚晏，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儿过，不过后来他们移民英国了。他儿子现在也算小成就，在一家公司当老板，长得也一表人才。我的意思是你去看看，也不是要给你什么压力，只是多个选择，而且杜伯伯和你爸是很要好的朋友，如果把你交给他们家，我也放心了。实在不行，就当是多个朋友嘛。” 顾小西记得杜伯伯对她很好，小时候经常和爸爸一起在她家里下棋，老是给她带糖吃，还跟她开玩笑，说要把她抱回他家去当女儿，顾小西信以为真，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就开始收拾心爱的玩具，用妈妈的围巾打了个小包裹走出去说：走吧。把一屋子的大人们全逗笑了，长大之后，妈妈提到这事儿就开玩笑骂顾小西是小没良心的。其实顾小西哪知道这么多啊，她当初只是以为当爸爸妈妈的女儿，也可以当杜伯伯的女儿，又有糖吃，多好啊！ 对于杜亚晏，她记忆有些模糊，唯一的印象就是他长得像个小姑娘一样，也不喜欢说话，阴沉沉的。倒是经常是到她家里在杜伯伯身边看着他和爸爸下棋。初一的时候，他还当过她一个月的家教，当时唐小冉出主意恶作剧，让她给杜亚晏化妆，于是她在杜亚晏杯子里放了安眠药，等杜亚晏睡着后，她拿着妈妈的化妆品给杜亚晏花了个大花脸，杜亚晏醒了之后看到自己的模样，先是诧异，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顾小西，顾小西觉得背后阴测测的。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顾小西家里，妈妈知道后非要顾小西上门道歉，顾小西也知道是自己不对，但是她又好面子，死活不去，于是妈妈把顾小西狠狠打了一顿，爸爸在一边劝了很久，这就事也就算了。在她初二那年，杜妈妈意外去世了，结果杜伯伯一家移民去了英国，她也再也没有见到他们。过了不久，爸爸就得了重病去世了。 “行，妈，我就依你这一次，下次可不许逼我。”反正又是一顿白食，和谁吃都一样。 “那好，明天晚上7点，在凤凰楼二楼的有凤来仪。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就自己解决吧！” “好，知道了。”看来妈妈大人早就计划好了，再加上屡试不爽的亲情攻势，顾小西不败才怪呢！管他的，相亲又不是没相过，唯一不同的只是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相亲罢了。 坐在豪华包间里，顾小西有一种被放鸽子的感觉，不算她早到的时间，杜亚晏已经迟到25分钟又34秒了，她这辈子最讨厌迟到，很不幸遇到了最爱迟到的唐小冉，她不想再遇见第二个这样的人了！于是她决定在4分26秒后判他死刑！ 就在她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门被推开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顾小西呆住了，她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前几天下雨时到她店里搞得她莫名其妙的那个登喜路气质男。他今天带了副眼镜，穿着休闲t恤，看上去年轻不少，更多了份慵懒的味道。 这个人就是那个小时候的杜亚晏？顾小西呆住了。于是，她毫无悬念地在同一个人面前呆住了两次。 “你好，我是杜亚晏。”他十分优雅地走到顾小西面前。 “你好，我是顾小西。”顾小西条件反射性地站了起来伸出手。杜亚晏礼节性地握了握顾小西的手，然后在顾小西的对面坐下。 暖暖的大手，顾小西收回自己的手心里默默地想。 “那天你有到我店里来吧？”顾小西突然想起来。 “对。”他坐下向后一靠，招手让服务员拿上菜单，一边爽快地承认了。 “你来干嘛？”顾小西有点好奇， “我来看看我的未婚妻。”他笑了笑，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未婚妻？”顾小西有点昏了，妈妈不是说只是相亲吗？还说只是交个朋友，怎么就凭空冒出来一个未婚夫了。又还没见面就成未婚夫么，又不是旧社会包办婚姻。 “那个，什么，请问您说未婚妻意思是……” “用中国古代的说法就是，你是我没过门儿的媳妇？”杜亚晏好笑地看着顾小西一头黑线快要晕过去的模样。 “我明白未婚妻的字面意思？”顾小西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行，我换个说法，您不是逗我玩儿吧？” “我没有开玩笑。”他的倒是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顾妈妈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没有，我妈什么都没说啊？”顾小西好像有点明白了。 “哦。”杜亚晏好像也有些明白了。 顾小西站起来就往外走，懒得跟这个人纠缠，她要找她妈问清楚了。 “如果你要找顾妈妈话，你可以不用去了。”他慢条斯理地说，一边拿起菜单：“今天早上，你妈已经飞去英国了，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 这说明了手机也是在关机状态，果然，老妈不愧是老妈，老奸巨猾的老。 “如果你想去追到她的话，那你现在可以收拾东西，办签证，准备存款……”杜亚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准备事项，听得顾小西头大，顾小西知道要准备什么，但是从杜亚晏嘴里说出来就感觉自己走不了了。 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从来没想过小说情节居然照搬到她顾小西的身上，未婚妻？她有点头脑运转困难了。 看来唯一了解状况的只有眼前这个叫杜什么的家伙了，于是顾小西选择坐下来。 “你认识我吗？就随便答应，你不怕我当是喷火的恐龙一口吞了你啊？”顾小西愤愤地说。 “我见过你。”杜亚晏意有所指。 “见过就要娶我，那我都不知道嫁了多少次了？”顾小西想起自己的相亲经历，不服气地嘀咕。 “吃什么？”杜亚晏仿佛没有听见，一边翻着菜单一边问。 “随便。”顾小西闷着一口气，猛喝了口柠檬水。杜亚晏点了菜和餐酒，服务小姐临走前还偷看了他几眼，顾小西无语，现在的女人们都怎么了？用得着总在脸上摆着一副“我单身，请用。”的表情么？ 顾小西正想问问题，接着有服务生走过来问需要什么红酒，杜亚晏看了一眼酒单说：“montrachet2000……” 顾小西一听便啧啧舌，真奢侈，也挺有品位，以前听央央讲过关于葡萄酒的知识，对顶级红酒还比较有些印象，这是一支白葡萄酒，勃艮地这一地区的酒丰富而细腻而这支酒又含有拥有一种独特的矿物质的香气，应该是白葡萄中比较特别的一支。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顾小西翘着二郎腿，装出一副没气质的流氓样儿，为的就是不给眼前这人留下好印象，彻底断绝这自己一切不合现实的遐想。 “我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讨论问题！”杜亚晏喝了口餐前酒。 “但是我比较急。”顾小西横眉冷眼的，可惜杜亚晏根本就不吃她这套。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服务生拿了红酒过来，杜亚晏淡淡试了一口，对他点点头。 顾小西看到杜亚晏倒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然后抛尸嘉陵江，连渣都不给留下。按理说她也不喜欢随便发脾气，但是一看到杜亚晏不冷不热的，就忍不住大动肝火。 用餐时的沉默是顾小西最不能忍受的，对于这样的空白，让她手足无措。但是任凭她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对方都不搭理她，她也无可奈何。 顾小西一边使劲地切着手里的牛排，一边牙齿磨得太阳穴发痛，她想象着杜亚晏就同这块牛肉，被自己一刀一刀地切割着。 相较于顾小西的粗鲁，杜亚晟显得十分的优雅，有条不紊地吃。 “试一试！”杜亚晏掬起酒杯在手里缓缓地晃动着，然后把酒杯放在嘴边，像是在亲吻着情人的嘴唇，顾小西不好意思地撇过头，脸有点发烫的。 顾小西也忍不住试了试这支顶级名酒，学着杜亚晏的动作，轻尝了一口，比以往试过的红酒来得浓重的味道，微微的酸味让它显得清新活泼，回味有些果香的回甜。便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感觉它在口腔里散发的迷人香味。 杜亚晏是个懂得享受的人，顾小西得出这样的结论。 离开餐厅跟杜亚晏下到地下停车场，顾小西头有些晕晕的，她跟在杜亚晏身后，步伐有些不稳，想到自己不小心被酒收买了，心里有些不甘，便眼睛狠狠地盯着杜亚晏的背后，巴不得把他盯出两个窟窿。 “你是在盯我吗？”杜亚晏突然停下来转过头。 顾小西一时刹不住，就撞在杜亚晏背后，撞得脑门阵阵发痛。 “干嘛突然停下来啊？”顾小西一遍抱怨着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看不出来他长了一副阴柔的脸，身上的肌肉确实分明，撞起起相当地痛。 很快，她的注意力突然被别的事物吸引了：“哇！vanquish！” 它是顾小西的dreamcar，顾小西一向对车没有特别的好感，不过，却独独被第一眼见到的vanquishv12吸引了，它出自大师伊恩.卡伦之手。从2001年开始公诸于世到2007年停产，它一直扮演着阿斯顿马丁家族中王者的角色。在传奇科幻电影007系列的第二十部作品“择日再死”中，作为偶像詹姆斯•邦德的坐骑，同样，在美国著名作家斯蒂芬•梅耶的作品《黎明》中，它也被神化为“asioncar”。流线型的车身和完美的性能让顾小西觉得它像一只优雅的黑豹。 杜亚晏眼神闪过一丝光亮，他说：“你喜欢？” “恩、恩……”顾小西发出类似肯定的模糊声音，欢快地绕着车身转了一圈，最后趴在车子的引擎盖上，模模糊糊地说：“我的……” 顾小西趴在车上一动不动，杜亚晏走近一看，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杜亚晏终于失声笑了起来。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杜亚晏一边摇着头一边无奈地把她抱起来，动作却无比地轻柔。 “哎？这是哪里？”顾小西醒过来，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风景。 “车里。”杜亚晏简洁地回答到。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这是往哪里走？” “送你回家。” “你知道我住哪里？” “顾妈妈告诉我的。” 顾小西觉得自己已经妈妈一大早地卖光光了。 “我妈到底给你说了多少我的事？” “我应该知道的。” “但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公平！”顾小西抗议到。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公平的。” “……”顾小西词穷，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杜亚晏面前，说什么都有些底气不足。她产生了一种如果要争论，她一定会输的无力感。 杜亚晟看了看顾小西，然后转过头直视前方说：“你问吧！” 顾小西有点诧异，她不知道杜亚晏怎么改变主意了。 “首先，我想知道我怎么成你未婚妻的？”顾小西直奔主题。 “简单来说就是，我爸告诉我，他有个好友的女儿28岁还没有嫁人，要我娶她，我答应了，所以那个28岁还没嫁人的女人就成了我的未婚妻，而那个人，我想毫无疑问就是你！” “谁说我28了，我明明才27？不要乱说，要是我嫁不出去找你要负责么？” “对啊，正好，我们是要开始讨论我们的婚礼了么？” “你！算了，忽略之前的问题。”顾小西非常没有骨气地选择逃避，“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娶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 “我见过你。而且不仅仅是见过……”杜亚晏意有所指。 “啊，你是在报复我。”顾小西想到初中时候发生的事。 “我没有那么幼稚。”杜亚晏一语双关。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你了解我吗？你爱我吗？” 车停了下来。 “干嘛？”顾小西吓了一跳。 “你到了。”他说。 一看，果然是她租的小公寓的大门口，那锈迹斑斑的铁门，一定没有错了。 顾小西拉开车门。 “了解一个人和爱一个人并不是结婚的必要条件。”杜亚晏突然说。 顾小西愕然。 “你的意思是……” “我需要一个妻子，你需要一个丈夫，我们各取所需。” “你去死！”顾小西狠狠关上车门，转身往大门走去。 “顾小西……” 顾小西转过身，一个东西向她飞来，她下意识地接住。 “我答应顾妈妈照顾你，但我平时会比较忙，你可以用这支手机跟我联系。”杜亚晏站在车门边。 “鬼才跟你联系呢！”顾小西吐吐舌头。 看着杜亚晏的车尾灯远远地熄灭，顾小西打开手里的盒子，是三星的新款，还是她最喜欢的那支，她之前一直缠着老妈买，老妈死活不依，看来这次是让杜亚晏做人情了，不要白不要，反正又不是偷的抢的。 11 拾壹 emma通常早早地到店里，有时候比顾小西还早，顾小西觉得她比自己更像个掌柜。顾小西不知道是什么支持她每天都来她的店里放音乐，听完一遍就离开。问她，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她带来的歌曲种类不限，里面有顾小西不熟悉的，也有她非常熟悉的，她们常在没有客人的早上坐在一起静静地听着，什么事也不做，顾小西想，两个无所事事的女孩子懒洋洋地坐在雨里听歌，还真是一番奇特的景色。 唐小冉约她晚上在“there”见面。 顾小西一进门就看见唐小冉一个人趴在吧台边上，一包行李放在她脚边。央央看看她，耸了耸肩。顾小西坐过去，看见唐小冉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 顾小西问：“怎么啦？” 唐小冉说：“我想在你的狗窝住几天？” “好啊。不过我说，你要住我的地方，还嫌它是狗窝。”顾小西没有问唐小冉为什么从秦青家里搬出来，显然唐小冉不愿意提这件事儿，她就把话题岔开了。 “央央，再给我杯rum。”唐小冉从吧台上坐直身子。 顾小西坐在唐小冉旁边喝着amberdream，时不时地查看她的状况，她依旧默默无语地喝酒，像唐小冉这样的个性，安静这么久，有些不可思议，把话憋在心里，也不是她的风格，连迟到都没有，顾小西有些担心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除了默默地陪伴，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喝了第三杯rum，唐小冉开始抽泣，这次真的要央央帮忙送了，因为顾小西实在不确定她是否能用她个人的力量把唐小冉扔进她的狗窝里。 央央向vince交待了几句，他们帮忙把把唐小冉扶进车里，她变得安静起来，在车上睡着了。 唐小冉的头滑到顾小西的肩膀上，她看了看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秦青要结婚了。”央央忽然说。 “什么?秦青结婚？”顾小西还真不能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对。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顾小西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路无话。 央央在厨房里煮他的祖传醒酒汤。 唐小冉安安静静地躺在顾小西小床上，眉头却紧紧地皱着，顾小西把它抹平，自己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给唐小冉喝了汤，央央就离开了，半夜唐小冉吐了两回，在床上转辗反侧，睡得极不安稳，顾小西照顾她一整夜。她醒来的时候顾小西在厨房做午饭。 “帮我请假了吗？”唐小冉醒来第一句话。 “死丫头，一醒了就晓得奴役人，早帮你请假了，不过你这个月的全勤奖也飞咯！” “我昨天喝了多少？” “三杯。” “我酒量退步了。” “不是你酒量退步了，是你有心事。头痛吗？” “还好。”唐小冉从床上坐起来。 “吃饭吧。”顾小西把菜到唐小冉面前。 唐小冉呆呆坐在床上，手里端着碗，一口也没有吃。 “吃啊。”顾小西给她夹了一块糖醋里脊。 唐小冉回过神把糖醋里脊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着。 “秦青要结婚了。”唐小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突然说：“还挺快，就下个月初，也不知道忙什么，现在的女人都老想着结婚。” “……” “小西，你说我送什么好呢？身边朋友结婚的她还是第一个。” “……” “呵，我忘了，她还没给我喜帖呢！等一下打电话向她要。” “小冉……” “小西，你以为我很难过对吧？其实我不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一段生活突然结束了，我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松了口气。走的时候，秦青在门口哭了，我还安慰她不要紧，真的很奇怪，按理说，哭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吗？” …… “其实她也很难过，她家里人知道我们两人的事，但是她一直都压着，也没让我知道，这次她家里人逼着她结婚，说结婚了，就不管我们两人的事了，她终于还是答应了。是我提出分手的，她说她不结婚了，我说就算你不结婚我也要分手的。也许是我心里很害怕，很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一直都期待着有一个离开理由，她不过刚好给了我这么一个借口而已。” “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想暂时搬回家里住一段时间，理理头绪，现在脑袋里乱得很。” “也好，家是温柔港湾，回去歇歇也好。”顾小西接过她手里的碗。 “我想回去陪陪我妈，你妈去了英国，现在就她一个人在家里，老太太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你怎么知道我妈去了英国？” “上个礼拜我回去看我妈的时候她说的。对了，听说你妈终于逼你去相亲了，怎么样啊？” 顾小西想，看来老妈是早有预谋的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恰好漏了她。 “是个男的。” “废话。我问你感觉怎么样。” “青年才俊，自叹不如。”顾小西轻描淡写，她不想唐小冉为自己的事再多添烦恼。 “你也不要太挑剔了，有好的就赶紧上，闻瑾那桩我也就随便说说，看他都带人回来了，估计也是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了。” “是，大小姐。” “等一下我就回我妈那里去了。” “用得着这么急么？这天我不开店，晚上我们出去玩电动去。” “我就不去了，可能昨天喝酒了，胃有点不舒服。” “那好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要是你妈逼你相亲逼急了，你还到我这里来，大门随时为你敞开，钥匙我还是放在信箱里。” 顾小西把唐小冉送上车，回到屋里不一会儿窗外就下起雨来。 外面的雨和人的心一样乱乱的，四处飘撒，又密又沉重。 12 拾贰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下雨，差点儿把顾小西的店给淹了。一大早进了店里，顾小西就得不停地扫水，长这么大了，发这么大的水还真就只到过一次，记得还是读小学的时候，那一年到大姨家玩，大姨住在嘉陵江边儿，夏天涨水了，水淹到屋子里，一家人就拿着簸箕啊盆啊桶啊什么的往外边倒水，好玩得不得了。现在一个人店里，自己辛苦地扫水，只有可怜兮兮的感觉。 店里的生意也不是很好，时而有一两个躲雨的人在店里瞎晃，顾小西极无聊地摊在她的沙发上数手指，唐小冉上次走了以后也没有跟她联系，打她手机也没人接，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顾小西实在放心不下，她琢磨着还是得去她家一趟亲自逮人。 玩着玩着，她想起杜亚晏给她的手机，开机一看，居然还有一个号码规规矩矩地映在手机通讯录的目录上。顾小西一时好玩拨通了电话，耳朵边传来略带沙哑的低沉男声：“什么事？” 顾小西完全是下意思地立刻把手机挂断。她想：糟了。转念一又想：我这是干嘛呢？神经！ 正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顾小西吓了一跳，一看，是杜亚晏，她犹豫了一下要，还是把电话接起来了。 “什么事？”杜亚晏的语气还是没有变化。 顾小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瞎编个理由：“我饿了。” “嗯。” “我想吃肯德基。” “你现在在哪里？” “店里。” “好。” 杜亚晏挂断了电话，顾小西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她到底还是无法想象杜亚晏穿着登喜路的西服跟她坐在可爱的肯德基老爷爷面前吃汉堡的情形。 三十分钟后，一个穿着kfc工作服的服务生进到她店里。 “您好，肯德基外卖。” “啊？” “您是顾小西吗？请你点收一下，这是您要的餐。” 顾小西迷迷糊糊地收了东西，盯着那两个冒着热气的全家桶足足愣了三分钟。 这个男人，真是难以用常理来判断。 手机响了，顾小西以游魂状态接起来。 “晚上一起吃饭，咳…咳……”杜亚晏声音哑哑的，还咳嗽了两声，好像感冒了。 “谢谢，不用了，我已经很饱了！”顾小西看着面前两个大大的全家桶忍住不去关心杜亚晏，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 这是，周小毛从外面跑进店里，抖抖他湿漉漉的伞，放进一边的向日葵花伞桶里。 “x的，这破雨。”他一边说一边牵着自己快湿透的衣服。 “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干嘛？”顾小西有些诧异。 “这么大的雨，你不也开店了吗？”周小毛挤着他的一双媚眼。 “那不是就为了你们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么？” “嘿嘿，是是是，小西姐你最好了！”周小毛作势要抱住顾小西。 “去去去，一身湿漉漉的，跟落水狗似的，赶紧擦擦吧！”顾小西递扔了快大毛巾给他。 “哇，小西姐，你一个人吃两个全家桶，你也太强悍了吧？这么能吃，谁敢娶你啊”周小毛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盯着桌上的全家桶。 “滚，就你废话多！嫁不出去又不赖给你。” “嘿嘿，小西姐，我错了，行了吧！”周小毛嬉皮笑脸地撒娇。 周小毛是重大建筑系大二的学生，半年前开始在顾小西的店里放他的版画，很有天分的小孩，他的版画卖得很不错，顾小西也沾他的光，小有收入。 顾小西经常见到他带不同的女生从她店门口路过，倒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她的店太当道，开在了总有情侣走过的阴暗角落。有时候顾小西好奇的眼光不小心跟周小毛碰上了，周小毛还会顽皮的扮鬼脸。按照顾小西的计算，跟周小毛路过她店门口的女生平均基本每个月换一个，看来他的女友保鲜期估计也就一个月左右。 顾小西不去评判她的主顾们，他们有他们的生活，她只是旁观者，不参与、不评判，这是她唯一的原则。 “小西姐……” “知道了，吃吧！”看着他撒娇的样子，顾小西很是无语。 “小西姐，喜欢葵花吗？”他以1米8的个子委屈地蹲在顾小西的小茶几前，一边吮着手指一边用一双小狗一样的眼睛望着顾小西问。 “干嘛？”顾小西不耐烦地说。 “唉呀，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就可以了。” “还行吧。” “那我们一起去大木乡吧！”他非常爽快地说。 “你又想干嘛？”顾小西想起上一次周小毛把她骗到南山看樱花，按他的指示走近路，最后不得不打电话给110，出动护林员才把他们带出去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这么丢脸过，在护林员好奇的目光下，她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后来唐小冉听说以后，差点儿笑晕过去，唐小冉说：“姐姐诶，你以为你还小呢，还跟这帮小孩儿混，怪不得你的心理年龄跟实际年龄相差这么多？！”。 “我想去看葵花，听说大木乡在办葵花展，我好想去哦！跟我去吧，小西姐。” “带你女朋友吧！姐姐我太老了，经不起你折腾。”顾小西这次打死也不去了，要是再出动一次110，她的一张不算太老的脸就全丢没了。 “哎哟，我的姐姐，如果带她们去，吵都吵死我了，还看得到什么葵花啊？！你最好了，你陪我去嘛。” “那我也不去，上次差点把我这条老命给搭上了，我不跟你们小孩儿玩！” “小西姐，你要不去，我就学孟姜女哭长城了哦！” “哭吧，我还真没见过，谢你了，帮我长见识了。”顾小西这次是铁了心不答应他。 “小西姐，你太狠心了。”周小毛顺势斜坐在地上，还翘起了恶心的兰花指，整个一副被负心汉抛弃的可怜模样，。 “呃，你还真肉麻，赶紧给我起来！”顾小西拍了一下他的头。 “小西姐，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那你就坐着吧，可千万别起来，” “小西姐……”周小毛使出杀手锏，翘起兰花指，捏细了嗓子，假装出一副要哭的模样，把尾音拖得老长，附送转调。还作势要抱住顾小西的脚。 “行了，行了，我去不就得了。”顾小西受不了了，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还真不知道怎么想。 “万岁！”周小毛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嘿嘿，不说了，我走了，计划好了我就打电话给你!” “外面这么大的雨，等雨小点再走吧！” “不了，等一下还有课呢！”说着便冲出了店门。 “诶，伞，你的伞带上。” “给你的！”远远的声音传来，人已消失在雨帘里。大男孩，大概就是这个样的吧！顾小西想到了闻槿，那个下午的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呢？她竟然有些记不清了那个少年模糊的脸。时间冲刷掉的，仅仅只是回忆吗？ 13 拾叁 八点钟收了店，外面的积水已经成了一条小河。顾小西打着伞好不容易趟水到了车站，等了半个小时，居然没有等到任何一辆公交车。她决定对自己奢侈一次，叫出租车！但除了溅到一身雨水，她没有拦下任何一辆如同要赶着投胎一般疾驰而过的出租车。就在她决心要走回去的时候，一辆银白色的奔驰在她身边来了个急刹车。顿时，水花飞溅，顾小西的牛仔裤溅上了一大片泥浆！最让她心痛的是她托朋友从香港带的紫色lv小包，现在基本上能倒出水来，这是她一生中买得最贵的东西，她的心悔得青青的，早知道就不把它带出来了！但是，瞬间，她找到了替身，应该责怪的是那个没天良的司机。 “你会不会开车啊？！”顾小西僵在路边一分钟后，从嘴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顺势还踢了小奔奔一脚。她除了骂人，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司机揪出来海扁一顿。小奔奔，你今天死定了！ “喂！”顾小西拍着司机室的车窗。 “上车吧！”车窗摇下来，露出杜亚晏的一字脸。 “切，稀罕！”一看到他顾小西的火烧得更旺了，如果说这场雨是石油，杜亚晏就是顾小西命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想起杜亚晏对于婚姻的评价，顾小西就相当不满。在顾小西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且不管婚姻属于它们其中的哪一个，她对于婚姻所持的是一种相当保守且纯粹的执着，简言之就是婚姻完美主义。对于她来说，婚姻是神圣的，是基于两个人相爱的立场而做出的共同决定。而杜亚晏对于婚姻所持的随便的态度，让她非常不满，对于杜亚晏这个人也失去好感。 顾小西撇过头不想理他，径直往前走。衣服给雨水打湿后被风吹着贴到了皮肤上，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她还真不知道她是否能坚持走到十米外的报刊亭下躲雨。 “上车。”杜亚晏开着车缓缓跟上来，雨水都洒到他的脸上，他的语气很温柔，但是目光如炬，让人难以拒绝。 顾小西正在权衡了一下目前自己的状况，杜亚晏便下车帮她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顾小西屈服了。 车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害得顾小西都不好意思把湿漉漉的鞋子放上去。杜亚晏伸手从后座拿了块白色的毛巾搭在她头上，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隔着毛巾揉着她的头发，这样的接触对于太过亲密，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偷偷瞥了一眼杜亚晏，他朝向前专注着前方的路况，顾小西松了口气，还好他没看到。顾小西想：也许对于在国外成长的杜亚晏来说这样的接触是再平常不过了，不过对于外表活泼，内心却是个小处女的顾小西来说有些不太习惯。 “我自己来。”顾小西接过毛巾。 “想吃什么？”杜亚晏看着前方，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雨刷频繁地在挡风玻璃上摆动，似乎成效不大。 “我什么都不想吃！”顾小西故意激怒他，来掩饰自己刚刚的尴尬。 “我想你可能改变主意了。”他依然盯着前方。他是一个很强势的人，说服别人的本事也很出色。 “你是记忆不好还是耳朵不好，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不想跟你吃饭。”顾小西受不了杜亚晏的一副唯我独尊的口气。 “我并没有说要你和我一起吃，你也可以选择自己一个人吃。”杜亚晏抓住顾小西的语病。 “啊……啾！”顾小西打了个喷嚏，身体打了个冷战。被雨水淋过的身体有些难受。 “没事吧？！” “我想吃小面。”顾小西软化了，因为她真的很想在这种下雨天有一碗热腾腾的小面，放很多辣椒，让热气透过胃达到她的心脏。 “去哪里？咳、咳……”他有些咳嗽。趁红灯，他松开方向盘，他松了松他脖子上领带。 “就在我妈家的路口右转第二家店。”顾小西看了看他，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的脸红红的，微微有些汗，估计是雨水吧？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那家小店门口，不过，迎接他们的是一扇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湿漉漉的卷帘门。 “现在怎么样？” “砸开他家的店门，绑架他家的老板，让他非得给我做一顿小面不可。”顾小西气势如虹，看着杜亚晏没有任何变化的脸，她有些无语：“无聊。你一点反应都没有。算了，今天我就将就我妈的窝住一下了，冰箱里可能还有点东西，弄个炒饭什么的应该没有问题。” 杜亚晏调了个头，把车开到小区里，雨还是依然如旧，真是一场顽固的雨，打在车窗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可怕声响。车停了，杜亚晏拉开车门让顾小西下车，顾小西觉得有些许别扭，这辈子还从没有让人这么绅士的对待过。 她站在大门前找钥匙，杜亚晏帮她撑着伞，她的右边肩膀被伞面滴下来的水淋到，她惯性地抬起头看了杜亚晏一眼，虽然杜亚晏打着伞，但他自己却是整个人露在雨里，仿佛刚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丝不苟的头发都贴到脑门上了。顾小西心里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慌忙地低下头。 “咔哒。”大铁门打开了。 “咳、咳……”杜亚晏的意识有些模糊。 “你是不是感冒了？”顾小西忍不住摸摸他的额头，这温度可不是一般地高。“你进去吧。”杜亚晏有气无力。 “别逞强了，笨蛋，快跟我进来。”顾小西还是鸡婆了。 杜亚晏的脸闪过一丝诧异，在顾小西还没有抓住他的表情的一瞬间就低下眼睛，跟她上了电梯。 进了屋，他十分熟练地脱鞋换鞋，打开灯，把伞放进厕所，然后站在客厅中央。 “请你拿给衣架给我。”他朝顾小西吩咐道，顾小西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我来过这里，跟顾妈妈聊过几次。”他又一次毫无预警地登上顾小西的颅内剧场，回答了顾小西心中浮现的问题。难道他有特异功能，顾小西心里偷偷地抱怨。 “我没有拥有你认为的乱七八糟的能力，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基本上你心里想什么都会很诚实地反映在你的脸上，你的这种特质可以被正面地概括为：单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优点？”他非常有耐心地再次回答了她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顾小西条件反射地摸了摸她的脸。 “唉，请你收起你的白痴模样，另外，再次请你拿个衣架给我。”杜亚晏很不客气地打断顾小西的呆滞状态。 顾小西相当怀疑刚才在门口那个虚弱得仿佛随时将要死去的杜亚晏是不是装出来的。 顾小西在房间的柜子里翻出了她中时代穿的宽大的男式体恤和运动裤。然后有点苦恼要怎么给杜亚晏解释这些衣服的来历。 好在杜亚晏没有问个究竟，不然顾小西还真不知道她会被嘲笑成什么样呢？ 杜亚晏进了浴室，流淌出哗哗的水声。平时他的身材都藏在酷酷西装下，也不知究竟如何，应该很不错吧，顾小西□□地想到。 杜亚晏穿着明显小了的衣服从浴室走出来，顾小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我身上这套衣服是……”还没等杜亚晏说完，顾小西就憋住笑躲进了厕所里。 顾小西洗完澡出来，发现杜亚晏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擦干头发在厨房的冰箱了搜寻了半天，要说搜寻真是一点也不夸张，除了三枚鸡蛋和她妈妈的面膜，什么也没有找到，然后怀抱着绝望的心在碗柜里找到了一把不知什么年代的挂面。她才猛然想起来，从小时候起，她就以为妈妈是一种不用做事的生物，不用做饭，不用洗衣服，只要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唠唠叨叨就可以了，以至于她小学三年级无意间发现同学的毛衣一直都是妈妈织的，仿佛看到了怪物一样，她的世界被推翻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妈妈还真是懒人。虽然在爸爸去世后的生活里，妈妈被迫担起家里的一切，但是她的本质确该是悠闲的。 于是她只好凑合弄个煎蛋面，还好作料齐全，这应该是她上个月因为蹭饭而买的吧？！说到蹭饭，其实根本就是顾小西在做免费的厨娘，妈妈大人嘴巴上说顾小西干扰了她的“私生活”，其实确是相当享受顾小西照顾她一日三餐的生活。 不晓得杜亚晏的嘴和他的外套是不是一个类别的，吃不吃得惯这样的平民市食物？ 把面捞起来端上桌，撒上葱花，香味一下就出来了。 “起来吃面啦！”顾小西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的睡美男。 外面的风和雨发出飒飒的声音，屋子里冷冰冰的，杜亚晏没有一点动静，像是死去一般，顾小西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探到杜亚晏的鼻翼下，他的呼吸很轻。她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自己被吓到的心，顾小西瞬间想要恶作剧，她一路小跑进自己的房间，随手抓了一只中性笔跑出来，偷偷走近杜亚晏，打开笔套，对着杜亚晏的脸，想着即将做的事，忍不住一阵兴奋。就在这时，杜亚晏眼睛毫无预警地睁开，跟顾小西的眼睛对上，顾小西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又要恶作剧了吗？”杜亚晏优雅地坐起来 “哪有？”顾小西虽然打死不会承认，但难免有些心虚。 她把笔扔到地上然后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外套，顺势把笔踢到沙发脚下：“我是叫你起来吃饭的。” “你吃得惯吗？”顾小西看着杜亚晏像个平常人一样吃着自己煮的面条的形象有点难以接受。 “怎么这么问？”杜亚晏抬起头看着她。 “感觉你是不拿刀叉就不会吃饭的主儿。”顾小西相当直接。 “……”杜亚晏不置可否，依然吸着自己面条。 顾小西忍不住也吃了一口自己碗里的，很普通啊，怎么感觉他吃的碗里的就比自己碗里的好吃呢？ “好吃吗？”顾小西有些好奇。 “不难吃。” 顾小西气得牙痒痒，这个人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话嘛，这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呢，越想越气，一把碗从杜亚晏嘴边夺过来：“不好吃就不要吃！” “我没有说不好吃。”杜亚晏好脾气地拿纸巾擦擦嘴。 “那你说不难吃，有这么表扬人的么？”顾小西愤愤地说。 “你是想要我的赞美吗？” “哼！稀罕！”顾小西不知道自己气从何而来，只是看不惯杜亚晏平静得没有丝毫感情曲线的脸，仿佛天塌下来也是如此一般的镇定，外界的事情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那我可以继续吃了吗？” “吃吃吃，饿死鬼投胎的啊？”顾小西故意气他。 “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顾小西有些惊讶，杜亚晏难得如此诚恳，居然愿意跟她解释。 “你不吃吗？”当顾小西神游的时候，杜亚晏已经吃完他的面条。 顾小西自然地把自己的面推到他面前，杜亚晏又埋头吃起来。 看着他，顾小西觉得此刻的他好像是另一个杜亚晏，那个在家帮她补课，被她恶作剧了也不吭声的杜亚晏，脱去了登喜路的他像去掉了一层皮，露出本来的样子。 “喂，回神啦。”杜亚晏用手揉了一下顾小西的头发。 “干、干嘛啊？！”顾小西拨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我吃饱了。”他喝完碗里的汤，靠在椅背上，像只慵懒的猫。 “你干嘛一整天不吃饭？”要飞仙了，顾小西在肚子里悄悄地说。 “公司才进入重庆的市场，什么都要一样样地理顺，太忙了。” “再忙也要吃饭啊？” “你是在关心我吗？”杜亚晏突然盯着顾小西的脸。 “什么啊，我只是……因为……那个，哎呀，反正我不是关心你。”顾小西有点慌乱。 杜亚晏笑了，然后说：“这是好现象，毕竟以后我们会成为夫妻。” 顾小西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下次记住再也不要乱说话了，也不要滥发同情心，真是要不得。 杜亚晏站起来收碗进厨房，厨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顾小西走进去，杜亚晏正在洗碗，顾小西叹了口气，对自己有些无力：“你感冒了，早点儿去休息吧，睡最大的那间，我妈的房间。这里我来洗就可以了。等一下我拿点药给你。”杜亚晏看了她一眼也不推辞，擦了手就出去了。 等顾小西收拾完厨房，出来看见杜亚晏还是躺在沙发上，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有力气走进去。顾小西反抗不了自己强大的内疚感，走过去想要叫醒杜亚晏，杜亚晏没有醒过来，只是蜷缩在沙发里，好像有点冷，顾小西认命地把杜亚晏从沙发上扶起来，真是相当的沉，杜亚晏的热度透过单薄的t恤传到顾小西的皮肤上，让她的脸唰地红起来，从来没有觉得从客厅到妈妈的房间距离这么长。 把杜亚晏安顿好后，顾小西去找退烧药，居然家里只剩了消食片，她只有苦笑，看来她还真是尽得她妈妈的真传，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妈。“报应”两个大字“塔、塔”就像打字一样，浮现在眼前空白里。 她看了看屋子里辗转难眠的杜亚晏，只好进屋里换了衣服，把钥匙揣在衣服口袋里，拿着伞出了门。外面的雨势没有一点减小的趋势，她瞬间就想逃回温暖的家里，想起躺在床上的杜亚晏，咬了咬牙，打开伞低头冲了出去。街上的药店都关着门，雨把各家的卷帘门洗的发亮，在路灯下一片冰冷。 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差，还是雨下得让人害怕，敲了五六家的药店，都没人开门，过了第三条街，顾小西都想放弃了，终于在街尾一家不起眼的药店敲开了店门，一个老头子睡眼朦胧地从开了门上的小窗伸出头。 “老板…板……，有…有感冒药么？”顾小西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冷得很，牙齿抖得厉害。 “你能撑到这里来买药说明感冒还不严重，赶紧回去吧，这么大雨，很容易家中病情的！”老头儿一副很同情的样子。 “不是我感冒了，是我朋友感冒了。”顾小西觉得这老头儿还真是啰嗦得很。 “看不出来你这么爱你男朋友，这么晚这么大的雨还出来给他买药。” 顾小西满头黑线，不知道老头儿是什么耳朵，她什么时候说是她男朋友了，这老头儿还能自动加上情节，真是相当有想象力，但是她懒得跟他啰嗦，她已经冷得不行了，怕是回去了自己也得倒下了。 “老板，不要啰嗦啦，快点卖感冒药给我啦。” “可是，我这里不是卖药的地方啊？”老头儿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啊？”顾小西退一步看了一下店名：“你店不是叫‘保安堂’么？” “是啊。” “那你店不卖药？” “是啊。” “那你是卖什么的？” “卖自行车护具的。” “那你叫什么保安堂啊？”顾小西满腔怒火。 “谁规定保安堂就是卖药的啊？”老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顾小西不知道自己是冷得说不出话还是气得说不话了。 “唉，看你这么大雨还出来给你男朋友买感冒药，我也很感动，这样吧，我屋里还有感冒药，送给你得了，这么大的雨，你也别到处跑了，等一会儿。”老头子把小窗户拉上，过了一会儿小窗户开了，老头儿把药递给顾小西。 “小姑娘，快回去吧，别感冒了。”老头嘱咐了顾小西几句。 顾小西有些小感动，匆匆谢过了老板转身回去了。 杜亚晏吃了药，也许有些安眠的成分，他也不折腾了，沉沉地睡了，顾小西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他湿掉的衣服，翻了翻白眼，就认命地帮杜亚晏把衣服脱了下来。 天啊，这还真是千锤百炼的好身材，顾小西忍不住拿杂志上的模特儿的身材跟他相比，忍不住吸了吸口水。猛然，顾小西摇摇自己头，想什么呢？！双手合十，对着杜亚晏偷偷地念叨：□□，空即是色……半眯着眼睛胡乱给杜亚晏擦了擦，把被子给他盖好，就抱了衣服出去，什么也没想就扔进了洗衣机，在轰鸣的洗衣机声里昏昏欲睡。猛地醒来，洗衣机已经停了，她把衣服晾在阳台上就迫不及待地进自己屋里睡觉了。 早上7点，顾小西的生物钟准时让她出现在厕所里昏沉沉地刷牙，杜亚晏突然出现在厕所门口，居然只穿着条短裤。 “呀，你干什么啊？”顾小西条件反射，“啪”的一声关上了厕所的门：“你怎么不穿衣服呢？” “我怎么知道我的衣服在哪里？”杜亚晏无辜地说。 “哎呀，在阳台晾着呢，自己去拿。”顾小西在厕所里闷闷地说。听见杜亚晏离开的脚步声，顾小西松了口气，然后听见杜亚晏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你的鼾声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顾小西满口泡沫说不出个脏字。 “顾小西！”没多久就听叫了杜亚晏的咆哮，见过杜亚晏几次，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大嗓门说话，顾小西好奇地走了出去，看着杜亚晏双手捧着一件皱巴巴的armani西服，面色发青。顾小西忍不住笑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能看到杜亚晏这么生气，真是太值了。 出门时，杜亚晏说送顾小西去店里，顾小西怕杜亚晏要她赔西装，巴不得马上离开他，二话没说关了门就一溜烟地冲了出去，留下“不用啦……”的尾音在空中忽悠忽悠地飘着，刚好错过杜亚晏瞬间泄露的温暖的眼神。 14 拾肆 大木乡之行定在星期三，那天周小毛没课，顾小西也没客，而且顾小西喜欢星期三这个日期，于是他们带上相机，跳上往涪陵的火车，直奔心中的向日葵花田。 到了目的地以后，顾小西才深刻地体会到：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花了五十块大洋进了景区，迎面来的向日葵并不如她想象地一样开放着，有的只是耷拉着花盘，将残花败柳的精神发扬到了一定的程度。由于刚下过雨，花田里的泥冲到了道路上，一路泥泞。顾小西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看来她的浪漫情怀就要淹没在这片红泥地了。 不过周小毛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得其乐地跑到花田里去了。 “小西姐，你大概很失望吧！”他一边走一边说“其实向日葵的花田就是这样的，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灿烂。大部分时间，它们都是呈现这种青涩的模样，只有很难得的时候才会接触饱满的果实，露出幸福的金色花盘。” “上小学的时候，我家也种了向日葵，只有一个小小的花圃。我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顾它们。我给它们浇水，还给它们施肥，我盼望着它们能像画里的向日葵一样面向太阳露出美丽的姿态。”他顿了一下：“不过，它们都是背对着太阳的。” “啊？”顾小西诧异地看着他。 “哈哈，骗你的！”他一边笑一边还装着抹眼泪的样子“怎么可能有背对太阳的向日葵嘛，小西姐，你也太好骗了。” “你这个破小孩，逗我就那么有趣？”顾小西作势要打他。 “哈哈。谁让你最好玩嘛？！”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背过身向前跑去，肩膀抽动着，忽然之间，顾小西有种错觉，周小毛好像哭了。 睡在民宿的木板床上，周围的都是蟋蟀和青蛙的鸣声，这里的夜凉凉的，似乎灵魂更容易从身体里偷跑出来。顾小西幻想着自己不再是那个叫顾小西的人，抛开这副身体所承载的记忆，忘掉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不再为放任自己的感情而难受不已，为掩饰伤痕而狼狈不已，此刻，她只是一个阴影，一个抛开一切束缚的阴影。窗外，是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扣、扣……”门被敲响。顾小西隔着门问：“谁啊？” “小西姐，是我。”门外是周小毛的声音。 顾小西套了件薄衬衣，开了门，她第一眼居然没有看到周小毛，而是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因为它真的很亮，似乎想向她证明自己不是反射太阳的光芒，不过月光再耀眼，毕竟还是冰凉。 周小毛坐在门口竹椅上，夜晚没有那么漆黑，顾小西不想扰乱这份寂静，没有开灯，在屋子里拿了张椅子在周小毛身边坐下。 周小毛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天空。两个人就这么奇怪地坐在一起仰望着天上的满月。 “小西姐，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信吗？”他突然说。 “不信。”顾小西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了。 “那如果我说喜欢的是……是男的，你信吗？”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顾小西低下眼眸，然后说：“我相信。”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喜欢你，却相信我喜欢的是男的呢？”周小毛声音低低的。 “因为对我来说，‘喜欢’，这两个字太沉重，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说出口的。”其实顾小西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相信后者，也许是直觉吧。 “唉……”周小毛叹了口气，或是松了口气：“小西姐，你会瞧不起我吗？” “小毛，你觉得别人的看法很重要吗？”顾小西反问他。 “我觉得你的看法很重要。”小毛固执地说。 “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才喜欢的么？”顾小西顿了一下：“喜欢，不是因为他是他，才‘喜欢’的么？！” “但是，我害怕。”周小毛把腿缩起来，用手把自己紧紧的抱住。 顾小西看了一眼他，莫名地难受，叹了口气用左手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小毛，爱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它不受时间空间亦或是其他的约束，爱了就爱了，没有对错之分。你害怕的不是爱，是别人的看法，往往，别人的看法会伤害到你，而不是爱情本身，所以你才要更勇敢，有伤痛，爱才更美好。” “有伤痛才更美好？”周小毛有些疑惑，“小西姐，你也爱上过不应该爱的人么？” 顾小西心里的伤口在月光下晒得冰凉的痛，她叹了一口气说：“我爱过一个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爱，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呢？我很爱他，一直等着他，以为等着，他就会回过头，然后说他也爱我，需要我，我的等待没有白费。” “结果呢？”周小毛本来有些低落的眼神忽然被好奇的光芒遮盖住。 “笨蛋，你真八卦。”她好笑地拍拍周小毛的头。 “结果呢？”周小毛坐直身体，锲而不舍地追问。 “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她笑了笑，不是释然，只是无可奈何。 “那你后悔么？”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但是不是因为爱过了，而是因为自己放不开。爱，也有不快乐的时候。” “小西姐，我明白了。”周小毛身体放松下来，把头放在顾小西的肩上，仰望着头顶上明亮的满月。 她没有说话，继续望着那轮明亮却孤独的满月，孤独却把月亮的月晕无限放大，把她的痛苦也无限放大，大到拖住她，一步也无法前进……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看到周小毛神清气爽，好像抛却了一些沉重的负担，又重新成为阳光下新的他。顾小西看着他，羡慕不已。有的事，你能为别人做到，但是自己却做不到。 过了几天，周小毛拿了一幅48x48的画到店里送给顾小西，说是弥补她没有看到美丽花田的遗憾。画非常漂亮，却很不合常理，但是顾小西喜欢它。画面上是夜幕下一片开满灿烂的蓝色向日葵花田，向日葵在满月下开放得异常妖娆，花海里有一个影子，一个月光下的影子…… 她觉得，她就是那月光下的影子…… 15 番外1 纯属yy，如有反感，或是在意文章的连贯性，可以跳过。跪键盘的人 ——看一个男主的沦落 一日，《独自等待》剧组后台。 “让开让开……”杜亚晏童鞋急冲冲地端着一碗水状物体在剧组后台穿梭，看得出来，碗很大，东西很烫。 他来到顾小西童鞋的化妆间推门进去，顾小西正在看剧本，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蹲在顾小西面前，“西西，来，喝鸡汤，”还不时地吹了两口气，企图把汤吹凉，“我帮你吹凉了，来，赶紧喝两口。” 顾小西正在准备下一集的台词，抬头瞥了一眼杜亚晏，“口水都掉里面了，不卫生。”然后埋下头继续看剧本，突然想起什么来，便又抬起头问了一句，“哪儿来的汤啊？” 杜亚晏本来被顾小西嫌弃了还有些伤心，正准备躲到墙角去画圈圈，一看她又理自己了，赶紧献宝道：“哦，是刚才一个叫什么善良美丽的mm端给我的，我想一定剧组看我们最近赶了十几集的进度很辛苦，又淋了雨，特别照顾我们的。” 顾小西翻翻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这明显就是贾善美对杜亚晏的“特别照顾”，结果未遂，还被这个天生迟钝的小白痴拿来借花献佛了。 “那你还不喝，端过来干什么？”顾小西也不拆穿贾善美的企图，这女人，看来是坚决贯彻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前一秒还在跟闻瑾童鞋眉来眼去，后一秒又来杜亚晏这边大献殷勤。 “因为最近西西你都好辛苦，每集都要你上，又被风吹，又被雨淋，看你一张小脸，都有点发白了，我好心疼哦……喝点鸡汤暖暖。”杜亚晏完全是拿恶心当乐趣，顾小西很想告诉他，她的脸发白那是化妆效果，不过看在杜亚晏是真心关心她的基础上，她决定让他多心疼一下。 啊哈哈哈哈，她忍不住在心里一阵狂笑，她就是喜欢看杜亚晏心疼她的表情，谁让他在拍戏的时候老装得那么酷，还欺负自己，要不是他ng四次，她能淋那么久的雨么，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爽。 “那还不是你害的，谁让你上一集ng那么多次。” “对不起啦，西西，我不是故意的啦，那个车门好难的开的，你知道的啦，那车其实就是导演的小□□装上小奔奔的标伪装的，导演那部破车大家都知道，速度就快赶上助力自行车了，要不是这次导演用人格担保说用他的车安全，在雨中不会因为打滑刹不住车，还逼我说不用他的车就安排你和闻瑾的吻戏，不然谁会用他的车啊？”杜亚晏省掉了一件事没给顾小西说，他还贿赂导演在后面多给他安排两场和顾小西的吻戏，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在一边拍手偷笑。 顾小西一看杜亚晏一脸坏笑，就知道肯定不止这么简单，谁都知道导演同学长期拿剧组道具经费买彩票，可惜，连5元的小奖都没中过，上次他把借车的钱中饱私囊了，还是杜亚晏借出自己的vanquishv12才过了关，这次他又把借小奔奔的车钱打了水漂，只好用自己的车顶上，除了威逼杜亚晏配合，肯定还有利诱的成分，要是他知道杜亚晏自己就有小奔奔，估计就得扑到杜亚晏身上去了。而杜亚晏的那点小九九，顾小西用一个脚趾头都能想到，无非就是安排一下同床共枕啊，要不就银屏初吻啊等等一类。 “西西，喝嘛，乖，喝了不感冒啊……”杜亚晏看顾小西没有反应，以为她消了气，忙不迭地献上自己的爱心。 “拿开拿开，脏兮兮的……”顾小西赶紧推开，她才不要喝那个女人炖的汤，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哦，也对，剧组的伙食这么差，卫生条件也不好。”杜亚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再次由于导演童鞋的原因，剧组每天只有吃白饭配萝卜干，周末偶尔会混进几块混合了鸡蛋壳的番茄炒鸡蛋还被抢得不行的。所以演员童鞋们有条件的都自己带饭，“行，回家我给你炖当归乌骨鸡汤，滋补又养颜，把我们小西西养得白白嫩嫩的。” 一想到顾小西白白嫩嫩的皮肤，躺在他们家两米的大床上，再穿上他送的黑色蕾丝性感小睡衣，摆出一副撩人的姿势，杜亚晏就禁不住热血沸腾，“西西，今天晚上……” “停止你的颅内剧场播放的画面。”顾小西一看他，两行鼻血上青天，就知道杜亚晏脑子想什么了，一脸无语，这个白痴，公众场合也不知道收敛，要不是门口还有人过，她早就一脚把他踹出去了。 “西西，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西西，我太爱你了。”杜亚晏一激动，便不顾后果地向顾小西扑过去，被顾小西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放倒在地。顺便说一下，看似自然呆的顾小西童鞋可是柔道黑带八段。 顾小西就觉得纳闷了，当初怎么被杜亚晏给骗回家去的，又爱撒娇又满口腻死人的花言巧语，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在戏里演出一副酷样，拽得又特别有智慧，连句我喜欢你都说不出来的男人。 杜亚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再接再厉哄自己的老婆开心，今晚他的性福生活就有着落了。这时，贾善美从门外闯进来，一进屋就用嗲得腻人的声音说：“晏晏，汤好不好喝啊？”还不忘给顾小西一个示威的眼神，下一秒，一看自己的汤碗掉在地上，还洒了一地，马上捏着嗓子尖叫：“呀，怎么掉地上了，哦，顾小西，是不是你，你嫉妒杜亚晏喝我的汤，故意打翻了！” 顾小西翻翻白眼，懒得理她，自己径直坐回位置看她的剧本。 杜亚晏赶紧在一旁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老婆说剧组的汤不干净，她要回家喝我做的汤。” “啊？你说她是你老婆？你们结婚了？”贾善美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是啊。”杜亚晏一脸呆像承认到。 “啊……我不相信……”贾善美吊个花美男的美梦破碎了，不过还好，还有个闻瑾，一想到这个，她便捧着自己快要扭曲的脸狂奔而去。 “杜亚晏，我跟你说过什么！”顾小西的阴影在杜亚晏面前放大。 “啊，老婆，我错了……”这时杜亚晏才想起来，顾小西不准他在剧组里面透露他们俩的身份。 “今晚回家跪键盘去。”说完顾小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化妆间。本来她是想说最好掩饰身份，不要因为私人原因影响工作，不过看今后像贾善美这样的狂蜂浪蝶越来越多，说出来了也可以挡一挡，省得她操心。今天回家就罚杜亚晏跪半个小时好了。 杜亚晏在她身后欲哭无泪，一副可怜兮兮的小媳妇像，嘴里还偷偷喃喃道：“老婆，跪完了可不可以爱爱啊？” 于是，一代男主终于沦落了，为了他亲爱的老婆大人。 16 拾伍 唐小冉一直没有联系顾小西，顾小西打电话也总是关机，她有些着急了，唐小冉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顾小西觉得是她主动出击的时刻了。 顾小西多么希望能在门口逮到唐小冉，然后快速结束战斗任务，不要陷入无止尽的持久战。结果是她还是被唐妈妈逮到了，还只得带着谄媚的笑脸地坐在了素有“社区小喇叭”之称的唐妈妈的面前。 唐妈妈名号得来已久，她之前退了休没事，就自愿在社区贡献力量，负责每晚喊“门窗关好，防火防盗，注意安全……”那嗓门，没得说，穿透力极强。 “唐妈妈，好久没看到你，怎么年轻了这么多，皮肤也变好了，脸色也这么红润，有什么秘诀啊，改天我告诉给我妈，让她也赶紧跟你学学。”顾小西赶紧献上一大堆的赞美，先堵住唐妈妈的嘴。 “瞧你这小嘴甜的。”唐妈妈一脸甜滋滋的笑容：“你妈妈就用不上咯，估计她现在气色比我还好呢！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你妈厉害，这么快就盼到你嫁人了。你不和我家小冉一起瞎胡闹，她也就安分地去相亲了。” 唐妈妈嘴都笑得和不拢了，一边削苹果一边唾沫飞溅，顾小西看着即将要递给自己的苹果，估量着该不该吃。 “啊？”还没等顾小西的脑筋转过弯，就听到唐妈妈接着说：“要是小冉早听我的，现在小孩都该会打酱油了。你唐爸爸什么都不管，整天就知道出去跟人家下棋，女儿的终身大事也不上心，要是他和我一起努力，说不定早就抱外孙了。省得我一天老操心，操心了老的，还要操心小的，生怕哪一个没有照顾好。要是我们家小冉能找个像杜亚晏这样的，我就放心享我的清福了。”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顾小西。 顾小西还是认命地接过苹果。 “你妈跟我商量了，等她回来就给你们办席，我就盼望我家小冉手脚也麻利点，赶紧找一个，到时候跟你一起办了，那我和你妈就可以放心地去环游世界了。”唐妈妈陶醉在自己的构造的未来的美好画面中。 顾小西终于回过神来，原来老妈大人已经连后事，呸呸，错，是后面的事，都设计好了，不过顾小西还真有点好奇老妈能用什么办法押她去注册，嫁女儿还包产到户，老妈大人，你算是鞠躬尽瘁了。 接受完唐妈妈婚姻知识大培训，唐小冉还没有回来，顾小西已经撑不住了，她的脑袋是不是地抽痛，看唐妈妈这架势，她的生命安全估计也危险了。看来唐小冉今天是不会提早回来了，于是顾小西决定撤退。 “唐妈妈，我突然想起来我晚上跟人约了，我就先走了。”顾小西站起身来。 “去吧去吧，唐妈妈今天也不留你了，知道你们小年轻的现在流行约会，快去吧，注意安全！还有，不要让男人太容易得手哦，唐妈妈的秘诀。”后面几句唐妈妈说得神神秘秘的，还跟顾小西挤挤眼儿。 顾小西差点儿笑喷出来了，好不容易忍住了转身离开了唐小冉家。 下了楼，顾小西也没地儿去，一时心血来潮，决定去“there”坐坐，正遇到下班高峰期，堵死在路上，抽空和师傅聊了起来，师傅说起前几天那场大雨，话滔滔不绝地如洪水般涌向顾小西。“……那可真是不得了，淹了好几条主干道，我好多兄弟们的出租车都在积水稍微深点的地方熄了火，小车还好，熄了火还能推这勉强走走，大车熄了火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推也推不动，停在路中间，堵得到处都走不通……”叽里呱啦、噼里啪啦，顾小西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平常十几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地堵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磨到了凯旋路路口，师傅说你就在这里下吧，今天星期五，里面堵了就出不来了。顾小西只好下了车，往里面走。 推开there厚重的门，居然看到唐小冉坐在吧台上，和央央不知道说着什么，两个人神情凝重，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干嘛呢？”顾小西噌地一屁股坐上吧台前的椅子上。 唐小冉和央央才注意到顾小西，神情有些慌乱。 “怎么啦，干什么坏事儿啦？被我抓奸在床啦？”顾小西没心没肺地开玩笑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唐小冉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哎，你也太过分了吧，你这不是摆明在躲我吗？”顾小西望着唐小冉的背后说。 “我今天真有事，我明天打电话给你！”唐小冉转过身看了顾小西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央央，匆匆走出了酒吧。 “到底是怎么了嘛？什么也不跟我说，到底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顾小西转过身趴在吧台上有些气闷，虽然她明白唐小冉这次受伤太重，但她宁愿跟央央说，都不愿跟她分享，心里有些难受。 “央央，小冉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坐在吧台上，顾小西一边喝着不知是第几杯酒一边缠着央央。央央便晃到一便去调配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顾小西忽然有种感觉，唐小冉和央央有事瞒着她。 顾小西醒过来的时候，店里已经空了下来。 “醒了？”央央擦拭着酒杯。 “我睡了多久？”顾小西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 央央看看表，说：“没多久，从我开店到收店而已。” “哎，我不记得我酒量有这么差啊？央央，你今天是不是故意调了容易醉的酒给我？”顾小西的眼睛直直都看着央央的脸，想要从中看出点儿什么。 “你觉得呢？你不是喝的和平常一样的amberdream吗？” 顾小西想想也对，估计是这几天太过劳心劳力，身体状况变差了。 “噢，好饿哟。”顾小西的胃咕咕地抗议。 “就知道你最麻烦。”央央放下酒杯，到吧台后面的小屋子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央央从屋子里端出一盘香喷喷地肉酱意大利粉给顾小西。 “好香啊！央央你真是太好了！”顾小西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 “早就知道你醒来会饿，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顾小西满足地打了个很不淑女的嗝，顺便不淑女地剔了剔牙吃。 看看手表，已经11点了。 “啊，都这么晚了，央央，我走了！”顾小西跳下吧台，准备走人。 “小西……”央央叫住她。 “什么？”顾小西转过头。 “……”央央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用送了，我这次绝对打的回去，你放心吧！”外面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顾小西以为央央是担心她。 “恩。”央央对她拜拜手，继续埋着头擦他的玻璃杯。 走出“there”，夹着细雨的凉风吹拂过脸颊，夜晚才刚刚开始。 17 拾陆 今天天气很好，难得没有下雨，阳光照射在店门口，emma进来的时候顾小西在打扫卫生，顾小西让emma先坐一下，她把垃圾倒了回到店里，看见emma安静地坐在木头小椅子上，望着门外的来往人群。真是个水一样的女孩。 她拿了一盘歌剧的碟子，封面是一朵黄色的美人蕉透出一个年轻的日本女孩羞涩的脸，《madamabutterfly》，蝴蝶夫人。 顾小西看过这个悲伤的剧本，一个关于少女等待着爱情奇迹降临的故事。这出歌剧最有名的是它第二幕中蝴蝶夫人唱的一首咏叹调——《啊，明朗的一天》，少女面对着大海，怀抱着她对爱情最纯洁最坚贞的盼望，唱出了这首著名的咏叹调，女孩充满希望的吟唱出的优美动人旋律与悲伤的结局更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音乐放到这里的时候，emma突然问顾小西：“老板，如果你是男生，你会因为一个女孩的等待而爱上她吗？” 顾小西愣了一下，这是第二个人向她咨询爱情问题了，她摸摸自己的脸，没有皱纹啊？难道她已经老到可以跟年轻人分享自己的恋爱经验了么？！ 但是，女孩问的问题这不就是她长久追寻的答案吗？他会因为我长久的等待而爱上我吗？ 在那些白昼与黑夜穿梭的时候，顾小西总是想这样问闻瑾。现在想来，也不知道问的是他还是自己？如果说相信是幸福的，那么她现在的笑容一定是真实的，没有一点虚假，即使知道了他的答案，还是保持最完美标准的微笑。 于是顾小西毫不犹豫地说：“会。” 也许对emma来说，答案并不是最重要的，她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是对于自己的答案，还是希望能找到印证的地方，emma一尘不染的眼睛，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的年轻，让顾小西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稚嫩，无知，勇敢，对自己坚持的一切都深信不已，还相信着那些美好的童话，即使再艰辛，最后也是happyending。顾小西实在不忍心告诉她：我不相信。 emma嘴角微微往上翘了一下，继续安静地坐在那张小椅子上看着门外，仿佛音乐不停止，她就不会离开。 顾小西突然觉得，阳光里，尘埃里，一个女孩，就是一首美丽的诗句。自己也曾经这样在这样的时间里停留不走。 中午，周文过来收订单，跟他瞎扯了两句，无非都是关于这样奇怪的天气。离开的时候，周文忽然说：“我这次可能要去得久一点。”拨弄了一下门口的风铃，碎碎的风声，很动听，也很悠长。 “去哪里呢？”顾小西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东达山。” “诶？哪里？”顾小西没有听说过，她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太久了。她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想去西藏，那时候还没喜欢上闻瑾，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喜欢上闻瑾后，想和他一起去，但最后也没实现。 “是川藏线上最高的山。” “很危险么？” “也许。” “……”那你还去？这句话顾小西停在了喉咙里。在周文的照片里，她看到了从来没有看的风景，顾小西知道，对她来说而那些不仅仅只是风景，还有她走不出的梦想。 “我想拍张你的照片，可以吗？”他的视线从风铃上转过来凝视着顾小西，他依旧站在门口，逆着光，顾小西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啊。”顾小西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给了一个承诺。 阳光下，顾小西满面的笑容，定格在周文的眼睛里，手指间。 “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没什么特别的。多拍点好照片吧！”顾小西无意说到。 “恩。” “再见。” “再见。” 顾小西看着周文背影，消失在逆光里。 周文走了，顾小西心里总觉得自己的那句再见说得有些不吉利，好像说了再见就不能再见了一样，思索了半天，也没弄懂心里到底想怎么样，只是又想起了那个关于西藏的梦想，脑海里浮现的浅浅的遗憾，也许，这辈子，她也去不了那里了。 18 拾柒 今天盒子一下子租出去五个，是五个活泼可爱的女生一起租的，嘻嘻哈哈的，说是要做一个联展，你一句我一句，到最后顾小西也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顾小西很羡慕她们，想起了她的那些花儿们都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看她们这么快乐地在一起，就像自己的过去一样，不免有点怀念。 杜亚晏已经消失快一个星期了，没有一个电话，让顾小西觉得很不习惯，不过老妈大人倒是有打电话来关心她和杜亚晏的进展情况，顾小西非常孝顺地赠给她两个字：没戏。老妈大人在她说下一句的前0.5秒就立马挂断电话，真是非常的高招！害顾小西连问候追问她什么回来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就算她问，她妈咪的答案一定是：你们结婚我就回来。看，她多么了解自己的妈咪大人啊！ 顾小西突然有些好奇杜亚晏这个星期在干什么，以至于忙得没有时间来捉弄她。于是她打电话给他，可是电话却无人接听，唐小冉这两天也不知道人去哪里，去there也再也看不到她，而央央明显有事瞒着她，搞得她心情也郁闷无比。 下午emma过来放音乐，至从上次顾小西和emma谈过以后，emma就老喜欢往顾小西店里跑，经常就一坐一下午，帮着顾小西张罗着客人。今天周一，店里没什么客人，顾小西和她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小板凳上一起看着第二个晴天的阳光，照射在门口的梧桐树投射在门口的碎碎阴影，顾小西无聊到了极点，决定找点儿事儿做，看着emma，顾小西突然说：“emma，我们一起打扫卫生吧，我把你这个月的租金全免了，行不？”emma看看她，笑着说：“好啊。” 于是两个人拿着抹布扫帚便开始打扫起来，虽说顾小西喜欢自己的小店，但是却是一个特别懒的人，做事有一搭没一搭的，想起来了就做，没想起来就给放脑门儿后面了。算起来给这小店做清洁估计也就是生病之前的事儿了，也有一个月了，想起来，又想起了闻瑾，回来了都一个月了，总共见着了两回面，之后再无音讯，不过，这一个月也够折腾的，先是闻瑾带着女友回国了，后来妈妈硬塞了个未婚夫给她就跑了，再来唐小冉和不知道发什么疯，一周都见不着人。这老天爷跟失恋了似的，雨下得稀里哗啦的，一点儿也没收敛的势头，一下就是一个月，全城闹水灾，市政府总动员，大家跟着掏水沟，敢情就没遇过这么大的雨，关键时候见真章，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出了问题才想办法，什么是中国特色，这就是中国特色。 两个小时奋战完毕，腰酸背痛地站在门口望着亮晶晶的店面。 “哇，emma，你说我站的这地儿是我的店么？”顾小西望着纤尘不染的地面，光洁如新的盒子架子，发出由衷地感叹。 “小西姐，我百分之一百确定，是你的店。”emma笑道。 “从没见过我的店这么干净过，emma，这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可真是懒得打扫了。浪费你一下午时间，真是过意不去。” “没事儿，你不是也不要我盒子钱么？况且我平时也没事儿做，我也不乐意呆在家里。” “你没上学么？” “没有，我今年毕业了。”emma低垂着眼目，说：“我只是中专学历，不知道该干嘛？” “找过工作么？” “找了几个工作，都嫌我学历低了。我也不想再盲目地找了，我想考虑一下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顾小西忽然灵机一动，说：“要不这样，最近我也琢磨着找个人帮手，你就在我店里帮我忙，你慢慢琢磨你的理想，骑驴找马呗，慢慢来。工资一月1000，保险我也给你照买，不算你试用期了，要是行，今天就可以上岗。” “行啊，小西姐，我也挺喜欢你的店的，要是能在你店里工作，我也乐意。”emma很开心。 于是趁着下午没有客人，顾小西把店里的一些事务一件件地教给emma。 晚上收店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唐小冉的电话，约了在唐人吃饭。 顾小西到了唐人，发现唐小冉一反常态地早早地等在那儿了，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劲。 点了菜，唐小冉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小西，我要向你坦白，我要向你承认错误，就算你跟我绝交，我也认了。但你不能中途就走，得听我说完。” “什么事儿啊？”顾小西有点不适应。 “你得给我保证你中途不离开。”唐小冉一本正经地说。 “行，我保证，你说吧。” “第一，我跟央央差一点儿就那个了。”唐小冉越说越小声。 “什么？”顾小西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去。 “嘘，周围看着呢！”唐小冉把食指放在嘴唇上。 “你们怎么可以……”顾小西放低了声音，俯向唐小冉。 “什么啊，不是还没那个嘛，耳朵掏干净，别听漏了，我说的是差一点儿。”唐小冉着急解释道：“我跟秦青分手后，心情一直不好，那天，就是你去酒吧的前一天晚上，我去央央那里喝酒，喝了多少我就忘了，后来他问起你怎么没和我一起来，我就随口跟他提起了闻瑾回来的事儿。后来店里打烊，他好像心情也不太好，于是我和他就决定回他家里继续喝……” “你跟他提闻瑾的事儿干嘛啊？”顾小西问道。 “哎呀，你别打断我嘛，闻瑾的事儿也是他先提起的，他问上次去医院看你那人是谁，我就一喝了酒说，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加上你跟央央的也不是普通号了，于是就全部给他说了。结果他听完一脸神情凝重……别打岔，接着听我说，后来估计我们也就喝多了，然后不知不觉接着就接吻了，接着就抱在一起，突然，我听到他叫了你的名字，然后他一把就把我推开了。后来下午我酒醒了，刚好他要去酒吧，我们就在酒吧打算把事情解决了。” “你是说……” “对，当时央央当时叫的是你的名字，说到底，他把我当成你才差点儿做了那事。。” “啊……”顾小西听到这个消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天你来酒吧看到我和他一起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们觉得这事儿得瞒着你，但是他叫你名字的事儿我估计他不知道我还记得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但是我觉得瞒着你也不是办法。见了你我就心虚，难受得要死，要不如告诉你算了，而且你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毕竟关系着你和他的感情。” “可是，他不是喜欢的是男的么？”顾小西一时间难以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所以你就得意啦，人家弯男，怎么着也被你给硬生生地掰直咯。” “我还得意？你就尽说风凉话吧你？！”顾小西没好气地说。 “其实，我以前就觉得央央对你的态度不一般，但是你说他是gay，我也没往这茬想。现在想起来，真是处处是暗示，句句是提点，一瞬间，仿佛世界充满了破绽。”唐小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还记得么，每次你有什么事儿，都是央央跑得最快，我想，他也太关心你了吧？！完全身先士卒的样子。” “我头痛，你说我假装不知道行不行啊？”顾小西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又是逃避，顾小西，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你那老一套可不可以也旧貌换新颜了啊，现在都是新中国了，还拿你旧社会的方法解决问题，唉，我都不惜得说你。”唐小冉无可奈何道。 “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你还真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要不就接受他的感情，拯救他于弯男的深渊当中，也算你功德一件，要不就委婉地拒绝他，让他爱干嘛干嘛去，也不至于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但是央央毕竟是我很好的朋友……” “就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你才更应该这么做，我看你是依赖他习惯了，舍不得了吧？”唐小冉一阵见血，顾小西没有反驳的余地。事实如此，闻瑾离开后，央央之所以成为顾小西最好的异性朋友，也正因为顾小西觉得央央的性取向不会产生情感纠葛，同时就兼具了男人的各项功能，完全符合顾小西的需要。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容我再深思一段时间吧！”顾小西又缩进自己的龟壳里了。 “行，您老就慢慢地思吧，看你的拖延战术能用多久。”唐小冉顿了一下，接着说：“最后就是，我老板追求我，我接受了，汇报完毕。” “啊？你怎么就跟你老板又在一起了呢？以前也没听你提起过啊？”顾小西感觉自己脑袋要炸开锅了。 “我坦白，我交代，其实我老板是我大学的学长，我进那公司那年，他也帮了点忙，后来我知道了就跟他翻脸了，差点辞职，你知道，我最讨厌走后门那一套。不过鉴于那优渥的工资待遇，我决定用实力证明我不是走后门进去的，就留下来了。秦青的事儿发生后，他一直都在安慰我，直到昨天，我才答应他的。” “那你是不是拿他当救生圈了！？” “也不完全是，我只是觉得他特别诚恳，刚好又出了这么些事儿，我想换个男的试试。” “还换个男的试试？怎么还是感觉你就是把他当救生圈了？” “救生圈怎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伟大的职业呀，多光辉的前途啊，都给他白捡去了，我还不能沾点儿便宜啊？况且我一水灵的大姑娘，谁不争着抢着要啊，就不是他，那追我的也得一个连吧？” “得，你就嘴贫吧。追你的有没有一个连我不清楚，不过我肯定你妈给你相亲的人选绝对不少于一个连。” “行了行了，别提我妈那桩了。是，我可能是潜意识里把他当救生圈了，但是我觉得我真的需要一个人，你说得也对，有了他保驾护航，我也能应付我妈相亲的事儿了。而且，在秦青的婚礼上，我总不至于一个人出现吧？！” “秦青发喜帖给你了？！” “发了，两份，还有你的。我估计她也想明白了，我跟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虽然我尝试跟她一起生活了三年，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是我对这份感情不安，跟她在一起越久，我就觉得越压抑，我觉得不是她把我逼疯，就是我把我自己逼疯。”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你到底有多少事儿瞒着我啊？完全不当我是姐妹。” “也不是故意瞒着你，我知道你为闻瑾的事儿也伤透了心，不想再拿我的这些破事儿烦你。” “小冉，我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姐妹，我希望能分享你的快乐，更希望分担你的忧愁，这是我的骄傲，能够成为你倾诉的对象，这是我的快乐。” “知道了，真肉麻，放心好了，以后有得麻烦你的时候了。”唐小冉有些感动。 顾小西和唐小冉一起笑了。 “那你和你学长……” “先处处吧，省得我妈老逼我相亲。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果然是救生圈，顾小西想。 19 拾捌 好歹唐小冉的事情过去了，虽然知道了央央喜欢自己这件事，顾小西想，自己还是先假装不知道好了，知道自己不善于掩饰，便决定这段时间就暂时不去there了。 emma这几天跟顾小西在一起守着小店，也慢慢开始熟悉起来。 中午顾小西在自己的小沙发上睡得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铃响了，她看也没看就接起来。 “谁啊？”她迷迷糊糊地说。 “我听顾妈妈说你很想去乌镇，刚好我有事要去杭州，你收拾一下，我等一下过来接你。” “哦。”顾小西无意识地回答了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 顾小西一头雾水，望着手机发呆。什么啊？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杜亚晏打来的电话。这一向唯我独尊的口气，谁理你啊？顾小西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窝在自己的小沙发里不顾形象地睡觉。 “请问您需要什么？啊……”顾小西模糊间听见emma在问客人，一瞬间，自己身体就腾空了，她吓得睁开眼睛，杜亚晏的脸就在自己的上方，清晰可见。 “哎呀，你干嘛啊？”顾小西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惜才睡醒，全身无力，整个一人就只有任人宰割。 “一个小时前我打过电话给你了。”杜亚晏把顾小西放进车里，自己顺势坐进去关上了车门。 “啊？”顾小西看着车窗外emma惊诧的表情在眼前消失。 车开动起来。 “诶，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在英国这么多年，好歹有点绅士风度吧？不问我意见就把我弄进车里。” “我问过了，你也同意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的？” “你说了‘哦’。” “啊？”顾小西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想起自己似乎睡得正模糊就随口说了一个字：“那是我下意识的反应，也不代表我同意了啊？” “那说明你潜意识里就想去，代表你内心真实的反应。” “那我什么都没带啊。”顾小西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到那边再买。” “那我的店没人照顾啊？” “你不是找人看店了么？！”杜亚晏陈述已知的事实。 看来杜亚晏虽然没有跟她联系，但是对她的一举一动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们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这些我总得给emma交代几句吧？！” “去杭州，三天后回来。” 顾小西知道自己反抗无效，要不是杜亚晏这么霸道，她倒是真心想去乌镇的，大学毕业旅行本就想去的，结果闻瑾走了，她什么心情也没有了，计划就搁浅了。想了一下，这次去反正也是杜亚晏安排的，自己也不用出钱，何乐而不为，就当意外惊喜好了，顾小西同志就是在逆境中学会了如此自我安慰。 顾小西打了电话给emma，说明了一下情况，交代了一些事情，emma倒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就像看到了老板娘待嫁的语气，典型的小女生心态。 从上海机场一出来，顾小西完全忘记了是杜亚晏把她掳过来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一路的风景上，进了市区，眼睛就没眨过，滴溜溜地往车窗外看得好不热闹，还不住的嚷嚷：“哎呀，你看，那是电视塔，上海东方明珠塔耶！”“哎呀，你快看，那个那个楼，是什么来着？” …… “你都二十八了吧？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啊？”杜亚晏一边看着身边跟小孩似的顾小西一边笑道。 “去，都跟你说是二十七了，真是没长进，女孩的年龄能少说就不能多说，还非得给我加上一岁，你存心的吧？”顾小西转过头瞥了杜亚晏一眼，不过她心情倒是好得不想跟他计较。 “呵呵……”杜亚晏有些纵容地看着她。 “不过啊，我倒是真的很久没有出来了，算算也都有三年了吧？一直照顾着店里的生意，哪儿也不敢去。你也算赶巧了，前两天我才收了个徒弟，能帮我照顾着店里，要不这次，死活我也不跟你来这趟。” “我之前听顾妈妈提过，说你本来毕业旅行打算去苏杭的，还特别想去乌镇。” “对啊，本来我大学存了四年的钱，打算毕业旅行就苏杭一条线，玩它一个月，可惜……不过我最想去的地方还是西藏。”顾小西想起这事儿心情立马有些回潮的感觉：“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干嘛带我来这里？是讨好我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有什么奸计？”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杜亚晏笑着问她。 “我看你之前也对我不理不睬的，说明你本身对我也没什么兴趣，退一万步说，就算我顶着你未婚妻的名儿，我妈要求你照顾我，也没这样周到吧？！除非你是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或者是我有你需要的什么什么……”顾小西分析到。 “什么？” “那就看你要什么了？” “这个嘛，本来我没什么想法的，你这样一说，那我还真得好好想想了。”杜亚晏突然想要逗逗她。 “看吧，我说吧，被我逼出来了吧，人性啊，这就是人性！行，您就慢慢思考吧？”顾小西往后背一靠，在一旁得意地笑起来。 “等一下到酒店你先住下别乱跑，我出去处理工作的事儿，下午带你去杭州。”杜亚晏交代到。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你就放心吧你，该干嘛干嘛去。”顾小西开心着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干什么的呢？” “怎么，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有兴趣呢？” “谁对你有兴趣了，我就随便问问，你爱答不答。” “那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呢？” “一看你就是一奸商，不管是做什么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看出来的？” “面相，相由心生，懂吗？看你离开中国这么多年，估计这种传统文化对你来说也太高深了点儿，不用自卑，跟我混，以后没事儿我多教教你，熟能生巧。” 杜亚晏看着这么活泼的顾小西，感觉又回到了过去，好像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恶作剧的她，不由得笑起来。 进了酒店房间，顾小西关了门就往床上一跳，完全不顾形象气质。突然想起来自己就这么撒手就走了，连手机都没带，摸不准唐小冉什么事找她可就找不到了，于是立马给唐小冉拨了个电话。 “打你手机你也不接，后来一小女生接了你电话，说你被一陌生男人掳走了，吓得我是差点儿报警，后来听说掳你的人还开一小奔，估计对你也没太大伤害性，于是就等着你的电话了。对了，你这是哪儿的区号啊？”唐小冉接了电话劈头盖脸就一阵问。 “上海啊。”顾小西靠在床上翘着自己的两脚丫子，一边晃悠一边绕着电话线。 “你怎么就一人跑那儿去啦？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啊。你可给我解释清楚了。” “我不是自己一个人跑来的，你还记得我妈给我相亲的那人吗？” “记得啊，你不是说你们两人有差距么？就那个什么杜亚晏吧？！” “对，就是他，而且你还认识他。” “认识？名字我不熟啊？说得我心惊胆战的，你一说我认识的男的，不是咱们小时候整过的，那就是我妈带我去相亲的。” “你还真猜对了，就是咱们小时候整过的。初一的时候，你给我出主意，给我补习老师放了安眠药化妆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这事儿我哪还记得，小时候这样的事儿多了去了。” “杜亚晏，就是我补习老师，我爸爸的朋友，杜伯伯的儿子。” “啊，绕这么大个弯，又让你捡回去了？” “什么我捡回了啊，说得我跟捡垃圾似的？” “捡垃圾，你也太挑了点儿吧，开小奔的都是垃圾了，那什么才不是垃圾啊？” “算了，不跟你瞎扯了，我跟你说啊，我现在住的这房间可真大，还有落地窗，这床真是又大又软，足足两米，拉开冰箱，里面什么都有，简直是资本主义以及享乐主义综合的极致代表。” “还极致代表呢，明显就是你井底之蛙，目光短浅，没享过福。来，说给姐姐听听，你住哪儿啊？” “我还真不知道我住哪儿？”顾小西看看床头柜上的服务介绍，写着“上海波特曼丽嘉酒店”，于是给唐小冉报了个名。 “哇塞，你还真是住进地方了，真够奢侈的，你那相亲对象也太正了吧？！” “什么地方？很有名吗？我看也就一般而已。”顾小西嘴硬。 “算了，夏虫不可语冰，你就凑合着享受吧，别管那么多了。” 要是告诉顾小西，她住的地方布什总统夫妇、克林顿夫妇、世界三大男高音等世界名人都在这里住过，她会不会把里面的东西打包带走啊，唐小冉想，干脆还是不要刺激她了。 “你和你相亲对象处得还不错吧？！还带你出去旅游。” “说了你都不信，我妈比你妈厉害多了，已经把我彻底给卖了，我现在已经冠上了xx未婚妻的头衔了。” “啊，对订婚了？这没当事人怎么订的啊？亏得你未婚夫还跟你妈一块儿折腾，怪不得你妈要跑，果然高招，对质都找不到人，这就是新社会典型的拉郎配。不过我估计你也是乐意去的，要不光车上，你都得跳车。” “说得这么夸张，我有这么壮烈么？不过我是真想去乌镇，毕业的时候没去成，这次反正又不是我出钱，一路还有人伺候着，何乐而不为？！” “也对，你说你都多久没出过门儿了，跟小媳妇似的整天守着你那出征的归人。如今人家也归了，你也可以走了。” “去，什么归人良人的，说得我跟自闭症似的，我又不是整天呆家里了，还不是为了我的生意么？” “行，你说什么都行，不过，我得提醒你，有机会就赶紧抓住，好好把握，俗话说得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行了，你就快跟你妈看齐了，这事儿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妈都快把我耳朵催没了。” “好了，我上司盯上我了，回来我再慢慢地审问你，要是回来你还是处女，咱们就别见了，丢人！” “呸，一脑子黄色思想。”顾小西红着脸挂上电话。 挂了电话，顾小西走向落地窗，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景象，恍然如梦。 20 拾玖 中午吃过饭，踏上去杭州的路，顾小西非得先去乌镇，杜亚晏就依她的意见直奔乌镇，去的路上没有带司机，杜亚晏开的车，顾小西吃得饱饱的，在车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乌镇了。 到了旅馆把行李放下，顾小西就迫不及待想出去逛逛，敲开杜亚晏的门，他还在用电脑办公，一副忙碌的样子，于是顾小西决定自己出去逛。 走在乌镇古老的沿水石板小街上，一阵浓郁的江南风情扑面而来，小桥、流水、人家……青青的杨柳，黑瓦白墙的水阁，清澈的流水，落日的余晖在水面上洒出点点灿烂的金黄，顾小西禁不住在岸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阳光在眼皮上浮动着，她好久没有感觉这样的轻松了，把整个人放在陌生的江南水乡里，感觉要被融化在阳光下了一般。 顾小西在青石小巷里逛着，这里游人比较少，三三两两的情侣握着手从顾小西身边经过，顾小西想起闻瑾，她也曾梦想着和闻瑾手牵着手走过江南的石板路，一种走到永远的错觉。她抚摸着冰冷的石墙，低着头看着墙与地缝间的青苔，眼泪禁不住流下来，永远，是一种绝望的等待。 当顾小西陷入自己悲伤的思绪的时候，一只手拂过顾小西的脸，把她的眼泪拭去，顾小西惊讶地抬起头，杜亚晏站在她面前，逆着光，夕阳在他背后晕成一圈辉光。顾小西感觉到杜亚晏指腹的温柔，一瞬间，好像时间在身边停滞了，她轻蹙着眉头凝视着杜亚晏，两个人在夕辉里默默地看着彼此，微风刷过她的脸，流过泪的脸冰凉冰凉的，顾小西的心里有一丝悸动。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杜亚晏声线透着些许疲惫，掩盖不住对顾小西的关心。 “看你忙着，我想自己出来先逛逛。”顾小西有些不太习惯。 “身上带钱了吗？” “啊？”顾小西一摸兜里，才想起来今天被掳过来，身上什么都没带：“没带。” “没带你还瞎跑。”杜亚晏露出纵容的笑容。一时间把顾小西看呆了。 “你笑起来还真好看。”顾小西感叹到，好像看到杜亚晏的脸在余晖下有一抹嫣红。回过神，顾小西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尴尬，赶紧掩饰道：“咳……还不都是你，害我什么都没准备就被你虏过来了？！” “饿了么？”杜亚晏问。 “你不说还没觉得，你一说我就觉得饿了。” “走吧。”杜亚晏很自然地牵起顾小西的手。 顾小西讶异地看着杜亚晏的手握着自己的手，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跟着杜亚晏往前，不顾一切。杜亚晏的手很大，很温暖，很厚重，盖住自己的手，好像小时候爸爸牵着自己的手，心被紧紧包围住的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交托在那个人的手里。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温暖、安心。 吃完饭回到旅店，顾小西听服务员说今天是七月初七中元节，乌镇要放河灯，顾小西听得新鲜，非要去看。旅店本身就是民宅改建的，后门口就是河，旅店里也供应河灯，于是顾小西决定晚上就在旅店后门口去放河灯。 入夜，河面泛起烛光点点，纸莲花和纸船托着烛火，从河的上游顺流而下，随波逐流。顾小西拿着在店里送的河灯，拉着杜亚晏到后门口蹲在河边的阶梯上。河灯是用篾编纸糊的白色莲花灯笼，灯中放着一截小小的白蜡烛，下边托着木板，顾小西用火柴点燃蜡烛，把河灯放进水里，轻轻推了一下，莲花灯顺着水流慢慢地向远处飘去，顾小西看着远远离去的小小光点，闪烁着渐渐隐去，像是流向了天上，有谁能收到顾小西的心事呢？ “你怎么不放呢？”顾小西放完灯转过头看见杜亚晏独自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望着河里的点点烛火。 杜亚晏似乎没有听见，神情有些恍惚。顾小西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杜亚晏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顾小西好奇道。 杜亚晏笑笑，没有回到，只是问顾小西：“放完了？” “对啊，你怎么不放呢？”顾小西指指他手上的莲花灯。 “小孩子的玩意儿。” “才不是呢，河灯是人思念的寄托，你把你的心事寄给河灯，它带着你的思念到你想的那个人身边去。” 杜亚晏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熟悉的一幕，于是问她：“你想的那个人是谁呢？” “爸爸。”顾小西有些黯然。 “顾伯伯？！”杜亚晏有些了悟：“我没什么思念的人。” “杜妈妈呢？你想她吗？”顾小西看着杜亚晏映着烛火的眼睛问道。 “小西，你还记得你爸爸的样子吗？”杜亚晏还是第一叫顾小西的名字，顾小西微微一怔。 “有些模糊了，有时候，我很害怕，特别是我忘记爸爸说话的语调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会记得他一辈子的，但是记忆里的爸爸却一点点地从我脑海里消失了，我怕以后总有一天我会把他忘记了。”顾小西有些难过。 “我妈出事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她最后一幕重复地在我眼前反复出现，很多次，我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她的脸都模糊了，但是那一幕却那么清晰。” 杜亚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顾小西忍不住站起来坐在杜亚晏身边。 “从时间的角度来说，看一个人的存在，不在于他生命的终结。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只是在引导着各种事物的存在，一个人的消亡，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消亡，如果能让自己所导存的一些导件有人继续导存下去，不中断他存在的导程，那么，那个人依然存在。” 顾小西不懂，时间？存在？但是她还是依然认真地望着杜亚晏。 “我就用尽一切办法不去想她，不去想她，就会忘记那个画面，到最后，我渐渐地什么都不想起了，连以往那些和她一起的平常记忆也一并淡忘了。可是，我不能否定她的存在，她在我的记忆里，她就不会消失。”杜亚晏顿了顿说：“这里是她的故乡，外婆去世那年，她带我来这里放河灯，说是能把我们思念都给我们思念的人。” 顾小西不知道原来杜妈妈出事的时候杜亚晏也在现场，听妈妈讲，当时杜妈妈是被一辆货车撞到了，当场死亡，妈妈就在附近，还帮忙拍了现场照片，听说现场很惨，遗体都没给人看到，也许就是因为太惨了，在杜亚晏的心上留下了浓重的阴影，他辍学一年，跟杜伯伯移民去了英国，也许不想在熟悉的地方引起他不好的回忆。 “走吧，我们把河灯放了，杜妈妈一定能看见，她也一定能明白你的。”顾小西拉着杜亚晏下了阶梯，蹲在河边点燃了蜡烛。 杜亚晏捧着莲花灯一动不动。 “放啊。”顾小西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杜亚晏放开了手，透着橘黄色光芒的白色的莲花灯随着波浪荡到了河中间，和着各种各样的河灯摇摇晃晃地往远方飘去。杜亚晏凝视着远去的莲花灯，嘴巴动了动，没有出声，顾小西看懂了他的口型——妈妈。 “好了，你的思念你妈妈肯定收到了，你妈妈现在跟你外婆在一起，一定不会孤单的，你放心吧！”顾小西站起来拍拍屁股。 “小迷信。”杜亚晏笑了笑，揉揉顾小西的头发，把顾小西短短的小碎发揉得乱糟糟的。 “哎呀，不要揉我头发啦，我又不是小孩子。”顾小西抚平自己的头发，她看得出来，杜亚晏心情开始好起来了。 “把头发留起来吧！”杜亚晏撩起顾小西耳边的头发轻轻地说。 “谁理你啊？”顾小西把脸转过去望向河面，她耳根有些发烫。 有人驾着小船从河中顺水而下，船上的人嬉闹着在河中摆放河灯，杜亚晏说：“走吧，我们进去吧。”拉起顾小西的手往屋里走，顾小西看了一眼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抬起头满面笑容，蹦蹦跳跳跟着杜亚晏往屋里走去。 背后河面的点点星火，伴着暗夜的星光，流向天边的深处。 21 贰拾 早上，顾小西早早的就醒过来了，盯着屋顶，想起之前做的梦，梦见爸爸了，内容有些模糊了，唯一清晰记得的是爸爸熟悉的笑声，就好像在爸爸身边一样，也许杜亚晏也做了关于他妈妈的梦，希望是一个美好的梦。心情变得非常好，看看床头的表，才6点多，她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天已透亮，太阳还没升起来，她站在窗口，对着清新的空气和清澈的河水伸了个懒腰。收拾完，她走到后门口往河对岸眺望，耳边伴随着早起的鸟鸣，对岸的杨柳舒展着枝条，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混合着露水的气味。河面已不见昨夜的喧嚣，恢复如往常的平静。 一件衣服覆盖在她肩上，她没转过头也知道是谁了。 “早上凉，多加件衣服。”杜亚晏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顾小西看着眼前匆忙掠过的一只小鸟说。 “恩。你呢？” “昨晚，我梦见爸爸了，他还对我笑了。我很久没梦见过他了。”顾小西叹息道。 “很开心吗？” “恩，很开心。”顾小西点点头。 “走吧，吃了饭我带你看看乌镇。” “你这里还有亲人吗？” “没有了，我熟悉的都搬走了，其他的我也不认识了。” “哦。” 吃了早餐，杜亚晏带着顾小西开始游览乌镇。从西栅到东栅，从宁静到喧嚣，就像从清晨走到了白日，今天游客不是很多，估计也不是什么节假日，街上只有零星的游人，看得也仔细，感觉倒像是在古镇中生活，而不像只是来看看。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开发出东栅呢。”杜亚晏对比着自己的记忆看着游览地图。 “你外婆家住哪儿啊？” “南栅。” “要不，我们去那里看看吧？！”顾小西提议。 杜亚晏犹豫了片刻，便顺着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带着顾小西往前走，南栅没有被开发过，却比东西栅少了古镇的味道，顾小西觉得奇怪，没有刻意改变过的东西，反倒不像它原本的模样了，时间顺着水阁的脊梁爬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就像昨晚放的河灯，顺水而下，是不会逆流而返的，过去了的，就已经过去了。也许古镇也是人们依照自己的感觉做出来的回忆的东西罢了。 说杜亚晏看着石板路两边的建筑，也说不上是熟悉还是陌生，毕竟也只是小时候来过了，记忆里的东西，有多少是可信的呢？ 来也巧，一个竹器店里，他们遇到一个80多岁的老人，看到杜亚晏，那老人突然叫了一声：“安安？” 杜亚晏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老人更加肯定了：“是安安吧？！还记得我吗？” “张爷爷。”杜亚晏想起来了，这个老人是外婆隔壁的邻居。 “果然是你，唉，都多少年没见你了，小时候你还跟我学削竹笛，那时候的你还没这柜台高呢？”老人叹了口气：“你跟你妈妈长得真像，我看了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张爷爷，您老身体还好吧？！” “勉强还撑得住，也没什么大毛病，不过人年纪大了，不能不服老了。你最后一次来也是你外婆去世那次了吧？！后来，我听说你妈妈去世了，你跟杜柏恒去了国外，你爸爸身体还好吧？” “恩，他很好。” “多好的孩子啊，说没就没了，小时候你妈妈最喜欢缠着我给她做河灯，每年中元节，她就跟着镇上的孩子比赛放河灯，看谁做的河灯飘得远，她一路追着河灯，直到它流出了很远。你妈妈从小就是个很执着的孩子……”老人迷离的眼神好像飘回到从前的岁月。 “对了，这个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吧？！”老人的思绪拉了回来，看见站在杜亚晏身边的顾小西。 “恩，她是我的未婚妻，顾小西，小西，这是我外婆的邻居，张爷爷。”杜亚晏帮他们介绍到。 “张爷爷好。”顾小西乖巧地向老人行了个礼。 “好，好！恩，真是个好女孩，要是你妈妈和你外婆还在，不知道有多高兴？！”老人欣慰道：“小冉，安安是重感情的孩子，他外婆老叨念着，但他从小就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解释，什么都存在心里，以后要是遇到不顺心事情的时候，你要多体谅他。” “恩，我一定会的，张爷爷。”顾小西看了一眼杜亚晏。 “安安，要懂得珍惜眼前的人，张爷爷是过来人，喜欢的人，就要紧紧的把她握在手心里，不然错过了，就只能孤独一辈子了。”老人的眼睛透着对逝去岁月的怀念和愧疚。 “恩，我明白。”杜亚晏点点头。 “对了，晚上就在我这儿吃饭吧？！” “不了，张爷爷，我今天还要回上海，赶明早的飞机去重庆，就不多打扰您了。” “吃了饭再走吧！”老人挽留到。 “不用麻烦您了，我有空还会来看你的，再见。”杜亚晏婉言谢绝了，拉着顾小西走出竹器店。老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被夕阳拉长到淡得看不出一丝痕迹，他回想起杜亚晏奶奶年轻的时候，在河岸杨柳树旁被夕阳下拉长的身影，那羞涩的笑脸，温婉的神态，现在回想起来，还像在昨天一样，要是当初，他坚持留在乌镇，留在他爱的人身边，这一生直至今日，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局呢？！ “他为什么叫你安安呢？”走出老远，顾小西回望守在店里老人的身影好奇地问。 “我外婆给我取的小名儿。” “哦。”顾小西点点头，然后狡黠地说：“不过，我看他对你这么熟悉，还这么关心你，估计他跟你外婆关系不止邻居这么简单吧？！” “他是外婆年轻时的恋人，后来抛下外婆去了外地，过了几年他回来了，外婆已经跟父母指定的人结婚了，不过，听说他一生未娶，看他现在这样，估计也还是一个人吧？”杜亚晏若有所思道。 “哇，这么曲折，都赶上一部小说了。”顾小西感叹到。不过想起那个老人孤独地守着竹器店的身影，顾小西仿佛看见了自己，猛然间有些悲伤，如果自己也这么等下去，说不定过了50年，自己也如同这个老人一样，孤单地守着早已离世的情人和回忆。 突然，顾小西想起什么来说：“对了，你怎么能跟张爷爷说我是你未婚妻呢？我可没承认。” “很快你就会习惯了。”杜亚晏笑道。 “我才不会嫁给不爱我的人。”顾小西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她想起杜亚晏上次关于婚姻的评论。 “好啊，那你就努力让我爱上你吧。”杜亚晏望着顾小西生气的可爱模样，又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迎着夕阳走出青石巷。 顾小西来不及抚平自己的头发，惊讶的看着前面杜亚晏，他刚才说的话，在她心里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回上海的路上，顾小西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心里却突然感到慌乱，对闻瑾剪不断的感情，对央央理还乱的思绪，还有杜亚晏，她甩甩头，企图把混乱的脑子颠覆一遍。晚上住在波特曼丽嘉酒店里，翻来覆去的，顾小西硬是睡不着，脑子里几个人物跟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旋转着，直到凌晨5点，才模模糊糊地跌进睡梦里，短暂的梦里，闻瑾、央央、杜亚晏朝三个不同的方向走去，明明知道是梦，她却好像被钉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后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错过了，你只能孤独一辈子了。猛然间从梦里惊醒，已经8点了，她起床洗漱，从卫生间的镜子里看着脸上挂着的两个明显的熊猫眼，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回到重庆，杜亚晏看她一脸疲倦，不顾她反对就把她送回了小公寓，临走前，拿了纸袋递给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顾小西看到他脸上闪过一抹嫣红，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回到屋子，她打开纸袋一看，里面有一些乌镇的特产，杜亚晏想得还真周到。看到一个布袋里装的一把精致的竹制小篦梳时，顾小西脸上的笑容漾开来，这是她在东栅看上的小梳子，本想买，结果老板娘说篦梳是男女的定情信物，杜亚晏听了死活不给买，不管顾小西如何软磨硬泡，最后还是没买，谁让她身上分文没有呢，气得顾小西直想骂娘。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买的，不过看着小篦梳，顾小西心里有一点点小幸福，像乌镇定升桥下的西市河一样，在身体里缓缓流淌起来。 22 贰拾壹 这两天出去玩了，呵呵，没来得及更新，来的时候发现点击刷拉一下到400了，好开心的说，虽然比起别人来算是九牛一毛，但是看到亲们能看我的文，我就很开心了，所以这里一定要谢谢一下……回到店里，一打开手机，就有20多条短信不断地弹出来，有唐小冉之前抱怨找不到人，有周小毛询问是不是换老板的，还有央央的短信。顾小西一下想起来了，忘了给央央打电话了，因为之前唐小冉说了关于央央的事儿，她就有点刻意避着央央，一直没到他店里去，这次外出，也忘了给他打个招呼了。不过估摸唐小冉也应该告诉他了。 顾小西把兰印花布的小背包给了emma，emma很开心，还非得打听细节，顾小西跟她疯扯了一会儿。打电话约唐小冉晚上到家里汇报工作情况，听到唐小冉电话那端的□□，顾小西忍不住打了了寒战，估计今晚又得折腾半休。 晚上，唐小冉到了顾小西家里，一个扑倒，就把顾小西钉在了床上。 “从实招来，背着我干什么了？坦白从严，抗拒更严！”唐小冉故作嫖客状，势要把顾小西的秘密给榨出来。 “哎呀，大爷，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我说就是了。”顾小西大笑着把唐小冉推到一边坐起来。 “喏，知道你爱吃，都是给你带的，乌镇的姑嫂饼、定胜糕、三珍酱鸡、臭豆干，还有乌镇纯天然手工酿造地三白酒，姑奶奶，都是孝敬您的，您就放过小的我吧！” “去，姑奶奶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糖衣我收下，炮弹退回。”唐小冉作势又要扑上去。 “好好好，说吧说吧，你要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行吗？！”顾小西受不了她了。 “行。我就要知道这三天发生了什么？注意，重点是晚上，不过白天如果也有，嘿嘿，我也不厌其烦听听看。”唐小冉翻身坐起来。 “白天旅游，晚上，重点睡觉。” “啥，晚上就直奔主题啦？” “瞎想啥啊，就我自个儿睡。”顾小西拿过枕头扔向唐小冉。 “啊？三天啊，大好的机会，你就这么给错过了。临上战场前我给你交代啥了？我说要是你还是处女，就不要回来见我了！你都给我忘了？”唐小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干嘛，难道为这，我还得霸王别姬一回不成？！” “你说你这人吧，就不懂得把握机会，像杜亚晏这种稀缺资源，就得先煮了再说，煮熟的鸭子都还得飞，更别说你都懒得煮，那翅膀扑哧扑哧，可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我当时就觉得杜亚晏这名字挺熟悉的，当然，不是因为当年捉弄过他，于是，我帮你上网查了，杜亚晏，英国洲际酒店集团大中华区最年轻的执行总裁，咱们公司跟他们都有业务往来。你妈还真给你找了个金龟婿！早知道这样，小时候就不该怂恿你整他。对了，他不知道是我们联手的吧？！” “唐小冉，你就见风使舵吧你。我且不管他是什么洲际、什么大中华的，我就是不乐意我妈这样强迫我非得按她的想法来。” “行，为了给你妈证明你独立自主，发愤图强，整个就一女强人代表，你就把这个宝贝束之高阁吧，到时候被偷了都还不知道，后悔死你。”唐小冉突然转念道：“难道，你是打算要跟那个什么贾善美争闻瑾？” “为什么除了杜亚晏，我就只能找闻瑾了呢？”顾小西翻翻白眼。 “啊？难道你喜欢的是央央？”唐小冉错愕。 “唐小冉，你越说越离谱了！”顾小西高声嚷道：“你就不能说点儿什么靠谱的事儿？” “靠谱的？行，我想想。”唐小冉还真认真想起来。 “对了，这周末秦青结婚，喜帖我给你带来了。”唐小冉一边说还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的请帖。 “真去啊？”顾小西接过喜帖翻开看，果然新娘是秦青。 “那还不得真的去。”唐小冉叹了口气：“唉，既然，她希望得到我的祝福，我们在一起三年，这个小小的要求，我还能办得到。到时候我打算把苏凯也带去，我想，这样她也能安心嫁人了。” “苏凯？哦，你老板吧？！行，到时候我也陪在你身边。”顾小西捏捏唐小冉的手说。 23 贰拾贰 秦青的婚礼定在七星岗的若瑟天主教堂，顾小西心里有些不安，她记得唐小冉跟她说过，秦青以前就想跟唐小冉在这里举行婚礼。这次秦青还故意把婚礼定在这里，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 秦青是唐小冉的大学同学，大学的时候就暗恋唐小冉，在外地，唐小冉多亏了她照顾，毕业后半年她放弃大学的优渥工作，跟唐小冉一起回到重庆。按理说，唐小冉大学也谈过不少男朋友，对同性也没什么感觉，可秦青对唐小冉好得那是没话说，任哪个男的都比不上，唐小冉说跟秦青在一起很轻松，很开心，于是便接受了她，两个人在一起了三年。。 本来前两年还是很好的，去年秋天的时候，秦青突然把她跟唐小冉的事情跟家里坦白了，本意是希望得到家里的谅解，可惜，家里人死活不能接受这事儿，之后一直风波不断，好在秦青把唐小冉保护得很紧，秦青家里人都没见过唐小冉，不然，这家子非得杀到唐小冉家里去不可，这事儿要是让唐小冉她妈知道了，天啊，这接着，顾小西都不敢往下想。 渐渐的，秦青对唐小冉越来越□□，有时候唐小冉在顾小西家多呆一会儿，都会引来无止尽的夺命追魂call，分分合合几次了，唐小冉的压力越来越大。秦青没有安全感，唐小冉也觉得害怕，眼前这个爱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连带着自己一起坚守的爱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质了。 这次，秦青家里人跟秦青妥协，秦青只要跟他们看上的男人结婚，就不管她和唐小冉的事情了，不过顾小西看来，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不过就是秦青家里人革命道路中的另一个出口而已。不过秦青信了，唐小冉觉得也没什么念想了，干脆跟秦青分手，还找了立马找了男朋友，彻底绝了秦青的念头，她觉得，这样对两个人都好，既然连爱情都坚守不了，留着双方不顾一切地拉扯，最后只有两败俱伤，还不如早散了，留着美好的记忆，唏嘘这世上所谓永恒的爱情。 唐小冉和苏凯一起开车来接唐小冉到教堂。苏凯今年35了，年纪轻轻就自己开了家软件开发公司，10多年的经营，规模逐渐壮大，现在做得有声有色，要说样貌只是一般，一副老好人相，不过看久了倒是挺顺眼的，人也挺木讷，顾小西看不出唐小冉看上他哪一点了，说不定还真是把他当救生圈了。 进了教堂，顾小西和唐小冉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来，教堂还挺大的，虽说在重庆生活了二十多年，也没来过这里，环视教堂内部，两排大柱托着乳黄色厅顶，华灯高悬，烛光交映，正中有彩塑耶稣、圣母、若瑟像，两壁有十四耶稣苦修油画像，显得倒是庄严肃穆。 “苏凯他不知道你跟秦青的事儿吧？！”顾小西小声问道。 “知道，我和秦青在一起的事儿他一直都知道。” “啊？不是吧？他都知道？那他还对你这么坚持不懈的？”顾小西诧异道。 “就因为他知道，而且他能包容我，体谅我，所以我才跟他在一起。”唐小冉神色平淡，语气诚恳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他哪一点都达不到我的当初的择偶要求，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我了。三年了，我年少无知时那些所谓的要求早已磨得一干二净，跟嘉陵江边的鹅卵石一般，又圆又滑，再过两年，估计连影儿都看不见了。能苦苦等待奇迹的，小西，我身边，只有你而已。” 顾小西望着唐小冉，突然觉得她一下子就长大了，陌生了，就像800米跑，总是守在自己的唐小冉，其实已经冲到了第二圈。 “小西，其实，我也不是要叫你现实，我觉得，你能这样坚守着你认为的幸福，我很羡慕你，要是我跟秦青能做到跟你一样，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唐小冉叹息到：“我们每个人都在改变，但是，改变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小西想说，其实，不改变，也是有代价的。在那些与孤单及思念的拉扯的日夜，自己一点一滴地消磨着关于爱情的美好回忆，抵御着自己不愿承认的怨怼。 就在这时，听见外面一阵骚乱，顾小西和唐小冉相互对视了一眼，感觉不对，也立马冲了出去，随着众人的目光，两人的眼光停留在钟塔上。 钟塔顶上穿着男士婚礼服的分明就是秦青，顾小西的心脏悬到了嗓子眼上，转身看着身边的唐小冉，眼神里说不出的焦急与恐惧，她把唐小冉搂在怀里，感觉到唐小冉的身体在拼命发抖，顾小西摩挲着唐小冉的肩膀，喃喃到：“没事儿的，没事儿的。”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时候，秦青的父母和新郎从服饰室里冲出来，看见塔尖上的秦青，她母亲哇的一下就哭起来了。秦青的父亲一直劝到，让秦青先下来，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顾小西听见身边有人拨了110，还有人拨了120，甚至有人拨了119，现场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秦青的父亲说：“青青，你下来吧，你下来吧，你要跟谁在一起，爸爸再也不阻止你们了，只要你下来，你快下来吧。” 秦青在上面沉默不语，俯视着地面上如蝼蚁一般的人群。但是顾小西能肯定，她在看唐小冉。 不一会儿，119的人先赶过来了，一边把秦青的母亲带到一旁去，一边让秦青的父亲继续劝慰秦青，一边在塔下铺设气垫。 陆陆续续，120的救护车也赶到了，停在路旁。 唐小冉咬着自己的右手指甲，凝视着头顶的恋人，顾小西知道，这是唐小冉小时候恐惧的表现，她初中就把这习惯改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给激出来了。顾小西几乎能够明白唐小冉此刻的心情，以前唐小冉的那种恐惧和不安，原来害怕今天这样的局面出现，想了这么多办法，结果还是避免不了。 秦青太在乎唐小冉了，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她知道无法挽回唐小冉了，于是打算以生命作为代价，来换取爱情。秦青是可怜的，也是自私的，她甚至没有考虑，她的自杀，会使唐小冉陷入怎样的境地。或许她想到了，也是她想要的结果，从此，唐小冉不会再爱上别人，一辈子活在无止尽的内疚和悔恨的地狱当中。 两边就这样僵持着，突然，苏凯出现在唐小冉身边，顾小西转过头看了一眼，就在与此同时，秦青从塔上一跃而下，秦青的母亲当场昏倒，秦青的父亲和救护人员奔上前去，顾小西几乎不敢看地上的画面，唐小冉全身无力软下来，幸亏苏凯在旁边，两个人合力扶住了唐小冉。 救护车载着秦青和她父母呼啸而去，顾小西和唐小冉坐着苏凯的车跟在救护车的后面往医院赶去。临走前，顾小西无意中看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新郎，一副凄惨的模样，一场闹剧里的无辜牺牲者，就连教堂顶端的十字架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到了医院，秦青立刻被送入急诊室抢救，医生说她身上有多处骨折，颅内也有积血，唯一庆幸的是跳下来摔在气垫上，缓解了部分冲力，不然，几乎可能当场死亡。秦青的母亲也在另一间病房，不过估计就是吓晕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哭天抢地地要往急诊室里冲，被护士和秦青的父亲拦在了外面。 顾小西陪着唐小冉坐在急诊室的门外，唐小冉全身冰凉，不住地颤抖，脸色发青，连嘴唇都是白色的，顾小西从没见过唐小冉这样，吓得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冉，你说话啊，跟我说说话，说说话就好了……”顾小西一边不停地说一边搓着唐小冉冰凉的手。 过了大半天，唐小冉才从发抖的嘴唇里憋出一句话：“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小西……我不是故意的……”接着，眼泪顺着眼眶跟决堤似的滑落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小冉，别担心，没事儿的，她会没事儿的。”顾小西搂着她，任她的眼泪在自己胸前流淌。苏凯赶进来，看着她们俩，也有些难受。 这时，秦青的母亲忽然转过身，看见顾小西和唐小冉，便直直地走过来问：“你们谁是唐小冉？” 唐小冉站起来抬起头，看着秦青的母亲，冷不防，秦青的母亲一个巴掌挥过来，把唐小冉打得一个踉跄，顾小西和苏凯赶紧上前扶住唐小冉。秦青的父亲则赶紧上前拦住了自己的妻子。 “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变态，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你滚，你给我滚，离我女儿远远的……”秦青的母亲一面哭喊到，一面挣扎着要冲过来。 顾小西心里堵得慌了，她凭什么这么骂唐小冉，又不是唐小冉让秦青自杀的，当初不接受两人的恋情，非逼得秦青结婚的可是她妈，现在一股脑地全推到了唐小冉头上。 顾小西想上前去争辩两句，被苏凯拉住了，苏凯递了个眼神，顾小西一下明白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他们更要照顾唐小冉的情绪。 秦青的母亲又哭昏过去，被护士架进了病房。 秦青的父亲走过来看了唐小冉一眼，叹了口气说：“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们，刚才我妻子是情绪太激动了，我替她向你们道歉，你们不要怪她，现在你们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先回去吧。” 顾小西看了唐小冉一眼，又看了苏凯一眼，觉得也只有离开，于是问了唐小冉意见，唐小冉不同意离开。 苏凯轻声对唐小冉说：“你现在留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又刺激秦青的母亲，对大家都不好，既然她父亲说会跟我们联系，我们就回去吧。” 唐小冉犹豫了一会儿，也同意了，苏凯扶着唐小冉上车，顾小西向秦青的父亲要了电话号码便跟了上来。 唐小冉家是没办法去了，于是把唐小冉带到顾小西的小公寓，唐小冉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肯吃东西，也不肯睡觉，顾小西一点办法也没有，苏凯买了东西回来，看见这样的情况，把唐小冉从床上扶起来，一口一口喂着她喝粥，唐小冉倒是没有拒绝，一点点地吞下去。然后苏凯用冰块帮她敷脸，细致地好像自己捧了一个易碎的娃娃。 顾小西在一边有些难受，自己很唐小冉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过一个相处没多久的陌生人，只不过为了唐小冉好，她也无暇去想这么多了。她其实没有想到，在秦青这件事上，越是熟悉的人，唐小冉越觉得有内疚感，越难以接受，反而是苏凯这个陌生人，更能让人接受。 两个人照顾着唐小冉，一边等着医院的消息，就这么睁着眼睛过了一晚，从半夜开始，窗外下起了暴雨。 24 贰拾叁 话说周末有个大考试了，这几天更文可能会比较慢一点，先鞠躬道歉，本来偶是打算日更的，估计得拖一点点啦，不过读者大银们放心，我最少两天也会更一章，下周恢复日更！我再次向毛爷爷保证！早上九点，顾小西的手机响了，唐小冉和苏凯惊醒过来看着顾小西，顾小西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接了电话。 “你在哪里？”原来是杜亚晏打来的电话。 “呼……”顾小西吐出一口：“吓我一跳，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医院打来的。” “医院？你生病了？”杜亚晏的语气有些焦急。 “不是，哎呀，反正不归你管，我还等电话呢，晚点我打给你，就这样，我挂了。”顾小西挂上电话，看了一眼唐小冉说：“是杜亚晏。” 唐小冉垂下了头。 没过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响起来，顾小西确认是秦青父亲的电话号码，又深吸了一口气接起来。 “喂，是顾小西吗？” “是的，秦叔叔，秦青的状况……”顾小西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抢救过来了，现在在加护病房观察，24小时候后才能知道结果。”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过来看她？”顾小西问。 “晚一点吧，等阿姨回去休息了你们再过来吧。” “那我们下午五点钟过来，您看成吗？” “行，在七楼加护病房。” 挂了电话，顾小西看了唐小冉说：“秦青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在观察当中，具体情况要到了医院才清楚，我们下午五点过去。” 唐小冉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小西问苏凯要不要先回趟公司，苏凯说公司的事情他已经处理了，现在主要是要陪在唐小冉身边。顾小西突然有些明白唐小冉为什么跟苏凯在一起了，这个男人像一张巨大的□□，把自己爱的人放在里面，不然她受到一点伤害。顾小西有些羡慕他们了。 顾小西到厨房里把粥熬上，就听见有人敲门，她开开门，发现杜亚晏站在门口，头发散乱着被雨水打湿了，有几缕飘在额头前面，不像平时一样一丝不苟，衬衣敞开着，也没有系领带，看得出是慌忙出门，以杜亚晏的性格，这样的慌乱是不被允许的。顾小西有些莫名地感动。 “你没事吧？”杜亚晏盯着顾小西。 “我没事儿，是我朋友出事了。”顾小西把杜亚晏让进屋子，杜亚晏看见苏凯和床上的唐小冉。 “这是唐小冉和她男朋友苏凯，这是我……”顾小西犹豫了一下，杜亚晏接过来说：“你好，我是她的未婚夫，杜亚晏。” 两人握了握手，顾小西让杜亚晏坐在沙发上，到浴室拿了毛巾给他擦干头发。 “你朋友怎么样了？”杜亚晏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唐小冉轻声问到。 “哦，不是她，是她的朋友……”顾小西把整件事大致说了一遍，但是没有提及唐小冉和秦青的恋爱身份。 杜亚晏皱皱眉头说：“你也一夜没睡吧？” “我要照顾小冉，哪有空睡觉啊？”顾小西理所当然的说。 “她有她男友照顾，现在，你立刻就睡觉。”杜亚晏命令到。 “你怎么不讲道理呢？”顾小西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是依然有些不满意他霸道的语气。 “睡吧，不然你哪有精力照顾你朋友？！”杜亚晏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命令式，于是软了点。 “你也看到了，我就这么小个地方，也没地方睡啊？”顾小西看着自己小小的公寓里居然挤了四个人，显得更为狭小。 “你就睡在我腿上吧？”杜亚晏把顾小西头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身上，顾小西经过昨天一天的折腾，确实也有些体力透支了，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在杜亚晏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小西醒过来，发现头还枕在杜亚晏的腿上，杜亚晏正在专心的点击着电脑键盘，她仰头往上看，杜亚晏细致的下巴就在眼前，有些细细的青须，忽然想起莫文蔚的“头号粉丝”：……全世界是你的配角，为了表现你的仰角，用恋人最熟悉的眼角，再骄傲也愿意渺小，为了突显你的仰角，这角度你真的很好……” 眼神就这么跟杜亚晏不期而遇，杜亚晏唇角含笑：“醒了？” “恩。”顾小西被抓到偷窥杜亚晏，有些不好意思，坐起身来：“今天不上班啊？” “没有要紧的事，我可以用电脑工作。”杜亚晏把电脑放在一边。 顾小西伸了伸懒腰突然想起来，立马问到：“现在几点了？” “六点。”杜亚晏回答。 “啊，糟了，迟到了。”顾小西跳起往卧室看，床上一个人也没有，苏凯也没在。 “他们先去医院，我看你睡得正香，没有叫醒你，唐小冉说等你醒了再给她打电话。”杜亚晏解释到。 “啊，你怎么能不叫醒我呢？”顾小西着急道，四处搜索自己的手机。 “唐小冉有她男友照顾着，你不用太担心。” “哎呀，你不会懂的。”顾小西着急得口不择言，回过神发现杜亚晏其实是在安慰自己，有些后悔，说道：“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小冉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她出了事，我没办法放松下来，我知道你是安慰我。” “我明白。”杜亚晏笑了笑，把手机递给她。 顾小西感激地对杜亚晏办了个鬼脸，拨了唐小冉的电话，是苏凯接的电话。 “喂，苏凯，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里。” “秦青的情况怎么样？” “病情还不稳定，在观察，医生说秦青手上和脚上有三处骨折，没有太大关系，休息几个月就可以恢复了，主要是头部有淤血，现在还在昏迷当中，只有等她醒过来才能确定病情是否稳定。” “那小冉呢？”顾小西有些担心唐小冉的精神情况。 “小冉还好，看见秦青后比较平静了。过一会儿我带她回我那儿去，让她在我家休息，这两天我会陪着她的，你放心吧。” “好，我等会儿给唐妈妈打个电话，说小冉在我家，你让小冉不要担心，现在她的精神状况也不适合给她妈妈打电话，免得她妈担心。” “好的。” 挂了电话，顾小西又给唐妈妈打了个电话，说唐小冉这几天住在她家，免不了又被唐妈妈唠叨一番，交代了几句，还好有没有露出破绽。 顾小西又给emma打了电话，交代了几句，告诉她要放假的话就在门上贴上东主有喜的字条就可以了。 忙完这些，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倒在沙发上。 “为什么贴东主有喜的纸条呢？”杜亚晏问道。 “不知道，图个吉利吧？”顾小西回答道。 她倒是真希望这个小纸条能带来吉利，保佑秦青平平安安的，这样唐小冉才能振作起来。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夏日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25 贰拾肆 秦青终于在第三天醒过来了，却失去了部分记忆，只有高中以前的记忆，医生说可能是由于脑部积血引起的器质性失忆，也有可能是受过太大的刺激造成精神上的选择性失忆，恢复时间不能确定，可能要转到比较好的脑外科继续治疗。 顾小西以为失忆这种事情只有在肥皂剧里才有，哪里知道就货真价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看样子还真是选择性遗忘，秦青把关于唐小冉部分的所有记忆都忘得一干二净，还真是快刀斩乱麻。 有时候，顾小西也希望自己能选择性失忆，把关于闻瑾的一切，全部清除掉，这样想来觉得秦青还有些许的幸福。 虽然不知道唐小冉的心里怎么想的，但是顾小西倒是替唐小冉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秦青势必不会跟唐小冉纠缠了，更不会再自杀什么的了。 秦青的父母打算带秦青搬到北京去，他们在那边有亲戚，而且北京的医疗比较发达，有利于秦青的康复。他们告诉秦青事故是车祸引起的，他们也希望离开这个地方，断绝秦青一切跟唐小冉有关记忆的联系，也许，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再想起这段痛苦的回忆。只是，不管这段回忆痛苦还是快乐，估计也只有秦青自己清楚了。无论秦青以后的记忆是否能恢复，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顾小西再看到唐小冉的时候，她气色好多了，只是眉目间隐约有一丝从前没有的哀愁。 “苏凯跟我求婚，我答应了。”唐小冉说。 “你答应了？他这算不算乘人之危啊？”顾小西问。 “经过这件事，我只是真的想安定下来了。”唐小冉笑道：“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唱周华健的《明天我要嫁给你了》吗？” “记得啊，歌词还被我们改编得乱七八糟的。” “其实我现在想起来里面有句话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他说：要不是停电那一晚才发现我寂寞空洞。真的，我觉得一个人真的只有在最无助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需要另一个人。” “你觉得苏凯是那个人吗？” “是的，至少现在我觉得他是，在这件事发生期间，他给我肩膀依靠，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我觉得我需要他。” “那我真是要说声恭喜了。你妈逼了你四年，也没想到你自己找到了。” “我也没有想到，很多事，就是那一瞬间决定的。” “你也算赶了回潮流，闪婚，真牛。” “要是羡慕，那你跟杜亚晏和我们一起办了吧？！闪婚加集体婚礼，更牛。” “算了，我谨谢不敏，对了，你妈知道吗？” “昨天苏凯见过我家里人了，明天他家人会和我里家人吃个饭，你也一起来吧！” “我来干什么啊？” “谁让你是我姐妹呢？要是他妈欺负我，那你好歹知道是谁，还能帮我报仇啊？！”唐小冉开玩笑地说。 “好啊。什么时候办啊？”顾小西看唐小冉能看玩笑了，知道她慢慢恢复过来了。 “时间还没定，估计就年底前吧，你知道我妈，巴不得立刻把我扫地出门，感觉我就是一瘟疫。他们家也想早点把事办了，不过还有很多细节要讨论，我可不能把自己跟赶鸭子上架似的嫁出去，你要当我伴娘哦！”唐小冉说。 “没问题！”顾小西突然想到：“啊，你嫁出去了，那以后我结婚谁当我伴娘啊？” “要是你不嫌弃我已婚身份，我也可以委屈当一下你的伴娘。”唐小冉一本正经地说。 “你去死吧！”两人又笑作了一团。 第二天见家长，唐妈妈笑得嘴都何不拢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唐妈妈就巴不得当天就把婚礼给办了。两家人也挺合得来，之前还害怕说婆媳相处不来，结果苏凯的父母早就移民加拿大了，分开两地住，这次是专门回来看媳妇的。 按唐小冉的本事，只要拿出一半功夫，就能说得天花乱坠，更别说这次唐小冉拿出浑身解数，哄得苏妈妈一个劲儿地夸她，说她配自己的儿子，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说要拿出一笔钱来给他们买房子，要不是唐小冉极力阻止，估计当下就要去地产公司看楼盘了。顾小西看得也高兴，好歹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了好的归属，自己也沾染了喜庆的气氛。 两家在饭桌上合计了半天，决定农历八月十五就给他们办婚礼，人月两团圆，图个吉利，就是时间紧了点，只有不到一个月，好在两家群策群力，誓要将婚礼的诺曼底攻陷了。顾小西望着哭笑不得的唐小冉也只有配合的份。这个新娘当得可真像赶鸭子上架。 亲属见面会散了，就是朋友通报会了，顾小西带着唐小冉，跟着苏凯到了there，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给央央抖了一遍，央央半天没回过神。看了看唐小冉，又看了看苏凯，然后咧开嘴笑起来，说：“恭喜你们了。” 顾小西和唐小冉开心得在there开狂欢会，喝得酩酊大醉，唐小冉说：“小西，我就是故意要在闻瑾之前结婚，小西，我要帮你报复他，让他看看，咱们俩一样能嫁出去。”说得好像两个人都要嫁了似的，顾小西醉得说话都在嘴里打转了，什么也听不明白了，于是苏凯和央央一人负责一个，送她们俩各自回家了。 央央把顾小西送回家里，帮她煮了醒酒汤，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顾小西，央央把她的头发拨弄开，看着她的睡颜，手指在她红红的脸上轻轻拂过。他理不清自己心里的感情，到底对顾小西是什么样的情思。自己明明喜欢的是男人，但是偏偏对顾小西动了心，而这份感情到底能持续多久，他也不敢肯定。 他知道顾小西在感情上受过很沉痛的伤害，他不想再伤害他一次，在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之前，他只有这样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分担她的忧愁与孤独，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26 贰拾伍 接下来的生活就比较忙碌了，顾小西白天要守在店里，晚上又要帮唐小冉选婚礼公司、婚礼地点、准备礼服、筛选宾客名单、准备婚礼赠礼、写喜帖……七七八八琐碎的事情，忙得她昏头转向，用唐小冉的话说就是：和尚不忙太监忙。顾小西从来没想到婚礼会有这么多琐碎的事情，她以为婚礼就只要新娘穿上漂漂亮亮的结婚礼服，和新郎往台上那么一站，该怎么丢人就怎么丢人，丢完回家老公老婆各自安慰互相的“伤痛”，这婚礼就结束了，哪知道这背后却有这么多的军师助手、千军万马在吆喝着。 有时候忙起来店里的事都快顾不上了，顾小西对emma有些抱歉，当初只是想让emma陪着自己一起照看小店，结果现在忙得都让emma在管理小店的事务，好在emma一点也不在意这些，还尽量减轻她的负担，虽然人家不在意，但是自己也要有所表示，于是顾小西决定给emma提高福利待遇，一方面算是对emma工作的肯定，另一方面自己也能心安理得地帮唐小冉忙完这一个月，毕竟，这是唐小冉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 下午陪唐小冉去金夫人试婚纱，各式各样的婚纱，把顾小西看得眼花缭乱。唐小冉身材修长，穿起婚纱来就像模特儿一样，非常漂亮，影楼的服装师看了唐小冉试穿婚纱以后，跟影楼的负责人请示过，决定免费给唐小冉拍摄婚纱照，要求就是唐小冉的婚纱照要作为他们下一季婚纱平面广告系列之一，两个半大不小的女生高兴得不顾形象地在试装室里又蹦又跳。 “小冉，你就要结婚了？我真不敢相信。”顾小西拉着唐小冉白色的婚纱下摆感叹道。 “一个月前，我也不相信。但是，看着身上的婚纱，我相信了。”唐小冉摆弄着各种姿势，欣赏自己的倩影：“怎么样，漂亮吧？！” “还不错，不过第一套低胸，肩上有白纱的那套比较好看吧？”顾小西整理着唐小冉的腰部的蝴蝶结说。 “谁问你婚纱啦，我说我啦！”唐小冉嚷嚷道。 “是，就你最美啦，真是爱臭美。”顾小西笑到：“不过，都说新娘最漂亮，果然是真的，你穿起婚纱真的好美啊，我估计等苏凯看到你这个模样，巴不得把你藏起来，预防不良人士的觊觎。” “呵呵……”唐小冉傻笑起来。这时，顾小西手机响了，她走到一边接起来，是杜亚晏打来的。 “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顾小西笑面如靥。 “我来你店里接你。” “我不在店里，我在陪小冉试婚纱呢。” “那你们弄完了打电话给我吧！” “恩。” 挂了电话，顾小西握着手机，嘴边噙着笑发呆。唐小冉走过来问：“谁啊？” “杜亚晏，他约我晚上一起吃饭。等你试完婚纱我再联系他。” “哦……”唐小冉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看来你们相处很愉快哦！” “哪有，不过就是吃白食啦！”顾小西不嘴硬。 突然灵机一动，唐小冉说：“小西，你去试试我刚刚试的那套婚纱，就是你喜欢的那套。” “干嘛啊？”顾小西问。 “哎呀，废话哪那么多，快去快去。”唐小冉一边说一边把顾小西推进试衣间。看着顾小西进去以后，唐小冉在一旁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顾小西的手机又响起来，唐小冉一看是杜亚晏，立马接起来。 “喂，杜亚晏啊？” “唐小冉？” “恩，小西现在不在这边。对了，你现在过来吧，小西说要给你个惊喜。” “在哪里？” “金夫人……”唐小冉了地址“” “知道了。” 挂了电话，唐小冉在一边奸笑。 不一会儿，杜亚晏进到店里，看见唐小冉一个人便问：“小西呢？” “等一会儿，惊喜需要等待。”唐小冉神秘兮兮地说。 “小冉，帮我拉一下后面的拉链。”顾小西从试衣间里背着退出来，背后露出一片光滑的后背。杜亚晏心里一紧，已经一个箭步走上去帮顾小西把拉链拉起来。 “谢谢啦。好看吗？”顾小西转过身问唐小冉，看见突然出现在面前杜亚晏，惊讶道：“啊，你怎么来了？” “我公司就在附近。”杜亚晏眼睛盯着穿着洁白婚纱的唐小冉，任再眼拙的人也能看见他眼底的温柔。 “很漂亮。”杜亚晏由衷地赞叹。 “我就说吧。”唐小冉得意地说，退后一步欣赏着，其实第一套礼服最适合顾小西，她皮肤比较白，头发短短的很可爱，很适合这套礼服的风格，穿在顾小西身上使她像个洋娃娃一样。 “哎呀，讨厌。”顾小西害羞得躲进试衣间把礼服脱了下来，心脏狂跳不已。想不到被杜亚晏看到了。 在杜亚晏的车上，顾小西想起下午的一幕，还是有些羞涩，有些尴尬，于是她主动打破沉默：“去哪里吃啊？” “我家。” “啊？你家吃什么啊？” “试试我的手艺啊？” “你做的？能吃么？”顾小西不屑一顾。 “试了你就知道了。”杜亚晏笑着说。 杜亚晏把顾小西安置在米白色的沙发上，自己走进厨房。顾小西在屋子里转着，杜亚晏的房间跟他的人一样，大气，又有些冰冷。整个屋子很大，以米白色为主，辅以黑色搭配，简洁朴素。房子是复式的，楼下是客厅和厨房，以及一个大大的露台，楼上是主卧、客卧和书房。 顾小西百无聊赖地逛到书房，书桌上的相框里是杜亚晏和他母亲的合照，相片里的杜亚晏才十二三岁的样子，杜亚晏的母亲很漂亮，小时候她也曾见过，不过印象模糊了，记忆里杜妈妈很喜欢抱她，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非常温柔。 回到客厅，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顾小西偷偷走进去，看着杜亚晏细致地准备着餐盘，认真的侧面跟印象里的杜妈妈重叠。 “小西，长大了做我们安安的新娘好吗？”脑海里浮现的是谁的声音，顾小西呆立，是回忆里的杜妈妈吗？ “口水滴下来了。”杜亚晏的声音把顾小西的思绪拉回来，她下意思的吸了吸，根本就没有。 “干嘛啊，我没有。”顾小西不好意思地辩驳。 “看什么这么出神呢？”杜亚晏一边忙着一边问她。 “我觉得你的侧面好像杜妈妈哦。” “是吗？”杜亚晏声音有些低沉：“你还记得她？” “恩，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不过还能记得一些，刚才我在你书房看到杜妈妈的照片了，你长得跟你妈妈真像，怪不得上次去乌镇，那老人能把你认出来……” “去客厅等着吧，我做好了就出来。”杜亚晏打断顾小西的话。 “你的厨艺怎么这么好呢？都可以开餐馆了。”顾小西一边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一边嘴里包着饭问道，杜亚晏的手艺还真是好得没话说。 “才到伦敦的时候，爸爸忙于工作，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杜亚晏给顾小西倒了杯红酒。 “哦，对了，我要跟你说对不起。”顾小西被牛排噎着了，赶紧一口气把红酒喝下去，顺了顺胸口。 “为什么？”杜亚晏挑了挑眉。 “对不起，因为我初二你给我补习的时候，我在你饮料里放了安眠药，还给你化了个大浓妆……”顾小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保证，我事后有悔改的，虽然当时来不及跟你道歉，后来你们也搬走了，我也没机会跟你道歉了。” “不要紧，我没放在心上。”杜亚晏又给她倒了杯红酒。 “好，既然你这么宽宏大量，我就以酒代茶向你赔礼道歉，以后我们扯平，我也不用为这件事内疚这么久了。”顾小西豪气冲天地把红酒一饮而尽。 杜亚晏看着顾小西，神情有些复杂，好像心里暗暗决定了什么，舒了口气，便释然地笑起来。 一瓶红酒，顾小西起码喝了三分之二，谁让她高兴呢，而且这红酒好香，入口有些酸涩，回味却非常的甘甜纯美，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顾小西和杜亚晏坐在露台的凉椅上，望着漆黑的天空，零星点缀着几点星光。 “那最亮的是什么星星啊？”顾小西指着夜空问杜亚晏。 “那是金星，又叫启明星和长庚星。”杜亚晏靠着椅子，让顾小西的头枕着自己的手臂上。 “哦，它就是启明星啊？我以前看过的书说启明星是黑夜里第一颗星星，所以最耀眼。” “恩。”杜亚晏望着黑暗里的启明星若有所思。 “杜亚晏，我能叫你安安吗？”顾小西扭过头问他。 “外婆和妈妈过世后，很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杜亚晏说：“爱叫你就叫吧。” “安安……” “恩？” “安安……” “恩？” “安安……” “恩？”杜亚晏扭过头看着顾小西灿烂的笑容，自己忍不住也笑了：“幼稚。” “安安，给我讲讲杜妈妈的事吧？我不记得了。”顾小西说。 “我妈妈？恩，她是一个很江南的女人，温柔、大方，小时候……”杜亚晏回溯自己的记忆开始娓娓道来，顾小西不时的点头，认真着倾听着杜亚晏的回忆。 杜亚晏不知道自己是讲给小西听，还是讲给自己听，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小时候那些幸福的事情了，因为以前，只要一想起妈妈，就是那场悲剧的画面，现在在小西的身边，自己竟然能安心地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心里难得地平静。 转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顾小西，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估计是酒劲上来了，还尽力地使自己保持清醒，可是效果不佳，不住地点着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杜亚晏有些好笑，把手臂紧了紧，让顾小西靠得更舒服些。 “小西，想结婚吗？”杜亚晏问到。 “恩……”顾小西条件反射地答应。 “我们结婚吧？” “恩……”顾小西迷迷糊糊地答道，不知不觉地就把自己给卖了。 杜亚晏低头轻轻吻了熟睡的顾小西，然后抬起头仰望着黑夜里的启明星，心里漾起了淡淡的满足。 27 贰拾陆 顾小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杜亚晏的床上，确定自己还没有失身，就爬起来，饥肠辘辘地寻到了客厅，杜亚晏正好把煎蛋端出来。 “我昨晚怎么睡着了？” “不知道是哪只小猪说要听我妈的事，结果自己睡得不省人事。”杜亚晏调侃道。 “啊，肯定是昨晚你给我喝太多酒，我喝多了就想睡觉，对不起啦。”顾小西还倒打一耙，把责任先退干净再说。 “我给你妈打电话了，她说她尽快就回来。”杜亚晏坐下说。 “让她回来干嘛？”顾小西一头雾水。 “商量我们的婚事？” “什么？我们的婚事？”顾小西的叉子掉落在餐盘里。 “昨天你答应我的求婚了。”杜亚晏神态自若地吃着的早餐。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我怎么不记得呢？”顾小西惊得站起来。 “昨天晚上。” “我怎么没印象了，你是不是又是趁我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说的？”顾小西想起上次去乌镇的时候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在一个人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才会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胡说，那是我睡迷糊了，我可不负责了。”顾小西抵赖到。 “没关系，等顾妈妈回来了，你再把这句话告诉她吧！”杜亚晏吃完早餐擦拭了嘴巴离开餐桌：“我去上班了，钥匙在客厅桌子上，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留下顾小西呆坐在桌子前，还在震惊自己被自己卖了这一消息。 顾小西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唐小冉，就已经接到了唐小冉的电话。 “顾小西，听说继我之后，你奋起直追，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给卖了？”唐小冉在电话另一端调侃道。 “你怎么知道？”顾小西纳闷。 “天下可没有不漏风的墙，你妈今天一早就给我妈打电话报喜，我妈消息还没捂热呢，就哗啦倒给了我，要不是我再过几天就要举行婚礼了，时间来不及了，指不定你妈和我妈还寻思着要给我们一起办呢！” “我就知道……” “说说，是不是昨天我让杜亚晏看了你穿婚纱的倩影，他一惊艳，就立马开窍，决定把你娶回去独家收藏啦？” “去，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别打趣我了。”顾小西把昨晚的事情给唐小冉说了一遍 “你这一足失得好，简直是当代待嫁女性的典范，就应该把你的经历编辑成册，流传百世，让恨嫁的剩女们学会如何最快地把自己含蓄地嫁出去。” “去，你写还更靠谱。”顾小西没好气地说。 “也是，我这边也是挺快的，不过，我是属于长期积累型，由量变引起的质变，比较难借鉴。而你明显是属于一见钟情型的，天上掉馅饼，比较有噱头，要不，咱们俩儿一起出书，五五开，我也不占你便宜。” “正说着，你开始贫嘴了。不行，说不准这时迟那时快，我妈就要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顾小西赶紧收拾了东西拿了钥匙出门回家。 不出顾小西所料，顾妈妈果然是得到消息地第一时间就定了飞机票，第二天中午就回到家里。 “妈，你回来啦，你辛苦啦！”顾小西谄媚到，一边接下妈妈的行李，一边作势给给她捏肩。 “我说了，只要你跟杜亚晏婚事定了，我就回来。”顾妈妈一副计谋得逞的狐狸样。 “妈，那个，其实……”顾小西想解释一下。 “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妈妈打断她女儿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不是你答应的，或者至少不是在你清醒时答应的。你说吧，你以前用过多少次了，也不换个新鲜的，连你妈妈我都替你感到惭愧。不用说了，明天把亚晏叫上一起吃个饭，我跟你杜爸爸商量了，咱们现在中国办一场，邀请你的朋友和我们家的客人，然后再到英国办一场。注册登记就在英国，这样你小样儿也算变相移民了。” “妈。你怎么这么崇洋媚外呢，当中国人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啊？不过你丈夫是英国国籍，你肯定要跟过去啦，当然，你非得要在中国注册，妈妈我也是很开明的，随便你，行了吧？！”顾妈妈一副宽宏大量的态度。 顾小西觉得自己好像踏入了某个陷阱里，还没来得及回过味，顾妈妈立马把话题拉开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小冉是不是这周六举行婚礼啊？到时候你把亚晏也带上，见见你那些朋友，也算是非官方通知了。”顾妈妈嘱咐道。 “哦。”顾小西答应到。 第二天，顾妈妈和杜亚晏一起吃饭，顾小西看见杜亚晏一反常态地有些拘束，但她也看得出他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态度，顾小西以为杜亚晏也跟一般男子见了丈母娘一般不好意思，也没太在意。妈妈倒是对杜亚晏赞不绝口，把自己的女儿贬低得跟一块抹布似的，让顾小西实在是不爽。 随着唐小冉婚期，顾小西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安，也许是唐小冉要结婚的紧张感感染了她，唐小冉也嘲笑她，新娘还没有婚前恐惧，伴娘倒还先婚前恐惧了，她顾小西还真是古今第一奇女子。 28 贰拾柒 唐小冉终于结婚了，婚礼定在希尔顿酒店里，华丽而隆重，宾客300多人，都是唐小冉和苏凯的亲戚朋友，顾小西一看这现场的阵势就被吓到了，说自己的婚礼死活也要秘密举行了，这一圈酒敬下来，那还不非得要人命啊？！ “小西，我给闻瑾发了请帖了。”唐小冉把顾小西拉到一边说。 “我知道，还是我给你列的宾客名单呢。”顾小西看着唐小冉一脸白痴，结婚果然使人昏头。 “我听说他打算十一结婚，这两个月一直在准备婚礼呢。”唐小冉小声地说，一边注意顾小西的神情。 “好啊，到时候我给他包个大大的红包。”顾小西不以为然。 “看你能放下，我也松了口气，待会儿你带杜亚晏一起去见他吧！”唐小冉说。 “干嘛，示威□□呢？”顾小西好笑道。 “死丫头，不是让你带给闻瑾看的，我是要你带给贾善美看的。”唐小冉捏捏她，看来唐小冉还是没有忘记当初贾善美扇她一巴掌的仇。 “知道了。”顾小西不用唐小冉说也会带杜亚晏给闻瑾认识，也是让闻瑾安心。 顾小西在宾客里穿梭，帮忙唐小冉照顾来宾的需要，杜亚晏则在一旁照顾她，让她非常窝心。看见央央从门口走进来，顾小西迎上去。 “怎么才来啊？” “还不是你让我弄的东西，时间这么紧，那我还不得迟到一会儿啊？”央央抱怨到，把东西塞给顾小西，顾小西开心地把东西收好，这是她给唐小冉的新婚惊喜。央央看到顾小西旁边的杜亚晏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没来得及深思，就在顾小西的催促下进到了宾客厅。 在唐小冉婚礼快开始前，闻瑾带着贾善美从大门外走进来，顾小西调整了自己的心情迎上去。 “闻瑾，欢迎欢迎。”顾小西笑道。 “恭喜小冉了。”闻瑾递上红包。 “哇，这么厚啊？”顾小西故意做出很重的样子。 “要是你结婚了，我送你一个更厚的。”闻瑾笑了。 “好啊，那你可要赶紧准备了。”顾小西开玩笑道，这时杜亚晏走过来站在顾小西的身后。 “你……”闻瑾呆立住了。 顾小西没有错过闻瑾看见杜亚晏错愕的表情，顺着他的眼神看见了身后的杜亚晏，于是她为他们介绍到：“闻瑾，这是我的未婚夫，杜亚晏，安安，他是我的同学兼好朋友，闻瑾，这是他的女朋友贾善美。” “未婚妻。”贾善美纠正道：“我们十一举行婚礼。” “哦。”顾小西有些尴尬，没想到贾善美还是对她有敌意。 “你好。”杜亚晏伸出手。 “啊！”闻瑾神情有些狼狈，眼光闪烁，就连顾小西都嗅出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你们认识？”顾小西好奇到。 “不认识。”杜亚晏很自然地回答到。 “不，不认识，我还以为我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闻瑾也赶紧解释到。 “有可能你们也曾擦肩而过哦，杜亚晏也在英国住过，最近才回国的。”顾小西压下心中的不安，不以为然地给闻瑾解释到。 “恩，恩。你忙吧，我去跟唐小冉打一下招呼。”闻瑾脸色有些发白，匆忙地带着贾善美进入宾客厅。 “他好像有点不舒服。”顾小西看着闻瑾慌乱离去的背影，对杜亚晏说。 “也许他生病了。”杜亚晏从背后把顾小西环进自己的怀里。 “哦。”顾小西不疑有它地点点头。 “他是你喜欢的人吗？”杜亚晏语气有些酸酸的。 “耶？看得出来？”顾小西抬头仰望着杜亚晏。 “你很关心他。” “呵呵，曾经很喜欢他，现在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顾小西转过身抱住杜亚晏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现在她有他。 “恩。”杜亚晏把怀抱收紧，把顾小西紧紧地包围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留一丝缝隙。 唐小冉应付完宾客过来对顾小西说：“两只老虎见面了吗？” “你还真是坐山观虎斗啊？”顾小西知道她指的是谁。 “我看刚才闻瑾神色有些不自然，估摸是见面了，是不是他看到你有了新欢忘旧爱，后悔啦？”唐小冉八卦到。 “别闹了，闻瑾的事你不要再提了，我真心祝福他们，毕竟，我爱过他，也希望他也能幸福。现在我已经有杜亚晏了，我不想其他了。”顾小西解释到。 “哟，这么快就放下了，前几天我还在说你对爱情执着呢，没过两天就变了，看来不是不变，是时机未到，时机一到啊，你是比谁都跑得快啊。看来你是被杜亚晏迷得昏头转向了找不着北了吧？！”唐小冉开顾小西的玩笑到。 顾小西笑笑不语。 婚礼开始了。冗长的过程结束以后，由顾小西代表新娘好友发言，顾小西站到讲台上，一时紧张，说不出话来，唐小冉看着顾小西知道她有些紧张了，便用嘴唇无声地说：“别紧张。” 顾小西看懂苏凯怀里一脸幸福的唐小冉对她说的话，两个人相视一笑。 顾小西转过头对着：“大家好，我是小冉的好朋友，好姐妹，从小到大，我们一起成长，她每一次闯祸，都少不了我，我每一次丢人，都是她撺掇的，在这里，我要向曾经受过我们俩毒害的人道歉，真诚说一句：唐小冉是主谋，我最多算从犯。” 台下一片哄笑，顾小西看了一眼唐小冉，接着说：“我见证了小冉的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失恋，第一次喝醉……好多个的第一次，当然她也是我生命中许多第一次的见证者。所以，我能证明，小冉漂亮、聪明、独立……当然这个大家都能看见，不用我证明，但是，我能证明的是在她独立坚强的外表下面却有一颗比钻石还耀眼，比被窝还温暖，比花瓣还柔软的心。这颗心敏感，又温柔，坚强，又脆弱，等待着一颗相互牵引的心。都说每个女人的心里都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以往，我至是守护着这朵蔷薇的栅栏，防止居心不良人士的采摘，现在，终于出现了能够使这朵蔷薇盛开的双手，小冉，这双手不仅可以保护你，还可以抚平你心中所有的伤痛，带给你怒放的生命，让你安心地展示你的美丽。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也很开心。苏凯，你一定要对小冉好，如同爱护你的生命一样爱护她，知道吗？”顾小西看着苏凯说完，转眼又看着唐小冉说：“小冉，我相信他能做到，所以，我把守护你的责任交给他，把陪伴你一生的使命交给他，把以后见证你每一个第一次的光荣交给他，把我最爱的你交给他，你也能如同我一样安心地把你心中的蔷薇交给他吗？”顾小西望着台前的唐小冉一边说着，一边留下了眼泪。 唐小冉噙着眼泪使劲地点点头，场下一片热烈的掌声。 “小冉，这是我送给你和苏凯的结婚礼物。”顾小西接着说，瞬间，会场的灯光熄灭，投影仪把光线集中在顾小西身后的幕布上，幻灯片伴着……的背景音乐播放着唐小冉和苏凯分别成长的一幕幕，由婴儿，到年幼，到孩童，到少年，到青年，由陌生到熟识到恋爱，照片一幕幕，是唐小冉和苏凯的一幕幕，也是唐小冉和顾小西的一幕幕，她的爱情，她的友情，她的亲情，都在这小小的幻灯片里，展示着她成长的每一步。 幻灯片结束了，会场的灯光再度亮起来，唐小冉早已泪流满面，她一边哭一边用顾小西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说：“你坏，害得我美美的妆都哭花了。”两个人流着眼泪笑起来。 婚礼的气氛达到了□□。 顾小西陪着唐小冉和苏凯一一进酒，喝得头昏眼花的，进完一轮，唐小冉就让杜亚晏把顾小西扶到休息室醒醒酒。 “小冉真幸福啊。”顾小西瘫在沙发上感叹到。 “我会让你比她更幸福。”杜亚晏让顾小西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安安，你喜欢我吗？”顾小西仰望着杜亚晏下巴的棱角。 “你呢？”杜亚晏反问到。 “我喜欢你。”顾小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杜亚晏愣了一下，便微笑着噙住顾小西的嘴唇，深深地亲吻了她。 微风轻轻拂过洁白的窗帘，舞动着不为人知的幸福，阳光撒满了一屋的甜蜜。 29 贰拾捌 唐小冉的婚礼结束了，顾小西却沉溺在了当天杜亚晏的亲吻里，坐在店里也时不时地发呆傻笑，就连瞎子路过都能闻到甜蜜的味道。 顾小西恋爱了。 这两天杜亚晏要处理工作，没时间陪着顾小西，但是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她，每个夜晚的电话都会让她雀跃一整天，顾小西觉得自己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完全忽略了心里那丝不安。隐约扩大的阴影。 唐小冉和苏凯要到太平洋上的某小岛去度蜜月，顾小西去机场送行，唐小冉泪流满面地拉着顾小西，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引得众人频频回头，还以为在演戏呢。顾小西忍不住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真是太丢人了。 临走之前，唐小冉突然想起什么来，拉着顾小西说：“小西，有件事我突然想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但是我觉得可能跟你有关，还是得告诉你。” “别拐弯抹角了，快说吧。”顾小西以为唐小冉吊她胃口呢。 “婚礼那天我妈看到了杜亚晏，说她想起了一个人，叫李嫣然。你认识吗？” 顾小西愣了一下，杜亚晏的母亲就叫李嫣然。 唐小冉看顾小西没回话便接着说：“我妈说她想起以前关于你妈妈的一件事，说以前你妈还在棉纺厂的时候，就是你爸爸去世的那一年，有个流言传得特别厉害，说是你妈跟李嫣然是同事，本来两人关系特别好，结果你妈却跟李嫣然的老公有了那什么，咳……咳……”唐小冉注意了顾小西的情绪，说得有些含蓄。 “不可能，我妈不会干这事儿的。”顾小西肯定的说。 “我相信顾妈妈肯定不会干这事儿，我不是都说是流言嘛，你到底要不要听？”唐小冉着急地说。顾小西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唐小冉接着说：“之后，李嫣然知道了这件事，就直接跑去找到你妈妈摊牌，有人听见她们两人在屋子里争论了一番，后来，李嫣然很伤心地跑了出去，结果就给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卡车给当场撞死了。” 顾小西越听越熟悉，于是着急地问到：“那她一家呢？” “听我妈说，她还有个儿子，当时出事的时候，她儿子刚好路过就看到了，本来那年那孩子才高三，正要高考，目睹了他妈妈横死在他面前，精神一下就崩溃了，几个月关在屋子里不声不响的，后来被送去医院治疗，才慢慢好起来，最后他们一家就移民去了国外。” 顾小西屏住了气息，心脏不安地狂跳，也无法阻止心里的阴影一点点地扩大。 “小西，你没事吧？”唐小冉看顾小西脸色有些发白，不安地问到。 “没事儿，我只是听到关于我妈的事有点不太相信，我妈以前也从没有给我提过这事儿。”顾小西压下心中的不安，故作镇静地给唐小冉解释到。 “哦，那就好。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老八卦了，我相信顾妈妈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太往心里去，都说流言止于智者，我是笨蛋，你可千万别学我。”唐小冉放心到。 “恩，知道了，你好好过你的蜜月吧，别操心我的事儿了。” “行，等我回来参加你的婚礼哦！”登机时间到了，唐小冉拉着行李和苏凯一起进了候机厅。 顾小西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思绪纷飞，回忆起爸爸去世的那段时间，似乎确实有些阿姨对她指指点点，在学校，也被邻居家的男孩欺负，结果她和唐小冉一起联手把那男孩整治得被蜜蜂叮得跟猪头一样，当时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男生欺负女生，也没有太在意，现在想起来，一切都连在了一起，爸爸去世后，妈妈就离开了棉纺厂，她问妈妈，妈妈说是厂里效益不好，要换个单位。 现在想来，当时爸爸才去世，家里经济条件那么差，妈妈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换工作，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逼得妈妈必须换工作。难道妈妈真的跟杜亚晏的爸爸有什么？如果妈妈真的跟杜亚晏的爸爸有关系，那妈妈不是间接导致杜亚晏的妈妈去世的凶手吗？那杜亚晏跟自己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呢？ 顾小西突然想起唐小冉婚礼上央央看见杜亚晏若有所思的表情和闻瑾看见杜亚晏一脸慌张的神色，当时自己只是一味地沉浸在了欢乐当中，完全忽略了这些，现在想起来，这一切连成一张巨大的网把顾小西圈在中间，无法动弹，顾小西不敢往下想，她不知道再接着想下去，她会发生什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清楚，她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原本以为的幸福，真正的面目是什么。 30 贰拾玖 顾小西回到城里，首先就去了there，她要弄清楚到底央央知道些什么。到了店里，央央正在调酒，她不方便去打扰，于是坐在角落看着在吧台忙碌的央央。这期间，杜亚晏打来电话，但是她不敢接，她不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害怕，她心里那隐隐的不安到底是什么？都说乌云其实很小，投下的阴影却很大，她心里的点点不安也如同头顶上那块小小的乌云，那片小小的乌云挡住了太阳，在那乌云下那片巨大的阴影是什么？经过唐小冉那件事，她才体会到，一个人是不会无凭无辜感到不安的，肯定是有些什么东西存在于她的潜意识里，但是她却无法将它挖掘出来，她需要一些东西去牵引它，那个东西，就是造成她不安的源头。 央央空闲下来便向顾小西走过来。 “今天怎么不坐吧台了？”央央问到。 “央央，我只是来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顾小西神情凝重。 “什么事？”央央感觉到顾小西的不对劲。 “唐小冉的婚礼那天，你看到杜亚晏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是不是认识他？”顾小西问他。 “杜亚晏，是不是站在你身后的那个男的？”央央反问她。 “是。” “你跟他……” “他是我的未婚夫。” …… 央央沉默了，他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长长地吐了口气，顾小西的不安逐渐扩大了，她知道央央戒烟了很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再吸的。 “你一定要知道吗？”央央看了眼顾小西，又看了看手里燃烧的烟头。 “我一定要知道，我不要被蒙在鼓里。”顾小西的语气很坚决。 央央吸了口烟，将白色的烟雾吐出来，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 接着央央便讲诉了他知道所有包括杜亚晏的事。 四年前，在央央在回重庆开there之前在英国学习调酒，当时他在伦敦的一间比较有特色的酒吧里见习，他就是在那间酒吧里认识杜亚晏的。他当时还不知道杜亚晏的名字，只知道酒吧老板称呼他“ann”，他有些奇怪，ann一般是女孩子的名字，居然也会有个男性叫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杜亚晏是华侨，不过不管怎么样，无论对于同性还是异性，杜亚晏本身就是一个很耀眼的存在，由于他的性取向，对这样出色的男人观察就比较多一些。杜亚晏时常来这个酒吧喝酒，应该是和老板的关系还不错，时间相对固定，一般都是晚上十二点快一点的样子，喝的酒也很固定，和其他人不同的就是，他从来都不主动说话，也不理会旁人搭理，只是自己一个人闷闷地喝酒。 央央在酒吧做了半年以后的一天，杜亚晏居然和一个男的来到了酒吧，那个男的还挺年轻，一看就是一副学生的模样，之后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凭央央的敏感，他感觉那个年轻的男生就算不是同志，也一定对杜亚晏有不一般的感情。 后来他在酒吧后门清理瓶子的时候，看见杜亚晏和那年轻的男的在后街接吻，昏暗的灯光下，他发现杜亚晏的眼睛竟然睁着，里面一片冰凉，完全不像是在拥吻的人，那眼睛的主人忽然发现了他，盯了他一眼，他打了个寒战，匆匆回到酒吧里。 之后杜亚晏再也没有去过酒吧，央央在那个酒吧做了一年就回重庆开了自己的酒吧。后来在病房看到了闻瑾，他认出就是在伦敦看见的男生，又从唐小冉的嘴里知道了顾小西和闻瑾的故事，直到唐小冉的婚礼，他又看到了杜亚晏。 “那个学生模样的男的是不是闻瑾？”顾小西心中抱着一丝期望。 央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手中燃烧的烟灰掉落在地面上，碎得七零八落。 顾小西觉得身体里有一丝线“嗒”地一声断掉了，对于央央在她身后的呼唤，她充耳不闻，一个人径直往外走去。 “有事别自己一个人硬撑着，打电话给我。”央央看着顾小西的背影快要消失在门后，只好匆匆补了一句。 顾小西没有回头，只是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顾小西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屋子里的，她呆呆地僵坐在沙发上，思绪拉回到三年前，任何人也不知道的那个回忆里。 至从闻瑾离开以后，她一直往英国给闻瑾写信，信里无非是一些日常的生活琐事，她也从未提过她对闻瑾的情意，闻瑾既然不希望她等他，所以她不提，她不希望给闻瑾造成任何心理上的负担，但即使这样，闻瑾依旧没有回信给她，她就这么痴痴地写了一年。 一年过去了，在那年冬天，她将积攒了一年钱当作路费，决定去英国探望闻瑾。 她向公司请了假，瞒着所有人，包括妈妈和唐小冉，踏上了英国那片陌生土地，哪里四周都是陌生的语言，和与自己截然不同面貌的人，她不知道当时是怎样鼓起勇气来到那里。 当时伦敦正好是平安夜，街上到处是拥挤的人群和车辆，树上挂满了彩灯，耳朵里满是圣诞乐曲。想到马上能见到闻瑾，她的心情有些紧张，有些雀跃。到了她写过无数遍的地址门口，却发现闻瑾早已经搬家了。 她只好又打电话回国向闻瑾的母亲询问他现在的地址，当他终于来到了闻瑾租住的公寓门口，按了门铃，却没有人应答，闻瑾还没有回来。 于是她坐在对街的椅子上等闻瑾回来，过了好几个小时，天色也暗下来了，天空飘起了雪花，顾小西还从来没见过雪花，重庆的天气太过炎热，这是她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第一场飘雪，她抬头望着暗暗的天空，雪花飘落在她的脸上，凉凉的。当她埋下头时看见熟悉的身影就在街对面，那分明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闻瑾。 她高兴地正想冲过马路去给他一个惊喜，这时，一个人从闻瑾身边的车里走出来，下一秒的画面却让她全身血液冻结住了。她看见闻瑾与那人拥抱在一起，虽然她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但是她却能肯定，他们是在亲吻。之后闻瑾与那人走进了公寓，而那个人分明是男人。 顾小西把自己的身影藏在角落里，看着那间属于闻瑾房间的灯光从点亮到熄灭，自己心中的希望，也同时熄灭掉。在那个街边，在那个角落，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只觉得心里被冻成了冰块，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一样，原来，冰雪是如此的寒冷，她经历了生命的第一场雪这雪冰冷得如刀刃一般。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肩上、脚上，落在她的眼睛里、脖子里、心脏里…… 顾小西那天晚上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长椅上，听着教堂里的唱诗班唱着自己不能理解的颂歌，明明心里感觉到了无止尽的疼痛，明明绝望到没办法支撑，可是眼睛却一片干涩，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那一刻被抽光了，自己只是一个人偶，偶然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于是随着这个世界不由自主的舞动。 平安夜的祈祷结束了，人们都走光了，教堂里只剩下她孤单单地一个人，她望着十字架上的耶稣，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或者说，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一个神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问她话，她也听不明白，只是痴痴地望着耶稣的神像，神父看了她一阵，只好在身上划了十字架，默默地走开。 那天晚上，她作了此生唯一的祈祷，她祈祷，能忘记今天所看见的一切，她祈祷，她从来不曾来过这里。 她在伦敦晃晃荡荡地漂泊了近一个月，她不知道自己留下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只是无趣地在街上闲逛，消耗着自己的储蓄。她不敢靠近闻瑾在的那个街区，但是却每天到那个圣诞教堂报道，望着钉着耶稣的十字架发呆，直到消耗光自己的储蓄，也许，这就是她留下来的理由。 有时候，她到伦敦的那些阴暗的小巷道里踩着潮湿的地面，仰望着头顶没有一丝色彩的天空，伦敦有时候和重庆很像，同样大雾，缺乏色彩，有时候，她就坐着公交车在城市里来回穿梭，没有目的地。有时候，她坐在地铁站里的长凳上，看着地铁站里的街头艺人毫无创意的表演。从陌生到厌倦，她还是从未和闻瑾偶遇过，不管在哪里，他们缺乏这样相遇的缘分。 一天早上，顾小西从狭窄的旅馆房间里悠悠醒来，她惊喜地发现自己昨晚没有再梦到平安夜里看到的那一幕，那时，刚好她的签证就快到期了，于是，她决定回重庆去，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回去以后，顾小西辞掉了工作，或者说是她不得不辞掉工作，因为她完全没有办法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来。 她以为自己会好起来，但是她开始睡不着觉，不敢睡觉，变得无法和外界的人沟通，她害怕打电话，害怕门铃声，害怕跟人交谈，脑子里面好像有个东西没有办法正常的运转。 顾小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多月，忽然有一天，自己又渐渐好了起来，跟唐小冉打了电话。唐小冉说她太闲了，应该找点儿事儿做，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在唐小冉的帮助下，开了属于自己的小店，取名叫“木偶盒子”。 那是装着顾小西所有故事的盒子，把她的心紧紧封闭起来，包围起来的盒子，她唯一能保护自己的盒子。直到杜亚晏把它打开。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到杜亚晏的背影会那么熟悉，不是因为杜亚晏小时候和她曾经有过交集，而是她亲眼见过的长大以后的杜亚晏，在闻瑾门前的那个背影，只是当时她不知道，这就是她心里不安的源头。 现在她知道了，这是她一直要面对的，她一直逃避的问题：闻瑾。 31 叁拾 顾小西从来没想过要跟闻瑾这样坐下来好好谈谈，即使是当时闻瑾要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跟闻瑾说清楚，也许是害怕，更多的是逃避，躲着那个答案，比面对更容易。 她终于还是决定打电话约闻瑾出来，在名典咖啡厅阴暗的角落里，顾小西和闻瑾面对面坐着，闻瑾埋着头，顾小西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闻瑾像是有了决定一样，毅然抬起说：“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找我的。” 顾小西盯着他，等着他要说的话。 “我，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的是，其实我……”闻瑾说不出来。 “其实你喜欢的是和你同一性别的人。”顾小西忍不住替他说出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平淡，也许，只是说出了一个一早就知道的事实，也许，对于闻瑾，已经失去了如当初一般的感情，所以，才能如此平静。 “你一直都这么聪明。”闻瑾苦笑到：“是我的错，我应该早就告诉你的，是我耽误了你。” “我没有怪你，只怪我自己放不开。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如果我聪明，就不会一直爱着你十年也不改变，如果我聪明，就不会再等你等了四年。”顾小西痛苦地说：“我是用我的眼睛看到，三年前的圣诞节，我去过伦敦……” “你看到了？三年前你来过伦敦？”闻瑾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顾小西，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圣诞，是他和他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复又内疚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你想知道什么？”闻瑾问到 “你和杜亚晏其实是认识的，对不对？”顾小西说。 “对。” 顾小西深深地呼吸，作好了准备：“你就给我一个痛快，一次全说清楚吧！我想知道所有的一切，所有的……” 闻瑾闭上眼睛，用双手抱住自己，然后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睁开眼睛看着顾小西说：“好。我都告诉你。” “四年前，我离开重庆到伦敦工作，我承认，当时离开重庆，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离开你，我以为，只要我离开了，你就会死心，重新选择属于你的幸福，可是，你还是一直给我写信，我为了让你死心，一直都没有回信，也没有联系你，我只能让那些信静静地呆在一边。过了一年，你终于没有再写信给我了，我以为你已经死心了，我没想到你来过伦敦……”闻瑾顿了一下，接着说：“当时才到伦敦，人生地不熟，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加上我自己又是这样的人，更不可能放开心房去交朋友。我就这么孤孤单单地过了半年，这半年，只有你的信支撑着我，让我不感到孤单。直到有一天我在一家酒店里遇到了他。” 顾小西知道，那个他就是杜亚晏。 “一开始，他只是因为我跟他是同乡，年纪又比他小，就特别的照顾我，一开始，我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但是，我却禁不住慢慢地爱上了他，我不敢跟他表白，因为我知道我的爱是不被接受的。就在我爱他爱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在我屋子里看到了我和你的合照，他问我照片里的你是谁，我告诉了他关于你的事，也等于间接告诉了我的性取向，当时他愣了一下，然后就吻了我。我以为他也是爱我的，是你的照片引起了他的醋意。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他时不时地也会提起你的事，我以为他是在意我和你的关系，于是把你写给我的信都一封封地给他看了。” 顾小西难以置信地看着闻瑾，闻瑾更是惭愧得耙自己的头发。 “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什么也没想，只是想让他多在意，不怀疑我，只是爱我。果然，每一次收到你的信，他对我就越好，让我越来越无法自拔，就像上了瘾一样，我期待着你的信，又不敢给你回信，我以为我是利用了他的占有欲来控制他的爱，哪里想到会有其他的原因。”闻瑾自嘲地笑道。 “一年后，你没有再来信了，让我惶惶不可终日，但是他却没有离开我。之后又过了半年，当我确定以为他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提出了分手。他就是这样的人，等一切都笃定了，等一切都把握在他的手里之后，他才会去去破坏、去摧毁！” “那你们分手了？” “你跟他相处过，我相信你也明白，没有谁能左右他的决定。” “那你和贾善美……” “和他分手以后的半年里，我非常痛苦，经常去一家酒吧喝酒，在那里，我认识了善美，她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人，她以为我就是失恋了而已。和她渐渐熟悉以后，她安慰我，开导我，我明明知道依赖着她，总有一天会变成我和你一样，但是，我却还是忍不住，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直到有一天我喝醉了，她送我回家，早上醒来，她全身□□地躺在我身边，但即使我喝醉了头脑也是清醒的，我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没有发生什么。那时，我就明白了一切，她毕竟不是你，她做的事你做不到，你有你的底线，你无法不顾我的意愿逼迫我。”闻瑾苦笑道：“最近一年，我妈说她身体不好，一直催着我回家，我知道她的意思，回来了也会面对恋爱结婚的问题，我不能让我妈失望，于是我便顺水推舟跟她在一起了。” “你爱她吗？” “我怎么可能会爱她？爱她，我就不会和她在一起。就像我选择离开你一样。” “那你离开我还是因为爱我？”顾小西听了有些气愤，不能理解，倒是鼓起勇气反问。 “对，我爱你，只是我不是用你爱我的方式爱你，我爱你，是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来爱，我不能伤害你，我知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就永远得不到爱情，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你值得比我好的人，但是，我没想到，你选择的那个人是杜亚晏。” 顾小西好像有些明白了，又觉得贾善美有些可怜，但是她哪还有多余心去怜惜他人，她现在已是一团乱麻。 “小西，你离开他吧！他花了那么多的时间从我身上探知你的消息，他接近你一定是有目的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你一定会受伤害的。”闻瑾情绪有些激动。 顾小西没有说话，但是她心里却知道，已经晚了。 “谢谢你。”顾小西由衷地说。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忠告，也因为闻瑾竟然也为自己着想，虽然结局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他也是为了让她过得更好而做出的选择，只是这个答案来得太晚了。 “我没有什么值得你感谢的。”闻瑾惭愧地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你不用说了，我没有责怪你，其实，在喜欢你的日子里，大多数时间是快乐的。”顾小西安慰闻瑾到。 “你离开杜亚晏吧，他会伤害你的。”闻瑾劝到。 “别说我了，你才是，放过贾善美吧，也放过自己吧。其实她何尝不是无辜的呢？她只是爱你而已，她做的一切也是因为太爱你，想要得到你，我是女人，我能够明白她。你有没有想过，你跟你在一起，如果今后她知道了这件事，她会怎么样？她要面临什么？”顾小西叹息道：“我以前喜欢你的时候希望能使你幸福，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多一些快乐，但是，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人，只有在能够面对真正的自己的时候，才能得到幸福。” “小西……”闻瑾欲言又止。 顾小西虽然觉得闻瑾有些话没说出口，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于是她站起来走出大门，这次留下来的终于不是她。 32 叁拾壹 顾小西在屋子想了一整夜，睡不着觉，反复地将所有的一切联系在一起，在脑子反复演练求证，像是解答高中的函数问题，得到最终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还是要等杜亚晏来揭晓，她觉得自己就像回到高中的考试，心怀不满，又无可奈何。 顾小西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逃避，虽然明知道不好，但是一旦面对自己的问题，她就随时准备逃跑，对于闻瑾的感情，如果当初能像这一回一样，一次说个清楚，也许自己也不必要如此的痛苦，但世界是没有假设的。 所以，这一次，顾小西决定不再逃跑了。她无处可去，在所有事实面前，她没有办法逃避，也许三年前，她能够向上帝祈祷，让她忘记所有的一切，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是她知道，就算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那件事就不会被遗忘。她忽然羡慕起秦青，能够一下子把不想记起的事情全部忘记。 天要黑了，顾小西才鼓起勇气打电话给杜亚晏。 “这几天你怎么了，我打电话给你都是关机。是不是生病了？”杜亚晏的语气有些焦急。 顾小西不敢去相信杜亚晏是为自己着急，她害怕，这说不定也只是杜亚晏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使用的手段而已。 “我想见你。”顾小西稳了稳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平常。 “好，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在你家等你。”顾小西挂上了电话，在杜亚晏的家里见面，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不想让杜亚晏来自己家里，也不想在外面闹得不可开交，这是她慌乱的思绪里唯一仅存的理智。 她拿出杜亚晏送给她的篦梳，看了看，便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想起杜亚晏说，把头发留长吧，她摇了摇头，把篦梳拽在手里，直到手指关节发白，篦梳的齿子陷进了手心里，流出了鲜红色的血，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心里的疼痛更为剧烈，甚至连肉体的疼痛都无法替代。 杜亚晏心里充满了忐忑回到家里，屋里一片漆黑，打开灯才发现，看见顾小西僵直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断了线的木偶。 他奔上前去，蹲在顾小西前面，右手捂在顾小西的额头上说：“小西，你哪里不舒服？” 顾小西呆呆地望着他，眼睛一瞬也不瞬，但是眼光却呆滞没有一丝光芒，他绝望的发现，顾小西的眼睛里，印不出他的身影。 顾小西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放在自己的心脏的位置，轻声地说：“好痛……”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发出更多的声音来，她觉得她快要说不出话。 杜亚晏感觉自己的手有些湿润，翻开顾小西的手一看，掌心全是鲜血。 “小西，你手怎么了，我给你包扎。”杜亚晏站起身想要去拿医疗箱。 “不要。”顾小西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她拉住杜亚晏的手，对他说：“我见过闻瑾了。” 杜亚晏心里立刻明白，顾小西实来问他和闻瑾的事。 顾小西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杜亚晏的眼睛。 “杜亚晏，我再问你一次，你认识闻瑾吗？”顾小西仰望着杜亚晏，她曾多少次这么仰望着他，心中都是充满了甜蜜，今天，却是无尽的折磨。 “是，我认识。”杜亚晏声音低低地承认道。 “那在小冉的婚礼上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扰。”杜亚晏双手环胸，扭过头不去看顾小西尖锐的眼睛。 “你和他，是恋人吗？”顾小西勇敢得一反常态，一旦破釜沉舟，便没有顾忌。 “不是。” 杜亚晏否认了他和唐小冉的关系，这让顾小西有些诧异。 “那你们……”有的话顾小西还是说不出口。 “我不认为你需要知道。”杜亚晏神情冷然。 顾小西看着杜亚晏不解释的态度，觉得她被一条无形的线隔绝在杜亚晏世界之外。 “你看过我写给闻瑾的信？”顾小西又想到闻瑾说的这一点。 “没有。”杜亚晏否认。 顾小西想起闻瑾说的话，杜亚晏是有目的接近他的，而且是为了探知她的消息而接近他。 “那你为什么抱他？为什么吻他？”顾小西猛地站了起来，忍不住语气变得尖刻。 杜亚晏依旧不说话，顾小西把它理解为默认。 “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又为什么答应跟我结婚？”顾小西一连串的为什么，杜亚晏还是默不做声。 “这一切和你母亲有关吗？”顾小西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她注视着杜亚晏的反应，感觉杜亚晏身体有些不自然地僵住了。 “你是为了报复我吗？”她想到杜亚晏有可能是为了报复而接近她，就毛骨悚然，跟杜亚晏在一起的一幕幕显得那么近又那么遥远，去乌镇的情景像做梦一样，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地遇见那个老人，而他等待的新娘又是杜亚晏的外婆，他们一起放河灯，回忆杜亚晏的母亲，他的求婚…… 杜亚晏终于抬起头直视顾小西，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顾小西，难道，我对你而言就是这样的人吗？”杜亚晏声音冷冷的。 “那你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曾了解你。你为什么接近我？为什么向我求婚？你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你什么都不愿解释，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和闻瑾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能和男人有关系，同时又和女人谈情说爱？”顾小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关不上自己的嘴巴，从她知道杜亚晏曾经和闻瑾在一起过的事实以后，她就没有办法从失控的状态中走出来。 杜亚晏没有辩驳，他感到疲惫，他不明白，顾小西那么乐观的个性，那么快乐的笑脸，可以被扭曲成如今的模样，那张让他感到甜蜜的嘴唇，可以吐出那么多尖刻的话。 “你又说不出话了，”顾小西自嘲，“闻瑾说得对，我真的很聪明，我什么都猜到了，我却还是不能相信，我却还是要来问你。如果我说我爱的人是闻瑾，不是你，你要用什么方法来报复我？”顾小西有些恍惚了，她仿佛离开自己的身体，看着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在叫嚣着，但是她却无法阻止。 杜亚晏依旧沉默，任由顾小西在一旁肆意拉扯，而顾小西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不想听杜亚晏的解释，但是在他的沉默里，她又快要窒息了。 “顾小西，你走吧。”杜亚晏转过身背对顾小西，“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吧。” “冷静？只要不看见你我就很冷静。”顾小西决绝地说。 “我明白了。”杜亚晏拳头攥得紧紧的，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抑制不住满眼的痛苦。 顾小西没有望向杜亚晏，只顾着踉跄地走向门口，推门而去，。 走出杜亚晏的公寓大门，她全身无力地瘫坐在花坛边，脑袋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说：“央央……” 不知过了多久，央央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言不发地把她扶起来，她一把抓住了央央，扑进他的怀里，像是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央央把顾小西带回自己在there旁边的小公寓，把她安顿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自己走则往客厅走去，顾小西突然说：“央央，我好冷……” 央央走过去坐在，顾小西一把抓住他，拉着他的衣角，用力攥着，一边躲往他怀里，央央把她拥在怀里，拉过被子搭在她背上，顾小西在他怀里一颤一颤地发抖。 “发生什么事了？”央央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顾小西。 “央央，他为什么要骗我？他为什么要伤害我？”顾小西委屈地问着没有答案的问题。 “是杜亚晏吗？”央央低着头问她。 “为什么我会遇见这样的事？”顾小西的眼泪滑过眼眶滚落下来。 央央迟疑着伸出手抚摸过顾小西的脸，眼里的不忍和难过不加掩饰。 “我该怎么办啊，央央，我该怎么办啊？”顾小西一动不动地耷拉着脑袋跪坐在床上，央央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感受到央央的体温，顾小西忽然大哭起来，央央任她的泪在自己的怀里恣意地流淌，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央央一只手怀抱着顾小西，一只手轻轻地拍着顾小西的背，等待顾小西慢慢地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小西哭得睡着了，央央把她平放回床上，重新盖上被子，顾小西还攥着他的手，没有放开，他用一只手撑着头侧躺在她身边，看着她布满泪痕的睡颜，心里有些难受，看得有些发呆了，他不知不觉地靠近她，手轻轻地揉着她凌乱的碎发，凝视着她的嘴唇，缓缓地低下头，把自己的嘴唇印在她的嘴唇上。 过了一会，他猛然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吓得从床上坐起身来，六神无主。 顾小西牵着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离开顾小西身边走到阳台上，心事重重地点燃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草上的火星在夜里一明一暗。他抬头吐出白色的烟雾，落在无边的夜空里，裹住他的思绪。 一点点雨丝飘落到央央的脸上，他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望向阳台下的灯红酒绿，有些恍惚。没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央央拧灭了烟头，回到房间看了看熟睡的顾小西，发现她的右手手心有一道已经凝血的伤口，他到客厅拿了医疗盒子进来，用酒精帮顾小西清洗伤口，清洗完用纱布包起来。 看着顾小西还布满泪痕的脸，央央他用湿毛巾帮她擦了擦脸，又包了冰块帮她冷敷红肿的眼睛。照料完顾小西，他回到客厅里躺在沙发上面对着大大落地窗，望着窗外下着仿佛不会停歇的暴雨想着，就让这雨冲刷掉顾小西心里所有的痛苦吧，让她的心像雨后的晴空一样，透明到没有一丝悲伤。 33 叁拾贰 顾小西一觉醒来，觉得自己的眼睛睁不开了，心里一阵焦急，忽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脑袋有些反应过来，估计眼睛哭肿了。她费力地撑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紫色的布框吊灯，愣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在央央的家里。顾小西想起身，头猛地一下就撞在床头上，痛得她呲牙咧嘴，又躺了回去。 回想起昨天的自己，顾小西有些后悔，本来是打算去质问杜亚晏，结果自己却自顾自地发泄了一通，她厌恶起这样的自己，身体里的两个人反反复复地争论不休，不管是听从了哪一方的命令，最后自己都会后悔。 等头上的疼痛平息了，她慢慢地坐起身走到浴室里，镜子里的自己面目可憎，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脸色苍白有些发青，一双本来就细长的单眼皮，现在红肿得只剩两根模糊可见的线条，下面的青紫色的眼圈非常恐怖，鼻翼因为用纸巾擦得太用力，已经破了，有白白的皮屑，右手上还缠着绷带，想必是昨天央央帮她处理的，现在有些隐隐作痛。 顾小西用左手胡乱地把冷水往脸上泼了些水，就算洗了脸。走出浴室，抬头看见客厅里挂着的钟指向四点。没想到她睡了这么久了，也许是之前熬夜，又加上到杜亚晏家里闹了一场，搞得身心疲惫，结果一睡就是一整天。屋子里静悄悄的，央央应该去酒吧了，正想着，听见“咔哒”一声，门开了，央央从门外闪身进来，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门边的餐桌上，他一抬头就看见呆立在浴室门口的顾小西。 “呃，你没去酒吧？”顾小西愣了一下。 “没有，店里有vincent照顾着，你昨天哭了一晚，我估计你醒来会很饿，刚刚下去买的杂酱小面，你趁热吃了吧。”央央把刚刚放在餐桌上的袋子打开，里面一个大大的白色饭盒，冒着白烟，很香的味道。 顾小西听见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来，央央到厨房里拿了一对筷子和碗走出来，自己也坐下来，从饭盒里挑了面放进碗里递给顾小西。 顾小西拿过筷子吃起来，央央把剩下的倒进自己碗里，两人很有默契的呼噜噜地吸着碗里的面条，像是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吃完我送你回去吧！”央央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走进厨房。 “嗯。”顾小西费力的咽下最后一口梗在喉咙里的面条，费力地发出声音。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央央转过头看见猛喝水的顾小西，有些好笑。 “昨天，对不起，吓到你吧？！”顾小西对于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她放下水杯，真诚地跟央央道歉，昨天那么任性地把央央叫来，什么也没说就扭着他哭了大半夜，说不定把他吓得够呛。 “没关系，我很开心你在那样的时候能想到我。”央央说的是实话，他不敢想象，如果顾小西没有打电话给他，那天晚上她会怎样，依照顾小西鸵鸟的性格，也许又缩进她的沙堆里找不到踪影。能对着他发泄，至少能让顾小西心情平复得快一些。 “我昨天的样子是不是很恐怖啊？”顾小西不好意思地问。 “没有你现在的样子恐怖。”央央开玩笑地戳了戳顾小西浮肿的脸。 “那倒是。”顾小西放松下来，捧着自己的脸赞同，看来今天不能去店里了，只有先回小屋窝两天，希望这张大饼脸明天能消肿。 “你去找杜亚晏了？”央央有意无意地问顾小西。 “你楼下的面馆还真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小西答非所问。 “发生什么事情了？”央央锲而不舍地追问。 “央央，你可不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不想谈这件事。”顾小西拒绝央央的关心，她觉得自己需要的不是另一个人的意见，而是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今后的路要怎么继续下去。 “好吧，如果你想谈了，我随时奉陪。”央央知趣地停止追问。 吃了饭，央央送顾小西回到她的小公寓，顾小西邀他上楼，央央说要去酒吧，婉言拒绝了，顾小西觉得央央应该是生气了，也许是因为之前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吧？！ 顾小西回到屋子里，看见房间一片凌乱，还保持着昨天走之前的摆设，只是现在的自己比之前更加混乱，得到了答案，但是答案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如果说杜亚晏是来报复的，那自己的妈妈就是抢了别人丈夫的第三者，这一次妈妈去英国，又发生了什么？如果事实真相不是流言里讲的那样，那事实的真相又是什么？杜亚晏跟她在一起到底是巧合，还是预谋？只是她在还没理清一切之前就冲动地跑去杜亚晏家里闹了这么一场闹剧，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脸再去问他。更何况她还对他说让他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想想就一阵懊悔，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怎么就把所有的不合理抛到一边，把唐小冉告诉她的流言当成的真相，作为一切的基本。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了杜亚晏和闻瑾在伦敦确实是有过特殊关系的缘故，一时头脑发热，便忘乎所以，问题真正症结所在，她还是一无所知。她想到了妈妈，但是爸爸的事一直是妈妈的一块禁地。 当初爸爸离开以后，妈妈非常伤心，很久都无法振作，也不管顾小西的事，除了上班，其余的时间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来顾小西一有心事就把自己关在屋子的毛病也许是妈妈的遗传。 就这样，顾小西当了半年的野孩子，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到唐小冉家里蹭吃蹭喝，妈妈也毫无知觉。直到有一次，顾小西在校门口被一辆小车挂了一下，妈妈被老师通知到医院接她，吓得她妈妈以为自己在失去丈夫以后连唯一的女儿也一并失去了。有了这一次警醒，顾妈妈想到自己的女儿，不得不振作起来，只是至此以后，妈妈不再提起爸爸的事情，这不代表妈妈不想爸爸，顾小西也曾看见妈妈偷偷地看着爸爸的照片发呆，但是她却从不和别人谈起爸爸，连顾小西也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和爸爸回忆就成为妈妈的话题禁地，一提起来，妈妈就不再说话，于是渐渐的，顾小西也不在妈妈面前提起和爸爸的事情。 以前，顾小西一直以为妈妈太伤心，所以不愿意触碰到这道伤口，如果像唐小冉告诉她的那样，那妈妈就是对爸爸愧疚，所以不敢提起他，但是顾小西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妈妈背叛了爸爸。 但是现在真相只有杜伯伯和妈妈两个人知道，杜伯伯远在英国，她连联系方式都没有，想都不用想，但是妈妈那方面更是棘手，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妈妈开口问这个问题。 脑子里更是混乱了，现在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先弄清楚妈妈手里的真相，还是先考虑自己跟杜亚晏的关系，还是说两者本身就是有所关联，面前分明摆着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看来唐小冉走之前真的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炸得她晕头转向。 第二天，顾小西的眼睛终于消肿了，只是黑眼圈还是很严重，但至少她能出门了。她到了店里，emma照顾着店里的生意，一切运作正常，顾小西真是庆幸自己请了emma帮忙，不然这么些天，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她一旦陷入一件麻烦里就顾不了许多，一次只能处理一件事情，是顾小西大脑的处事原则。但是显然这是不足够的，至少，在这一次的问题上，顾小西的大脑罢工了，大脑神经直接拒绝思考这样复杂的问题，所以每次顾小西一想起自己要面对的事情，就禁不住一阵阵头痛。 中午刚吃过饭，顾小西突然接到房东的电话，说要出卖这个店面，顾小西一下就懵了，所谓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顾小西的店还有一个月就合约到期了，一直以为会续约的，这店面她已经租了三年了，和房东关系也不错，但是房东说他家突然出了事，需要钱周转，只有把店面卖出去套现，因为顾小西也一直在店里做着，所以可以优先考虑她。顾小西问了一下价钱，房东说要七十万，顾小西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到哪里能凑出这笔钱来。回想起当初自己只是凭着爱好和兴趣开了这家盒子小店，也没指望它赚钱，况且开店的时候自己身无分文，还是向妈妈和小冉借了大部分资金。 一开始做小店的时候，没有口碑，没有人缘，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店到底是做什么的，都只是观望，一个月下来，居然只租出去了一个盒子，顾小西心里很焦急也很难受，但她却没有放弃，凭着自己的一股傻劲坚持下去，慢慢开始有一些顾客上门，但也只是基本维持收支平衡，直到第二年，顾小西无意中认识了周小毛，他热心地帮顾小西在重大和川美的同学间大势宣传，生意才逐渐有了起色，自己还清了债务，总算是小有收入。 顾小西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熬过了三年，木偶盒子总算在同行间有了些口碑，现在却面临着结束。顾小西悻悻地挂了电话，现在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要不然一个月凑出七十万，要不然就找地方搬走，不管是哪一个选择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算算自己的小金库，也只存下了十多万元，现在要她一下子拿出七十万，对她而言就是个天文数字。难道她要结束自己的小店了吗？ 在爱情危机四伏的同时，难道她的事业也要毫无着落了？如同三年前的那个平安夜，顾小西再次感到了自己是这世间上的孤独的一个人，迷茫无力。顾小西头痛得不想去面对眼前的问题，却不禁思索起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出生在这个星球上？ 只是父母偶然地相遇，偶然地结合，然后她成为了偶然的诞生，她的诞生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孤孤单单地生活着，毫无意义地等待着，自以为是地恋爱着，说到底都是无意义的行为。摈弃所有外部的生活，自己竟然找不到独自生活下去的意义，难道自己的生命就是为了经历父亲的死亡，母亲的痛苦，爱人的背叛，理想的破碎而存在的吗？ 世界上就没有存在一条荆棘较少的路途吗？迄今为止，顾小西努力地去追求，说服自己不放弃却又不得不放弃，到底那么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得到是为了失去？ 无论怎么思考，顾小西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孤独，无论怎样努力，还是有无法达成的事情，那生活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顾小西陷进孤独中难以自拔，作为一个个体存在了二十七年，但她的人生还是没有归宿 34 叁拾叁 纠结地完成修改~~~~~~~~~~~ 就让我纠结地继续这个纠结的故事吧~阿门！就在顾小西面对七十万的天文数字一筹莫展的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让她周六带上杜亚晏一起回家吃饭。顾小西犯难了，才跟杜亚晏谈崩没两天，她妈跟有心电感应似的，立马就要验人。现在她上哪儿给她妈带个杜亚晏回去啊？ 况且顾小西还不能跟她妈坦白为什么跟杜亚晏谈崩，总不能跟她说，你女儿我怀疑以前你抢了他妈的老公，害他妈不小心被车撞死了，现在人家的儿子来报复你女儿我了。要是跟妈妈说他们性格不合，分手了，按她妈的性格，一定会拉上她找杜亚晏谈，到时候说有多丢脸就有多丢脸。顾小西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适合跟杜亚晏见面的，王见王，死棋。 顾小西只好敷衍她妈几句，心里暗暗打算到时候回家就说杜亚晏工作忙，来不了，工作忙，是借口中的借口，虽说很旧，但是管用，不管旧借口新借口，能骗人就是好借口。只有能拖多久是多久。顾小西也盘算着刚好这次回去看能不能从妈妈嘴里套出点什么真相来。 周六，顾小西在店里守了一天，临到下午五点把店交给emma，她一个人回家，她打算到家以后再装作一副非常不开心模样地跟妈妈说杜亚晏公司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这样不仅能显得事出突然，她逼于无奈，同时也能降低杜亚晏在她妈妈心里当一个好丈夫的良好形象，等到一定时候，如果她跟她妈妈提到她和杜亚晏分手的事情的时候也好有个托辞，真是一箭双雕，顾小西得意的忍不住想给自己鼓掌了。 顾小西走到妈妈家的小区，看到一辆vanquishv12停在她妈妈那栋楼的楼下，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照理说在重庆开vanquish人也不多，难道这是他的车，上次他开这辆车的时候她也没有特地去记住车牌号码，之后他都一直开的是小奔奔，这辆车倒是从她记忆里淡忘了，也许这辆车本就不是是他的，那么现在这位车主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不是他，但顾小西总觉得自己是自欺欺人。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按通常情况，在她那么闹了一场之后，杜亚晏也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了，想到这里，顾小西心里稍稍放宽了心，应该只是车辆雷同而已。 开门进了屋，屋门口没有男人的鞋子，顾小西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真是自己想太多了，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就闻到厨房里土豆烧红烧肉的香味了，顾小西口水都快给勾引出来了，妈妈多久没做红烧肉了，顾小西在心里盘算着，看来她妈为了撮合她和杜亚晏还真是下了一番苦力。 顾小西朝厨房吼了一声：“妈，我回来啦。” “回来啦。”妈妈在厨房里应了一句。 “恩，今天热死啦。我先去洗澡啊。”顾小西觉得全身都粘糊糊的，难受死了，还没等妈妈的回应，就径直到自己屋子里拿了一件吊带背心和一条内裤钻进了浴室。 今天闷热极了，空气里都是饱满的水蒸气，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结果闷了一天，愣是一滴雨也没下下来，看情况这雨要下下来，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了。 “妈，杜亚晏说他公司有事，太忙，来不了了。”顾小西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对厨房里的妈妈说。 “什么？”听妈妈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顾小西暗笑，效果达到了。 “我说杜亚晏不来了。”顾小西提高了音调。 “笨丫头，说什么呢？亚晏不是来了吗？”顾妈妈端着一盘凉拌皮蛋走出来，“看你穿的什么样儿？快去换了过来吃饭。” “啊？”顾小西愣住了。 “亚晏，开饭了。”顾妈妈解开围裙对着客厅喊到，顾小西顺着妈妈的目光望过去，果然，她看到杜亚晏高大的身影穿过客厅走了过来。 杜亚晏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polot恤和一条卡其色的长裤，头发没有打发蜡，短短地刘海随意地搭在额头上，黑眼圈有些严重，嘴唇也干干的，有些脱皮，想必又是熬夜工作了，顾小西心里暗暗的想着。 杜亚晏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饶有兴趣地往下瞄了一眼，左边的嘴角向上微微一弯，杜亚晏笑了。 顾小西顺着杜亚晏的目光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小内裤，白色纯棉的，只是内裤上有个红色向下的小箭头，箭头上面有一排英文字母：doit。 “愣着干嘛，快进去换衣服出来吃饭，没个淑女样儿。”顾妈妈呵斥到。 “啊！”顾小西像被马蜂蛰了一下，脸一红，立马逃进自己的屋子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是太丢人了。 顾小西换了衣服走出来，杜亚晏和妈妈已经坐在餐桌前面，餐桌是长条的，有六个位置，妈妈坐在头上的一个位置，杜亚晏坐在妈妈的右手边，顾小西想了一下，选择妈妈对面的位置坐下。 “坐那么远干嘛，夹菜都夹不到，坐过来。”妈妈指着杜亚晏旁边的位置，口气强硬。 顾小西只好无可奈何地坐到杜亚晏旁边。 “我就知道以你的记性，一定不记得提前打电话给亚晏，所以我给你说了以后又给亚晏打了个电话，刚才你张口就说亚晏忙，不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忘了打电话了吧？这借口过时很久了。”妈妈一副我有先见之明的得意模样自豪地说到。 顾小西翻翻白眼，一时无语。真不知道杜亚晏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或者说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前几天她才到他家里又哭又闹，折腾了半宿，答案也没一个，还斩钉截铁地说了不见面了，怎么没过两天，她妈一叫他，他就到她家里来吃饭了，还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亚晏，你多吃点儿，别客气啊。”顾妈妈一边殷勤地给杜亚晏夹菜，一边笑嘻嘻叨念着：“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问小西，她说她不知道，我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粗心，以后要你多多担待点儿了。” “没有，伯母，你做的菜很好吃，跟我妈做的一点儿都不逊色。”杜亚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到了自己的母亲，顾小西心里又“咯噔”一下，沉进海底似的，闷闷的。 “我可比不上，你妈妈做菜那水平可是大厨级别的。”顾妈妈满脸堆笑，谦虚地推辞，话锋一转，语气间又有些落寞，“唉，你妈妈走了也快十四年了吧？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 “妈，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嘛？”顾小西打断了妈妈的感叹，她知道她想起同样也是去世了十四年的父亲了。 “对对对，亚晏好不容易来一次，不提这些伤心的事了，吃菜吃菜。”顾妈妈好像从落寞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继续招呼杜亚晏吃饭。 “对了，亚晏，你比较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呢？”顾妈妈突然插了这么一句，顾小西的筷子“噔儿”的一声掉到了桌子下面，顾妈妈和杜亚晏同时转过头去看着顾小西，顾小西只好装着捡筷子弯腰到餐桌下，抬起头来，笑容尴尬无比。妈妈这明显就是在试探杜亚晏，传说中的变相逼婚。 “我没所谓，只要小西喜欢就行。”杜亚晏望了顾小西一眼，还微微一笑。 顾小西心里抖了一下，杜亚晏居然还在她妈面前跟她装恩爱，为什么呢？ “恩、恩，那就好，那婚礼你打算是在这里办还是回英国呢？”顾妈妈继续打探。 “妈，还没到这步呢……”随着妈妈的眼神，顾小西的声音越来越低。 “自己吃饭，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妈妈严厉呵斥到。 “我又不是小孩了。”顾小西委屈地埋着头嘀咕，妈妈就爱用这句话来堵她。 “如果伯母不介意的话我打算这边和英国都各办一场，小西的亲戚朋友都在这边，我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都在英国……”杜亚晏从善如流。 一顿饭下来，杜亚晏和顾妈妈相谈甚欢，顾小西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上，相当的郁闷。顾小西心里闷闷地想，这算什么啊？杜亚晏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一来二去的，搞得跟台湾长寿剧似的，情节也太峰回路转了吧？！本来她还打算套套妈妈的话，看来今天是不行了，只能改天换个时间再问了。 吃了饭，顾小西打算就留在家里睡，可惜她妈死活不准，非得要杜亚晏送她回去，顾小西知道妈妈心里打的小算盘，无非就是想让她和杜亚晏多多接触，培养感情，巩固胜利果实。她实在是拗不过她妈，最后坐上了杜亚晏的车。 坐在车里，一路沉默。杜亚晏一反之前在妈妈面前的流利和开放，闭口不语，顾小西也不愿打破沉默，她有些不自在，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一会儿摆弄一下自己包包上的流苏，一会儿撑着自己的脸，手肘顶在车窗上望着眼前流逝的风景。 “你手好了吗？”穿过一个隧道的时候，杜亚晏突然开口说话了。 “嗯。”顾小西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结痂了，好得还真快，虽然当时流了很多血，但是伤口不是很深。 “今天为什么来了？” “伯母打电话让我来的。” “你不是说在我不想见你以前都不出现吗？” “伯母说你想见我。”杜亚晏撒谎都不打颤，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没没说。”顾小西倔强地说。 “我知道。”杜亚晏回答得很快。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闻瑾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顾小西吓了一跳，扭过头看杜亚晏，他眼睛盯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想到他自己提起这件事来。 顾小西想了想，把闻瑾告诉她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略过贾善美的事。 “这就是他跟你说的？”杜亚晏语气里有一丝愠怒。 “对啊。” “你相信了？” “……” “如果我说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他说的那样呢？” “有人看到你们接吻了。” “那是别人眼睛看到的。” “我看到你们拥抱在一起。” 杜亚晏突然刹车，旋即转过头看着顾小西的眼睛，“三年前你去过伦敦，对吗？” 顾小西默认。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见过你吗？”杜亚晏问。 “嗯。” “当时，我指的不是在中国，而是在三年前的伦敦那年的圣诞节。”杜亚晏从外套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顾小西从来没有见过他抽烟，这是第一次。车里充满了烟雾，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记得那年伦敦圣诞那天的天气异常地好，阳光斜斜地照射着在街头的梧桐树上，我的车在站台边上抛锚了，我只好靠在车站的站台边抽烟，等着公司的车来接我。忽然我看见一辆停靠在站台边的公交车上的窗边有一个女孩，一张熟悉的东方面孔，她望着窗外的景色，阳光照射在她的面孔上，映照出她满脸泪痕。虽然公交车很快就开走了，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杜亚晏好像很认真地问顾小西，但很快又自己说出来答案，“我在想，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流泪，却又异常的寂静？” 顾小西知道，他说的那个女孩就是自己。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闻瑾的关系不是他说的那样，也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跟你在一起，更不是你所说的报复，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怎么填充了这些东西，我只希望你能有冷静判断事实的能力。这就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杜亚晏拧灭了烟头，发动汽车。 顾小西静静地坐在车里，试着平复和车一起摇晃的思绪，她不知道她是否能相信杜亚晏，还是该相信闻瑾？如果闻瑾说的不是真的，那闻瑾为什么要骗她？她到底该相信谁？杜亚晏为什么那天不说，今天却要特地解释，她脑子里一片迷茫，要是唐小冉在这里，还能帮她分析一下，现在唐小冉在度蜜月，顾小西也不想打扰她，现在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面对这团乱麻。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打在车窗上，密密麻麻的雨点和黑漆漆的夜晚，像是黑洞，要将人吸了进去，不再释放出来。 杜亚晏把顾小西送进公寓，没有上楼，等到顾小西屋子里的灯亮了才开车离去，顾小西望着杜亚晏红色的车尾灯在雨夜里摇曳着消失，闷热的终于被雨水冲刷掉，只是雨夜的风吹着窗帘，也搅动了顾小西的心绪。 35 叁拾肆 这两天雨一直没有停歇，仿佛是下不完一般，时而瓢泼而至，时而淅淅沥沥，总是让人心神恍惚，顾小西坐在沙发上撑着自己的脑袋，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外屋檐滑落下的如门帘一般的雨帘子。emma这两天休假，只剩了顾小西一人在店里，下了两天雨，店里又没人了，想到还有二十几天就要到来的最后限期，顾小西有些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思绪倒是偏消极的多，妈妈那边已经退休了，不可能向她开口要钱，那是她养老的钱；自己福薄，亲戚姊妹也没有多个，况且不可能一个个上门去借钱；朋友那么多，谁又是你有事的时候真正能帮到你的那个呢？小冉蜜月未归，等她回来，怕也是过了期限了，现在自己真是一筹莫展，倒还不如结束了这个店，换个地方再谋生计的好。 正想着，一个身影从门口匆匆晃进来，顾小西定睛一看，原来是周小毛。他没带伞，一身早已是湿漉漉的，像小狗一样在门口抖着身上的雨水，顾小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西姐，你幸灾乐祸。”周小毛故作生气，指着顾小西就开始撒娇。 “谁让你老是在大雨天跑我店里来，又不带伞的，笨蛋。”顾小西一边笑着一边拿过毛巾走上前去递给周小毛。 “我不是急着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么？”周小毛结果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脸和头发，一阵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冷么？”顾小西关心地问。 “冷。”周小毛诚实地回答。 “活该，让你下次还淋雨，感冒了都没人搭理你。”顾小西看着周小毛一副可怜相，忽然心情一阵大好，一扫之前的阴霾。 “小西姐……”周小毛语带哭腔，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本以为顾小西是关心他，原来却是打趣他。 “不准撒娇，赶紧给我收住了，”顾小西受不了周小毛的柔情攻势，“你不是说有什么好消息么？说来听听。” 除了那七十万元现金从天而降，现在顾小西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对她来说是好消息了。 “我和我朋友构思了很久，打算办一个‘重庆回忆’版画展，之前打算放在四川美院那边做，但是那块场地出了点儿问题，做不了了，我就想到你这里了，我跟我朋友说了你这边的大致情况，他说要是你这边的店外也能展出，那就没问题，我们展出一周，借用场地的费用两万，小西姐，你看怎么样？” 周小毛正经起来让顾小西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听到有两万的收入，顾小西眼睛一亮。 “两万？你不是虎我的吧？” “两万本来是之前场地的预算，但是考虑到小西姐你这边是商业店铺，而且放在这边展出，影响应该更大，所以在场地费用方面还可以适当增加。” “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一开始，但是周末我们会来这边布置一下场地，可能会多用一天时间，我会跟我朋友谈谈看，看能不能在租金上添一些，一定不让小西姐你吃亏。”周小毛信誓旦旦。 顾小西有些好笑，她还没谈到租金的事，周小毛倒是帮她着急上了。算算时间，还能赶在离开之前做这个画展，如果盒子店实在坐不下去要挪地方了，这个画展也算是小店的最后纪念演出吧，她根本没什么理由反对，两三万对她来说算是杯水车薪，不过聊胜于无，只有自己一点点地抠，看能不能起死回生了。 “小西姐，你考虑得怎么样啊？”周小毛见顾小西埋着头不说话，以为她心里有些什么顾虑，“你放心，不会耽误店里的生意的。” “没问题，店外的事我可以解决，场地费用两万就可以了，我喜欢版画，你们要是能来我店里展出，我也是很开心的。周末你们就过来吧，我在店里候着你们。”顾小西笑了笑，把心事藏起来，自己的问题还是要自己解决，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那太好了，小西姐，你放心，场地费用我帮你去再争取一些。反正他有钱。”周小毛兴奋得直拍手，差一点没跳起来，“行了，就这事儿，没别的了。那我就走！”周小毛说着就要往雨里冲。 “诶，等一下，”顾小西叫住他，从墙角翻出把伞递给他，“别老在雨里冲来冲去，身体是父母给的，要爱惜。” “小西姐，你可真像我妈。”周小毛笑着接过伞。 “说什么呢？我有那么老么？找死。”顾小西作势要打他，他便笑嘻嘻地躲过。 “那我走了。”周小毛前脚踏出去，顾小西忽然又想到什么，又急急地叫住他。 “干嘛啊，舍不得我走啊？”周小毛复又转身跟顾小西开玩笑。 “小毛，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关于你们那个圈子的……”顾小西有些迟疑。 “没事，你问吧。”相对于顾小西的顾虑，周小毛倒是放开了很多，上次跟顾小西谈过以后，自己看开了许多，现在对于这些事倒是不避忌了。 “在你们那个圈子里……有没有，又喜欢男的又喜欢女的？” “据我所知，这样的也是有的，不过女性向的没见过，如果是在关系里占男性向的一方，我倒是听说过有人同时跟女性和男□□往过。” “哦，没事了。”顾小西跟周小毛挥挥手。 “恩，那我走啦。”周小毛见顾小西不想说什么了，也知趣地走了。 顾小西坐回沙发，想起前几天在车上杜亚晏跟她说的话，也不知该不该信。闻瑾之前那么笃定，杜亚晏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对于他跟杜亚晏的关系，也是供认不讳，央央也曾目睹杜亚晏跟闻瑾亲吻，自己也亲眼看到他们两人拥抱在一起，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但杜亚晏却对她说事实不是这样的，却也不告诉她缘由，倒让她陷进更大的坑里，不知道从哪里出去。 忽然手机响起来，把陷入沉思里的顾小西吓了一跳，拿起手机一看，一串奇怪的号码，也不知是哪里打来的，顾小西想了想，便接起来。 “喂，您好。” “小西吗？” 话筒那边是陌生的低沉厚重的男声，声线有些岁月的味道。 “我是，请问您是……”顾小西疑惑地问道。 “我是杜伯伯，你还记得我吗？” “杜伯伯？哦……”顾小西恍然大悟，想起杜伯伯之前对自己的好，思绪夹杂着些怀念，语气也放松了许多，有些轻快，“杜伯伯好。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好，好久不见了，我离开重庆的时候，你还是十几岁大的娃娃呢。”杜柏恒在话筒那边，想必也是思绪纷飞。 “杜伯伯你有什么事儿么？”顾小西想到自己平日跟杜伯伯也并无联系，若是为了她和杜亚晏的事儿，照理说也应该跟她妈妈联系，突然打电话给她，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儿。 “小西，安安住院了，我现在这边也没办法立刻赶过来，他在重庆没有亲戚，他也不喜欢麻烦别人，现在他身边没人照顾，我只能拜托你了。”杜柏恒在电话那头语气略带些焦急。 “你放心吧，杜伯伯，我会照顾他的。”顾小西安慰他道，问了杜亚晏住院的地址，在大坪，离沙坪坝也挺远。顾小西挂了电话，来不及细想，急急地收了店，匆匆地往雨里跑，竟然也忘了带伞。等跑过了两个街区，顾小西才发现自己傻傻地在雨里淋了一阵了，心里堵得有些难受，没想到杜亚晏对她的影响这么大了，知道他生病住院了，自己竟慌得没了主意，只想着快点到他身边去，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自己，却也无力自拔，眼睁睁地就看着自己这么陷进去了。心里虽然明白，这样的感情太过盲目，只是理智敌不过情感，防备敌不过孤单。 打了车到大坪三院，已经是中午了，过了探病的时间，护士不让进住院部，顾小西软磨硬缠，门口值班的护士却是死活不让进，愣是把顾小西堵在了门口。 顾小西没了法子，在急诊室遥遥地看了住院部门口好一会儿，发现值班护士坐在台前，头一点一点地，好像在打瞌睡，顾小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值班护士果然在打瞌睡，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捂住嘴忍住笑，蹲着从台下面溜了进去。 顾小西悄悄地开了门溜进杜亚晏的病房，好在他住的是单人病房，不然不被护士抓住也得被其他病人揭发。 顾小西走进病床，外面雨声风声被隔在了窗户外，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天沉沉的，房间里也阴阴的，冰凉冰凉的，她看见杜亚晏躺在床上，盖着白白的被子，面色有些苍白，一动也不动，仿佛没有了气息一般，顾小西心里一阵收紧，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把手放到他的鼻翼下，杜亚晏有浅浅的呼吸，只是呼吸也是冰凉的，即使如此，顾小西却放下心来。她小心翼翼从门口搬了张椅子放在杜亚晏床边，轻悄悄地坐下去，椅子发出还是发出了“吱嘎”的响声，她赶紧盯了一眼杜亚晏，他没有醒过来，只是闭着眼却还皱着眉头，睡着了也不安稳。 顾小西轻轻地伸出手，把杜亚晏的眉头抹平，不知他梦到了什么，他的梦里有没有自己。她第一次这么细细看着杜亚晏的容貌，少了意气风发，少了盛气凌人，脸上多了丝病态，多丝沧桑。杜亚晏的五官偏阴柔，眼睛细长，闭着的眼睑上的睫毛又密又长，不像男人的眼睛，只是下眼睑的黑眼圈有些严重，之前都是没有发现，嘴唇有些干裂发白，脸部的线条比之前又有些削瘦了，听杜伯伯说他是胃出血，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他感冒的时候也是说没有吃饭。顾小西有些心疼，杜亚晏实在是不会照顾自己，许是工作太忙了，只是忙到不吃饭，也太轻忽自己的身体了。 顾小西用棉签蘸了点水润了润杜亚晏的嘴唇，细细拨开伏在在额头上的黑发，然后坐在杜亚晏床边半睡半醒地凝视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想起这两天估计得在医院照顾他了，店里的事情还是得交代给emma，让她撑住这个星期。看看了时间，已经是下午3点了，她不知不觉坐了两个多小时了，便起身走出去给emma打电话。 打完电话回来，推门进房间的时候，遇到一个护士，纳闷地看了顾小西一眼，顾小西推门进去，看见一个背影立在杜亚晏床边，听见动静，那人转过头，她有些讶异，居然是闻瑾。 顾小西走了进去，闻瑾有些局促，“我、听说他病了，我来看看他。” “嗯。”顾小西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算是第一时间过来的，那闻瑾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顾小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还好吧？” “听说是胃出血。”顾小西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杜柏恒粗略地说了说，估计等会儿还是得去问杜亚晏的主治医生， “他的老毛病了。”闻瑾叹了口气。 顾小西心里有些酸楚，她对杜亚晏的了解还没闻瑾来的多，毕竟，除去童年那段青涩的岁月，她跟杜亚晏只相处了两个多月，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加加减减，也不过十多天，他贸贸然地闯进她的生命，便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说起来倒是难以预料。且不说闻瑾跟他的真实关系，跟他在一起却有一年之久，她心里难免有些芥蒂。 两人尴尬地站着，也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才好。 “那我就先走了，他要是醒了，”闻瑾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杜亚晏，迟疑了一下，“你也别说我来过。” 闻瑾说完便走出病房，房门轻轻地合上，顾小西发现自己竟死死地憋着一口气，这时才呼了出来，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好像护着自己的宝贝一样，想到这里，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把闻瑾当作潜在的威胁了。 她又坐回杜亚晏床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发呆，等回过神来，杜亚晏竟睁开眼睛盯着她，也不知道杜亚晏看了她多久了。 “看什么呢？”顾小西耳根有些发热。 “看你在看什么？”杜亚晏的声音有些沙哑。 “喝水么？”顾小西把他扶起来，在背后垫了个枕头，然后从床头端了杯水递到他嘴边，杜亚晏抿了一口，便不再喝了。 “你怎么来的？”杜亚晏坐起身，顺了顺位置。 “打车来的，外面雨太大了。” 顾小西答非所问的回答惹得杜亚晏难得笑了。顾小西虽然不是故意的，不过看见杜亚晏笑起来的脸终于有了一些生气，便也不跟他计较了。 “杜伯伯打电话说你住院了，让我来看看你。”她接着解释道。 “我爸打电话给你了？他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就说了说你的病情，对了，他可能近期会来重庆。”顾小西把杜柏恒告诉她的转述给杜亚晏。 “小题大做。”杜亚晏有些不领情地嘀咕。 “还痛吗？”顾小西也没理会他的嘀咕。 “不痛了，小毛病而已。” “小毛病能把你痛晕过去？你啊，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平时也不注意，人是铁饭是钢，人能不吃饭吗？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要是没有好的身体，怎么干好革命工作……”顾小西婆妈地唠叨着，不知不觉中，完全继承了她妈的光荣传统。 “你是关心我吗？”杜亚晏突然打断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小西的眼睛。 “谁关心你了，死了最好，免得麻烦我。”顾小西不愿承认，口不对心地抵赖。 杜亚晏嘴角隐隐带笑，突然一把拉住顾小西往自己怀里带，顾小西一个不备就被他拉进怀里，扑在他的胸口，正要挣扎，杜亚晏说：“别动，我胃痛，让我抱抱。” 顾小西便没动，斜躺在他胸口，杜亚晏双手环着她，她任杜亚晏把自己牢牢地抱在怀里，胸口起起伏伏，感受着杜亚晏的气息。过了良久，杜亚晏感觉顾小西重量渐渐的沉了，歪头看了看，顾小西居然合着眼睛在他身上睡着了，他哑然失笑，又不敢动静太大，怕弄醒了她，他缓缓起身，把顾小西安顿在自己的床上，一个护士走了进来，正想说话，杜亚晏作了个嘘声的动作，护士便会意地拉了门出去。 杜亚晏也慢慢地躺回到顾小西身边，病床有些狭窄，他把顾小西环在怀里，让她的头枕在自己手上，两个人静静地躺在一起，享受着这场雨带来的片刻安宁。 36 叁拾伍 顾小西跟杜亚晏的主治医生胡医生谈了谈杜亚晏的病情，胡医生指着杜亚晏的病例说：“他胃出血很严重啊。三十多岁了人，却有个四十多岁的胃，千疮百孔的。你们家属是怎么照顾他的啊？” 顾小西只好在一边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你们不要以为胃出血只是小病，胃出血的死亡率可是高达10%的。” 顾小西吓了一跳，她真没想过胃出血会死人的。 “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拼，年轻时太不照顾自己身体，工作过度劳累、日常饮食不规律、情绪紧张都是容易发病，你作为患者家属，要多多提醒他，不要严重了才知道往医院送。” 顾小西连连说是，又问了一些日常和饮食的注意事项，才离开胡医生办公室。接着回杜亚晏的家给他拿了些换洗的衣服，又给他煲了一锅粥，一起带到医院。 进了病房，看见他竟然对着电脑忙碌，顾小西有些生气，走过去就把电脑合起来，杜亚晏要跟她抢，她干脆整个搬过来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你又要害我被医生骂啊？”顾小西把带来的粥放在桌子上，那出小碗，盛了一碗递给杜亚晏，“喏，吃吃看。” 杜亚晏看出顾小西确实是生气，便不做声，默默地舀起碗里的粥，一点点地送进胃里。顾小西满意地看他把满满一碗红枣粥塞进肚子里，杜亚晏虽说自己是个不挑食的人，但是通过顾小西跟他的几次接触，才发现他不是不挑食，而是工作逼得他不得不把任何东西都当作维持生命的基本物品来用，根本谈不上享受，但是当他真正想要去品尝一样东西的时候，就挑得不行，这从他的好品味就可以看得出来。 顾小西看他一点点吃下自己煮的粥，心里有些满足感，虽然自己厨艺不精，但好歹煮个粥总算拿得出手，以前妈妈胃痛的时候，她就学了煮红枣粥，养胃补血的，也算是固本培元吧，可惜喝了效果不大，后来妈妈顶不住了去了医院，才知道是胆结石，根本不关胃的事儿，所以，顾小西得出个金石道理：人不能全靠经验，有时还得靠专业。 顾小西收拾了东西，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闻瑾来看过你。”她也不是想试探什么，只是闻瑾来到蹊跷，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杜亚晏让他来的，不然他怎么能找到这里来的。想到杜亚晏和闻瑾的关系，顾小西就觉得别扭，一个是自己的初恋，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夫，结果两人有可能还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陷进这个怪圈里的。 “哦。”杜亚晏只是表示知道了，也不多加解释，搞得顾小西更是郁闷，虽然杜亚晏跟她说他和闻瑾不是她想的那样，那是怎样，杜亚晏也不解释，这次他生病了，也只给闻瑾打电话，也没告诉她，这说明了什么，顾小西用脚趾头也能想清楚，心里一阵憋闷。 “电脑可以给我了吗？”杜亚晏擦擦嘴问顾小西，像是吃了苦药的孩子像要一颗糖一样。 “医生说你要多休息。”顾小西想不到什么话，只好拿医生的话当圣旨用。 “要是我没钱交医药费，医生一定会让我先工作的。”杜亚晏的嘴真毒。 “陪我聊聊天，行吗？”顾小西实在没办法，只有想个新招转移一下杜亚晏的注意力。 “行。”杜亚晏这次倒是很合作，躺回床上，顾小西给他加塞了个枕头，让他靠着坐着更舒服一些。 “胃还痛么？”顾小西不知道要说什么，想问的不敢问，只好拿杜亚晏的身体说事儿。 “你中午不是问过了么？”杜亚晏故意的。 “那你中午还吃饭了呢，晚上不是也照样吃了么？病情不是不断变化的吗？！医生说要我多关注你。胃出血可是要死人的。”顾小西没好气的说。 “不痛了。”杜亚晏居然乖乖的回答道。 “你这个状况多久了？”顾小西有些好奇。 “五六年了吧？！” “这么久了？医生说你的胃像四十岁的胃，千疮百孔的啦。胃出血的死亡率可有10%呢！”顾小西把医生的原话抛给他，想吓唬吓唬他。 “我知道。”杜亚晏平静地说，一点都不受顾小西的影响。 “知道你还不好好的吃饭。”顾小西有些生气。 “之前我也跟你提过，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公司新拓展到一个地方，事事都没顺过来，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况且也不止我一个人，公司从上到下都是一样的。” “我可管不了别人，”顾小西嘀咕道，“但是你说你胃病都四五年了，说明根本就不是这几个月的事儿，以前你在伦敦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恶迹了，这你总得承认吧？！”顾小西开始翻旧账了。 “以前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和理想，往上爬，总会要牺牲点儿什么吧？！”杜亚晏一点也不受影响，完全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 “可你牺牲的是健康，你有没有想过，就凭你这副小身板儿，还能熬多少年？”顾小西戳着杜亚晏的胸口，对他不爱惜自己怒意横生，“还想娶我呢，我都不敢嫁。” “干嘛，怕当寡妇啊？”杜亚晏开她的玩笑，却不想戳到了顾小西的痛处。 “对，我怕当寡妇，我看我妈当了半辈子的寡妇了，我不想将来自己也是个未亡人。”顾小西闷闷地说。 “对不起。”杜亚晏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得过火了，勾起了顾小西的伤心事。 “算了，我只是不喜欢看你拿自己的健康当儿戏，寡妇不寡妇，还不定轮得上我呢。”顾小西想到跟杜亚晏的诸多纠葛，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小西，我知道你想问，你问吧，我能告诉你的，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不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请你谅解了。”杜亚晏叹了口气，突然对顾小西说道。 “我妈跟你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顾小西见他这么坦白地说了，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这事儿早晚得面对，先从杜亚晏这边下手，再去找妈妈那边求证。 “上一辈的事情，我也知道得不多，如果你想知道，我相信问你妈妈更恰当。”杜亚晏又把问题抛回给顾小西。 “那你跟我……”顾小西有些疑虑。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报复，”杜亚晏表情有些无奈，“是，当初我看到我妈横死在我面前，我确实不能接受，所以那段时间里，我崩溃过，我看过心理医生，而且，我现在心中也有摆脱不了的阴影。我听说我爸爸跟你妈妈似乎有过什么，但是，那也只是留言而已，并没有证据，不是吗？” 顾小西有些汗颜，连杜亚晏都认为那是流言，但自己却差一点儿相信了，相信自己的母亲是第三者，她有些不能原谅自己。 “后来医生建议我换一个环境生活会比较好，刚好我爸爸得到了英国的一个职位，我们就搬往英国了，”杜亚晏接着说：“在英国这么多年，如果说我要报复你或者你的母亲，我早回来了，为什么非得要等到十四年以后呢？” 顾小西觉得杜亚晏说得有些道理，但又没办法尽信。 “但是，闻瑾说你看了我的信……”顾小西迟疑着说。 “我早说过，我跟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你的信一开始是他主动拿给我看的，因为某个原因。之后我确实对你产生了兴趣，世界那么小，居然让我遇到故人，我想看你现在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离开的十四年，当年那个只会恶作剧的小女孩，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只是这样而已。” “那你为什么会……”顾小西想问为什么杜亚晏会拥抱他甚至亲吻他。 “这个原因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反悔。” “哦。”顾小西只好悻悻地作罢，虽然还不清楚杜亚晏和闻瑾的关系，但是总算理出了些头绪，杜亚晏愿意这么开诚布公地跟她交谈，让她有些欣喜，又有些失望。 “好奇宝宝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么？还有问题吗？”杜亚晏看着顾小西眼睛一会明一会儿暗，就明白她在想什么，只是，有的事情，如果当事人不愿说出来，他的承诺也是不会抵消的。 “对不起，”顾小西不好意思地道歉，“上次不分青红皂白到你家闹了一场。我只是，我只是……” “我明白。”杜亚晏体贴地不让顾小西说下去，“那天你走了以后，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跟在你的身后，我看见你瘫坐在花坛边上心里很难受，我想跟你解释，但是我知道当时的你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后来我看见你在一个男的怀里哭泣，我以为，我失去你了。” 顾小西吃惊地看着杜亚晏，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剖析自己给她听，让她明白他对她的感情，虽然杜亚晏从没有对她说过喜欢或爱之类的字眼，但是，这次，她确确实实从他的言语感受到他的感情，杜亚晏是在乎自己的，也许比自己想的那种在乎还要再多一些，顾小西胸口涨得满满的，有一种满溢的幸福感。 顾小西想到这些，脸不禁有些发烫。 “好了，现在可以把我的电脑还给我了吗，害羞的小姑娘？”杜亚晏望着一张脸红得都快可以煎鸡蛋的顾小西好笑地问到。 “行，等我走了以后吧！”顾小西不吃他那套，她打定主意等到医院赶人才走呢，到时候护士也会监督杜亚晏睡觉，不会让他太过操劳。 杜亚晏像个孩子一样噘着嘴扭过头，能在杜亚晏脸上看到这样孩子气的表情，也算是稀奇了，谁说的生病的人就像孩子一样？！顾小西有些好笑，觉得此刻的杜亚晏可爱得不得了，顾不得多想，便俯过身在他嘟着的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杜亚晏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一把按住顾小西要离开的头，加深了这个吻，灵巧的舌头乘虚而入，勾引顾小西未被开发过的热情和甜蜜。 37 叁拾陆 顾小西在医院里陪了杜亚晏一周，看着杜亚晏身体慢慢好起来，其实只要杜亚晏按时进餐，就能慢慢调理好身体，胃病本来就是靠三分治七分养，杜亚晏星期六下午出院，可是周末周小毛要带着他的朋友到顾小西的店里布置，顾小西实在分不开身，杜亚晏于是让顾小西不要太为难，他让公司派人来接就可以了，顾小西想了想，便同意了，心里盘算着早一点弄完，赶在他出院前去接他，也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顾小西抽空把盒子店现在的状况告诉了emma，emma也觉得很可惜，她在盒子店工作得很开心，没想到只做了一个多月，就要面临失业了，顾小西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确实无能为力，但她答应emma，如果新店重开，上了轨道，她还是请emma继续来做，但这也无法振奋emma的心情。两个人一边打理店里的生意，一边准备着帮周小毛筹划布置“重庆的回忆”版画展，想到这也许是盒子店最后的落幕演出了，都有些伤感。 周六天气居然晴空万里，让顾小西诧异了好久，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居然在周末放晴了，顾小西觉得好像是老天爷照应了她的好心情一样，虽然店子的事情没有着落，但至少跟杜亚晏算是冰释前嫌了，也算是一大进步。 版画展布置到一半，顾小西早已心猿意马，还好大部分已经弄好，就差一些零碎的装饰，她把手上的事交给emma，又跟周小毛打了招呼，便迫不及待地打了车往医院赶去。 刚到医院住院部门口，她正给师傅车资，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到杜亚晏从医院住院部大门走出，顾小西松了口气，还好赶得及，她兴匆匆地正想叫住杜亚晏，下一刻，却让她的声音梗在了喉咙里。 她看见闻瑾跟着从住院部大门走出来，手里还拎着杜亚晏的包，走出来以后掺着杜亚晏的胳膊往停车场走去，杜亚晏也没反抗，自然地跟着走了过去。过了一会儿，闻瑾开着杜亚晏的小奔奔，从顾小西车身边擦身而过，顾小西眼睁睁看着杜亚晏和闻瑾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三伏天里，却从头到脚地凉透了。 “小姐，找你的钱。”师傅看顾小西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也不理会他拿在手里找补的钱，便出声提醒到。 “师傅，我不下车了，你快开车，跟上前面那辆奔驰。”顾小西没做多想，第一反应就是让师傅跟上杜亚晏他们的车。 师傅二话没说，踩了油门就追上去，估计也是一个八卦的主，心想：得，兴许又是什么抓奸的戏码，这事儿在他跑车生涯里遇到可就多了，一见一女孩一看见前面目不转睛，然后就让跟车，警匪大战他倒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九成九都是偶遇男友□□。 “你也甭太在意了，男人都是这德行，吃在碗里看在锅里的，这事多了去了，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逢场作戏也就算了……”师傅见顾小西低落得有些闷得慌，便八婆地出言劝她。 “师傅，你能不说话吗？”顾小西心里正憋屈呢，师傅一句话，搞得她更难受了，想到杜亚晏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跟闻瑾不是她想的那样，今天明明说是让公司来接，居然是让闻瑾来接的他，顾小西心里越想越慌，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偷偷摸摸地跟着他们太可笑了。 正想让师傅掉头，回过神，已经到了杜亚晏家门口，师傅的车停在杜亚晏小区旁边，顾小西隔着玻璃，又一次看到杜亚晏和闻瑾一起进了房子的大门，无力地垂下头。 “怎么是个男的？”师傅自言自语，本以为是抓奸，结果却出人意表。 师傅的自言自语在顾小西听来却格外的刺耳。如果眼睛都是骗人的，她还能相信什么？自己对杜亚晏而言到底算什么，她真的长了一张单纯到无知的脸吗？ “师傅，走吧。”顾小西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也不见闻瑾出来，便交代了个地址，全身乏力地靠着椅子，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平安夜，对比一下现在，还好自己是在重庆，总算有个去的地方，还好。 等到了地方，顾小西才发现自己给师傅的是妈妈家的地址，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先想到了家。回头一算车资，居然花了一百多块，顾小西又心疼了一把，明明现在是艰难时刻，她却不管不顾地又浪费了一笔。 顾妈妈看顾小西郁郁寡欢地回到家，估摸着是跟杜亚晏闹了矛盾，劝了一番，顾小西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是为了杜亚晏的事情烦恼，便否认了，把店里的事情轻描淡写地给妈妈说了一遍，表示自己是为了事业的事情烦恼，然后回到屋子里锁上门倒头便睡，就算天塌下来了，只要顾小西睡着了，世界也就不存在了，那烦恼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晚上八点，顾小西悠悠醒来，全身一丝气力都没有，仿佛被抽走了一样，挣扎了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想起自己似乎做了梦，但又不记得了。起了身，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身体慢慢恢复过来，虽然心里有些难受，顾小西也不去想它，便出了房门，看到饭厅里有一桌菜，妈妈难得没事居然还做了一桌菜，看得顾小西有些纳闷。 “愣着干嘛，吃饭啊。”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端了一碗番茄排骨汤，是小西最喜欢喝的汤。 顾小西满腹疑惑地走过去坐下来，不知道妈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妈，你又要干什么？” “瞧你说的，好像妈妈总有什么图谋一样？来，你喜欢的红烧排骨”妈妈脱了围裙挂在椅背上坐下来，夹了块红烧排骨放进顾小西的碗里。 “那你做这么多菜干什么？每次你有所图谋的时候就会做很多菜。” “死娃儿，看你说的，我心情好不行啊？”顾妈妈再次被女儿揭了底，有些不爽快。 “你女儿我就要失业了，你心情好什么啊？”顾小西想起回来的时候才跟她妈妈说了自己的小店要关闭的事情，没想到妈妈不但不同情，还显得心情一片大好，反常得可疑。 “刚好，你说到这事儿，我也正打算跟你说说呢。明明你有个好工作，非得辞了。后来你开那个店，我也没图你赚钱，就想你有个事做，现在店做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也难过，不过难过归难过，总是要找法子解决的，是吧？！我就想啊，要不让杜亚晏帮帮你……”还没等妈妈说完，顾小西就把话抢了过去。 “打住，妈，你说什么呢？” “别打岔，我也知道你的个性，是绝不可能让他无凭无辜地帮你，干脆你就快点儿跟杜亚晏结婚，这样丈夫帮妻子，总算是天经地义了吧？！” 原来妈妈打的还是让她和杜亚晏赶紧结婚的主意。 “妈，且不管我嫁不嫁给他，就算我嫁给他，我也不愿意拿他的钱。” “诶，我说你怎么这么倔啊，怎么跟你爸一个德行啊？” “我是我爸的基因，能不是一个德行吗？” “你还跟我犟上嘴了？” “妈，你这算买女求荣吗？” “求你个头，我这不也是为你么，店是你的，开也是你说，关也是你说，怎么倒变成我的不是了？！” “妈，我错了，我错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么？”顾小西作势要打自己的嘴巴，“不过这事儿你一定不能告诉杜亚晏，实在要说，也得我自己说，行吗？” 顾小西退而求其次。 “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你们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顾妈妈一脸无奈。 吃到一半，顾小西突然问道：“妈，以前爸爸和杜伯伯的关系很好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没事儿，上次杜伯伯打了个电话给我，让我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了。”顾小西赶紧打哈哈。 “对啊，你爸爸跟你杜伯伯关系一直很好，以前还常来我们家下棋，杜亚晏也常来，诶，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那杜伯母呢？她也常来我们家玩吗？”顾小西有意无意地提起。 “她身体不好，不常来。”妈妈说完便埋头吃饭，似乎有意回避这个话题，让顾小西有些在意。 “我见过杜伯母吗？”顾小西不死心追问道，她决心今天至少要从妈妈嘴里套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见过，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 “耶，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顾小西有些诧异，杜亚晏的妈妈居然存在在自己的生活里，自己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那时候太小，长大了就没见过她了，自然是记不得了。” “那妈妈你跟杜伯母关系好吗？” 妈妈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接触。” 顾小西看得出来妈妈犹豫的那一瞬间，有种复杂的情绪外泄，又瞬间收了回去，顾小西有些着急，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结果，一时情急，便脱口而出：“妈，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工厂呢？”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工厂效益不好嘛。”妈妈疑惑地看着顾小西，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听说什么？”顾小西故意装傻，她知道今天是问不下去了，只怪自己太着急，只有换个时间找机会再问了。 “没什么。”妈妈也不再提起，母女俩埋头吃完饭。 顾小西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突然听见妈妈在饭厅里说：“有时候人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实的，辨别真实的东西，要用心。” 也不知道是说给顾小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38 叁拾柒 吃了晚饭，顾小西决定去there看看，上次麻烦了央央一整晚，也没交代就走了，之后也没联系，心里有些内疚。 到了there,央央在吧台里忙碌着，顾小西跟他招呼，他只是点了点头，不像以往那样招呼她过去，顾小西有些悻悻地到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去吧台，也许因为上次的事情央央有点生气了吧，央央以前说过，最不喜欢看她把所有事情都憋在自己心里，不说出来，只是，这件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启齿，自己的未婚夫和初恋的那个人也许有什么，任谁听了都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正喝着vincent送过来的水，接到唐小冉的电话，说周末就飞回来，听到唐小冉的声音，她心里有些酸涩，之前盼望着唐小冉赶紧回来，现在却害怕她回来了，现在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唐小冉在她离开的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心境与她离开前没有千分之一的相同。唐小冉在电话那边听出顾小西的声音有些黯然，直觉是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问她也不说，就约了回来见面，到时候再细细的询问，说了十来分钟就挂了电话。 听唐小冉的声音倒是活力十足，听得出来她一个月的蜜月生活过得真是甜蜜万分。对比自己，真是天差地别，莫名其妙的，她的生活就这么天翻地覆了，混乱得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玩着手里杯子，又想起医院门口的那一幕，到底是杜亚晏骗了她，她要如何相信他呢？想着想着，手一松，杯子毫无预期地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她愕然，回过神赶紧弯腰去捡。 “别动。” 一抬头，她看见央央匆匆走过来。 “对不起。”顾小西缩回手，有些窘迫，酒吧里有一半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 “我没生气。”央央看着顾小西就知道她又误会了，之前她进来的时候，他心情有些复杂，想起那个吻，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叫来vincent把碎片收拾了，他坐到她身边。 “小冉后天回来了。”顾小西有点开心，不是假装的，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到唐小冉要回来，倒是真的开心。 “我知道。”央央从口袋里拿出烟正准备点。 “你不是戒了么？”顾小西有些奇怪，最近怎么了，身边的人都抽起烟了。 “哦，我忘了。”央央听顾小西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就把烟收了进去。顾小西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又开始吸烟了，也不知道开始多久了。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央央知道顾小西刚刚一定心不在焉了，况且满脸的写着疑惑，顾小西长了一张藏不住事情的脸。 “没什么，可能没睡好，精神不集中。”顾小西编了个借口。 “没睡好也有原因吧？还是为了他，对吧？”央央不打算放过她。 “我和他和好了。”顾小西说的是事实，只是和好以后她又动摇了。 “小西，不要瞒着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吗，你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但是却有一张泄露秘密的脸，稍微有点了解你的人看了你都会觉得很难过，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只是我会觉得我不足以被你信任，我这个朋友当得很失败。”央央语气很是无奈。 “央央，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顾小西知道央央对自己有好感，要是放了在往常的情况，她会告诉他，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告诉一个可能喜欢她的人关于她的情感烦恼呢？ “小西，我是央央，好吗？” 顾小西懂得他的意思，因为他是央央，他可以无条件地包容她的任性、撒娇、烦恼和痛苦。顾小西有些释然，不管央央是不是喜欢自己，但他依然是陪伴着自己度过最难过那段时间的好朋友。 “是因为杜亚晏和闻瑾的事吗？”央央见顾小西不说话，知道她明白了，“上次你到我这里问了杜亚晏和闻瑾的事情，我就知道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实话实说，到目前为止，到底发生了什么，或是正在发生什么，她都懵懵懂懂，“先前我以为杜亚晏和闻瑾之间有什么，闻瑾也承认了，但是杜亚晏却否认了，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亲眼看到的也不可以相信吗？小冉在离开重庆之前又给我说了那番话……”然后她将自己上一辈的纠葛和流言大致跟央央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认为杜亚晏的母亲可能是因为你母亲介入他们的婚姻而意外去世的，而杜亚晏曾和闻瑾再一起，然后他离开闻瑾后，同意跟你结婚，可能是报复你？是这样的吗？”央央把顾小西的想法澄清了一遍。 “是也不完全是，我妈那一辈的事情我也没搞清楚，杜亚晏也否认了他是来报复的，我想这应该只是误会而已。现在的问题是他和闻瑾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闻瑾承认他们两个是恋人，而杜亚晏却否认了呢？” “你倾向相信谁呢？” “我不知道，我觉得闻瑾不会骗我，但是我又觉得杜亚晏没有撒谎。说实话，我真的很乱，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不能忍受他们欺骗了我。” “我明白，小西，我也没办法告诉你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但是，我只知道，眼睛和耳朵会欺骗你，只有你的心会辨别真假。你心里相信的，那就是真的。”央央和妈妈说了一样的话。 顾小西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没来得及抓住，但是她心情却稍微得到了慰藉。 “谢谢你，央央。”顾小西扑向央央，抱了个满怀，央央脸上腾然升起一抹红晕，又不能把她推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要放哪里才好，在空气里好不尴尬。 顾小西喝完最后一杯就推门离开there，央央回到吧台里调着鸡尾酒，一脸落寞。 打烊的时候，vincent把吧台旁一张桌子的凳子放下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红酒，说：“老板，一起喝酒吧！” 央央想了想，停下手里的活儿，从吧台里拿了两只高脚杯走过去拉了张板凳坐在他对面。 vincent在两个杯子里倒满了红色的液体，两个人也没有碰杯，央央端起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紫红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又缓缓落下，他闻了闻液体散发出来的醇香，又轻轻含了一口在嘴里。 “99年的tenutaditrinoropalizzi!”央央惊叹到。 vincent笑着点点头，“不愧是未来的品酒师。” “入口之初带着热烈的甜味，回味却有些微苦涩……”央央有些讶异，这酒可不便宜，而且市面上也很难买到。“你怎么弄到的？” “你就不管我怎么弄到的了，”vincent又给央央杯子里添了酒，举起手里的杯子，“为了庆祝你收到法国调酒师协会的邀请。” 央央想到这里，端着酒杯的手耷拉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酒杯里的紫红色液体，手指拈着杯子细细的脚，一言不发。 “老板，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不想去法国。” “为什么，老板，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啊？” “我知道。” “老板，你是不是因为她？” “我从小就知道我喜欢的男的，我交往过的人也是男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性取向。我一直以为，我对她只是好朋友的感情。跟她在一起，那些快乐，那些感动，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我不知道，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可以那么开心。不知不觉中，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伤心，我和她一样伤心，她难受，我比她更难受，我忍不住想去照顾她，分享她的喜怒哀乐，我一直以为，我对她，也许只是比朋友多一点点，即使我忍不住想拥抱她，亲吻她，安抚她，但我喜欢的是男的，我不住地劝服自己，直到那天，她睡在我旁边，我忍不住亲吻了她，我才惊觉，我爱上她了，我这辈子也许不会再爱上其他的女人，但是，我想和她在一起。”央央点燃了手里的烟，一字一句地倾吐自己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老板，你应该告诉她啊？” “已经晚了。”央央苦笑，“她只是把我当成她的好朋友，对她来说，我根本不能算是一个男人，她更不可能爱上我。她已经找到幸福了。而我做的，只是在她背后默默地支持她而已。”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法国？” “现在是她困难的时候，我还不能离开她，她需要我。” “老板……” “别说了，为了这瓶美酒。”央央拧灭烟头，端起手里的红酒，慢慢喝下去，忽略滑过嘴角的眼泪，混合在酒里，苦涩更为浓郁，不知道是酒本身的味道还是眼泪的味道，开始的甜蜜和回味的苦痛，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滋味。 39 叁拾捌 “重庆回忆”版画展览正式开始了，第一天来的人还挺多，有七副版画都被人定下来了，之前还有些担心这边跟美院相比，少了一些浓厚的艺术氛围，不过倒是多了许多商业，也算是一种收获吧。顾小西见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所谓“艺术家”，就是那种头发长长的不修边幅的人，不过小三则在一边跟周小毛揶揄那些人。 小三外号三原色，顾小西简称他小三，本名叫什么，顾小西倒是不记得了，是准备版画展的时候认识的，小三就是周小毛口中那个家财万贯的组织者。 顾小西听了这样评论有些奇怪，小三说，那些不修边幅的人，作品的价值往往倒不如衣冠端正的人，这里说的价值不是作品的艺术价值，而是商业价值，不修边幅的人，不懂得包装和推销自己，也不懂得人际关系，现在的艺术界，靠才气成就未来的人已经很少了，应该说，从古至今都是凤毛麟角，就连梵高，不也是死后才出名的么？因为死了，所以成就了不朽。现在想要出名，就得懂得推销自己，要有人捧，这样才能有立足之地，几乎每个搞艺术的人，都是这么走来的。 周小毛听了哈哈大笑，赶紧说还好我学的是建筑，小三翻了翻白眼说，都一样。所以很早，他读本科的时候就选修营销管理。一个学艺术的选修营销管理，当时看来是不可思议，可是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现在他有自己的画廊，还有几间别的什么产业，如今不是靠别人捧他，而是别人要靠他捧了。 至于为什么这个展览不在他的画廊里做。小三说：画廊是生意，而版画展是兴趣。顾小西想了想，大概能够理解了。 版画展的第四天，杜亚晏的爸爸到重庆了，比顾小西还早几天，也许知道杜亚晏病了以后，就把在伦敦的事务交代了就赶重庆，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为了见见顾小西，他未来的儿媳妇。 洗尘宴定在希尔顿，杜亚晏爸爸下榻的酒店。 顾小西想过要不要去见杜亚晏的爸爸，虽然小时候对她很好，见见也是应该，只是她觉得现在和杜亚晏的关系有些奇怪，见面就是见家长，感觉有些尴尬。 不过，就算她内心如何挣扎，最后还是得去，还有妈妈坐镇压场呢。 看着差不多时间，杜亚晏也没来，估计是有事耽搁了，手机也打不通，正在通话中，顾小西决定还是自己走好了。看了下店里，emma和周小毛都顾着招呼参观版画展示的人，今天来参观的人比前几天还多了一些。 她跟emma交代了几句，一个人离开了店里，一出门口就看到杜亚晏的小奔奔停在马路对面，也不知道停在那儿多久了，她愉快地横穿马路，想象自己被路过的车辆撞飞在空中慢镜头地翻转，看着杜亚晏冲出车辆，没有情绪的脸浮现出各种表情，是震惊？悲恸？还是其他？ 等她走近，双手挡住光把脸贴在黑黑的玻璃上往里面探看，杜亚晏才发现她，看见她，杜亚晏就对着手机匆匆说了两句，然后挂了电话帮顾小西开了车门。 “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打个电话？”顾小西一边绑上安全带一边问。 “到了一会儿。”杜亚晏发动了汽车，顺口回答道。 顾小西没再问，车里已经有些热气了，杜亚晏停了发动机，应该是打算到店里去接她，但却一个人在闷热的汽车里呆了这么久，就为了一个电话。是闻瑾吗？顾小西忽然有翻杜亚晏手机的冲动，转又厌恶自己的敏感。 “画展还顺利吗？”杜亚晏忽然问道。 “还行，”顾小西突然想到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他，“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办画展。” “上次送你回去，你店里的小朋友说的。” 是emma，看来，杜亚晏又多了个簇拥者，顾小西悻悻地想到。 “对了，你胃病怎么样了？”顾小西想起医生的叮嘱。 “没什么问题了，下周要去复查一次。” “复查？有什么问题吗？”顾小西有些担心。 “没有，只是医院的惯例而已。”杜亚晏轻描淡写。 “哦。”顾小西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只是杜亚晏说了没关系，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顾小西和杜亚晏一起进了包间，顾妈妈和杜柏恒已经等了一会儿，正开心地聊着什么，见他们俩进来，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杜伯伯好。”顾小西也开心地打招呼，十几年没见了，以前对她那么疼爱的长辈，现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害羞，又充满了期待。和顾小西的记忆相比，杜伯伯的模样没有太多变化，实在要说，那就是老了，杜伯伯今年也五十多了，皮肤上多了岁月的刻痕，但还能看出当年的风采，虽然杜亚晏长得像他母亲，但如果父亲长得不咋的，也孕育不出杜亚晏出众的外表。 不过，唐小冉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外貌，三十岁之前是父母给的，三十岁之后是自己养的，所以，杜亚晏能长成现在这样，也要归功于他良好的教育和自我的修养，看杜亚晏没什么细纹就知道功劳全在他没什么情绪的脸。 “来来来，坐着说。十多年没见了，小西也长成大姑娘了，变漂亮了。”杜柏恒看着小西，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杜亚晏帮顾小西安排进座位，自己也坐下来，叫了服务员进来点菜。 “想吃什么？”杜亚晏随口问了顾小西一句。 “就是那个，那个，上次那个……”顾小西想了一下，也没想出名字。 “知道了。”杜亚晏很有默契地接下顾小西的话，偏过头跟服务员说了个菜名。 顾妈妈和杜柏恒看到这一幕，相视而笑，顾小西没有错过。 “小西啊，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们家亚晏啊？”点完菜，杜柏恒半开玩笑地问。 “顾伯伯，不要开我玩笑啦。”顾小西抗议道，“其实，我觉得你跟我妈倒挺配的。” 席间有一丝不可闻的寂静，顾小西也有些尴尬，她倒不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刚才看见妈妈和杜伯伯相视一笑的表情，突然有些触动。 “我可不是开玩笑哦，”杜柏恒跳过顾小西后面半句话，把尴尬的气氛解除掉，“我来可不就是为了我未来的儿媳妇么？” 说完和顾妈妈两人哈哈大笑。 之后倒是一片和乐融融，顾小西也尽量收敛住，不表现出什么，一顿饭也算顺利地吃完了。 吃完饭，杜亚晏送顾小西和她妈妈回家，顾小西看天色也晚了，就决定住在妈妈家。 “来，小西，妈妈问你个事儿，”妈妈坐在沙发上，把顾小西招过来，“你跟杜亚晏发展得怎么样了？” “妈，你怎么又提这事儿了。”顾小西不耐烦地回答。 “诶，今天你也见了家长了，是该提提这事儿了吧？！” “你翻来覆去就这事儿。”顾小西有些无语，“现在我跟杜亚晏感情还不稳定，你不是说要我慢慢培养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结了婚培养不是一样的么？” “行，你又不认了吧？！”顾小西说得有点心虚，确实妈妈没说过，“结婚和没结婚差别大了去了，你总不想你女儿结婚半个月就离婚吧？！” “呸，乌鸦嘴。亚晏哪里不好了，要说条件，那是你配不上人家，送给你还嫌，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是妈妈典型的式家里嫌弃家外夸。 “行，你女儿我就样样不如人了，那也不能逮着谁就跟谁结婚啊？”顾小西反抗道：“他们家条件好，那你嫁好啦。” “说什么呢？” “我是说真的，其实杜伯伯人挺好的，上次你去英国跟他相处了几个月，就没处出点什么感觉？”顾小西旁敲侧击，想从妈妈嘴里问出点什么。 “别乱说话，这么大的人了，光长肉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要懂得分辨了，你就省省心，啊，我的事儿也轮不到你操心，你先把婚给我接了再说。” 看见妈妈真的有些生气了，顾小西知道打死了也从妈妈嘴里问不出什么了，今天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 “知道了，知道了。”顾小西打哈哈。 “杜亚晏是个好孩子，妈妈看得出来，你要是能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这一点妈妈可以肯定。你要是嫁给他，妈妈也放心。” “妈，我和他现在还没到这一步。”顾小西无奈地想。 “我知道，我不催你。”妈妈让步了，“一切跟着你的步子慢慢走，行了吧？我知道你还放不下闻瑾的事儿，妈妈不逼你，你慢慢来，好了吧？” “妈……”顾小西想解释，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闭了嘴，什么也不说，洗澡睡觉了。 第二天在店里布展结束，顾小西居然接到杜柏恒的电话，约她去酒店见面。 顾小西想了想，第六感告诉她可能会得到什么消息，于是把剩下的部分交给emma，就打车去了酒店。 进了酒店的咖啡厅，就看见杜柏恒向她招了招手。 “小西，这十几年，你们过得还好吧？听说我们搬走没多久你爸爸就去世了。” “还好。我爸得病很突然，走的时候也没受什么痛苦。上次我妈去伦敦，你们没说这个么？”顾小西疑惑道。 “关于这件事，我跟你妈有共识，你妈妈心里有道坎翻不过去，她不会提起这件事的。”杜柏恒笑得有些无奈。 “什么事？”顾小西有预感是关于自己一直旁敲侧击的事情。 “唉，本来这件事也不该我告诉你，但是我不想让你误会什么，而你妈妈是即使你误会也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所以，只有我告诉你。” “我跟你妈妈，是不会发生你想象的那种关系的，”杜柏恒顿了顿，“怎么说呢？就是说，我跟你妈妈，由于某种原因，是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都是受了同样的伤害，但是这样的伤害是各自心里的鸿沟，也许，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已经看开了，但是，对你妈妈来说，是无法逾越的障碍，是无法愈合的伤口，可能，她在难受的同时，比我更多地背负了内疚。” 顾小西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杜柏恒想要表达什么。 “我们一家搬到重庆来是亚晏9岁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天，嫣然，就是亚晏的妈妈，突然跟我说，她工作调动，要去重庆，她明明一辈子都在江浙生活，只有□□的时候，上山下乡去过重庆。那次，她无比执着，任谁也拦不住的势头，好像那里有什么在催促着她，等待着她。” “于是，我们一家人搬到了重庆，和你们家成了邻居。我和你爸爸很谈得来，更是成了好朋友，但是，我却不知道，你爸爸和她……”杜柏恒停顿下来，喝了口咖啡。 爸爸和杜亚晏的妈妈？顾小西愣住了，不是妈妈和杜伯伯么？ “我一开始就知道在我跟她结婚之前，她曾经有过一个恋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分手了，当时流行自由恋爱，可是我跟她却是在父母的安排下结婚的。我想，她一定不知道，能跟她结婚，我感到多么幸福……” 顾小西觉得杜柏恒与其说在跟她讲诉那件事情，倒不如说是在回忆自己过去的感情，倾诉着对逝去那个人的思念。 “她和你爸爸的事情是她自己告诉我的，□□的时候，她上山下乡来到了重庆，和你爸爸恋爱了。□□结束后，她家里人反对他们在一起，非要她回到家乡去。一边是家人，一边是恋人，她左右为难，于是你爸爸和她约定，让她先回家乡，你爸爸把重庆的事安顿好了就赶过去。” “可是，她回去了以后，再也没有收到你爸爸的消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她以为你爸爸背弃了她，于是处于报复，嫁给了我。” “杜伯伯……”顾小西觉得让杜伯伯回忆起这些事，是很残忍的事，她正打算打断他，杜柏恒又接着说。 “后来我才听你爸爸说起，□□结束后，他家里出了事，他父亲哮喘病情加重，卧床不起，你爸爸是家里的老大，弟弟妹妹都还小，他只有担负起家里的重担，拼命的工作，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的。他把这件事写了封信给她，但是却没到她手里，我想，也许被她父母藏起来了。” “你爸爸在我跟她结婚后半年去找过她，那时候她已经怀了亚晏，他们没有见面，你爸爸只是通过他们的朋友辗转得知了消息，然后就回到了重庆。” “亚晏九岁那年，她从朋友那里知道你爸爸曾经去找过她，也知道他当初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于是她决定去找他。我知道，她一直没有忘记过他。” “一开始，我什么也不知道，或者说，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渐渐地疏远我，最后那两年，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直到亚晏高三那年，她终于跟我说，等亚晏考完高考上大学以后，她打算跟我离婚。” “我知道其实她和你爸爸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她跟我说，只要她还是已婚，她就没有资格跟他在一起，所以，她的自尊要求她一定要离婚，才会跟你爸爸在一起。” “一开始我是不同意，拖了半年，我们不敢让亚晏知道，怕他分心。后来，她对我说：‘如果你爱我，你就放手吧。’我知道无法挽回她了，一气之下，就同意跟她离婚。” “那我爸爸呢？”顾小西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依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他对她还有感觉，他也无法舍弃家庭，这也是我生气的原因。我希望她离婚后知道你爸爸不会跟她在一起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哪知道，没过多久……”杜柏恒眼眶红了。 “她知道你爸爸绝对不会提出离婚的，于是她去找你妈妈，想让你妈妈主动放手。那天，她跟你妈妈发生了争执，离开后就遇到了车祸。” 顾小西没想到，妈妈一直瞒着她的竟然是这件事情。 “发生车祸的时候，亚晏刚好在附近，目睹了他妈妈的死亡，精神上受了很大的打击，后来我换了工作，要去国外，在医生的建议下，我把他也一起带出国。过了没多久就听说你爸爸得病去世了。我去英国没多久，你妈妈曾经打过电话来，跟我道歉，我当时只是说，希望这件事不要对嫣然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你妈妈答应我会处理这件事，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我想，你妈妈跟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一直对嫣然的去世怀有很深的内疚感。” 顾小西终于明白妈妈和杜伯伯的流言是怎么来的了，想必她一定是为了维护嫣然和爸爸的声誉，默默承受着别人的怀疑，即使是流言也无法去反驳，只能选择自己离开。 “现在你明白了吧？” “杜伯伯，对不起，我不应该……”顾小西心里十分难受，不仅仅是这件事情带给她的震撼，还有杜伯伯因为回忆而带来的再次伤害感到内疚。 “不要紧了，过去那么久了……”杜柏恒对顾小西露出释然的笑容，“你还记不记得，你5岁的时候，整天就跟在杜亚晏屁股后面，跟个小跟班似的，叫他安安哥哥，嫣然就逗你，问你愿不愿意嫁给安安哥哥，你问嫁人是什么意思，她说是一直在一起，你说你愿意，把我们都逗笑了。” 顾小西不太记得了，只是跟着也笑了起来。 “所以，你和亚晏在一起，也许是我对嫣然最后的承诺。所以我联系你妈妈，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想不到她竟然也同意了。我想，虽然她无法逾越心里的那道坎，但是她还是希望你能幸福。” 顾小西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直到走出酒店，她心里还是停留着爸爸和杜亚晏妈妈的故事。 顾小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妈妈家的楼下，知道这些故事以后，反而对妈妈怀有一种愧疚感。 洗碗的时候，顾小西突然问：“妈妈，你想爸爸吗？” “说什么呢？什么想不想的。”妈妈不好意思。 “你怨爸爸离开你吗？” “我怨他。”妈妈出乎意料地说：“但是，一想起他给了我十四年的幸福生活，还给了我一个乖乖的女儿，我觉得心里就宽慰许多。”妈妈抚摸着顾小西的头：“你可能不知道，你爸爸临死的时候跟我道歉，说对不起我，要我找个好人嫁了，一起好好把你抚养长大。” “那你为什么不再婚？”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拖油瓶！”妈妈故作生气地说。 “妈……” “骗你的，妈妈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那个必要。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呢？” “没什么。”顾小西摇摇头，把头埋下去，把眼泪隐藏起来。 她心里酸酸的，觉得妈妈很坚强，经历了这么多事，一个人背负着这一切，忍受着情感的伤痛和内疚，在爸爸生病的时候照顾他到离世，然后一个人背负着不属于她的流言，一个人把自己拉拔带大。 只是，妈妈始终无法解开心结，也许这将是妈妈这辈子唯一的秘密。 而自己呢？什么才是自己这辈子背负的秘密？ 40 叁拾玖 画展圆满落幕，版画被一清而空，顾小西看着自己的小店终于圆满完成了最后的任务，心里也无比欣慰，收拾完店里的残余，周小毛说小三要请她吃饭，顾小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小三开着车带着他们到奥体中心附近一家口碑挺好的西餐厅吃自助餐。 “为庆祝版画展的成功，干杯！”三个人开心地把杯子撞得叮叮响。 吃了饭，小三把租用场地的钱给顾小西，顾小西看也没看就收进包里。 “小西姐，你就这么收进去啦？不怕有□□啊？”周小毛开玩笑地说。 “不怕，要有□□我直接找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顾小西顺着他的话笑道。 “嘿嘿，货币点清，出柜概不负责。”周小毛又装可爱了。 顾小西作势要拧他的脸，看见小三在旁边隐隐发笑，才想起不是和周小毛两个人，不好意思地收敛了。 “对了，小西姐，以后又有这样的活动我可又找你啦？” 顾小西黯然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为什么不办啊？”周小毛不解，“这次办得这么成功，又那么开心……” “不是不办，是没办法，我的店要暂时关闭啦。”顾小西把店主的事情说了一遍。 “啊，多可惜啊。”周小毛无不惋惜地叹气，忽然又想到什么一样，看着小三，“小三……” “没大没小，你也叫我小三？”小三装作生气，其实小三并不小，估计还比顾小西大了几岁，不过长了一张娃娃脸，顾小西就给他的外号简化成了小三。 顾小西知道周小毛的意思，他想让小三投资她的店。 小三沉凝了一下，“其实我也一直有这个想法，我想能够提供给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个展示自己作品的机会，但是我的画廊并不适合他们，而小西你盒子的形式刚好满足这个要求。我还可以把旁边的铺子也买下来，和你的铺子打通，这样做起来规模更大，也更好。” “太好了，小西姐。”周小毛在一旁喜滋滋的。 “唯一一点不同的可能就是今后你的盒子展示的要以艺术类为主了……”小三补充道。 顾小西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接受小三的帮助，以后她的盒子就不可能想展示什么就展示什么，说到底，她只是变成了替别人打工。 小三不愧是个生意人，看上的，其实是她“木偶盒子”这块牌子。 顾小西想起了飞飞，emma，那些各种各样在她盒子店寄卖东西的人们，当初她坚持的就是这种不设限制展示自己的理想，现在却面临着选择，究竟要怎么走，她犹豫了。 “我想，我需要考虑一下。”顾小西迟疑了。 “小西姐……”周小毛不明白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顾小西为什么还要考虑。 “小毛。”小三阻止了他。 吃完饭小三说送顾小西回家，她婉拒了，虽然周小毛没说，但是她看得出来，她可不打算夹杂周小毛和小三之前做那颗1000瓦的飞利浦。 回到家里，想到自己的店，顾小西又是一夜无眠，到凌晨四点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上顾小西又顶着一对熊猫眼去唐小冉的新家把苏凯的车开出来，然后去江北机场接唐小冉，老远就看见被太平洋阳光染成棕色皮肤的唐小冉，她挥挥手，唐小冉就扑了过来。 “哎哟，你轻点，别我腰给扑断了。”顾小西接住扑到她身上的唐小冉一边抱怨一边大笑。 “小西，有没有想我啊？看你的熊猫眼，一定是想我想的吧？”唐小冉也不顾周围人的视线，一张涂满唇膏的嘴就要往顾小西脸上招呼。 “嘴挪一边去。”顾小西没好气的笑了。 “我这是不脱唇色的。”唐小冉解释到。 “谁说这个了，大庭广众的，注意一下形象嘛。你现在可是嫁作人妇了诶，端庄一点嘛。”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这是我思念的具体表现。” “想我？我怕你是甜蜜得都把我抛之脑后了吧？也没见你打电话给我啊，都是临了要回来才想起打个电话来让我来接你。” “哎，你都不知道，那个破小岛，信号都没有，又不能打电话又不能上网，简直就是与世隔绝。上个星期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都是离开小岛进了市区以后了。”唐小冉抱怨道，语气倒是充满了甜蜜。 “诶，苏凯呢？”顾小西这才发现唐小冉一个人跑过来了。 “在那边等行李呢，我等不及要见你，就一个人跑过来了。我给你带好好多土特产，让你慢慢挑！”唐小冉一副献宝的样子，让顾小西看了实在好笑。 “看样子他对你很好吧？！”顾小西有些欣慰。 “那倒是。”唐小冉一脸幸福的小妇人状，“对了，你和杜亚晏怎么样啦？” “先别说这个了，等你安顿好了，我们找个时间吃饭再谈吧。”顾小西远远看见苏凯拖着一大堆行李走过来，跟牛拉车似的，一看就知道唐小冉这个购物狂不知怎么虐待他了。 “怎么啦？”唐小冉一看顾小西就知道有问题。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到时候再说吧。”顾小西看见苏凯走近了，不想在这里多说。 苏凯把行李放进车里，到前面开车，两个小女人就在后座聊着蜜月旅程的趣事，是不是发出合拍的怪笑。一路开开心心地到了顾小西家，然后在苏凯的帮助下把一大堆贝壳、珍珠、椰子、海产品以及说不上名字的零碎搬进顾小西的屋子里，整整一大包，看得她目瞪口呆。 “有这么夸张吗？”顾小西终于感受到唐小冉夸张的热情。 “不说这么多了，我明天早上过来，你准备接受我的拷问吧！”唐小冉临走前撂下狠话。 顾小西看着唐小冉精神气十足的背影，心里很是快乐，相比两个月前的唐小冉，已经脱胎换骨，还是那么快乐的，她实在不想再看到唐小冉那样的表情了。 顾小西以为唐小冉开玩笑，至少还得缓缓时差吧？！结果还没等顾小西睡醒，唐小冉就来敲顾小西的门，她无奈地爬起来去开门。 “什么事啊？用得着这么急么？” “如果我不在，那没办法，现在我回来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我能不急么？”唐小冉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顾小西很感动，同时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杜亚晏和闻瑾的事情告诉她，依照唐小冉的脾气，估计得冲到杜亚晏那里拧着他的领子问个究竟。 “虽然我很感动你这么在乎我。但是，你火爆的脾气可不可以收敛一点儿啊？我都不敢说了，就怕你又冲动了。”顾小西揉着酸痛的太阳穴。 “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啦。” 唐小冉完全没在反省，真不知道苏凯是怎样应付她的双重性格的，顾小西想，工作和私底下完全两个人，工作上一丝不苟，谦虚谨慎，俨然一副完美女性的姿态，私底下却是一副火爆脾气，急性脾气，连总是慢吞吞的顾小西也不免受她影响，是不是会突然变得焦急起来。 “欧啦欧啦，放心啦，我收敛一点好啦。我保证，在没听完你说话之前，一定不会冲出去。”唐小冉见顾小西已经一头黑线，便收敛了笑容，故作严肃地讨好她。 顾小西一看唐小冉突然转换态度，扑哧一下笑出来。她最受不了唐小冉的两面脸，翻得比书快多了。 顾小西将唐小冉离开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自己家和杜亚晏家的纠葛，杜亚晏和闻瑾的问题，除了自己的店里的问题。顾小西的原则是不跟朋友有钱方面的牵扯，特别是要好的朋友，况且，这么大笔钱，唐小冉也是无能无力的，让她着急，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好了。 “我早就知道闻瑾肯定是gay啦。”唐小冉一副先知的模样。 “你又知道了？” “唉，这事怪我，早就该警告你，只是看你沉浸在爱里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你想啊，他二十多年都没谈恋爱，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嘛。况且，你这么明示暗示都没用，说明他从本质上就不是男人啊。” “好啦，现在的问题不是确定他是不是gay啦。” “好吧，我走了一个月而已，你的世界就翻天覆地，看来你还真是离不开我啊。”唐小冉一脸陶醉，“不过，你问题这么多，我还真不知从何着手。首先，你妈跟杜亚晏他爸没什么，但你爸却和他妈有什么，这情况也挺诡异的，我暂时不作处理了。其次，杜亚晏和闻瑾的问题，其实就是你和杜亚晏的问题而已，有时候你老是把问题看得很悲观，如果闻瑾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也早就结束了，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如果闻瑾说的是假的，你更不必自寻苦恼了？” “我，我只是害怕杜亚晏对我说谎。” “小女人啊，我看你真是爱上杜亚晏了。”唐小冉感慨道，看着顾小西不解的表情，唐小冉解释道：“现在，你担心的不是闻瑾骗了你，而是杜亚晏骗了你，说明你在乎的那个人，其实只是杜亚晏而已。每个人总是希望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在他的面前不加掩饰，也希望他对自己完全坦白，那个人就是心里重要的人。” 顾小西若有所思。 “小西，既然对你来说，杜亚晏是你想要全心对待的人，希望他是对你坦白的人，你就要全心地去信任他。我一直都觉得你对别人缺乏信任感，也许就是常说的慢热，但既然他是你选择的人，你就要学会去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对你说谎，不会故意让你受伤，两个人如果选择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是你感受到什么，相信什么。爱没有对错，只要你做了选择。” 顾小西隐隐有些明白，但又有些抓不住的感觉，只是点头，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疑惑。 “那苏凯是你的那个重要的人吗？”顾小西想要确认。 “是啊。”唐小冉笑容满面，也感染了顾小西。 41 肆拾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到期了，顾小西正烦恼要不要接受小三的建议时，却不想接到房东的电话，说他的问题解决了，顾小西不用作任何改变，只要租金支付账户更改一下就可以了，顾小西欣喜若狂，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简单的过关了，回想一个月来的烦恼倒像是做梦一样。 顾小西禁不住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店里，把这个好消息和emma一起分享，emma一脸“我就知道”的笑容，让顾小西有些在意，没来得及细问，就不期然地接到闻瑾的电话，说想和她谈一谈，还是约在上次见面的咖啡厅。 到了咖啡厅，闻瑾已经等在那里了，独自一人望着窗外，烟雾缭绕在手指间，看烟灰缸里的烟蒂，他大概也等了半个多小时了，顾小西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小西走过去，闻瑾才回过神，抬头看见她，匆匆把手里的烟头拧灭。 “有什么事么，还特地把我叫出来？”顾小西故作镇定，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是不是发喜糖啦？” “小西……”闻瑾顿了顿，“没有婚礼了。” “没有婚礼？”顾小西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不会跟善美结婚，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 “你告诉她你是……” “没有。”闻瑾打断她，“我只是告诉她，我真实的想法，我不能跟她结婚。” “那……”顾小西皱了皱眉头，“你不告诉她为什么，只是说不能结婚，她能接受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但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我唯一能决定的只有我自己。”闻瑾苦笑，眼底里沉淀着无奈，“但这并不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重点。” “你想说什么。”顾小西感觉胸腔里的心脏仿佛不属于自己一样，不受控制地跳动，她有些慌乱。 “小西……”闻瑾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我要和杜亚晏一起回英国。” “你……你说……”顾小西眼睛闭了又睁开，脑袋昏昏的，耳朵也嗡嗡作响，她不明白她听到了什么。 “杜亚晏要回英国了，我要跟他一起过去。”闻瑾声音变得坚定起来。 顾小西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手指微微地颤动，杯子放下去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没告诉我，他要回英国了。”顾小西内心持续的疼痛，她想起四年前闻瑾要离开的时候，相比现在，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下个星期，他处理完重庆的工作就走，他需要我。” “他跟你说的吗？” “恩。” “他说，他和你不是那样的关系。” “我们是。” “不可能。” “他决定跟我在一起。” “我才跟他见过面，他什么都没告诉我，不可能。” “他希望我告诉你，希望你放弃。” “我不相信。” “他爱我，他告诉过我，他对你说过吗？” 顾小西回想，想拼命地抓住和杜亚晏在一起的那些片段，里面有那句话吗？那句像钥匙一样的话语，答案是：没有。 “这，这并不代表什么。我们要结婚了。”顾小西慌忙地掩饰。 “结婚只是为了他父亲。但他已经跟他父亲谈过了，他选择跟我在一起。”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顾小西无力地倒向沙发，眼神一片迷茫，好像一场大雾挡住了自己，看不清方向，也看不清眼前的闻瑾。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十四年前的那个天台上，那个望着天空，白衣飘飘的少年，却无法与眼前的闻瑾重叠，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了，那个少年，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闻瑾看着她，眼神时而有些飘忽，时而又坚定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闻瑾匆匆站起来，“对不起，再见。” 顾小西充耳不闻，像断了线的木偶，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水杯。 闻瑾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甩甩头，还是离开了。 闻瑾前脚离开，贾善美后脚就跟了进来，站在顾小西面前。 “顾小西，你不要得意，闻瑾不会离开我的。”贾善美气急败坏地说。 顾小西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向她兴师问罪的贾善美，完全状况外的表情。 “我和他不是你想破坏就可破坏的，以前你得不到他，现在也一样！”贾善美不顾一切地吼道：“我知道他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他是不可能离开我的。” “什么事？”顾小西听得一头雾水。 “哼，我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所以，你们永远不会在一起的。”贾善美有些得意。 “你以为是我……”顾小西回过神来，才想到原来贾善美以为闻瑾跟她解除婚约是以为闻瑾选择了自己。 “哼，表面上风平浪静，还假装有了男朋友，还不是觊觎别人的男友，你真恶心！” “你误会了……” “你要做的不是解释，你要做的是离他远一点儿！他是属于我的！”贾善美打断顾小西的辩解，大声地对她宣布自己的权利。 顾小西正打算跟她解释，忽然，贾善美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往她头上淋下来，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摔在桌面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顾小西狼狈地愣在当场，水从头发上一滴滴地滴到她的身上，地面上，模糊了她的眼睛，代替她流不出的眼泪，在脸上纵横。 顾小西抬起头，看见四周探索的眼睛，慌忙地离开咖啡厅。 今天艳阳高照，没有一丝雨的痕迹。顾小西想，那些好像总是无法间断的雨，现在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它们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吗？如果下雨，自己应该还能哭出来，但是，现在泪腺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自己经历了一场谎言，虚无，而荒唐。 她记起给杜亚晏打电话，可是电话那头都是忙音，她找不到他了。 突然电话响了，顾小西赶紧接起来：“安安……” “小西姐，你怎么还没回来啊？”电话那头传来emma的声音。 “原来是你。”顾小西落寞地说。 “你以为是你男友呢？”emma在那头笑道。 “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回店里啊？” 顾小西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回到了家里。 “今天我不过来了。要是没事，你也早点收了店走吧。” “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今天周小毛过来了，说到上次他朋友跟你商量的事，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哦。” “我跟他说，你男朋友已经帮你解决啦！”emma声音有些兴奋。 “哦。”顾小西忽然脑子里一闪，“你说什么？” “啊？我又多嘴了。” “你说我男朋友帮我解决什么……” “啊，小西姐，对不起，上次你男朋友来店里，我不小心把店里的情况给他说了，他说他会解决，让我不要告诉你。我以为……” “你的意思是他把店买下来了？” “不是吗？小西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emma的声音有些委屈。 “没事了，就这样吧。”顾小西挂了电话。 原来是这样，她就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房东的问题忽然得到解决了，原来，还是他。 顾小西在杜亚晏楼下等着他，直到晚上十一点，终于看到了他，他显得更为憔悴，脸色不正常地蜡黄。 “你来了。”杜亚晏好像一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 “你手机打不通。” “没电了。” 顾小西冷冷地笑着，一个二十四小时都围着工作转动的人，手机怎么可能没有电。 “今天闻瑾找过我了。” “我知道。” “他说你要回英国了。” “恩，下个星期。” “为什么不告诉我？” “……” “为什么跟我结婚。” “……” “为什么把那家店买下来。” “……” 杜亚晏一直不说话，顾小西却异常地冷静，和上次相比，似乎变了一个人，好像有什么支撑着她。 “我不问了，你走吧。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顾小西打算接受小三的提议。 “不用了。”杜亚晏终于说话了。 “是你给房东的那个账号吗？到时候我把钱汇进去。”顾小西无视杜亚晏的回答。 “你怎么才肯收下。”杜亚晏叹了口气。 “如果你要走，什么也不要留下。” 杜亚晏无话可说。 “最后一个问题，你对我说过谎吗？” 杜亚晏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再见。”顾小西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地犹豫。 杜亚晏看着她洒脱的背影，眼里流过一丝痛楚，看着她消失在黑夜里。 42 肆拾壹 顾小西接受了小三的提议，把店转给了小三，把钱还给了杜亚晏。 之后，杜亚晏就和杜柏恒一起离开重庆了，是不是和闻瑾一起走的，顾小西不知道，她上次离开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们。 之后跟杜柏恒通过一次电话，顾小西只记得一句话，杜柏恒说：“小西，是杜伯伯错了，你忘了亚晏吧……” 杜亚晏离开，妈妈却一反常态地倒向顾小西一边，把杜亚晏狠狠地骂了一通，还劝顾小西不要再想了。 一切都显得反常，又那么顺理成章，顾小西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但她没办法去证实，她只能选择等待，等待答案。 重庆多雨的夏天终于过去了，秋天到了。 跟唐小冉约在“there”见面，唐小冉怀孕了。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啊？”顾小西依旧喝着amberdream，唐小冉怀了小宝宝不能喝酒，要了杯鲜榨果汁。 “明年7月。”唐小冉喝了口果汁，“你不觉得很奇怪么，酒吧也有鲜榨果汁。” 顾小西愣了愣，看了眼同样愣在一旁的央央，两人相视而笑。顾小西低下头摸了摸唐小冉微微凸起的肚子，“好奇怪的感觉，这里面居然藏了一个小生命。” “呵呵，对啊，有时候我都觉得好奇怪。”唐小冉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真羡慕你。”顾小西由衷地说。 “小西，过了一个月了，你真的没事吗？”唐小冉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 吧台里，央央顿了顿。 “对啊，好快，都一个月了。”顾小西眼睛垂下来，手指在吧台上描着数字，“秋天了吗？” “小西，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唐小冉关切地说。 “没事。”顾小西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你记得，我是你的朋友，姐妹，我一直在你身边。”唐小冉见顾小西挤出的笑容，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小西盯着杯子，也没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己不是没事，心里很难受，难受得不知如何形容，也无法排遣，不是告诉谁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这次之所以这么平静，也许是惯性使然，也许是自己察觉到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顾小西确定那件事一定发生了，她相信杜亚晏说的话，他说她没有骗她，那么他跟闻瑾没关系，他要娶她，这都是真的，是杜亚晏真实的意愿。而闻瑾说的那番话，又说明有件事情正在发生，妈妈和杜伯伯的态度又恰恰印证了这件事。他们都想顾小西远离一些东西。 现在即使问妈妈，她也不会告诉自己，所以，顾小西只有等待一个时机。 走出“there”，顾小西送唐小冉回家，车上放着小野丽莎的左岸香颂，唐小冉突然说：“知道央央收到法国调酒师协会邀请的事吗？” “啊？不知道。”顾小西诧异地看了唐小冉一眼。 “哼，我就知道他不会说的。” “为什么？” “因为你。” “我？！”顾小西明白了，“他不去吗？” “也许，我跟vincent聊了一下，他说央央放不下你。” “唉……”顾小西叹了口气，接着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会说服他的。” “你真的没考虑过跟央央在一起吗？”唐小冉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你跟他在一起会很好。” “小冉，我已经作了选择了。”顾小西语气坚定。 把唐小冉送回去以后，顾小西想了想还是打车回到there，央央看到她有些意外。 “我们出去走走吧。”顾小西说。 于是两个人走出酒吧，走到街边的一个小公园里，昏黄的灯光照耀着午夜的公园，静悄悄的空旷。白天喧闹的孩子们此刻已经乖乖地在家安睡，剩下了空荡荡的滑梯、沙坑和秋千。 顾小西走到秋千边，坐上去，央央跟着走过去，摇晃着绳子，秋千荡了起来。顾小西腾空，像孩子一样笑起来，在夜空里回响。 秋千停了下来，央央又要去推，顾小西拒绝了。 “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顾小西看着央央的眼睛，说着用脚用力一蹬地，秋千摆动了起来，“喏，你看。” “我知道。”央央把手□□裤子口袋里。 “央央，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这样不好吗？”央央落寞地说。 “我喜欢你陪着，喜欢你在我身边，喜欢什么事都依靠着你，但是，央央，你自己呢？你的梦想呢？你的生活呢？” “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央央，你放心吧，我一个人也可以快乐的。以后不开心的时候，想起你，我就会快乐的。” “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央央，虽然孤独，但是我不寂寞哦，毕竟，孤独和寂寞不是一样的东西。”顾小西笑了笑：“人一生下来就是孤独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但是，因为有那么多朋友，所以一点都不寂寞哦。” 央央知道是时候放开她的手了，顾小西已经不可能总是依赖着他了，她要一个人走她的路。 “我也许会去很久，如果不开心，一个人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央央微笑着说。 “国际长途很贵的。” “你打了挂掉，我给你打过来。” “好啊。”顾小西把秋千荡得高高的，把眼泪洒在秋天有些凉意夜空里。 把店的事处理了，央央离开就离开重庆，踏上了法国的梦想之路。 央央走了，她觉得孤单，就像央央说的那样，孤单，没有办法排遣的孤单。顾小西时常想起央央，有他的那些日子，那三年里的点点滴滴，虽然自己舍不得，但是她知道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在深夜里，想起杜亚晏、闻瑾，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顾小西和emma重新布置店里的装饰，贾善美出乎意料地到访了。在店里看到的时候，贾善美憔悴了，化了淡淡的妆，还是掩饰不住红肿的眼睛，让人很是不忍。 “我们可以谈一谈吗？”贾善美的口气像是哀求一样，顾小西虽然想起上次她淋下的那杯水，还是不忍，跟着她走到旁边一家冰店。 贾善美要了冰咖啡，顾小西看了一下招牌，要了香蕉船。 “对不起。”贾善美捧着咖啡，一口也没喝。 “嗯？” “上一次，以及以前。”贾善美的头发垂到面前，她缓缓把头发理到耳后，“我嫉妒你。” “为什么。”虽然店里开着冷气，但是冰激凌有点融化的迹象。 “因为你爱他。”贾善美盯着顾小西的眼睛。 “就因为这个？”顾小西有些糊涂了，贾善美嫉妒的是自己的爱。 “对，就因为这个。” “可是，闻瑾并不爱……” “对，他不爱你，即使如此，我还是输了，你尽管笑我吧，呵，我还是输了。” “不，我没有笑你，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贾善美呜咽了。 “对不起。”顾小西想不起要对她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她想起上次和闻瑾在咖啡厅的时候，她也问过同样的话：为什么。她翻开包，递过去一张纸巾。 “谢谢。”贾善美抬头看着顾小西，原来已经泪流满面，她把纸巾接过去，捂住苍白的脸。 “我也想问为什么。我以为，我可以留住他。” “那天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对吗？” “他告诉你的？”贾善美一瞬间有些激动，然后又平静下来，“对，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我喝醉了，然后躺在他身边而已。你以为我是用这个威胁他和我在一起的吗？” “不是……” “在国外，两个发生关系是很普通的事，我没有傻到觉得跟他发生了关系就会有什么，况且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知道，他也知道。他跟我在一起，是因为他有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被我知道了。” “秘密？” “对。” “什么秘密？” “哼，你想知道？”贾善美停止哭泣，有些得意，眼泪还挂在脸上，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来，熟练地点燃，这突然的变化让顾小西还有点不适应。 “他才到伦敦的时候，被一个……被一个男的□□了。” “……”顾小西收到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贾善美烦躁地把烟灰抖进烟缸里，狠狠地吸了口烟，手微微发抖。 “你怎么知道？”顾小西不敢相信。 “他才到伦敦的时候，我住在他的隔壁。那里的治安一直不好，但是房屋的租金十分便宜，所以很多才到伦敦的人，通常都会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度过一段缓冲期。像他那样长得好的东方人，在那种地方，总是会比较显眼。我想事情的发生也没有什么预谋，只是刚好他倒霉，就那么发生了。” “什么时候？” “我记得应该是他刚到伦敦的第二个月。” 顾小西想起来，那是她给闻瑾写第一封的时候。 “这件事发生了没多久，他就搬走了。” 顾小西惊觉，如果是这样，那闻瑾怎么可能收到她写的那些信？这么说，闻瑾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她写的信。 贾善美看着顾小西的表情就明白了，“那些信我确实看过，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收到的。” “是你？” “对，他搬走没多久，你的信就寄到了，我处于好奇拆开来，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不知情地等着他。”贾善美苦笑，“其实我有些羡慕你，对一个人那么执着的爱，你信里流露出来的情感，那么幸福。” 顾小西不解地望着贾善美。 “你一定不会明白，没有一个人让我去用那样的情感去爱恋，是多么痛苦的生活。那些寂寞，空空荡荡的日子，心里空洞得什么都无法塞满。因为你的信，我才对他产生了好奇，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被这么深深地爱着。” 顾小西还是似懂非懂，为什么自己孤单的等待却让贾善美那么羡慕，而正如贾善美所说，是自己的信让她爱上了闻瑾，想想还真够讽刺。 “一年后，你终于停止了寄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像命运一样，伦敦那么大，我却遇见了他。然后，正像他对你说的那样，我假装和他发生了关系，当然，这只是第一步，为了更接近他，然后，我将你写的信全部交给他，他才明白，我知道他的过去。凭借这些东西，他终于属于我了。” “但是，他……”顾小西想说的话却被打断。 “我知道，一开始我就知道。”贾善美讪笑，“你不觉得女人的第六感很厉害吗？我知道他对女人没兴趣，但是，对于男人，他也不敢接近。所以，我只要他属于我，这样就足够了，只要我不是一个人，只要有一个人能一直陪着我，只要那个人是他，不管他爱不爱我，那就足够了。” 顾小西看着贾善美一脸落寞，仿佛看到了自己，她想她明白了，同时也明白，闻瑾和杜亚晏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闻瑾的恐惧，他既不可能爱上女人，也不可能选择男人。 闻瑾骗了她，杜亚晏利用闻瑾驱逐她离开，这是为什么呢？只有一个答案。 “没想到，他还是走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要离开这里了，今天算是来跟你道别的吧。” “你要去哪里？”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贾善美把东西收拾进包里，对顾小西笑了笑。 “不能放弃吗？” “这是我存在的意义。”贾善美坚定地说。 顾小西想起唐小冉曾经羡慕她爱得坚定，现在她才发现，那个人不是自己，爱无法让人坚定，只有寂寞才能。 “可以握手吗？”贾善美伸出右手。 顾小西把贾善美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有些微热。 “再见。”顾小西说。 “也许再也见不到了。”贾善美微笑着，这是贾善美第一次对顾小西露出这么真诚的笑容。 “那，还是说再见吧。” “再见。” 43 肆拾贰 顾小西不知道如何联系杜亚晏，也不知道如何联系闻瑾。 难道，即使知道了真相，也要面对着别离吗？ 立冬的晚上，快要收店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的阿姨，六十岁左右，神情憔悴，却不失端庄，看上去有些眼熟，但顾小西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进了店只是默默地看着，最后停留在周文的盒子前，翻看着里面的照片，不知道看到什么，肩膀微微地颤抖起来，顾小西走过去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的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顾小西赶紧把手帕递给她，她眼泪止不住地流淌起来，顾小西终于想起她和谁相像了。顾小西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来，关了店里的门，然后静静坐到她的身边，陪着这个哭泣的母亲，时间慢慢过去了，顾小西没有再说话，她等待着周文的母亲渐渐平静下来。 “你是顾小西吧。”她平静下来，看着顾小西说。 “恩。”顾小西点点头。 “不好意思，我吓着你了吧。”她很和蔼地说：“我是周文的母亲。” 顾小西点点头。 “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裹得紧紧地纸包递给顾小西。 顾小西接过来一层层地打开来，里面是一大叠各种各样风景的照片，还有一个信封。 “他……”顾小西说不出口。 “他去世了，就在半年前，他从山上摔下来了。”周文的母亲深吸了口气说：“他让我把这个东西一定要送到你手里。” 顾小西看着手里的照片，鼻子酸酸的，这是周文给她最后的礼物。 “其实，两年前，他得了那个病，我就知道他总有一天回离开我，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我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但是，我知道，对于他，那样离开，总比在病床上离开的好。他小时候最喜欢说，妈妈，我要做个大帆船，到世界各地旅行，要带上妈妈一起。可是，最后却因为我，没有办法实现他的梦想。最后这两年的日子，他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了，在路途上离开了，是他的愿望，小西，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恩。”顾小西点点头 “小西，他这两年过得开心么？” “嗯。”顾小西肯定地回答她。 “那我就满足了，我的儿子虽然还有没有实现的愿望，但是我已经很开心。”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被她抹掉了。 她站起来起身说：“小西，我走了，谢谢你。” “阿姨，您给我个地址吧，他的东西我收拾好了给您寄过去。”顾小西说。 她看了看盒子，摇了摇头，说：“这些都留给你吧，这是他的心意。” 顾小西说：“谢谢您。” 离开的时候，周文的妈妈突然转过身微笑着对顾小西说：“小西，人就像一个不断行走的影子一样。存在在这世间上的时间很短暂，所以，有时候不能独自等待在一个地方，有的东西，要自己去寻找，就算你不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 她坚强又而哀伤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顾小西远远地望着不可能再出现的远方，有一丝冰凉滴在手背上。 生命真的比顾小西想像的要脆弱，又比她想像的要坚强，周文用他生命里最后的火焰来完成最初的梦想，相比她这个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浪费着光阴去无止境等待的人，顾小西觉得他真的比自己幸福。顾小西禁不住要去想像他在东达山上看到的那片风景，那望不到尽头的风景。 顾小西打开信封，里面滑出来一张照片，是拍的她的小店，雨里的小店，空荡荡的小店，盒子里什么也没有，店里面有一个人，托着下巴呆呆地坐在门口，注视着雨里路人的来来往往，毫无表情，好像没有灵魂的木偶。顾小西一直不知道，原来，以前的她就是这副模样。翻过照片，左下角有一行小小的字：我想带你离开…… 顾小西把照片按在胸口，原来这就是周文没有说出口的话，没有实现的愿望，一个关于她的愿望。 顾小西记得周文第一次到店里来的时候，正好自己的店新开张，一切都还在蒙昧状态，也没几个人上门，也许大家还只是围在一起凑热闹，不知道顾小西的店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时外面又下着大雨，店里除了顾小西，一个人都没有。没有客人，顾小西的店只是一个个空空荡荡的小格子。 周文在店里逛了一圈，仔细地看了顾小西贴在墙上的租约细则，然后问顾小西可不可以租个盒子给他，顾小西惊喜万分，这是她的第一个客人。和周文签了租赁的协议，收了押金，周文就准本离开了，离开店的时候还在下雨，顾小西递了把伞给他，他推说不要，顾小西一本正经地撒谎：“你是本店的第一个顾客，伞是赠品，你一定要收下。” 周文看着旧旧的缀满黄色小花儿的雨伞和自圆其说的顾小西，难得露出了笑容，收下了伞。周文打开顾小西的小花伞，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顾小西以为他后悔了，吓了一跳，周文却毫无预警地问顾小西：“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顾小西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我想去西藏，一路走过去，从川藏路，慢慢地走过去。” 周文若有所思，点点头便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雨里。 也许，从这时候开始，周文就在慢慢地实现着顾小西的梦想，从川藏路，一路向北。这就是周文表达自己爱意的方式，只是当时的顾小西，一无所知。 回到家里，她把周文给她的照片全部贴在沙发后面白白的墙上，然后站在客厅的中间细细地看，每一个周文留下自己足迹的地方，蜿蜒着，从重庆向北延伸，想起周文妈妈说的话，望着墙上那些光影交错的色彩，突然心中一阵悸动，杜亚晏，现在过得好吗？ 顾小西决定不再等下去，她起身拿了大衣走出门，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给她答案。 顾小西回到妈妈家。 “妈，告诉我吧。” “你这孩子，一来就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呢？”妈妈言辞闪烁。 “妈，告诉我吧。” “唉……”妈妈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固执。” “妈妈，我想知道。” “不是妈妈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受伤害。” “妈，我明白，但是，我还是想知道。” “你是问杜亚晏的事，对吗？”妈妈语气微苦，“他，他得了肝癌，已经是中期了。” 顾小西愣住了，虽然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个答案，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于是找了张椅子把自己安顿下来。 “上次他住院的时候，查出胃部有阴影，但是仔细查过，才知道是肝癌，好还没有转移，医生建议可以进行肝移植。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告诉你，让他回伦敦去做手术。” “有治愈的机会吗？” “医生说如果手术成功有40%的机会，但是不能保证有适合的肝脏。” “和爸爸一样的病呢！” “是啊，和他一样的病。” “爸爸，有多少个月。” “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末期了，3个月。” “3个月……” “小西，妈妈不告诉你，因为妈妈经历过，虽然妈妈不知道你和亚晏发展到哪里了，但是妈妈宁愿自私地选择隐瞒你，也不想你因为经历死亡带来的孤独。” “妈妈……” “你果然还是爱上他了。”妈妈叹息道，“如果说，对闻瑾，是初恋的累积，失去他，你还能爱上其他的人，但是杜亚晏……” 是封闭已久的内心，被潜入，被打开，被□□裸地展示在爱的面前，顾小西心里接下去。 她明白闻瑾为什么欲言又止了，或许，他有私心，想要陪在杜亚晏身边，更多的，是杜亚晏的托付，不让她知道，宁愿她怨恨他的欺骗，也不要她面对绝望的孤独。 这才是一切的真相。 44 肆拾叁 亲爱的们，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这是最后一章了，我终于结局了！！！ 这是改了的三个结局，目前我认为还可以看的，就这么吧！ 其实有种感觉，越到后面，越想得更多，考虑得更多，显得前面更加的淡薄…… 无论如何，终于结局了！！！ 我又可以开新坑了，呵呵~~~撒花~~~~~顾小西把属于自己的那个盒子租出去了，盒子只是自己逃避的地方，为了逃避孤独的恐惧感，为了逃避失去爱人的恐惧感而建造的地方。现在，她不需要再逃避了。这个世界上，孤独无处不在，她也无处可逃。 她一直明白，只是不愿意面对。 杜亚晏不愿意她去英国，去了，也不会见她，妈妈说的。 她还是去了一趟伦敦，只看到了闻瑾，闻瑾说：“你回去吧，他不愿意见你。” 顾小西说，你帮我问他，他最想去哪里？ 闻瑾进去了许久，然后出来对她说：“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顾小西笑了笑说：“你告诉他，我会去有他的地方，无论哪里。” 然后她立即转身离开，闻瑾忽然想了什么，叫着顾小西的名字追上去，可惜，顾小西转眼之间就消失在街角。闻瑾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立即走进去，也许，他应该劝劝杜亚晏。 顾小西回到重庆，第一件事就是问周小毛：“你愿意去西藏吗？” 周小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顾小西临行前跟唐小冉见了一次面，唐小冉的肚子已经像个小气球一样鼓起来了。 “没想到，就一个夏天的功夫，你就结婚生小孩了。”顾小西感叹道，这个夏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可不是吗？现在你要努力了哦！” “你生宝宝的时候又是一个夏天了。” “到时候，我要狠狠敲你一笔，谁让你是干妈呢？！”唐小冉恶狠狠地说。 “如果我能回来的话……” “为什么？要去那么久么？” “也许。” “春节呢？” “春节的时候，让我妈跟你们一起过吧，她一个人，一定不习惯。” “小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顾小西没有看唐小冉的眼睛，她怕她看出来，即使如此，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决心。 第二天，周小毛开着车，两个人奔上了去西藏的旅途。 12月24日平安夜，经过澜沧江，到达东达山山脚，这里是周文离开的地方。顾小西第一次从周文镜头以外看到这片神奇的地方，是这样的沧桑和凝重。 一个人的生命像一座山那么厚重。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上，忽然密云翻滚，天空开始下雪，他们遇到了当地的人，说这里比较危险，建议先回到山脚，等第二天看天气的情况再决定。顾小西坚持要往上走，周小毛不同意，争执了一会儿，顾小西突然让步了，说：“那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吧。” 周小毛答应了，顾小西下了车，一个人站在周小毛视线以外的雪地里，仰望着远处的山顶，那里的雪应该相当厚吧，她想，如果把一个人埋起来，要多久才能被找到呢？会不会久到能和那个人相遇呢？ 她想起情书的最后的情节，博子在雪地里呼唤树的情节，“你好吗？”“我很好”她看了很多遍，每一次都哭了，从来没有一次意外。 自己一直都没有哭，要不要试一下，呼唤杜亚晏的感觉，但是只是心里这样想着，也没有办法做出来的。 她继续往前雪地里走，下着雪，看不清前方的路，但是看不看得清，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走了大概10分钟左右，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也许是周小毛发现她不见了，过了今夜，周小毛应该会通知她家里人关于她的消息，这是他唯一的任务。 忽然她听到了手机的铃声，这里应该是没有信号的啊，但是手机的铃声确实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小西疑惑着，还是费力地从包里掏出了手机贴在耳边，手机里发出嘶嘶的干扰声，听不清楚对方的声音，忽然有一声相当清晰：“小西……” 那是杜亚晏的声音，顾小西可以确定。 “安安吗？安安、安安、安安……”顾小西一遍一遍地问，但是那边终于没有回答，然后剩下了忙音。 手机没有来电显示，不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顾小西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来电存在，或许只是自己做了个梦而已。 “安安，我等你。”顾小西对着电话那边说，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因为很冰，风刮在脸上，很冰，所以感觉到自己的眼泪。 即使是梦，还是梦到杜亚晏的声音，原来自己真的是如此不可救药。如果真是他打来电话，为什么要打电话来呢？ 顾小西想起杜亚晏告诉她的话，从时间的角度来看一个人的存在，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只是在引导着各种事物的存在，一个人的消亡，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消亡，如果能让自己所导存的一些导件有人继续导存下去，不中断他存在的导程，那么，那个人就是存在的。 她决定要等下去，不知道杜亚晏是否还活着，还是要等下去，一天、一月、一年、一生，只要有个时间，她就能等下去，就算他离开了，她也愿意等下去，她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以宇宙有极限为前提，一人的肉体消亡，化作碳素等物质，到了时间的尽头，然后返回来，两个人，总会在途中相遇的，无论多少亿光年，总会相遇的。 所以，不管杜亚晏是否还活着，两个人，总会在相遇的，这就是自己的选择。 现在虽然一点改变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好转，但是，将来一定会好转的，未来会变好的，顾小西从来没有这样自信过，即使是独自一个人，也会一个人好好地等待着将要走近自己的未来。 顾小西回应着周小毛的呼唤声，看着眼前依稀的光亮，仿佛看到了杜亚晏，那个多雨的夏天里，他转过身的一瞬间。 夏天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