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找得着北》 为夫找得着北 第1节 ?  为夫找得着北 作者:枸杞黑乌龙 文案 陆清韵死后,穿进了一本名为《侯门娇》的小说。 小说中女配被惯会披着小白花皮子阴人的嫡姐设计失了清白,一顶青轿进了靖安候后院,用自己的死为娇弱怜人的嫡姐铺就了一条靖安候夫人的康庄大道。 那傻x女配也叫陆清韵。 巧了,论装可怜她堂堂古武世家赫赫有名的绿茶女王还没输过谁! 初见,陆清韵被嫡姐欺负,还被倒打一耙,她嘤嘤嘤先哭为敬时,镇南王顾云川看见,顺手帮了她一把。 又有一日,她小小一个人儿湿哒哒缩在花园里抱着猫躲雨,准备引渣爹渣兄上钩时,顾云川路过,又顺手将人送了回去。 这天,陆清韵躲在小厨房一边烤地瓜一边跟丫头吐槽:镇南王脑子坏掉了吧?与人为善也不分时候,我计谋被他破坏不说,差点没打草惊蛇!看着冷若冰霜的,女人嘤嘤两声他就找不着北了吗? 来送猫食的顾云川面无表情:……… 被丫头跪地惊得扭头看过去的陆清韵:……… ————————— 大婚之夜,陆清韵无奈的求饶刚出口:嘤嘤… 顾云川克制不住咬上那抹嫣红的唇瓣:嘤嘤不好使了,为夫找得着北! 陆清韵:……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穿越时空宅斗打脸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清韵,顾云川┃配角:预收《你踏马而来》┃其它:预收《咸鱼侧福晋太忙了》 一句话简介:憨批作精vs天然黑王爷 立意:努力求生总能收获美好 第1章 安朝,安平十三年,京城。 春末夏初时节,柳绿花红,伴随轻风而来的青草气息和甜蜜花香,让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老百姓们,早起就心情很好。 当然,风儿带来的不只是鲜活,还有金戈铁马的尘土翻飞。 “镇南王大胜回京,行人避让!” 伴随着唏律律的马蹄和高喊声,本算得上宁静祥和的早晨,突然热闹起来。 不管是马车还是行人,都赶紧避让到路旁。 “镇南王这就回来啦?不是元宵节刚南下吗?马不停蹄来回也得俩月,就跟南蛮打了不到半个月?” “那是,镇南王的名号你以为是官家随便给的吗?哪回那些南蛮子听闻镇南王的名头,不闻风而逃啊!” “啧啧……你瞅瞅,春意盎然,咱这位镇南王虽二十有一,光顾着打仗,可耽搁了亲事啊!” 看热闹的冲同伴挤眉弄眼。 不管茶楼还是食肆,亦或是马车里,但凡有小娘子,无不红着脸探出头,都想一睹镇南王的英姿。 同伴嘿嘿笑出声,“谁叫镇南王不光打仗厉害,长得还好呢,也不知哪家小娘子有福分,能得这么好的夫郎。” 他话音未落,两队青铜鎏甲的将士并排,骑着马飞奔过去。 有这些将士和他们胯·下的神俊高马,谁都没能看清中间的镇南王啥模样。 就算站茶楼上的人,也只看见穿着滚金边黑色束身长袍的颀长身影,在火红色俊马上一闪而过,徒留身后一地小娘子的叹息。 看热闹的指了指行走起来的马车,又笑道,“听说今日长公主在别苑设赏花宴,就是替镇南王张罗的。说不准这些马车里,就有未来的镇南王妃呢。” 旁边老百姓们听见的,都忍不住点头。 确实,这一大早,街上的马车真比往常多不少。 其中一辆灰顶半旧马车内,梳着双环鬓,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丫鬟,小嘴儿正叭叭个不停。 “哎呀,就这么过去了,啥都没看着。” “五娘,听说镇南王身高八尺,俊美非凡,天呐,那得有一个半我那么高!” “据说镇南王为了让敌人害怕,每次打仗都要带面具,有回镇南王面具掉了,南蛮的公主一见倾心,哭着喊着要嫁给镇南王呢。” “五娘?五娘!” 陆清韵本来正看着马车顶出神,被婢子桂圆推了一下,懒洋洋换个姿势趴在马车内的小几上。 她长相随了生母苗姨娘,五官精致美艳,小巧的鹅蛋脸儿白皙如玉,香腮带着花瓣似的自然红晕,配上这慵懒姿态,打眼一瞧就有点勾魂架势。 桂圆常年伺候,每回瞧见,也还是忍不住要吸气。 可等陆清韵那双小鹿一样微微上挑的杏眸抬起,又偏偏带着不谙世事的清纯,尤其在她趴下放松眉目后,樱唇微张,只叫人觉得娇憨怜人,妩媚全无。 樱唇中吐出的话却不客气,“傻桂圆,南蛮只有圣女,没有公主,下回你再偷偷出去听说书,起码别找个胡扯的。” 桂圆撇嘴,“奴婢是听采买小哥儿说的,自打夫人和老爷回来,规矩比天大,早出不去门了。” 她凑过去小声问,“您可是在想咱今日为何能出来?老夫人让你和四娘、六娘一起去长公主的赏花宴,说不定是要给你们相看如意郎君呢!” 桂圆挠了挠脸颊,“不过,夫人明摆着一回来就打压姨娘和府中庶出,她能同意,还挺让人惊讶的。” 陆清韵扯着唇角轻嗤,如芙蓉般艳丽的小脸上多了几分讥讽。 祖母的心思,有这三年的相处很好懂。 陆老夫人只盼着家中几朵娇花能攀上高枝,不管是妻还是妾,能让陆家更顺遂体面就行。 至于她这位嫡母嘛,就恶毒得多了。 陆清韵是三年前穿越来的,当时十二岁的陆五娘在深秋落水而亡,换了她来,也大病一场。 陆府老爷陆云昌得岳丈相助,谋了外放从四品雍州转运使的差。 因她病着,嫡母廖氏做主让苗姨娘留下照顾她,也能伺候老夫人,全家其他人一起去了雍州。 陆清韵养好病,没有原身的记忆,只顾着不让苗姨娘和老夫人起疑心,这三年也没多想,就这么过来了。 直到陆云昌任期满,在三个月前举家回京,见到嫡母和嫡女陆清薇,又听嫡母跟老夫人提起想跟靖安侯府结亲。 她脑子跟被雷劈了一样,咔嚓就转过来了。 她不是穿越,是穿书,一本名为《侯门娇》的小说。 小说是没茶过她的手下败将推荐给她的,对方让她背诵全文,省得作孽太多,早晚得穿。 陆清韵茶艺精湛,会那么容易被人激将?不能够。 她当个乐子看了一部分,每天在朋友圈吐槽小说的bug,听说手下败将气得好一段时间吃不下饭。 至于这本小说写了啥? 怎么说呢? 别人看,是娇宠甜文,陆清韵看,是惊悚小说。 说个笑话,女配明知自己是被陆清薇的丫鬟推下水,姨娘被她连累失宠,亲兄长被她连累毁了前程,她到死都觉得嫡母嫡姐是纯善之人。 说个恐怖故事,因为爱情,女配在被算计失去清白后,心甘情愿以妾室身份入靖安侯府。 生母兄长管不了了,她只要夫君爱自己,哪怕不是唯一,哪怕被所有人欺。 还没穿之前,陆清韵在朋友圈晒出了陆五娘行为不符合逻辑的十八条证据。 第一条就是,不可能有人如此煞笔,要真有,那只能是作者煞笔,强行降智。 她知道写小说的是手下败将,新仇旧恨,难怪是她穿。 既然穿书,那就别怪她掀了这小言的聊斋皮子。 陆清韵才不管这世界是本书还是真实,谁也别想阻碍她再潇洒一辈子。 陆清薇擅长啥来着? 装可怜,装纯善,装无辜。 陆清韵身为种花古武家族的世家女,见多了家族的腌臜事儿,眼界见识心计样样不缺。 比武,她可能不行。 比茶艺?她还没输过谁。 书里第一个重要节点,正好是今日,长公主赏花宴。 靖安侯府小侯爷赵承宣五年前曾去陆家做客,见到精雕玉琢的陆五娘,惊艳莫名,这些年都记在心里。 陆清薇外祖母和靖安侯府老夫人是亲姐妹,赵承宣算她表哥,两家已经在私下商定议亲。 今日赴赏花宴,是为了两家相看。 谁知赵承宣脑残,非要陆五娘也一起来,靖安侯夫人拗不过儿子,私下与陆夫人廖氏隐晦提了。 廖氏本就恨三年过去,苗姨娘还想勾着老爷,当即毒计上心头,跟老夫人提起家中庶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让她们都来。 来都来了,不搞点事情岂不浪费? 等待陆五娘的,是组合大餐。 先让赵承宣看见她被勾了魂儿,然后借落水让他英雄救美,毁陆五娘清白纳了她。 两家在议亲,陆清薇装个可怜,再委屈同意姐妹共事一夫,齐活儿。 夫家对她的愧疚有了,陆五娘对她的愧疚也有了。 双管齐下,要还坐不稳靖安侯少夫人的位子,陆清薇就是个棒槌。 陆清薇精明着呢。 书中写她嫁过去之前,对陆五娘要多好有多好,还在赵承宣面前说陆五娘好话。 赵承宣愈发喜欢陆五娘之余,觉得未来嫡妻善良贤淑,俩人成亲前没少眉来眼去。 为夫找得着北 第2节 然后陆清薇大婚,第一时间搞死陆五娘,让陆五娘成为赵承宣心头的朱砂痣,往后只要府里出刺头,陆清薇就追思妹妹,拉回夫君的心。 可以说,陆五娘用自己的死,给嫡姐的靖安侯夫人之路增砖添瓦,盖高楼都绰绰有余。 “五娘,到了。”桂圆打断陆清韵的回忆。 陆清韵轻挑秀眉,收敛了讽刺神色下马车,跟陆家四娘和六娘一起柔顺站到老夫人身后。 陆清薇身为嫡女,自然站在最前面,甜美又大气,笑语晏晏扶着祖母进门。 陆父述职后,在正二品尚书省右仆射的老丈人帮助下,已顺利进入六部,成了户部侍郎,从三品。 三品是个坎儿,陆家也算踏进了权贵的门槛,这花宴上,愿与老夫人应酬的人家自然又多了些。 陆老夫人将陆清薇不动声色夸了一通,才拍着她的手笑道,“咱这些老婆子说话,知道你们该坐不住了。” 陆清薇扫了眼靖安侯府老夫人,笑着晃晃陆老夫人胳膊,声音如黄鹂般清脆,“祖母这么说三娘可不依,我在雍州念了祖母三年,如今恨不得时刻在祖母面前伺候,怎么会坐不住呢。” 陆老夫人笑得更满意了些,“知道你孝顺,外头天光正好,你带着妹妹们去走走,就当替祖母去赏赏花。” 陆清薇不动声色看了眼低眉顺眼的陆清韵,笑着应下来。 “那咱们可得好好赏,回来好仿效说书先生,非得把花儿给各位长辈们说鲜妍了才好。” 屋内贵妇人们被逗得笑出来,在陆清薇出去后,还好一顿夸她。 等到了女宾们赏花的后院,陆清薇顿住脚步。 她拉着陆清韵,冲其他两个妹妹讨饶,“两位妹妹见谅,你们去赏花,我想求五娘陪我去办件事。” 陆家四娘无所谓,六娘是个聪慧的。 她见陆清薇使眼色,捂着嘴笑,“三姐是要去看未来夫君吧?不打扰你们,我和四姐去看花!” 等二人跑开,陆清薇脸色微红,跺脚冲陆清韵娇嗔,“你瞧六娘,嘴上如此没把门,叫人听见该笑话了。” 陆清韵在父亲和嫡母回府后,一直都学着苗姨娘,只做怯懦温婉模样。 这会儿听陆清薇嗲完,她抬起眸子眨了眨,声音又轻又软,“三姐这么好,四姐和六妹也是盼三姐得一良人。” 赵承宣口口声声对十岁的陆五娘念念不忘,变态就不说了,纳了陆五娘,也没耽误他一个个红颜往府里抬。 等他和陆清薇变成真爱,红颜又全送了家庙。 这样的渣男跟陆清薇绝配,她忠心祝福二人锁死,别再祸害她人。 陆清薇微微一笑,假惺惺做亲热状拉着陆清韵,往长公主府别苑的未名湖边去。 陆清韵柔顺低着头,做足了单蠢样子,真诚盼着接下来的戏码。 赵承宣这会儿就在湖中央的船上,跟三皇子和五皇子一起,抢了镇南王的宝贝,等镇南王来呢。 具体什么宝贝,后头发生了什么,陆五娘落水不知道。 镇南王在书里只是个站错队,还有点毛病的反派,也没详写。 陆清韵看书时,站在上帝视角,只记得后面有人说起,看见镇南王把两位皇子揍了个半死。 俩皇子回宫告状,又被官家罚得不轻,足见官家对镇南王之恩宠。 如此说来,她说不定能蹭个镇南王的顺风怒? 第2章 “七堂哥真的会来吗?”三皇子顾允安在船舱一角猫着,如临大敌般问道。 “他长途跋涉刚归来,会为了这个小玩意儿来相看?我总觉得大姑姑在驴我们。” 五皇子顾允淳虽然还端坐在桌前,盯着赵承宣怀里那祖宗的眼神也很警惕。 他迟疑道,“父皇总不至于骗我们,他昨儿得知七堂哥今日归家,令我们天不亮就去镇南王府抓这祖宗回来,肯定管用。” “我外祖说,是太医局建议的。镇南王杀孽过重时,会有些不适,养些温柔小动物,能帮他平静。”赵承宣笑道。 他外祖是太医局的院正。 三皇子瞪大眼,“就这小祖宗?温柔??” 赵承宣温柔抚摸着他们口中的小祖宗——一只碧蓝瞳的橘狸,看了眼他俩脖子和手上的痕迹,忍不住失笑。 “是你和五皇子太粗鲁了。” 当然,说小祖宗也不是很准确。 这橘狸简直肥得让人惊叹,又肥又凶,好在赵承宣家里养了狸奴,知道怎么讨好它。 它淡定趴在赵承宣怀里,胖圆脸看三皇子和五皇子时,满是不屑。 就这二人提橘狸的姿势,要不是二人带了它最爱吃的鱼干,不把他们挠破相就算它输。 俩难兄难弟对视一眼。 他们给镇南王府留了信儿,还劫持了狸质,也只能跟赵承宣一起,眼巴巴等镇南王前来。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未名湖并不大,听出是个声音好听的小娘子,三人都来了兴致。 “五娘,你太可爱了!哈哈哈……” 赵承宣听见‘五娘’二字,心头一动,抱着橘狸抢先站到窗口,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就看丢了魂。 ‘嬛嬛一袅楚宫腰,满眼春娇’似是从纸上翩然飞至湖畔那樱唇微张,光润玉颜的小娘子身上。 这会是陆家五娘吗? 陆清韵和桂圆对视一眼,主仆俩都有些懵。 刚才陆清薇感叹‘春光正好’,她就附和了俩字——‘确实’,陆清薇就花枝乱颤了。 哪个字好笑? 随即陆清韵恍然大悟,陆清薇为了引起船上人注意,这是生凹‘单蠢’? 她还不能不配合陆清薇。 索性也就这么一回,要天天如此对着陆清薇演戏,陆清韵都怕自己被人工降智。 余光瞧见船上窗口有人影晃动,她咬着唇小心翼翼开口问,“可是我说错话了?” 陆清韵演技比陆清薇强多了。 她一开口,那轻软怯懦的姿态配上话里的忐忑不安,似乎要软到人心里。 陆清薇知道赵承宣穿什么衣裳,远远见他站窗口一动不动盯着陆清韵,心里暗恨,差点绷不住面上的笑意。 她不动声色拉着陆清韵往湖边站,笑着指了指天,“说完我才想起,现在都算初夏了,我说什么你都点头,难道还不可爱?” 陆清韵赶紧缩回手:“……”救,救命,她快要抠出别墅了。 “你是不是怕我呀?小时候咱们感情很好的,今日我让你陪我出来,就是想同你说,希望五妹妹以后大胆些,咱们姐妹没什么不能说的。” 陆清韵闻言恰到好处楞了一下,随即她露出一抹温柔笑意,真诚看着陆清薇点头。 “我听三姐姐的!” 陆清韵本就长得极美,她笑起来,那双杏眸仿佛洒满了星光,白皙玉颜一侧还有个小巧的酒窝,更添娇俏妩媚。 尤其她茶艺精湛,将船上窗口当做镜头,自然知道什么角度的笑容最打动人心。 陆清薇随了廖氏,长相清秀,往常看着还好,如今被陆清韵一比,瞬间寡淡许多。 所以她见赵承宣一眼都没看自己,到底年纪还小,憋不住心里嫉恨,冲婢子铃兰使了个眼色。 她勉强笑着,又去拉陆清韵的手,“五妹你能这样想就太……啊!” 铃兰似是没站稳,一个不小心撞在自家主子身上。 陆清薇尖叫着要往湖里栽,铃兰急着抓住主子的同时,仿佛惊慌失措般推了陆清韵一把。 陆清韵也惊呼出声,脸色苍白朝着湖里倒过去。 陆清薇和铃兰眼中都露出喜意,成了。 主仆二人太高兴,桂圆太惊慌,谁也没注意到陆清韵眸底的讽刺。 有准备她还能让人得逞,那不如找根绳子吊死自己比较痛快。 22世纪的种花家因为一场世界级天灾,重新振兴起了古武。 许多隐世不出或没落的古武家族迅速成为了种花主流。 古武心法和武术秘籍出众的家族,便成为了世家。 她上辈子出身的古武陆家,武功比不上其他世家,但心法却一骑绝尘。 陆氏心法练成后,不但能够轻身,还具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别的不说,动物亲和力满分,多么厉害的猛兽在陆家人面前都很乖,陆家正是凭着这个跻身世家的。 穿过来以后,这三年她也没闲着,心法已经重新练到了第二层,离上辈子茶得上天入地的四层水平……也就差那么一丢丢吧。 虽然她人看似往湖里落,其实扭个腰的功夫,稍微运起心法,就能抓住湖边青草避免落水。 可在她扭身的时候,船上也猛地发出几声惊呼。 “瑾航你干啥呢!” “楚楚!!” “小祖宗!!!” 只听噗通一声,一个沉重的橘黄色影子落了水,凄厉的喵叫响起。 被称作楚楚的橘狸简直想挠死刚才抱它的两脚兽,虽然狸奴天然会水,可它楚楚吨位在这儿,游不动啊!!! 陆清韵看清正在挣扎着往下沉的,是一只橘猫,比她过去养的小祖宗还壮实,她立刻反应过来,游泳在橘猫面前纯属摆设。 她咬了咬牙,低声冲桂圆快速说了声‘把你外衣准备好!’ 说完她顺着陆清薇的意,一头扎进未名湖中。 为夫找得着北 第3节 与此同时,赵承宣和会水的五皇子也跳进了湖。 船上不会水的三皇子都快哭了,要是楚楚真那么重要,它要有个万一……镇南王会打死他们吧?! 五皇子也这么想,所以他是直直冲着楚楚去的。 赵承宣却顾不上一只橘狸,只冲陆清韵的方向游了过去。 陆清韵心里冷哼,不管什么茶都得泡,出水绿茶这样的钓鱼手段她能不会? 浪里小白花,说的就是她。 陆清韵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像条美人鱼一样冲到橘猫身边,用巧劲捏住它的……脖子位置,而后反身绕了个圈,飞速游到岸边。 等她抱着橘猫爬上岸,桂圆冲过来的时候,赵承宣和五皇子都还没找到人和猫,还在湖里瞎扑腾呢。 陆清韵检查了一下,湿身后体型没啥变化的橘猫,惊魂未定死死扒住她的襦裙,本橘没事。 她这才松了口气,酝酿好情绪和眼泪,准备开唱。 唱好这一出戏,以后就不必再演蠢货。 可她泪眼朦胧抬起头,都没瞅见陆清薇的影子,就被一件纯白色的披风劈头盖脸遮了个严实。 陆清韵懵了,谁? 难不成她躲过湖里的,岸上还有救美的熊人? 艹了,书里没写啊! “裹紧,小心着凉。”清冷低沉的嗓音及时在陆清韵头顶响起。 陆清韵耳朵抖了抖,这郎君声音怪好听的。 她不自觉软下警惕紧绷的身子,小手拽紧披风盖住自己和橘猫,眨巴着杏眸,缓缓从披风中露出半张小脸。 饶是陆清韵天天以自己的美色打底,也没忍住轻轻吸了口气。 来人穿着淡紫色的束身长袍,身形颀长却并不显过分壮硕,浑身上下都带着锋锐气场,看过来的眸光深邃到吓人。 可所有的害怕,在看清那如画儿一般好看的俊脸时,都被抛诸脑后,以陆清韵学了十几年古文的水平,也只能用俩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卧槽! 太帅! 这气质淡漠却不冰冷,容貌俊美却不女气的大帅比,可谓是完完全全长在陆清韵的点上,她心里有点痒。 潇洒的小日子,怎么能少了美男相伴呢? 刚才她看见,水里冲她来的赵承宣是姜黄色长袍,所以……这波英雄救美,她超可! 陆清薇在赵承宣和五皇子湿哒哒上岸跑过来时,也带着铃兰跑过来,扯着陆清韵的披风就要打开看。 “五妹妹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怪我刚才没有拉住你!”陆清薇急得眼圈通红。 陆清韵从美色中恢复清醒,轻巧躲到美男身后,又重新酝酿起情绪。 只是她再一次被打断,这回是男主。 “瑾航见过镇南王。”赵承宣字瑾航,他狼狈地冲镇南王顾云川行了个礼。 三皇子还躲在船上不敢出来,五皇子期期艾艾过来行礼,缩着脖儿一句话不敢多说。 顾云川不理会他们,只扭头淡淡看着陆清韵,“不怕,以后再不敢有人这样对你。” 陆清韵偷偷吸了口气,镇南王?这……凭她的身份,不想做妾,难度系数有点高啊! 不过人生嘛,就得有点难度,嘻嘻…… 她咬着唇,噙着泪,可怜巴巴轻嗯了一声。 赵承宣没忍住,看着陆清韵问:“五……小娘子你没事吧?我以为你还在水里,没找到你,着急坏了。” 陆清韵特别想呸出声,为纳不了妾急吗?可去你大爷的吧。 她怯生生看着顾云川,轻咬着樱唇不吭声。 等顾云川看过来,她才垂下小脑袋,下意识般朝他身后躲了躲。 看清楚咯,这才叫茶艺天成。 陆清薇见大家都只顾关心陆清韵,手中帕子都快拧成结了。 她勉强笑着,给顾云川行礼。 “陆家三娘携妹妹见过镇南王,五妹妹定是吓坏了,有所冒犯还请镇南王别怪罪,都是我的错。” 她红着眼圈看了眼赵承宣,“害赵哥哥也跟着落了水,你们千万别怪五妹妹没站稳。” 陆清韵心里嗤笑,茶言茶语我能让你赶上热乎的? 她委屈地开口,“三姐……” “所以是你推人下水?”顾云川蹙眉冷声打断她的话,淡漠看着陆清薇,“那陆家该请个嬷嬷,好好教教闺阁姐儿。” 若不是有小娘子落水,楚楚也不可能掉湖里,若楚楚没救上来,他早控制不住揍人了。 打断得漂亮!陆清韵看到陆清薇难堪的脸色,差点笑出来。 等陆清薇流着泪看过来时,她才换上震惊的神色,泪珠落得比陆清薇还凶。 光流泪怎么行? 陆清韵凹出凄美神色,看着铃兰满脸不可置信。 她只听镇南王一句话,就决定,不管镇南王怒没怒,她蹭定了! 她带着哭腔哽咽道,“镇南王千万别误会,不是三姐姐推我下去的,是铃兰,铃兰你怎么会……” 其他人又去看铃兰。 铃兰一慌,赶紧跪下,“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没站稳,都是奴婢的错,与主子无关,求主子责罚!” 陆清薇流着泪扶起铃兰,“要不是我拉五妹妹出来……五妹妹要怪就怪我吧!” “三姐,你还护着她?你可知三年前……”陆清韵难过地晃了晃身子。 见陆清薇的脸色突然僵硬,陆清韵没把家仇外扬,庶女嘛,后头日子还得过。 她瞅准镇南王的方向,以不会摔到脸的姿势缓缓‘哭晕’过去。 以镇南王刚才对她的保证,一定会接住她,为她做主。 这才是言情剧本! 赵承宣情不自禁动了动。 比他更快的是顾云川,他确如陆清韵所想,伸出胳膊去扶。 陆清韵放心地闭上了眼。 然后,顾云川精准地接住了……她怀里的橘猫。 随后,他脚跟一转,更精准地给陆清韵让开了地方。 第3章 陆清韵虽闭着眼,但怀中一空,身上一凉,她便知大事不好。 不愧是手下败将写的小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书里才会出现强行弱智的女配和……这么狗的男配!! 现在陆清韵要是还不知道,刚才镇南王那两句霸总台词,是冲着叫楚楚的橘猫说的,她脑子才是进了屎。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 要脸,闭着眼往下倒,摔疼都是好的,渣男主就在一旁,他还缺妾呢。 要腚,被人嘲笑不说,若知道她是装的,嫡母嫡姐有了防备,想要收拾个把庶女,阴招不要太多。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只有一秒,也许连一秒都不到。 在这电光火石一刻,陆清韵咬着后槽牙缓缓往下倒。 茶艺好的人从不缺麻烦,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桂圆还在呢,不慌不慌。 她脚尖不动声色用力,细微调整方向,晃晃悠悠朝桂圆的方向跌在地上。 就是她选择了要脸,听见湖边动静偷偷凑过来看热闹的人,也有不少捂着嘴偷笑的。 指望镇南王怜香惜玉,陆家小娘子打错了算盘。 丢人现眼了吧? 连陆清薇都没忍住微微翘起唇角。 不管陆清韵真晕假晕,她都一定会让陆五娘攀高枝不成的流言传遍京城。 等陆清韵成为痴心妄想的笑话,她倒要看陆清韵还进不进得去靖安侯府。 赵承宣倒没想那么多,他是个怜香惜玉的,见陆清韵摔倒在地,顾不得男女大防,就要上前去扶。 桂圆在陆清韵身边伺候久了,人很伶俐,虽然被吓得不轻,也知道现在主子的清誉最重要。 她比赵承宣还快地往陆清韵那边扑。 然而,比他俩更快的是楚楚。 狸奴感知最是敏锐,软绵绵还带着好闻气息的胸怀和硬邦邦还带着煞气的怀抱,孰香孰臭,它再清楚不过。 楚楚狠狠一爪子拍在顾云川胳膊上,扭着肉乎乎的腰身狠狠往下扎。 顾云川知道自己力气大,从来不敢用力抓它,一个没注意就见披风鼓动几下,怀里就空了。 他整个人猛地一惊,刚平静下来没多久的情绪猛地翻涌起来。 隔着纱纸一样感知不清的世界,在楚楚落下去的瞬间,又响起尖锐的噪音,似哭似笑,连绵不绝。 他脑袋像被人拿锤子砸过,眉心和拳头都紧绷起来。 这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杀戮的欲望。 为夫找得着北 第4节 赵承宣和桂圆都被带着煞气抢先上前的镇南王惊着了,不自觉顿住动作。 于是提心吊胆的陆清韵没等到桂圆,腰肢就突然像被铁钳住了似的疼起来。 随后一物重重砸在她胸上,砸得她几欲吐血。 谁能懂,正在发育期的小娘子,被重物打击某处的痛? 她没忍住闷哼,娇艳的小脸皱作一团,眼角沁出几滴晶莹。 要不是又兜头盖过来的披风,还被打横抱起能顺势躬身,估计所有人都要发现她没晕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几乎转瞬之间,‘哭晕’摔倒的陆家五娘就被镇南王抱在了怀里。 现场一片震惊后的沉默,甚至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镇南王英雄救美了?! 那他刚才躲什么? 他不是不近女色……哦不对,是不近男女色吗? 要不然官家和长公主也不必这般费心他的亲事。 镇南王府要多个王妃或侧妃了? “喵~~~”悠长又娇气的猫叫打破现场的安静。 它有点不满,虽然这怀抱还是很软,可刚才那香香的好闻气息怎么没了? 顾云川头痛得厉害,转身就走。 赵承宣反应过来,赶忙阻止,“王爷!您这是要带陆家妹妹去哪儿?” 陆清薇脸色青白不定,也赶紧上前。 “王爷见谅,五妹妹估计是受了惊吓,男女授受不亲,您还是将五妹妹放下,我会带她回家。” 顾云川脚步不停,“我顺路,正好送她回去。” 不等陆清薇反对,顾云川声音多了几分冷意,“楚楚的事情,陆大人和官家都要给我个交代。” 躲着偷听的三皇子和一直缩小存在感的五皇子:“……” 悚然一惊的陆清薇:“……” 她手中的帕子被拧得彻底不成样子,在一旁看热闹的不少,可想而知陆五娘被镇南王救了的事情很快会传出去。 而赵承宣也盯着陆清韵的背影失魂落魄,这让陆清薇心里特别堵得慌。 她是想要陆清韵做妾,或者成为笑柄,那是为自己做嫁衣,可不是为了帮陆清韵攀上镇南王,还成为赵承宣求而不得的存在。 陆清薇心下急转,咬着唇,脸色难看急急回去找祖母。 与此同时,陆清韵强忍着胸疼,被顾云川抱到了他的马车上。 “演够了没?”顾云川清冷的声音在陆清韵头顶响起。 陆清韵嘤咛着缓缓睁开眼,顾云川正低头看着她,像抱孩子似的,完全没有松手的迹象。 她仿佛被吓到,想起身躲开,却又因为胸口疼,轻吟着跌了回去。 艹啊,真疼! 陆清韵再也不想啥言情剧本了,她两辈子都跟狗犯冲,离得越远越好。 顾云川见她挣扎,犹豫了一下,才恋恋不舍般松开手让她起来。 陆清韵气得在心里直骂流氓,她躲到马车一角,抱着楚楚眼圈发红。 “我,我怎么会跟王爷在一起?我的婢子桂圆呢?” 顾云川面无表情,“你怎么在这,心里没数?” 镇南王府里有个风流多情的老王爷,满满一府的姨娘,让顾云川对女人的把戏再了解不过。 陆清韵委屈极了,“王爷的话臣女不懂。” 顾云川直截了当,“跟嫡姐玩心眼,逮着杆子就往上爬,胡乱勾搭,会点三脚猫功夫,还装虚弱晕倒,懂了吗?” 陆清韵心下一惊,这狗男人够敏锐的。 虽然他说话完全没有情绪起伏,不似嘲讽,可这颜值和嘴臭简直呈绝对正比,陆清韵两辈子都少见狗得如此清醒的男人。 但她能认吗? 陆清韵梗着脖子回怼,“王爷既如此说,为何还要帮我?再说臣女怎么不知自己勾搭谁了?就算您贵为王爷,也不能如此辱人清誉。” 顾云川有些不解,他看着陆清韵,“证据还在。” 陆清韵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胖乎乎的楚楚抬起头又喵了一声,扭扭身子,似是不满地踩了踩陆清韵的胸,还嫌不够,脑袋又在上头蹭了蹭。 陆清韵抬头,顾云川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 她赶紧拉起已经半湿的披风裹好,“王爷看哪儿呢?!” “看证据。”顾云川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回答,“我从不辱人。” 陆清韵与他四目相对之际,只感觉似乎陷入了深海碧波中,其中的狂风暴雨几乎要让她溺毙在这份诡谲危险中。 她下意识运转起心法,整个人都呈现防备姿态。 她听出来了,从不辱人,是用不着,他只杀人。 嗯?楚楚突然探出头,香甜好闻,让猫放松地气息又回来了。 它整个身子摊开在陆清韵怀里,张嘴打了个哈欠,露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爪子,踩奶踩得更欢快了。 顾云川冷厉的丹凤眸眯了眯,从披风的起伏发现楚楚规律的动作,脑海中尖锐的噪音慢慢淡了。 他闭上眼,身上的煞气也随之消散,整个人鲜活了些。 陆清韵莫名松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我,我不是故意的,天生招狸奴喜欢,我也没法子啊。” 不对,有点凡尔赛了。 她赶紧找补,“王爷,臣女好歹是未嫁之身,实在不宜与王爷独处,还请王爷送我回别苑,我的婢子还在那儿呢。” 顾云川声音似是温和了些,“她在后头,到了陆府,本王会解释清楚。你救楚楚,我帮你,扯平了。” 陆清韵:“……”屁,分明是恩将仇报! 就算解释得过去,她也不愿与他单独呆着。 这狗长得太好看,容易侵蚀人的提防不说,还有点怪怪的。 她想过神仙快活日子,不是想跟神经病过日子。 “可是……” “不然本王成全你,晕回陆家也行。”顾云川淡淡打断她的话。 楚楚在,他因为远征愈发严重的不适好了些,楚楚不愿意回他怀里,他还没控制好自己不失控,绝不可能让陆清韵将楚楚带出去。 陆清韵鼓着腮帮子瞪他,想到刚才顾云川那不稳定的眼神,她又不敢继续闹腾,气得在心里狂骂他。 以后别再让她见到这厮!见一次她……躲一次!哼! 到了陆府门前,她将楚楚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还给顾云川,自己先回房换衣裳。 泡在浴桶里时,陆清韵还疼得不敢碰自己的胸,她总感觉好像大了点,这是肿了吧? 她想起别苑发生的事,又咬牙切齿在心里骂了镇南王一番。 她今日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借嫡姐的算计跟陆清薇闹翻,然后在祖母和渣爹面前上上眼药。 她知道家中谁都不会为她做主,那并不是紧要的。 一来用不着给赵承宣做妾,二来以后她能名正言顺开始动脑子,防备正房,让嫡母和嫡姐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够让母女二人气吐血的了。 结果……所以说美色误事啊! 好在正院绝不会轻易算完,还有挽回余地。 “五娘,老夫人和三娘回来了,请您去老夫人的荣昌院说话。”桂圆进门伺候她穿衣裳,语气有些忐忑。 “老夫人身边的乔嬷嬷在外头等着呢,面色不太好看。” “给我准备姜汁帕子。”陆清韵心道,果然。 看来陆清薇是抢先倒打一耙,她会给陆清薇这个脸?呵…… 第4章 陆家先祖以打铁匠起家,最荣光时曾做到皇商,那时整个安朝一半军马的马蹄铁都出自陆家。 可惜子孙不孝,一心往名利场钻营,又出过几个纨绔子弟,早没了曾经的风光。 但陆家人要面子,有祖辈积累,陆家宅院还算精致大气。 最奢华的地方不是正院,是荣昌院,连廊庑都是西域来的乌木制成,到了正院廊下换成南州出的红木。 岁月洗刷过的黑红二色,有种乌沉沉的贵气,把陆老夫人要面子的本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陆清韵进门便怯生生垂下眸子,陆老夫人就喜欢家里人对她又敬又怕。 但她余光打量到,除了便宜爹和嫡母,嫡出的长兄陆嘉朗也在,他们面色都不太好看。 四娘和六娘分别站在她们的生母陈姨娘和赵姨娘背后。 苗姨娘独自在另外一侧站着,眼圈发红,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 陆清韵忍不住心里叹气。 她这位生母白长了副狐狸精模样,跟兔子一样好欺负,所以府里三个姨娘,好几个通房,嫡母就可着苗姨娘一个欺负。 估计手下败将是恨极了她这种明媚妖艳的长相,特意塑造这样的角色出来恶心她。 陆清韵这番打量和心绪不过在转瞬之间,她很快给屋内的人请安,“五娘见过祖母,给父亲母亲请安。” “跪下!”老夫人沉声道。 陆清韵从善如流跪地。 为夫找得着北 第5节 陆老夫人沉声质问:“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镇南王抱回府,还连累王爷怪罪你三姐姐的教养,我陆家就是如此教得你吗?” 陆清韵先前酝酿了几番都没能发挥的情绪,这会儿别提多饱满了。 她震惊地抬起头,陆清薇正捂着脸哭,她泪水也一滴滴滑落脸颊。 哭戏可不是谁先哭谁赢,还得会哭啊这位姐。 陆清韵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瞬间琼瑶体附身,“嫡姐对小五来说,如同天上的神女一样,光彩照人又令小五敬仰,小五怎会故意连累三姐姐呢?” 廖氏眉心微皱,虽然陆清韵说的是好话,可怎么叫人听着莫名憋气呢? 但这只是个开胃菜。 陆清韵看着铃兰,帕子擦了擦眼泪,却哭得更厉害。 她甚至不讲究美感,咧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伤心坏了。 “三姐姐你是那么善良又温柔,也是府里最聪慧的,你也认为是小五的错吗?” 陆清薇哭不下去了,她让陆清韵夸得胃里一阵阵翻涌。 她只能摇头,“不……” 陆清韵没给她发挥的机会,直接抢过话,哽咽着叩头下去,“如果是三姐姐说的,那便是小五的错,都是小五不好。” 廖氏觉得不能让陆清韵说下去了,她听得心窝子都开始难受。 “既然你认……” “是小五不该瞒着父亲母亲和祖母。”陆清韵直接哭出声打断廖氏的话,“三年前,爹爹去雍州任职前,是铃兰推我下水,我不敢说,只怕她是无心之失。” 她不厚此薄彼,娘俩她都夸,“母亲你最是大方仁慈,把府里上上下下都照顾得周到,还要忙着伺候爹爹远行,小五不过只是个小猫小狗似的玩意儿,哪里敢给爹爹和母亲添乱?小五也怕万一误会,会让皎皎明月般的三姐姐难过,谁知……” 她哭得更厉害,直接把廖氏和陆清薇的脸都哭绿了。 铃兰脸色苍白,噗通跪在地上,“奴婢冤枉啊!” 陈姨娘和赵姨娘差点没笑出来,学到了学到了,原来夸人还能夸得人想吐血。 陆清韵膝行到脸色黑沉的陆父身前,哽咽道,“爹爹明鉴,女儿不敢说谎,当年女儿落水,抓破了铃兰的手,此刻定还有痕迹。而今日之事,不止一个人看见,铃兰差点把三姐姐推下水,又连累女儿落水。” 她抬起头哭得打嗝,“小五怎样都无所谓,可三姐姐是陆家的嫡女,代表着陆家的脸面,铃兰若一直这样粗心大意,以后酿成大错可如何是好?都怪小五没敢说,才连累了三姐姐的名声。” 铃兰下意识将手偷偷藏在身后,额头冷汗都要落下来了。 陆父脸色发黑看着铃兰,“你这贱婢还有何话可说?” 陆清薇心道不好,赶忙跪下,哭道:“爹爹息怒,是女儿管教不严,才会让铃兰犯错,是女儿连累了五妹妹,女儿愿意认罚!” 铃兰是廖氏特意给陆清薇培养出来的贴身婢子,身手不错又精通医理,廖氏也不愿意就这样让她去死。 她咬牙切齿看着陆清韵,心里恨不能直接将这庶女打杀在面前。 可这会儿…… 她强咽下心底憋气,赶紧和稀泥,“老爷,这婢子是有错处,打顿板子也就是了,妾身也有错。妾身忙着中馈,忽略了五娘,致使她身子太弱,才会晕倒连累镇南王清誉。” 陆清韵心里冷哼,这不是变相的说苗姨娘不会照顾女儿? 她面上带着濡慕冲廖氏叩头,“母亲说得对,是小五太不争气了,才会挡不住铃兰第二次推搡。爹爹别打铃兰的板子了,若是小五死能赔罪,小五心甘情愿为陆家的脸面去死。小五只担心,若铃兰以后再不小心,连累三姐姐和母亲的名声怎么办?” 廖氏和陆清薇简直想大喝一声你闭嘴,我们娘俩的名声用得着你猫哭耗子假好心! 铃兰被陆清韵这番求情求得面色灰败,这是为她求死啊。 陆清韵就是这个意思,“听说镇南王杀性大,又特别小心眼记仇,连皇子都能打个半……” “够了!”陆父怒喝出声,“将这贱婢拉出去,打三十个板子发卖了。” 铃兰瘫软在地上,用求救的目光看着陆清薇。 陆清薇咬着后槽牙冲她轻轻点头,铃兰这才流着泪被拉了出去。 没一会儿外头就响起铃兰的哭嚎,配上廖氏和陆清薇分外难看的脸色,哭得陆清韵心里好舒服。 说坏话上眼药算什么? 她就喜欢夸敌人,使劲夸,往死里夸,夸得人心火怒放,哭都哭不出来,老血糊在嗓子眼上,这才叫好眼药。 陆老夫人接到陆清薇求救的目光,想到她跟靖安侯府的亲事,捏着额角继续诘问。 “好了,五娘落水一事便不说了,可你与镇南王一起回来,恐怕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听三娘说你从岸上上来,就跟镇南王站在一起,你们可是……曾经认识?” 陆清薇心里恨得厉害,已经折了夫人又赔了兵,不管陆清韵是真傻假傻,都别想再嫁进靖安侯府。 让这贱人带着攀高枝的名声,一顶青轿子进镇南王府,就是便宜她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老夫人把有私情说的非常隐晦,在场的姨娘和姐儿们都有些纳罕。 老夫人可不是这么讲口德的人。 陆清韵能如陆清薇的愿? 她擦擦眼泪,越擦越哭得委屈,“小五从未见过镇南王,落水后小五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陆家的脸面。当时水中恰巧有只又肥又大的橘狸,我抱住那橘狸想着挡一挡……没想到橘狸是镇南王家的,他不愿意欠人情,便顺路送小五回来了。” 陆父听见又肥又大四个字,想起镇南王怀中那只橘狸,看着屏风忍不住唇角抽了抽。 陆老夫人没听到想听的,脸色更不好看,“你既然被王爷救了,不管是从女儿家的清誉还是报答恩情而言,就没个表示?” 陆清韵心下了然,陆老夫人这是想要她嫁进镇南王府做妾。 她想了想自己摔的跟头,和还隐隐作痛的胸口,敬谢不敏。 陆清韵低着头继续抽泣,“可镇南王都没拿正眼看过我,他脾气还特别坏,在马车里狠狠斥责三……狠狠说了陆家一番,只怕不愿意与陆家再有来往。” 陆父紧皱着眉,“不许胡说八道,镇南王向来赏罚分明,待人和气,怎会如你说的这般!” 陆清韵嗫嚅着摇头,“小五不是故意的,只是太害怕镇南王了,他在马车里就气得差点把小五打……”晕过去。 她头摇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镇南王不知何时,就站在屏风一旁,静静看着她。 这厮怎么还在??? “给王爷请安。” “见过镇南王。” 陆家所有人都是一惊,赶紧起身行礼。 倒是陆家四娘和六娘被镇南王那张俊脸晃了心神,还是被姨娘拉了一下,才都红着脸福身。 镇南王竟是如此龙姿凤章的郎君? 俩人心里突然平添几分遗憾,被推下水的怎么不是她们呢! 顾云川淡淡叫了起,抱着又肥又大的楚楚,走到陆清韵身前。 陆清韵心里有些发毛,她刚才没说他多少坏话……吧? 顾云川站在陆清韵面前,定定看着她,缓缓伸出手。 陆清韵吓得赶紧后退,他要打女人? 结果顾云川只是面无表情递出一个小巧的瓷瓶。 陆清韵有些没底气,“王爷这是……” “你救楚楚,我送你回家。”顾云川又将瓷瓶往前递了递,“你被又肥又大的橘狸砸了一下,这消炎去肿的药膏是与你的赔偿,我们两清。” 陆清韵:“……”去肿?那地儿不肿了还能行? “拿着。”顾云川将药膏子塞进陆清韵手里。 “其他事情陆家不必担心,不会有流言传出去,镇南王府不缺小猫小狗。” 陆清韵:“……” 顾云川不管陆家人怎么想,给完药膏,就抱着楚楚离开了。 他只是脑袋不疼了,那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和灰蒙蒙的视野还不曾恢复,谁都不想理。 镇南王府上下都知道自家王爷的毛病,谁也不会没眼神凑上前。 只有老镇南王妃小卢氏敢。 她等顾云川等了许久,见他回来,赶紧拉着他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番,见他身上没有血,才松了口气。 “我听人说你救了陆家的庶女?以陆家的门第,抬个庶女进王府也不是不可以。” 顾云川平静地摇头,“小姨不必费心。” 小卢氏诧异,“可你都抱了人家……” “我下午进宫面圣,不会有人讨论。”顾云川面对从小精心照顾自己的亲姨母,即便还体会不到任何情感,也会多点耐心。 “镇南王府巧言令色,阴险狡诈,搬弄是非,黑白颠倒,玩弄人心,心狠手辣的女人够多了,不需要再添一个。” 等顾云川离开后,小卢氏坐在屋里发呆。 良久她才冲着自己的贴身嬷嬷刘氏吩咐,“让人置办个好些的院落出来,离川哥儿近些。” 刘嬷嬷疑惑,“可王爷那里……” 镇南王素日最不喜欢人亲近,若贸然安排,王爷只怕不喜。 卢氏想哭又想笑,“自打姐姐走了以后,川哥儿就封闭了自己,跟个木头人一样,你见他对哪个女人这样印象深刻过?” 还足足用了六个成语! 哪怕对她这个专门嫁过来照顾他的小姨,顾云川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波动。 这样的女人就是蛇蝎,她都愿意娶进来试试。 刘嬷嬷沉默半天,点头,“主子说的也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第5章 “桂圆,你说镇南王是不是……”陆清韵捏着价值不菲的瓷瓶靠在软榻上,斟酌着形容词。 “对您有意?”桂圆替她倒茶,偷偷笑,“镇南王抱着您走掉的时候画面特别好看,三娘脸都黑了。” 下了陆清薇的面子不说,桂圆跟在后头,看见主子被高大挺拔的身影稳稳抱在怀里,心窝子都忍不住狂跳呢。 为夫找得着北 第6节 陆清韵翻了个白眼,“他抱我之前的画面更好看,你见过有人心仪小娘子,会故意看她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吗?” 要不是顾云川给她错觉,她不会留下这么个笑柄。 就算顾云川有法子不让人明面上说,有陆清薇在,以后私下嚼舌根子嘲笑她的人也不会少。 可她也知道是自己先茶,怪不着人家不接招,心里更窝火。 桂圆嘿嘿笑,“那您刚才想问什么呀?” “我是想知道,镇南王是不是这儿……”陆清韵指指自己的脑子,“有疾,他看起来怪怪的。” 要真不正常,再好看的美男也得躲远点,省得坏了她的大计。 要是没啥大毛病嘛……怎么也得利用报复一下,她们茶界心眼可都不大。 今天陆清韵将正院一军,也不知道顾云川跟陆父说了什么,陆父不但没罚她,还让陆清薇闭门思过。 老夫人都没说什么,足见这镇南王的顺风怒是真好用。 陆父重男轻女,对府中庶出姐儿从不在意,由着廖氏作为,除了嫡出的元娘和三娘,其他庶女日子都不算好过。 陆清韵没想过陆父会为自己做主,上眼药也只是想着徐徐图之。 有了今日这出,不管以后正院要做什么,都得掂量一下,再不能肆无忌惮的算计。 等她寻到合适的人家,水滴总能石穿,陆父不也是男人? 陆清韵要让廖氏和陆清薇的万般算计都落空。 桂圆想了想,镇南王还真没什么传言。 即便见到真人,除了好看到想让人流口水,还莫名让人害怕,她别的也没感觉出来。 “要不奴婢偷偷打听打听?” 陆清韵点头,知己知彼方能百躲不殆,多知道点总没坏处。 “那你别让……” 一道柔和的声音打断她,“不许去,这是京中的忌讳,你现在胆子是愈发大了。” 是苗姨娘。 虽然她训斥的话都仿佛撒娇似的,桂圆还是缩了缩脖儿,赶紧端着茶壶出去。 “奴婢去重新沏壶茶。” 苗姨娘坐在陆清韵身旁,先摸了摸她的额心和脖颈,感觉不烧,这才放心。 “镇南王说你被橘狸砸到,伤哪儿了?让姨娘看看。”苗姨娘轻点了下陆清韵的脑门,声音像最柔软的羽毛扫在人心上。 “你啊你,越大越让姨娘操不完的心。” 陆清韵眯着眼由着生母数落,随后猫儿似的懒洋洋靠在她肩头,“砸到胸口,疼死了呢,到现在还不敢碰。呜呜那人还送我消肿的药,娘说他是不是调·戏人的登徒子?那我当然得查清楚呀。” 苗姨娘看着女儿初见规模的小荷,哭笑不得。 “镇南王府的事儿官家当年发了怒,下了明旨的,决不许人提,估计没什么人清楚。” 见陆清韵清澈的杏眸咕噜噜转着不回话,苗姨娘摸摸她的脑袋,“你乖一些,别自找麻烦,我让红枣给你熬点银耳莲子羹和猪蹄汤,喝些日子就能好。” 关心完陆清韵,苗姨娘妩媚的面容多了几分担忧。 “你说说,你怎么敢跟夫人作对,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啊?这回你戳了她和三娘眼眶子……你和你二哥的亲事还都由她拿捏呢。” 为了两个孩子,苗姨娘才始终百般退让。 陆清韵轻轻抚平苗姨娘眉心的褶皱,抱着她脖颈儿哄,“那总不能任由她们欺负,铃兰推我下水,是为了让靖安侯府的小侯爷救我,好一顶青轿子把我抬进府,给陆清薇做滕妾。” 苗姨娘心下一惊,捏紧了陆清韵的手,“那可如何是好?要不然你进镇南王……” “哎呀,娘!”陆清韵打断她,赖在苗姨娘怀里,“我记得您跟我叮嘱的话,您苦了半辈子,我就是嫁给讨饭的,也不会让您下半辈子都为我担心。” 苗姨娘闻言心里微微作痛,不说话了。 她本是好人家的闺女,当年父亲病重,兄长嫂嫂不慈,借口要为父亲治病,将她送进陆家做妾。 听说是廖氏为了阻止陆父青梅竹马的表妹入府,想的法子。 她确实吸引了陆元昌的心神,那表妹恨恨嫁了个外放的小官。 后来她却变成了廖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兄嫂也没给父亲找大夫。 她的明哥儿出生时,父亲病亡,给廖氏找到借口,说她明哥儿命硬克亲,从小就送到远在云州的书院读书。 若不是为了知道明哥儿的情况,她绝不会往陆元昌跟前凑。 陆元昌回京后,苗姨娘实在思子心切,陆元昌要留宿她不敢拒绝,一次就招了廖氏的眼。 这些日子,后宅的管事嬷嬷们没少为难她。 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磋磨,苗姨娘忍了大半辈子,但凡有法子,她都不会让女儿走她的老路。 苗姨娘又红着眼圈,“只恨姨娘无能,你躲过一次,未必能躲得过第二次,若不是你托生在姨娘肚子里,也不会受这样的罪。” “娘千万别这么想,我就喜欢做娘的女儿。”陆清韵不喜欢苗姨娘这样说。 她从小父母就去世,是跟家主姑姑长大的。 姑姑对她很好,但姑姑忙着事业和游戏人生,没空给她当爹当妈。 苗姨娘的关怀备至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母爱,就连远在云州的兄长都时刻惦念着她,陆清韵非常珍惜这份亲情。 他们不欠她的,反而是她要报答他们才对,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生母和兄长跟书里一样。 苗姨娘闻言抱着陆清韵再忍不住落泪,美人垂泪最让人心疼。 陆清韵揽着苗姨娘摇晃,替她擦拭,“娘你先别哭,您想想,这些年您的退让和隐忍有用吗?眼泪还是要留到关键的时候用。” 苗姨娘愣了。 陆清韵从来都知道,眼泪和软弱本是最无用的东西,只有将它们恰到好处的变成武器,才能所向披靡。 陆清韵继续蛊惑苗姨娘,“我要不反抗,成了陆清薇的滕妾,她嫁人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弄死我,您就算被欺负死,嫡母会任由二哥出息?” 苗姨娘听得心里发慌,“那韵姐儿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韵摸着苗姨娘丝毫不见老的妩媚容颜,“当然是让正院知道,想要硬碰硬,就要做好玉碎瓦全的准备!” 苗姨娘不是个笨人,不然也不能在廖氏百般为难中,还护得住儿女。 她揪着帕子,脸色微红,“你是,是让我去争宠?可我都多大年纪了。” “您比父亲房里的通房丫鬟都还显小呢。”陆清韵在苗姨娘脸边蹭蹭,“只要您愿意,父亲哪回不留宿在您房里。” 苗姨娘脸更红,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陆元昌身边女人不少,可每回在她这儿也没闲着。 只是苗姨娘还有顾虑,“你爹爹还得仰仗廖家,你祖母也帮着夫人,我要是争宠,惹怒夫人,你爹爹不会管的。” 这点苗姨娘看得很清楚,陆元昌在床上甜蜜话说了不知几箩筐,在外头他永远知道什么最重要,从不会下廖氏的面子。 陆清韵也佩服陆父这点,对祖母和渣爹来说,女人要多少都有,陆家利益高于一切。 从陆父被嫁出去的表妹就看得出来,渣爹这半碗软饭吃的很端正。 “我不是让您跟嫡母作对,要真是日日都让父亲过来,我还怕您……”恶心呢。 陆清韵笑眯眯支招,“偶尔为之就好,让底下人知道您有宠,才不敢明目张胆欺负人。您到时候可以多夸夸嫡母多么贤良淑德,连外头人都知道嫡母在府里说一不二,您又对爹爹多么心疼……” 总而言之一句话,让陆父体会到苗姨娘的温柔小意,也明白廖氏的强横独断。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被女人骑在脖子上。 男人要面子的理由千奇百怪,以前陆清韵并不喜欢这样的茶法儿,但都在茶界,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她对这些非常了解。 见苗姨娘迟疑,陆清韵耐心解释,“我不是让您撺掇爹爹和嫡母离心,只是为了二哥,咱不能任由正院搓圆搓扁,总要有点仪仗。等爹爹百年之后,您跟二哥和未来的二嫂才有活路。” 苗姨娘猛地心头一震,瞬间明白过来。 若她不争,廖氏但凡在陆清韵和陆嘉明亲事上做手脚,就是一辈子吃不完的苦。 她哆嗦着捏紧手中帕子,“姨娘听你的。” 陆清韵心里一阵阵发软,她不是啥好人,能说服苗姨娘,只因苗姨娘为母则刚。 她莫名鼻尖有点发酸,不再多说,软下身子挤在苗姨娘怀里。 “娘,爹爹说过二哥啥时候回来吗?” 苗姨娘很享受女儿这般撒娇,提起儿子她那颗忐忑不定的心也更坚定了。 她摸着陆清韵的发心微笑,“你二哥已过了乡试,再有半个月就能归家。说是他在云州的先生举荐,让他入国子监,参加后年的会试呢。你爹爹很高兴,说不准再有两年,咱家就能出第三个官儿了。” 苗姨娘说起这个就高兴。 陆家嫡长子陆嘉朗得廖家老爷子喜欢,推举他直接进了鸿胪寺,做了从六品的鸿胪寺丞。 廖家老爷子又做主给陆嘉朗娶了尚书省左仆射杨家的孙女,如今已经生了府里第二个嫡孙,正在坐月子。 廖家和杨家都对陆嘉朗很满意,只等他熬够资历,就能往从四品的鸿胪寺少卿奔。 庶出的次子陆嘉明就不起眼的多,他今年十八,本来早该说亲,是廖氏推脱说等他中了举更好说亲事,才耽搁到现在。 如今中了举,前途不说,她明哥儿的亲事也该有着落了。 陆清韵闻言也为二哥高兴,心里的紧迫感也更强。 书里她二哥根本没能参加会试。 陆清薇嫁到靖安侯府,就给陆五娘下了毒,还骗陆嘉明说陆五娘需要一味药引子,只有京畿的山沟沟里有。 陆嘉明顾不得马上要到的会试,亲自跟着去采药,被早就收买了的采药人拉下矮崖,身上没什么大毛病,却破了相,再无缘朝堂。 她现在不会再进靖安侯府,正院还指不定要想什么歪招呢,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陆清韵心想,还是得趁人不注意,想法子查查镇南王怎么回事,这实在是个难能可贵的美……咳咳,好刀。 与此同时,正院里,廖氏正在摔东西发火。 “几年不见,还真让她翻了天!”廖氏气得脸色发青,“就没见过她这样的蠢货!” 她身边的婆子廖嬷嬷也气,“只可惜了铃兰,培养她费了多少功夫。老奴觉得五娘怕是跟苗姨娘一样,扮猪吃老虎,所图不小。” 廖氏冷笑,“靖安侯府的妾室和王府的妾室她都不识抬举,明摆着想当正头娘子,还能是真蠢?一个贱种罢了,想当正室是吧?那我就成全她!” 为夫找得着北 第7节 第6章 盛夏来得很快,似是一眨眼的功夫,知了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叫,从早到晚,叫得人心都跟着浮动。 桂圆提着剔红菱花的食盒,从外头进来。 从门口到屋里这短短一段路,她就走得满头大汗。 “五娘,红枣姐姐说,苗姨娘那里得了几个冰碗子,不敢多吃,让给您送一碗过来。” 说罢她打开食盒,里头有个海口碗,搁着几块化得差不多的碎冰,沁着中央的青莲瓷碗,瓷碗里银耳莲子羹正冒着冷气。 陆清韵本来歪在软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团扇,见状心里叹了口气。 有廖氏在,妾室房里怎么可能有吃不完的冰碗。 “我记得去年生辰,梁家二娘送了我块冰玉?傍晚你给娘送过去吧。” 苗氏的好意她不能拒绝,拒了苗氏会担心。 可苗氏对她的好,陆清韵心里清明着呢,只想加倍对苗氏好回去。 “对了,你记得给二门上的陈婆子塞点银子,明日抽个不起眼的功夫跑一趟国子监。”陆清韵记起昨日刚遣人送了瓜果回来的兄长。 “这大热天的,二哥在外头要花银子买冰,还要惦记着我们娘俩,只怕手里银钱不凑手,银子塞给阿武你就走,别给他拒绝的机会。” 桂圆了然点点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满腹牢骚。 “咱家也不是穷得吃不上饭了,哪儿有这么办事儿的?就算不敢多给冰,横不能一点都没有。说出去,小商小贩听了都得笑掉大牙。” 进了炎夏,各府都少不了用冰。 陆家有精明的老夫人和陆元昌在,这些年陆家家底子还可以,按理说日子该很好过。 往年便不说,今年正院廖氏突然发话,不许按常量给冰了。 身为当家主母,她话说的很漂亮。 说是后院这几年没有所出,只怕都是体寒惹得祸,夏日里发发汗对身体有好处,姨娘那里的冰照往年减半,通房连想都不要想。 对府中姐儿廖氏更体贴,只说三娘刚及笄一年,四娘和五娘马上要及笄,六娘也就还有两年,对闺阁姐儿来说,如今是最要紧的时候,切不可贪冰坏了身子,妨碍以后的子嗣。 陆清薇那里谁也不知道,反正陆清韵她们几个庶女,只有最热的午时前后会送点冰过来。 可大中午的送过来,不等到地方就化的差不多,跟没有没啥两样。 陆老夫人那里不缺冰用,陆元昌和府中三个哥儿都不缺,只要廖氏没克扣不给,且不说大家心里有没有数,不会有人管。 陆老夫人最大的仁慈,就是对越来越早,越来越殷勤去荣昌院请安的妾室和姐儿们视而不见,容她们多坐会。 桂圆越说越生气,“还不是看咱们姨娘得了宠,老爷又多去了别人那里几趟,想着耍威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 “行了,不许瞎说话。”陆清韵没让她把话说完,脸上笑吟吟的,“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你急个什么劲儿啊。” 苗姨娘听了陆清韵的劝,将鲜艳衣裳找出来,不显山不露水,几个眼神流转到陆父身上,就将人勾进自己房里好几回。 比起容貌,后院没人比苗姨娘更能打。 她过去是不争,她想争别人还上,那是自取其辱。 苗姨娘伺候陆父的时候比过去还本分,对正院那是满口的好话,能把廖氏夸到天上去。 面对其他姨娘和通房的打探,她也不吝啬,自己怎么做的,八九不离十都老实告诉人家。 陈姨娘和赵姨娘一个是家生子,一个是上峰赏过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 有前头陆清韵打样,她们照猫画虎还不会? 苗姨娘不敢说的话,她们敢啊! 于是乎,关于廖氏的威风和在外头如何让夫人们羡慕,两个姨娘这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廖氏身上堆。 陆父一开始对后宅如此安宁还挺高兴,可多听几回就不是那么个味儿了。 廖氏威风,那他身为老爷的威严呢? 夫人们能羡慕什么?左不过就是拿捏后宅和夫君那些事儿。 他越想心里越不得劲。 是,他能爬到现在的位子,岳父的帮衬必不可缺,但要他自己不争气,能爬的这么快吗? 要是只知道廖氏的威风,那外头人怎么看他? 靠着娘子娘家才能立足的软蛋? 陆元昌就是再精明理智,男人的面子他也是要的。 几个月下来,除了初一十五,他都没怎么进正房。 他不傻,大部分时候在外书房歇着,反正有通房婢子伺候,进后宅大多时候是往姨娘那里去。 廖氏脸面上越来越不好看,她一琢磨,就知道是苗姨娘起了个坏头,定是她撺掇的。 可苗氏如今有宠,她要端着贤惠大气的主母范儿,就不能太过分。 其他人那里,就更动不得。 廖氏憋屈的厉害,陆清薇劝了她好几次,也没能把她的火气劝下去,好几次她在荣昌院,都觉得其他人在笑话自己。 还是陆清薇给她想了招,廖氏万事不管,只说不舒服在正院生生躺了好几日。 等陆元昌过来体贴过以后,她才肯爬起来。 有个聪慧的女儿,她到底也做了多年主母,太明白怎么磋磨人了。 就让她想了这么一出,磋磨得人是叫苦不能,服软都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很快陆家后宅就安分不少,估计这会子,廖氏正用着冰心飞扬呢。 桂圆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夏日里的冰还好说,忍忍也就过去了。万一到了冬里,有让正院找到借口,不给足炭火……那日子可怎么过呀?” 陆清韵晃着团扇,精致艳丽的小脸一点不见汗,她眯起眼睛笑得更欢畅,像慵懒的猫儿,又似是狡诈的小狐狸。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越压制越容易反弹,你等着就是了。” 陆老夫人和陆父还能不知道廖氏是心里不满? 既然仰仗岳家,俩人明面上的姿态就得摆足了。 可若廖氏自己分不清这是婆家不得不给的体面,时候长了你再看。 就算廖家能让陆父步步高升,陆家的脸面也容不得娶进门的媳妇肆无忌惮的践踏。 桂圆似懂非懂哦了一声,没敢再多问,那样显得她太蠢。 但她心想,主子能笑得跟偷了腥一样,肯定不会吃亏。 她放心去干活儿了。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赵姨娘先发作出来了。 她在伺候陆父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 大夫还没来的时候,她醒过来,又吐又哭,跟快不行了似的。 陆父以为她怀了身子,不敢耽搁,急着催人去请陆家常用的大夫。 廖氏听到信儿,心里咯噔一下,她整治后宅还整治得赵姨娘还能老树开花了? 她咬着牙也过去了。 结果大夫一诊断,好家伙,中暑。 赵姨娘跟前的婢子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告冰房管事嬷嬷的状,只字不提廖氏。 状告到一半,婢子也晕了,大夫又一诊断,不出意外,也是中暑。 这……大夫脸上是又尴尬又害怕,这是撞上大户人家的家私了啊! 他连声保证自己绝不敢多说,都不敢要诊金。 六十多的小老头啊,颠颠就跑了,跟后头有狗追一样。 陆父当场就黑了脸,虽然顾忌廖氏的颜面,他啥都没说,却甩袖子直接去了外书房。 赵姨娘和婢子跪在地上冲廖氏哭着告罪,满口都是自己不该自己错了,要是能忍忍就好了。 廖氏差点被这告罪告得吐血。 回到正院,陆清薇迎着她,还不等安慰娘亲呢,下头人就过来禀报。 “夫人,老爷将自己院儿里的冰,给后院各位姨娘那里都送了些。” 廖氏脸色又青又紫,陆父这一招比打她的脸还狠,哪家主母能不称职到让府里老爷来管后宅? 她这回是真气病了,一句话没说就撅了过去。 “夫人!夫人!快请大夫!”廖嬷嬷吓了一跳,赶紧喊。 陆清薇聪明,黑着脸吩咐,“管好底下的人,没命令谁也不许进出。” 她怕正院的兵荒马乱让人知道了笑话。 实则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陆父都不说啥,谁敢笑话? 可到底暗地里多少人偷笑,那就不知道了。 当然,赵姨娘也不傻,不会真跟廖氏对着干,她这一出闹出来的时机其实挺巧妙。 没过几天就入了秋,等不用冰后,府内的闲话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廖氏还是那个威严的正院夫人,陆老夫人对廖氏也还是那么亲近。 但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廖氏和陆清薇都瘦了。 一个喝多了药吃不下东西,一个侍疾又苦夏,俩人还瘦得不少。 陆清韵心里那个舒坦哟。 她过去不喜欢这种茶法,因为这种法子见效太慢。 不过等看到结果,钝刀子割肉的爽快也实在是让人高兴。 在府里她不敢跟人分享,扭头跟手帕交聚会的时候就偷偷说了。 为夫找得着北 第8节 梁家二娘梁欣瑶捂着嘴笑得肚子疼。 “你太损了哈哈哈……这招我可得好好学一学,将来防着别人算计。” 陆清韵吃着点心,笑弯了眸子,“那你可得好好谢谢我,我肚儿里的坏水还多着呢,我还能让你被人欺负了?” 梁欣瑶就喜欢陆清韵这份表里不一的坦然。 三年前她第一次跟陆清韵打交道,只看陆清韵将她最讨厌的人柔柔弱弱怼得无言以对,她就决定要跟陆清韵做朋友了。 明明看起来同样是柔弱娇气,但陆清韵眸底的那份灵动,让梁欣瑶知道,这不是那种真烦人的小白花。 梁欣瑶的父亲是大理寺卿,正三品,梁家阳盛阴衰,家里嫡子庶子一大堆,除了一个早逝的庶姐,府里只她一个姐儿,即便是庶出也很得宠。 陆清韵喜欢她的性子,她有心跟人交好,自然不能走了空,三年下来俩人比亲姐妹还亲,基本上没什么话不能说的。 所以陆清韵很坦然问她,“我让你偷偷帮我查的事儿,有消息吗?” 梁欣瑶看着她,满脸打趣,“母亲跟我说,你夏初的时候跟镇南王搂搂抱抱,我没多想,现在看来,你竟是想做镇南王妃?” “你瞎想什么呢。”陆清韵用没拿点心的手敲梁欣瑶,“对于那些不解风情,一看就是一辈子打光棍的主儿,你觉得凭我的聪明,会自找苦吃?” 梁欣瑶:“……” 隔壁正伺候着主子等人的顾三:“……” 顾云川面无表情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他冲着窗外,也就没人发现,那双好看的薄唇在主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轻抿了抿,抿出了不悦的弧度。 第7章 陆清韵说话时,约了镇南王往茶楼来的两人正好上楼. 闻言走在最前面的锦衣男子差点摔下去。 不是陆清韵不谨慎,她与梁欣瑶聊的本就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事儿,当然不会大声嚷嚷。 俩小娘子是脑袋挨着脑袋偷偷嘀咕,还在实心墙的雅间里,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偷听。 或者,陆清韵想,就算跟上辈子一样,真有大本事的人听见,哪个上位者没事儿,会就她们没指名道姓的家长里短找小姑娘麻烦呀。 所以她不光说这一句,见梁欣瑶捂着嘴偷笑,一脸不信,她鼓着腮帮子开始掰手指头。 “你见过会任由小娘子摔跟头,还特地给人让出地方来的吗?” “你见过将人抱起来,力气大到几乎要把人腰掐断的吗?” “还是你见过有人拿着药膏子,大庭广众之下,跟小娘子说希望她胸口消肿的?” 她每问一个问题,梁欣瑶就笑得更厉害。 外头放轻脚步用内力偷听的人也快憋不住笑了,肩膀抖动得厉害。 要不是门开着,顾云川面无表情看着他,他定会爆笑出声。 锦衣男子身后,还有个绑着高马尾的褚红色衣衫女子。 她盯着自己胸口,想了想那画面,实在忍不住,捂着嘴贴在门外顾云川看不见的地方,快要笑断气了。 梁欣瑶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有气无力地问,“镇……真的?” 她只听嫡母提起过,镇南王深得官家宠信,平日里看起来冷淡得很,说话也从不给人脸面,寻常权贵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让她千万不要招惹。 梁欣瑶没想到,原来镇南王是这样让人害怕的。 “别跟我说,你没听过别人在背后笑话过我。”陆清韵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又吃了块点心,含混不清道,“反正要是有人嫁,不是傻就是瞎。” 她俩声音太小,隔壁人当着顾云川的面,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去听,都没听清陆清韵最后一句话。 顾云川内功高强,他听清了,脑海中闪过一个成语——信口开河。 但他立刻将这令人讨厌的小娘子抛诸脑后,敲了敲桌子。 他看着锦衣男子,“今日让我来,所为何事?” 锦衣男子,也是当朝六皇子顾允沉赶紧正了神色。 “如今太子和二哥争斗愈发激烈,皇后派晋国公府拉拢四哥和七弟,贵妃娘娘派靖安侯府拉拢三哥和五哥,他们倒是谁都没落下我,我不想掺和这些事儿,想让七堂哥帮个忙。” 顾云川看着他不说话,眸中似是一片了然,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顾允沉摸了摸鼻子,嘿嘿笑出声,“那啥,我偷偷化名陈瑜,易容进了国子监。只要等来年过了会试,等殿试时,就能求官家给我个恩典,放我外派做个小官,可我这身份得通过京兆府户曹和户部的审核。” 京兆府府尹曾经是镇南军的长史,户部尚书卢钦遇是顾云川的小舅舅,只要顾云川愿意,他这身份才能瞒天过海。 旁边的女子嗤笑出声,“就算七表哥帮你,就凭你那半瓶子水晃荡的水平,能过会试吗?” “你怎么就知道我过不了?我怎么不比你那个武夫强!”顾允沉瞪着眼怼回去。 与他不对付的女子是长公主的次女司慕婉,俩人同年同月生,明明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至交好友,却习惯一见就掐。 司慕婉听他诋毁自己的心上人,当即就想拍桌子跟他吵,可她刚抬起手,耳朵动了动,眼神瞬间亮起来。 她也有求顾云川,先讨好一下总没坏处。 顾不得跟顾允沉斗嘴,她起身将门重新打开,把自己拿来做掩饰的食盒从门口提到桌上。 然后她迅速在顾云川身前站定,揉了揉脸。 顾允沉摸不着头脑,这母老虎要干啥? 陆清韵今日能出门,是特地在荣昌院当着祖母请示过廖氏的。 她借口为久不归家的哥哥送些苗姨娘和她做的衣裳佩饰,不能让陆家哥儿在外头丢了陆家体面。 这番话说到了陆老夫人的心坎上,廖氏也知道老夫人要面子,捏着鼻子同意了。 她让马车先把她送到茶楼,继续按照原路慢悠悠往国子监去等着,自己半路下车,跟梁欣瑶小聚后,再让梁欣瑶在国子监课业结束前,送她到国子监门口。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她也能跟手帕交吐槽个痛快,以往她私下跟梁欣瑶见面,大都是类似的操作。 算着时辰差不多,两个人就起身,准备往国子监去了。 梁欣瑶也不知道镇南王的底细,她只说问了梁夫人,嫡母送她俩眼刀子,她就没敢再问。 “提都不许再提,我看你最好也别再问,宫里的事儿我都跟你说了,那真不是好相与的。”走到雅间门口,梁欣瑶还叮嘱。 陆清韵已经带上帷帽,闻言只拉着梁欣瑶敷衍,“知道啦,我也没那么好奇,就想着知己——” 因为扭着头跟梁欣瑶说话,她第一时间看到隔壁面对门口坐着的镇南王,立刻呆住了。 梁欣瑶莫名扭过头,又多了个呆头鹅。 俩人心里都想,背后莫道是非,半夜莫要提鬼,老话诚不欺人。 陆清韵脑子立刻转起来,她刚才说的话……这人听不见吧? 司慕婉见两个小娘子路过,立刻娇羞起来,“表哥,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点心,你尝尝好不好?要是你觉得好吃,以后我再给表哥多做些送去王府。” 顾允沉:“……”这母老虎是吃错药了吗? 要是搁在以前,顾云川不会搭理这样的闹剧。 可这会儿许是闻到那点心确实挺好闻,他淡淡嗯了声。 一声嗯傻了四个。 司慕婉和顾允沉都瞪大眼睛看顾云川。 顾云川面无表情看着门口。 陆清韵扫了眼站在顾云川身前美艳张扬的女子,偷偷吸了口气,瞎了一个。 陆清韵非常自然转过头看着正前方,放下帷帽。 “快到时辰了,咱们走吧。”她拉着梁欣瑶淡定往前走。 梁欣瑶淡淡点头,“好。” 越过那开着的门,俩人脚下就跟生了风似的,咚咚咚跑下楼上马车,一气呵成。 司慕婉听见那急促的脚步声,得意笑出声,她讨好地看着顾云川,还用刚才那扭捏的声音,“表哥,我也有个事儿要求……” “不行。”顾云川淡淡拒绝她。 司慕婉:“……”怎么的,撒娇还有时效吗? 顾允沉大声笑出来,惹得司慕婉追着他打。 茶楼外梁家的马车已经摇晃着走出老远,陆清韵和梁欣瑶摘下帷帽,俩人四目相对,都偷偷松了口气。 陆清韵戳梁欣瑶,“都怪你,要不是你拿他参加宫宴的事儿吓唬我,我也不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梁欣瑶戳回去,“那你要是不埋汰人家,咱们用得着那么狼狈嘛。” 俩人在马车里打闹半天,都觉得是赶巧了,多么衰才能正好说坏话让人听见呀。 所以等下马车的时候,陆清韵已经恢复淡定,姿态优雅下了马车。 梁家马车刚消失在眼前,就有个惊喜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陆五妹妹?” 陆清韵挑眉,阴魂不散的男主,怎么哪儿都有他。 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娉婷给赵承宣福身,“见过赵小侯爷,我是来给二哥送东西的。” “这样啊,那我去帮你……” “多谢小侯爷,不劳您费心,我已经让婢子提前禀报过了。”陆清韵打断他的话。 桂圆恰到好处提着个包袱下来马车,站在陆清韵身旁,给赵承宣行礼。 赵承宣见陆清韵一直垂着眸子,克制又贪婪地在她那张白玉无瑕的面上扫过,眼神中闪过心疼。 “五妹妹瘦了不少,我那里正好有些上好的燕窝,明日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陆清韵轻蹙着眉心,佯装诧异又胆怯地模样看了赵承宣一眼,轻轻摇头。 “多谢小侯爷好意,小五只是忧心三姐姐,三姐姐那般体贴又孝顺,伺候嫡母自己也病了,只要三姐姐好起来,小五也就好了。” “你叫我瑾航哥哥便是。”赵承宣被美人这含怨带怯的眸光一看,胸口都有些发烫。 为夫找得着北 第9节 随后他听明白陆清韵说什么,面色闪过一丝为难和尴尬,“哦,三妹妹病了吗?我倒是不知,那我跟母亲说一声,多要些燕窝和补品,给你们两个都送些过去。” 陆清韵心里嗤笑,书中赵承宣作为男主,能用人格魅力打动红颜,一个个往府里抬,凭得就是一碗水端平,俗称中央空调。 她那手下败将就喜欢这样的,吃过多少次亏,审美也一直没变过。 从在长公主别苑那次后,赵承宣没少想法子见她,托人给她送东西。 陆清薇本来还能维持善良嫡姐的模样,因为赵承宣,现在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了。 要是在后世,她为了打击手下败将,不介意跟赵承宣敷衍一下。 可这里是安朝,她敢跟赵承宣凑近乎,陆清薇能活煮了她,这样的渣男陆清韵根本不稀罕,才懒得搭理。 所以陆清韵干脆就直说,“燕窝那等好东西小五享受不起,小侯爷原谅则个。您与三姐姐正在议亲,虽说还没对外说,可三姐姐待我极好,小五无以为报,总要知道避嫌,还请小侯爷别为难我。” 赵承宣听她轻柔说完这话,心里愈发疼得厉害,身为庶女,五妹妹一定吃了不少苦,才会这般懂事。 他忍不住上前几步,“五妹妹,你明明知道,我想娶的是——” “瑾航兄。”陆嘉明及时赶到,从背后打断赵承宣的话,“刚才柳峰兄还在找你,许是要跟你商议重阳登高的事,我见他去靖安侯府了。” 陆清韵松了口气,带着桂圆站到陆嘉明身后。 不是她不愿意跟赵承宣把话说绝,她这庶女身份注定得罪不起出了个贵妃的靖安侯府,啥难听的话都得拐个弯说,方符合时下闺阁姐儿的规矩。 奈何,这赵承宣他就听不懂包装过的人话。 赵承宣见陆嘉明将陆清韵挡住,知道这心肠是表不成了,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多谢子仲,我这就回去。” 陆嘉明笑着送赵承宣离开,扭头就瞪陆清韵。 “你怎么跟他站一块儿,让人看见告到祖母那里,说不准又让你抄经。” 陆清韵捏着陆嘉明的袖子晃,噘着嘴娇嗔,“我也不想理他,可他非得凑上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嘛。” 陆嘉明自小聪慧,在外名声不显,也是藏拙,听陆清韵最后半句话的苗头,他就知道陆家肯定又不安生了。 他示意陆清韵进马车。 “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陆清韵接过桂圆手中的包袱,“娘给你做了些衣裳,我给你做了些荷包,天愈发冷了,一阵秋雨一阵凉,你多注意身子,别冻着。” 陆嘉明挑眉,“还有呢?” 他在云州的时候,只通过书信就清楚,亲妹妹不是个省油的灯。 回来京城这几个月,近距离得知她跟正院的交锋,陆嘉明看得更清楚,这就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陆清韵不喜欢陆嘉明一脸你又闯什么祸了的了然神色。 她水汪汪的眸子无辜瞪过去,泫然欲泣,“难道无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二哥吗?” 陆嘉明被她逗笑了,起身要走,“那行,看也看过了,我还有几本书没看完,先回去了。” “哎——”陆清韵拉住陆嘉明的袖子,见他笑吟吟看过来,偏还要演,“——唉,娘总跟我说想你,眼看着重阳节快到了,你得了假,早些归家呗?” 陆嘉明心里偷笑,摸摸陆清韵的脑袋,“成,我记得了,一定早些回去。” “嗯,我和娘都知道,二哥在外头不容易,你回家也不用带什么。”陆清韵愈发乖巧,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语调软得让桂圆都半边身子发麻,恨不能啥都满足她。 “只要带几个青年才俊的同窗画像便好。” 陆嘉明:“……” 他哭笑不得又坐回去,敲敲陆清韵的脑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刚才那位惹的,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情圣的模样多令人厌烦,正院都快把我吃了。”陆清韵不再卖关子,小声嘟囔道。 “六月里四姐姐刚及笄,正院里就张罗着要给她说门好亲事,门第很是了不得,殿前司的吴指挥使,正妻去世刚过了杖期。四姐姐不乐意,赵姨娘才借机闹了中暑的事儿,得了爹爹的怜惜。” 陆嘉明眉头紧皱,“四娘不乐意,这亲事就会落到你身上?” “正院难道不知,冰房不给冰,后宅也能自己花银子买?赵姨娘闹那么一出,正院病了一场都没发作,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陆清韵俏脸寒冰连问道。 “这根本就不是说给四姐姐的亲事。” 虽说给从二品大员的续弦是门高攀的亲事,但谁不知道那位吴大人心里有个去世的白月光,正妻是让他活活给掐死的,听说还是在夜里极不体面的时候。 这种人家,谁敢嫁过去。 廖氏这是见她不想做妾,陆清薇跟靖安侯府的亲事又迟迟定不下来,特地给她挑了个正头娘子的‘好’亲事呢。 陆嘉明捏了捏额角,嫡母不慈,他都不必多问,就知道陆清韵所言不假。 “就算有合适的人选,正院能让你顺利嫁出去?”陆嘉明越说越愁。 “腊月你及笄,所剩不过两月余,怎么都来不及。” 陆清韵笑了,“二哥还不知道我?这不想嫁人难,想嫁出去还不容易?你就帮我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成了。” 陆嘉明想了想,也是,妹妹这表里不一的功夫和满肚子坏水儿,不会让自己吃亏,最吃亏的也就是身份上。 他问:“那你先说说,什么样的合适?” 陆清韵脑海中蓦地闪过某张木头一样的俊脸,随后是那人眸底带着狂风暴雨般的煞气看着自己的画面,她猛地摇摇头。 “家世越简单越好,人越老实越好,不需要那种看起来就能出人头地的,只要肯上进……别太丑就行。” 陆嘉明:“……” 他心里细思量一番,如果需要天资卓越家世又够得着的,还真不好找,按照陆清韵的要求,还真有几个。 “那你在家等着,我过几日回家给你消息。” 陆清韵算了了桩心事,回去路上踏实不少。 二哥扮猪吃老虎,踏实可靠也不乏变通,不怕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现在就只剩想清楚,这大冷的天,不得不嫁人都有哪些招了。 桂圆在一旁偷偷看主子,心里痒得厉害,小声问,“五娘,你真要生米煮成熟饭啊?奴婢怕老爷会打死你的。” 陆家人多要面子,桂圆再笨也知道。 陆清韵轻笑,冲桂圆勾了勾手指。 等桂圆凑过来,她给了桂圆个脑瓜崩,“傻桂圆,我就不会煮个夹生的饭?” 桂圆:“……” 二人不知,此时他们的马车,正好跟一辆黑檀木做成的华贵马车擦车而过。 驾马车的顾三心里想,今日大胆敢说话的小娘子咋这么多? 马车内的俊朗身影却听出来,还是那一个。 顾云川闭目数佛串的手顿了顿,脑海中又蹦出一个词——不择手段。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小娘子? 谁要是娶回去,也太倒霉了。 第8章 陆清韵刚迈进二门,就看见了不远处廊庑上的陆清薇。 这是知道她跟赵承宣碰上了? 她不由得有些好笑。 《侯门娇》的女主是一路宅斗赢家爽翻天的,手下败将以自己为蓝本写女主,不可能让自己不痛快。 所以自打知道自己是穿书,陆清韵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正院斗法,只怕一个不注意,就让宅斗高手给生吞活剥了。 但前头两次交锋她就看出来了,正院这对娘俩,跟那位手下败将差不多,段位还不够看。 这些日子陆清薇也太沉不住气了点。 只要赵承宣打听她,或者想法子送东西过来,陆清薇小白花皮子就稳不住,总要阴阳怪气一番。 也许她们是为了麻痹自己?陆清韵这样想着,并未放松警惕。 “今日大嫂娘家的婆子过来给嫂嫂送东西,说是看见五妹妹跟赵家表哥站在一起,满脸心疼。”陆清薇拦住陆清韵,声音虽然还很柔软,眼神却特别冷。 “想必是见五妹妹瘦了许多,姐姐已经敲打过厨房,让他们多给你房里送些好吃的,可别让人误会爹爹养不起女儿了才好。” 陆清韵心里轻笑,她抬起头满脸感激看着陆清薇,不管从哪个方面讲,俩人都不是一个段位。 “多谢三姐姐关心,实在是让小五心里过意不去。”陆清韵一脸‘你不要谢我,都是应该’的表情。 “小五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跟小侯爷说,三姐姐为母亲侍疾,憔悴许多,他听着心疼,说要给三姐姐送些补品过来呢。” 陆清薇心里冷哼,这小贱人会有那么好的心? “五妹妹就没说别的?” 陆清韵咬了咬唇,“这……小侯爷还说,靖安侯府与陆府的亲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之所以还没定下,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陆清薇手中帕子一紧,顾不得嫉恨陆清韵和赵承宣见面的事。 “我一个闺阁姐儿,也不好跟小侯爷交浅言深。二哥过来,我就赶紧躲开了。”陆清韵面上带着几分愧疚,“因而没能听小侯爷说完后头的话。” 陆清薇从小就喜欢赵承宣,三年前气不过推陆清韵下水,也是因为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赵承宣总提起陆清韵。 赵承宣还是当朝最受宠爱的赵贵妃侄儿,她从十二岁就知道自己要跟靖安侯府结亲,早就盼着呢。 所以陆清韵这番话让她心里颇有些慌乱,只想回去赶紧跟廖氏商量,找靖安侯府打听一番,根本顾不得继续敲打陆清韵。 桂圆直到进了院子,才偷偷笑出来,“五娘,你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绝了!” 每回正院里找她们麻烦,主子都能很快将正院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别的不说,主子和苗姨娘这几个月来,日子好过不少。 陆清韵闻言只扯了扯唇角,看见专门过来等她回来的苗氏,笑容才真切了些。 “你二哥可答应了?”苗氏迫不及待地问。 陆元昌歇在她这里的时候,特地问过陆清韵的生辰八字,说会为她找一门好亲事。 为夫找得着北 第10节 苗姨娘当然知道,如今府里最看重的亲事,是赵姨娘不想要的那一桩,她急得都快火上墙了。 吴指挥使家门第再高,她也不乐意女儿嫁过去受磋磨。 “说好了,等二哥回家就有消息,娘别着急。”陆清韵扶着苗氏坐下。 趁桂圆去泡茶,陆清韵小声道,“现在就只辛苦娘你在爹爹那里多费神,到时候闹出什么事,也不怕正院使坏。” 苗氏脸色一红,忙不迭点头,“我省得轻重,我怕只怕你……这天寒地冻的,若是落水少不得身子要受影响,姨娘也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 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的事,苗氏想都不敢想,陆清韵也就光跟桂圆嘀咕了几句,若让苗氏知道,能吓晕过去。 “这您不必担心,正院自会送咱们一场机缘,我会泅水正院是知道的,必然不会再用这样的法子。” 苗姨娘越听越心惊胆战,“正院连让你清清白白嫁过去都不肯?” 这种恶心人的亲事还不够,是要逼死她们母女吗? 陆清韵轻声解释,“陆家要脸面,爹爹现在是从三品,将姐儿随便许出去做续弦,说出去,会让人家笑话陆家吃相难看。” 即便陆家想攀高枝,也没有媒人上门就大咧咧同意的,正院想要促成这桩亲事,少不得要想些法子坏了陆清韵的名声。 只是刚才见到陆清薇的疑惑,让陆清韵也有些担忧。 “我瞧着正院心狠是心狠,手段却不算上乘,就怕她们拼着脸面不要,硬要将我嫁出去。” 要是正院真这么虎,她也只能算计一下得罪不起的人了。 陆清韵脑海中闪过今日定定瞧了她半天的那人,忍不住咬唇感叹,那张俊脸,就算主人再狗,也是真好看呀! 苗姨娘朝外头看了眼,小声提醒,“夫人和三娘都一样,从小金尊玉贵宠大的,确实不是城府多深的人,可你别忘了,元娘从小是被你祖母抚养大的。” 现在陆家后宅这么安静,大半都是陆元娘给正院支的招。 “祖母很厉害吗?”陆清韵觉得陆老夫人也挺好忽悠。 苗姨娘轻轻戳她脑袋,“你可别小瞧了你祖母,你祖父后宅比你爹爹后宅热闹多了,你可见到还有一个在陆家蹦跶的?又可曾听过有人闲话?” 陆元昌的爹当年风流成性,庶子和外室子层出不穷。 但现在提起陆家,别人只会想到陆元昌,谁也想不起陆家的其他子嗣。 至于那些被送去家庙养老的老姨娘们,京里也没有议论的。 只要提起陆老夫人,谁不觉得她是个要体面讲规矩的老太君? 陆清韵懂了,怪不得她觉得廖氏和陆清薇手段不够看,却还能害得苗姨娘娘仨死的死废的废,也没引起任何人觉得不妥。 还没穿书之前,这也是陆清韵在朋友圈吐槽的点之一。 穿书后,她觉得以安朝严明的律例,陆清薇不可能轻易做到这些事,若有人支招,倒是把逻辑给补回来了。 苗姨娘叫陆清韵前头那番话,吓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千叮咛万嘱咐,“总之你要当心,切不可疏忽大意,不管去哪儿都要带着桂圆,千万不能自己落了单。” 说绿豆,来了王八。 陆元娘是高嫁,嫁给了从一品的中书侍郎靳鸿文的嫡长子,她有手段,又拿捏得住婆家和夫君的心,日子过得很舒坦。 这不,后院怀了身子的妾室不长眼,正蹦跶着,陆元娘才不会拈酸吃醋,惹公婆和夫君不高兴。 不愿意好好生,那就干脆别生。 听说母亲和妹妹日子过的不顺心,陆元娘干脆带着人,抱着自己的幼子回娘家探亲,顺势避开后宅今日的血腥气。 她正跟廖氏说着话,陆清薇火急火燎进来了。 “娘,我听五娘说——”陆清薇看见大姐怀中睡着的外甥,不自觉压低声音,笑着凑过去,“大姐怎么有空回来?” 陆元娘将睡着的孩子递给奶娘,让他们都退出去,淡淡问陆清薇,“五娘说什么了?” 陆清薇想起正经事,赶紧跟廖氏和陆元娘说了。 廖氏刚皱起眉,陆元娘就轻笑出声,“这个五妹妹,比我想的还要厉害些,怪不得你和娘不是对手。” 廖氏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怀疑她跟赵家小侯爷暗度陈仓,回来骗三娘?” 陆清薇闻言黑了脸,“这个贱人!” “好了,我这几年给你们写的信,都白写了不成?”陆元娘哭笑不得打断俩人的咬牙切齿,“她既然敢说,那必定不是说谎。” 廖氏满面寒霜,“可这也不代表,她不会暗中勾搭赵小侯爷,我觉得你祖母对吴家的亲事还是挺满意的,得早些让你爹爹松口。” 陆元娘无奈摇摇头,“五娘不会跟赵小侯爷眉来眼去。” “大姐你怎么为她说话呀!”陆清薇噘着嘴不乐意了。 陆元娘淡淡道,“你动动脑子,她一个庶出的贱种,又是个有心计的,她不敢鸡蛋碰石头。” “你的意思是不必跟她计较?”廖氏若有所思,“也是,最要紧的还是三娘和宣哥儿的亲事。” 陆清薇虽然心有不甘,可听见自己的亲事,到底羞涩占了上风,红着脸低下头,盘算着等以后再跟陆清韵算账。 陆元娘又摇头,“娘和三妹妹,还是不懂祖母和爹爹最看重什么,有好处的事儿他们不会拒绝,只要好处和脸面不冲突,咱们当然要送五娘一场富贵。” 廖氏心里一动,“你是说,暗地里促成五娘和吴府的亲事?” 廖氏倒是也想过,就怕丢了陆家脸面,惹恼老爷。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苗姨娘那狐媚子长相,就会勾搭男人! 眼看着陆嘉明也出息了,万一以后他抢了陆嘉朗的风头,谁都说不准她会不会让那狐媚子骑在头上拉屎。 陆元娘点头,淡淡解释,“五娘不敢打靖安侯府的主意,不代表赵小侯爷不打五娘的主意。你们难道看不明白,从头到尾都是那位小侯爷剃头挑子一头热?” 陆元娘知道娘亲和三妹被她照顾得太天真,干脆揉碎了说明白。 “只要五娘一日不嫁人,咱们跟靖安侯府的亲事就可能生变。” 陆清薇咬着唇眼神狠厉,大姐这番话说到了她心坎上。 “那就干脆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不管是续弦还是做妾,让那小贱人赶紧嫁出去!” 廖氏一锤定音,“重阳节时候你祖母要去正山寺上香,先让五娘和吴指挥使见一面,只要吴大人动了心思,一切都好办,此事只怕还要让你公爹帮个忙。” 殿前司指挥使,也不是谁都能请动的。 陆元娘唇角的笑容这才轻松起来,“这事儿交给女儿吧,别让爹爹发现不对。娘有功夫,只管好好敲打敲打赵姨娘,懒得计较和被算计是两回事。” 陆元娘这般积极促成三妹和靖安侯府的亲事,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本就是公爹靳鸿文隐晦指使她办的事儿。 靳鸿文身为中书侍郎,更看好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靳家想要跟靖安侯府沾亲带故,再将殿前司指挥使也拉入二皇子阵营。 这份从龙之功,足够靳家以后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镇南王府—— 顾云川进书房之前,小卢氏带着刘嬷嬷从旁边的院子出来。 “川哥儿,正巧你回来,省得我去找你,重阳节你陪我去一趟正山寺吧,姐姐的长明灯也该添香油了。” 顾云川默默点头,等小卢氏心满意足离开后,他扭头看顾三。 顾三瞬间明白,一脸说笑话的模样,“也不知道老王妃怎么起了兴致,说是给您的宠妾准备个院子,一应布置全都是老王妃亲自盯着的。” 估计老王妃实在是太闲了,拐弯抹角催婚呢。 顾云川:“……”他哪儿来的宠妾? 楚楚蹲在窗户前长长地喵了一声,顾云川看着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娇艳灵动的脸。 他皱着眉打断自己的思绪,随即绷着脸进了门。 不,他不可能这么倒霉。 顾三偷偷吸了口气,主子皱眉了? 他还以为主子不会对任何女子产生情绪,毕竟主子对司大郡主那般明艳的小娘子求嫁,都丝毫不假辞色。 难不成老王妃不是闲的,王府真要进个宠妾? 第9章 往正山寺去时,顾三守护在马车旁侧,没忍住好奇,伸耳朵偷听老王妃和主子说话。 “长公主的意思你该明白,我入府之前多亏了她救你一命,这些年她是真心疼你,才会有意亲上加亲。”小卢氏知道外甥不喜欢人废话,开门见山道。 “官家也是赞同的,不然不会让皇子们带走楚楚,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顾三心里琢磨,宠妾会是司大郡主?不应该啊,身份不对。 顾云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南方近些年不安分,我还不想成亲。” 小卢氏声音有些不赞同,“你身为王爷带兵打仗,功勋和声望愈发得重,即便官家不多想,朝堂上也能不安生。你总要有些掣肘才能让那些老迂腐放心,也让官家少头疼几分。” 顾云川声音淡淡的,“我不成亲,没子嗣,官家更放心。” 小卢氏哭笑不得,“那些老迂腐忌讳的并非是你谋反,而是……” 但凡知道内情的,都更怕川哥儿会成为一把彻底失控的刀,到时候反而伤了自己人。 小卢氏没把话说完,只轻轻叹了口气,“今日长公主和婉儿也会去正山寺,不管你怎么想,别把话说绝,伤了长公主的心,她好歹是你姑姑。” 顾云川没吭声,顾三知道,主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小卢氏也清楚这一点,放心许多。 但她放心早了,她不过添个灯油的功夫,再转身,顾云川就不见了。 “人呢?”小卢氏皱眉,长公主还等着呢。 顾三苦着脸躬身,“王爷说碰见熟人,过去打个招呼,再找方丈手谈几局,等您这边差不多,他就回来。” 小卢氏瞪他,“他说还是你说?” 顾三想哭,您听这啰嗦劲儿,像谁说的呢? “还不滚去找!”小卢氏恨道。 “诶!”顾三赶紧滚了。 为夫找得着北 第11节 在小卢氏头疼地去见长公主时,陆家马车也停在了正山寺门口。 正山寺是京畿最大的一座寺庙,也算皇家寺院,远远从朱红檐和琉璃瓦的大雄宝殿就能看出庄重。 不过正山寺并不独独对皇家开放,寻常权贵人家从侧门也能进去烧香拜佛,这也是官家君臣同乐的御下手段之一。 陆清薇瞧见门口的禁卫,与廖氏对视一眼,带着清雅的浅笑伺候着陆老夫人下马车,“祖母,听说长公主也喜欢正山寺的斋菜,一会儿咱们也尝尝,我可许久没吃到正山寺的斋菜了呢。” 陆老夫人笑着应下,“一会儿拜完佛祖,在客院里歇了晌儿,咱们再走。” 陆清薇笑着扫了眼陆清韵和另外两个妹妹,“那咱们可都有口福了呢,几位妹妹在佛前,可要好好给祖母念念经才好。” 四娘听自家姨娘的话,并不往陆清薇身前凑,听她这讨巧的话,利落点点头,“应该的。” 陆六娘年纪小,嘴儿也甜,笑眯眯凑到陆老夫人身前,“祖母这般仁慈,佛祖肯定会保佑祖母长命百岁的!” 陆清韵不好不合群,“四姐姐和六妹妹说得对,祖母菩萨心肠,佛祖定会庇佑。” 陆清薇眸光微冷,这小贱蹄子就是不把她这个嫡女放在眼里呗? 她笑着柔声附和,“几位妹妹今天出门前肯定都喝了蜜水,甜蜜话儿一箩筐,尤其是五妹妹,几年不见小嘴愈发的巧,倒衬得孙女口舌粗苯。” “在祖母心里,谁也越不过你去。”陆老夫人被她扶着往前走,闻言淡淡扫了陆清韵一眼,似安慰又似是敲打。 四娘和六娘对视一眼,俩人都不吭声。 陆清韵低眉顺眼不说话。 老夫人偏心一直都很明显,嫡女能给陆家带来的,庶女完全不能比,早就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 桂圆不敢议论主子是非,只有点发愁,声音低不可闻,“这还没成为侯府少夫人就……要是真成了,以后说不准要怎么埋汰咱。” 陆清韵懒洋洋赏着周围的景儿,“你有空想这些,不如好好帮我盯着点正事。” 桂圆立刻来了精神,“一会儿您陪老夫人去大殿,我偷偷去外头转一圈,看到二少爷我回来跟您说。” 陆嘉明前几日回家,带回来三个人的画像和资料,都是他的同窗。 一个是跟陆嘉明同在太学天字甲班的莫子城,人老实,有天分,就是气运不济,一考就紧张,落榜三回了。 他家世清贵也简单,只有个亲爹,是国子监四门学的祭酒。 另一个是太学天字丙班的陈瑜,学问尚可,长相清秀,有些憨劲,娘早逝,爹续弦,跟着经商的外祖长大。 最后是四门学天字甲班的柳峰,是个做实事的人,学问可能不太好,但很上进,得祭酒看重,家里只有个老母亲和妹妹。 陆清韵仔细看了一番,定下来不上不下的陈瑜。 不是念着老天爷疼憨人,既然陆嘉明能拿回画像来,代表他觉得三个人都可,陆清韵纯碎就看脸。 仨人当然都不是丰神俊朗的郎君,其中数陈瑜最耐看。 陆嘉明心里也清楚妹妹喜欢好看的,得知陆清韵的选择一点不奇怪。 “年后就要会试,我约了他去正山寺拜文昌星君,还没定时候,你安排好了,让桂圆给阿武带话,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陆清韵对此只能竖大拇指,“二哥哥懂我!” 陆嘉明送她一个白眼,这要不是亲妹妹四面楚歌,如此出格的事儿,打死他也不干。 陆老夫人要听大师讲经,一听就是一两个时辰,除了廖氏,并不用小辈都陪着。 陆清薇带着妹妹们,先往客院去,打点好陆老夫人休息的地方。 “伺候祖母有我就行了,妹妹们难得能出来,这会儿枫叶正是好看的时候,出去走走也好。”陆清薇带着嫡姐的体贴温柔道。 “尤其是五妹妹,你没能跟着一起去雍州,见的世面还是少了些。我瞧着桂圆都憋不住跑出去一趟了,要我说,正山寺东边的风景最是不错,你可以去瞧瞧。” 陆清韵微笑,“多谢三姐姐好意,若小五再碰上不该碰见的,一定提前躲开。” 陆清薇笑容微冷,语气倒是更轻快了些,“碰见不该碰见的人倒是无碍,只要别做不该做的事儿,丢了我陆家的脸面就好。” 等从西殿偏院这边穿过拱门,桂圆才松了口气。 “主子,今日来烧香的人可不少,靖安侯府的老夫人带着小侯爷也来了。” 陆清韵了然,所以陆清薇才忍不住警告她吗? “二哥他们到了吗?” 桂圆飞快点头,“二少爷在西偏殿呢,拜完文昌星君该去客院了,咱们从这边绕过祈福池,就能赶上。” 陆清韵轻嗯了声,心里觉得有些不大对,陆清薇说不定是指东说西,就希望她去西边? 她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可二哥也在那边,错过这个机会,她还能不能等到下次都未可知。 陆清韵深吸口气,提前运转心法提防有诈,低头理了理衣裳,争取以最美的姿态将人拿下。 她低头整理的功夫,转过祈福池,差点撞在人身上,若不是她心法一直运转,肯定就撞上去了。 追着人往西殿这边来的顾云川,莫名闻到了一阵让人放松的气息,也听见祈福池边的动静,在拐角处顿住了脚步。 不等陆清韵开口,那人先开了口,“陆府五娘?” 陆清韵愣了一下,抬起头,对方声音低沉,人长得很张扬,身形颀长,眉目深邃,蓄了络腮短须,瞧着三十出头。 她扫了对方衣裳一眼,正二品的穿着,垂下眸子后退几步,将心法运转到极致。 她明白陆清薇打的什么算盘了。 “臣女见过大人。” “你该知道我是谁。”对方上前要拉陆清韵起身。 陆清韵赶紧继续后退,“殿前司的服饰臣女自然知道,只是不知吴指挥使为何在这。” 吴祉定定看着陆清韵,“禁卫监今日当值的头领有事,我替他当值,也来看看我未来的娘子。” 陆清韵面上马上浮现出羞恼神色,“无媒无聘,吴大人且莫信口乱说,毁臣女清誉。” 顾云川默默想,她还有那玩意儿? 吴祉居高临下看着陆清韵,扯了扯唇角,“我不喜与人废话,你家里人你最清楚,今日你能在这里见到我,就该知道结果。” 陆清韵抿了抿唇,怯生生后退一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莫须有的眼泪,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 “吴大人莫要开玩笑了,臣女身子比故去的吴夫人还要弱,实在是当不得您的青睐,若吴家没过多久又要办丧事,臣女微不足道,怕是吴大人的名声受影响会更大些。” 比如克妻老光棍啥的。 顾云川脑海中,莫名又浮现出她狡黠说自个儿是小猫小狗的画面来,只觉得这陆家五娘太有自知之明。 吴祉倒不这么想,他对陆清韵娇艳动人的好容貌很满意,听她软声哀求中还不乏暗讽,突然笑了出来。 本来他对这门亲事没那么在意,他跟靳家老狐狸暗中达成一致,不过是个女人,顺水推舟而已。 这会儿,他倒对陆清韵起了几分兴致。 “我过世的娘子不是我掐死的,流言不可信。”吴祉稍微带了几分耐心解释,“即便我是当朝二品,若真杀害正妻,安朝律例也不会放过我。” 陆清韵不信,“那吴夫人怎么过世的呢?” 吴祉顿了下,唇角笑意微妙,狭长的眸子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窒息而亡,有些事成了亲的人才会懂,我保证,不是我杀了她。” 陆清韵:“……”这人是跟她开车了吗? 不管是把暴力当情趣,还是那位过世的吴夫人真的体弱,传言不会空穴来风,那些磋磨总不会是假的,她有些犯恶心。 她运转中的心法瞬间起了波动,陆氏古武心法,可不只是能哄猫而已。 顾云川常在军中,也听过不少荤话,自然明白吴祉的意思。 不知为何,他心头蓦地升起一股子煞气,皱着眉毫不犹豫提步往前。 第10章 天上的鸟儿突然展翅高飞,地上的蚂蚁不动声色改了路线。 连祈福池里懒洋洋晒太阳的王八,都探着脖子往水里砸,眼看就要游到祈福池边上。 就在陆清韵要给吴祉个教训的当口,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老奴见过吴大人和陆五小姐。” 陆清韵主仆都全神贯注防备着吴祉,怕他会做什么不要脸的事儿毁人清誉,没发现背后有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陆清韵经脉中如波涛般汹涌的心法突然顿住。 她转身去看,似是被身前身后的人都吓得不轻,一双清凌凌的杏眸里渐渐弥漫起水雾,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吴祉皱眉,“你是?” 那嬷嬷顾不得回话,赶紧又福身,“靖安侯府下人常氏,给镇南王请安,刚才没瞧见您,王爷恕罪。” 陆清韵和吴祉都愣了下,看向身后。 顾云川就站在拱门边上,身穿褚红色束身长袍的颀长身影带着还未消散的煞气,那张帅破天的俊脸也冰冷得很。 他深深看了陆清韵一眼,扭身就走。 他竟会因陆五娘装出来的委屈怒上心头?这对顾云川来说跟撞了邪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被靖安侯府的嬷嬷突然打断,他可能已经冲出去了。 从顾云川记事起,除了他娘亲和被他杀掉的那个女人,他从未因任何女子,或者说从未因任何人心生过波澜。 陆家这个五娘,实在不正常,他要离远一些。 顾云川‘瞪’的这一眼,让陆清韵莫名其妙。 哪儿都能碰上他就算了,这回她总没说他任何闲话,他‘瞪’什么呢? 吴祉看着浑身寒意大跨步离开的镇南王,冲陆清韵挑了挑眉,“看来长公主别苑的赏花宴上,陆五娘给王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身为男人,还是个后宅无数女人的男人,他不会看错男人因女子心生不虞的神色。 常嬷嬷只当没听到,笑着上前,“吴大人见谅,老奴是靖安侯老太君身边的下人,主子得知陆府的姐儿也来上香,请姐儿们都前去说话呢。” 吴祉唇角扯出一抹含深意的笑,“请便。” “多谢吴大人,老奴告退。”常嬷嬷笑得更恭谦,“五小姐,请吧?” 为夫找得着北 第12节 陆清韵微笑,常嬷嬷和吴祉说话,自始至终没人过问她的意见,好似她真是个小猫小狗似的任人摆布。 她心里冷哼,倒也没说话,先摆脱这位恶心人的吴大人更重要。 等离开祈福池,过了会儿陆清韵才停下脚步,她们已经快要走出西山这边了。 常嬷嬷有些诧异,“陆五小姐这是?” 陆清韵定定看着常嬷嬷,“劳烦嬷嬷回去跟你家主子说,陆家与贵府议亲的是我三姐姐,不是我,什么事能做,什么人见不得,嬷嬷心中应该都有数。” 常嬷嬷这才拿正眼看这位陆家五娘,她虽然不得不听小侯爷的话,心里是瞧不上这位陆府庶女的。 就算这狐媚子再得小侯爷疼爱,最多也就是个贵妾罢了。 可听陆清韵的意思,她竟是不愿意,小侯爷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让常嬷嬷心里高看陆清韵一眼,却也有点不高兴,她一个庶女也配看不上自家主子? 常嬷嬷扯了扯唇角,“陆五小姐的意思老奴不懂,您这是教训靖安侯府的老太君?” “不敢,但真是老太君要见我吗?”陆清韵脸上彻底没了笑,“我并不认识你,不如我先去禀明祖母和嫡母,若她们同意,我再随你去。” 常嬷嬷心下着急,她皱眉,“那您刚才不是还跟吴大人颇为聊得来?还是陆五小姐怀疑靖安侯府要害你?” 陆清韵冷哼一声,“闺阁姐儿自当谨慎,就连到处走走也得避开人省得冲撞了,就这样都会碰上人,我本就打算回去伺候祖母,嬷嬷难道是怀疑陆家的教养不成?” 常嬷嬷被怼得无话可说,她再体面也是个奴才,陆清韵再卑微也是主子。 她脸色难看低下头,“老奴不敢,老奴这便回去禀报主子。” 陆清韵不吭声,侧过身让她先走。 等她没了影儿,陆清韵才松了口气。 桂圆急得不行,“五娘,这可怎么办呀?再耽搁下去,人该进客院了。” 男宾和女眷的客院并不在一处,里头有人,她们是万万进不得的,再说常嬷嬷万一回去禀报,让陆家人发现……她们也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陆清韵明白桂圆的意思。 谁也不知吴祉走远了没。 至于从东边绕,且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赵承宣说不定还等着呢。 这是前有狼后有虎,简直不给人活路。 陆清韵撸起袖子,左右看了眼,见没人,她深吸口气,“只怕要辛苦你了,你让我踩一下。” 桂圆瞪大眼,“您要爬墙?您怎么知道墙后头是不是西殿?” 陆清韵敲她脑袋,“笨,你来之前都不知道多打听打听啊,我为啥到这儿才停下,你没听人说西殿右侧有棵百年银杏树吗?” 桂圆捂着脑袋,“那奴婢哪儿知道,万一叫人看见怎么办呀?” “你再耽搁下去,没人也喊来人了。”陆清韵努力运转心法,“快点送我上去,你就赶紧往西殿跑,真要有人,你就说我摘杏叶去晦气,掉下去了。” 本来陆清韵想的是跟二哥偶遇,她今天半夜就起身,花了近两个时辰,画了个心机裸妆,就等着走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戏码,先把小郎君迷住再说。 结果虎狼环伺,她怕节外生枝,也没时间再跟陈瑜慢慢聊人生聊理想了,那就干脆给他来点印象更深刻的。 天上掉下个花仙子,这样的戏码,她保证安朝没有。 到时候凭她的茶艺,惹个愣头青怜惜,愿意为她出生入死,可能就是几封情书的事儿。 桂圆没法子,只能苦着脸按主子的吩咐,半蹲在墙前面。 陆清韵助跑几步,凭着心法的轻身功夫飞起,靠桂圆垫了一脚,惊险落在墙上。 她心法没有上辈子练得好,要不是扶住那老杏树,她差点掉下去。 桂圆捂着嘴吓得脸色煞白,陆清韵转身催她,等什么呢? 因为她转身,便没看见跟着陈瑜出了西殿的顾云川。 他又闻见熟悉的好闻香气,紧紧皱起眉来。 桂圆被瞪了以后,赶紧从下头往西殿那边跑。 陆清韵压下心头狂跳,扶稳老杏树就开始摘叶子。 百年银杏树在深秋时节,正是最漂亮的时候,叶子是金黄色的扇形。 寺庙内的银杏,又取‘运幸’之意,是为吉兆,烧香拜佛的学子们拜完佛,都会过来捡些叶子回去,求个心理安慰,顺便还能当个书签使。 陆清韵原本想的是花前谈情,但正山寺内没花,她问了好久,陆嘉明才跟她说有这么颗杏树。 刚才路过时,她便想好了,要亲手挑几片好看的叶子送给陈瑜。 既能当做定情信物,又不带任何让人误会和发现的印记。 陆清韵一边挑叶子,一边在心里得意,像她这么聪明的茶可真不多。 “不是,七……别……在外……我陈瑜……求……”有声音往这边来,因为声音太小,陆清韵用上心法都没能听清,但听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是陈瑜! 她屏气凝神,将心法运转到极致,待得一袭月白色身影走近,她捏紧树叶,瞅准机会闭着眼往下跳。 二哥提前跟桂圆说过那位陈公子今日的打扮。 “啊——”她带着惊恐的轻呼出声。 不敢太大声,怕让人听见,正因如此,更显得娇弱可怜。 陈瑜,也就是顾允沉,正在苦苦哀求镇南王千万别说漏了嘴。 要是让人知道他是六皇子,现在还没会试呢,宫里那些人非得把他吃了不成。 顾云川眉头紧皱,“你不是要闭门读书?就这样大摇大摆出来,你以为没人盯——” 他话没说完,就见顾允沉听见动静,目瞪口呆抬起头看天。 顾云川早发现陆清韵的存在了,所以他和顾允沉说话才会特别小声。 本来他以为陆清韵是要偷听,没想到她竟然还想勾引自己! 不等顾允沉反应过来,甚至顾云川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本来是想跟上次一样,给陆清韵空出地方让她摔,结果他刚侧身,不自觉就伸出胳膊将人抱了个满怀。 陆清韵闭着眼低吟一声,妈妈呀,这陈瑜胳膊怎么跟镇南王一样硬,早知道不选他了。 她颤抖着双眸睁开眼,眼泪似是吓得掉落下来,声音都颤巍巍得叫人心疼。 “多谢公子相救,要不是公子,我——”看清楚服饰不对,她瞪大泪汪汪的星眸抬头,一口气差点没噎死自己,心法也吓停了。 怎么又是这人? 怎么还是这人? 顾云川虽然跟常人不同,却不是傻子,感觉那淡淡香气没了以后,眼神中升起一丝疑惑。 陆五娘身上,有能牵动他情绪的东西。 陆清韵没发现顾云川的沉思,她扭头,见旁边一个面容清秀的月白色长袍公子目瞪口呆看着这边,远处她二哥也目瞪口呆看着这边。 很好,旁边才是陈瑜。 她手忙脚乱推顾云川,“你放——” 顾云川正恼自己双臂不听话呢,闻言立刻就要将人扔出去。 陆清韵吓得立刻抱紧他,“——放手我就跟你拼了!” 跑过来的桂圆:“……” 陆嘉明和‘陈瑜’:“……” 顾云川面无表情看着她,低下头凑近她的脸颊,“第二次了,欲擒故纵对本王无用。” 陆清韵抱着他脖子不肯松手,却毫不迟疑反驳,“王爷大可以任由臣女摔下来,两次都是你先抱住我的!” 顾云川侧头,不动声色闻了闻她颈侧,有轻微香气,但跟先前不一样。 他淡淡道:“我现在摔也不晚。” “那王爷就是要杀了我!”陆清韵瞪他,“就算你贵为王爷,也不能……不能……” 她突然想起,官家宠信镇南王,似是给了镇南王生杀大权的。 顾云川看着她,“不能如何?” 陆清韵将帕子轻轻戳在眼角,眼泪汪汪,“可旁边有人看着呢,您就算大权在握,也不好故意杀人吧?” 顾云川偏头避开她帕子上明显的姜味儿,正好看向顾允沉。 顾允沉立刻转身,“我啥也没看见,不,我们都啥也没看见。” 陆嘉明:“……要不王爷先将舍妹轻轻放下来?” 顾云川顿了下,让陆清韵落地。 陆清韵跑到陆嘉明身后,噙在眼眶里的泪珠子再也忍不住了,“呜呜……” 手下败将的小说里这都是群什么玩意儿? “我没扔,你哭什么?”顾云川突然感觉心里特别不舒服,皱着眉问。 陆清韵擦着眼泪,“天地不仁,我伤感还不行?” 要都是这样的狗男人,她大概只能做姑子了呜…… 第11章 怼完人,陆清韵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崩茶设了,对面再狗也是个王爷,她得罪不起。 她从陆嘉明身后露出身影,福身哽咽着柔声道,“王爷见谅,之前我在祈福池受了惊扰,看到银杏叶便想摘几片祈求好运,结果身子骨太弱不小心摔下来,才会吓得胡言乱语,王爷您定不会与我这样柔弱的小女子一般见识,对吧?” 顾云川看着她说话的功夫,晶莹的泪珠子滴滴坠落,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股子烦躁。 明明这会儿他没闻到那影响他情绪的香气,却还是特别不舒服。 他面无表情道:“你没收到惊吓的时候,也没少胡言乱语。”他当时也没把她怎么样吧? 陆清韵:“……” 为夫找得着北 第13节 陆嘉明:“……”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妹妹,公主府别苑的赏花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多谢王爷大人有大量。”陆清韵努力保持住自己的柔弱,冲顾允沉也福了福身,“刚刚吓到公子了,给您赔个不是。” 她特意侧了下身子,微微垂下姣好的面庞,凹出最唯美的角度,加上柔软声音中的轻微哽咽,让她成为一朵风中摇曳着无边诱惑的小白花。 她知道,正常男人都拒绝不了这种风情。 要是陆清薇知道赵承宣让人请她去私会……她估计自己是没时间细挑慢选了。 陈瑜这个选择,能不放弃她不想放弃。 顾允沉看着面前脆弱又美好的小娘子,心里确实泛起不少涟漪。 不过,多少涟漪,也让顾云川冷漠瞥过来的一眼给冻上了。 他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我倒是没吓着,不过你既然身子骨弱,咋上的墙?” 正山寺身为皇家寺院,院落都建的极其宏伟庄重,褚红色的墙最少有九尺高,寻常男儿都爬不上来。 陆嘉明看着妹妹,眼神更复杂了,他也想知道,家养的狐狸怎么就学会了上墙。 要是可以,陆清韵真想转身就走,这几个大老爷们就不能抓抓重点?! 她深吸口气,低着头擦了擦眼角,泪珠子落得更急,“我小时候嘴馋,便跟婢子想了办法,让她帮着我爬出去,好找些吃的,久而久之习惯了,这才做下如此没规矩的事。” 她抬起头,两行清泪朝着顾允沉落下,“还请王爷和公子不要说出去,都是我太过顽劣,绝非陆家的教养不好。” 顾允沉赶紧摇摇头,摇着摇着,他突然蹙起眉,品出点味儿来。 看样子陆家对庶女很苛刻啊。 闺中姐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不是实在饿得慌,谁会想到爬墙出去找吃的? 陆嘉明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现在的哑口无言,他实在是对自家妹妹佩服的无话可说。 她把所有不好的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了,一个字都没说陆家不好,反而护着陆家的脸面。 可配合她止不住的眼泪,字字都成了对陆家苛待庶女的控诉。 这让陆嘉明一个土著,都忍不住在心里喟叹,语言的魅力,真是博大精深。 陆清韵见顾允沉脸上多了些怜惜,心里高兴,这波茶艺稳…… “你是把姜汁帕子戳眼里了吗?”顾允沉突然开口,打破了现场的怜惜气氛。 他宁愿陆清韵满口狡辩,也不喜欢她这样哭个没完,哭得他心里煞气越来越忍不住。 他甚至想提刀去砍了吴祉。 对顾云川来说,这样的失控是他多年来最无力也最苦恼的事情。 顾云川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云锦素帕扔过去,精准落在陆清韵怀里。 “不想让人知道你爬墙,还对人投怀送抱,就别这么多废话,去洗洗。” 顾允沉憋着笑赶紧附和,“七……咳咳,王爷说得对,咱们肯定不会说出去,但你再哭,估计家里人要误会的。” 陆嘉明唇角微抽,看向陆清韵手里的帕子。 陆清韵深呼吸,再深呼吸,算了,她放弃,这里就没有正常男人! 她扭身就走,多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俩棒槌说。 桂圆赶忙给几人行礼,匆匆撵上去。 陆嘉明有些尴尬冲着顾允沉笑了笑,“让陈兄见笑了,不知王爷为何在……” “哎呀,子仲我跟你说,你妹妹还挺有意思,走走走,王爷还有事儿要忙,咱们去客院说。”顾允沉打断陆嘉明的话,冲着顾云川挤眉弄眼后,拉着陆嘉明离开西殿。 顾三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苦着脸小声道,“主子,老王妃和长公主在客院等着您呢。” 顾云川压下心头煞气,这会儿去客院不是又要碰上陆五娘? 他转身朝着下山的方向走。 顾三就知道会这样,心里苦得跟喝了黄连水一样。 “主子,您要走了,属下怎么跟老王妃……” “我自己跟姨母交代。”顾云川打断他的话,“你去盯着陆府的人,派人查一查陆府,尤其是陆家五娘,查清楚回来禀报。” 顾三的念叨瞬间就顿住了,他瞪大眼,忘了该怎么跟老王妃和长公主交代的事儿,心窝子剧烈蹦跶起来。 他压着激动,试探着小心翼翼问,“陆家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云川冷冷睨他一眼,“你再废话,就滚去蔺州挖矿。” “属下这就去!”顾三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蹿了。 等主子看不见后,顾三才嘿嘿笑起来,怪不得老王妃要准备院子,宠妾他知道是谁了。 拿捏了! 为了主子,连陆五娘几岁尿床他都能查个清清楚楚! 宠妾本人还啥都不知道,她沮丧着脸一路回客院。 桂圆还从没见过自家主子这样挫败过,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儿,心里又想笑,又发愁。 陈公子并非良配,那主子可怎么办呀? “主子,要不咱再看……” “嘘——”陆清韵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一旁的树后。 桂圆吓了一跳,乌溜溜的眼珠子里全是迷茫。 陆清韵伸手指了指外头,桂圆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等陆清韵放开她以后,偷偷趴在树边看。 “是靖安侯府小侯爷和三娘。”桂圆用气音道。 陆清韵眼尖,早看见陆清薇的衣裳了,并不奇怪。 两个人的说话声被略带凉意的风缓缓送过来。 “宣表哥这是要去找五妹妹吗?”陆清薇红着眼眶幽幽看着赵承宣,“我知道宣表哥心里有她,可我也喜欢了你许多年,你知道吗?” 赵承宣迟疑了下,点点头,“我知道三妹妹的心意,可我……” 他不忍心用话伤陆清薇的心,但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上心,他以前喜欢陆清韵的脸,陆清韵对他不假辞色,几回下来他不知不觉就愈发上心。 现在除了想得到陆清韵的心思迫不及待,他没办法想别的。 陆清薇用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抵住赵承宣的唇,“宣表哥不必多说,你对五妹妹的情意我懂,毕竟我也这样一直看着宣表哥。” 赵承宣感觉到唇角的柔软,心也跟着软下来,不免多了几分愧疚。 “是我对三妹妹不住。” 陆清薇流着泪摇头,“我不怪宣表哥,五妹妹也是个好的,若是能让宣表哥开心,我愿意与五妹妹一起伺候表哥。这话我跟五妹妹说过,但是她不想做小,我也不好强求。” 她凄哀地看着赵承宣,“你我两家议亲的事情好多人都知道了,若是不成,怕是让人笑话一辈子。我心里只能放得下表哥,除了表哥我谁也不嫁,若是可以,让我做小我也愿意。” 她眼泪流得急,却完全没影响脸上的妆容,声音哀婉若杜鹃啼血,字字都割得赵承宣心疼无比。 他喜欢陆清韵,但陆清薇对他的情意如此深厚,他并非无动于衷。 等陆清薇说完,赵承宣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将人揽进怀里,“是我不对,让是三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陆清薇靠在赵承宣胸前,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大姐说的法子果然管用。 她摇摇头,顺势在赵承宣胸前轻蹭,“我不委屈,只要表哥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赵承宣低头,正好对上陆清薇情意绵绵的眼神。 他心里微微发烫,陆清薇也是个清秀雅致的小娘子,那双泪眼和她的单纯善良更让人心动。 他缓缓凑近陆清薇,两个人几乎亲在一起。 陆清薇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但她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只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颤抖着睫毛缓缓闭眼。 不等她完全闭上,赵承宣带着淡淡麝香气息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你真的愿意与五妹妹一起嫁给我?” 让陆清薇做小,即便赵承宣再天真也不会提,哪怕他是镇南王,也没有让三品官员的嫡女做小,庶女做正头娘子的事儿。 别说没人会同意,就算有人同意,也只会成为安朝的笑柄。 陆清薇心里恨得几乎想杀了陆清韵,但她谨记陆元娘的话,同意又怎样?反正陆清韵没那个命嫁过去。 她咬牙后槽牙点头,“我愿……” “我不愿意!”陆清韵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两个人的你浓我依。 赵承宣赶紧放开陆清薇,陆清薇差点没站稳摔出去,这让她气得脸都青了,她咬着牙,恨得差点把帕子撕了。 但她很快就知道,自己牙咬早了。 赵承宣见陆清韵红肿着眼睛出现,心疼得上前几步,想去拉她,“五妹妹,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三妹妹也知道我心悦你,到时候我待你们二人同样好,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陆清韵看着陆清薇隐隐发黑的脸色,差点没笑出来。 她躲开赵承宣的手,咬着贝齿看向陆清薇,“三姐姐待我这样好,我心里感激不尽。”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话诚不欺人,要不是这对渣男贱女在这儿情意绵绵,她也想不到摆脱吴祉和赵承宣的法子。 能让她一石二鸟,她确实感谢陆清薇,再次祝福她跟赵承宣锁死。 但眼下陆清薇不知道陆清韵的祝福,听到陆清韵的话,看见赵承宣面上的喜色,她那张清雅脸儿彻底黑了。 第12章 陆清韵面上带着点委屈和倔强,“多谢小侯爷厚爱,你与三姐姐天作之合,小五从未对小侯爷有过非分之想。” 赵承宣听得失魂落魄,“我不信,难道我每次遇到五妹妹,你的温柔都只是敷衍吗?” 陆清薇死死盯着陆清韵,恨不能咬她一口。 陆清韵并不意外听到赵承宣如此普信的发言,渣男要是不自觉良好,还怎么养鱼。 她红着眼眶摇头,“小侯爷怎能这样误会我呢?您每次送三姐姐东西都不忘家中姐妹,我们当然要守礼些,我只是把您当做兄长而已呀。” 赵承宣:“……” 为夫找得着北 第14节 他想起常嬷嬷跟他说的话,心里突然泛酸,“五妹妹心里有了旁人?那位吴大人并非良人……” “够了!”陆清韵大喊出声,远处有人听见动静,开始往这边走。 她等的就是他说这话,不管是靖宁侯府那位嬷嬷,还是自己这位好姐姐,肯定不会放过诋毁自己的机会。 她擦了擦眼角,泪水夺眶而出,“婚姻大事,只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儿来的心上人,小侯爷这话实乃血口喷人!” 赵承宣被她伤心欲绝的话说得一愣,心里酥麻麻的疼和窃喜一并激发出来。 “五妹妹……” “臣女当不得小侯爷一句五妹妹!”陆清韵先前哭得眼角通红的靡丽小脸儿一片冰寒,“我本不想把话开,伤了大家的脸面,可靖宁侯府未免欺人太甚了,是,我是陆家的庶女,却也由不得一个嬷嬷侮辱和算计!” 陆清韵看见有人凑过来,捂着脸哭出声,“呜呜我只是替三姐姐委屈,我从来没想过与三姐姐共侍一夫,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小侯爷就放我一马吧,我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会误了靖宁侯府小侯爷的婚事!” 说完她也不管陆清薇和赵承宣什么神情,捂着脸就往客院跑。 陆清薇并不傻,看见周围看热闹的是来上香的人,脸色当即就是一变,刚刚陆清韵的话要是传出去…… 她顾不得跟赵承宣多说,“宣哥哥你别难过,五妹妹不是有意误会靖宁侯府的,我这就回去劝劝她。” 说完陆清薇也匆匆跟着往客院跑。 只留下赵承宣,想起常嬷嬷那些难听的话,皱着眉心里惊疑不定,难道真是家里人想要跟陆家结亲,故意要把陆清韵给嫁出去? 他冷着脸也跟着往客院去,准备问问祖母。 等陆清薇回到客院的时候,陆清韵还在哭,她还是跪在陆老夫人面前哭,客院里有别家下人,隐隐听到动静,都忍不住伸长了着耳朵。 廖氏铁青着脸训斥,“你如此不顾女儿家的教养鬼哭狼嚎,是铁了心非要在外头丢陆家的脸面不成?” 陆老夫人也沉着脸,“到底怎么了?” 陆清韵听见有人进门,这才抬起已经哭肿了的眸子,泪眼朦胧看着陆老夫人。 “祖母,今日二哥也来正山寺上香,我想着给二哥送点体己银子,就跟过去在祈福池等着,结果碰到殿前司吴指挥使和靖宁侯府老夫人跟前的嬷嬷,他们一个说要看未来的娘子,一个要让我去老夫人面前说话,浑然不顾陆家体面,小五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廖氏皱起眉,靖宁侯府怎么掺和进去了? 陆清薇赶紧上前,“五妹妹怕是误会了,我听宣哥哥说,常嬷嬷过去的时候,那位吴大人已经跟五妹妹在一起了。” 她欲言又止看着陆清韵,“五妹妹你……莫不是怕人抓住你与人私会?” 陆老夫人眼神一厉,看向陆清韵。 陆清韵哭得更厉害,“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位吴大人,若我与那位大人私会,靖宁侯府的嬷嬷又为何会突然请我过去?” “看样子,老身想要与陆家的小辈说说话,倒成了不给陆家面子。”靖宁侯府老夫人蒋氏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常嬷嬷扶着蒋氏进门,主仆二人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陆清韵一眼,只坐在陆老夫人身旁,开口就有要质问的意思。 “三娘久不在京中,我想着跟她说说话,可毕竟咱们两家亲事还没说定,我也不好只叫三娘过去,这才让常嬷嬷去寻人。难道我这做长辈的还不能跟小辈说说话了?谁知道你们家的姐儿竟然与外男私会,这事老身本来不想多嘴。” 她不屑看了眼陆清韵,“老姐姐可得好好教教家里姐儿规矩才好,谁知道有没有人看见,等丢了脸面就晚了。” 廖氏眼神闪了闪,满脸愧色道,“都是我这个嫡母的错,寻常家里姐儿要出门时候,我想着不能太拘束她们,并不拦着。但……唉,也是儿媳管家不利。”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谁知道陆清韵出门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小五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陆老夫人沉声道,冷冷看着陆清韵,“现在祖母还能想法子将事情压下来,若你真损了我陆家名声,陆家容不下你。” 陆清韵心里冷笑,陆老夫人和陆父都是一样的性子,能为陆家所用的人,什么丑事都能压下去,不能为陆家所用的人,死也死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去。 所以她没有一回来就告状,只有让她们知道压不下去,陆家能做主的娘俩才会动真格的。 不过听蒋氏的意思,常嬷嬷没说镇南王也在吗? 她抬起煞白的小脸,噙着泪珠子摇头,开始茶起来—— “小五发誓,绝无半句虚言。”就说半句留半句嘛。 “若没有人看见,小五都不会跟祖母说,早就自我了断省得丢了陆家的脸面。”想要压下去,晚了。 “常嬷嬷也该跟老侯夫人禀报了,镇南王当时正好路过,也瞧见了。” 前头两句话还没人当回事,最后一句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蒋氏眼神犀利看向常嬷嬷,常嬷嬷脸色苍白,心里发苦。 她跟小侯爷禀报了的,结果小侯爷当时脸色不好看,不让她多说,她还有把柄捏在靖宁侯夫人手里,自然不敢多嘴。 陆清薇立刻反应过来,“你与人……” “三姐姐慎言!”陆清韵大声道,满脸决绝之色,“小五愿意进家庙,自证清白!” 廖氏要说话,被陆老夫人扫了一眼,那冰冷的眼神让廖氏心里咯噔一下。 陆老夫人这才皱着眉问,“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吴大人怎么会突然就出现了,他清楚的知道我是陆家的五娘,还说是来相看未来娘子的。”陆清韵怯生生看了眼蒋氏,“我从未见过吴大人,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呢。” 蒋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的意思是赵家算计你?” 陆清韵低着头擦眼泪,“小五不敢,可小五心里委屈。” “虽说陆家比不上靖宁侯府,可父亲好歹也是官家钦封的户部侍郎,靖宁侯府小侯爷口口声声要陆家姐妹共侍一夫,敢问老侯夫人,贵府把父亲的颜面和陆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呢?” 蒋氏怒喝,“放肆!你这是质问老身?” 她怒斥的特别大声,心里却暗道不好,恨不得立刻叫人打杀了常嬷嬷这个拎不清的狗奴才。 有个拎不清的孙子就够了,连她身边的奴才都拎不清,传出去靖宁侯府还怎么见人。 陆老夫人脸色铁青,并不说话。 陆清韵膝行到她面前,“请祖母允准小五进家庙,求求祖母全了小五的心愿吧!即便有误会,可殿前司指挥使无媒无聘就空口污人清白,红口白牙拿准了陆家不敢拒绝让家里的姐儿做填房,若不是小五,祖母和爹爹也不必受这样的屈辱。” “够了!”陆老夫人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陆家的体面还轮不到你一个庶女去维持,你先去梳洗一下。” 陆清韵将这出戏唱完,知道要等陆父也知道后,才能看到效果,只萎靡瑟缩着软声应下,出了门。 哭这一场也怪费劲儿的,她饿了。 蒋氏看到外甥女廖氏祈求的眼神,叹了口气,“老姐姐别气坏了身子,是我那不成器的……” “老侯夫人不必这样说,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你不必放在心上。”陆老夫人打断她的话,语气温和中带着疏离。 “我身子有些不适,想休息会儿,招待不周,还请老侯夫人见谅。” 蒋氏见陆老夫人这样说,脸上臊得慌,心里也有些恼陆家不将靖宁侯府放在眼里,只勉强周全了体面,回去跟孙子和奴才算账。 陆清薇和廖氏心下都是一沉,两家的亲事只怕是要有变故。 尤其是廖氏,这门亲事是她回廖家求着娘亲跟蒋氏说了多少次,才定下来的,绝不能就这么没了。 她心里急着想主意的时候,陆清薇朝着陆老夫人跪下,哀求,“祖母,是孙女跟宣哥哥说愿意……” “你闭嘴!”廖氏冷喝出声,“还嫌不够给你祖母和爹爹丢人吗?等回府再说!” 要是让陆老夫人知道正院的打算,怎么都不会给陆清薇好脸。 等回到府里,无论如何陆元昌会给她一份体面,陆嘉明的亲事还捏在她手里,也不怕苗氏和陆清韵不改口。 可惜陆清韵前头盘算那么多,就是为了不给她操作的时间。 因为陆老夫人心里憋气,确实有些不大舒服,回到府里就躺下了,廖氏只能在一旁侍疾。 安朝以孝治国,陆元昌回来当然第一时间就去了荣昌院。 荣昌院内的事儿陆清韵不清楚,可桂圆去提晚膳回来后,脸上满是笑意。 “听说老爷把后院的管家权给了三位姨娘,勒令夫人和三娘闭门思过呢。” 陆清韵发挥的时候桂圆不够资格在屋里伺候,这会儿看着主子满脸惊奇。 陆清韵唱戏太劳神,这会儿跟没了骨头似的靠在软榻上,翻个白眼,“瞎看什么呢?去,把二哥拿回来的画卷给我看看。” 陈瑜太狗,没戏了。 还有俩选择呢,她得赶紧挑个靠谱的。 要不等正院出来,能吃了她。 桂圆迟疑着,到底还是小声道,“奴婢觉得,其实镇南王也挺好的,他都抱您两回了。” 陆清韵面无表情,“我就是个庶女,你想什么美事儿呢,赶紧的。” 最重要的那是个铁木块,她勾搭不动,太费腰,她才不瞎耽误那个功夫。 桂圆扭过身去取画卷,满脸不服气,“您就哭了一下午,就把正院给哭禁足了,那您要是多哭几回,说不准就哭进镇南王府了呢?” 陆清韵:“……” 第13章 第二日陆清韵与苗姨娘一起去荣昌院请安,路上碰见四娘、六娘和她们两个姨娘。 几个人互相见过礼,两个以前不怎么正眼看苗氏的姨娘,今日都带着喜色,面色和善。 虽然后宅里管事嬷嬷们大都是正院里出来的,但哪怕她们阴奉阳违,只要管家权在手,总有机会趁机布置些人手进去,以后日子怎么都要好过些。 不过几个人并未多说话,尤其是四娘和六娘,早被姨娘叮嘱过不要跟陆清韵亲近。 俩人在雍州时候不短,对陆清薇很了解,知道她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所以俩人一路都离陆清韵远远的,要是陆清韵能压过正院最好,若不能,她们也不会受连累。 陆清韵也没想过跟她们亲近。 早在赵姨娘和四娘将吴府的亲事往她身上推的时候,陆清韵就很明白,陆家上下没有一个笨人。 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没必要深交。 众人没想到的是,沐休的陆元昌也在荣昌院。 陈姨娘和赵姨娘脸上的喜色,在看见陆元昌后,都下意识收敛起来,问安后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坐在下首。 陆元昌并不废话,冷冷看着陆清韵。 “昨日在正山寺都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跟为父说个清楚。” 陆清韵软软应了一声,藏起不能说的,其他都实话实说,也没添油加醋。 为夫找得着北 第15节 陆元昌皱着眉听她说完,声音丝毫不减冷意,“难道你不知道西边是男宾的客院?” 陆清韵轻轻挑眉,便宜爹的反应不大对啊。 她怯生生看了陆元昌一眼,“二哥前阵子刚置办了冬衣,手里怕是没有银子,女儿想,想着私下给二哥些体己,提前让桂圆过去看过,见没人才往祈福池去的。” 陆元昌眉头皱得更紧,“你二哥有月例银子,一应起居物什也都有府里打点,哪里用自己置办?这是嫌府里给的份例不够好?国子监那么多学子,独独他贪图享受,让人怎么看我陆家?” 不等陆清韵继续说话,陆元昌脸色更不好看,“见到吴大人出现,你就该立刻告退。身为闺阁姐儿,你自己不检点,还往靖宁侯府身上攀扯,陆家就是这样教的你吗?”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她怕是心气高,瞧不上给指挥使做填房,才会闹腾这一出。得罪靖宁侯府不说,还得罪了殿前司指挥使,这是置陆家安危于不顾!陆家养育你一场,你就是这样报答的?” 这下子不止是陆清韵诧异,连其他人都听出来了,正院虽然被禁足,可脏水却没认下啊,还成功泼回到了陆清韵身上。 赵姨娘和陈姨娘对视一眼,心里有些遗憾,只怕管家权还没捏热乎,就要还回去了。 四娘和六娘倒是一脸幸灾乐祸,她们就知道陆清薇不会坐以待毙。 陆清韵觉得不对,以正院前面的战斗力,要真能翻盘,没道理被禁足才发作出来。 她眼神一动,瞧见了陆老夫人旁边屏风后的玛瑙色衣角。 她心里来劲儿了,难道是陆元娘? 看来姨娘说的没错,听陆老夫人和陆父的意思,陆元娘很懂得捏这俩人的七寸啊! 陆清韵不敢耽搁,她立刻跪在陆老夫人和陆元昌面前。 这回她没哭,只红着眼眶,眼神中全是决然。 “祖母和爹爹的指责,小五不敢认,若祖母和爹爹觉得小五丢了陆家的颜面,不管是让小五去死,还是送我进家庙,只要能让陆家更体面,我都认,可有些话今日小五不得不说。” 陆元昌被她眸中的死志和哀求惊了一瞬,又瞧见苗姨娘默默流着泪随女儿跪在一旁,前些日子苗氏小意温柔的伺候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陆元昌将其他人打发了,只留下陆清韵。 “不管如何,你行为不端,为陆家惹祸,这是不争的事实,等你说完,让人送你去静云庵住些日子,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陆老夫人心下了然,儿子只怕是心软了,本来是要送陆清韵去云州陆氏的家庙自生自灭的。 呵……陆清韵心里冷笑,陆元娘厉害啊,能陆元昌压下丢面子的恼意,把所有错都怪到自己身上。 不过她转念一想,陆老夫人最在意的是脸面,陆元昌最在意的是前途,只要能爬的高站得远,脸面自然就有了。 陆清韵心下急转,柔荑交叠,端正给二人磕了个头。 “一切都听祖母和爹爹的吩咐。” 再抬起头,她面上有些麻木,只一双通红的眸子始终擒着水光,信赖又悲伤地看着陆元昌。 “从小底下人就不把女儿当主子看,以次充好,夏日给的布匹份例是好料子,却都是旧岁剩下的,冬天更是过分,表面上看着光鲜,可被褥和袄子里全是黑棉,根本就不保暖,爹爹让管事一查便知。” 她仓促擦掉随着说话掉下来的眼泪,“若只是这样就罢了,毕竟母亲管家甚严,炭火总是足的,大不了女儿和婢子一起盖双重被子也能过活。二哥他在云州时有先生补贴,还能过得去,但回来京城后,国子监内比不得家里暖和,那样的份例他根本用不了,若是坏了身子,二哥就没办法考试了。” “二哥也不想给母亲和爹爹添麻烦,只能自己买,手里拮据,女儿这才想给二哥银子,他在外头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陆家,我只是不想让二哥给陆家丢了脸面。” 陆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这种事情你为何不早说?” 早说你管吗? 实际上份例出府前,陆嘉明根本就沾不上手。 等出府后东西被换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栽赃正院。 就算查出来廖氏也不怕,大不了就是管事犯了错,罚一下就好,想收拾庶子,法子多得是。 苗氏和陆清韵包括陆嘉明都知道,人比形势弱,能花银子解决的事儿,就不能闹腾。 等陆嘉明中了进士,正院要罢了还好说,要还敢欺负人,才是算账的时候。 陆清韵本来是打算留着证据,私下里用来让陆元昌心软的。 她小声解释:“女儿从小就知道,嫡庶有别,姨娘也教导女儿和哥哥要尊敬嫡母。母亲要管着整个陆家,还要照顾祖母和爹爹,女儿不愿意给嫡母和爹爹添乱,可如今想来,女儿怕是做错了。” 屏风后头,陆清薇一着急,想要出去解释,陆元娘唇角带着笑,抬手制止她。 任凭陆五娘巧舌如簧,她弄错了爹爹最在意什么,只是做无用功罢了。 果然,陆元昌脸色和缓了些,但还是有些不虞,“你确实做错了,此事你早该与你母亲说,也省得奴大欺主。你自己都不敢说,还怨怪底下人不好好伺候吗?” “爹爹说的是。”陆清韵面色恢复麻木,她红肿的星眸有些无神地看着陆元昌,“女儿知错了,女儿错在总是太过胆怯,所以吴大人拦住女儿吓唬的时候,我才会不敢走。” 陆元昌心里更不舒服了,虽然廖氏已经提起过跟吴家的亲事,他心里乐意,却不想让人笑话。 若廖氏是个明白人,就知道私下里怎么跟吴家说,让吴家真诚些,多来说几次亲,这门亲事他并非不乐意。 可若是吴祉以调·戏的姿态面对此事,分明是不将陆家看在眼里,或者是陆清韵太过胆小。 他冷着脸问,“吴大人说了什么?” 陆清韵麻木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惊恐,身子有些发抖,正因为她前面神色麻木,这份害怕才显得更加真实。 “吴大人说,他说……让女儿识相些,若非看在靳家的面子上,我就是与他做妾也不配,他还说……说……” 陆元昌面上升起怒色,“说什么!” 陆老夫人也变了脸色,冷冷看了眼屏风。 陆元娘皱起眉,见陆清薇要冲出去,这回没再拦着。 陆清韵看见屏风后衣角动了,大哭出声,“他说前头的娘子是死在床榻上,让女儿学着怎么伺候人,就能多为陆家分忧些时候……” 陆清韵哆嗦着捂住脸哀哀哭出来。 陆老夫人和陆元昌都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陆元娘也明白,她捏紧帕子,黑着脸拉住陆清薇,说起这种话题,她们反而不好出去了。 陆元昌狠狠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冲站起身,“欺人太甚!” “昌儿!”陆老夫人也面色不不好看,但她还有理智,“不可冲动,以大局为重。” 她看着陆清韵,“你敢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陆清韵哭得更厉害了,“小五如何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镇南王当时也听见了,满脸厌恶离开的。靖安侯府的常嬷嬷估计也听见了,所以后头常嬷嬷与小五说话满脸不屑,小五当时吓坏了,想去找祖母做主,却又听见小侯爷说要让小五和三姐姐共侍一夫……” 她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那张芙蓉面哭红了以后更显秾丽,这种脆弱到极致的美让陆老夫人都心生不忍,更别说陆元昌。 陆元昌忍着怒气,“你先起来说话。” 陆清韵流着泪摇头,“若不是因为小五,陆家不会受到这样的屈辱,镇南王也不会瞧不起陆家,误会我……小五愿意一辈子在家庙里赎罪,求祖母和爹爹成全。” 陆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陆元昌身为男人,听出陆清韵话里的微妙,他的心突然沉下去。 他想起镇南王来府里给橘狸要说法的事情,此时开始怀疑了,镇南王真是为了区区一只狸奴才来陆家的吗? 若镇南王也看上了五娘,却认为陆家将五娘献给吴祉……忆起顾云川那双比野兽还吓人的眸子,陆元昌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上前扶起陆清韵,面色稍微和缓了些,“是为父想差了,你自幼胆小,才会让底下人欺负,以后有什么你只管跟爹爹说就是,爹爹为你做主。” 陆老夫人虽然不明白儿子为何突然变了样子,但也没阻止。 她面色不虞看了眼屏风,自己养出来的孙女,她还能不懂? 陆元娘千不该万不该瞒着家里靳府的打算。 陆老夫人心里有些发寒,说一千道一万,陆元娘是泼出去的水了。 往静云庵去的事儿不了了之,苗姨娘在外头流着泪等着。 陆清韵没心思多说话,稍稍安抚过苗姨娘,先将人送回了院子里。 “你去让人查查看镇南王的行踪。”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陆清韵哑着嗓子道。 一直大气都不敢出的桂圆小声问,“您不是不想给那位做妾吗?” 陆清韵面无表情,“你主子我志向远大,做就做王妃!” 勾搭顾云川,费腰。 不勾搭他,费眼,说不定还费命。 这笔账太好算了。 桂圆:“……”奴婢觉得您在想屁吃,奴婢不敢说。 “五娘!”背后传来一个含笑的女声,恰巧压下某人受到惊吓踩断树杈子的声音。 第14章 喊住陆清韵的是陆元娘,陆清薇黑着脸跟在一旁,看陆清韵的眼神几乎是想吃了她。 刚才在荣昌院,本来说要给陆清薇做主的陆父,突然训斥了陆清薇一番。 说什么她不该生出姐妹共侍一夫的心思,与靖宁侯府的亲事不成就算了,没有嫁女儿还非要女儿家上赶着的。 如何能就这样算了?她等着做靖宁侯府少夫人等了多少年?! 若不是姐姐好生跟祖母和爹爹道歉,隐隐提起靳府和靖宁侯府与二皇子的关系,并且承诺会提携陆府,爹爹不会同意再让祖母去说道一番。 都是陆五娘这个贱人!若是她早就淹死,现在陆家跟靖宁侯府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 陆元娘看了眼陆清薇,眼神中带着警告,太容易让人牵着情绪走,即便嫁进靖宁侯府,妹妹也成不了大事。 陆清薇不情不愿扯出一抹笑,勉强上前,“五妹妹,我是来与你道歉的,是我想差了,在正山寺不该提起共侍一夫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 “你啊,就是让娘亲和爹爹宠得太天真,好心办了坏事儿。”陆元娘笑着嗔陆清薇。 她转头看陆清韵,一脸知心大姐的模样,“五娘长得好,又乖巧懂事,咱们陆家门楣也在这,你值得更好的亲事,也合该做正头娘子。” 陆清韵刚才在荣昌院哭够了,这会儿懒得演戏,只柔柔点头,“大姐姐说的是,承您吉言了。” 陆元娘眯了眯眼,笑意不变,“听说靖宁侯府的小侯爷心悦你,也就是五娘你拎得清,三娘该谢谢你成全才是。” 陆清韵心里冷笑,拎得清嫡庶有别吗? “大姐姐别这么说,小五早就把小侯爷当姐夫看,只是亲事未定,不好说开罢了。” 陆清薇脸色发黑,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元娘笑着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只是……唉,两家毕竟是要商谈亲事,不好闹得太僵,前头想必是你误会了靖宁侯府,得罪了侯府的老夫人,可否求五妹妹帮个忙,与祖母共去一趟靖宁侯府,与老夫人赔个不是?” 陆元娘笑得特别温柔,“五妹妹放心,待得两家亲事定下来,绝不让五妹妹吃亏。” 为夫找得着北 第16节 陆清韵低着头不说话,是不是误会有证据吗? 以她为借口跪舔靖宁侯府,到时候蒋氏说她水性杨花勾搭吴祉的事儿就成了定局,还成全陆清薇,当她傻吗? “怎么,五妹妹不愿意吗?”陆元娘柔声问,眼神凉凉的,“前头五妹妹不是还说,觉得三娘善良温柔,体贴聪慧,你一直特别喜欢三姐姐,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忙都不肯帮三娘,可是记恨你三姐姐了?” 陆清薇反应过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噙着眼泪上前拉住陆清韵的手,“妹妹千万别误会,我以为宣哥哥喜欢你,你若与我嫁到一起去,以后我和宣哥哥都能照顾你,却忘了五妹妹你是个有志气的,你别怪姐姐可好?” 陆清韵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要是放在平时,她有一百种法子茶到俩人吐血。 但她这会儿哭不动了,也恶心的慌。 哦,既指望着她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还指望着她心甘情愿吃屎,俩人脑子是有啥大病吗? “五妹妹果然心里怪我。”陆清薇才刚开始茶,还有力气哭得更起劲,“五妹妹你说,要如何才愿意原谅我?我一定好好弥补自己的过失。” 陆清韵轻轻叹口气,“三姐姐严重了,我心里绝无怨恨。” “那你是愿意……”陆元娘不将陆清韵这点马屁放在眼里,笑着问。 陆清韵打断她的话,她起抬头,露出艳丽妩媚的小脸,“真的不怪三姐姐,只怪我长得太好看。祖母和爹爹心疼我,不愿意让我去家庙,我怕自己成为红颜祸水,打算从此闭门不出,青灯古佛,把所有的美好都献给佛祖,两位姐姐不会怪我吧?” 陆元娘:“……” 陆清薇:“……” 你要不要脸? 可俩人看着陆清韵那张哭过后更加妖艳的玉颜,心里憋得厉害,却无从反驳。 陆清韵不给陆元娘继续纠缠的机会,“我这就回去抄佛经,为家里人祈福,愿三姐姐心想事成,能跟小侯爷玉成良缘。” 说完她转身就走,刚走两步路,不用陆元娘喊住她,她就摇摇晃晃躺下了。 晕倒这个招数不怕老,好用就行。 * “狐狸精!恬不知耻!说什么祈福,她指不定在心里怎么诅咒我呢。”回正院的路上,陆清薇恨恨地嘀咕。 陆元娘脸色淡下来,“你要是再这样冲动易怒,你就算嫁到靖宁侯府,也得不到夫君的心。” 就凭陆清韵刚才说最后一番话时,真诚到连陆元娘都信了,她就肯定,三娘跟陆清韵没法比。 “别说姐姐不管你,你跟我回靳府住些时日,哪怕学到我三分,我也保证你能称心如意。”陆元娘看着陆清薇脸上的不服气,戳戳她脑袋,“若你不肯,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 陆清薇赶紧抱住陆元娘的胳膊,“我都听姐姐的还不成?但是你得帮我先把这个贱人给收拾了,要不我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这还用你说。”陆元娘瞥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她还是头回让祖母敲打得这样没面子,祖母话里话外就差直说,要是她拎不清娘家的好,以后就别在指望娘家。 偏偏她还不能反驳,只能哄着祖母和爹爹,这口恶气必须得出了。 姐妹两个心里想着怎么算计陆清韵,也就没发现树上的身影若有所思看了会儿,悄无声息离开了陆府。 等顾三回到镇南王府,顾云川正抱着楚楚,面无表情拿着小鱼干喂食。 “最后一条了。”顾云川严肃看着楚楚,“不许看我。” 顾三:“……”也不知道这对话持续多久了,最后一条向来很多。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楚楚不满地拿脑袋顶顾云川的手,见他没反应又拿爪子拍他,一声接一声喵个不停。 顾云川定定看着它,“你今天已经吃了七条小鱼了。” 楚楚长长喵了一声,两脚兽在说什么? 还不赶紧喂它等啥呢!再不好好伺候它要发飙了! 眼疾手快制止住楚楚要勾住他的衣裳往上爬的动作,顾云川看着顺势露出肚皮翻个身摊成猫饼的楚楚,一脸认真戳了戳它的肚皮。 一人一猫对峙一会儿,顾云川又面无表情从盒子里取出一条鱼干。 “最后一条了。”顾云川捂住它的眼睛,“晚饭没有了。” 顾三赶紧进门,省得晚上主子不小心喂完橘狸,又跟自己较劲。 “王爷,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陆五娘乃是陆元昌的良妾苗氏所生,从小善良怯懦……”顾三说到这儿,想起陆清韵今日的话,突然觉得有些违和。 他走了下神继续道,“十二岁时曾被嫡出三娘的婢子推下水,差点死掉,因此她和生母都被留在京城,爹不疼娘不爱,确实有点惨。” 顾云川喂完楚楚,洗了洗手,将楚楚小心放在一旁的垫子上。 “还有呢?” 顾三迟疑了下,小声道,“属下还查到,陆家似乎想把陆五娘嫁给殿前司指挥使吴祉,中书侍郎靳鸿文跟二皇子走得很近,靳鸿文的大儿媳正是陆家元娘,属下本以为靳府是想要拉拢陆家,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才发现,靳府看重的是廖氏和杨氏,只怕意在尚书省。” 若二皇子能得中书省和尚书省两省支持,门下省是中立派,哪怕御史台再坚持立正统,太子处境也很不妙。 皇后出自晋国公府周氏,禁卫晋国公府早年势大,晋国公还曾经统帅西北军,官家为了遏制周氏,开始宠爱出身靖宁侯府的赵贵妃。 如今老晋国公已经去世,现任晋国公是皇后的堂哥,没什么大出息,反倒是靖宁侯镇守西北。 太子跟皇后一样,严肃守礼,并不受官家喜欢。 而二皇子聪颖,长得又特别像官家,性子也活泼,非常得官家宠爱,这是比太子更大的优势。 若不是皇后和太子得到了御史台的支持,说不定老晋国公死后,很早就被废了。 但顾云川很清楚,二皇子性子活泼却懦弱,靖宁侯刚猛易冲动,安朝如今虽然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暗流涌动。 南蛮频频生乱,北蒙春天总会袭击边境,东边契丹是战斗民族,西边的吐蕃也不安分。 若让二皇子上位,靖宁侯把持朝政,煽动主战,说不定要出大乱子。 顾云川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他没办法长期呆在边境,他要是失控,反而会成为安朝最大的隐患。 这还是建立在新帝也会让他领兵镇南的基础上,若新帝容不下他,以南蛮的诡异和难缠,安朝更危险。 “拦住亲事。”顾云川冷声道,“若吴祉跟靳鸿文掺和,让顾大通知郑宇伯回京,接替吴祉。” 顾三赶紧应声,随即他忍不住笑出声,“王爷,其实属下觉得,咱们也没必要特地拦着两家的亲事,那陆五娘根本瞧不上吴祉,她说自己志向远大,想做镇南王妃呢。” 顾云川面无表情:“……”那不是志向远大,是想上天。 “派人盯着陆五娘,她若出门,去哪儿都派人回来禀报。” 顾三眼神亮了,说闲事的时候,主子难得说这么多话。 这是打算跟陆五娘偶遇吗?嘿嘿……交给他了! 顾三问都没问,利落应下来。 第15章 桂圆在院子东间布置好小佛堂后,进门就看见陆清韵撑着白皙的下巴叹气。 第十三回了,桂圆心想,这还只是她进进出出看见的。 她小心翼翼上前,“主子,要不奴婢明儿个去找阿武吧?二少爷肯定有法子救您。” 陆清韵有些莫名其妙,“找二哥作甚?法子这不是在眼前了吗?” 她点了点桌上的画像,是四门学祭酒莫家的嫡子莫子城。 桂圆心里发酸,他们家主子要不是受限于身份,就凭这容貌,皇妃都做得,可惜现在连将就都难。 “奴婢明白您心里委屈,正院里为啥非得为难您呢?您又没想着嫁去靖安侯府。” 陆清韵哭笑不得,“我怎么就委屈了?” 陆清韵明白正院为啥要搞死她。 正院里那娘几个心眼都不大,她容貌太盛,要真好好嫁了人,日子和美,以后长开了还会更好看,那就成了赵承宣心里的朱砂痣,她们气都要把自己气死。 谁过日子不是为了让自己舒坦啊?搞死个把庶女算什么。 桂圆噘嘴道:“您今日叹了十几次气了,奴婢心里替您委屈。” 陆清韵樱唇微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只是想起,后世追她的人得排一火车,她跟养大她的姑姑很像,游走花丛中,片叶不沾身,可以说是人生赢家。 她从未想过,以前被别人哭着喊着求婚她都不乐意,现在竟然要绞尽脑汁才能安稳嫁出去,这风水轮流转得太操蛋了。 桂圆以为主子不想说,善解人意道,“姜汁帕子没有了,奴婢再去准备些。” 陆清韵又叹了口气,懒洋洋靠在软枕上,“不必了。” 桂圆瞪大眼睛,“您不打算求老爷做主啦?” 陆清韵跟桂圆说过,想要顺利嫁出去,最重要的还是得看陆元昌。 只要他同意,别人说什么都没用,相反他要是铁了心,除非陆清韵真豁出去让人捉奸在床,否则无论如何她都得被卖出去,换陆元昌的前程。 陆清韵摇头,“爹爹不是会因为眼泪心软的人,让你打听的事儿打听到了吗?” 让人心疼的法子千千万,哭多了只会让人不耐烦,眼泪留在关键时候用就行了。 桂圆有些为难,“咱们现在出府不易,奴婢老子娘偷偷问过了,说是镇南王素日不爱出门,最多也就是去打个猎什么的。” 陆清韵若有所思,“不爱出门?”那上次她在茶楼撞鬼啦? “那让你哥哥帮我给梁家二娘传信,就说后日晌午后,老地方见。”陆清韵拍拍脸颊打起精神。 “还有,你托二门上的婆子偷偷买几条鱼回来,要有人问你就说是我嘴馋想自己烤着吃。” 顾三一直偷偷盯着这边呢,得到信儿就立刻回王府。 老地方肯定是上次那茶楼,要偶遇得提前清场啊! 可不能让人拿主子和小娘子的清誉开玩笑。 到了镇南王府门口,门前大狮子后突然伸出只手,将顾三拉过去了。 要不是顾允沉开口快,顾三差点一脚踹出去。 “六皇……” 顾允沉:“嘘——也不看看我什么打扮,叫我公子就行。” 为夫找得着北 第17节 顾三:“……公子咋不进去呢?” 顾允沉嘿嘿笑,“这不是等你吗?” 顾三有些警惕,“您等卑职干啥,我帮不了您啊,要是让王爷知道我帮您,非得把我打发到蔺州挖矿去。” 顾允沉正气凛然,“我是那种为难朋友的人吗?” 顾三面无表情,“卑职不配当您的朋友。” 顾允沉见他油盐不进,脸色垮了,“我就是想问问,我的户籍文书到底下来没,年前得交上去啊!” 顾三摇头,“这卑职就不知道了,您得问王爷去。” “那你们王爷今天心情怎么样?”顾允沉本来就没指望从顾三嘴里掏出啥信儿。 他在这儿等着是想打听下,今天是不是哭着抱大腿的良辰吉日。 要说问别的,顾三肯定不搭理这个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六皇子。 但顾允沉这么问,顾三想到刚打听来的事儿,面上忍不住就露了痕迹。 顾允沉突然来了精神,“怎么个意思?七堂哥还真心情不错?” 不等顾三说话,顾允沉揽着他脖子往角落里拖,“快跟我说说,是不是因为正山寺那位陆五娘?” 顾三诧异,“您咋知道的?” 顾允沉嘿嘿笑,“我就知道,能让七堂哥说那么多话的小娘子,肯定不简单,就是木头也绕不开美人关啊嘿嘿……” 顾三听他似是知道内情的模样,有些忍不住了。 主子的事儿不能跟别人说,憋了好久了。 既然六皇子啥都知道,他立刻就跟找到组织似的,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儿都说了。 顾允沉面色微妙,“陆五娘想要嫁给七堂哥做正妃?” “甭管是王妃还是侧妃,只要主子乐意,怕啥呢,反正主子又不在意这些。”顾三不以为然。 顾允沉眼珠子转了转,“你说得对,但就七堂哥那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模样,说不准人家小娘子要知难而退的,我去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这不是巧了吗?他跟外祖在衮州的时候,可是衮州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哥,讨好小娘子的事儿没人比他更擅长。 要是能帮七堂哥拿下陆五娘,他的户籍文书还是事儿吗? 顾允沉高高兴兴进了顾云川的书房。 “七哥你终于想开了!我早就跟你说你该娶个媳妇,娇柔动人的小娘子怎么不比挠人的橘狸好使啊!” 顾三:“……” 楚楚农民揣坐在窗口的软垫上,一双碧色竖瞳冷冷看着顾允沉,似是在打量从哪儿下爪子比较让两脚兽疼。 顾云川抬起头看了顾三一眼,没说话。 顾三立刻跪下了,开始后悔跟顾允沉说陆五娘的事儿,他就不该相信六皇子能靠谱。 顾允沉也不紧张,“你也别怪顾三,在正山寺我就瞧出来了,你对陆五娘不一般,她要真能让你感知正常的话,就是只猪娶回来也不亏啊。” 顾三:“……” 顾云川平静翻着邸报,“不需要,我没打算成亲。” 顾允沉示意顾三先出去。 顾三迟疑了下,安静退了出去。 等屋里就剩下他们俩,顾允沉冷静抽走顾云川手里的邸报,“你忘了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吗?官家现在能护着你,不过是因为你能压制靖安侯府,若真是二哥上位,绝对不会放过你,你是打算死在敌寇手里,还是被那些权贵逼死?” 顾云川安静看着她,不说话。 顾允沉眼眶有些发红,“别说什么证据不证据,除了她就不可能是别人!那个女人毁了你前半辈子,你打算让她毁你一生,让他儿子连你所有在乎的人都毁掉吗?” 说到这儿,顾允沉自嘲地笑出来,“我都忘了,你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在乎是什么。” 当年顾云川藏在碧纱橱亲眼目睹,老镇南王顾孜庭的真爱赵侧妃在王妃卢氏面前,耀武耀威坦白自己下毒的事情,气得卢氏毒发攻心身亡。 顾云川跑出来以后,那赵侧妃还想毁了他的脸,绝了顾云川承继爵位的可能,被顾云川失手杀掉。 顾孜庭回来后,得知真爱被杀,给了顾云川当胸一剑,若不是长公主正好来访,将顾云川抢到公主府照看,顾云川早就死了。 即便如此,赵侧妃身边的奴才还要给顾云川泼脏水,说是他气死亲娘,又杀人灭口。 顾孜庭认定是顾云川不孝,进不了长公主府,直接奏请官家,允准他清理门户。 后来卢家拼着冒犯皇族也要开棺验尸,验出卢氏是中毒身亡,下手的正是赵侧妃。 顾孜庭不肯罢休,护着赵侧妃的奴才不说,还一定要为真爱报仇,杀了顾云川。 官家大怒,下旨杀了那些奴才,将顾孜庭贬到皇陵守灵,勒令京城所有人都不许再提及此事。 巧的是,赵侧妃正是宫里那位宠妃赵贵妃的庶妹。 更巧的是,几年后,顾允沉的母妃陈妃同样中毒身亡,到现在都没查出是谁下的手。 官家杀掉了陈妃宫中所有宫人,不许任何人再查下去。 而差点被亲爹杀死的顾云川,再醒过来以后,似是从心底关上了感知外界情绪的大门,再也感知不到喜怒哀乐。 可能被压抑的感情太过汹涌,每当他在战场上杀敌太久时,过重的煞气会让他从木然变得冷酷无情,若不加压抑,会失控到想要杀掉所有靠近身边的人。 这些年官家一直对顾云川宠信有加,但谁也不知道,官家到底是心里对顾云川有愧,还是为了遏制外戚,给二皇子铺路。 顾云川虽然感觉不到顾允沉的悲凉,他只是平静道,“你不会有事,卢家也不会,我有安排。” 听到顾云川平静到几乎冷漠的声音,顾允沉抹了把脸,“哥哥哎,除非太子哥哥坐上那个位子,否则你要是死了,我们这些人在二哥面前,连狗都不如,和死了又有啥区别?” 他跪坐在顾云川面前,“堂哥,我和外祖都想给母妃报仇,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放弃探查真相,卢家也一直等你表态,你就不想给老王妃报仇吗?” 顾云川有些茫然,他杀了庶母,算是给母亲报仇了吧? 他不知道恨是什么感觉,可该在乎的人都觉得应该报仇,那就是想。 顾允沉很了解顾云川,见他不说话,红着眼眶笑出来。 “来来来,七哥我跟你说说,咋才能讨小娘子欢心,像你这样少言寡语是不行的……” 顾允沉抑扬顿挫的活跃声音传到外头守门的顾三耳中,他掏了掏耳朵,脸上带了丝笑意。 主子这是同意娶妻了。 真好,要是地底下的老王妃知道了,说不定都能乐醒。 第16章 “小娘子笑的时候,你要夸她笑得跟花儿一样好看。” “小娘子不说话的时候,那就是等着人哄呢,你不但得夸她,还得送东西,好看又名贵的物什最得小娘子欢心。” “小娘子生气瞪人的时候,你要立刻认错,这时候小娘子大都是口是心非的,她让你走开,你千万别走,不但不能走,还得陪到她高兴为止。” …… 顾云川听顾允沉眉飞色舞说了一通,感觉自己大概明白了疑惑是什么感受。 他平静问道:“不说人话,身家丰厚,善于骗人,小娘子就会喜欢?” 顾允沉:“……”他现在强烈怀疑陆五娘眼瞎,她喜欢七堂哥啥呀? 他想了想,牙一咬,眼一闭,“七哥你这么说……也没错,反正我比你经验足,你听我的准没错。” 顾云川沉默了,他只是感知不到情绪,不是傻,按照顾允沉所言,他不是做不到。 但对顾云川来说,这种行为,跟他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觉得自己懂了喜怒哀乐,就能改变一切。 他娘和陈妃的死因,顾云川这些年其实已经查得差不多,赵贵妃和靖安侯府所图他早有防备。 但顾云川比别人更清楚,官家身子骨不甚健壮,底下皇儿翅膀硬了对官家不是什么好事。 官家更乐于看到底下争斗。 所以不是顾云川不能除掉靖安侯府,而是官家不准,边关形势也不允许。 顾允沉虽然不知道顾云川在想什么,但顾云川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拒绝如此煞笔的气息,他还是能看懂的。 他幽幽看着顾云川:“每年七皇叔从皇陵回来,都是卢姨最难受的时候,她每次元宵节后都会病一段时日,你知道她为什么坚持,最期盼的又是什么吗?” 小卢氏是老镇南王妃的亲生妹妹。 身为世家女,她不管是进宫还是嫁给勋贵家做主母都绰绰有余,但她义无反顾嫁进镇南王府成为继王妃,就是为了保证顾云川能顺利承继郡王位。 若没有卢家的支持,小卢氏年复一年的保护,顾云川不可能顺利长大承爵,靠军功晋为王爷位。 小卢氏牺牲了自己的一辈子,日复一日独守空房,还要面对夫君和妾室的恶心为难,凭的就是对顾云川的爱护和期待。 期待他能成为一个正常人,期待他平安一生。 顾云川眼珠子有些微微泛红,心头煞气莫名开始波动,他不值得姨母这样做,也不明白姨母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闭眼深吸了口气,伸手捞过楚楚,强压着暴戾冲动的情绪一下又一下捋毛,被楚楚挠了一爪子,才稍微平静了些。 “我想想。”顾云川平静道,“陆五娘未必合适。” 陆清韵太像父亲后宅那些总让他想要杀人的妾室了,他不想娶个搅家精回来。 顾允沉来劲儿了,“害,不试试咋知道合不合适,正好后日她要去听雨楼跟梁二娘碰面,这是个好机会,你们先多接触一二,熟悉了自然就知道能不能娶进门。” 说罢不等顾云川说话,顾允沉大呼小叫让顾三进来,“你赶紧去安排,让人先清场,再让人缠住梁家二娘,想个法子让她直接回家最好,谁都别打扰七哥追媳……咳咳跟小娘子碰面。” 顾三偷偷看了眼主子,利落往外蹿,“卑职懂,卑职懂。” 顾云川皱眉看顾允沉,何必这么麻烦,他直接上门,陆家人敢拒绝吗? 顾允沉嘿嘿笑,“我懂我懂,到时候我保证不去偷看。”最多就是通知司慕婉一起偷听。 顾云川:“……”你们到底都懂啥了? 他不理解,但也懒得问,毕竟他体会不到这些人世俗的欲望。 而陆家这边,陆清薇跟着陆元娘回了靳家,廖氏听女儿的,让人熬了汤送去陆元昌书房,只字不提收回管家权的事儿。 为夫找得着北 第18节 陆元昌没去正院,但收下了鸡汤,廖氏心里也就安定多了。 “元娘说得对,过去我一味想着压住后宅这帮子不省心的贱人,倒是忘了老爷太要面子,让那些贱人钻了空子。”廖氏跟廖嬷嬷道。 “吩咐小厨房,换着花样日日熬些补汤送过去,按老爷喜欢的菜单子多备下些食材。” 廖嬷嬷松了口气,“您可算是想明白了,其实要老奴说,虽然身为正头娘子您不好太放下身段,但对老爷您还是要和软些。只要您笼络住老爷的心,哪怕让后宅那些人蹦跶,还能蹦出您的手掌心?” 廖氏撇撇嘴,道理她都懂,她只是看不上陆元昌这种又婊又立的行为,若是没有廖家,他陆元昌能有如今的地位吗? 娶她的时候说得多好听啊,一切但凭她做主,可等他爬上来了,就开始耍家主的威风,可见男人永远都靠不住。 与其讨好陆元昌,她还是更喜欢将管家权掌控在手心,多帮衬廖家。 只要她娘家不倒,陆元昌就是再威风,也不敢真冷落她。 这些不必说与廖嬷嬷听,廖氏只吩咐,“从公中转出来到我嫁妆里那些庄子差不多都收成了吧?挑些好的送去廖府,再从今岁所有铺子的盈余里拿出一半,交到娘亲手里,娘亲明白该怎么做。” 廖氏的外祖乃先帝时候退下来的两朝太傅,她娘亲和靖安侯府的老夫人是亲姐妹,想要筹谋跟赵承宣的亲事,还得从外祖那边想法子。 想起这个廖氏心里就更恨得慌,要不是陆清韵胡乱攀扯,她也不至于这样大出血。 听姨母传过来的话音,那常嬷嬷竟是靖安侯夫人的人,她不乐意跟陆家结亲,牺牲一个常嬷嬷,宁愿认下脏水,也要顺势跟陆家撇清关系。 现在也只能寄望外祖出面,在年底靖安侯回京的时候说服他。 只要靖安侯认了这门亲事,靖安侯夫人再有别的想法也白瞎。 廖氏问:“那小蹄子真收拾出了个小佛堂?” “是,苗姨娘管着公库,赵姨娘管着下人,都没为难她。”廖嬷嬷道。 “净折腾些幺蛾子,还不是指望着男人心疼她,除非她剃了青丝进尼姑庵,否则这吴家她是嫁定了!”廖氏眼神淬了毒,“我就不信她会坐以待毙,你安排人盯着,不必拦着她,只要她出门……” 在廖嬷嬷耳边叮嘱一番,廖氏心里才舒坦了些。 陆清韵想要吃斋念佛,清清白白嫁人?她偏要毁了她的清誉,让她连填房都做不安稳。 随后廖氏又冷笑出声,“四娘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我这做嫡母的总不好偏心,去把我挑好的人家给赵姨娘送过去。” 等年底宫宴时,她和陆老夫人都能带人进宫,若四娘还没嫁,到时候就得带三娘和四娘去。 所以年前四娘的亲事必须定下来,倒是便可以带陆清薇和陆清韵进宫赴宴。 等陆清韵在宫里出了丑,到时候即便是赵承宣或者镇南王有什么想法也白瞎。 廖嬷嬷笑了,“不用主子说,老奴已经叫人送过去了,赵姨娘但凡识相,保准过不了几日就得把管家权给交回来。” 正院给四娘挑的人家有三家,明面上看虽然都不是勋贵,可也都是清正的好人家。 但只要费点心思打探清楚就知道,只有一家确实不错,其他两家都不是会善待媳妇的。 赵姨娘管着下人,安插人手查探一二,并不费劲,大面上看着没问题,陆元昌不会管,做主的是廖氏。 陆清韵不知道廖氏的打算,但她也不会小瞧正院。 她就没打算按正常法子出门。 哦前头刚说了闭门不出要一心侍奉佛祖,转天就跑出去浪,不管啥理由都说不过去,正院能放过给她穿小鞋的机会吗? 第二日桂圆看着主子收拾妥当,一脸的目瞪口呆。 “您是打算乔装出……一个人出府?” 陆清韵穿了身灰不溜秋的男装,还给自己画了个男性化的妆容,并没让桂圆也跟着拾掇。 陆清韵看着她微笑,“我们桂圆太聪明了。” 桂圆闭上嘴后退几步,“主子您别这样笑,笑得我肩膀疼。” 陆清韵:“……快点,这会儿外院换值,让人发现咱们都得玩完。” 桂圆瘪着嘴,磨磨蹭蹭往院子后墙那边去。 陆清韵的院子比较偏,但正巧连着最后一进宅院的库房,从墙上走一小段距离就能碰到后墙,跳下去是个小巷子。 她忍不住嘀咕,“那您回来怎么办呀?万一有人来看您呢?” 陆清韵早将被人形窝铺好了,“你就说我在小佛堂跪了一宿睡下了,三娘不在府里,只要不是夫人亲自过来,谁能跑我卧房里把人叫起来。” 她也不会在外头耽搁太久。 至于怎么回来……害,从梁二娘身边借个奴才还不简单? 想到这儿陆清韵就有些后悔,自己这三年没太用功,要是心法练到第三层,她能更轻盈,飞檐走壁不会像现在这样困难。 等出了府,陆清韵特地在小巷子周围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没人注意,这才往茶楼去。 等她离开后巷,很快便有个身穿灰鼠色短褐的鬼祟身影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又过了一会儿,树上跳下个黑色身影,正是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顾三。 他摸着下巴心想,这陆家五娘人长得好看,路子也够野的,惦记的人还不少,咋看都不像是相夫教子的贤良淑德娘子。 真适合他们家王爷吗? 第17章 陆清韵一路匆匆,却并未着急进听雨楼,反而在茶楼对面的牌楼拐角处躲了起来。 她没看到梁家的马车,若是提前进去等着,万一被人瓮中捉鳖可咋整呢? 像她这么聪明的小娘子真是不多了,陆清韵蹲在角落里歪着脑袋,一边观察一边得意。 也就是后世电视剧小说啥的百花齐放,她才能有这种经验,寻常闺阁姐儿肯定是被一算计一个准。 顾三跟主子禀报过以后,已经跟随主子站在角落里好一会儿。 瞧见陆清韵脸上不用猜都能看出来的得意,他唇角抽了抽。 他更正自己的看法,陆五娘是人美路子野,但脑子该是不大好使,太容易让人看穿了。 他偷偷看主子,怎么都看不出主子的打算。 顾云川抬头,茶楼窗户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顾允沉和司慕婉。 俩人像是在偷偷找王府马车。 顾云川目光平静扫过顾三。 顾三缩了缩脖子,“属下再也不敢了,再有下次您就……艹!” 顾云川:“……”他默默想,这下属不能要了。 顾三想明白自己说了啥,古铜色的脸庞都吓得煞白,“主子恕罪,您看——” 不等他说完,顾云川已经发现了不对,眼神瞬间多了几分杀气。 陆清韵刚得意完,就被人从后头捂着嘴拖走了,看起来很快就要拖到不远处一辆马车上。 不是顾云川想杀了劫人的贼寇,他皱眉仔细感受了下,这更像是……别人传给他的情绪。 确实,陆清韵这会儿吓得要命,也很想杀人。 任谁突然从背后被捂住嘴都要害怕挣扎。 但她刚开始挣扎,就闻到捂住她的人身上难闻的气味,大概是迷香和对方身上混合的味道,她屏住呼吸,差点没吐出来。 是谁这么恶心?! 正院?不应该啊,廖氏为何不在自己爬墙出来的时候让人逮住她,男装私自出府,陆家肯定不会轻饶。 不,如果廖氏想让人毁了她,逮个现行被罚家法是不够的,大概是要毁掉她的名声…… 陆清韵感觉到眼前发黑,身上发软,急速运转的心法多了股子凛冽,杀意再也止不住了。 暗地里立刻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云川感觉胸腔升腾起越来越重的杀意,心里难得起了几分波澜,看来陆五娘确实能够牵动他的情绪。 他顺手捡起枚石子,轻轻一弹,正中劫匪脑门。 陆清韵正想着,再聪明的小娘子也有大意的时候,呜呜……她就是死也要拉这些人一起—— “哎哟!”还没在心里放完狠话,架着她的力量突然一松,她没防备,狠狠摔在地上。 窸窣动静突然消失,周围安静下来。 陆清韵感觉身体越来越没力气,但她脑子转得挺快,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连滚带爬起来,跟踩着棉花一样往外冲。 只要冲到人多的地方,起码贞操肯定保住了。 若想在不被家里其他人发现之前赶回去……她狠下心,狠狠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立刻清醒不少。 然后,她软着腿脚,清醒地撞到了一堵有弹性的墙上。 陆清韵捂着鼻子,眼泪哗哗往下掉,更清醒了。 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是撞墙,镇南王顾云川正面无表情看着她。 哦,大概还是有点表情的,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襟,略有亿点点嫌弃。 陆清韵莫名松了口气,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大概是气的? 这狗男人每次都出现的如此及时,又如此想让人打死他。 他就不能早点出声?自己也不用咬破舌头了呜呜……陆清韵特别没有良心地在心底诅咒了几秒钟。 顾云川定定看着陆清韵。 老天爷太偏爱她,本来那张小脸儿就娇媚的让人惊艳,此刻涕泪横流的模样,也不显得特别狼狈,反而哭得让人心疼。 受过惊吓过于苍白的小脸上,因哭泣轻轻蹙起的黛眉和那双圆溜溜却通红的杏眸,都让人想上前轻轻擦拭揉捏。 起码顾三是这么觉得的,他心里感叹,真是可惜了,他们家主子没有怜香惜玉的本能。 被顾三可惜的顾云川,在心里想着顾允沉殷切叮嘱的话,迟疑了好一会儿。 顾允沉说要夸小娘子:你笑起来真好看、真希望能时刻看到你的笑容…… 他想了想,平静开口:“你哭起来真好看。” 为夫找得着北 第19节 正犹豫该不该开口道谢的陆清韵:“……” 顾三:“……” 陆清韵忘了哭,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觉得越来越晕。 她不会是陷入幻觉了吧?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操蛋的话? 顾云川头一次感觉到,心里有些从未体会过的异样。 他伸手轻轻擦拭陆清韵哭得特别澄澈的眸子,“希望能时刻看到你哭。” 陆清韵:“……” 顾三:“……” 发现这边动静,偷偷溜过来的顾允沉和司慕婉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顾允沉,听见那熟悉的句式,快要窒息了。 他叮嘱七堂哥要灵活变通,不是这样变通的啊! 你瞧给人小娘子气的,都气晕了…… 诶?晕了?! 顾允沉和司慕婉对视一眼,俩人飞快溜了。 这种翻车程度,俩人都不想上前触霉头,不管谁的。 顾云川轻巧接住陆清韵,熟练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跟这小娘子似乎每回碰到,她都要投怀送抱。 这大概就是喜欢? 以前顾云川没啥感觉,只想离她远远的。 可这次也许是思量着要娶她,顾云川总觉得怀里的分量太轻太柔软,好像比楚楚还要软,仿佛他随手就能掐死似的。 这种柔弱和轻软让他眼神柔和许多,在他失控的时候,唯有娇弱到没有任何危险的小生灵,才能靠近他,安抚他。 也许……正因如此,陆五娘跟楚楚一样,才能牵动他的情绪? 如此想着,上了马车后,顾云川也没放开陆清韵,还非常顺手摘掉了她的幞头,很自然抚上了掉出来的顺滑青丝。 手感比楚楚还要好。 “王爷,陆五娘估计是中了迷药,您动手快,她应该一会儿就醒了。”顾三坐在车辕上轻声提醒,“咱现在送她回陆家?” 顾云川淡淡道,“回王府。” 顾三愣了,“啊?就这,这么把陆五娘带回去吗?” “陆夫人知道她出门,不会善罢甘休,将楚楚跟她一起送回陆家。”顾云川淡淡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她眼皮子底下已经开始转悠,“凭陆五娘的狡猾,她知道怎么摆脱困境。” 陆清韵:“……”呸!她怎么就狡猾了? 生活不易,还不允许她这样可怜无助的小娘子聪明睿智一点啦? 呸完陆清韵身突然僵住了,不是,这狗男人是在摸自己的脑袋吗? 她吓得不敢再装晕,嘤咛一声睁开眼,“唔……王爷?臣女怎……” “你乔装出府,嫡母让人买通帮派之人掳你过夜后送回,我救了你,你被迷晕,在我马车上。”顾云川直接打断陆清韵的‘迷茫’。 “咬破舌头疼,就别浪费口舌唱戏了。”顾云川平静道,又想起顾允沉的话,补充道,“你不说话正好,我一会儿把楚楚送你,它是个好东西。” 陆清韵:“……王爷今日出门前,是不是喝了酒没吃药?” 但凡少喝点都不能如此大病! 顾云川认真摇头,“我从不喝酒,也不用吃药。” 陆清韵轻哼,到底念着救命之恩没再吐槽,只硬撑着坐起身。 乌发散乱披在肩上,她也顾不得,只想着赶紧离这人远点。 她一个未嫁人的姐儿,坐在外男怀里算怎么回事儿? 上辈子她并不介意跟个大帅比这样亲密,现在的世道逼着她介意。 顾云川眼神落在她发丝上,伸手替她理顺在背后,从发心摸到发尾,动作之自然流畅,让软着身子歪到一旁的陆清韵都惊了。 她瞪大眼睛,“王爷这是在戏弄臣女?” 这人今天一直都不大正常,难不成是每回碰到的姿势都不大对,给他造成啥错觉? 她迟疑着要不要甩个巴掌,帮他清醒清醒。 顾云川动作顿了下,老实将手放在膝上,“抱歉,摸楚楚习惯了。” 陆清韵:“……” 顾三听着里头的对话,差点没把马车赶沟里去。 以前主子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他们当下属的着急上火,现在主子话多了,愿意跟人亲近了,他这当下属的快要急疯了。 不是,六皇子到底咋教的?他以前追小娘子是用脚指头思考吗? 躲在茶楼里痛痛快快笑了一场的顾允沉,突然打了个喷嚏。 司慕婉幸灾乐祸,“肯定是七哥惦记着收拾你呢,哈哈哈……你完了!” 顾允沉翻个白眼,“你又好到哪儿去,七哥眼看着就要有王妃了,你马上也得嫁别人了吧?啧啧……哪家公子能容下你家那位护卫?” 司慕婉气得动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怎么就不能找着个不介意的!” 顾允沉忙着招架,俩人动起手来,也不耽误他贫嘴,“还真就没有七哥这种不在乎媳妇心里有别人的,你那是结亲吗?你那是跟人结仇!” 司慕婉闻言,跟他打不下去了,漂亮张扬的小脸一片黯然,“大不了我就终身不嫁。” 她喜欢的那个棒槌,死活就是不肯以下犯上,守着她爹的遗愿,一门心思要给她当一辈子侍卫。 除了七堂哥这种不肯跟人亲近,也知道内情的,她不管嫁给谁,都与那棒槌再无可能。 第18章 顾允沉和司慕婉还没打闹完,陆清韵就被送回了陆家。 从她出门到回家,前后没超过一个时辰。 正院派人过来之前,她怀里抱着楚楚,只靠坐在软塌上发呆。 镇南王在马车上跟她说过抱歉后,一直到送她回来,连人带猫提进墙内,跳墙离开,一气呵成,半个字都没再多说。 怀里这只橘狸丝毫没有被主人抛弃的自觉,在她怀里舒舒服服舔毛,顾云川走的时候,它半个眼神都没搭理。 这俩充分展示了有啥样的主人,就有啥样的猫。 说实话,要不是怀里沉甸甸的,她真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啥不正常的玩意儿都有。 “喵~”楚楚感觉背上的手停住,不满地叫出声。 陆清韵上辈子就养了只橘狸,听见熟悉的动静,下意识微微运转心法,抬起手将楚楚从头撸到尾。 “喵呜~~~”楚楚伸了个懒腰,喵声又甜又腻,用叫声全方位表达自己的舒坦。 陆清韵被喵得浑身一僵,她刚刚对楚楚,跟顾云川替她理完头发做的事情,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毛一样。 这让她不自在极了,从头顶到尾巴根,泛起一阵酥麻的尴尬。 被人当猫撸了,这还不如对她有点非分之想呢,侮辱谁呀,她又不胖。 陆清韵鼓着小脸,轻点楚楚湿润的鼻头,“你主人把你送给我,肯定不怀好意。” 她本意是想跟梁二娘打听顾云川会去的地方,做好猫粮带过去,然后随便喂给那只小野猫。 只要故意让陆父发现,以为她跟镇南王有一腿,以陆元昌的性子,肯定不会在她及笄后,轻易同意她跟吴祉的亲事。 她只需要打个时间差,再筹谋嫁到四门学祭酒家,就不会太困难。 谁知道她登月碰瓷的道儿都还没找着呢,本瓷就把最重要的工具喵送她手里了。 看着在她膝盖上欢快踩奶的楚楚,陆清韵心里哼哼唧唧腹诽,要说顾云川没所图,鬼都不信。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占双份,还能让他占我便宜?”陆清韵抬起楚楚小声嘀咕,“给了我就是我的,毛他都别想要回去一根!” 突然被抬起来的楚楚:这两脚兽干啥呢?赶紧放下我,撸我呀! 桂圆进来的时候,只看到胖乎乎的猫爪糊了自家主子一脸。 桂圆:“……主子,廖嬷嬷来过了,奴婢说您睡着呢,她啥都没说就走了。” 陆清韵柳眉一挑,“知道了,一会儿再有人来请,你只管说我病了就是。” 桂圆小心翼翼看着熟悉的橘狸,欲言又止,“您不是出门见梁二娘去了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陆清韵拍了拍脑门儿,“你赶紧去,让你哥哥给二娘传信,就说我身子不适,等我养好了再约她。” 她差点被人掳走,后面又因为迷药晕了会儿,又碰上镇南王那样一言难尽的,陆清韵都把今天出门的要紧事给忘了。 桂圆见主子不愿意说,没敢多问,但心里的好奇都快突破天际了。 那不是镇南王的橘狸吗? 怎么会被主子抱回来呢? 主子到底碰见啥事儿了? 荣昌院的乔嬷嬷过来时,桂圆还在心里琢磨,好奇得不要不要的。 乔嬷嬷比廖嬷嬷态度温和些,“主子记挂着自打老爷回京城后,家里人都还没好好聚过,正巧庄子上送了些上好的新鲜食材,请主子们去荣昌院赴家宴。” 桂圆战战兢兢又为难地把陆清韵交代的话说了。 乔嬷嬷意味深长看了桂圆一眼,没跟她废话,只淡淡道了声知道了,就走了。 桂圆心里沉甸甸的,总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好预感。 她赶紧去跟主子禀报,一进门就惊了。 “您脸怎么了?”桂圆记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上前,“这是……被橘狸挠了?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陆清韵从耳根到下巴上,有两道特别清晰的划痕,微微见肿,这一个闹不好是要破相的。 为夫找得着北 第20节 对闺阁姐儿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噩耗,谁家也不想娶个破相的儿媳妇。 陆清韵倒是不着急,她自己拿着楚楚的爪子对着镜子作案,还能不懂分寸? “没破皮,你给我拿点药膏子抹一下就行了。”陆清韵抱着楚楚吃点心,“对了,你把我原来抄写的佛经都摆出来放在软塌上,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好,我就在矮几上抄。” 廖氏不是想玩儿把大的?她成全这位嫡母。 瓷儿都送自己眼前来了,不碰简直对不起廖氏的恶毒算计。 家宴后,廖氏跟在脸色发黑的陆元昌后头,来了陆清韵的小院。 二人身后还跟着脸色煞白的苗姨娘。 恰巧陆清韵刚吃完整整一碟子点心,铺开纸墨,可谓是万事俱备。 只欠—— “人呢?到底是病的起不来,还是不顾陆家家规偷偷出门了?”陆元昌愤怒地斥责声从外头响起。 嗯,只欠煞笔到位。 陆清韵扯了扯唇角,淡定起身进卧房,将楚楚藏在床头矮柜里,扯出替换下来的男装让矮柜露出个缝儿,好让楚楚呼吸。 外头桂圆苍白着脸跪在地上,“老爷息怒,主子身体不适,不能赴家宴,心里愧疚,正在抄佛经呢。” 苗姨娘急得眼眶通红,“那赶紧让她出来给爹爹请安。” 桂圆有些为难,“可,可主子这会儿不方便见人……” 廖氏眼底带着笑意,一脸正色,“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方便见人的?莫不是人不在?” 说罢不等桂圆说话,她挥挥手,“进去搜,看看人在不在。” 廖嬷嬷立刻应声,“是。” 陆清韵这才带着点惊慌出声,“爹爹母亲恕罪,女儿面上有些不好,怕污了爹爹和母亲的眼,等女儿好了再给爹爹和母亲赔罪可好?” 廖氏眉心微皱,这小贱人竟然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看了眼廖嬷嬷,回来却不敢见人,怕是就算逃出来,也有不能让人看到的地方。 廖嬷嬷脚步不停带着人往里走,语重心长地劝,“大夫在外头候着呢,五娘还是别让老爷和夫人担心了。” 陆元昌进了堂屋坐着,看到旁侧软榻上散落着的手抄佛经,眼神闪了闪,没出声。 卧房内的陆清韵低低痛呼出声,被廖嬷嬷和粗使婆子揪出来,踉跄着被推倒在地上。 陆元昌皱眉,“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抬起头来。” 陆清韵捂着脸,不肯抬头,“女儿不用看大夫,过几日就好了。” 廖氏心里冷笑,面上却带着心疼和不认同,“咱们陆家的姐儿都金贵着呢,怎么能讳疾忌医?让大夫给你瞧瞧。” 陆清韵没法子,只能咬着唇坐在下首,等陆元昌不耐烦了,这才肯放开手。 不用大夫说话,所有人都看到了陆清远脸上的伤痕。 苗氏眼眶发红,陆元昌和廖氏也变了脸色,都站起身来。 “大夫,这伤可要紧?”苗氏是心疼女儿受伤。 “可会破相?”陆元昌嗓音发紧,家里颜色最盛的就是陆清韵,她要毁容,那就太浪费了。 廖氏抿了抿唇没吭声,她心情最复杂,担心陆清韵卖不出好价儿去,又恨不能她就此毁容,好随便嫁个不起眼的人家蹉跎了。 大夫就着烛光仔细查看一番,有些无语,“没有破皮,只要用祛肿的药膏子,没两日就能好。” 他刚才凑近后,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清香味道,似是宫中才能用得起的玉芙蓉膏,消炎去肿比金疮药效果还好许多。 得亏陆家请他来的快,晚点这伤说不定都要好了。 陆元昌松了口气,等大夫离开后,脸色又板起来,“你今日是不是乔装出门了?” 陆清韵闻言脸色有些发白,满脸诧异抬头,“女儿一直在家中,未曾出过门。” “混账!家中下人都看到了,你还敢抵赖?”陆元昌狠狠拍桌子,吓得苗姨娘都跪下了。 家宴结束后,二门的下人和赵姨娘一起过来禀报,说看见陆清韵出去,好些下人都说看见了。 “老爷息怒,五娘她从小就规矩,绝不敢撒谎,说不定是有人看错了。”苗姨娘软声哀求。 廖氏叹了口气,“一个人能看错,难道所有人都看错了?五娘你若是有心上人,我和你爹爹总是会护着你的。” 陆元昌怒喝,“你还不说实话?到底去哪儿了?” 陆清韵咬着唇摇头,“小五冤枉,小五真的没出过门。” “那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廖氏严肃了脸色。 “我和你爹爹心疼你,却不能纵容你不知好歹。底下奴才连你穿什么衣裳都说的一清二楚,你若还不肯承认,那就让廖嬷嬷进去一搜便知。” 陆清韵脸色更白,说不出话来,陆元昌都看出来了,她肯定出过门。 陆元昌冷着脸,“那就——” 他刚说两个字,屋内突然传出微弱的猫叫声。 陆元昌看着陆清韵哀求的眼神,突然心里一个咯噔。 他猛地站起身,“——就是赵氏和底下人胡说八道,爹爹一定会还你个清白。” 廖氏:??? 陆元昌满脸正色,“看样子赵氏是不会管家,管家还是得夫人你来,让几个姨娘把对钥都给你送回去。” 廖氏:“……” 这大概是她收回管家权最意料未及又最恶心人的方式了,为什么呀? 第19章 陆元昌屏退所有下人,让长随在敞开的门口守着,盯着陆清韵一言不发。 可他不说话,眼神中的掂量和思索却显而易见。 好一会儿陆元昌才平静问,“你出门见镇南王了?” 陆清韵咬着唇抬起头,欲言又止,许是咬唇的动作牵动脸上的伤痕,她捂住脸红着眼眶摇头。 陆元昌有些不耐烦,“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与爹爹听,为父自会为你解决麻烦。你该知,你出门与人私会,即便那位贵为王爷,也是不成体统。” 陆清韵低着头幽幽道,“小五没说谎,我今日确实不曾主动出门。”她不过是爬了个墙而已。 “是有人闯进我的院子,逼着我换了衣裳,还用迷药迷晕了我。”陆清韵越说声音越小,脸色苍白。 “若不是楚楚闻到我身上的味道,突然跳进马车,引起镇南王注意救了我,爹爹怕是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陆元昌浑身一震,随即眼神转冷,“来人你认识吗?可有证据?” 陆府身为从三品侍郎府上,当然也有护卫,各处守卫都算森严,不可能随意让人闯进来。 只怕是出了家贼。 陆清韵起身取出矮柜里的衣服,陆元昌站在门口,看见矮柜里探出头的橘狸,眼神一缩,彻底信了。 是上次顾云川随身抱着的那只橘狸。 陆清韵递出衣裳给陆元昌面前,小声解释,“衣服上的迷香还有残留,闯进门的人女儿不认识,可那贼人王爷派人审过,是有人买通他们……只为毁女儿清名。” 陆元昌只拿起衣服就闻到了迷香味儿,他低声问,“谁?” 陆清韵眼神复杂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跪在陆元昌面前,“女儿不敢说。” 陆元昌不吭声了,会这么做,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正院。 他叹了口气,扶起陆清韵,犹豫着摸了摸她脑袋,“爹爹知道委屈你了,可爹爹也有难处,五娘你明白吧?” 陆清韵带着濡慕抬起头,“小五都懂,我只当今日没有出过门,什么都没发生。” 陆元昌眼神欣慰,后院女人里他最喜欢苗氏。 不只是因为她的容貌,也因为苗氏全身心的依赖,以他为天,不像其他女人都各有各的算计。 苗氏生的儿女也出息。 陆嘉明眼看着就能进翰林院,五娘不但花容月貌,还善解人意,虽然性子有几分懦弱,倒也不妨事。 女儿家越柔,越能克刚,整个大安还有比镇南王更刚硬的存在吗? 陆元昌头回将这个女儿看在眼里,越看越满意。 他神色柔和不少,“看来这几年跟着你祖母在京城,你学得懂事不少。” 陆清韵:“……”你挺会给老太太贴金。 “爹爹将管家权交给正院,也是为了你好。”心里对女儿抱了比较大的期待,陆元昌不介意跟她多解释几句。 “你几位姨娘以前不曾管过家,易出乱子,让正院管家,你若受了委屈,大可以来找爹爹为你做主。” 陆清韵微微发红的杏眸恰到好处多了几分迷茫,可她乖乖点头,“小五都听爹爹的。” 陆元昌满意极了。 姨娘管家,让人笑话他宠妾灭妻不说,正院要是想算计人,出了事儿都是问责姨娘,问不着正院。 到时候廖氏既能收拾后宅,又能达成目的,一举两得。 让廖氏管家,她反倒是得收敛些,免得传出嫡母不慈的名声去。 这些陆元昌不是不懂,端看值不值得他懂。 陆家不缺女儿,但像五娘这样听话又有用的女儿,还全身心信赖他,又能为陆家获得好处,陆元昌不介意多护着她点。 至于陆清韵是不是真迷茫,那不重要。 女儿和女人都一样,只要有用也翻不出陆家的掌控去,由着她们去。 陆清韵站在门口,看清楚陆元昌是往正院去,满意笑着去苗氏那里安慰她。 今日苗氏怕是吓坏了,很需要听点好消息。 陆元昌到了正院,廖氏正在生闷气,或者说生闷气给他看。 为夫找得着北 第21节 “老爷若是想纵着五娘,该提前跟我说,我好安排人替她擦屁股。”廖氏特别委屈。 “好些人都看见她乔装出门,也不知是去哪儿鬼混,底下人的嘴是堵不住的,真传出去,咱们可真要成京城的笑话了!” 陆元昌淡淡看着她,“她为什么出门,你不清楚?” 廖氏愣了下,心底一紧,面色就更不好看了,“您这是怀疑我栽赃一个庶女?” 陆元昌没心思跟她多解释,眼神冷淡得很,“过去你的手段我不想管,但你别太过分了。” 拿陆家女儿的清誉开玩笑,这不符合陆家的利益。 一想到若不是镇南王救了五娘,他最漂亮的女儿就被废了,陆家也要被人指指点点,陆元昌眼神就更冷。 廖氏触碰到他的底限了。 廖氏被陆元昌看得有些心虚,随即她猛地起身,“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您说清楚,我怎么过分了?我天天操心劳累都是为了……” 陆元昌打断她的话,“该报信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给你报信儿,你就不觉得奇怪?” 廖氏身子晃了晃,脸色有些发白,得亏廖嬷嬷扶住她,才没太过狼狈。 陆元昌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虽然派出去查探的人还没回来,廖氏心知真出了岔子。 她心里慌的不行,幸好她没让身边的人跟外头亲自接触。 她赶紧绷住神,“我不明白老爷的意思,老爷觉得我会拿陆家所有姐儿的亲事开玩笑?您要这么说,大可以查一查,这些时日我院子里到底有没有人出去过。” 陆元昌皱眉,他知道查不到正院身上。 不是正院管家,再怎么查,只怕到时也会是后宅里谁背锅,说不准就是苗氏背。 他懒得跟廖氏计较这些。 “别把其他人都当傻子,我也不打算跟你计较,你记得自己是哪家的媳妇就行。”他深深看了廖氏一眼,“我今日过来是要跟你说,五娘和吴家的亲事打住,不必再让人跟吴家接触了。” 廖氏这下子是真站不住了,她坐在一旁掉着泪哭诉,“五娘到底跟老爷说了什么,让您一来我院子里就是问责?” 她哽咽道:“这也就罢了,左右嫡母不讨好我也习惯了。可五娘跟吴大人的亲事老爷该清楚,官家宠爱二皇子,好些人家都看好二皇子,吴大人值得拉拢,这是咱们替二皇子分忧最好的时候。” “所以夫人觉得,不攀附二皇子,陆家就过不下去了?”陆元昌意味深长看着廖氏哭,看得廖氏哭不下去了。 她紧紧攥着帕子,“这也是父亲的意思,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儿子考虑考虑吧?” 陆元昌气笑了,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廖氏,“岳丈扶持之恩,我不会忘,可我陆元昌没入赘到廖家去,也不是廖家的傀儡。我劝你也好好想清楚,你是真的为朗哥儿考虑,还是为廖家考虑,你若是想回廖家,我不拦着。” 说罢陆元昌拂袖离开,再懒得跟脸色难看的廖氏多说一句话。 廖家和靳家都支持二皇子,可陆嘉朗的岳丈杨仆射是中立派,陆元昌从来就没想过要这么早站队。 他能爬到从三品的位子上,并不是只靠岳家的扶持,也因为他脑子灵光。 太子还在,二皇子再受宠,就肯定能登上那个位子? 更别提官家现在正是不服老的时候,他愿意看儿子斗,并不代表他愿意看到属于自己的臣子变成儿子的。 长公主和镇南王为何能一直荣宠不衰?还不是因为他们摆明旗帜的忠君。 野心越大,越容易让贪婪糊了眼,都是蠢货罢了。 陆元昌祖上是皇商,商人逐利,他只信一条,没有足够的资本,就不要有过重的野望,利益才能长久。 陆清韵站在上帝角度,知道陆家以后的选择,才能将陆元昌看得通透,找空子钻。 书里元娘嫁给靳家,三娘嫁给靖安侯府,四娘嫁给了寒门学子,六娘嫁给了接替镇南王的新帅。 几门姻亲结得不偏不倚,陆元昌不但没站队,反而成了铁杆中立派。 故事的最后,太子被毒杀,六皇子不知所踪,二皇子登基。 镇南王被幽禁,陆家除了苗氏和她的一双儿女没落下好,个个都过得不错。 陆元昌也成了侯爵,跟靖安侯和靳太傅分庭抗争。 当然,陆清韵没打算仗着自己知道的多翻云覆雨,她就算再觉得自己聪明,也不会自信到,以为自己能斗赢那些朝中的老狐狸。 她的目的很简单,让正院得不着好,嫁个不管啥时候都不会出事的书香门第,继续逍遥快活就够了。 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顾允沉偷偷躲了几日,才敢溜到镇南王府,等发现顾云川没生气,又开始蹦跶。 他痛心疾首,“七哥我让你灵活变通,也不是让你往变……咳咳胡说啊,你这样是追不上小娘子的。陆五娘哭的时候你该说‘你哭得让人心疼’、‘我会保护你,让你以后再也不会落泪’。” 顾允沉不明白,七堂哥虽然体会不到啥情绪,但他智商没问题,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会不懂呢? 顾云川有些莫名其妙,“没胡说,我没见她笑过,但她每次哭,我情绪都会波动。” 顾允沉沉默了,你到底都对人家小娘子做了什么? 第20章 顾允沉趴桌子上紧盯着顾云川,他特别好奇。 “那七哥你看见陆五娘哭,情绪波动是酸涩难受?还是心窝子疼?或者是想让她别哭了?” 顾云川想了想,都不是,若要形容—— “烦躁。”他第一次见陆清韵,刚从南蛮之地回来。 那会儿他正是失控最严重的时候,几乎所有靠近他身边的人他都想要杀个干净,见到陆清韵后杀意渐消,只觉得身边那么多哔哔赖赖的人很烦。 “想杀人。”第二次是在祈福池,他莫名就起了杀意。 这杀意跟失控时不一样,他只想替陆清韵杀了吴祉,就跟前几日那样,那更像他感觉到了陆清韵的情绪。 “厌烦。”陆清韵从树上掉下来,他头回感觉到自己有不喜欢的事。 他不喜欢陆清韵看顾允沉的目光,也不喜欢她那些算计。 顾允沉:“……” 他眼神复杂看着顾云川,“七哥,你到底想跟人结亲,还是想跟人结仇?” 这些情绪咋听都不像是面对小娘子该有的。 顾云川没回答,娶回来也行,不娶也可以。 他只是有些好奇陆清韵还能不能让他体会到更多,可对那个狡猾的小娘子,说实话,顾云川还没懂喜欢这种感觉。 顾允沉刚想继续问,突然发现书房有点安静,他四处看了下。 “诶,七哥,楚楚呢?跑出去晒太阳了?” 顾云川垂下漂亮的眸子,“送给陆五娘了,以后可以直接去陆府,不用再找机会偶遇。” 顾允沉:“……” 不是,追小娘子的招数是他教的不假,可他怎么就是看不懂他七哥这到底是个什么路子。 说喜欢呢,你听听他那些情绪波动。 说不喜欢呢,连以后见面的理由都找好了。 算了算了,他还是回去多读几本书,好好筹谋自己的会试吧。 他总觉得再教下去,说不准以后陆五娘知道了,会杀了他。 重阳过后天儿冷得很快,时不时一场雨,刚进十月就已经开始雨夹雪,迷蒙雾气都带上了冰寒。 陆清韵站在门前撸猫,感受到丝丝冰寒透进新做的薄袄,激起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里默默算着日子。 等下了大雪,有雅致心思的府上会办赏雪宴,国子监的学生也会赏雪办诗会,那是年前她能跟莫子城见面的最好机会。 可现在出门,成了难题。 自打正院重新管家,廖氏没再找苗氏和陆清韵的麻烦,却也没让人好过。 府里规矩愈发森严,廖氏让人做了双对牌分发下去。 她立下规矩,后宅所有人无事不得出门。 若要出门,需得请示正院,领了对牌跟各处对上,方可出入。 陆清薇一直在靳府没回来,剩下几个庶女上午去荣昌院请安,下午要跟新请的女先生学女红、琴棋书画等技艺。 陆家几个妾室包括出了月子的儿媳妇杨氏,日日都要去正院立规矩,一立就是半天。 杨氏还好说,她家世在那儿,在廖氏那里坐陪,孩子有奶娘看着,并不算难受。 苦的是陆元昌的妾室,陆清韵是知道的,苗氏每日立规矩回来,那腿都是肿的,要泡药浴按摩好久才能舒服些。 谁也不知道陆元昌跟廖氏怎么了,他一直在外院书房宿着,连初一十五都不去正院。 有脑子的就知道老爷和夫人这是吵架了,上上下下都没人敢招惹正院,生怕廖氏突然发作出来,成了倒霉鬼。 陆清韵当然知道,上次廖氏想要毁了她,还被镇南王知道,这踩了陆元昌底限,他本就不喜廖氏太过强硬,这回借机真发作了出来。 陆元昌要让廖氏明白,她是陆家妇,不去正院下她面子,逼着她低头服软。 廖氏则通过对后宅立威,摆明她当家主母的身份,拿准了陆元昌不敢拿她怎么样。 两口子硬刚,吃瓜群众遭殃,板上钉钉的事儿。 陆清韵不太明白廖氏的作为,廖氏不是愚蠢的人。 这个世道对女人并不公平,她娘家再硬气,嫁为人妇用这样的法子打夫君的脸,陆老夫人不会视而不见,肯定会站在陆元昌那边。 当婆婆的想收拾儿媳妇,还不容易吗? 就算陆老夫人和陆元昌因为廖家逼迫而妥协,心里总会留下疙瘩,难道廖氏就吃准了陆元昌能一辈子被廖家压制? 陆清韵抱着楚楚回屋,惫懒靠在软榻上叹了口气,想要嫁出去的心思更急切了。 她总觉得再耽搁下去,正院包括陆元娘还指不定要给她挖多少坑。 小说和真在这里生活完全不是一码事,她茶艺再精湛,面对本土宅斗水平,她还是个弟弟。 桂圆提着晚膳从外头进来,瞧见自家主子半趴在矮几上,瞪大黑白分明的杏眸出神。 楚楚揣着肥嘟嘟的胖爪,也懒洋洋靠在陆清韵胳膊上,瞪大琉璃般的猫眼发呆。 她顿了下,忍不住笑出来。 为夫找得着北 第22节 这一人一猫表情太同步了,特别让人想上手,两个脑门儿都撸上几下。 她将晚膳摆好,出声喊醒陆清韵,“五娘,二少爷让阿武传信回来,说是国子监十日后就有诗会。” 嗯?陆清韵支起身子,来了精神。 “那辛苦你明天要一下你哥哥的对牌。” 桂圆替陆清韵盛好汤,“您前几天跟奴婢说完,奴婢就让哥哥给我了,啥时候都能用。” 像陆家这样还算有底蕴的人家,除了买来的奴才,家生子不少,好些都是婢子跟小厮成亲,生了孩子继续给陆家当差。 一般像这样一家子都在府里当差的,即便差事比不上别人体面,也有好些上下都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门道。 比如主子们剩下的膳食,看不上的炭火碎冰,用旧了的物什……只要不犯规矩,把好东西留给家里人,任谁都不会说什么。 廖氏的双对牌能管得着后宅,外院她管不到。 桂圆的老子娘在内宅大厨房,哥哥在外院花园当值,只要用采买上的对牌就能进出二门。 陆清韵露出个灿烂的笑,冲桂圆竖起大拇指,“太棒了!你帮我准备一身你的衣裳,我明日就出去。” 她想出门,爬墙这个事儿已经证明过一点都不保险,问廖氏要对牌,那是想都别想。 所以她只能在陆元昌这边想法子,让他开口允许她出入。 可陆元昌不进后院,她们又在后宅出不去,陆元昌跟她保证的什么受了委屈替她做主,就全成了屁话。 陆元昌当值回来,去外书房,必会路过花园。 她想出府不容易,去外院还是可以操作滴。 “楚楚呀,就看你的啦。”陆清韵笑眯眯看着端坐在一旁,等着被投喂的楚楚。 有个工具喵,能让陆元昌上钩的理由可就太多了。 楚楚歪着脑袋喵了一声:傻了吗?还不给我喂饭! 陆清韵愉快地给楚楚挑了块鱼腹肉,高兴地自己都多吃了半碗米。 就在她高高兴兴吃饭的时候,屋顶盯梢的暗卫悄无声息回了镇南王府。 顾三听暗卫说完,摸着下巴寻思,“所以陆五娘是想出府?她要出府干啥?” 暗卫心想我咋知道,“那婢子就说十日后国子监有诗会,许是趁这机会出来见什么人?” 嗯?顾三眼神亮了,那还能见什么人? 他扭头进了书房,“王爷,陆五娘最近一门心思想要出门,还说要靠楚楚才行,只怕是太久没见着谁,有些想念了呢!” 那肯定是楚楚的主人啊,王爷,您听懂了吗? 正在处理军务的顾云川笔尖一顿,听懂了,“才过了十日。” 顾三满脸不认同,“老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三十个秋了。”人一辈子才几个秋? 顾云川:“……”有点道理,想起那个青丝顺滑的小娘子,好像是很久没见了。 “明日你不必派人盯着陆府。”他淡淡道。 顾三利落应下来,高高兴兴出去了。 不必让人盯着,那肯定是主子打算亲自前去呗。 嘿嘿,他得赶紧去给主子挑身更显丰神俊朗的衣裳。 第二日陆清韵换了桂圆的衣裳,陆府是统一的碧色窄袖袄子和天青色襦裙,外头罩着一层双开襟的半袖褙子。 桂圆比她胖一些,袄子她穿着晃荡,好歹用软封将襦裙紧紧绑在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并不显怪异。 “您身上的肉,长得真是地方。”桂圆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主子用胸勉强撑起来的袄子,忍不住感叹。 陆清韵:“……快点,到换值的时候了,开路。” 她穿上褙子,抱上楚楚赶在换值的空档里,趁着桂圆跟二门上的婆子核实对牌的功夫,猫着腰溜进了花园。 下过一夜后停了半日的雨加雪,半下午时候又零星飘起来。 陆清韵故意没打伞,待得衣衫稍稍被打湿,才钻进花园假山洞里躲雨。 这里离陆元昌外书房不远,有人路过她能听见,她说话外头人也能听见,正合适自然地唱戏。 陆元昌申时下值,回府差不多是申时末,而府里换值则是申时中。 她在假山洞里没躲多久,就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 “你太不乖了,怎么能跑到外院来呢?”陆清韵赶紧摆好姿势,抱着楚楚开撸……啊不,是开演。 “你是不是想你家主人啦?唉,我也想你家主人了。”反正都是她。 外头的脚步,顿住了。 第21章 “楚楚下次千万不能这样不乖了哦,你就是再想你家主人,也不能乱跑呀。”陆清韵娇软的声音清晰传到来人耳中。 “为了找你,我只能让桂圆在先生面前撒谎说我身子不舒服,还偷偷跑出来找你,若是被母亲知道,她肯定又要罚姨娘了。” 陆清韵说完这话有些沮丧,随即强打精神坚定道,“你家主人肯定也想你,你再等等,等改日我碰到爹爹,求他帮忙送你回去。” 说完陆清韵熟练的运转心法,撸猫。 完全没听懂她在哔哔啥的楚楚,舒服的喵呜出声。 “嘤嘤,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舍不得你,我也想跟你一起去,但母亲会生气的。”陆清韵以哄猫的语气不舍道。 “等你能回去了,你要是想我,就偷偷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她站起身,嗯,给廖氏上眼药,碰瓷某个冤大头,申明自己招猫待见,完美。 她已经听见那脚步声停在洞口,便抱着楚楚转身,边走边软声叮嘱:“你小声点,别叫人听见,咱们偷偷回……啊!谁?” 她恰到好处露出几分让人怜惜的惊吓,但立刻,她真真切切啥都吓忘了。 洞口站着的,看不清面容的,穿着一身黑色滚金边束身长袍的颀长身影,绝不可能是她胖乎乎的便宜爹。 别的不说,那身高,那清冷淡漠的气场,熟,快熟透了。 她闭了闭眼,这一瞬间,她忘记了呼吸,憋红了脸蛋,她觉得要是能憋死也挺好的。 比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让人听见更尴尬的是什么? 哦,是为了扯虎皮告白,被虎主听个正着。 外头的雨渐渐变成了细小的雪粒子,看起来就挺冷的,陆清韵不想出去了。 顾云川见她僵在假山洞里,上前一步。 陆清韵蹬蹬蹬后退好几步,“别过来,王爷怎么会在这儿?” 顾云川见她害怕,止住脚步,闻言很认真地回答,“你想我了。” 看来顾三确实不是猜测,刚才他听得很清楚。 陆清韵深吸口气,艰难胡扯,“……臣女就是哄楚楚玩儿的,王爷别当真。” 顾云川迟疑片刻,允沉说小娘子都比较害羞。 他点头:“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这等小事怎么敢劳烦王爷呢。”陆清韵赶紧道。 不等顾云川说话,她赶紧抱着楚楚往外跑,“您看时候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要不一会儿爹爹下值回来,看见王爷在这儿,有损您的清名。” 顾云川拦住她,“你这样回去,会被人发现,你不是怕母亲生气?” 陆清韵:“……”那是说给别人听的啊!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万一陆元昌回来看见她和顾云川在花园……她又要喘不过气来了。 说不准陆元昌能直接跟顾云川商量亲事,甭管是妻是妾,价码合适,陆元昌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她送进镇南王府。 扯虎皮最重要的是什么?大王不在家! “我送你,不会让人发现。”顾云川伸出手。 陆清韵急得举起楚楚挡住,“不不不,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自重。” 她发现他们俩只要碰面,这人就要抱她,哪家偶像剧这么抱来抱去都超标了啊。 再说这人抱着又不舒服,想想就腰疼。 顾云川本来想说什么,耳朵动了动,又往里走了走,让假山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王……唔。”陆清韵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带着淡淡迦南佛珠香气的大手捂住了嘴。 她吓得瞪大眼,这假山洞本来就不大,他高大的身影挤进来,特别像某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play。 好在很快她就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这应该才是下值回来的陆元昌。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再也闻不见后,顾云川很快就松开手。 他声音冷淡却很真诚,“抱歉,情非得已,你不用担心我的清名了。” 陆清韵:“……” 即便她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也常常因为不够有病,而被眼前这人噎得哑口无言。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自然而不尴尬的跟这人拜拜,顾云川微微低下头,清润好听的声音似是直接在她耳畔响起—— “得罪了。” 啊?怎么就得罪了? 陆清韵还没想明白,就感觉自己被推出山洞,衣领突然被提起,整个人就飞起来了,起来了,来了…… 她吓得惊呼出声,又怕让人听见,惊呼变成了呜咽一样的动静。 楚楚软软喵了一声附和,一人一猫听起来都可怜兮兮的,这声音让顾云川情绪又有了起伏。 是种很陌生的感觉,胸口还跳乱了几下,并不让人心烦,反而还挺让人舒服的。 这感觉让顾云川在将陆清韵放下的时候,特别注意将动作放轻了许多。 为夫找得着北 第23节 陆清韵这里贴身伺候的虽然只有桂圆,可她院子里有粗使丫鬟和婆子。 所以顾云川直接提着她,从院子后面的窗户进了屋,将她放在了软塌上。 陆清韵跟桂圆商量好,借口猫不见了,让桂圆拿着对牌去外院。 等跟二门守着的婆子核完牌子,再借口回来拿猫零食,而后去二门旁边等着。 若是陆清韵碰上陆元昌,能让他上钩,到时候她跟陆元昌一起回后院,谁也不会说什么。 若有意外,陆清韵只要在二门这里,将猫放出去,桂圆趁机大呼小叫让人帮忙抓猫,她也能从外院回来。 所以桂圆还在二门旁边猫着,屋里一个伺候的都没有。 陆清韵摸着脖子咳嗽了几声,才反应过来,好家伙,孤男寡女,这怎么了得? “喵~”楚楚被抱得不是很舒服,不满地叫出来。 哦对,孤男寡女一只猫。 陆清韵赶紧安抚地运转起心法,顺手将楚楚从头撸到尾。 抬起头,就见顾云川看着她熟练的手法,眼神中竟然带着了然的笑意。 她想起自己被撸的情形,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那个……多谢王爷送我回来。”您现在可以走了。 顾云川眼神恢复平静,“不用,你以后再想见我,可以在屋顶放个信物,我来找你。” 陆清韵缓解完尴尬和惊吓后,立刻反应过来,“王爷一直派人盯着我?” 是了,不然上上次她跟梁二娘茶楼闲聊,上次她去正山寺,前些日子约见梁二娘,这人怎么会都在场。 “你想要做镇南王妃,我自然要多了解你。”顾云川不明白她刚刚比雪还白的俏脸,怎么就变得嫣红。 这是生气。 他体会不到这种情绪,但能看出来,毕竟他那位父亲每回回京,都要来几次。 陆清韵俏脸微寒,“难不成所有人的胡说八道,王爷都会信以为真?京城想做镇南王妃的姐儿肯定不少,您全都派人盯着?” 顾云川摇头,“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陆清韵轻哼,“您可别说我哭起来格外好看。” 顾云川想了想,“确实跟别人哭的不一样。” 她每次流泪都带着目的,还特别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全都表现在小脸儿上。 陆清韵:“……你走!” 她偏过头,“多谢王爷偏爱,臣女消受不起,还请王爷别再让人盯着我了。” 顾云川心想,允沉说小娘子生气的时候,都口是心非,话要反着听。 他下意识声音柔和了些,“我会尽快让人上门提亲,若陆府应允,再请官家下旨赐婚。” 他想了想,又道,“因为身份,你想做王妃可能困难了些,但我不会娶别人,如果你听到什么不好听的,或者被人为难,都告诉我,我会一一把问题解决。” 陆清韵听得目瞪口呆,她啥时候说要嫁给他了? 说实话,这人语气之真诚,确实让人有亿点点心动,不油腻的霸总发言,啥时候都有市场。 可心动过后,陆清韵立刻就人间清醒。 她是穿书,眼前这人是站错队的反派。 镇南王被幽禁,是因为啥陆清韵没仔细看,好像也没特别交代,只说他被幽禁没多久就死了。 单纯嫁个大帅比,享受过后当个有钱有身份的寡妇,陆清韵是很乐意的。 可被幽禁到死的寡妇……再帅都不行。 她故意冷淡道,“王爷若真有心娶王妃,便不会做出这种私闯民宅,落人口舌的事情。是臣女言行不妥当,才给王爷造成错觉我非你不可,臣女愿意赔罪,但臣女并不想嫁进一言一行都不由自主的人家。” 她抬起头说了句实话,“还请王爷见谅,先前荒唐不过是臣女为了摆脱囹圄,不得已而为之。” 顾云川看得出陆清韵说的是实话,他心里慢慢升起一股更加陌生的情绪。 “所以你对本王投怀送抱,倾诉思念,让你父亲以为你会嫁进镇南王府。”顾云川定定看着她,语气一点点转冷,“是想摆脱吴家的亲事,嫁给别人?” 陆清韵莫名被盯得缩了缩身子,这人总结的不能更精辟了。 顾云川薄唇紧抿,那陌生的情绪,很像他每次从战场回来时候,烦躁,想杀人。 但他没失控,也不知想杀谁,只觉心房莫名的复杂慢慢发酵,盘旋,让他一直都带着股子灰蒙蒙的视线都清浅了些。 他看着眼前咬唇低头,长长睫毛轻颤的小娘子,那种心虚和默认的表情如此清晰。 他想起顾允沉说……说个屁。 顾云川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看着陆清韵,轻呵出声,“你想的比长得还好。” 陆清韵:“……” 第22章 顾云川静静看着陆清韵,他对陆清韵的默认并不意外。 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娘子,他就知道这是个能折腾会算计的。 可他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会特别不舒服,刚刚还出口伤人,他一般都不会这样无礼的。 陆清韵能看得出他不高兴,被他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心里有些发毛。 她第一次在马车里跟这人对视,就感觉他随时可能杀人,他不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吧? 她抱紧楚楚,声音轻软,“是我不对我承认,王爷想打想杀都由着您。” 话特别坦然,惨也不能不卖,泡茶关键在于看起来刚,实际上怂,陆清韵那双微微上挑的杏眸浮现出水光。 “王爷一开始不就觉得我是个不安分的吗?陆家盼着我跌进泥潭爬不起来,甚至盼着我死的人那么多,我要是安分,早在第一次碰见王爷的时候就葬身湖底了。” 她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几下脸颊,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我只是想嫁个简单的人家,不被嫡母和嫡姐欺辱,想得美怎么了?蝼蚁尚且偷生,我怎么就不能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顾云川微微蹙眉,听陆清韵说完这些话,不见她流泪,他心底更不舒服。 算了,他不是早就清楚,若娶了她回去,镇南王府肯定更不安生。 她不愿意嫁就算了。 顾云川沉声开口:“你……嫁到镇南王府,我不会让你被人欺辱。” 说完他愣了一下,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可看着陆清韵泛红的眼圈,他又有点不确认了,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肯定是受顾允沉影响太深。 陆清韵坚强地摇头,举起楚楚递过去,“我自知配不上王爷,楚楚您带回去吧。王爷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以后我再也不会拿王爷做筏子了。” 知道这人惦记着娶她,她肯定得离他越远越好。 至于报恩,嗯,下辈子一定。 等心法上了第三层,她也能无声翻墙,虽然陆氏心法比较考验资质,不好突破,大不了她日夜用功,早晚能……在突破前找到别的大腿。 被递出去的楚楚看了眼前主人,有些不明白啥情况,它喵了一声,扭过身子奋力往陆清韵怀里钻。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前头这个两脚兽撸猫手法太差了。 顾云川静静看着回到陆清韵怀里,高高兴兴开始踩奶的楚楚,发现自己胸口的不舒服消了些。 顾云川想了想,道:“送给你就是你的,我不需要你报恩,也不需要门当户对。” 说完,他听到外头的声音,没给陆清韵说话的机会,大跨步走到窗口轻松跳出去。 等他消失在暮霭沉沉中,陆清韵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不需要门当户对,意思就是你配不配不重要,反正没人配,随便挑一个就得了?? “五娘,桂圆姐姐让奴婢把浆洗好的衣裳取回来了,可奴婢一直没找到桂圆姐姐。” 门口粗使婢子月雯禀报完,总觉得里头主子的声音貌似气咻咻的。 “放碧纱橱吧,你去二门那边跟你桂圆姐姐说,楚楚自己回来了。” 等桂圆一头雾水回到小院里,进门还没开口,就发现自家主子表情不大对劲。 那张如玉般白皙的俏脸上带着薄红,似是奔跑过后晕染开来的胭脂,有些叫人面红耳热的慵懒。 若不是主子香腮微微鼓起,星眸中还带着不服气,特别像古词里恩爱过后的靡丽。 “五娘?五娘!”桂圆在陆清韵面前晃了晃手,“您怎么回来的呀?” 楚楚看见眼前有东西在晃悠,比陆清韵还先反应过来,脑袋跟着桂圆的手晃悠。 陆清韵觉得怀里发痒,这才回过神,“还能怎么回来的,飞回来的呗。” 桂圆:“……那您见着老爷了吗?”也不知道老爷知道自家女儿会飞,是什么表情。 陆清韵眼神闪了闪,“不急着见爹爹了,我有点饿,你先去提晚膳吧。” 桂圆知道主子这是不愿意多说,只得先去大厨房提晚膳,结果空着手回来了。 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大厨房说奴婢去晚了,今日正院里来了几位客人,都忙着正院里的膳食,采买的东西都用光了,连点心都没剩下。” 陆清韵一听就知道,这是正院故意为难。 她下午没去女先生那里上课,正院这是给她立规矩呢。 就算她按时按点的去提膳,估计也拿不到什么能入口的东西。 “算了,不是还有点红枣糕,先垫垫肚子,你晚些时候偷偷去找你老子娘要几个红薯回来备着。”陆清韵想了想道,“是廖家来人了吗?” 桂圆点头,“是廖家的大夫人,带着嫁到辅国将军府的三娘来府里做客。” 辅国将军府,听起来好耳熟。 哦对了,《侯门娇》里写过,辅国将军府少夫人廖三娘是陆清薇的表姐,生了三朵金花。 后来是陆清薇给她出主意,让陆家同意,将四娘陆清淑纳进辅国将军府为妾。 结果陆清淑确实争气,生了一对双生子,反倒是拢住了那位少将军的心,廖三娘根本讨不到好,死的特别早,陆清淑后来被扶为了正妻。 为夫找得着北 第24节 陆清薇听多了廖三娘的哭诉,才打定主意,一嫁到靖安侯府,就下狠手搞死了陆五娘。 看来这热衷于吸姐妹的血巩固后宅地位,是廖家的传统把戏。 陆清韵若有所思,按理说陆元昌身为三品官,没道理同意庶女嫁到别人家做妾。 当下这世道,对于权贵来说,体面比什么都重要。 若五品以下的官员送自家女儿进高门大户做妾,还能说得过去。 五品官放在地方上都已经算高官了,这样的人家,除非送女儿入王府或者宫里做妾,否则说出去那就是卖女求荣。 但凡讲究些的人家,就是想往上爬,也会让庶女嫁给高门家的庶子,或者给勋贵家做填房,亦或是挑寒门出身的才子提前投资,总之都是正头夫人。 陆五娘之所以会一顶青轿子进了靖安侯府,是因为她落水毁了清白。 搁在往常时候,格外要脸的陆家,绝无可能轻易同意庶女给赵承宣做妾。 这也是为什么陆清薇跟赵承宣提起姐妹共侍一夫,陆元昌知道会罚她的缘故。 只要不想成为京城的笑话,陆元昌就不可能同意。 越想陆清韵越笃定,除非廖家或辅国将军府给了陆元昌拒绝不了的好处,否则四娘成为妾室,跟陆五娘成为妾室的法子,肯定异曲同工。 眼看着一条大腿飞了,倒是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拉拢赵姨娘她们。 翌日。 女先生给三个小娘子布置了女红课业后,就开始忙活一副看起来特别大的绣屏。 六娘陆清影见陆清韵好奇,带着几分得意道,“没见过这样大的绣活儿吧?母亲托了先生做刺绣,给了一千两银子呢。” 陆清影的生母陈姨娘是家生子,消息比别人都灵通些。 四娘陆清淑听完,有些羡慕,探过头去看了眼,可惜她们都没有先生那么好的绣功,不然这银子她们都乐意赚。 身为庶女,除了月例,也就只能从姨娘那里得到些贴补,可廖氏手紧,几个姨娘又都没什么嫁妆,也不富裕。 若将来她们嫁人,家里给的嫁妆最多也就是看着好看点,手里没银子,就算陆父官职越来越高,婆家也不会给多少体面。 陆清韵朝着陆清影笑笑,“咱们要是能多学到先生几分,嫁人的时候就更好看点。” 毕竟嫁衣都是要姐儿自己绣的。 陆清影脸上升起点薄红,白了她一眼,“还没及笄呢,五姐姐就开始惦记着嫁人,让人听见要笑话的。” “男婚女嫁本就是正常的,只要咱们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不盼着嫁个好人家。”陆清韵笑着看了眼陆清淑,“不过我倒是不急,姐姐们怎么都要嫁在前头。” 陆清淑闻言眼神闪了闪。 姨娘跟她说了正院给过来的三户人家,姨娘属意其中一家,那人不过是国子监的秀才,家中还有老父和两个妹妹,她心里不乐意。 可她也知道,庶女婚事大都不易,有廖氏这样的嫡母,更比别家艰难些。 这大概是陆清淑能嫁的最好的人家了,总比另外两家水深火热的好。 越这么想,陆清淑心里越不甘,“前阵子殿前司指挥使吴大人在正山寺见过五娘,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派人上门拜见祖母了吧?” 陆清韵笑得特别无辜,“这样不规矩的人家,祖母和爹爹定不会同意的,倒是四姐姐……” 她看着陆清淑,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外头,缩了缩脖子没继续说下去。 陆清韵这作态,让四娘和六娘心里都有些好奇,但两个人对视一眼,没吭声。 赵姨娘和陈姨娘都叮嘱过,正院里不喜苗姨娘和她所出的两个孩子,让她们俩不要亲近。 这么想着,先生散了堂后,陆清影和陆清淑搭伴一起走了,没理会慢条斯理收拾东西的陆清韵。 等陆清韵和桂圆走到半路,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略有些轻喘的陆清淑。 “五妹妹刚才想说什么?”陆清淑让自己的婢子梨花看着周围,快速而小心地问道。 陆清韵学着她压低声音,“昨天辅国将军府少夫人来拜访母亲,四姐姐可知道?” 陆清淑有点不耐烦,“你引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四姐姐亲事未定,三姐姐不在家,廖三娘跟着廖家过来拜访母亲,你就不想想是为什么?”陆清韵知道陆清淑不喜跟人废话,直截了当道。 陆清淑立刻明白过来陆清韵的意思,眼神惊疑不定,“廖三娘想要借腹生子?” 随即她立刻否定,“不可能,母亲跟姨娘说,已经给我挑中了人家,过几日那家就要上门来提亲了。” 虽然她不乐意,可家里姐儿的亲事,廖氏肯定要跟陆老夫人说一声,这事儿廖氏是在荣昌院说的。 廖氏总不至于连祖母都骗,再说爹爹不可能同意让女儿去将军府做妾。 陆清韵垂下眸子,声音淡淡的,“四姐姐难道忘了,年初长公主府别苑赏花宴上发生的事?”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陆清淑的神情,“若是四姐姐不得不嫁,说好的亲事自然就不作数了。” 陆清淑心紧紧揪住了,不得不嫁的法子有很多,却万变不离其宗。 她不想嫁给那个穷秀才,辅国将军府名声不错,跟吴家完全不同,不失为一个好去处,相比要操心柴米油盐的穷日子,陆清淑并不介意做妾。 但损了清白才能进辅国将军府,那陆家以后不会管她,到时候岂不是要由着廖三娘搓圆搓扁? 陆清淑心里乱糟糟的,她是个要强的性子,不肯当着陆清韵的面表现出来。 她板着脸冲陆清韵道,“多谢五妹妹提醒,但五妹妹恐怕是想多了,听母亲的意思是想要带五妹妹入宫赴宴,我的亲事年前就会定下来,出不了岔子,五妹妹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 说完她也不等陆清韵回答,扭身就走,生怕有人看见她和陆清韵私下说话。 如今她的亲事要靠廖氏,等于她和姨娘都被正院拿捏在手里。 若让人知道她跟陆清韵多说什么,廖氏能多狠毒,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陆清韵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看来赵姨娘并非看起来那样没脑子,总喜欢冲动。 端看她养出来的女儿就知道了。 为了避开吴家的亲事,陆清淑对算计她完全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可陆清淑又不愿意欠陆清韵的情,才会告诉她廖氏的打算。 这个四姐姐,只要清楚自己要什么,就会毫不犹豫不择手段地去达成目的。 若是有机会,也不是不能合作。 陆清韵垂下眸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廖氏要带她去赴宫宴,是打算在宫里算计她? 廖氏就不怕惹怒了官家,连累陆家吗? 刚刚回到府里的陆清薇也这样问廖氏。 “姐姐紧着让我回来,就是让我劝劝您,哪怕爹爹做得再过分,您也不能守着全家人落了他的面子。”她靠在廖氏身边道。 “您别忘了,爹爹今年才三十五,谁也不知道以后爹爹能走到哪一步,您跟爹爹闹下去,外祖父的扶持之恩,只怕会消磨了去。” 廖氏脸色淡淡的,“你以为我放下身段,万事由着你爹爹,他就会记廖家的恩?当年他上廖家求娶,承诺三十无子才会纳妾,结果后院的妾室少吗?你外祖父不过提点他几句,除了逢年过节,他就再未去过廖家,我早看透了,那就是个白眼狼。” 昨日廖家她大嫂也劝她来着,可廖氏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当年若不是陆元昌承诺不会纳妾,廖氏不会嫁到还落魄的陆家。 凭廖府的门第,哪怕是公侯府她也能嫁得。 她进门就开怀,第一胎就生了嫡子,对得起陆家的列祖列宗了。 谁知陆嘉朗刚两岁,他就收了上峰送的赵氏,宠得几乎忘了正院的路怎么走。 她的二姐儿夭折后,陆老夫人嫌晦气,找大师批命,又让陆元昌纳了荣昌院命格好的陈氏。 还有那劳什子的表妹,妖妖娆娆想要进门,连廖氏都轻易进不得的书房,那表妹跟逛花园一样进出自由。 若非廖氏请回来个苗氏,没让那表妹进门,陆清薇都未必有机会出生。 谁知道走了个表妹,苗氏又成了陆元昌的心头肉,她千防万防,也没防住苗氏生下一子一女。 这些年廖氏为什么没能生下第二个嫡子? 还不是因为陆元昌让苗氏那狐狸精吸干了元气,就算来正院大多时候都不干正事。 陆清薇这些时日跟在大姐身边,她本就是个聪明的,就着靳家那热闹的后院真切学到了不少。 这会儿听到廖氏的话,她只轻轻蹙眉,“我明白娘心里苦,只是我担心您与爹爹离了心,是将他推到姨娘那边去。尤其是现在,靖安侯快回京了,若是让五娘钻了空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个娘心里清楚,你爹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廖氏气过后冷静下来,拍拍陆清薇的胳膊。 “你在靳家不知道,我本想着让那小贱人灰头土脸进吴家,谁知道她攀上了镇南王。” 陆清薇神色一僵,赶紧问,“您确定?那爹爹岂不是更要护着五娘了?” 廖氏点头,“这就是我跟你爹僵着的缘由,有镇南王府,他不会同意那小贱人嫁去吴家,还会暗中派人护着她。” 廖氏冷笑,“我若是不借着这机会在后院立威,那小贱人说不定天天都要出去,很快就能进镇南王后院了。” 陆清薇心里紧着琢磨一番,“可即便您拦着,若五娘得了镇南王的青眼,爹爹必定会想法子让五娘进镇南王府,宣哥哥……更放不下那小贱人了。”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若是陆清韵嫁给吴祉,吴家老夫人是个刻薄的,不会让陆清韵好过,赵承宣想也白瞎。 但镇南王府不同,顾云川深得官家宠信,若陆清韵真跟顾云川勾搭在一起,凭陆父的官职,一个侧妃总是有的。 一想到那贱人过得金尊玉贵,隐隐还要越过她一头,陆清薇脸就忍不住发黑。 “所以啊,我跟你爹爹闹腾,再跟他服软,还顺着他的心意将五娘带在身边赴宫宴,他肯定会乐意。”廖氏这才好整以暇解释,“主动权在娘手里,五娘有没有那个命做王府侧妃,还由得她吗?” 第23章 陆清韵本以为陆元昌两口子还要僵持一阵子,起码也要到她及笄礼之前才会和好。 不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实是对官宦人家,晚辈的及笄和加冠一辈子就那么一回,只要有条件的人家都会重视。 哪怕庶出姐儿和哥儿,在这种时候,都是要请亲朋好友前来观礼的。 陆元昌不会放弃将陆清韵待价而沽,廖氏也不会让人怀疑自己为母不慈。 甭管家里多乌烟瘴气,除非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否则在外头必须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自从听陆清淑说廖氏要带她进宫赴宴后,陆清韵心里的紧迫感就空前加重。 她知道在宫里,廖氏为了自己的儿女,大概不会用鱼死网破的方式来陷害她。 可宫里不比外头,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儿,若官家来了兴致要做媒,那才要命。 一般两口子实在过不下去还能和离呢,圣旨赐婚就没见过和离的。 为夫找得着北 第25节 这种紧迫感逼着陆清韵真下了狠功夫练心法。 她连夜里睡觉都压缩到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全都拿出来练功,终于在十一月里突破了心法第三层。 突破这天,陆清韵高兴地差点蹦起来,看见桂圆就开始嘟囔。 “快给我准备点好吃的,我这些日子都累瘦了,还有你待会儿给我准备几身衣裳,你主子我现在能自个儿翻墙了。”陆清韵得意地下巴要扬到天上去,“保准不会再让人发现!想追我?哼,再回去投个胎吧!” 桂圆大概知道点主子的特殊,往常这种主子爱炫的时候,她肯定要好奇地追问个没完。 但现在她脸上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五娘,老爷昨夜在正院留宿了,正院刚派人传了信给各院,说是不用再去立规矩了。又快到年根底下,正是跟各家走动的时候,出门只要跟姨娘们打个招呼就行。” 陆清韵:“……”狠还是廖氏狠,她这近半个月白受罪了。 “怎么突然就和好了?”她一把将在旁边农民揣的楚楚捞到怀里揉搓,“难不成是四姐姐要定亲了?” 桂圆羡慕地看着淡定靠在主子身上,任由搓圆搓扁的橘狸,迟疑着点了点头。 “奴婢的哥哥听车马房的小厮说,前几日是有人带着媒婆上门,应该就是跟四娘提亲。” 陆清韵轻哼,“纳采、问名、文定后下聘,少说也得半年功夫,半年前四姐姐还没及笄,说没问题谁信啊。” 为了能名正言顺带她进宫,廖氏能放下身段跟陆元昌和好,就肯定能让她在宫宴上被许配出去。 桂圆也明白这道理,她白着脸急道,“那奴婢这就让哥哥去找阿武?上回的诗会您没赶上,往年冬里那些文人总是少不了诗会,咱得想法子让莫家长辈出现在您的及笄礼上。” 那个莫子城没了亲娘,还有姨母替他把关,想以最快的速度嫁出去,就得提前跟莫子城达成默契,让他家长辈出现在自己的及笄礼上。 再趁着诗会或者赏雪宴时,想法子让莫子城在众目睽睽之下英雄救美,这婚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廖氏和陆清韵的法子,都是对女儿家名誉有损,但主动和被动完全是两码事,现在就比谁更快。 陆清韵皱着眉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这个不急,你去帮我给梁二娘传信,我先跟她见一面。” 她不是信不过她二哥,可男人看事情的角度太迷了,要是再碰上个陈瑜那样的,再出什么纰漏,她真可以扎脖儿等死了。 到了听雨楼,陆清韵捏着茶点,看着梁欣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只是几个月不见你,感觉跟上辈子一样,这大概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陆清韵感叹。 “你是不知道,我们几个庶出姐儿被关在府里学女红,还要背女书,日子长得感觉好像一辈子都出不来了似的。” 梁欣瑶抱着肚子笑得要死,“也就你们家一直在雍州没人管这些,那我们不都这样?我在家也要跟着先生上课,不光女红女书,打小还要学琴棋书画呢。” 陆清韵反驳,“那能一样吗?你想出府就能出府,我们家女先生跟牢头儿似的,布置了课业就让我们在学堂不许走,在门口盯着我们,要想出去更衣?她那眼神就跟我们要越狱一样。” 听说那女先生原来是宫里尚仪局负责教小宫女规矩的,廖氏特地花银子请回来,还在外头博了个好名声。 梁欣瑶想了想,也是,她捏了捏陆清韵的脸蛋,“可怜巴巴的小狐狸,说吧,我能帮你干啥?” 两个人之间无需多言,陆清韵火急火燎催着她出来,肯定有难处。 “我想让你帮我查查四门学祭酒莫家的情况。”陆清韵小声凑在梁欣瑶耳边道,“尤其是他们家里人的性子,还有跟亲戚之间的关系。” 梁欣瑶好奇,“你看上他们家的大哥儿了?原先不是还是姓陈的公子吗?” “别提陈公子了,提起来我就腰疼头疼浑身疼。”陆清韵鼓了鼓腮帮子,哼哼道,“他不可能娶我。” 她不瞎,陈瑜看起来跟顾云川认识,见到她跟顾云川搂搂抱抱,不可能头铁娶她。 梁欣瑶更好奇了,“你跟我说说嘛,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几个月没见,你小日子过得太丰富多彩了。” “下次跟你说。”陆清韵抱着她胳膊撒娇,“好二娘,还得求你帮我弄些金线,不用多,够在笄服上绣金妆花纹就可以了。” 这个倒是不难,梁欣瑶了然点点头,“你嫡母连这个都不管呀?她就不怕你穿着不体面,让见礼的宾客笑话?” 陆清韵微笑,“她巴不得我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反正祖宗规矩姐儿的笄服都是由外家和生母准备,只要加笄礼不出岔子,别人笑也只笑我身份卑微,上不得台面。” 不是所有的庶女都有外家,总有些婢生子,甚至是妓生子,然及笄礼和加冠礼都是结姻亲的两家共同完成,这时候就是嫡妻给妾室和妾生子难堪的时候了。 身为嫡母,正妻只要将行礼的流程办的体面些,大面上的东西都准备妥帖就够了,金妆花纹用一般姜黄线也能凑合。 至于金线这种本分之外的东西,主母给准备好,是给庶出子女脸面,不准备也是情理之中。 尤其是笄服和加簪,除非像梁欣瑶这样得宠,否则主母很少会给准备。 梁欣瑶有些心疼陆清韵,在她眼中陆清韵真是哪哪儿都好,人长得好看,脑子也聪明。 若陆清韵是嫡出,至少没赶上个陆夫人那样刻薄的,肯定能比任何人都过得好。 她抱住陆清韵,“正好母亲给我在金玉斋定了根簪子做生辰礼,白玉雕刻出兰花芯,做成金缠枝模样,也还算吉利。我让人取出来给你送过去,你先做加簪用,以后等你有银子了,再送我个更好的。” 陆清韵知道梁欣瑶这是好意,“不用,你总得给我爹爹点表现的机会,他想卖了我,肯定不会由着正院让我丢人现眼的。” 梁欣瑶见陆清韵确实不是嘴硬,也就同意了。 “那行,我尽快给你递消息,要是你想好了,我可以让母亲请莫家的女眷一起去观礼。” 陆清韵感动极了,她握住梁欣瑶的手,“大恩不言谢,等我嫁出去了,我多生几个孩子给你玩儿。” 梁欣瑶:“……” 隔壁独自躲起来喝闷酒的司慕婉,噗嗤一声喷了酒,心里的郁闷都让陆清韵这话说散了不少。 她躲到茶楼里来喝酒,就是为了不让人找着。 至于为什么喝闷酒……司慕婉眼神中闪过一抹苦涩。 她身为长公主的嫡女,又自幼丧父,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疼她,她从未体会过什么叫挫败,除了那个不解风情的棒槌! 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司慕婉,晕晕乎乎听着隔壁梁家二娘笑骂。 “你害不害臊,还没嫁过去呢,就惦记着给人家生孩子。” 随即她又带了点兴奋的劲儿低声道,“不过我听人说过,莫家从很早就有生双胞胎的说法,你要是嫁过去,说不准还真能多生几个。” 司慕婉心想,陆五娘不是要嫁给七哥吗?哪儿来的什么莫家?分明是顾家。 顾家没有生双胞胎的啊,双生子都挺忌讳的呢。 嗯?司慕婉猛地坐直了身子,用不甚清醒的脑子想了想,陆五娘要嫁的不是七哥? 那她不是就有戏了? 司慕婉突然来劲儿了,她抹了把脸,摇摇晃晃直接从窗户跳出去,在听雨楼小厮的惊呼声中,抢了自己的马,往镇南王府疾行而去。 要是没喝酒,司慕婉大概还会动动脑子,旁敲侧击一下。 可她着实喝了不少酒,连顾三都没能拦住她冲进顾云川的书房。 进门司慕婉就开始嚎,“呜呜七哥我真的太难受了,罗林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听谁说了什么,他让管家替他说亲!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呜呜呜……” 顾云川头都不抬,“你死给他看。” 司慕婉被噎了一下,“不是七哥你怎么抢我词儿呢,可我死了不就便宜别的小妖精了吗?呜呜呜……他娶媳妇,我也嫁人!” 顾三在一旁支棱着避免这位大郡主耍酒疯,闻言没忍住问,“您要嫁给谁?” “我要嫁给七哥!”司慕婉斩钉截铁道,“你们别骗我七哥要娶别人,那陆五娘要嫁给别人生好多双胞胎给人玩儿了!” 顾三:“……” 顾云川笔尖抖了下,一点墨迹落在纸上,碍眼得很。 他随手放下笔,将写了一半的纸张扔进火盆里,淡淡问,“她要嫁给谁?” 司慕婉莫名觉得后脖颈儿一凉,稍微清醒了点。 顾云川看过来的眼神,黑沉沉的,像极了黎明之前鬼怪要出来时的黑暗,光想想心里都发毛。 她赶紧将在听雨楼听到的话一五一十都跟顾云川说了。 然后司慕婉拉着顾三往他身后躲,“我不是,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就是羡慕五娘能抢在我前头嫁给你。” 她打了个酒嗝,眼神有点迷茫,“允沉说陆五娘对七哥一见钟情,二见倾心,非你不嫁,打动了七哥,我本来想跟她学学,可她一个字都没提七哥啊。” 她越说,顾云川的眼神越暗沉。 顾三赶紧扶着司慕婉起身,“郡主您喝多了,卑职让人送您回长公主府。” “不,我不回去,我还要喝酒,七哥,既然陆五娘……唔唔唔!”司慕婉没说完,就被顾三捂着嘴拖了出去。 顾三心想,不是卑职以下犯上,实在是您再说,不一定能保住小命啊。 主子那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失控,楚楚小祖宗又不在,那是真要命。 好不容易把醉鬼扔给小卢氏身边的刘嬷嬷,让她安排人送司慕婉回府,顾三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是府里真多个女主子,王爷这边基本没啥人伺候,别说婢子,小厮都没几个,很不方便啊。 顾三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赶紧调·教几个女卫出来,站在书房门口,一直不敢进去。 结果没多会儿,顾云川在里头喊他,“去金玉斋和锦绣阁,准备笄服和玉簪,你亲自上门,送到陆五娘手里。” “啊?”顾三愣了下,“那要是陆侍郎问起来……” 顾云川定定看着他,“本王需要跟他交代?” “不需要不需要。”顾三赶紧摇头,“可……若是陆五娘问起来呢?” 要是不好好说,人家未必肯收吧。 顾云川低下头,稳稳拿起笔,“她照顾楚楚,我帮她一把,扯平了,让她不必有心里负担,她明白什么意思。” 顾三不敢多问,赶紧出去安排。 不过出门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在心里咂摸,他们家王爷不对劲啊。 东西偷偷送过去也就算了,上门送东西这真是帮人家不是提前画圈占场子? “也许王爷就是心善呢。”跟顾三一起去办事的暗卫偷偷嘀咕。 “王爷本来就很善良,他在军中一视同仁,从来不会占人便宜,也就是京城长舌妇多,才总有那么多胡说八道的。” 顾三翻个白眼,“你懂个屁,赶紧着去找那两家的管事,让他们想法子要出陆五娘的尺寸,你亲自盯着师傅出活儿,要看着低调实则最好的。” 王爷向来话少,楚楚都不能让他多说话,能一个字说完的事儿王爷绝不说俩字,对官家都是如此。 可每回碰上陆五娘的事儿,王爷说话都跟正常人一样,四舍五入那就是话痨。 那能是心善?鬼都不信。 梁欣瑶的速度很快,三天功夫就让人给她送了信过来。 莫家算是清流世家,那位莫祭酒是个古板的,但他很爱发妻,发妻在生龙凤胎的时候大出血身亡,他硬是不肯续弦,独自养大了长子和龙凤胎。 所以莫家只有两个嫡子和一个嫡女,龙凤胎才十岁,最大的莫子城跟陆嘉明同岁,十八。 为夫找得着北 第26节 莫家这边的亲戚不多,只有两个隔房的双生子堂叔,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 莫子城的外祖父,是翰林院的秦学士,秦学士只有一嫡子,两个嫡女。 所以莫子城还有个姨母,嫁给了兵部尚书楚文茂,算是两家如今身份最高的。 不管是从莫家还是从秦家这边看,家风都很清正,后宅也都非常干净,按理说是再好不过的夫君人选。 莫子城之所以十八还未娶妻,一则是因为莫家和秦家都是读书人,家中不算富裕,二则莫子城身为长兄,以后肯定要操持弟妹的亲事。 最重要的是,莫子城只是秀才,虽然有天分,可次次落榜,没什么人看好他。 没有前途还有拖累,即便家里清净,有头有脸的人家多看不上,想要往上爬的人家更看不上,还有个负责把关的姨母,选择也就不多了。 陆清韵很满意,不,是特别特别满意。 没钱?没关系,她虽然没有大才,可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怎么都不会让自己穷困潦倒。 进门就要当半个娘?可以,她连大人都能哄,熊孩子当然更不是事儿。 只要她能嫁进莫家,不管是廖氏还是靖宁侯府,想要欺负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清流穷归穷,遍地是门生,真要有人敢欺负,这些身处安朝天南海北甚至朝堂之上的门生,喷都把人喷个半死。 陆清韵心情大好,跟桂圆吩咐,“你跟阿武确认好下次诗会啥时候,咱们去会会这位莫公子。” 桂圆听主子说了莫家的情形,小脸儿也放光,“放心交给奴婢,奴婢保证——” “嘘——”陆清韵赶紧捂住她的嘴,“不许立flag,猥琐发育,别浪。” 桂圆:???福来哥是啥?主子总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不说就不说呗,桂圆高高兴兴去找哥哥,出门打听事儿,还是得让别人去,桂圆一个贴身婢子出门,容易让人发现不对。 好在桂圆她哥长申早就习惯了给陆清韵跑腿儿,很快就跟陆嘉明的长随阿武确认好,下次诗会就在五日后。 “阿武说,二少爷次次都会请莫公子前去,那位陈公子大多时候也跟着,还有位柳公子是诗会的发起人之一,回回都在。”桂圆把哥哥的话复述给陆清韵。 桂圆满脸崇拜,“二少爷这是收不到咱的消息,怕耽误了您的事儿,干脆一网打尽,一个都不放过,二少爷就是聪明。” 陆清韵:“……”有时候她二哥确实靠谱得让人心惊。 十一月就下了一回雪,早就化干净了。 好在国子监学子们办的诗会,也未必每次都是在雪后,冬日可以入诗的事儿多了去。 但十一月二十三这日的诗会,老天爷还是挺给面子的,从早上开始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陆清韵收拾妥当打算出门的时候,天地之间已经白茫茫一片,美得仿佛童话里的冰雪世界,一眼望去似乎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和算计。 哦,也就是似乎而已。 她穿着厚重的鹅黄色大氅,揣着棉捂子刚出院门,就看到一行人往她院子这边来。 因为这场大雪,白茫茫中多出来的颜色分外乍眼。 带路的是陆元昌身边的长随陆河,抬着两台剔红菱花箱子的下人身穿藏青色袄袍,不是陆府的人。 跟着走在箱子旁边的,是个穿着碧青色武将长袍的高壮男子,陆河在他身边一脸的讨好模样。 陆清韵看清楚那人麦色的脸庞,看似憨厚实则吊儿郎当的笑,哦豁,是顾三。 桂圆小声问,“这人瞧着怎么有点眼熟?不是来找咱的吧?” “不光是来找咱。”陆清韵深吸了口气,努力微笑,“还是来找茬的。” 桂圆:“……” 耳朵格外好使的顾三:“……”他不是他没有他啥也不知道哇! 第24章 等一行人到了跟前,顾三就见那圆脸小丫头恶狠狠地瞪他,活像被抢了骨头的幼犬。 顾三心里想,你瞪我有啥用,抢骨头的是我们家王爷。 他笑眯眯给陆清韵见礼,“卑职顾三,见过陆小娘子。” 陆清韵偏身避开他的礼,顾三穿的是武将衣袍,看花纹乃是正七品级,她一个庶女,按规矩受不得对方的礼。 “臣女见过顾大人。”守着陆河,陆清韵的声音柔婉轻缓,一点都看不出急色。 但顾三莫名觉得,这柔婉声声中,好似有点咬牙切齿。 他赶忙笑着拱手,“可当不得小娘子如此称呼,卑职不过是沾了王爷的光,在军中得了致果校尉的虚职,实则只是镇南王府的长史,小娘子喊卑职顾三便可。” 安国律例,斩杀敌首千数方能请封致果校尉,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七品武将。 就算长史,虽说镇南王不是皇子,可镇南王府的长史也是从七品。 顾三这是给她脸上贴金呢,好意还是歹意就说不准了。 陆清韵微笑,声音更柔和,“那顾三哥此来是?” 顾三缩了缩脖儿,安朝敬称哥儿确实正常,但要让王爷知道未来王妃喊他哥,他大概真要去蔺州挖矿了。 他不敢耽搁,“王爷听说小娘子快及笄,又惦念楚楚劳烦您养着,辛苦小娘子王爷心里过不去,再者楚楚容易毁人衣裳,所以王爷请特意给小娘子准备了几套笄服和玉簪,留与小娘子备用。” 陆河在一旁咋舌,这笄服分里衣、绢衣、深衣和外罩缎衣四件,以陆府的身份,体面些一套下来少说也得百十两。 镇南王府不可能给不好的东西,那几套……不得上千两银子啊? 看样子,镇南王确实对他们家五娘很上心。 陆河探着脑袋,像是能透过木箱看见里头的东西似的,他已经想好怎么跟老爷回话了。 陆清韵自然看见陆河的表情,脸上笑容有些僵,“楚楚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把它当亲人看待,王爷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她将‘救命之恩’四个字咬得特别重,救人的是谁,当时顾三在一旁自然是看见了的。 虽然陆清韵没打算报恩,可她也不是占便宜没够的小娘子呀! 越想,陆清韵在大雪中都尤显白嫩的小脸越发高洁,“劳烦顾三哥将东西带回去吧,如此贵重的礼臣女实在不敢收。一应物什爹爹和母亲想必都准备好了,臣女不能拂了父母的拳拳之心。” 陆河:“……”他咋不知道老爷准备好了呢? 至于夫人?五娘是在做梦吗? 顾三想过小娘子不肯收的情形,闻言只挥挥手让人将东西往院子里抬,“小娘子说笑了,王爷向来与人为善,这东西只有给出去没有往回收的。” 他嘿嘿笑着继续道,“您要是用得上自是好的,用不上也有备无患不是?卑职若真把东西抬回去,辜负了王爷的好意,王爷怕是要不高兴。” 顾三明白陆清韵的意思,他也很光棍,知道救您的是谁,报不报恩的另说,但您起码不能恩将仇报,扫了王爷的兴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清韵看着顾三面上的笑,心里恨得慌,却不能表现出来。 那狗男人要真有心送,王府有一个算一个不都特别擅长翻墙吗? 光明正大送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顾云川惦记她吗? 她就知道那狗男人有所图! 可还是那句话,先撩者贱,她只能在心里咬手绢,再给她个机会她绝对不蹭顺风怒了。 心里慌得一匹,陆清韵面上还算是板得住,只要她嫁得够快,狗男人就追不上她。 “那就劳烦顾三哥,替臣女谢过王爷的好意。”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微笑,“天寒雪大,您慢走。” 顾三:“……” 陆河心想,您收了礼好歹寒暄几句不是? 他赶紧找补,“五娘这是要出门?可是要去国子监看二少爷?” 顾三不动声色挑了下眉,司郡主酒后吐真言,说得可是特别明白。 去国子监看陆家二哥儿,还是别人…… 他笑得特别和善,“正好顺路,下着雪地滑,镇南王府的马车更稳当些,不如我送小娘子一程?” 陆河听了有点糊涂,镇南王在紧挨着皇城的西边,国子监在南边,顺得哪门子的路? 顾三看了眼陆河,笑眯眯道,“今日国子监应该不……” “顾三哥!”陆清韵赶紧打断顾三的话,“我不是去找二哥哥,就不麻烦你了。” 她怕顾三说诗会的事儿,赶紧解释,“楚楚这几日有些不爱吃东西,我是想着去医馆问问大夫,也顺便采买些适合橘狸吃的东西回来,做给它吃。” “这样啊。”顾三了然点头,抬头看了眼天。 “这下着大雪呢,怎好劳动小娘子出门。过去楚楚都是卑职伺候的,卑职知道去哪儿能找到它喜欢吃的东西,晚些时候卑职让人给您送过来就是了。” 陆清韵:“……那就再好不过了,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顾三看出来她眼神不善,不敢继续逗她,赶忙告辞,“小娘子客气了,卑职这就去,这就去。” “顾三哥慢走。”陆清韵咬牙笑道。 陆河自然是要送顾三出去,等走远了他回头看,五娘还撑着伞站在雪地里目送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五娘身上有杀气。 等看不见人,陆清韵转身就往回走。 桂圆赶紧撑着伞跟上,小声问,“五娘,那咱们就,就不出去了?” “现在出去,等着让人抓个现行吗?”陆清韵恨恨道。 顾三刚才都说要让人送东西过来,她要还顶雪做案出门,家里人又不是傻子,能不盯紧她吗? 她鼓着腮帮子进门,两口大箱子就摆在堂屋正中,看着特别碍眼。 桂圆不敢多说话,上前打开箱子。 木箱底层放着几套颜色不一的衣裳,衣裳上面则是几个长条木匣子。 桂圆打开木匣子给陆清韵看,衣裳和玉簪都是金玉斋和锦绣阁出品,看着并非金尊玉贵之物,但摸起来就知道是好东西。 “乖乖,这木匣子都是紫檀的,得多少银子啊。”桂圆凑近了仔细看过,忍不住感叹,“能买一百个奴婢还富裕。” 桂圆偷偷看主子,“其实奴婢觉得……” 为夫找得着北 第27节 “你觉得卖了你主子我就够了是吧?”陆清韵面无表情打断她,“有些男人用九牛一毛来讨好你,有些男人将全部身家都给你,你觉得哪个更值得嫁?” 桂圆噎住了,听起来好像是后者比较好。 可她想了想,“那要是莫公子全部身家还顶不上镇南王九牛一毛呢?与其日日操心柴米油盐,奴婢宁愿您嫁去镇南王府。” 她家五娘长得天仙似的,从头发丝美到脚后跟,那身白皙娇嫩的皮子也是日复一日仔细精养出来的,就适合被高高供起来。 一想到五娘以后要被柴米油盐磋磨得白玉蒙瑕,桂圆心窝子都疼。 陆清韵:“……”好家伙,她竟不知自家桂圆还是个推崇宝马车里哭的选手。 不过向来桂圆的想法,其实跟这世道大多数官宦人家的姐儿一样,能高嫁谁也不愿意低嫁。 她也不乐意呢。 要是可以,陆清韵早用尽浑身解数当个狐狸精了,这不是镇南王会被幽禁嘛。 没法跟桂圆解释,陆清韵想到离嫁人又远了一步,而正院离阴谋得逞又近了一步,她就有些无精打采。 桂圆见主子兴致不高,心知不能出去她也急,不敢再拱火,耽搁这些时候,时候也不早了。 “奴婢去膳房提膳,娘说今日府里进了几个羊羔子,许是能剩下些,您也好吃口热乎的。” 陆清韵没胃口,“算了,我去睡会儿,不吃了。” 她大半夜的起来,又是化妆又是敷脸蛋又是挑衣裳的,只想着将雪中仙子款儿做到最惊艳。 结果鸟用没有,陆清韵洗漱完,恹恹地倒头就睡。 车到山前必有路,眼看着是悬崖,她也得想法子铺路搭桥,等睡醒又是一条好汉! 下雪天和下雨天都适合睡觉,她心里惦记着事儿,迷迷糊糊小半个时辰才睡过去,睡醒天色都有些暗了。 楚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窝在她枕边。 “桂圆,什么时辰了?”她抱着楚楚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估计自己没少睡。 桂圆端着盏蜂蜜水过来伺候,“刚过申时,外头雪停了,天有些阴,估计晚上还要下。” 陆清韵嗯了声,一觉睡了两个半时辰,她从昨晚到现在啥都没吃过,胃里空荡荡的难受。 蜜水浸润过后的嗓音似是能柔到人骨头缝儿里,“我饿了,还有点心吗?” 桂圆心疼得紧,“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想着这种天儿,点心放久了冷硬,就没去拿。” 陆清韵系裙带的动作顿了下,扭头只见桂圆系着红绳儿的双丫鬓,就知道她是心虚。 桂圆是个心细的,不可能不准备,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大厨房给为难了。 可正院这几日不是要在陆元昌面前表现吗? “怎么着,三娘把所有看得过去的膳食都要走了?” 桂圆压着委屈点头,“三娘说冬日里嫩羊羔子来的巧了,让人准备了,顺带将能入口的点心也都要了,说是准备去廖府跟廖家姐儿暖锅子。” 她去大厨房的时候并不晚,谁知道大厨房就还剩下些没法往主子面前端的膳食。 陆清韵也不生气,跟傻逼生气那是为难自己。 “提回来什么了?” 桂圆没法子,只能领陆清韵,抱着猫祖宗,溜溜达达去小厨房,将在小厨房泥炉子上煨着的菜打开给她看。 膳房不可能不让后院里的主子们吃饭,除非是过了时辰,否则不给膳食那是等着被打杀呢。 而且留的还不是什么让人说嘴的东西,一碟子醋溜白菜,一碟子用豕肉吊汤的麦心面,还有杂菜羹和胡饼。 冬日里青菜难得,这些东西也就主子才能吃得上。 问题是一路从大厨房提到各院子里,没有能搁置炭火的食盒,菜肴必定会冷。 回到院子里大家都得重新在小厨房温锅。 这些东西温完就没法看了,醋溜白菜软踏踏的,麦心面坨成恶心人的褐色,杂菜羹也完全没了样子。 温的时候短,忍着正院给的那份恶心也能凑合。 问题是陆清韵一觉睡到现在,除了胡饼其他东西根本没法吃,所以桂圆才为难。 陆清韵捏捏桂圆的脸蛋,“你不是从大厨房拿回来些红薯吗?咱们烤着吃,垫几口就到晚膳时候了。” 红薯都是桂圆早就洗好了的,将那些菜给扔出去,在小厨房里点个火堆就能烤。 说是小厨房,实则就是院子里一间用不上的偏房,烧水是它,温锅也是它,存储炭火还是它。 桂圆去取了三个做针线活的兀子,其中一个放了楚楚的软垫,软垫上还放着给楚楚准备的猫粮。 楚楚有一搭没一搭吃着东西的功夫,主仆俩就在小厨房里烤地瓜。 若是不嫌冷敞开门,看着外头的风雪,有雪有猫有火堆,还是挺浪漫的。 不过这会儿风大,桂圆把门关上,打开了窗户,省得烟熏火燎对身子不好。 “再过半个月就是您的及笄礼,下次诗会……”桂圆掰着指头算了下,“腊月初三各家各户都祭灶,也不知道还办不办诗会。” 陆清韵想起今天顾三来的事儿就生气,“那人肯定还派人盯着我,不早一天不晚一天的,非得等我出门才来。” 她戳了戳窝一旁的楚楚,“你前头那位主人,坏透了!” 楚楚无辜地扭头喵了声,啥主人?主人不是你吗? 桂圆忍不住四下张望一番,小声问,“那咱们现在说话会不会让人听见啊?外头这么冷,不会有人盯着了吧?” 陆清韵运转心法仔细听了听,没听到有人,“这会儿没人,想必脑子里的水是冻住了。” “就算下月初三还有诗会,万一咱出门前他们又来人了可怎么办呀?”桂圆闻言放松了些,随即又开始发愁,“奴婢怎么感觉……感觉……” 桂圆看着主子气鼓鼓的脸色,不敢多说,她总觉得镇南王有种势在必得的架势。 而且陆河肯定会跟老爷添油加醋说什么的,老爷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给镇南王府下帖子。 要是及笄礼上老镇南王妃真来了……她觉得主子也别挣扎了,洗洗把自己送镇南王床上更快点。 陆清韵轻哼,“感觉镇南王脑子坏掉了对吧?” 许是心法练到第三层给了陆清韵底气,她哼哼得更用力,“说什么与人为善,光看眼神就知道他是个杀神,骗谁呢。” 听到动静,为了不让人发现,运起轻功走到窗边的顾云川,又一次顿住了脚步。 里头陆清韵完全没发现外头站着个人,她拿出在朋友圈发十八条逻辑链的精神吐槽—— “就算他是个大善人,与人为善不知道分时候吗?还不是捏准了我一个小庶女任由他摆布。” “计谋被他破坏不说,差点没打草惊蛇,那顾三最不是个玩意儿,他就是威胁我,若是还想出去,就让家里人知道我盘算自己的亲事呢。” 陆清韵越想越气,那人说什么来着,就喜欢看她哭,希望时刻看到她哭? 她将红薯翻个面,“看着冷若冰霜的,女人嘤嘤两声,他就找不着北了吗?活该他娶不上媳妇。” 顾云川脸色越来越淡,别人怎么看他,他从来没在乎过,可听陆清韵这样说,他莫名就懂了什么叫生气。 他不动声色站到窗口,若是可以,他现在确实特别想看到她哭,让她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得着北。 陆清韵翻来覆去把人埋汰个够,心里的气也消下去了。 她要再生气,还得生气自己先招惹人家,生气回回都撞人家手里,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吐槽几句就完了。 她还得赶紧想想,怎么跟那位莫公子碰上面。 “你让你哥哥过几天再去找阿武一趟,咱们不等诗会了,直接在外头偶遇不香吗?”陆清韵拿过红薯捏了捏道。 桂圆抬起头刚要应声,突然看见窗口多了个人,还没等吓得叫出来,看清站着的是谁,她直接苍白着脸‘噗通’跪了下去。 陆清韵见她这样,心下一惊,扭头看出去。 好家伙,又是那熟悉的身影,每回都跟鬼魅一样。 这回她还能看清这人的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盯着她。 陆清韵吓得后背细毛汗都出来了,她赶紧扔下红薯,抱着楚楚起身。 “给,给王爷请安,您怎么在这儿呢?”她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让你托大,心法三层还不足够上天啊! 顾云川翻身从窗口进来,他一走近,楚楚突然喵呜个没完,整个猫冲着顾云川手中的食盒那边探身子。 陆清韵手忙脚乱抱住楚楚,心虚地不敢说话,她以后再也不背后说人坏话了还不行? 这人眼神太吓人了。 顾云川将食盒递给桂圆,“你,抱着楚楚,出去。” 按理说桂圆应该听主子的话,跟主子共存亡。 她发誓自己真不是贪生怕死的婢子,可她的腿大概有自己的想法,等她反应过来,自己都已经抱着猫提着食盒站门口了。 有心进去吧,楚楚挣扎着要吃东西,它闻到食盒里是他最喜欢的小银鱼。 桂圆只能伺候这小祖宗吃东西,守着厨房门口,怕让人发现主子和外男共处一室。 而小厨房内两人谁都没先开口,陆清韵是心虚,顾云川是生气。 是的,在他感觉到陆清韵身上有波动的时候,他又体会到了一种情绪。 “王……” “你不喜欢我说过的话。”顾云川打断陆清韵软软糯糯的声音。 陆清韵小声嘀咕,“谁喜欢别人跟自己说,就喜欢看她哭呀。” “可你在本王面前没有笑过。”顾云川淡淡道。 陆清韵:“……那王爷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每回碰到您,我都特别倒霉呢?” 顾云川看着她梗着脖子,漂亮的眸子开始乱转,就知道她又支棱起来了。 他点点头,“你不喜欢也无妨,那些话都是别人教我的,我往后不会再听他的。” 陆清韵:“……”谁这么脑子有坑? 正懒洋洋参加诗会的顾允沉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不会是司慕婉那丫头又在骂他吧? “坐。”顾云川先坐在了桂圆原先坐过的兀子上,因为腿长,看起来不太搭调,但他很自在。 陆清韵本来就还饿着,她也不是真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老实坐下又拿起红薯继续烤。 顾云川等她坐下,按自己的习惯直接了当开口,“你之所以敢说刚才那些以下犯上的话,无非是仗着本王想娶你。” 为夫找得着北 第28节 陆清韵气笑了,“我是仗着得了王爷青眼,才敢数次口无遮拦,但若不是王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好事,我也不会闲得没事儿说王爷的坏话。” 顾云川有些不解看着她,“你费尽心机想要嫁人,为何不能是我?” 陆清韵眉目疏淡,“可能是因为我不想找个想时刻看到我哭的夫君吧。” “我有疾。”顾云川淡淡道。 陆清韵差点把红薯直接扔火堆里,“啥?” 顾云川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有脑疾,在你身边会好。” 陆清韵:??? 她还能治脑子有坑? 她这么牛逼吗? 顾云川继续道:“本来我并不想娶你,第一次见你,你就在算计,借着镇南王府的势,算计嫡母和嫡姐,还想着跟人私相授受,我知你是为了求一条生路,便只做不知。可若娶了你,镇南王府可能又要不安生了。” 陆清韵翻了个白眼,“我也没求着王爷娶我吧?天底下男人那么多,我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顾云川看着陆清韵气得通红的小脸,“抱歉,我不是为了气你说这些话。” “王爷是想说,因为有脑疾,所以不由自主讽刺别人是吗?”陆清韵面露嘲讽。 顾云川想了想,点头又摇头,“确因脑疾,没有讽刺人,我体会不到喜怒哀乐,只能言简意赅。” 陆清韵愣了下,什么叫体会不到喜怒哀乐,是情感认知障碍吗? “你先吃。”顾云川将烤好的红薯递过去。 两人说话的时候,顾云川已经熟练地烤好了红薯,看起来比陆清韵手里黑不溜秋的那个好多了。 她确实饿得厉害,也没客气,用帕子包着红薯掰开,香甜的热气让她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她小口尝了尝,唔,香甜绵软,特别好吃。 吃人嘴短,她声音又软下来,“既然王爷体会不到情感,那想娶我必定不是因为心悦,如果我有能帮王爷的地方,嫁给别人也不耽误我帮王爷啊。” 顾云川看着火光,沉默了会儿才拒绝,“如果别人知道你可以帮我,你会死。” 陆清韵差点被红薯噎着,她想到书里这位的结局,也沉默了。 “那我就更不能嫁给王爷了,帮你我都会死,成为你的王妃和孩子的娘亲,岂不是更危险。” 顾云川抬起头,神色很认真,“你嫁我,我护你周全。” 陆清韵最不信的就是别人的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尚且不知我是否真的能够帮助王爷,就算我能,王爷也不能保证就我一个人能,若有一天你碰到别人也能让你体会喜怒哀乐呢?若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不在呢?” 她凉凉看顾云川一眼,“更别说受气要短命的,我也不能为了帮王爷,往短寿奔吧?” 其实她已经心动了。 如果说顾云川是因为有病才被幽禁,若他病好了,说不定就能改变结局呢? 但她不信什么保证,她要黑纸白字的契约。 顾云川沉默一会儿,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听顾允沉的她生气,说实话她还要生气,那还是他的问题吗? 可看着陆清韵好整以暇啃红薯的得意模样,他胸口又升起像那天提着她飞回去时候的情绪了。 “那——”他迟疑着开口。 陆清韵就等他问自己要什么了,她要十里红妆,要黑纸白字的保证,要镇南王府的管家权,要…… “镇南王府有许多益寿延年的药材,可以作为聘礼给你。”顾云川认真道,“只要你乖乖的,以后王府的暗卫也会在大安搜罗各种药材回来,都给你。” 陆清韵:“……” 她深吸了口气,乖个屁! 她不需要药材,但是聘礼绝不能少了打狗棒! 第25章 看到陆清韵恶狠狠地瞪他,顾云川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他发现原来逗人真的挺有意思。 她凶起来,特别像顾云川在南蛮时见到的那种黑白熊幼崽,即便是害怕之下努力做出凶狠姿态,想把陌生人吓退,却总让人想要上前捏几下。 陆清韵没错过顾云川眼中的笑意,“王爷耍我?” 顾云川委婉否认,“王府确实有不少奇珍药材,你嫁过去,全都是你的。” 陆清韵瞬间脑补出脸盆那么大的何首乌,胳膊那么粗的人参……呜要真这样,她也可以有疾! 嗯?不对啊! 她眯了眯眼,“王爷不是说自己体会不到喜怒哀乐?那你总戏弄于我是为何?” 总不能是莫得感情的戏弄吧? 顾云川掏出一方素帕擦了擦手,顺着自己的心思伸出手,替陆清韵擦了擦唇角吃烤红薯留下的浅灰。 陆清韵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心法都吓停了,只警惕地往后仰。 顾云川感觉到又开始变成朦胧黑灰的世界,终于确定陆清韵到底是为何能影响他了。 她大概是练了什么奇怪的内功,他功夫高强,捕捉到了轻微波动。 他语气温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知道我有脑疾的人不少,甚至包括敌人,然更多人忘了,即便我有疾,仍统帅万千兵马,从无败绩。” 陆清韵:“……”懂了,脑子有病不代表脑子进水。 瞧瞧人家,炫耀自个儿聪明都这么高级,要学! 她露出个礼貌的微笑,“所以王爷不懂情为何物,却依然喜叫人生死相许,是这个意思吗?” 把人气得死去活来不由自主,也算相许了。 顾云川意味深长看着她,“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讨好你,你对我很重要,这世间不会再出现别人能引动我的情绪。” 不会再有另外一个陆五娘,即便有,他也不会再找别人。 他与这世间相连接的那扇大门已经锁死,钥匙随着母亲的死彻底消失,他很清楚,没人能打开那扇门。 眼前这个小娘子也不过是偶尔能打开窗户,他本不想接触,因为他不喜欢麻烦。 娶她是因顾允沉的哀求,也为让卢家,让追随他信任他的人能更高兴些,有信心等他将一切都安排好。 待得局势尘埃落定的那日,他会放这小娘子自由,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 所以刚才听陆清韵质问,他知道陆清韵要的是什么。 “我会护你周全,若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不圆房,成亲之前我会给你放妻书,等……合适的时候,或者你不愿意再在镇南王府待下去,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陆清韵听他说完,看着顾云川的眼神有些诧异。 明明那双深邃的眸中有摇曳的火光和她的倒影,却仍然让人觉得,那倒影浅得好像随时都会湮灭在无边的黑暗中。 她下意识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云川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见她点头,很快便起身,“那我回去跟姨母说,让她在你及笄时来陆府与家父商议,得陆大人同意后,我再请官家赐婚。” 陆清韵赶紧跟着站起来,“不要!” 顾云川蹙眉,“你还是不愿嫁我?” “不,我愿意嫁。”陆清韵怕他误会,上前轻轻扯住他的袖口,眸中露出几分羞涩。 既然打算嫁,该茶起来就得茶起来。 她怯生生看着顾云川,“可母亲她们应该是另有打算,我不想节外生枝,不如到时候王爷直接请官家赐婚?” 顾云川看了眼拽住自己衣袖的白皙手指,感觉比被楚楚抓住的时候还要轻软,但却比楚楚的爪子更难让人甩开。 “你又打算做什么?” 陆清韵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会说话,充满着喜悦和赞赏,“王爷了解我的,我不想让母亲和嫡姐在我嫁出去之前心里难受。” 她们该用后半生持续煎熬,就是这么小心眼。 在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陆清韵能忍能怂,保全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可有本事嚣张,还不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她不是那种圣母。 这人不是喜欢乖乖的吗? 她冲顾云川笑得特别乖,“出于孝道,我总不好明着与嫡母和嫡姐作对,到时候还得借王爷的名头用一用,您不会反对吧?” 顾云川沉默不语,他听明白陆清韵的意思了。 陆夫人和陆三娘要算计她,她要来个绝地反击,在众人面前让她们丢脸,过程不知,但肯定要扯他做虎皮。 他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还没娶就得替她处理麻烦,也就镇南王府能护得住这样不安生的小娘子,其他人谁娶了都得倒霉。 顾云川点点头,“一切随你的心意,我将顾三留给你。” 陆清韵:“……”那个笑起来特别招揍的大个子? 她咬着唇轻轻晃晃他衣袖,“可我都要嫁给王爷了,怎么好让别的男人帮忙,男女授受不亲呀。” 顾云川有点头疼:“……我身边没有女子。” 陆清韵杏眸睁大,这世道,二十多的男人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天,放哪个朝代都是绝世好男人啊! 她眼神忍不住露出点怜惜,手下败将怎么肥事! 能为了个中央空调跟她势不两立,这么好的大帅比她竟然舍得写死?果然是脑子有问题。 “先让顾三伺候你,等你进了王府,我会为你安排女卫和嬷嬷。”顾云川想了想如此道。 不是现在不能安排嬷嬷,只是他懂陆清韵要做什么,提前安排会坏她的好事。 不得不说,他也不是喜欢吃亏的人。 陆清韵不吝啬露出个甜甜的笑,要不是场合和时间不对,她都想亲一口表示赞扬了。 “都听王爷的,王爷对我真好!” 顾云川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衣袖没说话,听他的他不指望,以后少惹点麻烦就够了。 陆清韵松开手,姿态优雅福身,“那王爷您慢走,希望能快点再次见到王爷。” 为夫找得着北 第29节 顾云川顿了下,他爹快回京了。 他爹回来后,一直到元宵节,他除了回京参加除夕宫宴,都会去庄子上,为母亲守长明灯。 他想了想,从袖袋里取出一枚雕刻了麒麟纹的墨玉,“你要太想我,可跟顾三说,持此物给金玉斋的管事,可以见到我。” 陆清韵:“……”不,不是,她就是客气客气,啥叫太想他? 等顾云川走了以后,陆清韵才反应过来,金玉斋的管事是镇南王的人??? 陆清韵的及笄礼很快就到了,作为庶女的及笄礼,陆府没有大办,只请了些交好的人家前来观礼。 来的宾客中,身份最高的当属梁欣瑶的嫡母梁夫人,她是正三品的淑人,也是梁欣瑶拜托她,来给陆清韵加服。 陆老夫人因为是太夫人诰命,也不过堪堪与梁夫人平级。 所以陆清韵的及笄礼还算看得过去,起码比陆清淑的及笄礼要体面些。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吴指挥使府上的老夫人让人送了礼过来,还是一尊白玉观音,这让来陆府的宾客都有些诧异。 这几乎算是明着对陆清韵表示想娶了,虽然陆元昌面无表情,可大家少不得私下里讨论一二。 聪明些的心里想,以陆清韵的容貌,说不准还真能拿捏住吴指挥使,都掂量着是不是先结几分善缘。 至于心里泛酸的,则偷偷幸灾乐祸,谁不知道吴家不只是正头夫人不长命,妾室薄命的都不只一两个。 本来因为陆清韵及笄礼更体面些,心里还有些不舒服的陆清淑,脸色都好看不少。 “五妹妹别怕,有王爷护着你,吴家不敢乱来。”宾客走了以后,陆清薇拉着陆清韵的手,体贴安慰她。 陆清韵脸上浮现出羞色,“三姐姐说什么呢,一切都听爹爹的就是。” 陆清薇笑着戳戳她脑门,“知道妹妹你将来能有个好归宿,我心里再欢喜不过了,你还用跟三姐姐打花腔。爹爹现在啊,估计就等着王爷派人上门提亲了。” “三姐姐。”陆清韵咬唇跺脚,眼神中却带上了笑,“总之,总之三姐姐肯定会嫁在我前头,我也盼着三姐姐能赶紧心想事成。” 陆清薇清雅的小脸儿也有些羞,不过她比陆清韵大方些,晃晃陆清韵的手,“那我就承五妹妹吉言了,以前我想岔了做得不对,五妹妹千万别放在心上,咱们是亲姐妹,肯定都能嫁得如意郎君。” 陆清韵眸中放松不少,“三姐姐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会为三姐姐多祈福的。” 陆清薇温柔点头,“听说长公主府别苑的梅花开了,腊月初八过后,要办赏梅宴,据说是要给乐陶郡主相看人家,给我送了帖子。” 她左右看了看,凑近陆清韵小声道,“听说镇南王也会去,那天我带你和四妹妹她们一起前去好不好?有四妹妹她们在,也不会让人说嘴。” 陆清韵眨巴了下眼睛,垂下眸子,连耳朵都红了,“听三姐姐的。” 如此约定好,姐妹俩笑语晏晏分开,躲在后面的六娘陆清影傻傻躲在廊庑后头,一动不动。 陆清淑看见,好奇问她,“六妹妹,你干啥呢?还不回去,不嫌冷呀?” 月底又下了场雪,虽然说不大吧,可这几日化雪比下雪的时候还冷,廊庑上又没有炭盆,多站会儿脚都能冻麻。 陆清影跟陆清淑一起往回走,歪着脑袋小脸儿皱成一团,“三姐姐最近怎么脾气这么好,而且她竟然和五姐姐化干戈为玉帛了?太奇怪了。” 第26章 陆清淑听见陆清影还喃喃着不合理,扯了扯唇角,六妹妹还是年纪太小了。 她柔声道:“许是三姐姐的亲事要有着落了吧,你管那么多作甚,三姐姐温柔些不好啊?你没事儿别往前凑。” 话是这么说,陆清淑心里却在想,黄鼠狼给鸡拜年,还能有好? 不过陆清韵不是个蠢货,还不知道谁是黄鼠狼,谁是鸡呢。 但她和六娘最好是站得远些,省得不知道啥时候就溅一身血。 实则陆清薇从靳府回来后,脾气性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些日子愈发不一样了。 从雍州回来之前,陆清薇就挺喜欢装模作样,但那时还只是流于表面,身为自家姐妹,谁都知道陆三娘心眼不大,脾气也不好。 现在再看,陆清薇对底下几个妹妹温柔体贴不说,还送了三人不少好东西,让她们能在出门的时候打扮的更体面些。 不光如此,陆清薇再也没跟底下几个妹妹发过脾气,待家里下人也和善了许多。 还不到一个月,陆家上下就都开始没口子的夸府中嫡女和善大气,颇有陆元娘之风。 这名声已经隐隐有传到外头去的架势了。 陆清淑更警惕了些,现在是能不往陆清薇跟前凑,就不往陆清薇跟前去。 陆清薇若只想算计陆清韵,给自己造势还好,万一……陆清韵曾经跟她说廖三娘的算计是真的呢? 要知道府里跟廖三娘关系最好的,就是陆清薇了。 另一边陆清韵刚回到院子里,被关在屋里的楚楚就飞奔到了她怀里。 虽然外头人大都不知道镇南王有只橘狸,保不准就有听说过的,所以只能将楚楚关在屋里,哪儿都不许它去。 楚楚气得不行,跳到陆清韵怀里,就把笄服外罩缎裙上的金线挠出来了。 桂圆心疼地赶紧上前,“小祖宗诶,这一件衣裳怕是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还有特殊意义,奴婢喂您吃小银鱼,您下来好不好?” 楚楚:听不懂,生气!我挠我挠我挠挠挠! 陆清韵懒懒运转心法安抚楚楚,“无碍,这件坏了,不是还有嘛,反正也不会再穿了。” 知道镇南王送了全套的东西过来,正院根本就没准备,陆元昌也直接派人传话,让她穿镇南王送的衣裳。 她挑了身最低调的。 桂圆震惊:“五娘,以前几两银子的东西坏了,您都要心疼,这可是几百两呀!” 陆清韵:“……”那以前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那个啥,她现在好像确实有点飘。 可是怎么办?她控几不住几几呀! 一想到嫁人后,金玉斋和锦绣阁里的东西想用啥就用啥,不让她飘,那不是为难她胖虎? 她扫了眼放墨玉的奁盒。 金玉斋乃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锦绣阁更是所有贵夫人们流连忘返的衣裳铺子,都极受权贵追捧,就连宫里都经常给金玉斋下订单。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金玉斋和锦绣阁的老板是同一个人,因为这两家的标志一样,都是展翅的凤凰。 楚楚被撸爽了,忘了生气,喵呜着翻个身开始舔毛。 陆清韵轻咳几声,放下楚楚起身将衣裳换下来。 她貌似不经意般问桂圆,“京城里大家都才金玉斋和锦绣阁的老板是谁,有没有什么传言?” “不都说是长公主的铺子吗?”桂圆还心疼那金线呢,拿着衣裳仔细打量,“听说这两家每每出了什么新鲜花样儿,总是长公主第一个穿戴出来,因此这两家铺子才特别受权贵追捧。” 陆清韵晃了晃神,所以没人往镇南王身上猜,是皇家隐秘呢,还是顾云川的秘密? 若是前者,她要嫁顾云川,他提前告诉自己无可厚非,若是后者……被人信赖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她把玩着手中金镶玉的蝶扑花簪子,蝴蝶是金子做的,蝶翅颤巍巍的好似真的一样,蝴蝶的腹部则是镂空金片,一路缠绕将花朵和花枝连在一起。 而花蕊是珍贵的凤血石,花瓣是层层叠叠的红翡,花枝渐变成了翠色,不凑近了仔细看,不会知道是一体。 这簪子竟是罕见的春带彩,至少也得千两银子才能买到。 啊……万恶又可爱的有钱人,她必须得让他的脑疾好起来,再生几个娃,年轻靠夫君养,老了靠儿女养,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呀! 嗯!陆清韵狠狠点头。 桂圆收拾好了衣裳,一扭头就见主子脸色严肃,眼神坚定而郑重。 桂圆下意识瞧了眼外头,见没人,凑过来小声问,“您是在想三娘吧?她这些时日越和善,奴婢越怕,可惜咱们现在没办法出去跟那位莫公子碰面,这次莫家女眷也没来,急死人了。” 陆清韵啊了一声,眼神迷茫,“怕什么,她不就是想着麻痹我,好顺理成章在宫宴上让我中招嘛,我已经想好怎么对付她了。” 桂圆瞪大眼,“您准备干啥?” 陆清韵微笑:“宫宴过后,你就得叫我王妃了!” 桂圆捂住嘴,压低声音,“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上次王爷来的时候你们说好的吗?您怎么不跟奴婢说呢,奴婢还为您……” “停停停。”陆清韵赶紧打断她,“我就是太过高兴,忘了。” 她当时算了算金玉斋和锦绣阁的大致流水,想到能重新回到上辈子那种躺赢的酸爽,她差点没乐晕过去,哪儿还记得跟桂圆说呢。 桂圆拍着胸脯嘿嘿笑,“奴婢一直悬着的心可算是能放下了,奴婢也为您高兴。” 陆清韵不说俩人高兴的事儿不一样,只吩咐,“过几日我要去参加赏梅宴,你帮我挑身不打眼的衣裳,还没嫁人之前,要低调些。” 一天没成亲,一天就可能有变故,这时候适合猥琐发育。 等腊月初十这日,陆清薇带着三个妹妹到了长公主府别苑,才听说,镇南王直接去长公主府了,并未过来。 她看着陆清韵有些歉疚,“让五妹妹白跑一趟了。” 陆清韵看着远远走过来的梁欣瑶,冲着陆清薇笑,“三姐姐说哪儿的话,能出来走走,跟好友聊聊天,小五就很高兴了。” 陆清薇扭头,看见梁欣瑶,眼神闪了闪,“也好,那我带四妹妹和六妹妹过去跟人打招呼,你跟梁二娘先聊。” “好的,我待会儿过去找你们。”陆清韵笑道。 等没了人,梁欣瑶才将帕子放在唇角遮住嘲讽,“咋的,陆三娘吃错药啦?” 陆清韵揽着她胳膊往暖阁那边去,“瞧你说的,我们自家姐妹,以前是有误会,误会解开了当然要姐妹情深。” 梁欣瑶:“……”懂了,俩人都吃错药。 到了暖阁里,让下人放置好炭火盆,将棉帘子放下来,两家下人在外头守着,梁欣瑶这才认真了点。 “看样子你家嫡母和嫡姐这是打算博个大的?”她有些不解,“听说靖安侯已经回京了,难不成那位小侯爷还惦记你呢?” 陆清韵摇头,“在祖母那里请安的时候,我看嫡母挺高兴的,祖母脸色也不错,若是我所料不错,该是过完年就要议亲。” 只要陆清薇的曾祖不傻,就知道闹腾这么久的事儿,想要尘埃落定,就得趁做主的人还在京城。 赵承宣最害怕靖安侯赵瑞谕,要议亲,肯定会在赵瑞谕回西北之前搞定。 “那陆三娘为何突然与你交好?”梁欣瑶翻了个白眼,“你可别跟我说你们姐妹情深,深到互相往死里坑我倒是信。” 陆清韵笑了,“那你还问什么。” 梁欣瑶替她着急,“真要往死里坑你啊?那你打算怎么办?那位莫公子的姨母说不准今儿个回来,要不然我去找母亲,让她介绍你们认识?” “不必,我要嫁镇南王。”陆清韵一句话把梁欣瑶说傻了。 为夫找得着北 第30节 “你要嫁谁???” 陆清韵瞪她,“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跟人私定终身是吧?” 梁欣瑶八卦的眼睛都亮了,推陆清韵,“你快说,别卖关子了,你怎么就跟……那位私定终身了?不是说他不近女色,甚至连乐陶郡主都看不上,好些说亲的人都铩羽而归,你怎么就勾……咳咳拿下了呢?” 陆清韵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大概就是天定的缘分吧。” 梁欣瑶:“……” “可我听说,长公主特别想将乐陶郡主嫁给他,即便你们……缘分天定,官家和长公主阻挠,你们也很难结亲吧?” 她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镇南王的亲事还真未必他自己说了算,到时候被为难的绝对是陆清韵。 陆清韵眨巴着眼睛,婊里婊气的,“哎呀,你说的这些我都跟他说过了,可他非是不听啊,他还说所有问题都交给他来解决,就让我等着赐婚的圣旨,乖乖的待嫁就是了。” 梁欣瑶:“……你怎么做到的?”她酸了。 “你想知道呀?”陆清韵用手撑着下巴,软着嗓音娇声道。 梁欣瑶打了个寒颤,敲敲她脑袋,“少作妖,快说。” 陆清韵嗓音更柔媚了些,“真想知道?” “哎呀急死我了,你快说呀!”暖阁顶上传来个干脆利落的女声,吓得两个人都差点叫出声来。 两个人小脸煞白的功夫,外头梁欣瑶的婢子已经叫出来了,不过刚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 没让那婢女惊扰别人过来,司慕婉掀开棉帘子大跨步走进来。 她趴在桌上隔开梁欣瑶,只专心致志甚至眸中还带着点狂热盯着陆清韵。 “你到底是咋让木头开花的?教我!我保证你顺顺当当做王妃!” 陆清韵和梁欣瑶:“……” 第27章 陆清韵听到头顶传来声音,不光脸吓白了,巴掌都吓硬了。 她想给自己一耳光,说好的猥琐发育,叫你浪! 在厨房跟桂圆说人坏话时,没能听到顾云川的动静,她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心法防不住功夫更高的人。 可大概是太高兴,她想着自己又没说人坏话,应该不会触及什么bug。 心法一直运转着,陆清韵听到外头桂圆她们的呼吸,才放任自己调·戏一下好友。 谁知道会碰上在酒楼里见过的那个小娘子。 等司慕婉趴在桌上说完话,陆清韵那双杏眸还吓得大睁着。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能隐约见到点点水光,好像丛林中被吓坏了的小鹿似的,让人心里不自觉发软。 司慕婉赶紧起身安抚她,“你别怕,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也不是要跟你争七哥,说实话有人能看上他,我觉得你说得对,还是挺瞎的。” 陆清韵和梁欣瑶:“……” 俩人对视一眼,快喘不过来气了,感情人家偷听到还不止一回。 陆清韵在心里狠狠发誓,以后她打死都不在人背后说啥了。 嗯……除非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人。 她要再浪里个浪,就干脆找根绳子了结自己。 “敢问这位小姐姐,你是?”陆清韵一开口嗓音还有点轻颤,软糯糯的。 梁欣瑶本来也吓得不轻,她和陆清韵说小话是因为感情好,但她们都很明白陆清韵的身份是个问题。 真让人听见二人的对话传出去,陆清韵别说嫁人,说不准直接被逼成姑子都有可能。 但见陆清韵这样害怕,她立刻就缓过来神,“五娘,这是长公主府的乐陶郡主。” 说着梁欣瑶起身,陆清韵也赶紧起来,一通给司慕婉见礼,“见过……” 司慕婉赶紧拉住两个人,就跟壮汉拽两只小鸡崽子一样轻松,她把两人摁回去。 “不用跟我多礼,叫我乐陶或者婉娘都行。” 尤其是对着陆清韵,司慕婉可不敢让她叫小姐姐,“你说不准啥时候就成表嫂了,真不用跟我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她挤眉弄眼看着陆清韵,一家人分享但诀窍不是应该的吗? 陆清韵:“……”可今天不是给乐陶郡主相看吗?听她的意思是有心上人了? 她压下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跳,冲司慕婉柔柔笑了笑,既然是友军,她又可以了。 “郡主身份尊贵,我等自然不好太过放肆,以后的事儿哪儿能说得准呀。”她放松了声音笑道。 她没有如往常一样刻意沉声说话,本身她嗓音就又轻又软,往常说话利落都听着柔媚,现在听着简直让人酥到骨子里,听得人嗓子眼发干。 司慕婉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嗓子,“别人是不一定,但七哥保证的事儿,你大可放心,官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 她想了想又道,“当然,我娘亲可能不会太乐意,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陆清韵垂下眸子,“那郡主是想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吸引七哥的?七哥他——”司慕婉看了眼梁欣瑶,隐晦道,“跟个石头一样,怎么就这么轻易要娶你呢?而且他对你总是不一般。” 陆清韵眨了眨眼,“我就是像这样正常跟王爷说话,他就要求娶了呢。” 梁欣瑶搓了搓胳膊,偷偷冲她翻个白眼。 陆清韵问心无愧,难道她还能说顾云川喜欢她哭得太好看,想娶回去时刻看着她哭? 她不要面子的吗? 司慕婉嘶了一声,摸着下巴,“要这样说话吗?”有点难。 她轻咳几声开始尝试,“我~我不~我不行~~~呀~~~~” 司慕婉学着陆清韵的嗓音黏黏糊糊尖着嗓子一遍又一遍试,试得陆清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我们知道了,你确实不行! 挺明艳大方的一个小姐姐,这样说话让人想揍她。 陆清韵有些好奇,“郡主想知道如何才能……缘分天成,是为何?” 司慕婉看了眼梁欣瑶,没说话。 梁欣瑶忍着好奇起身,“我先去找母亲,一会儿你过来找我。” 京城不比旁处,皇亲国戚多,权贵也不少,官宦人家出来的姐儿,就是再受宠,也都明白几分看人眼色。 等梁欣瑶离开后,司慕婉就不收着了,干脆利落把自己的情况跟陆清韵说了。 陆清韵总结了下,这大概就是大小姐看上了自己的贴身傻护卫,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但护卫是个刻板守规矩的,不肯唐突自己的女神。 可女神呢? 司慕婉恶狠狠道,“若不是怕娘亲杀了他,我早给他下药,先把人睡了。实在不行,我就嫁个病秧子,先守几年当了寡妇,他要还不肯从,我就下药。” 陆清韵:“……”小姐姐太猛了,不过还欠缺点策略。 她看着司慕婉,“郡主与我说这些,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知道?” 司慕婉挥挥手,“既然你与七哥要成亲,就是自己人,我又不傻。就算有啥万一,到时候我负责让人再也说不出话就行。” 陆清韵:“……”又狠又猛的小姐姐,太飒了! 她特别喜欢这样的,上辈子做梦都想成为这样的女子。 可惜她功夫不成,脑子也不算太好,心也不够狠,只能退而求其次,往茶界发展了。 她立刻就打算给司慕婉出主意,帮她圆梦睡侍卫……啊呸,是嫁出去。 “其实我觉得,也未必要弄得这样复杂。” 嗯?司慕婉眼神放光看着她,“说说看。” “若你确定他心里有你……” 司慕婉打断她,“他心里只有我,为了我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肯碰我一手指头。” 说完,司慕婉脸上带着点得意,不过她不好意思说,要不是曾经有差点擦枪走火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没什么吸引力呢。 陆清韵笑了,“那就好办了,你比他的命更重要,那就以他最重视的东西威胁,让他心急如焚,无计可施,只能自个儿努力一把,换个身份求娶你。” 护卫与郡主,比她这个庶女想要做镇南王妃还难。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既然是护卫,应该没有卖身契,就司慕婉这样死心塌地,有也等于没有。 若这护卫能够参军或者参加武举,有了官爵位子,再想做郡马,就容易得多了。 司慕婉皱眉,“拉倒吧,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多少回了,他说可以死在我前头,就是不肯松口。” 陆清韵不以为然,“谁说让你以性命威胁呢,强扭的瓜是不甜的,他既然有信心死在你前面,说明他有把握保住你的命,可总有他保不住的嘛,你得让他主动想娶你。” 司慕婉还是不懂。 陆清韵实在怕了说什么就有人偷听的事儿了,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有两种法子,一种是徐徐图之,一种是以毒攻毒,徐徐图之的话你可以欲擒故纵,莺歌燕舞些时日……” “我要见效最快的!”司慕婉直接道。 虽然那棒槌特别气人,但她知道他有多好,不愿意用这种法子伤他。 要不她早嫁人,实施自己的寡妇计划了。 陆清韵顿了下,也行,“那你就请个快成亲的好友跟你做戏,争得对方未成亲娘子的同意,说定亲事之前把他骗到某处,直接言明这是私奔,京城人尽皆知,你名声已毁,回京只能进皇家家庙做姑子,只有他能救你。” 以司慕婉这样的性子,好友该是不少,反正只要不说实了,司慕婉带着人一跑,对方再给未成亲的娘子下聘,误会也就解开了。 护卫但凡承诺过,陆清韵相信司慕婉能举一反三,不会给心上人违背承诺的机会。 司慕婉深吸了口气,她也不笨,一想就明白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她拍拍自己的脑袋,“亏得我连上吊都想到了,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她立刻起身,“我这就去办。” 陆清韵赶紧拉住她,“别啊,你越是风风火火,对方越是会发现纰漏,郡主不若再向他确认一次,然后伤心些时日,万不可打草惊蛇。” 为夫找得着北 第31节 其实这损招并不复杂,赌的就是对方的在乎,让人提前发现了就完全不管用了。 司慕婉忍不住笑了,“我前头还听人说,吴指挥使要娶个庶女做填房是昏了头,现在才知道,你就是嫁到吴家,想必也能过得很好。” 这样能拿捏男人的心,不管是相夫教子,还是当寡妇,陆五娘肯定都能做到。 陆清韵跟她一起去前头梅阁那边去找梁欣瑶,闻言只笑笑没说话。 她不稀罕这样的夸赞,传出去的人不管是说她坏话还是夸她,都心思不纯。 她一个从三品家的庶女,先得二品指挥使的青眼,而后又得镇南王的求娶,就算她顺利嫁人,这些带颜色的小话,也能将她塑造成祸水。 如此想着,陆清韵心里突然一沉,也许有人正想如此。 司慕婉心里惦记着先去寻摸合适的好友,半路就出了别苑。 陆清韵心里惦记着事儿,进到梅阁里,银丝炭火盆的热气扑面而来,脸色才好看了些。 闺阁姐儿倒是不多,只有些不爱走动的夫人们,一起吃茶说话。 梁欣瑶倒是也在,她看见陆清韵,立刻起身,冲她拼命眨眼。 “五娘来了?听说外头的梅花开的不错,要不然咱们去看看?” 陆清韵愣了下,不及说话,梁夫人轻轻拍了梁欣瑶一下,嗔怪道,“说风就是雨,刚刚楚夫人的话你忘了?” 梁欣瑶吐了吐舌,“女儿看到五娘高兴,楚夫人莫要见怪。” “无碍,这就是陆家五娘?听说前几日刚及笄,瞧着可真精神。”那位楚夫人起身笑道。 陆清韵见那丰腴的楚夫人上前,突然想起,这大概是兵部尚书楚文茂的夫人,也就是莫子城那位姨母。 她赶紧给楚夫人福身,“见过楚夫人,楚夫人谬赞,许是外头天寒,冻得人更挺拔些,才看着精神,跟夫人的娴雅风姿是没法儿比的。” 楚夫人被逗笑了,冲梁夫人笑道,“我就说吧,果然跟陆家二哥儿说的一样,是个嘴巧的,怪不得让人好奇。” 陆清韵:“……”她跟顾云川说好后,还没来得及给二哥传话。 她二哥……不会这么靠谱吧?! 梁夫人笑着点头,“这孩子打小就叫人喜欢,长得又好看,陆家教养的也好,及笄前就让好些夫人们惦记,我还想说过几日去跟陆老夫人说说,这亲事总得更稳当些,省得什么人都敢惦记。” 楚夫人笑而不语,吴家的打算她自然知道。 侄儿没见过人就有心仪的迹象,她心里对陆五娘本有些不喜,但见到人发现人家长得好看,规矩也好,当即就明白了。 也罢,少年郎哪有几个不好颜色的呢。 她也打听过了,陆五娘容貌不俗,但人是个安分的,就是陆家内里有些污糟,陆五娘能平息家中的为难,正适合做大妇。 殿前司指挥使她就更不怕了,虽说兵部尚书官职比指挥使低,但兵部尚书掌管所有军户粮草辎重,谁敢得罪? 至于陆家那些人,以她姐夫祭酒的身份,就更不怕了。 楚夫人心下有了计较,上前拉着陆清韵的手,撸下个镯子往她手上套,“我也喜欢这样的小娘子,可惜我自个儿没福分生,今日头次见面,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出来,你别嫌弃。” 陆清韵赶紧推辞,“夫人使不得。” 梁夫人在一旁搭话,“见面礼罢了,二娘也有,你就接着吧。” 陆清韵跟梁欣瑶对视一眼,心里叫苦,却只能道谢。 人家啥也没说,像是看在梁夫人的面子上给的,长辈赐不可辞的道理都通用。 “行了,知道你们年轻人坐不住,去赏梅吧。”楚夫人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笑眯眯道。 陆清韵赶紧拉着梁欣瑶告辞,非常熟练地用最规矩地姿态,走出被狗撵的架势。 因为脚步匆匆,两个人也就都没看见,梅阁对面的女宾院子二楼,正站着两个人看着。 “你家五妹妹行情倒是不错,惦记的人不少呀。”廖三娘看了眼陆清薇,道。 陆清薇面色淡淡的,“她快些嫁出去,也不错。” 廖三娘笑了,“在我面前你还用说这样的场面话?要这样,我都不敢跟你提你家四娘的事儿了。” 陆清薇扭头进屋里坐下,“眼下又不是什么好时候,等那小贱人在宫里出了丑,爹爹顾不上的时候,有的是机会,你现在心急,少不得要让爹爹和廖家甚至你夫家交恶。” 廖三娘想起后宅里那几个不安分的妾室,没法子不心急。 “我等不了了,最晚翻过年四娘就得入府,否则让其他人把庶长子生出来,我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陆清薇抬头看她,有些为难,“想让四娘早些入府,便得在宫宴上让那小贱人闹的更大一些,可娘亲顾虑大哥哥和爹爹的面子,也不好动作太大。” 廖三娘眼神闪了闪,咬咬牙,“怎么能叫姑母一个人为难,到时候廖家也帮着些就是了。” 陆清薇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她垂下眸子,“你还是跟姨母好好商量商量,无论如何,不能给她翻身的机会,也不能让两家跟着丢了脸面。” 二人说话的功夫,陆清韵和梁欣瑶已经跑到了梅林里。 雪中红梅,美不胜收,梅林里除了冷没别的毛病。 不过冷也有冷的好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白茫茫中的褐色树干和星点红梅,再无其他颜色,梅花树干细长也无法藏人,倒是适合说话。 “刚才可是楚夫人说什么了?”陆清韵问。 若非如此,梁欣瑶不会给她使眼色。 梁欣瑶叹了口气,看着陆清韵满脸感叹,“听楚夫人的意思,你哥哥在诗会上写了两首诗,得了两次头筹,他与莫子城说,是你给的灵感,莫子城是个好诗词的,这也就忍不住上心了。” 陆清韵有些不敢相信,“见都没见过,就上心了?他就不怕我是个无盐女?” 网恋都不带这么不靠谱的啊,这是云恋了。 梁欣瑶撇嘴,“想知道你长得到底多好看是不容易,想知道你的美丑有何难处?你对自己的脸是有什么误解吗?” 陆清韵:“……” 她赶紧冲梁欣瑶笑,“我知道二娘你最好了,你帮我跟梁夫人说说,就说我不想那么早嫁人,我才刚及笄呀。” 梁欣瑶了然,“这还用你说,回去马车上我就帮你说好,左右等宫宴过后楚夫人也就放弃了。” 陆清韵忍不住蹙起眉心,“刚才在暖阁,乐陶郡主说有人在传我和吴家的亲事,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这么一说,梁欣瑶也皱眉了,“要是说吴家相中了你还好说,可要是传别的……” 她和陆清韵都清楚,谣言害死人。 要是有人说起正山寺陆清韵和吴祉碰面的事儿,吴祉抢在镇南王前头跟官家求赐婚,陆清韵还真没有置喙的余地。 “不行,我去帮你打听打听,叫人传消息给你。你别老往陆三娘跟前凑,就怕不经意就让她算计了。”梁欣瑶想了想道。 陆清韵没跟梁欣瑶客气,今儿个事儿太多了,她身体也不大舒服,正好借机早些回府,得让顾三帮她给顾云川传话。 她脚步匆匆出了梅林,往车马房那边拐,刚拐了个弯儿,突然就被伸出来的胳膊拉了过去。 后头桂圆吓了一跳,听动静似是被人捂住了嘴。 这种时候陆清韵反而没跟前头一样害怕,她怕的是自己理不直气不壮,事关生死存亡,她也不是白在古武世家长大的。 就在胳膊揽着她往角落里拽的时候,陆清韵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运转心法让身体变轻,脚顺势就踹了出去。 她的动作没什么用处,对方轻而易举就避开了她的攻击,连手中的簪子都易了主。 “是我。”若不是顾云川的声音响起,陆清韵都打算上爪子了。 顾云川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小人儿,看着她眼圈微微发红,心底似是针扎了似的,有点隐隐的不适。 他注意着以不伤到陆清韵的力道扶着她站稳,“对不……” “嘭!”陆清韵一拳打在顾云川身上,她想甩巴掌来着,实在没敢,就直接给了人家一拳头。 后头被捂住嘴的桂圆瞪大了眼,捂嘴的暗卫都傻了。 王,王爷挨打了? 他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杀敌人跟切西瓜一样容易的王爷,被打了? 陆清韵本来就心里烦躁,这会儿气得眼泪都下来了,“王爷就不能出声喊我?你每次都要吓唬人,就不能正常出现一次吗?想吓死我你干脆直说!” 顾云川其实能躲开,可看着陆清韵抬起手后,从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落下的泪珠,他突然就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再一次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特别奇怪,好像还有点熟悉,似乎小时候是有过这种感觉的。 他特别不喜欢,这比受伤还令人难受。 顾云川低下头,解下自己的大氅将陆清韵裹紧,“是我不对,我……以后都不再吓唬你。” 暗卫目瞪口呆,随即心里有些不忿,他们家王爷去哪儿都是焦点,又特别不喜欢被人关注,所以习惯了消无声息。 再说外头有吴家的人盯着呢,陆五娘走的又特别快,估计王爷这才把人拉住的,谁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 不过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只能在心里替自家王爷委屈一二。 陆清韵还是气得不行,“王爷自己数数,跟我道歉都有多少回了?你要是想把我弄哭,我直接用姜汁帕子还不行嘛!” 顾云川心里愈发难受,“我错了,我不想看你哭,你笑起来更好看。” 陆清韵眼泪汪汪瞪他,“说什么都是你,呜呜……” 桂圆更诧异了,主子平时不这样啊,主子不是说气着自己是吃亏吗?这怎么还把自己气哭了呢? 顾云川伸了伸手,又似是不敢碰她,无师自通了低声下气,“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可好?有人盯着你。” 陆清韵心下一惊,到底还是乖乖跟着顾云川从旁边的侧门走小道,拐到了没人的地方,又走了一段距离,直接进了个无人的小院子。 “这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没人会过来,你坐。”顾云川轻声道,“我去让人烧水,煮点姜茶给你。” 陆清韵嗓音沙哑,“让桂圆去吧。” 顾云川想了想,点头对桂圆吩咐,“让暗卫与你拿些红糖。” 等桂圆出去后,陆清韵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邪火冲着人家就去了。 大概是先被司慕婉吓了一跳,而后又让楚夫人的意思愁得不轻,这阵子还要应付陆清薇,绷得太紧了吧。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跟对方不对等,也没有恃宠生娇的意思,便有心缓和一下气氛。 “刚刚……” “刚刚……” 两个人同时开口。 顾云川先说,“刚刚我看到你衣服脏了一块,应该是来葵水了,外头人不少,我该先叫住你,不会再有下次了。” 陆清韵:“……” 为夫找得着北 第32节 不说还不觉得,她说自己屁股底下怎么有点不得劲儿呢,这几年日子太消停,她都忘了还有葵水这个东西! 陆清韵小脸瞬间爬满了绯色,她这会儿尴尬的,跟上次扯虎皮告白被他听见,有得一拼。 “谢谢王爷。”陆清韵闭上眼虚弱道,要是这会儿晕过去该多好。 嗯?不对啊! 陆清韵抬起头,发现了华点,“王爷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正常不近女色的铁直,不会以为女孩子受伤吗? 他甚至连喝红糖姜茶都知道,这不科学! 第28章 等陆清韵让桂圆伺候着处理好衣裳和大氅,重新坐回来以后,一边喝红糖姜水,一边看顾云川。 她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什么都说了,分明是还在好奇。 顾云川等她喝完,才面色平静解释,“乐陶外出打猎被伏,来葵水时得贴身护卫护着没丢脸,还为她去农户家讨了红糖和姜,二人因此定情,她在我与允……六皇子面前说过许多次。” 实则司慕婉是每回这种时候都要让人准备红糖姜茶,只要顾允沉在,她就要炫耀外加讽刺顾允沉不如人。 两人打打闹闹说多了,顾云川想记不住都难。 但他没说,罗林当时只是怕司慕婉身上的血腥味引来野兽,才赶在司慕婉丢人之前,护住了她。 刚才分明没有别人,也没有野兽,他叫住陆清韵也是可以的。 可……他莫名就是连桂圆和暗卫都不想让他们瞧见,才会突然伸手拉人。 顾云川垂下眸子,这就是寻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其中的一种吗? 陆清韵听得兴致勃勃,看来乐陶郡主的故事也是言情剧本啊,听起来可比《侯门娇》精彩多了。 她笑眯眯看着顾云川,这样的大帅比不调·戏一下太浪费了,“那王爷让人为我熬制红糖姜茶,可是要与小五定情吗?” 顾云川抬头静静看她:“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在碰瓷, 第二次见面你在说我坏话,第三次见面你在勾引旁人……你觉得呢?” 陆清韵眼神有些飘,这人倒是记得清楚,小心眼。 她故意叹了口气,“别人快成亲前,都是花前月下,甜言蜜语,王爷却只会扫兴。” 顾云川有些诧异,“所以你对我有兴致?”也是,这小娘子说过,对自己一见钟情,日夜思念,恨不能时刻看见他。 他有些为难,“我……并不懂男女之情,你不要太喜欢我,我怕会让你失望。” 他不会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只在心里想着,若她实在太喜欢自己,等他能明白情之一字,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她失望。 陆清韵:“……” 她两辈子的哑口无言可能都用在这人身上了。 她咬牙微笑,“王爷放心,我是喜欢招猫逗狗,但我不犯贱,您也别想太多了,我清心寡欲,对王爷一点性趣都没有!” 说完她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得早些回去,不然姐妹们回府看不到我,传言说不定还要更离谱些。” 见她一双秋水眸子里带着说不清的恼意,顾云川刚刚被捶过的地方好像又有点异样。 他起身,“我送你。” 不等陆清韵拒绝,他又道,“吴家你不必担心,吴祉没有机会求官家赐婚,他自身难保。” 嗯?陆清韵眼神亮了,“王爷是说,他官位保不住了?” 顾云川点头,“吴祉身为殿前司指挥使,却与西北军来往甚密,多次插手禁军事宜,皇城司早有证据。按下不发,是官家的意思,意在看看是否还有别的人趟这个浑水。” 比如说,靖安侯赵瑞谕是否知情。 若赵瑞谕真的与禁军来往,他掌控十万西北军,可以说里应外合之下,扶持二皇子造反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官家再不喜太子,再想让二皇子继位,也容不下臣子有随时将他掀翻下去的可能。 不过这些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内里还牵扯到许多暗流,顾云川不想让陆清韵知道这些危险。 他会将这小娘子妥善保护好,让她……放心大胆的造作。 果然,陆清韵眼珠子转了转,不再拒绝顾云川送她回家。 等上了马车后,陆清韵冲顾云川笑得特别乖软,“王爷,不知吴大人什么时候会被处置呀?” 顾云川了然看着她,“宫宴之前。” 陆清韵咬着唇,轻轻去拽他的衣袖。 顾云川手腕动了动,到底没躲开,由着她小小的力气坠在自己腕间。 “可否等宫宴过后,再处置吴大人呢?”陆清韵眼眸弯弯看着顾云川,尽量压着自己的高兴,做出西子捧心的娇弱模样,“可怜我那嫡母和嫡姐她们,筹谋许久,我实在是不忍让她们失望。” 顾云川定定看着她,薄唇突然有了弧度,“可以,但是……” 陆清韵本就一直看着他,突然被他这个浅笑勾得深吸了口气,lsp的心,动了。 这人长得是真好,后世以颜值见长的男明星都没法儿比,许是脸有更好看的,可脸跟气质结合起来,胜他的一个都没有! 呜呜,她未来的男人端得是风姿无双,很难没有性趣啊! 那双剑眉下的丹凤眸子像是勾勒过眼线,没那么刻意却深邃得叫人心悸,更不用说那挺拔的鼻尖和淡淡薄唇,就是没有表情都好似十里桃花的美景扑面而来。 他笑起来,如漫天花雨,翩跹飞舞,美刻在眼底,悸动在心尖上。 陆清韵心想,还但是啥?啥都可以!!! “……本王不做亏本的事情,你拿什么交换?”顾云川被陆清韵灼热的目光盯着,胸口被打过的地方越发不自在了。 陆清韵笑得灿烂如花,“我们都快要成亲了,以后连我都是王爷的,还要什么交换呀!” 顾云川:“……”行,这小娘子为色所迷都不吃亏。 他抬起手捏了捏她脸颊,手感比自己想的还要好,“既是一家人,本王字佑年,你以后不必尊称,我称呼你韵娘可好?” 陆清韵捂住脸,她都多大了,还捏脸。 不过顾云川如此好说话,她又确实是被美色所迷,当然愿意顺着他。 “都听佑年哥哥的,佑年哥哥最好了。” 顾云川体会着胸腔内升起的愉悦,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垂眸淡淡道,“你在梅林里,与梁家女也这般说。” 陆清韵:“……” 所以不是她的问题吧?你们这些功夫好的怎么肥事,怎么都这么喜欢在背后偷听呢! “我帮你,以后这话你不许再对旁人提。”顾云川不动声色补充了个但是。 陆清韵莫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 还是哄着金大腿更重要些。 她笑眯眯举起小手竖起三根手指,“……说了都听佑年哥哥的,我保证!” 反正彩虹屁多得是,大不了以后夸别人用其他颜色的。 回去路上,驾马车的暗卫总觉得,王爷心情特别好。 虽然看不出与往常有什么区别吧,可坐在车辕上,暗卫都没感觉到往常在王爷身边那种冰寒气场,这还不能说明情况? 暗卫心里偷偷想着,等晚点得跟顾三说一说才好,可千万将未来的主母护好了,以后要是犯了错,手不准这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刚这样想,暗卫突然打了个哆嗦,感觉那种让人胆寒的气场又回来了。 他心下一惊,刚有些疑惑,抬起头,远远就瞧见王府大门口全是人,抬着箱子进进出出忙活得紧。 一个年纪不小的长随趾高气昂在一旁,尖着嗓子大呼小叫的。 而老王妃身边的刘嬷嬷面无表情在一旁看着,指挥人往后院抬东西。 老天爷,暗卫头皮有些发麻,他都忘了,老王爷往年这个时候该回来了,这段时日是府里最乌烟瘴气的时候。 王爷功力深厚,比他还先听见门口的声音,这才又恢复原样。 暗卫小心翼翼问:“……王爷,可还要回府?” 顾云川冰冷的声音从马车里淡淡传出来,“去庄子上。” 暗卫一句话不敢多说,架着马车麻溜就拐了个弯儿,冲着城外去了。 马车内,顾云川看着手里的书,面无表情。 虽然他体会不到感情,可他明白讨厌是什么感觉,从小就明白。 一年之中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过年,他讨厌看到那个男人。 世人之间的情感并不相同,搁在其他人身上,不管是老百姓还是权贵官宦,大都期盼着过年。 老百姓过年能吃点好的,大户人家过年交际也比平时更丝滑些。 那些以走亲访友为名送礼运作的,在年根子底下,无论怎么来往都不算显眼,收礼的也没那么多心理负担,大家都高兴。 所以人们都觉得,进了腊月日子过得飞快,大概是因为欢乐的时光总是一晃眼就过去了。 陆清韵她把跟顾云川的约定传信给二哥后,感觉还没过几天呢,除夕宫宴就到时候了。 以前陆元昌在京城时,官职不够参加宫宴,也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个饭。 他去了雍州三年,再回来就有资格入宫参宴了,这让陆家人也跟着开始期盼过年。 陆元昌和陆老夫人都清楚,没有廖家相帮,陆家没那么快有眼前的风光。 所以到年底下,府里最大的两位主子,对廖氏都特别的和颜悦色。 而廖氏和陆清薇一样,自打跟陆元昌和好后,做足了面子功夫,再没发过脾气,家里的氛围一直不错。 这时候廖氏在去荣昌院请安的时候提起,要带陆清薇和陆清韵一起入宫,陆老夫人只皱了皱眉,倒是没说别的。 陆清韵早就知道有这么一遭,先安抚了下有些惊慌的苗氏,赶紧起身推辞。 “母亲的好意小五受宠若惊,可小五不过是庶女,哪儿有资格入宫,到时怕是会让宫里贵人们不喜,小五万不敢给爹爹和母亲添这样的麻烦。” 陆元昌脸上带着沉吟之色,“五娘说的也有理……” 陆清薇笑着打断父亲的话,“爹爹可别这样说,五妹妹花容月貌,性子柔婉,定是个有大出息的,咱们藏着掖着反而叫人看不起。不如趁此机会让其他人都知道,陆家看重五妹妹,就算是高嫁也有底气。” 为夫找得着北 第33节 陆元昌明白女儿的意思。 他本是想着,长公主有意撮合乐陶郡主和镇南王。 若五娘要进镇南王府,虽说最好也就是个侧妃,但长公主想让乐陶郡主做镇南王妃,说不定会为难陆清韵,不如等镇南王请了官家的旨再说。 可三娘说的也对,真要等圣旨下来,陆家就被动了,他既想着跟镇南王府搭上关系,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 想明白后,陆元昌冲陆清韵道,“你三姐姐说得对,此次你就跟你母亲和三姐姐一起入宫吧,左右别家也有庶女入宫的。” 宫宴说是官家君臣同乐的手段,实则也是别样的相亲宴。 各家夫人带着适龄的女儿进宫,也是表明姐儿得家里看重,也能带的出门,娶回去宜家宜室的意思。 陆清韵红着脸垂下眸子,声音软得似是没了主意,“小五,小五听爹爹和母亲的。” 廖氏和女儿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笑意,廖家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只要陆清韵入宫,她就不得不嫁去吴家。 陆清韵垂着眸子眼神微凉,她刚才给过正院后悔的机会了,她们不珍惜,就别怪她下手狠。 除夕晌午过后,陆清韵妥帖装扮好,不过分低调也不过分张扬,便得了陆清薇好一番夸赞。 她也耐着性子跟陆清薇商业互吹半天,上了廖氏和陆清薇的马车,好一派母女三人喜乐融融的模样。 但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前往皇城的路,没有旁人看起来那么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在安朝是常态,进了皇城后,还未到宴时,也是一派岁月静好。 太子给皇后请过安,带着四皇子和七皇子,并着晋国公府世子一起在东宫玩投壶。 二皇子给贵妃请安后,带着三皇子和五皇子,以及有些蔫儿的赵承宣在御花园里作画写诗。 皇后这边,太子妃和四皇子妃打头,带着各家女眷谈笑风生。 贵妃宫里,靖安侯府的女眷们带着些世家命妇谈论京城里的新鲜事,也还算热闹。 宫里比任何地方都更擅长遮掩暗流汹涌。 即便太子和二皇子争夺皇位,甚至在官家的默认下,愈演愈烈,可节庆日子里,只能是一片祥和。 比起深宅大院的宅斗手段,宫里的争斗往往更无痕迹些,从来都是谈笑间杀人不见血。 长公主和老镇南王妃小卢氏可能年岁大了,不喜欢这种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的虚伪,每回进宫,都在官家特意留给长公主的冬暖阁里歇着。 司慕婉和六皇子也没受别人的请,凑在一起跟两个长辈说话,四个人说说笑笑也挺开心的。 直到顾云川过来,长公主的脸突然就板了起来。 “你过来作甚?”长公主偏过头不看他,“没事儿往官家面前烦他去,本宫看见你就头疼。” 小卢氏在一旁拱火,“公主别跟他计较,他才二十一呢,您现在跟他计较,等他而立之年还不肯成家,岂不是要被他气死。” 司慕婉和顾允沉:“……” 二人赶紧溜了。 一会儿说起亲事来,不管顾云川打算让长辈知道自己的打算,还是不打算告知,俩人肯定都不会高兴。 他们才不沾这霉头。 等殿内没了旁人,顾云川自顾自坐在了长公主旁边,“姑姑,姨母,我想成亲。” 长公主猛地坐起身,跟回光返照一样,“你说啥?想成亲了?” 小卢氏喜得差点蹦起来,“你怎么想开……不是,你真的打算成亲?婉儿一直不肯成亲,就是等着你想明白呢,那还等什么,咱这就去见官家请旨。” 顾云川摇头,“不是跟她,是户部侍郎陆元昌家的五娘。” 小卢氏愣了下,想起年初赏花宴的事儿,皱着眉头没说话。 长公主脸色特别不好看,“你看不上婉儿也就算了,总归说得过去,可我记得陆家只有两个嫡女,一个已经嫁人,一个行三,你先纳侧妃,以后的王妃面子上总是不太好看。” 长公主就没想过顾云川说的是正妃的事儿,没得让一个从三品家的庶女做王妃的道理,说出去改明儿镇南王府就能成为京城的西洋景儿。 门外偷听的司慕婉:“……”这真是亲娘。 顾云川依然摇头,“不需旁人,只要她,做王妃。” 长公主诧异极了,断然拒绝,“不行!她配不上你,就算她再好,身份也不合适,你爹本来就盘算着拿捏你的亲事,你是打算再给他机会在宫宴上闹一场?” 小卢氏犹豫了会儿,也劝,“公主说得对,若不然,先做侧妃,若你实在不想娶旁人,等她将来生了子嗣再说也可以。” 其实以顾云川的性子,他愿意娶,两个人都知道不容易,但凡身份差不多,她们也不会这样反对。 可陆清韵的身份太低了,顾云川又有个恨不能把儿子搞死的亲爹,这简直是胡闹。 顾云川早有准备,“我会解决问题,先来禀报姑姑和姨母,过会儿去找官家。” 他既然答应了陆清韵,就不会让她受委屈做侧妃。 至于他父亲……顾云川垂眸遮住眼底的厌烦,那老东西还能蹦跶,是谁在背后支持,他很清楚,也自有应对之法。 但这些糟心事儿他不想让长公主和小卢氏知道,省得让她们怒急伤身。 至于官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他。 长公主气得头疼,“你光顾着心疼那小娘子,就不怕你爹闹腾?你姨母这些年不肯多说,我不能不为她多说几句,你爹不省心,你不肯委屈心上人,到时候受委屈的就是你姨母!” 小卢氏捏了捏额角,想起这些时日她那位名义上的夫君,在王府里折腾的乌烟瘴气,面色确实有些不太好看。 顾云川想了想,“不让姨母受委屈,她做王妃,府里闹腾交给王妃解决。” 长公主顿了下,跟小卢氏对视一眼,颇有些好奇,“那小娘子手段如此高明?” 小卢氏也看不明白了,“你这到底是心疼那小娘子,还是不心疼呢。” 若说不心疼吧,非得给出王妃之位,若说心疼吧,他又舍得推人出来面对府里那些糟心事儿。 顾云川面无表情:“以毒攻毒罢了。” 语气说多心疼陆清韵,不如说顾云川非常清楚,那小娘子就不会受这个委屈,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他心里微微泛起波澜。 那可是个说‘要做就做王妃’的作精,若让她做侧妃,许是圣旨她不敢违抗,可镇南王府大概就再无宁日了。 顾云川心想,比起亲爹的无能狂怒,还真说不好俩人谁闹腾起来更让人头疼。 他觉得,陆清韵那么喜欢造作,与其让她精力旺盛祸害别人,不如让这翁媳俩以毒攻毒,说不定府里还能安生些。 长公主和小卢氏脑袋上都升起大大的问号:所以……佑年想娶个毒物进门??? 第29章 等顾云川离开冬暖阁往官家的紫宸殿去,长公主和小卢氏还有些缓不过神。 顾云川惜字如金,俩人没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合着这臭小子就是来通知咱们一声?”长公主气笑了,“他就不怕本宫棒打鸳鸯?” 小卢氏抿了抿唇,“其实我早知道,川哥儿对那陆家小娘子不一般,若他喜欢,娶回来倒不是个坏事儿。” 长公主冷哼,“怎么个不一般法儿?” 顾云川有病好些人都知道。 可他具体是哪儿有病,怎么有病,知道的人并不多,顾云川他老子顾孜庭都不清楚。 长公主照顾了顾云川三年,小卢氏才嫁进当时还被称作谨王府的镇南王府。 论起对顾云川的了解,没人比得过长公主。 他许是那种,连小娘子脱光了站他面前都面无波澜的人。 怎么的,陆五娘还能牵动顾云川的情绪不成? 要那样,别说从三品家里的庶女,就是九品芝麻官家的庶女,她都认。 结果小卢氏下一句话就打脸了,“川哥儿春里从你别苑回来后,说那小娘子巧言令色,阴险狡诈,搬弄是非,黑白颠倒,玩弄人心,心狠手辣,府里不需要有这样一号人物。” 然后短短半年多时间,就成了非陆五娘莫属,要说陆五娘没本事?谁信呢。 她要是没法子牵动顾云川的情绪,顾云川怎么可能要娶。 长公主:“……”成语用的够多的啊! 她深吸了口气,脸有点疼,“佑年他与常人不同,心思更为单纯些,陆五娘要真这么厉害,我就怕娶进来个搅家……” 话没说完,她又想起以毒攻毒的说法,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小卢氏笑了,“不管如何,你是川哥儿的姑母,可以找机会见见陆五娘,先敲打敲打她。” 长公主心思转了转,看着小卢氏,“算了,说起来你才是她的正经婆母,还是你去会会她。” 小卢氏有些没大明白,她要是个会为难人的,这些年也不至于每回都要让顾孜庭带回来的那些妾室气病。 长公主与她解释:“佑年都说了,想做镇南王妃,那府里的糟心事儿,要让陆五娘来解决,你就拿这个为难她。她要是解决不了,你就做个恶婆婆,她要是能解决,你也正好轻省些。” 小卢氏愣了下,倒是有些诧异了。 她刚刚劝长公主是怕长公主生气,但她没想到长公主会这么轻易同意。 长公主笑得有些心酸,“我又不是那拦路的虎,佑年这孩子太苦了,他好不容易有想做的事,官家估计都不忍拂了他的意。我先前想将婉儿嫁给他,也是想着婉儿那性子跋扈,在顾孜庭手里吃不了亏,能护着你们些。” 实际上官家确实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面对顾云川的跪请,快六十岁的官家直接起身,亲自扶这个侄儿起身。 “朕有些好奇,佑年怎么突然看上陆侍郎家的庶女了?” 官家知道顾云川和陆清韵在长公主府别苑赏花宴上发生的事儿,但那都过去很久了,顾云川都没想负责,现在怎么突然又要负责了呢? 顾云川抿唇:“正山寺,抱了她,要负责。” 官家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像是想起些什么,了然点头。 宫里有暗卫,什么都能查得出来,官家甚至知道那陆五娘是个绝色美人。 看样子就算是再不通情爱的男儿,也难过美人关啊! 他看着顾云川笑道:“你想好了?朕也可留着圣旨不发,等你爹回皇陵后再颁旨。” 顾云川起身伺候着官家在明黄色软塌上坐了,“不必,早晚会闹。” 半下午的冬阳虽然热度不够,却仍然灿烂得紧,透过净透的琉璃窗,映得紫宸殿内金碧辉煌。 官家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被阳光照的更显丰神俊朗的侄子,略有些恍惚。 为夫找得着北 第34节 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你让皇城司推迟将证据摆到御前,太子派人跟吴祉接触过。” 顾云川低着头,“兵不厌诈,太子随您。” 太子是以拉拢为名,威逼利诱吴祉,想要得到二皇子一系与西北军暗通有无的证据。 只可惜吴祉是个狐狸,并不上当,还借机发现了些蛛丝马迹,飞快灭口了好些死士和证人,皇城司的证据有大半因此被废掉了。 “你先坐。”官家语气淡淡的,面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太子要真有你说的这样聪慧,朕也不必为百年之后的大安发愁了。” 顾云川坐在一旁的美人肩上,依然言简意赅,“聪慧比不过孝顺。” 官家眼神闪了闪,“怎么说?” “废掉的证据,保全了赵家。”顾云川平静看着官家道。 太子并非是个笨人,东宫也恨不能吃了觊觎皇位的二皇子,可有时候仇恨并不能表现出来。 晋国公府无人,皇后与官家只是面子情,太子势弱,只能另辟蹊径。 不管靖安侯府做了什么,只要是为了赵贵妃和二皇子,闹出去就是皇家的丑闻。 再说官家未必肯让赵贵妃吃瘪,太子身为储君,争储之前还要先为江山社稷考虑。 所以他给吴祉机会毁掉证据,说难听点是在给官家擦屁股。 官家自然明白顾云川的意思,他低低笑出来,“所以啊,朕觉得他不适合做储君,要不是因为他孝顺,朕早就废了他。” 他在顾云川面前向来说话坦白,“当年晋国公大胆,以扶朕登基换皇后和太子之位,朕好歹还佩服他晋家人有血性。皇后和太子没有晋国公的血性,一个孤高自高,一个性子愚钝绵软,晋国公府如今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大安交给太子,朕死都闭不上眼。” 顾云川不说话,二皇子也没好到哪儿去,看似有勇有谋,谁不知道是赵贵妃和赵瑞谕在背后给他出主意。 若太子登基,只要约束好晋国公府,起码无外戚之乱,太子可为守成之君。 官家仔细打量着顾云川,见他面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官家叹了口气。 “佑年恨朕吗?” 顾云川抬头,平静道:“陛下知道,臣没有恨过人。” 官家笑笑,“是,朕知道你不懂恨,可你是个聪明孩子,从理性上分析,你觉得朕是对还是错?” 官家知道自己偏心,是人都会偏心。 当年他不过是先帝最不起眼的一个皇子,母妃早逝,也没有被谁养到身前。 皇后嫁他却瞧不上他,待得他登基后才好了些。 太子严肃守礼,只要太子觉得对的事情,对他这个父皇阳奉阴违,执拗着坚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若将来太子为君,与百官意见相左呢? 贵妃赵氏,当年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妾室,却是全身心都依赖自己信任自己的唯一一个。 她生的儿子,也是个善听人言又讨喜的孩子。 赵氏早就请了陪葬的圣旨,亲眼看着他写好,还特地避开了让他收起来的。 如今那圣旨就与改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密旨一起放在正大光明匾后面。 她的野心明明白白,深情也绝不作伪,官家心里最重要的,除了这大安的江山,也就只能放得下她了。 官家从未对自己想要改立太子的事情后悔过。 如今很多事情,包括遏制靖安侯府的势力,都是为了给二皇子铺路。 但他唯一对不起的是这个侄儿。 若不是他纵着赵氏的野心,顾云川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官家知道当年卢氏的悲剧跟赵贵妃有关,也清楚贵妃为的是顾孜庭的爵位和手中的兵权。 所以这些年他对顾云川有愧,也有防备。 他对顾云川比对亲生儿子都要好,也予他顾孜庭手下的军权。 但官家也防着顾云川作乱,由着赵贵妃在背后的小动作,让顾孜庭持续做个搅屎棍,牵制顾云川。 顾云川认真看着官家,“我是臣,您是君,对错都是君恩。” 是君恩,就要受着,他是真的没有怨言,见招拆招就是了。 “呵呵呵……好,好,朕随了你的愿就是。”官家像是忘了刚才的话题,像个慈祥的老人看着顾云川。 “佑年你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小娘子,朕倒是盼着你能有懂喜怒哀乐的那一日。” 顾云川甩袍子跪地,“谢官家成全。” 官家笑着点头,“嗯,离宫宴还有些时候,你去御花园走走吧,御花园的梅花开的不错,不比长公主别苑里的差。” 顾云川安静告退出去,官家捏着金云纹的茶盏许久未动。 官家其实很喜欢顾云川,若顾云川是太子,哪怕他再喜欢二皇子,也会将皇位交给顾云川。 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赐婚圣旨下了后,顾孜庭那边要怎么办,他那个脑子有坑的皇弟不会善罢甘休。 顾云川也没说,准备怎么应付自己的老子,甚至是来自贵妃一脉的为难。 其实顾云川一直都习惯了沉默,他只对陆清韵说过,世人觉得他有疾,就觉得捏住了他的弱点。 连官家都这样想,没人把他在战场上从无败绩的事情放在眼里。 “陛下,是时候更衣了。”内侍小声提醒。 官家起身,略晃了晃身子,“朕老了啊。” 内侍赶忙奉承,“陛下正是千秋鼎盛时候呢,今日怕是坐着时候久了些,一会儿走走就好了。” 官家面色淡淡的,没说话。 他说的不是身子摇晃的事儿。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心软。 他舍不得贵妃和二皇子吃亏,仍旧想要替心爱女人和儿子铺一条坦途,却也不忍心为顾云川安排一条死路。 那便由着他们各凭本事吧。 身为帝王他没办法跟寻常人一样,他可以偏心,但他也仍得记得帝王的责任。 宫里贵人们的心思,有些人懂,有些人猜不透,也有些人并不关心,毕竟功名利禄就够让人用一辈子钻营的了。 皇后性子疏淡,话也不多,在她坤宁殿内说话的女眷,大都是太子一派和中立派人家出来的。 再这样的地界儿,没有庶女出头的机会,陆清韵和梁欣瑶远远打了个招呼,就一直低眉顺眼跟在各自的嫡母身后。 不过陆清韵发现了,陆元娘跟着靳家的女眷并不在坤宁殿,估计是在贵妃的承乾殿。 廖家女眷倒是都在这儿,包括辅国将军府少夫人廖三娘,可廖三娘的婆母不在这儿。 由此便能看得出,文武百官尤其是官职高的那些官宦人家,深谙平衡之道。 即便不站队,也不会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皇后和贵妃估计对这样的情况都很明白,面上一直带着浅笑,话不多但跟各家夫人也算是有说有笑。 没一会儿,皇后的嫂子晋国公夫人笑道,“御花园的梅园该是最好的时候了吧?前些日子没赶上长公主府别苑的赏梅宴,家里这几个姐儿就惦记着呢,不如让她们都出去走走。” 陆清韵默默想,大概每个宴会都是这样,先打招呼,再商业互吹,最后撵孩子出去撒欢儿,后头再说啥大概就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各种利益置换了。 皇后很认同这个流程,“本宫已经让女官在御花园的亭子里都布置妥帖,倒是也不怕冻着,去赏赏花倒是不错,不过二皇子带着几个弟弟和各家的公子哥儿们在那里作画写诗,你们仔细些,别让他们冲撞了。” 年轻些的姐儿们赶忙红着脸起身应诺,大家都明白,皇后话说得好听,实则是让她们别冲撞了皇子。 陆清薇清雅的小脸格外红润些,赵承宣肯定也在御花园。 曾外祖已经跟靖安侯说好了两家的亲事,就等着宫宴上赐婚了。 她咬着唇压下心里的悸动,出坤宁殿前扫了廖三娘一眼,才笑眯眯挽着陆清韵的手出去。 “那日我跟表姐只顾说话,没仔细看长公主府别苑的梅花,今日妹妹可要好好陪着我多看看。” 陆清韵点头,从宫女手中接过铜炉递给陆清薇,“三姐姐想看多久我都陪着,只是你仔细些,别冻着。” 陆清薇笑眯眯接过铜炉放在棉捂子里,“还是五妹妹贴心。” 陆清韵笑笑,俩人出门后好一段路都没说话,对着唱戏唱差不多就行,实在不必过于恶心彼此。 两个人跟在众人身后往御花园去,因为陆清薇怀着别样心思,俩人就走得慢了些。 走到半路,突然有个小宫女撵了上来,“陆三娘留步,奴婢是宝福殿的宫女,辅国将军府少夫人在去承乾殿的路上,突然见了红,这种时候又不敢让贵人知道添了晦气,所以少夫人给了奴婢几个金瓜子,让奴婢偷偷告诉您,将廖夫人请去宝福殿呢。” 陆清薇脸上一白,语气焦急,“三表姐怎么会见红?可是……小产?” 宫女不敢乱说,只低着头,“奴婢不知,但少夫人她面色看着不好,只怕得太医才能知道,可奴婢身份低微,只怕是请不来太医。” 陆清薇更急了,这可是除夕宫宴,要是这时候传出廖三娘小产的消息来,辞旧迎新之际,简直是天大的晦气。 官家肯定会不喜,辅国将军府都要受挂落。 她红着眼眶拉住陆清韵,“五妹妹,我得去找姨母想想办法,不能扰了贵人的兴,可否劳烦你找宣哥哥要了牌子,去掖庭偷偷让太医去瞧瞧?” 各家女眷不能乱走,太医院又不在后宫,只能让男宾那头想法子。 陆清韵有些为难,“我去找小侯爷?这不合适吧?” 为了算计她,陆清薇够下本钱的啊,未来夫君都能拿出来利用。 陆清薇急得掉眼泪,“我相信五妹妹,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怎么也不能让三表姐没了孩子,还惹了婆家的嫌弃,五妹妹就帮帮我吧!” 陆清韵白着脸点头,“那,那我听三姐姐的。” “辛苦五妹妹了,一会儿咱们在宝福殿见。”陆清薇匆匆往坤宁殿跑,怕憋不住唇角的笑意。 只要陆清韵往掖庭去,赵承宣怜香惜玉,定会想法子脱身跟着去帮忙。 她和姨母赶着去拦住说只是个误会,到时大家碰见孤男寡女搂在一块儿…… 陆清薇回去路上一直捂着嘴藏住笑,宣哥哥能看清那小贱人水性杨花,那小贱人还想做镇南王侧妃? 她做梦! 陆清韵匆匆让御花园的小宫女请赵承宣到暗处,娇媚的小脸儿上全是仓皇失措,看得被家人关了几个月的赵承宣心都快碎了。 “五妹妹,你怎么了?”赵承宣情不自禁想要拉住陆清韵的手,“你别哭,有什么事情我帮你。” 为夫找得着北 第35节 陆清韵只感觉背后有些发冷,她赶忙运转心法巧妙避开,将事情说了。 “三姐姐那边还等着呢,求小侯爷别多问,借我身份牌子一用。” 赵承宣毫不犹豫将自己的世子玉牌摘下来,“五妹妹别急,我跟二皇子他们说一声,一会儿过来找你……你们。” 陆清韵接过玉牌,敷衍地点点头,“还请小侯爷谨慎些,事关廖家三表姐的名声,万不能让人知道。” 赵承宣被陆清韵那双泛着红的杏眸看着,除了点头,什么都忘了。 “五妹妹放心,我悄悄过去。” 等往掖庭那边去的宫门前,看见顾云川,陆清韵才松了口气。 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小跑着过去拽住他的衣袖,“佑年哥哥刚才是不是在背后盯着我呢?” 顾云川轻轻抽开衣袖,“不是,是暗卫。” 陆清韵咦了声,笑眯眯调侃,“天呐,佑年哥哥都学会撒谎了?那你离甜言蜜语是不是也不远啦?” 她才不信是暗卫,都快给她后背盯出窟窿来了,暗卫敢吗? 顾云川抿了抿唇,偏头看着掖庭甬道,“……你去太医署,去了找程太医,我都安排好了。” 陆清韵咬唇,“那吴大人那边怎么办?” 顾云川扭过头安静看她,“你想怎么办?” 嗯?陆清韵感觉这个眼神有点不大对劲啊。 她赶紧哄人,“我不是担心他等不到人,我是担心三姐姐她们抓个空,怎么也得安排个小娘子,才说得过去啊。” 顾云川低着头,很轻易就看出她小脸上的不怀好意。 可奇怪的是,这回他脑海中那些不好的成语全都记不起来了,只有个‘明眸善睐’在脑海中回荡。 他声音有些低沉,“你想安排谁?” 陆清韵靠近顾云川,几乎紧挨他站着,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看着他,“要是旁人总归不好,可宝福殿躺着个心思恶毒的,反正是躺着,在哪里不是躺呢?左右她来了葵水,也不怕真出事儿。” 顾云川看着她,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不管是谁来了,听见陆清韵这番安排,都得说一声恶毒,她几乎是带着笑,轻描淡写就要毁掉一个女子的名声……不,也许是后半辈子。 这比算计陆清薇还要狠,毕竟如果是陆清薇,正院肯定会跟陆清韵鱼死网破,也不过就是陆家烂在家里头的事儿。 但要算计廖三娘,廖家、辅国将军府、陆家一个都别想跑。 到时候陆清韵只要顺利请来太医,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他低头看着只到他薄唇边的小人儿,陆清韵看似信赖又狡黠的模样,实则在仔细打量他的所有反应。 她完全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的睚眦必报和狠辣展现在自己面前,让他清楚自己要娶个什么样的娘子。 顾云川隐隐有种感觉,若他表现出哪怕一点不认同,甚至是鄙夷,他都会失去眼前这个小娘子的所有青睐。 “暗卫已经去了。”顾云川淡淡道,“我不会白帮你。” 陆清韵定定看着他,闻言突然笑出来,“都说了……” “嫁人后你才是我的,但我也是你的,扯平了。”顾云川打断她的话,“现在还没有,我要报答。” 陆清韵:“……”你怎么不要屁吃,给你小气的。 她鼓起腮帮子,“那佑年哥哥要什么报答?” 顾云川一直低着头没动,“看你。” 陆清韵清凌凌的眸子也看着他,闻言本想给几句彩虹屁就算了,可她不得不承认,这人不爱说话,那双好看的丹凤眸会说啊! 他的意思很明确,报答好了,后面的戏份会更精彩,报答不好……大概就是她说一句他动一动。 陆清韵咬牙,未来夫君是个不肯吃亏的怎么办? 她突然拽住顾云川的胳膊,踮起脚尖,大着胆子用另一只手捏住肖想了许久的下巴,一口啃在他那双形状姣好的薄唇上。 不肯吃亏是吧?盘他! 把人盘成自己的,什么他都得吃! 第30章 顾云川素来不喜跟人亲近,一则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会伤人,二则亲近曾经意味着各种各样的刺杀,大多来自于顾孜庭和赵家的安排。 可被咬住唇的瞬间,顾云川想都没想,直接紧了胳膊将人圈进自己怀里,力气大到恨不能将人嵌入自己的身体中。 “唔……”陆清韵疼得轻喊出声,瞪大水汪汪的眼睛,樱唇轻启,两人唇间便多了几分水润。 本来是带着泄愤味儿的啃咬,立刻就变了味儿。 顾云川深邃的眸子黑沉沉的,掀起让人惊悸的风暴,让人见之惊心。 陆清韵看到后,想起第一次在马车里见到这人时的情形,吓得浑身一哆嗦,从心上头,想要推开。 顾云川迟疑了下,没理会她拍打的小手,低头擒住刚刚咬人的唇。 既然刚刚这小娘子是用咬人来报答他,想必是好事。 他觉得,为了早些懂喜怒哀乐,这样的好事他该主动尝试。 但是他从未跟人接过吻,亲得乱七八糟,牙齿磕在陆清韵的牙龈上,吸吮得陆清韵舌尖生疼,眸子里水雾弥漫开来。 “唔唔……”陆清韵翻个白眼,白瞎了这样一张好脸,技术太差劲了! 她挣扎着喘气的功夫,赶忙用力推他,“再不去请太医,来不及了!” 她没听出自己的声音多么妩媚,那柔软声线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缠绵,还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娇气。 顾云川轻轻皱眉,他感觉不大对劲,可能脑疾还没好,他又有了新的毛病? 说不出是为什么,他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要起烧,但又没那么烫,可身上总有点莫名其妙的僵硬和疼痛。 这点疼痛比起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就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怕自己失控,从善如流松开陆清韵,“廖家安排的人暗卫已经打晕藏到了冷宫,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需要我,叫顾三找我。” 陆清韵捂着嘴瞪他,“我现在就需要你……多看点书!我牙龈都肿了!” 顾云川没明白:“看书?” “你问顾三哥!”陆清韵翻个白眼,扭身就要走。 顾云川拉住她,声音有些发沉,“叫顾三便可,宫宴会赐婚,姑母和姨母或会宣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有问题找我。” 陆清韵并不诧异,她一个庶女摘了司大郡主的王妃预定,还不许人家长公主或者老镇南王妃为难她一下啦。 不过这狗男人后半句话说到她心坎儿里了,他要是不肯无条件支持自己,别想着她给他治病,退一万步说她还能死遁,没了身份起码自由!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要说我肆意妄为。” 顾云川点头,点了点她的唇瓣,“你想怎么做我都会帮你,但报答不能少。” 陆清韵:“……”耍流氓耍得你这样理直气壮,也是牛逼。 她懒得多说话,小跑着进了掖庭,没练好技术之前,做梦去吧。 待得陆清韵离开好一会儿,才有个不起眼的内侍磨磨蹭蹭挨过来,“王爷,宝福殿那边都安排好了,吴大人安排的人也已经过去了。” 宝福殿是宫中一座祈福用的佛殿偏殿,平日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去。 皇后又是个重规矩的,每每祭祀拜佛,都安排在坤宁殿前头的宝慧殿,以此让所有人都清楚中宫的地位。 不过宝福殿正好在坤宁殿和承乾殿中间,宝福殿再往南去是宫女太监居住的掖庭,皇家的库房和太医署也在那边。 廖三娘选了这个地方,也是为了万一官家追究起陆清韵为何晕倒在宫里,又正好被吴祉抱在怀里,独独宝福殿地理位置最合适。 从坤宁殿出来的众人赴宫宴也要走这个方向,去掖庭或者去承乾殿也要走这个方向。 到时可以解释说陆清韵是去请太医,不知怎么晕了,而吴祉也是为了帮晕倒的小娘子,带她去看太医。 这样的安排不只是方便陆清薇和廖三娘算计陆清韵,反过来廖三娘被算计,也非常好解释。 顾云川摸着有些隐痛的唇角,语气淡淡的,“去跟吴祉传话,想要保住命,让他自己过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奴婢这就去。”内侍低声应下,悄无声息消失在宫门前。 吴祉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根本无心娶妻之事,靳家以为他是忠君一派,还想着拉拢,不知道他早就是靖安侯的人。 这次的事,是靖安侯老夫人被廖家说动,暗中安排他与陆五娘不清白,毁了陆五娘把她娶回去,到时候靖安侯府会保他无恙。 可吴祉很清楚,靖安侯不会保他,相反他的短处还被拿捏在赵瑞谕手中,他甚至连鱼死网破的机会都没有,注定就是个牺牲品。 这时候顾云川给他一条活路,吴祉太清楚该怎么做了。 往宝福殿那边去的时候,吴祉看着靖安侯府的方向冷笑,要早知道陆五娘是镇南王的人,他在正山寺时,便不会上前找死。 可笑其他人还以为镇南王只是个随时可能会因为失控而失去一切的疯子,他就等着赵瑞谕那老狐狸摔跟头。 陆清薇偷偷让人给坤宁殿内的廖家大夫人和母亲廖氏传了话,没多会儿二人就从坤宁殿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富态的中年夫人。 “三娘现在可还好?”廖家大夫人像模像样的白着脸担忧道,“我听你让人传话,心急如焚,正好卢尚书夫人通些医术,咱们先去看看。” 卢夫人乃是工部尚书卢进鹏从乡下来的娘子,卢进鹏乃是寒门学子考上来的,没有金榜题名换媳妇,反而将老子娘和在乡下给人接生的媳妇都接到了京城,是为京城一桩佳话。 卢夫人医术好不好令说,她在乡间地头长大,没别的毛病,就是喜好跟人说个家长里短的,啥秘密在她那儿也留不住。 陆清薇显然知道为啥要让卢夫人跟着,她咬着唇摇头,“我不知道,五妹妹已经偷偷去请太医了,咱们快些去看看三表姐吧,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 廖氏拉着嫂子和卢夫人的手,“别在这里多说,边走边说。” 等离开坤宁殿,三个人带着同样焦急的表情,与颇有点兴奋的卢夫人,一路急匆匆往宝福殿去。 还未进去,几人便在宝福门前看见了匆匆赶来的赵承宣。 大冷的天,他额角都见了汗,“见过廖家姨母,陆家姨母,卢夫人,三妹妹,我看五妹妹都急哭了,到底怎么回事?秦少夫人没有大碍吧?” 卢夫人眼神放光,听说靖安侯府小侯爷心仪陆侍郎家的庶女,为此耽搁了亲事,感情是真的呀! 辅国将军姓秦,廖家大夫人见陆清薇面色不好看,卢夫人又伸着耳朵听,抢在前头回复,“应该是没什么,只是女儿家的小日子,让瑾航见笑了,我们过去就行,不必劳烦你。” 赵承宣听见小日子,本来就跑得出了薄红的脸颊更红了些,他低头,“这……我还是跟着去看看吧,我瞧着五妹妹脸色不大好,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瑾航也能为姨母和妹妹们帮上忙。” 陆清薇听得脸上的焦急都稳不住了,廖氏感觉女儿扶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也知道她心里难受。 为夫找得着北 第36节 五妹妹,五妹妹,这赵承宣满脑子都是她的五妹妹,全然忘了他马上要娶的是陆清薇。 廖氏不动声色看了眼卢夫人,蹙眉拍拍陆清薇的手,“那就一起吧,只是这事说出去毕竟是不好听,容易冲撞了贵人,还望宣哥儿和卢夫人能保密。” 不管是小产还是来了葵水,对宫中来说都是腌臜的事儿,在这样的日子总是不够吉利。 卢夫人笑眯眯点头,“放心放心,我不会乱说。”私下跟手帕交说几句,那肯定不叫乱说。 赵承宣懂这个道理,“陆姨母放心,瑾航省得。” 陆清薇被姐姐调·教许久,没像以前一样将嫉恨流于表面,想起一会儿要看到的事情,想到赵承宣心心念念的五妹妹现在正被别人抱在怀里,面上又自然起来。 她咬着唇带着几分羞涩冲赵承宣福礼,“若不是有宣哥哥在,三表姐怕是不好过这一关,我代三表姐谢谢宣哥哥。” 赵承宣温柔将她扶起来,“三妹妹不必与我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们……我们不用这样见外。” 廖家大夫人和廖氏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喜意,拉着卢夫人走在前头,给小两口独处的空间。 赵承宣这意思,显然是承认要跟陆清薇成亲的事儿了。 他愿意,以后陆清薇的日子就好过,这比什么都强。 陆清薇被他拉着手,脸上红成一片,身子都软了不少,她也听出来了。 因为三个长辈在前,陆清薇又低着头,也就没看到赵承宣眼神中的苦涩。 靖安侯逼着他娶陆清薇,他不愿意,赵瑞谕揍了他一顿,直接将他关了好几个月。 他甚至都没敢跟爹爹说想娶的是陆清韵,因为赵承宣很清楚爹爹的独断专行,若让爹爹知道,很可能会想法子杀了陆清韵也要大成目的。 本来他对陆清薇还有两分情意,一分怜惜,因为靖安侯的逼迫,不得不放弃陆清韵,慢慢变成了十分无奈。 不等他多想,一行人从宝福门进去,便看到一座有些岁月痕迹的佛殿,偏殿门口站着个内侍,正在东张西望。 那内侍见到有人来,冲着廖家大夫人躬了躬身子,一溜烟儿没了影儿。 这内侍是廖家人安排的,像他们这样的二品官员,别的不说,在宫里不起眼的地方安排个把内侍打探消息,并不困难。 所以廖夫人见着人,就放心不少,刻意等这赵承宣和陆清薇从后头赶上,这才往里头去。 一进门,廖氏和陆清薇并着卢夫人都愣了,廖夫人瞪大眼,尖叫出声。 “你在做什么?赶紧给我放开!”廖夫人声音尖锐得嗓子都要劈了。 卢夫人眼神亮得惊人,廖三娘到底是小产了,还是来葵水了?亦或是……跟外男私会? 哦豁,京城又要热闹起来咯!今年的宫宴有好菜佐酒了! “你们认识?”吴祉抱着廖三娘的动作顿了下,面无表情起身。 “刚刚这位娘子晕在了宝福门前,我路过看见,自然不好让人继续躺在外头,这才将人请进来,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廖夫人顾不得别的,黑着脸冲上去推开吴祉,将廖三娘护在身后,“吴大人该懂得规矩,三娘她身子不适,你该让内侍进来才对,如何敢……敢自己上手,这分明是心怀不轨!” 廖氏心里发沉,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廖三娘怕是要毁了。 她顾不得想陆清韵为何不在,赶紧跟嫂子一样上前质问,“吴大人必须得给我们个交代,不然咱们定要禀报官家,你身为殿前司指挥使,为何会经过宝福门,这里可是内宫!” 殿前司是禁卫,又从禁卫当中独立出来,不需要与禁卫一样在宫里当值,只要在紫宸殿和上朝的崇政殿护卫官家便可。 虽说这吴祉是廖家想法子给叫过来的,但中间的人转了几道弯,牵扯不到廖家身上,她如此质问,就是打定主意让吴祉背锅。 这个废物不去抱那个小贱人,偏偏抱了廖三娘,活该他倒霉! 吴祉扯了扯唇角,面上却没有笑意,他是穷途末路了,却也不是几个娘们儿可以攀扯的。 “刚刚那内侍我瞧着眼生,他派人去殿前司传讯,说有人想要在宝福殿见我,还拿着我的荷包……”吴祉意味深长看了眼无声无息躺在榻上的廖三娘,面色嘲讽,“吴某算不得风流,却也想知道,我的贴身物件,是怎么到了旁人手里。” 卢夫人眼神闪了闪,娘啊,是廖三娘偷偷藏了吴指挥使的荷包,想要红杏出墙? 刺激! 陆清薇心下大恨,这定是陆清韵搞的鬼!不然三表姐怎么可能会晕在门口?伺候的小宫女也不见了! 刚才因为她还是未出阁的姐儿,只能躲在赵承宣身后避嫌,见母亲和舅妈快要被吴祉套进去了,也顾不得了。 她站出来,红着眼眶道,“吴大人别说自己不知道嫁了人的妇人作何打扮,能进宫的命妇都是从三品以上的官宦家眷,吴大人就算心有疑虑,也不该肆意唐突我表姐!” 她看了眼吴祉手中的荷包,浑身一震,眼泪突然落了下来,“这荷包……这荷包,怎么会……” 卢夫人听得心里发痒,“三娘认识这荷包?” 陆清薇泪眼朦胧看了眼赵承宣,带着他不理解的意味哽咽道,“我本不该说,这荷包我在——” “劳烦太医快点,宫宴快开始了。”气喘吁吁的柔弱女声,像是要断了气似的催促,说着话的功夫出现在殿门口。 太医无奈的声音也有些虚弱,“已经很快了,小娘子先歇歇,我这箱子里东西都很重要,你别给我摔了!” 陆清韵颇有些狼狈地趔趄着背着个大大的医箱跑进门,“我不会摔了的,您先看看病人——” 她话说到一半,被殿内的情形惊住了。 太医擦着额头上冷津津的汗进门,也跟着愣了,“这……怎么回事?吴大人为何在此?” 吴祉不动声色打量了下即便狼狈依然美得惊人的小娘子,神色更冷淡了些。 “我也想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他看着陆清薇问,“你在哪里见过这荷包?” 陆清薇看着陆清韵,恨得几乎要吐血,她立刻道:“我在五——” “诶?这不是刚刚廖家三表姐派去请我们的小宫女掏赏银时,掉出来的荷包吗?”陆清韵瞪大眼睛打断陆清薇的话。 “怎么会在吴指挥使的手中?” 卢夫人:“……”妥了,秦家少夫人真的红杏出墙,啧啧…… 陆清薇立刻怒喝,“五妹妹需要胡说,即便你是我亲妹妹,我也不能帮你瞒着了,这荷包我分明是从你那里见过,你当时还红着脸藏,我以为是镇南王的,才不曾多说,结果你……你怎么敢这样大胆跟人私会,还要连累三表姐!” 廖氏不给陆清韵开口的机会,立刻斥责,“五娘你可还记得陆家的教养?让你爹爹和祖母知道,陆家以后还怎么见人,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姑息,让你继续酿下大错!” 廖家大夫人咬牙切齿冲着陆清韵冲过去,“我打死你个小娼妇!你私会男人,连累我三娘名声受损,陆家到底是怎么教养的女儿!” 赵承宣下意识护在陆清韵身前,被廖家大夫人挠到了脖子上,“嘶……廖姨母你先别生气,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他扭头去看陆清韵,陆清韵只死死咬着唇,也不哭,也不解释,只是摇头。 “有什么误会!我陆家就当没有这样的女儿,伤风败俗,自甘下贱,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我恨不能直接掐死你,也省得陆家让人笑话!”廖氏哭着怒喊。 太医和卢夫人都赶紧避开,躲在角落里吃瓜,这陆家和廖家人是把宫里当成戏园子了吧?唱作俱佳啊! 哭的哭,喊的喊,拦的拦,抱臂旁观的冷眼旁观,宝福殿内可能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很快就引来了旁人。 “放肆!这里是皇城!你们当是菜园子呢?瞎胡闹什么!”威严的女声一开口就镇住了所有人,正是长公主。 “八百里远就能听见你们叫嚷,不要命了?”长公主满脸怒色,但怒斥都带着几分上位者的优雅,“皇子在宫里都不敢这样没规矩,怎么的,要不要本宫敲锣打鼓,让人来听听你们,我大安满朝文武的官眷,张嘴闭嘴满口的男盗女娼?” 众人都跪下了,“妾身/臣/臣女不敢!” 长公主冷哼,“不敢?我看你们很敢!想闹腾是吧?也别在这样僻静的地儿浪费口舌了,宫宴上正好你们替了伶人,也好叫官家和大臣们听听,家里都是些什么货色!” 廖家大夫人和廖氏脸色白得惊人,连陆清薇都变了脸色,他们是打算闹到宫宴上,可问题是情况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等廖三娘幽幽转醒,就发现自己躺在个陌生的偏殿内,一旁她夫君在侧,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比外头的雪还要冷。 她心里咯噔一下,“夫君……” “醒了就去殿上吧,都等着你呢。”见她醒过来,秦俊荣起身冷冷道,一个字都不想听自己的娘子说。 他秦家的脸面都让廖三娘给丢尽了! 不管实情如何,此事过后,他必定要休妻! 他可以忍受自己的正头娘子不能为秦家传宗接代,却不能忍受未来的辅国将军夫人是个搅家精,天天就琢磨着怎么害人。 廖三娘起身后差点没又晕过去,她看着头也不回的夫君,心里沉得像是要将她淹死一样,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到底怎么了?不是算计陆清韵来着吗? 她就记得自己在宝福殿偏殿等着,那小宫女出去给她倒水的功夫,她突然后脖颈儿一疼,就没了知觉。 廖三娘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再笨她也知道是出了岔子,看秦俊荣的面色,说不定还是要命的岔子。 她刚才是被安置在了福宁殿后头的聚宁阁,等她被两个嬷嬷半搀半架弄到了举办宫宴的福宁殿,宫宴都已经到了推杯交盏的时候,看起来一派祥和。 只是廖三娘也看见了眼睛红肿的娘亲和姑妈,陆清薇低着头不敢看她,反倒是要被算计的那个小贱人,看着她满脸茫然。 “好了,人到齐了,就给朕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才让廖爱卿和陆爱卿的家眷,不顾体统在宫里胡闹?” 官家的沉声质问,让廖仆射和陆元昌都青了脸,跟着被点名的人跪下来请罪。 官家看了眼跟别人都不太一样的陆清韵,“陆五娘,你来说!” 这是顾云川看中的娘子,在官家心里,她也比别人更靠谱些。 只是坐在下首的赵贵妃闻言,突然开了口,“陛下,她只是个庶女,且有陷害姐妹的嫌疑,您让她来说,怕是廖大人和陆大人都要委屈坏了,按照规矩,也该是让廖夫人先说才是。” 今日闹腾的人里头,就属廖夫人这个二品诰命夫人身份最高,她听见赵贵妃说话,心里突然就安稳了许多。 秦俊荣听赵贵妃为廖家说话,脸色特别难看。 官家迟疑着点点头,这种事情他不会拂了赵贵妃的脸面,“那就听爱妃的。” “陛下。”坐在百官之首,皇子们下首的顾云川起身,“按规矩,该五娘说。” “放屁!你个不孝子今日出门没带脑子吧?”顾孜庭已经灌了不少酒,闻言冷笑道,“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插什么嘴!坐下,不想坐就滚!” 陆清韵诧异地抬头看了眼顾孜庭,这是她未来的公公?看起来怎么跟仇人似的呢? 本来还好整以暇的陆清韵,心里突然升起点烦躁,她去看顾云川。 顾云川面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没听到顾孜庭的话一般,只认真看着官家,“陛下,该五娘说,您答应的。” 顾孜庭暴跳如雷,“你这孽子听不懂人话——” “老七!放肆!”官家突然沉了脸呵斥道,“要不你来替朕坐在这儿?” 顾云川的话别人不懂,官家懂,圣人言,一言九鼎,他答应了赐婚,本就是陆清韵身份最高。 他可以顺着赵贵妃的意思,那是帝王的恩宠,顾孜庭在这里叫嚣,那是不将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臣弟不敢,您杀了臣弟都行,可这孽子驳了贵妃的面子,也不听您的吩咐,罪同谋逆,请陛下治他的罪!”顾孜庭利落下跪,脸上满是桀骜。 可能在皇陵吃的比较好,桀骜配上这油腻腻的肥硕高壮身躯,活像个中二期迟来的中年杀马特。 陆清韵深吸一口气,火气上来,拳头也硬了。 为夫找得着北 第37节 陆家人的冷漠,亲人的算计,陆清韵都没放在心上,哪怕举步维艰,她知道咬咬牙就能拼出个活路。 可现在她有点憋得想吐血,为了顾云川面上的淡然,和所有人的习以为常。 《侯门娇》到底都写了帮什么玩应! 日特奶奶个仙人板板,这顾孜庭是个什么稀有品种的瘪犊子! 她现在要是镇南王妃,不怼得他吐血,她陆清韵倒立拉稀! 她定定看着顾云川,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意思,给她个机会让她浪!浪不死这群王八蛋! 赵贵妃起身,柔柔看着官家,出来打圆场,“陛下息怒,七王爷一直是这样的赤诚性子,必定没有坏心思,臣妾听镇南王的意思,这陆五娘身份倒是比廖夫人要高一些,可是有什么隐情?” 她带着打趣的目光扫了陆清韵一眼,只是眼底没有丝毫笑意,“难不成镇南王突然开窍了,想要纳个侧妃进府?若是这样,那还没进门之前,还是廖夫人身份高些,镇南王觉得呢?” 顾云川站出来,冷静跪在陆清韵身边,看着官家,“臣恳请陛下,先宣旨,再审问。” 官家没理会赵贵妃的打趣,笑眯眯点头,“也罢,难得佑年你求朕一回,宣旨吧。” 陆清韵心下一松,看顾云川的眼神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发现的高兴,他懂自己的意思! “不可!” “我不同意!” “此女不堪为王府侧妃,求陛下三思啊!” 官家的话说完后,几声惊呼从殿内好几个方向响起,赵贵妃面上的笑意也淡了,扫了眼靖安侯的方向,安静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第31章 顾云川彻底冷了脸色,他已经想明白,赵贵妃知道他要娶陆清韵,故意出声搅乱一潭浑水。 顾孜庭每年回来都要往他屋里塞人,知道他不在府里,就由着妾室折腾小卢氏,逼着他回去。 但凡他回去,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他身上凑,光溜溜的女子他都扔出去不止一回。 要是搁在以前,他不愿意跟顾孜庭多计较,因为他感觉不到恨,顾孜庭在他心里就是个死人。 至于赵贵妃,因为官家护着,他很清楚不能与她直接对上,但只要将来太子继位,赵家就讨不着好。 他一直都很清楚该怎么往下走,虽然他比别人少了些感官,但恰恰因为他不懂那些感情,才能一直冷静处理所有的情况,不让自己和身边人吃亏。 可赵贵妃这回的行为,在想明白的那一瞬,就让顾云川心底迸发出一股陌生的怒气。 他脑海中那似哭似笑的尖叫声突然大噪,混沌不清的混乱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脑子跟要炸了一样疼。 随着尖锐疼痛在太阳穴作乱,蓦然蒙了纱一样模糊不清的世界让顾云川眼睛有些暗暗发红,甚至开始控制不住自己。 他浑身煞气突然大盛,整个人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似的,引得殿内众人都白了脸。 “护驾!”官家身边的内侍突然喊道。 当值的禁卫分别护在官家身前,如临大敌般,刀口冲着顾云川。 众人也顾不得什么宝福殿内的闹剧了,好些人都吓得缩在一起躲开顾云川。 在场的人可能不知道顾孜庭的病具体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疯起来杀人不眨眼。 当年官家下旨勒令所有人都不许再提镇南王府的往事,便是因为有人拿镇南王妃的死刺激才七岁的顾云川。 那年,他杀了在场所有的婢子和奴才,一个活口都没留,甚至连去阻止的禁卫都被砍了好几个,当时的漫天血腥到现在还让人心底发寒。 顾孜庭眼神中带着疯狂和解恨,就差大笑出声了,这孽障真疯了才好! 他早就想杀了这个孽障,可惜一直被拦着不能成,现在顾云川要是敢在官家面前发疯杀人,连卢家也别想好过! 小卢氏从顾孜庭出声开始,就急得不得了,这会儿见顾云川失控,忍不住站起身想要过去。 顾孜庭狠狠将她往后拽,“慈母多败儿,你给本王老实呆着,他干的那些丢人现眼的事儿都是你纵着的,要是这回再丢了皇家的脸,我就休了你!” 小卢氏气得浑身发抖,“再丢人还有王爷你丢人?你不把他当儿子,我心疼姐姐的亲生骨肉,要打要杀由着你,你给我让开!” 顾孜庭一巴掌扇过去,“你算什么玩意儿!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以为老子不敢打你是不是?” 户部尚书卢钦遇死死攥着拳头,眼神冷冷看着顾孜庭,心里开始盘算着刺杀王爷的可行性。 虽然顾孜庭夫妇闹腾是收着声音,可他们坐在上首,其他人都看着,没人敢拦顾孜庭这个疯子,只能当笑话看。 长公主气得快晕过去了,“还不去将人给我拉下去!皇兄你就这样看着他大庭广众之下打自己的王妃?” 赵贵妃给赵瑞谕使了个眼色,赵瑞谕赶紧上前拉着顾孜庭,带他出去。 赵贵妃又看了眼被禁卫层层包围的顾云川,“陛下,要不然就算了吧?好歹也是除夕宫宴,再闹下去要损了福分的。就让陆五娘先说,先把宝福殿的事儿弄清楚。至于让她进镇南王府的事儿,要不推迟些等七王爷情绪安稳些再说?您也知道他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些不大好受。” 当年顾云川杀了那位赵侧妃,便是在腊月里。 长公主忍着滔天怒气,嗓音都有些发抖,“皇兄,够了,真的够了。” 官家将这个女人当做心头肉,由着她像个祸国妖姬搅风搅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非要让她将大安都搅得风雨飘摇,皇兄才肯睁开眼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吗? 她看着还在努力控制自己的顾云川,眼泪都下来了,“皇兄,您要让人逼死佑年吗?” 赵贵妃蹙眉,板起脸来,“长公主这是什么话?您是在指责官家要镇南王死?就算您贵为长公主,说话也要注意分寸,多少双耳朵听着呢。” “你算——” “陛下,臣女有话要说!”陆清韵突然高声喊道。 官家看向长公主漠然的眼神缓了下,他捏了捏赵贵妃微微颤抖的手。 他的纯儿啊,不管心底有多少算计,只要别人为难他,纯儿就气得要死,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出气。 这也是官家不管怎么样,都想要顺着赵贵妃心意的缘由。 纯儿是为了他,为了他们俩的孩子,才这样心狠。 在场的哪个心不狠呢?那些狼狈的,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 他看着叩头在地上的陆清韵,淡淡道:“准,说吧。” 陆清韵深吸口气,抬起头,满脸疑惑,“臣女刚刚听贵妃娘娘指责长公主误解陛下,臣女觉得贵妃娘娘说得对。臣女实在想不明白,长公主乃是您的同胞妹妹,所有的尊荣都倚仗陛下,她为何要对官家这般大不敬呢?” 长公主噎得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佑年这是想让毒物先把真正的亲人霍霍完吗? 贵妃唇角带了点笑意,这陆五娘倒是个聪明的。 她扫了眼对一切充耳不闻的皇后,唇角含笑,“其实臣妾一直不想说,长公主看不上臣妾也就罢了,却不该在您面前大呼小叫。” “贵妃娘娘说得对!”陆清韵满脸赞同,眼神中全是敬仰和狂热。 □□徒啥样她啥样,她还能更邪性些。 她长开双臂,“官家您十七岁登基,在位四十余年,大安从内忧外乱,到如今国泰民安,臣女听老百姓们为陛下祈福都听得会背了。您不知道,民间一说起陛下,恨不能用自己的血为陛下抄写长寿经,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陛下更圣明的君王了!” 偷听的众人:“……”好家伙,学到了学到了,这马屁高! “臣女曾经去过正山寺,也伺候家人去过许多寺庙,每座寺庙里都有人给陛下点长明灯,好些老百姓甚至半夜挤破头要去上头香,都是为了感恩官家对大安的浩荡圣恩,在座的所有人,只要去过寺庙的都知道!” 众人:“……”他们能说没见到?那不是找死吗? 官家听着众人的应和,面色好看不少,没有一个帝王会不喜欢听人说他是明君,没有! 他带着浅浅笑意道,“你这小娘子倒是会说话,朕不喜欢听人讨好,你说重点。” 陆清韵面色严肃,“臣女说的就是重点,陛下您是上苍之子,是老天爷给大安百姓的恩赐,是这天地间所有挣扎求生的生灵为自己祈求来的救赎,您,是仁,是善,是真!” 官家:“……”咳咳咳,过了过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失笑道。 陆清韵红了眼圈,“就是因为您太过仁慈,太过光明磊落,所有人都知道您是明君,都知道您庇佑大安所有的子民,您长期的仁德让他们忘了敬畏,只记得索取,臣女替您委屈。” 不给她镇南王妃的身份浪,就当她没招了吗? 陆清韵将彩虹屁上眼药法发挥到极致—— “臣女从未想过,在宫里竟然还有人敢算计官眷,大呼小叫,视皇家威严于不顾,这是为什么?” 因为不把你放在眼里啊陛下! “臣女不敢相信,一个犯了大错被贬到皇陵的王爷,在文武百官面前污言秽语,脏了陛下的耳朵,却以骨肉亲情威胁陛下不予追究,他凭什么?” 因为不把你放在眼里啊陛下!! “臣女更不敢想象,陛下金口玉言后,竟是有那么多人敢违抗圣意,高声喧嚣,视君子一言于无物,他们的倚仗是什么?” 因为不把你放在眼里啊陛下!!! 官家垂下眸子,眼神中的风暴不比闭着眼强行压制自己的顾云川少。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婢生子继位,很多人都看不上他。 所以登基后他无时无刻不用温和来御下,要算计,要安抚那些本该无条件服从他的臣子们。 因为他这个官家脾气太好,都觉得他软弱可欺。 在场许多人闻言都变了脸色,至于中立派还有那些迂腐的御史大夫们,脸都黑了。 赵贵妃皱眉,“够了,你胡言乱语……” “陛下~~~”陆清韵流着泪哀哀喊出声,不曾大声,却直接打断了贵妃同样温柔的指责。 “臣女死都要说,世人皆知贵妃娘娘得官家恩宠,本该是最心疼陛下的人,可她为何会让陛下对七王爷退让?她为何会故意激怒长公主,只为让陛下与胞妹离心?” 官家拉着赵贵妃的手顿住了,慢慢松开手,端起了茶盏。 赵贵妃脸也黑了,她深吸了口气,这小贱人想在她面前造作,还差了点儿火候! 她倔强着跪在地上,“若陛下觉得臣妾做得不对,只管责罚,臣妾毫无怨言。可臣妾还是坚持,家和万事兴,陛下在意的,能在意的本就不多,臣妾就是要护着。” 官家叹了口气,“你起来,朕知道你的心……” “臣女也明白贵妃的苦衷啊!”陆清韵继续哭,哭得长公主差点笑出来。 看着官家噎得不知道说啥,赵贵妃满脸吃了屎的恶心,长公主死死咬住舌尖,才不至于当场笑出来。 连挨了巴掌的小卢氏眼神中都带了笑。 俩人都在想,佑年眼光真是准。 为夫找得着北 第38节 陆五娘毒不?毒! 陆五娘恨人不?太招人稀罕了! 二人都开始盼着陆清韵嫁进镇南王府了。 长公主想了想顾孜庭那老混蛋的性子,她有种预感,那老混蛋不是个儿。 官家深吸了口气,只将赵贵妃拉起来,让她坐回去。 毕竟皇后还在呢,他要太出格,御史又要死谏了,他们从来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想到这儿,官家眼神中的血腥又多了点,他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陆清韵。 他与纯儿多年的深情,岂会因为一个卑微的庶女几句话就离间了。 陆清韵小脸儿满是决然,“臣女知道,贵妃娘娘与陛下鹣鲽情深,贵妃娘娘正是因为太在乎陛下,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容不下陛下的眼光放在其他人身上,贵妃娘娘是希望陛下被人欺负,只有她一个人对陛下掏心掏肺。但贵妃娘娘肯定知道这样会伤害陛下,所以她才会为别人说话,希望陛下不会失了人心。” 赵贵妃气得要吐血,你听听,哦她一会儿容不下别人,一会儿又恨不能容得下所有人,她得多有病才这么精分! 陆清韵感动地流着泪总结,“这就是爱情啊!” 众人:“……”神特么的爱情。 官家却听愣了,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容不下他看别人,纯儿的野望……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希望他被人欺负……官家捏着茶盏的手越来越紧。 越来越多臣子不怕他,拉拢皇子站队,在朝堂上吵得跟集市一样,皇后和其他的皇子也跟他不亲近,背后好像确实都有纯儿的影子。 只有……只有纯儿一个人,是把他当正常夫君来看,还希望百年之后能跟他合葬。 官家的心突然抖了一下,他再不喜欢皇后,也不可能不跟皇后合葬,而是跟贵妃合葬,但他怎么同意的呢? 因为顾孜庭和赵侧妃的悲剧,赵贵妃哀哀哭了一个多月,求了共死的圣旨。 那要是想要合葬,他就得封贵妃为后,到时候皇后这个皇太后该如何自处? 官家心里沉甸甸的,他爱贵妃,但更爱江山,他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个大忌,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没有权利专情啊…… 赵贵妃看着官家的表情,心里突然有点乱了,好像有什么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恨恨看了陆清韵一眼,她倒是小瞧了这个贱人。 赵贵妃给二皇子使了个眼色。 二皇子顾允清端着酒起身,“父皇,今日乃是除夕宫宴,儿臣敬您一杯好不好?闹腾这么久也该够了,您觉得呢?儿臣看七堂哥似是不太舒服,是不是先请他先回王府?” 官家看了眼闭着眼的顾云川,点头,确实不能让佑年在大殿内发疯,如今南蛮还需要佑年坐镇。 “那就——” 顾云川突然睁开眼,握住陆清韵的手动了动却没松开,“陛下,恳请您宣旨。臣心悦陆家五娘,发乎情止于礼,特拜见过陆侍郎得了陆家同意,请陛下赐婚!” 二皇子愣了下,“赐婚?不是侧妃吗?” “臣只要陆五娘一个。”顾云川抬起头认真看着官家,“陛下应该懂臣的心思,这就是爱情。” 官家:“……” 长公主:“……” 其他人:“……” 陆清韵:“……”你要是不死死攥住我的手,让我眼泪停不下来,我就信了。 她怕顾云川失控,不动声色拉住他的手,这一拉就放不开了。 刚才她哭得那么真心实感都没用姜汁帕子,都要谢谢这个狗男人用掐死她的力道一直握着她的手。 官家:“咳咳……那就宣旨吧。” 赵贵妃皱眉,“陛下……” “贵妃。”官家平静看着赵贵妃,“朕说,宣旨。” 赵贵妃心下一寒,柔柔垂下修长的脖颈,“臣妾是想说,天寒容易上火,您多喝点梨汤,免得咳嗽。” 官家淡淡嗯了声,“宣旨。” 内侍高声应道,“诺!” 所有人听完圣旨都傻眼了,从三品家的庶女为正妃? 啥时候从三品这么值钱了? 而且刚才镇南王说啥?只要陆五娘一个?! 被家里人带着出来的闺阁姐儿,这会儿看陆清韵已经没了刚才对她那么敢哔哔的佩服,全是酸意。 这陆五娘怎么这么好运气! 廖氏一直跪在地上,听完圣旨抖着嗓音哭喊,“陛下明鉴,陆家女儿有如此造化,臣妇与陆家本该感恩戴德,欣喜若狂。可臣妇不敢欺君,五娘她实在是有些……有些不守规矩,宝福殿内还欲与人私会,怕是当不得镇南王妃!” 陆元昌黑着脸低声喝斥,“你胡说八道什么?” 廖夫人看着瘫软在地上半晕都没人管的女儿,跟着出声,“陆夫人是不是胡说,陆五娘心里清楚!她与殿前司指挥使吴——” “殿前司指挥使吴祉参见陛下!”吴祉大马金刀从外头走进来,利落跪在殿中。 “镇南王听到王妃受姐姐所托,请太医为秦府少夫人廖氏请脉,避免可能小产毁了除夕宫宴的福气。王爷有意帮王妃一把,让属下带人守着宝福殿,免得被人冲撞了。” 廖夫人和廖氏闻言愣住了,吴祉不是拿着荷包去跟人私会的吗? 官家皱眉问,“你已经跟朕禀报过,又来禀报是为何事?” 陆清薇眼前一黑,廖三娘直接晕了过去,禀报过? 怪不得陆清韵当时一言不发,不肯解释,她早就知道!!! 吴祉低头拱手,“臣要向陛下请罪,殿前司竟是让西北贼寇过了监考进了禁卫。在守着宝福殿的时候,对方想要陷害臣在宫中与人私通,将臣逼进了宝福殿,还打晕了秦家少夫人。当时情况危急,臣将秦少夫人扶至室内,不敢打草惊蛇,因此扯下身上的荷包含糊其辞,导致廖夫人和陆夫人误会。刚刚臣已经将贼人拿下,才敢过来禀报。” 卢夫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吴大人听廖家人和陆家母女指责陆五娘的时候,神色那么奇怪,感情……是知道这几个人有鬼啊! 啧啧……为了将脏水泼到庶女头上,陆夫人和娘家人嘴脸真是够难看的。 吴祉在廖氏母女和廖夫人母女满脸灰败中,铿锵有力请罪,“臣损了秦少夫人的名声,也导致辅国将军府蒙羞,更监管殿前司不力,求陛下重重降罪!” 赵贵妃眉头都快皱成疙瘩了,她哥哥赵瑞谕拉着顾孜庭出去,还没回来,她有点不太清楚详情。 哪儿来的西北贼寇? 廖家算计陆清韵的事情她知道,那些人应该就是赵瑞谕安排的,她手中帕子越来越紧,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秦俊荣在父亲的示意下,赶忙也站出来跪下请罪,“不怪吴大人以大局为重,微臣家眷在宫中失仪,乃是微臣的错,请求陛下责罚!” 陆元昌看廖氏和陆清薇的眼神已经冷得没法儿看了,但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不是计较的时候。 他也跟着跪出来,“微臣家眷不明是非,在宫中大呼小叫,失了规矩体统,乃是微臣治家不严,请求陛下责罚!” 廖仆射年纪不小了,这会儿摇摇晃晃几乎要站立不住。 瞧瞧,瞧瞧,一个是他廖家的孙女,一个是他廖家的女儿,一个是他廖家的外孙女,以后谁敢还求娶廖家姐儿? 他要是知道家里的女人都这么能干,早就一壶毒酒送她们上天了。 一个个的,简直太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清韵先前的话起了作用,这些人才会如此诚惶诚恐的请罪,但官家怎么想的他自己清楚,看见臣子们诚惶诚恐……舒坦! 他不动声色看了陆清韵一眼,心底默默认同了顾云川的眼光。 所以说啊,他这个侄儿要是不发疯,才是最合他心意的那个,连挑媳妇都这样合他心意。 官家沉声道:“罢了,除夕宫宴闹成这样,简直是荒唐至极,你们一个个在朝堂上号称我大安的栋梁,却连家里一亩三分地的事儿都处理不好,以后朕还怎么指望你们能替百姓谋福祉?” 不等众人高呼惶恐请罪,他又道,“陆爱卿和秦爱卿在家面壁思过一个月,处理好家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陆元昌和秦俊荣赶忙谢恩。 廖仆射颤巍巍跪出来,“老臣也有罪,没能教导好家中姐儿,求陛下责罚啊!” 官家点头,早想收拾这个老东西了。 “廖爱卿年纪大了,这些年为我大安兢兢业业,忽视了家中姐儿的教养也是有的,朕不罚你。” 官家特别和颜悦色,“爱卿就提前致仕,让你家大哥儿顶了工部侍郎的缺,工部尚书任尚书省右仆射,工部侍郎升任工部尚书,廖爱卿以后多注意家中子嗣的规矩和教导吧。” 廖仆射老泪纵横,颤巍巍谢恩,“多谢官家圣恩。” 工部侍郎就是个天天跟泥巴木头打交道的地方,廖家以后再无人在三省,气数要到头了啊! 可他就是哭死也不敢埋怨,圣恩浩荡,是他没教养好家里的姐儿。 至于一直低头等罚的吴祉,官家面色冷了下来,正好这时赵瑞谕进来了。 他只听到官家淡漠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 “吴祉你枉费朕的信任,让殿前司被贼人偷窥,致使朕和皇城的安危不稳,此乃抄家灭族的大罪。念在你将贼寇抓获,也算将功补过,剥去你殿前司指挥使的官位,打入西北军为百夫长,去前线为大安守卫边疆,弥补过失吧。” 吴祉倒吸了口凉气,那不就是把他交给赵瑞谕处置? 他咬着后槽牙谢恩。 一旁赵瑞谕皱眉,什么贼寇? 他抬起头看了眼妹妹,见妹妹面色不好看,而二皇子又冲他摇头,赵瑞谕心下发沉,没急着说话。 等出了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再说也来得及,反正吴祉被他捏在手掌心跑不了。 待得众人出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今天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身为热闹的一份子,都够尽兴的。 安平十四年,来得格外精彩一些。 甚至很多人都非常清楚,等过完了年,还能更精彩。 尤其是卢夫人,心里盘算着,以如今能肯定的八卦来说,估计到龙抬头之前,京城里的秦楼楚馆,茶楼酒肆,大树下,小河边,都少不了下酒菜了。 宫里发生的事情很热闹,除夕宫宴后的烟火也很惊艳壮观,可陆清韵偏觉得,万籁俱静后,头顶那抹浅白月色更让人心里安宁。 就在她抬头看天的时候,胳膊被轻轻拉住了,是顾云川。 “我跟陆侍郎说好了,送你回府。” 陆清韵莞尔一笑,“好啊。”也该好好跟他算算账了。 陆元昌被廖氏和陆清薇这番折腾,折腾的要闭门思过一个月。 为夫找得着北 第39节 后头大概还要传出纵容夫人打压后宅妾室,陷害庶女,为母不慈,治家不严的名声。 陆家的脸面可以算是丢尽了。 若不是陆清韵现在是未来镇南王妃,陆老夫人和陆元昌保准能气疯。 不过现在这母子俩也未必会放过廖氏母女就是了。 正因为陆元昌急着回去管教妻女,也顾不上管陆清韵。 当然,他现在也不敢管,顾云川今天在大殿内差点发疯的可怕,众人都看见了,谁敢招惹呢。 陆清韵敢。 上了马车她将被雪浸得冰凉的绣鞋脱掉,一脚踹到了顾云川腿上。 “你说,在我面前你倒是耀武扬威的,怎么就被你爹欺负得话都不敢说,气死我了!” 顾云川被踹得愣了下,反应过来,他将陆清韵的腿轻轻放到软垫上,再将放好了银丝炭的铜炉放在她脚边。 他拉过陆清韵的胳膊,“为何生气?” 陆清韵甩开他的手,“他说话跟喷粪一样,明明一大把年纪,还像个欠揍的熊孩子,这么多年脑子估计都被肥肉挤没了,尖酸刻薄得想让人给他丢粪坑里,你怎么就不生气呢!” 顾云川又轻轻拽过她胳膊,漂亮的丹凤眸子缓缓扫过她气得红扑扑的脸颊,“我是问,你为何生气。” 陆清韵:“我……” 她说了一个字,顿住了。 这回顾云川没噎她,但也把她给问哑巴了。 对啊,她为啥生气? 尤其是顾云川不气,她就更气了。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觉得有点丢脸,脸上热乎乎的,不免就想离他远点。 所以她又抽胳膊,“你管我呢!” 这回没抽动。 顾云川慢条斯理给她手上涂着药膏子,“你气他辱我,气我不反抗,气其他人理所当然,是不是?” 陆清韵感觉脸更烫了,她肯定是冻发烧了。 她扭过头哼哼,“疼,你轻点,发起疯来能把人捏死,谁敢欺负你,傻不愣登的,我才不气呢。” “所以我需要你。”顾云川替她将手包扎好,举着个小白粽子晃了晃,觉得比楚楚的脑袋还可爱。 他失控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控制自己恢复正常,也有些累了。 所以他靠在马车上,静静握着陆清韵的手腕不撒手,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有你在,我以后就知道该怎么生气了。” 陆清韵:“……” 艹,枉她自认茶艺精湛,竟然被他茶到了! 她怎么会有点心疼这狗男人?! 第32章 除夕前刚下过一场不算太大的雪,有道是瑞雪兆丰年,宫里头的雪便只扫了地上的,屋顶的都没动,以应年景。 子时过后安宁下来的皇城内,白皑皑的雪顶子下,红墙黄瓦都格外鲜艳,配上红艳艳的羊角宫灯,带着股子金贵的年味儿。 素日里诚惶诚恐的宫人躲在厨房里吃点好的,就着这样的景儿,心情格外好些。 自然,有人欢喜就有人愁,颜色最为鲜妍的承乾殿内,上上下下都是一片肃杀。 “啪!”“啪!”……茶盏四分五裂的声音响个不停。 宫里人都知道,赵贵妃是个柔和性子,她就连发脾气都带着点温吞,那碎裂声不紧不慢的,持续了好一会儿。 殿内赵贵妃将最后一个白色玉瓷碗摔到地上,轻轻吁了口气。 贴身婢子银铃见她拿帕子慢慢擦手,这才紧着让底下人将屋里的狼藉给收拾了。 “娘娘可痛快些了?实是那廖家出来的女子太蠢了些,明明轻易就能拿捏住陆五娘,偏叫陆五娘蹦跶出了五指山。” 赵贵妃垂眸看着满地的碎片,心里的郁气散了些。 闻言她冷笑出声,“身为庶女能勾了镇南王的青眼,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本宫这些年太顺遂,大意了。” 这话赵贵妃敢说,银铃不敢应。 身为从靖安侯府跟出来的婢子,银铃知道,主子对外说是嫡女,实则是青楼女子所出,由当年的老太爷,抱给老夫人记在名下的。 所以银铃从不鄙视庶女,她只觉得陆夫人明明一手好牌,自个儿给打烂了。 银铃轻言细语换了话题,“侯爷让人传话,那些派给老夫人用的都是死士,死就死了,牵扯不到靖安侯府。吴祉将来去了西北,也由着侯爷拿捏,不会再出岔子,让娘娘放心。” 赵贵妃虽然发泄一通,可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郁气。 官家除夕要在皇后那里歇着,这是祖宗规矩,赵贵妃不觉得官家会就此冷了自己,她用心筹谋了快二十年,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可宫宴散了的时候,官家竟然扶了皇后一把,还当着众人言‘梓潼与朕一起走’。 想起当时暗地里偷偷打量的目光,赵贵妃心头火儿就往上窜。 陆五娘,太可恨! 若由着她这样心计深沉的狐狸精成为镇南王妃,镇南军到不了她儿手里。 她捏了捏鼻梁,冷声问,“今晚哥哥没有请官家赐婚,他可有说打算怎么处理跟跟陆家的亲事?” 银铃摇头,“侯爷没说,陆夫人母女今日丑态毕露,后头要是传出去,想必于名声也有碍,侯爷未必还愿意让陆三娘嫁给小侯爷。” 赵贵妃皱眉吩咐:“传我的话,让官媒按计划去陆府提亲,该给陆三娘的体面绝不能少。” 银铃不懂,“您要抬举陆三娘?” 赵贵妃轻嗤,“靳家早就看好清儿,他们家大少夫人是个有手段的,想必她妹妹也差不到哪儿去。宣哥儿性子太绵软,需要个有手段的娘子,不看陆家的面子,也要看姜老太傅的面子。” 姜老太傅就是廖氏的外祖,虽然已经致仕,可门生众多,两朝太傅,人脉不容小觑。 赵贵妃心里清楚,陆三娘和陆五娘已然是撕破脸的状态,若是由着陆三娘被打压下去,以后陆家就可能会成为镇南王的助力。 她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只有保全了陆夫人廖氏和陆三娘,到时候陆元娘是中书侍郎的儿媳,陆三娘是靖安侯府少夫人,陆元昌就是想要往太子那边歪身子,也歪不过去。 “对了,七王那边让那几个瘦马用药分量重些,继续挑拨。”赵贵妃面上带着几分狠厉。 “那陆五娘想要进镇南王府可以,但王妃的位子她不配!” 银铃利落应下,“奴婢这就去让人传信。” 正月初五,陆元昌带着陆嘉朗和陆嘉明一起进祠堂祭拜祖先,敬迎财神。 这是开年的大事儿,府里先前压抑了好几日的空气,因为年庆的喜气稍微轻松了些。 陆嘉明年前就回了府里,一直是低眉顺眼的唯诺姿态,在府里他半点不争哥哥的光。 即便现在府里都因为陆清韵高看他一眼,他也还是老样子,陆元昌对此特别满意。 陆嘉朗对这个弟弟也挺满意的,不管陆嘉明有没有本事,他能摆正自己的身份就够了。 往常他定会跟陆嘉明好好说会儿话,表一表兄弟情深。 可这会儿他没那个心思,只期期艾艾凑到陆元昌身边,刻意露出眼皮子底下的青黑来。 “爹,娘亲和三娘已经在正院里跪了四日了,连廖家都没回,今日迎财神合该用团圆饭,总不好劳累祖母张罗……您看?” 陆元昌面色淡淡的,“让你娘子来张罗便可,你身为嫡长子,如今你两个儿子也算是站住了,早就该叫你娘子管家。” 外头杨氏听得心头一跳,强压着才没露出喜色。 过往婆婆将管家权捏得死紧,哪怕是让妾室分着管家,也没让她伸手,公公这话一出,杨氏心思就再压不住了。 陆嘉朗没体会到娘子的期待,他面色愁苦,“爹爹的好意儿懂,只是镜哥儿才刚过周岁,杨氏还脱不开身。这团圆饭总要全家一起,不然便是儿等不孝啊!” 陆元昌淡淡扫了眼祠堂外头站着的陆清韵,沉吟片刻松了口,“那就让她们出来用膳就是了,其他的你就不必再说,你母亲和你三妹妹差点毁了我陆家根基,得罪镇南王,总要让她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陆嘉朗还不想放弃,“可是爹……” “夫君,母亲这几日在正院反省,想必身子也受不住劳累,只一顿家宴我还是可以操持的。”杨氏实在忍不住插话,“夫君就听父亲的吧。” 陆嘉朗皱眉看向杨氏,见杨氏拼命给他使眼色,这才压下继续为母亲和妹妹讨饶的话。 等陆元昌去了书房,杨氏也没急着走,拉着几个庶出小姑子的手,笑得特别和善。 “嫂子也是头回管家,有些事情怕是不如母亲周全,各位妹妹若是有哪儿觉得不妥,一定要来告诉我,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 四娘陆清淑斜眼看了陆清韵一眼,知道大嫂这话是对陆清韵说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嫉妒,笑得很勉强。 “大嫂的话,咱们都记下了。” 陆清韵也跟着轻笑应和,“多谢大嫂嫂体贴。” 陆清影就更不敢拿乔了,“大嫂从小就学着管家,肯定没问题。” 等到回了各自的院子里,陆嘉朗就绷不住劲儿了,冲着杨氏抱怨。 “你怎么能就这么答应下来,娘亲早晚会将管家权给你的,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杨氏娘家地位也比夫君高,但她跟廖氏不是一个性子,闻言只委屈着软声解释—— “夫君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分明是你没听懂父亲的意思,我若不是为了母亲,作甚要接下差事,还要落你的埋怨。” 陆嘉朗愣了下,“父亲的意思?” 杨氏扭过身掉眼泪,“你光替母亲和三妹妹委屈,怎么不想想她们在宫中做了什么。我初二回娘家就被姐妹嘲笑一番,笑话婆母和小姑子狠毒,那位接了外祖仆射位子的卢大人,他夫人当时什么都看到了,现在外头都知道母亲和三妹妹还有廖家人要毁了五娘。” 她恨恨瞪陆嘉朗一眼,“最重要的是,母亲他们想要害的可是镇南王妃,你以为父亲轻易饶了母亲和三妹妹,那是不给镇南王面子。” 陆嘉朗被瞪得缩了缩脖子:“那,那和你管家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让母亲和三娘禁足家中就是了。” “说你笨你是要气死我不成?”杨氏跺脚。 “难道你要让母亲和三妹妹讨好五妹妹不成?母亲是长辈,三妹妹端着嫡女身份,她们能拉的下脸面吗?你怎么就不明白,关键在五妹妹那里。若母亲和三妹妹不能让五妹妹消气,你觉得镇南王会干巴巴看着?” 陆嘉朗明白了,怪不得刚才在祠堂前,杨氏对这几个庶出的妹妹那么好声好气的。 为夫找得着北 第40节 他赶紧上前替杨氏擦眼泪,“都是为夫不好,辛苦娘子要低声下去,怪我太笨,你别气坏了身子。” 杨氏偏头不肯理他,“别,你就当我是好管家,当我是犯贱,非得讨好庶出的小姑子,也要为你和陆家考虑。” 陆嘉朗直接从后头抱住杨氏,“娘子别气了,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真的?”杨氏红着脸扭头看他。 陆嘉朗狂点头,“再真不过了。” 杨氏破涕为笑,“那行,其实想要母亲和三妹妹出来也简单,得委屈夫君跟二弟交好……” 杨氏轻声细语用陆嘉朗能接受的话慢慢跟他分析着。 实则她心里特别看不上自己的婆婆和正经小姑子,心狠手辣不是毛病,可心狠手辣还蠢就是有大病了。 明明一副嫁妆就能随意打发出去的庶女,就跟对四娘那样,廖氏和陆三娘跟抽风一样,非得绕着弯儿算计。 现在可倒好,陆五娘一个庶女,以后估计比府里所有人活得都要体面尊贵。 她杨氏可不傻,以前看不上府里的庶出,不爱打交道是一回事,但现在人家发达了,要什么脸面? 她娘说了,这脸面啊,都是自己挣来的,只有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舍得下脸皮,才能在人前显贵。 可有些话她不能跟陆嘉朗说,毕竟他是廖氏的亲生儿子,女人嘛,自是要以柔克刚。 就在两口子你浓我依商量着接下来的打算时,陆嘉明就坐在苗氏的屋里,盯着妹妹看。 陆清韵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干嘛?都好几天了,二哥还没接受你妹妹马上要做王妃的惊喜呀?” 陆嘉明微笑,“就怕是惊吓。” 苗氏拍他胳膊,轻嗔,“明哥儿你怎么说话呢。” 女儿能有官家赐婚,这是苗氏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府里这几天跟变了天似的,上上下下都改了态度,她这里成了热灶,连陈姨娘和赵姨娘都带着两个女儿来找她说话。 且不说这些明面上的讨好,听说镇南王在官家面前,说自己只要王妃,这份承诺几个男人敢给? 不管真假,以后陆清韵的日子都会很好过,苗氏梦里都笑醒了好几次,根本听不得有人说不好听的。 陆嘉明看了眼外头,轻声道:“我昨日出府访友,听说七王爷在花宴上将妹妹骂的一文不值,直言不会受妹妹的媳妇茶,绝不接受一个庶女做王妃。” 苗氏闻言脸色有些发白,紧张问道,“那镇南王怎么说?七王爷不是过了十五就要回皇陵吗?到时候若是成亲,他要回来吗?” 陆嘉明摇头,“这不是回来不回来的问题,怕是他走之前,就要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他看着陆清韵,“你到底怎么想的?镇南王有没有传话来给你呢?” 总不能放着不管,陆嘉明觉得那位七王爷,说不好会成为一个绊脚石,坏了妹妹的好亲事。 陆清韵闻言脸上红了红,传什么话,那人本来就是个锯嘴的葫芦,不爱多说话。 东西倒是没少送,可全是各式各样的避火册子。 顾三都顶着张黑红的脸,难得不好意思跟她说,“王爷说您让他多学,但总得以您的心意为准,让您挑自己喜欢的,他再让人仔细教。” 听听,什么叫挑她喜欢的,怎么仔细教? 她一个后世嘴炮惯了的老司机都没顶住这股骚操作,差点臊没了自己。 苗氏摸摸她的脸,“怎么了这是?不是冻着了吧?” 陆清韵扭脸喝茶,“没事儿,我就是气着了。” 陆嘉明:“……”他咋觉得不太像呢。 “至于七王爷那里,倒是不着急,该着急的也不是我。”陆清韵清了清嗓子,扬着下巴骄矜道。 “他顾云川要求娶我,当然要他来解决问题,哪儿有他没求上门,我眼巴巴凑上去的,你妹妹我不要面子的呀?” 陆嘉明:“……”你知道你这话就够不要脸的吗? 不过他见陆清韵好像也不是很着急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我说不过你。”陆嘉明又看了眼窗外,声音更低。 “总之若是有变故,你得提前跟哥哥说,哪怕他是个王爷,咱也不能受折辱,实在不行,莫兄还跟我说……” 陆清韵赶紧打断哥哥的话,“咳咳咳……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怎么会有变故?肯定会特别顺,我心仪镇南王,只心仪他,旁人我谁也不嫁!” 她冲着陆嘉明挤眉弄眼,生怕他听不明白。 外头顾三还听着呢,她刚才那番话就是让顾三传给顾云川听的。 她算是知道了,顾云川身边这些人就没一个耳朵不好使的,在背后说啥都会被抓住。 若说原来陆清韵还无所谓,可经过顾三哭求她别喊哥以后,陆清韵还能不懂? 顾云川好好一个不通情爱的狗男人,竟然还知道吃醋! 他还吃的特别理直气壮,为啥呢?因为他不懂不好意思这种情绪。 陆嘉明看妹妹挤眉弄眼的表情看愣了,但他是个聪明人,立刻反应过来,只怕是有人偷听。 他后背蓦地起了冷汗,虽说镇南王算他未来妹婿,可说起来,没几个人不怕那位王爷的。 他立马道:“妹妹说的是,是我想岔了,听说镇南王运筹帷幄,一言九鼎,既许了妹妹王妃之位,定不会食言,就是不知道这聘礼什么时候送过来,大婚的日子定好没有。” 陆清韵:“……”哥哥反应也太快了点,这就替她催婚了? 那她能落在哥哥后面吗? 她幽幽叹口气,“王爷想什么时候成亲都可以,我不过也就再在家里受些折磨,为了王爷我心甘情愿,而且三姐姐和四姐姐还没成亲,想必我的亲事且有的等呢,这都不算什么。” 屋顶上的顾三:“……”你们兄妹两个真是够了! 他扭头就运起轻功往京郊去,再多听点,他该记不住那些骚气的词了。 顾云川这边听了顾三的禀报,捏着棋子挺长时间没说话。 顾三在一旁也不说话,他习惯主子这样沉默。 可等顾云川开口,顾三还是有点不大习惯,“去查查陆嘉明的莫兄,来龙去脉,都要!” 顾三小心翼翼道,“这个属下知道,当初陆五……” 被顾云川淡淡扫了一眼,顾三赶紧改口,“当初王妃还被家里为难的时候,不想嫁去吴家,就想法子,让兄长帮她,找能护得住自己又不至于太难嫁出去的人家,就挑中了……咳咳,挑中了六皇子和四门学祭酒家的大公子。” 顾云川淡淡嗯了声,“去查,我要来龙去脉。” 顾三有些摸不着头脑,还能有啥来龙去脉?他说得不够清楚吗? 顾云川皱眉看他,“事无巨细。” 顾三猛地反应过来,主子莫不是……要知道陆五娘跟这俩人来往的细节? 他心底有些微妙,“属下明白,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你跟姨母说,可以见王妃了。”顾云川低头看着棋盘,语气淡然却有些迟疑,“可以告诉她往事,姨母明白为何。” 顾三心里一震,知道主子的往事,就等于拿捏住了让主子失控的引子,王爷竟然如此信任未来的王妃吗? 那他们这些下属以后对王妃,也得改变一下态度了。 小卢氏这边收到顾三消息的时候,正头疼着呢。 顾孜庭带回来的那些女人个个不省心,还特别能闹腾,刚刚毁了她一尊特别喜欢的佛像。 她打不得骂不得,否则顾孜庭回来就要发疯。 就算她不见,那些人也能将府里下人折腾个没完,她要见了,那些女人恨不能将宅斗演出花活儿来。 她不是没用规矩压过人,扭头那些妾室就能哭到顾孜庭跟前去,竟是连基本的体面都不给她。 若不是还有卢家在她身后做支撑,顾孜庭为了妾室打杀她这个王妃都有可能。 怎么说呢,顾孜庭说疯还有点脑子,知道官家的底限在哪儿。 他在镇南王府的时候,不管做什么,杀伤力有限,但特别能恶心人。 就算顾三再不来跟她说,她也要忍不住找陆清韵了。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陆家小丫头能压制住府里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她都双手双脚欢迎她赶紧嫁过来。 得了顾三的消息,小卢氏是一天都不愿意等,当即派人给长公主传了话,要约见陆清韵。 本来长公主没打算给陆清韵这个脸面,可陆清韵在宫宴上那一出实在是太合长公主心意,她便想跟小卢氏一起见见未来的侄媳妇。 这会儿陆清韵是未来镇南王妃,陆家谁也不敢拦着她出门,更别提还是老镇南王妃请她初七去听戏。 陆元昌让陆河直接把帖子接了,给陆清韵送过去。 陆清韵笑眯眯谢过陆河,扭头冲桂圆吩咐,“去,给我挑身鲜艳的衣裳,要妩媚,要勾人,将我那些胭脂水粉都准备好。” 桂圆瞪目,“可见长辈,不都是往端庄贤淑了打扮吗?” 陆清韵哼哼,“你懂什么?丑媳妇见公婆才需要贤惠,漂亮媳妇见公婆,那就是东风能不能压到西风的问题,当然要有气势。” 她要是个一般人,能入得了老王妃和长公主的眼? 顾云川已经说过了,她只管造作,一切问题都有他来解决。 要是连婆婆顾云川都搞不定,那其他都是屁话。 还没等陆清韵出门,初六这日,陆元娘和自己的婆婆靳夫人一起登了陆家的门。 靳夫人是替靖安侯府世子向陆清薇求亲的。 当然,这求亲不可能一说就同意,但靳夫人把靖安侯府的诚意摆了个十成十。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赵小侯爷和三娘青梅竹马,也彼此都熟悉,是一段再好不过的姻缘。” “更别说靖安侯老夫人还是三娘的姨祖母,本就比其他人更亲近些,过年的时候闹得太凶,靖安侯怕提起来官家不喜,反而坏了三娘的名声。” “本来说是让官媒来的,可靖安侯特地找到我家老爷,托我来做这个媒人,说我这全福夫人好歹更体面些,靖安侯说了,聘礼上定不会亏待了三娘。” 赵瑞谕虽然是武将,可也心细,得了妹妹的叮嘱想明白后,他更干脆些,将面子功夫做的特别好看。 果不其然,陆老夫人阴沉了好些天的脸色,被靳夫人这话说的好看不少。 陆元娘是来拜见陆老夫人的,她恰到好处在祖母面前哭诉。 “三妹妹是钻了牛角尖才会行差踏错,若是这门亲事能成,三妹妹心想事成,她又是个聪慧的,定不会再让家里蒙羞。” “祖母别生气了,母亲也是心疼三妹妹,没法子只能在前头替三妹妹张罗,可母亲这些年为陆家主母,伺候祖母和爹爹再妥帖细致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为夫找得着北 第41节 “祖母念着母亲这些年的孝顺,原谅她一次吧,三妹妹能顺利出嫁,母亲绝不会再犯糊涂。” 陆老夫人没松口,可语气也没初一罚廖氏禁足正院时那样冷厉了。 “先让她们反省些日子,如今京中太热闹,等过了这热闹劲儿,再让她们出来便是,到时候再谈亲事也不迟。” 靳夫人和陆元娘对视一眼,也没强求。 靳夫人先一步离开,陆老夫人没拦着陆元娘去正院说话。 陆清韵也知道靖安侯府过来提亲的事儿,得知陆元娘去了正院,并不放在心上。 秋后的蚂蚱,再蹦跶也就那样了。 她陆清韵可是马上要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茶了,她的对手已经不在陆府这一亩三分地。 初七一大早,陆清韵早早起来,仔细画了个桃花妆。 桂圆给她挑了身特别漂亮的衣裳,大红色的宽袖褙子,里面是玛瑙色和碧青色的凤华百褶裙。 她起身走动的时候,大红的艳,玛瑙色的雅,碧青色的大气,都在细微翻飞间,让那把子细腰激发的淋漓尽致。 就更不用说她花了一个多时辰画好的妆容。 她冲桂圆笑,“怎么样?你主子我美不美?” 桂圆被主子笑直了眼,“乖乖,您还是别笑了,虽然奴婢伺候五娘这么多年,可您一笑,奴婢都想扑过去解您衣裳。” 陆清韵:“……一会儿你在外人面前,记得擦干净口水,未来王妃的婢子不能这么丢人。” 桂圆大惊,赶紧擦了擦唇角,啥也没有,她跺脚,“主子您又逗我。” 陆清韵哈哈笑着往外走。 小卢氏定的是皇城根偏西的一座戏园子,那处本来就是留给贵人们赏玩的地界,长公主提前包了场。 陆清韵她们到的时候,戏园子里清净的很,只有小卢氏身边的刘嬷嬷在一旁候着。 她见到下来马车的陆清韵,就皱起了眉。 老天爷,陆五娘怎么这么妖? 似是比后宅那些妾室还妖娆,再瞧瞧她走路那姿态,快摇出花儿来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妃的款儿啊。 她板着脸带着陆清韵往里走,“小娘子在咱们老王妃面前还是要注意些言行举止,主子不喜欢太过妖娆没规矩的女子。” 陆清韵慢吞吞迈着模特步伐摆出气势,闻言好心劝说,“所以嬷嬷得劝劝老王妃,女人嘛,爱好还是得开阔些。王府里不是一群蛇精病?走她们的路让她们无路可走,才能活得自在。” 刘嬷嬷:“……” 小卢氏:“……” 长公主在帐子后头噗嗤笑出声来,佑年那个木头,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小娘子,太有意思了。 第33章 陆清韵进门后,见小卢氏端坐在上首,两旁分别站着三个脸色严肃的婢子,一派庄严肃穆,并不意外。 她知道,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 而且除了外出迎人的刘嬷嬷外,还有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能扑上来。 陆清韵心想,这嬷嬷不能是防着自己的吧? 定是防着王府里那位老王八……啊不是,老王爷和他的妾室的。 她一边腹诽一边规规矩矩给小卢氏行礼。 小卢氏脸色冷淡,“你今日这是什么打扮?你要知道,赐婚后,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镇南王府,以后切不可如此招摇,丢了川哥儿的脸面。” 陆清韵柔柔应是,“老王妃说的是。” 小卢氏暗暗挑眉,刚才在外头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她故意冷哼出声,“亏得我提前将戏园子里的人打发了,不然让别人瞧见你这烟视媚行的样子,定会笑话镇南王妃以色侍人。” 陆清韵乖乖点头,“老王妃说的有道理。” 长公主在帐子后皱起眉来,陆五娘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要在婆母面前装模作样? 有点晚了吧? 陆清韵等小卢氏叫了起,娉婷站在一旁,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等着小卢氏开口。 这给小卢氏整不会了。 她挥挥手让人退下,只留刘嬷嬷一人伺候。 “别以为你在我面前做出听话的样子,我就会觉得你是个好的,宫宴上我就看出你不安分了。” 陆清韵见人都出去了,这才灿烂笑起来,“您要给我下马威,守着人小五当然要给未来婆母面子,您瞧我刚才做的好不好?” 小卢氏:“……” 长公主往后靠在软垫上,脸上又带上笑,做得再好不过了。 若小卢氏真是个厉害的婆母,恐怕气得要死,也找不到借口给陆清韵立规矩。 不等小卢氏艰难想出怎么继续为难陆清韵的法子,陆清韵让桂圆也跟着出去,一点都不见外,直接扭着身子坐在小卢氏脚边,趴在她膝盖上就开始吹彩虹屁。 “老王妃您不知道,当初在宫里时,小五第一眼看到您就觉得,这个姐姐我见过的。” “好似是梦回前世,咱们该是一家人,真是说不出的亲切。” “尤其是您的眉眼,扫我一眼,我都没法跟您见外,只想往您身上歪。” 小卢氏:“……” 刘嬷嬷深吸口气,不管未来王妃是不是有王妃样子,她算是知道王爷怎么让陆五娘打动的了! 就凭这么漂亮一个小娘子,靠在你身前,娇娇软软说着好听到人心坎上的话,这就是女人也顶不住啊! 别说自家主子了,就是帐子后头的长公主,眉眼都松散几分,说不出的高兴舒坦。 陆清韵觉得,彩虹屁的最高境界在于,你吹的时候要真心实意。 她眨巴着眼睛仰起头看着小卢氏,“真的,小五发誓,每个字都是真心实意,要是有一个字说谎,就叫小五……哎哟。” 小卢氏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嗔她,“不许胡说八道!” “人家说真的呀!”陆清韵捂着脑袋,一双桃花成精似的微挑杏眸,带着水润润的真诚。 说起来顾云川的好看不知道随了谁,反正不像顾孜庭,也不像小卢氏。 顾孜庭太油腻,小卢氏长相温婉,也许是随生母? 陆清韵上辈子的姑姑就是温婉挂的,但要是谁以为古武陆家女家主是个好欺负的,大概要用血来吸取教训。 所以那日她看到顾孜庭打小卢氏巴掌格外憋屈,当时的怒火至少有两分是为了小卢氏这个眉眼特别像她姑姑的未来婆母。 小卢氏脸色都板不住了,“行了,知道你能说会道,我也不跟你说虚的,你想嫁进镇南王府,只有赐婚的旨意怕是没那么容易。” 她眼梢浮现一抹讥硝,当然,不是冲着陆清韵。 “毕竟官家旨意虽然不能违背,人心叵测却更甚天威。” 陆清韵点头,“我知道,若我在嫁人前没了清白,甚至是没了命,镇南王换个王妃,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这清白不只是指贞操,世道对女子苛刻,是否守妇道,是否孝顺,是否贤良淑德,这些都是评判一个女子清白与否的关键。 “川哥儿与我和长公主说,你是最适合嫁进镇南王府的。”小卢氏意味深长看着靠在自己腿边的陆清韵。 小卢氏这是带着几分善意提醒,希望她别辜负了顾云川的信任,有什么法子赶紧使出来。 陆清韵美滋滋夸赞未来夫君,“他眼光真好!” 小卢氏:“……”你脸皮是真不要。 “噗——哈哈哈!”小卢氏身后暗红色的绒帐子都被笑得颤抖起来,长公主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也不藏在后头了,揩着眼角笑出来的晶莹,从后头走出来,看见陆清韵点了点她。 长公主从小尊贵,说话不用拐弯,“佑年的意思是,娶你进门跟他老子打擂台,这叫以毒攻毒。本来我还不信有人能比老七更混,看见你我倒是觉得,佑年眼光确实好。” 轮到陆清韵无语了,她倒不是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事儿目前只有顾云川能做到。 她就是觉得……顾云川都懂吃醋了,那肯定是有点喜欢她吧? 不喜欢,吃什么醋呢? 可真喜欢的话,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怎么能把自己看得这样透彻? 陆清韵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 不过这点不痛快,自然不能表现在未来婆母和姑母面前。 陆清韵乖乖起身给长公主行礼,“小五也不过是为了活着,才不得不抛却世俗女子的美德,得蒙王爷不嫌弃,这是小五的福分。” 她心里想着,回头她就要跟那狗男人继续算账,别以为小心眼是独家的! 长公主笑眯眯落座在小卢氏身边,努努下巴,“你也瞧见了,你未来婆婆这阵子,让顾孜庭和他后宅的那些妾室折腾的不轻,他们就是想着逼佑年回府,好往他身边塞人。” 她也听说花宴的事儿了,又道,“老七是个混人,这些年越发破罐子破摔,他是真心不想佑年好,只要佑年不痛快,他就高兴,所以花宴上发生的事儿还算不上什么。” 陆清韵听得抿了抿唇,不管顾云川喜不喜欢她,即将盖她的戳,那就是她的人。 敢欺负她的人,怎么想心里怎么更不爽。 长公主也没紧着打听陆清韵的打算,她笑看着陆清韵,“你想知道为什么这当老子的想要为难自己的儿子吗?” 陆清韵看着长公主脸上故作玄虚的笑,天灵盖儿猛地一个激灵,“他觉得自己成了绿毛龟?” 长公主:“……”理儿是这么个理儿,绿帽子就算了,怎么就绿毛龟了呢? 小卢氏轻咳,桂圆也被打发出去了,她示意刘嬷嬷伺候陆清韵茶水。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本不想跟你说这些,但又怕不跟你说清楚,将来有人挑拨,你与川哥儿离心。” 陆清韵不吭声,还没情投意合呢,哪儿来的离心? 不过八卦不听白不听,她好奇很久了。 为夫找得着北 第42节 “川哥儿的生母,也就是我的姐姐,当年其实差点入东宫。”没有外人,小卢氏也不废话,低着头回忆往事。 在陆清韵听来,这其实是个跟《侯门娇》差不多狗血的故事,大概世界意志是以她手下败将的智商来圆逻辑的吧。 顾孜庭早年是有封号的,他的母妃是先帝爷的贵妃,除了先太子,就属他最尊贵,早年先帝封他为谨王。 谨,有小心谨慎的意思,也有郑重的意思,别人不会误会先帝爷对谨王的宠爱,因为他母妃的称号也是谨,这是先帝爷表明自己爱屋及乌呢。 大卢氏从小由祖母教养,满腹诗书韶华,颜若天仙下凡,还在闺中时便名满京城,为权贵人家追捧。 先皇后当年请大卢氏进宫赴宴,大卢氏与先太子一见钟情,若无意外,大卢氏本该是太子妃。 可惜还没等两人缘定,先太子被废,先帝爷紧跟着没多久就驾崩,谁也没想到,战功卓越的晋国公会扶持官家登基。 这才是悲剧的开幕。 大卢氏由家中做主,嫁给了谨王,一开始也还算是琴瑟和鸣,直到谨王在花灯节碰上了自己的真爱。 世家女为主母,大都不会耽于情爱,还是要以执掌中馈,管好家宅为重,自然不会容不下一个侧妃。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谨王和赵侧妃缠缠绵绵也就罢了,后宅那么多妾室都没事儿,俩人就觉得谨王妃碍眼,或者说碍了俩人的情路。 小卢氏说到这儿语气淡淡的,“尤其是姐姐为川哥儿请封世子后,赵氏突然闹起离家出走,说是要还姐姐和那人夫妻圆满,又故意留下自己有了身孕的破绽,引得那人以为姐姐容不下赵氏,大发雷霆,闹得姐姐小产坏了身子。讽刺的是赵氏回来后大夫说她没有身孕,顾孜庭也信那是个误会。” 陆清韵喃喃喟叹,“这不是脑子进了水,这是脑子进了屎啊……” 长公主:“……还不是为了老七的王位和兵权,说什么情情爱爱确实恶心人。” 更恶心人的还在后头。 赵氏回来后跟顾孜庭更加甜蜜,小产的大卢氏被剥夺管家权,禁足正院,连家人都轻易见不到。 官家婢生子上位,顾孜庭身为贵妃之子身份尊贵却特别支持官家,所以官家对顾孜庭宠信有加,卢家即便知道大卢氏被禁足,也无计可施。 卢家在先帝朝时,是站在先太子那边的。 先帝爷驾崩,身为中书令的老爷子也跟着去了。 卢家不受官家重视,又没人能立刻顶立门户,那阵子也是最艰难的时候。 所以赵侧妃才敢肆无忌惮,给大卢氏下了慢·性·毒,甚至嚣张到在正院里与顾孜庭交合,就为了让大卢氏羞怒交加,毒发的更快一些。 大卢氏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世家女,哪儿受得了这种侮辱,确实很快就不行了。 赵侧妃在大卢氏死之前,还特地跑到正院,本意是要趁机连顾云川也收拾了,谁知道怎么都找不到他。 正院所有的奴才都被按在外头打,大卢氏被气得咽下最后一口气,顾云川实在没忍住发出了动静,让赵侧妃听见了。 小卢氏死死咬着唇,泪珠子一颗一颗狠狠往下砸。 “赵氏知道过犹不及,姐姐身子不好死了还说得过去,可要是杀了川哥儿,官家若问责,顾孜庭保不住她,所以她想要毁了川哥儿的脸,让他当不成世子。” “可怜川哥儿被姐姐的死刺激太过,又听赵氏诛心之言,一时激动,用我父亲送他的匕首刺进赵氏的腹部。” 陆清韵看起来特别冷静,“然后发生了什么,王爷才变成这样的?” 长公主拍了拍小卢氏的手,叹了口气,“当时在场的人几乎都死了,佑年记得也不是很清楚,问太多他会失控,只想杀光身边所有靠近的人。” 陆清韵闭了闭眼,眼皮子莫名刺痛得厉害,怒火一阵阵往上拱。 长公主继续道,“佑年他娘许是死之前有不好的预感,让她的贴身嬷嬷拼死闯出去,找到我,等我到的时候……” 她深吸了口气,“老七正好将剑刺进佑年的胸口,若非佑年心脏比常人偏半分,当场就会没命。” 越说她脸色越冷硬,“即便如此,那混蛋还不肯放过自己的儿子,派人闯我长公主府不成,甚至上请官家要清理门户。” 小卢氏擦干眼泪,面色有些木然,“我娘亲乃是先帝御封的老太君,得知姐姐的死,她拿着先帝赐下的铁卷,跪在宫门前喊冤。” 官家要面子,只能见卢老太君。 卢老太君以铁卷为代价,状告顾孜庭宠妾灭妻,纵妾杀妻,无视国法。 若官家不秉公处置,她威胁官家,会让卢家所有的门生和天下学子都知道此事。 可想而知,人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官家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被卢老太君逼着处置了顾孜庭,收了他的封号贬为庶人,让他为先帝守陵。 陆清韵知道,那位老太君很早之前就没了,据说是病逝。 但现在她肯定,老太太肯定不会是因病去世的,卢家……太傻了。 若不是顾云川自己争气,通过战功又重新争回了王爷的位子,也许他只能依靠长公主才能苟延残喘。 也是因为顾云川太过争气,京城中几乎人人都怕他,所以其他人才会尊称顾孜庭一声七王爷。 长公主冷笑,“他拿准了佑年不能不孝,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也就是佑年体会不到……不然早砍了那个老东西!” 陆清韵不太理解,“我听人说他只有一个儿子,他想弄死王爷,以后他不就只是个庶人了?” 狗仗人势,还想咬人,就是傻子这逻辑也说不过去啊。 长公主面色愈发讥讽,“就是因为他只有佑年一个儿子,从小到大他都是风流性子,从来也没有过子嗣,再加上有贱人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的谗言,他当然不肯信那是他的种!” 皇家子嗣自然有验证的办法,即便是有人想要冒充也没用。 可巧的是,大卢氏两次怀上身子,顾孜庭其他的女人一个怀孕的都没有。 再加上大卢氏当初与先太子有情,虽然两人圆房时,大卢氏还是完璧之身,但先太子到现在都还没死,被幽禁在皇庄上呢。 “他也不想想,皇庄比天牢守卫还要森严,姐姐出门无不是前簇后拥,怎么可能……”小卢氏恨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只有废物才会如此疑神疑鬼。” 陆清韵心想,卢家人不止傻,也太绵软,恨到极点也才骂个废物,连那赵侧妃都没骂一声贱人,怪不得会让畜生们欺负这么久。 她思维发散了下,顾云川是不是就随了卢家,才会这么好欺负啊? “若是这些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办?”长公主问。 还在发散思维的陆清韵,下意识道,“不可能,我早砍死他们全家了。” 长公主:“……” 小卢氏听到陆清韵轻描淡写甚至还有些绵软的声音,却莫名安心不少。 她心里是有些愧疚的,长公主帮她嫁给顾孜庭,也不过是护着顾云川不至于因为不通人情被算计了。 若不是川哥儿身边的人都太软弱太无能,确实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长公主倒是脾气硬一些,但官家颇为忌惮长公主,这些年一直派人盯着,不许她与驸马留下的势力联系。 司慕婉的爹是江湖人士,当年死得蹊跷,很有可能官家忌惮才惹了杀身之祸。 她也没办法直接插手镇南王府的事儿,最多能让司慕婉嫁给顾云川护着府里。 小卢氏缓了缓神,声音柔和不少,“现在你也知道当年的事儿了,顾孜庭他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要小心些别被人算计了。” 陆清韵露出个软软的笑,“我叫您姨母好吗?叫您老王妃我心里膈应。姨母您这样可不行,老王爷不要脸,您还要守着脸面只想防守,那咱们多吃亏啊?” 她拍着胸口,“我,陆小五,什么都能吃,就是不吃亏。” 小卢氏红着眼眶露出个浅笑:“……那你有什么高见?” “如今最叫您为难的就是府里那些不省心的妾室是吧?”陆清韵笑得更灿烂了。 “王爷都说我擅长以毒攻毒,那姨母您不如就多个爱好,养些蛇来玩儿呢?” 小卢氏满头问号,“养蛇?” “对!多养些毒蛇。”陆清韵挑眉,“您就还是温温柔柔的就好,没事儿多夸一夸那些贱……咳咳,那些蛇精和老王爷。” 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能打败畜生的,当然也只有畜生。 她越说表情越乖巧,掰着指头数—— “夸妾室要真心实意夸她们多好看多妖娆,谦虚点说是美若天仙,不谦虚点说那是大安的瑰宝,伺候老王爷,都是老王爷的福分呢。” “夸老王爷就……尽量别吐,夸他……有气质,再没有一个王爷比他更独特了,他是我大安独一无二的存在,谁都比不过他。” 这是实话,绝对没人比顾孜庭更傻逼,遥遥领先,无人能及。 陆清韵继续道,“至于您呢,一定要温柔,要谦虚,要体贴,您要让人知道您什么哪儿都比不过别人,伤心至极,郁结于心,只能养些毒蛇,像它们一样怕冷怕热有七寸,越想越难过,只能日日对着毒蛇垂泪到天明。” 小卢氏都听傻了,“这,这不是……不是让他们气焰更嚣张了吗?” 长公主反而听明白了,眼神亮得惊人,拍着大腿笑出声,“妙啊!这养蛇人我来找!毒蛇我来寻!我保证明儿个蛇就送到王府正院里去!” 她见小卢氏没听明白,笑着点了点陆清韵的脑袋,跟小卢氏解释。 “在宫宴上你还没看明白?这丫头擅长把人夸吐血呢,你越夸那些人,她们气焰是高了,可也更注重自己的脸,你身边全是毒蛇,他们还敢往你身前凑?”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靠近小卢氏那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命够不够硬。 可谁又能把小卢氏怎么样呢? 她多温柔贤淑,夸别人贬低自己,顾影自怜,就是赵贵妃都不能不让怨妇养蛇吧? 我在自己院子里养,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了? 顾孜庭想要耍混蛋?可以,他不是天天叫嚷着杀了他也行吗? 不怕死他就继续耍呗。 小卢氏也想明白了,她笑出来,“你……你这小脑瓜是怎么长的呢?怎么就想出这种法子来了?” 陆清韵仰头感叹,“可能是我太善良了,老天爷看不过去,逼着我收了贱人。” 长公主和小卢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畅快笑了出来、 这些年憋闷得久了,她们已经很久没能这样痛快笑过了。 一旁刘嬷嬷殷勤给陆清韵满上茶水,现在她想法完全变了,不像王妃样儿怕什么?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自家王爷就该配最无敌的! 这场婆媳见面愉快散了场。 长公主紧着去安排养蛇的事宜,小卢氏则是要回去改一下正院的结构,总有下人怕蛇,总不能自己人都吓着,这些都得安排。 陆清韵没啥事情了,桂圆问她要不要在外头逛逛。 她听了那么多往事,实在没心思逛街,完全没有来时的架势,恹恹吩咐回府。 充当马车夫的顾三心神一动,直接驾着马车去了金玉斋。 到了地方后,桂圆感觉马车停下,掀开帘子特别诧异。 “顾三哥,五娘说不想在外头逛,要回府呢,你来金玉阁作甚呀?” 为夫找得着北 第43节 陆清韵听到‘金玉阁’心神微动,“算了,来都来了,逛逛再回去吧。” 桂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主子不继续要死不活的,她就没意见,赶紧扶着主子下来马车。 二人进了金玉阁,管事早就在楼上看见了,赶忙下来亲自招待,将人迎进了招待贵宾的雅间里。 等没了外人,管事利落给陆清韵行礼,“奴才见过王妃,王爷正等着您呢。” 桂圆瞪大了眼,啥意思? 金玉阁是镇南王府的私产??? 顾三将她拉到一旁,陆清韵冲桂圆点点头,跟着管事进了另外一座看起来不起眼的碧纱橱样子的小空间,进了个挂着夜明珠的暗道。 走了大越一刻钟,管事推开一堵墙样子的暗门,恭敬送她进去,自己关上暗门,又原路返回了。 陆清韵仔细打量了一番,像是间卧房,就是有点小,完全不像一个王爷该住的地方。 “这里。”顾云川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陆清韵这才发现,这里应该是书房的暗间,打开门绕过屏风,是一间看起来低调实则处处奢华的书房。 顾云川就坐在书房窗边的软榻上。 这会儿才刚刚中午,外头的光很亮。 她站在暗处,光打在顾云川背上,她看不清顾云川的神情。 但她看见顾云川冲她伸手,“过来。” 简简单单两个字,甚至平静到没有命令的味道,却让一直在长公主和小卢氏面前嬉笑怒骂的陆清韵蓦地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她先前由着那狗屁烂灶的故事气得她只想搞死那帮瘪犊子,压下其他所有的情绪。 这会儿看见人,被强压着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住了。 这人之所以狗,是因为他的亲爹太畜生。 当年他才五岁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甚至这世道逼着他连自闭都不行,卢家,长公主,甚至追随他的人,都逼着他只能面对。 艹,陆清韵瘪了樱唇,她为毛这么心疼? 她可是茶界精华,绿茶中的绿茶,她绝不可能先栽! 顾云川看她嘴巴一瘪,泪珠子就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掉下来了,突然得让他胸口都跟着生生的疼。 他赶紧站起来,“怎么了?” 等他走近的功夫,陆清韵咬牙擦了擦眼眶。 她忘了自己今天精心画好了妆容,桃花妆的胭脂让她在眼尾擦出了一片红晕,看着特别可怜。 “你别哭。”顾云川皱着眉抱住她,“姑姑她们欺负你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是他考虑不周,他该提前跟姑姑和姨母说好,不能欺负陆清韵。 以后他再也不会给两人机会…… 没想完呢,陆清韵突然抱住他,狠狠咬在他唇上。 “她们没欺负我,你欺负我了!” 顾云川有些手足无措,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可他心口疼得只想让她别委屈。 他乖乖低下头,让陆清韵咬着更方便,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给你咬,狠一点,咬哪儿都可以,咬多久都行,你别哭。” 陆清韵:“……” 呜呜完犊子,真栽了,这狗耍流氓都耍得这么叫人心疼! 第34章 诚然陆清韵认自己是个矫情的人,但她并不爱哭。 古武世家出来的大小姐,哭哭啼啼多了会让人笑话。 从小姑姑就跟她说,女人可以把眼泪当做武器,但武器用烂了就不值钱了。 所以等顾云川说完让人又心疼又好笑的话后,陆清韵眼泪也打住了。 顾云川提她跟提小猫崽子一样并不费劲,便想先提着她坐下。 陆清韵胳膊还没从顾云川颈间放下呢,见状立刻警惕道:“你要是再提我衣领子,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顾云川顿了下,虽然不再无措,可对上这跟楚楚一样,打不得骂不得的小娘子面前,他确实是一点招都没有。 “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顾云川也能看得出,陆清韵并不喜欢他抱她。 陆清韵哼哼,“我都快要嫁给你了,哪儿来那么多讲究,你都亲我两回了!” 顾云川:“……”如果他没记错,两回都不是他先动的嘴。 但他再不通情感,也知道这话不能说,不要问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所以他放轻力道,将人抱起,放在了软榻……放不下,陆清韵抱着他脖子不撒手。 顾云川无奈,只能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为什么哭?”顾云川看着靠在自己身前的小娘子,轻声问。 他发现,自己不喜欢陆清韵哭,也不喜欢她这样没精神的样子。 以前陆清韵在他面前流泪能让他有情绪波动,现在她的一言一行好像都能牵扯他的情绪……不由自己。 像极了他无法控制的脑疾,但他完全不想去压制。 陆清韵没吭声,原来顾云川问她,为什么生气。 她气这个世界的逻辑狗屁不通,人都骑脖子上拉屎了,他任凭人打杀,还只保证自己不死就行。 那些脑子进屎的玩意儿蹦跶得让人恨不能一把火烧了,他也不在意,连护着自己的姨母被亲爹打,都无动于衷。 今天得知顾云川曾经的遭遇,她明白了为什么,却更生气了。 她不会因为委屈而哭,是被自己气哭的。 这人明明就跟她说过,感知不到情绪,她只觉得他大概是有什么感情感知障碍,没有往深里想。 可现在想来,他这分明是自闭。 有的孩子自闭是完全不与人交流,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顾云川没有这个权利,渣爹虎视眈眈,卢家人为保他拼死了好几个亲人,姨母一辈子都搭进来了。 她想,顾云川大概是把自闭的那部分深深锁在心底,逼着自己去面对。 可他还是对这个世界无动于衷啊,或者说看不到那些纷扰。 他会告诉自己有些人必须保护,有些人必须杀,可做再多,这世界在他心里也是死的。 陆清韵只恨上辈子没有多了解自闭的症状,眼眶又有点热了。 陆清韵挣扎着跪坐在顾云川腿上,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丢人现眼,只趴在他脖颈间。 “佑年哥哥,我觉得我吃亏了,我不乐意。”她声音软得像是天边的云彩。 顾云川扶住她的手紧了紧,“你不想嫁我了?” “不是。”她摇头,轻轻蹭在顾云川脖子上,“我就是不痛快。” 她咬着牙,“我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顾云川歪着脑袋,唇角不自觉微弯,“那你想怎么做?” 陆清韵来劲儿了。 “我要让顾孜庭生不如死!”死太便宜那个老王八蛋了。 “好。”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成为大安所有人唾弃的下酒菜!”那老瘪三如今是整个京城的笑话,可他不配成为笑话! “好。” “我嫁给你,我就是你的,可你的所有都是我的,包括我自己!我说什么你都要无条件听从!”绿茶女孩,绝不吃亏! “……好。” 陆清韵想想金玉斋和锦绣阁以后都是她的,心里舒坦了。 她一屁股坐下来,坐垫硬实有弹性,也不硌得慌……嗯?不硌得慌? 千娇百媚一个小娘子坐怀里,又蹭又晃悠,不硌得慌就坏菜了啊! 陆清韵吸了口气,“佑年哥哥,你老实回答我,你自渎吗?” 顾云川:“……”这是小娘子该问的话吗? 小娘子抬起头,脸色特别认真,这关系到她一辈子的□□。 “你想想看,我要是脱光了在你面前,你会如何?” 顾云川想都不想,“给你穿衣,天冷你会风寒。”其他人他会扔出去,陆清韵他只怕看顾不够细致。 陆清韵:“……” “那要是我不想穿衣服,就想让你给我暖被窝呢?” 顾云川懂了,有些诧异,“韵娘怀疑我不能跟你圆房?” 这不挺聪明的嘛。 陆清韵都顾不得心里的难受了,她梗着脖子,不知道自己脸蛋儿有多红。 “你让顾三给我送避火册子,我喜欢什么你都能学得来?” 不说这个陆清韵还不气,她瞪着顾云川,“你打算跟谁学?” 顾云川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生气,“风月楼有专门教导男侍的龟奴。” 为夫找得着北 第44节 陆清韵:“……” 她何德何能,让镇南王这样一个大杀器,为了王妃把自己当男侍调·教,飘了飘了。 不对,顾云川给她绕远了。 她凑近顾云川,话音带着香馥气息萦绕在那形状姣好的薄唇上,“可佑年哥哥坐怀不乱,你学再多也没用呀。” 顾云川低头看她,“发乎情止于礼,成亲前自然要坐怀不乱。” 啥玩意儿?陆清韵有些没懂,这还能控制的吗? 顾云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因脑疾,我自幼便习控制的心法,韵娘不必担心,我身体很好。” 陆清韵这才感觉自己脸上发烫,赶紧蹦起来端庄坐在一旁。 “谁担心了,我只是想要知道佑年哥哥的病情而已,你娶我不是因为我能为你治病嘛?” 顾云川摇头,“不只是因为这个。” 陆清韵控制不住唇角微微翘起,声音甜腻得几乎要拉丝,“那还因为什么呀?佑年哥哥总不会说,是心仪我吧?” 顾云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如今还不懂怎么形容,可他觉得顾允沉说得对,他想让这小娘子能一直造作下去,笑得张扬。 但他记得陆清韵不喜顾允沉教的话,他也不想用顾允沉的法子哄自己的王妃。 他偏头看着窗外一角寒梅,眸中带着轻松的笑意,“因为爱情啊。” 陆清韵:“……”呸! 两个人臭贫一会儿,陆清韵心里的难受彻底消散了,她并不是个会陷在消极情绪里的茶。 “说正事。”陆清韵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思绪急转,“我听姨母和长公主说完……那些故事,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顾孜庭八成是有病。” 她顿了下,解释,“我不是说他跟你一样,我是觉得……大概是有人在钻空子,让混蛋更混蛋。” 别人可能不知道,陆清韵从后世来,看多了八点档电视剧和各种小说,对套路很敏感。 顾孜庭可能渣,可能疯,但他不傻。 从在大殿上他跟官家说那些话就知道,他知道官家最在意什么,绝不会杀他,才会那样有恃无恐。 而且一个宠妾灭妻到可以挫骨扬灰的人,顾孜庭还能活到现在,就证明他不是绝对的蠢货。 若是这样,逻辑就不通了。 他想要杀子,是觉得儿子不是自己的,那他怎么会理所当然的将顾云川当成儿子来打压?那他到底是恶心还是不恶心? 若说他能屈能伸,忍着恶心也要用顾云川现在的势来保证自己的得意,那他毁了儿子,他还能仗谁的势? 越想越不通。 “佑年哥哥,我想让你查查看……”陆清韵说着突然顿住了,随即她若无其事捏了捏自己脸颊,“我想借你手底下的暗卫一用。” 顾云川眼神中带着了然,“我没事,查什么你说我来查。” 陆清韵瞪他,“不是说要听话?你的就是我的,我想自己在暗卫面前耍耍威风,你管我!” 顾云川无奈,“你让顾三安排便是。” 陆清韵怕自己答应太快,这人又要吃莫名其妙的醋,故意找茬。 “佑年哥哥你不够重视我,为什么我才能用到顾三,我不配用顾大和顾二吗?” “顾大在南蛮看管镇南军,他脑子没有顾三灵活。”顾云川仔细跟她解释,感觉自己把一辈子的话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顾二也在南蛮,他头脑灵活,身子虚弱,顾三管着暗卫,你若不愿意,我可以给他们改名字。” 陆清韵:“……不用了,那就顾三吧。” 先不说人家是不是兄弟吧,到时候人家要是知道因为未来王妃造作,兄弟排行重新打乱,说不定要暗杀了她这个王妃。 陆清韵赶紧岔开话题,“对了,若是我想查宫里的事儿,该找谁?” 身为镇南王,顾云川不会在宫里一点眼线都没有吧? 顾云川确实有,“新任殿前司指挥使郑宇伯是我的人,宫里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让顾三传话给他,带上墨玉便可。” 那墨玉其实是顾云川的身份玉牌,相当于半个私印。 陆清韵满意了,起身就要走。 不是她不想跟自己刚认栽的大帅比继续腻歪,实在是她太着急要搞顾孜庭了。 她两辈子都没有这么想弄死一个人过。 再说,就算腻歪,顾云川那啥心法坐怀不乱,腻歪也没啥用。 “那我先回去啦。”她笑着起身,“王府你不用担心,姨母那里我都安排好了,她不会再吃亏,估计还能高兴一阵子。” 顾云川拉住她的手,“我送你。” 陆清韵哼哼,“就一条暗道,有什么可送的呀,黑灯瞎火的,难道你要趁机做点什么羞羞的事情不成?” 顾云川露出个笑,“黑灯瞎火?是韵娘心里黑吗?” 暗道里的夜明珠几步就一个,不能说特别清楚,也就是连砖缝儿都能看清吧。 非得说黑灯瞎火的话,那只能是人心里污了。 陆清韵气得想踹他,“等我嫁到王府,要让姨母立家法,府里不管是谁,胆敢说话怼府里的女主子,都要睡天井!” 别以为她总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书房他都别想,最多给床破被子。 顾云川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他不记得五岁前的事,但这是他五岁后第一次真心的笑,他明明白白感受到,这是喜。 顾云川并没有感觉到陆清韵身上有内力波动,也许他错了,能牵动他情绪的,并非是她身上古怪的内力,是她这个人。 他动作极轻却特别珍重地拉着陆清韵的手,“姨母不爱这些俗物,以后王府听你的。” 陆清韵被这美色……啊不,是权势迷得心口发烫腿发软,差点没亲上去奖励他一下。 不通情爱都这么会哄女人,要是通了……她心口更烫了,总觉得赚了亿点点。 她一直知道顾云川好看,像以前看小说时总有的那什么冷清的禁欲感。 偏他又不是清冷贵公子类型,反倒是身形颀长,有种力量感,只有精壮的腰还能勉强说清冷,观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矛盾的美,吸引人想要扑上去。 但!那是没见过顾云川笑,陆清韵也第一次见。 他笑起来,冷清一扫而空,像是大雪初霁,像百花迎春。 好似姹紫嫣红中的蒲公英,被清风拂过,打着卷儿颤巍巍飘起来,带来一片白茫茫的绝美景致,令人心醉神迷。 陆清韵小手抚过这美景的唇角,醉得不轻,“还得立个家法,犯了错的男主子,禁制以□□逃脱家法,一旦发现,罚他三天三夜不准穿衣裳!” 顾云川:“……” 见时候差不多想要来提醒的顾三:“……” 第35章 从暗道回金玉斋路上,顾三一直偷偷打量陆清韵,心里头佩服的五体投地。 别说没人这样调·戏过自家主子,就是调·戏别人,也没见过有小娘子如此勇猛的啊! 陆清韵先前在暗道打开门后,看见顾三就有些羞,这会儿感觉手被握得越来越紧,不其然就发现了顾三的打量。 她恶狠狠看着顾三,“看什么看!没见过小两口蜜里调油呀?再看就送你去风月楼!” 顾三:“……”这不是好事儿吗?风月楼里的花娘喂酒他想喝还喝不起呢。 不过当着主子他也不敢造次,只嘿嘿笑,“王妃恕罪,这不黑灯瞎火的,属下怕您和主子摔着。” 顾云川唇角勾了勾,看着绯色越来越重的俏脸,“你要生气,就送他去蔺州挖矿。” 蔺州处在京城以北,那地方山多,却很荒凉,常年有大安的驻军把守,乃是大安制造武器最大的矿藏所在地。 顾三缩了缩脖儿,这多个主子,更加难伺候了哇! 顾云川说晚了,陆清韵已然恼羞成怒。 她哼笑出声,“佑年哥哥真心疼自己的下属,宁愿让他去锻炼体格也不愿意让他受委屈。” 顾三:???送他去挖矿是心疼他? 这样的心疼他不要,送王妃你吧,请务必让他受委屈!!! 陆清韵看出来了,她挑眉笑得更灿烂了些,“我看顾三挺乐意去风月楼的,若王爷到时候去那种地方学避火册子,若让人知道对王爷名声不好,还是让顾三去学了再教您,这样别人笑话也是笑话顾三不行。” 嗯?顾三听着有点不大对劲,去风月楼学…… 顾云川仔细想了想,确实,虽然他不在乎脸面,但未来娘子在乎,那他也乐意配合。 “好,顾三你办完事就去风月楼,找龟奴。” 顾三:不找花娘找龟奴?!!! 回到陆家后,陆元昌立刻派了陆河过来,陆河姿态放得特别低。 “请五娘安。” 他躬着身子笑道,“老爷让奴才过来跟五娘说一声,龙抬头的时候大少爷要带着二少爷参加舞龙宴。” 见陆清韵诧异抬起头,他更恭敬了些,“官家会到场,大少夫人也不好安排二少爷的衣裳,老爷说是请您多操心些,给二少爷安排妥帖,一应银钱都从公中支便是。” 陆清韵笑得温婉,“我知道了,陆管事替我谢谢爹爹和大哥哥,让他们费心了。” 在安朝,龙抬头是仅次于立春祭的重要日子。 宫中贵人们从不吝啬在一年之初展示自己的体恤,总要挣得些好名声。 因此在龙抬头时,殿中省会安排一整日的活动,白日是舞狮,晚上是舞龙和舞龙宴。 舞龙舞狮是给老百姓看的,而舞龙宴上,皇后会带着命妇点孔明灯祈祷一年风调雨顺。 官家则会宴请些年轻有才华的公子哥儿,表示官家对大安未来栋梁的重视。 京城中的年轻哥儿,都以能参加一年一度的舞龙宴为荣。 过去陆嘉朗也不过是在岳家杨家的帮助下,参加过一次。 为夫找得着北 第45节 陆嘉明身为不显山露水的庶子,想都不会想这种美事儿。 陆元昌让人过来说,这是看她快成镇南王妃了,提前带着嫡子跟她示好呢。 等陆河走了以后,顾三才在桂圆站屋里的时候,悄无声息从窗外翻了进来。 “二少爷想要参加舞龙宴,王爷也能安排,一应用到的物什,让金玉斋和锦绣阁直接伺候着便是,王妃不用操心。” 顾三咧着嘴讨好陆清韵,“待会儿属下就安排人去找二少爷,提前将舞龙宴的流程和忌讳跟二少爷说清楚,免得陆大人和陆家大少爷挖坑。” 陆清韵笑眯眯看着顾三,“那就有劳顾三哥了。” 顾三一叠声的不敢,小心翼翼躬身看着未来主母,“那您看,这去风月楼的事儿……” “唉,顾三哥,不是我说你呀。”陆清韵柔柔叹了口气,“顾大坐镇南蛮,顾二运筹帷幄,都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你就一点进取心都没有?” 顾三:“……那,那属下不是管着暗卫吗?” 他能怎么办? 比武他比不过顾大,比阴险他比不过顾二,他也就剩一腔忠心……和唯一拿得出手的轻功了。 陆清韵满脸不认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你想,即便你比不过前头俩人,也能在主子心里成为最重要的存在。” 顾三总觉得王妃在忽悠他,心里一点都不认同,“您……说的是。” 陆清韵继续道,“你家主子不会敦伦,难不成要我去那风月地儿学?” 顾三赶紧摇头,连桂圆都狂摇头。 绝对不行,让人知道,将主子沉塘都有可能。 陆清韵又问,“那让你家主子去风月地儿,让龟奴平白占了个镇南王先生的名头,还被人拿捏个可以笑话他的把柄,你觉得合适?” 顾三和桂圆又摇头,俩人心里都想,王爷也得要脸啊。 陆清韵眼神无辜,“那你看,我不能去,王爷也不能去,这种时候你不为主子分忧,你等什么呢?” 桂圆不自觉点头,“就是,只有顾三哥最合适了。” 说完桂圆突然想到,不对啊,不是有教导人事的嬷嬷和婢子吗? 不过比起会为难主子的嬷嬷,或者提前沾染姑爷的婢子……算了,主子说得对,还是顾三哥最合适。 顾三:“……” 陆清韵心里偷笑,别以为她不知道,顾三肯定听见她说黑灯瞎火的话了,让他笑话自己,继续狂啊! 哼,就是这么小心眼。 她见好就收,咬着舌尖压下笑意,“先说正事吧。” 顾三苦着脸点头,“长公主已经派人寻了养蛇人,果不其然,那些蛇里面有些剧毒的,一时还查不出是巧合还是别的,属下已经让人把大多数毒蛇的牙都拔了,相同的蛇也都留了一条藏起来。” 陆清韵嗯了声,“我觉得镇南王府肯定有赵贵妃的人。” 她不相信巧合,长公主也不会找要人命的毒蛇给小卢氏找麻烦,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镇南王府里肯定有盯着的人。 顾三脸上闪过一抹杀气,“王妃放心,属下会带人仔仔细细,一个一个查,查出来是谁,属下亲自扒了他们的皮做灯笼!” 桂圆吓得脸有些苍白,不自觉后退一步。 陆清韵倒是不怕,古武家族也有倾轧。 古武盛行后,总有自恃武力强横的人为非作歹,现代社会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听还是看剧,都太常见了。 她摇摇头,“不必,我说的是顾孜庭的后宅,等送他上路再彻查也来得及。” 顾三:“……”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别的你不用管,我不会弄死自己未来的公公。”陆清韵瞪他一眼。 顾三赶忙又低下头,“您只管吩咐。” 陆清韵没打算客气,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也很着急。 顾孜庭急着在走之前弄死她,弄不死也没关系,来年还能继续。 可她不行,她等不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套不合适她,她会憋死的。 所以正月十五顾孜庭走之前,必须完犊子。 “第一件事,查清顾孜庭这些年有多少女人,每个女人的底细,以及身体状况,着重于她们是否还能生于子嗣。” “第二件事,让人给顾孜庭检查身体,他还能不能生,以前现在的脉案,我都要。” “第三件事,赵贵妃并着当年那位赵侧妃从出生到死,只要能查到的所有事我都要知道!” “第四件事,顾孜庭身边肯定有护卫吧?”陆清韵见顾三点头,眼睛眨都不眨,“杀一半,留一半,逼他对我动手。” “第五件事,联系郑指挥使,我要知道赵贵妃和顾孜庭是否有联系,还有这些年被赵贵妃害过的所有人,来龙去脉能多详细就要多详细。” 陆清韵想了想,“时间比较紧,就这些吧,给你五天时间。” 顾三都快听傻了,“这……若是要查到王妃所说的事情,只怕是动作不小,官家和赵家也有暗卫,怕是瞒不过去。” “瞒不过去就不瞒,让人给姨母带话,养蛇是我出的主意这件事,让她告诉顾孜庭。”陆清韵俏脸带了几分讽刺。 “别的先不说,先杀他的护卫,用毒蛇。” 顾三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也不嬉皮笑脸了,直接单膝跪地,“王妃恕罪,事关您的安危,属下得先禀报王爷,才能听您的吩咐。” 陆清韵点头,“可以跟他说,若他反对,你帮我带句话,要是不能让所有人跟着我一样不痛快,死给他看,我从不开玩笑。” 顾三:“……”您是打算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属下遵命。” 等顾三离开后,桂圆还有些惊魂未定,她特别小声问,“主子,若王爷担心您的安危,不肯让您杀,杀人,您打……” “那我就自己动手。”陆清韵面无表情,“让那些王八犊子死个干净,一了百了!” 趴在一旁的楚楚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配合着主人,凶狠的喵呜了一声。 桂圆:“……”一人一猫凶萌得几乎让人想流鼻血,命都要给她们。 她也不问了,主子咋说就咋做,反正主子肯定不会吃亏。 那确实,陆清韵可没说自己去死,谁死她也不可能去送死。 别把三层的陆家心法不当干粮,发发狠去掉半条命她还是可以很厉害的,前头不发威是因为不值得。 古武世家那么多功法强悍,甚至能开山碎石的大能,为什么陆家只会点三脚猫功夫,还能在世家中间有一席之地,甚至没人敢得罪呢? 以毒攻毒可不是说说好听而已,这天底下再没有比陆氏心法更擅长养动物的了,虽说要付出些代价,但,试问天底下有毒的动物有多少? 楚楚抬起头看着主人,喵声突然甜腻起来,一声接一声,脑袋使劲儿往陆清韵手底下拱,湿润的小鼻子都在她手心蹭个没完。 陆清韵回过神,发现自己差一点逆转心法,吓了一跳。 “我一定是憋太久了。”陆清韵抱着楚楚平缓自己收到的惊吓,“美色害人啊……” 她穿书前也不过才二十一,学着姑姑刚弄明白游走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还没来得及游戏人间,实属理论老司机。 懂的都懂,这样的老司机,大都不敢真开车,别人可能是怕出人命,陆清韵是怕疼起来要别人命。 她有时候情绪上头,容易不管不顾。 姑姑说,为了自己天诛地灭都行,可为了别人不行。 这情之一字,谈起来是个好东西,可若动情,那就跟自杀没什么区别了。 陆清韵狠狠点头,“肯定是憋狠了,回头就睡了他!”等顾云川学好技巧以后。 桂圆听得满脸通红,主子说啥呢? 她也不是啥也不懂的小丫头了,跺跺脚红着脸出去忙活。 顾三看得出陆清韵对主子不一样,本以为主子会不赞同她的命令。 要是陆清韵真有个好歹,顾三很怕主子会彻底失控。 可没想到,主子只是听顾三说完所有的话,包括陆清韵让顾三带的话,平静点了点头。 “听她安排。” 顾三有些发愁,“王爷,老王爷不是个有分寸的,他要是真下狠手,属下等去完成王妃的命令,就怕有万一……” 顾云川打断他的话,“没有万一,有我。” 自己的娘子,他当然会自己亲自护着。 顾三没法子,这天底下也确实没几个人比王爷功夫更好了,有陆清韵在,王爷应该也不会随便失控。 正月初八这一天,对小卢氏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别样重生的一天。 她依然是卯时正就早早起身,刘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小卢氏起身后沙哑着嗓音问道,“那老东西昨晚没回来?” 刘嬷嬷脸上带着笑,“回来了,这会子只怕是还没起身,闹着要来给您请安的几个妾室,站着过来,躺着回去的。” 可以说,除了正院和顾孜庭所在的外院,其他地方现在估计都是兵荒马乱的状态。 小卢氏反应过来,有些惊喜,“长公主把蛇送过来了?” 这也太快了,昨日才说,天都还没亮就送过来了? 刘嬷嬷见顾三的叮嘱悄悄说了,笑着扶主子出去看。 “夜里顾三给送过来的,王爷不放心,提前让人检查过,确认没问题,解药也都准备好了,直接将那些小祖宗安置好,怕让您看着太多,一窝蜂的吓着您。” 小卢氏失笑,“哪儿就那么……哟,这,这不还是挺,挺好看的吗?” 小卢氏刚出自己的卧房,就在外间看到了盘在房梁上和软塌旁的两条碧青色大蛇。 虽说颜色挺好看,实在是大了点,跟蟒都差不多了,比蟒小了点。 小卢氏不怕蛇,只是在屋里一下子看到四……五条蛇,确实被惊了一下。 刘嬷嬷苦笑,“这是都分散开才看着好点,昨晚老奴领着顾三安排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四个大丫头吓晕了仨,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小卢氏缓过神,淡定坐下了,早膳都已经摆好,只有刘嬷嬷伺候着。 估计丫鬟是还没缓过劲儿。 不过小卢氏本来也不喜欢太多人伺候。 为夫找得着北 第46节 她就是有些好奇,“怎么没听到有人惊叫呢?”她睡眠浅,有点动静就醒。 她不信后宅那些女人和伺候的下人,能跟正院里早知道的下人们一样保持安静。 刘嬷嬷面色有些麻木,“哦,顾三说,未来王妃吩咐,免得扰了您的清净,正院外沿途也要布置上暗哨,让她们提前适应适应。” 尖叫的屁滚尿流的不少,就是都没能进到正院里来。 镇南王府不小,自然不会扰到小卢氏的清净。 小卢氏还待说什么,突然听到外头乱起来。 顾孜庭的吼声穿透墙体,隐约传进屋里—— “放肆!本王看你们是活腻歪了!谁让养蛇的!刺杀皇家血脉,是准备被诛九族吗?” 小卢氏慢条斯理喝完了一碗粥,不紧不慢擦了擦唇角,这才吩咐,“准备姜汁帕子。” 不然,对着顾孜庭她只想要了他的命,眼眶根本红不起来。 刘嬷嬷笑道,“老奴早就准备好了。” 小卢氏神清气爽站起身,“那就走吧,去给咱们这位七王爷请安。” 不怪小卢氏这样云淡风轻,甚至是高兴。 顾孜庭自认是这镇南王府唯一的主子,何曾如此无能狂怒过,早跑进来了。 哪里他去不得? 什么人他打不得? 谁敢跟他拼命? 小卢氏过去多少次被憋得几乎要吐血,现在就有多期待让顾孜庭吐血,太过期待,她甚至激动的有些浑身颤抖。 等出去后,看见顾孜庭的青黑色的脸,还有躲在一旁的两个妾室,有一个脸都肿了半边,小卢氏差点笑出来。 她勉强端住了仪态,撒泼她不会,温婉柔顺是卢家姐儿基本的教养。 “给老王爷请安。” 顾孜庭怒喝着大跨步往小卢氏身边走,“本王杀了你个毒妇!” 正院的下人和刘嬷嬷都吓了一跳,还像过去一样赶紧要护在主子身前。 结果顾孜庭刚走两步路,突然就跳起来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原来是两条拇指粗的碧青小蛇突然从地上直起身子,鲜红色的信子吐得太欢快,把这位老王爷给逼退了。 顾孜庭脸上更黑,吼声连积雪都震下来了,“毒妇尔敢!” 小卢氏满脸茫然,受了惊吓用帕子捂住唇后,眼圈慢慢红了,想起陆清韵的叮嘱,她压着恶心开了锣。 “老王爷这是何意?您不喜妾身也就算了,毕竟老王爷气质……卓尔不凡,自有数不清的红颜愿意伺候,只要您好好的,妾身便只在自己院子里呆着,老王爷缘何又要作践妾身?” 脸肿了的妾室跟过往一样,上前哭诉,“王妃好狠的心,您让竹叶青咬伤了王爷,还要咬妾等人,妾不过是按着规矩过来给您请安,您怎么这么毒辣!” 小卢氏比她掉眼泪掉的更凶,“妹妹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只是感伤其类,独自守着正院,看着花儿一样鲜妍的妹妹们与老王爷缠绵恩爱,心里难受,只能养些小玩意打发时间,从未想着害人。” 顾孜庭暴喝,“你这毒妇还敢说?你纵着蛇咬伤妾室,是以为别的女人死了,本王就会宠爱你?你做梦!” 小卢氏差点没吐出来,她还能稀罕吃屎??? 她柔柔摇头,“老王爷误会妾身了,您是整个大安最……闪耀的存在,妾身从不敢肖想能侍奉老王爷,有千娇百媚的妹妹能伺候在您身边就挺好的,这些小东西刚来正院,可能还有点不大适应。” 她用关怀死人的温柔扫过几个人,“不过各位妹妹和老王爷放心,养些小玩意只是妾身的爱好,定不会纵容它们伤人,我已令人将它们的牙给拔了,解药也已经备好。” 顾孜庭听她这样说,就放心收拾小卢氏了。 刚才他挨了竹叶青一口,确实立刻就有人送上了解药,也帮他将伤口处理好。 于性命无碍,顾孜庭就打算给这个贱人好看。 他运起内力猛地跳起身,狠狠一脚准备往小卢氏身上踹,“我让你个贱人有这样的爱好!你是打算丢尽我顾——啊!!!” 他狠话没说完,可能蹦跶的太高了,树上掉下一条只拔了一颗毒牙的金环蛇。 那蛇受了惊,狠狠一口咬在顾孜庭的后脖颈上,飞速蹿上了树,再寻不见身影。 顾孜庭狠狠摔在地上,整个人都被摔蒙了,随后感觉到后脖颈有股带着灼热的剧烈疼痛。 小卢氏吓得脸都白了,“老王爷,您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摔了?” 她幽幽看着几个躲远的妾室,叹了口气,“妹妹们往日都说自己与老王爷如何的恩爱,我心里安慰至极,现在你们怎么还傻站着不动?难不成过往你们说过愿意侍奉老王爷的话都是假的?” 几个妾室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别说顾孜庭中毒了,他就是没中毒这会儿也几乎要暴起杀人,谁敢靠近啊? 顾孜庭感觉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麻,吼声多了些虚弱,“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伺候本王服解药!” 小卢氏温柔安抚他,“王爷放心,这些小东西都是拔了牙的,没有毒。” “放屁!本王身体都麻了!赶紧给本王解药!”顾孜庭脸色赤红一片,不知道是中毒的反应,还是气的。 小卢氏啊了一声,有些为难,“不可能啊,毒性大些的我都让人拔了牙的,怎么会……哎呀,我记得养蛇人说过,有一条蛇是拔了一只毒牙,但毒不致死,我想着过阵子跟它们熟悉了,再找到它给拔掉,难不成……” 不只是顾孜庭,妾室们脸都青了。 本来她们敢告状,又敢跟过来,是因为正院下人都说过,除了略微有点毒性的蛇以外,毒性稍微大点的都给拔了牙。 她们想着,小卢氏这个老女人,也就只敢用微毒吓唬人。 微毒她们不怕啊,就算被咬了,正好是告状上眼药,让老王爷收拾她的时候。 结果来了以后,先是顾孜庭被咬,泄愤扇了叫他过来的那个妾室巴掌,然后是有漏网之蛇……刚才可是金环蛇! 要是两颗毒牙,被咬后两个时辰就能致命的金环蛇! 有胆小的尖叫一声,撒丫子就跑。 不管后头怎么办,现在待下去就是个死,没看老王妃笑得多阴险! 实则小卢氏自觉还挺愧疚的,“老王爷恕罪,因为没料到会有人被咬,所以金环蛇的解药还没送过来,我这就让人去催。” 顾孜庭想吼,可是舌头都已经开始麻了,“雷给本王冷着(你给本王等着),偶要哈了雷(我要杀了你!)。” 小卢氏居高临下看着顾孜庭,语气依然温婉动听,“老王爷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懂,妾身只是养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打发时间罢了,这还是未来儿媳妇怕妾身独守空房对影自怜太过,怕妾身伤了身子,跟长公主建议,给妾身找来的,想必就是官家都能理解。” 她冲顾孜庭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和软,“老王爷您说呢?哎呀,我都忘了,您中毒了,说不清楚。” 她有点为难,“可是怎么办呢?您每次来我正院都是打打杀杀,像样子的奴才都还躺着呢,也没人挪得动您呀,我这就让人去通知老王爷的侍卫,让人送您回去,大夫和解药很快就能来。” 说完她扫了眼快挤在一起浑身发抖的几个妾室,语气也比过去热情。 “瞧你们,吓坏了吧?” “妹妹们该知道的,姐姐我是个软和性子,最喜欢跟像你们这样花容月貌的妹妹们说话,前几次我身子不太舒服,没跟你们多说,是姐姐不好。” 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大夫说我身子已经养好了,往后没事儿你们大可以过来找姐姐玩儿。若有什么委屈,也只管找我,别管摔碎多少东西都可以,我一定给妹妹们做主,只要你们能伺候好老王爷就行了。” 妾室们:“……”你这么说,谁还敢来? 她们眼泪汪汪看着顾孜庭,怎么一夜之间,就天翻地覆了呢? 未来王妃那么可怕吗?以前老王妃可不知道这样的毒计。 就算顾孜庭能杀蛇,谁知道小卢氏养了多少啊!!! 也许明年老王爷能想到别的法子恶心老王妃,收拾儿媳妇,可今年她们就只能委委屈屈憋在院子里了? 不说最惨的顾孜庭,就是兴风作浪的妾室都有些嗓子眼泛腥气,那是没吐出来的老血味道。 小卢氏扶着刘嬷嬷,等顾孜庭的护卫一窝蜂将他抬走,那些妾室也跟着跑了,这才端着仪态,优雅回到了屋里。 刚进屋小卢氏就笑起来,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你看见那老东西的惨样儿了吗?他也有今天?哈哈哈……真是痛快!我太喜欢陆五娘了。” “本来老奴还有些怕这些冷血东西,现在老奴是越看越喜欢,往后咱就多养一些,谁也别想进咱们院子。”刘嬷嬷也极为解气道。 她有些心疼自家主子,若不是过去太憋屈,怎么会有现在的欣喜若狂? 小卢氏擦干眼泪,畅快极了,“现在算什么?是我没本事,若我有本事,川哥儿不会受那么多委屈,现在我就盼着川哥儿媳妇进门,那老东西再也别想好!” 说罢她又落了泪,若是姐姐知道顾孜庭能有如今的惨状,定也会喜极而泣吧? 刘嬷嬷知道主子是想起先王妃了,搂着主子安抚,“您说对,等王妃进门,那人肯定更惨!” 主仆二人没想到的是,陆清韵才不受那委屈,她等不及进门,就能让顾孜庭更惨。 小卢氏去请大夫,当然不会急催着。 金环蛇的毒虽说有解药,可没有蛇胆,也不是所有解药都能立刻解了毒性的。 顾孜庭有十二个护卫,一下子出去了八个,往各大药堂去,京城肯定有药堂里提前准备着金环蛇毒的解药。 确实,他们很快就买到了,甚至还请到了大夫,急匆匆回王府。 可等他们走到半路,突然就出现了三十几个蒙面人。 这些护卫本来是靖安侯府被淘汰了的,虽说功夫还可以,比起顾三带领的暗卫就差远了。 顾三也不急着杀人,先将人带回去审,用蛇毒做刑罚,受不了刑死了就算了,死够六个就停手。 反正审不出啥有用的东西是正常,审出来就是惊喜。 顾孜庭在偏院的外院里,一等大夫不来,二等解药不来,越来越怕,金环蛇的毒可是能死人的! 他留了两个护卫,让另外俩人出去继续买解药找大夫。 谁知道大多准备好的解药都被那八个人买走了,俩人只能找了个擅长解毒的大夫。 而后正院也‘及时’送来了金环蛇的解药。 一来二去,因为耽误了些时间,毒是解了,顾孜庭却留下了后遗症,眼睛看不太清了,眼前总有重影。 等顾三将六死两伤的护卫从墙外给顾孜庭扔回来后,得知护卫是被毒蛇害的死伤大半,顾孜庭彻底气炸了—— “贱人!去给本王杀了陆五娘那个小贱人!不惜一切代价!立刻!马上!” 第36章 为夫找得着北 第47节 正月里的京城,虽然雪比年前下的少,可天寒地冻的,残雪未消,到处也都还有些白茫茫的颜色。 皇城内倒是恢弘大气些,宫人将各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但也还刻意留下了些雪景,好让贵人们赏。 承乾殿后头的亭子,便有处漂亮雪景,白雪皑皑,暖阁里养出来的花围绕在亭子旁,雅致得紧。 而镂空的亭子用暖玉片围了,里头燃着银丝炭,玉桌和白玉凳都铺了红色皮毛,又暖和又漂亮。 赵贵妃在里头喝茶赏景,听到银铃的消息,脸上露出带笑的温婉风情。 “七王爷真这么说?” 银铃也笑眯眯的,“您是没看到,七王妃那院子里如今到处都是毒蛇,据说是陆五娘出的主意,真是上不得台面,她们也不嫌腥气。” “管用就是好法子。”赵贵妃笑容不变,“左右也就是十几日的功夫,忍忍就过去了。” 银铃恭敬听主子说话,并不应声。 她们家主子能荣宠不衰,让二皇子隐隐压过太子一头,靠得可不是脸。 赵贵妃这几日心情还不错,官家即便心里有疙瘩,到底还是看重她,这几日已经频频宿在承乾殿。 坤宁殿就暖和了除夕和正月初二两日,亏得皇后还让人紧着将坤宁殿又装饰一番,没少让其他嫔妃暗地里笑话。 对此赵贵妃心里得意极了,皇后不知道自己吃亏在哪儿,没人比她更懂官家的逆鳞在哪儿。 皇后的出身和她世家女的骄傲,就是她最大的短板。 赵贵妃笑眯眯喝了口茶,“我瞧着陆五娘是个不安生的,有镇南王护着,她骨头有些轻了,既如此便帮七王爷一把。” 银铃应是,又问,“新来的郑指挥使咱们还没摸准,用咱们的人少不得要在殿前司留下痕迹,靖安侯还在京里,是否让侯爷来安排?” “嗯,跟哥哥说,能杀就杀了,留下来后患无穷。”赵贵妃还是很放心赵瑞谕的能力的,只她也知道自家哥哥有些常年坐镇军中养出来的傲气。 “你让人传话传仔细了,那陆五娘能让镇南王一力求娶,说不定镇南王成了亲,病就好了,镇南军若是没了短板……哥哥该明白轻重。” 银铃面色严肃许多,“奴婢省得,正好您准备给陆三娘的礼还没送出去呢,奴婢亲自去侯府。” 赵瑞谕得了消息,不敢轻忽,可要安排刺杀的事儿,又不能留下痕迹,实在是件急不来的事儿。 陆清韵也急,但她也明白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的理儿,先在家里头看了一出好戏。 因为陆清韵没说话,陆嘉朗又让杨氏给劝住了,陆元昌便没急着放廖氏和陆清薇出来。 廖氏母女的行为实在是让陆元昌不喜,就是陆老夫人都动了真怒。 对这母子二人来说,一个庶女当不得什么。 可在明知道庶女能为陆家带来显贵的前提下,家中主母仍然为了自己的女儿,置家族于不顾,这说严重点,休妻都够了。 若不是母子二人看重陆嘉朗,陆元娘又是中书侍郎的大儿媳,说不准廖氏真得被休回娘家。 现在不能休妻,陆老夫人不肯就这么算了。 好不容易有个能扳回儿媳性子的机会,她做主让儿媳妇和孙女在祠堂住下了。 廖氏和陆清薇日日都要在祠堂跪两个时辰,而后还要抄佛经,捡佛豆,绣佛像,每日里做不完的活计。 晚上住在祠堂偏院,全然没有正院里那么舒坦,两个人都遭了大罪。 廖氏还好说,陆清薇有些吃不住劲儿。 若不是廖氏劝着,陆元娘也一再叮嘱,陆清薇早闹出来了。 就在母女俩日渐消瘦的时候,赵贵妃派自己的贴身婢女,连同靖安侯老夫人身边的于姓嬷嬷一起,来给陆清薇送礼了。 陆老夫人可以不给靖安侯老夫人面子,却不能不给赵贵妃面子,只能让乔嬷嬷去将廖氏母女喊出来。 银铃对着陆老夫人和陆清薇都特别恭敬,于嬷嬷得了主子叮嘱,也给足了陆老夫人面子。 两个人只是将陆清薇一顿夸,将礼单子放下就走了,半点没掺和陆家的家事。 陆老夫人心里很满意,靖安侯府可能内里有些龃龉,不那么懂规矩,但赵贵妃是个敞亮人,这事儿办的不错。 想着靖安侯府这门好亲事,陆老夫人对廖氏还没什么好脸色,对陆清薇面色好了不少。 廖氏能屈能伸,“三娘这些日子没能给母亲请安,心里愧疚的紧,求母亲留下她说说话吧,儿媳现在就回去捡佛豆。” “嗯,去吧。”陆老夫人没打算就这么放二人出来。 等廖氏出去后,陆清薇咬着唇跪在陆老夫人膝前,眼泪一连串掉下来。 “祖母,薇儿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陆清薇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还因为陆清韵能做镇南王妃气得心肝肺哪哪儿都不好,比起以前清雅大气的端庄模样,如今憔悴极了,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 她眼泪汹涌,却不哭嚎出声,让陆老夫人心烦,只抱着陆老夫人的腿哀哀哽咽。 “薇儿有愧于祖母的教导,忘了陆家女儿的责任。可感情这回事,薇儿也控制不住,我喜欢宣哥哥,喜欢了快十年,他眼中只有五妹妹,我一时钻了牛角尖,现在反省过来,才知道自己万死难赎。” 陆老夫人看得有点心疼,不是心疼陆清薇,只是物伤其类,早年她也曾像三娘这样,喜欢自己的夫君。 为了嫁过来,她做下过错事,跟夫君还未成亲就离了心。 两个人就连运气都差不多,她顺利嫁给陆元昌的父亲,三娘也要顺利嫁进靖安侯府了。 越是这样,陆老夫人就越不肯轻易算了。 “你当家里不替你思量,不想如你的愿吗?偏猪油蒙了心,坏了自己的名声。”陆老夫人点点陆清薇的脑袋。 “若你就这样嫁进靖安侯府,我宁愿你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省得将来做错更多,累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陆清薇捂着嘴哭得更厉害,摇头间眼泪翻飞,“薇儿知错了,我以后是要如祖母一样做当家主母的人,陷于情爱太糊涂了,不但是看低了自己,也辜负了祖母和爹爹的教导,薇儿大错特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老夫人有些恍惚,如此说来,三娘还是有救的。 她当年要是想明白早些,也不至于只有陆元昌一个儿子。 见陆清薇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她这才搂住陆清薇语重心长,“你能想明白就好,祖母现在拘着你和你母亲,是为了你们两个好,你明白吗?” 陆清薇靠在陆老夫人身上,拼命点头,“薇儿懂,我会虔诚侍奉菩萨,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求得五妹妹的原谅,以后再也不丢陆家的脸面。” 陆老夫人满意点点头,她正是这意思。 廖氏为母不慈,陆清薇身为嫡姐心思狠毒,这是外头人的看法,陆家挡不住别人嚼舌头,只能将廖氏和陆清薇关起来。 但时候久些,情况就不一样了。 陆清韵虽然是未来的镇南王妃,却既是庶女,又是庶妹。 她要是一直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姐姐吃苦受罪,让人知道,难免会怀疑一切都是她算计的。 精于算计,心狠手辣不顾家族,对哪个女子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所以廖氏和陆清薇受些罪,陆清韵就得想法子让两个人出来,还得在外人面前说些好话,身为陆家人永远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陆清薇也知道这个道理,才能忍着恶心,听姐姐的话,不动声色利用祖母过去不为人知的遗憾,对她心软。 哭诉这一场,陆清薇又乖乖自请回了祠堂。 不过哭诉也不是没有用,廖氏和陆清薇的待遇好了许多。 陆老夫人私下里吩咐,让伺候二人的下人都还照常伺候着。 两个人除了不能随意走动,跟过去日子差不多,生生将祠堂过成了正院。 这动作瞒不过府里的下人,都以为主母手段不俗,有些懈怠了的这就开始忙着往祠堂赶热灶。 桂圆从老子娘那里得知后,有些愤愤不平,跟陆清韵嘀咕了几句。 她嘀咕的时候,陆清韵正跟苗氏说起替二哥张罗衣裳的事儿呢。 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亲自管哥哥的衣裳。 苗氏听了柜员的额话,有些不安,“陈姨娘和赵姨娘前头去祠堂好几次了,你说我要不要也让人送些东西过去?” 别家没人知道是什么情形,但陆家廖氏作威作福太多年,很有些积威。 她这个当家主母吃苦受罪,妾室被压制惯了,不但不敢落井下石,还得上赶着让主母日子好过些,生怕将来廖氏出来,继续作践后宅。 陆清韵笑着歪在苗氏身上,“她们去她们的,您可别,您要让人送东西,说不准会气死母亲,何苦呢。” 苗氏:“……” 她不是不知道廖氏视她为眼中钉,但…… “我瞧着你祖母和爹爹,是等着你给夫人和三娘求情呢。” 陆清韵点头,“让他们等着,我现在没空搭理,什么时候赶上别的热闹,我顺带演一出就是了。” 她现在给廖氏和陆清薇求情,都没个观众谁知道她的贤良淑德,以德报怨啊? 她怎么那么贱得慌呢。 只要她能成为镇南王妃,给廖氏八百个胆儿她也不敢再为难苗氏,除非她想死,廖氏没那么蠢。 至于陆清薇嘛,那是原女主,小强一样打不死,就更不急着对付。 还是等陆清薇新盔甲穿得差不多,再一次搞定,省得跟对付蟑螂一样,除不尽又凭的恶心自己。 苗氏习惯了女儿有主意,也不多说,她愁别的事呢。 “这都快元宵节了,赐婚的圣旨下来后,镇南王一直没派官媒上门,这……王爷是打算何时上门呢?” 陆清韵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急什么呀,三娘和四娘没嫁人,我先议亲,说出去也不好听呀。” 苗氏眯了眯漂亮的狐狸眼儿,“是不是你跟王爷说,不让人上门的?” 自家女儿没人比苗氏更清楚,她气得轻轻拧住陆清韵的耳朵,“就算一时不能成亲,起码得做个样子,靖安侯府都派人上门两回了,你这得了官家赐婚的反倒没动静,说出去让人笑话!” 陆清韵赶紧抱住苗氏的胳膊讨巧,“娘你别急,我是想着收拾了未来公公再让人上门。不然他一个混不吝,要是从中搅合,到时候就不是让人笑话的事儿了,说不准气死个谁,到时候我不就得先守孝了嘛。” 苗氏:“……”这话虽然不中听,可太有道理了。 但她更担忧了,“收拾七王爷?你,你可别乱来。若真出了事儿,你还没进门,说不定就要成为丧门星,外头那些长舌妇的嘴,半点不饶人。” 苗氏都不敢想七王爷没命的事儿,那不是要顾孜庭的命,那是要顾云川和陆清韵的命,谣言猛于虎。 可就算是顾孜庭有个其他好歹,嚼舌根子的人也绝对不会客气,世道于女子刻薄,什么不好的名声都能往她韵儿脑袋上扣。 陆清韵笑眯眯安抚苗氏,“娘放心吧,我不会乱来,只要他不死,保准不管他出啥事儿,都跟我和佑年哥哥没关系。” 苗氏没法子放心,压低声儿问,“你打算做什么?” 陆清韵也学着苗氏压低声儿,凑在她耳边,“我打算送七王爷些绿帽子。” 苗氏:“!!!” 为夫找得着北 第48节 些??? 第37章 苗氏那张比陆清韵更多了几分风情的艳丽脸蛋,似乎是涂满了胭脂,又像是喝醉了酒,娇艳得让人想要亲上一口。 她实在是被陆清韵话里的意思惊得不轻,又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人,恼色都没能追上羞色。 她狠狠戳陆清韵的脑门一下,“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要是让镇南王知道了……” 陆清韵在苗氏颈边蹭,笑嘻嘻的,“我想做什么都不瞒着他,娘你就别担心了。” 见苗氏还要说什么,陆清韵赶紧换了话题。 “二哥他三月里便要参加会试,这舞龙宴到底是不是好事儿还另说,惹国子监同窗嫉妒不说,好些参加不了的嫡子说不准都要给二哥使绊子。” 苗氏闻言,胭脂色的脸儿又成了雪白色,颇有些手足无措,“那,那可怎么是好?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朗哥儿的好意?” 陆清韵才不替自家哥哥操心,陆嘉明又不是个没成算的。 “所以您派人给哥哥传信,问问他是怎么个想法呗。不管他去不去,马上春里就要热起来了,都要置办些衣裳,这些也只能是您来替他操心了。” 苗氏听着心酸,陆嘉朗和陆嘉明就差三岁,可陆嘉朗家的大哥儿都已经五岁了,她明哥儿的亲事还被压着不提。 她也顾不得陆清韵这边了,好歹陆清韵还有镇南王帮着,可陆嘉明确实只有她来操心。 “我这就让人去国子监找阿武,怎么都得让你哥哥回来一趟。” 陆清韵借机溜回自己院子里,迎头接住越来越黏她的楚楚,抱在怀里往软塌一歪,又是一副慵懒样子。 她刚刚跟苗氏不是说漏了嘴,是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 陆清韵身为陆家庶女,要跟个王爷作对,即便那王爷名义上是庶人,但他还是自己未来的公公,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说难听的话。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 苗氏性子软,总得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才不会听了那些话难受。 顾孜庭这头躺了两天,就气了两天,身子一好就带着杀气往正院闯。 他还不信邪了,正院难不成还敢杀了他?只要死不了,他非要杀了小卢氏那个贱妇不可! 可正院的蛇比刚来那天还精神呢,顾孜庭心里再觉得小卢氏不敢杀人,那蛇咬人它也不挑日子啊。 所以顾孜庭那些妾室回回都带着期待,看着他往正院冲。 只可惜,回回顾孜庭都只能吼得小卢氏人前摇摇欲坠地流泪,人后笑得多吃一碗饭。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顾孜庭看着风光,那是官家给亲兄弟的体恤,实则他没了王爷爵位,并没有自己的私兵。 他回京并没有带多少人,本身他作为庶人,身边的护卫也不算多,如今只剩下六个得用的,想做些什么都捉襟见肘。 接连几次都被憋得想要杀人,顾孜庭气急了眼,拿出许多年未曾动用的信物给了护卫。 他铁青着脸吩咐,“镇南王私军在京畿外驻扎,有部分老将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去找他们,他们看到这个自会明白我的意思,我要三十个好手!” 护卫头子看着手里因为岁月已经被盘出包浆的玉牌,眼神闪了闪,恭敬跪地。 “属下遵王爷命!” 可这玉牌并没有到达那些老将手里,反倒是送进了赵瑞谕手中。 他捏着这个庶妹活着的时候,找了许多年都没找见的玉牌,脸上有些嘲讽。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这是黔驴技穷了。” 一旁有个清润活泼的声音,“镇南王接手王府私军已过十载,这身份玉牌还有用吗?” 赵瑞谕似笑非笑看了眼说话的人,“清哥儿没在军中待过,所以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二皇子顾允清笑容不变,“舅舅说给清儿听,清儿不就知道了。” 赵瑞谕面带得色,“你可曾听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抗旨可是死罪,主将又凭什么才能让人听他的呢?” 顾允清沉吟片刻,笑道,“我只知道,军中大将多有义子,舅舅不也有十几个义子?他们有的有出息,有的只是普通遗孤,分散在军中,成为舅舅的眼,让舅舅能够把控大军。” 赵瑞岳点头,“清儿所言不错,所以身份很重要。主将有生老病死,我大安西北、南蛮、北蒙和吐蕃都有大军在,你可知主将大都出自武将世家,你以为他们凭的都是功绩?” 顾允清看着赵瑞谕手中的玉牌,还是不太明白,“靠得是一代又一代留下的人脉?那七皇叔留下的势力更应该听七堂哥的才对啊。” “非也,大安过去经过多少战火,军中将领也频繁更迭,也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认得过去主将家的血脉。”赵瑞谕摇头。 “所以在军中有句话,认牌不认人。” 说罢他笑得张扬,“当年顾孜庭被贬为庶人,顾云川也还没能顶立门户,官家为何对顾孜庭一脉还礼遇有加?就是因为顾孜庭这块玉牌。” 可惜顾孜庭本就是个混不吝,又让妹妹算计,从根子上就坏了,他恨不能杀了顾云川,当然不会将玉牌交给顾云川。 若不然,顾云川也不必留下冷血名声,也要将私军中的一些老将给剔除出去。 顾允清脸上带着对舅舅的钦佩,笑得纯善,“那舅舅是打算用这个玉牌,给七堂哥添些麻烦吗?” 赵瑞谕将玉牌收起来,“不到时候,留着关键时候用就行了。” 顾允清眼神闪了闪,关键时候能是什么时候?除了那张龙椅,也没什么比这个更关键的了。 他笑眯眯扫了眼外头低头等着的护卫,“七皇叔那边怎么办?” “给他块假的就是了。”赵瑞谕早许多年就准备好了,随手挥了挥,让侍卫去取。 “三十个人怎么够,顾云川肯定会派人护着陆五娘,此次就由你来安排,安排两倍的人,将人引到郊外去,做的干净些。” 顾允清听话地点头,随即看了眼外头,“不知舅舅打算何时再去陆家提亲事?宣表哥那里,您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些事吗?” 赵瑞谕明白顾允清的意思,脸色有些发黑。 “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若不是为了他,我又何必安排这么多人,堂堂侯府世子,为了贱女人要死要活,都是你外祖母和舅母给惯坏了,等我走了就送他去云州读书,亲事暂时不急。” 顾允清叹了口气,“要我说也不能都怪宣表哥,那陆五娘我也见了,哭起来我见犹怜,连父皇都是心疼的,表哥就是身边人少了些,您多给安排几个通房也就是了。” 赵瑞谕满意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回头你跟你母妃说一下,让她帮忙挑几个好的。” 顾允清笑着起身,“这还用舅舅说,母妃她老早就惦记着呢,不过表哥还未成亲,不好安排人坏了表哥身子。而且表哥总要成亲的,也不好拖太久,不如先安排一二懂事的伺候着,等表哥成亲后再行安排也就是了。” 到时候靖安侯不在京中,他和母妃也好趁机安插些人到赵承宣身边。 既然想做那把椅子,顾允清当然不会不防备自己这个颇为霸道的舅舅。 赵瑞谕倒是没听出来,他对自家这个外甥很放心,“那就过了龙抬头再提,陆三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让陆家好好教教再嫁过来,省得坏了我赵家的门庭。” 顾允清觉得也是,便按下不再提。 如此半日功夫,顾孜庭就接到了老部下送来的密信,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连陆五娘那边,都有老部下走了梁家的路子,特意让梁二娘请陆清韵一起去月老庙上香。 顾孜庭这几日眼前有重影,烦躁地很,脾气也越来越大,就是妾室都不敢往前伺候,推那几个没什么身份的瘦马在一旁伺候着。 这江南水乡来的瘦马确实有手段,手里也有药粉,将顾孜庭伺候得妥妥帖帖,就是用多了药粉,脑子不甚清醒。 “我也跟着去,我要亲眼看见那小畜生喜欢的女人死在他面前!” 护卫有些为难,“主子,王爷他武力高强,到时候属下等人就怕出了岔子,无法护您周全。” 顾孜庭冷笑,“我还用得着你们,当年我在边关杀敌时,你们还没从老子娘肚子里出来呢!” 护卫:“……”好汉不提当年勇了解一下? 也不看看您现在吃喝玩乐废成了什么模样,那颤巍巍的肚子和满脸褶子,都不能让您有点自知之明吗? 可护卫知道顾孜庭的暴躁性子,也不敢拦着,只能赶紧传信给赵家的暗卫,让他们安排好别露了马脚。 正月十三,天朗气清,寒风稍减,是个出行的好日子,梁欣瑶一大早就来陆家接陆清韵。 如今陆家上下都很给陆清韵面子,门房颠颠儿给桂圆送了信,陆清韵穿着身鹅黄色的袄裙和同色的大氅出了门。 梁家马车乃是梁夫人那工部侍郎的爹送的,比陆家马车舒服多了。 所以两个人同乘梁家的马车,桂圆带着梁欣瑶的婢子在后面,上了陆家的马车。 马车走动起来后,梁欣瑶仔细打量了陆清韵许久。 等出了城,看外头没什么人了,才坐到陆清韵身边,戳戳唧唧地感叹出声。 “未来的王妃娘娘就是不一样,你现在衣裳料子比宫里贵人都不差,是镇南王送给你的吧?” 说完,梁欣瑶露出酸溜溜的表情挤眉弄眼。 陆清韵歪在马车矮几上,避开她的手,捏着嗓音作妖,“瞧这料子,西域云锦,瞧我这鞋,龚州双面绣,瞧我这簪子,春带彩的独品,不过就是金玉斋和锦绣阁亲自给我送过来的罢了。” 她朝着梁欣瑶眨眼,“都是姨母和姑姑安排送我的,未来夫君讨好算什么,得让未来的婆婆都讨好,才算本事。” 梁欣瑶:“……”酸就一个字,想套这死狐狸麻袋。 她哼哼出声,“不知道谁说,嫁谁都不嫁那个木……呜呜你干嘛!” 陆清韵淡定捂着梁欣瑶的嘴,“你忘啦,背后莫论人是非,要不扭头就见鬼。” 周围全是人,谁知道会不会让不该听见的某个醋罐子听见。 梁欣瑶:“……” 两个人笑闹一阵,梁欣瑶喘着气叫停,靠在陆清韵身边。 “都知道你现在是镇南王的心头肉了,连我爹都让我不要得罪你,母亲催着我跟你多来往。”梁欣瑶并不介意抱大腿。 “苟富贵勿相忘啊,我家也要给我定亲了,以后你可得给我撑腰。” 陆清韵笑得意味深长,“那必须的,我与二娘乃是生死之交,以后你婆家要是敢欺负你,只管来找我,不将你婆家收拾出个柳绿花红的,对不起我与二娘的交情。” 梁欣瑶听得目瞪口呆,“不,不至于,咱们啥时候就生死之交了?” 她们是臭味相投,可也没到那个份儿上呀。 陆清韵掀开帘子看了眼马车外头,“很快就是了。” 梁欣瑶没明白,“什么……啊!!!” 一只带着锋锐铁三角头的箭矢突然扎在了马车上,吓得梁欣瑶尖叫出声。 “怎么回事?”梁欣瑶脸色苍白抱住陆清韵,“有土匪……哎哟!” 为夫找得着北 第49节 话没说完,她就抱着陆清韵撞在了马车壁上,要不是陆清韵提着心法使劲儿调整了下角度,俩人都得撞晕过去。 梁欣瑶扶着撞歪的簪子,几乎吓得要哭出来,她死死抱着陆清韵不撒手,嚎得估计出去几里地都能听见。 “啊啊啊!五娘我们要死了!” “五娘你别怕呜呜呜……我,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五……唔唔唔!” 陆清韵捂着刚才撞疼的脑袋,努力抓住马车窗户的边缘固定身体,“现在,咱们是生死之交了吧?” 梁欣瑶:“……” 不等她从吓傻的状态反应过来,陆清韵赶紧敲敲马车,压低声音,“顾三你别晃得这么狠,差不多就行了,再晃下去我要吐了!” 顾三在外头戏隐还足着呢。 “追上来的人比预计的多,估计是被气大了,下了血本,还不到僻静的地儿呢,得再跑跑,要不我怕那人看出来不对劲儿,让他跑了。” 陆清韵笑出声,“没关系,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她扭头探出马车,哭喊得比刚才梁欣瑶还要大声—— “七王爷饶命啊!” 远处的顾允清听见动静,心下一惊,陆五娘怎么知道是顾孜庭下的手。 顾孜庭骑着马阴着脸跟在后头,闻言狞笑出声,做梦! 陆清韵清了清嗓子,继续用媲美民歌的动静喊—— “七王爷求您放过我吧,咱们都快成一家人了,我就算看见啥也当没看见啊!” “你那么多妾在外头找姘头,我就看见个瘦马乱来,你杀了她不就完了,你别杀我啊!我好歹是你未来儿媳妇啊!” “佑年哥哥救命啊!我没打算跟你说你爹被后宅妇人带绿帽子的事儿啊!” “佑年哥哥你再不来,你就没王妃啦!” 顾三:“……” 好家伙,王妃的演技,一骑绝尘,他等望尘莫及。 陆清韵知道的事儿都是他带着人查的,他怎么不知道老王爷被人带绿帽子了? 梁欣瑶目瞪口呆,几乎傻成了木雕:“……” 这,这是她该听的吗? 陆清韵还嫌不够,见马车晃得更厉害,她尖叫得跟土拨鼠一样—— “啊啊啊!救命啊!我真的就只看见那瘦马跟穿着藏青色长袍的人抱在一起啊!” “七王爷我真的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儿啊!就光看见那人唇角有颗黑痣啦!” “我没看见你的妾室往树上绑红绳,也没看见她提着灯笼偷偷出门啊!” 站在远处半山腰亭子里的顾允清:“……” 打马追过来的顾云川:“……” 有那不知道情况,听见动静偷偷看热闹的:“……” 所有人心里都闪过一个念头——你这该说不该说的,不是全说了吗? 顾孜庭该气疯了吧? 第38章 顾允清听见陆清韵喊的最后一句话,突然皱起眉,“坏了。” 旁边的护卫疑惑,“主子?” 顾孜庭的护卫禀报过他要来以后,顾允清还挺高兴,若真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全推到顾孜庭身上,不要太方便。 “留下两个死士盯着,若有可能,杀了顾云川,以命换命也可,我们走。”顾允清没时间多解释,吩咐完便利落转身,准备回京。 他本以为这场刺杀对陆清韵是无妄之灾,从打算刺杀,到走辅国将军府秦家的路子,让梁二娘邀陆清韵出门,都是临时起意。 一切都在短短半日内安排好,不该出岔子。 哪怕顾云川会派人护着陆清韵,可她还没嫁,就不可能有王妃的排场。 但你听听她喊了些什么东西,顾允清都气笑了。 陆清韵不但有所防备,甚至可能这场刺杀,是蠢笨如猪的七皇叔被算计的,她所图不小! 顾允清可以让人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杀了顾云川,却没有被顾孜庭连累的意思。 在场的六十余死士,来此就有会死的觉悟,顾允清只怕自己跑的不够快。 顾孜庭这边确实没气疯,气吐血了。 他中了蛇毒没好好养着,又是个暴躁的,尤其是对身边人,自打真爱死了,身边人对他来说都只是消耗品。 这几日伺候着的瘦马怕被打死,偷偷用了过多的药粉,激得顾孜庭比寻常更癫狂些。 数管齐下,顾孜庭到现在才吐血,足以证明他年轻时底子不错,是名合格的武将。 可能是憋久了,早就哽着血,这口老血吐出来,他整个人反而清醒了些。 越清醒越怒,顾孜庭抽出马侧长刀,刀背猛地敲在马屁股上,比死士更快的冲了出去。 “小贱人你胆敢胡说花道!老子非杀了你不可!!!” 死士:!!! 您怎么就冲出去了呢? 此处还不到人迹罕见的地儿啊! 此地无银三百两您明白什么意思吗?! 顾孜庭不管那个,他只想杀了毁他名声的贱人,更不管自己有没有名声可言。 镇南王府是属于顾云川的王府,在官家当初御封后,顾云川没住顾孜庭的院子,直接买下旁边院子,将王府扩建成如今的规模。 因为王爷府邸有规制,顾云川要扩建,原先有些地方就要拆除,要比皇子们的亲王府邸小。 原先顾孜庭所在的居中外院,在镇南王府重建后,成了东偏院。 小卢氏独居在原来大卢氏的院子里,顾孜庭也不屑住顾云川建的新居,让然住东偏院的外院,如此倒是形成了平衡之道。 但新王府建了些院子,东偏院又拆了两面墙和一些建筑,现在顾孜庭的院子便有一面墙临街,正对面就是往皇城去的那条最繁华的大道。 王府高墙深院没人得见,对权贵之家好奇的各路人马,最多就能看见顾孜庭院子里那颗比院墙高许多的百年桂树。 好些人都知道,那上头最近确实绑了红布条。 顾孜庭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成为京城的笑话,就气血上涌,眼睛都带上了凶悍的血腥色。 “陆五娘你个贱妇!敢毁本王名声!出来受死!!” 陆清韵被陡然加速的马车震得差点摔倒,尖叫声喊得梁欣瑶脑仁儿一蹦一蹦的疼—— “啊啊啊!七王爷您还有名声?啥时候的事儿啊???” 梁欣瑶和顾三:“……” 顾孜庭:“……今日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陆清韵本来还想喊几句,刚张嘴先咳嗽了几声,喊得嗓子都要劈了,喉咙疼。 她只能沙哑着软软的嗓音嘀咕,“不早就是畜生了吗?一点逼数都没有。” 梁欣瑶和顾三:“……” 看热闹的都远远躲着没人敢出来。 死士追击不成功便成仁,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气势汹汹。 马车很快就跑到了无人的空旷地界。 顾三这才放满了些速度,选了片林子冲进去,将马车固定在两颗粗壮的大树中间。 “王妃和梁二娘在马车里别出来,我带人杀了那些狗东西。” 对顾三来说,这些可能是顾孜庭最后剩下的精锐,杀一个是一个,全杀了以后王爷也能少些麻烦。 陆清韵想了想,将头上簪子什么的全扒下来,素着一头青丝往外爬。 她功夫不行,现在三层心法稳步上升,轻功还可以,怎么能不出去呢? 不看到顾孜庭气个半死,她不白折腾这一趟? 梁欣瑶苍白着脸抱住她,整个人摇摇欲坠,“五娘你别出去!那七王爷就是个疯子!他真会杀了你的。” 顾孜庭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放过,更别说未进门的儿媳妇了。 陆清韵没急着下马车,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打杀声都被顾三引到旁处了,这里安静的很,下去也不怕有流矢。 她拍拍梁欣瑶,“没关系,我下去看看,不然一会儿让人瓮中捉……仙女可怎么办!” 梁欣瑶:“……” 稍安抚梁欣瑶几句,陆清韵轻手轻脚溜下马车,躲在了车辕旁边。 顾孜庭狂怒的声音还在林中回荡—— “贱人给我出来!你躲到天涯海角本王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给我滚出来!有胆子造谣,现在装什么缩头乌龟!” “你以为你不出来我就奈何不了你吗?陆元昌敢拦着我杀进陆家吗?” “滚出来!!!” 陆清韵叹了口气,再不怀疑,顾孜庭肯定是被人下药了。 这种时候谁出去谁傻逼,有脑子的就知道不该露面,露面后该先去灭口顾三等人,而不是先找两个弱女子。 顾孜庭能带兵打仗,听说战绩还可以,不该是这样没脑子的人。 为夫找得着北 第50节 除非脑子早就让狗啃了。 她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周围有点安静。 一抬头,顾孜庭正满脸煞气,带着狞笑大跨步往这边来。 “贱人,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陆清韵叹了口气,“七王爷,我敢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等你,你就不想想为什么?” 空城计对正常人有用,对顾孜庭这样的,完全没任何作用。 他冷喝出声,“就是顾云川那孽障在这儿,我也要将你剥皮抽筋,你看他敢不敢拦我!” 陆清韵神色转冷,“所以你也知道,自己畜生不如还能活到现在,是仗着佑年哥哥做人。” 顾孜庭气得头顶冒烟,“制造谣言,辱骂长辈,你这样该千人骑万人枕的□□,还指望嫁进王府?癞hm想屁吃!” 他懒得跟陆清韵废话,提起大刀狠厉朝着陆清韵掷过去,准心还可以,直冲着心口。 陆清韵没慌,她朝着马车旁边偏了偏,怕伤到梁欣瑶。 但那刀没能飞到她眼前,就被一只皂靴轻轻踹了下,带着千钧之力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顾孜庭倒飞过去。 顾孜庭狼狈躲开,眼中血红更甚,吼声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孽障!早在你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掐死!我今日就清理门户,叫你们两个地底下做野鸳鸯!” 顾云川淡淡站在陆清韵身前,偏头垂着眸子,“离开这里,我不杀你。” 陆清韵偷偷打量顾云川的神色,她不太懂自闭是个什么症状,想要治好顾云川,一切就得摸索着来。 她不觉得顾云川这反应是软弱,倒更像是……不愿意看见顾孜庭。 他还轻咽了几下口水,只有面对恶心的东西,才会有这种条件反射。 顾孜庭张狂的怒喝打断陆清韵的思量,“有本事你就弑父!现在官家和长公主不在,没人护着你,今日不是你死——” “哔哔个屁啊!”陆清韵沙哑着嗓子骂出声,“有本事动手,光会放屁你恶不恶心!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死,你死八百遍,我和佑年哥哥都不会有事!” 顾云川低头看着陆清韵拉住自己的手,脑海中那些尖锐的似哭似笑的噪音轻了些,恶心到想要杀人的冲动也慢慢缓和下来。 陆清韵抬起头看着顾云川,“哦不对,佑年哥哥千万别下杀手,死个畜生没关系,但他死了咱们都要守三年孝,那不更恶心人?” “陆五娘!!”顾孜庭狂吼! “最多让他半死不活就行了。”陆清韵不理会顾孜庭的无能狂怒,认真细致叮嘱顾云川,“还想娶媳妇一定要听我的话哦,他不配去地底下见母妃。” 顾云川强行压制的杀气突然就散了,连噪音引起的恶心想吐都轻了些。 他轻轻嗯出声的时候,顾孜庭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只凶神恶煞拔起落地的大刀,提步冲过来。 陆清韵赶紧往顾云川身后躲,“佑年哥哥,你想想看,他想要将你漂亮的王妃毁容,剥了我的美人皮做灯笼,让母妃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宁呢,你品,你仔细品,想不想剁了他哪儿!” 顾云川睫毛颤了颤,皱着眉抬起眸子,第一次认真去看顾孜庭。 他那张狰狞扭曲到似是恶鬼的面容,跟模糊记忆中,在正院已经被挖空的那座假山后头,趴在那赵氏身上耸动时的面容,慢慢重合了。 那时母妃被两个嬷嬷强堵在花园里不许走,没人知道,母妃怕这两个畜生会对他动手,就将他藏在假山里头。 顾云川以为自己忘了,可那其实是他为数不多能记住的画面。 那是个普通的艳阳天。 阳光过于灿烂,照进假山洞边,将两个人丑陋张狂的面容映得无比清楚,比那些恶心人的噪音还要清楚。 就是这个恶心的男人,纵容妾室杀了母妃,如今还要杀掉韵娘,好像……是要将他在乎的所有人都送进地狱里。 一股子蓬勃而陌生的情绪自心底滋生,或者说一直都在,只是被隔了一层的灰色轻纱死死压了十几年,在这片森林中,突然燎原。 顾云川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怒。 他犀利清冷的丹凤眸也染上了血色,比过往更加汹涌而无法克制的杀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但跟过去不一样,这次他不想杀任何人,他只想杀一个畜生。 顾孜庭过去无数次对顾云川下手,顾云川从来都是退让,避之不及,他以为顾云川从不敢动手,甚至不敢跟他多说话。 带着这样的底气,他提起刀,招数狠辣就冲着顾云川去了。 先将这混账拿下,再杀陆清韵不迟。 可让顾孜庭没想到的是,刀招才划了半圈,一阵剧痛自腹部而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景色就已经开始飞速倒退。 直到后背也剧烈疼得他眼前发黑,整个人软倒在大树下,顾孜庭才反应过来,顾云川竟然踹他?! “你个孽障……野——噗!”顾孜庭的脏话还没骂完,就被跟过来的顾云川一脚踹断了,化为鲜血猛地喷出来。 顾云川缓缓抽出腰侧的长剑,依然认真看着顾孜庭,仍然恶心,但却不像以前那样恶心得整个人只想发疯了。 “我不杀你。”顾云川听着背后陆清韵担忧的喊声,低低道,似是跟顾孜庭说,有似是劝自己,“你做个废人就可以。” 顾孜庭眼神猛地一缩,他头一回看清顾云川的眼睛,那里头汹涌着翻滚的,是无边的黑暗和让人惊悸的沉寂,像是地狱的颜色。 “你敢!”顾孜庭浑身剧烈疼痛,吼声都带着虚张声势的脆弱,“大不了我自杀,我要死了,你和陆五娘也绝对活不成!” 顾云川面色不变,“放心,你不配死。” 顾三杀光了那些死士,带着浑身鲜血匆匆赶过来,看到主子拿剑特别缓慢地要往顾孜庭身上戳,吓了一跳。 “王爷!”顾三不敢靠近,只小声叫着,猛给陆清韵使眼色,想求她劝着点。 “外头都处理干净了,皇城司的人来了,没管那些死士,说官家请您和王妃还有……老王爷进宫。” 陆清韵并不阻止顾云川的动作,她相信顾云川。 闻言陆清韵撇嘴,“皇城司?等事情结束才现身,英明神武的官家养着这样一群废物,得多委屈啊。” 在暗处害怕顾云川弑父着急万分的皇城司:“……” 顾三:“……” 很好,骂人都不忘拍马屁,这大概才是阴阳怪气的正确方式?顾三感觉自己学到了。 “王爷,您松手吧,官家也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身为镇南军将帅,您不可沾染污名啊!”皇城司的人没法儿躲了,只能出来说话。 但他们都知道顾云川失控有多恐怖,谁也不敢靠近。 见顾云川的剑仍然往顾孜庭身上去,顾孜庭只要开口骂骂咧咧就要吐口血,明明也没见镇南王有别的动作,众人更急。 皇城司害怕顾孜庭死了会坏了官家的大事,脸都白了,“王爷,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老王妃,为陆五娘着想,若老王爷有个万一,您跟陆五娘的亲事怕是要起波澜。” 顾云川动作顿了下,不再执着于让顾孜庭断手筋脚筋,用剑当巴掌,一下子拍在顾孜庭太阳穴上,让他晕了过去。 转头,他第一时间看见,略有些狼狈的陆清韵冲他灿烂的笑。 顾云川抿了抿唇,胸口的杀意又一次慢慢沉寂下去,思绪也能开始运转。 如今确实不是对顾孜庭动手的好机会,等他离开京城再说也不迟。 “走吧,先送我和梁二娘回府换衣裳,然后再进宫不迟。”陆清韵不管别人敢不敢靠近,脚步轻快上前拉着顾云川往马车那边去。 “你的马呢?二娘在马车里,你不好进去,等会儿碰见桂圆她们,我换了马车再跟你说话。” 搞这么一出,激顾孜庭出来,本来也没想要他的命,陆清韵要的是把事情搞大。 要知道,顾孜庭只能算是被养废的恶犬,那位赵贵妃才是重点。 顾云川看顾三。 顾三赶紧道:“属下发现不对,怕伤及无辜,安排马车换了路线,在前头野三坡碰面。” 顾云川不说话,却拉着陆清韵的手不肯让她上马车。 皇城司的人面面相觑,满头问号去看顾三。 顾三左右张望,他咋知道主子啥情况? 以前主子失控,一时半会儿近不得身呢,现在主动拉着人家手,也许是爱情? 梁欣瑶听见外头没动静了,也不见陆清韵上来,实在怕的不行,咬了咬牙,轻轻掀开马车帘子小声喊—— “五娘……” 顾云川突然开口,“我听你的了。” 皇城司:镇南王说啥? 陆清韵炸了眨眼,她好像明白了顾云川的意思,“佑年哥哥最棒了!” 顾云川摇头,“我只听你的。” 陆清韵余光扫了眼目瞪口呆的皇城司,赶紧给他找补,“佑年哥哥这时候就别说好听的哄我啦,你不是向来只听官家的吗?我也听官家的,所以你这是偷换概念。” 顾云川明白陆清韵这是为了他好,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夫君。” 所以我不要你也给过别人的夸奖。 陆清韵咬住舌尖,才能忍住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甜甜的傻笑。 她定定看着顾云川:“等一会儿你上马车护送我入宫时,我再谢谢佑年哥哥,独一无二的道谢。” “是奖励,不用谢我。”顾云川认真道,他没什么要脸的概念,“晚了,要两次。” 陆清韵:“……” 梁欣瑶:“……嗝~” 咦?皇城司的侍卫和顾三都仿佛听到谁吃撑了,打了个嗝。 顾孜庭就由皇城司的人护送,他们怕顾云川一个想不开,半路上弄死亲爹。 顾三驾着马车,顾云川理所当然骑马在一侧护着,在这荒郊野外瞧着倒是不怎么起眼。 梁欣瑶在马车里盯着陆清韵眼神发直,说不好是吓得还是别的。 等快到地方,她才捂着嘴轻声问,“咱们这生死之交……是你提前打算好的?” 陆清韵温柔替梁欣瑶整理发髻,“你来请我我就知道了,梁家如何我不管,但他们不能算计你,这时候你在我身边最安全。” 梁欣瑶眼神黯了一瞬,随即坚定摇头,“母亲肯定不知道,我爹……应该,应该也不会。” 梁家子嗣多,是非也不少,但除了早就嫁出去的一位姑奶奶,她是梁家近三代唯一的姐儿。 母亲拿她当亲生的养,府里上上下下不管怎么闹都闹不到梁欣瑶身上,所有人都宠着她。 梁父乃大安的正三品大理寺卿,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因为大理寺可直接上达天听,梁父从未接过别人的拉拢。 为夫找得着北 第51节 但……梁父早年断案公正,得罪过权贵遭遇暗杀,是辅国将军秦迁救了他,二人算是莫逆之交。 这次也是梁父跟梁母说,让梁欣瑶讨好下未来的镇南王妃,说秦将军与秦夫人情比金坚,就是在月老庙求的姻缘。 正好梁欣瑶快要定亲了,陆清韵也已经定了亲,二人正适合一起出行。 梁欣瑶经过一场惊吓,这会儿脑子还蒙着,她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秦迁家的嫡长女,是二皇子妃,梁欣瑶也不敢乱说。 陆清韵揽着梁欣瑶安慰,“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连累了你。我想着有人利用你,总比挟持你让我去赴约更安全些,所以你别怪我让你历险,我就心满意足了。” 梁欣瑶眼圈发红,“怎么会呢。” 陆清韵心里松了口气,她就怕梁欣瑶误会自己的用意,以后不敢再跟她来往。 梁欣瑶继续道,“比起那些人带给我的惊吓,看你和王爷亲亲我我更吓人,还撑。” 陆清韵:“……” 等顾三亲自护送梁欣瑶和婢子回府,桂圆就坐到马车外头,跟伪装成马车夫的暗卫一起驾马车。 陆清韵脸上带着些不太自然的红晕,偏头不看顾云川。 顾云川动了动手指,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眸子暗下来,顿住了所有动作。 陆清韵余光一直在欣赏美色呢,见顾云川跟木头一样坐在那儿,羞就成了恼。 “刚才守着别人,佑年哥哥倒是好意思跟我亲近,这会儿又开始君子端方啦?” 顾云川眼神里带着浅浅无奈,“我身上脏。” 陆清韵皱眉,比起未来夫君隐隐约约的自卑,害羞算个屁。 她起身抱着顾云川,故意在他怀里使劲儿蹭了蹭,“那正好,不能白穿这样一身浅淡的衣裳,也好让人看看我被未来公公害的多惨!” 顾云川稳稳抱着怀里的娇人儿,“我不会让他——” 陆清韵打断他的话,“我就是被他害惨了!还好意思提名声,他有那个东西吗?说他是京城的笑话都侮辱了笑话,堂堂大安的京城,他就敢明目张胆刺杀官家赐婚的王妃,还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攻击,他怎么不上天呢?” 顾云川眼神一厉,随即有些着急,“攻击你哪儿了?” 他有点后悔,没在顾孜庭身上戳几个窟窿。 陆清韵梗着脖子,“他骂我,人参公鸡对我心灵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严重到要威风凛凛的镇南王亲亲才能好!” 顾云川:“……” 她看着顾云川,“你想啊,也就是赶巧我是未来镇南王妃,别人想让镇南王亲亲岂不是做梦都不可能?那就是无药可医,这得是多严重的伤势!” 外头驾车的暗卫差点没把车赶沟里去。 您要不是未来王妃,老王爷闲得蛋疼才会攻击……啊不是,刺杀您? 陆清韵西子捧心软软靠在顾云川身上,声音娇软沙哑,像是上好的红豆米糕,“佑年哥哥不脏,最最最厉害的就是你,你到底要不要救我呀?” 顾云川刚刚领会的怒,因为过去记忆而起的退缩,还有碰触顾孜庭的恶心,全都被这沙沙软软的声音瞬间抚平。 他甚至来不及说话,只紧紧将眉眼闪动着狡黠的小娘子拥入怀中,低头去寻找让人心生欢喜的花瓣。 他没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迫不及待。 他等不及要让怀中的小娘子知道,没有要不要,永远没有第二个答案。 第39章 顾云川的吻急切却轻盈,更像是对待珍重的物件,也可能是怕自己力气太大伤着陆清韵,唇齿相依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陆清韵脸颊红得仿佛泼了水的樱桃,因为从心里到脸上都烫得厉害,在正月里都透着湿润的光泽。 顾云川看到这样的景色,有点想不明白的冲动,他想咬上一口。 但他过去并不爱樱桃。 顾云川的吻更轻了,他大概是爱眼前的小娘子。 情为何物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缘去懂,现在有幸品味再三,竟一点点覆盖了那些零碎而黑暗的记忆。 陆清韵知道外头马车夫是暗卫,耳朵灵着呢,顾云川又亲得她特别痒,她便笑着去推,不想让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动静。 在桂圆听来,主子这笑声很高兴,所以她不懂,为什么主子回小院洗漱换衣裳的时候,面色那么沉重。 随即她眼神中露出恍然,虽然听说那位七王爷被踹够呛,但实际上可是主子被刺杀,当然得沉重给别人看。 如此想着,桂圆狠狠掐自己一把,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主子您别怕,有官家给您做主呢!” 陆清韵:??? 她刚刚还在想,马车里两个人气氛正浓,又挨挨蹭蹭的亲了半天,那怀抱依然一点!都不!硌得慌! 这让陆清韵比让人拿剑戳个窟窿还要难受,白瞎了她家佑年哥这样好的身板儿,看起来像是不行啊! 可别说是控制心法了,她都拼着脸红,小手没少在那人身上作乱,就差摸衣裳里头去了。 她陆小五又长得花容月貌,刻意放柔了声音,放媚了眼神,什么心法能控制的人心如止水啊? 除非是因为那所谓的脑疾……顾云川不举。 情y也是情绪的一种来着。 陆清韵正悲愤自己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的夫妻生活呢,桂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给她说蒙了。 难不成官家还能管侄子行不行? 陆清韵换衣裳的时候出神地想,也不是不可能。 官家那么多后妃,要睡个遍,体力活不轻,积年累月怎么也得补身子,壮那啥吧? 如今这世道,最好的布匹物什可能不在皇宫,可最好的大夫和药却都在那里! 因此到紫宸殿时,陆清韵看着官家的眼神,充满了热忱,再加上要做戏…… 官家便见自己赐婚的侄媳妇红着眼眶,满脸委屈又信赖地跪在了自己面前,小脸上全是等着他为自己做主的濡慕和放心。 这让官家心里妥帖极了。 他早年位卑,只有求别人的份儿,登基后大多时候也被文武百官所掣肘,少见这样全身心信赖他的。 以前赵贵妃便如此才得了他的恩宠,可现在赵贵妃也有数不清的心思。 刚才在顾云川带着陆清韵来之前,赵贵妃就借口两人婚前私会不妥,已经上了半天眼药。 可被上眼药的呢? 顾云川向来不爱多话。 陆清韵眼神中全是委屈和依赖,半个字都不为自己辩驳。 官家身为长辈和男人的面子全被满足,心一如既往的有点偏了。 这回他偏的,却不是赵贵妃了。 赵贵妃扫了眼跪地请安的顾云川和陆清韵,朝着官家笑,“妾瞧着倒是还好,还能回家换衣裳,想必是无碍,这……镇南王下手可是有点重了,七王爷到现在还没醒呢。” 官家没看赵贵妃,语气温和叫了起。 “朕听皇城司的人说,老七带着人一路追赶一辆马车,气势汹汹,生怕他惹出乱子,才悄悄跟着,想要拦一拦,倒是没成想让陆五娘为朕委屈了。” 赵贵妃:“……” 不是,我说那些是为了上眼药,您这意思还是要跟陆五娘表护着她的功??? “陛下恕罪,臣女洗漱过再来是因为不想吓着……不是,不想污了陛下的眼,贵妃娘娘说的是,都是小五的错。”陆清韵满脸感激抬头着急解释。 随即又有些害羞似的跪拜下去,“臣女是想着官家如此英武不凡,一心为民,实属天下万民之表率。别人不知道,小五是知道您多和善的,不免就……就有些不忿,僭越了些,还请陛下恕罪。” 赵贵妃笑容有些僵了,这小贱人还特么真有点道行,婊得够可以的。 官家倒不这么觉得,被陆清韵这话说得很高兴,他用拳头挡住笑意轻咳几声,严肃下神色来。 “你们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老七怎么就非要杀了陆五娘,佑年你又为何将自己的父亲打成重伤?若是让人误会,就辜负了朕对你的信重。” 顾云川言简意赅,“他抗旨,臣自卫。” 官家:“啊?”他怎么不记得给弟弟颁过什么旨? 陆清韵小声解释,“其实七王爷一直不满……不想让臣女嫁入镇南王府,在一些不太体面的场合多次提及,还……派了人夜里刺杀,王爷这才护着臣女和梁家二娘去月老庙的。” 她面上更委屈了些,“没成想七王爷的人,可能是听到臣女和婢子叮嘱些要紧的事,有所误会,干脆想着杀了臣女。” 官家听明白后,脸色冷了下来。 陆清韵和顾云川的婚事是官家亲自赐婚,顾孜庭派人想直接杀了她,了结这桩亲事。 说严重点,跟抗旨没什么两样,还不如抗旨来的光明磊落。 看不上官家的赐婚,在外头大放厥词,这是打官家的脸。 赵贵妃心里冷哼,面色多了点疑惑,上前给官家倒茶,“虽说七王爷一直是比较莽撞,却对陛下恭敬有加,早些年还是七王爷第一个站出来为陛下鸣不平的呢,怎会有抗旨的想法?” 她看着官家和缓下来的脸色,意有所指,“只怕是陆五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让外人听见了,这才惹了七王爷的怒火。” 官家声音淡了些,“陆五娘,你作何解释?” 陆清韵沉默了会儿,叩头下去。 “臣女当时在马车里吓坏了,口不择言是臣女的错,但求陛下降罪。” 她举起小手,竖起三根手指,“可臣女发誓,在此之前臣女只叮嘱婢子绝不可对人提起看到过的事情,也从未对人说过任何有关七王爷的话,若小五有一个字说谎,就让小五不得好死,永生为奴!” 顾云川皱眉,他不喜欢陆清韵发这样的誓。 赵贵妃叹了口气,“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那婢子都看到了什么,你可别说些捕风捉影的事,陛下最恨别人造谣了。” 陆清韵为难地抬起头,飞快看了眼官家,低下头咬着唇不吭声。 官家捏着茶盏眼神看不清喜怒,只声音还是淡淡的,“你听到贵妃说的了,只要你所言为真,不管你说了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陆清韵深吸了口气,“陛下可否请王爷在外头等候?臣女不想……” “不必。”顾云川打断她的话,认真看着她,“我没事。” 陆清韵眼泪掉了下来,她想着小卢氏跟她说过的故事,是真的心疼顾云川,在官家面前放大这种情绪,哭也不用姜汁帕子了。 为夫找得着北 第52节 “臣女好奇七王爷为何对王爷和老王妃都……那般狠心,因此缠着老王妃问了些往事,也偷偷派人盯着王爷何时回府,想要安慰王爷。” 陆清韵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道盯了几日,王爷一直不曾回府,臣女却发现……发现老王爷从皇陵带回来的瘦马在后门废弃的院子里与外男私会,臣女怕有人会对王爷不利,想傍晚不打眼的时候上门求见老王妃,却,却又见有侍卫在七王爷的树上绑了红布条。” 陆清韵声音越说越低,“随即没多久,就有七王爷的妾室打着灯笼从偏门出来,竟是往风月楼去了。” 赵贵妃轻哼,“我刚才问过七王爷的护卫了,那红布条分明是七王爷觉得家宅不宁,特意让护卫根据京畿某地的习俗,绑了祛除晦气的。” 她这话陆清韵听明白了,家宅不宁说的是小卢氏,晦气说的是她陆小五。 陆清韵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低着头不说话。 官家沉声问,“陆五娘你可有证据?” “回陛下的话,臣女乃待嫁之身,夫家的事情自是不好多查,只将事情告知了王爷,让他来查。”陆清韵顿了下,“不过……” 官家问:“不过什么?” “臣女那日确实见到有人与……那瘦马搂在一起,臣女还记得那人的穿着,是一身藏蓝色的束身长袍,人不高,还带着竹笠,只能看到下巴上有颗黑痣。” 说完,陆清韵皱紧了秀眉,仿佛突然记起来似的,“哦对了,臣女的婢子盯得仔细,看到那人腰间挂了绣着隽字的荷包。” 赵贵妃猛地变了脸色,站起身来,“放肆!在陛下面前,你竟也敢胡说八道!” 官家脸色冷冷地看了顾云川一眼,“佑年你说。” 顾云川在马车上就被陆清韵叮嘱过,这会儿也低下了头,不是心虚,是听话多给自己点戏份。 “臣五进院东倒座房废弃,确有衣衫扫过的痕迹,被打扫过。” “浆洗房洗过满是尘土的衣裳,那姨娘说,是整理书卷导致,书尘与地尘并不相同。” “妾室去风月楼,是为了身孕。” 官家有些不解,“身孕?皇家血脉无法混淆,她就算……就算是偷人,又有何用?” 顾云川不说话,陆清韵抬起头看着官家欲言又止。 而赵贵妃后背已经悄悄出汗,脸色都比刚才白了些。 她眼神狠厉看向陆清韵,正好对上陆清韵眼神中闪过的笑意,心几乎要沉到底。 陆五娘要算计的不是顾孜庭,是赵家! 第40章 赵贵妃心里着急,语气不免就迫切了些:“陛下,让小辈们如此说七王爷总归……” 官家似是想起些什么,深邃的眸子盯着赵贵妃,打断她的话,“贵妃在朕这里呆了一上午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也该回承乾殿了。” 此事与赵贵妃并没有关系,她一大早就过来请求伴驾,这会儿还这样积极,让官家有些不喜。 难不成这次刺杀,靖安侯府和清儿也掺和了? 他知道当年的事情跟赵贵妃有关,但他也不会由着赵贵妃没底限的算计。 陆清韵抬起头似是羡慕帝妃情深,替赵贵妃说话,“贵妃娘娘定是怕陛下为七王爷父子违和着急,想要替您分忧,陪着您为陛下理清思路,怕您因小五等人的愚笨着急,小五也希望将来能像贵妃娘娘这样能干,这大概就是……” 赵贵妃脸色黑了,“你闭嘴!” 她为七王爷父子着急?她一个贵妃作甚要为小叔子的家事着急? 往大了说是干政,往小了说是对七王爷有心思,这陆五娘就多余长了张嘴。 赵贵妃露出委屈神色看着官家,眼眶通红跪伏在官家膝前,“陛下,妾说实话吧,靖安侯府很快就要向陆家三娘提亲了,宣哥儿对陆三娘一往情深,臣妾怕陆五娘若是有什么万一,亲事不成,宣哥儿受不住,这才越了规矩。” 官家眼神中的深色更重,他给陆五娘和佑年赐婚,靖安侯府就要娶陆三娘,这是打算跟佑年亲近,还是打算拉拢陆家? 靖安侯府的心思不小啊。 “既然瑾航和陆三娘两情相悦,隽然怎么也不跟朕说?难不成是怕朕不同意?”官家看着赵贵妃,似笑非笑。 赵贵妃眼泪都掉下来了,“那日陆三娘算计自家姐妹丢了大丑,是妾不同意要个这样的外甥媳妇,谁知道宣哥儿为了陆三娘在家里闹绝食,娘亲和嫂嫂都没法子,只能求到妾这里,那陆三娘名声实在是经不起更多脏水了。” 赵贵妃也知道这个理由说出来,会让多疑的官家不喜。 可她没想到顾孜庭那个废物不但没能杀了陆五娘,还让她反咬一口,脏水甚至都要往赵家身上泼。 靖安侯的亲卫便是藏蓝色束身长袍,权贵家的侍卫穿类似长袍的不少,都是依靠荷包或者腰牌来分辨。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官家和顾云川肯定知道,赵瑞谕字隽然,培养出来的死士都带着‘隽’字标。 刚才陆清韵猛地一说跟瘦马搂抱那人的特征,赵贵妃还没想起来,可现在她突然记起,哥哥留给她在京中联络走暗路子的,好像真的有一个是唇角带黑痣的。 她和哥哥都不可能让身边人跟顾孜庭的妾室不清不楚,最多就是安排些不知情的流民罢了,一旦用完也好杀了不留痕迹。 陆清韵和顾云川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人的? 难不成是那暗卫在传信的时候,经不住女□□惑,干了什么蠢事? 赵贵妃越想心里越紧张,早在顾允清匆匆让人传信,说刺杀是顾云川和陆清韵的算计时,赵贵妃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陆清韵比她还委屈,“贵妃娘娘,三姐姐确实很好,您说经不起更多脏水,是指除夕宫宴时,有人诬陷了三姐姐吗?若是这样,求贵妃娘娘和陛下为三姐姐做主。” 赵贵妃气得胸口疼,她皱眉看着陆清韵,“陆家难道没人教你,长辈说话的时候不要插话吗?现如今我确实有些不敢让人娶陆家的姐儿了。” 陆清韵张了张嘴,委屈地看了眼官家,咬着唇低头不吭声了。 官家让她这副跟家长告状的表情差点逗笑,她什么都没说,眼睛也什么都说了。 “你先回去吧,老七这件事,朕自会解决。”官家努力板着脸淡淡道。 赵贵妃委屈地看了眼官家,只能应是。 一步迟步步迟,既然拦不住要让顾孜庭这颗棋子被废掉,那早些回去,将露了马脚的暗卫处理掉更要紧些。 等殿内没了旁人,官家捏了捏鼻梁,“都起来坐吧,五娘你既然是朕未来的侄媳妇,就跟佑年一样不要拘束。” 陆清韵还犹豫呢,跪都跪了,反正有厚垫子,要不要继续塑造氛围呢? 顾云川谢过官家恩典,直接提着她的腰将人放在了圆凳上。 官家:“……”有种提楚楚的感觉。 陆清韵:“……”你提狗……呸! 官家叹了口气,“说吧,佑年你都查到了什么?” 陆清韵赶紧起身,被顾云川又拉着坐下,还是一脸急切看着官家。 “陛下,请您恕罪,佑年哥哥他……他看到那些事情不舒服,所以小五斗胆,让人直接跟我禀报了经过,小五跟陛下说可好?” 官家看到陆清韵这样关切顾云川,眼神中倒是闪过一丝欣慰。 长公主说得对,佑年这孩子苦,能多一个心疼他,陪伴他,却也不会因为结亲对大安造成什么动荡的小娘子,是件好事。 “你说。” 陆清韵紧紧绞着帕子,不跪也要造出氛围来。 “佑年哥哥觉得那些妾室不太对劲,七王爷毕竟是佑年哥哥的父亲,所以就派人仔细查探了一番。” 她眼神现在还有些震惊,“陛下可知,七王爷他……他有弱精症,这种病症虽于,于敦伦无碍,却极不容易有子嗣,若非卢家姐儿极为容易有孕,只怕连佑年哥哥都没有。” 官家倒是不知道这个,有顾云川在,这些年顾孜庭的妾室也没少了有身孕的,谁会怀疑—— 不对,刚刚佑年说,那些妾室是为了有身孕。 难不成老七自己知道??? 官家皱眉,“那现在的小卢氏为何从无身孕?” 陆清韵虽然是装的,但她必须不能好意思说。 顾云川立刻回答,“除大婚夜,二人再未敦伦。” 官家沉默了。 当年长公主坚持让小卢氏嫁进已经摘了牌匾的谨王府,顾孜庭知道是卢老夫人害自己没了王爷爵位,被逼着娶卢家人续弦,心里怎么可能乐意。 大婚夜,他便将小卢氏折腾的不轻,连第二天都没等到,就请了太医去,小卢氏生生躺了十几日才能下床。 那回,刚进翰林的卢钦遇差点一刀捅了顾孜庭。 顾孜庭还喊冤呢,官家一怒之下,直接狠下心将人打发去了皇陵。 官家那时本来不想逼着顾孜庭去皇陵的,他不想落下刻薄兄弟的名声,顾孜庭硬是凭自己的‘本事’踏上了去皇陵的路。 陆清韵继续道:“当年的先谨王妃小产,有人借机想了阴损法子,让其他妾室也有身孕,都小产了,好让七王爷以为是先王妃的报复,逼得夫妻反目,也逼得先王妃在府里无立足之地。” 顾云川听陆清韵提起母妃,倒是没有失控,但他眼神仍然没有焦距。 顾三查回来的资料,他其实是看了的。 那里头就是陆清韵要的一些记录,里头半个字都没提什么偷汉、小产的事儿。 那什么唇角有痣的男子,顾三也没查到。 韵娘说的头头是道,他还以为她是无中生有,谁知道赵贵妃竟然变了脸色。 他是过目不忘的,那些资料顾云川每个字都记得很清楚,他盯着陆清韵红润润的小嘴儿,陷入了迷茫。 官家看到顾云川这样,以为他不好受,眼神闪了闪,心中愧疚更甚。 这事官家是知道的,是死去的赵氏所为,而赵氏的所作所为,图的是顾孜庭手中的兵权。 有那心思,又有手段的,当年也只有赵贵妃能做到。 他第一次发现赵贵妃不像她看起来那样柔弱,就是通过这件事。 可当年官家也想收回兵权,他不在意赵贵妃是为了二皇子还是为了自己,纯儿不曾瞒着他,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官家声音有些飘:“离卢氏……已经十六年,老七的妾室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会不会是弄错了?” 陆清韵脸上带了点愤慨,她鼓着腮帮子咬牙,“最恨人的就是这点,那些妾室与人苟且,是想让七王爷以为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所以她们一直流产,自然全成了先王妃的诅咒,这才是七王爷为何一直对王爷喊打喊杀的缘由!” 既然顾孜庭还能让人怀孕,那他就不怕顾云川是自己最后一个孩子。 可又‘因为’大卢氏的诅咒,顾孜庭再也没有旁的子嗣,只有个杀了自己真爱的孽子,他对大卢氏母子恨的就更厉害了。 再加上还有人猜测顾孜庭的血脉一直流产,却生下来个顾云川,所以顾云川很可能不是他的种。 可以说啥屎盆子连屎带尿全砸大卢氏和顾云川头上了,赵贵妃是陆清韵见过唯一一个能将恶毒和恶心集一身到极致的。 为夫找得着北 第53节 要不是顾孜庭脉象确实是被下了药才会混蛋至极,她都怀疑,顾孜庭才是赵贵妃的真爱,她这是往死里搞顾孜庭这一脉。 官家听不得诅咒巫蛊这种事,脸色微微变了变,眉心的川字更明显了些,整个人都带上了一股森然威严。 “佑年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顾云川摇头,“时间太久,没有线索,只查到那些瘦马在给他下五s散。” 官家浑身一震,“五s散?可老七分明是胖了。” 食用五s散者虽开始觉得自己强壮,实则随着毒性加深,会慢慢虚弱,暴躁,四肢无力,瘦削,致瘫而死者十有八九。 因此这种会让人成瘾的药,大安在立国时就列为禁药,不允许任何药堂出售,一经发现也都是严惩不贷。 陆清韵幽幽道,“谁让佑年哥哥太能干呢,这些年皇陵那边问王府要银子,要上好的药材,连京城官员家里都有所耳闻。这要是好生将养着,药性又通过不太激烈的法子发散出去,胖也很正常呀。” 后世那些涉毒的,也不是所有毒都会让人瘦削,也有些是会只降智的。 不管如何,官家可能不管顾孜庭到底能不能传承子嗣,顾家不缺他这点种,但官家不能纵容顾孜庭服用五s散。 若是让人知道他因五s散,癫狂至刺杀未来儿媳,那官家不想杀他也得重罚,到时候整个皇家都要名声受损,老百姓甚至有些地方的逆贼就更有理由拉踩大安皇室了。 反倒是顾孜庭被带绿帽子这事儿,见仁见智,那是他自己不行,皇家名声是无碍的。 官家这会儿再看陆清韵,眼神就更喜爱了,“小五不愧是朕看重的侄媳妇,你们因着孝道都不容易,你能在危急时刻还想着尽孝,是老七这一脉的福分。 他心想,顾孜庭恼羞成怒胡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起码还能好好回皇陵。 因为陆清韵的自称,不知不觉,官家也开始对陆清韵的称呼更亲近了。 但若陆清韵笑得很腼腆,“都是陆家教得好。” 官家:“……” 他突然笑出来,“小五今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佑年送小五早些回去休息吧。” 随即官家对外头吩咐,“传朕的旨意,庶人顾孜庭因管家不严,莽撞行事,为父不仁,罚其立刻回皇陵为先皇守孝,两年内不得归京,后宅妾室和瘦马,赐死!” 陆清韵吓得身子抖了抖,起身嗫嚅着请求,“陛下,不管怎么说,小五这次让七王爷丢了不小的面子,总要给他个发脾气的机会,不然小五怕七王爷会气出病来,可否求陛下将后宅那些人交给七王爷来处置呢?” 光毁了顾孜庭的名声怎么够,他曾经干过的恶心事儿,怎么也得好好品尝一番才是! 官家意味深长看着陆清韵,“你倒是个孝顺的。” 顾云川在一旁替陆清韵说话,“气死,要守孝。” 官家:“……”这话比刚才可信多了。 他哭笑不得,“朕准了。” 于是,被送回镇南王府,好不容易喝过药醒来的顾孜庭,很快接到了内侍带来的口谕。 他本来还想骂顾云川几句呢,听明白口谕说了什么,一想到满京城都知道自己绿帽子数不清,还是皇兄金口玉言送他的,他连接旨俩字都没说出来,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第41章 赵贵妃回到承乾殿时,顾允清正在等她。 不像自家母妃那样着急,他随了赵贵妃过去的样子,做什么都不疾不徐,正在伺候靖安侯从西北带回来的虞美人。 “你们都退下。”赵贵妃进门后吩咐,声音带着三分躁气。 顾允清替她倒了杯茶,“连母妃也没能在陆五娘手里讨着好?” “那小贱人能连镇南王都收入掌心,自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赵贵妃喝了口茶,声音恢复温软,说话却刻薄。 顾允清想起陆清韵在京郊外喊的那些话,忍不住笑出来。 “确实挺有趣,若不是霓裳醋性大,儿臣都想纳进府里。” 赵贵妃翻了个白眼,她没误会儿子是看重陆五娘的美色,说实话若不是镇南王下手快,她也挺想将陆五娘放进顾允清的皇子府里。 让儿子这不疾不徐的语气安抚下来,赵贵妃面色还是不太好看。 “她能连官家的脉都摸准,能算计七王爷我倒是不意外,可她竟然连赵家都攀咬上了,如今她眼看着要成为镇南王妃,真有几分不妙。” 赵贵妃压低声儿,“你也知道顾云川的病,他不该在男女之情上动心思,这会儿要娶陆五娘,若是为了安抚卢家和长公主便罢,若那陆五娘真能让他识得情滋味……” 后头的话不用说,母子二人心里都清楚。 顾云川不是好对付的,她们过去让卢家甚至是顾云川吃好些亏,凭的是对顾云川那所谓的脑疾了如指掌。 某些手段并不算太高明,只是母子二人都知道顾云川不会在意,或者说发现不了某些阴私,才敢算计。 要是顾云川变成个正常人,皇位绝对到不了二皇子手里。 倒不是说顾云川多看好太子,实是顾云川一派,与靖安侯府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顾允清轻笑,“母妃你担心的太早了,那陆五娘还未必能成为镇南王妃。” 赵贵妃了然,“你是说派人杀了顾孜庭?顾云川不会想不到这点,他定会派人看住了顾孜庭,等他大婚后,再杀顾孜庭也无用了。” “若二人的八字不合呢?”顾允清轻声道,“未必就需要顾孜庭死。” 赵贵妃眼神闪了闪,这倒是个好法子。 顾孜庭可以半死不活,顾云川想必也不会护着这个渣爹。 到时候卢家和陆家再出点事儿,请上几个和尚批命,也不说二人谁八字不好,只说不合便是。 到时候流言一起,两个人想成亲?难。 “你比母妃想的周到。”赵贵妃面上有了笑意,“顺带着将陆三娘和宣哥儿的八字也合一合,造些声势出来,此消彼长,陆侍郎心里自有掂量。” 顾允清点头,“此事儿臣来安排。” 母子二人说话的时候,陆清韵和顾云川正在去陆家的路上,坐镇南王府的马车。 京郊这场刺杀来的突然,并未清场,没几天就会被人知道,陆清韵便大大方方让顾云川送她回家。 马车里,陆清韵紧挨着顾云川坐,倒不是有什么黄色的想法,就是有点担心今天提及的事情太多,顾云川会犯脑疾。 “佑年哥哥,你有没有哪里难受啊?”陆清韵小手摸上顾云川的脸,声音软得像天边的云彩。 当然,借机揩点油无伤大雅。 顾云川挺喜欢陆清韵靠他这么近的,他没有不好意思这种情绪。 在陆清韵有动作的时候,顾云川就虚虚扶着她的腰,提防马车突然摇晃,她坐不稳。 闻言顾云川立刻摇头,“无碍。” “真的没事吗?你说话都少了,佑年哥哥要是有哪里难受一定要跟我说呀。”陆清韵手慢慢下滑,在未来夫君喉结处轻轻打转。 顾云川握住她的手,“真的没事。” 要是以前说起这些事情,他可能会失控,可不知怎的,今天他一直都很冷静。 或者说……顾云川低头,深深看着陆清韵,他知道是怎么了的。 “你知道了。” 陆清韵眨巴着杏眸,“知道什么?” “你的内力能安抚我的脑疾。”顾云川听得出陆清韵故意逗他多说话,不愿拂了她的意,“我也是想要求娶你那次,才确认的,不是故意瞒着你。” 陆清韵太喜欢顾云川这种坦诚了,他可能脑子有病,但他也有一般男人没有的实在。 “我也不确认,可今天去皇城的路上,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每次你怼我,都是我在运用心法的时候呢。”陆清韵幽幽道。 顾云川欲解释,陆清韵用嫩白的食指放在他唇前,制止了他。 “我知道佑年哥哥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反倒是我没办法解释,我一个闺阁女儿家,怎么会内功心法这种事情。” 顾云川:“……”你要不介意,为何语气愈发幽然? “佑年哥哥想知道为什么吗?”陆清韵下巴靠在顾云川臂膀上,轻声问。 顾云川捏了捏握在手里的柔荑,“你想说,我便想听。” 他没有好奇心,可关于陆清韵的所有事情,他都想知道,但他不会强求。 若是一切顺利,他们有一辈子那么长,慢慢了解彼此。 想到这儿,顾云川的眼神多了几分幽深,以前很多事情他并不在意,可现在有陆清韵,他要努力治好自己的病,给她个更好的未来。 这种情绪的波澜若是让顾三或者小卢氏看到,能感动哭。 陆清韵并没有察觉,她只是轻轻放下手,衣袖或是手指不经意抚过某个地方,慢慢坐端正了。 “等我嫁给佑年哥哥以后,我们就是夫妻,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顾云川低头看了眼自己,若有所思。 他虽然有脑疾,不通感情,可他是个智商正常的男人。 陆清韵一次两次的撩拨,他还能当陆清韵是愿意与他亲近,他也很喜欢与陆清韵亲近,因为离她越近,他整个人越舒服,世界在他眼中都更清楚些。 可未出嫁的姐儿应该都是比较害羞的,陆清韵大着胆子,甚至耳根子都通红,也要做些出格的事儿…… 顾云川看了眼马车帘子,直接将陆清韵抱进怀里,贴在她耳边,“韵娘是不是怕我不举?” 陆清韵白皙如玉的小脸‘哄’得一下就烧起来了,比天边灿烂的晚霞还要艳丽。 “我……你,佑年哥哥你说什么呢。”陆清韵羞涩地将脑袋扎顾云川怀里,“你怎么能跟我说这样的话呢,人家不依!” 说罢她继续扭动几下,怀抱依然平坦稳定。 所以,是的,她很怕大帅比近在眼前,以后还要柏拉图,她不保证自己能坚持一辈子不红杏出墙。 顾云川:“……”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儿,只露出个笑,但他并不觉得开心。 他慢慢收紧铁臂,将娇人儿箍得更紧,轻轻咬住她的耳尖,“等过些日子,送走了那人,我去找你,打消你的担忧。” 陆清韵这回是真不好意思了,俏脸烫得几乎能煎鸡蛋,嘴炮选手也顶不住禁欲系突然的深夜约那啥啊。 她赶紧推着顾云川,“佑年哥哥,是不是太快了点,那啥,等我们成亲……也不晚。” 顾云川像是喜欢极了她耳朵脸颊都绯红的模样,他不是个挑食的人,但这会儿突然想着,等回到庄子上,要让人送些拌猪耳过来,应该会很好吃。 他继续在陆清韵耳尖磨蹭,“韵娘说,等你我成亲,便是彼此最重要之人,我总要让你放心。” 为夫找得着北 第54节 陆清韵:“……”问题是大安不存在试婚啊! “重要……是比生死之交更重要对吗?”顾云川继续问。 陆清韵楞了一下,怎么突然说到这儿了呢? 随即她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看着顾云川,“你在林子里时,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让梁二娘知道,他们俩比她和梁欣瑶更亲近? 她就说顾云川怎么那会儿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像是几岁的孩子般幼稚。 陆清韵还以为他是脑疾后遗症呢。 “你不是不能感知情绪吗?”陆清韵瞪大水汪汪的眸子,不客气捧着顾云川的脸颊左右摇晃,像是打量什么新奇物什。 “吃醋也该是情绪的一种呀,你倒是很早就会了,莫不是……”醋精转世? 顾云川没太明白,“你说过,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人,我也没给别人碰。” 语言碰瓷也不行。 陆清韵深吸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说吃醋可能还不是那么准确,感情再有病,也挡不住占有欲? 不过哄男人嘛,她最擅长了。 她乖乖靠在顾云川身上,张嘴就来,“佑年哥哥别想太多,梁二娘不过是我的朋友,朋友可以有很多,夫君只有一个,只要你不变心,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变心就另说,丧夫再嫁或者养个面首什么的,都是不错的选项。 顾云川听进去了,他认真亲了亲陆清韵的额头,“不会变心,只有你能让我找不着北。” 陆清韵:“……” 顾云川心里有了成算,想要跟陆清韵早些把亲事给定下来,顾孜庭当天就被他安排人送走了。 顾允清安排了人刺杀,顾云川确实如顾允清母子想的那般,保证顾孜庭不死便可,并没有死命护着他的意思。 甚至因为陆清韵的打算,顾云川还让暗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机废掉了顾孜庭的手脚,以后他就只能躺着过一辈子了。 陆清韵收到顾三送过来的消息时,还有些晃神。 “这么简单吗?”陆清韵还以为要下药,偷袭,慢慢筹谋的。 顾三撇嘴,“那位身子早就被掏空了,护卫也死的差不多,想要做手脚,再容易不过。” 陆清韵想不明白,“那以前王爷和姨母怎么会让他欺负的那么惨?” 顾三:“……王爷没被欺负啊,老王妃也就是宫宴上受了次伤,其他时候都没事儿。” 他也不明白,未来王妃怎么会以为,顾孜庭能欺负他们王爷和老王妃呢? 当年小卢氏和顾孜庭成亲,顾孜庭是中了药才会粗鲁些,那也是卢钦遇和小卢氏早就想好的法子,两个人圆房坐实小卢氏王妃的位子。 然后小卢氏没什么事儿,只是故意躺了半个月,毁了顾孜庭的名声,还让官家对老卢夫人的逼迫也没法再生气,只能将顾孜庭撵到皇陵去。 后头这些年,小卢氏虽性子软,但有顾云川安排的人在,顾孜庭想动手那是做梦,最多也就让后宅的妇人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气气小卢氏罢了。 至于顾云川,他就当顾孜庭是个死人,让他蹦跶是因为…… “王妃可能是想岔了,王爷他是看见那位就犯恶心,头疼,又不能一刀砍了他,王爷不爱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功夫,索性就当他不存在。”顾三琢磨着陆清韵是误会了,解释道。 陆清韵:“……那他还打了姨母呢。” 顾三解释地更利索了,“那是给官家看的,在宫里老王妃也没法子带人进去,您瞧着吧,过不了多久,舅老爷就该进门下省了。” 卢钦遇在户部尚书的职位上已经呆了五年,还有一年便要考评,经吏部评选推荐可入三省。 在宫宴上,官家让工部尚书卢进鹏做了尚书省右仆射,那是官家本打算给卢钦遇留的位子。 同卢不同命,按理说,卢进鹏出身寒门更适合往寒门扎堆的门下省去。 可卢钦遇不愿意,大安以左为尊,官家这是想让左仆射压着他,小卢氏早知道这一点,兄妹两个私下里沟通过,故意激怒顾孜庭的。 如此一来,官家为了安抚顾云川,对卢钦遇不免就要好些,所以卢进鹏得了晋升,如今只等卢钦遇第二个三年期满,定能入门下省。 中书省负责起草拟招,门下省负责审核诏令下发或上达天听,若卢钦遇进了门下省,顾云川在镇南军就更稳当,等于在官家身边安插了个耳朵。 陆清韵对这些并不了解,只咂摸了下小嘴,“这样啊,那王爷和姨母是真的厉害。” 她就说,跟姑姑相似的女人,不可能是个善茬啊,天真可怜的茶儿只有她一个。 顾三嘿嘿笑着恭维未来主母,“比起王爷和老王妃,您才是最厉害的,您怎么知道那位后院里乱成了粥,还是赵家在背后把控呢?” 虽说顾云川一直都让人盯着靖安侯府和赵贵妃,可有时候他确实对一些事情不敏感,顾孜庭的嚣张愚蠢又是明面上的,并没有多大威胁。 赵贵妃和赵家就是知道顾云川不愿意接触顾孜庭,才在背后这样图谋。 能起多大的乱子不好说,可将来在关键时候,说不准就能造成什么麻烦。 顾三一直都挺好奇,未来王妃到底是怎么从那些情报里看出来好些有的没的。 陆清韵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眼顾三,仰头看天……看房梁。 “大概是把脑子里灌上水,想弱智所想吧。” 顾三:“……”得,您不想说,就不说呗。 陆清韵微笑,带着一点点深藏功与名的疲惫,别人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本书,还是陆清韵手下败将写的。 那姑娘……咋说呢,让陆清韵来说,脑子没病也有坑,她那逻辑能把正常人逼疯。 顾三给的资料很简单,就是说有几个妾室气血亏损,有小产过的迹象,后宅还有人去过风月楼附近买胭脂,顾孜庭弱精,服用五s散,没了。 睡觉陆五娘死的早呢,当年陆清薇嫁人后,把陆五娘弄死,是找人买了药来,下给陆五娘。 书里写,那药就是过量的五s散,找的就是赵家的家奴,那家奴就是唇角长了颗痣。 这不就巧了? 镇南王府偏院的痕迹是她让顾三布置的,反正她还能凭空诬陷出个自己从未见过却存在的人来? 再用手下败将的思维瞎胡说些似是而非的纠葛,这可不就瞎猫抓住死耗子了嘛。 过了正月,京城天气渐渐多晴天,气温还没升上来,就开始让人觉得暖和不少。 越是临近春暖花开,这闲情雅致也就起来了,金玉斋和锦绣阁送了好些上好的料子和首饰来。 桂圆笑眯眯道:“管事说,都是长公主和老王妃亲自挑选的,再过个把月就该是各家办赏花宴的时候了,只要三娘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很快就轮到您啦!” 一想到马上自家主子就要成为镇南王妃,婆婆和姑母都喜欢,夫君也言听计从,桂圆就欢喜得恨不能唇角咧到耳根子后头。 陆清韵看多了好东西也就不稀罕了,她上辈子也锦衣玉食来着,一开始高兴也是高兴能重新恢复奢侈咸鱼日子。 她关心的是别的,“官媒没再上门?” 按理说正月里靖安侯府就派了人上门,一般这提亲,最多也就隔半个月差不多了,现在都快一个月了,也没消息,正院不得急疯了啊? 桂圆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没听说有人上门,就听说夫人刚回正院,就让人熬了绿豆汤。” 这大冷的天,喝绿豆汤还能为啥?当然是下火。 廖氏和陆清薇也确实着急。 “宣哥哥是不想娶我了吗?”陆清薇在祠堂那么些日子熬过来,都没彷徨,回到正院恢复原来的待遇,却开始难受了,她趴在廖氏怀里哭。 “大姐也迟迟不来消息,是不是靖安侯府后悔了?” 廖氏搂着陆清薇哄,“你别急,说不准是要挑好日子才上门,娘这就让人去打听。” 陆清薇哭得更厉害,“娘不许去!呜呜……我心里难受,那小贱人都快做王妃了,我不过是想要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还这样艰难,就算是亲事成了,我也得让人笑话!” 她都说不清是在陆清韵面前丢脸比较让她难受,还是赵承宣不肯娶她更让她难受。 廖氏怎么不明白自家姐儿的自尊心呢,她一想到苗姨娘马上要得意,陆元昌现在时不时就歇在苗氏院子里,心里也窝着火。 “你放心,无论如何,娘都会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那小贱人也未必就能得意一辈子。” 廖氏拍着陆清薇的胳膊,“你也别计较这一时的脸面,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日子要过好,娘让你外祖母去打听,无论如何都会让你心想事成。” 若是靖安侯府这门亲事不成,以后廖氏在苗氏跟前也硬气不起来了。 母女两个各有各的愁,偏偏还只能暗恨,这会儿都不敢再在家里耍横,怕陆老夫人和陆元昌不高兴,别提多难受了。 好在没让她俩难受多久,赶在龙抬头这日,宫里来了人,带着圣旨来的。 陆元昌带着全家人一起接旨,这圣旨是给陆清薇和赵承宣二人赐婚的。 来的内侍并不是官家身边的,这会儿对陆元昌态度特别好。 “贵妃娘娘特意让奴婢跟陆大人有个交代,不请官媒上门,并非是存心不给陆家脸面,娘娘看重陆家三娘,想求官家的旨意,也是对您家三娘的看重。” 陆清薇和廖氏眼神中都带着惊喜,甚至是神清气爽。 陆清薇扫了陆清韵一眼,瞧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冷笑,这小贱人肯定气坏了。 陆元昌得了这内侍的解释,知道是宫里贵妃娘娘给的体面,高高兴兴送内侍出去。 陆清薇朝着陆清韵走过去,“这些时日没见五妹妹,五妹妹倒是比先前更好看了,京城再没有比五妹妹更漂亮的,怪不得王爷也非你不娶。” 陆清韵还在想着过几天要用什么借口去镇南王府玩儿呢,闻言有些莫名其妙。 “三姐姐是想说我以色侍人?我记得小侯爷小时候也极为喜欢漂亮的,你要也喜欢这法子,不如挑几个好看的放在身边,省得抓不住夫君的心。” 两个人在宫宴上已经算是撕破了脸,陆清韵对陆清薇毫不客气。 陆老夫人听见后,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廖氏皱眉,“五娘你怎么能这样跟三娘说话,她好歹是你的姐姐,长幼尊卑你总该懂吧?” 陆清韵不卑不亢,“若是三姐姐有当姐姐的样子,小五自然会以礼相待,只怕三姐姐如今得了门好亲事,就忘了先前都做了什么,须知就算是嫁了人,陆家出去的姐儿也永远是陆家人。” 廖氏脸上带怒,“你……” “娘,五妹妹说得对,瞧瞧我,一时想着嫁个好人家,也能让祖母和爹爹脸上有光,心里一高兴,就忘了前头做的错事。五妹妹不愿意原谅我,不能勉强,您就别护着我了。”陆清薇怯生生看了眼陆老夫人,哽咽着道。 她眼泪汪汪冲陆清韵屈膝,“我知道前头是做了错事,以后若五妹妹不想再见到我,我一定避开你在的地方,不碍五妹妹的眼,只求五妹妹别因此恼了母亲,与家里生分了。” 陆老夫人沉声道,“好了,姐妹哪儿有隔夜的仇,你们都快要嫁出去了,都早些回去准备嫁衣吧。” 陆清韵微笑,冲着陆老夫人恭敬行礼,“是,谨遵祖母吩咐。” 陆清薇也柔柔应下。 等陆老夫人走了以后,陆清韵才冲着陆清薇挑了挑眉,不就是得了赐婚想要炫耀? 谁还没个赐婚了?谁还不会阴阳怪气了? 为夫找得着北 第55节 “三姐姐喜得良缘,小五就预祝三姐姐心想事成,等你我都嫁了人,我可就等着三姐姐和三姐夫一起在宫宴上见了。” 陆清薇听明白陆清韵的意思,气得那柔弱清雅的面孔有些扭曲。 她听明白陆清韵的意思了,就算嫁人,她只是世子夫人,陆清韵是王妃,这小贱人是等着她行礼呢。 她想起刚才那内侍跟父亲寒暄时,小太监塞给她的纸条,心里冷笑。 那也得这小贱人能做得成王妃才行。 第42章 二月春风,料峭又不乏温柔,也让每日早起上差的官员们,好歹比冬天里好过些。 最好过的莫过于陆元昌,他比春风还要先得意起来。 要知道,除夕宫宴后,有新任尚书省右仆射卢进鹏他夫人的大嘴巴,无人不知陆家主母狠毒,想要毁了庶女。 有卢夫人的八卦能力在,很快就打听清楚散播了出去。 消息灵通的都知道,是靖安侯府世子心仪陆五娘,正在与之议亲的陆三娘因嫉妒,与母亲联手,想要推陆五娘入火坑。 没成想,人家陆五娘的福分在后头,连阳春白雪的镇南王都收入百褶裙下,直接为她请了赐婚的圣旨。 一时间,陆家这一嫡一庶的姐儿都成了京城的名人,活跃在大街小巷,青楼酒馆各色人士的口舌之中,估摸着很是耗费了不少瓜子和酒水。 与陆元昌同在居德殿当值的同僚们,嫉妒陆元昌马上就要成为镇南王的岳父,也看不上他管家不严,没少在背后阴阳怪气。 偏陆元昌没法子怼回去,又不能干出休妻那种让人唾骂的事儿来,很是憋屈了一阵。 谁知,先是陆五娘被未来公公刺杀,京城流传出官家亲自盖章的皇家绿帽事件,陆元昌在大朝上就被官家赏了好些东西,以做安抚。 而后没过多少时日,官家给陆三娘和靖安侯世子赐婚的圣旨又送到了陆府。 这下子陆元昌的同僚就是眼红都赶不上趟,一个个都把嘴脸收拾立整了,带着灿烂的笑逢迎陆元昌,恭喜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秃噜。 府里廖氏低调,苗氏一如既往的温柔小意,陆清薇和陆清韵都在院子里不出,忙着准备嫁衣。 陆老夫人帮着大儿媳妇杨氏官家,家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宁。 府外,原先看不上陆元昌的那些权贵,也开始态度热情递帖子,拉着陆元昌吃酒。 那从三品和三品的坎儿,被素来讲究的权贵就着酒肉吃下去,全当不存在的。 要问陆元昌,舒坦与否?答案就一个字,爽! 让他更爽的事儿还有呢。 这日,陆元昌刚从居德殿下值,还没来得及出皇城,就遇到了赵贵妃身边的内侍柳总管。 “请陆大人安,贵妃娘娘命奴婢来给陆大人传话,说是钦天监的好日子已经算出来了,让奴婢拿来给陆大人,请您和陆三娘商量,看哪个日子比较合适,好让靖安侯府提前预备着开始走六礼。” 同样还没离开的同僚们咋舌。 陆三娘算是高嫁,这种事儿贵妃娘娘拿主意也说得过去。 现在赵贵妃特地将日子都送过来,又专挑这种大家伙儿都有闲工夫听着的时候,这是为了给陆元昌和陆三娘做脸呢。 果然,陆元昌面上笑意深了些。 不过他态度很谦逊和煦,“柳总管客气了,劳烦您跟娘娘回禀,钦天监选的日子肯定没错,娘娘看着定下来就是了。” 那柳总管笑得意味深长,“陆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嫁女不是什么小事,娘娘和官家都看重陆家的姐儿,当是由陆大人做主。” 陆元昌愣了下,从得意里清醒几分,一时没想出个所以然,手里就被塞上了钦天监那里得来的红纸,里头记载着几个好日子。 柳总管笑眯眯行了个礼,甩甩拂尘走远了。 礼部侍郎悄摸凑过来,“陆大人,贵妃娘娘看来是特别喜欢您家三娘,娘娘的意思就是靖安侯府的意思,想必您家嫡女嫁过去,擎等着好日子呢。” 陆元昌微微笑了笑,“多谢陈大人吉言,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让柳总管的意味深长说没了炫耀的心思,陆元昌抬脚就走。 他不是个笨人,刚才柳总管那话很微妙,不光提贵妃,还提官家。 话里话外是说家里的姐儿,家里的姐儿那可不是光三娘,待嫁的还有一个呢。 捏着红纸回到府里,陆元昌还有些心烦意乱。 “去,请五娘过来。”他对陆河吩咐。 陆河愣了下,他就在居德殿旁边的偏门等着的,虽然听不见说话,可柳总管送了东西他看见了。 这贵妃送东西,怎么不叫三娘,反而叫五娘过来呢? “老爷,您是说请三娘过来吗?”陆河小心翼翼确认。 陆元昌冷眼瞪他,“耳朵不中用,就自己滚去庄子上,别回来了。” 陆河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话,赶紧往陆清韵那边去。 他到的时候,陆清韵正好捏着梁家递过来的帖子,跟桂圆商量该给梁欣瑶送什么订婚礼呢。 见到陆河来,桂圆几个都客客气气迎他到门口。 听了陆河的话,陆清韵脸上还留着笑意,“你跟爹爹说,我收拾一下,就过去书房找他。” 以前陆河是看不上府里庶女的,如今陆清韵身份不同,陆河也不敢催。 尤其是发现陆清韵慢慢悠悠过来,穿着打扮跟刚才没有丝毫不同的时候,陆河也不知怎的,反倒更不敢将这事儿拿出来说了。 他总觉得,过去这在府里毫无存在感,或者说由着正院欺负的花瓶庶女,莫名有了种不敢让人小觑的气势。 他摸着后脖颈儿,感觉见了鬼,五娘这还没嫁呢,咋就这么吓人,怪不得老爷有事儿不找三娘,找她。 陆清韵还不知道府里这位总管,对自己莫名多了些敬畏。 自打跟顾云川确定婚约后,府里日子不难过,外头还有金玉斋和锦绣阁伺候着,长公主和小卢氏也时不时派人上门,她原先的小心翼翼渐渐都被上辈子的如鱼得水给代替了。 当然,这跟顾云川也脱不了干系,这个男人是真的好,好到她都不忍心调·戏他了。 顾三留给自己不说,她身边现在除了桂圆,还有红枣、百合两个调·教好的女卫,龙抬头前就暗地里通过陆家的管事,送到她身边伺候。 红枣心思缜密,百合温柔又通医理,另还有个以小卢氏的名义送过来的嬷嬷,专门管着陆清韵的饮食。 衣食住行,可谓是样样都按照王妃的标准来伺候着。 陆家上下都能察觉得出镇南王对陆清韵的重视,连陆老夫人都不会轻易说她什么。 这份金尊玉贵的待遇,让陆清淑和陆清影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只能羡慕。 尤其是陆清淑,都说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可还没嫁呢,她就已经非常清楚的感觉到了天上地下的区别。 这让已经定亲的陆清淑心里特别难受,她未来的夫君虽说只要过了会试就能当官,但最好也就是入翰林院,很有可能是外放从七品、八品官做起。 翰林院听着好听,庶吉士是没品阶没俸禄的,即便她未来夫君争气能中状元,也就是个六品编修,一年的俸禄银子还不够家里吃饭的。 越想越煎熬,陆清淑又不敢跟旁人说,最多就是跟自家姨娘对着哭,人越来越沉默,也清减了不少。 陆清薇拿捏着好姐姐的分寸,给陆清淑送了几次东西,都被陆清韵看在了眼里。 话说回眼前,陆清韵被陆河直接请进了书房,没用通报。 “爹爹你找我?” 陆元昌看见身穿淡青色凤华裙和碧色袄子的庶女,眼神闪了闪,那淡青色的凤华裙在行走间光彩变换成了墨绿色。 这是西域进贡的彩云锦,宫里贵人都难得几匹,外头也只有锦绣阁才偶尔有几匹,立马就能被哄抢一空。 陆清韵身上那种带着贵气的慵懒,让陆元昌颇有些诧异。 要知道,就是廖氏这种世家女,也没养出陆清韵这种气质来,这要不是自己的女儿,他只会以为这是官家暗中娇养着的公主了。 “贵妃娘娘让人给爹送了你三姐姐的好日子,我想着你三姐姐出门后,就该办你和镇南王的亲事了,所以想问问你,王爷那边有没有什么意见。” 陆清韵也不见外,迈着欢快的脚步扶着陆元昌的胳膊凑近看了眼那红纸。 纸上有三个日子,最近的是五月初六,其次是七月初八,再就是十一月三日。 陆清韵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抬起头满脸濡慕看着陆元昌,“爹爹这话说的,我可是您的女儿,王爷想要娶陆家女,自然是要按照陆家的规矩来。五月初六是爹爹的生辰,七月初八是祖母的生辰,当然是要以长辈为主呀!” 陆元昌听得心里舒坦许多,他笑着拍拍陆清韵的肩。 “你这是替你三姐姐直接把日子给定下来了?若是这样,那等你进镇南王府,说不准就要等到明年了。” 陆清韵眨眼,毫不犹豫反驳,“那有什么,三姐姐的日子您问她,反正在我眼里肯定是以祖母和爹爹为重。” 陆元昌笑了,“行,爹爹知道你的孝心了,不过这事儿你还是跟王爷商量商量,我也问问三娘,过几日再给贵妃娘娘答复。” 陆清韵认真摇头,“不管王爷怎么想,我不会改变主意,爹爹放心,王爷不会不顾我的意愿,就算是嫁人,小五也分得清自己先是陆家女,才是镇南王妃。” 这话说的让陆元昌不能更满意了,他夸了陆清韵好一会儿,答应一会儿陪她和苗姨娘用晚膳,才让陆清韵离开。 陆清韵回到自己院子里,脸上就带了嘲讽,笑了出来。 桂圆不明白主子笑什么,她猜测,“五娘,您说钦天监给的日子是诚心的吧?这是想阻止您早些嫁人呢,说不准正院或者靖安侯府还有什么幺蛾子。” 陆清韵懒洋洋撸着楚楚,“幺蛾子已经飞出来了。” 桂圆没听懂。 红枣是女卫,大概听明白了。 她伺候着楚楚小祖宗吃东西,又不忘将陆清韵的小吃给摆好,笑着给桂圆解释。 “想必钦天监给的日子有先有后,可早些的日子都不合适吧?” 桂圆点头。 红枣心想这就对了,“王爷催着钦天监早些将日子定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宫里那位就是故意恶心人呢。” 要是陆家随了镇南王的意思,给陆清薇定下最早的日子,那就是陆清韵和顾云川不敬长辈。 若是定下最晚的日子,那镇南王想要早成亲的打算就成了空。 桂圆听红枣低声一解释,气红了脸,“贵……那些人怎么这样啊!没定亲的时候要陷害,定了亲还想毁了您,现在还想要恶心人,没个完了。” 陆清韵轻笑,“你要是生气,就着了宫里那位的道儿了,她会恶心咱们,咱就不能恶心她们?” 桂圆立刻来了精神,“您打算怎么做?奴婢都听您的!” “这事儿还得你顾三哥来办才好。”陆清韵眼珠子转了转,冲桂圆笑道。 为夫找得着北 第56节 桂圆脸红了,跺跺脚往外跑,“哪儿就是我的了,您净会作弄奴婢。” 红枣和百合都笑得不行,其实顾三对桂圆也就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啥苗头没有呢,要不是主子爱打趣人,她们都没看出来。 百合小声道:“有事儿您直接跟王爷说也行啊,王爷最近刚忙完镇南军里那些将士们述职的事儿,应该是没事儿的。” 陆清韵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沫子,“知我者百合也,那你就让人给王爷传信吧,说我想他了,今晚在房里等他。” 红枣和百合都听红了脸,又忍不住都偷偷笑了出来。 主子每回嘴上都都特别能说,可回回王爷离开,面红耳赤嚷嚷着热,要让人开窗的也是主子。 是夜,顾云川如约而至。 屋里只有陆清韵一个人,楚楚被桂圆带走了,门外红枣和百合守着,顾三见主子来了,也从屋顶飞下去,远远避开。 “佑年哥哥来啦,坐。”陆清韵歪在软榻上,笑眯眯看着顾云川。 顾云川从善如流上了榻,抱着陆清韵翻个身,将自己当做靠垫,让陆清韵歪得更舒服些。 甚至他还非常熟练的用薄唇在陆清韵耳朵上磨蹭,“你比上次想我,晚了三天。” 陆清韵歪着脑袋避开,声音又软又甜,“那我不是知道佑年哥哥你忙嘛。” 顾云川亲了亲她的发心,“再忙也有时间陪你,你最重要。” 陆清韵面色微妙,“……这回是哪个话本子?” “《湖畔定情录》,听你的,让说书人按照最附和我性格的套路写。”顾云川过目不忘,这会儿按照自己学来的,捏了捏陆清韵的脖颈。 陆清韵立马缩着脖子笑出来,“我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佑年哥哥不要当真啦。” 被刺杀那日,从宫里出来,陆清韵被顾云川那句‘只为你找不着北’噎得哑口无言,下马车前只能仓促批评他—— “你这样跟小娘子说话,是连找北的资格都没有的,有空多看看话本子学一学,下次再怼我,我要生气了!” 顾云川把这话当了真,夜探香闺三回,回回都是不同的话本子。 头一回是京中最近流行的《妖精大战圣僧》,圣僧不善言辞,偏行动派,陆小五不敌,批判之,看错话本子了。 第二回 是闺阁之间经久不息的《莺莺从良传》,从良的纨绔是个口花花的,顾云川顶着那张清冷的帅脸开黄腔,陆小五目瞪口呆,结结巴巴下结论,话本子需要贴合实际定制。 第三回 就是现在,够了,让顾云川再继续学下去,她嘴炮选手的优势该保不住了。 陆清韵不动声色从顾云川怀里挪出来,往旁边坐,俏脸端得比圣僧还要纯洁。 “咱们玩闹到此告一段落,佑年哥哥你做得已经够棒了,咱们说正事。” “我听着呢。”顾云川唇角带着浅笑,依然歪在软枕上,看陆清韵的眼神柔软。 他听陆清韵的话,不只是因为在陆清韵身边能更舒服,也因为按照陆清韵的一言一行来生活,他体会到了许多从不曾品味过的快乐。 顾允沉得知他这样听陆清韵的话,很是感叹。 他说:“七哥你现在才是在过日子,像个喘气儿的了。” 顾云川深以为然,以前不懂情滋味,现在依然半知半解,可他喜欢这样像个普通人的烟火人间。 陆清韵也不知怎的,刚刚被轻轻咬过的耳根子滚烫,她捂住顾云川的眼,“你不许这样看着我。” 好歹她也是跟人暧昧过很多次的茶姐,以前怎么不觉得男人的眼神这样让人难耐? 顾云川看她的眼神中正平和,可往深了看,里面那深邃的波动,总让她觉得自己随时会被吞吃入腹。 顾云川握陆清韵的手在掌心,听话地垂下眸子,把玩着她嫩白的小手,“嗯,你说。” 陆清韵:“……”你这样,让人分分钟想先把你扒了,还说啥说!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啥,反正不知不觉,她就又被掐住了腰,等顾云川走了以后,红枣和百合进来伺候。 二人发现,这回主子脸色格外的红,像是熟透的樱桃,美得惊心动魄不说,还特别想让人咬上一口。 也就是陆清韵已经沐浴过了,要不然二人肯定能发现,陆清韵那头青丝下,细弱白皙的脖上,确实有被啃咬过的痕迹。 陆清韵夜里做梦还恨得把那些说书人揍了一顿,好好写点清纯小言情不行吗? 怎么啥故事都往情·色了写? 这古代开车开的,虽然披着礼教和内敛的皮子,车速可比现代狂野多了。 当然啦,陆清韵不是恨人家开车,毕竟是自己认定的男人,提前沾点肉滋味儿,对陆清韵来说不算什么。 问!题!是! 顾云川真就是个好学生,将她折腾的娇喘迭起,他还是一点都不硌得慌! 那有啥用!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陆清韵就把顾三叫了过来。 “有件事情,只能你去办,非常紧要,关系到镇南王府的生死存亡,万望桂圆他顾三哥你重视!” 在一旁伺候的桂圆:“……” 顾三:“……” “您尽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顾三压下脸上的燥热,单膝跪地,铿锵有力道。 陆清韵脸色郑重:“你该去风月楼了!” 顾三:“……” 桂圆:“……” 等顾三神色恍惚离开后,陆清韵拉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桂圆嘀咕。 “我只是让他去跟男人学点东西,将来若是你们有缘分,受益的是你,也省得头一遭圆房难受,你可别误会你顾三哥。” 桂圆:“……” 红枣进门差点被脸色爆红着冲出去的桂圆撞到,进了门就发现主子在软榻上哈哈大笑。 得,主子又把桂圆闹恼了。 每回王爷来过,主子可能是觉得自己吃了亏,都要从她们几个身上找回来,最容易中招的就是桂圆。 不过红枣也没多问,左不过几个时辰,桂圆就好了。 可这回,直到傍晚时候,桂圆也没出来,让红枣和百合好奇得不得了。 “你说,主子到底说啥了?”百合问。 红枣想,“大概就是要给她和顾三保媒?” 要不顾三怎么也不见了呢? “瞎说什么呢!我跟顾三哥……我跟顾三没关系!你们以后再说我要急眼了!”桂圆好不容易不羞了,过来又听见两个人说话,又羞又恼,眼圈都红了。 陆清韵在屋里听见动静,赶紧过来哄。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打趣咱们桂圆姐姐,罚我三天不准吃点心好不好?以后谁再说我们桂圆姐姐和顾三,谁就学楚楚叫!” 楚楚听见叫自己的名字,长长‘喵’了一声。 红枣也赶紧哄桂圆,“桂圆姐姐你看,楚楚这是给咱打样呢。” 一时间主仆几个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出来。 桂圆压下面上的不好意思,“奴婢的哥哥让人传话过来,说廖三娘给三娘送礼来了。” 自打除夕宫宴后,廖三娘被送回娘家一个月,刚回秦府没多久,正该是伏低做小的时候,突然上陆家来,确实值得人警惕。 陆清韵唇角笑意清甜,她昨晚才跟顾云川说的事儿,一天他就办妥了,她男人真厉害! “等廖三娘离开后,百合你帮我给四姐姐送个信儿,就说我在做送给未来婆母的绣活儿,缺个花样子,只是我拿捏不准是该绣花开富贵还是清雅兰花,她绣活儿好,帮我拿个主意,我自会好好谢她。” 百合利落应下来。 桂圆知道的多一些,闻言也不顾不得自己那点子心事了,眼神闪了闪,等人都出去了,才凑在陆清韵身旁。 “您是打算利用四娘的亲事,恶心三娘?” 陆清韵微笑,“我是那种算计人的心狠之人吗?” 光让陆清淑恶心陆清薇怎么够。 恶心她的是赵贵妃和靖安侯府,等官家百年之后,她男人和赵家只能活一个。 辅国将军秦迁因为女儿秦霓裳是二皇子妃,所以明面上是二皇子的人。 可辅国将军府未来是廖三娘的夫君秦俊荣的,他还是不是二皇子一派,可不一定呢。 赵贵妃利用钦天监,让她的婚事推迟最少一年,就肯定不会眼看着她嫁给顾云川,肯定还会想法子阻拦她嫁进镇南王府。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陆清韵昨晚跟顾云川确认过了,他可以跟太子联手,那就逼赵贵妃和二皇子狗急跳墙,秦俊荣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她不会逼陆清淑去做妾,但以她的了解,她这位四姐可未必愿意过清贫日子。 果不其然,百合带回来了一张花开富贵的花样子。 这花样陆清淑是用了心的,她确实精通刺绣,描出来的花样子也特别好看。 花开富贵,却非寻常各色牡丹那样配色俗艳,反倒用了芍药和芙蓉,嫣红的芍药和玛瑙色的芙蓉一簇簇在角落里,清雅蝴蝶翩跹在花朵上,欢快飞舞。 陆清韵笑了,笑得比花儿还好看。 第43章 又是一年莺飞草长,权贵子弟们爱极这可以追逐风流写意的时节。 从天儿刚一转暖,他们就换上鲜妍衣裳,策马高歌,长袖纵横,从不肯放过任何春风沂水的机会。 长公主府别苑的赏花宴,是京城中每年最盛大的活动。 为夫找得着北 第57节 所有人都以受到邀请为荣,毕竟这也是各家相看,互定婚盟的大好时机。 陆清韵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别苑门前,有些感叹。 “上次来这里,还是我与佑年哥哥的初见,眨眼就是一年过去了。” 桂圆想起往事,忍不住偷笑,“那会儿都快把奴婢吓坏了,您也摔得不轻。” 陆清韵:“……”就不能光记住美好的瞬间吗? 前面四娘陆清淑也跟在陆清薇后头下了马车,去最前头的马车服侍陆老夫人下来。 陆清淑与陆清韵对视间,陆清淑微微笑了下,眨眨眼便垂下眸子。 陆清韵也差不多表情,她这位四姐,志向比她想的还要远大。 她并不讨厌这种野心。 这世道的女子受礼教约束,有几分追求就有几分胆气,而胆气与世家女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 一切好似与去年都没甚分别,陆清薇还是那样清雅端庄,身上还透露着格外纯洁可爱的光芒。 六娘陆清影前几日受了凉,这次没跟出来,陆清淑跟去年一样,恭敬沉默,垂首跟在陆清薇身后。 本来陆清韵也该跟姐妹们一辆马车,可她算是明着跟陆清薇撕破脸,懒得装什么姐妹情深,索性自己单独在后头。 可陆老夫人这回没有忽视她,反而慈祥地回过头冲她招手,“五娘快过来,长公主要见你,你跟着嬷嬷过去吧。” 陆清韵慢吞吞上前,冲陆老夫人恭敬屈膝,“是,那小五先过去,待会儿再侍奉祖母。” 陆清薇唇角撇了撇,眼神中闪过一抹讽刺,好在她在外头格外端得住,不会说什么不动脑子的刺挠话。 陆清淑眼神中带着羡慕,看着陆清韵被长公主府嬷嬷伺候着走远,想起前日夜里陆清韵从窗外翻进她闺房说的话。 她这位五妹妹说:“廖三娘为了让你替她生子,差点把整个廖家都搭进去,连夫家都得罪的不轻,付出太多,她更不会放过你。四姐姐可要想好,若你退缩,就当我不曾来过。” 陆清淑记得自己想都没想,捂着惊魂未定的胸脯就应了声,“我想好了,五妹妹可愿意帮我?” 陆清韵的目光格外清明,“我当然可以帮四姐姐,廖三娘和三姐想让你进秦府,必定不会让你好生进去。同样是毁了名声,不得已被陷害和主动勾引完全是两码事,我甚至可以帮四姐姐成为正妻。” 陆清淑很清楚,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 “我需要付出什么?” 陆清韵回答很简单:“你和秦俊荣这一脉,以镇南王府为主。” 陆清淑到现在还记得,那晚她紧张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心底的渴望和触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都让她无法拒绝。 但陆清韵没等她的回答。 “我能让你成为辅国将军夫人,便能让你万劫不复,经过正山寺和宫宴这两次,四姐姐该知道我的手段,你仔细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 “四妹妹?”陆清薇拍了拍陆清淑的手,笑得和善,“想什么呢,祖母叫你呢。” 陆清淑回忆被打断,还跟以前一样低着头,“没什么,就是临行前,姨娘说,林家托人送了东西到姨娘那里。” 陆清薇眼神闪了闪,林家便是陆清淑定好的未来夫家。 这还是廖氏做主给选的人家,对陆府这样的门第来说,不算什么好归宿。 她抓住陆清淑的手,“四妹妹别想太多了,有爹爹在,林家不敢欺你,只要那位林公子过了会试和殿试,以后你也能做诰命夫人。” 陆清淑低着头嗯了声,声音有些压抑,“谢谢三姐姐,我知道。” 陆清薇轻轻叹了口气,似是随口道:“我听说那林公子的母亲是个泼辣的,四姐姐你以后还是学会软和点跟长辈讨巧,日子更好过些。” 陆清淑手上帕子捏的更紧了些,没说话。 陆清薇感觉到陆清淑的紧张和不虞,唇角微弯,没再继续拱火。 不远处,号称被长公主叫走的陆清韵,跟司慕婉一起站在会宾楼的二层,远远看着陆清薇和陆清淑说话。 司慕婉内力高,隐约能听见点,有些无聊地转身往屋里走,“得亏我提前把你叫过来,你那个三姐也太讨厌了。” 陆清韵懒洋洋地跟在司慕婉身后,“她不过是想要挑拨四姐姐不满自己原来的亲事,好让四姐姐心甘情愿进辅国将军府,替廖三娘生子罢了。” 司慕婉愣了下,“心这么脏?不是,这些后宅妇人天天没别的事儿可做了吗?算计来算计去的,动不动就要毁了别人一辈子。” 陆清韵笑了,“那不然她们天天在后宅呆着,夫君往妾室那里跑,婆婆还要塞人,还能做什么?” “所以说,找个没婆婆,夫君也不敢纳妾的就是好啊。”司慕婉感叹。 陆清韵心想,后世女人也都这么想呢,有车有房,没娃没娘,最佳老公标配。 不过她现在还有个姨母做婆婆呢,虽然小卢氏对她挺好不可能为难她,她也不能接司慕婉这话。 “那你跟你那位心上人怎么样了?”陆清韵有些好奇,“不都好几个月了吗?怎么一直也没见你有动静。” 司慕婉脸色发苦,“哪儿那么容易找到人呀,身份低了我娘那一关就过不去,身份高了我也威……咳咳,没法跟人商量,能商量的,罗林也不信我能看上那样的,我好难。” 陆清韵:“……”是威胁还是商量? 司慕婉拉着陆清韵的手摇晃,“你再帮我想想法子,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实在不行,你帮我想想看怎么生米煮成熟饭也行呀。” 陆清韵以前没见过长公主不知道,现在她大概知道些长公主的性子,闻言直接摇头。 “你是郡主,若长公主不同意,煮熟的鸭子只会被长公主扔到乱葬岗,不可能让你如愿,你别想了。” 司慕婉听得想哭,她也知道这点,要不她早把罗林给办了。 她咬咬牙,“实在不行我就终生不嫁,我,我找个尼姑庵清修,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成。” 陆清韵心想,这也大可不必,源头还在长公主那里。 司慕婉搞不定罗林,不如去搞定自家亲娘,这亲妈总是执拗不过闺女的。 只她还没张口,就看到无声出现在房里的顾云川。 陆清韵眼神一亮,立马起身雀跃着蹦到顾云川身边,“佑年哥哥,你不是去京畿办差了吗?这就回来啦?” 司慕婉听陆清韵这甜腻的语气,听得牙疼。 跟她在一起就慢吞吞懒洋洋,见着堂哥就甜腻腻,活蹦乱跳,酸不酸啊! 顾云川清朗的声音不复往日冷沉,“你我相识一年,快马赶回来,与你一起参加赏花宴。” 陆清韵总在他耳边念叨什么仪式感,数了好几回他似懂非懂的特殊日子,他也记得今天是两个人认识一年的日子,不想错过。 司慕婉听的胃里不太舒服,酸涩的眼泪一滴滴往心里流。 罗林要是有七堂哥一半懂事,她都不用总是醉酒解愁。 她哼哼两声跟顾云川打个招呼,起身出去,不打扰这对未婚鸳鸯打情骂俏。 陆清韵拉着顾云川坐下,这回倒是没再腻歪,大白天的也不好叫人看见。 “官家为啥突然让你去京畿大营代为检阅护城军?即便不是太子,也该是二皇子,怎么会让你去呢?” 顾云川也没太琢磨透,“太子被训斥,于东宫闭门思过,二皇子要代为主持春耕祭祀。” 其实顾云川在宫里宫外都布置了许多的暗桩,他知道自己于某些事情上的短缺。 很多与情感相关的事情他可能会忽略,便尽量多收集信息,让幕僚一起分析。 只是自翻过年来,官家颇有些喜怒不定,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除了顾云川一如既往的深得圣恩,入朝的四个皇子都分别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申斥,连二皇子都被骂过。 官家让太子闭门思过,却又替他追加了两位太傅,教导太子为君之道。 官家斥责二皇子玩物丧志,扭头就让赵贵妃央着下了赐婚的圣旨,还让顾允清主持春耕大祭。 这种大型祭祀,可是除了官家外,只有储君才有过的荣耀。 朝中文武百官也都看不太懂官家在做什么了,不同派系的官员之间摩擦都多了好些。 现在已经是四月初,官家前几日着了风寒,还在病中,便令顾云川代为检阅京畿的护城军。 要知道,京城内有八支禁卫,京城外有四万护城军,这是大安皇权的保证。 因此京城内外的兵权,向来都只被官家所掌控,检阅大军这种事,官家从未让人替过。 顾云川这一去,朝中就更乱了。 陆清韵对这些权谋真的是不懂,权谋上的勾心斗角,上辈子都是她姑姑在做,她就不是这块料子。 姑姑也没想过让她继任家主,早就挑好了会对她好的继任者带在身边,就想让她咸鱼躺一辈子来着。 可她现在穿书,她男人有病不说,一个不谨慎就有可能被牵连到没命,由不得她不去琢磨。 陆清韵挠了挠脸颊,“说不准官家就是想要底下乱起来?年纪大的老父亲害怕身强力壮的儿子夺权,搅乱浑水坐收渔翁之利?” 顾云川见陆清韵苦着艳丽的小脸,像个漂亮的包子一样低声嘟囔,心里的愉悦将沉重全部压下。 他微笑着将她挠出来的一缕发丝勾起,轻轻缠绕在指尖。 “这些我和幕僚来分析,你不用担忧这个。” 陆清韵抬起澄澈的眸子,樱唇不自觉嘟起,“那我也想为佑年哥哥分忧啊。” 顾云川指尖顿了下,在她耳畔轻蹭,“那你不如想想看,怎么改建你我的院子,堪舆图顾三给你送过去了吧?” 问完他突然想起现在跟在他身边的顾五禀报的事,心下有些微妙,“你让顾三去风月楼了?” 陆清韵脸颊被蹭过的地方似是被点着了,热度慢慢往脸上蔓延,她扭过头喝茶装作若无其事。 “啊,我是想着,他,他喜欢桂圆,我心疼桂圆,怕他们万一有成亲的那天,顾三五大三粗的,会伤着桂圆,让他提前去学习学习,要是学不好,我就给桂圆找个更好的。” 幸亏桂圆在外头守着,让她听见,估计要羞哭出来,陆清韵心里有一点点罪恶感。 随即顾云川的轻笑让她的罪恶感一扫而空。 “他肯定会学好。”顾云川捏着陆清韵的手指,一点点与她十指交握,“我绝不会让你受伤。” 陆清韵:“……”虽然很跳跃,但她懂了。 顾三肯定能学好,学不好就得往死了学,只要顾三学好了,那她家佑年哥也肯定会学好,所以她不会受伤。 寻常闺阁女子听了,估计会羞死。 寻常后世女子听了,估计会感动死。 但陆茶五听了……她下意识看了眼顾云川身上某个地方,喃喃出声,“这样自信,是很细吗?” 顾云川:“……”他宁愿自己没有听懂陆清韵在说什么。 为夫找得着北 第58节 这给顾云川整不会了。 看着陆清韵努力掩饰却情真意切的担忧,他心里又酸又想笑,还有些无奈和不甘心。 顾云川意味深长看着她,“不管韵娘在担忧什么,都大可不必,我用性命保证。” 陆清韵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曾消退,不是害羞,但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怎么肥事,难道是两辈子都没碰上这样合心意的大帅比? 或者是两辈子都口花花,没能吃上肉? 她咋见着顾云川,动不动就脑子里通黄通黄的呢。 这一点都不茶! 陆清韵心里反省自己,赶忙给顾云川倒上茶,换了话题。 “顾三去风月楼之前,跟我说外头有人在传,说你我的八字不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佑年哥哥要好好查一查,说不定是宫里在作祟。” 顾云川闻言脸色冷下来,“是二皇子。” 他今天赶过来,除了惦记着陆清韵的话,也是因为这个。 “根据你上次提供的与瘦马苟合那人消息,顾五顺藤摸瓜,查到了靖安侯府私下经营的庄子,里面有几片药田,田里有紫石英和淫羊藿。” 陆清韵对药材并不精通,没明白这两种药有啥作用。 顾云川垂下眸子,睫毛微微颤动,“紫石英乃五s散其中一味,淫羊藿……是烈春丸的主药。” 陆清韵:“……”好家伙,就是毒和黄的老祖宗呗。 顾云川轻轻把玩着陆清韵的手指,“庄子外种植普通瓜果,月初刚给二皇子府进献了不少。” 顾五查到那合八字的和尚,还有谣言传播的孩童,背后的人都跟辅国将军府有关系,这背后是谁指使不做他想。 顾云川怀疑,赵贵妃母子俩想要破坏他和陆清韵的婚事,无非就是让所有人认为两人不合适,再在他们两人着急的时候,钻空子算计陆清韵。 所以顾云川很认真叮嘱陆清韵,“这些日子你进出都小心些,若一定要出来,让红枣代替你的婢子陪你外出。” 陆清韵唇角微抿,她觉得赵贵妃不太可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 虽然说简单直接效率最高,不过像她们茶界的这些选手,大都喜欢迂回打脸,太粗暴不符合茶艺术。 而且她有种直觉,顾云川能查到的事情,赵贵妃这种算计了顾云川十几年的老狐狸,不可能一点都不防备。 说不准……是声东击西,混淆视听。 东是她,那西是谁? “五娘,奴婢瞧见四娘扶着婢子往这边来了。”桂圆在外头轻声禀报。 陆清韵心下一凛,是了,西是陆清淑。 她立刻起身,“佑年哥哥,我需要你帮我看看辅国将军府的少将军在哪儿,再将他请到去岁三皇子他们在的那艘船上。” 顾云川拉着陆清韵不想松手,“你想要他做什么?我也可以。” “我想让他英雄救美,美是我四姐姐。”陆清韵面无表情道。 顾云川立马松手起身,“该听韵娘的话,我这就去。” 陆清韵眯了眯眼,见顾云川从窗户飞出去,笑了出来,这人真是越来越会吃醋了。 她也没耽搁,带着桂圆直接藏在女眷会宾楼上楼的必经之处。 陆清淑外边的花袖褙子被泼了茶水,因为褙子是宽袖,左侧湿哒哒的,都能看清细弱的胳膊。 因此她的婢子巧儿紧紧扶着她,替她遮挡着,没能先去马车里取替换的衣裳。 给二人带路的婢子倒是个热心肠的,“这里是女眷才能进的地方,不如奴婢服侍着陆家四娘,这位姐姐去取衣裳来?” 巧儿有些为难,看着陆清淑等吩咐。 陆清淑心里紧张的不行,她身上的茶水是陆清薇‘不小心’泼的,若是陆清薇和廖三娘要算计她,现在就是个好时候。 她不能这样出去,但也不敢让巧儿离开身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角落里陆清韵露出个脑袋,冲她点点头,然后飞快躲了起来。 陆清淑咬了咬牙,点头应下,“巧儿你去给我取衣裳,我在这里等你。” 巧儿迟疑了下,一步三回头地往车马房那边去。 带路的婢子恭敬将陆清淑请到了二层最左侧的房间,她背对着陆清淑刚打开门,突然闷哼一声,软软躺在了地上。 陆清韵对着吓到后退好几步的陆清淑微笑,“四姐姐,你想好了吗?” 陆清淑脸上一点点变得苍白,而后苍白又缓缓褪去,多了抹惊心动魄的薄红。 她声音有些颤抖,却极为坚定,“只要你诺言不变,但供五妹妹驱使,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陆清韵笑得灿烂,“我信四姐姐,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另外一边,廖三娘突然有些不舒服,被婢子扶着到了会宾楼。 她对带路的婢子吩咐,“去请我夫君过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他要不想过来,就跟他说是二皇子妃吩咐的。” 婢子恭敬应诺。 等婢子走了,廖三娘脸上的苍白消退了些,她冷着脸走进了安排给她的房间。 透过床帐,能看见床上躺着个女子身影。 一想到这贱人马上要跟自己的夫君滚在一起,廖三娘就恶心的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她转身出门进了隔壁屋子,一个人安静坐在床上,等着自己的夫君前来。 廖三娘手指几乎要掐进掌心里,如今她没了夫君的信任,没了娘家的宠爱,她只能抓紧给自己一个孩子傍身。 只是她等了半个时辰,依然没能等来人,反倒是不远处的未名湖边突然热闹起来。 廖三娘皱着眉起身,走到窗前,远处那抹抱着什么正上岸的淡紫色身影,刺得她眼睛疼。 她瞪大了眼,隔得再远她也认得出自己亲手做的衣裳。 她胸口突然窒了一下,转身就跑,连婢子的搀扶都顾不得,跌跌撞撞往湖边去。 湖边这会儿已经唱起来了,看热闹的人围了好一圈,男女都有,不过因为落水的人里有小娘子,那些公子哥目光都比较克制。 陆清韵急匆匆赶过来,就见辅国将军府少将军秦俊荣浑身湿哒哒的,只穿着中衣,外头披着某个公子哥贡献的大氅,颇为狼狈。 顾云川见陆清韵过来,直接挡在她身前,不让她看衣衫不整的秦俊荣。 陆清韵:“……”行吧,用听的也行。 比秦俊荣更狼狈的,是他怀中盖着淡紫色外袍的陆清淑,她抖着身子,眼泪汹涌,整个人绝望得让人怜惜。 秦俊荣低声跟她说着什么,陆清淑一直神色恍惚,并没有说话。 陆清薇听说陆清淑落水,为秦府少将军所救,心下大惊,扶着陆老夫人也很快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陆老夫人脸色铁青,“四娘你不是衣裳脏了去会宾楼更衣?怎么会落水?” 陆清淑从恍惚中被怒喝声喊醒,她眼神迷茫抬起头,直到看见陆清薇才突然痛哭出声。 “祖母为何问我!”陆清淑捂着嘴哭得绝望又凄美,眼泪让秦俊荣揽着她的动作不自觉更紧了些。 “祖母何不问问三姐姐!” 陆清薇皱眉,委屈极了,“四妹妹这是何意,我打翻茶盏,确实是不小心,可这里离……” “你虚伪的让人恶心!你一边弄脏我的衣裳让我避开人多的地方,一边又让人传信说有要紧事跟我说,带我来湖边推我下水,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陆清淑哭喊道。 陆老夫人脸色特别难看,“够了!有什么等回家再说!” “我哪儿还有家!她陆三娘分明是要我死!”陆清淑几乎是豁出去了,“刚刚船上的人都看见了推我下水的婢子,她是在你身边伺候过的,不是你还会有谁!” 陆清薇脸色猛地一变,带陆清淑去会宾楼的婢子和廖三娘身边的婢子,都是通过靖安侯府的人安排的。 怎么会…… 陆清淑哭得更厉害了,“你去年亲自动手,要推五娘下水为自己做滕妾不成,今年又想着对我下手,你怎么那么狠毒!我已经定亲了啊!呜呜呜……” 顾云川眼神冷漠看了眼突然被人注视的赵承宣,拉着陆清韵站远了些。 秦俊荣则心情复杂抬起头扫了眼赵承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唯一什么都不知道的赵承宣,被所有人或打趣或鄙视的目光看来看去,瞧见陆清薇不自然的脸色,闭了闭眼,扭头就走。 陆清薇不自觉追了几步,“宣哥……” “三娘!”陆老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紧紧抓住陆清薇的胳膊,抓的陆清薇几乎叫出声来,“先回府!回府再说!” 第44章 陆老夫人让陆清韵照顾陆清淑回府,顾不得别的,死死抓着陆清薇的手带她离开。 秦俊荣看着爆发后浑身发抖几乎要撅过去的陆清淑,心里有些不舒服。 镇南王刚替官家检阅过护城军,权贵们心里有杆秤,一听说镇南王想要上船,去未名湖上游湖,愿意上赶着凑过去追捧的多得是。 秦俊荣和赵承宣都是被别人拉过去的。 他们两个颇有点尴尬,即便不能明说,因为身份,大家也都知道二人是二皇子一派。 谁都知道镇南王是被赵家的女人害成现在这样子,他即便只忠君,也不可能支持二皇子。 所以二人一上船,就在甲板上没往船舱内走,跟几个与二皇子交好的公子哥聊天。 也正因此,秦俊荣和赵承宣都看到了陆清淑被推下水的过程,船还未走远,湖也不算大,他们连那婢子的面容都能看清。 看到那婢子惊慌失措一步步退走,被推下水的小娘子在水里挣扎,秦俊荣想着赵承宣水性好,大概是会下去救人,顺便再多一桩佳话。 秦俊荣自己因为廖三娘和后宅里的折腾,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暂时不感兴趣。 谁知道赵承宣刚有动作,秦俊荣让了让的功夫,突然一个没站稳就栽下了船。 赵承宣见他下了水,就顿住了动作。 没法子,秦俊荣只能过去将小娘子救起来。 这会儿听完陆清淑的哭诉,他怎么会不明白,算计的人就是冲着靖安侯府世子去的,是他坏了人家的好事儿。 为夫找得着北 第59节 想到陆清淑刚才说的,自己已经定亲,还有此刻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秦俊荣说不出是怜惜还是尴尬,总之感觉怪怪的。 不过,当着镇南王和陆家五娘的面,该说的场面话不能不说。 秦俊荣深吸了口气,对陆清淑道:“我会负责。” 陆清淑眼泪掉得更凶,她泪眼朦胧抬起头,仓皇四顾,看到陆清韵这才摇摇头。 “五娘,我定亲了的,是母亲给定下的亲事啊!三姐姐她为何……” 话没说完,陆清淑眼一闭晕了过去。 陆清韵心里已经给陆清淑狂鼓掌,她四姐姐这演技绝了!她听着陆清淑的话都心酸到红了眼眶。 谁敢信陆清淑知道计划才不到半个时辰?这要是放在后世,陆清淑至少一个影后是跑不了的。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两行清泪落下。 “桂圆,快些,送四姐姐回府看大夫。” 她跟桂圆费力地想要将陆清淑扶起来,可两个人却扶不动一个晕倒的女子。 陆清韵无措地看着顾云川,想要让他帮忙。 秦俊荣赶紧上前,陆清淑已经注定要进他后院了,怎么能让镇南王来将人抱走。 “我来吧。” 陆清韵急得拦在秦俊荣身前,“不可。” 她看了眼顾云川,极力稳住温婉姿态,冲秦俊荣福了一礼。 “多谢秦公子救了我四姐姐,可……陆家姐儿还是有规矩的,世道于女子苛刻,请秦公子谅解。不管如何,四姐姐是定了亲的人,不适合与外男肌肤接触,救命之恩改日爹爹定会上门感谢,至于其他的,等四姐姐醒了再做决断也不迟。” 秦俊荣愣了下,陆清韵这话说的微妙。 一则陆清薇并不代表陆家所有姐儿,她怎么样都不影响陆家姐儿的教养。 二则陆清淑还背负着亲事,虽说肯定成不了了,但陆清淑愿意被纳入辅国将军府还是进家庙青灯古佛一生,还是未知的,这样看陆清淑怎么想。 当然,陆清韵也留了余地,不管陆清淑怎么想,要是秦俊荣有心,等陆元昌上门时再谈不迟,反正女儿家的亲事是拗不过父母的。 带着人过来的长公主眼神中带着笑意,陆小五这番话可以说是既保住了陆家姐儿的大半名声,也替姐姐博了秦俊荣的好感,不愧是她看重的侄媳妇。 她出声道:“本宫来安排就是了,坐长公主府的马车回去,我安排医女随行。” 看热闹的人都赶紧给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揽着陆清韵安抚,“你放心,我这别苑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算计的,此事我必定会给陆家一个交代,你别难过。” 陆清韵乖乖点头,“谢过长公主,一切但凭您做主。” “跟姑姑还用说谢,让佑年送你们回府吧。”长公主笑着拍了拍陆清韵的脑袋。 远远避开人,躲在树后的廖三娘脸色发白,手死死扶着树,用力到指甲都劈了一个。 怎么会变成这样?陆清薇到底在做什么?! 而其他在场的众人眼神则都有些微妙,未来镇南王妃有两把刷子啊。 长公主喜欢,又得了镇南王不纳妾的承诺,听说连小卢氏都特别喜欢她,以后嫁进镇南王府可是实打实的当家做主。 这份认知,让人心里多思量了些,再往外头传今天的流言时,下意识就对陆清淑口下留德了许多。 “啪!” 荣昌院内,陆元昌一巴掌打在了陆清薇脸上,直接将她打得摔在陆老夫人刚换上的木槿团纹地毯上。 因为陆清韵也在现场,又事关陆清淑,所以苗氏和赵氏也都被喊了过来。 赵姨娘看过陆清淑后,这会儿并不出头,就一直在哀哀的哭。 廖氏跪在一旁赶紧扶住陆清薇,“老爷,三娘早就知道错了,此事真的跟她没有关系,您怎么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慈母多败儿!三娘都是叫你给养坏了!”陆老夫人狠狠拍了下案几,气得手都发抖,“我人是老了,眼没瞎,三娘当着那么些人就变了脸色,还用听别人说什么吗?陆家的脸面都让她给丢尽了!” 陆清韵垂着眸子心里想,陆家人骂人的话还真是千篇一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脸,大概是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吧。 陆清薇哭着喊出声,“祖母和爹爹是认定了我容不下庶妹?我对宣哥哥是什么心思家里人都知道,我怎么会让自己的姐妹与我一起争宠,我变了脸色也是因为四娘胡沁,若不是她胡说八道,别人怎么会笑话陆家!” 她抬起头恨恨看着陆清韵,“当初铃兰推五娘下水,是我识人不清御下不严,可铃兰分明已经受了惩罚,四妹妹怎么会那样说我,肯定是五娘在背后诬陷我,才让四妹妹败坏我和家里的名声!” 苗氏紧紧拉着陆清韵的手,眼眶通红看着陆元昌,“老爷,五娘不是那样的孩子,她被推下水两次,后头也依然相信姐姐,要不怎么会跟三娘亲近,在宫里被算计?她根本就没跟人说过这件事呀!” 廖氏恶狠狠看着苗氏:“你闭嘴!这里哪儿有你一个妾室说话的份!” 陆元昌想起宫宴上发生的事情,看向廖氏和陆清薇的眼神多了几分厌恶。 可事情还没查清楚,陆清薇也得了赵贵妃的喜欢,他也不好现在就发作出来,只撇过脸去不看这对母女。 “滚回正院,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出门!” 陆老夫人沉着脸扫了眼陆清韵,“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三娘若是丢了人,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又出了四娘这样的事情,最近都老实呆在自己院子里。” 陆清韵扶着苗氏起来,也不多说,只恭敬应下,看都没看廖氏和陆清薇一眼,就走了。 所以她没看见,陆清薇看着她背影的眼神有多阴森。 虽然没有证据,可陆清薇觉得,一定是陆清韵做了什么,才让计算好的事情有了变故。 只会是她,只能是她! 这一刻,她对陆清韵的恨,已经超越了原先想让她死的程度,她要让陆清韵生不如死! 当天晚上,陆清淑高烧不退,半夜紧急请了大夫入府。 无人发现,正院里也跟着出去了一个黑色的瘦小身影,那身影出府后,就直直朝着中书侍郎府靳家去了,直到天快亮才从陆家后门悄悄回来。 那身影往陆清薇的院子里走了一遭,又趁着天蒙蒙亮的功夫,往大厨房去了。 同样一夜未睡的陆清薇捏着手里小巧的瓷瓶,一直坐到天大亮。 “既然都偏向那个贱人,那就别怪我心狠!”陆清薇低低呢喃出声,让人将瓷瓶送去了廖氏的院子。 长公主手底下人的办事能力还不错,再加上有顾云川帮着,很快就查清楚了实情的来龙去脉。 给陆清淑带路而后又推她下水的婢子,是被给廖三娘带路的婢子所收买,先是在陆清薇身边伺候,而后又想着带陆清淑去会宾院,只是不知怎的,又带着陆清淑去了湖边。 之所以不知道内情,是因为这婢子推人入水后跳了井。 但给廖三娘带路的婢子没来得及自杀,就被长公主令人逮住了。 她也不知道太多事,只知道廖三娘让她在原来的房里准备了催情香,让人带陆清淑进那间屋。 过后她又听吩咐去找秦俊荣,只不过没找着人,等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已经被人逮住了。 长公主都气笑了,“所以是廖三娘想让陆家四娘给她生子,结果被陆三娘抢了先,想给自家夫君准备着?这些小娘子到底怎么想的,买个拿捏着卖身契的良妾很难吗?” 顾云川沉默,他更不懂这些,他只知道肯定跟他未来的王妃有关系,毕竟推陆清淑下水那个婢子,还是他身边的人扮的。 司慕婉倒是一针见血,“主动给夫君送女人,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廖三娘想要借腹生子?秦俊荣未必肯如她的愿,去母留子还有隐患。可若秦俊荣主动跟个有点身份的世家女纠缠在一起,那就是对不起她廖三娘,将来真有了孩子,生母活不下来,跟廖三娘也没关系啊。” 长公主:“……你咋想明白的?” 长公主看着女儿满脸诧异,她没经历过宅斗,司慕婉就更没有了。 她都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司慕婉这脑子不好使的竟然能想明白? 司慕婉:“娘亲你这什么眼神儿?”跟看傻子似的。 长公主微笑,“真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司慕婉摸了摸鼻子,“那啥,五娘跟我说的,当初陆三娘想算计她,也是这么想的。” 顾云川眯了眯眼,依然保持沉默。 长公主更喜欢陆清韵了,“我就说嘛,你这样傻……这样大大咧咧的,以后多跟你未来七嫂学学。” 司慕婉:“……”她娘是想说傻乎乎的吧?亲娘,还能换咋地。 “那就让人去陆家和秦家传信,该怎么处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就是。”长公主拍板道。 顾云川开口了,“我派人去。” 长公主诧异看他,“你这是要去看五娘?” 司慕婉在一旁幽幽道,“怕是五娘给七哥派了任务吧,娘你是不知道,七哥在五娘面前多听话。” 长公主:“……” “你要是也这么听话就好了!”长公主瞪她。 顾云川耳尖有点发红,“我先走了。” 等他离开后,母女俩都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 “佑年这是……”长公主跟做梦一样喃喃道。 司慕婉飘乎乎接上,“害羞?见鬼了……” 能把一个没有情绪的人调·教的会害羞,司慕婉脸色坚定了许多,七嫂威武,她要听陆清韵的,继续找愿意跟她做戏的冤大头! 顾云川出了长公主府,就恢复了过往的面无表情,去传话这种事情不需要他来操心,陆清韵都已经安排好了。 顾五给红枣传了信,陆清韵就请长公主府的嬷嬷配合着跟秦家和陆家说了查出来的事儿。 不过这话术嘛,就有点不大一样。 跟秦俊荣那边说的是廖三娘为主导,嬷嬷只多提了一句,“许是秦少夫人与陆三娘提前说了,陆三娘也动了些许心思,才出了岔子,其中一个婢子已经死了,具体还得秦少将军问问贵夫人比较妥当。” 这话说的秦迁和秦俊荣父子脸色都有些发黑,妥当?是妥妥的家宅不幸,娶了个搅家精进来,多少脸面都不够丢的。 至于陆元昌这边,那嬷嬷则委婉了许多,“秦少夫人的法子太过阴损,于陆家姐儿名声有损,贵府三娘可能是不忍心,才想了两全其美的法子。” 陆元昌脸也黑了,怎么个两全其美法?既满足表姐的阴狠念头,又保证她陆清薇名声不会受损? 要不是陆清淑绝望之下喊了出来,陆清薇这法子确实挺两全其美,美到陆元昌想掐死这个女儿。 要是这事儿发生在市井,老百姓们可能就要上手你抓头发我挠脖子的,摆明车马闹腾出个所以然。 但权贵们讲究个脸面,甭管私底下烂糟成什么样子,遮羞布都必须得盖好了,出了门儿抬头挺胸装出个太平盛世来。 因为长公主名声在外,有她压着没传出什么太过分的话。 秦府和陆家甚至是廖家的处理方式,就更加隐蔽。 秦俊荣直接在后院辟出来个偏院,里头盖了小佛堂。 为夫找得着北 第60节 廖三娘身边的下人该打杀的打杀,该送去庄子上的送去庄子上,全换上秦府的下人,将廖三娘直接关在小佛堂里。 廖三娘哭闹的时候,秦俊荣很平静,“此事我已经与廖家知会过,廖老太爷也是同意的,你若不愿,我也可给你一封休书,你去廖家的家庙也行。” 廖三娘瘫软在偏院里,哭都哭不出来了,她若是被休回廖家,等百年之后连进廖家坟地的资格都没有,那就是个孤魂野鬼! 她没办法恨秦俊荣,只能恨祖父无情,恨父母软弱,她最恨的就是陆清薇。 若不是为了帮陆清薇收拾陆清韵,她不可能一步错,步步错,被夫家厌弃。 若不是陆清薇反悔,有了小心思,她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她饶不了陆清薇这个贱人!!! 被廖三娘在佛堂里咒骂着的陆清薇,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陆元昌去了一趟靖安侯府,靖安侯夫人又进了一趟皇城,很快赵贵妃就赏下来两个教养嬷嬷。 陆元昌直接禁了陆清薇的足,令她出嫁之前跟着教养嬷嬷学习规矩,谁都不许进出她的小院。 陆清薇直接病倒在床,廖氏有心给女儿求情,也被禁足在正院里。 陆嘉朗和杨氏这回不能作壁上观了,为了孝道也得给廖氏求情,被陆元昌也训斥了一番。 陆老夫人也不用杨氏管家了,直接将管家权收回自己手里,坐镇后宅。 至于廖家,廖三娘的娘亲都差点被休回娘家,她爹连个屁都不敢放。 为啥?因为前右仆射廖老太爷差点气得一命呜呼,直接躺下了。 陆清淑这边,林家好生上门退了亲。 没过几日,秦俊荣请了官媒上门提亲,欲聘陆清淑为贵妾,陆元昌允了,许了丰厚的嫁妆给陆清淑。 陆清淑去家庙清修三个月,于七月底被抬进辅国将军府。 京城在最炎热的时候,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这日,陆清韵接了顾三的信儿,出门去金玉斋,跟顾云川在庄子上碰面。 她如今在陆家不缺冰用,顾云川的庄子也常备着冰,哪怕她是半下午出门,也没热着,一张娇艳的小脸被夏日薄衫映衬的更加妩媚动人。 这张小脸的主人一开口,让人心里也跟着清爽起来,“我听顾三说佑年哥哥心情不好?怎么啦?” “想你了。”顾云川拉着她的小手伺候人坐下,感觉她手心温凉,让人将冰鉴挪远了些。 “你祖母的病好些了吗?” 陆清韵让顾云川这情话说得心里美滋滋的,还没成亲这人就越来越会说话了,说不定成亲之前病就能好? 反正好不好的,她现在也不大敢撩拨,因为顾三说,自家主子把该学的都学会了。 咳咳,还没成亲呢,当然还是要收敛些,顾云川万一让她试试看行不行,她也不敢啊。 她觉得以顾云川目前这种进度来说,早晚得行。 她浑身清清爽爽靠在顾云川身边,点头,“大夫说是中了暑气,喝了药是见好了,只是我爹也有些不大舒坦,今年好像格外热一些。” 不只是陆老夫人和陆元昌受不住这炎夏,宫里的贵人都有些遭不住,官家从过了年断断续续一直有些不大好,夏日就更难熬了些。 顾云川没感觉,他不怕热,大夏天的,别人都汗流浃背时,他鼻尖都不怎么冒汗。 “再有月余就凉快了。” 陆清韵还挺羡慕顾云川这体质的,冬暖夏凉,啥时候靠近都挺舒服的。 她懒洋洋地把玩着顾云川的袖口,“官家身体好些了吗?” 顾云川神色有些暗沉,“好些了,可姑姑身体也不太舒服。” 嗯?陆清韵坐直身子,诧异看着顾云川。 半年过去,她现在已经能分辨得出顾云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可是哪里不对劲吗?” 顾云川点头,“官家召了正山寺的方丈入了宫,还叫了钦天监的人过去。” 陆清韵皱眉,“还是你与我八字不合的事情?不是已经查清楚禀报官家了吗?” 官家身边也有暗卫,应该知道是有心人故意搅合陆清韵和顾云川的亲事。 “春里赏花宴后,姑姑别苑的花死了一大片,此事本该无人知晓,但东宫知道了。”顾云川把玩着陆清韵的发丝,淡淡道。 “如今,你祖母和父亲身子不适,我姑姑和官家也都身体不适,虽看似中了暑气,却查不出缘由……” 陆清韵小脸儿鼓起来了,“你不说还不觉得,要是姨母和七王爷也不好,那不是摆明咱俩犯冲嘛!” 这话一出,陆清韵自己都愣了。 顾孜庭……从过了年开始就是个废人了啊,活着跟死了没啥区别。 那现在小卢氏岂不是很危险? 赵贵妃这是下了一大盘棋,还趁着盛夏时节,她怎么动的手呢? 陆清韵突然有点着急,拽着顾云川的衣袖,“那我娘和我哥哥……” “有顾三和顾五呢,姨母那里我也派人一眼不错的盯着。”顾云川明白她的意思。 陆清韵本是相等陆清淑拿下秦俊荣,再从辅国将军府这头入手,没想到赵贵妃已经开始动手了。 她和顾云川也一直警惕着赵贵妃和二皇子那边,从四月底到现在那边一直都很安分,民间的传言也早就没了,感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难不成,她还敢对官家动手?”陆清韵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之所以没有太警惕,是因为她这是赐婚,除非官家收回圣旨,家里有长辈去世,否则她腊月里一定会嫁进镇南王府。 陆清薇定了十一月三日,因为腊月初三是陆清韵的生辰,她开玩笑说,让顾云川直接把自己送给她当生辰礼,顾云川就直接让钦天监选了腊月初二这天。 顾云川用手指戳平了陆清薇白嫩眉心的微蹙,“只要不被发现,没什么不敢的。” 夺储这条路,比陆清韵能想到的,还要血腥的多。 “有御史拿出此事来说,奏请解除你我的赐婚。”这才是顾云川今日情绪不高,非要跟陆清韵见面的原因。 一日不跟陆清韵成亲,他一日都没办法放心。 二皇子一派因为官家龙体不稳,现在在朝堂上越来越活跃了。 东宫都被逼得比往日更艰难些,皇后和贵妃在后宫也不安生。 顾云川心里总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轻轻摩挲着陆清韵的脸颊,比以往更认真地看着她,“不管旁人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听,有我在,婚约不会解除。” 陆清韵脸上一痒,心里的鬼主意也动了,她眼神亮晶晶地坐直,“解除婚约更好啊!” 顾云川心下一紧,猛地多了股子惊慌失措的酸涩,直直往上冲,瞬间便红了双眸。 第45章 陆清韵觉得自己的鬼主意(造作劲儿)更上新高,简直是一举三得,一箭三雕……□□爆了! 她高兴得没顾得上顾云川的异样,跪坐起身,抓着顾云川的手晃:“佑年哥哥你想不想……”早点娶我?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全被顾云川封湮在唇齿之间。 “唔……”陆清韵觉得腰上一紧,吓了一跳。 本来她好好坐在一旁,这会儿被迫与顾云川贴在一块,哪怕有冰鉴在,腰上的细微疼痛和唇齿间的汹涌,都吓得她瞬间起了细汗。 顾云川从眼眶发红,慢慢到连眼底都漫上了猩红。 他一直都知道陆清韵怕他不举,但他也没想过要证明自己,因为他不敢随意解除自己的心法。 以前他因为在战场上呆久了,真的失控起来,他自己都不保证能控制的住自己。 他小时候感知不到情绪,自己本身还是有喜怒哀乐的,但因为那奇特的心法压制了他的情感,才慢慢越来越像别人口中的木头。 但他的心法碰上陆清韵古怪的内力,好像就变成了催化剂,让他的情感更加汹涌,像是在失控边缘,但又能控制的住自己。 因此他不敢轻易改变。 顾云川盼着跟陆清韵成亲的那一日,因为能体会到的情感越来越多,他就越来越期盼。 盼着洞房花烛,他能在喜乐之中解除心法,他会用行动告诉自己的娘子,他到底行不行。 但陆清韵的话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刺进他的胸膛,让他记起娘亲吐血而亡的那一日。 那种明明知道要失去,却不知道该怎么抓住的无力感,让他心一下子生疼得几乎让他晕过去。 这就是哀吗?情不知所以起,因爱而怖,因怖而伤,哀伤的滋味儿比生死还叫人煎熬。 所以他控制不住自己,用行动快一步告诉眼前的小娘子,他想!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想要她,成为自己的娘子。 顾云川揽着陆清韵,不舍得伤她分毫,也怕伤着她,自己直接倒下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但他迫切纠缠着陆清韵的动作一点都没停。 陆清韵被亲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魂儿都被吸吮掉了大半,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唔……佑年……怎……唔……” 不是,这人怎么突然就热情起来了? 她话还没说完—— 陆清韵猛地深吸了口气,小手死死抓住顾云川的衣裳。 被亲得透不过气而水汪汪的眸子都瞪大了,像是被吓到的猫儿似的,连脚指都蜷缩在绣鞋里。 这人,这人……他,他竟然硌得慌了!还是特别的硌得慌,硌得她心里都发慌。 还没成亲呢,她佑年哥这是要干啥? 顾云川忘了顾三教他的那些技巧,也完全没有情涩的想法,他只是急切又笨拙地讨好着陆清韵。 于是他抓着陆清韵的小手,希望她能感知到硌得慌,“韵娘,我可以,别不要我。” 陆清韵:“……” 她这个老司机,嘴炮车开了不知道多少回,但她真的没摸过方向盘,这有点太刺激了。 为夫找得着北 第61节 “不是,唔……你别动,我,我啥时候说不要你了呀!”她手忙脚乱从顾云川身畔爬起来,赶忙后退几分,“你好好说话,不许动。” 顾云川红着眼睛看她,“你要与我取消婚约?” 陆清韵被他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却也鼻尖发酸,“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云川深吸了口气,捂住自己的双眼,紧着运起心法压下所有暴戾和阴暗的想法,他声音依旧淡然,只是有些颤抖。 “我会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 陆清韵愣了下,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她又爬过去抓住顾云川的手,让他露出眼睛来,“我不是不要你,取消婚约是为了让你早点娶我,还可以逼着二皇子他们暴露自己的目的,在官家面前讨不着好,为佑年哥哥你出气,我不是不跟你成亲了你没听我说完啊!” 她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喘得不得了,她怕说慢了,这狗男人……这大狗子难过死。 他五岁那年经历了那样的事,大概是自闭的源头。 那时候是不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逼着他,不得不想办法,不得不有办法,才能让身边关心他的人和仅剩的亲人都能活下去? 陆清韵抱着他的胳膊,眼泪莫名掉得汹涌,抓着他的手往他身上打,“你笨死了!我一个小庶女,好不容易能当一品的王妃,我是脑子坏掉了,才会不要你,你就是后悔了,我都不会不要你,我只能守寡,不能换夫君!” 顾云川:“……”他尽量活得久一点。 因莫名恐惧而起的失控过去后,顾云川心里有些高兴,他不介意自己被自己打几下,只珍重地将陆清韵抱在怀里,哄着她。 “是我笨,你别生气,你打我,别哭。” 陆清韵眼泪还是止不住,“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看起来高冷可靠,一遇到事儿就蠢得让人心疼,你太坏了!” 顾云川有些赧然,他小心而无措地握着陆清韵的手,“以后你教我,我保证不会犯第二次错,以前没人跟我说这样的话。” 陆清韵愣了,随即心像是被割了一刀,又泡在了柠檬里一样,酸疼酸疼的。 因为脑疾,关心他的人会小心护着他,却不敢说什么来刺激他。 害怕他的人,则恨不能他早点死,更不会跟他说什么世俗的日常道理。 他可以在战场上从无败绩,大概是天性使然,但在生活中,他理智是已经二十多了,心灵还是那个五岁的孩子吗? “呜呜……佑年哥哥你很好,你怎么做都很好。”陆清韵抱着他嚎啕大哭,“以后我再也不会欺负……让别人欺负你了,只有我能欺负你!” 顾云川:“……好。”媳妇啥时候都不吃亏,挺好。 等陆清韵哭完,出了一身汗,顾云川亲自去打了水来,伺候着她在屏风后面收拾妥当,两个人才又重新坐下来。 顾云川比较急,“你有办法,可以早点娶你?” 陆清韵哭累了,软软靠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某处,想起刚才硌得慌的程度,喜滋滋地嗯了一声。 “不管有多少不对劲,反正赵贵妃他们是不想让我们成亲,或者说是不想让你成亲,我们干脆将计就计。” 顾云川喂她吃了颗葡萄,“你说,我听着。” 陆清韵眯了眯眼,这样被伺候的日子,她也有点迫不及待了。 “佑年哥哥先下手为强,你这就进宫,跟官家……” 半下午的阳光慢慢西斜,盛夏阳光都变得温柔了许多,顾五在外头偷偷瞄了眼,主子和未来主母靠在一起,边说话时不时还亲两下,啧啧……完美得像是一副神仙画卷。 他嘿嘿笑了两声,躲阴凉地儿闭上眼,翘起二郎腿晃着眯晌。 等顾五再睁眼,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已经不见了。 他家主子扫了扫有些褶皱的衣裳,不疾不徐起身,面上带着抹计谋得逞的悠闲。 哟,顾五立刻打起精神。 一般主子都是面无表情,但凡主子露出这种模样,那被算计的人保准是非常惨还对主子感恩戴德,现任殿前司郑指挥使就这么来的。 谁要是以为主子有病就是傻,那就擎等着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吧。 怎么会有人以为,不通情感就连脑子都不好使呢? 顾云川一路马不停蹄往宫里去,顾五在外头赶马车。 快到皇城门口的时候,顾五才僵了一下。 不是,下午主子不是和未来主母在一块吗? 这,这小两口谈情说爱还用算计? 顾云川下马车,淡淡扫了眼顾五,递给他一个小竹筒,“管好你的嘴,给乐陶送去。” 顾五赶紧低头,他啥也不知道,他肯定也不会跟顾三哥说,他懂,他都懂。 娶媳妇,让媳妇听话,都需要策略,绝不是算计! 吩咐完,顾云川就大跨步进了宫,跟陆清韵在一起,做什么都是享受,真正的战场还在里面。 官家听内侍禀报,说镇南王求见,一点都不意外。 外头那些风风雨雨都是赵贵妃他们折腾出来的,这是官家有意纵容,他知道镇南王会坐不住。 官家也知道金玉斋和锦绣阁是顾云川的,陆家五娘今日去见顾云川,哭过了,估计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官家叹了口气,若不是他龙体欠安,其实他挺想成全这对小鸳鸯的,好不容易佑年有个知心人。 可惜啊…… 顾云川进了紫宸殿,甩袍子就跪下了,“臣请陛下,不要解除赐婚。” 官家声音有些虚弱,“你该知道,从你二人被赐婚后,与你二人亲近之人皆不顺,包括朕都频频生病,你们的八字不合,即便如此,你也一定要娶陆五娘?” 顾云川下午时的失控还有些微残留,他眼眶微红抬起头,“她能让臣体会喜怒哀乐,像个人一样活着。” 官家恍惚了一瞬,像个人……可佑年是他给大安打造的一把刀啊,刀可以嗜杀,如何能有喜怒哀乐? 他叹了口气,起身亲自扶顾云川起来,“是朕为难你了,你先听朕说完,若你仍然坚持,朕不拦着。” 顾云川顺着官家的力道起身,坐在一旁。 官家面上多了几分苍老,他也确实是不年轻了。 “太医说,朕最多还能活两年。” 这句话要是跟别人说,能把人吓死,至少也得目瞪口呆吓软了身子。 可顾云川在除了陆清韵之外的人面前,都体会不到什么情感,只面无表情看着官家。 官家有些怔忪地看着大殿内的白烛,“天天听着人高呼万岁,谁成想,朕竟然活不过耳顺之年。朕的憾事太多,太子不知变通,而清儿过于软弱,其他几个也就老六像点样子,但他被外家教坏了,也不堪大用。” 说着,官家开始回忆往昔。 曾经,他也是个软弱的皇子,甚至比他看好的顾允清还要出于劣势。 他只是个婢生子,登基后大臣们都是阳奉阴违,实则是跟晋国公一起将他架空。 若不是有赵瑞谕替他想法子除了那老贼,如今大安姓什么,还真不好说。 这事儿虽是绝密,但知道的人总有几个。 所以太子登基必不会放过顾允清,而顾允清身边还有赵瑞谕,到时候顾云川跟赵瑞谕在上位者的支持下斗起来,大安才是真的乱了。 所以官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顾允清继位,可他也不会给大安留下那么多隐患。 赵瑞谕必须得除掉,而顾云川就是官家很早之前就安排好的,除掉赵瑞谕的那把刀。 “朕是偏心,但朕也是大安的帝王,知道什么最重要,委屈你一时,陪朕做场戏,给清儿留下个清明的江山。” 顾云川直指最重要的问题,“那太子您打算怎么办?” 官家闭了闭眼,“朕会放出消息,禅位给太子,所以这场戏名为逼宫,靖安侯带兵替清儿夺得皇位,朕会带着贵妃并靖安侯一起死,皇后是太后,太子不会有性命之忧。” 最多就是跟上一个太子那样,被幽禁在皇庄内。 顾云川又问,“二皇子继位,不会放过臣等。” 官家笑了,“你在殿前司的安排,以为能瞒得过朕?清儿是逼宫得到的皇位,他自然不会落人口实,只要镇南军还在你麾下,带着妻妾去南蛮边境,清儿不敢动你和你的人。” 随即官家意味深长看着顾云川,“清儿他坐稳皇位需要些时候,这些时候够你安排好镇南军,带着家人退隐山林了。” 顾云川垂眸不语,官家这是将什么都安排好了,不会留他给二皇子添堵。 甚至官家连陆清韵从妻变妾,都安排妥当了。 若是没有陆清韵的安排,他大概会让这场逼宫变成真的,只不过活下来的只能是太子。 但官家既然如此安排,肯定也有后手,还是针对他一击即中的后手,他的弱点太明显了。 幸好,幸好有韵娘在,顾云川心底一直连绵不绝的愉悦在此刻变成了欢喜。 人一生要经历的喜怒哀乐,他这算是体味全了吧? 他的王妃,便是他的一生。 “朕会派人保护陆五娘,她终究会是你的人。”官家的声音多了几分强硬,却还带着命不久矣的虚弱。 顾云川平静看着官家,“臣会自己护着她,臣请娶乐陶,大婚后让五娘入我府邸,陛下打算何时动手,臣便何时成亲。” 官家闻言,一直紧绷着的心彻底松了下来,他就怕顾云川倔。 要是顾云川这把刀真的脱离了他的掌控,毁了刀容易,再找一把刀出来,就难了。 “好,佑年啊,别让朕失望。”官家安慰地笑道。 八月初三,在大朝会上,官家下了圣旨,解除顾云川与陆家五娘的赐婚,为他与司慕婉定下亲事,就在一个月后。 陆家五娘因与镇南王交往过密,得官家口谕,可以在大婚后入镇南王府。 顾云川一反过去的冷漠和木然,频频与司慕婉见面,商议亲事细节,甚至有人看到顾云川与司慕婉谈笑风生,让人大为震惊。 而长公主也像是高兴坏了,从长公主府出来的帖子飞遍大安上下。 许多门派接到了司慕婉婚宴的邀请帖,这些门派中的高层,有许多都是驸马留下的人脉。 赵贵妃和二皇子被官家这道圣旨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是不想让镇南王成亲,至于是陆清韵还是司慕婉,并不重要。 甚至因为顾云川这番表现,赵贵妃慌了。 “莫不是那陆五娘只是个幌子?顾云川想娶的一直都是司慕婉?” 顾允清紧皱着眉,“若是如此,长公主早就想撮合二人,何必要费这么多功夫?” 赵贵妃也想不明白,“可能是一开始就给二人赐婚的话,陛下怕有人从中阻拦?现在时间这么紧,就算拦都拦不住。” 顾允清想的还要更多一些,“不对,即便如此,父皇一直忌惮长公主与江湖门派来往,此次大婚长公主却广发邀请帖,这倒像是怕有人拦其他的事情,提前布置人手。” 为夫找得着北 第62节 母子二人都清楚,这有人说的就是他们娘俩和靖安侯府。 官家一直纵容赵贵妃做那么多事,有些事情才能那么顺利。 可若是官家不想纵容了呢? 赵贵妃突然脸色大变,“难道官家是变了心意?” 她与面色铁青的顾允清想到一起去了,莫不是官家要让太子继位? 过去官家一直都很清楚的表明,想把皇位交给顾允清。 不然东宫不会被逼得一退再退,在朝堂上都没什么存在感,而顾允清身边却聚集了那么多人。 毕竟当初赵家是在官家的示意下杀了晋国公,对皇后和太子来说,官家是半个仇人,另外半个就是赵家和有赵家血脉的二皇子。 所以母子二人才会一直很肯定,将来皇位极大可能是顾允清的,官家不会眼睁睁看着兄弟相残,大安陷入混乱。 他们防备的一直都是别的皇子,对太子只是想法子败坏他的名声,给官家机会废了他而已。 “不行,你赶紧给你舅舅传信,让他带人回来。”赵贵妃急得在殿内转圈。 “赵家这些年安排的私兵少说也有近万了,到时候你舅舅再带着顾孜庭留下的那些人一起,要是官家真变了心意,咱们也有退路。” 顾允清还有些迟疑,“要不再等等?若真走到那一步,舅舅就没人能遏制了。” 赵贵妃气得狠狠拍了他后背一下,“你舅舅再如何,也不会杀了你,可东宫能留你性命吗?真等陛下传出旨意来就晚了!” 顾允清咬了咬牙,“那行,我这就传信给舅舅。只是边陲将领无诏不得回京,舅舅回来,怎么都得有个理由,否则走漏消息,可能就要坏了大事。” 赵贵妃冷笑,“我早就准备好了,镇南王不是九月初三就要大婚?那陆家小贱人也很快就要进镇南王府,陆三娘身为姐姐也不好嫁在后头。钦天监还留了个好日子,是九月初一,让陆三娘这个当姐姐的为了妹妹,早些嫁到靖安侯府,还能落下个照顾妹妹的好名声。” 折腾这一溜够,陆清韵只是没了王妃的名头,倒是比原先还早进镇南王府,便宜那个小贱人了。 若是赵承宣大婚,赵瑞谕这个当爹的回来,参加唯一一个儿子的婚宴,也就说得过去了。 不如就让那小贱人为陆清薇最后再贡献点名声出来。 正好镇南王大婚时,是陆清薇三朝回门,若是陆清薇有本事,趁着镇南王大婚无瑕估计陆家这边,弄死那个小贱人。 大婚夜让人上镇南王府报个丧,给镇南王添把堵也不是坏事。 陆家这几天天跟快塌了一样,要不是红枣和那位小卢氏送过来的林嬷嬷坐镇陆清韵的小院,她这儿估计会是塌的最快的地方。 府里的下人们进进出出都小心了几分,喘气都喘一半留一半,生怕呼吸声大了,惹着府里哪个主子不高兴,被打死。 陆老夫人本来就中了暑气,气得直接躺下了。 陆元昌也身子打晃荡,居德殿的同僚嘴脸变得块,嘲讽让陆元昌脸面挂不住,干脆也请了假在家呆着。 好好的赐婚,说没就没了。 虽说陆清韵还是能进镇南王府,可官家别说侧妃,甚至连个妾室的身份都没给,就没名没分叫进镇南王府,那跟通房丫鬟有啥区别? 陆清韵身份再低,再是庶女,好歹是从三品家的姐儿,这都不叫打脸,官家这是直接把陆家的脸面剥下来,在地上踩。 要不是那林嬷嬷气势端得住,陆元昌都有心一碗毒酒送陆清韵小院里去,让她死了也别丢陆家的人。 苗氏也被禁足在了自己院子里,天天从睁眼开始哭,一直哭到睡。 赵姨娘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陈姨娘可就不管那些了,嘲讽了苗氏好机会,甚至还为了讨好廖氏,指使下人为难苗氏。 短短半个月功夫,苗氏那里的膳食就没法儿看了。 要不是高中探花进了翰林院的陆嘉明在陆元昌外书房跪了大半天,苗氏能被饿死。 一时间,陆家上下,除了廖氏和陆清薇高兴,其他人都水深火热起来。 可廖氏和陆清薇也没时间找苗氏和陆清韵的麻烦,陆清薇的婚期一下子提前三个月,好些事儿紧赶慢赶都怕来不及,根本没工夫往陆清韵的小院闯。 中秋节陆家都没过好,陆老夫人直接让人吩咐,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过,谁也别出来找不自在。 等十六这日,傍晚天擦了黑,陆清韵带着红枣,翻墙去了苗氏的院子。 进门的时候,里头动静不大,但也听得出来有点慌乱。 陆清韵偷笑着进了门,“娘,都跟您说了有人看着呢,不会突然有人闯进来的。” 苗氏见是陆清韵,才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擦嘴角吃月饼的残渣,捂着胸口翻了个白眼。 “我这辈子都没骗过这么多人,你还不让姨娘我慌乱一下了?” 下人们看碟下菜,不给正经能吃的是真事儿,但陆清韵可舍不得饿坏了亲娘,顾三天天都过来送膳食呢。 外头酒楼里大师傅的手艺,比陆家厨子做的还好吃,陆清韵也是过来蹭饭的。 她懒洋洋靠在苗氏身边,让人将晚膳摆出来,“我下午对镜自怜给粗使丫头看,怪费力气的,饿了,娘你喂我吃个肉松月饼吧。” 苗氏嗔她一眼,温柔替她掰了块月饼小心喂到嘴里,“你没骗娘吧?初三真是你嫁过去?乐陶郡主真要嫁给别人?” “您都问了不下百遍了。”陆清韵无奈道,“哥哥不都去看过了嘛,嫁衣是按我的身量做的,阿婉她也穿不上呀。” 退婚的圣旨连同官家的口谕一起送来陆家后,苗氏直接就晕了过去。 陆清韵怕苗氏露馅,咬着牙让她哭了一天。 等苗氏哭求陆元昌一场被撵回来,好歹走完了流程,陆清韵才敢在晚上反抢过来,跟她说了实话。 但苗氏和陆嘉明是真的关心她,生怕是镇南王骗小娘子玩儿的,反复确认,一再求证。 到底是真心的亲人,只要她一天不嫁出去,俩人估计一天就放不下心来。 果然,苗氏脸上还是带着忧愁,“可这样就是欺君,到时候官家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呢?” 乐陶郡主要逃婚,甚至……私奔,那可是抗旨的重罪,长公主那里能饶了陆清韵这个得益者吗? 官家会认这门亲事吗? 万一乐陶郡主不想逃婚了可怎么办呢? 当娘的心里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那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苗氏这些天哭的时候,也不全是做戏,至少有一半是真的担忧。 陆清韵也不能跟苗氏说顾云川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当时听了都吓得浑身冰凉,让帅哥哥抱了好久才缓过来。 跟苗氏说,能把她真吓死。 陆清韵想了想,干脆道:“你要是还担心,我可以提前跟佑年哥哥把生米煮成熟饭。煮饭这种事情,谁第一个煮的谁赢,即便王妃不是我,王爷人和心都是我的,这您放心了吧?” 苗氏:“……” ‘啪’的一声,苗氏和陆清韵都听见了,外头好像有啥重物从树上还是屋顶上掉下来,摔得挺狠。 第46章 顾三揉着摔疼的腚回到镇南王府时,顾五正在厨房烤红薯。 顾云川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伺候,他们这些下属都会自己找乐子。 见顾三趔趄着进门,顾五有些诧异,“咋的,三哥你让人打了?谁这么有本事啊?我得请他喝酒!” 顾三翻个白眼,“未来主母。” 顾五:“……那算了。” 不过随即顾五反应过来,“不对啊,王妃揍你了?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侍女了?” “少胡说八道。”顾三脸上一热,现在桂圆看见他就冷着脸,根本不搭理他。 就算是俩人有暧昧,也只有他受欺负的份儿,那圆脸小丫头厉害着呢。 不等顾五继续问,顾三挤在顾五身边,摸着下巴一脸纠结。 “你说……王妃让我去风月楼学本事,还说这是关系镇南王府生死存亡的大事,她到底咋想的?” 顾五嘿嘿笑,“要是王爷不会洞房,咱们小主子还怎么出生啊,王爷没有子嗣,镇南王这一脉不就断了嘛,可不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顾三:“……”还有男人不会洞房的? 他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可我总觉得,这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光明正大的关心敦伦的事儿……” 他缩着脖子凑顾五跟前,把憋了好久的心里话八卦出来了,“你说王妃是不是担心王爷那方面有问题?” 顾五:“哪方……我去,不能够啊,咱们王爷英姿飒爽,高大威猛,怎么会有问题!” 顾三咳嗽几下,挤眉弄眼,“可王爷不是常年练着那啥心法嘛,你忘啦,那心法可是前朝九千岁留下的秘籍,还是被天阉高手送到咱王爷手里的,这万一练了……你懂吧?” 顾五一听也有点发愁了,“说的也是,要不咱给王爷炖——” 他说着扫见门口面无表情站着的人,浑身打了个激灵,大声继续道,“我懂个屁!我一个光棍啥也不懂!咱们王爷肯定没问题,你别瞎琢磨了。” 顾三满脸不认同,“怎么是瞎琢磨呢,这可是王妃关心的大事儿。” 他满脸正气解释,“我这不也是急主子所急,忧主子所忧嘛,让主母高兴了,王妃进门后,咱们以后犯了错才有好日子过。” “顾三,你去蔺州换顾六回来,年前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顾云川冷淡的声音从顾三背后响起。 顾三浑身一僵,哭丧着脸扭头就跪下了,“王爷恕罪,属下……” “不必多说,你说得对,但现在犯了错,王妃还没进门。”顾云川说完就面无表情走了。 走了…… 顾三真要哭了,他恨恨瞪顾五,“你看见主子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都说那么明显了,还能咋说。”顾五拿着烤好的红薯赶紧溜,“说再多也拦不住你自个儿作死,你当你是王妃呢。” 顾三:“……”你这话敢让王妃听见吗? 其实有红枣在,顾三就不必时刻跟在陆清韵身边了。 他现在做的那些跑腿儿的活计,暗卫都能做。 是陆清韵知道桂圆对顾三也有点意思,才一直没让顾三走。 现在他要离开,根本没理由去求未来王妃。 咋说?能把自己忖度王妃那些心思,还拿来闲话的事儿告诉王妃? 那时候估计就不是去挖矿了,估计王爷会把他送给南蛮那些靠走婚当家做主的女人,让他当个夫侍。 不过顾三也不想就这么走了,他眼巴巴去了书房,可怜兮兮地把陆清韵和苗氏的对话禀报给了主子。 为夫找得着北 第63节 磨蹭大半天,得了顾云川让他啥时候回来的准话,才哭唧唧离开了京城。 顾云川倒不是为了罚顾三才让他去蔺州。 顾三嘴碎,可眼力价儿比顾六强。 他打仗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总要做好万全准备。 要是有万一,闹腾起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蔺州事关武器炼制,肯定是几方争夺的重地,让顾三过去他放心。 等顾三离开后,顾云川低头看着自己的兄弟,迟疑了会儿,解除了心法。 那些尖锐的声响还是萦绕在脑海中,可没像过去似的让他只有烦躁,他脑海中更多是陆清韵巧笑倩兮的各种模样。 他闭上眼,想起那日在庄子上,自己牵着绵软小巧的柔荑,去证明自己的画面。 紧紧嵌在怀中的曲线和柔软仿佛仍在眼前,他努力回想顾三黑红着张脸,仔仔细细跟他说的那档子事儿…… 一盏茶后,顾云川低喘几声,丹凤眸里隐隐起了雾蒙蒙的水光。 随即他立刻冷静下来,脸上却还是带着让小娘子看了想往上扑的风情。 顾云川微蹙着眉起身,去屏风后面换衣裳,心里却泛起星星点点的愉悦。 虽然师父是天阉,但心法没问题,完整一套下来他都行,很行。 陆清韵还不知道自家未来夫君已经完成了生平第一次自渎,她也马上要嫁人,还是暗度陈仓的嫁人,需要她忙活的事儿也不少。 嫁衣是锦绣阁准备的,首饰是金玉斋特地定制的,其他嫁妆里的东西都是百合和桂圆俩人熬红了眼,一点点赶工出来的。 她和红枣不擅长女红,也不是不能请别人,但桂圆不同意。 有些贴身的物件还有床上的物什,让外头人做显得她们当婢子的无能。 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不管是桂圆还是百合都乐意亲自动手,再加上苗氏偶尔还过来帮忙,好歹不会耽误了亲事。 红枣做不了绣活儿,就负责在陆家和长公主府之间来回。 送去司慕婉那里的各种成亲用的东西需要拿回来给陆清韵确认,陆清韵确认好的东西,需要送到长公主府装箱。 等都忙活完,也就到了八月三十。 这些天顾云川也很忙,殿前司指挥使郑宇伯是他故意漏给官家知道的,既然走了明路,他干脆半明半暗,将宫里该扫除的暗桩都清理干净。 赵瑞谕收到八百里加急的信,带着几百精兵,一路风雨兼程,只用了半个月,在二十六这日就到了京畿附近。 他并没有忙着进京,而是暗中带人驻扎在京畿三十里外一个无名山谷中。 以前靖安侯府屯的私兵这回都暗中集结在山谷里,由赵瑞谕信任的几百精兵调·教整合。 顾孜庭那身份玉牌确实派上了不小的用场。 即便顾云川这些年,一直在清理王府私军和护城军七王一脉的老人,但顾孜庭毕竟前三十年都还算有脑子,也留下了不少人脉。 或者说,那些人即便是不认顾孜庭,冲着赵瑞谕和二皇子的前程,也愿意博一个从龙之功。 黄盖周瑜这么一碰,又有军中不必言说的信物,等八月三十一这日,在山谷中藏遁的将士,已经有一万二,七成以上都是精兵。 私军和护城军里少了人,顾云川和官家这唱戏的自然是知道了,他们并不知道赵瑞谕藏在哪儿,也没去找。 对顾云川来说,能彻底拔除顾孜庭留下的人,是好事。 对官家来说,不管赵瑞谕藏哪儿,圣旨一下来,他都得进宫。 京城内老百姓们并不知道一场政变已经在枕戈待旦,都关心着城里立马就要办起来的两桩浩大的亲事呢。 “你们早上看见了吗?陆家这底蕴还是挺足的,足足八十六台嫁妆,好家伙满满当当的,这要不是因为身份,怕不是一百二十台嫁妆也能有吧?” “害,你们忘了陆家祖上是干啥的了?当年大安一半的马蹄铁都是陆家提供的,当年人家家里老爷子做皇商的时候,能少赚了?” “也不尽然吧,你看陆家的大门也没个金碧辉煌的样儿啊,听说早就把家底子霍霍的差不多了,大概是靖安侯府给的聘礼多,帮着陆三娘打肿脸充胖子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陆家老爷是从三品,大安律例有规定的哩,那大门不能想盖成啥样盖啥样,门槛多高都有规矩。” “反正是比不过镇南王妃的嫁妆,嘿嘿……陆家这丢了个王妃的好亲事,说不准还要松口气,我听说长公主府给准备了一百二十台嫁妆,比陆三娘嫁妆好看多了,那才是十里红妆。” “这倒是,要是陆家一下子办这样两场喜事,家底子估计是真要掏空了。” …… 外头的议论纷纷传不进深宅后院,但陆家后院里也不安生。 陆清薇嫁人之前这一天,陆家大门从一早就开着,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外祖家里要来人,与她交好的手帕交也要来陪着,还有陆家的好些亲戚上门添妆。 不冲着陆清薇的面子,也得冲着靖安侯府的面子。 尤其好多人家听说,一大早二皇子妃秦霓裳和中书侍郎家少夫人陆元娘都去了陆家,哪怕是瞧不上陆元昌的人家,也准备了厚礼上门来。 外头人要给陆清薇添妆,家里的姐妹们当然也要。 陆清淑比陆清韵想的还有本事,进门就开怀,直接将辅国将军府夫人都拿下了。 这会儿她有身孕才一个多月,对秦府这样子嗣少的人家,是万不能让陆清淑出来的,磕着碰着都不是个事儿。 因此陆清淑直接命人将礼送到了陆清韵那儿,让她一块儿给陆清薇带过去。 陆清韵知道陆清薇那里一天都是人,但上午怎么也比下午人多。 她已经懒得跟陆清薇装姐妹情深了,半下午太阳没那么晒,她才带着桂圆去了陆清薇的院子。 她到的时候,秦霓裳早就走了,但廖氏并着廖家如今当家的二夫人,还有陆元娘都陪在陆清薇身边。 几个人正说笑着,见陆清韵进来,脸色都冷了下来。 陆清韵面上笑意倒是不变,就差个廖三娘,女主身边的女配就齐活儿了。 可惜,如今廖三娘直接被关了小佛堂,廖氏和陆清薇脸色都不大好看,比起过去那样高贵雍容瞧不起人的模样,是差太多了。 廖家二夫人给婆母侍疾,又要跟嫂子撕管家权,脸上也有些憔悴,所有人里只有陆元娘瞧着脸色好些。 可靳家那位大少爷比赵承宣还多情,而且人家不是中央空调,是真的多情,后宅里莺莺燕燕个个是真爱,就连陆元娘也是真爱。 越是这样,陆元娘想要维持在夫君面前的好形象,还要跟那些妾室斗,就越费心神,她脸色是不差,可看起来也不是长寿之相。 “见过母亲,廖二夫人,大姐姐,三姐姐。”陆清韵被她们的神情逗得挺开心,慢条斯理给她们福礼。 廖氏冲廖嬷嬷低斥,“怎么当值的?什么香的臭的想进就能进了?老眼昏花了就滚去庄子上。” 廖嬷嬷知道主子不是冲她,赶忙躬身,“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让不相干的人进门,扫了主子的兴。” 陆清韵不受影响地起身,笑眯眯看着陆清薇,“我来给三姐姐添妆,三姐姐不喜欢的话扔了毁了都行,我跟祖母和爹爹那边能有个交代,也就不打扰三姐姐待嫁了。” 陆清薇嘲讽地冷笑出声,理都没理陆清韵的话,只当她是空气。 陆清韵倒是不介意,反正生气的不是她,成亲被恶心的人也不是她。 她不过是拿些用不上的东西过来堵外头人的嘴,她管这些人去死呢。 陆元娘倒是端得住,她让人接过桂圆手中的托盘,脸上还带着笑。 “五妹妹有心了,本来我和三妹妹也给你准备了添妆,只是……用不上也是遗憾,等以后你进镇南王府若能过了明路,我和三妹妹再给你送过去,也省得提前给了你,反倒是给你添麻烦。” 廖家二夫人也跟着笑出来,“是这么个理儿,五娘你也没个身份,陆家也是进退不得,给你准备嫁妆那是抗旨,不准备又丢了脸面,只盼着你以后进了镇南王府,可别继续丢陆家的脸。” 陆清薇也缓过劲儿来了。 “五妹妹替我谢谢四妹妹的添妆,你们的心意我都记下了,以后等能见上面我自当谢过……哎呀,你瞧我,你们一个是妾室,一个连妾室的名分都没有,以后见面怕是难了,等我回门那日再好好谢谢五妹妹啊,这会儿就不留你了。” 陆清韵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扬着一张比所有人都娇艳的小脸儿笑笑,“那我就先告退了,祝三姐姐和三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陆清韵扶着桂圆,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废话虽然不会伤身,听多了也烦。 等陆清韵离开后,廖氏冷哼,“我看这小贱蹄子还能得意几日!” 陆元娘跟秦霓裳私下里聊过了,这会儿闻言不动声色笑了。 “都知道五娘她能得镇南王的心,求了官家的赐婚,若不是八字不合,只怕以后咱们都要给她行礼呢。” 廖氏和陆清薇的面色都沉下来。 陆清韵可还是能进镇南王府的,虽然没了王妃的位分,谁知道那狐狸精会用什么骚路子勾搭男人。 若是那小贱人勾得镇南王一直宠她,以后还指不定有什么造化。 廖氏和陆元娘对视一眼,陆元娘用帕子擦了擦脖颈,冲廖氏点了点头。 陆清薇看见娘亲和姐姐使眼色,唇角勾了勾,到底还是惦记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大婚,只压下心头的主意。 反正镇南王的亲事还有三天呢,等她回门那日,再收拾陆清韵也来得及。 九月初一,靖安侯府与陆侍郎府的亲事让京城热闹了一整日,老百姓们看足了热闹,没出任何岔子。 只是陆清薇盖头被掀起来的时候,她带着满心的羞涩和期待抬起头,只看到了赵承宣冷淡的俊脸。 她整颗心都凉了一下,宣哥哥是相信了陆清淑那小贱人的话吗? 她不都写信给宣哥哥解释了吗? 心慌意乱的陆清薇在新房内枯坐许久,好在赵承宣没有撇下她去书房,这让陆清薇狠狠松了口气。 但圆房真没陆清薇想的那么好,她想着跟赵承宣浓情蜜意,赵承宣只让婢子伺候着洗漱过就先躺下了。 她咬着牙忍着羞涩也躺下后,抱住赵承宣的胳膊想要跟他说说话。 赵承宣猛地抽出胳膊,顿了下,才翻身与她滚在一起。 陆清薇心里煎熬得不得了,而后又被赵承宣的动作羞得红了脸,不等她出声,剧烈的疼痛就让她瞪大了眼,眼泪都疼了出来。 敦伦后,她与赵承宣分开梳洗,等她收拾好,赵承宣已经睡了,留下陆清薇一整夜都睡不着。 但陆清薇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子。 她装可怜,撒娇卖痴,求着赵老夫人替她说话,好歹等三朝回门的时候,赵承宣虽然心里还膈应,但也肯好好跟她说话了。 可成亲这几日,陆清薇真的特别累,粉都压不住她眼下的青黑。 她累到都有些怀疑,自己这门亲事到底结的对还是不对。 因此下马车的时候,看见与陆元昌一起出来迎接女婿的廖氏,陆清薇就红了眼眶。 廖氏也担心女儿,可她立马就发现,赵承宣的目光落在了与府中其他人一起出来迎人的陆清韵身上。 陆清韵笑得很灿烂,她本就长得好,一笑起来更是明艳逼人,让赵承宣眼中只剩惊艳,再装不下其他。 为夫找得着北 第64节 自打在长公主府别苑那次丢人后,赵承宣就后悔了,后悔与陆清薇定下亲事。 他哭求母亲许久,想要退亲,却都被母亲给拒绝,只是给他房里添了几个明艳妩媚的通房。 这会儿再看见陆清韵,他忍不住就想起别苑湖边发生的事,他讨厌陆清薇让他丢了脸面,却也遗憾陆清薇第一次没能成功。 “岳父,岳母,五妹妹,六妹妹。”赵承宣尽量装作不在意地打招呼,“劳烦你们等着,咱们先进去吧,日头升起来有些晒。” 陆清薇也发现了赵承宣的眼神,恨得眼珠子都红了,她怕一开口就要忍不住骂陆清韵,干脆拉着廖氏直接进了门。 进门她就掉了眼泪,将自己这些时日的情况一说,娘俩变成了抱头痛哭。 廖氏到底是当娘的,哭过后想起大女儿的叮嘱,下了狠心,“旁的你都别管,努力将宣哥儿的心拢过来是最要紧的,娘跟你保证,那小贱皮子活不过今晚!” 大不了她后半辈子也住佛堂里,也不能让苗氏和陆清韵母女俩继续活下去。 陆清薇虽然恨毒了陆清韵,却不能让娘亲也搭进去。 “娘我给你那药不是没给父亲用上吗?索性加倍下在那对贱人的饮食里,苗氏生的那贱种也不能放过,容他们多活些日子不要紧,您别跟爹爹对上。” 廖氏点头,“你说得对,现在虽然是你祖母和你大嫂管家,我以前留下的人都在,到时候出了事儿也怀疑不到娘头上。” 母女俩仔细商量好了细节,才洗漱过,出去陪姑爷用膳。 屋顶上穿着黑衣的红枣也完成任务,回去找主子禀报。 陆清韵刚泡完澡,百合正在给她仔细涂香膏,用上好的花蜜和牛乳敷脸呢。 “那药换成蜜丸,引着陆河发现痕迹,推到陆清薇身上。” 红枣应下,“那廖氏呢?” 陆清韵闭着眼微笑,“计划不变,只是加一个环节。” 本来商量好的是等她这边收拾妥当了,司慕婉过来把她劫走的,现在给阿婉省点事儿,半路接她就行了。 “她原先不是想着让帮派的人掳走我吗?狗改不了吃屎,再让帮派的人掳我一回,过后让人去给廖氏禀报,就说半途有人把我抢走了,任务失败,银子退还给他。” 帮派的人来掳人,顾云川肯定有办法。 她微微睁眼看着红枣,“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红枣笑着点头,“今日三朝回门,陆老爷怎么也该给夫人些面子,宿在她屋里。” 陆清韵嗯了声,闭着眼不吭声了。 陆清薇夫妻俩是用过午饭就走了,这会儿才刚过未时,一百二十台嫁妆昨日就送到了镇南王府。 如果时辰没错的话,顾云川该迎完亲往回走了。 成亲又被称作昏礼,是要到黄昏时分才拜堂,花桥做了机关,司慕婉一进去就可以通过提前安排好的地道离开。 所以花桥里这会儿应该是空的,她只需要在花轿停在镇南王府前,从国锦绣阁安排的密道,提前站在花轿要落地的地方便可。 不管这场亲事多么艰难,两辈子第一回 成亲,陆清韵还是有些紧张的。 但她心里也有点遗憾,哥哥没能背她出门,她也没机会被夫君上门迎娶。 有得必有失,这还是她自个儿主动想出来的法子,只是越紧张,她心里就越是升起一股淡淡的委屈。 洗掉脸上的牛乳后,陆清韵收拾好心情,穿上大红色的里衣,由着桂圆和百合小心翼翼替她上妆,穿嫁衣。 苗氏眼泪汪汪在一旁等着,给她梳头,带头冠。 等收拾好了,陆清韵看着镜子里的新嫁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苗氏一直在流泪,她眼眶也有些发热。 结果一转头,她就看见了站在窗户边上的顾云川,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陆清韵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儿?” 顾云川似是怕美梦惊醒一样,轻声回答,“我一直在。” 陆清韵瞪大了眼,连哭泣的苗氏心里都高兴起来,他没去长公主府迎亲。 别人不知道,他也要来真正的娘子家中迎亲。 陆清韵眼泪忍不住了,她低着头故意换了话题,“可惜今天哥哥没法背我出门。” 顾云川一步一步稳稳走到她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金冠,露出个让人晃神的微笑,而后转身蹲下,“我背你出门。” 第47章 为了等这桩狸猫换太子的亲事被发现后,不连累苗氏和陆嘉明,今天苗氏是偷偷过来的,一会儿就得无声无息的回去。 陆嘉明住在外院,轻易不能过来,无缘得见妹妹出嫁。 这是苗氏娘仨的遗憾,此刻尽都不重要了。 陆清韵趴在顾云川的后背上,抱住她脖子的时候,泪滴落在他脖颈上。 哥哥若知道,是顾云川背她出门,肯定会更放心。 娘亲看见顾云川背她出门,就不会担心东窗事发后,顾云川不再护着她。 而她,紧紧攀着这个要与自己携手一生的男人,她自穿越以来,都无处安放的空洞,都被填满。 不管这是不是一本书,都是她的归宿了。 顾云川抓住陆清韵吉服的手一紧,“你别哭,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不能光明正大迎娶陆清韵,也是顾云川心里的遗憾。 曾经他还想过,即便是娶妻,等安排好所有人的未来,他就可以离开,默默死在哪个角落就好。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活得比陆清韵长久,好让他用一生来弥补他的娘子。 陆清韵声音有些沙哑的软糯,“我很高兴你能来,哭嫁也是规矩嘛。” 苗氏:“……” 顾云川:“……” 行吧,总之能不少的就不给她少了,半点亏都不能让她吃。 辞别苗氏后,顾云川背着陆清韵,动作轻巧地上了屋顶,去奔赴那场还有好多戏要唱的婚事。 至于苗氏这边,她也没停了哭。 嫁女儿总是不舍的,她实在是止不住。 等一会儿,她回到自己院子里,桂圆和红枣她们咋呼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陆清韵不见了后,苗氏也还得哭。 所以现在提前哭,到时候显得更惨一点,还能省点力气。 陆清韵坐到花轿里没有出任何意外,顾云川的功夫可比红枣好多了。 她一步路都没走,在地道里甚至都没下地,顾云川一直稳稳背着她,等听到外头动静,直接将人轻巧托进了花轿里。 大安成亲的规矩,新妇出了自个儿的闺房,在新郎射中轿门之前,脚是不能沾地的。 顾云川细致的让陆清韵都有些惊讶,她还以为顾云川不懂这些。 “我问了姨母,提前两天就背下来了的。”顾云川在让陆清韵进轿子之前,听见她的嘟囔,轻声解释,“等到了南蛮,我再给你补一场正儿八经的昏礼。” 陆清韵听他说完,人就进了花轿里,满心都是甜蜜和期待,这可是她头回嫁人呢,而且还能有下回! 虽然是同一个新郎,可这样的大帅比,她赚了。 顾云川回到王府内,收拾妥当,没让外头的人尴尬多久,就沉着脸出来射轿门了。 喜乐又开始吹吹打打起来时,陆府已经热闹起来了。 红枣让百合给了她一刀,为了不耽误伺候主子,砍在了左胳膊上。 而后她又敲晕了桂圆和百合,让两个人摔出合适又不算严重的伤势。 在两个人还晕着的时候,红枣带着伤和暗卫一起,在屋内造出了打斗的痕迹。 因为红枣的伤势,屋里到处都是血点子,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红枣没急着弄醒晕在地上的桂圆和百合,这样俩人身上的血点子和碎屑也都符合犯罪现场。 桂圆睁开眼看到屋里大变样,在看到血呼啦半晕在地上的红枣,吓得脸都白了。 这样,等她尖叫着跑出去叫人的时候,也更有说服力了些。 很快正院里已经歇下的陆元昌夫妇,三个姨娘的院子,甚至是荣昌院的老夫人那里,都收到了信儿。 陆老夫人亲自扶着乔嬷嬷往这边来。 陆元昌和廖氏过来时,苗氏正坐在软榻上脸色煞白的哭,陆嘉明也白着脸在一旁安慰。 赵姨娘和陈姨娘两个也被屋里的模样吓得脸色苍白。 女儿/妹妹出嫁,苗氏和陆嘉明是实在是变不出别的脸色,都擦了粉,脸上就只能是苍白。 赵姨娘和陈姨娘是事不关己,她们能装出个担忧害怕的模样就算不错了。 陆嘉明夫妇对庶妹就更不关心了,他们就算担忧,也是怕陆清韵不见这事儿,影响陆家所剩不多的名声。 唯一黑了脸的只有陆元昌,他压着火气,听桂圆哭着说主子是被黑衣人给掳走,立刻就有了怀疑对象。 他扭头眼神犀利去看廖氏,正巧廖氏唇角的幸灾乐祸还没压下去,被陆元昌看了个正着。 “是不是你这个毒妇做的?”陆元昌冷声质问,“你是不是想让我真的休了你才行!” 陆嘉朗夫妇心下一惊,都有些头皮发麻,甚至杨氏都差点黑了脸,她这个婆婆到底有完没完! 苗氏和陆嘉明则是抬起头,恶狠狠看着廖氏,反正廖氏就没做过什么好事儿,娘俩恨得很真实。 廖氏见都怀疑是她,简直比窦娥还冤,她就算是想要弄死陆清韵,也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啊。 她哭着喊冤,“只要有事儿,老爷就往我身上栽,我元娘和三娘都嫁的好,儿子儿媳也孝顺,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对一个被官家厌弃的庶女下手吗?” 陆元昌脸色更难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三娘打的什么算盘!五娘就是再不得贵人的眼,到底是要入镇南王府的。” “够了!”陆老夫人扶着乔嬷嬷在这时候到了。 “五娘既然已经被掳走,便是失贞,如何还能入得镇南王府!等明日直接派人去王府报信,就说五娘想不开,偷偷跑了,等人找到后,送她去家庙也就是了。” 陆元昌可能还忌惮着镇南王那边的权势,怕没办法交代,但陆老夫人可比他清醒。 陆清韵已然失踪,真查个明白的话,若是廖氏母女所为,那陆家就完了。 为夫找得着北 第65节 传出去陆家丢人不说,陆元娘、陆清薇甚至是陆嘉朗都要受到母亲的牵连。 陆元娘嫁进了靳府,陆清薇嫁进了靖安侯府,这都是陆家正儿八经的姻亲,为了个已经不能进镇南王府的庶女得罪这两家,简直是得不偿失。 所以此事不能查,只能悄悄派人去找。 不管到时候陆清韵是什么情况,她都只有青灯古佛一辈子这条路。 苗氏本来只是默默落泪,闻言突然大哭出声,跪在地上求陆元昌。 “老爷,求求您救救五娘吧!现在让人禀报到镇南王那里,说不定还能将五娘给找回来!求求老爷了!” 陆老夫人怒斥,“糊涂!今天是镇南王和乐陶郡主的大婚之日,你这是打算让陆家丢人不算,还给长公主和乐陶郡主添堵?” 不等苗氏说话,她冷着脸朝外头吩咐,“来人!将苗氏和明哥儿看管起来,在五娘找回来之前,不许两个人院子里有任何人出入!” 陆嘉明红着眼眶跪在娘亲身旁,死死看着陆元昌,“父亲!” 陆元昌沉默了会儿,摆摆手,“听老夫人的,此事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若是有人敢胡乱嚼舌根子,舌头就甭要了!” 陆元昌和陆老夫人不愧是母子,即便陆元昌忌惮镇南王,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母亲的顾虑。 不管镇南王多喜欢五娘,到底还是陆家更重要。 所以等苗氏和陆嘉明哭喊着被拖走后,陆清韵的院子也被封起来了。 若不是还指着桂圆几个提供线索找到陆清韵,陆清韵院子里的下人估计都活不下来。 陆元昌直接回了外院,让家丁封锁了府里所有的出入口,不许任何人出入。 连廖氏都没法子给陆清薇传消息。 也因为陆元昌这份叮嘱,有人来廖氏院子里扔纸条的时候,立刻就被府里的护卫发现了。 纸条被送到了陆元昌的书桌上。 “嘭!”的一声,陆元昌看完纸条直接砸了一方砚台,气得差点晕过去。 他真是娶了个好夫人! 自私自利,阴狠毒辣,丝毫不顾及府里的名声,肆意妄为,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娶了这样一个毒妇! 偏偏他和陆老夫人顾忌的一样,还不能声张。 廖氏不在乎,陆元昌还在乎嫡长子和陆家的未来呢。 他黑着脸去了陆老夫人的荣昌院,等天一黑,乔嬷嬷带着几个护卫去了正院。 廖氏正高兴地准备睡觉呢,门突然就被踹开了,吓得她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怎么回——”她皱着眉问,没问完,廖嬷嬷也跟着出了声。 “放肆!你们怎么敢闯——啊!”廖嬷嬷呵斥的声音到一半,突然尖叫起来,很快就闷哼着没了动静。 廖氏只觉头皮发麻,踉跄着起床披上衣裳,苍白着脸往外跑。 还没跑几步,乔嬷嬷就进来了,她也不跟廖氏说话,挥挥手让人架住了廖氏。 “乔嬷嬷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陆家主母!”廖氏惊慌失措地尖叫。 乔嬷嬷慢条斯理拿出个药瓶,倒出一粒鲜艳的药丸在帕子上,那药丸隐隐泛着腥气。 她笑了笑,“老奴心里也纳闷呢,您现在记着自己是陆家主母了?让人掳走陆家姐儿,败坏陆家名声,毁嫡子前程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陆家主母呢?” 廖氏眼睛瞪大,尖叫着挣扎,“胡说八道!不是我做的!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我要是死了,廖家和元娘她们不会放过你的!” 乔嬷嬷强硬摁着廖氏,将药丸喂进她嘴里,捂着她的嘴不让她有机会吐出来。 过了大越一盏茶功夫,乔嬷嬷才让护卫将已经头晕眼花软下身子的廖氏抬回床上。 她面上带着怜悯,“夫人您但凡稍微有点脑子,就不至于是今天这个下场。您放心,为了大少爷,元娘和三娘他们,您也不会死。您被吓得晕过去,一直昏睡到二少爷也成了亲,到时候也就能好好进陆家的祖坟了。” 廖氏恨得眼睛都要瞪裂了,她拼命伸出手想要抓着床帐子起身,“不……不是……”不是她叫人将那小贱人掳走的!!! 但她没机会说了,陆老夫人能让人说不出来话的这种药,早前在陆元昌那些庶母和庶出兄弟身上都用得很成熟了,她含着恨晕了过去。 “留两个粗使婢子伺候,将正院的其他奴才都关在地窖里,等过几日找到了五娘再跟那些人一起处置。”乔嬷嬷等廖氏晕过去后才对侍卫吩咐。 “正院里把门锁了,没有老爷和老夫人的吩咐,谁都不许开门。” 留陆清韵在外头,总会被人发现,为了陆家的名声,不管陆清韵是死是活,都必须得找到人! 但陆家出门去寻人的护卫注定是找不着人了,他们到处找着的这位姑奶奶,已经被镇南王牵着进了王府,拜完堂,进了洞房。 “我怎么瞧着,王妃这身量有些不大对?”婚宴上有认识乐陶郡主的女眷们偷偷嘀咕。 有人道,“大概是知道镇南王心里有人,心里难受,瘦了些吧。” “唉,你看新娘子进了洞房就没了下文,就知道乐陶郡主心里多委屈了,怪不得长公主府请的这些人面色都不大好看。” 碍于顾云川冷着脸,他的院子又有人把守不允许人进出,也没人能去闹洞房。 连小卢氏都没去新房,她们这些想要看新娘子的,就更没机会过去了。 这昏礼的流程,都是喜娘提前跟办亲事的人家商定的。 有些人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起盖头,后头还有吃饺子和结发这些事儿,是为了让见证夫妻二人的和美。 但所有人都知道,镇南王娶的不是他的心上人,也没人敢吆喝着去触霉头。 等夜深人静,新郎敬过酒回到新房内,单独挑了盖头也不算逾矩。 那些接了长公主府的帖子来喝喜酒的人,确实心情不太美丽。 倒不是为了小儿女成亲的这些细枝末节。 进京后,他们从长公主和镇南王处得知了官家的打算,心里都特别憋气。 虽说当年驸马的死官家不许人继续查,可驸马是被众人推选出的武林盟主,即便没明着说,也都是大家默认的领头人。 在朝廷势大,门派势弱的情况下,想要天下大同,他们就得有所退让。 因为驸马死的不明不白,好些门派掌握的赚钱渠道,被朝廷派人抢了,都没能及时应对。 这些年死了不少人,也亏损了不少银钱,江湖各门派渐渐都有些式微了,日子越来越艰难。 不说驸马对这些门派的帮助有多大,兔死狐悲,他们总归要有个交代,这些年细心去查,总还是能查到些东西的。 驸马的死跟靖安侯府脱不了干系,被抢去的盐道和矿藏也都进了靖安侯府。 官家却是想让二皇子继位,那以后他们这些受朝廷管辖的门派还有活路吗? 一部分人知道这桩亲事为镇南王所不喜,一部分人心里沉甸甸压着事儿,两厢都无心灌新郎酒闹洞房,顾云川很快就从宴席上脱了身。 因为陆清韵身边没有人,小卢氏让刘嬷嬷带着她的两个大丫鬟伺候着。 等顾云川到的时候,陆清韵已经自在的用过晚膳,靠在床畔昏昏欲睡了。 顾云川没让刘嬷嬷行礼,“你们先下去。” 刘嬷嬷知道自家王爷的性子,带着婢子退了出去。 顾云川走到床边,看着一点一点打瞌睡的红色盖头,唇角露出笑来。 刚才他在外头敬酒,敬得心里特别不踏实,他总怕成亲是一场梦,随时都可能会被惊醒。 看见坐在他床上的娇娘,他一直绷着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没用放在一旁的金秤,只放轻动作坐在床上,将歪着的小人儿熟练揽进怀里,轻轻掀起盖头。 陆清韵正迷蒙着,感觉眼前一亮,努力睁开眼,看到顾云川,朝他灿烂笑了。 “喝完酒啦?” 顾云川轻柔亲在陆清韵唇上,“没喝多少,急着回来见你。” 陆清韵被亲得俏脸像染了胭脂一样红。 不是因为害羞,就是……此情此景,感觉不脸红,缺了点啥似的。 “那你吃东西了吗?”她软软靠在顾云川身上,“一会儿要是进宫的话,就没工夫吃了,别饿着。” 顾云川老实点头,“喝酒之前就吃过了,你吃了吗?” 陆清韵也老实点头,下巴点在顾云川身上,让他感觉浑身温度都慢慢上来了。 “我吃了碗牛肉面,听刘嬷嬷说,牛肉还是长公主府特地送过来的呢。” 陆清韵有些好奇,“长公主知道阿婉是真的私奔吗?” 虽然她们今日的戏码在长公主面前过了明路,但司慕婉和那罗林的私情,长公主可是不知道的。 她要是知道司慕婉这一走,就真的生米变熟饭,会不会气晕过去呢? 顾云川先将陆清韵的头冠取下来,随后一抖被褥,将那些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都抖在角落里。 “乐陶自己会说。” 陆清韵顺着顾云川的力道揉了揉脖子,要不是过会儿还要做戏,她早就脱下吉服,洗漱完先睡一觉了。 不摘下头冠不知道,那头冠得有三四斤重,脖子酸得厉害。 她嘟着嘴任由顾云川替她揉捏,“好歹阿婉也是帮我们呀,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她?” 顾云川揉着揉着,动作就变了味儿,“我现在,只关心你。” 陆清韵:“……”这情话让他说的,她是真开始不好意思了。 说不清楚是因为顾云川的话,还是他毫不掩饰的火热眼神,陆清韵俏脸越来越红,烫得几乎可以煎鸡蛋。 等吉服都被脱下来,只剩红色里衣的时候,陆清韵才回过神,赶紧去推顾云川。 “佑年哥哥,你,你等一下,不是还有事儿,现在不是洞房的时候呀。” 掀了盖头发现人不对,总得给宫里一个交代。 横不能拜堂的人错了,你还洞完房才慢悠悠跟宫里说,娶错了媳妇。 那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顾云川眼神更深邃了许多,抱着陆清韵往后躺,“我知道,先让你检验一二,你放心,我再走。” 陆清韵愣了,检验?洞房还能分上下集? 那是不是……摸那啥个遍? 咦~~~陆清韵捂着脸害羞,“床榻乱了会让人发现的,我,我不急。” 为夫找得着北 第66节 顾云川慢条斯理从她额头亲起,“不急?你不是一直都怕我不行?” 陆清韵:“……”那,那没真那啥,也不代表你就行了啊。 “人家哪有,佑年哥哥你胡说……嘤嘤——”陆清韵嗓音娇嗲地比楚楚还要甜腻,她想着自己怎么也得拒绝一下,意思意思。 可顾云川没给她机会,迫不及待稳住了她造作又清甜的樱唇,随即含糊却滚烫的轻笑声萦绕在陆清韵耳畔。 “娘子,嘤嘤不好使了,为夫找得着北。” 陆清韵:“……”怎么记性比她还好使,这个梗没完了是吗? 陆清韵耳根子让顾云川那声轻笑激得通红,她哼哼出声,“你就是再找得着北,咱们现在也没法子洞房呀!” 顾云川在别人那里很令人害怕,但陆清韵对他一直有种莫名的信任,说不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有一点难受的地方。 所以她故意逗他。 顾云川眼底有些暗暗发红,他没再出声,只是将被褥铺平,将人放在柔软的被褥上,按照顾三教过的内容,轻缓又迫不及待地,接受检验。 陆清韵还等着他怼回来呢,突然感觉身上一轻,睁开眼只看到顾云川的发心,就觉得自己见了鬼…… !!! 所以他是想证明,就算自己不行,她也会幸福一辈子?! 这是从风月楼里学来的? 也对,毕竟风月楼里那些伺候女眷的,也不是人人都天赋异禀,可每个人都得伺候好了贵宾,当然得啥都会! 陆清韵闷哼着说不出话来,脑海中翻江倒海的胡思乱想着,眼泪都不知不觉漫上眼眶,可怜巴巴地要掉不掉,咬着唇说不出是欢愉还是难受,煎熬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脑海中像是海面闪过闪电,随后轰隆隆的雷声搅乱了人所有的思绪,她整个人轻飘飘的荡悠着,忘了今夕是何夕。 “娘子,我很欢喜。”顾云川的声音近在耳畔,却又似从天边传来,湿·热得像是马上就要落雨的盛夏黄昏。 “所以我想让你也高兴。”顾云川继续一下下亲在陆清韵见了汗的额角,“你欢喜吗?” 陆清韵闭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别问,问就是已经欢喜得找不着北了。 第48章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陆清韵脑海中三连问,没有答案。 她轻喘着平复欢愉,雾蒙蒙的眸子迷茫得像是在海上失去了方向。 这是她的大婚之夜啊! 她人还在这里,魂儿已经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即便先前跟顾云川很亲近,但第一次坦诚相见就这样重口,也是让陆清韵没想到的。 她脸蛋儿越来越红,低声嘤嘤着将脸埋进被褥里,憋死和羞死总要有一个。 她本以为就是摸……咳咳个遍啥的,没想到格局还是小了。 人家直接亲了个遍,当然,她家佑年哥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太过害羞,没亲到最后一步。 只是那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手段,让陆清韵脑子迷糊着,都忍不住要夸一夸。 不愧是京城最出名的风月楼,这简直是将艺术和情涩结合得登峰造极。 在她臊得不轻,脑子跑马更加狂野的功夫,顾云川已经替她穿好了衣裳,连床榻都收拾好了。 陆清韵红着脸,不敢看顾云川。 嘴炮老司机真的再会开车,也没想到上来就直接开飞机,她脸皮还是不够厚。 顾云川想着刚才娘子在被褥上那极致的风情,连心法都要压不住浑身的紧绷。 但他还是努力控制着,轻柔揽着还在魂游天外的娇人儿,低头仔细打量一番—— 震惊,迷茫,眼圈微微泛红。 顾云川唇角带着笑亲了亲她的额角,也不提醒她。 反正这样很符合先被从家里掳走,而后又被人截胡,随后打晕替嫁,醒过来发现跟已经跟退了婚的夫君拜过堂的小娘子该有的模样。 而他现在克制欲望的模样,也像是发现王妃逃婚后该有的冷沉。 将身子还软着的陆清韵小心安置在床头,顾云川深吸了口气,沉声朝外头喊—— “来人!” 夜半时分,紫宸殿内本该是最安静的时候。 只是安静很快就被急促的脚步给打破了,官家身边的常内侍急匆匆进了殿内,硬着头皮小声喊:“陛下,陛下,外头出事儿了。” 官家身子不适,外加年纪上来了,本来就睡得不沉,被喊醒猛地一惊,随后脑子有些发沉地坐起身来。 “什么事?” 常内侍跪在地上,脸低垂,隐藏在烛光阴影中瑟瑟发抖。 “禀陛下,镇南王派人传来消息,乐陶郡主逃婚,竟让陆家五娘替嫁,镇南王掀开盖头才发现不对,立刻就让人进宫来禀报了。” 官家脸色不好看,“酒宴不是结束的早?这会子才发现?” 来禀报的人知道此事非同寻常,跟常内侍交代的仔细,此刻听官家问,常内侍就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陆侍郎府上有劫匪掳走了陆家五娘,幸被心烦意乱的乐陶郡主发现救下,因此生了别样的心思,直接将陆五娘打晕,让她替嫁,自己与情郎私奔。 镇南王与乐陶郡主并无感情,无心洞房,因此迟迟没有掀盖头,直到特别晚才走流程,发现了不对。 这样的事儿让常内侍听着都像是话本子,可就是真切发生了。 官家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不管什么话本子还是有心人计划的,如今陆清韵和顾云川已经成亲,彻底坏了他的算计。 本来赵贵妃是阻拦镇南王成亲,官家若是支持,只管拦着,官家若是不支持,也不必另换一个新娘。 这也是最令赵贵妃忐忑不安的地方。 官家顺着她的意,毁了陆清韵和顾云川的赐婚,又立刻给顾云川找了另一门亲事,图啥呢? 她想不通,官家却是知道顾云川真正病根的。 那小子应该从他不动声色送出去心法后,就该变成一个不通感情的兵器才对。 官家没想到出了陆五娘这个意外,但他也不认为陆清韵能影响顾云川,因此他一开始是真想成全顾云川的。 可第一次见到顾云川看陆清韵的眼神,官家就后悔了。 他从顾云川的眼中看到了温度,这是顾云川最不该有的东西! 所以官家有意纵容赵贵妃那些手段,等先前的赐婚不成后,立刻就想让顾云川跟别人成亲。 只要不是陆五娘成为镇南王妃,顾云川就还是那把锋锐的刀。 至于陆五娘进了镇南王府后,没有身份的尴尬女子,想要让她消失就容易的多了。 官家头有些发晕,即便他百般计划,还是出了岔子。 二人既已经拜堂成亲,他就算不认,顾云川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把刀毁了。 偏偏以顾云川如今的势力和对镇南军的掌控,让官家还不能随意扔了这把刀。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和无情。 “传朕的旨意,乐陶郡主抗旨在先,私奔有损皇家名声在后,令殿前司立刻追捕乐陶郡主回京,让皇城司带人围了长公主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本来让长公主请那些门派的人来,是为了给太子造势,进而让太子为文武百官所不喜,毕竟朝廷和门派一直都冲突不断。 现在计划有变,他不会给长公主借门派之势,横添变故的机会。 随后官家顿了下,“你亲自去镇南王府传旨,陆五娘被掳名声已毁,二人八字不合也不堪为夫妻,既已拜堂,就让陆五娘进皇家寺庙清修。” 常内侍听得心惊胆战,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惊恐,“陛下,若是镇南王抗旨……” 官家面无表情,“立刻传召太医署所有太医来紫宸殿,朕怒急攻心一病不起,给镇南王三天时间考虑,若他抗旨……镇南王府与卢家所有人都要为他二人陪葬。” “那这三日,可要让皇城司一并将镇南王府给围了?”常内侍声音更轻。 官家叹了口气,“若佑年想要远走,没人拦得住他,你替朕问问他,大安的安定,朕的命,和那陆五娘,到底孰轻孰重,让他自己掂量清楚。” 常内侍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低低应了声诺。 实则他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胆寒到退出去的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官家这是不给镇南王任何退路,要么让陆五娘死,要么……镇南王就要背上辜负圣恩,无视家国的不忠不义之名。 以前旁人都以为官家对镇南王宠信太过,可谁又知道,官家最警惕的就是这位百战百胜的王爷呢。 常内侍更不敢说的是,早在当年大卢氏死后,官家就派人在大安上下找了十几个与大卢氏长得相似的女子。 如今就在紫宸殿的密室里还活着两个,一言一行甚至是面容……都像极了大卢氏。 那位先谨王妃,可是镇南王失控的源头啊! 过了子时便是九月初四,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官家突然一病不起,郑宇伯带领殿前司将各宫戒严,皇后和太子并着太子妃都连夜赶到紫宸殿,为官家侍疾。 整个皇城没人能睡踏实,抖抖索索盼着天明,哪怕是犄角旮旯的宫人都清楚,这是快要变天了。 皇城外的夜里也很热闹,皇城司的人没有围镇南王府,但除了长公主府外,陆侍郎府也被围得严严实实。 突然病的醒不过来的廖氏,陆清韵院子里被关押在一起哭泣的下人,还有被禁足的苗氏和陆嘉明,让皇城司很快就查清了陆清韵被掳走的‘真相’。 连在‘病中’的官家得知真相,都想直接诛了廖氏的九族,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这样蠢的。 廖氏若不想让庶女活,直接三下五除二,趁夜里让粗使嬷嬷摁住人,灌了毒药不比掳人快? 这是即想要陆清韵的命,还想让她死的不干净,官家气得在心里大骂,简直比立牌坊的b子还要贪心! 本来官家是想着等顾云川成亲后,再过几个月,慢慢教导顾允清为君之道。 也有时间借外力让东宫的名声更坏一些,暗中引导着让太子奋起逼宫,再让赵瑞谕带人进来清君侧逼官家立二皇子继位。 这样顾允清可以继位,也更名正言顺些。 为夫找得着北 第67节 只是今晚的意外,让官家心里特别不安,顾云川脱离掌控,想要废了东宫就没那么容易。 一个愚蠢至极的毒妇,逼得官家不得不用狠招,官家气怒之下,也确实有些不大好。 太医署所有当值的太医,连同皇后和太子在内,整整伺候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文武百官就都知道了这桩狸猫换太子的亲事,还有官家因此躺下的事儿。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紫宸殿和镇南王府。 九月的天儿阴沉沉的,压在人心上,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有聪明些的人察觉出风雨欲来,好些都暗自安排家中嫡出血脉偷偷出城,生怕打起来。 顾云川这边倒是还坐得住,折腾大半宿等来了常内侍,待他宣过旨后,顾云川什么都没说,送走常内侍,就跟陆清韵一起歇下了。 小卢氏安排府里护卫把守,约束着府里人不许随意走动,也跟着歇下。 第二天起来,该敬茶的敬茶,该用早膳的用早膳,顾云川还带着陆清韵去给大卢氏上了香。 比起外头,镇南王府里安静地不像话。 到了晚上,陆清韵洗漱过,躺在顾云川怀里,有些不安。 “要是官家一直没消息,三天后怎么办啊?” 顾云川搂着她轻轻拍打,“有郑宇伯在,官家不会放心他管着殿前司,肯定会在我还为难的时候发作出来。” 官家多疑,也惜命。 郑宇伯是他的人,官家不会信任。 可皇后和太子还在,官家又‘一病不起’没法子立刻起来将殿前司处置干净,换上自己的人。 可以说,官家是算准了他会抗旨,给他三天时间,只是为了将他困在府里。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些年已经捏准了官家的性子,逼得官家不得不匆匆更改戏码。 陆清韵将下巴搁在顾云川的肩膀上,“佑年哥哥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你怕?”顾云川低头亲了亲她的发心,“无论任何情况,我都会站在你前面。” 陆清韵咂摸了下嘴,心里嘀咕,她不要自己的男人死在自己前面,那她不也得死吗? 她刚刚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都好好活着不行? 但这话陆清韵不想跟顾云川说,她相信顾云川的能力。 只是她怕世界意志对天选之子的无脑支持,那世界意志对反派就会无脑打压。 陆清韵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佑年哥哥,你说,要不要派人将赵承宣和陆清薇绑起来?万一靖安侯和官家有什么后手,咱们好歹还有人质威胁。” 赵承宣是赵瑞谕的独子,陆清薇跟赵承宣睡过可能会有身孕,将男女主提前掌控在手里,可能成功率会更大。 顾云川拍打陆清韵肩膀的动作顿了下,他将人提着抱进怀里,“你很在意这两个人?” 陆清韵抬起头眨着眼装无辜,“蛇打七寸嘛,佑年哥哥教我的呀。” 顾云川咬了咬她的鼻尖,“你骗不过我。” 陆清韵:“……”行吧,这狗男人一直都比别人眼神犀利。 她将脑袋贴在顾云川胸口,貌似不经意地嘀咕,“我只是害怕有意外,按你的话说,这么多年,官家和赵家都在算计你和太子,我总觉得好像老天爷都站在他们那边似的。” 顾云川抚着她一头柔顺的乌发,“老天爷站在我这边。” 陆清韵歪着脑袋看他。 顾云川低头亲在她唇上,他现在很喜欢亲吻陆清韵,这让他更有种自己成亲了的真实感。 他对陆清韵解释,“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即便整个天下对我都是恶意,却把你送到了我身边。老天爷若不疼我,就不会予我以生机。” 陆清韵趴在他身前,听明白顾云川的话,眼眶微微发红。 她紧紧搂住顾云川的脖子,“若是没有我呢?” 顾云川抱紧她,“办完该办的事,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避免自己成为天下之祸。” 他的武功之高,对镇南军之影响,都代表着他一旦失控,会对大安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所以若没有陆清韵,他不会活,也不能活。 陆清韵有些晃神,这正对上了《侯门娇》里顾云川的结局。 哪怕是顾允清继位,他也护住了所有人,除了他自己。 陆清韵将脑袋埋在他肩颈之间,眼泪漫了出来。 “现在没有假如,韵娘你别难过。”顾云川温柔拍着陆清韵的脑袋,“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陆清韵不肯抬头,瓮声瓮气地抱紧他,“佑年哥哥,我们圆房吧!” 她心里像是被挖掉了一块,疼得厉害,她想要这个男人,将她的心填满。 顾云川也想跟她圆房,只是…… “等一切安定后,圆房后你也能睡个安稳觉。”顾云川凑在她耳边轻吻。 陆清韵哼哼,“你怎么知道圆房后,我不能睡得更安稳?” 顾云川:“要是现在圆房,你得早上才能睡,身子也会不适,但明后两日你都要跟在我身边,我怕你吃不消。” 陆清韵:“……”虽然这人声音温柔,她怎么听出了恐吓感? “睡觉睡觉!”陆清韵嚷嚷着从顾云川身边翻到墙角,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顾云川很自然地翻个身,连同被褥一起抱在怀里。 皇后和太子接连两日侍疾,等官家醒过来以后大为感动,甚至握着皇后和太子的手哭了一场。 在同样过来侍疾的妃嫔们看来,官家这是大病一场,被皇后和太子趁虚而入,突然感性起来了。 赵贵妃脸色特别难看,可官家只字不提让其他皇子也入紫宸殿侍疾的话。 待得官家哭完后,让其他人都退出紫宸殿,留下皇后和太子说话。 随后官家又召了中书令和中书侍郎入紫宸殿。 等皇后和太子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眼睛都是肿的,而中书令则匆匆回了居德殿拟旨。 中书侍郎靳鸿文倒是动作稍微慢了些,给赵贵妃使了个眼神。 这眼神让赵贵妃心里越来越沉重。 中书省负责拟招,能让中书令和中书侍郎一起过来拟的圣旨,又让靳鸿文摇头,而后看向太子…… 赵贵妃猛地看向皇后,皇后只淡淡看着她,毫不掩饰居高临下的冷意。 赵贵妃匆匆回了承乾殿,立刻让人给顾允清传消息。 不等顾允清入宫,中书省拟诏过了官家的允准,由常内侍宣了旨—— 官家自感龙体欠安,无法顾及大安社稷和朝堂,因此欲禅位于太子。 圣旨一出,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的一品二品官员尽都跪在了紫宸殿,请求官家收回旨意。 太子也痛哭流涕地伏跪于官家面前,在父皇面前请辞。 顾允清得知消息后,脸都青了,发了疯似的将整个书房都砍成了废墟。 圣旨已下,新君再三请辞,官家坚决禅位,而后便是新君登基,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他父皇真的放弃他了! 顾允清恨得几乎想杀人,阴沉沉看着紫宸殿的方向,对官家都生了恨意。 父皇从小就给了他希望,东宫有的,父皇明里暗里都会给他,连教导的先生都丝毫不逊色于太傅。 如今看来,他却只是父皇给太子立下的挡箭牌! 挡箭牌?休想! 是夜,二皇子府上飞出去几个黑色身影,看着方向是往靳府和城郊去的。 没人发现,暗中也潜伏着许多身影。 在那些黑色身影消失后,他们紧随其后,很快就追上人,直接将那些死士杀了,换上对方的衣裳,拿着对方的牌子继续往这两个方向去。 更没人发现,靳府和城外的树上也潜伏着黑色身影。 就在顾云川与陆清韵安静靠在书房里等着的时候,夜色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反复上演着。 直到将将天明,靳鸿文才收到了早该收到的纸条,看完熟悉的字迹和指示后,他安静烧掉了纸条。 赵瑞谕这边也差不多时候收到纸条,等烧掉纸条,他便带着将一万二千私兵赶往京城,停在了城门外的林子里。 随后他带着一千人马,分成两队,化整为零进了城。 其中五百人向着镇南王府去,另外五百人则朝着皇城而去。 九月初八,下过一场秋雨后,天朗气清,官家也能勉强坐起身了。 他对着胡子拉碴仍然跪在龙床前不肯接受皇位的太子,心里既安慰又有些复杂。 说起来太子虽然无大能,若不是……若不是晋国公,让他继位也并无不可。 可惜了啊。 “淮儿,朕的身子是真的不成了,朕是真心想要禅位给你,如此朕还能借机修养,多活几年,好支撑你坐稳朝堂。”官家摸着太子的发心,“你就别再推辞了。” 太子流着泪仰头看着官家,“父皇您定会长命百岁,儿臣愿意监国处理政务,大安还需要父皇坐镇呢!” 他哭得真诚,话说得坦然,心里的波动却跟以前的顾云川差不多,毫无波动。 从小太子就知道自己不受父皇喜欢,即便他从小就是太子,但父皇从未想过传位与他。 父皇为他取名淮,字槐然,木中之鬼,晋国公姓穆,在父皇心里,他该跟晋国公一样,是不该存在之人。 他是太子,也是大皇子,今年三十四岁,官家已经五十有七。 并不是官家二十三才生子,而是当年官家为了继位,给晋国公的投名状便是将所有子嗣都杀了,娶了母后,让他成为嫡长子。 太子哭得愈发伤心,紧紧拽住官家的衣袖,满脸不能接受,“大安不能缺了父皇,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这个父皇心狠起来,没有任何底限。 这禅位的圣旨便是催命符,太子知道自己是拒绝不掉的,可戏却不能不唱。 为夫找得着北 第68节 太子哭得官家心里发软,三十多的儿子在自己面前哭得跟孩子一样,这让大病过后,余寿不多的官家确实有些心疼。 官家心里叹气,无论如何,他总会留太子一命就是了。 他板起脸来,“朕的旨意你也不听了吗?” 随后官家看着跪在外殿的大臣们,“你们也要抗旨?朕想多活几年,就这么难?” 这……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抗旨,只能跪倒伏地,高呼遵旨。 官家欣慰地点点头,又‘晕’了过去。 众人赶紧高呼着陛下,皇后在一旁紧着喊太医进来伺候。 太子哭得更厉害,整个人傻了一样,也跪伏在官家身前,只字不提接旨的话。 但他不接旨,三位宰相也得硬着头皮请太子商定登基大典的章程。 太子让他们自行商议,仍然伺候在官家面前,衣不解带,直到傍晚。 晚霞红似鲜血,泼洒了大半片天,这天空下,悲欢却是各有不同。 皇城外,突然从城门闯进来的将士,如同锋锐的箭矢朝着宫城前进。 长公主府外的皇城司禁卫,被几十个功夫高深的黑衣人抹了脖子,公主府大门敞开,长公主着吉服宫袍,面无表情往宫城去。 几百个将士刚闯进镇南王府,就被四面八方出现的黑衣人杀了个干净,血流成河。 顾云川安排好小卢氏和卢家的人,抱着陆清韵,将她的脑袋紧紧扣在怀里,乘着马车也往宫城去。 皇城内,还无人得知外头血流成河,鲜血即将流进宫门。 紫宸外殿,太医们都紧皱着眉头商议药方。 紫宸内殿,皇后和太子沉默地伺候在官家床前。 紫宸殿外,妃嫔与皇子皇妃们都跪在大殿前,为官家祈福。 宫里内侍监都偷偷准备了白棉布,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最后一抹晚霞都消失的时刻,明明无风,羊角宫灯先晃了晃。 随后兵戈打斗的声音伴随着‘清君侧’的高呼响彻皇城。 所有人,包括依然在‘昏迷’中的官家,心里都默念着,最重要的时刻,终于来了。 第49章 赵瑞谕闯进紫宸殿时,因官家昏迷不醒都在紫宸殿前祈福的妃嫔、皇子和百官都被控制住了。 赵贵妃和顾允清并着二皇子妃秦霓裳父女,坦然跟在赵瑞谕身后进入大殿。 “秦将军!你竟然也成了逆贼!” “二皇子和贵妃这是要逼宫吗?” “你们可曾想过史书会如何唾骂?” …… 跪在最前面的靳鸿文看了眼激动的那些中立派和东宫一脉,眼神中闪过不屑。 这些人是还没看清楚形势,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只是暂时挂在脖子上而已。 要知道,史书向来由胜者所书。 他高喊出声,“皇后和太子把持紫宸殿,不让皇子与臣等入内,官家病情未明,靖安侯与二皇子等,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 被靳鸿文拉拢的御史也跟着附和—— “靖安侯心系家国,岂是镇南王那等不忠不义之辈可比!” “二皇子仁孝,不忍看到陛下被穆皇后和太子所害,有什么错!”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二皇子往日为陛下所钟爱,若没有蹊跷,怎会突然禅位于太子!” …… 有挣扎的忠义之臣和动摇的禁卫,听了靳鸿文等人所言,都忍不住迟疑着住了嘴。 靳鸿文眼神中闪过笑意,有时候迟一步就是天上地下之分。 东宫被打压了这么多年,官家也是个软弱性子,这些人成不了气候。 赵瑞谕进入大殿后,第一时间就让人围了皇后和太子,并让人压着二人跪在地上。 “太医何在?” 太医署的周院首是赵瑞谕的岳父,他沉着脸站了出来。 “陛下到底怎么样了?”赵瑞谕沉声问道。 周院首看了眼被压着跪伏在地的母子,又扫了眼龙床上的官家,想着官家私下与他说过的话,他心里叹了口气。 “陛下中了奇毒,皇后和太子不在时,陛下毒性发作的快些,二人靠近后,陛下毒性便被压制着。” 穆皇后猛地抬起头看着周院首,“周太医先前不是还说,陛下只是身子虚弱又急怒攻心,有中风的征兆?” 赵瑞谕冷哼,“皇后娘娘您是大安的圣人,您与太子毒害官家,太医敢说吗?” 太子流着泪摇头,“不是孤和母后,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他不会有事的。” 赵瑞谕将刀鞘压在太子脖子上,“有整个太医署的人作证,太子与皇后又被逮了个正着,就不要狡辩了。” 穆皇后咬着牙狠狠看着贵妃,“若陛下中了毒,除了贵妃也没有别人能下此毒手。你们今日所来为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本宫与太子并无让官家禅位的想法,你们想要皇位,只管拿去便是!” 赵贵妃用帕子擦着眼泪,声音哽咽得让人心疼。 “皇后娘娘到现在还要陷害妾吗?妾早就打算与陛下同生共死,难道还会自找死路?至于皇位自有官家来定,妾与清儿深得圣恩,怎会行乱臣贼子之事呢?” 皇后脸色嘲讽,“成王败寇,你也不用再在本宫面前假惺惺的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只管说出来就是。” 顾允清眼眶发红跪在皇后身前,“母后真的误会母妃和儿臣了,我们只是没办法看着父皇因……因太子哥哥的野心不得善终,只要太子哥哥及时醒悟,将实情在百官面前说清楚,让父皇能继续坐镇大安,儿臣与母妃便心满意足了。” 太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二弟你说话就喜欢这样绕弯子,你不如直说,让孤在百官面前认下弑父夺位的名声,让你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登上皇位。” 顾允清留着眼泪摇头,“太子哥哥真的误会了,你并未弑父,父皇若是再也醒不过来,那定是太子哥哥你和母后下的毒太重,你们需得真心悔过才好。” 若是没有顾云川的安排,皇后和太子能气得吐血。 赵贵妃和二皇子这对母子永远都是这样,贪着b子的好处,又要在众人面前立牌坊。 皇后嘲讽地看了眼龙床,这是随谁呢?还有谁能让这对母子变成今天这样? 除了龙床上躺着的那位陛下,再也没有旁人了。 太子满脸死灰之色,他看了眼躺着的官家,嗓音沙哑。 “我可以满足二弟的要求,但我要你发誓,等你登基后,让父皇醒过来,安安稳稳度过余生,若你做不到,你身边所有人与赵家满门尽灭,你的后代子嗣永世为奴,你会成为大安的罪人。” 他抬起头死死看着顾允清,“你只要对着大安皇室的列祖列宗发誓,要孤的命也可以。” 皇后哭喊出声:“淮儿!” 赵瑞谕和赵贵妃都皱起眉来,秦迁和秦霓裳父女对视一眼,秦霓裳见父亲摇头,走到赵贵妃身边欲言又止,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顾允清的后代子嗣,大都是她生的,这誓言可不能乱发。 不用她担忧,顾允清擦了擦脸上的泪,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站起身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太子,“太子哥哥你还是这样让人讨厌,明明知道父皇才是造成你外家覆灭的罪魁祸首,却还是满嘴仁义道德,坚持可笑的孝道。” 他扫了眼皇后,“你在孝顺父皇的时候,可曾想过对不对得起母后?我也是为了母后着想,才会给你这个选择。” 顾允清语气跟过去一样,含笑又温和,“太子哥哥可别给脸不要脸,让母后现在就去跟晋国公团聚。” 太子猛地挣扎起来,“你想要皇位,你想要我臣服,你想要我身败名裂,我都可以满足你!那也是你的父皇啊!你难不成要做个心狠手辣的畜生!” 他挣扎着脖子上都起了青筋,“你若不发誓,我就是死都不会让你得逞!” 赵瑞谕呵呵笑出声来,“既然皇后和太子不肯认错,弑父弑君的罪名,万死莫辞,臣倒是也可以成全二位。” 说罢他直接抽出刀,利落朝着皇后的脖颈砍过去。 他比顾允清狠辣利索的多,先杀一个是一个,等皇后死了,他倒要看看太子还能不能坚持所谓的孝道。 “咳咳咳……”龙床上突然传来咳嗽声,吓得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子拼命挣扎着摆脱压制,踹开压着皇后的士兵,抱着皇后狼狈后退。 赵瑞谕挑了挑眉,看向周院首,“怎么,官家的毒,解了?” 周院首垂下眸子,不吭声。 官家承诺皇位会是二皇子的,与外孙的皇位和周家的富贵相比,死一个靖安侯算什么。 官家脸色苍白,捂着胸口从龙床上坐起来,扫了眼殿内所有人。 赵贵妃和秦霓裳父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反倒是赵瑞谕和顾允清舅甥俩还挺镇定。 太子赶紧露出惊喜神色,喊出声,“父皇!” 官家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看着赵瑞谕,“隽然你想要朕死?” 赵瑞谕单膝跪地,面无表情,“臣只是得知皇后和太子想要弑君,前来救驾。” 他这话就等于是撕破脸了。 官家一醒过来,什么皇后太子下毒的谎言不攻而破。 可赵瑞谕先是无诏回京,后仍坚持先前的说法,隐藏的意思殿内是个人都能想明白。 他就没想留下官家的命。 官家又看向顾允清,眸底的暗沉翻涌不休,“清儿也想要朕死?” 顾允清跪在官家面前,同样没有表情,“父皇不给儿臣活路,儿臣只是想自救罢了。” 官家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想到了所有的变故,唯独没想过,他真心疼爱,为之万般打算的儿子,想要他的命。 为夫找得着北 第69节 他甚至有些想笑,也真的笑着点了点头,“好,你倒是比你大哥出息,够狠。” 顾允清不说话,如今图穷匕见,他们还等着官家说话,也只是怕官家还有后手罢了。 官家看向赵贵妃,“你答应过与朕共死,密旨藏在哪儿只有朕清楚,你为了清儿的皇位,想跟朕一起死?” 赵贵妃脸色不自然地撇开头,声音还是温柔入故,“妾自是想要与陛下同生共死的,但您也知道,清儿他是个孝顺的孩子。” 等顾允清继位,赵贵妃身为太后,做做样子要去死,顾允清也会拦着。 到时候再去寺庙中为官家祈福个三年五载的,等回到京城,她就会成为整个大安最尊贵的女人。 官家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嘲讽。 他这一辈子,自认对江山社稷无愧于心,可在感情和养育子嗣上,真是太失败了。 他以为相濡以沫的贵妃,一直在骗他,他真心疼爱的儿子,从未信任过他。 反倒是被他算计着杀光了母家的皇后,和想要废掉的太子,反倒有几分真心。 这真是讽刺。 更讽刺的是,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坚持让太子登基,西北不稳,他这些年也给二皇子留下了太多的仪仗,大安内忧外乱,近在眼前。 官家回想这一生,至高无上的位子他得到了,江山他也守住了,也真正的变成了孤家寡人。 “清儿,朕再给你个机会。”官家耐心看着顾允清,“皇后和太子会被幽禁于皇庄,你母妃会跟朕一起死,靖安侯无诏归京,借乱逼宫,满门抄斩。” 皇后和太子低垂着头,母子二人面上是一模一样的麻木,他们早就知道官家心偏的没边了。 尤其是太子,心里最后一点对父亲的期待,也都消失殆尽。 官家看了眼越发警惕的赵瑞谕,以及脸色苍白的赵贵妃,朝着顾允清笑得前所未有的慈祥。 “清儿,你自己选,若是你答应,朕在百官面前下旨传位与你,你若不答应,弑父杀兄的骂名你会背负一辈子。” 赵贵妃稳不住那副温柔婉约模样了,她尖着嗓子喊出声,“陛下死到临头还想着让清儿变成孤家寡人!你以为清儿是你呢!论心狠手辣,谁又比得过陛下!” 她因为顾允清的沉默有些惊慌,赶紧跑到赵瑞谕边上。 她话是骂给官家听,实则也是提醒自己的儿子。 “这些年我与哥哥给陛下做了多少腌臜事儿,你都忘了吗?” “你想要皇位,便杀光了太子之前的所有子嗣,你还好意思怪清儿不让你活?” “你嫌晋国公势大,让兄长栽赃陷害晋国公,害得皇后和太子这些年一直势弱,现在又想要弥补,早干嘛去了?” “你怕兄长会变成新的晋国公,让我毁了顾孜庭,造就了如今的镇南王,可镇南王听你的吗?” “陛下不妨问问皇后和太子,他们是真的爱你敬你吗?你想要让清儿也变成跟你一样可悲的帝王?” 官家被赵贵妃尖锐的声音扰得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疼,他捏了捏额角。 “清儿,你选吧。” 顾允清甩袍子跪在官家面前,认真看着官家,“父皇,过去您对儿臣的疼爱,儿臣记在心里,过去的路都是您为儿臣选的,可儿臣却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时至今日,儿臣不想选父皇给的路了,请父皇原谅儿臣不孝。” 他恭敬叩头下去,而后直起身子,与官家四目相对。 “儿臣记得父皇有句话说得对,斩草除根,皇后和太子留不得。舅舅与母妃是儿臣的至亲,他们不会跟晋国公一样,盲目又愚蠢,成为皇权的牺牲品。” 赵瑞谕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看向外甥的目光有些复杂,外甥这是在敲打他和妹妹。 赵贵妃显然也听出来了,虽然有些不满,但她对儿子的选择还是很满意的,心里放松了几分。 官家摇了摇头,“你只记得要斩草除根,却忘了父皇教过你的为君之道,为君者,走一步就要想十步,用虚无缥缈的感情来做桎梏,是最愚蠢的。” 赵瑞谕有些不耐烦了,他今日进宫,可不是为了让官家教育儿子来的。 他举起刀,脸色冷漠,“陛下今日的话够多了,若陛下没有别的安排,也该上路了。” 官家点点头,“也是。” 因为皇后和太子先前那番表现,官家顿了下,对着皇后和太子招了招手。 “你们走近些,我还有最后几句话想与你们说,说完我们一起。” 皇后咬着牙忍住心头的恨和谩骂,被太子扶着,踉跄走到官家身边,跪在龙床前的脚踏上。 随即官家突然将手拍在了龙床床头的龙首上,‘哗啦’一下,整个龙床突然反转,变成了与殿内其他地方一样的黑金地面。 赵瑞谕等人心下一惊,顾允清起身拔出一个士兵的刀嫁在了常内侍的脖子上,“紫宸殿的机关在哪儿!” 常内侍叹了口气,身形一晃立刻逃出殿内,没人知道,他也是大内的暗卫出身。 赵贵妃和秦霓裳两个弱女子惊得叫出声来,这叫声像是什么信号一般,紫宸殿所有殿门突然大开。 郑宇伯带领殿前司禁卫和护城军涌入大殿,将殿内所有的士兵都控制下来。 赵瑞谕不敢置信,他一万多私兵,还大都是精兵,怎么会不声不响就让人进了门? 难不成都被杀了?为什么刚才没有打斗声? 郑宇伯似是知道赵瑞谕在想什么,“靖安侯和贵妃对陛下做过什么,应该还记得吧?” 赵瑞谕还是不明白,他在边陲镇守许多年,经历过无数场厮杀,就算投毒也会闹出动静。 哪怕是见血封喉的毒,也不可能一下子杀掉一万多将士。 顾允清面如死灰,死死攥着拳头,“是蒙汗药!今日大风!!” 他已经看见了,外头躺着一地的人,但并无太多血迹。 顾允清犀利看着郑宇伯,“我要见父皇!” 父皇知道他逼宫,仍然给他选择,证明在父皇心里,他才是继位的最佳人选! 他还有机会! 他还可以再选择一次! 赵贵妃流着泪软软摊倒在地,“清儿……” 她知道儿子的选择了。 官家让常内侍扶着,从密室内蹒跚走出来,皇后和太子跟在他身后。 顾允清疾步朝着官家走过去,在被郑宇伯拦住后,噗通跪在地上。 他强压着心里的恐慌和不安,声音有些尖锐——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知道该怎么选择了,求父皇再给儿臣一个机会!” 他见官家面无表情,更加忐忑,指着太子大喊,“儿臣比太子更适合做皇帝,太子担不起大安的江山社稷,求父皇三思!” 官家没理会已经开始乱了分寸的顾允清,他扭头看着太子,“淮儿,你是怎么想的?” 太子默默跪地,“敢问父皇,先前可是真心禅位于儿臣?” 官家不忍心说得太直白,“你若继位,会杀了清儿,也守不住西北。” 太子红着眼眶抬起头,“所以,父皇您从未相信过,儿臣可以接过您的胆子,守住大安的江山?” 官家垂眸看着浑身微微颤抖的太子,叹了口气,“即便是你继位,你会留下清儿的命吗?” 太子声音高了些,“父皇为何不肯正面回答儿臣?!您从未信任过儿臣对吗?” “是。”官家淡淡道,“你不如清儿。” 顾允清心下大喜,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父皇没有放弃他! 他瘫坐在地上,只紧紧看着官家,生怕出什么别的变故。 太子突然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哈哈哈……所以儿臣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您从没有想过让儿臣继位,还逼着儿臣成为大安的耻辱?” 他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外祖父助您登基,结果被灭了满门,母后为您掌管后宫多年,连个太后的位子都得不到,只得您一句幽禁。” 他越说眼神越空洞,“儿臣孝顺您三十余载,您却从未把儿臣当过亲生儿子看待,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皇后红着眼眶扶太子起身,“你也该死心了,他是个畜生你不是,你身上流着穆家的血脉。” 官家面色冷了下来,“皇后这是不想活了?” 常内侍挥了挥手,大内暗卫涌现出来,直接拿下了赵贵妃等人,连郑宇伯带领的殿前司禁卫都被围住了。 皇后和太子脖子上,也分别架了两把刀。 官家面上带着讥讽,“皇后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打算?佑年这些年能在宫中布置人手,少不了你和穆家余部的帮衬,你真当朕是瞎子吗?” 早知道他就该在晋国公府满门抄斩的时候,直接废了皇后和太子,而不是顾忌名声,留下这对母子给自己添堵。 皇后没有表情,“若你仍然想让顾允清继位,那你连瞎子都不如。” “放肆!”官家怒喝出声,“来人,将皇后和太子□□冷宫,无诏不得出!” “皇兄这是被皇后娘娘说中了,恼羞成怒吗?”长公主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她带着身着盔甲的门派人士,气势十足踏进殿内。 “可你就是自私自利的畜生啊,皇后娘娘并没有说错呢。心狠手辣又心胸狭窄,胆小怕事又要面子,说你是畜生,都侮辱畜生了呢。” 官家气得胸口疼,“福熙!你这是要造反吗?” 长公主脸色恹恹,“别叫我的名字,我听着恶心,你因为忌惮我夫君,怕他会跟佑年联手威胁到你,利用我骗他到江南暗杀的那会儿,我就想造反了,我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官家被长公主的恨意惊得倒退几步,常内侍赶紧带着暗卫护在官家身前。 常内侍紧着嗓子提醒,“长公主,您还是冷静些,若您此刻的话被传出去,只怕是要遭万民唾弃,遗臭万年。” “哦,那传不出去就行了。”长公主无所谓地点头,侧了侧身子,“你们两口子还不进来?” 顾云川拉着陆清韵的手,从外头进门,也没给官家行礼。 官家眼神猛地一缩,“佑年,你当真要造反?你能有今日,可都是朕给你的。” 顾云川点头,“纵贵妃庶妹杀我母妃,给顾孜庭下药毁卢家根基,令恶奴换我伤口的药下毒,指使纨绔嘲讽激怒让我失控,利用心法让我冰冷麻木,阻我成亲留下子嗣,确实都是陛下所赐。” 官家被顾云川这难得的一长串话,说得脸都黑了。 他眼神冷厉看着顾云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八岁那年。”顾云川没打算让在场的人活着,也愿意让他们都死个明白。 “外祖母暴毙,姨母带我回府祭拜,我失控杀了卢家后宅所有的下人,不是意外。” 为夫找得着北 第70节 他在外祖母的头七时,用血色留下了卢家和他一生的噩梦。 顾云川平静道,“您大概不知道,我舅舅的幼子并非因病夭折,是被我吓死的。我想以死谢罪,舅舅和姨母用尽卢家所有的力量,驸马留下的人也帮了我一把,查到是陛下所为。” 而后他没去死,他还不配。 他用了十年,拿下了镇南军,成为了镇南王,查清楚了官家和赵家所有的恶行。 陆清韵听着心都疼,她紧紧握住了顾云川的手。 顾云川回握过去,看着官家,“我早就盼着有一天,可以亲手,杀了你。” 官家被顾云川眼神中的疯狂吓了一跳,他不动声色后退几步,“你想杀朕不急在一时,朕想让你见一个人。” 常内侍得了官家的眼神,赶紧去出来的密室那边,敲了敲其中一块砖。 一个新的密室被打开,从其中抖抖索索走出来个白衣的瘦削女子。 长公主瞪大眼睛喊出声,“谨王妃!” 那女子虽然特别美,眼角的细纹也证明她年纪不小了,这女子长得与故去的谨王妃一模一样,连温柔哀婉的气质都一样。 女子被暗卫挟持着,流着泪看向顾云川,“年哥儿,年哥儿,别管我。” 顾云川听到熟悉的话,愣了一下。 被封锁的记忆‘轰’地一声打开了大门,他突然记起了母妃被害那一日的所有情形。 他眼睛变得猩红一片,脑海中尖锐的哭喊和哀求声,下人们被打板子的哭嚎声,还有自己尖锐沙哑的哭声,他都记起来了。 那些刻意遗忘的过去,像是一把锥子,几乎穿透他的脑海,将他整个脑袋都凿开。 整个世界在顾云川眼中空前的昏暗,可那白色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他眼前好像出现了大片的血色,像极了母妃死之前大口大口吐出的血。 陆清韵猛地被甩开了手,力气大到她差点倒飞出去。 顾云川浑身的内力突然外放,所有人都被他浑身煞气逼得不得不后退。 陆清韵心道不好,赶紧运气心法,顶着压力靠近顾云川,“佑年哥哥!佑年哥哥!!” 顾云川充耳不闻,他听不到陆清韵的声音,只能听到那熟悉的,哀切的,甚至是在咕嘟咕嘟吐着血的哀鸣声。 “年哥儿,我的年哥儿,你快走!不要管我!你要活着。” 陆清韵眼神冷下来,她凶狠地看向哀哀哭泣的白衣女子,毫不犹豫捡起一把刀,朝着那女子冲过去。 “杀了她!”官家淡淡吩咐。 常内侍带着暗卫立刻上前,隐在暗处的顾五和顾六拦一个拦住人,一个去解决控制白衣女子的暗卫。 陆清韵笑了,只是俏脸寒气过重,那笑容中的讥硝怎么都遮不住。 “陛下,您畜生不如,好歹是有脑子的吧,我敢往上冲,您觉得小五可能是自己找死吗?” 官家面色不变,不管别人怎么骂,过了今日,他还是大安之主,天下仍然要按照他想的来运转。 陆清韵直接将心法运到极致,眼神犀利冲向那个白衣女子,刀直冲着她的脖子。 扎心算什么,只有砍掉头才能保证死透,这女子绝不可能是顾云川的母妃。 “年哥儿!!!”那女子突然尖叫出声。 顾云川身影一晃,默默站在了陆清韵身前,眼珠子通红地漠然看着陆清韵。 陆清韵深吸了口气,有个脑子有病的夫君,就是容易神队友变猪对手。 过了今天,她再跟这狗男人算账。 “你要拦我?”陆清韵看着顾云川。 顾云川不吭声,因为靠陆清韵太近,不知道是因为心法,还是陆清韵凉凉的眼神,身上的煞气蓦地少了些,像个冰块一样傻傻僵在了原地。 他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可是直觉告诉他,不听话会很惨。 “年哥儿!杀了她!杀了那个贱人!她会害死你的!”那女子哭着喊道。 顾云川眼神中的猩红越来越重,手已经攥起了拳头。 陆清韵挑了挑眉,这不对劲啊,顾云川要是失控的话,又不是催眠,这咋还带声控的? 要说中毒,不可能只有顾云川一个人中毒。 要说催眠,也没人能轻易近顾云川的身。 他以前失控杀人,那是谁靠近杀谁,可现在……陆清韵看了眼脚下,大胆往前迈了几步。 她和顾云川就只有两三步的距离,顾云川也还没动手,那就不是失控。 要说顾云川和别人有哪里不同…… 陆清韵眼神闪了闪,运起心法,定定看着顾云川吩咐,“解除你的心法!” 同样是心法流,陆清韵太知道心法能做什么了,同样心法也极容易被控制和影响,只要别人提前钻了空子的话。 因为那女子带着韵律的哭声,顾云川根本听不到陆清韵的话。 长公主带来的门派高手和殿前司禁卫打的如火如荼,顾云川带来的暗卫和宫里的暗卫也搞生搞死。 谁也顾不上这边,甚至顾云川要是动手的话,有可能官家直接就躺赢了。 陆清韵闭了闭眼,咬着牙在心里骂,回去就给狗男人治病,非得给他把所有毛病都治好! 她深吸了口气,停下心法,顾云川没了她的心法安抚,不受控制抬起手掐住她的脖子。 陆清韵闷哼出声,立刻逆转心法,死死看着顾云川的眼,“我说!解除你的心法!!!” 不知道是不是官家的错觉,他总觉得耳边好像‘轰’的一声,有什么炸裂开来。 暗卫功夫高,比他更敏感,殿内突然升起一股诡谲的气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行似的。 “给我咬死她!”陆清韵艰难地喊出声,“狠狠地咬!” “啊!!!”一直哭着的女子突然尖叫出声。 官家脸色都变了,“快!将另外一个放出来!” 陆清韵死死抓住顾云川的手,看着官家,被掐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俏脸通红一片,“你做梦!” 她加大逆转心法的力度,殿内的爬行声更密集了些。 “啊啊啊!”刚出来的女子都没来得及哭,就已经被蛇爬满了身体。 殿内好些人都忍不住叫出声,尤其是不受正规管辖的门派人士,被那些爬行的动物和虫子吓得跳着脚尖叫。 “卧槽!那是银环蛇吗?宫里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咳咳咳……”顾云川不知何时眼神中猩红退了点,猛地松开手,陆清韵咳嗽着摔在地上。 顾云川不但没扶她,还蹬蹬倒退几步,眼神中猩红闪烁着,又有加深的趋势。 陆清韵看出这回是因为她受伤,真要失控了。 她要是能让他真失控,那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她顾不得去控制那些蛇,停下心法逆转,忍着吐血的冲动正常运转心法。 “佑年哥哥~~~”她沙哑着声音哽咽着卖可怜,“你扶我起来啊!不然我要被蛇咬死了。” 众人:“……”这位壮士,前头没听错的话,蛇是你弄来的吧?! 顾云川眼神中挣扎越来越厉害,他总觉得自己不该靠近,他会伤害到靠近的人,他莫名意识到,绝不能伤害正在说话的小娘子。 陆清韵声音更沙哑了些,“佑年哥哥你不爱我了吗?呜呜呜……佑年哥哥你答应过我要跟我携手到老的,咱们还没洞房呢。” 众人:“……” 她说完,也不控制自己的难受了,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这吐出的血明明还没有顾云川眸底的腥色重呢,却像是一把利剑直接搅碎了顾云川脑海中所有的杂音,也让他瞬间清明过来。 他飞速上前抱住陆清韵,“韵娘!” “你总算是清醒了。”陆清韵浑身经脉疼得止不住掉泪,“我疼死了!” 顾云川眼眶又红了,这回是内疚了,“对不起……” “别废话!赶紧弄死他们!”陆清韵瞪他。 长公主:“……”别的不说,她就喜欢陆小五这麻利劲儿。 顾云川低下脑袋,不敢废话了,他小心翼翼抱着陆清韵起身,将她放在一侧的软榻上。 长公主不用说就过来,“我照顾她,你去吧。” 顾云川可怜巴巴看陆清韵一眼,陆清韵闭上眼扭过头不看他。 怪不得这人那么聪明,那么会布局,准备了十几年,还能让二皇子继位,被幽禁起来等死。 官家的恶毒程度太超乎人想象。 顾云川失控,一切都会结束的很快,毕竟他要是开了杀戒,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 但他清醒了,一切结束的更快。 忠心于官家的殿前司禁卫被杀了个干净,大安皇族暗卫隶属皇帝,也只属于皇帝一人,更不能留他们性命,也都死了个干净。 顾云川知道蛇打七寸的道理,他没给人说话的机会,直接了当杀了赵瑞谕和顾允清。 官家一直闭着眼靠在最里侧的盘龙柱上,等顾允清死后,他才睁开眼。 “佑年,你要亲手杀了皇伯?” 顾云川摇头,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跟顾孜庭一样生不如死就挺好的。 还是那句话,死?他不配。 皇后在太子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捡了把刀,在顾云川摇头的功夫,扎进了官家的胸口。 “噗——皇后你——”官家没想到皇后的动作会那么快,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柔顺了一辈子的妻子。 皇后笑着流泪,“我早就想给爹爹报仇,若不是为了淮儿,我早就该下去给爹爹赔罪,当年你杀掉发妻承诺我后位和生生世世的荣华,我不该答应你的。” 她看中了官家说到做到的承诺,爱情和对家族的荣誉感,让她盲目到忘了,他做到自己的承诺,那得多么冷血无情。 若不是她,爹爹不会选择扶持一个婢生子。 哪怕是扶持顾孜庭登基,也许穆家结局都比今天要好。 为夫找得着北 第71节 皇后回头看了眼一直在默默流泪的太子,“淮儿,你外祖父给你留了字的,祯安,你是穆家的福气,盼你永世安乐,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说罢皇后将刀架在脖子上,狠狠划了下去。 杀别人都无所谓,不管是谋逆还是奸佞,都由现在的太子,未来的大安之主来评定。 唯一不能马虎的就是官家的死,他毕竟是帝王。 谁杀了他,谁就得偿命。 皇后没打算活着,早在晋国公府没了的时候,她就想死了。 可为了太子,这些年她一直在生生熬着,装也要装出深情来。 实际上,她是靠着对官家的恨,才活到了今天。 “母后!!!”太子悲恸地喊出声,踉跄着跑过来。 皇后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艰难,“不要……合葬。”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夜半时分。 紫宸殿外的众人醒过来,发现外头血流成河,紫宸殿内也不逞多让,都吓得噤若寒蝉,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二皇子一脉的人个个面色灰败,甚至有人当场就自己抹了脖子,他们都知道,死定了。 皇子们也都吓得不轻,只有顾允沉,默默站到了太子身边。 他早就得了顾云川的叮嘱,无论如何,最重要的是保证太子无恙。 顾云川没管殿内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抱着陆清韵回了镇南王府。 “韵娘,你要是后悔……” “啪!”陆清韵一巴掌打在顾云川脑袋上,“你想好了再说。” 顾云川:“我错——” “啪!”“想好了吗?” 顾云川:“对不……” “啪!”“再想!” 顾云川:“我怕……” “啪!”“好好想!” 顾云川:“……” 他什么都不说了,直接抱着陆清韵,薄唇虔诚地印在陆清韵因虚弱有些苍白的樱唇上。 良久之后,顾云川才低低道,“我会有一辈子来爱你。” 陆清韵在半梦半醒中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碎掉了,她哼哼了几声,抱着顾云川安心睡了过去。 安平十四年秋,中书舍人补充记载,靖安侯在赵贵妃和二皇子的里应外合之下,无诏归京逼宫,意图弑君夺位。 官家与皇后被害,薨逝于紫宸殿,镇南王与长公主进宫护驾,只来得及护下太子。 新君下旨,靖安侯府满门抄斩,赵贵妃贬为庶人送去皇陵,中书侍郎靳鸿文及其党羽抄家,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掖庭和教坊。 辅国将军府除嫡长子一脉,其他人与靳家一样。 长公主救驾有功,新君赐长公主之女乐陶郡主为乐陶公主,婚嫁自由。 镇南王救驾有功,新君加封镇南王为亲王,赐南蛮边境淮州为封顶,令其掌管镇南军,镇守南蛮。 顾允沉暗中护卫太子有功,新君令其前往西北鼎城,赐为封地,与将军郑宇伯共同镇守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