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 第1章 《重华》 作者:阴炽盛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上部 楔子 这是一片富饶的土地,他们的皇帝打跑了侵略的蛮族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永远的光明,不会再有战乱,不会再有亲人死去,他们将得到肥沃的土地,去耕耘,然后是收获,健壮的小伙子牵着姑娘的手,地里的水牛上牧童在嬉戏,黄昏下是缕缕的炊烟袅袅. “狗剩,回家吃饭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呼喊,却将卷缩的重华惊醒. 慌忙跑到床边,暗恨自己怎么可以就那样睡了过去,撤换掉母亲头上已然温热的手巾,放入井水里拧干,再次敷上妇人的额头. 床上的妇人大约三十岁年纪,其实却不过二十岁,那满头的白发显的十分突兀,因为不管她是三十也好,二十岁也罢,哪怕是四十岁,五十岁,也不应当白到这种程度,那纯然的颜色,好似从出生就生长一样,其实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妖魔,不是神仙,有人说是因为上辈子愁的太多,所以这辈子才带这前世的愁转了世. 不过重华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自己的母亲只是与狗剩、黑子、大牛的母亲不一样而已,不一样也只是头发,更何况重华的母亲平常外出总是用布将头发包裹起来的,这样一来,就更看不出什么差别了,不对,也许有差别,自己的母亲要比别人的母亲好看的多,重华心中如是想道。 妇人蹙紧眉头悠悠转醒,满是仓茧的手爱怜的抚摸儿子有些蓬乱的头发。 张口却只发出嘶哑的吱呜之声,眼光黯淡下来,又忘了自己已然不能说话,看到儿子担心的小脸,随即露出安抚的笑容,我没事,不必担心,理解到母亲的意思,重华深深的出了口气。 母亲突然病倒,吓坏了年幼的他。 妇人抚摸儿子瘦弱的脸颊,毕竟还是六岁的孩子,如果自己真的去了,应该怎么办啊! 对了,男孩似乎想到什么,赶紧跑到与床相连的土灶旁,掀开锅盖,小心的取出瓷碗盛上,淅淅沥沥的清汤中,只漂浮着为数不多的几片野菜,又拿了炜热的几块地瓜,男孩这才返回床边。 妇人看着乖巧的儿子,心中一阵疼痛,如若不是当初的事,这孩子理应受到最为尊贵的待遇,享受最为奢华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饥餐不饱,着服不暖。 吃了晚饭,待母亲睡下,重华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说是屋子,也不过就是几层茅草,一刮风就要吹去好多,一下雨,他和母亲就只能窝在一角,所以他一点都不喜欢下雨,但如果不下雨的话,地里的庄稼就会渴死,重华犹记得前年的时候因为干旱而不得不忍受的饥饿,母亲说那时候他简直就是一把骨头,是靠着草根才勉强活下来的,不喜欢与必须之间着实让小小的人儿苦恼了一把,到最后索性由着天,反正他也不能让他不下,顶多就是在下雨的隔天逮些田鸡烤来吃,聊做补偿。 把晾晒的薯干收进屋里,储存起来,今年冬天就靠这个渡过了,记得明天去地里把剩下的地瓜收拾一下,趁着天气不错,晒好储存。 这也是让他小小高兴的地方,地瓜收了不少,今年冬天应该可以安然度过,而不用担心粮食不够,会饿死在严冬里。 而且有多余的话,母亲还会把晒好的地瓜干磨成粉,作成地瓜糕给他吃,那甜甜的滋味每每想起就让他口水直流。 孩童的幻想是狭隘的,总是围绕着自身的生活,孩童的幻想也是容易满足的,因为重华的要求在稍微宽松一点的家庭来说,是如此的容易达成。 但重华的此时的幻想却永远成了幻想,不再有饥寒交迫的严冬,也不会再有风刮跑他家屋顶上的茅草,更不会有他所期盼,所等待的地瓜糕。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父亲。”他从不知道母亲会说话,可是现在他宁愿她不要说,那大口大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裳,那温热的温度却是如此的烫人。 重华想把这些红红的东西再塞回母亲的体内,因为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失去这种东西他的母亲会死,死是什么他不清楚,可还是依旧恐惧着,这与生俱来的恐惧险些撕裂了他的心肝。 有人从外面进来,跪在他的脚下。 然后他出了屋子,门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漂亮的大房子,那墙壁上包裹的闪亮物体是他一辈子,甚至连想想也没有的华贵金属,重华被抱到房子里,华美的饰物,宽厚的丝织地毯,柔软的卧座好似云彩一样轻柔,重华小心的抚上那天蓝色的锦缎,村里最美丽的姑娘出嫁的时候曾经有这么一条发带,那是她嫁妆里最宝贵的一样,传说是她的奶奶嫁来这里的时候带来的传家宝,听说这种冰蚕的缎子一根丝就可以让人建一所房子,重华也想要那么一条,母亲的头上总是连朵野花也没有,他相信只要把那种宝贵的带子绑上母亲的头发,母亲一定会高兴的,因为那个出嫁的姑娘就非常的高兴,众人也都盯着她瞧,重华知道那叫羡慕,而他希望这种羡慕发生在自己母亲身上. 突然华美的房子带着他飞了起来,重华来不及惊呼就被前面展翅飞翔的白色马匹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那尖尖的角上镶嵌着无数的碎钻,映着清晨的阳光,耀花了人的眼睛,那踩在白色云朵上轻快的步伐,是那样的皎洁,那样的美丽,周围垂掉的轻纱随风摇拽,轻灵的好似树间的精灵. 重华透过帘纱的缝隙看去,小小的村落就在自己的脚下,包括自己生长了六年的家园,那散落的地瓜干,再也无人会去整理了. 越来越模糊,直至变成了黑点,再也分不出那万千的黑点中到底哪一个是他的家. 无数人跪在他的脚下,分列而出的道路上扑着猩红的地毯,而这抹猩红将他带到他将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面前. 重华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是那么的完美,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和母亲的美完全不同,和村里最漂亮的姑娘的美也不同,他只知道晨间森林里最晶莹的露珠也比不上他的轻盈,黑夜间最耀眼的银月也攀不上他的光辉,他是神一般的存在,山峦聚成他的眉峰,银河泄下才是他的眼睛,重华再也挪不开了目光,只要这样看着他,一直的看着他,一直就这么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大智若愚 “殿下,太子殿下?”焦急的声音换回重华迷离的目光,赶紧收回不觉间所流露的痴迷,暗恼自己怎么又这么不小心,万一被察觉了,自己只怕又要吃一顿排头,这么多年过去,重华早已学会了如何去掩盖。 掩盖那份永远不能喧之于口的贪恋。 “太子对此事有何看法?” 看法?重华顿时下来一头冷汗,暗呼糟糕,刚才他只顾得看人了,至于那人说了什么根本就作了春风过耳,有去无留。 “太子,陛下是问你对此次的疫疾如何看法。”丞相公孙贺赶紧支援。 重华感激的看向姨丈。 不过、看法? “儿臣以为应当派遣御医研制药物,抵抗疫疾。”支吾半天出来一句。 上面立即传来一声冷哼,吓的重华一个哆嗦,他是喜欢自己的父亲,也就是上面那个高高在上的那位没错了,父亲冷着脸的样子也很好看没错,但是,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怕啊! “殿下,您看对蛮族我们是用兵三十万还是用兵八十万?”大将军阳石赶紧出声。 旁边的大司马大司寇赶紧准备,就等着太子说出是用三十万还是个用八十万,不管太子说的是哪个他们都自有一番论调。 “陛下,兵法云,战贵胜贵速而不贵久,行兵千日,每日所费不赀,况八十万大军乎?国库纵然丰裕,但长久以来战争不断,百废待兴正是用钱用粮之际,实不宜多所浪费,况我天朝兵强马壮,区区一个蛮族,三十万已是高看他们了。太子深谋远虑,见事清明,实是陛下之福,百姓之福啊”大司寇草稿打好。 “太子所言甚是,重兵伐战,方显我天朝威仪,蛮族野性之民,未有教化,只有让他们见识到真正的强大,方能杜绝他们侵占野化之心。”大司马思量完毕。 此时尽皆瞄向太子。 “为什么要打仗?”重华出口,战争总是带来太多灾难。 大司寇差点咬掉舌头,大司马成功的当了一回流产孕妇——胎死腹中。 “太子的意思是,战争苦难……”丞相公孙贺赶紧打圆场。 “够了,公孙贺你和大司马一起拟份折子上来,重华藏书阁的书你抄到哪里了?继续抄。”显然皇帝没有想听什么回答。 “是”应下,重华哀叹自己的苦命,又被罚抄书,这十几年下来,藏书阁都快被他抄没了。 “前大皇姑还到我那哭诉,说岳阳侯在外面沾花惹草,又带了个狐狸精回去,说是要让父王下旨把那狐狸精发配边疆去呢,这不儿臣奉了姑姑命令前来请圣旨,还望父王明断。”含笑的声音把刚才的抑郁一扫而空,众人知道这是在逗乐子,见皇帝紧绷的脸终于松了那么几分,不由同同出了一口长气。 “是吗?”噙着唇边一抹笑意,仲骆看向自己的三儿子,不能怪他偏爱三子,实在是重华太过驽钝,又是太子,这怎么能让他不忧心,可这么多年下来,看向那边又不知神游到何处的重华,无奈的叹口气,随即又是一股怒气升腾,怎么就半点长进也没有。 第2章 “重华,此事你如何看?” 一听皇上竟然直乎太子名讳,丞相等人都不由提上一口气,这是皇上发怒的前兆啊,惶惶看向回神的太子,就怕他又没听清。 这次重华倒是听清了,不过却有些作难,这大皇姑父,拈花惹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不定现在那狐狸精就换了一个人了,这发配边疆的圣旨是断断不能给的,但如果大皇姑知道是自己不让父皇下旨,那接下来几天自己的耳朵…… 重华不敢想像,上次不过不小心把皇姑的簪子碰掉了,就整整被荼毒了七天,这次还不在他耳边唠叨上半个月,这朝中上下哪个不知道大皇姑的醋坛子是万万打不得的。 “太子,你说这旨当不当下?” 重华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父皇前些日子让儿臣专心治理盐道,这天下的盐自然是归儿臣管的,至于吃醋的事,不在儿臣职责范围内。” 小心翼翼的偷瞄上面人的脸色。 见皇帝面色阴晴不定,公孙贺顶着高气压说道:“太子大智若愚,此等闺中儿戏,自不当拿到这大殿上来说的。” “好一个大智若愚。”说罢仲骆哈哈大笑起来,拂袖而去,众人无不出了一把冷汗。 不舍的看着走远的背影,重华收回失望的目光,才要离开就被姨丈公孙贺一把拉住,带往一旁。 “殿下陛下生辰快到了,你可有所准备?” 大将军阳石也跟了过来,重华对阳石也是十分敬重的,阳石是舅舅在世时的好友,同时也是姨丈公孙贺的女婿,说起来也算自己的妹夫. “丞相、将军不必担心,重华已经准备好了。”这话他们是年年问,真不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难道自己这个作儿子的还不知道给自己的父亲送什么生日礼物不成? 重华苦笑,何况在他心里,那人何止只是父亲。 一听这话,公孙贺和阳石更是担心不已,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让重华打消这个念头,重新准备寿礼,人就已经远了。 堂堂太子在大殿上奔跑,这成何体统?明天又免不了要被御使奏上一本了,公孙贺摇头苦笑。 “你说——太子该不会还要送那个吧。” “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不是那个还有什么。”摇头叹气,罢罢罢,没什么脾气的太子,偏偏在这件事上这么执著,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重华拽住垂在自己耳侧的飘带,一路往御花园奔去,侍卫太监在身后跪了一路,“太子万安”从大殿一直响到上林苑,不过重华哪有时间理会这些,刚才被姨丈拦住,不知道还来不来及。 众人起身,那万安的身影早就转过了几座长廊,这么多年下来,众人早已见怪不怪,虽然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每回大朝之后,太子都要这么跑上一回,要真是赶的话,让人抬了轿子岂不是更好,哪用的象现在这样每三天就被御使参一次大不敬?(注释一:大朝是指在大殿招揽群臣商议国事,无特殊情况时三天一次,与小朝对应,小朝是指除大朝外的每一天君王召集骨干之臣、近臣,进行管理国家事务的会议,一般在议事殿进行,当然皇帝有选择地点的权利。注释二:大不敬,凡是在殿前、御前一切有碍观瞻的举动都可以算作大不敬,例如掏鼻孔、抓屁股、抠脚趾,也有衣衫不整,不修边幅,不洗澡发臭等等,大不敬可大可小,大了把你拖出去砍了也平常,小了也就是扣些俸禄了事,当然皇帝要是不批的话,那什么处罚也不会有,只当御使浪费纸张就是。) 不过皇帝道是从来没批过,既然皇上都没说什么了,他一个小小奴才自然也不敢乱嚼舌根。 太子,太子是储君,也就是未来的皇帝,将来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丞相是太子的姨丈,大将军是太子的表妹夫,大司马是太子外公生前的旧部,大司寇与太子舅父是换盏之交,太子是皇后所生的嫡长子,皇后的父亲也就是老国丈那和先帝是过命的交情,祖上更是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大功臣,太子的舅舅,皇后的哥哥那是勇猛善战,虽然英年早逝可那功勋,那战绩,军中的威信无人可比,现在的大将军以前就是太子舅父的心腹手下,而且听说皇上当年可是和国舅无话不谈,这青氏一门之显赫可谓是绝无仅有,就连皇上最宠爱的妃子魏娘娘也不敢太过得罪太子。 重华跨过几条横拦,周围的人无不瞠大眼睛,这、这是平常稳重得体的太子殿下吗?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重华想起可以从这里穿过去快些到达,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去,好在栏子不高,倒也没摔着,匆匆穿过玫瑰丛,总算来的及看见一个华贵的身影在众人拥簇下转过亭廊然后跨上九曲白玉桥,渐渐走远,止不住贪恋的目光,可就是把这湖边千万的柳枝柔丝打了节,也断是留不住的,掩盖下失望的眸色,这一来又有两天见不到了。 能参加小朝就好了,那自己就可以天天看见父皇了,重华如是想道。 “呕呕……”一阵干呕声从太子宫中传出。 重华趴在栏杆上怎么也止不住,腹内呕吐的欲望。 大将军阳石一进来看见的便是如此场景,这是怎么了?赶紧急步上前,看到重华手中少了一小角的白色糕点,霎时满脸写满无奈。 “明知道吃不得这东西怎么还偏要和自己过不去。”端过侍者送上来的香茗,递到重华手中,在于阳石来说重华除了是自己的后辈,也更是自己的储君,关爱却决不能犯上,能教训太子的只有皇上,连贵妃都没有资格。 “很好吃的。”重华无奈的笑笑,略有些可惜的看着手中山药磨粉做出的糕点,和母亲那时做的一样,记忆中清淡的甜味,绵延而又无尽。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阳石伸手夺过重华手中的糕点,丢在一旁。 重华略微无奈的看着阳石的举动,这么丢了多可惜,拿给别人也是好的。 “我明明很想吃”重华不甘心的小声说道。 “对了”阳石猛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拽起重华,拖了就走。 “太子,快跟我去校场,有好东西……” 有时候重华真的很怀疑阳石的年龄,明明跟自己的舅舅有的拼,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虽然说自己舅舅的年龄也不算大的说。 掐指算算,自己的父亲也不过才过三十,对于寿命绵长的仙族来说实在算不上年长,有时候重华会希望自己是人族,那么也许可以早些摆脱这一世无法喧之于口的感情,他不敢想像接下来的三百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将要怎样度过,他害怕不小心被人发现后会带来的可怕后果,更害怕失去那人之后将要独自度过的漫长岁月。 一路被拖到校场,重华被兴奋的阳石带到人群的中央。 重华这才知道阳石口中所说的好东西所指为何。 云生兽? 重华脑中立即出现藏书阁里被他抄录的某本书里的一段记载。 云生兽又名风生兽,《抱朴子?仙药篇》中有相关记载,其豹身蛇尾,张翼能飞,凶猛异常,平时却只有狸猫大小,火烧不死,利器刺而不伤,典型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有拿木锤狠砸后脑千余下才会死,可即使当时死了,只要风进入它的嘴巴,瞬间就能立即复活,只有拿石头上的菖蒲堵住他的口鼻,才能真正死去,好生麻烦。 提到云生兽,人们更在乎的可能是另外一条,只要把云生兽的脑髓配与冰菊共饮就可得寿五百年。 “太子,可别小看这丁点大的小东西,逮到它可真是折损了不少人。”阳石既是兴奋又是感叹。 这云生兽生性狡诈,又凶猛异常,再加上总是深藏不毛之地,要逮到它可说是机缘参半。 “大将军的意思不会是要……”要敲了脑髓来喝吧,重华毛骨悚然。 那云生兽突然有了动静,瞬间从狸猫状态突变成豹身蛇尾,骨翼张开,遮天蔽日。 阳石一惊,赶紧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重华闪到一边,拔出手中利剑挡在重华身前,“保护太子。”大喝出声,众人立即把重华团团围在中间。 那兽脖子上依旧拴着捆仙锁,左右挣扎,身形乎大乎小,可就是无法摆脱,周围的树木建筑被其扫的一片狼藉,众人眼见着破坏逐步扩散,可就是无法靠近,只能等到云生兽力竭的时候才好行动,不过——此兽天生神力,只怕这一等…… 重华看看脚边的捆仙锁的另一头,这捆仙锁是天地初时历练出的宝物,能伸能缩,就是神仙也休想挣脱的意思。 重华看看不断哀鸣的野兽,再看看手中的宝剑,不知道砍不砍的断? 不管了,难道还真让人砸了它的脑浆来喝不成? 重华一抿唇,抽出腰间宝剑,平常用来装饰就已经够重的了,没想到它拿起来更重,勉强举过头,一剑朝脚边的捆仙锁斩去。 “铿锵”一声,竟断如金属,重华呆呆的看着手中宝剑,果然还是轩辕剑比较厉害,竟然连捆仙锁也能斩断。 与此同时,那边也是一声砰然巨响,只见那云生兽往斜上方直飞出去,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就此没了动静。 众人惊讶,久久不能言语。 刚才重华斩断捆仙锁的时候那云生兽挣扎的正紧,绳子一绷,再一断,这一惯力作用下来,可想而知效果如何,云生兽用来挣扎的力气,全数回到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是天意如此还是——造化弄人。 那云生兽本来就是强弩之末,现被重华这么无心一整,爬不起来也是正常。 第3章 阳石看着被提回来的狸猫样的云生兽,结结巴巴的冲重华说道 “太子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话还没说全,那边又有了动静,被倒提的云生兽,挣扎的挣开眼睛,突然给了提溜着自己的人一爪子,在空中一个华丽转身直朝重华扑去。 打入冷宫 重华下意识的去接,只见那猫儿样的小东西,先是在重华身上噌噌,然后吭哧就咬上了重华白皙的手指。 重华下意识的就要把它抛到地上,却是怎么也甩不掉,只能用一根手指拎着那云生兽在空中荡秋千。 默默的吞下疼痛的泪水,呜,一定咬破了。 “恭喜太子殿下收服云生神兽。”妖兽与神兽的区别原来只在于此。 不过这不是重华要关心的,他关心的是这只类似猫的云生兽什么时候才会放开自己可怜的手指,契约之血的话,一滴就够了吧。 偌大的校场上一片狼藉,一个少年站在层层向他跪拜的人的中央,苦恼非常。 待重华走远,阳石看着蓝天白云上那悠悠而行的华贵马车,喃喃问道:“那真的是云生兽没错?” “好像应该是吧。”周围的人不确定。 云生兽凶猛异常,狡诈非凡,怎么这么简单就认了主呢? “对了大人,那捆仙锁怎么办?” “啊”阳石猛一拍额头,将那断了一节的绳子,提在手中,还好还能用,只是短了一节将就将就也就是了,不错好绳子,给面子,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向皇帝交代呢。 只是——剩下的那一节,唯有毁尸灭迹方为上策,不过这绳子好像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那种,他手中可没有什么轩辕神剑之类的上古神器,这可如何是好? “埋了,埋的越深越好。”一死万事休,不过也就一个埋字,人这样,绳子也没例外。 重华回到东宫还没来的及下马车就被报,太仆公孙傲之被压入天牢,皇上大发雷霆要将人砍了。 赶紧又上了马车,直奔议事殿而去,无奈皇帝早就回了寝宫,只好又匆匆赶到寝宫。 正见姨丈公孙贺被拦在寝宫之外。 太仆公孙傲之是姨丈公孙贺的儿子,当年祸乱已然让他失去了一个儿子,所以公孙傲之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这表兄也是糊涂,竟然挪用军饷,还是百万之数,说实在的重华都没把握皇帝会放了他,不过—— 姨丈对自己多所照顾,自己怎又能袖手旁观? “孤要面见父皇。”门前守卫丝毫不动。 “太子殿下,这、皇上说了谁都不见,尤其是太子殿下您,奴才看您还是先回去,等皇上气消了,再来才好。”伺候仲骆的总管太监眼见重华到了,赶紧跑过来。 叹口气,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旦是那人下了旨,哪还有收回的余地,罢罢罢,他是自己的父亲,又是自己所倾慕的人,跪跪也不算吃亏,反正平常也没少跪过,这次也就是跪的时间长点而已。 思罢就跪到公孙贺一步之前,现下的自己也只有期望自己的父皇能怜惜一下自己的儿子了。 “太子这万万使不得。”公孙贺见重华下跪,两行老泪就下了来,为何说泪横流,重华方今才真切有些感触,眼枯,纹深,不是横流还是什么,什么时候姨丈已经这么老了? 这个世界就这样不好,寿命长,偏又成年早,就比如说自己的父皇,父皇出生的时候,当时的皇子差不多都老死了,这才有了他的皇位,天上掉下来的皇位。 重华不禁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是嫡长子,父皇十四岁的时候就有了他,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生不能同时了。 父皇今年三十三,自己今年十九,就差十四岁不算大距离,阳石和自己那小表妹差的就比这多的多,而且在仙族来说,夫妻之间差个五六十岁实数平常,差个一二百岁顶多就是冠个老牛吃嫩草的名,不过重华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都是老牛吃嫩草,而不是嫩草吃老牛,或者小牛吃老草?(看到米,这就是攻滴潜质,现在还八杆子打不着泥,就已经开始思考谁吃谁了,摸摸,重重加油。) 到晚间天突然阴密起来,呼啸的风掠过华美的庭院,草翻滚如波浪,花摇拽似仙姿,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天还真是说变就变。 天有不测风云,还真和现下的人有旦夕祸福对上了。 不一时,大雨哗然而落,早有见机的在自己上方撑了仪仗,更有见机的取了绫罗把自己周围漫来的雨水吸走,断不敢让他跪在湿泞的地上,断不敢让一滴雨水撒到他身上。 子夜,这雨还是下的急,虽说上有遮盖,下边的水也淹不过来,可夜深的寒气,雨重的潮气如何挡的住呢? 看着身边的人忙作一团将昏倒的公孙贺抬走,重华叹气。 挥手示意他们将头上的仪仗去掉,苦肉计就要有苦肉计的样子,这么饱暖,还叫什么苦肉计。 众人犹豫,但终还是不敢违抗储君的命令,只那太监总管多德时不时的来劝慰几番。 重华自然是不会听他劝说离开的,这时离开前功尽废倒还是小,就怕公孙傲之唯一得来的生机就这么断了。 祸乱,正是自己出生那一年,母亲带自己逃离天都躲过一劫,当时舅舅外公尽皆去世,父皇仲骆更是远征边疆,公孙贺当时还是太仆,他的大儿子公孙无极因妻子涉嫌参与祸乱,而被连诛,当时砍的砍杀的杀究竟死了多少人已无人想去细究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在身上凉飕飕的寒,粘在身上的衣服更是沉重,看着汇聚成小流的雨水从身边趟过,重华只是想着里面的那人是否已经安睡了。 如此近的距离只隔了一道门,他就在里面,自己就在外面,想到这里心里不觉泛出丝丝甜蜜,就是这么跪着,能呆在这里也是好的。 “太子殿下您这是何苦呢,您的心思陛下已经知道了,您就先回去听个信也好啊。” 见重华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多德只能跺脚叹气,进了殿门,往上面回报。 这皇帝也是,就是出去安慰几句也是好的,毕竟是自己亲骨肉较什么劲,当然这话也只是在肚中打几个滚,真说出来,他还不嫌自己命长。 “启禀陛下,太子依然不肯离开。” “哼”仲骆重重的把奏折拍到桌上“不必理会他。”言罢走进内宫。 多德赶忙跟上去伺候。 天家无情原也是如此的。 换了谁家忍心如此苛待亲子,或许换了三皇子在外面会好些,毕竟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所生下的最贴心得宠的皇子。 雨停了,天亮了,眼前雕花漆木的描金大门还是没有打开的意思。 父皇啊父皇,您难道连小朝也不去了吗? 在雨里跪了大半夜的重华,心里有些泛酸,要是外面跪的是三皇帝,父皇一定舍不得他跪这么久,看来自己还有的跪了,叹口气,继续忍饥挨饿,还好小时候已经历练出来了奇qisuu.书,现在也没那么难受。 破草棚子禁不起大雨,只不过当时自己是在母亲怀里,现在却是跪在父亲门外罢了。 看着触手可及的云朵,重华想,也许有一天自己会离开也说不定,在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不过似乎这个时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可谓遥遥无期。 一直就这么跪着,中午下朝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见的人,不过却不是从面前的描金大门里出来,而是——从后面? 重华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这熏宵殿中当不止一个门才是,也就是说自己的父皇刚小朝回来,也就是说公孙傲之有可能已经被斩了,也就是说自己在这里算是白跪了? 仲骆从重华面前走过,毫无停留,回神的重华只来得及看见一副裙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重华收回忍不住追逐的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多德。 “今早上皇上下了旨意,说要丞相将功赎罪,只要逮捕了简世昌就免了太仆的死罪。” 简世昌? 重华记起这号人物来,此人武功高强,朝廷追捕多年的——大侠?钦命要犯? 重华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简世昌,他行侠仗义专杀贪官污吏,有不少朝廷大员葬命他手,说起来算是个侠士,但是朝廷大员是他这么想杀就杀的,先不说朝廷恐慌,一方政务荒废,政令行使不通,就他目无法纪,善自杀人放火,洗劫钱财,也断是国法不容的。 “殿下,陛下要您在太子宫中面壁思过,没有传召不得离开半步。” 太子被皇帝软禁东宫,消息传出去以后,自然少不了人打探,这日正巧是皇帝的寿辰,但那太子宫中却是人仰马翻。 只见一阵浓烟从太子宫中团团而出,重华看着眼前的炉灶,晕晕乎乎的怎么瞧都是两个影,头重脚轻的一阵忙活,总算没把糕点撒了。 再怎么受过苦,也被这十几年的娇生惯养磨尽了,重华苦笑,什么时候自己也这么娇贵了,不过是淋了一场不算大也不算急的雨而已,就这么病倒了,还一病这么多时日,险些连父亲的寿筵也错过了,这怎么可以. 小心的将笼中白生生的糕点取出,重华忍住重重头痛,往大殿急赶而去,糟糕,误了时辰自己少不得又是一通罚. 且说这边重华急匆匆往大殿赶,那边也是火急火燎的张望,这太子怎么还不来,待会太子要第一个献寿礼,这难道还要让皇上等不成? 公孙贺急的团团转,现在可不比平常,断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第4章 “太子还没到?”仲骆不满,群臣贺齐,周围更是座的满当当的,惟独太子的位置空着,偏偏又是除了皇帝最显眼的位置,万千人的眼珠子都盯着呢,怎不扎眼。 这一步错,可是步步错。 “陛下时辰还未到。”御使苏戚小心言道。“想是太子殿下因事而耽搁了。” 哼,有什么比自己父亲的寿筵更大的,何况自己派给他的事也没见他哪一件上心过,不过往常的寿筵数他来的最早,难道说是为了上次的事情,不敢见自己?仲骆思虑。 “是啊,父皇,儿臣听说大皇兄最近得了件宝贝,估计正琢磨着怎么献给父皇作寿礼呢。”三皇子重勉出腔。 “哦?什么宝贝,要到现在还琢磨,莫不是不想送?”仲骆也来了兴趣,玩笑的说道。 “父皇说哪里话,作儿子的哪个不想把最好的献给父皇?儿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皇兄要送的那东西怎现做才好。”三皇子重勉言笑浅浅,众人都说三皇子长的最像皇上,这话一点都没错,那眉目之间俨然就是仲骆当年的样子,只可惜终究还是少了那几分气度。 “勉儿,你又给父皇绕弯子。”仲骆也不与儿子多计较,只是端了酒樽轻啜,他也真的有些好奇自己的大儿子,会给自己送什么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换过寿礼,这次难不成是换了样吃食不成? 这时旁边的魏妃依了上来,巧笑倩兮为仲骆满上酒,那绝色的姿态,就是过了这么多年也无人可以抹煞这抹靓丽,无疑这个女人是很美的,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可在仲骆眼里女人再美也不过是个消遣的玩物,就是自己的那些儿子也不过是这个国家的需要。 凤眸微微眯起,看着这济济一堂的臣子,嫔妃,皇子,公主,有什么是他真的需要的吗? 或许他们被皇帝,被天国被所有人需要,但不会是他——仲骆。 现在还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吗?好久都没有听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十四岁登基,立后,然后南征北讨,现在他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句话,所有人对他听命而行,他不是人而是神,活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现在,以后,乃至更久,他都将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者,唯一的天。 “三皇子不肯说,可不代表别人不知道。”魏妃眼光流转,说不出的魅惑。 仲骆一笑将人揽入怀中,皇帝风流,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况且对于帝王,薄情、寡情、多情还不是家常便饭,只要不是痴情什么都好说。 “那爱妃是知道什么的了?”仲骆一手探入魏妃群底。 魏妃娇笑这闪躲“皇上放开臣妾,臣妾就告诉皇上。” 本是调笑的言语,没想到皇帝真的把她放开,魏妃有些呆楞,还好一下就被故意做出的柔媚掩盖了下去。 “太子得了云生兽皇上可知道?” 云生兽?大殿立即喧哗了起来。 得到云生兽可说是得到了五百年的寿命啊! “云生兽?你们倒也是费了不少功夫。”仲骆没想到会是云生兽,虽然他不怎么相信古书中的记载,但这云生兽凶猛难得也是珍奇的。 不过仲骆可不认为那云生兽是重华找来的东西,先不说制服不制服的了,就是那云生兽出没的地点,重华就是断不会去的。所以这后一句是对着公孙贺及阳石说的。 “太子殿下到。” 重华匆匆赶来,快步入殿,只感觉众人怎么全盯着他?虽然往年也是这样,可感觉就是不一样。 “太子来了。” “那就是太子?” “听说先皇后面容平常,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其实重华长的并不错,只不过皇室俊美的人太多了,尤其是美人加美人的遗传,那基因优良到老天都眼红,所以这么代代下来,除非先天不良,否则一个个都人模人样的。 重华往众多皇子里一搁,就真的是容貌平常,将就能看了。 这就是对比的艺术,适用于各个领域,甚至是这万千世界不多的共同定律之一。 重华自打一进来,目光就全在仲骆身上了,这么多年了,他甚至连一点变化也没有,依旧隐于琉珠之后,依旧山水纵横,依旧完美的让人想扑灭他周身的光辉。 重华原本以为,既然是父子,自己当更亲近他的,此时才发现,他们中间最没有变化的就是距离,一步却也是天涯一般。 看着依偎在仲骆身上的女人,重华的神色转为暗淡,美丽的女人,他不讨厌,不过美丽的女人贴在仲骆身上,就着实喜欢不起来了,尤其是这美丽的女人还很多。 重华接到司仪的提示,赶紧上前将早就捧在手里的雕锦漆盒奉了上去,依旧像往常一样的期望着这次有不同于往常的结果。 从六岁开始,这糕点他就年年送,可没一回父皇会品尝,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送他地瓜糕,明明珠宝珍物罗列满屋,明明每年公孙贺和阳石等人都会给自己看一些希奇的东西,他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无非想他换样礼物,博取皇上欢心。 仲骆的脸色沉下来,又是这东西,他送的不烦,他看的都烦了,还以为他长进了,看来还是老样子,仲骆越想越气,一掌拍在御案上,震的杯盏倾斜。 重华也是吓了好大一跳,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仲骆挥手示意内侍将太子的寿礼接过一边,心中还是烦闷难当,重华本就重病在床,勉强爬起来做了这地瓜糕,又急急赶到这里,刚才又被仲骆一惊,现在头更是疼了,眼前乎明乎暗的明灭不定,脚下像踩了棉花一般,云里雾里,手中一个没持平白色的糕点就罗了一地。 直到内侍跪在地上大喊饶命,重华才回了几分清醒,还没来的及将辛苦了半天的糕点拾起,上面就传来了魏妃柔媚的声音。 “陛下,臣妾听说太子殿下每回吃此物就会呕吐不止……” 重华的耳中轰鸣不断,实在是再也听不清什么,只隐约间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狗跑了过来,在他的糕点上嗅嗅又跑了开。 伴驾的梅妃骇白了脸色,赶紧把跑出去的女儿拉了回来,心中惊的两泪涟涟,闯大祸了。 重华认出那是七妹重奁,而此时重奁怀中的小狗已然没了踪影。 上面又是雷霆震怒,好似听到什么狗也不吃的言语,重华勉力支撑着身体不会倒下,当晕眩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一句无情的命令,如此的清清楚楚,确确凿凿,想装作没听到都难。 “将太子给朕关到冷宫里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看来这次父皇是真的气糊涂了,自己是太子又不是嫔妃,关到冷宫里算什么事啊! 看着盛怒而去的身影,不去理会公孙贺和阳石等人的安慰,只想多看几眼,又有一段日子见不到了。 重华是被抬着进冷宫的,虽说是冷宫,但在他到之前已经彻头彻尾的打扫过了,该用的没用的一样也不少,重华险些以为他们把太子宫整个搬过来了。 坐在锦玉床榻上,重华脑中回响刚才听到对话。 “你听说没有,前日个梅妃被赐死了” “怎么没听说,好象小公主马上也要被嫁到蛮族去” “可不是,天威难测啊”兔死狐悲。 重华看着窗外将谢的桃花,没想到父王的怒气全被那母女俩承担了。 连亲生骨肉也无半点怜惜,到底有什么是你在乎的啊,我的父亲。 怎么办,即使知道自己以后的下场可能比梅妃和重奁还不如,可自己依然还是无法不去喜欢他,这该如何是好。 父亲啊父亲你又知道不知道,即使你要的是我的命,重华也会毫不犹豫的献上去啊! 淮南变故 君是残花逐水流 我伴君走过桥头 君行渐远出墙去 满袖锒铛莫可留 春末送行渐远,烦闷难当,言不能言,故留此诗,聊慰于怀。 重华放下笔,看着墙外的白云青空,已经被禁了半月有余了,父皇出宫怎么还不回来? “太子、太子殿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重华看着气喘吁吁的公孙贺,开口问道。 “参见太子殿下”礼数不可废。 “先坐吧”示意内侍奉茶,重华把案上的画一卷,交给旁边的人保管起来。 “太子……”公孙贺哪里还顾得喝茶,如此大事,万一——万一什么他已然不敢想了。 “父皇出事了?”重华颓然坐倒椅中,晴天霹雳。 “是,皇上此次出巡,正过淮南,没想到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水就这样爆发,现算来皇上已经失踪十日有余,只怕……” “怎么现在才报上来?”勉强镇定心神,这时候断断不是心乱的时候。 “皇上失踪随行侍从遍寻不到,不敢声张……” “不赶声张,他就不怕营救不及?”重华火冒三丈,什么狗屁理由,还不是怕上面知道了受罚,想找到皇上戴罪立功,免下死罪。 “混账,一群混账”重华气急,不敢想像万一那人真的出了什么事,会如何。 “搜寻结果如何?” “打捞多日不见痕迹,怕……”怕已经被冲远了。 生死未卜,生机渺茫,重华不信,就是这全天下的人都死了也断没可能死的是那个人。 “我亲自带人去寻。” “那怎么行,皇上生死未卜,太子理应监国,万一皇上……” “不会有什么万一,就是人都死了死的也断不会是他,朝里就有劳丞相了,我这就出发。” 第5章 “殿下,万万不可” “此时时机紧张,断不是离开王都的时候啊!万一出什么乱子……”皇帝生死不明,正是改朝换代的时机。 “姨丈,父皇断断不会死,所以姨丈只需要为父皇守着那个位子就可以了,记住是为父皇而不是我重华。”重华打断公孙贺接下来要说的话,确实他可以直接蹬上皇位,控制大权,确实他可以至父皇生死于不顾,甚至可以下令暗杀,可…… 就是剐了他,他也断断不会伤害那人一星一点,就是剖去双目,他也不能对父皇的失踪不闻不问。 “臣,明白了”公孙贺从来没有见过太子这个样子“三皇子及魏妃那里……” “以太子名义直接软禁宫中,不要让人知道我已经不在宫里了。” 现在也只有这么办了,虽然会引起恐慌,可也是最有用的手段之一。 “是,老臣等着太子与皇上归朝。” “有劳丞相了” 昼夜赶下淮南,重华看着遍地的尸体,连哭的心都有了,虽然信誓旦旦的说父皇没有死,虽然故作冷静的软禁了三弟和父王的宠妃,可这一切…… 重华害怕,害怕在这一堆浮肿甚至散发着恶臭的尸体里发现他最想见到的身影。 忙着赈灾,又要日夜不停的搜寻皇帝的身影,一闭上眼,重华似乎就能看到,仲骆在呻吟着求取援助。 不停的翻找尸体,松一口气的同时更是心焦的等待。 不顾反对的停止对于尸体的大量掩埋,重华派出所有人手,去其中翻找,还能救活的送去临时搭建的医馆,彻底死掉的,实行火化,以防疫病传播,本来就地掩埋是最好、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可是重华害怕,水里打捞不到,那么证明父皇很可能已经被冲上了岸,在这万千尸体中,他害怕他的父皇就在其中,不能潦草的埋掉,不能允许任何差错出生。 人力毕竟有限,重华站在高山上看着被洪水侵蚀的不成样子的土地,看着依旧密密麻麻散乱各方的尸体,难民。 赈灾的款项还没有下来,现在的灾民只能靠着树皮生存,草药等大批药物极度紧缺。 “太子,是否派人回京,请丞相速速拨下赈灾款项,或者直接从两淮粮仓调取粮食与灾民?” 手下焦急的声音,重华不是没听到,可是事后赈灾是朝廷历来的规矩,等过一阵子,树皮吃的差不多了,甚至连孩子都吃的差不多了,人死的也差不多了,粮草才会下来,一来可以显现朝廷爱民如子,二来这时的粮食已经足够这些人生存下去,如果真从一开始就赈济的话,这里人只怕一个也活不下来,喂养十成人,和喂养死了九成之后剩下的一成人,总是有差别的。 重华不愿去细思中间的过程,虽然残忍到极度,却也是最为理智的做法。 不由想起少时的那场旱灾,是母亲带自己躲进深山里才勉强活下来的,饿疯了的人比任何野兽都可怕。 压住不断抽痛的额部,几日的不眠不休使重华的身体更加糟糕。 “走吧……啊……”因为降雨而松弛的泥土,根本禁不住重华的重量。 “太子”旁边的侍卫只来的急抓住重华的一片衣角。 “快,快禀报丞相大人,你们跟着我下去”护卫不周是死罪,再说太子要是出了什么差池,要他们怎么去面对死去时将太子托付于他们的青将军。 皇后已经去了,要是连太子也保护不了,他们已无颜活在世上。 要说重华会感激老天什么话,那就是老天让他从山上掉下去,如果说重华真的感激老天什么的话,那就是老天让掉下去的他,见到活生生的他。 “吃饭了”喜滋滋的端了炖的生烂的老玉米山药粥进屋,这山间的小小村落也算幸运,因为背后那座实在不怎么高的山而幸免于洪水之中,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命硬的很轻易死不了,估计当初脱离洪水,仲骆就一直往高的地方走,因为不小心伤到眼睛才这么不小心的掉下来摔折了腿。 都说自己的父亲是天子,果然老天很照顾,就是掉也掉一个不缺吃的的地方,要不然万一被人炖成人肉粥那就不好玩了。 如果说双目不能视和腿折到几乎半身瘫痪,叫老天照顾的话,那眼前这个红光满面,走到哪里都有一阵春风拂过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要说老天瞎眼。 从那么高的山上滚下来,竟然就擦破了点皮,刚昏迷了不到一刻钟就被上山砍柴的樵夫救了下来,因为略通医术,全村把他当神仙供着,更因为是唯一会医术的,所以床上的那个病号可说是认他摆布,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而因为眼睛上全缠了布,在确定老子一定看不见儿子的情况下,重华的动作更是大胆。 洗澡一起洗,方便照顾,睡觉一起睡,节省空间,吃饭一起吃,担心病人食物过敏,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锅贴,看他这个大夫多么对病人负责。 将青菜搭配好送到仲骆口旁,见人乖乖的吃下去,重华就感觉幸福无比,比任何情况都要接近的距离,让他有终于可以在一起的幻觉,是阿!只是幻觉,等眼前这人眼睛好的时候,自己的梦也就碎了。 抓住仲骆的手,紧紧攥住,即使再舍不得,重华终究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把他留在这里。 “作什么?”冷冰冰的声音,也许是身受重伤的原因,仲骆比任何时候都警惕。 “把脉” “把脉要把手心?” “本神医自创的”死鸭子嘴硬。 仲骆冷哼一声,要不是眼前这个人目前对自己有用,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剑杀了他,他当真以为目盲腿折的自己就没有半点攻击力? 要取他的性命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重华看着眼前锅中滚沸的水,那一层层上窜的气泡早不知道把他的心思勾到哪里去了,痴痴傻傻的笑着,尽管在别人看来好像是他拿了热脸去贴了仲骆的冷屁股,事实好像确实如此,但他们哪里知道,即使是远远的看着那个人他都会觉的幸福无比,现在能为他做饭、洗衣、铺床、叠被,他乐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从没想过可以和父亲如此接近的重华,不时泛出的傻笑声,通通传入屋中人的耳朵,茅草加泥土的墙壁,你如何期望他能有隔音的效果? “我给你换药。”重华吃力的把水桶抬进屋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真是没用呢。 重华苦笑,有一天如果自己不是太子了,怕是连地也不会种,要活活饿死的。 打消无聊的想法,就是以后不是太子,他也是亲王,就是再倒霉被贬为庶人,也一定不会连几两银子也没有的,少说也是个小富。 将水对好,重华来到床边将仲骆抱到凳子上坐好,伸手开始脱仲骆身上的衣服。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重华的手指还是止不住有些颤抖,看着眼前这个双眼缠着纱布的男人,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重华深吸口气,镇定下心神,专心脱衣服。 匀称健壮却不失美感的身体,重华摸摸那紧实的小腹,再瞅瞅自己的,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白斩鸡,软趴趴的,不行找个时间要好好锻炼一下。 “你不是要上药?” 仲骆冷冷的声音,蓦然把重华击了回来,赶紧收回不知到什么时候开始往下滑的爪子,重华笑的尴尬,因为事前服食了可以改变声音的药物,所以重华并不担心仲骆会认出自己。 一边解着仲骆腿上的夹板,重华一边嘀咕。 当初还说自己不务正业,学什么医术,现在知道有用了吧,要不是自己会医术,你这腿谁来看。 “你说什么?”仲骆蹙眉,随即警告道“好好医治,不要作多余的事。” “你不是应当感激我吗?我好歹救了你。”重华有些郁闷,戏文里这时候被救的都应该以身相许了。 “呵,难道还要我以身相许不成?” 一击正中,吓的重华手下一个不稳,差点把药罐子打了。 “怎么会,我是医者,不求回报,不求回报。”重华摸摸鼻子,还以为说露嘴了呢。 仲骆眉头蹙的更紧,随即颇为无奈的微叹口气,一般人应当先说他的性别吧。 认真检查了仲骆的腿部,骨头已经矫正,再过个十天半月就没事了,说来也该庆幸他们是仙族而不是人族,要不然只怕要躺上半年才能下床也说不定。 这个世界上,仙族与人族是共存的,因为当初仙族子嗣稀少不得不与人族通婚,所以现在平常的仙族有的只比人族多几成寿命,而血统越纯的仙族寿命越长,甚至可以使用各种法器,而人族是绝对不行的。 而这个世界上,最纯正的仙族血脉就是皇家了,也正因为如此天朝才为他李家所统治。 随后重华把仲骆从上到下彻底剥个干净,小心洗刷起来,那健康的皮肤上细小的伤口淋漓满布,看的重华一阵心疼。 温热的水滑过肌肤,带起一层雾气,天气渐近暑,已不若先前春寒料峭,可也不能在外停留太久。 收起心猿意马的心思,重华吸吸鼻子以防鼻血掉落,打算等一会上药的时候再好好欣赏。 将药草的汁液小心清去,重华这才将仲骆搬回床上,伸手拉过薄被,不小心用力过大,把仲骆整个上身全埋在了被里。 重华霎时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吧嗒吧嗒的鼻血就这么下了来。 仲骆趴在床上,上半身隐于被中,大腿还有挺翘的窄臀全数露在外面,因为下肢不能动弹,那无助的感觉,简直就像在呼唤着人的怜爱…… 好不容易强忍着失血过多的晕眩,帮仲骆上完药,重华已经虚脱了,倒在仲骆身旁沉沉睡去,两手还不甘心的扒在人家身上. 是夜,仲骆突然坐起身来,倾听一会周围的动静,确认重华已经睡熟,但还是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小心的把纱布取下,朦胧的张开眼睛,如果重华此时醒来,会非常惊奇的发现他的病号的伤其实早就好了,他还是太低估仙族的愈合之力了. “进来” “参见主上” “朝中如何?” 第6章 将重华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仲骆微不可察觉的蹙眉. “太子已将魏妃娘娘和三皇子以及八皇子软禁.”八皇子是魏妃的儿子,公孙贺软禁的时候怕有变数,索性将其与其母妃一起关了起来. “这么说现在朝政掌控在太子手里?”仲骆眉头深琐,早就料到自己一旦出事,朝中太子一派绝对不会安生,没想到已经到了谋反的地步,还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最是无情帝王家,王家最是无情份啊! “是。”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说” “属下等找寻主上的时候,发现有太子的人也在搜寻陛下下落。” “下去吧。” “属下告退。” 青卫,重华竟然连青卫也出动了,找自己的他不会怀疑,但是找到之后呢?就值得考量了。 这时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仲骆起身取过一旁烛盏,霎时屋子里亮了起来,仲骆凑着床上熟睡人的脸照去。||地||狱||整||理|| 归京祸难 惊讶,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大夫竟然是重华。 将灯熄灭,复又把眼睛缠上,再把重华的手放回原来的位置,仲骆和目而眠。 他改变自己的声音显然是没有让自己认出他的意思,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自己这个大儿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睡梦中重华又往身边的人形枕上靠了靠,顺便蹭掉不小心掉落的口水。 “我的眼睛何时才能好?” 重华喂食的手不由一顿,想到一旦眼前这人眼睛好了,肯定会马上离开自己,就不由自主的战抖。 眼前的生活就像梦一般不真实,却是他愿意折寿百年也难以求来的幸福,如果、如果他的眼睛永远不好,就这样、就这样…… 失败的苦笑,怎么可能,就是眼前这人的眼睛真的瞎了,他也绝对不会是他重华可以肖想的。 “再过三天就可以了”三天,只有三天了。 “你想吃什么?”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问,仲骆眉头微挑。 “你不是一直都给我吃一样东西。”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一点仇都记得下,害他吃了半个多月的山药。 重华一愣,摸摸鼻子,说道:“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有报复的意思在内,不过他气仲骆每回都不吃自己的地瓜糕道是真的。 “你好好休息,我去采药了。” 其实这地方哪真有什么草药,加上仲骆所用药物之中不乏珍稀之物,就是重华有这个体力,也断断凑不出数量。 一路想着自己只给仲骆吃山药的事。 山药有什么不好,山药性平味甘无毒,《神农本草经》中说山药主健中补虚,除寒热邪气,补中益气力,长肌肉,久服耳聪目明,《日华子本草》也说过山药有助五脏,强筋骨,长志安神,能治泄精健忘,《本草纲目》还有记载,山药益肾气,健脾胃,止泻痢,化瘫涎,润皮毛呢,要不是自己实在不能吃,怎么会便宜那个从来不把儿子当回事的老子。 正愤愤不平的数落着山药的万般好处和仲骆的不识相,前方突然冒出几个青衣人来,且个个伸手不凡。 “太子” “起来吧” “我要的东西可带来了?” 立即有人把一包东西奉上,重华接过看了看,满意的放入后方药篓。 突然又有人奉上一只腿脚受伤的兔子。 重华哪不知道他的意思,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可是吃了半个月的粗粮,想来也是苦了这些人了,也罢今天晚上有兔肉可以吃了。 不过他看起来就像连只兔子也逮不到的人吗?重华深思。 “太子”那人迟疑。 “有话就说吧。”这些人是舅舅为他留下的,对他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不过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就是了。 “太子既然已经寻到陛下,理应赶快回宫才是。” “三天后父皇的眼睛就会好,到时候他自然会离开,说起这个,那些人还在寻找父皇吗?” “是,不久应当就会找到这里,不过似乎还有一批能力不凡的人也在寻找陛下,而且查不到出处,属下怀疑……”是皇室隶属的暗卫。 庞大而又神秘的存在啊!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重华抿唇。 看来连三天只怕他也呆不了了,皇家的暗卫可不比那些废物,早就该想到了,要不是自己偶然失足,断没有可能在他们前面寻到父皇的。 有些失神的叹口气,重华继续往山上走去,去采些普通的草药还是有必要的,哪有他这样走一圈就变出药来的?(奇*书*网.整*理*提*供)那不成神仙了? 草药少的可怜,不过草菇却是生的可爱,重华大喜,在草丛中翻找搜罗,准备回去炖兔肉改善伙食,对了一定要加块山药在里面。 抱负性的哼哼小鼻子,堂堂的太子殿下笑的好不痴傻,只要是可以奉到那个人面前的他有几次不傻来着。 “我回来”了,了字含于口中,重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匆忙跑入房中,果然…… 空空荡荡的床褥哪还有半分人影。 失落吗? 不是,早就知道了,还失落个什么,那么自己也该走了。 将竹篓里的草药分好,草菇也整理了合着兔子给了旁边颇多照顾的村人。 “华大夫这是要走了?”邻家的大嫂不舍的将人拉住,硬赛了十几个鸡蛋给重华,重华推拒不下只能收下。 “大嫂,旁边的房里有留下的草药,用的到的你们看着用吧。” “华大夫是好人,真不能多留些日子?”满眼不舍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帮了村里不少忙,就是他家儿子的腿还是他看好的呢。 这村里穷,请不来大夫,本以为要瘸一辈子的。 “不了,我也该回去了。” “也是家里人也该担心了不是。” 怀里抱着十几个鸡蛋,重华往早晨采药的地方走去。 “太子?” “回宫”重华抬脚跨上鹿蜀(鹿蜀:兽,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佩之宜子孙——《山海经》),转眼奔入华夜之中。 看着怀里的几十个鸡蛋,青衣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十几个人头还有着落,可这十几个鸡蛋—— “头,这太子的鸡蛋——” “太子既然赏了你,全吃了就是。”青首头也不回的说道。 林氏国有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吾,乘之日行千里。 仲骆抚摸跨下坐骑,深思不属,此次出行好多事情都在他意料之外,好久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陛下,还有两州就到天京了。”暗卫禀报。 “虫乔,你认为太子如何?” 虫桥迟疑。 “你跟我多年,但说无妨。” “宽恕仁厚,锋芒不足。” “呵,你倒实在。”仲骆倒也不怪罪,宽恕仁厚说到底还不是说人愚笨木讷,锋芒不足,还不是说少了君王之气,难承大统? “那你如何看这次太子窜政?” “臣以为,太子并无窜政之举” “他可是把朕的爱妃、爱子全囚禁起来了。” “陛下,是软禁而非囚禁,再者陛下失踪,朝中无主,太子为稳固朝政也无可厚非。” “你到是护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 “属下只说实话。” “好个实话,太子纵然没有谋反之心,可不见得别人没有。” 脚下的土地好似缩减了一般匆匆而过,一行人隐入云层,不知去向。 一点梨花带雨,半抹牡丹生香,说的便是女人的眼泪,以及那哭化的装容. 别说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泼妇的手段,要真能运用到神鬼难知那才是技术,哭也有哭的学问,第一你不能把妆化的太浓了否则直接有女鬼的倾向,第二眼泪再流也没几升,最能显现你在哭时刻提醒旁边的人你哭的很多的是承接你眼泪的东西,千万不要找吸水良好的手帕擦眼泪,选用生绡丝绸一类不吸水的才是王道,或者直接趴到人身上去哭,找块较容易渗透的地方,让其感觉一下你眼泪的温度也是不错的选择. 美人哭是种手段,看美人哭是种享受,但是哭的美人太多,要想得到效果就看你的分量了. 无疑一直得宠的魏妃就是其中翘楚,自仲骆回宫以后就时时抹泪,待到皇帝有了闲暇问起她时,这才不可抑制的哭倒在怀外加投怀送抱,好不惹人怜惜. “陛下、臣妾以为、臣妾以为再也……”话说三分哭两声衬景,然后滴滴血泪,珠珠啼血的开始控罪魁祸首——重华的罪行。 “陛下太子突然下旨将臣妾和据儿软禁宫中,臣妾这才知道陛下出事了,陛下臣妾日夜提心吊胆求神拜佛就盼着陛下早日平安归来……”说罢又是涕不成声。 “陛下,太子仁厚断不会想出软禁臣妾及据儿的事,定是奸臣挑唆,陛下你要为臣妾和据儿乃至太子作主啊!”青家势大现在断不是拿太子开刀的时候,只能一步一步来。 仲骆不动生色的听着。 魏妃心里也拿不定主意,这次她被软禁是真的害怕,生死可说是全权操纵在别人手里,如果不除去太子的话,她的儿子焉有出头之日,一旦太子登基更不会有他母子什么好果子吃。 越想越是惊疑不定,只盼这次太子如此大的动作会让皇帝起了废太子的念头。 天牢,历代牢狱之首,囚禁重要人犯的地方。 第7章 但凡牢狱之处多是鬼气阴森,冤魂缠绕,重病阴秽,这天下最大的牢狱更是胜别处百倍,就是再清明的官也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本朝的冤狱事件虽较他朝来说并不算多,但终究也不能根治到没有。 牢门处常年有重兵把守,如非诏令不得擅入。 是夜。 一条身影隐入这晦涩之中。 铁链被打开,来人抬脚跨入,腥臊之气扑面而来,不觉皱眉,望去就见一人斜坐于稻草之上,双手双脚的镣铐怕是百斤不止。 安之若素?是个人物。 重勉将斗篷取下,也不过去只是远远打量着这个简世昌。 衣衫褴褛,胡子拉渣,倒还与他呆的地方相符合。 “你是谁?来此何干?”简世昌头也不抬,眼也不睁,换个地方的话说不定还显的惬意非常。 “救你——”重勉好奇的看着脚下的水碗“那是不可能的。” “哼,猖狂小人我简世昌活这一世还没怕过死。”以为重勉是来羞辱他的简世昌重重一口唾了回去,再不言语。 亡命之徒,不错,重勉擒住唇边一抹笑意,将目光从瓷碗上收了回来。 “我只是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来告诉你原因罢了”终于把眼睛睁开了吗? “……”简世昌看向衣着华服,举止高贵的人,抿唇不语。 “不奇怪为何朝廷这次会如此大的举动抓你吗?”见简世昌不语,重勉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丞相大人可是等着抓到你来换自己儿子的命呢。” 简世昌脸色越听越是阴沉,最后竟然大笑出声“想不到我简世昌的命还有这等用处,说,你到底是谁,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目的?”笑声嘎然而止,目光如剑一般射向重勉。 好心,哼,他要是相信只怕早就连尸骨也没了。 “我听说丞相公孙贺府上有人擅长巫蛊邪术,并以此诅咒当朝天子,意图谋反,罪证因该就放在府里吧。”抬脚走出牢门,重勉看着墙角的火把若有所思,抛下一句可有可无的话转身离去。 “死之前你可以给自己报仇。” 公孙贺用你的命换他儿子的命,你大可拉上他一家乃至全族陪葬。 他不让你活,你也绝了他的活路,岂不是很好—— 重勉看着天上被遮掩住一边的明月,掩去眼角所流露出的笑意,再次隐入无边的黑暗当中,大皇兄啊大皇兄你真当你能坐稳这太子的位子吗? 重华自回来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先是朝中参他的本子雪片一样的飞进议事殿,再是保他的人与参他的人在朝堂上吵成一片,再加上皇帝态度不明,下臣揣测不到上意更是闹的乌烟瘴气。 揉揉隐隐发痛的额头,无论怎么说他这次囚禁三皇弟和魏妃都有些过分了,叹口气重华往湖边走去. 月光隐隐水如风,相思催尽少白头. 看着静静无波的水面,仿似又回到了十日以前,那人就躺在面前的床上,自己在旁边看着,一看就是一整天. 为他洗澡,为他上药,虽然那人没有对自己的山药饭说什么,但重华看的出来那人心里还是憋着口气的,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让那高高在上,平时没有半点表情的父皇吃憋就忍不住小小的得意,然后是无尽的甜蜜,isuu書网再然后——只能怅然若失。 父皇还是父皇,他也还是重华。 抬脚将湖边的一块小石头踢进水里,打乱一池平静,风乍起,趁机击乱一池涟漪。 暮春的风就好像落日的夕阳,让人留恋却也无从挽留,一如重华对仲骆的爱,永远只是还没开始就面临破碎的局面。 “你说什么?”蓦然拍案而起,重华震惊的无以加复,丞相被捕这如何可能? “启禀太子,丞相公孙贺因为涉嫌谋逆已被压入天牢。”刑部尚书不紧不慢的陈述事实。 “怎么会、这样?”重华无法言语,心中满满的恐慌。 “钦犯简世昌临死之前反告公孙贺私藏巫蛊邪术,谋害陛下,意图谋反,禁卫军搜查丞相府,人赃并获。” “陛下已经下令将公孙贺、公孙傲之压入天牢,其他家眷仆役拘禁府中,两位公孙家的夫婿也被牵连入狱,阳石将军也被勒令闭门思过不得出府门半步。” 脑中一片空白,重华记得简世昌这个名字,当时姨丈还为逮捕到此人而大宴宾客,甚至早早的就把人领到了父亲面前,希望早日赦免自己的儿子,却不想等来的却是这等结果。 看着面前所谓罪证的几个钉着父皇名字的假娃娃,几张密密麻麻记载着长串名单的薄薄纸张,就是这些连一点重量也没有的东西,却可以让整个公孙家被夷灭。 说不害怕是假的,甚至连端茶的手都在战抖,一个劲的安抚自己,这件事疑点甚多,姨丈又身居要位,父皇一定会彻查,总之事情会好转,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三天,仅仅三天,前丞相公孙贺谋反的罪名就被定了下来。 满门抄斩的重罪让人如何承受的起啊! 重华又像上次一样被拦在了寝宫门外,又像上次一样跪了一夜,同时也像上次一样等到了君王从外面回来的脚步。 他等着,等着自己父亲无情的走过,然后有人来告诉他让他回自己的寝宫或者冷宫或者藏书阁去,没有父皇的诏令不得离开半步。 仲骆的脚步在重华面前停住。 然后一双手伸了过来把他扶起。 坐在软软的锦榻上,重华有些呆滞的任太医把脉。 “如何?” “启禀陛下太子只是劳累过度,再加上胸中虚火盛了些,没有大碍,好生调养即可,皇上尽管放心。” “下去吧”挥手示意御医退下,仲骆放下手中茶碗,踱步来到重华面前。 “老臣告退。”御医匍匐而去,心中却无限思量,瞧陛下对太子的态度,这废太子一说还有待考量,公孙一家失势,纵然是对青家势利的一大打击,但毕竟太子还在,这以后的风要向哪里转,谁又说的准呢。 “公孙贺已经被斩首了,你可知道?” 重华无意识的点头,好似麻痹自己一般不肯承认。 “他犯的是谋逆重罪,满门抄斩还是轻的,朕饶去他两族已经算是轻的了。” 重华还是无意识的点点头,确实谋逆的罪名轻的也要夷三族,这次只斩了一族已经实在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既然知道了就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重华这个样子,仲骆就是没来由的满肚子气。 重华站起来,脸上无悲无喜,甚至还有些茫然“儿臣告退”中归中举的行了礼,退出寝宫。 脚步好似踩在浮云上一样,没有真实的触感,重华举目望去,不知为何柱子都变成绿色的了,甩甩头回神,继续往前走,红色的柱子,雕花的长廊,白玉堆砌的石阶,还是十几年来看到的模样,哪有半分变化。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重华跌到地上。 “不好了,太子昏倒了”昏倒?这好像是用在嫔妃身上的词,怎么安到他的头上来了,迷离的思绪彻底远去,皇帝的寝宫外面乱成一团。 阵阵的风将凋零的花瓣件件打落,碧油油的叶子好似波纹一样摇拽生资,唱着跳着——看朱忽成碧,隔泪眼始红…… 天朝元和年间,丞相公孙贺因涉嫌谋逆,春三月死于腰斩之刑法,妻子连坐不得幸免,牵连者甚广。 太子宫,重华殿内,一人独坐,夏气渐重,这里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凉爽。 “太子殿下,大将军求见。” 持杯的手一顿“告诉他我病还未好,就不见他了。” “是”小太监恭谨的就要退下。 “等等,把我房里那对玛瑙树送去,就说……”看着手中清澄的酒液重华抬首而笑“就说是恭贺他新婚的贺礼,到时我就不去了,让他别太在意。”在意的是你自己吧,转首窗外,大朵大朵的花开的正是姣妍,一重重的扫过去,淋漓尽现。 可终还是绿多过红,粉淡过绿,天上浮云流转,白衣苍狗,须臾尽换。 一月前,公孙贺死,半月前公孙小乔自缢而亡,其夫大将军阳石隔日迎娶东郡王的女儿鲎(hou)敏为妻。 三皇子舅父李儒继任宰相之位,其他获罪牵连者也一一有人代替,而自己则是大病一场,病好了,朝廷还是朝廷,并没有因为突然换了批人而影响他们争吵,倾辄,升官降职。 就好似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一片歌舞升平,一片海清河宴,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人依旧活着。 午门口的刑台上,连着几场大雨一下,连个血沫子都没有留下。 端起酒杯慢慢啜饮,绵延的滋味一如这人生,淡而悠长…… 玉树後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天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 院东头的小儿女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一如当年,一如当年…… 太子落水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他还会在这里,啊啊啊啊…… 挫败的揪掉第一百零一根小草,重华懊恼非常。 明知道不可能的东西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苦笑,叹气,目光在扫到那个身影时还是不由自主的去追逐,连眨一下眼在此时都显的那么没必要。 哎!注定他要爱一辈子了,不是他不想放弃,实在是没法子放下,这可不能怪他。 仲骆突然停下脚步,往重华藏身的假山这边看来。 “陛下?”多德小心的上前询问。 第8章 “去把人带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多德看着假山一旁露出的大块明皇色袍角止不住的叹气,除了皇帝这天下能用明皇色泽的另一人还会有谁?我的太子爷您要藏的话也藏好些,要不是侍卫手下留情,您早就变刺猬了。 这么想着却早小跑步过去,皇上还在那边亭子里等着呢。 重华坐在汉白玉的石瞪上看着面前的珍馐佳瑶,仲骆就坐在上首,这样同桌吃饭,就像没回来前一样。 “怎么,不和胃口?”仲落任旁边的宫女为自己把酒添满,也不去看重华。 重华赶紧举筷,可这筷子才下了一半…… “怎么、怎么都是山药?”炸炒烘闷蒸煮烤手法多变,就是外形你不去看它也看不出来,重华心下一咯噔,偷眼往上位的人看去。 仲落也不回他的话,也不动筷,只悠哉饮酒。 重华黯然收回目光,是自己多虑了,那人怎么可能知道是自己,那时明明伤了眼睛的,他亦服用了改变声音的药物,怎样也是认不出来的。 想起那时自己日日予他吃山药,那人一言不发暗吃憋的样子,不觉笑出声来。 “笑什么?”明明是看着湖面的人为何会看到重华嘴边根本就不易察觉的笑?没有人去细究,同样也不会有人去注意。 “没、没什么,儿臣只是见这湖中红锦鲤游的欢畅也不禁跟着开心。”自己当初就不想让这人知道是自己救了他,还会感到失落就太可笑了。 “终究是养在池子里的东西,再好看也不当用。”这是在教训自己不该子弄父权,趁他不在把持朝政吗? “是,父皇教训的是。”病也好了,终还是轮到他了吧,只不知道是废了太子封号还是直接削为庶民。 仲骆蹙眉,他有教训他什么吗? 见仲骆皱眉,重华慌忙起身告罪。 “儿臣擅自软禁魏妃娘娘三皇弟八皇弟等人,自知罪责,请父皇责罚。”主动认错不知道会不会罚轻些。 “起来吧。”仲骆放下酒杯“你没错。” 重华瞠大眼睛,猛然抬头,你没错,你没错,你没错—— 多德接到皇帝示意,赶紧上前扶起太子,这金贵的身子哪禁的起老跪,地面湿潮冷硬可别入了寒气。 “父皇”重华只是看着仲骆,只他相信自己便好,什么谋反之心,什么想谋朝篡位,什么下令暗杀皇帝,什么弑父杀君,什么自己等不及当皇帝,通通都是胡编乱造,通通都是搬弄是非,通通都是有心人故意恶言中伤,可是——只要眼前这人相信他没有害他的心思,就是别人都这么说,他也可以毫不在意的,只眼前这人相信他便好。 “堂堂一个太子,哭个什么。”仲骆蹙眉,想到外间传闻太子柔弱,看来也不是无风起浪。 “你自己吃吧”言罢起身而去。 重华看着要离去的人下意识的去扯仲骆的袖子。 “还有何事?”看着被扯住的袖角,仲骆都怀疑自己这个儿子几岁了,还是说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个样,难不成是太过维护才造成他今日这么依赖人的性子? “儿、儿臣想参加小朝。”本是下意识的扯了仲骆的袖子,一时半会哪想的到理由,不觉间竟把多年心愿说了出来。 “明日前来议事殿即可。”言罢看着重华,等着这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儿子把自己的袖子放开,可过了半天竟然还没动静,不由额上青筋浮起,强自压下。 “还由什么事吗?” “啊?没、没了。”重华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拽着仲骆的衣袖,赶紧放开。 他的袖子上有什么赃东西吗?看着重华火速撤手的样子,仲骆不满皱眉,拂袖而去。 重华看着扬长而去的父亲,失落的看着自己双手,是没什么事,只是想和你多呆一会而已。 他应该生气了吧,被自己不喜欢的儿子扯着袖子站了半天。 有些茫然的看着桌上的菜,踟躇着夹起一片,放入口中。 “呕~~”湖边传来一阵阵干呕之声。 重华有些挫败的趴在栏杆上,还是不能吃啊! “陛下,太子求见。”多德小心的趴在皇帝耳边,小声禀报,生怕惊了圣驾。 层层帘幕,似云烟笼罩,汩汩温热的泉水从九头龙首中蜿蜒而出。传言从这池水中出浴的美人,那肌肤上都是带了胭脂的,胭脂的滑腻,胭脂的娇艳,胭脂的芬芳。 仲骆闭目倚在池边,任旁边的女官伺候着沐浴。女子的柔荑和了温润的泉水更是销魂蚀骨,人间帝王,说的便是如此! 眉目不动,良久才回道:“宣他进来。” “是”多德领命小步退下。 重华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华清池,作为太子他远比一般皇子来的尊贵,而这池水就是那衬托尊贵的万千物事中的一个,就如这天下除了他的父皇外,只有他能在衣物上加注明黄色一般,这池水也为他打开了一席之地。 仲骆并不常到这里,所以重华也不常来,仲骆喜欢待在阳刚的地方,而不是这等温柔乡,而重华则是喜欢待在任何有仲骆的地方。 隔着一块轻纱立在池边,朦胧中可见那坚实的身躯慵懒的姿态。 垂首,眼观鼻鼻观心,重华尽量压下突然升腾的燥热。 最终,还是没有能压下心中想望,走近池台,取过女官手中小瓢、巾帕亲自为仲骆擦拭起来。 暗中念着《金刚经》,重华强压下自己探究的目光,专心为仲骆洗浴,心中却是叫苦不跌,以前读史书传记,曾闻齐桓公有令羽人抱背之典故,但今轮到他做起来怎如此之难? “何事?”仲骆也不反对,反正这大儿子也不是没给他洗过澡。 “啊?”呆了一下方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事求见,忙回道:“是山东道递来的折子,眼见盛夏将至,问父皇今年可去上屹苑避暑,他们也好早作准备。”上屹院位于山东道八岭之间,离此不过百里,夏有凉风,清爽宜人,景色无双,是以从开国初就建有行宫以供君王避暑之用,人称上屹苑,与上林苑并称双绝。 “你可想去?” 重华手下又是一顿,看向依旧闭目养神,浑身慵懒的父亲,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这么问? 垂目,重华甩去耳中嗡鸣,小心答道:“父皇如若前去,儿臣自当侍奉身边。” “是吗,那就不去了。” 虽然早料到这个结果,心里还是没来由的酸闷,重华起身打算告退。 岂料池里的人豁然起身,水光荧荧滴落,如雨后荷花打露而亭亭立,此等风光莫说是人,就是神仙也是晕眩,更何况还是重华这个日日思慕的情种,一时间两眼瞪个提溜圆,耳边轰鸣有声,似万千锣鼓同鸣,震的魂飞天外,花飞法界,不能自持。 扑通一声栽入水中。 众人大惊,仲骆伸手去捞,却见水面晕起一片红色,霎时脑中一片空白。 “如何?”仲骆停下踱步,看向床头斜倚的重华,出声询问匆匆赶来的御医。 一想到刚才情景,他就没来由的感到害怕,害怕?多久没有出现过的词了?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只是虚火旺盛,现在天气渐热,酷暑将近难免如此,臣开些清凉的药茶,请太子每日饮上少许既可。”收回搭脉的手,太医恭敬起身回道。 “那面色怎会苍白若此?”仲骆皱眉,目光灼灼望向太医。 太医被仲骆的眼神一扫,吓的瘫软在地,慌忙解释“臣行医多年,此寒热之证,确是把不出来什么,待臣再、再请脉。”一句话说的竟然断了十次有余。 眼见仲骆就要发恼,重华忙开口“父皇儿臣并无大碍,想是前一阵的病还没好利索,所以面色才有些苍白。”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这面色苍白纯粹是被自己吓出来的,视线下瞄,扫到鼻孔里两卷锦布,重华苦笑,若让人知道自己流鼻血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此时是否还有命在此。 说也是心虚,自然不便连累太医,再加上他也不想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万一有人嗅到什么苗头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他身为太子,身为人子,自然还是要小心的。 重华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要这所谓的血缘牵拌,但如若没有这身血的话,他估计连见那人也见不到。 至少他现在能看到他,甚至可以碰到他,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想他时可以偷偷来瞧他,念他时可以对着他的背影去倾吐爱语,如此就已然很好了。 外面华灯已上,重华虽不舍,但终究不愿扰了那人休息,起身就要告退。 “夜深了,你那太子宫虽不远,但也要些时候才能到,今天就留在这里吧。”仲骆抛下一句转首又将目光移到奏折之上。 重华僵在那里,不能动弹,留、留宿? “是,奴才这就命人去把偏殿收拾出来。” “不必了,太子在这里就好。” 重华浑身石化,同、同眠? 多德待要再问,却见皇帝眉峰间已然有了不悦之色,揣摩着上头这位的心思,将开始风化的重华引到内间。 这挚友剪烛夜话有之,这君臣卧谈国事有之,这夫妻同榻更是常见,但这父子同眠——应该也有吧。 摸摸鼻子,吩咐人伺候太子宽衣,就退了下去。 看来外间传言太子与陛下父子不合,实在是无中生有了。 坐在龙榻之上,重华此时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他曾经以家贫为由和仲骆同榻数十日,又曾借擦洗换药之机多次窥览私密,总的来说此时与仲骆同眠共宿一夜实在是没什么,但——终究他不再是山野间不通事故的粗鄙大夫,而他也不是落难的凤凰急需救治无从选择。 第9章 更何况那人双眼已明,若是一分不小心——后果不堪设想。 存了私心把他困在山谷之中四十二日,本以为多年相思可以稍有缓解,甚至磨灭,怎奈造化弄人,竟是情根深种,再难自拔。 也罢,招来内侍,命他点了杏香,倒卧床上沉沉睡去,这杏香有安眠之效,加了分量就是连梦也不会多作一个,更不用担心自己睡梦之中有什么不当言语,一觉天亮,天亮了,人醒了,也就好了。 挥手示意上前为自己宽衣的多德退下,仲骆往床边走去,不觉间放慢的脚步好似害怕把什么惊醒似的. 床上的人睡资极为端正,静静的躺在那里,柔顺的发丝轻散一旁,谁说他的大儿子相貌平庸?虽不如其他皇子,可这皇族之中还重样貌不成? 手指好似有自己意识一般,在那平静的脸上轻抚,鼻翼的煽动,温热的气息喷在肌肤上,竟有些烫人,收回手,躺下,对于这个儿子,他总有看不透的地方,说也奇怪这个被众人评为愚笨木讷的儿子却是他众多儿子中最看不明白的一个。 就算是一惯圆滑狡诈心机城府极深的三子重勉也从未让他有这种感受。 算了,好在这点不明白还不足以造成什么变数。 重华好似感觉到身边突然增加的温度,身体自觉的缠了上去,双手紧紧的揽上仲骆的腰,埋首颈项,轻轻磨蹭,只有双腿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处,一如那四十二天一样,也只有沉睡中,他才敢在梦中如此试探般的亲近。 仲骆伸手,迟疑了一下,放在重华头上轻轻摩挲起来,就好象对待小猫一样。 猫他没养过,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大概是重华此时的样子太像妃子那里撒娇的猫了。 咕哝一声,重华又在仲骆身上蹭了两下才罢休,这等亲密即使在梦中也是无法拒绝的吧。 想起十几年前,重华被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呆呆的样子,说什么也不回答,只是在他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突然抱住他的腿,死死不放。 他那时候说了什么? 仲骆的记忆被勾起,仿似又回到了十三年,小小的孩童抱住初次见面的父亲,口里嚷着 “我喜欢你,给我做媳妇吧。” 媳妇?扑哧,仲骆不觉笑出声,也同时将一室静谧打断。 抬手捏住熟睡人的鼻翼,有趣的看着手下人的反应。 足足过了半天,仲骆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窒息死了的时候,重华才张开嘴呼吸。 仲骆一脸怪异,他是该庆幸自己儿子水下工夫好,还是该感叹他总算还记得在憋死前张口呼吸? 放开手,实在没忍住又弹了那红红的鼻尖一下,再次捏住。 还算聪明,知道吸取经验,仲骆颇为满意的看着重华被迫张开的红唇,那亮丽柔和的色泽吸引着仲骆的目光,微露而出的洁白皓齿反射着帐外月光与烛光交杂的昏黄光晕,显的可爱非常。 鬼使神差一般仲骆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这一刻即使是重华也应当高兴,因为这一刻他们不是父子,虽然也不是情人,虽然——短暂的可怜—— 仲骆猛然回神,唇齿间贪留的温度令他惊恐,被急速甩开的重华狠狠的跌到床下,这时即使是再大分量的安眠香也断不可能不醒了。 惊讶的看着父亲呆坐床头,满脸愤怒,重华刹时从头顶冷到脚心。 惊恐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若的父亲发怒,重华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赶紧爬起跪在地上,惶惶的请罪。 他怕,怕自己真的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他悔,为何他会认为小小的杏香足以遮掩他罪恶的一切,他怕,怕惹得那人讨厌,一想到自己可能被驱离的后果,重华就好似整个浸入冰窖一般的浑身发颤,他悔,为何不保持清醒的状态,这悔恨就好似地底袭来的无瘴孽火一样将他烧的魂魄难归。 “滚,滚出去”仲骆大吼,他刚才干了什么,他刚才竟然——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重华膝行向前,额头重重的磕在坚实的青石地板之上,一下青紫,两下地上就多出血迹,三下、四下…… 没有疼痛,只有恐惧,那灭顶一般存在压的他无法呼吸,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了,否则一贯冷静的父亲不会这样震怒。 悔恨的泪水顺着眼角而下,与额上渗落的血迹相混,那艳红的色泽,就好似哭出了血一般,落在衣衫青石之上更是红的刺目。 血泪刺目,即使是仲骆也无可避免的错开了目光。 “你先下去吧,刚才——刚才的事——”仲骆不知道刚才的举动是否被重华察觉。 “父皇,儿臣知错了”重华认定事自己睡梦之中冒犯,又一头磕在地上,岂料他这一举动更让仲骆认定他知道刚才自己—— “为父今晚喝多了几杯——”仲骆不去看重华,顿了顿继续自己的谎言“你不必当真,只是不小心碰到,并不是有意之举,你——”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此时的窝囊,似乎是无法圆说,也似乎是此时跪在地上的儿子面色太过怪异,仲骆回头,目光灼灼注入重华眼中。 “你听着,今晚的事确实是朕糊涂,你也不必当真,更不必记着,朕这里平常留下的都是些妃子,一时错乱嘴对嘴的撞了也是平常,好了,下去吧。”仲骆揉揉暗暗抽痛的额头,疲惫的挥手示意重华离开。 重华先是惊讶,再而是不敢置信,父皇的意思是—— 手指不由抚上双唇,梦醒前一刻的温柔相触竟是真的?从地狱到天堂的距离太过遥远,从恐惧到狂喜的心情又是何等的差距,经了冰窖过了烈火,一下泡到温水里的重华呆在原地,不能动弹。 “滚,滚出去。”看到重华竟然还不消失,仲骆暴怒,挥手,床柱应声断裂,同时呼啦啦的冲进来一群人。 “陛——”声音嘎然而止,眼前的场面实在骇的他不敢言语。 “还不滚”仲骆怒吼,身旁的千烛灯铿锵倒地。 多德察言观色,立即上前将重华搀了出去。 “都下去。”脚下的雕花蹋脚应声而断。 一瞬间收拾东西的太监利马退个干净,不敢又丝毫停留。 “太子殿下可要奴才宣御医?” “奴才让人传轿子了——” “太子?” 重华呆呆的往前走,父皇——吻了他? 重华已然没了思考的能力,身上的疼痛根本就被完全的无视,走的方向也根本不是回太子宫的路,身边的随侍也只敢远远的跟着,直到眼前没了路,重华才稍稍有些意识,明月映在水面上粼粼洵洵,就这样呆呆的看了半天湖面—— 扑通,一声,重华跳入水中,太过纷乱的思绪需要冷静一下,难以诉说的喜悦也需要降温,就是那躁动的心也需要作些什么来缓解,冰凉的湖水浸没身体,月亮就在头上,在水里看来却是更加美丽。 “不好了,太子落水了” 追出上林 “阿嚏” 太医收回手,不敢去看湿淋淋的重华,转向焦躁踱步的皇帝。 “启禀陛下太子落水染了寒气,再加上情绪过于激动才会出现昏眩之状,臣开些安气养神的药与太子服用。”一天内两次被召,面对的皇帝脸色是一次差过一次,太医也有些受不住。 很快众人就都退了下去,仲骆停在床边,看着依旧傻笑的儿子,捏紧拳头。 最后甩袖而去。 重华这才反应过来,待要留人,仲骆已经去的远了。 看看周围摆设,应当是熏宵殿的偏殿才是,暗叹口气随即释然,倒卧床上,不一会竟恍惚睡了过去。 梦里那个吻依然真实的让人忍不住的泛出甜蜜,不,那不是梦,不是梦却比梦还像梦—— “太子殿下起了?” “嗯”伸手让人伺候着更衣,重华还在想昨晚的事。 “陛下已经起驾去了上屹苑,留了话给太子”内侍将水盆小心奉上,重华的手一顿,回头看向传话的熏宵殿总领太监。 “说是这段时间朝里的事让太子看着办就好。” 手中的巾帕落地,重华诧然回头 “你说父皇去了上屹?” “是、是啊”总领太监被重华的样子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的事?”他记得自己好象只是睡了几个时辰,怎么—— “寅时三刻起的驾” 重华再也说不出什么,往窗外望去,一阵风过,带走最后一片阴凉,天上晴空万里,混着丝丝暑气降落人间,果然是梦呢——回首,盆中倒影清晰,额上的青紫却否决着本该属于梦中的一切! 皇帝临幸上屹苑,大将军阳石陪驾,太子重华留守朝中。 一时间朝中震荡,众人惶惶,公孙贺处刑时落井下石的人不尽担忧起自己的前途,三皇子新丞相李儒等人亦是躁动不安。 若说上回是太子擅自弄权的话,那这回皇帝是实实在在的把权利放到了太子手中。 朕离朝之时,一应大小事物由太子决断。召令初下,不一刻就传遍了庙堂内外。 虽无监国之名,却有监国之实,太子掌握大权,朝中势力再次混乱,隐有重新划分之嫌。 其中明明暗暗,台上的,台下的又有多少升荣败落。 “谁?”深夜,草料之中传来声响,警觉的兵士立即将长戟递了过去。 “将军,逮到一个奸细。” 阳石放下手中兵书,蹙眉,奸细? “带上来。”虽不是行军打仗,但毕竟圣驾在此,万事小心为上。 “是,还不把人带上来” “快走,跪下。” 第10章 一人被捆绑着压了进来。 “将军就是他。”那人被身后的士兵踢在膝弯,倒在地上,再加上双手被缚,一时竟起不来。 看其打扮不过普通样式,倒是沾了不少稻草,显的很是狼狈。 “抬起头来” 身后士兵立即拽起奸细的头,让将军看个仔细,对待奸细他们可不会客气。 待看清那奸细的样貌,阳石倒吸口冷气。 “太子?” 重华苦笑着将手中茶盏放于一旁案几之上,颇有些尴尬。 这种情况下被逮到,说实在的还真是没什么面子,不过他也该庆幸了,万一真被当了奸细处决了,他可是连个喊冤的地放都没有。 “太子此举实在太过胡闹。”阳石看着梳洗过后的重华,面色实在说不上是好。 “将军言重了,朝中我已然安排过了。”把父皇的江山捅个娄子出来可不是他想要的。 “放个替身在那里,太子让我如何放的下心。”阳石急的来回踱步。 “有青卫在旁照看,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啜口茶,重华慢悠悠的说道。 “什么?难道——”阳石看向重华,满脸不可置信。 “没错,连青卫都不知道那是假的。”重华倒是不以为意,要骗过别人总怎连自己人一起骗才是,要不是他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就是阳石也是没有必要知道的,不过知道了也好,|qi|shu|wang|这样他接近父皇就容易多了。 “太子——”阳石猛然止步“那太子此次出京竟然一个人都没带?”见重华不置可否的点头,阳石彻底僵化。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天上好似要把人烤焦的太阳灼烧着大地上的一切,重华看着眼前不断重合的花朵,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吭哧”一剪子就这么下了去,大朵娇艳的花脱离本体,伴随着耀目的阳光滚到的地上. “你在干什么?”老花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将花从地上捧起来,对着重华怒目而视。 “不好意思,我下回会注意的。”重华终于有些回神,抱歉的看着眼前吹胡子瞪眼的老花匠。 本来以为自己对花还算了解,毕竟这东西他也没少画过,不过看来当个花匠好似也没那么容易,巫医百工其独到之处,非一人之力可通。 “真不明白怎么会让你这种人进来这牡丹园,好好的花全被你给糟蹋了,天啊!”本还看着这人长的斯文,以为是个好帮手,没想到,没想到—— 让他提水浇花半天也挪不过一亩,让他施些绿肥,抢先就吐了个底朝天,现在让他修剪花枝——这大朵的牡丹花,金贵的很,怎禁得起折腾啊! “算了,你去骇下取些花种回来。”偏偏后台大的可以,不是一般人得罪的起的主。 “骇下?”那不是要离开上屹苑? 一个时辰后,重华站在烈日炎炎的黄土路上,擦去头上不断滴落的汗珠,背上只有一个扁的可以的小包裹,因为预计三天往返,所以——行囊从简—— 此时的重华开始后悔让阳石断开联络了,当初打着越少人知道越安全的幌子只不过是想更自由的亲近父皇,可现在看来,还不如呆在阳石身边见到皇帝的机会多。 叹口气,选择化身花农,现在看来确实是失算了,他只道花农因修剪照看花草之故能在多处走动,但岂忘了平常皇帝要到哪里都是事先将人驱离的,惊扰圣驾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想想幸亏自己是太子,否则就是想见那人一面也是千难万难啊! 抬腿,还是早些办完事回去才好,人欲劳于形,百病不能成,就当是强身键体好了,压下腿脚酸麻重华继续往前走。 希望还来的及在天黑前找个可以打尖的地方,否则就只有露宿荒野了。 骇下位于山东道南岭之西,地势低平,属于宗州郡下,因靠近天京又是南北关口,自然热闹非凡。 重华站在高峨的城门前呼出口气,总算到了,揉揉僵麻的腿,重华向老人道谢。 “多谢老伯稍我这一路。”否则就真误了时间了。 “小伙子客气,我也是顺路,你要是办事快的话就在这城门等我,老汉再稍你回去,也省些力气。” “多谢老伯”想到可以快些回到那人身边,重华心情愉悦,浑身的疲惫在此时看来是那么的没必要。 辞别赶车的老人,重华直奔花药堂。 百花者,天地灵秀之物,多可入药,其根其须但使能见者自有功效。而这花药堂专营司花司药之事。 重华看着面前的朱红大门,再看看其上的烫金匾额,还以为是药堂却原来是府邸。 重华上前扣门,立即有家仆前来应门,问是何事,重华将老花农交代的木牌递了上去,说明来意,遂被引入府内。 重华一路走来,但见百花齐放,清幽雅致,虽不如上林上屹之绝世,但于一般公府之家已然少见,缘何一商家竟有如此手笔。 看来人言天下财富在花家之说也未必不可用。 “这些都是小姐喜欢的,那边的紫藤据说要十年才能开次花,还有这边的芍药……”那家丁见重华看的有趣,热心的介绍起来,颇有炫耀之意。 “你是从上屹苑过来的?”转过一个回廊,仆人搭讪。 “是”重华淡笑着回应。 “那上屹苑比这里如何?”看的出来这人对上屹苑甚是好奇,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太过逾越了那仆人不好意思的笑笑。 “艳丽不输上屹分毫。”只是花种规模毕竟难以相比较,就好如湖水之于江河,虽同是水,但终究少了浩淼之气。 “真的?”仆人听重华这么说显然十分高兴。对重华也更是热情。 “说起来我们花家还是先皇后娘娘的亲戚呢。”仆人边走边指给重华看那些稀罕的花草,嘴里也没停着。 重华一愣,先皇后的亲戚? “我家老夫人说起来算是当朝太子爷的表姐妹呢.” 重华脚下一个踉跄,他的表——姐妹? “吓到了吧。”家仆诙谐的眨眨眼,扶住重华。 重华老实点头,确实吓到了,有这么位未曾见面的——表亲…… 想问那老夫人多大年纪,话到舌间就淡了去,青家族人甚广,其中辈份真要计较起来,只怕喊自己太爷爷的都有了。 何苦计较这个。 “可惜自老太爷去世后,老夫人就很少露面了。” 这花家即使再富有,终究还是人族,重华感叹。 “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下,我去唤总管前来。”那家仆把重华带入一间小厅,镂木雕花的桌椅看的出此间的精致,盆景错落更添几分雅趣。 “不是历来由你家小姐亲手交付吗?”重华蹙眉,他可不想出什么差错,拖延自己回程的时间。 “你不知道?”仆人很是惊讶。 “知道什么?”重华不明。 “我家小姐今日招婿,你听——”这满宗州都知道的事情,这个人竟然说他不知道? 重华侧耳倾听果然锣鼓喧响,不时还有喝彩声传出。 家仆匆匆忙忙去了,一会就见一老者进了来。 见了重华就是一礼,言道:“我家小姐有请。”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小姐不是在招婿吗? 似乎明白重华的想法,老者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给上屹苑的花种秧苗历来都由小姐经手,这次也不应例外,这是小姐说的。” 重华不禁开始有些佩服这个花府小姐了,很少有女子能在这个时刻还想着其他的事情,除非——她本就没有招婿的心思。 跟在那老者身后,重华只希望早些了了此间事,回到那人身边去。 心思不属之际,一物正正从墙里飞出,重华下意识的接住,待回神,想要丢开已然来不及了。 暗暗叫苦,那手中之物七彩玲珑不是女孩家用来招亲的绣球还有什么? 老者也是一愣,随即两人就被跑出来的家丁拥进院中。 重华放眼看去,那花园里面,彩楼前头椅子一排排的摆满,在座皆是王孙公子,官宦少君,白丁是一个也无,松下口气,看这样子自己得了彩球人家也未必当真。 花家老爷也是气的胡子乱颤,想他好不容易安排的,没个模样背景的根本就进不得园门一步,这绣球丢下去,少说也砸着个秀才,招了进来作女婿,有他这个丈人照应着,只要肯努力怎么着也不会差了。 可偏偏这球飞了出去,还正巧落一花农手里,先不说这花农是否是自由身,只这样貌就实在是配不上他家女儿。 先前被阳石改了面貌的重华,此时看来确实差强人意,顶多五官平常。 面色有些抽搐的花老爷看一眼座上的宾客,这些人都是被请来见证的,这要反悔的话实在不怎么好办。 可偏又实在不想把女儿嫁与那一穷二白的小小花农,只好厚着脸皮开口:“众位看?” “花小姐貌美如花,金枝玉叶,怎能如此糟蹋,照我看这绣球应当再抛一次才是。”讲话之人多有子侄在内,自不想放弃此等与花家结亲的机会。 这花家虽是商家,但可是和青家沾上边的,只看他这次能请到与青家与太子都大有关系的大将军阳石来参加女儿的婚事就可见一般。 “人贵诚信,花老爷先前明言此球落下,姻缘天定,怎可因为对方身份就反悔呢。”宗州郡守因皇帝幸临上屹,故在此等候差遣,就怕落了轻慢的罪名。 此次他肯来花府参加一个商人之女的婚礼,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第11章 大将军阳石是太子一派的重要人物,很得太子恩宠,他几次三番讨好,自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个亲近的机会,要是平常就是八抬大轿也别想让他踏足这商贾之家。 万般下品,以商者为最。 见利忘义,贪得无厌。 这郡守一开口,花老爷吓的朝阳石瞄去,这里就这位还算能攀上点关系的大将军能救他了。 郡守他得罪不起,他也没想到这位素来厌恶商家的郡守大人肯来他家,平时他就是登门拜访也是等来等去的才见到一个管事,送了大批的礼物顶多就攀个照面,可他的根基在宗州这关系怎样也要维持的。 他花家虽说能与青家与太子攀上点关系,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花家连进入青家祠堂的权利都没有,士卒工商,这么多年,只要是贵族都没有真正瞧的起他们的,所以他才希望女儿能嫁入官家,也好少受些窝囊,花了大工夫把阳石请来,无非就是希望那些平时高高在上,明着热和实际瞧不起他们的官家人物不要太轻视他家女儿,嫁过去也莫被婆家的人欺负了,可现在…… 绣球被一个花农抢了去,这可如何是好,花老爷垂头丧气,他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众人尽皆往上座看去,阳石颇有些不耐,太子之事早已扰的他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花家老头三摧四请他才没工夫参加这等无聊婚礼,现在既然来了又不能不管,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挥手。 “先把人带进来瞧瞧吧。” “当是如此。”宗州郡守跟腔。 “是,是,什么都要当面验看了才作的了准”花老爷也赶紧附和,众人忙也诺诺的跟了几句,无非就是阳石的决定怎么好之类的。 重华垂目走入,行了一礼. 花老爷叹口气,刚才下人来对他说,新姑爷容貌平常,现在看来只个平常都要打个折扣了,何止是平常,简直是平常中的平常,大街上一抓已大把,一撮一簸箕. 他的女儿怎么就这么苦命啊! “见了大人怎可不行跪礼.”骇下县丞不满皱眉. “村野之人不懂规矩,无妨.”郡守说道,那县丞见郡守出口,不敢再说什么. 重华尴尬,这跪礼他还真行不下去. “还不跪下.”花老爷急道,这座上的哪个是得罪的起的,也怪他,干什么都请些当官的,要是一伙子平头也不至于怕得罪这个,怕得罪那个. 重华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现在不过一小小花匠跪谁都说的过去,可这膝盖他怎么也弯不下去,哎!哪一天他不是太子了可怎么办啊! 眼前这局势又由不得他不跪,一咬牙,干脆跪了算了,也好早些回去,迟疑间—— “使不得”眼见重华似要跪下,阳石猛然回神,起身就是一声大吼,手中杯盏同时落地. 巧遇阳石 “将军这是?”宗州郡守一惊,一杯酒就扣到了自己身上,其他人也是骇了一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重华亦抬头,看到阳石也是一惊,他怎么在这里? “咳,此间小姐算起来是我的孙侄女.”见重华疑惑,阳石忙说道. 哦!差点忘了这家还算是他家的亲戚,重华恍然. 众人更是大奇,怎么看起来这大将军好似在对这花农解释? 左瞧瞧重华,右瞧瞧阳石,一个花农,一个大将军,身份可说是天差地别,怎么倒好似认识一般? “将军和这位——小哥认识?”宗州郡守迟疑了下才找到个差强人意的称呼。 “认识,怎会不认识。”我的太子爷啊! 众人更是好奇了,纷纷打量重华,猜测起来,莫不是不似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太——”想起不能叫太子,赶紧打住“公——”公子好象也不合适“那个你怎么会来这里?” 阳石擦把汗,干脆糊弄了过去。 “我来取上屹苑要用的花种。” 妈的竟然敢大热天的让太子干这苦差使,回去就把管园子的撤了,阳石怒火中烧。 上屹苑,众人眼光一亮。 花老爷悄悄把管事召上来,将重华到这里的始末问了个清楚。 上屹苑的花农成千上百,可能和大将军阳石论交的花农就待人深思了。 “取到了吗?我派人送你回去。”在外面可不安全,万一出什么事—— 阳石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此话的怪异,一个小小的花匠要人护送这怎么也不像正常的事。 其实阳石更想亲自把人送回去,就怕重华怪罪才改了口,不过貌似他刚才那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劳烦将军了,只是这绣球——”重华颇为苦恼的看着怀里的玲珑彩球。 阳石这才想起来,重华在这里的原因。 “可要纳了花家小姐?”太子的年纪也不小了,花家小姐容貌不错,勉强作个侍妾,收在身边应也无妨。 “在下小小一个花农,与花家小姐实在不般配,愿小姐收回绣球另觅良缘。”他这一辈子爱的只有那么一个,怎么可能还会想娶别人。 “确实是不般配”阳石点头,商人之女,一介人族,怎配的上天朝储君。 “那小女?”花老爷小心的讯问,听了半天,他家女儿到底要不要嫁啊? “花小姐再抛一次就是。”太子都表态不娶了,他当然是按太子的意思办。 “那个,可否请小姐先将花种交与在下——”他赶着回去,重华话音未落,就见一女子飞奔进来,一巴掌朝着重华而去,重华闪躲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脸上顿时一片火辣。 阳石大惊旋即大怒,快步上前一把将那女子扇到一边,小心将重华扶起,跪下就要请罪. 让太子当面受辱简直罪该万死. 重华见那女子被扇翻在地,唇边现血,心中很是愧疚,一个女孩子的终身大事被这么搅乱,自己不顾她此时心情,还索要花种,想想也是天怒人怨.. 被重华止住动作,阳石余怒未消. 狠狠瞪了花家父女一眼,就要扶着重华离开. 众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个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是真的动了怒气,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被连累,那些本来想与花家结亲的亦重新考量起来. 宗州郡守颇有深意的看了重华一眼,故作关心的上前询问”可有摔到?”随即又转向花家父女,“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随便闯入不说,竟然还出手伤人,此等教化,只不知还有哪家敢要。” 此话一出,刚把宝贝女儿扶起来的花家老爷顿时瘫软在地。 看看自家女儿肿起的脸颊,再看看一旁轻触伤口的重华,一咬牙,就势匍匐在地。 “绣球一落,姻缘天定,此小哥既然拾得小女所抛绣球,既为小老儿夫婿,各位大人在上见证,还望让两人早些拜堂才是。” 眼见着自家女儿因打了这个花匠而得罪阳石,花老爷别无他法,只盼与那人成了一家,阳石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动花家,而且此人决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从阳石与他的对答以及阳石对待他的态度来看,即使把女儿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甚至还要来的好的多,商场上打了一辈子的滚,终还是要些眼力的。 众人没想到他突然又扯到女儿婚事上,一时反应不过来,尽皆楞住。 倒是重华反应过来,看来这人是要缠他作女婿,忙说道:“在下已有妻室,花小姐嫁过来只怕会受了委屈。”这么说,想这金贵的小姐一定不会与人作小,沦为妾室。 “只请公子莫薄待了小女就是。”花老爷一咬牙,现在根本就没有他回旋的余地,天下首富说的好听,随便一个指头就足够他抄家灭族了。 “我与发妻恩爱有加,曾箴言决不二娶。”只那人能懂得他一分心思,他就死而无憾了,恩爱有加——呵呵,重华心中苦涩,想想也是好的。 见重华有意推脱,花老爷急上劲来“公子说已有妻室,可能请尊夫人出来?” 重华一愣,他的夫人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就是他,都守了这么长时间的株了也还没见到个影子呢。 “家妻妇道人家没见过外人,不好出面。”父皇啊父皇你莫怪我将你说成如此,我不愿娶妻生子,还不是为了你。 “公子双亲可还健在?” “母早逝,父健在。”而且身体康健,没个几百年死不了。 “可能请令尊前来?” “家父现在山中,不便前来。”上屹苑建于山东道八岭之间,确确实实是在山间,而以他父皇的性子,就是他娶十个八个的女人只怕也不会来这里露面。 “那只有小老儿亲去拜访了。” “家父脾气很大怕不会见客。”重华摇头,此次父皇前来上屹,确实是吩咐下来,一概不许人打扰的。 这下子不管是谁都看的出重华是有意推脱了,即使老父住在深山,不便前来,有人前去拜访也当见一面才是,可听这花匠的意思好似要见他的父亲比见皇帝还难。 “如此老夫还是去拜会一下贤夫人好了,夫人贤惠定能接纳小女。”不等重华开口,花家老爷抢先说道,他又岂能看不出眼前这个花匠不想娶他家女儿,心里说不气那是假的,任谁家的女儿被如此闲弃,都不可能不生气,他气,气的火冒三丈,可不是在表面上,他明白这人能在百万嫁妆之前还如此推脱搪塞,不会是简单人物,更不可能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小花农。 “家妻与家父一起,只怕也是见不到的,不瞒花老爷,就是我,现在见父亲一面都难。” 第12章 众人这就奇怪了,这花匠说他妻子与父亲住在一起,而他自己想见父亲一面难上加难,是何道理? “公子莫不是惹了父亲发火?”被扫地出门—— 众人心里这个念头一起,顿时感觉所有的事都说的通了,此人身份是花农,却不像花农,而且与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阳石相识,貌似还交情不浅,家里定然权势不轻,对着百万嫁妆如无物,家底丰厚,如此推算—— “啊呀!莫不是东郡王家的小公子?”宗州郡守俯首称鄂,一拍而定。 “啊呀!莫不是东郡王家的小公子?”宗州郡守俯首称鄂,一拍而定。 重华急忙否认,众人哪里肯信,正纠葛间,外来一人附阳石耳边一通叽里咕噜。 “可是出了什么事?”宗州郡守带头问出口。 “皇上召见,我这就要赶回去了”又看看重华,询问道“可要一起回去?”他还是不放心太子一个人在外面。 重华一是顾虑和阳石走的太近让人起疑,二是惦记着自己此来要取的花种,左右迟疑一下,还是决定让阳石先走,父皇召见还是莫要迟了的好,万一有什么事耽搁了父皇岂不是要不高兴? “我取了花种立即回去,将军先行就是。”不能早些回去,重华也是有些憋闷。 “那好吧。”皇帝召见,他一刻也不敢多留,匆匆而去,只吩咐给重华留了骑兽,也不敢留太好的,毕竟万一惹来觊觎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奈的叹口气,要不是太子下了死令,他在他身边安一溜的人都不嫌多。 这个太子固执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疼,不过人呆在上屹苑中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待阳石离开,重华面向众人立时头大,好说歹说解释一番,他并非东郡王的小儿子,又慌称与阳石是偶然在上屹认识的,因为阳石平易近人才得以与之相交,最后被逼的指天发誓才收场。 好不容易打消众人猜疑,重华回头询问花种之事,花家老爷却是有意推脱,待重华起身要走才说明天一定把花种交给他,可今天他是势必要留在花家了。 梳洗过后,重华沿花道慢慢而行,若非急于回到那人身边,这里道也真是个好去处,先不说各色花草争奇斗艳,意态芳然,只这尺寸之路上的一砖一木都分外显的考究,深思而来莫不是暗藏玄机,让重华不得不对这花府再下评论。 跨上一处小桥,远观来处,花丛山石掩映哪还有半分踪迹,百香漂浮鼻端,芬芳之处就是极品檀香也未可与之称并,回目远眺,山耸于后方,隐约可见,再观脚下河流,没想到这花府竟然将骆水引入府内,想他人之不敢想,奇思到此倒要他佩服建园的人了。 重华正俯身观看脚下湍流,听见环佩之声,抬眸,眼前一丽人,不是那花家小姐还有谁? 只见那花家小姐轻轻行了一礼,隔了两米站于重华一旁,也是注目桥下,重华往她身后扫去,见有个丫鬟侍立于百米外,知是防嫌,复看向花家小姐,等她说明来意。 “这水是骆水支流,前年我命人圈了进来,水流急的很,公子可要小心才是。” 重华只道是人工引入,无想竟是将骆水一股直接圈入自家,一时间真不知是该佩服眼前这女子胆气还是暗责她私利。 似是明白重华所想,花家小姐复又笑道:“骆水支流何止千万,我不过圈了一小条想来也碍不到旁人什么,再加上骆水多急流,肯观赏的人可不见的都如公子这般识货。” “小姐说笑了。” “我哪有说笑,看骆水的人都是隔的远远的就怕不小心掉了下去损了性命,像公子这样大方观赏的可是少见的很。” “小姐此来不止是为观水吧。”重华不想再多所言语,直接将正题引入。 那花家小姐也不拖沓,直视重华“你为何不想娶我?” 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家竟然这么直白,重华呆了一下才回道:“小姐不也不想招婿?” “我家有万金,容貌自认为少有能敌者。”花家小姐说的铿锵。 “我家有妻室,恩爱不羡神仙。”重华回的坦然。 “呵呵,你这人倒是有趣,真不像个花农。”执扇掩唇,花家小姐笑看重华。 “为何?”他现在就是个花农啊。 “哪个花农见了这满院奇花还有你这般镇定的。” “现实所迫,在下不是个惜花的人。”有棵树早占了他所有的目光。 “我虽爱花,却不与花自比。”两人你一句我一语,说的尽是双关之词。 “小姐既无招婿之心,何苦留难在下。”重华实在不明白这女子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小姐若是有,不会将绣球抛于墙外,更不会贸然跑出,败坏自己的名声。”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花家小姐惊讶的看了重华一眼,随即垂目,忘向满园缤纷,目光瞬间柔和“我爱花”风过,花瓣好如透明的粉蝶一样盘旋空中,悠悠飘落,芳华刹那“可我未来的夫君却不见得喜欢。”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辈子守着这些东西。” 重华先是惊讶,随即好笑,人间缘分天定,岂是说不要就不要的,等爱上了就是再不可能也莫想抛开。 “你笑什么?”终是不大的女孩,埋在闺阁里不通世事的,让重华这么一笑,顿时竖起毛来。也正是此时那稚嫩的脸庞才张显出她应有的蓬勃。 “没什么,只是不明白小姐为何与我说这些。” “我——”一时语塞,随即转身“我只是来告诉你,那花种我已经让人送到你房里了,经这一回,那些官家子弟断是不会想娶我了,而剩下的那些富家子酸秀才还不是我说了算,好歹我也是花家的女儿。”天下首富花家的女儿。 包括我在内是吧?重华又是好笑又是叹气,看来留他下来不过是想借机决了此次乌龙,那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看看天色,怕是城门已经关了,白白耽搁了一天时间,不知道父皇现在正在干什么? “怎么东西拿来了?” “老爷,您确定?”管事迟疑,“这——不太好吧,要是让小姐知道——”打个寒战,那还不剥了他的皮? “这都什么时候了,由不得那丫头胡闹。”花老爷沉下脸“就我看来那自称花匠的马十绝对不是一般人,如果真能把落儿嫁给他——”这是老天赐下来的缘分啊! “万一不是——”那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不是也没关系,要真不是的话,到时候将人——”要一个小小花匠消失还不容易,当然前提是那马十真的只是个花匠才行。 管事再不言语,老爷说的是,这件事办下去自然没几个人知道,到时候只要将人灭口,小姐的名誉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你亲自去办,我把落儿引开,只要那小子在小姐闺阁中呆上一夜,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不娶落儿。” “那小姐要是知道了——” “我这是为她好,”经此一事,那些比花家显贵的自然会重新考量,就是真的嫁过去女儿也定让人欺负,官家的看不起商家的,历来就是这个样子,哪怕他花家富可敌国终究还是末流的,着不了官服,可把女儿嫁给商家秀才之类的他又实在不甘心。 “小人这就去办.”管事一咬牙,应承下来。 “回来,这药效力如何?”花家老爷扫一眼管事手上的小包,万一不成功可就麻烦了,阳石他们还得罪不起,没有大的必要绝对不能拿那花匠如何。 “大夫说,一包下去保管能睡上三天。” “那就好”花家老爷点头,吩咐管事立即去办,自己也前去找女儿,闺阁给那小子呆呆就行了,他家宝贝女儿可没必要在那里陪他。 骆水由山东道八岭而下,遍布国土,滋养万物,父皇名字当中的骆字便是来源来于这骆水,可看出祖父对父皇的重视。 重华随即又想到自己的名字,华谓文德。虞舜者,名曰重华,亦有累世升平代指帝王之意,天下众人都道自己的名字来源于此,父皇为他如此命名其间可见珍视,但又有谁知这名字乃是出自他母亲之手,取时无重至,华不再阳之意。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日月既往,不可复追。母亲啊母亲你到底是想要记得什么呢? 落花卷进水中,化成两相依偎的身影,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的父皇……眨眼,落花散去,重华呆呆而望,满还是刚才甜蜜,只等着再吹落几片花瓣让他再看上一回,那婉约的水中,少年的身影朦胧却又清晰—— 突然头上一阵钝痛,随即重华就被推入骆水之中,事情突然竟没有半点预兆。 重伤的身体,湍急的暗流,清楚的让重华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不断的抽离,也许再下一刻等待他的就是死亡,可——为什么他没有半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纯粹的别离的悲哀—— 来人看一眼沉入水底的重华,平凡的五官微动,似是微笑,却是与易容后的重华一模一样。 远远的管事跑过来“马公子原来你在这?让老奴好找——” 白衣苍狗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阳石接到命令,不敢有丝毫停留,直奔中殿而去,上屹苑景色天下迷,此时却也不过匆匆烟云眼前过,其实再秀美的景色在阳石这个粗俗的武将来说不过一堆石头上塞些花花草草罢了,平时他也不会去欣赏的东西现下更不可能改了性的去附庸风雅。 第13章 只是今日的上屹苑总有那么几分不寻常—— 阳石慢下脚步,握紧腰间宝剑,警惕的环视四周,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可,外面那十万驻军也不是吃素—— 快速穿过几条回廊,没人,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心中警惕更慎,就算没有宫女仆役也断不可能连个守卫都没有,这里已然是中殿范围,皇帝陛下的起居之地,上屹苑的重中之重。 闪身进入中殿,小心翼翼避免发出任何声响,惊扰敌人。 皇上突然召见,上屹苑中人迹全无,处处透着诡异,就是常年驰骋沙场的阳石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太静了,静的人心慌,随即又是好笑,当年与青将军和皇上并肩作战,醉卧沙场的豪气怎现在是越来越少了,也许真是安稳日子过久了吧,久到当年的事就像一场梦一样,随着这十几年的脂粉官场一同淡去,就好似这上屹周围终年缭绕的雾气一般,早已不清不楚,让人看的水里雾里,奇怪了!明明就是那么鲜活的场面,身上的刀疤也还算不上老旧,就是当年军营的伙食难吃到什么程度他都记得,可怎么想着想着就模糊了呢? 十几年的时间对于仙族来说,不长却也不短,占不了人生的分量,却也忘不了其间发生的种种,记忆这种东西还真是莫名其妙,先是青将军死了,后来是老将军,再来就是当初的那些老兄弟,死的安然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是偶尔想起那么一下,他依然是他的大将军,至少手底下的兵还和当年的一样让他满意,虽然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拨了,但依旧是他的骄傲,就是青将军在世也不能说他什么了,再后来就是公孙——摇摇头,止住思绪,现在想这些干什么,莫不是真的老了不成? 阳石环视四周,一样还是没人,能让皇帝呆的地方这样安静,看来真是出事了,还好太子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再行几步,暗红的桌几上还有动过的杯盏,却不凌乱,显然人离开的并不匆忙,好似本来热闹的宴会突然消失一样,让人无从猜测。 突然背后传来破空之声,阳石警觉避过一边,利箭擦身而过,嘟的一生钉入身后红漆木柱,入木三分,还没来的及惊讶就听有人喊道:“叛逆阳石意图行刺皇上,杀无赦。” 霎时漫天箭羽扑面而来,阳石挥剑磕开,渐觉吃力但——那又如何,他阳石争战沙场的时候什么刀山火海没去过?当年千军万马之中还不是呼喝来去。 身上插满箭失,人却依然挺挺的站着,就是死,他也不能丢了青将军的面子。 咳出一口鲜血,杀人的总有一天要被人杀死,他其实也没什么好恨的。 “李儒?”注视着出现的人,阳石震惊“你?” “大胆叛逆,皇上待你不薄,竟然勾结太子犯上作乱,还持剑闯入这里,意图谋刺皇上该当和罪,还不束手就擒?”丞相李儒大声呵斥的同时一只羽箭没入阳石胸膛。 身体再也无法站立,缓缓仰倒于地,仿似又回到当年琅铘关外凉州城内,与那人斗武斗酒,就那么抱着酒坛子醉在城门外,漫天铺地的黄沙铬人,天上的月亮却明亮的让人不舍得起来。 慢慢的合上眼,当年听来的小曲,还咿咿呀呀的唱着 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 琵琶一曲肠堪断,风萧萧兮夜漫漫。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别来三五春。 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牢中,公孙贺笑的坦然,阳石喃喃的重复着,唇无声的开合,久久还是这么一句,终还是轮到他了—— 他们的皇帝还是当年的仲骆啊!依旧那么强的让人咬牙切齿,笑,却连勾动唇角的力气也没有。 想说太子就在这里没可能谋反,也终是——没了力气—— “陛下”接收到魏妃的眼色,李儒停下要说的话。 高座之上,仲骆看着眼前的红木漆盒,打开,已经处理过的人头就放在那里面,合眼,挥手示意侍从将盒子拿走。 “陛下,”魏妃倚在君王怀里轻轻的抽泣“陛下,太子会谋反,臣妾想都没有想过,可是事实如此,臣妾与陛下一般心痛,太子可以说是臣妾看着长大的,臣妾向来视之如亲生,可这次、这次——”魏妃泣不成声“臣妾九死一生来到这里,若不是丞相拼死护持,臣妾与皇儿只怕,只怕已经遭了太子毒手……” “你说京中已被太子掌控?”这话却是对李儒说的。 “是,不但如此,太子还大肆铲除异己,朝中重臣死的死关的关,现在只怕就等着登基了。” 李儒说的疾言厉色。 “调动虎贲军,开城不杀。” “是”虎贲军离京最近,确实最适合攻打天都。 “还有何事?” “若是太子反抗——”李儒迟疑问道。 “……”久闭的眼睛终于张开,漆黑的色泽似乎要和外面的夜色连成一片,良久,血色的红唇轻启“杀”说罢再次闭上双眼,仰躺于后,似寐似醒。 微蹙的眉头,诉说着疲累。 魏妃与李儒互视一眼,先后退了下去。 宗州郡盍子山中,传来少女惊呼。 “爹,你快来看,有人。” 只见湍急的流水边上一人生死不知,身上似乎还有一只黑色狸猫,死死叼住主人衣衫,却也不知死了没有。 好痛,好冷,身体好似要被分解一样的难受,睁不开眼,要死了吗?不,他不要死,没有那个人的世界他怎么可能呆的下去……所以,不可以就这么死去…… 有什么东西把他拖了起来,窒息一般的感受消失了,但为何还会在水里浮沉? 重华不明白,也睁不开眼,全身麻痹一样的疼痛,身子重的似乎要将灵魂压塌一般,好难受,真的好难受,父皇,重华真的好难受,父皇…… “咳咳咳”猛烈的气息刷过热辣的喉管,嗓子里好似有沙砾在磨擦,强撑开眼睛,重华看着身下的草榻,有些愣怔,这是什么地方? 霎时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涌来,私自出宫跟父皇到了上屹,被派去花府取花种,花家小姐的招亲,然后是——偷袭,抬手吃力的抚上后脑,凹凸的疤痕证实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你醒了?”春花把手边的活计放下,颇有些不满的看着床上的人,要不是爹非怎要把这人留下,自己家里那唯一的一头牛也不会被卖掉,早知道当初就不要救这个人才是。 “这——是——”声音就好似磨在石头上一般,难听的让人想捂住耳朵。 “这里是我家,你最好赶快好,然后从这里滚出去。”真是的,自己除了作针线以外还要照顾这个外人,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竟然把给她存的嫁妆都用掉了,她生病从来就没有请过大夫,大夫哪是穷人家请的起! 看一眼床上人,黄蜡的面颊,脸上的伤疤虽然已经消失但到底还是留下一些痕迹,不象当初把人拣回来时那么可怖,但整个凹下去的面皮也看不出什么好看来。 不甘不愿的拿了半碗稀粥过来放到重华面前,根本就不管床上昏迷了半月有余,鬼门关上走一遭的病人是否有力气去吃,扭身就走。 “我去叫爹回来。”既然人都已经醒了还是赶紧把爹叫回来想办法把人打发了才是,这个家根本就供不起另一个人的吃食。 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要毁了。 可当春花领着给人当长工的父亲急匆匆赶回来时,破烂的床上却早已没了重华的身影,就连跟他一起来的那只嗜睡的黑猫也没了踪迹。 一阵风洋洋吹过,带起屋上几根茅草,飘落在几丈开外,然后再次被下一阵风吹着跑远。 若说重华有什么不明白的,在看到脚边卷卧的黑色类似猫一般的云生兽时,就已经可以猜想到七八分了,看来是这只失踪良久的神兽救了自己。 摸摸那有些暗淡的毛发,重华将他抱到怀里走出屋舍。 骆水湍急,若被冲到大河道里日行千里也未可知,不知是否还在宗州郡内。 重华将当日所发生之事又细细回想了一番,他的身份不可能被人知晓,也就是说当时那人只是针对马十而来,而对一个小小的花匠动手的原因只可能是——冒充潜入上屹苑。 上屹苑中花匠没有上千也有百众,若是要冒充确实是最不容易被人怀疑的选择。 自己当初当了花匠不也是冲这一点?没想到后来竟然被别人钻了空子,这么一来自己失踪这么久,阳石的人还没有找来也就有了解释。 虽认准仲骆不会轻易被人趁了空子,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重华还是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他的身份不能暴露自然不能借助官府的力量,召集青卫的话,也要到大一些的城市,穷乡僻壤他可不认为青卫的势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只盼望有那么两个在外执行任务的青卫看到暗号来找他会合。 身下云生兽气力耗竭,不能久行,重华来到一处较近的城池,为防人看见若来麻烦,选在城外五里外的一处荒丘降落。 从黑色庞大的云生兽身上滑下,重华叹口气,剩下的路也只能走过去了。 希望那城中有青卫的人,也好省他些力气,再不然就只能考虑求助官府了。 抱起狸猫大小的云生兽,重华往大路那边走去。 现在他的样子实在不容乐观,换了一般仙族只怕早就没命了,也只有在这时候重华才体会到最为纯正的仙族血统的不同之处。 第14章 此时天都大殿,歌吹舞起,一派升平。 仲骆坐于大殿之上,看着底下热闹的场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论功行赏之后的庆功之宴格外火热。紫驼、素鳞摆在水晶盘上等人下筷,箫鼓丝竹水袖花腔,片刻不停花样百翻,把酒相贺,功成的炙手可热势绝伦。 “恭喜李将军,贺喜李将军,此次能在半月之内消灭叛军将军实是功不可没……”一人还没吹捧完就被另一人顶了下去。 “什么李将军,现在要称大将军才是,大将军此次接掌三军实在是可喜可贺,下官先干为敬。” “将军也请饮了我这一杯” “惜时与将军曾同在军中,今日将军高升,可别忘了下官才是……” 劝酒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李伦看看叔父李儒那边,比自己这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瞧瞧三皇子那边却是冷清,也不怪没人上前,实在是这一向笑对众人的三皇子重勉近几日面色实在太差,脸拉那么长,有哪个不怕死的敢上前去触其霉头。 再者,重华一去,太子之位空悬,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除了这位能力超绝的三皇子还会有谁,青家势力已去,再没有什么能够挡在他面前的了,现在说他是身价百倍也绝不为过。 再灌一杯,李伦偷偷打量上位的君王,耀眼的珠帘之后看不清君王的表情,但—— 讽刺一笑,目光转向依偎在皇帝身边的宫装男子,杏眼琼鼻珠玉唇,好个倾国倾城,俊朗非凡,听说皇上最近频繁宠幸男妃看来是不假了。 人道天家无情,帝王寡恩,就是父子又如何?又接过一杯酒,满饮而下,眼角继续打量君王怀里的男子,这位华妃娘娘据说是陛下回京的路上带回来的,恩宠有加,险些夺了魏妃的风头。 收回视线,眼角往宴席最下角瞄去,一对獐头鼠目的人坐在哪里,锦衣华服穿在他们身上简直就像戏装,真不敢相信大天朝的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是被这两个跳梁小丑逼死的。 张多端、张无端吗?李伦转动手中酒杯,等待下一拨人上前敬酒,心中嗤笑,不过京畿之地上的小小差吏,无品无级,要不是巧合之下被他们发现逃匿的太子,又怎轮的到他们封侯进宴,还真是走的狗屎运。 天朝元和年间春,丞相贺下狱死。天朝元和年间夏,帝行幸上屹。 七月,太子谋逆,帝发兵剿之,胜,死者数万人。 八月,太子自杀于天都城外松甘岭。 宗州郡东安城外,进城的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常,天上毒辣辣的太阳照的人两眼发晕,只想赶快找个地方好好凉快凉快,这天还真他妈的能把人晒死,好不容易过了午后,太阳下去一点,可这热气还是闷的人难受,就是吹的风他也是热的。 “头,你瞧那边那个。”一个守城士兵拉住领头,朝着东边城墙呶呶嘴。 “怎么了?”那头拉着领子,不停呼扇着帽子,这天还真他妈热。 “那人从早上就在那里,都站了一天了。”小兵又向那边看了两眼,也不能怪他好奇,这么大热的天,站个一天,连个汗都不擦一下,那还是人吗?不会死了吧—— “去去,还嫌老子不够忙,他爱站就让他站去。”领头没个好脾气,他都快热死了别说那人瘦巴巴的,痨病鬼似的,就是江洋大盗这么热的天他也没兴趣去逮。 重华死死的盯着那高高的城墙上不知存在了多久的榜文,黄色的绸缎,落款的玉玺一一昭示着此榜文的等级,如非国有大事,何能用的到这皇榜。 ……太子谋反作乱,朕心之痛甚邃,今得知太子已自缢身亡,念父子恩情血缘天性,准葬皇陵,但太子身边小人奸佞,挑唆太子罪大恶极,断不可饶…… 晴天霹雳震的重华两耳发昏,这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短短不过十数日竟然—— 雷声想起,倾盆大雨瞬间而下,把白日的闷热一扫而空,混合着泥沙的雨点打在身上,一下一下的痛着,重华卷缩在城墙之下,死死的环抱住自己,汲取哪怕一丁半点的温暖,上方的榜文被风吹的呼呼作响,雷电好似划过地狱,无尽的招展着自己可怕的枝叶。 父皇,父皇,重华怎会谋反—— 纷乱的思绪,过大的震惊,重伤的身体,疲劳的奔波,饥饿的折磨,迷离的意识,无法形容的压迫着卷缩起的身影。 张狂的暴雨,紧闭的城门,成外的荒草,呼啸着张舞着自己的爪牙,似乎要吞噬一切。 父皇,你在哪里?孱弱的身影昏死在暴雨之中,不断的泥沙冲击,连带着榜文上黑色的墨迹一一滴落,那淡淡的墨色落在重华身上,再被雨水晕开,如若真的能被这墨色染入黑暗,那可能也是一种幸福吧。 天都大殿,帝王接过华妃的酒,一饮而进—— 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 上部《完》 中部 卖瓜买瓜 火热的太阳照在黄土路上显的更加炎热,道边的杂草混合着闷热的微风轻轻摇晃,不时经过的车马带起腾腾黄土,连牲口都能喷出烟来。 青年抬头瞧瞧正旺的日头,紧走几步,在一处阴凉处停下,解了包袱靠树坐了下来,屁股下的石头却也是烫人,只得将竹筒中的水泼上少许才稍微减了些暑气。 伸手入怀,顿住,苦笑,将手抽出,就着袖子擦了汗,转眼三年已过有些习惯竟然还是改不了,别说是帕子只这身衣服上的窟窿都找不到东西来补呢,苦笑着摇摇头,青年看着地里有些打蔫的麦苗,不知这炎热还要持续多久,三年一旱一涝,洪水已过,只不知这旱却是会不会再次荼毒这片土地。 “大哥,那边有地方,咱先歇歇脚再走,这天,简直要人命。”一个光膀子的赤肩汉子嚷倒,拿着脱下的褂衫在头上不断的抹着。 “也好,兄弟们歇歇,过了午再走。”领头之人跨下马,示意兄弟们将镖车牵到一旁,这才看到树下的青年,放眼打量,洗的发白的青布衣,单薄的身板,看起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一个。 重华见那人盯着自己看,还以为是那里出了问题,拿袖子又在脸上擦了一遍,除了汗渍,也没擦下什么泥土灰尘来,疑惑的望回去,人却早就没了,再看,原来已经归了队。 摸摸鼻子,无趣的拿了包袱里的饼子来吃,嗅嗅却已经出了馊味,颇为可惜的看了一眼手里唯一的干粮,天气太热,自己又已经赶了两天路,坏了也无可厚非,叹口气,将饼子掰碎撒到树下,喂了蚂蚁。 本以为可以坚持到下凌,现在看来却是要饿肚子了。 三年前,他昏迷于东安城外被人所救,展转又回到初救自己的那家,三年相处下来倒也过的实在,自己学着耕种有时也帮着出去打些零工,无奈他三年前伤的太重,又没有好好调理,养尊处优的身子哪里吃的惯苦头,半讥半饱的更是没什么力气,后来谋了份文书的差事,才好转了一些,至少春花不是那么时刻惦记着将他赶出去了。 他不是不能理解春花的心思,这么大的姑娘了因为自己这个破败的身子连个嫁妆都没有,这亲事一耽搁就是三年,这回回去当给他找个婆家才是,再大些可就真是嫁不出去了。 “喂,你这瓜卖不卖?”突然耳边一个霹雳,吓的重华险些从石头上跌到地上。抬眼看去,来人五大三粗,好一副熊样,看来是镖局那边过来的了。 果然,那人又说道:“我是龙泉镖局的,”朝着身后那几十号人指指“这天热,想买你的瓜解解暑,多给你钱。”来人颇有些不耐烦,伸手就去拿包裹。 重华赶忙拦住,言道:“这瓜是上坟祭奠用的,实在不好卖出去。”言罢,抱歉的冲那人笑笑,伸手要将瓜收回来。 汉子却不放手“你这瓜少说也有十几个,上坟的话有那么几个也就是了,剩下的卖给我们也好添些盘缠,买些香烛元宝不是。” 重华一犹豫,那汉子已然兜了瓜果去了,看着剩下的三四个还算青翠的果子和一块碎银子,重华有那么一瞬间想把果子要回来,随即想想,自己此去身上也没几文钱,回去也是勉强,现在卖了瓜取了银子,香烛元宝之类的他也没打算买,倒是可以给春花添些首饰,翡翠金簪是不成了,几朵绒花却是用不了几个铜板的。 随即又觉好笑,几时起自己也会作生意了?当年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翡翠当石头,金子说俗气,抱着名家的山水,枕着天蚕的乌丝靠枕,金马玉堂,几曾看过眼。 今日睡草席,讥餐半饱,冷暖全没个抵挡,又几曾想到。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父亲。” 忙收回神志,重华将包袱重新打好,却被冲过来的人挡住,来人一身锦衣却是仆从打扮,面貌中上,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家的仆人。 “兄台,我家公子口渴想买你的果子解渴。”来人虽然言语客气,但重华却看出这人从没把他一个穷书生放在眼里。 “这瓜不卖……”重华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只见那小厮眉毛一挑“他们你都卖,为什么我们就不卖?”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家公子有的是银子,定然给的不会比他的少。”说罢撇嘴,掏了锭整块的银子抛到地上,拿了那三四个果子就走。 重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就走远了,赶忙拣了地上的银子,追上去,他背了这么远,要全没了拿什么去拜祭啊! “公子,这果子是拿来上坟的……”重华看那公子生的人模人样的不象仗势欺人的,想应该能把那剩下的果子讨回来,可没想他刚开口,那公子手里咬了一口的果子就掉了地,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重华,扭过头干呕起来。 第15章 那小厮也是,呸呸两声将嘴里嚼着的吐了,好似喂他毒药似的。 “你、你竟然将祭奠死人的东西给我家主子吃,你、你——呸呸,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晦气,真是晦气—……我家公子今年还要参加科举,万一触了霉头……”那小厮霹雳啪啦就是一通,重华也不去理他,只是可惜万分的看着地上被糟蹋的果子,两个唯一完好的也被马蹄子踩烂了,那可是他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自己也没吃几个,真是可惜,重华心疼万分。 站在人群之中,重华挥汗如雨,进了城,寻了几个烧饼吃了,见路边有拿了果子吆喝着卖的,想起自己的瓜已经没了,犹豫顿步,掂掂怀里的银子,又看了看橙红绯绿色泽刹是好看的果子。 那摊贩见他这样,知是来了生意连忙招呼“小哥,来几个果子可好?这天热,吃几个解解暑气也好。” 重华尴尬的朝那小贩笑笑,抬腿就走,他现在可没闲钱浪费,再说二弟定比自己富裕,背了那瓜来,不过是因为是自己种的,现在瓜既然全换了银子,断没有再浪费银子的道理,还是留着回去补贴家用的好,回来记得买几朵荣华,可别忘了才是。 “地瓜,地瓜……”小贩吆喝着。 重华急行的脚步退了回来,看着地上还带着秧子的大小不一的地瓜,这脚竟是再也移不动了。 “我的眼睛何时才能好?”仲骆问道。 “再过三天就可以了”重华看样子很是不想眼前这人好的那么快。 “你想吃什么?”重华问。 仲骆眉头微挑“你不是一直都给我吃一样东西。”样子很是不满意。 任谁吃了那么长时间的山药也会不满吧!重华笑。 将怀里的一堆还带着蔫掉的秧子的山药一骨碌全搁到了坟前。 眼前这个大大的青石坟包,无碑无字,却是他的二皇弟啊!也许应当称为大皇兄才是,把周围的野草稍微清理了一下,重华席地而坐,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现在住的房子还大的坟包,这个皇兄可以说是与他素未谋面,就是他的存在也是他偶然情况下知道的,不过这坟里的人却实实在在是因他而死的,就在他回宫的前一刻由昭仪所出的二皇子体弱病逝,至于是不是真的病逝就大有文章了,他只是嫡子却非长子,为稳固他的地位,青家定然不可能放过早他一刻出生的重礼。 他当初回去到底是对是错?摇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管是对是错,在当时都不是能由他决定的。 母后的死他已经不想追究了,追究的结果也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苦笑,胸口一阵痛过一阵,重华靠在身后的坟上,仰头看着渐渐斜落的夕阳,从知道这个“皇弟”的存在之后,重华就每年来这里一次,不是愧疚也不是可怜,至于为什么年年都要来这里一趟重华也不清楚,也许只是想来罢了,不过这次来却是隔了两年之久,三年前的事太过突然,突然到根本就不是他能接受的地步,青家势力被连根拔起,树倒猢狲散,斩的斩杀的杀逃的逃,以他为首的核心人一个也没能留在这世上。 抚着背后的青石砖,常只道这个二皇弟死后连皇陵也入不了着实是委屈了,可人都死了埋在哪里还不是一个样?给那么一块坟地有什么用,还当是天大的恩赐似的,重华撇嘴,嗤笑当朝皇帝的无聊行为,儿子死了,被他逼死的,最后在皇陵里割那么三寸地顶个什么屁用,死了就是死了,埋哪里也是死了,断不是活着。 当年他私自跟出皇宫混迹上屹,本胡闹的行为没想到冥冥中却换下他一条性命,看来那点痴心还是有点用的,不是吗? 若他留在京都死的就不会只是一个替身了,三皇弟的好计策,魏妃的好手段,父皇的——好谋略—— 无声嗤笑三声,只不过一个冷眼旁观就消了最大的忌讳,真是,真是——眼睛火辣辣的痛着,却是留不出半滴水来,单手覆到脸上,恢复平静。 青家势力过大,皇帝怎会容忍外戚专权损了皇权,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早在他出生之前自己的父亲就已经开始削弱青家的权势了,他一直想不通,母亲贵为一国之母,当朝皇后,又有青卫随侍左右,舅舅外公虽然尽皆离世,但青家势力在那时可谓势可当天,如日如火,有谁能在重重守卫的宫廷大内伤到母亲,让她不得不拖着已经有孕的身子逃出宫外流落民间,受尽苦楚磨难也不肯回去。 她是皇后,青家势力的首首,肚里的孩子是嫡子储君,有什么让她甘愿终日劳作独立抚养一个孩子长大,受尽白眼欺凌,甚至在严寒的冬季险些饥饿至死的时候也不肯认回身份,享锦衣玉食,坐拥后位,也是在回到那个地方之后他才知道母亲的白发是天生的,之所以苦苦掩盖不是为了遮丑而是为了遮掩,遮掩自己贵不可言的身份,希冀可以平安度过一生。 当日母亲口中涌出的鲜血就那么落在他的手上,脸上,沾染了衣衫,那灼热的温度现在还停留着。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父亲。” 捂住耳朵,表情惶恐而又错乱,突然远方传来声响召回重华神智,一惊,赶紧探入坟墓之后杂高的荒草之中,心中疑惑眼见天色已晚,这里怎还会有人来? 这里位于上党城外与骇下相接,驰道就在前方不远,但如果是行人的话也断没有撇开正路来此的道理。 百姓不知这里所埋何人,但当地官府却多有管束,再加上此坟墓为厚青石所砌,一般盗墓之人也没那般伎俩,更何况据说这块地界阴山阴水,十分不吉利,早有人将此地化为鬼蜮原何还有人敢来? “主上……” 挥手止了侍卫的话,仲骆来到青坟之前,今日恰巧路过此地,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有这么一个早夭的二皇子葬在这里,就过来瞧瞧。 重礼,是这个名字了,当初并不知道重华的存在,这个当先出生的孩子的到来,让他尝到初为人父的滋味,无论如何第一次总是特别的,可当时自己忙于争战,京中更有惑言此子阴命极重克父克母,后来这孩子死了,他迎回了他的嫡长子重华,青家的血脉并没有赐予那个孩子如他舅父如他母亲一般的谋略才智,反道木讷的很,在众皇子中间更是显的不起眼,当然这要排除他不是太子的话,可偏偏那孩子的身份注定要他做天朝的继位者,储君之位就这么落到了他的头上,戴上这顶帽子的他无疑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更何况青家势力滔天,别的人想要把他怎么样也是无法。 目光突然扫到青石台子上滚落的地瓜,霎时关于那人的回忆犹如海水一样倒灌而入,汹涌澎湃,三年了,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梦里的事一遍遍的在仲骆脑海里回旋,端了山药糕要自己吃的重华,朝上看着自己发呆的重华,跪在寝宫外为人求情的重华,化名大夫报复性的只给他吃山药的重华,偷偷躲在假山后面说要参加小朝的重华,寝宫里熟睡的重华,跳进湖里湿淋淋坐在床上傻笑的重华…… “我喜欢你,给我做媳妇吧。”小小的孩童抱住他的大腿,说的认真,瘦瘦的小脸似乎与温厚清秀的脸重合,恍恍惚惚对他笑着。 “好——”着了魔一般的开口,却猛然一片寂静。 “主上?”立即有一侍卫上前请示。 仲骆没有答话,俯身将一块地瓜拿到手里,褐色的块体上沾染着泥土,断掉的蔓藤早已枯萎,侍卫看着皇帝转身,有些愣怔。 “将剩下的收起来。”淡淡的一句吩咐,从前方传来。 “是”侍卫好奇惊讶不解,不明白高高在上的尊贵人物拿人家坟上的祭品干什么,而这祭品说也奇怪竟然是一堆从土里刨出来的山药。 找不到可以成装的东西,侍卫干脆把那堆山药抱在怀里,快步追上。皇帝都不嫌脏了,他还计较个什么。不过陛下不会要拿着手里的那个东西回宫吧,侍卫好似已经能够想到迎接陛下的臣子贵妃所有的表情了。 重华从草丛里爬出来,心跳的好似要崩开一般,是他,竟然是他,匆忙转身,离开,离开,以后再也不要来了,喃喃的念着,重华顾不得一旁地里的包袱皮径直往回走。 夕阳最后一抹余光打在六神无主的背影上,显的如此单薄无力,洋洋的风带起几片草叶,吹起,掉落,一步步的飞远。 田里人牵着牛悠悠的赶回家吃饭,直到最后一抹光从地面上消失…… 重华一路惶惶的往回赶路,连要给春花买的绒花也忘了,三年了,本以为再有什么自己用三年的时间也该看通透了,可…… 见到那个人,再次见到他——恨没有,爱有吗? 不要想不要想了,马上就到家了,春花见到卖瓜的银子一定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稍微做点好吃的,啊!对了,绒花,重华猛然想起自己所犯的巨大错误,算了算了绒花哪里都有卖,让春花自己去买就好,接着苦笑,就是不知道银子给了她,她还舍不舍得去买? 重华摇摇头,快走几步,正要开口招呼,就见门口站着几个装扮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还有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 心里一惊,来的是谁? 孙家错认 尚来不及回避便被人察觉。 “回来了,回来了。”东头的王老汉见到重华立即叫了起来,看那样子既有心喜又有畏惧,重华警铃大作,知与那来访的人脱不了干系。 再次见到仲骆的重华就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惶惶一路没想到麻烦竟到了家中,只道三年前死的彻底,但那冒充之人即使扮的再像终究还是假的,被人认出也尚未可知。 第16章 那门前三人对望一眼,一人进内禀报,一人留驻原地,一人向他而来。 一阵风过,卷起篱笆上的蔓藤,如波浪轻划,黄昏之际却也是归家之际。 叹口气,重华进了屋舍,就见一老者一青年迎了上来,还未看清两人面貌就被老者抱住痛哭,青年也是频频抹泪。 这是怎么回事?重华愣怔,又一轮的安排,还是—— “我苦命的儿啊!”老者大约五十上下,胡子花白,声音倒是响亮,这一声下来,重华的耳朵都有点刺痛。 重华看向旁边的春花父女,中年人因为劳作愁苦早就生了白发,皱纹满面,年不过十九的春花也和大部分的穷家孩子一样,干裂的肌肤被太阳熏烤的不成样子,若是论起皮肉只怕重华这个大男人道比较细嫩,此时春花紧紧埋着头不看自己,手脚不觉的后缩,似是有些畏惧。 重华也是这时才看到旁边坐着的一身官服打扮的县丞,还有一旁陪座的里长。 恍然,复又看向已被青年扶开的老者,勉强镇定下来,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请问……” “大哥”青年上前扳住重华的肩膀,神情刹是激动,重华打量,终于确定这大哥是拿来称呼自己的了。 “大哥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胜白啊!三年前你出游于途中出了意外,了无音信,可把我和爹急坏了。”说着说着竟然洒出两滴热泪来。“大哥,不记得没关系,我们回家,就是搜遍天下名医也定然会把你的病治好,就是、就是治不好也没关系,有我和爹在,断不会再让你出什么意外了。”男子边说边哭,当真是情真意切,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失去所谓的记忆,重华当真就要跟着这对万里寻亲的父子抱头痛哭,一家团圆了。 这两人找上自己到底有何目的,是受人指使,还是另有图谋? 不要怪他太小心,实在是这没来由找上自己的人,太诡异,再加上自己的身份——重华苦笑,仲骆的出现就如拉了序幕,带着一桩桩一件件的连续毫不迟疑的向重华袭来。 “……你如何确定我是你大哥,认错……”认错了也不是没可能。 “儿啊!为父养你二十六载,难道还有认错自己儿子的可能?”老人目光灼灼,那青年也跟进“大哥虽瘦了好些,但面貌倒还不至认不出。”破涕而笑,俊朗的面庞丰神沐绣,动人非常。 重华苦笑,加上他在娘胎里的时间也凑不够这二十六载,更何况他的面容是不是还不是由得他们去说? 三年前他以头部重伤之由借机假装失去以往记忆,又于面部划伤彻底好掉之前寻觅草药改变肤色,维持干黄色泽,仙族本身拥有的恢复能力早在仲骆受伤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认识,重病无药的那段时间更是让他体验个充分,普通的人怕是死个十次都有了。 重伤未愈,又在大雨之中淋了三天,想不死都难。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重华试探的问。 那青年立即掏出半块玉玦递到重华面前,又拿了半块出来,正巧和那半块玉玦合成一体,看的出来两块玉玦本是一对。 “这是传家之物,别人是万万没有的。”神情急切就怕重华不信他似的,可他这边还没反应,那本来坐着的县丞,见了那玉玦却是面色大变,扑簌簌的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下官不知郡守来此,罪该万死,有所怠慢之处还望郡守及公子恕罪。”言罢不住叩头,暗骂自己没有眼色,这几人拿了孙家信物前来找他,本只道是孙家家人,自己一个堂堂县丞礼遇至此已经够了,没想到却是孙家两个头号主子,这下可是糟了,那县丞悔的肠子都青了,刚才自己竟然还坐着,这、这简直就是罪该万死,又狠狠磕了两个头,才稍解心中丧悔。 重华看着手上玉玦,眼熟,是他的东西没错,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出处,想他以前身份之尊,玉器珍宝太子宫中到处都是,若样样都记得,父皇就不会说他资质愚钝了。 那青年与老者理都不理旁边死磕头的县丞和里长,径直看着重华“若不是春花姑娘拿了这玉玦去当,只怕现在还找不到大哥,真是天意啊!” 前几日有人将玉玦呈上郡守府,他和父亲忙命人寻线找来,终还是找到了这个人。 重华抬眼去看春花,却见父女俩滩在地上,满脸惶恐,再看看旁边还在磕头的县丞和里长,恍然,这是吓到了,这么说来,自己的反应好像满有问题的,重华深思,上前将春花父女拉起来,总这么坐在地上可不行isuu書网,只希望自己这次莫再连累这对父女了。 “这玉玦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可从头至尾都没记得他有戴那个在身上。化身花匠甚至连印信都没拿,那块只能看顶不上什么用处还占地方的石头他拿来作什么? “还能从哪里,还不是你——”春父拉了下女儿,没看见那边的县丞和里长现在都还不敢起来吗?这些人咱得罪不起啊!又想到女儿偷偷拿了人家的东西,还私自当掉,春父更是两腿发软,对着重华就要下跪。 “小马,我求求你,春花他不是故意的,我知道私自拿你的东西不对,可是春花,春花也是——我求求你看在,看在我们家救过你一命的分上你饶她这一回吧……”春父老泪纵横,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重华愣怔还真是自己身上的?慌忙将春父拉起来,安抚了之后才问:“那玉玦真是我身上的?”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也不会记得这玉玦,当时你昏倒在河边上,那只猫压在你胸上,那玉就在猫爪子边上。”这样的事平常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到几回,他可是记得清楚,就是眼前这个孩子死尸一样的躺在那里,身上脸上到处都是尖石划的伤口,还有那头上的大口子,吓人啊! 重华这才确定那玉玦真是从自己身上得来的,但却不是自己带来的,是——云生兽。 当日自己把那云生兽带回太子宫,因公孙傲之被压入天牢之事匆忙而去,将云生兽随手给了迎接而出的大侍女,那云生兽当时黑猫一般,自然讨女孩子欢喜,不难想像听说此物乃神兽之后所受到的非凡待遇,脖上被系上个玉饰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他对宫中的东西向来也不当回事,再细看那玉玦,想起方才那县丞所说的郡守之类的话,推算一、二,已然清楚了几分,松下口气。 孙胜白与父亲对望一眼,看着面前这个面色不佳,身体单薄的人,此人真的是阳浦吗?可那玉玦确实是从他身上得来,更何况三年前发生的事与春家父女所言正好合上,再加上此人当时重伤,若非身有极为正统的仙族血统如何能活着站在这里? 当年他们父子将家族信物呈献于大将军阳石,表明效忠太子,阳石和青家与他孙家有大恩,这次遭逢大变,他们怎也要护住阳家这唯一活下来的子嗣才是。 对于孙家父子的认亲,重华无力驳斥,毕竟他现在是个失去记忆的人,你要他如何反驳?说他记得他不是孙郡守的儿子?不是孙胜白的大哥? 何况他的来历如果真被深究的话,无疑会给他惹来更大的麻烦。 此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确定了玉玦的大概由来,但对方的目的依然不明。 静者,以不动应万变,对方言辞多有不足之处,找到他也只因为那块玉玦,也就是说可能这两父子因为这块玉玦把他误认成了谁,这个人他们没见过,却对他们十分重要,或者他们有什么地方需要这个人,所以才想将失去记忆的他带回身边,至少重华可以肯定这两个人不是他父皇派来的,不是三皇弟李家或者魏妃的人,也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暂时对他来说是无害的,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太过紧张。 对方要试探他,他也尽可能的试探回去就是。 只是重华千算万算没算到,孙家父子的试探来的如此之快亦是如此彻底。哭笑不得的听完这对父子对他身份的猜测,阳浦吗?记忆中此人只在阳石的带领下来过他的太子宫一次,远远的见过几面,阳石也不怎么提起这个侄子,更多的只是围绕着他转,说来自己这个储君还真是让他们操碎了心呢。 三年前他被人偷袭滚入水中,易容之物早被冲洗个干净,他又不懂得易容之数,拿了草汁涂抹也顶多面色黄一些,先前还有细碎伤痕遮掩,现在除了肤色他和本来面貌相差无多,若不是人人都认定太子已死,现在的他还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不过说起来这阳浦道还真与他有些相似之处,算起来代他死的那个替身也是从青家选出来的,不过他和母亲父亲都不相像,这到底跟青家的血有关系没有啊!还是自己的脸太大众化了? 仲骆曾经说过重华其实面貌并不平庸,只是在众多耀眼俊朗的皇子中被比下去的,所以对一般人来说,重华怎么着也是风度翩翩。 “当时,天京被锁,我父子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势已去,可惜太子……太子已然被李家所害,将军也是死于非命——”言罢老泪纵横,却比刚才大声嚎啕多了那么几分真意,重华心下也是恻然,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详细听人说当年的经过,与市井流言自然不同,但却和自己的猜测相差无几。 父皇的手段从来就没有弱过,可笑这些人还只道是三皇弟与魏妃的阴谋,皇帝永远是对的,只是被奸臣蒙蔽了眼睛冤死了太子,期盼着所谓的平反。 岂不知,功高震主四个字啊! 第17章 青家外戚势力过大早已威胁皇权,父皇怎么可能不铲除。 “你们又怎么确定我就是阳浦?”重华问出口,就算他们把那玉玦给了阳石,但并不见得阳石就给了阳浦啊!更何况这玉玦只不定被谁拿了去,或捡到呢,重华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也是听了那父子说他才勉强想起来,那半块玉玦是阳石献上来的,记得当时还不止一块,好似说过是各家的信物叫他收好,他也确实收好了,就是落下那么两三块,这、这也不能怨他,谁让阳石来的不是时候,那时小朝都快下了,哪有时间陪他罗嗦,想是不小心搁哪了被侍女收了去,后来又吊到云生兽脖子上,再后来就是这茬子麻烦了。 造化弄人,莫非真是天意? 只道断了,断了,没想到身边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孙胜白一声苦笑,摸去眼角泪痕,笑道“将军一家被满门抄斩,监斩的时候我去看了,只有通缉你的榜文现在还挂的到处都是,哪有认错的道理。”他父子又怎是糊涂人,不是有那么几成肯定,怎可能贸然将自身弱点暴于外人,拿全族性命开玩笑。 重华无语,孙家父子认定阳石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交给别人,但——交给他——重华嘴角抽搐,丢了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以前也听说将军曾经将东西分交给信赖之人保管,以防万一,现在既然在你身上找到,看来是真的了。” 孙郡守抹掉老泪看着重华“太子死的冤枉,将军死的冤枉,丞相死的冤枉,此仇怎可不报。”说的激动“怎奈三皇子势力如日中天,李儒李伦等更是身居要位,大权在握,如今之计只有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有朝一日能为太子平反冤屈,也对的起将军对的起青将军了。” “父亲说的是,只要铲除那些小人,陛下一定会了解太子的冤屈,为太子雪冤的。” 重华看着同仇敌忾对李家咬牙切齿的孙家父子,叹口气,父皇要是真被人蒙蔽就好了,他也不至于把肠子断的跟线头似的了。 “阳公子,如今时势实在不利,老夫冒昧将公子认为大子尧白,还望公子见谅。” “孙郡守也是为我着想。”你认都认了,我还能说什么?重华在心里嘀咕。 “那么这以后还请公子委屈唤老夫一声父亲。” “这是自然,父亲。”没想到他还有叫别人父亲的时候,不过说起来眼前这个父亲可比父皇像父亲多了,至少不会把儿子的魂勾了去。 “我儿不必拘礼。”孙郡守捻须而笑,重华知道以后自己孙尧白的身份就这么定下来了。 只听孙父又说道“再几日就是士举之期,尧儿和胜儿一起上京吧,为父已经安排好了,首魁非你二人莫属,一旦入朝,于我大利。” 车轮的声音咯吱作响,重华只感觉当头一个霹雳,进京赶考? 拈着手中的半块玉玦哭笑不得,这还真是要他的命啊!要不现在收拾收拾包袱走人怎么样?他可对所谓的平反没什么兴趣,人都死了,平了反也活不过来不是。 “我儿且将这玉玦收好,万万不可丢失。”孙郡守看来大约五十年岁上下,但依照仙族的外貌和年龄来看只怕出处就大了,对于仙族人来说面貌是最不能评定年龄的东西,这么说吧,只要成年以后,仙族血统越是纯正的人外貌越是年轻不显老态,寿命也就越长,比如阳石还有公孙贺等人,从他们的外貌根本就看不出来那几甲子的年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孙郡守应当和阳石差不多年纪甚至还小上一些才是,但终究已经是过百岁的人了,寿命自然不能和阳石相比,大概再过个几十年也就到头了。 孙家应当算是仙族贵族中较为中上的了。 再看其子孙胜白,面目俊朗,人中龙凤,外表不过二十六七岁,但他身为孙家长子有个五十来岁也当不为过,可笑现在自己倒成了他的大哥,就不知道这两父子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了,孙尧白吗?凭空多出来一个人貌似很不好办吧! 他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自然不用担心这些。 孙胜白看着对面的重华,换了衣服去了尘土,配了华贵的饰物,俨然风度翩翩,佳公子一个,传言阳石长兄阳信之子阳浦武艺亨通,善使金弓,有百步穿杨之神技,偏又生的文雅似书生,与其父其兄皆不像,今日看来确是如此了。 “大哥可能忘记了,此玉玦乃孙家祖传之物,分龙凤两枚,各分为二,便是四块,”说着孙郡守也从衣襟里拿出一块与重华手中略为相似的玉玦,加上孙胜白手里的那块正好三块。“这四块玉玦无论是哪一块都可调令孙家一切权势,里面更包括孙家死士。”死士?重华一惊。 当年孙家父子将龙凤两环各分为二,进献于大将军阳石,依附青家,表明忠诚,如今太子冤死,青家溃散,孙家勉强保存下来,已然大不如前,但烂船还有三分好钉,更何况这孙家本来就是为了应付不时之需才存在的,在旁人眼中孙家不过是万千贵族中的一个,但又有谁知青家着力培育的死士就掩藏在孙家,防备的就是此时这样的时刻,可是事情太过突然,太子死于祸乱,阳石公孙贺等中心人物亦死的突然,如今象孙家这样的存在就如散沙一般,洋洋洒洒,难聚为一,不错,青家当初暗中扶植的势力绝对不可能只有孙家一处,重华想到了,孙家父子自然也想到了,了然,原来阳浦还有这个用处。 重华苦笑,看来无论是阳浦还是重华都很有用处,想来当初的扶植计划是由阳石暗中操作的,姨丈公孙贺估计也没少参与,早料到父皇的举动了吗?但你们大概没料到父皇连我也不会放过吧,所以才有了今日这种场面,势力分布,知情的人却早就死个干净,没有一个出头的人,散沙成什么气候,有时候重华不得不承认,他们英明的皇帝实在是算露无疑,看来他的死还真是必须,要不然现在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 朝廷动荡于百姓于社稷尽皆无利,重华啊重华你死的也不冤呢! 画卷提诗 “臣等恭迎陛下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陛下”华妃立即迎上前去。 待看见仲骆手中所拿之物后,明显一愣,再看仲骆身后随侍竟然抱了一堆这东西更是惊讶。 显然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这一点。 更有眼尖的已经开始拍起马屁“陛下如此关注民生,实在是百姓之福,天朝之福。” 端坐于御座之上,仲骆显的有些心不在焉,华妃若有所思的看一眼仲骆手中的东西,总觉得这次陛下回来有些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他以男子之身留于君侧,三年间得陛下恩宠不断,即便陛下男妃人数大增,但哪一个可以博了他的颜色? “陛下,怎拿着这东西?”巧笑倩兮的为仲骆把酒斟满,撇一眼旁边的魏妃,笑的得意。 “可有人识得这东西?”仲骆将手中之物示前,看向宴上百官。 一时间竟然满朝皆静,华妃一笑。 “中夜不比各位大人,自小生在乡野,这物倒是识得” 见仲骆看向自己这才满意的接着说,却漏看了魏妃唇边一抹幸灾乐祸的诡异笑容。 “爱妃道是说说。”仲骆揽过娇倚过来的中夜,继续把玩手里的物事。 “不就是山药,俗名地瓜,以前常拿来吃的,都腻了。”中夜知道仲骆对他过去多有怜惜,此时借机拿来博取君王疼爱正是时候,果然见君王眼中更是怜意。 “中夜听说这山药还有个典故呢,什么来着?好像叫啊,对了怀芋——”好似猛然想到到什么,嘎然止声,霎时周围寂静的落针可闻,似乎连呼吸都顿了下来。 果然是山野间的贱民,祸从口出四个字可不是随便写写的,魏妃掩去唇边艳笑,在中夜脸上打了个转,心下鄙夷不过就是一张脸,更是身为男身,还妄想和她争宠,真是不自量力。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怀芋什么?”仲骆手中倏然握紧,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动。 中夜暗呼出一口气,确定仲骆没有生气的意向,放松下来,享受君王的怀抱。 “记不得了”装作苦恼的挠挠头,平常只要他一这样,皇帝是怎么也顺着他。 “让你多学些东西,就知道给我偷懒。”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见到那些书就浑身发怵。”言罢还吐吐舌头,惹的君王一阵大笑。 皇帝喜欢他愚笨淳朴,他自然是君王要见到的样子。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老臣站了起来“启禀陛下,华妃娘娘所说的典故老臣知道。”一语出本来有所缓解的气氛再次紧绷。 “噢?”仲骆不置可否的微微挑眉。 “华妃娘娘所说的是怀芋比价的事,此典故说来离现在也不过十余年,相信在朝之人当初也多是亲眼见证过的。” 仲骆不语,也不去打断,只是似有若无的把玩着华妃的发丝,大袖之中山药之上出现浅浅的印记。 所有人都暗中抹把冷汗,所有人都知道关于前太子重华的一切在这朝中都是一个禁忌。 “当时朝廷初定,百废待兴,战乱所带来的苦难并没有随着战争消逝而马上消失,人民饥苦,温饱不得实,纵然新的生机冉冉于这片土地上,但想要真的得到实惠又岂是短短几年就可以达成?”那老臣目光灼灼看着远方似乎陷入回忆,又似悲痛非常,当年的他还是一个小小官吏,看着众多的苦难却是无力,说起来倒还不如一小小孩童。 第18章 “其间怀芋之地胜产山药,且产量极大,多为贫穷之家糊口之用,但因为生长的多,却是贱价的很,根本卖不出去,大多烂在家里,即使是有幸卖出去了,也不足以买布买衣支持生活所需,稍微富贵一些的人家更以食此物为耻,”说到这里似乎自己也觉得可笑,竟于大殿之上笑出两声“当年太子殿下,啊不应当是前太子殿下年仅六岁,出宫私访,被人认了出来,旬阳郡守将其供在家里,山珍海味太子殿下不动一筷,郡守急的叩头,太子才说想吃地瓜糕也就是山药糕,那旬阳郡守哪敢迟疑立即命人将太子要的山药糕作了出来,后来又想哪能让太子只吃糕?于是命厨子翻着花样将山药做成各种菜式试探着送了上去,于是乎太子此后日日以山药为食,回宫之后,也是如此,众人听说此事,争相进献此物,以博取储君欢心,当时太子宫中每日收到的山药只怕有山高了。”什么白山药黑山药红山药紫山药,凡是和山药沾上边的那是流水一样的往太子宫里流啊!“不但如此,更多为贵族效仿,民间也是如此,每餐中没盘山药菜衬着那是寒碜,一时间山药价格抬升了数十倍还多,各地郡守百姓闻之更是遍种此物,没想到此物竟是在哪里都可旺盛生长,也正因为如此才得以度过几次饥荒。怀芋比价也便是由此而来,旬阳县亦因此更名怀芋。”突然一声叹息“龙肝凤胆吃多了尚且会腻,更何况是一样普通物事,正如华娘娘所言,这山药吃多了自然会腻,甚至是伤,太子殿下是否真是十分喜欢食此老臣不得而知,但老臣知道太子殿下自那番事过,就再也碰不得此物,每每欲食便呕吐不止。”此话似乎未完,但那老臣似是说完了,闭了口跪在坐席之上,垂首不言。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倚在仲骆怀里的中夜更是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良久仲骆一声长叹“朕累了,今就到这吧。” 中夜看着仲骆离去的背影,随着众人起身恭送,沾染的温度尚未淡去,被风一吹竟然带起丝丝寒意,这三年来陛下时常不在宫中,可回来总是先去他那里的,怨毒的看了一眼那老臣,暗暗咬牙,还有那个废太子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魏妃站起身来,看一眼席上的重勉,亦摆驾而去。 仲骆出了大殿,挥退左右顺阶而行,晚风扑面,卸去几分酒气,却更添茫然之感。 隐约记得当年重华刚刚被带回宫中,小小孩童将养了三个月才稍微有了些肉,自己忙于国事自然无法时常照料,再说堂堂一国储君又岂会缺了人伺候? 宫里这么些奴才不就是让人使唤的,更何况以他太子之尊,这偌大宫廷之中有谁又敢得罪于他。 可就是在这么多人的伺候下,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不过到自己膝盖的小鬼竟然舍弃千万人求也求不到的荣华富贵,放下锦衣玉食,高床暖枕,无忧无虑的神仙生活,离宫而去,太子宫的侍卫,宫女有百人众,宫中的人更是万人有余,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这一点重华是怎么办到,仲骆想了这么多年还是想不通,他可不认为禁军层层把守的皇宫内院可以让人来去自如到如此地步。 这且按下不谈,公孙、阳石等人得到消息之后立即调动人马搜寻重华下落,从宫中开始然后是京都再然后是京畿之地,也是直到这时众人才真正焦急起来,更可说是恐慌,要知道重华当年不过六岁,不通文不习武,比一般孩童还差了三分,与什么聪明伶俐更是不沾边,就是个神童在世他也只是个孩子,拘束于身体限制之中任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是惘然,搜寻不到的可能只有两个,一是重华已然不在京畿范围之内,二是——世上已经没有重华这个人—— 而两者的可能后者无疑占了绝对地位,所有人都怀疑这个刚刚寻回的太子殿下已经被人暗害,甚至尸骨无存。 青家倾尽所有人力开始寻找,至于是找人还是找尸体已经没有人想再去细细追究,活要见人死要见是尸,自己貌似当初下的就是这个命令。 终于,旬阳传来消息,而太子重华此时正在旬阳郡内,说不出当时是什么心情,也没问他离开的原因,只着人每日去藏书阁抄书,抄完为止否则不准踏出太子宫一步。 后来好像无论有什么大小事,自己貌似都罚他抄书,禁足,罚到最后都成习惯了,摸摸沾染灰尘的破落门户,只一次例外,自己竟然把他关到这冷宫来了,还说让他日日吃山药,别的不准给,小家伙记仇,结果害的自己落难那四十多日,日日吃山药,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这个儿子了,也许不论才能、样貌的话,应该和自己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吧。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这冷宫来了,看来自己还真是累了,几杯酒就醉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仲骆摇头苦笑。 回身,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不过空荡荡一所屋子。 抬头月上中天,不圆,却亮,银河相对的就显的轻浅了,清辉撒在地上,斑驳几片枝叶,倒是可爱,听听似乎还有些风声蝉声却是不闻人声,复又摇头,这里偏僻哪有人深更半夜四处乱跑的,宫里的人多了,自然怕鬼的也多。 正想着要不要去华妃那里—— “抓住他,在那边”人声嘈杂起来,仲骆一愣,还真有人四处乱跑啊! 也不知今夜是怎么了,好像是周围确实太安静了,竟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也许真是累了也说不定,甩甩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将眼中的迷茫甩掉一般,仲骆一时来了兴趣,往喧闹那头走去,这宫中是没有绝对安静的地方的,冷宫也不例外。 “你这小贼竟然敢擅自挪用宫中财物,实在是不知死活。”领头太监呼喝着侍卫将一个小太监死死的压在地上。 “冤枉,小的冤枉那个啊!”那小太监面如死灰,大呼冤枉。 那领头太监也不答话,只冷笑一声,上前动手拔开那小太监的衣物认真检查起来。 不一时就从袖口帽檐等处剥出珍珠粒子、精致的小金坠子等物,搜索腰间,扯开腰带,仔细摸索,狠力撕开,那腰带之中竟然也藏了东西,领头太监脸色气的发青,小太监干脆直接昏死过去,暗呸一声没种,领头太监又在那小太监身上搜了一便,再三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才站起身来,命令侍卫将失物登录在册,然后送回原处。 “都对上了吗?” “对上了,就是多出来一样东西,不知道是哪个宫中的。” “拿来咱家瞧瞧。”领头太监蹙眉,想来是哪个宫里还没发现丢了东西,是故没有报失,若能瞧出是哪个宫里的还罢,若不能就只能等着人自己来找了。 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领值的太监不可能不注意,要知道每个宫里都有专司的太监打理物品,亦都有记录,若少了什么东西即时就能知道。 侍卫将那幅从腰带里取出的帛画小心展开,宫里是样东西都金贵,万一弄坏了可不是他们这些人担当的起的。 那领头太监上前细瞧,借着火把打量,看的出是装裱后的画上小心拆下来的,为了方便携带竟然将整画分成了四份,修补起来可要废些功夫了,只希望别是哪位贵人的东西,否则可有的排头给他们吃。 将四块上等帛卷拼接,只见画上一沟水,一断墙,水上落花无数,涧流于墙外,再看一人执笔作画,画上正是此画,端的是妙极,顿时有人疑问出声“公公这画里的地方怎么和这里一样?” 众人闻言抬头,可不是,断墙、沟水,只是已经过了落花的时候,想来几个月前当与画中景色相差无多。 松下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名家真迹,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才是。 突然那领头太监“啊”的一声,指着画上的题诗落款惊的脸色骇白,众人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茫然,不过几行字,写的倒是端正好看,但也看不出什么龙飞凤舞神仙豪气来,怎么把公公骇成这样。 “君是残花逐水流,我伴君走过桥头。君行渐远出墙去,满袖锒铛莫可留。”一人将小诗逐字念出,尾音还没落下,就被反应过来的领头太监死死的捂住嘴,好似听到什么夺命符一般,张惶四顾。 勉强缓过脸色“你不要命了?” 见众人不解,那领头太监咽口口水,好似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似的,良久才说出话来“这、这是太子爷的笔迹。” 众人顿觉一阵凉风刷过,对看一眼,在同伴眼中看到自己同样恐惧惊骇的脸色。 也许过了很长时间,也许只是掉了片树叶,最后总算有人打破了这可怕的诡异气氛。 “那、这画?” 这画要怎么办,谁不知道关于太子的一切在这个宫中都是一个禁忌,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带上相关的字眼,就怕惹祸上身。 要是将这画交到宗府去八成吃不了兜着走,可还回太子宫——太子宫以前的人杀的杀死的死发配的发配一个也没落下,偌大的宫殿也早就被封了三年了,怎么还? “不如——烧了吧?”侍卫言罢赶紧捂住嘴,惶恐的看着周围,好似有什么来抓他一样,看着和他反应差不了多少的同伴,一咬牙“拿出去就是麻烦,谁不知道陛下最忌讳和——那位有关的东西,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领头太监一咬牙,伸手抓过火把,眼一闭—— “铿啷”一声火把应声而落。 四块帛卷已然到了来人手中。 “皇、皇上?” “别动。”淡淡的两个字,定住所有人的动作。 第19章 恐惧也好,晕眩昏迷也好,瘫软了一半的也好,只这两个字就没人再敢动一下。 借着火把的光仲骆看着手里的画,沟水、断墙、落花、题诗——还有作画的人—— 细细摸索,最后手指停在落款之上。 春末送行渐远,烦闷难当,言不能言,故留此诗,聊慰于怀。 目光右移—— 君是残花逐水流, 我伴君走过桥头。 君行渐远出墙去, 满袖锒铛莫可留。 首联一头一尾加颔联首一字,颈联一头一尾加尾联最后一字。 君留我?君去留?——乍有蝉竭命而鸣,仲骆耳中轰然,脑中一片空白。 再度入宫 “不可能”李儒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满脸惶恐。 背手于后,重勉看着户外,凉凉说道:“当初青卫弃主,你难道就没有怀疑?” 闻言李儒一愣,三年前他借魏妃之手陷害重华,又利用皇帝派兵除去太子一党,端的是得意非常,自认为谋略无双,太子身边有一只死力效忠的暗卫,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调集人手全力围剿力图将太子以及青卫全部扑杀,可青卫在最后关头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踪迹全无,若非青卫弃主而去想要诛杀太子谈何容易,他甚至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杀了重华——轻易到让人日日食不安寝,到底是青卫自行离开还是太子的命令没有人知道。 不过无论如何,重华已经死了,死的彻彻底底。 “太子已经死了,储君之位非你莫属。”尸体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不可能是假的,绝对不可能。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重勉冷笑一声,打破他的无知美梦“天下之大,要找一个相似的人,只怕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重勉突然转身,目光锯利“太子之位空悬三年父皇却丝毫没有再立储君的意思,你以为父皇这几年时常不在宫中真的只是去找什么暖床的卑贱男宠吗?你以为这三年来李家势力渐大,就真的可以一盘定论了?当年青家是何等权势,可现在呢?区区一个李家何尝被父皇放在眼中,八皇弟日渐长大,魏妃也早就坐不住了。”深吸一口气,重勉缓下面色,看一眼一直倚在柱子边上不言不语的李论,说道:“科举之期快到,你身为主考也该好好准备一下了。” 再次转向面色有些灰白的李儒“华妃那里不妨多下些功夫,如能借他除去魏妃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看看天色“我先回去了,宫门关了可就不好了。”言罢转身而去,再不看自己的舅父和堂兄一眼。 “恭送三皇子殿下。”再抬首,人已经去远了。 廊外的月色乎明乎暗,笼中的灯火也是份外蒙胧,人——真的没死吗?那这三年之间为何却毫无动静? 李儒看着手掌,拳起张开,无论如何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天京,茶楼,楼上雅座。 重华看着面前杯盏里冲尖的雀舌,只想抱住头大吼一声,一抒胸中烦闷,可此时也只能哭笑不得的继续听着让人头大的安排。 “大哥武艺小弟向来佩服,这次定然可以一举夺魁,光耀门楣。”孙胜白摇着把描金湘扇瞧着底下的车水马龙,京城果然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只这热闹就是一等的。 重华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人物,蓝色暗纹锦衣,同色束发金丝绞带,衬的整个人更是丰神俊秀不知道比自己好看了多少倍,摸摸脸,宽眉大目国字脸,忠厚老实的一副皮相,却是照着孙尧白的样子易出来的。 苦笑,本以为孙尧白是孙胜白父子杜撰出的人物,没想到却是真有其人,不但如此竟然还有个比自己还大个两三岁的儿子,想到自己刚进府门就见到的阵丈,重华直想晕过去,那一声夫君和爹的分量可不轻啊! 有孙家父子在旁边护持自然不怕穿帮,再加上这孙尧白素来与儿子妻子不亲近倒也没什么特殊的麻烦,只除了…… “父亲,叔父。” “中行回来了?”孙胜白笑笑摇着扇子,示意稳重的侄儿坐下。“事情办的怎么样?” “帖子已经送了上去,相信不久就应该会有回音。”孙中行看一眼低头不断喝茶的父亲,才恭敬的回叔父的话,这次祖父命自己随行进京与父亲一起参加武试,一路上自己谨言慎行不敢有半点疏忽,可看父亲的态度——莫要丢了父亲的面子才是,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黯然。 因父亲是丫鬟所出所以历来不为祖父重视,即使占着长子的位子,可也鲜少有人承认,在外人看来,孙家的长子一直都是这位能力超绝亦是正室所出二叔父。 这次好不容易祖父开始看重他父子,可莫要让祖父失望才好。 孙家家大业大子孙众多,要想从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说起来中行年纪也不小了,可有看中哪家千金?只管说,叔父去给你作媒。”中行受宠若惊,想年前母亲还请四叔帮他谋一门好些的亲事,却被拖到现在,他也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想不到二叔父却说要帮自己做媒,那说成的亲事不知要比别人好上多少倍,按下欣喜,敛下目光。 “多谢叔父,亲事的事有父亲做主就好。” “这倒也是,大哥怎么看?”随手将重华的茶杯添满,同行的人更加认识到这位大爷的地位,对重华和中行更加恭敬小心起来。 重华没想到又扯到自己身上,见儿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到他和仲骆,不禁心头一软,他现在也是别人的父亲呢!思酌一番,开口“中行——” “父亲有何吩咐?”中行立即应声。 不用这样吧,重华颇为尴尬的笑道“不用这么认真,我只是想说,只要你喜欢的就好,就是皇帝的女儿为父也给你求来。” 中行闻言大是感动,起身拜倒在地,重华忙将人拦住,他现在不是太子,也不是他真的父亲,还是少让人跪的好。 咳嗽两声,重华还记挂着头大的科举,试探道:“二弟啊!”怎么叫怎么别扭,大概是眼前的这个人的儿子年纪也和自己有的拼的缘故,重华叹气。 “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为兄只是觉的还是不要参加科举的好。”文试他都没把握了,竟然让他去参加武试,这不找着挨打吗? “大哥不必担心,科考之前你我先去拜会一下华妃娘娘就是。”华妃得宠,朝中人无所不知,此次孙家与华妃挂勾百利而无一害。 “咯吱”房门被小心推开。 “父亲,准备好了吗?”孙中行行礼后往重华走去“叔父让我上来看看。” 对着镜子叹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踏足那里的时候。 “好了”弹弹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重华来回打量一下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遂说道“我们下去吧。” “是”孙中行让过一边,看着一身暗红色锦袍的父亲,交领宽袖,大度翩然,不得不承认失踪回来的父亲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可是是什么呢?又让人分辨不出来,还是这只是孙家上下对父亲态度不同了的缘故? “父亲?”中行上前一步拦住重华,心里藏了许久的话,此时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什么事吗?” “父亲,孙家上下一直对父亲甚少闻问,父亲也向来不受祖父宠爱,原何这次竟然让我父子进京?”还有二叔对他们的态度,一路上的关怀慰问在他看来跟比划刀子没什么区别,就怕下一刻迎接他父子的就是无法承受的事实,无缘无故的好,就好似毒药一般让他食不安寝。 重华霎时就明白了眼前青年的担心,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东西,即使是平常最想要的也让人不得不去怀疑,重华也不知道能和这个名义上的儿子解释什么,只好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应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了言语。 到得楼下,孙胜白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见重华下来忙迎上去“大哥”怎么这么长时间,虽然不满但终究没有现在面上,对于这个阳浦他多少有那么几分顾忌,抬头看看天色“时辰不早,大哥快上车吧。” 见无论如何也逃不过,重华苦笑着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让他载着自己再次回到那阔别三年生活十几年,有着他最美丽的回忆的地方。 肠中车轮碾转,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车行的很快,快到重华还没有把所有的事情想过百万分之一,时间过的很慢,慢到让重华心慌气短,耳中嗡鸣不断。 一路上孙胜白不停的讲着华妃的事,重华有心无心的听着,这边耳朵进去,那边耳朵就出了来,整颗心就围着仲骆转了,三年了他过的还好吗?三年了他有没有变?三年了他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个儿子叫重华? 恍神间已经到了思华殿,这思华殿里住着备受宠爱,据说长的倾国倾城的华妃娘娘,据说这位华妃娘娘虽然出身贫寒但却甚为得圣上怜惜,又听说这位华妃娘娘要不是身为男子不能诞下龙子,否则早就被封为皇后了,更听说俨然后宫之首的魏妃娘娘欲除这位华妃娘娘而后快——只是一直没有得手—— 跟着领路的小太监绕过熟悉的回廊九曲,看着三年丝毫未变的石木花卉,这宫中会变的向来只有人,宫女也好,嫔妃也好,皇子也好,太子也好,变的只是在这里来来去去却不知道下一步会踩在哪里的人。 到得一处华亭,利马有个小太监迎了上来“可是两位孙公子和一位孙小公子?” 第20章 “在下孙胜白,此是家兄孙尧白,”随后又指着孙中行道“这是小侄中行,烦劳公公通传。” “好说,请两位公子和小公子在此稍候,咱家这就去禀报华妃娘娘。” 不一时,那小太监复又回来,说是华妃还未起身,请他们在偏殿稍等片刻。 任谁都知道这么晚了还没起身为的是什么,看来这华妃恩宠确实隆厚,重华端着手中上好的香茗,嗓中干哑却没有半分饮用的意思。 奇怪,他怎么会在意这些,摇摇头,父皇身为天子身边妃嫔无数,要伤心难过的话估计早就难过死了,魏妃恩宠十年现在不也让了这华妃,年华老去,在父皇心上这些人又算的了什么呢,即使现在恩宠有加,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厌了腻了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旧日恩情不过一副毒药罢了,可他却连尝这毒药的资格也没有,一夜贪欢——想都不敢去想—— 血缘是他们之间联系最深的东西,同样也是一把利剑挡着前方的禁地,进一寸就是血溅三丈尸骨无存。 蓦然又想起那个吻—— “华妃娘娘驾到。” 还没回神的重华被孙胜白拽着跪地行礼,完全回神的时候已经坐在椅子上了。 那个吻——眼睛不受控制往华妃的姣好的唇型看去,比之暖玉少之温润,比之娇花少之通透,端的是好看非常,那欲滴颜色昨夜可是任人肆虐? 外面的天色快到午时了,如果、如果—— “咳咳,”见重华一个劲的盯着人家看,孙胜白赶紧咳嗽几声,没想到他这不咳嗽还好,一咳嗽就见人刷的站了起来,胸脯还没来的及拍,他家大哥冲着华妃就是一礼“启禀娘娘,草民想出恭。” 华妃面色数变,最后终于保持住贵妃的风度,摆摆手示意旁边的侍者带他下去——出恭。 孙胜白忍住按压额头的冲动,强端着笑脸命人将礼物奉上,他道不是担心华妃为难他孙家,毕竟对于华妃来说孙家对他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一份力量,这次前来拜会华妃一来是为科举做准备,二来—— “你们都退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正题来了,孙胜白手中折扇刷的一声合上。 “中行你去看看大哥。”中行识相,知道自己不适合在场,行了礼跟着那些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你那大哥还真是粗鄙。”华妃放下茶盏,斜倚在靠枕上,杏眼微眯,风情万种。 “娘娘言过了,家兄是个武人自然比不得读书的。”孙胜白笑着搭话。 “不说这些了,事情查的怎么样?” “已经有些眉目,如果不出所料当是魏妃无疑。” “好个贱人,三番五次害我。”华妃倏然坐起,满面怨毒,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陷入锦枕之中。 “娘娘不必担心,无论如何孙家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娘娘分毫的。” “我知你孙家忠心,自然不会亏待你等,科举的事我已经和大将军说了,不会有什么万一的。”绝色容颜恢复,他还是高高在上,受尽恩宠的华妃。 重华出得殿外,也不管那领路的小太监,自行转过几处回廊,就如以前那每一次一样,急急往仲骆下朝的路上赶,见上一眼,就一眼就好—— 当街调戏 为什么还会在这里?重华不明白,明明已经过了三年,甚至可以说是隔世了,为什么自己还会出现在这里,就和以前那十几年一样,一样的等候,一样的只为看他一眼,是啊!只是看一眼,以后都没机会了,看一眼而已应该没什么. 看一眼,看一眼也就是了. 此处是下朝的必经之路,同以前无数个春秋一样他们尊贵的皇帝怡然的走在这条路上,行到白玉桥,仲骆自然而然的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去看对面的一座假山——“咦?”有些愣怔的盯着假山后露出的一块暗红色袍角,又眼花了吗? 多德顺着仲骆的目光看去,假山,衣角?第一个反应是太子殿下,这宫里喜欢藏在那里的没有别人。 再来是惊惧,太子已死,怎可能还藏在那后面? “来人啊,抓刺客。” 真的有人?仲骆惊醒,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幻觉,随即阴沉下脸色,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藏在那里? 可怜的重华还没从见到仲骆的迷茫中解脱出来,就已然被突然围上的大批侍卫拿了下来,待反应过来,朝思暮想的人已经来到面前,就像当年在熏宵殿外一样,重华看到的也只是一双鞋、奇qisuu.书一幅衣摆而已,但对于重华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因为重华知道这鞋穿在他的脚上,而这衣摆所属的人也他,既然他的东西,自己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三年前他倒在城墙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恨这个狠心的父亲,但似乎任何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事都由不得他作主,喜欢也好,恨也好,莫名奇妙的来,却死死的固着他,从头到尾由不得他说半个不字,一厢情愿也好,单相思慕也罢,就是现在什么也没了,还不是照样忘不了他,无观血缘,不同父子亲慕,只是单纯却炙热让人无法否决的爱罢了。 “父亲”孙中行惊骇的不能言语,不明白短短的几刻钟怎么父亲就被人给压下了? “皇、皇上?”跟着孙中行来找重华的思华宫总领太监瘫软在地。 “你不伺候华妃,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华妃和孙胜白就到了。 “中夜参见陛下。” “起来吧。”对于华妃仲骆向来温和。 “谢陛下。”华妃立即走到仲骆身边。 “草民孙胜白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胜白?孙禅生是你什么人?”略一沉吟,仲骆开口问道。 “启禀陛下正是家父。” 仲骆“哦”了一声,不置可否,目光转向重华,见先前来的青年竟然紧挨着那人跪着,还满脸焦急之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不高兴。 蹙眉,杨声问道:“下跪何人,原何鬼鬼祟祟藏于假山石后?” “启禀陛下,草民孙尧白,乃天水郡守孙禅生长子,今日偶入宫中迷路至此,见那假山石后有一红色绛草,好奇之下探前细看实无行刺之意,望陛下明察。”抹去头上冷汗,重华答的干涩。 “陛下,家兄与草民受华妃娘娘召见,天大的恩宠,如何敢行刺皇上,望皇上明察。”孙胜白赶紧帮呛。 “陛下,想是误会了,都是中夜没有将人看好,才惊扰了皇上,皇上要怪就怪中夜好了。” “朕哪舍得怪你,”握住华妃的手顺势将人揽在身边“都起来吧。” “谢陛下。”孙胜白长长出了口气,孙中行面色也转了回来,重华谢了恩起身,本就神思不属的他,脚下又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身子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孙中行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父亲今天太不对劲了,中行看着重华满面担心。 仲骆倏然握紧右手,华妃吃痛,不明所以的看向仲骆,今个皇上是怎么了? 放缓手劲,仲骆看着孙中行,开口“孙家几子?” “启禀陛下,此乃犬子中行。” 仲骆明显吃惊,来回打量重华和孙中行,怎么看这两个人也不像父子。 被仲骆如此扫视孙中行只感觉吸不上气来,刚好转的面色又苍白起来,甚至冒出冷汗。 强大的气势震的周围的人说不上话来,只重华无知无觉还以为孙中行不舒服,想起这段时间此人无微不致的照顾,顿时也关心起来。 看着那红衣人露出的担心神色,仲骆更是不悦。 “令公子?” “是” “长的倒是俊俏,就留在宫里吧。” 重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留在宫里什么意思? 华妃也是一惊,随即笑着说:“陛下尽管把人交给中夜就好,中夜与这位孙小公子甚是投缘,自然不会让他受了委屈。”随即转向重华三人“还不快谢恩.” 孙胜白与孙中行立即跪倒在地,叩头谢恩。 见重华还傻在那里,他身后的思华宫太监一急,伸手就拉他衣摆,不想,被刚才的话震的回不了神的重华就这么啪的一声砸在了前方孙胜白的身上。 孙胜白察觉不及,惊讶回身,两人瞬时抱作一团,滚在地上。 仲骆目光更利,扫过孙胜白,面目俊朗,唇红齿白倒还真是个好面相,跟他那个国字脸的大哥抱在一起还真是不顺眼。 “孙胜白?” 上前挑起孙胜白的下巴,眯眼扫过一旁傻愣愣的重华,开口道“也留下好了。” 言罢整袖而去。 重华独自坐在马车里,有一下没一下拨的着腰间的穗子,想起几日前的孙胜白左拥又抱一幅风流佳公子的模样,实在难以想像他在父皇床上侍寝的样子,甩甩头,又不禁想起沉稳的孙中行来—— 突然马车一个不稳,“嘭”的一声重华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磕在了车壁上,有些茫然的揉揉额头,想到这么多年来仲骆对他的态度,唇边不自觉的漾起苦笑,爱理不理,处处不满,最后索性彻底的不要他了,死了三年也没见他有一点伤心,除了块坟地他还真是什么都没有了呢,心下酸涩难当,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舌底下的酸甜苦辣更是全翻了上来,五味杂陈,好不是个滋味。 又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亲手种植,亲手研磨,亲手制成的山药糕他竟然一口也没吃过,一时间怨气全化了火气,噼啪烧的作响,猛的掀开帘子,就是一声大吼“怎么回事?” 第21章 再不宣泄一下,他担心自己会疯掉。 显然外面伺候的也听到那相当响的一声“嘭”,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恰在这时却还有那不识相的偏往枪杆子上撞。 “让你们让开,还不让开,知道轿子里的是谁吗?那是当今魏妃娘娘的亲甥女,让开,让开。”家丁一幅狗仗人势的嘴脸,看的重华更是有气,索性学着那些斗鸡走马的公子哥,将扇子往脖子后面一插,衣服领子一扯,魏家的小姐是吗? 悠悠然下了马车,看着旁边因对方驱赶而倒落的摊子货物,重华撇唇。 那魏府家丁一见重华下车,立即更是得意“劝你还是识相的好,小小一个郡守的儿子也敢在我家小姐面前摆架子,我家小姐是谁?未来的太子妃,你得罪的起吗?”末了还不屑的呸了口唾沫。 立即就有人忍不住想上前教训那一幅小人样的魏府家丁,不想却被几个老成的拦住,这里不是天水地界,再加上又是京中谁也不好得罪,再说主子都没发话,轮不到他们下属自作主张。 这些人都是油盐里滚出来的,现二爷与小少爷都入了宫,大家都明白孙家以后无疑就是眼前这个人做主了。 再说重华,好说他也是当了十多年的储君,众人拱着捧着的主,仲骆虽然对他爱理不理可说到底天下权势除了仲骆这个皇帝之外还有谁比的了重华这个长子嫡孙,除了仲骆这天下又几个是他放在眼里的? 这次孙家入京的无一不是好手,比之几个家丁护院自然是绰绰有余,重华一挥手利马就收拾的干净,走到轿子前,随手掀了帘子,一把把那尖叫的小姐给拽了出来。 柳叶眉,杏子眼,又是妙龄,模样确实不错,此时被重华捏了腕子,吓的那魏家小姐险些没晕过去,她本是受了姑母召见前往宫中伴驾的,没想到半路上竟然出了这么一茬子事,想他魏家权重,谁人胆敢如此无礼?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家丁护卫,魏小姐霎时就掉下来两行泪来。 重华沉思,怪不得公孙傲之喜欢有事没事找人麻烦,这欺负人原来还有这等奇妙的感觉,重华惊讶,随即悲哀,胸中稍有缓解的闷痛随即又袭了上来,看看那魏家小姐,掂掂胸中闷痛,撇撇嘴哪有委屈自己的道理,既然如此—— 皇亲国戚?他现在也算是皇亲国戚,这皇亲国旗调戏皇亲国戚不知道京兆伊会怎么判呢? 一时兴趣上来,重华索性将那小姐揽入怀中,摸上人家的脸,那魏家小姐哪里被如此轻薄无礼过,登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重华在那粉颊上连拍几下,摸摸鼻子,怎么这么快都晕了?还想着要不要再找一个延续一下,就见一人骑马冲出,锦袍轻裘,唇红齿白,面如敷粉,目如朗星。 “淫贼,还不把人放下。”粉面含怒,竟然比怀里的女子还漂亮。 可还没等那青年有机会惩处重华这个淫贼,就已经被孙家人拿了下来。 闻人广缘见挣脱不开,知是遇上高手,索性怒目重华“放开我。”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重华索性把那魏家小姐丢开,转身摸上闻人广缘的俏脸。 “无耻。”闻人刹时气的面色发青。 重华也不生气,只是琢磨着男人该怎么调戏,最后索性不耐烦的一摆手,让人绑了那闻人广缘,登上马车,径直去了京城里最大的青楼——金玉阁。 这金玉阁共分南北两座,一专营女色,而另一边就是所谓的嬖童脔宠了。 重华坐在雅座上怀里抱着几乎绑成粽子的闻人广缘,看着其他嫖客的动作,一一在闻人身上尝试。 腰上摸了几把,大腿上拧了几下,小脸上自然少不得香上几口,衣服的领子因为绑着的关系拉不大开,但也足够露出诱人的锁骨。 这边重华玩的不亦乐乎,那边老鸨在旁边笑的牵强,她这阁里来往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消息自然灵通,这要是让虎贲将军知道他家公子在自己阁子里被人调戏了——打个寒战,自己的阁子也该关了,今天怎么就来了这么一瘟神呢?老鸨欲哭无泪,恨不能立即把人请走,关键是她能请走的话——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实在让人顾忌。 李伦拥着金玉阁的头牌,摇摇晃晃的下了红木楼梯,醉眼蒙胧间突然瞅见重华一从登时瞠目,也不能怪他眼尖,这大厅里抱人的不少,甚至有的连倌儿的衣服都剥了,可这绑人的他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遭见. 玲珑自然也看到了,第一眼只是厌恶,有钱有势的总是变着法子的作弄他们,第二眼是漠然,再怎么样的也看过了现在只被绑那么一两下有什么大不了的,第三眼是迷茫,他怎么不记得阁里什么时候来了新人?模样倒还不错,直到第四眼才蓦然瞪大,结结巴巴的惊呼“闻,闻人公子?”掩住朱唇,骇的不能言语。 李伦听他这么一说,目光左移,那绑的跟个粽子似的,被孙尧白抱在怀里摸着大腿的小倌不是他那世侄闻人广缘是谁? 挣扎间闻人正看见下楼对着自己这边张望的李伦,忆起此人乃是当朝大将军,父亲虽与其不甚相交,但自己好歹喊他一声世伯,求救的话断无见死不救的道理。 迷途中的羔羊见到光明,挣扎的更是厉害,扯着嗓子咳掉嘴里被重华强塞进去的山药糕,大呼一声:“世伯救我。” 他挣扎的厉害,重华一个把持不住带倒旁边酒壶,酒水撒了一地,突然又听他开口呼救,还是什么世伯,一时呆楞,闻人广缘就这么从他腿上滑下狼狈的摔在地上,重华慌忙伸手去拉,不想却将本就散乱的衣襟扯的更开,闻人广缘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可他毕竟是将门出身比不得闺阁里不问世事的千金小姐,想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先天上就差了一段,更别说后天里被他老爹磨出来的底子了。 闻人广缘向来以自身武艺自持,这次竟然栽的如此彻底,此时又被人撕了衣衫露出大半个身子来,上面青青紫紫的好不热闹,羞怒交加之下喉头一甜险些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孙公子好兴致啊!” 重华抓着手里的衣衫,大半还连在其主人身上,愣愣抬头,李伦?眯眼,随即装作不曾见过的样子。 “尧白见过李将军。”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现在抓着人家半边衣衫的样子不妥,重华忙俯身,随便给闻人广缘掖了掖,又将人安置在旁边的雕花木椅里,摆了个稍微端正的姿势,这才看向李伦。 有一眼无一眼的打量脸色发青脖子上红斑点点的闻人广缘,以前倒没发现这闻人家的公子倒是生的俊俏。 “孙公子可知此人是谁?”李伦问的随意。 “在下不知。”重华达的恭谨。 “他说慌”闻人广缘声色俱厉,恨不能一刀宰了眼前这个轻薄自己的无耻浪徒,枉自生了幅忠厚面孔,实是衣冠禽兽中的禽兽。 “那可就不好办了。”李伦遗憾的叹口气,重华抬头对上李伦的目光,也不回避,只单单问道:“将军此言何意?” 李伦,重华对此人的印象仅止于是三皇弟重勉的表兄,硬要套的话也是他的表兄,不过现在估计没人愿意套这个关系,至少不应该是和谋反的前太子沾上边的。 突然李伦抽出腰上从不离身的宝剑,径直往重华那边走去—— 金殿鸣冤 “属下见过陛下”小巧的鹅软石铺成的细道,跪起来绝对不会舒服,但黑衣人好似没有感觉一般连分毫厌恶难受的表情也没有。 “起来吧。”仲骆看着道旁的芍药,随口免了黑衣人的礼。 折下一朵任意揉捏,曾经老花匠说重华糟蹋花儿,可他哪知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会糟蹋的人。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嗅着残留在指间的清淡花香,仲骆踱步往前走去,黑衣人立即小心跟上。 “正如陛下所料,确实有人暗中大批饲养死士,查到的几家有塞外米家,上谷骆家,始平慕家,顿丘郢家,还有——天水孙家,另外的分布属下等一时还无法查出。”想到陛下刚纳的两位新妃都姓孙,黑衣人稍微顿了一下。 “可做了安排?” “属下已经派人密切监视,除孙家最近动作频繁外,其他的都没什么动静,不过近来他们好似有些骚动。” “噢?”眯起细眸,其中暗色流转,有多少春色才能汇成他的一星半点啊! “据说孙家找到阳家遗留之人,企图将众多势力会聚。”黑衣人声音转沉。 “阳家遗留的人?”仲骆走到湖边,依旧是可有可无的搭着话。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是” “阳家还有留下的人吗?”看着脚下的青石仲骆抬脚将其踢入水中,看着一池湖水荡起波纹,仲骆唇边挂起一抹笑。 这一次黑衣人沉默的更久,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仲骆才听到一个意料之中的名字“阳浦” 呵的一笑,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仲骆转身将另一块石头踢下水。 “阳浦?你不就是阳浦吗?” “属下怀疑孙家有意让人冒充,好假借此人联络青家余势。” “既然如此,你不妨去露下脸。”转身向西“查到冒充人的身份了吗?” “只查到此人原名马十,三年前被骆水冲到宗州磕子山被一农家所救,后失去记忆在那里一呆三年,直到孙家父子找上门,告知身份,才跟随他们回了天水郡,住入孙府之中。” “你是说,此人也许并不知道自己不是阳浦?” “属下只是猜测,此人举止不俗,不似寻常人物。” 第22章 跟着仲骆来到一块较大的青石旁,阳浦不禁疑惑,陛下该不会想把这块也踢入湖中吧!口中的报告不断“孙家父子对外掩盖身份,只说是寻回的大公子孙尧白,这次武举其亦在其中。” 仲骆突然回首,吓了阳浦一跳,赶紧跪下“孙家长子孙尧白,孙中行的父亲?”凤眼微眯。 “是”虽然奇怪陛下为何会对孙尧白这个名字有如此之大的反应,阳浦还是不动声色的认真回答。 仲骆面色数变,看着恢复平静的湖水,久久方才下令:“密切监视此人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脚下一用力,将那块重于百斤的青石踢入湖中,水花溅起,一天一地。 当年有个人很喜欢踢这里的石头呢,目光转为柔和,却又霎时不见。 琼林宴?杯子碰到鼻子,重华还是不能回神,亮如白昼的大殿,妖娆多姿的舞姬,车水马龙的流场,金碧辉煌。 这样的宴会他参加过无数次,可这次却是最为莫名奇妙的。 “恭喜孙大人高居榜首,夺得首魁,真是我天朝之幸,黎民之幸。” 莫名其妙的参加考试,莫名其妙的成了武举状元,要是让太傅知道估计会乐的昏过去。扫眼满堂衣冠,认识的居多不认识的确实是少,可真正认识的却没几个了,叹口气,继续思考自己是怎么考上这个武状元的,明明记得策略兵法不过写了几个字,明明记得箭法骑术不过将将挨到靶子,他要是真以为是自己能力得来的,那他父皇这个皇帝就不必当了。 不过李家现在还真是势可遮天啊!他还没忘记这次的主考是李家的人。 没有他们点头,如何成事? 又想起自己被拿来赞叹不以的韬略,重华叹气,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写了这些东西,难道是梦里?想想也不可能,就不知道是孙家做的还是李家做的了,甩头,不管是谁做的,他这个状元当的还真是轻松,别人寒窗十几年也不见得求得来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他。 回思过去十几年的高床暖枕,不也一样是别人求上一世也不可得的东西吗?算起来他还是满幸运的,该知足了。 以手拖腮,明明以前青家势力远大过现在的李家,那为什么以前父皇考察功课的时候他还要那么辛苦,每每都要挨罚,愤愤要将酒灌下,不想倒到鼻子上,狼狈的的擦拭,却听旁边一声不屑的冷哼。 闻人广缘气的咬牙切齿,眼前这人对他百般羞辱,现在竟然还稳稳坐在他上头,气死他了。 “闻人公子如今高中榜眼,令尊当是老怀欣慰,不知公子是打算进入兵部供职还是继续跟随于令尊麾下?” 勉强压住怒气接下敬酒,一双眼睛利的跟刀一样,丝毫没有离开重华身上半分,重华也不在意,继续想自己的。 宴上气氛正好,众人无不忙着拉拢新的势力,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新鲜的血液总是必须的。 “忸君王之好杀兮,视人命犹昆虫。死者几何人兮,岂问骨肉与王公。既沉冤之无告兮,戮谗人其已晚。”突然有一人立起,张扬大喝,手中酒壶倾斜,玉浆洒落一地,歌停舞止,满殿霎时落针可问。 重华两耳不闻,又一个找死的,只道奸臣蒙蔽,岂知君王有意?不过他也真敢把这言论拿出来开场,对于此篇赋文重华也是有所耳闻的,说是当世才子所作,只不知道这个才子现在躲在哪座深山老林里。 天子非好杀,只因功高震主损无他。斟满酒,仰喉而下,无状的倒在席榻上,等着这局好戏终局。 果然,静默之后立即有人站起高声呵斥:“大胆,竟敢在此辱骂圣上,来人。” “慢”话音未落就有人出声阻止“陛下,李修束身为新科状元,如此草率恐怕会引起仕林不平。” 只见那李修束挣脱侍卫,走出座席,跪于红毯之上,哪还有刚才半分醉态,于此同时文榜眼萧毅远,探花许钟擎亦皆离席跪于状元李修束两侧。 重华打个酒嗝,这可好状元榜眼探花全上了,摸索旁边的酒壶,没了?凑眼上去瞧瞧,还真没了!眼角不由瞄到旁边桌子上的酒壶,见闻人广缘全神贯注,紧张非常的样子,重华索性伸手捞过,好酒还是别浪费的好。 气氛沉重,底下跪着的只有三个人,但他们身后是整个仕林的学子,着实不能小觑啊! “太子当年死的冤啊!”李修束扑在地上大恸悲泣,声音绕梁回转,何止凄凉,殿外凉风偶入,带起无尽愁思。 冤吗?重华有些愣怔,茫然抬头往那高高的台子上看去,看不清,真的看不清,隔的太远了—— 大殿上的人显然已经被这声恸哭震住,久久没有人言语一句。 对影闻声已可怜,玉池荷叶正田田。不逢萧史休回首,莫见洪崖又拍肩。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鄂君怅望舟中夜,绣被焚香独自眠。 往事几堪回首—— 仲骆眸光流转,有些深思不属,甚至有些怅惘,金漆红柱白玉台,恍眼间看朱成碧,看碧成朱—— “我喜欢你,给我作媳妇吧”小小的孩童说的认真,物换星移,转眼少年跪在自己面前“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膝盖磨在青石上,额头一下一下重重磕在地上,鲜血混着泪水就那么一滴滴往下掉,少年的脸上更满是惶恐惊惧—— 抚上额头,遮住眼帘,纤细修长骨节有力的手无力的搭在扶手之上,显得帝王竟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华丽的衣袍上绣着无数的鸟兽纹藻,就如把世间万千灵物纳在身边一般。 李修束大声的控诉着,声声泣血的历数着太子的功劳,百姓对太子的爱戴,仕林对太子的仰慕,说到最后连重华自己都分不清他说的那个太子是不是自己了。 周围的空气被抽个干净,李修束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了,迷蒙间重华似乎能感觉到身处在御座上人的疲惫,这疲惫是因为什么呢?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儿子,还是为了不胜其数的骚扰麻烦? 有时候重华干脆想,如果自己疯了就好了,他不想失去关于仲骆的任何记忆,又不想面对仲骆离他遥远的距离,所以想来想去,只有疯子的世界才最适合他,任意的哭笑撒娇,幻想中与爱人的亲密接触,那对重华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就好似一个美梦,一个永远也不用醒过来的梦,一个永远不必要担心失去的梦,一个由他和仲骆组成的梦。 梦里他可以爱他,梦里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跟着他,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一些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这样疯上一世,不,永生永世他都甘愿,只要这个疯了的世界有他的父皇。 李修束将太子的歌功颂德告一段落,随着他声音转利的是对陷害者无情却犀利的指责,上到李儒、李伦下到逼死太子的张多端、张无端尽皆被参,当年天都祸乱的内幕亦被丝毫不容余地的揭开。 从皇帝临幸上屹到八月太子死于松甘,不得不说的是,此时的重华才真正了解了当时京中的情况,先是有人四处造谣,再加上淮南洪水时太子监国的言论,被有心人传的有声有色,把持朝政完了陷害忠良,慢慢的一步一步就成了太子有意谋反,弑父篡位,杀兄霸母,还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有。 于是太子开始清除逮捕谣言者,人心惶惶,似乎真的要变天似的,太子不得不对京中加强掌控,本不被丝毫重视的市井流言,本上不了台面的无赖地痞却不想成了一切悲剧的开端。 因散播谣言而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为镇定局势,太子传令调动离京最近的虎贲军,虎贲军因为太子没有皇令不敢私自出营,太子愈见吃力,大批叛乱层出不穷,恰在此时陛下得到消息,下令虎贲军围锁京城。 “天可怜见,太子调动虎贲无非是想平定叛乱,却不想被无知小人说成聚兵谋反,悲哉悲哉。”李修束大呼一声,悲中带泪,隐隐间几度苍凉。 “太子越权调动军队本就有违祖制。”官员中有不少都是当初围剿太子而被封功进爵的,此时不禁也开始慌张。 只听李修束冷笑一声,面向仲落,俯首铿锵道:“陛下,臣请问陛下假设有强盗入户行凶,恰父母不在,子眼见命将不保,旁有其父留下的大刀一把,可其父曾经下令不准他用那刀,陛下说此子此时是拿了刀保住自己性命还是眼睁睁等着强盗砍死自己?” “儿子拿了父亲的刀去救自己的性命,陛下难道说这也是罪吗?”声声控诉在耳旁击打有声,仲骆合目,疲惫不堪,心里头有什么在不断的翻搅,开城不杀,却终是晚到一步,但他又何尝能想到青卫竟然会弃主而去? “子弄父兵确实不该,但臣以为当时太子也是不得不以而为之啊!”再次匍匐在地,声音响彻大殿与殿外的三千弟子连成一片。 “恳请陛下为太子雪冤。”声音萦绕在皇城的上空,久久不去。 事情在延续着,重华看着眼前这闹哄哄的一切,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还有他”李修束突然一指指向重华。 “呃?”重华愕然,他?关他什么事,他们不是在打压李家的人吗? 可怜重华酒杯还没有放下就被人压在了地上,脸上神色满是无奈,这群人到底是要为他平反啊还是要害他啊! “陛下,此人不学无术,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竟然得武状元之位,实在是可笑之及,大将军李伦身为主考,而放任此等废物进入朝廷,至有能者于何地,至天下黎民于何地,至我天朝将士于何地?” 第23章 一连三问还真是气势难当啊!重华觉得自己还是苦笑好了,现在这群人是矛了劲的要至李家于万劫不复,自然不会放过他这个靠着李家爬上来的人,不过他貌似也是受华妃蔽护的,这么说此事魏妃也插了手?怪不得没有人出来削魏家,当年的事魏妃可也脱不了干系啊! 听着人在那边大气凛然的历数自己的罪状,最后连他调戏闻人广缘的事都抖了出来,气的闻人广缘也顾不得场合把身前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也是这时重华才想起来他曾经貌似调戏过魏家的人,看来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怪不得这些人在干大事的时候还记得他这个小角,原来是有人授意,借机报复啊! 这次仲骆也不得不对这孙尧白另眼相看了,竟然让人在掀了李儒和李伦等人之后去针对他这个小小的新科状元,还真是不简单啊! 仲骆一个动作,重华就知道他想什么,不禁心下感叹,看来父皇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宠爱三皇弟,否则也不会如此放任人打压李家,李妃不比他母后,容貌才艺都是一等,更生下重勉,很得父皇宠爱,现在的魏妃无疑就是当年李妃的翻版,风光无限啊!可自古美人如名将,苍天不许见白头,其实红颜早逝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是宫中的女人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幸运,人老朱黄帝王恩宠不在的时候死也许才是最大的悲哀,至少在她死后,父皇还会想着有那么个美丽的人死了,惋惜也好,遗憾也罢,这份记挂无疑会带来莫大的好处,三皇弟能在成年之后继续留在宫中,李儒能登上宰相之位,和这位李妃实在是不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帝王的恩宠永远只是建立在皇权的先题条件下,一旦触动到他的利益,再多的恩宠也换不来什么,只会被毫不留情的抹杀。 叹口气,只希望父皇能够看在李妃的面子上不要太亏待重勉才好,不过经此一事,重勉要想登太子位就不太可能了。 突然好似想到什么,重华整个人僵住,脸上满不可置信,随即惶恐、不解、悲哀、拒绝、了悟尽皆袭在面上。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闻人广缘一直脸色铁青的看着重华,恨不能剥其皮食其肉,此时见那人竟然不住颤抖,脸色灰白,一时间竟然荒乱起来。 明明刚才还一脸欠扁的夸张镇定,好似有备无患似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李修束不屑的看着地上的重华,只见原本低头颤抖的人猛然抬头,目光灼灼,直视上位的帝王,那好似端着无数事情的脸看的李修束也不禁一愣。 仿佛要求证什么一般,重华死死的盯着已经坐正了身子的仲骆,他要告诉自己是他想错了,虎毒不食子,父皇就是再怎样也不会当真如此狠心。 当年他也不一样给自己留了活路吗?开城不杀,要是当时是自己在京中的话,以青卫的实力,他断不会死,可是不死,然后呢? 阳石死,公孙贺死,太傅死……青家势力颠覆,青卫实力大损,太子之位他又能坐多久?废了还好,不废只怕连怎么死的也不会知道,皇家历来决定一切的只有权势,亲情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他能悠然自得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靠的不过是外公和舅父留下的滔天权势,别人依附于他,是因为他是太子、是储君,而他聚集这些依附坐稳太子之位,可一旦这些势力散去,他地位不保,别人为了以绝后患,哪会容他轻松活在世上,下场如何自也可以想像,冲关发配还有命在,怕只怕连苟延残喘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开城不杀,又有何用?拔了鳞的龙不是龙,折了翅膀的鸟儿,还不如放任他死去…… 仲骆对上重华的目光,惊讶,不可置信,然后是狂喜,随之懊恼有之,激动有之,豁然起身,快步往重华而去。 众人无不为君王的异常骇愕,华妃不由跟着站起,他在陛下身边已有三年,从没有见过皇帝这个样子,就好像失落的宝贝找到了一般,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变化让他很是不安。 魏妃同时豁然起身,哑然出声,无音,裙带带翻了杯盏一身狼狈,可显然此时的她无心理会,眼睛直直的看向那被压在地上的孙尧白,手跟着颤抖,是他,是他,是他回来了—— 风云骤变 重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不,他不要在这里,他不应该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已经死了,他不是重华,不是他的儿子,他没有要他死,他没有—— 重华的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随着仲骆的接近,愈见疯狂,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始猛烈挣扎起来。 一个侍卫见重华挣扎的实在厉害,怕他伤到皇帝,抽出刀来,还没等驾到重华的脖子上,口中的威胁更是咽在喉咙,就被快步而来的仲骆一掌击飞了出去。 重华趁机挣脱,无头苍蝇一般开始乱撞,疯了一般想要冲出这里。 仲骆闪身,重华一头撞入仲骆怀中,僵住,良久没有动静,就在众人以为没事了的时候,突然重华伸手抽出仲骆佩带在身边的宝剑,众人大惊“保护皇上。” 他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毫无章法,重华仿佛看不见侍卫手中的利刃一般,只是横冲直撞,想要逃离这里的一切。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借李儒和魏妃除去青家,在李家势力膨胀的现在,又借着给冤死的儿子平反削平李家,很好,真的很好,不废一兵一卒除掉两个外戚,很好,很好…… 他怎么会以为这些仕子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如此毫无预兆,迅速铲平势力浩大的李家,他怎么会以为区区魏妃有能力和李家对抗,他怎么会以为他的父皇是真的要为他平反,他怎么会以为——他希望自己还活着? 不,他是死的,死的重华才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死的太子才不会被有心人利用,死的储君才不会威胁到他的统治,天下无情帝王家,几朝几代传下来的真理,却被他无知的无视了这么多年,够了,一切都够了—— 重华疯狂的举动,看的仲骆心惊不已,一边吩咐“不许伤了他。”,一边让人将其围住。 重华手中利器,削铁如泥,神智狂乱下一时竟没有人可以把他怎么样,而侍卫这边接到皇帝不得伤人的命令,更是缚手缚尾,半天过去,竟然让重华挑开一路。 仲骆大急“还不快追。” 重华的样子让他感到害怕,没错,就是害怕,这样的重华他从来没有见过,记忆中的重华总是默默的站在一边,对待他时更是小心翼翼。 侍卫追击而出,仲骆也跟了上去,为防伤到人,侍卫尽皆去了兵器,可这么一来就接近不了重华,只能等着他耗尽体力。 而仲骆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陛下” 突然一人蹿出挡在仲骆前面。 “让开”仲骆正急着看重华的情况,怎有时间搭理其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就要跨过。 没想到来人竟然再次挡在前面,额头击地,铿锵有声。 “陛下开恩,家父并非有意冲撞皇上,还请陛下看在我一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家父,所有罪责,微臣愿代父承受。”孙中行并不知道前殿之事,只是此处已然接近内宫,他被仲骆留在宫中,恰巧看到父亲被侍卫围攻,心急之下贸贸然就冲了出来。 恰在这时异变突生,只听那边传来呼喝:“启禀陛下人犯跳水自尽了。”一个霹雳正中仲骆眉心。 孙中行闻言面色一白,滩倒一旁。 闻人广缘说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目光复杂的看着浑身湿透的皇帝抱着那人离开,孙尧白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君王不管不顾的跳到水里去救他,帝王脸上的怜爱又将如何解释? 明明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赖,明明是一个轻言调戏,举止浪荡的竖子,怎么会,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那种让人看着就觉得伤心震撼的表情,那种似乎活上一辈子也无法理解的绝望悲哀,到底是发生过什么,叫他宁可跳湖也不愿面对—— 甩甩头,闻人广缘回身对上新科状元李修束,想起他今日所说的众多罪状其中的那么一条,顿时心头火起,什么叫污了清白,他当日除了让那孙尧白摸了几把,亲了几口以外根本就什么也没发生,李伦虽然没有明着阻止,甚至还把自己的佩剑送给那孙尧白,但好歹也没有放任不管,割了绑他的绳子,恢复了拳脚的他哪还会被人占什么清白,简直是胡说八道。 武艺横通的闻人大公子,自然不肯承认自己那次意外的翻船事故,对于李修束的“谣言”自然是想当然的气怒非常,眉毛一竖,白牙一咧,一声“李大人”唤的好不阴森。 脊背一凉“闻人公子有何吩咐?”李修束从君王反常的行为中回神。 “本公子并未被任何人调戏,请大人牢记。”笑着说完,如果那还算笑的话,闻人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李修束抬起乌青了一圈的右手,痛的呲牙咧嘴,看看远去的闻人广缘,再看看早就没了影的仪驾,嘬么着那个孙尧白到底是什么身份,今天皇上的举动可不一般啊! 金丝枕,碧丝帐,千竹灯,销金兽,这熏霄殿即使过了百年也还是一个模样。 仲骆停下踱步,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身影,面色复杂。 走到床前,伸手触摸那被烛火映照的更加苍白的脸庞,久久无法回神。 宫漏滴滴答答的响着,思绪也不禁跟着流转,三年前也好,十六年前也好,二十三年前也好,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觉的自己亏欠过谁,也未曾后悔过,可就在刚才,当这个原本已经失去的儿子湮没在那如死水一般的湖池中时,他恨不能将原本发生的一切归回原位,他竟然会想,假如没有发生三年前的事会怎么样? 第24章 后悔了吗? 月光览过红木雕漆的栏杆,静静的照在引入殿内的一小池池水中,几条红色的锦鲤缓慢的摆动着身躯,就如同睡着了一般,此时一室的宁静,断到重华、仲骆的耳中却只是更增添了宫漏的回音,那一滴滴的水,冲刷着腹中肠胃,就如车轮碾过。 也许仲骆已经意识到,现在在他面前的重华已经不再是瘦瘦小小抱着他的腿童言无忌的孩童,也不再是每每对着他发呆的少年,更不会是只为看他一眼而冒冒失失躲在假山后的懵头小子,眼前苍白却明显成熟的脸庞,昭示着那三年逝去的流光—— 忆起阳浦送上来的报告,联想当时,怎也不知这个傻到家的儿子竟然根本从一开始就没在京中,如此青卫弃主也有了解释,可——那脑后明显留下的伤疤,又是怎么来的?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致使他被骆水冲出千里之外,身受如此重创?仲骆不敢想像三年前的重华是什么样子。 窗外的月色没去,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纹,仲骆方才长叹一声,起身离去。 知道床上的人与他一样一夜未眠,可他等的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给他,三年前他就应当清楚了,三年后的今天他更不会让他抱起任何希望。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不多,难得糊涂的人也是少见,可这茫茫三千界,万里红尘当中谁能说自己真的明白了,谁又能说自己当真什么也明白? 一切的一切隐在心里、腹里、嗓子里那就是不知道,一但张了嘴,出了音那才是真的无法挽回。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重华愿意自己是个哑巴,将这个通晓的秘密永远埋藏在心里,烂了腐了同他一同化为尘土。 睁开眼,帐子上的百张花,开的艳丽,闭上眼,眼帘却不听使唤,酸酸的似乎有水在膨胀在酝酿,可终还是一片炽热,归为最始的干涩,泪水对于他来说才是最没有必要的——心痛吗?不痛—— 眼疼吗?不疼——流泪吗?不流—— “娘娘”太监好似见鬼一样,连滚带爬进了内殿,咽了好几口唾沫也没说出娘娘以外的字来。 “太子来了?”魏妃放下手中的胭脂,回头询问,盛装的女人,美的不可思议,倾城倾国。 伺候了魏妃多年的老太监认得魏妃身上的玲珑百件,金丝镶秀,霞云滚边的华丽宫妆,那是当年娘娘封妃的时候陛下亲自赐下来的,可以说是娘娘的嫁衣裳,当年娘娘穿上这件衣裳的时候那美的啊!跟个天仙似的,看的万岁爷喜爱不已,就是曾经的李妃娘娘也不过如此了,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娘娘再次穿上这件儿衣裳还是美的跟什么是的,只是风光不同了,若说当年是青梅嗅,那么现在显然是牡丹花开。 不过这衣裳压香底已经这么多年了,今娘娘怎么想起来拿出来穿穿了?还没从见到诈尸的太子那里回过神,老太监再次掉进另一个异常中。 重华跨入景合宫,身上是三年前的穿戴,除了面色苍白略显成熟外和当年的重华太子并无太大差异。 魏妃注视着重华,也不起身,“我的信你看到了?”随即一笑“你既然来了,自然是看到了。”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修剪整洁的指甲上满是红色丹蔻,在雍容华贵之中添上一抹魅色“可你却不得不来。”似乎没有认识到自己说的有哪里不通,魏妃只是继续自说自的。 “你想知道什么?” “……” “你母后是我派人杀的。”仿佛闲聊一样的语气。 重华依旧没有说话。 “你早就知道了吧。”魏妃突然叹了口气,蹙眉看向重华“我要死了。”根本不搭边的话就这么突兀的冒了出来。 “本来连你也要杀的。”对于魏妃的语无伦次重华并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一般“可是,你的父皇出手阻止了。” “别以为他是有什么骨肉亲情,我当时能够得手,若没有你父皇的默许那根本不可能。” “我当时真的很不明白他明明已经默认了让我出手,为何偏要留你这么一个祸害。”淡淡一笑,撩过鬓边碎发“可现在我明白了,不,准确的说是三年前就明白了。” “一网打尽确实比零零散散的抓起来方便的多,还不留后患。”言罢自己也笑了起来,利用重华将青家势力集结,然后一网打尽,何等绝妙的计策啊!百万的人命,被他抓在手里任意耍弄。“你说是不是陛下?” “魏妃你僭越了。”仲骆阴沉着脸跨入殿门。 重华回身,冲着仲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重华”魏妃大喝一声“别以为你那肮脏的心思没人知道,看着你那样子我就感觉恶心,竟然对自己的父亲生情,哈哈哈哈——你怎么没有被劈死啊,老天还真是不开眼,悖伦忘德的畜生你有什么脸活着,竟然还敢回来……” “来人,”仲骆面色更加阴沉,强压下胸口暴怒,出声唤来内侍“魏妃疯病泛了,喧太医前来诊治。” 魏妃挣开束缚自己的宫女太监,绝色的容颜上满是凄厉,说不出的悲哀“我没疯”长长的指甲抓破了太监的手宫女的脸,可没有人敢将人放开“重华,你那点心思连我都瞒不过,你以为能瞒过你的好父皇吗?哈哈哈哈”笑声震的耳鼓作痛,形似哭嚎“你的好父皇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且知道的清清楚楚——” 重华好似根本就没听到一样,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维持着原来的速度,抬脚跨出殿门,在旁人看来,太子不过是刚给魏妃娘娘请了安回宫罢了—— 仲骆没有阻拦,深吸一口气,“摆驾回宫。”该来的总归要来,只有死物才会永远停滞。 “咯吱”殿门应声而开,重华一身水淋淋的走了进来,月光透过淡黑色的云彩照在身上,透下一个斑驳的剪影。 没有人阻拦,因为皇帝把太子安置在熏宵殿歇息,也没有人上前来询问,因为太子在水帘下呆了整整一天的消息,早已传遍宫中,更没有人敢贸然上前服侍,因为太子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 穿过层层帘幕,青石板上湿湿的印子一直延续到龙床前面,重华就愣愣的站在那里,静静的仿佛不曾存在。 看着那熟睡的人,重华突然很想笑,就在昨天,他躺在那里仲骆看着,今天就反过个来了。 @奇@眼前这个被他称为父皇的男人被他爱了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啊!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就这样默默的爱下去,可是——老天似乎并不允许呢!苦笑蔓延,合目,也许真的该降下天雷孽火劈死他烧死他才对。 @书@重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悲哀,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过他体内的血液,四处茫茫的都是一片灰白,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未来。 @网@轻轻的碰触那红色的菱唇,他想,他想过把这个人抱在怀里的感觉,他想过与这个人长相厮守的美梦,甚至,他甚至会想,仲骆有一天会回应他的感情,会与他一起解决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切矛盾、阻碍,可是——这比做梦还来的虚幻。 抬手下划,轻轻的放到仲骆的颈间,魏妃说的事情他都知道,即使不知道也隐隐约约的明白,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拒绝他去想那太过刺人的真相,就是现在他也可以选择忽视,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变成了语言就无可挽回,收紧手下的力道,重华眼中出现狂乱。 下一世,下一世决不会再是父子,下一世可以尽情的拥抱你,可以尽兴的说我爱你,可以不顾一切的得到你,可以放弃一切和你在一起—— 下一世,下一世可以听到你说爱你,可以纠缠在你身边亲吻你,可以不用顾忌不用掩盖不用压抑的去追寻你…… 所以,去下一世吧,手下的力道更紧,重华似乎看到仲骆穿着火红的嫁衣站在他的面前,那青丝绾落的风情,那眼角眉梢的喜悦,都是这一世他求也求不来的。 “哐铛”重物落地的回声惊醒神智迷乱的重华,滚落一旁的熏鼎分为两部分又转了一个来回,太监惊悚的声音响破青空“快来人啊,太子殿下要杀皇上。” 仲骆醒着一直都醒着,为什么不阻止重华?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目光复杂的看着满脸惊恐后怕的重华,仲骆回身喝道:“去把太医院的太医全宣来,太子疯了。” 是夜,魏妃自尽宫中,八皇子重据交由淑妃抚养。 自天京祸乱之后,朝廷再次动辄,丞相李儒死于狱中,大将军李伦处斩,其余因迫害太子而封功者亦皆被不同罪名抄家灭族,张多端、张无端两兄弟离奇失踪,传言被找回时只余一幅骨架,疑是野兽所为,但却无人能解释骨架之上平白多出的刀斧痕迹。 直到多年后有人将众多事情组合而观,方才明白,这是皇帝在为太子复仇—— 另,新科状元李修束因柬言有功破格提拔于九卿之位,榜眼萧毅远,探花许钟擎留于中央,听候任命。 至于李修束状告武状元孙尧白一案,因物证不足,草草了结。 此后,阳浦突然出现,上观其勇猛,令其继大将军之位,统领三军。 经过两次大的洗礼,朝中污腐尽去,仲骆改原国策,令行新政,此后600年间,海清河宴,国富民强,这些都是后话了。 你活我疯 刚寻回的太子殿下疯了,魏妃娘娘悬梁自尽,两个震天响的消息霎时传遍大街小巷,三千仕林学子为太子鸣冤的事也是传的人尽皆知,李儒和李伦尽皆被皇帝下了大狱,就等着除斩,眼见着李家树倒猢狲散,多的是人唏嘘不已,公侯将相百年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第25章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二少爷,您就省省吧,老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禁了您的足,那没过三个月您也出不去啊!”小厮在门外苦苦哀劝,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少爷发了什么疯,竟然夜闯禁宫,要不是发现的早,加上他家老爷在禁军那里还有几分面子,只怕这时二少爷早就身首异处等着被敛尸了,那还了得? 闻人广缘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孙尧白被皇帝带走,当天就传出消息已死的太子活着出现在宫里,联想当时皇帝的异常,毋庸置疑那孙尧白就是当年祸乱中自尽而亡的太子重华,只是没有死罢了(奇*书*网.整*理*提*供),这个消息让他震惊,也同时有那么说不清楚的一点心安,可就在他思虑着如何再次面对重华的时候,却再次传来太子疯了消息,整个太医院阴云密布,忙的脚不沾地,可就在这时候皇帝竟然把太子另安于冷宫修养,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却也都同时明白,这个太子怕是要被废了…… 议事殿—— “臣等告退” 待人都退出去后,阳浦迟疑一下,斟酌着如何开口。 “有事?”仲骆放下手中的折子,揉按眉头。 “陛下,太子殿下真的——”疯了?印象中他的叔父阳石对这个太子比对他这个亲侄子都亲近。 仲骆起身往殿外走去,阳浦立即跟上。 “现在朝中不稳,青卫又不在他身边,如此让他过一段时间也好。”免的三天两头闹刺客,想到重华,仲骆眉头一展,随口问道:“太子现在还是不肯离开冷宫?”真是小孩子脾气,仲骆无奈摇头。 “是,臣已经密令暗卫跟随保护了。” “很好,你先下去吧。”转过一座回廊,正瞧见一人爬在栏杆上,那半悬的身子眼见就要挨到水面。 仲骆定睛一看,心一下提到嗓子里,重华? 突然一个身影蹿出来,拽住貌似在捞什么东西的重华往后拉去,仲骆看着滚倒在九曲桥上的两个人,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尽不悦起来。 仲骆快步上前,将摔在孙中行身上的重华扶起,动作颇有些粗鲁,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重华与别人亲近他就没来由的生气。 重华看看眼前的仲骆再看看湖水,面露疑惑,突然笑的灿烂,一把抱住揪着他手腕的仲骆,水里的那个是假的。 仲骆一愣,感觉到贴近自己的温度,放缓手劲,满眼怜爱的看着重华“可用膳了?” “启禀陛下太子还未用膳。”一旁伺候重华的太监忙回禀道,太子已经好几天没开过口了。 仲骆一眼扫过,吓的太监宫女们一阵哆嗦“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 “奴才、奴才……” “玩忽职守,拉下去各打五十大板,多德以后你来伺候太子,其他的人朕不放心。” “奴才尊旨”多德打个千诺,心想太子即使疯了也依旧是太子啊!只不明白这太子殿下放着熏宵殿不住怎么偏偏要窝在那冷宫那里才肯入眠? 虽然疑惑但毕竟这不是他一个奴才该管该想的,知道了有个眼色也就是了。 那些个把重华看丢的太监宫女,一听皇上要打五十大板,一个个面色苍白磕头如捣蒜,五十大板下去这哪还有命在”陛下开恩,陛下开恩”暗自后悔怎么没看好太子,可太子这几日都呆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怎会想到他会突然跑出来。 仲骆自然不会理会这些,突然重华身子一僵,好似想到什么,又好像有什么在驱赶他一般,转身就要回冷宫,自然手里还是死死的抱着仲骆,远远看去就如猴子搬石头一般。 仲骆不明所以的跟着重华的动作,以防两人都摔倒,众人忙跟上。 挥退众人,仲骆看向依旧傻愣愣看着碗筷的重华,蹙眉:“这里没人,不需要再装了。”夹了块糖醋鲤鱼到重华碗中,继续物色其他的食物“朕派多德过来伺候,在这冷宫里你也可以随意,等过一阵子,朝中稳定些你再回太子宫。” 顿了顿好似要解释什么一样又加了一句“对外宣称你得了疯病,是为你好,你可怪我?” 重华依旧不答,只愣愣看着碗里的鱼,仲骆有些来气,一掌拍在桌子上,杯盏都跟着一震“说话。”疾言厉色,到底是当惯皇帝的。 重华好似受到惊吓一般,摔在地上,仲骆心疼,忙要去扶,不想手伸到一半,重华就好似见到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样蹭的钻到了桌子底下。 “朕已经说了,这里没人,你不必装了,快出来好好吃饭,还是你觉的逗朕很好玩?” 重华依旧缩在桌子底下,不肯出来。 仲骆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忙招了人进来,指着桌子底下的重华“太子怎么了?” 被招进来的奴才支支吾吾,不敢说太子疯了,却也不敢不回答皇帝的问话,只能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仲骆目呲欲裂,一把将重华揪过“说话,快给朕说话”明明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顺水推舟罢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真的疯了?仲骆无法相信,都还没治他大胆谋逆的罪,就这么给他疯了?重华啊重华你是在报复我是吗? “陛下熄怒,太子已经三天没说过话了。” 仲骆的动作嘎然而止。 突然抓过一旁的山药糕塞入重华口中,看着重华呕吐,仲骆眼现欣喜“傻子哪会知道什么好吃不好吃的。”所以他的重华没有疯,没有疯。 似乎要确定一般,仲骆将剩下的山药糕尽数塞到重华嘴里。 “陛下——”闻声而来的多德想要骇的不能言语,这才不过出去安排一下怎么就变了样呢。 重华趴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自己吐出来的糕点,试探着拿起,塞到嘴里,接下来是更胜刚才的呕吐,如此不断的重复着,就如他对仲骆的爱一般,明知道继续下去只有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却还是无法克制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渴求—— 仲骆无力的跌坐在雕花春凳上,怎么可能,他不相信,他绝对不相信,挥手将桌上膳食尽数扫落“传太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给朕叫来——” 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御园中秋色斑斓,柳添黄,萍减绿,红莲脱瓣。一抹雕阑,喷清香桂花初绽…… 多德看着眼前的无限秋色,继续叹气,这宫里的气氛是越来越不对,这皇帝的脸色是越来越阴沉,太子疯了三个月皇帝恼了三个月,太医已经斩了不知道多少个,遍寻名医的皇榜更是满天的飞,可就是没一个可以把太子治好的。 摇头,估摸着皇帝也快下朝了,多德看一眼在那边园子里玩的正欢的重华,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几声,打算亲自去御膳房看看今午的菜,少不得一会皇上又不满意。 现在与其说是太子陪皇帝用膳,倒不如说是皇帝给太子喂食,想到这里多德又多看了重华一眼,那亮丽的笑容耀的人眼睛生疼,也许对太子殿下来说,这疯了才是最好的—— 重华看着蝴蝶飞远,跑着追上去,就如几岁孩童一般,他少时衣食欠缺,从懂事起就帮母亲劳作,同所有的贫家孩子一样甚少有玩乐的时候,后来虽然衣食无忧,但身为太子,礼仪教化,岂容他不成样子的跑跑跳跳失了皇家威仪?再后来,年岁渐大即使没有人管束了却也不是嗅青梅戏竹马的时候了。 孙胜白看着折扇上飘落的花瓣,无由想起两句诗来“蝶沾花走花同落,花落方知花在陌。”…… 这太子便如这花一般,而皇帝就是那蝶,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摇头叹气,挥落扇子上无用的花瓣,转身带着孙中行离去,真不知道那不黄不白的虫子有什么好要的。 “不、不好了”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圣驾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多德大声喝斥。 那小太监这才看见多德后面的人,吓的忙跪在地上“皇上赎罪,奴才该死。” “出什么事了?” “太、太子……”抓了淑妃的兔子——剩下的还没来的及出口,皇帝已经越过他风般而去。 多德赶紧跟上,这太子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他了。 “皇上驾到” 那边乱成一团的人刹时静了下来,只余下…… “啊,啊”淑妃躲避着重华的抓打,狼狈不堪,青丝散乱的不成样子。而重华似乎感觉打够了,得意洋洋的从淑妃身上起来,伸手夺过淑妃衣袖间的兔子,带着胜利的微笑看着到手的战利品。 仲骆按压额头,实在是哭笑不得,见他开心他自然开心,可此时的重华无时无刻不在割着他的心,一寸一缕的痛着,没有个尽头。 “皇上”被扶起来的淑妃,见到仲骆,立即委屈的哭起来。 “扶娘娘回去,宣太医过来诊视,”看一眼青紫交加的淑妃,仲骆又吩咐道“朕记得前年进贡的雪参露还有那么一瓶,回头记得送过去。” 待淑妃被扶走后,仲骆问道“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刚才太子到此,正巧见到淑妃娘娘,太子似乎十分喜欢淑妃娘娘怀里的兔子,而娘娘、娘娘……”娘娘不肯给,可这话他敢说吗?宫里的都是主子,谁都得罪不起啊!“娘娘怕兔子弄脏太子殿下的衣服,就拒绝了,太子、太子……”太子见淑妃娘娘不给就摁住淑妃打了起来,小太监再次卡住,都快哭出来了,谁不知道陛下最忌讳别人说太子疯。“太子、太子就自己伸手去拿”动手去抢,顺便把淑妃打了一顿…… 仲骆挥手示意那内侍退下,回身去看重华,就见重华抱着兔子笑的好不开心,心下一悸,转首吩咐多德道:“再去找几只兔子来,要好看的。” 第26章 末了还追加了一句但书。 “是,奴才这就去。”多德看一眼被太子抱在怀里的雪白兔子,那光滑的皮毛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找到的,又想到淑妃,听说这淑妃最宝贝的就是这兔子了,跟自己的孩子似的,这下被太子要了去,只怕哭也哭死了。 多德转过一个回廊,就见淑妃的近身太监迎了上来,晃抖着手里的拂尘就要拜下“多总管,这次您无论如何也要帮帮老奴,帮帮淑妃娘娘,娘娘念情,以后自然不会亏待多总管的。” 知他来意,多德只是不答,那太监一急,忙说道“我家娘娘本好好在圆子里散步,不想太子冲上来就打,末了还抢了玉兔,你说这……”岂有此理“太子是个疯子我家娘娘不计较,可那兔子娘娘是金米玉粒喂着,洗澡的水都是清晨从百花上取下来的露水,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曾经有杂手的宫女给那兔子洗澡的时候掉了几跟毛,,娘娘就心疼的不得了,发了老大的脾气,刚才不晓得掉了多少的毛了……” “您老打住,咱家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了” 那太监见多德要走,赶紧扯住“多总管您总说句话啊,娘娘还等着我回信呢!” 多德见走不脱,大家都在宫里也不好作绝,索性回身将那太监拉到一旁隐蔽处“我就直话和你说了吧,那兔子你趁早别想了,就是太子腻了厌了,也断是不可能还回去的。”除非太子自己还回去。 “可……” “你也让淑妃娘娘小心些,今是你们在理,淑妃也着实吃了苦头,殿下也高兴,所以才这么了了,也别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宫里永远是得势的畅快,咱们不过是些奴才,主子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刚才说的我也当没听见,以后千万别再犯这忌讳,要是让人听到可就不是打上几板子的事了”上一个说太子疯的人坟上都长草了。 那太监摸摸脖子,“太子……” 多德打断他的话“你只要记住太子是这宫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了。”转身匆匆而去不再理会。 这宫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太子,就怕有人看不清这理硬要往枪头上撞,那就怨不得别人了,别说个兔子了,就是太子现在要掐死陛下,陛下估计也不会还手的,想起魏妃自尽的那天夜里看见到的情景,多德一个寒战,陛下脖子上的淤青整整过了三日才消退啊—— 重华扯了扯兔子的腿,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张口就咬了下去,仲骆一惊,伸手要将兔子抢下,重华戒备的避过一边,如猫护食一般,口中的兔子吱吱的发出细碎的声音,一口咬在重华手上,重华吃痛,却死活不松口,仲骆见重华手指出血,恨不能一掌毙了那不知死活的畜生,面色转沉“乖,把兔子给我”蹙起的眉头是毋庸置疑的关心。 重华看看仲骆,又瞧瞧被自己咬着的可口兔子,思考,最终委屈的松开口,不舍的将兔子交给伸出手的仲骆,仲骆随手将兔子交给旁边的侍者,就要上前检查重华的伤势,不想重华蓦然瞪大眼睛又将兔子抢了回来,全神戒备的看着那慌了手脚的侍者,好像仇视自己的敌人一般,侍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的不敢抬头,重华这才回头委屈的看向仲骆,满有埋怨之意,是你要我才给的,你竟然给别人…… 那双眼睛就好似会说话一般,仲骆笑,笑的苦涩,你什么时候才肯出声说话啊! 御医的话还在耳边,太子殿下声带并未破损,但似乎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能说话,或者是不该说话,所以自我封闭了发声的能力…… 不想开口说话吗?什么是你害怕宣之于口的呢?永久的秘密需要永久的埋藏,有人懂吗? 抬手为重华擦去唇边的鲜血,和几跟兔子毛发,没有遭到任何反抗的再次从重华手中得到兔子“去准备一下,朕要在这里烤兔子。” 多德回来正看见这一幕,瞄一眼身后笼子里从各宫院搜罗来的漂亮兔子,看来这些也要被烤了了,一个哪够吃的。 偷嫁衣裳 仲骆刚下小朝就看见一个大包袱在移动,而包袱后面的多德让他眯起眼睛。 蹙眉,如果他没看错包袱下面的人就是重华。 多德一见仲骆立即小跑过来“奴才参见陛下” “怎么回事?”仲骆看着包袱消失在花木中,回首问道。 “启禀陛下,今太子进了早膳就出来闲逛,正巧碰见给七公主准备嫁仪的人,殿下来了兴致就跟了进去,想是太子十分喜爱喜气的东西,就把七公主那里的东西全搬回了冷宫。”多德也不禁抹了把冷汗,想起刚才太子闯入七公主闺中搜罗东西的情景,那和饿虎扑羊可没什么两样,吓的七公主扑在奶妈怀里不敢出来,周围的太监、宫女、侍卫连拦都不敢拦,谁不知道陛下待这个太子之重,哪个不要命的敢拂了太子殿下的意。 仲骆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见的悲哀,正打算去冷宫那里瞧瞧,就见重华又回了来,一愣,转眼间又没了影。 “他去哪?” “想是七公主那里。”东西还没搬完才是。 “摆驾敛仪宫”敛仪宫本是梅妃住的地方,只不过梅妃早在三年前就被赐死了,这次七公主重敛嫁去蛮荒之后,就彻底是空下来了。 仲骆赶到敛仪宫的时候,重华正在扯床上的红色锦帐,看一眼桌子上已经聚集了许多的物事,仲骆脸色阴沉下来。 “你们干什么吃的?” 刹时所有人都吓的跪了下来,心里委屈,这疯太子有哪个敢拦的。 “他要什么东西你们不会帮着搬吗?” 众人愣住,还是多德反应的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太子要的东西,统统给我搬回冷宫去?” 众人忙应是。 利马有人接了重华手里的动作,将红霓帐子解了下来,于是乎敛仪宫里凡是带点红丝的全被搬去了重华那里。 多德眼珠一转,指挥着将太子宫里重新布置了一番,又命人取来了红绸锦缎,花灯烛盏,焕然间这本就被装饰华丽遍地铺金的冷宫喜气阳阳,就差了宾客和新娘子—— 七公主的奶妈哀求的拉住多德的袖子,“多总管这公主的婚事?”梅妃娘娘不在,置办这些东西也是磨破了嘴皮子才像个样子,就等着蛮族的那个什么王子来了与公主完了婚一起回蛮荒去,可这次太子将所有的嫁妆都搬走,眼见布置了几个月的新房就剩下副空架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看着那泪留满面心焦任命的老宫女,多德也是心下感慨,梅妃一死这敛仪宫就更不如从前了,宫里不得势的哪有好日子过“你且放心,咱家回头嘱咐内府着紧置办就是,决不会误了公主的婚期。”人都说投生帝王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看看这些不得势的龙子凤孙,怎是感叹一声就能了的。 那边重华见自己的东西全被人拿了去,急的团团转,抢了这个的那边的又被人搬了去,抢了那个的这边的又没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西从自己眼前一件件流去,瞪干了眼睛。 仲骆看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上前温柔的将重华怀里的花瓶取下,张了帕子给他擦汗,捏捏变红了的小鼻子,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这么可爱。 “说句话给我听听好吗?”略有些疲惫的将人圈在怀里,仲骆暗暗的叹了口气。 重华挣脱仲骆,追着那些搬自己东西的人就去了,仲骆无奈,抬脚跟上,从头到尾没有看自己即将出嫁的女儿一眼,重华总说仲骆待他凉薄,可看看其他子女又比他好的到哪里去。 【北水仙子】问、问、问、问华萼娇,怕、怕、怕、怕不似楼东花更好。有、有、有、有梅枝儿曾占先春,又、又、又、又何用绿杨牵绕。 【南双声子】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 重华呆呆的看着红成一片的新房,双龙双凤缠花烛,百子千孙图,茫然,张惶,紧紧的揪着手里好不容易抢来的嫁衣裳。 多德不敢上去打扰,只是命人将晚膳备上,小心的提醒了句“殿下该用晚膳了。” 不大的声音连尘土都惊不下来,重华却好似听到什么追命符一样,蹭的站了起来,满屋子乱转,花盆后面,不在,画卷后面,没有,疯狂的找着什么,惶惶无错,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少了的那样东西一定很重要,不然他不会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在哪里?在哪里?不要少,不能少,少了就——活不了了…… 仲骆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样子,大怒“太子这是怎么了?” “启禀陛下太子好象在找什么东西。”多德吓了一跳,平时皇上是不会在晚间过来的。 “那还不帮着一起找。”这群该死的奴才。 重华从床底下爬出来,怀里紧紧的护着那件艳如鲜血的嫁衣,看到仲骆,紧紧的抱了上去,找到了找到了,满脸激动欣喜的将怀里沾染着体温的嫁衣裳往仲骆身上套去。 女子的衣裳如何能穿在男子身上,勉勉强强套上去的结果明显是不伦不类,没有描眉画目,没有胭脂扑脸,头上的挂冠倾斜,已是蓬头散乱. 重华却看不见,他眼里只有仲骆穿着嫁衣冲着他微笑的样子,好漂亮好漂亮,没有人可以与他相比较,那三千青丝柔软,那面庞棱角分明,怎么看怎么好看,就是看上一辈子也看不厌,脸上燥热,心头鹿撞,重华低着头牵着仲骆的手,坐到桌前. 仲骆被满脸红光的重华摁到圆凳上,呆呆的接过重华递过来的酒杯,此时风清月明,红烛高照,彩衣喜被,百果琼浆一样也不缺一样也不少,就等着一杯合卺酒去完成这上辈子结下的缘. 重华醉了,仲骆也醉了,所以仲骆喝了杯中的酒,所以重华迫不及待的将新娘领到鸳鸯账内,合欢被上,挥退众人,这一屋一室一殿之内不过就是两人呼吸相闻. 仲骆感觉到重华的火热,合眼,伸手将其无情的推开,深呼吸,不去理会那霎时变的慌张惶恐,委屈悲哀的面庞,转身走出殿外,招来多德吩咐道:“去找几个模样俊秀的女子来伺候太子。” 第27章 “是” 仲骆站在殿外,重华窝在大红锦被之中,外面月色无限,里面红烛高照,可却静着寂寞着,一道红木门隔断的到底能有多少? 可惜的是疯了的人只有那么一个,要是成双成对岂不快活,至少不是此刻的无力,是啊!无力,多么让人讨厌的感觉啊! 挥手示意多德将人送进去,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仲骆看着身上乱七八糟描龙画凤的红色嫁衣,抿唇。 突然里面传来骚乱,仲骆立即从沉思中惊醒,来不及细想就冲入殿内,看到床上的情形实在是哭笑不得,那女子狼狈的倒在地上,脸上明显的一道抓痕,衣衫已退,此时见仲骆进来慌张的揽了衣服物,而床上的重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警惕的如同遇见狼的兔子一般,被子埋到颔下,张着两双黑溜溜的眼睛,就好似有春水一般。 那满目的委屈,看的仲骆都分不清是派人服侍他还是调戏他了,蓦然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无奈复无力。 “陛下?” “下去,都下去吧。” “是”多德立即让人搀了那女子一同退了出去。 走到床前,摸摸重华的脑袋,重华尽管满脸怨怼但还是很快缠了上来。 抱住重华,仲骆叹气,“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见重华只是专心的玩着他身上的衣带,仲骆将人抱的更紧“你醒过来,继续作朕的太子不好吗?”摸摸重华依旧泛着红晕的面颊“只要你开口,就是天上的月亮父皇也可以为你摘下来,|qi|shu|wang|这皇位你也许不是最适合的,可父皇相信你完全可以在上面安安稳稳的坐到老。” 身下的衣带已经被解开,仲骆转为苦笑,明显的感觉到大腿上所抵触的温度,无奈的摇摇头,重华难受的在仲骆身上磨蹭,面色也越来越红,手下自动的扯着仲骆的衣服。 仲骆压制住在他身上乱摸的双手,犹豫了一下探手伸到重华跨下,入手的温度让仲骆不由一顿。 重华先是一僵,随即似乎觉的不错,眼巴巴的等着仲骆继续,仲骆见此笑的更是苦涩,手下缓慢揉捏起来…… 罢罢罢,你既不肯让别人服侍,也只好你父皇我来了。 “太子殿下你不能进去,太子殿下——”多德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重华已经闯了进去。 里面,华妃正坐在仲骆大腿上笑嗔着夹了菜肴来喂。 重华愣住,随即上前一把将华妃从仲骆怀中扯出,众人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华妃狼狈的摔在地上。 “重华——”仲骆的声音才出,下一刻也被扯了起来。 只见重华忧哉游哉的坐上仲骆的位置,并十分够意思的将仲骆揽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并抓起筷子塞入仲骆手里,满意的张大了嘴巴,仲骆明白,这是等着喂了。 赶来的多德再也受不住刺激,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告: 以下只要是笑脸的章节,大人们请无视吧,内容并没有变化,只是合并了一下. 表拍我t_t~ 人物表 皇帝仲骆 太子重华 三皇子重勉 八皇子重据 大将军阳石 丞相公孙贺重华母亲姐姐的丈夫 闻人广缘武榜眼,虎贲将军次子 李修束文状元 大司马 大司寇 御使苏戚 七公主重奁母梅妃赐死远嫁蛮族 东郡王女阳石妻鲎(hou)敏 李儒宰相三皇子舅父 李伦李儒堂侄,阳石死后得大将军之位置 多德太监总管仲骆的心腹 孙禅生天水郡守 孙胜白天水郡守孙禅生二子,正室所出 孙尧白天水郡守孙禅生子庶出长子,此名为重华化名 春花 春花父 华妃原名中夜,仲骆男妃子 魏妃八皇子重据生母 淑妃魏妃死后重据养母 添情添杀 仲骆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面上神色数变。 “你们都下去。” “是” 华妃拦住脚步虚软的多德“多公公” “华妃娘娘有何吩咐?”魏妃已去,这后宫之中要论势力只怕也就这个华妃了,若不是他身为男身又无子嗣,只怕早就占了皇后之位,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到底还是比较心疼自己的儿子,若是其他人如此放肆,只怕早就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了。 血浓于水倒是天性。 多德细思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诸如今日的事情早就多到麻痹了,陛下对太子愧疚,满朝皆知,天下皆知,陛下为太子所做的一切的更是让人感动,人都只说天家无情,帝王寡恩,可陛下对太子的宠爱容忍,那隐忍中的怜惜、愧疚足以让多德打消这个冰冷无情的定论。 “太子这段时间情况如何?” “华妃娘娘有心,”叹口气“您也看到了,就算陛下遍请名医,汤药多于食膳也依旧还是老样子。”陛下最近叹气比以前多的多,再这么下去就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可怜太子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就这么——谁不是说天意弄人啊!要是当初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只不定现在殿下已经立妃生子,诞下皇长孙了,也是这大天朝有劫数,先是旱灾洪水,后是陛下太子,诸天神佛保佑莫再出什么伤国伤民的大事了,这黎民哪里承受的起啊! “是吗?”华妃沉吟 “可不是,陛下头上黑发都白了一根,可把老奴吓坏了。”陛下年未过壮年,竟然生出白发,传出去可要动摇国本的,只不定朝里朝下又是一通骚乱。 现在太子已疯,三皇子软禁,八皇子葬母,陛下要再有个什么,实在是不能想像。 好在现在有李大人阳大人在朝中办,劳事多能,也省了陛下不少烦心事,这才有精力照顾太子。 “本宫听说这几日陛下都宿在冷宫之中——” “确是如此,算起来已经有五日了。” “冷宫历来是阴秽之地,陛下和太子宿在那里日久只怕伤了元气。” “可不是,可太子执意不愿离开冷宫,陛下对太子又是百依百顺,不忍拂逆,礼部的钦天监也已经上过折子了,可也不见陛下理会,咱家也是担忧不已。”皇帝历来居域中之大,应立于正中,以震四方,冷宫位属偏角,属于历代有罪宫妃惩戒之地,陛下贵为天子,太子身为储君,实在不应留于冷宫之中。 “本宫倒有个法子。” “娘娘快说。” “本宫早听说华南山里有一道人颇通天数,不如将他请来,开坛作法,去了那邪气,只不定太子殿下的病就这么好了呢。” “这道是个法子,奴才这就请示了陛下,着下部衙门去办。” “不可,此举只怕怠慢了那仙人,不如这样吧,本宫亲自去一趟。” “这——”后宫嫔妃如何能离开宫廷? “本宫虽受封为妃,但到底也是男子之身,再者祭谷之事历来都可由后妃代劳,这次本宫为皇上为太子出宫,想来朝中也不敢有所议论。” “娘娘此心实在难得,想来陛下心里也是明白的。” “只要能为陛下做些什么,中夜也就知足了。” “娘娘大义,奴才替天下百姓谢娘娘了。”多德说着就拜了下去,华妃赶忙扶起,他知道今日的事传出去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更者,华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太子绝对不能再在太子位上。 “多公公瞧这宫里哪个皇子生的好?” “娘娘说笑了,皇子们都是天赐的星辰,哪有生的不好的。” “那是”华妃不住点头,笑着走开。 多德看着华妃离去的背影,早就听说华妃有意过继一位皇子到膝下,看来陛下刚才准是应了,只不知会是哪位皇子—— 到时候华妃在后宫之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甩甩手中拂尘,弹弹衣物,回身,还是回去侯着,看陛下和太子有什么吩咐吧。 多德转身,一张脸霎时皱的像个苦瓜似的,太子,太子,您老人家就安生安生吧,奴才命薄,禁不起折腾,也禁不起下吓,想起这段时间忽上忽下的小心肝儿,脸上顿时又苦了三分。 夹了一块粉藕镶丝送入重华口中,仲骆都奇怪自己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栏杆外的山茶沐浴在阳光之下,此时的亭阁 之中却只有他们两人,灿烂的阳光映在金缕的薄纱之上,显的是如此的惬意。 华冠的少年笑的灿烂,抱着自己的情人充分享受着难得的午后甜蜜。那嚼口中的不是食物,是丝丝缕缕捆绑而成的柔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纵使碎成尘土,断成块砾,也斩不断此间的爱爱恨恨。 如河堤上饶着芦苇飞旋的燕子,如花丛间沾香而过的马蹄,就是逝去了,也依旧残存着那么一缕余香。 甜是在心里,情也在喉中,但这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让两人面上带上欢笑,让两人心里留下回忆,一个疯疯傻傻一个聪明绝世,一个本就糊涂,一个懂得糊涂,那么还有什么比的了此刻的难得糊涂呢? 放任自己沉醉,放任自己所寻找到的理由,所有的一切合理了,不管那是因为愧疚还是怜惜,其实心底里最为渴求的永远是最为无法磨灭的,字里行间,言语之中,举止行动都无一不在抢先的表达自己的意愿,然后被人找到无数的理由来解释这毫无道理的爱—— 重华吃着仲骆挑选出来的食物,眼睛丝毫不想从那绝色容颜上转开,远山聚成的眉峰此时微微蹙起松开,悬直的鼻梁下水润的红唇散发着珊瑚的色泽,他黑发是海里最为妖娆的海藻,他的眼睛是天上最明亮的星辰,足以让日月为他倾倒,一丝不苟半挽入九龙金冠中的长发,衬托着他沉静的气质,华魅却不失英挺的面容,周身所放射出的强势让人无法忽略他帝王的身份,他骄傲,因为他是这片土地上绝对的主宰,他冷酷,因为他手中司掌着万千生灵的命运,如此高傲的人为他低下了从未弯折的颈项,一向冷酷不苟的英俊面容也为他添上了一丝不为察觉的矛盾。 第28章 重华笑的满足,笑的开怀,笑的几乎可以倾下长河之中万千的奔流,紧紧箍紧怀中明显别扭的身躯,轻轻嗅着淡而清雅的体香,这味道便如这个人一般,强势的让人无法忽视却披着最为薄弱的外衣。 仲骆筷中的河豚掉下,脸上青红数变,身体倏然僵硬。 重华好整以暇的玩着仲骆的衣带,一只手已然好奇的探了进去,四处乱动,这里捏捏那里扭扭,不知轻重的力道只怕早就摁上了青紫,当重华的手在仲骆臀部游移一圈并重重拧下一大快青紫后,高高在上的帝王终于再也无法忍耐。 狠狠的拍掉还黏在自己屁股上的狼爪,恨不能把它跺下来,咬牙切齿的狠瞪了一脸无辜的重华半个时辰,仲骆颇为懊恼的起身就走,重华利马眼巴巴的跟了上去,似乎下意识的感觉到仲骆身上勿近的强烈气息,所以只是扯了仲骆的衣袖,而不是整个人赖上去让仲骆背着走。 多德被止在原地,擦着头上不对断滑落的冷汗,太子不知道又干了什么让陛下着恼的事情—— 仲骆快步走着,心里烦乱异常,他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纵容重华对他做这种事情,苦笑,愤恨,自从那次给了那狼崽子一点甜头,他就时不时的缠上摸上几把,可把美貌的男子搁在他怀里却往往只是被摔出来—— 君王烦躁的折断手边臂粗的垂柳,恨恨的看着惶惶跟在自己身后的重华。 到底,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将一块大石劈碎,仲骆平息着莫名的怒火,多少年了,多少年他没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了,压抑,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深刻,可现在压抑了三年的东西却是如火山下喷涌的岩浆般,叫嚣着毁灭,他怕,怕下一刻他就再也无法控制,怕下一刻他就会作出错误悔恨的决定,怕下一刻所谓的理智就会毫无预兆的绷断,然后——他不敢想像—— 刷的抽出腰间的宝剑,抵在不明所以的重华颈上,加重力道,对,就是这样,杀了他,杀了他就什么也没了,不必烦恼,不必变的更加陌生,杀了他,最为理智的选择—— 鲜红的血珠滴落,碎在地上,残留着所谓的余香,重华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满脸痛苦的仲骆,担心不已,是啊!不是为了命在旦夕的自己,而是为了那人脸上所流露出的痛苦,这就是爱人的悲哀吧,看重的一切永远只在对方身上,没有丝毫保留自己的余地,爱了,便是生命乃至一切的托付,也只有这样才显现出爱的珍贵,纵使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两个人身上,父恋子,乱纲常,应天诛.子恋父,悖伦德,当雷灭—— 青卫归来 夕阳如火烙在两人面上,身上,绿柳无声轻垂于水面,只余孤鸟哀鸣。 仲骆缓缓收回宝剑,合目,重华啊重华,我该拿你如何? 抬手,温柔的抚上重华的面颊,对着那傻憨憨笑的恩仇不知的疯儿子,仲骆只能跟着笑,笑的悲哀笑的无奈,最后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止。 疯了好,疯了好——笑声凄楚张狂,天下又有谁人如他—— 重华也在笑,笑的憨,笑的傻,笑的把万千烦恼全甩在了身后,可总有一天被他甩掉摒弃的东西会再次回到他的身上,正如被笑声惊散的飞鸿一样,飞起落下,不可能永远的呆在蓝天之上。 人的一生只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记忆同时也承载着你的记忆,你也许可以更名换姓,可只要你还是你,那么他所形成的束缚就不会离你而去,正如重华和仲骆一般,一个是帝王,一个是疯子,位列极端,却同样无法摆脱身上从生到死都存在的束缚,名字可以变,时间可以变,但是只要重华还是重华有重华的记忆重华的人生,仲骆还是仲骆有仲骆的思想和追求那么他们之间的牵绊就是千年万年过去也不可能通过任何方式磨灭。 父就是父,子就是子,不是说不是就不是的东西,更不是可以由着你遗忘由着你掩盖磨灭的存在。 重华可以选择忽视仲骆是自己父亲的事实,疯疯癫癫的去乞求一丝想也不敢想的东西,仲骆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压下父子的身份,甚至可以让重华更名换姓纳入后宫,但刻意选择的遗忘,并不能消除两人之间存在的伦常,更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去爱去恨,如若重华真的不是重华了,或者仲骆不再是仲骆,那么这段感情根本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仲骆缓缓的施力,重华的身子倾斜,落水的声音很大,却再惊不起任何鸿雁,沉落,湖面上仅剩下一串气泡,然后碎掉,真傻,竟然连挣扎也不会。 仲骆转身,失魂落魄的离开,该不该,由天定吧—— “咳咳”呛出肺中积水,重华虚弱的倒在湖石上,本以为真的要死了,没想到还可以与这世界接触,笑,却不苦涩,我的父皇啊您终于还是动摇了吗? “属下营救不及,请太子降罪”几个青衣人谨慎的环视四周。 无力的摆摆手,示意青首将自己带到假山石洞当中,夕阳如血,离刚才不过就是一瞬,却已经成了泣血的样子,最是残阳不能留,最是残阳不能留啊!可在这日落之前如能同进一杯,又是何等的惬意与温情。 重华幻想着,幻想着有一天仲骆可以和他畅游湖上,谈笑共饮杯中物,举手大评天下,而不是你坐在上面,一问一答—— “你们怎么进来的?”青卫的能力他清楚,自从知道他们弃“主”后,他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再次找到自己。 “属下无能,只能开启密道。” 重华微一蹙眉,但随即放开,怪不得他们,要进这皇宫,除了密道还有什么可以让人无知无觉的来去?叹口气,舅舅留下的这份地图还真是有用啊!竟然连父皇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当日京中祸变,属下为保存实力帅众离开,遍寻太子而不得——”青首恭谨的垂头,道述着三年间的经过,从大兵围剿到开城逃离,从朝中动荡到太子谋反,一幕幕一例例,仿佛就在眼前。 因为无法调动军队所以只能释出囚犯来镇压叛乱,因为无法与外界联系所以到死也没有见到皇帝,呵呵,还真是精彩啊,只不知那杀声震天,血肉横飞的时刻,他们所谓的皇帝在干什么?温柔乡金樽酒哪个不消魂蚀骨—— 重华迷茫的看着顶头的石头,灰灰的颜色比当时的城墙淡了几分,身上一样是这么湿淋淋的,当时他在想什么? 是对自己父亲无尽的怨恨还是不死心的安慰蒙蔽那颗早就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琉璃心? 不记得了——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父亲。” 不记得了—— ……太子谋反作乱,朕心之痛甚邃,今得知太子已自缢身亡,念父子恩情血缘天性,准葬皇陵…… 不记得了—— “我喜欢你,给我做媳妇吧。” 傻傻一笑,缥缈的好似不曾存在,媳妇真好—— “青首”重华出声,仿佛也带上了缥缈的气息,让他不确定那是否他就是他的声音。 “在” “东西可在你那里?”他去过太子宫,各家的信物和密道地图都不在了。 “属下离开之时,担心事情有变,将密匣和大批财物转移出东宫,以备不时之需,还望太子赎罪。” 重华摆摆手示意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你做的很好。” “你立即着人带上那些信物奔赴各家”重华声音转为肃穆“令他们遣散所有死士”顿了顿“不听令者全部处理掉。” “太子?”青首大惊,此举无疑自毁基石。 重华不理会,继续吩咐“派人到天水孙家,将一对叫春花的父女秘密接出,小心安排,不要让人再找到他们。” “是”青首面上惊疑不定,但还是应下命令。 “另外,准备血祭——” 青首闻言,猛然抬头,太子…… 血祭者,以血祭之也。世界上唯一可以解除死士束缚的仪式,以主之血祭仆之匕,从此后主非主,仆非仆,生死无干。 父皇啊父皇既然你如此顾忌青卫的存在,那就让他消失吧,这——大概是他唯一能为仲骆做的了——喉中鼓动,重华压下嚎啕的冲动。 就让这一切如这柳絮一起散了吧,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大雨过后只会狼狈的沾地染泥,污秽不堪,不管是他还是仲骆都无法避免的东西,他如何希冀老天会冲刷天空,洗去所有罪恶的一切…… 心里阵阵的抽痛着,重华却麻木的空洞,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的是什么,也许早在他发现自己有那么龌龊的心思的时候就该自刎而死,以敬告天地了,却苦苦的逼迫那人亲自动手,让他伤心难过才满意,这就是惩罚吧,不用雷劈,他已经体无完肤,不用火烧,他已经烈焰焚身,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刻,重华只盼能够形魂具灭,好了了这一段生生世世永不止歇的——孽缘 漾荡湖水,荡过来的只有夜幕,孤鸟鸣叫着寻找回巢的路,落叶梧桐只如枫叶一搬铺满整个湖面,飘着落着或干脆沉入湖地,再不为人所窥见。 君离我去兮,不能留,我别君去兮,不可留,君我相知兮,岂能白头—— 岂能白头—— 殿门被推开,凉风带进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酒气,仲骆跌跌撞撞的一直冲到内里,铺天的锦帐鼓动,像无数灵蛇在吞噬,又如漫天的洪水汹涌湮没,直到消灭所有的存在。 扑倒在床边,入目的是缠裹着布条的颈项,喉头鼓动,仲骆再也无法忍受的埋入那人怀里,热烫的泪水滴在雪白的里衣上,渗透到里面的肌肤,如烙铁一般刻上灼烫的痕迹。 第29章 合上眼睛是这个人,睁开眼睛还是这个人,想的人是个人,就是泡在酒缸里混沌到万事不知的脑子里还是这个人,重华啊重华,现在我丝毫不怀疑你是我的儿子,你远比你母亲聪明的多,甚至连我都不如你,只是你要的从来不是他们想你得到的,你用心的地方也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 仲骆伸手,拨开重华身上的袍子,将疲软的物体捏入手中,揉捏,滚烫的温度提醒着他欲望的升腾,垂首,张开红唇尽数吞没,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冲撞的鼓入鼻翼,带着数不尽的淫糜与禁忌。 排空脑中的杂念,仲骆赤裸着双腿骑到重华身上,开拓着自己从未使用过的后庭,手指的进入让他蹙眉,抵在臀上的火热,即使是仲骆也不禁脸红,纳入,撕裂一般的痛楚,轻柔的月色,斑驳的竹影,流连于湖面的枝条轻轻的搅弄着湖水,仲骆感受着体内膨胀的欲望,隐隐的跳动催促着他下一步的动作,指骨深深的陷入被褥之中,仲骆咬唇,面色因为疼痛而青白,尝试着起伏身躯,换来的却是一阵巨痛抽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仲骆颇为抱怨,也实实在在的认识到重华已经完全长大了,自己的儿子的成长,却要他这个作父亲的通过这种不伦不类的方式体会,还真是—— 是笑是哭? 撑着身子缓慢的吞吐重华的欲望,渐渐的找到期间的规律,动作也更为顺畅起来,仲骆放任自己去享受,享受相连的快活,享受亲密的接触,享受禁忌当中忍耐的痛苦与快乐。 热烫的硬物穿梭在后方,扑哧扑哧的水声响在静谧的深夜,说不出的羞耻,身体却也因此更为敏感,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带动着身下的欲望旋转,如细风中的杨柳款摆,如温润的泉水沐浴着包容。 南华一梦,有谁愿去多想其中的波折?非是莫名其妙,却也更不是水到渠成,天亮了梦醒了,又将是另一番光景,他们没有站在阳光下,携手比背的权利——生来便被剥夺的权利。 夜色正浓,宫中享乐,即使赌金射壶,笑到天明又如何,可却没有一个嫔妃知道他们的王上此时正在用身体讨好着另一个男人,更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会是重华,宫里的人不知道,朝中的人不知道,朝下的人也不知道,除了两人没有人知道,也容不得别人知晓—— 可这仅仅流转在两人间的秘密又将带来多少转折悲喜,又有谁能知晓呢? 作者有话要说:炽有群了,是东风大人提供的哦! 群号43370288,大家都来凑人数吧^_^~ 皇帝献身 可这仅仅流转在两人间的秘密又将带来多少转折悲喜,又有谁能知晓呢? 仲骆恶狠狠的盯着张开的双眸,那双黑色的眼睛仿佛可以包含所有夜色一般,重华红着一张脸,委屈万分,明明是有人在他身上做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还是他的罪过. 眨眨眼,努力挤出两泡眼泪,可还没来的及酝酿成功,就听到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厉声吩咐“不许哭。” 再不舒服的蠕动了一下身体,却听到更为严厉的命令“不许动。” 重华立即张开双臂老老实实的放在枕头上,可毕竟身下紧窒的包裹不容忽视,重华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叹息。 “不许出声” 这、这简直,简直是威胁,虽然如此认知着,但重华还是不敢违抗仲骆的话,僵硬硬的躺在床上,只有两只眼睛委屈的眨来眨去。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完全由仲骆主导的性爱,却冥冥中又添加了一些不确定因素。 仲骆的动作依旧还在继续,只是重华不时从喉中发出的呜呜声夹杂了进来,尽管没有声音,却仿佛就在他耳边击打一般,一波胜过一波,徒徒在君王力持镇定威严的面孔之上强添红晕,抹出万种风情,领口大开,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海藻一般的黑发缠绕,红唇轻咬,贝齿微露,何等风情。 身体交接的部分更是火热,混杂着血液与精液的通道,更为滑顺,也更让人容易得到快感,顶入,旋转,直到这场混乱的激情结束,重华都很乖的遵循了仲骆的法则。 还是那句话,这场出人意外的激情,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转折悲喜,没有人清楚,也没有人知道—— 是啊多少悲喜仲骆是不知道,但多少麻烦仲骆还是有所认识的,什么叫打蛇随棍上,什么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看着被重华从锦榻揪下来的离妃,看着因为没有拦住重华而吓的浑身发抖的侍卫,看着自在的躺在龙榻上毫无顾忌的指着下体的重华。 仲骆脸上就像生了花,红了青,青了紫,好不精彩。 重华动作的意思怕也只有仲骆清楚了. 食髓知味,人类最原始欲望的体现,疯掉的重华并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或者说他根本不懂得遮掩. “陛、陛下”多德脊背上冷汗涔涔,这个时候被打断,即使是太子殿下也实在是—— 多德想到刚才重华冲进来的场景,陛下可还没来的及从离妃身子里退出来呢。 仲骆看着凌乱的被褥上眨巴着眼看着自己的重华,此时的重华就如一只猫,猫在树下死死的盯着枝头上叫的欢快的鸟儿,却偏偏吃不到,见到依赖的主人出来,立即委屈的叫起来,看看主人,再看看树上的鸟,意思很明显,是想让主人将他想要的东西给他,这本没什么,可仲骆偏偏不但是主人还是那树上的小鸟,他难道要把自己洗干净了送到重华嘴里? 虽然十天前他已经干过如此愚蠢的事情,可仲骆不认为他会永远的愚蠢下去,那天只是因为喝了酒,只是因为愧疚所以他才选择用那种方式来弥补. 不是说他现在就不想杀掉重华了,重华的存在无论在什么时候对他来说都是个威胁,以前是地位身份,现在则是感情,虽然内里变了,但本质却依旧还是威胁. 威胁的不仅是他,更是这大天朝百年太平,万代基业,或许终有一天这一切会尽数毁在重华手里也说不定. 除去所有威胁是帝王的责任,即使是他阻碍了这个王朝的发展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抹杀,可现在面对重华他下不去手了,以前只是惊讶自己竟然还念着父子亲情,感叹着血浓于水,可现在—— 仲骆苦笑,即使能找出千万个理由,也终究还是骗不了他自己。 他不会对死了一个王位的继承人而耿耿于怀,更不会因为血缘而犹豫不决,更何况这个继承人并不真的适合统治天下,更何况这个儿子的出生本就在他意料之外。 所以仲骆最先肯定的是他决不会因为重华是他的儿子而产生什么所谓的感情,更不会因为血缘的牵绊而容忍一个人到这种程度。 重华的感情他知道,甚至利用过,但只要重华不说出来他就可以选择继续漠视,就当他不存在好了,并没有什么恶心吃不下饭等不良反应,甚至起初他还感觉好玩,这个被他漠视到底,处处留难的儿子到底怎么会喜欢上他的,因为好奇容许了它的存在,因为好奇而有了格外的关注,因为关注——关注的太多只成累赘。 感叹一声,事情不容许他反悔。 想不通那天晚上疯狂的举动,就好似着了魔的一般,事情太过突兀,突兀到他根本没有时间准备,没有时间理清,若不是知道自己并没有吃过任何可疑的东西,仲骆会直接怀疑他是否被人操控了,否则怎么可能做下那么让人惊讶的事。 可毕竟做都做了,也犹不得他抵赖。 “把太子带走。” “是”多德小心应了,自从十天前太子被刺客伤了脖颈,打入水中险些葬命后,陛下性情大变,一概男妃皆被逐出宫去,对待太子的态度更是诡异,每天俱事无遗的问着,却再不去冷宫,甚至根本不见太子,即使偶然遇上也是转身就走. 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多德只知道十天前一定发生过什么,那天皇上莫名的喝了很多酒,莫名的一个劲的唤太子的名字,哭哭笑笑,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皇上,笑声让人感觉这个帝王在哭一般,哭声却又让人感觉他在笑,甚至多德怀疑是否疯病也会传染的,让陛下也疯了。 等到侍卫来报说太子遇刺的事,皇上竟没有半点反应,直到侍卫说太子并无大碍,皇上才失常的摔了手里的杯子,那眼睛一下变的赤红,好似要吸血一般,随即开始笑,笑的肠子都断了的样子,那样的皇上让所有人害怕,甚至有的宫女已经远远的哭开了。 笑声停止以后,皇上整整呆坐了三个时辰,才转身去了太子宫,遣了所有跟随的人,再出来时已经是日上中天了,那天是大朝,而皇上是头一次休朝—— 重华立即被侍卫请出了皇帝的寝宫,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也自然可以知道这同样不会是最后一次。 理下所有急件,仲骆揉按自己的眉头,这已经是他最常做的动作了。 才将重华的事清出脑子,就感觉一双手从椅后伸出径直摸上他的大腿,身体不由一僵。 豁然起身,不去看龙椅后的重华一眼,仲骆喝来侍卫,重华再次被请了出去。 侍卫也好似习以为常,轻松的将重华带出殿外,交给四处找人的多德,最近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他们已经良好适应了。 “殿下,殿下您松松手”多德急的满头大汗,可对着整个身子都扒在殿柱上的重华豪无办法。 而重华则是怒瞪着想要把他与殿柱分离的任何人,他才不要离开这里,他要等父皇出来。 第30章 一堆人围着殿柱与重华好不热闹。 有人问,重华真的疯了吗?疯了,确实是疯了,只是时好时坏罢了—— 朝堂上仲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后面,仿佛下一刻重华就会从那里窜出来,在他身上乱摸。 按揉额头,仲骆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极度神经衰弱了。 这一段时间重华就如背后灵一般,时不时的出现在他身后,越来越神鬼不觉,连大内侍卫也奈何不了他,难道真要暗卫去防他不成? “陛下,华妃娘娘已经请到王真人,不日还朝。” 仲骆一愣,似乎才忆起有这么一庄事,可显然那些朝臣们都误会了,听说陛下把所有男妃驱逐出宫,现在看来果然是因为华妃。 那这样看来,皇上要过继一子到华妃膝下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朝中风云又变,立即冒出一股支持华妃立后的人来,可有赞成的就有反对的,乌烟瘴气吵成一团也不见君王理会,那自然也兴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匆匆结束了大朝,仲骆特意避开平常下朝的路线,改绕东湖,却不想重华就在那里等着他。 叹口气,疯了的重华不知道为什么变的比以前聪明多了,随即仲骆就收回了这句话,脸色铁青的将身上乱动的双手拔下,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间,做这种事。 正想让侍卫将重华再次带走,不想重华一见那些侍卫立即八脚章鱼一般的缠在了他身上,就如他抱着殿柱时一样,众人束手无策。 无奈喝退众人,仲骆好言哄劝总算让重华放开了自己,但却怎么也无法制止在自己身上乱动的毛手。 明显感觉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重华跨间微妙的变化,回想那夜,仲骆面上染红。 眼见着重华就要将自己的衣带解开,仲骆只有哄道:“乖,我还没洗澡。” 重华不明所以的看着仲骆,手里死死的拽着仲骆的衣带,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仲骆摁压额头,青筋暴跳的柔声解释道 “没洗澡的话,不能做那天的事。” 重华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思考什么,也就是说洗了澡就可以做? 明显的读懂重华眼中的意思,仲骆敷衍的点头“只有沐浴过后才能做。” 重华似乎有那么一丝不甘愿,但还是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仲骆的衣带,突然看到仲骆身后的那片湖水,满脸兴奋的把仲骆连拽带拖的带到湖边,就在仲骆莫名所以的时候,重华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入湖中,眼中兴奋的光芒只有一个意思“你快洗” 远处听到声响,立即有人大喊出声“不好了,陛下落水了。” 夜色浓浓 如海藻一样的黑发蜿蜒披散于脑后,身上天蚕丝的袍子因沾染水气而变的透明,被水气蒸腾的有些微红的肌肤大面积的暴露在空气之中,刚刚沐浴过后服下姜汤的仲骆脸色明灭不定,而躺在床上的重华显然有些迫不及待,但还是坚守着仲骆的命令,不许动,不许出声. 做那件事的时候所下的命令在此时被重华彻底执行,再加上那盖在下体的手,望着仲骆水亮却飘动着火焰的双眼,无一不昭示着重华最终的目的. 又想起自己被推入水中之前的事,仲骆脸上青成一片. “来人把太子带走.” 可仲骆的命令下的快,重华的动作却更快,猴子一般从榻上窜起,下一刻就扒在了仲骆身上,那身手那速度,仲骆开始怀疑当初奔竞将军说此子不适合习武到底是否是意蒙骗于他了. 多德带着一群侍卫太监进来,顿时叫苦不跌。 “陛、陛下”多德出声请示,不敢去看重华愤恨的目光,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被太子殿下讨厌,但也不是说他就可以这么习以为常。 “还不将太子带走?”明显感觉到重华紧贴于他的温度,心慌的感觉让仲骆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可显然仲骆想要摆脱重华的决定是十分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在不允许伤害太子分毫的基础下,侍卫的武力等于清零,只能靠着多德的诱哄和宫女们细细小心的动作来掰开重华死死不松的手脚,同时还要注意不伤到被太子殿下勒在怀中的皇帝陛下。 这可比那些亭子柱,宫柱,龙椅,花瓶……来的困难多了,多德小心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可众人越是想要把重华与仲骆分开,重华缠的也就越紧,那看着仲骆满面控诉饱含泪水的目光就是旁边的侍卫和宫女都有些恻隐凄然,在他们看来太子只不过是在疯了之后还保留着对自己父亲的一些敬慕才不顾一切的想要留在皇帝身边而已,可帝王究竟还是帝王,容不得他人半点放肆忤逆。 眼见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皇帝的脸色一层黑过一层,多德额上的汗也好似那下瓢雨的淹了一遍又一遍。 “陛、陛下,请陛下先安坐”忙命人搬来九龙椅“再过两个时辰奴才定能将太子请出去。” 两个时辰,上回把太子从大殿外的柱子上弄走可足足花了三个时辰啊! 这一回莫不是要折腾到天明?多德心中一声哀呼,就怕仲骆一个怪罪,这里所有的人都没个好活,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要是太子真把皇上惹恼了,失了疼宠,一个疯子只怕也难在这宫里存活。 小心上前“皇上,您看是不是让侍卫将太子殿下……”太子啊太子奴才这也是为你好。 仲骆蹙眉但显然没有什么表示,多德立即示意侍卫上前,没想到才把手放到重华身上,就听见一声压抑的痛叫,惊的忙把手松开,跪在地上,心想太子金枝玉叶,比不得他们这些莽夫,想是力道大了,弄疼了太子。 仲骆恨恨瞪了那些侍卫一眼,忙着检查身上的重华“可是弄疼了?” 见重华身上并无青紫痕迹才放下心来。 回身呵斥,“下去,每人责杖八十,罚俸一年。”那两个侍卫忙谢了恩,能够保下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待人都退出殿外,仲骆无力的靠躺在椅背上,伸手轻轻拍抚身上的重华。 “你可还记得你的母亲?” 根本就没有想得到答案的仲骆继续自己的言语,夜色静谧,这一折腾竟然都过了三更了。 “青家当年的一双儿女可是人人夸啊!”青家子繁华,灼灼若有辉。大街小巷,朝廷内外有哪个不知道这句词的呢。 “你外公一生戎马,却看这双儿女最重,甚至到最后父皇下旨将青雪许配于朕时,也没有其他人那样欣喜,在他看来将女儿嫁于我,还不如许了一般人家的好。”似是叹息一般,仲骆顿了顿,看着窗外的月色,愣愣出神,重华好似睡着了一般,窝在仲骆怀里没有任何动作。 “我与你舅父本是莫逆之交,在你外公死后也答应过他善待你母”当年青老将军病逝,青小将军病重,可是给他惹了不少麻烦,等他收拾妥当返回京都的时候青雪已经离开了。 “我一不直知道你的存在,你母亲能瞒过我实在令我惊讶。”宫中遍布的都是他的人手,更何况那时他已然对青家有所防范,更是在青雪身边安放了大批眼线。 甚至可以说青雪能够安然离开天都,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你母亲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聪明”聪明到竟然可以摆脱我的眼线,成功从我的土地上隐去。 当年发现被青雪利用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那时的青雪早已从这片大陆上抹去了自己的身影。 “不过她既然聪明,那她就应该明白,我终有一日会找到她找到你。” 仲骆目光忽然转利,“她应该知道她当年所犯下的错误,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因为青雪的离开他的计划可以说整个反了过来,原本削弱青家势力所做的安排,却反而成了青家的保护伞,让他不得不再次从新开始布置,这一布置就是十几年,培建李家势力,宠信魏家等等等等直到借李儒之手将整个青家推向灭亡。 “她唯一不该留下的就是你,我到现在还想不清楚她当初冒死离开到底是为了保护你,还是为了她的家族。”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重华被他找了回来,成功的再次将青家散乱的势力集合,并逐步掌控,一盘散沙端起来麻烦,但如果让他形成一个体系,那他只需要抽去最重要的一节就可以轻松将一切毁去。 静静的夜色流转,重华就这么跨坐在仲骆身上,似乎没有人在意身上早已凌乱不堪的衣物,以及怪异暧昧的姿势。 “重华,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仲骆突然把重华从怀中掀起,锐利的瞳眸直直而视. 重华似乎有些愣怔,随即傻傻的笑开,伸手去捉仲骆的头发. 仲骆目光复杂,随即竟然好似有些愤恨一般,盯着重华因没有抓到头发而变的委屈的脸,磨碎一口银牙:“重华,你怨我不接受你,可哪一回不是你先后退,三年前是,三年后你还是这样,重华,你可知道你让人恨不能将骨头都磨成粉。” 月光划过仲骆的脸,那脸上满是恨到极点的阴森,可却掺杂着无数的哀怨,是啊是怨,他怨重华三年的隐姓埋名,让他受尽煎熬,既然抱着永远离开的念头他为何还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既然选择回来,为何又用这种方法逃避。 “想我仲骆一生叱诧风云,统六域之极尊,就是圣祖在世朕也敢说决不会亚于他,可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担当的儿子,畏手畏脚,优柔寡断,男子汉大丈夫,当放则放,就是无法放手也应全力去取才是,可你呢? 第31章 当断不断,藕丝并连,逃逃避避,既然连你都不想与我长久,你又要我如何将你想要的感情双手奉上?” “重华,你就象横于江中的大船,雕龙画凤披尽威仪,却停在河间,前不得,后不得,无力之极。” 一缕月光透过窗棂,映在地上,游移不定,风声带起树叶,挥来挥去,控诉的仲骆并没有注意到重华脸上渐渐消失的表情,只是埋在重华的颈项间继续自己无情的指控,与隐含的推脱,甚至是给予他自己的安慰。 仲骆走了,重华在熏宵殿的龙床上呆了三天,也没有见到他回来。 他知道仲骆是有意避开他了,愣愣的看着飘动的轻薄帐子,那日仲骆的控诉仿佛就在耳边,轰隆隆的响着,震着。 三年前他选择最无力的逃避,想就那样抱着所谓的爱,所谓的不能言出口的感情老死他乡,再不相见。 三年后他选择装疯卖傻,来逃避他和仲骆之间的束缚,贪得无厌的想要得到多一分感情。 甚至是他先前的十几年——不也是在逃避吗? 苦笑,原来一直避开的都是他,一直以来所害怕的所恐惧的一切竟然令他如此畏缩,可悲还是可笑?因为对仲骆的爱而谨慎小心,可谨慎过了头——就不再是谨慎而是逃避了。 现在的他已经太过小心了,小心到不敢把手中的东西挥出,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剥离都会让他生不如死,心如刀绞,他不知道仲骆究竟对他有多少感情,是否有让他放手一博的资本,但即使是有,那又如何,仲骆对他的关心,两人之间的肉体关系,无论是哪一样他都不敢认为仲骆已经是属于他了. 重华在害怕,害怕自己把积累的一切当成筹码的话换来的只是一场空,他可以不在乎权势地位,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可他却不能不在乎仲骆,守守盼盼这么多年,那么多的付出,不是说收回就收回的,他根本没有放手一博的勇气,因为后果而退缩着,失败的他无疑连留在他身边的权利也没有,那时可能就是永久的厌弃与别离. 对于仲骆重华已经卑微到如此地步. 患得患失的感觉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重华,现在的重华已经脆弱到禁不起任何打击,他真的疯了,疯疯醒醒,时好时坏,可比起清醒他更喜欢疯掉的自己,也只有疯掉的他才能毫无顾忌,放心大胆的接受仲骆所给予的一切,而不会日夜难以安寝,辗转反侧. 重华害怕到手的温暖只是一场梦,或者仲骆所给予的这一切下一刻就会彻底消失.这种恐惧就如炼狱的恶鬼一般缠绕着他,他怕了,真的怕了,很怕很怕,这次回来,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他更害怕了. 这个世界可以没有重华,可重华的世界却绝对不能没有仲骆. “太子殿下,陛下已经在安贵妃那里歇了,今夜想是不回来了。”先开始太子只是愣愣的望着房门不眠不休,不言不语,就好似一座雕像似的,后来才意识到,太子这是在等陛下回来,可多德永远也想不明白,太子怎么不下床去找陛下呢,毕竟先前的例子还在,重华找人缠人的工夫他也是亲眼见识过,这么突然转了性子,还真让人无所适从。 可说也奇怪,陛下现在竟然连问也不问太子的事情,知道太子没有离开熏宵殿干脆直接在娘娘们那里歇了,虽然这也是好事,但多德还是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摇摇头,甩去脑中一些奇怪的想法,多德上前诱哄“您也该歇息了,让奴才等伺候您梳洗可好?” 重华还是愣愣的看着飘忽的纱帐,不言也不语. 多德命宫女拿了锦帕给重华擦身,漱口,又命人取了参汤给重华服下。 重华乖乖的让宫女门动作,不配合却也不挣扎抗拒。 多德看着这样的重华担心不已,这都三天了,太子天天在这龙床上发呆,给吃的就吃,给穿的就穿,只要不把他和那床分开就不会遭到任何反抗,莫不是脑子又出什么问题了吧,多德思虑着太医会诊的结果,摇摇头。 “太子殿下看来没有任何病症,我等再研究研究.” 不是没报告皇上,可皇上却什么也不说,只吩咐仔细照顾不得有半点差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在这里只是等皇上,若皇上肯回来见太子,只不定这病就好了呢。 多德如是想着,领了一班宫女退了出去,打算再去请示皇上,他跟了这么多年,虽然皇帝不问,但也猜出皇上还是惦记着太子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重华终于有了动静,起身,下床,在墙上一阵摸索,墙壁竟然无声的滑开,形成一道宽可容两人通过的月牙形小门,重华毫不迟疑的隐入其中,墙壁又悄然无声的合了起来,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逼宫谋反 重华,你怨我不接受你,可哪一回不是你先后退,三年前是,三年后你还是这样,重华,你可知道你让人恨不能将骨头都磨成粉—— 重华,你就象横于江中的大船,雕龙画凤披尽威仪,却停在河间,前不得,后不得,无力之极—— …… 重华,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杀了他吗?重华有些怔愣的看着无限延伸的通道,手中的火折根本照不出尺寸之外的任何事物,黑糊糊的一片,连空气都跟着凝结。 想我仲骆一生叱诧风云,统六域之极尊,就是圣祖在世朕也敢说决不会亚于他,可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担当的儿子,畏手畏脚,优柔寡断,男子汉大丈夫,当放则放,就是无法放手也应全力去取才是,可你呢?当断不断,藕丝并连,逃逃避避,既然连你都不想与我长久,你又要我如何将你想要的感情双手奉上?要我如何将你想要的感情双手奉上?…… 他没有逃避,只是太过害怕失去,可这种失去就再也不能拥有的恐惧不知何时已经变了色,让他措手不及。 突然周围大亮,三个青衣人出现在重华面前,额头碰地。 “殿下” 重华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三个身着青衣的矫捷汉子,开口“青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俱已办妥。” “很好,”重华颔首看向延伸出去的黄色光晕,随着火光不断的跳跃着,就像无数的触角纠缠着远方的黑暗“走吧”言罢当先一步跨入左方的一条通道。 父皇你说我畏手畏脚,当断不断,那么假如我真的抛开一切,屏弃所有令你头痛的权势,你是否就会奉上您所谓的感情—— 那么,等他,等他断去这最后一条路,那时候他将再没有逃避的可能,鱼死网破再所不惜……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长如玦。 熏宵殿内,御座之上。 “事情办妥了?”撂下手中的折子,仲骆头也不抬的问道。 “臣幸不辱命。” “很好”仲骆终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看的侍立在侧的李修束也不禁一愣,赶忙收束心神,恭敬行礼“总算没令陛下失望” “修束才大,朕自然放心。”似乎很满意臣子的谦虚,仲骆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愉快。 可惜李修束并不了解他的君王,否则他会知道那可不仅仅只是一点愉悦而已,一个筹谋了将近二十五年的计划,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刻,这份胜利的果实,如何不让人期待呢? “陛下,三皇子意图行刺,证据确凿,只是流刑只怕不足以正法典。”迟疑了一下,李修束终还是说了出来。 殿内沉默下来,良久方才听到君王的颇为飘渺更多为感触的回答:“那毕竟是朕的儿子。” 如果他当初不是没有留余地与重华,也许就不会有那众多的事情,重华也许就不会疯—— 心没有来由的痛了那么一下,抬眼去看殿外,一轮明月高照,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圆了,是否该去看看那个人呢? “陛下宽厚。”说实话,此时的李修束着实有些感动,毕竟是父子亲情,血浓于水,三皇子也该知足了。 突然殿上将军斯广一身铠甲的闯了进来,神色愤懑,见到仲骆立即行礼,纵使匆忙也能看出其军人特殊的沉稳气质。 “出什么事了?”仲骆看到他,立即面色严肃起来,若不是有大的事情发生,斯广决不会就这么贸然的闯进来。 “三皇子逃出天牢,不知去向。”斯广垂头声音沉重“臣有罪,请陛下责罚。”天牢是他治下,他难辞其疚。 正在这时,又一人慌张闯入,没有斯广的镇定,只有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是灾难灭顶的恐惧“不好了,陛下,不好了,皇城突然被一群来历莫名的人袭击,眼见就要打到宫城……” 仲骆一掌拍在御案之上,脸上神色数变“重勉”。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三子。 一片轻云笼过,重华将最后一滴血涂在青衣人的剑上,站起身,看一眼默默跪在那里的青卫,转身没入树林。 结束了,从此以后这片大陆上将再没有青卫的存在,而他重华也不再是青卫的主子—— 月光透过层层树叶打在身上,泄在地上,斑斑有华光,显的轻盈灵动,重华不觉勾起唇角,甚至连脚步都有些飘然,他期盼着,期盼着他与仲骆新的开始,等天亮了,他就去找父皇,不、回去就找,然后、然后…… 重华不知道然后要干什么,现在的他只想紧紧抱住仲骆,甚至是吻他,碰他,他甚至愿意让仲骆来抱他,无论怎样也好,只要可以和他呆在一起。 不由想起那晚的缠绵,那绝妙的滋味简直让人发疯,摸摸鼻子,夜色成功的掩盖了重华发热的脸。 第32章 树叶沙沙有声相互击打,碎在空中,碎在月光下,就如破碎的水晶一般,那美妙的旋律让人迷醉。 摸索到掩盖在植物里的石门,石门上沉重古旧的文字也好似注入了白色的柔光,轻灵的让人忽视他的本质,重华似乎可以看见他与仲骆之间美好的未来,甚至想到每天早晨醒来时枕边可供他贪恋的温度,夏可共采莲,并舟湖上淡看风月,秋可品桂花佳酿,赏月同伦,冬可观浩雪千里让青山白头,绿水止歇,春更有百花齐放,双骑踏游千里,红尘染面,何等快活逍遥。 随即遥遥头,忆起仲骆的身份,如何有这闲情陪他胡闹,但若能夜夜抵足而眠,黄昏后奉茶揉肩,挑灯对眼,那——也不错。 心思流转间,重华的脚步不断的加快,到最后竟然奔跑起来,就如当年急匆匆的去追下朝的仲骆一般,只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再也不需要躲躲藏藏—— 这一次,他要站在他的面前,亲口说出自己的爱意,而不是含在口中懦弱的欺骗,可笑的谎言,他怎么会满足呢?关于那人的一切,哪怕是他周围的空气,他都毫无疑问的想要霸占。 什么只要这样远远的看着就好,什么只要在他身边就满足了,什么留有回忆想念一生,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退后了—— 重华的面前就好似打开了一道门,那道门让他看到未来的希望,而不是固执的执守着脚下可怜的那一寸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的土地,对于此时的重华来说,静谧甚至有些阴森的通道就如铺满了黄金一般,耀耀的带他通往光明的世界,他甚至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甚至是神的祝福,就好似下一刻他就可以拥有双翼,飞翔而起。 小心的关上石门,重华从假山中转出,就见外面火光冲天,喊杀之声不绝于耳,眼前遍地的尸首,残箭,让他骤然变了脸色,出事了—— 顾不得太多,重华拔腿就往人声最众处冲去,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人杀入宫中,那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皇帝,自立为王—— 烟火比想象中的要大,人们慌乱的奔跑着,尖叫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烘托出谋反的气氛,重华穿梭在慌乱的人群中,此时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只穿了一身中衣的他,混乱的情况在延续着,火势也更为猛烈,在这一片混沌中重华就如失去了伴侣的凰,久久徘徊不去。 凤阁龙楼,玉树琼枝,此时不过火场中一段焦木。美丽的宫妃同那些杂役的宫女一样,慌张的逃窜着,狼狈的有如葬家之犬。 重华却没有工夫理会这些,他只想知道仲骆怎么样了,他可以不在乎这个国家的灭亡,却决不可能不在乎仲骆的生死,尽管在他的认知里,仲骆是一个永远不会输的人,可担心、焦虑还是让重华心肝俱颤,压抑的不能呼吸。 在重华的认知里,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仲骆更来的重要。 落叶至秋 “站住,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许动”一队人马冲出,人群混乱的同时也刹那静止下来. 重华锐利的扫过多于百人的军队,犀牛软甲,全身武装,袖上有鹤型标记,虎贲军? 再看那边火势果然减少许多,骚乱也跟着平静下来. 暗暗松下口气,虎贲乃父皇亲军,应该没有事了,正这么想的同时,忽然那貌似将领的中年军官将重华一指,立时有一小队官兵涌上将重华团团包围. 锐利的兵器泛着冷光,毫不留情的指着秋风中单薄的身影,冰冷而又绝情.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虎贲军难道想谋反不成?”重华面上镇定,心下却焦虑不安,要是虎贲军当真叛变,形势对于父皇来说定是不利,甚至—— 重华一颗心颤抖不已,迫切的想要知道仲骆现在到底如何了,是不是受了伤,还是——已经罹难?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那人的权谋手段天下哪个是他对手,正如他所说的就是圣祖在世只怕也不如他,这小小的一场叛乱如何能让他束手就擒? “太子殿下,皇上待你不薄啊!”那将领下得马来,颇为哀叹却满含愤怒,在他眼里重华只是一个试图杀死自己父亲窃取皇位的叛逆,皇上如何待太子众人都看在眼里,可却换得如此狼心狗肺的回报,他们为他们的君王不值啊! 再看身前这个白眼狼,眼神更加愤恨,声音冷下甚至充满厌恶的说道:“太子殿下既然找到,就请移驾冷宫吧。” “谁敢过来?”重华拣起脚下一柄断剑持在手中,单薄的中衣被风吹的列列作响,似乎下一刻这有些瘦弱身躯就要被强劲的秋风带走,就如凌卷于空中的菊花瓣,离根而去,可也就是这么一幅单薄到让人忽视的身躯,却挺拔的站在那里,散发着属于强者,属于帝王的威严、气势,让人不敢冒犯。 披散于脑后的黑发,如夜间绽放的墨莲,火把照耀在那略有些苍白的面色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犹如神祗. “拿下”那将领显然对自己竟然不觉退了一步而恼羞非常,狠狠下令。 士兵回神,蜂拥而上,重华举起断剑毫不留情的挥去,他是仲骆的儿子,那个骄傲的帝王绝对不允许他的儿子束手待缚。 身上被划出无数伤口,手腕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包扎的口子再次裂开,随着挥剑的动作,血水就如泉水一般,汩汩的冒个不停。 晕眩,疼痛,他并不如他相象的那般坚强,使他支撑到现在的一个理由只是仲骆的不喜欢,苦笑都显现的是那么无力。 可是他想知道,知道为什么误会会再次出现,知道为什么仲骆会如此绝情的将这场叛变毫无疑问的安到他的头上,难道使他最不放心的还是他吗?还是——可笑的信任根本就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两人之间—— 突然包围在外圈的官兵层层退开,庄严的帝王依旧华丽的走在猩红的土地上,仿佛这红色只是他那长及千里的地毯的一部分,随意却最为考究的步伐,就如每天的临朝一样,在他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低下了一级。 重华手中的剑脱落,愣愣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仲骆,高傲的帝王甚至连俯视都吝啬给予,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就再次离去。 重华蓦然瞪大双眼,不顾眼前无数的利器,径直朝仲骆的方向扑去,换回的只是刺穿皮肉的痛苦,喉头的鲜血尽数喷在地上,可是并不能引起主人丝毫的在意,他的主人只是愣愣的看着另一个可以主宰他的人,尽管那只是一个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 重华捂住心口,卷缩在地上,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血,可疼痛却全部转移到了心上,漫天彻地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却带不走原本就迷离的神智,只能清清楚楚的承受着,连逃避都不允许,心好象就要裂开了,然后涌进岩浆,灼烧着每一寸他可以碰触的空间—— 为什么? 秋风带着夜色迎接黎明的灰白,就好似涂抹了一层灰粉,雾蒙蒙让人看不穿,却备觉寒冷,一叶落,天下已是秋,这秋来的太快,太急,让人无所适从,却又不得不跌落于这个世界。 最后在想什么?重华不知道,可当神智都跟着迷离的时候,眼睛却还睁着看着,似乎想要把天上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鱼肚的白纹终于变换了色彩,金色的光芒刹时笼罩了这一片土地,绵延的麦田里是收获的喜悦,缠绵的桂树下是无数的花香,可这一片一角之中沾满猩红的泥土却让人更为悲戚。 惊吓的哭声,获救的喜悦,种种交杂却再也入不了那人的耳,只有不断涌出渐进枯竭的血液才换来流过时微弱的温暖,血是暖的,可心却是冷的,爱了这么多年,换回的难道就只是这么一寸想了不了,想断不断,无绵无尽的悔与恨,或者该称之为怨? 不明不白的死去,不明不白的仇恨,还有不明不白的爱与情—— 仲骆在他身上刻下的,为何永远离不开悲哀…… 又一片树叶被卷走,带去瑟瑟冷风之中,是否有个人愿意将此时的他带走? 中部《完》 再别仲骆 昨宵里、恁和衣睡。今宵里、又恁和衣睡。小饮归来,初更过、醺醺醉。中夜后、何事还惊起。霜冷,风细细。触疏窗、闪闪灯摇曳。 空床展转重追想,云雨梦、任欹枕难继。寸心万绪,咫尺千里。好景良,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闶阆”酒壶坠地的声音似乎惊扰酒醉的人,声颇为含糊的呢喃隐隐从口中透出来“重华……” 竹影班驳,月影疏离,隐隐间可曾有人低语?怕也只有醉的时候吧,若不是醉的糊涂睡的迷离又有谁能从高高在上的君王口中,听到个名字—— 禁忌的名字啊!至今也无人敢轻易提起的名字—— 个离去的人的名字…… 多德小心的将披风披在帝王的身上,看着醉死过去的帝王,只剩下叹息的力气,若不是他亲眼看到,又如何能想到样的皇上? 想起年前的秋,三皇子重勉和太子重华同时失踪,当时两人俱被软禁宫中,相差却个西个东,中间守卫无数,却丝毫没有察觉,陛下听后大怒,将当日看守冷宫和三皇子的侍卫概处死,并下令搜索全城,直到陛下在熏宵殿里找到张地图,此事才彻底搁下。 而从那以后,陛下是有酒必醉,醉梦中喃喃低语不离重华—— “几更?” 第33章 仲骆清醒过来,看着被茫茫色衬托的有些灰芒的残羹冷炙,只有酒水倾斜歪倒,筷子却是动也未动,茶冷菜凉,夹起片山药放入口中,咀嚼咽入,喉中片苦涩,却是吐也吐不出来,落到腹中好顿番搅。 “陛下”多德赶忙上前,眼中刹时落下两行泪来。 “哭什么?”仲骆有些奇怪的看着流泪的多德,蹙眉。 “陛下——”多德看着蹙眉的仲骆赶紧回道“陛下既然思念太子为何不下令寻找?” 仲骆扫过多德,眼中片寒芒“从哪里得知朕想念太子?” 多德惊,知道犯帝王的忌讳,扑通跪到地上,颤声道“奴才,奴才听到陛下时时在醉梦中呼唤太子的名字,故以为,陛下思念太子。”不敢有丝毫含糊,多德赶忙将事实出。 听多德的话,仲骆有些愣怔,茫然的看着边的鱼肚白纹,不由又想起那日,猩红的土地,那人就站在那里,浑身鲜血手持断剑哪里有半疯傻的样子。 要当初他不相信重华会背叛自己的话,那么在清楚的知道他装疯欺骗的时候就已经被愤怒蒙蔽头脑。 气他蒙骗,气他逃避,气他…… 不可否认的是,当初比愤怒更多的却是羞恼,他那么自以为是的献身,主动与自己的儿子滚到床上,拿后庭取悦重华,想到—— 掌拍在桌上,打翻盘缎鱼,红色的酱料散开,满目猩红,如那浴血的重华—— 抬手压住额头“他既然想要离开,朕没有阻止的理由。”不是没有理由阻止,而是——已经失去阻止的资格—— 虽然当年的事多是仲骆的错,可观仲骆的语气,字里行间最多的却还是怨恨,甚至有些气恼,气恼什么?气恼总爱他的人就么离开,气恼重华竟然骗他,还是气恼自己么简单就相信个根本就没有任何技巧的谎言?毫不怀疑的信任,仲骆从不知道他竟然可以么快么彻底的去相信个人,而只因为个人是——重华。 可在最初的信任被打破以后,他却选择最为伤害彼此的条路。 “更衣”该上朝…… 窗户大开着,吹着床上大张着眼睛的人,身上的伤被处理的很好,甚至已经不再出血,可却依旧痛着,然后些痛楚全部集结到胸口,每口空气都好似有利刃刺入,那痛甚至可以让人对呼吸失去最原本的执着,重华有时会想,干脆不呼吸好,不呼吸的话就再也不会有种疼痛—— 可他还是张开嘴,因为——他在等人,再等到前,他不允许自己就样死去。 “还是那个样子?”门口的侍卫小心的议论着。 “可不是,听那些太医,要是他再不闭眼的话,可能眼睛就瞎掉。”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议论的无外乎是躺在里面被软禁的前太子重华。 “他老睁着眼睛干什么?” “谁知道,大概怕闭上就再也看不到明吧。”谋反的罪,历朝历代哪有活着的。 “别胡,倒认为他不闭眼是想博取皇上同情,不知道皇上以前待他有多好,只不定心软,罪就不治。” “哼,那也是以前,看他个样子都七,要不是太医用药物强制他入眠,只怕早就死,看他啊是心求死。” “别,别,小心会有人来。” “来什么来,么多,除太医院的见谁来过。”另个侍卫不以为然,退到边的廊柱,干脆靠上去。 窗户咯吱咯吱的响着,带动着股股秋风,将落叶吹起旋落堆做堆,层层叠叠的染尽秋色的黄,菊花开的越来越旺盛。 重华大睁着眼睛看着上方的缠枝花纹,风越来越冷,秋越来越重,却丝毫不能在他眼中带起任何波动,鲜少打扫的居室颇有些萧条的意味,却也再不能钩起他任何情绪,他只是在等人,等人而已,周围的切与他有什么关系? 不闭上眼睛,是因为害怕,他不确定那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可哪怕仅仅只是个瞥顾,他也断不能不知道他来过。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还要等他,却是连重华自己也不清楚的,也许已经成为习惯,可等到以后呢?重华茫然,他从没有想过—— 不知道没关系,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要等就是,至于等到以后,已经不是他要想的。 没有未来的等待,究竟是何等绝望的诠释,已经没有人可以解释,就连重华自己也是不清不楚,可却依旧因为强烈的眷恋而痴痴守侯。 仲骆得重华痴情若此,夫复何求…… 所谓还情 锦帐被秋风带动着摇摆下,上面的花纹好似有生命般层层扩散而去,冷宫里的东西依旧是最华丽的,却也将永远搁沉,直至他们腐烂、破落而乏人问津。 “听陛下已经决定赐死三皇子。”侍卫的讨论依旧在继续着。 “什么时候的事,早朝下的旨,今晚执行。”唏嘘之中,多的是看热闹的本分。 “啧啧,不知道里面的那位什么时候走,也省得兄弟呆在个鬼地方,半油水也没有。 “那是,估计也没多少时间,对,听金玉阁来批新货,兄弟,啥时候咱们去逗个乐子?”侍卫笑的暧昧“请客”5 两人对视,嘿嘿的笑起来,满满暗示着他们去金玉阁的目的。 话题被带开来,对于宫内的嫔妃他们自然不敢忘加以论,只是青楼中的子,却是没有那么多忌讳的,就算去描述的身体别人听到也仅仅加句风流而矣。 就如重华和重勉,若是换做以前有谁又敢嚼他们的舌头根子?人们针对的永远是弱势的人,也许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此时他们口头的言语也是种本质存在的欺凌。 重勉要被赐死?重华平静无波的眸子好似丢入颗小石子,微小的波纹荡开来,伴随着微弱的情绪波动随之而来的却是沁入骨髓的疼痛。 原来不是不痛,而是麻痹,咽下喉头的鲜血,重华满脸酸涩。 重勉直是父皇最为疼宠的皇子,他以前很是不平过,为何他不能如重勉那样得到属于父皇的关爱,可现在看来,君王的疼宠不过是长久以来的场戏,有时候重华真的怀疑,仲骆真的有关心疼爱过谁吗? 也许有吧,但当份疼宠触动他的利益时,却也只会被毫不留情的断绝。 如他,如重勉—— 起身,踉跄的摸索着地板上的机关,块青石整个陷下去,看来父皇并没有发现他放在熏宵殿里的密道地图。 走在黑压压的密道里,重华有些茫然,他原本以为所有的后路都已被他斩断,可上却为他留下么个空隙,还真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悲泣。 迅速找到重勉寝宫的位置,他猜想既然以前父皇就把他软禁在那里,次定然也不会换地方才是,只盼望自己能赶的急,救他命。 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兄弟之情,到底他与仲骆都不是什么念情的人,可偏偏样两个人却纠缠到生生死死的程度,怎么看怎么感觉可笑,甚至要去怀疑是不是老特意安排的惩罚。 苦笑声,加快脚步,还是赶紧将人救出,快些回去才是,不知道段时间仲骆是否会去看他? 琳琅满目的珍器,古色流香的百格龙纹架,漆金的合橱掩映在纱帘之下,看的朦胧. 重勉愣愣的对着面前的酒器,澄澈的酒水根本看不出剧毒的痕迹,可人旦喝下就断无存活的希望,有些苦涩的笑,合目,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端起酒杯,仰喉就要饮下杯中鸩酒,可就在时,他身后的墙壁无声的滑开来. “慢着” 看到突然出现的重华,重勉是惊讶的,杯盏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上好的毒药甚至没有在青石上留下任何痕迹. “——”神色很快从惊异转变为复杂,墙上的痕迹早就消失不见,就好似面前个人是凭空出现的般,可重勉决不会如此认为,目光沉下,注视着眼前该被他称呼为皇兄的人。 原来他苦寻不到的密道地图,竟然在重华手中,不过现在似乎已经不必要。 望眼壶中酒,只是洒杯,有何关系,他终是要死的。 “来干什么?”对于重华的出现重勉无疑是好奇的,可在临死前种好奇似乎也跟着消散,剩下的只是从初始的讶异中恢复的冷淡,从李家失势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习惯人情冷暖,不也许他认识的更早奇qisuu.书,早到青家败落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所以他才么不顾切的去争取,因为只有站在高处,才不会随着洪流逝去。 那也将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武器,可惜重华不懂,所以才活的么辛苦。 从陷害到谋反重勉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在个人吃人的宫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也只有强者才有生存的必要。 重华并不回答,只是来到书桌边上,拾笔沾墨,墨线勾勒,却是幅地图。 将地图交到重勉手上,不理会对方讶异的表情,淡淡道:“可以走。” 言罢再也不看重勉眼,反身就要进入来时的通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重勉注视着那人的背影,面色复杂不堪,若他想过有人来救他的话,那他也决不会想那人会是重华。 重华顿下,良久,就在重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轻飘飘的丢下三个字 “不知道。”是啊,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那可笑的血缘,或者是——不想看到,个与自己最为相像的人走上他最不想见到的结局—— 就好似昭示那就是他的结局般,人总归还是想要些希望的。 “不怪?”重勉不相信,不相信会有人大度到种程度,当年的事可是他手策划,他不相信重华会想不到。 第34章 是他害他流落在外,是他指使简世昌陷害公孙贺,甚至阳石的死也是他步骤中的部分,军权对于个国家来永远占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已经当面澄清次的事与没有半关系,只是父皇不肯见。”提到仲骆,重勉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 “知道不会成功的,们的父皇厉害到何重程度相信也见识过,”苦笑声,重勉把玩着手下的缕金酒壶,里面剧毒的浆液散发着香甜的气味,魅惑着无知的生灵“实话,也没有想到次会把也牵连进来,听那集结青卫?怎么也打算造反?” 重华再次开始摸索墙壁,身后的人在什么根本不重要。 “要去哪?” “回去” “他不会放过的。”重勉的声音突然转为狠厉。 重华唇角钩笑“那又如何?” “只是他手中的玩偶,比清楚。”可笑的是他到现在才看清,以前直以为是别人,没想到自己也在里面,父皇啊!您老人家还真是狠。 重华不再言语,面前的墙壁再次无声的开启。 “回去只有死路条。” 重华抬脚跨入没有丝毫犹豫,也许他怕死,但他更怕没有仲骆的世界。 重勉看着那人虚弱却依旧硬挺的脊背,那毫不迟疑的步伐让人看的眼疼,欺身上前,抬手重重击落,揽住重华瞬间软下的躯体,目光更为复杂,是怨是恨,已经不清楚。 良久,扛起重华,转身进入密道之中,他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 阵冷风透过门窗回旋于简陋的空间,地上的尘土似乎也跟着冰结,春寒料峭,冷意依然,毕竟就连山上的雪也都还没有化尽. 重华猛然惊起,直直的看着身上的粗布被褥,擦去额上冷汗,又梦到年前的事,苦笑,难道到现在他还是放不下吗? 边已然泛白,没有再入眠的必要,重华起身着衣,他还有的生计要维持,哪有什么闲功夫去想那些旧事,认真算起来他离开仲骆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却远远比那三年的时光显的悠远. 犹记得,当日也是么个破晓的时候,他独自在都外三十里处荒岭里醒来,而打昏他的重勉早已不知去向,身边只用石头写行小字—— 欠命,就当回报好,奉劝还是不要回去送死的好. 毫无轻重的句话,到现在重华还没想明白,当时心挂念仲骆的他为何没有回去? 也许是那时候的黎明太过美丽吧,淡白的际下是辽阔的土地,到处盎然着生机,那是多么壮阔的诱惑啊,在它面前似乎连心胸都跟着宽广,大丈夫拿的起放的下,不可否认那时的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就么把仲骆淡忘,假如他不是夜夜都要出现在他梦里的话. 颇为无奈的叹口气,将烦扰的心思抛开,拿起墙角的担子扛到肩上,略微整理下腰间的带子,就匆匆出房门. 到处都是黎明的沉寂,却抵挡不生计的逼迫,重华不出意外的在院子里看到忙碌的身影,子显然也看到重华,放下刚提上来的井水,擦擦手“起来?”着又转身进厨房,将几个饼子包裹递给重华,“晚上记得早回来,卖不就算。” 重华将的饭食收好,担子跟着摇晃下,满满吊着的两串草鞋也跟着晃荡,密实的纹路不难看出编者的用心,却也不过想要借此换取几个微薄的小钱,来维持本就拮据的生活,太阳开始散出金光,耀耀的照着个简单到极的小院子,结架的瓜蔓,放满衣物的木盆,以及刚刚下水还在摇晃的井绳,切的切似乎全然不同,他不再是踩在金丝红毯上的高贵太子,不再是众人巴结讨好的皇储殿下,更不再是那心意只为求取丝怜爱的——重华—— 仲骆,个名字大概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吧,尽管他现在站着的土地依旧是为他所拥有,尽管在旁人看来他依旧是皇帝的子民,只是民而非子,又有何妨? “咳咳,哑巴还没走啊”阵咳嗽传来,只见先前那子赶紧跑过去,满脸担心。 “爹,您怎么么早就起,再进屋睡会吧,会叫您吃早饭。” “丫头,爹辈子劳碌惯,睡不着,还不如出来纳两双草鞋。”皱纹深深的陷在老者的脸上,带着所有被压迫的人所共有的浑浊,他们习惯生计奔波的劳碌,也习惯自己生存的准则,其实只要能活着饿不死在他们来就已经够。 现在老者最大的心愿就是将年已过双十的儿嫁出去,他老,只不定什么时候两腿蹬就那么去,剩下么个儿如何放的下心? 不是没有人来求亲,他家虽然穷却也不愿闺受啥罪,小的是万不能作的,可好人家要的嫁妆他们却也是实在给不起,也就样拖年又年,眼见着自己闺过嫁娶的年纪,却也是毫无办法。 年前,他在湖边捡到个哑巴,老者面色复杂的看着挑着草鞋担子的俊美青年,模样是好,就连村口的秀才都不及他,人也勤快,就是、是个哑巴,罢罢,只要人不坏就好,至于能不能话—— “唉”老者叹口气,对重华道“哑巴,今晚上早回来,老丈有话对。”儿的婚事不能耽搁。 人在他家里住么久,他还是看好的,只不定来年就可以抱上外孙,想到里又不禁高兴起来,喜喜愁愁的转遭,终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他也管不动,至于什么因缘,娶妻圆房之后再去,家里积蓄不多,但好歹还能办上两桌席,请个街坊四邻也就是,从头到尾老汉都没有想过重华的意见,也许在他看来,流落街头又是哑巴的重华根本就没有拒绝他的可能。 轮红日露出半脸风华,几多娇媚—— 风云再起 早春的气还颇有些寒冷,但正午的时候还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炎热,大大的太阳晒在头顶上,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各色的马车在街道上穿梭来去,行人也显的有些颓废,脚步匆忙的奔波着,有太多事情等着他们去作,重华寻处阴凉的地方,安置好摊子,准备开始的生计,瞧瞧脚上的草鞋,已经有些磨损,山路崎岖,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好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时不时的流血,至于那层厚厚的茧子,也算是种保护不是? 里是龙华镇,总体来还算繁荣,是宗州前往水的必经之地,乌龙屯就位于龙华镇东三十里,也就是重华现在居住的地方. 乌龙屯既不靠山也不靠水,生的鸟不下蛋鸡不拉屎的穷地方,重华当初出现在那里也是机缘巧合,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在那里留下,重华想,大概是走的倦吧. 他儿时也曾梦想,有可以纵情驰骋沙场,可以笑傲湖边风月,淡看山水云烟,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些事情已经被他全数遗弃,从那时起他的眼里只有仲骆的影子,所有的切也都围绕着仲骆旋转,因为仲骆的喜好而喜好,因为仲骆的选择而选择,终日里也只有仲骆可以让他留下心思. 次意外离开,对他来,不可谓不是个转机,至少在那刻他想起许多仲骆以外的事情,眼前的世界也似乎开阔,可他没有计算到的是,他的身体,在经过几次重伤之后,即使是仙族也难以完全复合,再加上精神上的极度匮乏,重华还是倒下来,流落街头,餐风露宿本没什么,可病却出大麻烦,要不是得王老伯伸出援手,只怕他现在也就是路边的堆枯骨. 突然又想到佳云,无可否认佳云是个很好的子,即使没有出众的容貌和高贵的身世,重华依旧不认为佳云配不上他,相反是他配不上才对,王老伯的意思他明白,只是没想到刻意的回避还是不能阻止事情的发展,也许真是他离开的时候,将双草鞋拿在手里,伸给每个过路的人看,现在的重华早已习惯种生活甚至开始贪恋. 辆华丽的马车从重华面前驶过,精致的车壁,不难看出车中人非富既贵,马车右后方不紧不慢的跟着几匹马,亦是神俊,当先人身着无领开襟大锻子紫纹袍,手拿镶金描扇,扇绘山水,通灵笔墨,身后跟随的护卫家丁也个个孔武有力,不似寻常人家. 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先是下来个丫鬟,挪好脚踏,才小心的把车中的子扶出,时那紫袍人也下马,与那子先后进客栈,重华并没有注意那边的情况,在他看来还是怎么把眼前些草鞋卖出去才是正理,佳云不,不代表他不知道,若是卖不出去,个月只怕连米都没有,叹口气,以前只道下百姓安康,谁知其中辛苦竟是只得温饱而不能. 刹那见人埋首案牍的样子出现在重华面前,下刻便被无情的甩去. 莫家客栈是龙华镇上最大的间客栈,因为来往间常有贵客入住所以也是颇具规模,厢房杯盏无不考究非常,当然价钱也不是般人住的起的. “莫掌柜客气,小侄次带家妹前往水也是匆忙,能得如此招待已然受宠若惊。” “花少爷客气,不知小姐可有什么需要?”莫家客栈的老板诚惶诚恐的跟在花无商的身后,就怕有星半的怠慢,下首富是花家,花家财势何曾是他们种人可以比的。 “路途劳顿,家妹教养惯,次出远门也是为难,想是倦,莫掌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去忙。”赶个月的路,别是他家那位小姐,就是他个子也是吃不消! 但孙家给的期限眼见就要到,好不容易把小妹服,总不能因为赶不及而泡汤吧! 揉揉额头,花无商推门而入,正见花家大小姐望着窗外愣神,叹口气,不禁又恼上心头,那个马十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小小花匠,值得他花家的大小姐如此想念? 在花大小姐对面坐下,对于个母同胞的妹妹,花无商也是多所怜惜,若不是花家实在需要孙家相助,眼前又机会难得,他父子也不会想逼迫于,可照父亲的话,那是为好,也没错,先不那个花匠莫名失踪,就是人在眼前,个花匠又如何比的水郡孙家的继任者。 第35章 “听次孙妃娘娘也会回来。”孙家门,出两位贵妃,伴随圣驾,何等荣耀,若能与孙家攀亲,对花家来绝对是百利而无害。 更何况自四年前青家失势,花家虽未受太大牵连但朝中的关系却也断的干干净净,许多生意都受限制,短时间内是瞧不出来,但长久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孙家少爷听人品样貌都是等的,次过去,务必当谨慎些,如若真的能顺利成为孙家孙媳,于花家可是久汗甘露。”他相信些都明白,否则也不会同意父亲的决定,踏上马车随他来水。 突然对面的花家小姐身躯震,花无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向稳重端庄的妹妹疯般的冲出去。 “是他,是他——”没看错,那个人定是他。 弯弯的柳树下人正摆弄草鞋,轻风过,鬓边的发丝凌乱而起。 重华摆弄着手里的细草绳,绕圈打结,细细的风吹过,头发打到脸上,柔柔的不出的惬意,阳光被树叶遮挡去大半,透明的绿色随着轻风微微摇晃,摩挲的沙沙声,被街道上嘈杂的声音尽数盖去,却依旧让人沉醉. 身处于闹市而心同于边陲的人只怕也只有重华吧。 再次打下个结,勒紧,重华认真的从事着手头上的工作,那个个的结,就好似他与仲骆之间的纠缠,层层环扣,不得解脱,可旦丢弃,却也只是破鞋双. “让开让开”马鞭挥动的声音,伴随着哀号和惊呼传来,眨眼间队快马就到眼前,尘土飞扬,自然免不顿咒骂,四周的摊子倒成片,人们惊慌的躲避,眼见辛苦编就的草鞋就要被马匹踩坏,重华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拿,马匹贴着他的身子擦过,重华眼前黑,重重往后跌去。 随即锭银子抛到他脚边,家丁打扮的仆从粗略打量下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的重华,急急追赶而去。 当先骑马的少年只匆匆回头撇,也不知身后的片狼籍是否被他看在眼里。 “少爷,老太爷传来急件,让您速速回去,务必要赶在贵妃到达之前。” “知道”少年扬鞭狠狠击在马臀之上,自从年前父亲和堂兄被召入宫,伴随圣驾,他孙家可是生生镀上层金,次他成年,祖父更是广邀宾客,甚至连身在宫中被封为贵妃的堂兄孙中行也赶回来,只可惜却见不到他的父亲。 孙中笃思绪纷转,早已把刚才的匆匆瞥抛到脑后。 快马飞驰转眼就没踪迹,只余尘埃飘飘落落,最后归为大地。 再边,匆匆赶出的花大小姐正看到幕,不顾脚下的凌乱,惊呼声,扑上去,可待见到重华的面貌,却整个愣住,不是他? 重华当年跟出皇宫,化名马十,为不被人认出,便使用易容,时四年已过,少年长成青年,稳重俊郎的脸庞再难和当年对上分毫,所以也不怪花萍会认不出来。 瘫坐在地上,眼泪就么下来,老啊!到底要折磨到什么时候啊! 花无商随后赶到,把将自家胞妹拉起,脸色可十分难看,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可见那满脸的泪痕却是怎么也骂不出来。 “先救人”恢复常太的花大小姐并没有般子所惯有的脆弱,相反那张精致的脸上除有些憔悴之外,根本就看不出任何惶恐的意味,似乎刚才的只是人们的幻觉般。 示意身后的随从将昏死过去的重华抬回客栈,花无商深吸口气,松手“看清楚?刚才那人根本就不是那个马十。” 眼睛瞬间暗淡下来“知道”何曾又不清楚,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远远的看到那人的背影,就以为真的是他,可世间相象的何其繁多,换来的只是次次的失望罢。 当年他不告而别,不怪他,毕竟是先表明态度要他死心的,可后来他既然改口,又为何还要离开? 原来当初冒充重华之人并不清楚他与花家小姐私下的决议,故而只当重华十分乐意门亲事,以至于把个攀上豪门的小花匠演义的活灵活现,比重华不知道强多少倍,可演变之间,却把花家小姐的颗芳心尽数骗去,也不能不是姻缘弄人啊! “孙家的亲事绝对不能有半差错,次前去,定要全力而为,若真是不能成功,到时大哥定然不会再强求。”花无商语重心长的看着胞妹,良久又叹道“那个马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也许连名字都是假的,——还是早放下的好。”不是没遣人寻找,只是当时阳石已死,青家动乱,太子谋反,到处都是片混乱,根本就抓不到半头绪,要他们如何找起,眼见日子过去,小妹的婚事也耽搁年又年,次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也劝劝才是。 闻人广缘 重华坐在马车尾部,看着脚下不断逝去的土地,马车里面不断传出欢笑声. 次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机缘巧合,二是因为乌龙屯也不再适合他呆下去,不管是对佳云来还是对重华来,离开往往是最好的选择,而花家提出的条件,正好给他离开的合适理由,所以他现在不是王老汉家的哑巴,而是下首富花家的个仆人. 来也是巧合,没想到么多年兜回来,竟然还能见到以前相识的人,那是不是也许在多年以后他还会见到仲骆,随即苦笑摇头,惯性的打断关于仲骆的思绪. 但还忍不住去想,假如在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再次见到对方,他是否会平和的见过自己的父亲,同他谈论他些年的经历,甚至是谈论子孙儿,不过他想,那人也许更喜欢谈论国家大事. 再次强制性的止住思绪,再想下去,重华怕他会再次忍不住跑回去. “哑巴,哑巴?”前面马车里下来个小丫头,头上还梳着丫髻,看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重华回头,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看向招呼自己的小丫头,重华满脸疑问,前面就是城池,难道要在官道上露宿不成? “快换上”玉儿看着个傻呆呆的新仆人,满脸无奈,小姐怎么就看上么个蠢兮兮傻呆呆的人,明明脸生的还算俊俏,怎么脑袋就跟猪样,小姐也是,即使仆人不够用也多少应该挑个机灵的。 颇为不耐的将套灰色衣袍塞入重华手中,见重华还是脸莫名,忍不住深深叹口气,人要蠢啊还真是办法也没有“马上就要进城,总不能削小姐的面子,快把新衣服换上,大少爷还等着进城呢。”他们花家是什么人家,怎么能让人瞧扁,至少在新姑爷面前也不能失面子。 小小的丫鬟理所当然的把新来的重华当成欺压的对象,见重华乖乖的拿着衣袍走进旁边树林,嘟囔声蠢货,方才转身跑回小姐的马车旁恭谨的站在边,对于要走着进城件事还是颇为抱怨的。 水郡位于宗洲以南,和戈以北,过河间而连山东道绵延数千里,可是国中国郡中郡,方富饶。 重华众人等过城门,立即有官员打扮的人迎上,不过看花无商的脸色,估计迎接的人地位不高。 寒暄几句,众人过城门,前往孙府,路上街市繁华,好不热闹,看的几个未出过远门的小丫头欣喜不已,甚至连几个年岁较小的小厮也蠢蠢欲动,重华老老实实的跟在马车后面,里,他也算是故地重游,想那时被孙家父子误认,冒名孙尧白,后又入惊赶考,高中武举,再然后就是琼林宴上三千士子金殿鸣冤,他装疯逃避—— 不,他是真的疯,只有疯的他,才会那样去乞求那本不应他得到的怜爱,合目,深吸口气,父皇大概很生气吧! “到”旁边个仆人惊叹的看着前面大开的府邸,富丽堂皇的门面,雕花漆红的门柱,比之当日重华来此不知显赫几倍,看来孙家几年着实春风得意啊!随即又想到孙胜白和孙中行两人,心中痛的同时也颇为感慨,若不是当初他跑去见仲骆,也不会让两人尽皆困于宫廷之中。 自家人知自家事,即使权利滔,富贵荣华,皇宫也绝不会是人们向往生活的所在,至少那里并不为他所喜欢,之所以眷恋那里,只因为住在那里的那个人,那里是那人的家同时也是他的家,可他的家太大,大的他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困在那里,不得解脱,终于他出来,可却依旧会想念那家里的另个人—— 甩去思绪,重华打量四周,数棵垂柳沿墙壁蜿蜒消失,墙里的假山华亭隐隐露出,漆红彩绿杀是引人注目,马车已经停下来,花无商下马,上前将帖子递上,家丁礼貌的接过。 “原来是花公子和花小姐到,老爷已经吩咐人准备院子,请随来。”仆人略扫那描金帖子,原本恭谨的脸上霎时露出几分不屑,些花无商自然看在眼里,心下气愤却也只能闷在胸中,士卒工商,商最末,但却也轮不到个奴才来冲他摆脸色。 要不是顾虑孙家的态度,花无商早就巴掌扇过去。 咬牙忍下“有劳” “那请花少爷先上马吧,里离后门还有段距离。”那仆人微欠身,径直交代身边的人两句,再次对花无商做出请的姿势。 原本角就可以跨进去的府邸,却要人绕到后门进去,、简直是岂有此理,花无商脸色铁青,手中描金扇合,眼见就要发怒,马车中突然传出个柔柔的声“有劳小哥。” 花无商神色凛,暗责自己鲁莽,忙敛下脸上怒色“有劳”转身上马,动作潇洒连贯,他本就生的俊俏,来更是显的贵气非常,让人不由得多三分畏惧。 那仆人显然也客气几分,事后花无商又命人赏他十两银子,态度利马好不知几倍,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那十两银子够他年的薪俸。 花无商丛刚过墙角,立即又有队马车过来,只见管家急忙迎出,亲自将车中人迎入府内,却是闻人家的三小姐——闻人泪。 第36章 “闻人小姐可算到,家老夫人可是常常念叨,就盼着小姐来呢,对,怎么没见闻人公子?”不是新升为右翼将军的前榜眼,闻人家的小公子,闻人广缘也会来吗? “家兄在路上遇到些事,想来要过几才能到,有劳孙老夫人挂念。” “原来是样,闻人小姐边请,厢房已经打扫出来,如果有什么缺的地方,小姐命人知会声就可。”边小心的将人引过门廊,管家边道. “有劳。”微微欠身,笑如春风,甚至让人忘记是将门出身. “小姐么可是折杀老奴。”次老爷有意在孙少爷成年之既将孙少爷的婚事并定下来,对于眼前个有可能成为孙家主母的闻人三小姐,管家自然是小心再小心,生怕有丁的怠慢。孙家若能与闻人家结亲那可是大好事啊! 孙家虽然势力渐增,却没有军权,与闻人家结亲,无疑是弥补缺陷的最佳途径,而对于闻人家来,孙家也是门当户对。 再遇闻人(上) 从某些方面来其实重华也是幸运的,假如诸多的苦难都是下子袭来的话,相信他早就崩溃,可仲骆的无情并不是如此,绵延悠远的折磨只是滴的侵蚀,在到达定程度的时候总会搁置那么段时间来磨平,所以现在的重华还是不能完全忘记仲骆。人怕的不是无情,而是似有若无的情,不管对重华还是仲骆,亦或是万千世界中无数的红尘,归到根本还不是个模样,断的才算解脱,不断的便将是永世的折磨,无论是其间的嫉妒也好还是仇爱也罢,得到的多少通常都要拿多少去换的,有的是拿情去偿,有的是拿心去偿,而重华却是拿恨来偿. 佛家所的“见之不取,思之千里。”怕就是指他吧,重华看着空处,连气都叹不出来,当断不断,藕并丝连,要是当初他能够有父皇的分豪气,也不至于让两人落得今日如此尴尬的地位,仲骆他铁锁横江,还真是半也没错,试问艘被锁链困于江心的船,如何能到达彼岸,甚至,连后退的余地也没有,而亲手造成切的完全是他自己,怪不得旁人丁。 甚至,反而是他有愧于仲骆,在重华眼里,自己完全成为事件的罪魁祸首,长久以来的压抑和不为世俗所认同的感情交织而起,连呼吸似乎都困难无比。 仲骆对他是有情的,甚至可以是不同的,重华比谁都清楚,没有什么可以使伟大的帝王放下身段去迁就,更没有任何事情能逼迫他非要用身体去表达。 那夜的情缠是重华的禁忌,也许在他疯傻的情况下可以把那当成春梦,可在于现实之中,却是利剑与毒药,将他与仲骆之间的关系由暧昧直接转化,没有半回还的余地,发生就是发生,个不能再把对方当成父亲,个也无法容忍对方是自己的儿子,夕间所有刻意营造的假象都随着他的欺骗散去而散去,而承受些愤怒的仲骆,毫不迟疑的选择报复。 可是重华没有去想,没有去想他聪明的父皇为何没有怀疑他的疯傻,而直接就认同他疯的事实,也许在仲骆看来,疯的重华未必不是好事,也正是样才给他理由去接近份不该存在的感情,并放任它滋生成长,再最后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记录在灵魂里的爱恋,注定要在三生石上回转三生,也许下世他们依旧要纠缠下去也不定。 冥川的水,唯带不走的就是情,孟婆的茶也仅仅只是封去记忆,可灵魂的相近,如何是小小的碗汤可以带走的…… 上世也许他们本身就是恋人,只是世被上开玩笑—— 君生未生,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生君未生,君生已老,君隔涯,离君海角。 生来想错的命运,是如何的无奈与可悲,若他们不是父子,若他们性别相异,就是涯海角又何尝不好过咫尺涯。 佛前相求,不过相知相守,可真的错开,又有谁能不是上辈子的孽缘,今生受苦来偿的,可便真是如此,重华也是心喜的,至少样,下世他还有与仲骆在起的机会,而不是现在个样子,只能道相思无益,剪不得,理不得。 问他可曾恨过仲骆,重华却只能摇头,恨也好爱也罢,总是纠缠,又如何能够分辨的出呢,要恨的话,也只是恨他们所处的位置罢。 早春的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显出炎热,院里的花花草草也全都窜出来寻找生长的机会,莫名的柳絮因为大好的春光飘洒游荡,朦胧的好似梦中,逗的几家小儿心如撞鹿,掩扇含笑。 折花枝子,抛过墙头,双鬓丫雏,杏子单衫,菏塘有莲子,树下有花舟,都还是少年惬意,压韵的风流。 重华压下脑袋,拨碗里的饭来吃,仲骆所做的切都有自己的考量,但无论他做什么重华相信那定都有理由,他的父皇从来不是个任性的人,比如把他封为太子,比如单宠魏妃,比如放任李家做大,切的切,那精明缜密的心思,怕是没人能比的上,重华如此,别人也是如此,谁能真的猜透上边那位变来变去的别扭心思呢! 叹口气,轻风拂过耳际,带走抹凄凉,带来缕花香,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 “哑巴?怎么在里?”玉儿刚取小姐的午膳打算离去,正看见坐在台沿上拔着碗的重华,二话没的走上去,手提着食盒,手就要去揪重华的耳朵。 见重华避开,颇为无趣的收回手,满脸抱怨的怒瞪眼前的傻瓜加哑巴,儿家的心思永远变换不定,口是心非,别人理解那是贴心,别人不理解那自然是恼怒,出来那是轻薄,不出来那是木头,瞧瞧那桃花开几枝就知道那花蕊下面有多甜蜜。 重华老实的站在旁,手里捧着从厨房拿来的粗瓷大碗,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愣的有些出神。 玉儿见他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顿时怒上心头,抬手就将重华手中的大碗打落,“哐啷”好大声响,瓷片飞溅,却不小心伤旁人。 重华也是惊,抬头去看,只见丫子手捂额头立于廊下,满脸气愤。 暗呼不妙,怕是惹下麻烦,但者他本就不太关心外务,二者他满怀心思,在别人看来,重华不过就抬下头罢,冷漠的让人怀疑他生神经欠缺,尽管那张脸上并没有任何排拒的表情。 玉儿也是吓跳,看那子的打扮,不象是普通丫鬟,莫要是孙府里的,那可就给小姐惹麻烦。 “是谁?”声娇叱过后就是掳袖子的举动,看的周围的仆妇丫头惊叹不已,是哪家的丫鬟啊! 本来来取小姐要的燕窝羹的好喜,气的火冒三涨,是闻人家的家生奴,自小就在将军府里长大,生就身火暴脾气,有时候连闻人泪也要让些,幸喜好喜虽然性子烈些却也手脚勤快,为人直言直语,颇得人喜欢,才没有因为莽撞而被赶出闻人家。 再遇闻人(下) 玉儿不禁畏缩,却又不甘示弱,高高的扬起下巴,转身就走,可那好喜又岂是容易欺负的,二话不上前就扯玉儿的头发撕扯起来,顿时两人扭作团,个嘴角破裂披头散发,个臂带青紫,额头出血,就如狼狈斗架的两只公鸡,抖落地鸡毛,鸡飞狗跳之间玉儿渐渐不敌,好那将军府里出来的怎么也有个两下子,不是般泼妇可比的. 眼见自己处下风,只有挨打的份,玉儿怎会甘心,扬声就喝重华来帮忙,在看来重华既然是花家的人,自然要站在边. 好喜听,那还得,虽然看不出那个跟片样的人能有什么能耐,但两个打个怎么看吃亏的也是,两个人不道歉也就算,竟然还想联合起来欺负,什么道理,怒上心头。 “以多欺少什么东西,果然不愧是那种人家出来的,连个仆人都教不好,还想当孙家的少夫人,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家那个什么小姐连们家小姐的根手指头也比不上。”跳开来,好喜不屑的瞅着重华和玉儿,可怜无辜被牵连的重华只是站在边动也没动就自动被人敌视仇恨。 当真是飞来的是非,苦笑也无用。 更可悲的是他现在是个哑巴,哑巴不能话,哑巴无从道歉,哑巴是个傻哑巴也不懂得应对,哑巴要站在里给人骂,哑巴不能还手,哑巴不能躲开。 简单四个字——任打任骂。 玉儿哪里听过如此侮辱,想花家怎么也是下首富,多少人挤破额头也想要攀上关系,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也多少都给些面子,个小小丫头竟敢么,简直是狗胆包,玉儿气的跳脚“竟敢么家小姐,、——”不要命。 “我、我、怎么样?”骂人还没什么人比的,好喜冷哼声,鼻孔朝,跟斗?不自量力。 “你、我花家也不是好欺负的。”玉儿本就压着肚子的气,下更是火冒三丈,本来道个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最后竟然连边看热闹的人都掺和进来,孙家对待花家的态度本就不明,而对待闻人家的小姐却是矛足劲,众人看在眼里,偏向哪边自然不用想,时间重华和玉儿尽皆成众矢之的。 花家的几个仆人赶过来的同时,闻人家的人自然也来,甚至连孙府的管家也闻讯赶来。 眼见着就要闹的不可开交,回廊那边转出个人来“出什么事,好喜儿?”声音铿锵有力,但似乎少什么,显的有些黯淡,却同样不容忽视。 重华被人从地上扶起来,顿时僵,随即把头压低,不敢抬起分毫,心中却是波涛起伏,当真是造化弄人,故人是个个的来啊! 闻人广缘摆弄着手里的扇子,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切,以及姐姐房里的丫头,蹙眉“怎么弄成个样子?”简直是丢他们闻人家的脸。 第37章 孙府的管家见到闻人广缘,赶忙迎上去,心里暗骂花家多事,招惹谁不好偏偏若上老爷准备结亲的闻人家,不是让他们难做吗? 本来老爷答应花家小姐来就勉强,不过当年的份人情还到现在怎么也够,偏偏花家粘的可以,硬要将儿嫁给孙少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他孙家又是什么身份,人啊还真有么给脸不要脸的。 本来想等孙少爷把婚事定之后将人打发走就是,现在看来还是对他们客气。 “怎么回事?” “公子,是他们,瞧的头都流血。”瓷片蹦溅而划伤的口子并不太大,但鲜血滴拉下来,却也非常引人注目,果然见那闻人广缘把脸拉下来,不管是谁不对,也不该如此不给他闻人家的面子,要不是看在那人与孙家有所联系的份上,他也不会来里,可既然他来,自然有必要保护他闻人家的人,孙家虽然有两位贵妃,但他闻人家也不是好惹的。 将目光转向孙府管家,闻人道“且不论事情怎样,伤人总是不对,让他们把人交出来也就是。”轻描淡写的句话,不轻不重,却也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把人交出去的话,人会被怎么样?顿板子怕是少不,即使眼前个将军把人拿去杀,相信主子也不会给他们出头,顿时就有几个瑟缩起来,玉儿惊恐莫名,没有想到会惹来么大麻烦。 “闻人公子么做是不是有欠公允?”笑笑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花无商不知何时也来,手中的描金扇子打,还真有些风度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如何?”将手中折扇递给旁的小厮,闻人打量眼前的人,如果他没认错的话应该是花家长子花无商。 “个巴掌也拍不响,难道都只是花家的错?” “些人带回去也自要处置的。”闻人身后的好喜脸色白,闻人家的加法可不是闹着玩的,真是被两个人害死。 明显也注意到那些下人否变的脸色,花无商眸色转,反而抱拳笑道 “既然闻人将军都么,些不知死活的畜生,就交给将军管教。”现在绝对不是与闻人家树敌的时候,当忍则忍。 那些下人见自家主子也不在为自己出头,刹时白面色。 未知的惩罚总是让人恐惧的,尤其在个生命低贱的时代。 “多谢” “本就是花家有错在先,该花某人道歉才是。” “客气”微微颔首,闻人广缘并不打算与个商场上出名狡猾的人多所交往。 “好喜儿,把事情从头再边。” “是,公子”此时的好喜儿实在看不出半泼辣的样子,乖巧的像只绵羊,真是对上什么人是什么命啊!不知道为什么好喜儿就是怕个小公子怕的厉害,明明以前小公子没么可怕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年来是越来越阴沉。 估计是年前被老爷关禁闭给关坏,好喜在心里嘀咕,嘴上还是没敢有丝毫停留,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便。 “就是”将浑身发冷的玉儿指出,好喜目光巡转“还有他,躲什么躲,还是不是人?”努力压低头部的重华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又是故人(上) 对于闻人广缘来重华无疑是他生命中的个突兀,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大度些不把重华对 他做的事放在心上,那么他是否会躲过么劫. 看着眼前个人,闻人广缘甚至不知道自己下步该干什么,是冲上前去大声喝问,还是站在里默默注视,亦或者就么转身离开——欺骗自己个人在年前就已经死。 年前,太子伙同三皇子重勉逼宫谋反,被囚冷宫,月后两人却于禁宫之中莫名消失,自此下落不明,皇帝大怒却选择不闻不问,任其逃匿于市井,而不与追捕通缉,在他人看来无怪乎父子亲情,可在闻人看来却决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眼前个人怎么可能做出谋反的事情,更别是和曾经陷害于他的三皇子连手对付待自己最厚的父皇,他虽不明白重华为何装疯卖傻,可却对于重华有着莫名的信任,对于重华逼宫谋反的罪名闻人更是半也不信,至于三皇子重勉当初的证词,那纯粹就是陷害,什么件事绝对与太子重华无关,简直就是让人把注意力往无辜的太子身上转,真真是蛇蝎心肠,枉费陛下对他怜爱有佳 ,不忍杀之,没想到他竟然狼心狗肺逼宫谋反,甚至临死前还要拉上无辜的兄长垫背。 想到里闻人又为重华不值,想四年前的祸乱,陛下对太子下手的狠头可是人人都瞧见的。 闻人并没有去想重华当日不在宫中的理由,也许那只是三皇子圈套的部分,而憨傻老实的太子毫无防备就进套的关系。 私心里将重华的罪名全部排除,抱尽不平,心疼也心疼,怜惜也怜惜,闻人广缘又想起重华调戏他的事情来,面上红,随即转青,明灭不定,青红交加,好不好看,瞧的周围的人是大气也不喘出声,就怕不同往日的闻人将军把矛头转到自己身上,可却也不禁好奇,是怎么?怎么瞧着闻人将军好象认识个哑巴似的,偷偷的在两人之间打量,却也瞧的不甚明白。 闻人广缘咬碎口银牙的同时,也终于压下心头的怒火,恨恨的瞪着依旧垂头不语的重华,真当他认不出来是不是?爷爷的就是化成灰老子也能拼出来,闻人在心里冷哼,其实若不是闻人广缘以前偶然见过重华的遗像,也断断不可能下子就将人认出来,是遗像其实不过是重华死的那三年皇帝给塑的石像,不过在重华回来之后,就被彻底损毁,毕竟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生人在世要什么遗像,阎罗要是弄错,太子有个闪失,那就是大过错。 不仅是遗像就是墓以及墓里的切陪葬物品也都被把火烧个干净,去晦气的法子不过也就是那几个,何况当时陛下疼太子疼的跟个什么是的,谁不是变着法子的迎着皇上的意思。 咳嗽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回来,闻人思量下,重华的身份实在是不能暴露,虽然皇帝的意思是放任,但保不准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将太子捉去讨赏,那时候就是皇帝也不好办,毕竟有国法摆在那里,而且闻人私心的也不想让重华回去,瞧瞧人那憔悴的模样,要再么折腾几回,哪还有命在,还是不回去的好。 至少他不用因为闯禁宫,而被父亲软禁,压下摸鼻子的冲动,闻人干咳声,道:“事情就么——”算吧,他不能真把重华也打,至于以前想的人二十个板子的事,闻人选择彻底忽略,可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瞧见重华身下地面上的抹鲜红,目光凛,陡然转寒,大怒出声“谁弄的?” “群混帐东西”该死,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人也是竟然连吭都不吭声,埋怨的瞪重华眼,闻人丝毫没有想重华有何立场出声,或者即使重华出声,那又有何作用,在重华看来他闻人广缘也不过是个外人罢。 立即有几个腿软的吓的趴下来,玉儿干脆个不稳往重华身上倒去,可才挨到重华的身子,就被瞬间而至的闻人广缘把甩开,跌在地上,惶恐莫名,闻人瞪更是吓的哭都哭不出来,也不管地上有多脏,不住后退,哪还敢靠近个魔神半步。 闻人狠狠瞪眼那婢,紧张的回身去看重华,见只是手肘划破,才稍微松下口气,命人招来大夫,为重华诊治,最后气不过还是将那些该死的奴才们都赏四十板子,尤其是那个惹事的婢。 “原来认识闻人将军,倒是小瞧。”花无商看着站在那里的重华,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将上好的茶叶拨开,小小的啜上口,齿颊留香,果然好茶。 重华默默的站在那里,既不话也不抬头。 花无商撇撇嘴,他也不指望个哑巴会回答他什么,不过人还真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石头“得,既然闻人将军看的起,个做主子的也跟着沾光,从今开始马厩的活不用干,平时扫扫院子就好。” 看眼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么妹,花无商站起身,准备去拜访下闻人广缘,先前还因为没有交情不好登门,现在他大可以好好的与闻人将军谈谈他家哑仆的事,想来闻人将军应该不会赶人才是。 孙家虽有意与闻人家结亲,可闻人家的态度还有待考量,总之多个助力与他无害便是。 离开的花无商并没有多想,为何个小小的村野民夫会与久居京中的闻人广缘有所牵扯,难道真就如闻人广缘所只是当时出门受过重华的饭之恩而已吗? 更何况那含糊的解释甚至连地都不清不楚。 “——”花家小姐看着静静的站在那里的人欲言又止,神色颇为复杂,可最终还是只能叹息声,挥手让重华离开,即使真的是他又怎么样,对于现在的来,两人在起的可能是何其的渺小。 花家需要孙家的助力,嫁入孙家是必行的,甚至已经作好冲为妾室的准备,可即便不是如此,对方真的有让不顾切的感情吗?没有的话,做又有什么意义,不过空等场罢。 又是故人(中) “怎么还在里?快,来不急.”个仆人慌里慌张的跑过,不停整理着自己的衣裳,看到院子里的重华,扯就走,重华连扫把都没来的及放下,就被人直直拖出去. “不是,多大的事啊,竟然还在那里扫地,没人知会声吗?”那仆人貌似还不到二十,稚嫩的脸庞以及上面洋溢的兴奋昭示着个年纪的活力与单纯. 重华稀里糊涂的被拉到大堆仆人中,才发现不知何时孙家所有的人都集结在门外,连孙家的宾客也无例外的盛装出现,其实若不是闻人到来太过突兀,重华也不至于连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注意到。 第38章 闻人广缘的出现就好像根线,将长久埋藏的东西的牵出来,让人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 太多的回忆积压在重华脑子里,带来的悲喜无数,却同样让人寝食难安,辗转难眠。 此时的孙府正门大开,主在前,客在旁,而重华他们无疑被排在最边角的地方,大批的侍卫将郡守府团团围住,警戒成样,来人的身份也多份考量,再看周围,果然户户闭门,重华脸色沉,明明是妃子省亲的排场,当十几二十几年的太子,他还不至于连个都认不出来,只是孙家什么时候多个皇妃? 猛然眼前闪过两张面孔,重华苦笑,怎么把那两个人给忘,回头去看后面的楼阁亭台,也许是在里停留的时间太短,以至于他总是忘记曾经他在里生活过,哪怕是短短的几,在他承下孙尧白身份的时候,里曾是他的家,甚至有个恭敬的孝顺儿子. 远远望去,看不清前面身官服的孙禅生什么表情,两个儿子个下落不明,个闭于皇宫,真的如眼前所看见的般风光吗?还有孙中笃,自己的父亲入宫伴驾,即使对方是皇帝,带来的是无尽的利益于荣华,可当真就能无任何障碍的相见吗? 也许正是孙胜白选择留于宫中的理由,至于孙中行,如果可能的话,也许他也不想回来个从来没有真正给过他什么的地方,可他的母亲在里,那他还是必须回来的,可真的回来,却又不能不想那个人,明明是居住几十年的地方,为何给他唯印象的却是重华? #奇#那个冒充他父亲的太子殿下,那个失踪年的太子重华? #书#孙中行不懂,真的不懂,坐在华丽却也雍容的马车上,似乎当年骑马进京的他已经模糊到不曾记忆的程度,可条路,以及路边的切,却还是没有当时的样子,也许变化的只是过路的人罢,风景如旧,可曾相忆袅…… #网#到头来相思苦短,徒添烦恼。 远远的瞧见队伍到来,人群颇有些慌乱,但瞬间就静下来,由水郡守孙禅生带领迎上去,大礼匍匐于地“恭迎贵妃娘娘金安。” 对于个子来,如此称呼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孙中行摆手示意,立即有随身太监带为传话,“平身” 繁琐的礼节并没有因为贵妃的提前到来而有所节省,孙府张灯结彩,闹成片,重华避开个琉璃灯,匆匆往住处走去。 心绪在孙中行出现后更是不宁,惶惶的,刻也静不下来,胸口闷的发烫,让他连呼吸都感觉额外困难,是怎么? 重华疑惑,看着眼前的湖水,黑黑的墨色淡淡的金纹,就好似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甩甩头,颇有些无措的离开湖边,重华更加的神思不属,脚下踉跄,转过个月门,(奇*书*网.整*理*提*供)正撞到经过的闻人广缘身上。 “大胆奴才,走路也不长个眼睛。”旁边的小厮见自家将军被冲撞,慌忙上前将闻人扶住,回头对着重华就是顿大骂。 “是?”闻人见是重华,刚才的抑郁扫而空,转而打量重华伤到没有“怎么在里?”忍三没去见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今见到才知道,那些顾虑全都是白费。 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闻人广缘,重华有些呆楞,对于闻人广缘重华实在没有太多记忆,从最初的当街调戏,到后来的金殿同科,除些微的尴尬,他不认为自己对个人还有什么多余的解,甚至更不明白,人是怎么认出他来的,难道他还真是恨自己恨到个程度?想到金殿上闻人那露骨的仇视,重华摸摸鼻子,不过他个样子实在不像是找麻烦的样子。 孙中行来的突然,众人着实有些狼狈,而闻人此时就是给他请安去的,眼见着自家主子就要误时辰,旁边的小厮不得不叫出声来“主子,那边该等急。”对方可是贵妃,怠慢不得,更何况等主子见过后,还有其他人等着拜见呢。 “啊”闻人颇有些不舍的看着重华,实在没有离开的意思,却又别扭的不去看重华,直到对方小心的躬身离开,才愤恨的跺脚,咬牙 “公子?”那个仆人有什么好看的,贵妃可是在那里等着呢。 “走”沉着张俏脸,闻人愤恨转身,明明是他先招惹他的,凭什么装作不认识。 随即又想到孙中行,猛然停下脚步,回身去看早已不见的背影,眉头深深锁起,不能让孙中行见到那人才是。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 叹口气,陛下虽无意追究,但还是小心些好。 边重华心绪更加烦乱,匆忙间再次撞到人身上,次可没人去扶,重华和那人起倒到地上。 “中笃怎么?”随后的个声音温厚而纯澈,飘入重华耳中却如霹雳般,浑身僵住,苦笑,还真是故人多多。 又是故人(下) 孙胜白走上前来,灯火从笼中透出,照亮眼前的片土地,同时也照清地上的人,手中僵,灯笼掉在草地上,瞬间熄灭. 四周回归黑暗,可那刹那的光明,已足以照亮切. 重华暗打自己嘴巴,什么见面尴尬,眼前两人他可没看出半不和来。 随即又想到他和仲骆,莫名其妙的上床,可不照样还是见面,除怒气他可没从仲骆那里感觉到半其他的情绪。 也许对重华来,仲骆对他所做的切都是源于生气个原因,也或许事情真不是那么复杂,尊贵的帝王选择用那种方式宣泄表达自己的怒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是?”句话的不是孙胜白却是孙中笃,下不光孙胜白惊讶,就连重华也砸舌头,年头认识他的人很多吗? 下意识的摸摸脸,没有青卫,失去权势,他甚至连易容的药物也没有,终日为生计奔波而只能半饱的日子时隔几十年,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回去的生活,奇迹般的回去,人生啊isuu書网,还真是不能太绝对,不过话回来,次省亲的不是只有孙中行吗,怎么孙胜白会出现在里?不过些貌似已经不是他考量的问题,眼前的麻烦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的好,故人是来个又个,而眼前的个故人打算如何处置他个谋逆的太子,在逃的要犯还是个问题。 闻人广缘的意思他不清楚,同样眼前的孙胜白也让他疑惑,两人好象并不打算将他扭送上京。 是因为往日的交情吗?还是别的什么? 孙中笃爬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重华,皱起眉头,还不起来,要人扶不成?好大的架子。 虽然不知道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里,但如此莽撞的四处乱闯,也太没有规矩。 随即又想到难道是随行的人把他带回来的? 毕竟当初自己撞他,借着月光又把重华从头到脚的打量便,孙中笃眉头皱的更深,也没见他身上有什么伤的样子,随即目光转为不屑,想又个趁机敲诈的贱民。 “还不滚起来。” “中笃”孙胜白倒吸口凉气,大声呵斥,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对谁话。 从地上撑起身子,眼前却没来由的阵晃荡,接着就是黑暗与晕眩,阵耳鸣过后重华直接当昏过去. 孙胜白见状大惊,也顾不得掩饰,急冲上前,脸上是孙中笃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的慌乱“快、快去将王大夫请来。” 双手将重华抱起,转身往来路行去,那边正是孙贵妃此次还家的行宫。 “怎么样?”孙中行和孙胜白见大夫起身,立即迎上去. 神色紧张,只担心床上的人有个万,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晕倒,他离开的段时间究竟发生什么事? 太多的疑问在两人心中回绕,却是通通郁在胸口,不知如何问起. 王大夫略微沉吟,方言道:“两位贵人不必担心,此人是病也不是病,有伤也没有伤,只要好生调养,痊愈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麻烦罢,而且所用的药材也不是般人家供应的起的,见重华只是仆人打扮,王大夫有些迟疑。 他的番话把孙胜白、孙中行两人的云里雾里,什么叫有病也没有病,有伤也没有伤,那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啊? “老夫么吧,位小哥的伤都是以前的,病也是以前落下的,”王大夫蹙眉“只是最近受的轻伤没有好好打理才把旧伤引出来,两相冲击之下,时气血逆行,昏死过去也是情有可源。” 捋捋胡子,王大夫谨慎的问道:“不知先前的伤是何人打理?如此重伤竟能痊愈至此实在是医术得。”怕是除宫中御医,民间难有如此医术。 而重华的伤无疑都是经太医院调理的。 想那时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孙中行和孙胜白不胜唏嘘,当时如何能看到现在般情景。 人言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原也如此。 含糊的带过王大夫的疑问,再三确认重华只要好生修养就没有什么大碍,孙中行和孙胜白才彻底松下口气。 却又同时想到重华身上的仙族体质,怕若不是如此,再高的医术,再好的灵丹妙药也难使人无恙,最为正统的仙族血统,是如何重的伤才能把他伤到如此地步。 “对,位小哥前些日子受的伤虽然不重,但也不能忽略不计,老夫开贴药方,让人起熬煮就是。” “有劳” “不敢” 送走王名之,孙中行面色阴沉,前两次重伤他虽不清楚但也知道,那近来的次轻伤又是怎么来的?难道他遇到危险?不是如此又如何会受伤? “中笃,进来” 孙中笃直侍立在门外,听到传唤立即推门而入,看眼里面床上的灰衣仆人,心思不定,父亲和堂兄为何如此紧张人? “父亲”规矩的行礼,孙中笃老实的站在边,对于个父亲,他总是恭敬多于亲近。 第39章 “认识此人?”孙胜白没有忘记刚才孙中笃的言行,明显两人是认识的,或者只是见过。 “仅只见过面。”实话,孙中笃也不明白仅面的关系甚至可以是匆匆撇,个貌似平常的人,为何会让他留下印象? “什么地方?”重华身上穿的衣服绣有花家标记,看来是跟随花家小姐来此的才对。 “在龙华镇,记得当时他好象在卖草鞋”孙中笃略微思索下,当时他接到家书,路过龙华镇,无意间将此人撞倒,匆匆撇,却是留下印象。 “卖草鞋?”孙胜白瞬间瞪大眼睛,那堂堂的子龙孙竟然落魄到如此境地—— “父亲认识人?他以前不是卖草鞋的吗?”孙中笃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急迫的口气让孙胜白瞬间收敛过于外露的情绪。 “见人身上穿的是花家的衣物,奇怪罢。”理由实在有些牵强,但孙中笃却不好再问。 “笃儿是如何认识他的?”眼睛瞄下,孙胜白再次问道。 “,前些日子接到祖父传书,路过龙华镇,赶路匆忙,不小心撞倒他——”还没来的急将话完,就被孙胜白巴掌扇在地上。 惊恐的看着突然阴沉下脸的父亲,孙中笃又惊又骇,孙胜白从来没有打过他。 “混帐东西。”孙胜白气的脸都青,来回踱两步,又详问事情经过,越听脸色越沉,最后干脆直接让人把孙中笃压入柴房. 孙胜白直直的跪到重华床前,等着人醒来,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伤人的竟是他的儿子。 还真是造孽啊! 成人大礼(上) 接到重华在孙中行处的消息,闻人广缘着实愣,随即抿唇提剑而去,灯火扑灭,只余缕青烟,室内空荡的好似从未有人居住般. 侧身躲过巡逻的随行禁军,仿佛又回到当年私闯禁宫的时候,当时的他连想想都觉得莽撞,不但人没见到还险些失性命,被关在家中,可关却又让他与那人错过. 父亲只道他稳重,却不知他只要对上那人就没有不莽撞的时候. 孙家打算如何对待重华,闻人广缘不知道,但瞧目前的情况应该不会太糟糕,毕竟当初重华能以孙家长子的身份出现京中,定也与孙家脱不干系,早就听闻前丞相公孙贺曾经留下串势力,掌控在太子手中,现在看来也许孙家就是个也不定,但还是不能排除重华所处境地的危险性,人心隔肚皮,对方当真什么心思又岂是他们能想的. 眼前也只有见到重华再. 心思已定,闻人沉气跃过矮墙,直直朝正中的小楼而去. 孙中行次的行宫就是湖心小楼,四周环水又有禁军守护,虽无法与宫中相比,却也相差无几,若不是此次闻人参与过守卫布置,清楚各方的人数和路线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潜入. “起来吧”因为长久没有过话的缘故,重华的声音好似磨砂般嘶哑. 孙胜白跪在榻前又是礼,言道:“小子无知,冲撞太子,还请太子责罚。” 重华摇摇头,他并没有责怪孙中笃的意思,更没有想到孙中笃竟是孙胜白的儿子,记得当年到此的时候孙中笃正在外求学,他不认识也是情有可源“莫要再称呼为太子”他早已经不是什么太子,算起来还应该是个钦命要犯才对。 “胜白不敢”孙胜白头重重磕在地上,看的重华也是无奈,。 “记得已命人将各家信物交回,言明不再有任何关系,不必如此。”叹口气,原本以为他和仲骆之间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却还是波折重重。 连老都认为他们不应该在起吧。 烛火明灭,重华披衣下榻,开门而出,孙胜白却是不敢有半阻拦,孙中行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远远的看着重华的背影离去。 上是片又片的云,连绵的土地似乎望不到尽头,水富庶方靠的便是雨水不缺的亩亩良田. “陛下前面就是水郡都聊且”个布衣打扮的中年子恭敬的道。 锦衣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那人的话,只是直直的看着远方,腾蔓缠绕的植物,似乎有无尽的生力,张扬在片土地上,让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是——山药?”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少有的现出些许迷茫。 虽然不知道是否是在问他,布衣人还是恭敬的回答:“启禀陛下,此物是山药也是山药,不是却也不是,俗名很多,但眼前些却只能食用充饥而无药用价值,比不得正宗的怀山药。” “?”同事物还有如此多的差别? “陛下,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其面相似,内相似,但味道却不样,山药也是如此,陛下请看”那布衣随行之人也不嫌脏,蹲下身去用力拔棵下来,将淡黄色的根茎块呈到仲骆面前,撮掉泥土似乎还带着特有的土香“此物外皮为黄,而正统的怀山药则近红,而且怀山药般较长,较细,不似此物粗圆。” “地、瓜?”个通俗的名称也许被大多数人所使用,但由尊贵的帝王口中出却是没来由的别扭、怪异。 “据臣所知确有地方如此呼称。”布衣人似乎也没想到朝堂上处理军国大事的皇帝会知道如此通俗的称呼。 “么东西还有别的叫法?”仲骆问道。 “地瓜、山药、怀山药、土薯、山薯、红薯、白薯、山芋、玉延等等等等,臣记的也不是很全,不过常见得应该也就几种。”随即又跟着道“其中以怀山药最为名贵,甚至有‘药参’之称,只是山药虽能药用,却不能生食,地瓜却不会如此,般到收获季节,种植的人会把此物刨出,就地擦成片状或块状就地晾晒,等其风干后才储存起来,以备日后食用,基本上有些人们的寒冬就可以熬过。” “就晾在里?”仲骆眉毛微微蹙起,想不出重华当初是如何将沾土的东西放入他口中的。 “如此可以节省很大劳力,农家也没有太多讲究。” 仲骆取过布衣人手中的根茎,拿在手中,重华怎么会喜欢吃东西? “通常,人们会在锅里放少许的山药面再加些晾晒好的山药干,熬成粥来吃,有菜叶的时候也加些菜叶还可以做成山药窝窝、山药糕,山药饼什么的。” 仲骆抿唇,不由想起他受伤的那段时间。 “臣少时家贫,逢年过节家母总是会做些山药糕给臣吃,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当时可也是稀罕的紧,反是如今却是再也没吃过。”布衣人的颇为感慨,仲骆听的却是心中痛,小小的孩童正是贪嘴的时候,可母亲却拿不出更好的食物给他,只能盼啊盼的等着过年,然后吃上那么小块,那也是顶好的东西,即使只是有些许的甜味,但比起平日的艰苦也无异让人留恋非常,何况只是个单纯的只知道自己喜好的小小孩童,仲骆甚至无法想像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会让重华将山药糕的美味记的那样深刻。即使以后吃再多的东西,也依旧无法忘记。 似是叹息般,仲骆将视线从手中的块茎上收回,慢慢握紧,即使连味道都忘记,却依旧忘不当初的渴求,重华向来只给他最好的东西。 惨淡笑,仲骆的脸上是霎那的暗淡,随后渐渐隐没在回忆当中。 当初放重华离开究竟是对是错,仲骆也无法清楚,他现在也依旧不能忘记当初得知重华失踪时的愤怒,可愤怒什么呢? 愤怒他不告而别,私自逃离还是怨怼他的欺骗逃避? 太阳渐渐的归拢大地,血色的光芒顺着仲落的脸颊直直降下,斑道,诉尽最后的悲鸣,然后无奈的失去踪迹,等待着下个黎明的到来。 布衣人静静的站在仲落旁边,不敢上前打扰分毫。 成人大礼(中) 孙府今格外的热闹,门前的马车从东头直排到西门外,宾客如水而来,门槛都被磨薄层。 有身份的从前门入,没身份的从后门入,再是低等的就不得入,富贵权势向划分的清楚,专看迎人的脸色就能分辨出来人的身份。 花无伤早就陪花大小姐去孙老夫人处,至于早就牵绊的亲事不知花家用什么手段,竟然定下来,虽为妾并非花家所愿,但如此结果却也安下不少人的心,花家在孙府的待遇也逐渐好起来,往常都是白饭的伙食也多几道不错的菜,有时候上房主人用下的东西也能被仆人们沾个边,那些不常见的名贵吃食更是让几个仆役挣破脑袋。 对此重华却很不热中,不是嫌弃什么,只是不想参合罢,也正因为如此,重华在仆人中被归为老实人,白也就是傻人,正如他以前被人大智若愚,愚笨木讷样。 孙中笃的成人礼预定在明举行,今虽只是迎迎宾客却也是忙碌非常,上回照顾重华的那个小厮似乎记住重华,凡是有好的事情,必然拉重华起前去,对于来源于他人的热情重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现在能认出他的还有几个,即使认出也估计会选择装作不认识,因为是皇帝的意思,重华突然想,若是仲骆出现在他面前是否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有不识,两人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据家小姐死要嫁给家孙少爷是不是样?”孙安拿胳膊肘顶顶低着个头什么话也不的重华,张个脑袋的巴望着,企图看到里面的情况. 前方就是举行宴会的园子,各家宾客眷差不多都到齐,因为孙禅生有为孙中笃取妻的的意思,所以放眼看去几乎每家都有那么两位待字闺中的娇俏小姐,没有儿的干脆将侄甥都带来,要不是孙家对宾客有所限制,只怕来的还不仅仅就么两位. 重华索性也跟着看两眼,园子里流觞曲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不出繁丽富贵,却是烟云过眼再也没有欣赏的心思,若他年来心如止水,只怕也太过,可除去仲骆其他的水山川却也实在不能提起他的兴趣,也是他放弃流浪选择留在王老汉那里的原因之。 第40章 当初因为片无际的地选择离开,可当那无际过去,重华才明白,在那些所谓的无际里他看到的也只是仲骆而已,再大的地对于他来也是样的狭隘。 断折的回桥湖边有那么几个子指指,甚至还有几个搭小船放入湖中玩起水来, 尔是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馀,叶嫩花初…… 紫茎、红莲、翠盖、黄螺交错,却是恍如隔世般。 夏可共采莲,并舟湖上淡看风月,秋可品桂花佳酿,赏月同伦,冬可观浩雪千里让青山白头,绿水止歇,春更有百花齐放,双骑踏游千里,红尘染面—— 曾几何时,他做过样的梦?现在看来连梦都遥远的不成样子。 重华的愣怔被旁人自动引为欣羡,对于生活在底层的人,些表面上的富贵有几个真的放的下。 而样的举动在引申的含义下并没有引起周围人注意的必要,甚至可以样的他才更符合现有的身份,有哪个人不羡慕那园中的富贵,有哪个人不想美人在怀,金银环绕? 些东西虽然物质却也是人世上最为久远的东西,书画琴棋诗酒花怎抵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就是那园里的千金,又何曾免俗套,碧玉小家,来嫁孙家子,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容裳 侯门得入几层风光。 就着旁人大谈特谈的机会,重华不知不觉的拉着孙安退到外围。 人虽不识他,但过多的露面也只会带来麻烦,至少现在他的麻烦就不算少,排去闻人广缘的莫名纠缠不,就是孙胜白和孙中行所的效忠,重华也只能抱以苦笑,他连太子都不是,要那无用的忠诚干什么,人道他宽恕仁厚,岂不知帝王家里能有几个好人,差别只在于利用别人时所给的报酬而已. “干什么?”孙安不满的看着重华,他知不知道那地方有多难得,要是想再挤进去可不是时半会的事。 “好好,那些手势根本看不懂,要是不想看就先回去”孙安心想着园里,对于重华的手势根本就没有细看的意思,重华看着再次如泥鳅样滑进去的孙安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他只是想告诉他,么多人不干活围在里,总管估计马上就会赶过来,到时候可就难免会吃排头。 虽是样想,重华却也不想就么看着个单纯的小子被罚,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往里挤去,可岂是他挤就能挤进去的? 果然没会就又被挤出来,重华揉揉摔痛的屁股,满脸无奈的看着疯狂的人群,想以前他是不是也被么当猴子看过,同时又不禁同情起园子里的那些人,耍猴戏估计都引不来么多人。 仲骆被孙禅生引入院中,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以防身份泄露,招来刺客。 孙禅生边引路边擦汗,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造访,时间手足无措,好在皇帝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可今注定不是个寻常的日子,他也注定要磨练下心脏。 看着眼前群挤来挤去的仆人,看着被挤出来摔在地上的重华,孙禅生滩在地上,谁来告诉他,太子怎么会跟他家的仆人混在块—— 猛然又想到旁边的仲骆,脸上的呆滞瞬间变为惊惧,太子与陛下—— 扭头去看仲骆的脸色,果然是阴沉如水。 心脏咯噔下,险些晕死过去。 仲骆看着眼前身仆人打扮的重华,神色复杂莫名,目光流连,那日渐沉稳的面庞却是更加消瘦。 心中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可下刻,重华却是转身就跑。 成人大礼(下) 重华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在种情况下再次见到仲骆,甚至可以他根本就没想过他真的还能再次见到仲骆,脑中瞬间片空白,烦糟糟的仿佛有蜜蜂在里面绕,第个念头就是拔腿就跑. 踉踉跄跄,脚步不稳,仿佛后面有厉鬼在追般,以前的重华绝对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有见到仲骆就跑的,重华甚至不知道他应该如何去面对曾经所发生的切,幻想中的平和以对,在现在看来就好似孩童的玩笑般没有半真实的可能, 那段感情真的要如他所想的那般容易放下,他又何必苦楚经年,不得解脱,死死伤伤,却依旧纠缠无望. 也许他当真就该死去,可看着旁边绿汪汪的湖水,就好似有猛兽样,让人惧怕非常,他到底是怕死的人,到底是贪生的鬼,闪闪避避的活在阳光下,却连根本呼吸的权利都显的肮脏,为什么他会恋上仲骆,为什么他恋上的人是他的父亲. 同性已该伤,悖伦岂断肠—— 静谧的阳光照在午后的花园里显的竟是前所未有的迷茫,风带起绿叶翻滚却是轻轻浅浅两般模样,就是假山石上的小草,亭边路上的圆石,似乎也蒙纱显的那样不真实,切的切让人即不能忽略也不能直视,亮堂堂的跟太阳样,昏暗暗却只能烛盏方才能照亮脚下的片寸土地. 重华茫然的站在软石路上,却根本辨不清该往哪里走。 手僵在袖中,仲骆脸上可谓波涛汹涌,青紫无常,看着重华狼狈逃离的背影,怒火就好似燎原样噌噌而起,片刻烧的眼睛都泛红。 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他还是当初的样子,没有半长进,如果真是逃避可以解决的问题,他早就让他死不下百回. 不知该是叹气还是憾恨,仲骆抬脚往重华离去的方向赶去,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想清楚他要的是什么。 可仲骆追却难坏滩在地上孙禅生,想要赶上去却是两腿发虚,想要停下来,可前面个是太子个是皇帝,还都在他的园子里,可如何是好,求救的望向伴驾而来的李修束“丞相——” 李修束摇摇手中的扇子,示意孙禅生不要多所过问,帝王家的私事还是少参合为妙。 况且看陛下对太子的态度,不像是要怪罪的意思,那他们些臣子就更没有参合的必要。 紧紧的把自己缩在被子里,重华什么也不想去想,仿佛狭小的空间可以保护他世样. 是逃避也好,是放弃也罢,对于现在的重华来切的都显的太过渺茫,仲骆会怎么对他,之后会怎么样他已经不想再去想,只要样的躺在里就好. 昏暗的光线徘徊在狭小的屋子里,被褥的霉味让人蹙眉,可就是样的空间却可以产生种将人埋没的感觉,静谧停滞,然后是永远烦恼的抛弃. 重华大睁着眼睛,却连最基本的波动都显的多余,如果真的放任他在里的话,没有人可以怀疑他会就样无声的死去. 死亡永远不是最好的结局,却也是唯不用费力的结局,在无知中葬逝的生命让人可惜,可满含不甘的怨愤又何尝不是种折磨? 是夜,个黑色的身影潜入重华所在的院落,确认屋里没动静后,方才将个竹管捅破窗纸递进去,白烟过后,推门而入。 将物放于重华身旁,然后无声离去。 来人前脚刚走,又有人进来,月光流过,不是闻人广缘是谁,只见他薄唇轻咬,似乎在犹豫什么,但还是放着胆子走到重华床边,可靠近却是吓跳,只见床上两人共枕,依稀人子模样,剩下那个可想而知就是重华。 狠狠跺脚,枉他深更半夜前来探他,却不想他倒在里风流快活,时心下气愤难当,旁边的长凳瞬间被劈成两半,“哗啦”好大声响。 闻人也被吓跳,想起自己是怎么进来的,脸色白,就要退出门外,可脚步才起,却意识到事情有哪里不对,按么大的响动床上的人不可能反应也没有啊! 心思流转,闻人燃起火折凑到床前,火光闪,却又是骇大跳,只见床上并躺两人,都是只着中衣,其中人眉头紧蹙却是重华无疑,而另人却是闻人广缘的二姐——闻人泪 孙家内定的长孙媳,明日就要完婚的准新娘,—— 闻人广缘神色数变,沉吟下,就明白过来,想是有人打算石二鸟。 假如闻人泪在重华里被发现,清白被毁的同时,花家也脱不干系,样来,孙家无疑要再选孙媳,到时候雀屏中选的就不知道是哪家闺秀。 打的真是好主意,闻人声冷笑。 将闻人泪负到肩上,转身离开,明的婚礼要见不到新娘子他闻人家和孙家就真的没什么脸面可言。 送回闻人泪,闻人广缘再次来到重华房间,次却比上次更为迟疑,但最终闻人广缘还是咬咬牙,伸出手宽衣解带,然后丝不挂的躺到重华身边。 夜色微凉,床铺简陋,蓝色的粗布薄被盖在赤裸的身子上不出的难受,可旁边传来的温度却让人眷恋非常,有个人在身边,怕是要他去睡雪地也没什么是不可以的,闻人不自觉的往里面凑凑,重华的呼吸声似乎就在耳边鼓动,痒痒的暖暖的,连身子都跟着轻飘飘起来。 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俊脸上不禁红,明早上必然有人来闹,要是到时候他们看到他与重华躺在起,那么—— 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吧。 闻人广缘看着旁边隐没在黑暗里的面容,合目,真不知道他是在干什么蠢事,可就样和人躺在起,心中就好似开朵花样幸福。 今生他若真求什么,只怕也就是与重华在起吧,从那时第次相见,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刻可以将重华从脑中驱离的,眼前个人早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的高高大大—— 月色朦胧缱绻, 有几人心思百转,相思无限,又有几人对月独樽,寂寥没落,可万般心思去,也只想求个与君共枕到明而已。 百般诱惑(上) 清晨的曙光透过层层院落撒在地上,金色泛着些微冷意的阳光昭示着的开始,仆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院子里也渐渐有的人声。 第41章 “快走就是里.”吵吵嚷嚷的群人全聚集到重华房外,好不热闹。 被嘈杂的声音惊醒,重华有刹那的茫然,昨的梦还真是真实的怕人,甩甩头,将脑中的昏沉驱离,恰在时房门被毫不留情的撞开。 “们?”重华惊,坐起身来,不明所以的看着那群像见鬼样的家丁,怎么吗?他不至于晚上起来就换个样子吧。 抬手下意识的揉脸,却不想碰到旁边具温热的物体,因为重华坐起,盖在两人身上的小薄被自然也跟着滑开,至于把自己脱的光溜溜的闻人广缘那自然是春光大泄。 此时的闻人广缘却是脸色阴沉,想要将被子笼到身上,但他堂堂子汉如何能做如此子态的举动,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倒是重华,愣怔过后的第反应,竟然是赶紧拿被子将闻人广缘裹个严实,举动在旁人看来自然又蒙上层诡异色彩,闯进来的家丁们面容有些扭曲的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将军当的人啊! 闻人自然把众人的想法看在眼里,虽然重华的举动让他心中甜蜜,却也终是拉不下脸面,伸手就要把身上的被子拨开,去没去细想个举动是否符合他的子主义。 花无伤闻讯赶来,看到的就是番情景,他家的仆人和闻人大将军躺在张小床上,闻人将军还貌似东西也没穿,他家仆人要给闻人将军盖被子,闻人将军不给盖…… 手中的折扇掉地,花无商头撞在旁边的门框上,、都是什么情况—— 事情远远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不会的时间孙禅生也赶来,后脚孙中行和孙胜白也到,再然后自然就免不仲骆的出现。 仆人被禁数驱逐出去,院子里只剩下几个知晓仲骆身份的人,重华呆呆的看着门口脸色阴沉的可以的仲骆,手上的动作停滞,却是不知要如何反应。 昨根本就不是个梦? 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抽痛的厉害,却因此忽略仲骆滔的怒气。 “就是离开的原因?”仲骆不理会周边跪地的人直直的看着床上的重华。 闻人广缘裹着被子俯在榻上,周身打个寒战,他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仲骆竟然会出现在里。 事情要如何收场? 将手中的酒杯放到石桌上,仲骆按揉眉头。 “李卿” “臣在” “太子可是恨朕?” “……”李修束迟疑。 “但说无妨” 重华真的怨恨他吗?仲骆经常自问,可从某方面来仲骆甚至是希望重华是怨恨他的,如果么多的伤害也换不来丝怨恨的话,仲骆就该怀疑重华是否真的把他放在心上。 “小弁曾语,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意思就是,父母过错大而不怨恨,是更加疏远父母,父母过错小而怨恨,是都不能受刺激。更加疏远父母,是不孝,不能受刺激,也是不孝。臣观太子,想是怨恨陛下的。” 出句话,李修束也不禁擦把冷汗,恨他也不对,不恨他也不对,总之都是不对,他也就豁出去,实话。 陛下所为虽事事有根有据,但未免显的太过不容人情,再者太子含冤在先,被污在后,怎么也当的起个恨字,只盼陛下不要再多伤害就是。 至于太子本人,放与民间,即使生活苦楚却也无妨,总好过回到那吃人的宫里,如若陛下当真有些微愧疚,也不妨封个闲王,赶去封地也就是。 但旦有名号,却也就意味着麻烦上身,到时候要是有人想要假借太子含冤之名,谋反作乱,却也是头等的麻烦。 “是吗?”恨的话也好,总比什么也没有强。 “李卿——”那重华会不会爱他? “陛下有何吩咐?” 苦笑声,摆摆手示意李修束退下,仲骆拿起酒壶,口气灌下去,如果真的问的出,那他与重华也不必纠结 如果真的问的出,那慌乱的重华他又如何追不上? 闻人将军与小小奴仆的事,不知被谁压下来,竟然没有听到丝毫风声,可谓手段着实高超,可自那以后,重华的房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个人来。 推开门,重华颇为无奈的看着依在床边上的身影,转身去油灯,光亮瞬间袭遍屋内,将火折收起,放下。 重华拿起茶壶,就着喝口。 不打算理会闻人,几个人是经常出现,总是呆到深更半夜才肯走,要不是不好意思,恐怕闻人早就要求留下过夜。 “就么喝?”仲骆看着重华喝水的动作蹙眉,豪放是豪放,但总感觉和重华不搭调。 重华手中的茶壶重重摔在桌上,壶盖滚到地上,刹时变成两半,茶水倾倒,流桌地。 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那起身过来的,哪是闻人广缘,分明就是仲骆。 “别瞪,闻人广缘已经回京,过阵子可能就要随父前往边关也不定,就不用想。”仲骆笑笑,见重华没有伤到,就将人拉到床边坐下,手却是没有放开。 重华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仲骆,昏暗的灯光照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更加刻画他本身的立体之感,却又柔和协调的让人嫉妒,上怎么会允许样个人出现,还给予他那么多的光环,也许真是神在佑护着他,才能让他成为片土地上最伟大的王,最高贵的君主。 重华想逃,可脚却像生根,难以挪动分毫,垂下眼,僵着身子坐着,动也不敢不动。 而仲骆却开始解起身上的衣带,将外袍放在床脚后,又开始脱重华的衣服,想起那闻人广缘在里时浑身赤裸的样子,仲骆就是阵咬牙。 百般诱惑(下) 将手中的黑猫丢出窗外,仲骆又是阵咬牙,午后的阳光显的慵懒而又燥热,恰如仲骆现在的心思,他从未想过重华会对他有不闻不问的,而种情况现在就发生在眼前,让他不相信也要相信. 挫败的感觉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想来他还是喜欢被重华围着缠着,而不是现在样乏人问津. 有些可怜,仲骆也只能揉揉还未梳理的长发,思考着他睡孰之后,重华去哪里? 不是有午睡的习惯,而是因为床上只有那块地方,再大也大不到哪里,重华即使要躲他也躲不到哪里去,不过仲骆却认为重华根本不是在躲他,现在的重华好似又回到那段疯傻的日子里,重华可能选择再次把自己封闭,掌摁在窗棂上,仲骆面上既是复杂又是伤痛. 重华之所以选择种方法逃避,他必须背负上很大的责任,也许现在的重华再也不会将信任交拖与他,或者他的重华会选择相信,并照着他的做,即使是他要重华去死,重华也会毫不会犹豫,然而在种貌似依托的情况下,重华已经把自己的内心完全的裹藏起来,他不会相信自己能得到幸福,不会相信眼前的切会持久,不会相信——他现在所表达出的切,甚至是他自以为已经交拖的感情—— 重重的把茶碗放在桌上,低等的粗茶,又苦又涩,难以下喉,仲骆有些愣怔的看着午时个仆人送过来的饭菜,盘子里唯块称的上是东西的东西,却是别人的盘子里剩下的,良好的材料也难以掩盖它隔夜的色泽。 仲骆的气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那壶茶水,涩涩的难以咽下,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拿起筷子就吃,重华能吃的东西,自然他也能吃得。 突然手里的筷子被人打落,粗瓷的大碗也被扫落在地上,饭菜泼洒出去,让本就脏乱的小小柴屋,显的更加脏乱,但似乎没有人想去理会些。 重华看着眼前的仲骆,蜿蜒披散的长发,损害不君王的尊严,即使他现在做在小凳上,睡在木板上,喝的甚至是柳叶冒充的粗茶。 “饿”仲骆倒没有生气的意思,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那句话就好象在,重华不给他食物样,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个君王个成人,重华貌似没有喂他的必要,当然似乎被尊贵的君主忽略的十分彻底,并有加强的趋势。 重华平稳呼吸,在他看来,仲骆即使是吃粗粮野菜也断不会去吃别人剩下的食物,尽管那些东西往往被人所挣抢,甚至是有的时候材料珍贵的还会被人以高价卖出去。 但那些人不是仲骆,不是片土地的王,不是人们眼中的神。 高傲的帝王骄傲到何等的程度,没有人比重华还要清楚。 “走”声音嘶哑却平稳异常,分辨不出是因为压抑还是因为长久没有话的缘故。 仲骆呆住,他早就知道重华的嗓子没有问题,但他想不到重华开口对他的第句话,竟然是要他离开。 心下子抽空的同时,却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如果他见到重华逃跑时感到生气无奈憾恨的话,如果他见到另个人赤裸裸的躺在重华身边的时候感到生气愤怒憋屈的话,那么现在的仲骆无疑已经把先前所有的愤怒综合,怒气也许并不能冲破君王多年的自制,但他无疑要有发泄的地方,而发泄决不能用在重华里。 仲骆抿唇,脸色铁青的走过重华身旁,直至消失于门口——他来时的方向。 重华站很久,背对着门,丝毫没有活动下的意思,然后就仿佛脱力样跌到地上,泥土弄脏本就不算干净的袍子,可落在地上的泪水却只有那么滴,重华眼神空洞的可怕,即使早就知道那个人会离开,却终究不是他所能够承受的。 也许他应该再次等到那人把他赶走的时候,就如先前几次样,那样他也不会样痛苦,或者能够晚段时日再痛苦。 之于重华仲骆已经太过重要,深深植之骨髓的贪恋,让人怀疑他是否被个人所拥有,若不是有太过纯洁强大的感情,如何个人可以为另个人付出到如此地步,别别人不相信,就是重华自己也是怀疑的,可他怀疑又怎样,该爱的他没有爱,爱上的不该爱,可爱的却是刻骨铭心,想要抛也抛不掉,想要死也死不,希望着幻想着欺骗着,最后百般方法用尽,却依旧是别离的场景,生离已在眼前,重华却不认为自己还有死别的勇气,对于勇气与决心他总是差那么,而最终把他带入魔鬼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第42章 听自杀死去的人没有得到新生的权利,那么心期待或者直只是抱有幻想的重华,绝对不会冒任何风险去阻挠他与仲骆来世的相见。 空落落的殿堂被夜色梦上蓝色的面纱,月光透过珠帘,并不如往日的亮堂,孙中行推开殿门,恭敬的走进去,头发并没有束起,身上还带着沐浴的痕迹。 跪到榻前十步之地,稽首“臣,孙中行,前来侍寝。” 仲骆丢开手里的空壶,似有若无的应声,也不知道醉没有,孙中行起身,低头走到榻前,今的皇帝不寻常,或者几的皇帝没有正常过。 将身上的袍子蜕下,侍寝的妃沐浴过后是不允许穿戴任何衣物的,如是在宫中,还要经过涂抹香油,清理后庭等系列准备,但宫外无疑简化很多。 仲骆扯过犹豫的孙中行直接压在身下,摸索着手下温热的肌肤,却是满脑子的重华,没有任何前戏的闯入,即使是向习武的孙中行也不禁痛出声来,细碎的呻吟伴随着强烈的顶撞喘息,|qi|shu|wang|于静谧的空间又是何等的淫靡。 殿门在时被推开,迟疑良久的重华终究还是追过来,也许仲骆在他心里实在是太重要,重要到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让他轻松的把自己的理智击败。 爱是疯狂的,而他疯狂的爱着仲骆—— 空气在刹那静止,孙中行甚至可以听到某种东西绷断的声音,夜风吹的门咯吱咯吱的响着,而重华就站在门口,只脚亦已经跨进来…… 共枕天明 仲骆甚至没有功夫从孙中行身体里退出. 夜色太过浓重,在两方看来对方不过是个剪影,所以仲骆也无法知晓重华现在的表情,他希望看到什么呢?愤怒生气?为什么他想从重华身上得到的总是些负面情绪—— 清楚的知道孙中行和孙胜白被留在宫中的身份,可真的亲眼见到重华还是不能接受,作为个妃接受君王的宠幸是何其的正常,可当看到仲骆将孙中行压在身下,怜爱的样子还是无法不使重华疯狂。 也许只有疯狂才最为适合安在现在的重华身上吧。 现在也许他该做的是跪地请罪然后小心退出,不要打扰仲骆的享受,但重华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仲骆看着那个身影慢慢的靠近,心没由来的露拍。 重华压下喉头抹甜意,走上前去,把将仲骆从孙中行身上扯起,孙中行震惊的不能发出声音。 随后就见仲骆被重华压在身下,本没有离身的外裳被重华疯狂的撕扯而去,半软的性器也落入重华手中,孙中行倒吸口冷气,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切。 可事情就在他旁边真实的发生着。 大床上仲骆被压在重华身下,孙中行好似呆傻样的愣在旁边,浑身赤裸,甚至后庭还隐隐泛痛,连空气都疯狂,但同时却又静谧阴沉的可怕。 啃咬着眼前的每寸肌肤,丝毫不在乎留下的青紫痕迹,重华咬着仲骆的耳朵将性器送入对方紧密的后穴,包裹的紧密让他深深叹出口气,若是以强迫形式进行的话却也不尽然,毕竟重华没有遭到仲骆的任何反抗,甚至可以早先的暴力成分早就在两人的主导下变成抵死缠绵,那紧紧缠绕纠缠在起的身躯仿佛容为体,根本分不出谁是谁,火热的气息在呼吸间交流来去,身体密密的紧合,磨蹭、爱抚、拥抱、亲吻,在刻他们的爱情似乎通过种方式找到最为神圣的解答,那是种可以不用声音来阐述的交流。 黑暗中两具身体汲尽切的纠缠,仿佛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感受到对方的确切存在,闭上眼睛,占有他们的是最为原始的欲望与最为本质的贪恋,而两种东西几乎佐佑他们将近二十年的光阴。 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他们分开—— 重华跌坐在地上,脸埋在双手间,不住颤抖着,孙中行早已没踪迹,仲骆慵懒疲惫的躺在榻上,青紫的身体满是情欲的痕迹,汩汩的白浊从还未来的及合上的小穴中滴答出来,不出的淫靡诱惑,将头深深埋下,他究竟干什么? 青色的沙帐被风撩起,红漆的木门依旧在咯吱咯吱的响着,地上散乱着零碎的衣物,厚厚的地毯也无法阻隔那从地底深处所泛出的冰寒气息。 那日以后,孙中行提前离去,打道回宫,花家和孙家的亲事也敲定下来,重华成花大小姐的陪嫁奴才被留在孙府,花无商则在花小姐出嫁的第二告辞离去,大红的绸布结成彩球挂满孙府上上下下,重华被从新安置的小院中亦也同孙府里的每个角落样,被红色所包围,甚至连用的蜡烛也变成红色,当然蜡烛只有那么节,其它的时候还是要用松油灯的。 依照孙老爷子的意思些东西要在半个月后才能撤换下来,是孙府里有股邪气,下正好被喜气冲冲,也为未来将出世的重孙沾些吉利。 作为陪嫁奴才,重华分得的小院算是不错的,虽然杂草生处又处,房子也塌半边但至少还能住人,妾室的悲哀啊。 将地方收拾出来,两边的杏树也开始落花,不难想到当青杏成熟后的情景,不大的院子里还有小块菜地,也不知是谁种的,但显然已经荒废很久,重华也懒的去打理,将能站能用的地方清理下也就任那些米高的荒草随意长去。 仲骆从那之后就直与他呆在起,没有离开的意思,有时候重华会怀疑,他那些紧急国事是怎么打发掉的。 宫里缺个皇帝也没人支声吗? 坐在房前的台阶上,重华若有所思的看着将逝的暮色,神思不属,淡淡的时光却弥足珍贵,仲骆来到重华身后,在重华旁边坐下来,抬手将人拦在怀里,重华在仲骆腿上蹭蹭,嗅着仲骆身上特殊的气味,自动自发的将手臂环在仲骆腰间。 人有时候就是么奇妙,而重华甚至已经不想去想奇妙是怎么发生的。 也许是莫名其妙更为确切些也不定。 颇为凉爽的风已经没有午时的炎热,甚至还带着些微的温柔,淡淡的就和个院子样,让人没来由的贪恋。 杏花还在不断的飘落,被风吹,旋出几个格美丽的弧度,飘散开来,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红色的绸缎在梁柱上轻轻摆动,带出波浪样的色泽,于荒草断垣间,却也是别有丝风味。 轻轻的梳拢着重华的长发,仲骆有搭没搭的轻拍着环在腰间的手臂。 周围的切仿佛都被份清闲所渲染,亦似乎被两人之间脉脉所同化,就连石头上的棱角也平和那么许多。 “重华——” 重华没有应声,只是眨下眼睛,就继续享受头上温柔的抚弄去。 “重华——”仲骆似乎也没有要重华回答的意思,只是遍遍的唤着,似乎想要将个名字刻在心里。 或者只要唤出个名字就可以将所表达的切通通表达出来。 “重华——” 仲骆收回望向际的目光,看向窝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微微笑,眸中柔光胜水 “重华”声音顿下,似乎是为更为符合现在恬静般“人世江山百年,许社稷百年,许百年——” 重华眸孔瞬间睁大,抱在仲骆腰间的手刹时箍紧,脸埋在仲骆腿间,火热袭上眼眶,够、就够…… 夕阳将最后摸金光散在个小小的院落里,为紧紧相依的人镀上层永久的金色,然后连同夜幕起,将时刻淡淡隐去。 花正浓,草正香,剩下的就不是该参合的,走,走,落幕…… 全文<终> 番外 想当年 千骑高牙相拥护 走马兰台香无数 琼林饮酒 汉堂走路 不慕瑶台思汉木 朝繁华 两朝风露 满鬓银丝销无数 从首词里重裾不难想象老师当年是何其的风光,状元及第,琼林会宴,官拜丞相,怎个春风得意可以形容。 就是现在的李修束也实在让人难以联想到老人迟暮等字眼,也许就是身为人族的悲哀吧,如果血统可以中和的话,重据想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献上自己半的血。 “又在想什么?”李修束看着眼前的八皇子,捻须,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在想老师当年的样子。” “当年的?”李修束听笑,当年的他还不是个鼻子两只眼,有什么好想的? “老师和闻人将军当年可是并称京都花郎啊”想当年哪有子不是思慕闺中。 “当年您与闻人将军人武,拔得头魁,红袍加身,高头大马的在那兰台街上走圈,不知道害多少子相思断肠呢?” “呵呵”李修束也不禁回忆起来,记忆如流水奔过,十年寒窗,举夺魁不得意是假的,想那时候少年意气,身红袍,跨马兰台,何等风光——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人却已然白发苍苍——老,老—— “闻人将军和您并骑的场景,重据就是现在想起也是激动不已,若是能早生几年就好。”重据颇为遗憾的道,当年他尚且年幼,正是不知事的年纪。 李修束愣,不由想起当年和他并骑在先的人来。 “闻人将军当年中的是榜眼并未与同骑” “什么?”重据惊,忙问道“那当年的武状元是谁?”能超过闻人将军的人,他不可能没有听过啊。 “也不是别的什么人,就是大皇兄——前太子殿下。”想当年那人即使是在马上也显的那么心不在焉,直直就是对他们些人的讽刺。 边的文状元在那里兴高采烈,意气风发,边的武状元却昏昏沉沉,没有半喜气,连带着身后的榜眼,探花也显的诡异非常,他到现在还不能忘记武榜眼不看别处,只恨恨盯前面状元的情景。 第43章 原只道是输不甘,欠缺度量,却没想到竟是他们高中的前几,状元把榜眼当街调戏,想到里不禁噗的笑出声来。 并没有理会李修束莫名的笑,重据持续在自己的惊讶中“大皇兄?”那个疯太子? “是啊!”李修束含笑头,想当初在琼林宴上他为太子鸣冤,却没想到被他鄙视的武状元竟然就是含冤而“死”的太子重华。 “大皇兄不是向体弱吗?”怎么可能打的过闻人将军,想起统帅边关三十万大军的闻人广缘,重据实在难以相信那个整跟在父皇身边疯疯傻傻的人能够从他手里夺得状元之位。 “大皇兄当年的状元确实封的有些问题”根本就没考试而得到的状元,当时不知道气杀多少人“不过当年大哥的身体也不是那么弱,只不过不怎么适合习武罢。” 重据下更糊涂,不适合习武,那他的武状元怎么来的? “咳咳”对于重据的疑问,李修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咳嗽两声尴尬带过,总不好告诉他,他大哥是作弊过关的吧。 “大皇兄没疯之前是什么样子的?”重据好奇。 “大智若愚,大愚若智,老师也看不清楚!” “竟然还有老师看不清楚的人?” “能懂他的只怕也就是父皇。”当年的太子殿下啊! “父皇确是很疼爱个兄长”想起仲骆待重华的切,重据中肯的给评价。 疼爱吗?李修束摇摇头,究竟是不是疼爱,只怕没人知道的清楚,当年太子随陛下回宫—— “不过”重据蹙起眉头“大皇兄貌似最近又疯的厉害,前些日子还听,大皇兄趁父皇沐浴的时候直冲进华清池里,连衣服都没脱就去玩水,弄的父皇还闪腰……” 李修束口茶水喷出…… (附加内容,可以忽略: 轻轻的抚弄着仲骆股间,粉嫩的菊花紧张的收缩着,重华试探的伸进个手指,立即被紧紧包裹起来,不得不承认过么多年仲骆的身子依旧美妙的紧,丝毫没有松弛的迹象,甚至较以前更为滑润。 安抚的啃咬胸前的两红樱,将其拨弄到硬挺,重华试探的伸入第二跟手指。 仲骆滩在榻上不住喘息,间接迸发出惑人的呻吟,柔亮的青丝披散,蜿蜒在白皙的肌肤之下,暗藏力量的身躯,矫健的找不出丝赘肉,平坦的腹部因为穴口的收缩而不住的起伏着。 重华将仲骆放到寝宫角的栏台上,高高架起仲骆的双腿,火热的欲望摩擦着仲骆已然柔软的小穴,慢慢的顶入。 仲骆咬住下唇,拔在重华肩上,满是情欲的气息在两人身上流转,到处洋溢着激情的红潮。 “不,不是那里” “啊~” “把腿环上来。” “啊”仲骆突然发出声痛呼。 “怎么?”重华立即停下动作紧张的问。 仲骆将修长的双腿环上重华的腰,狠狠瞪着重华“还不是上回冲到池子里,硬在那里发 情。” 本来想写个后记什么的,但是不够160字不让发,只好写在里^-^~~~~` 对于重华,其实炽和仲骆样烦恼,不要怀疑,仲骆问的最多的那句"重华,重华,该拿如何?"也是炽问的最多的~ 但无论如何文算是完结~~~~ 撒花~~庆祝~~~~~~~~~` 在里谢谢大家陪炽三个月,也谢谢大家对重华的喜爱,那么—— 去十字路口吧,今们会有好运^^~~ 2008年10月1日阴炽盛留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