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从1978开始》 001 公社小社员 四月底的乡村是美丽的。 近处大片大片的桑园，生产队社员忙着采摘桑叶，一条小河从村庄边绕过，远处青山隐隐。 大队院场里那棵老白杨树上，高音喇叭正在放着欢快的歌曲： 公社是棵长青藤 社员都是藤上的瓜 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 藤儿越肥瓜儿越甜 藤儿越壮瓜儿越大 ..... ..... 卫向东背着背篓，站在小桥上呆呆看着一切。 “向东，你又在偷懒？赶紧摘桑叶去！”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生产队长卫海涛。 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胸前还写着“农业学大寨”五个字，一脸不满的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少年。 “海涛哥，我......我没.......”卫向东辩解了一句，光着两只大脚片走起桑园，摘起桑叶来。 桑园里的社员看到这一切，低声议论起来。 “卫二蛋的小儿子是咋了？一天木木呆呆的。” “听说上个月生了场大病，发高烧，好了以后就这样。” “该不是脑壳烧坏，成傻子了吗？” 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卫向东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月前和几个老板在酒宴上一场大醉，醒来以后竟然魂穿到这个叫卫向东的十六岁少年身上。 而现在是1978年夏天！ 穿越就穿越了吧，来享受下美丽乡村景色也好，可是想到自己住的是茅草房，吃的是“麦拉”糊糊——就是麦子不脱皮接在自家碾子上磨成面粉，这样可以增加点份量。 想到这些卫向东顿时没了心情。 摘了一背篓桑叶，卫向东又背到小河边用河水淘干净，这才匆匆返回生产队院场，在阴凉处晾晒干才能喂蚕。 卫向东所住的村子叫卫曹村——现在叫卫曹大队，四个生产队三百来户人家，姓卫和姓名曹的居多，属于皖省南部的宁宣地区南坪县前进公社管辖。 南坪县属于低山丘陵地带，旱地居多，灌溉条件差，土地贫瘠。自古以来老百姓都以桑养蚕的为生，全大队二千二百多亩耕地，其中一大半都种植的桑树，比如第四生产队，全队645亩耕地，412亩种植的都是桑树。 这里一年可以养殖三次桑蚕，其中春蚕数量最多。 这年代是集体喂养，生产队院坝旁边两排蚕房里满满都是春蚕，白天晚上都是沙沙蚕吃桑叶的声音。 卫向东干的活就是从桑园采摘桑叶，十背篓算一个工分，在生产队院坝旁边那棵老榆树下的轱辘上，生产队有人专门负责登记。 今天他已经背了一百背篓！ 卫向东去年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成了一名生产队社员，虽然未成年，但这个年代算半大小伙干活但按成人壮劳力对待。 又干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已经下山，随着队长一声哨子响今天的活总算干完，社员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走向村里。 卫向东将背篓仍在一边，一屁股坐在生蚕房外面的阑槛上，用粗布做的短褂擦着脸上的汗。 “向东，活干完了？过来，把今天全队社员的工分算清楚。” 不用抬头看，卫向东就知道是卫海涛。 卫海涛今年25岁，五年前从部队上复原回来后就当了生产队长，和卫向东家是房前房后，两家很熟。 “海涛哥，队上不是有会计出纳吗？干嘛又要我做？又不给我记工分。”卫向东很不满的嘟囔道。 “富贵叔去大队开会了.......喂，你可是咱们队上的高材生，写写算算的事不找你找谁？” 屁的高材生！ 一个初中毕业生就是高材生了？ 卫向东不由得撇撇嘴。 不过全生产队总共487名社员，绝大部分都是小学文化，有的还是文盲，初中毕业还真算文凭高的。 卫向东慢吞吞走到院坝边一张旧桌子前，拿起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今天每个人干活种类。 摘桑叶的、喂蚕的、喂猪的放牛的，晒油菜籽的.....甚至去大队开会那也是要记工分。 而且根据每个工种劳动强度不同还有还有一定的系数，同时还要根据成人壮劳力和老人儿童、男人女人还有差异。 这里成人壮劳力干一天叫一个工。最高算十分，称为“满工”，有的九分八分。女人减半。 未成年人大多记两分三分，好的记半功。老年人也逐渐减少分底，六十以上的老人只有三四分。 所以，每天计算工分就成了一件复杂而繁琐的事情。 不过对卫向东来说没什么难的，不过就是分门别类统计呗。 一手拿着笔一手打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很快每个人的今天的工分值、以及今天全队社员的总工分算的清清楚楚。 哎......如果有台电脑，搞个excel表，数字一填立马自动汇总。”卫向东伸下懒腰，自言自语到。 “啥叫电脑？！”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把卫向东吓了大跳。 “我做梦的梦到的，就是一台机器能写会算可以代替人工作。”卫向东赶忙搪塞。 卫海涛也没多问，拿起册子仔细看了看：“果然脑瓜聪明，对你提出表扬！” “别老精神鼓励啊，来点物质刺激！”对这点卫向东很是不满。 按劳分配嘛。 “行，行，今天就给你记半个工！”卫海涛开口道。 在生产队，队长的权力很大的，给你安排什么活，是最脏的打药施粪，还是最苦的犁田耕地，相对轻松的浇水，还有根据你今天干活表现好坏酌情扣减工分，这全是队长一句话。 不过，卫海涛在这方面做的还不错，公平公正。 比如，卫向东跟他是家门中比较亲，一个太公（爷爷的爸爸）的后代，但依旧和别人一视同仁。 收拾完账册天也快黑了，卫向东准备回家，突然看到一个老头匆匆向院坝走来。 “海涛，大队给咱们队分的蚕茧量下来了！”说话是生产队会计卫富贵。 “我看看！”卫海涛拿起随身带的手电筒，照了照，脸上顿时就变了：“叔，怎么才一万两千斤的蚕茧指标？！扣除蚕种、化肥、农药，能赚几个钱？后面的蚕茧又卖给谁？” “没法子，公社分给咱们大队的蚕茧量比去年少，今年各地都在种桑养蚕，桑叶长势好，蚕茧产量又高，供销社收购不了这么多。”卫富贵解释道。 “什么？！”卫海涛一听更急了。 “去年春天雨多桑树都烂死，结果没桑叶喂蚕，全年歉收。今天天气好，桑叶长势旺，指望着多养蚕挣点钱，结果竟然不收！没钱咋买返销粮？.....对了，救济粮下来没有？” 卫曹大队小麦和稻谷产的很少，像他们这样的农民要拿着政府颁发的《农村返销粮供应证》到粮站去买所以得吃“倒三七一(即返销粮)，价格要比计划外粮食便宜点，但比粮食收购价高。 “还没有，不过老支书说今年全省大旱，各地都伸手问国家要救济粮，国家哪有那么多？”卫富贵回答道。 “我的天啦......没钱买返销粮，国家又不给救济粮.....那会饿死人的！”。 “是啊......有啥法子？咱们卫曹大队穷啊，出了名的三靠村”——吃粮靠返销，生产靠贷款，生活靠救济。有人就说咱们是“泥巴房、泥巴床，泥巴囤里没有粮，一日三餐喝稀汤，正月出门去逃荒....... 卫富贵叹息起来。 “供销社不要，我们就自己想办法卖呗。” 卫海涛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一转头是卫向东，他一脸认真。 002 你不敢？我来干！ “你......你说什么？” “办法总要人想，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卫向东淡淡说道。 卫海涛还开腔，卫富贵一听急了压低声音说道：“东娃，你乱说啥？你难道不知道蚕茧和粮食一样国家要统购统销？你这样是让海涛犯错误！” “海涛哥，错误事大，还是饿死人事大？”卫向东站了起来看着对方：“再说蚕茧又不是粮食，国家管的没那么严。听说吴兴那边今年桑树得了病，桑叶产量大减，缫丝厂到处缺蚕茧！咱们偷偷去拉到那里卖！” 吴兴属于浙省，和南坪县所属的宁宣地区接壤。 卫海涛低声沉思没有回答，卫富贵却催促道：“东娃，违反国家政策的事情不准再乱说，赶紧回家去！” 看到卫向东远走，卫富贵又低声说道：“海涛，别听他胡说，小娃家懂个屁！你马上就要进大队领导班子，你三叔（大队支书）再过两年就要退下，好好努力你有可能当支书！节骨眼上千万别犯错误！” “我知道。”卫海涛看着卫向东远去的背影，淡淡说道。 卫向东背着背篓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想到刚从发生的事情，微微叹口气。 我如果说有人准备冒天下之大不违，搞分田到户，那岂不把你们吓死？ 卫向东没有来到这个时代在网络上看过这段历史。 1978年11月的一个冬夜，fy县小岗村18户村民在一纸分田到户的“秘密契约”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这是一份把集体土地承包到户的“大包干”契约，也是一份干不成就要掉脑袋的生死状！ 从此拉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 卫向东没指望卫海涛有这个觉悟和胆量敢分田到户，只要能想办法把蚕茧卖出去，度过饥荒那也是大功一件。 夜幕开始降临，榆、槐、杨柳等树木簇拥着的农民土墙草房影影幢幢，草房多没有窗户，前墙或后墙上一两个一尺多见方镶着斜方块网格竹篾的透气洞逸出小油灯微弱的黄光。 电9分钱一度太贵没人能用得起，小油灯成了唯一的照明工具。 卫向东的家在村东头靠北边，三间土坯房房，上面盖着茅草，有个小院子用竹篱笆隔着，站在院里就看到看到村东的坟地。 卫家有四个儿女，大姐卫向英已经出嫁，二哥卫向西今年24，卫向东排老三，下面还有小妹卫向霞，今年才，6岁。 听老爹说，他前面还有个姐姐，不过在******中饿死了。 卫向东背着背篓回到院子，父母和大哥不知道去哪里还没回来。 一个小姑娘黑漆漆的茅草屋光着脚丫里走了出来，拉住他的衣襟，怯怯说道： “二哥，我饿......” 看着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本来已经六岁看上去和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卫向东心头一酸，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柔声说道：“你乖乖上床睡觉，睡着就不饿了.....明天早上哥把早饭都给你吃好不好？” 小姑娘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还是很乖巧向屋里走去。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卫向东感到自己肚子也在咕咕叫，一发狠转身院子外走去。 他要去找卫海涛。 他不干，我来干！到时候给我提成就行！ 可没走出院子就看到一个青年匆匆迎面走了进来。 是卫海涛，手里还拿着两颗烤洋芋。 “饿了吧，给！”卫海涛把两颗洋芋塞给卫向东手里。 “谢了！海哥。”卫向东摸黑回到屋里，用火柴点起小油灯，罩子灯亮但耗油快，家里舍不得用，这盏灯是用上学时候的墨水瓶自作简成的。 这种小油灯，火苗如豆，光亮照不了多远。小油灯手搓的棉绳灯芯上的火苗随风摇曳，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晃动。 他一手移动小煤油灯，另一手则需窝成孤状来护住灯火，以免被风刮灭。 “小妹，给你。” 卫向东把洋芋递给已经躺在床上的卫向霞。 小姑娘一看有吃的，高兴从被窝爬出来，”穿着一件小衣就要拿洋芋。 “先洗手再吃！” 小姑娘乖乖去了厨房，洗干净小手，跑回来拿起洋芋边剥皮边吃起来，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慢点，这颗明天早起当早饭。”卫向东把另一个洋芋放在床头的一张破桌子上。 “二哥......你也吃。” “哥不饿。” 卫向东说完吹了煤油灯，摸黑出了茅房，发现卫海涛没走依旧站在院子中央。 “向东，你下午在队上说吴兴那边桑叶减产，到底是真是假？”卫海涛问道。 “海涛哥，我骗你干啥？半个月前大队高音喇叭上喊要咱们注意桑园管理，小心病虫害，说浙省北部一代桑园出现大面积桑天牛病虫害，大量桑叶枯死，你忘了吗？” 听卫向东这么一说，卫海涛想起来了公社还专门为此发了红头文件，不过卫曹大队桑园管理很好，他就没太在意。 看到卫海涛陷入沉思，卫向东又劝道：”海涛哥，这事没那么可怕！时代开始变了！你没看到现在报纸广播上在进行时间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大讨论吗？号召广大干部群众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什么叫解放思想，抛弃不合理落后甚至错误的观念，这就叫解放思想！ “什么是实事求是？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我说的这法子能使社员受益，减轻国家负担，这就是实事求是！” 卫向东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卫海涛笑了。 “哎呦，看不错来你小子懂的还不少。” “向海哥，你以为我上学真的在混啊.......我是很认真学习的！”卫向东有些不满。 “认真学习怎么连高中都考不上？” 喂，别拉壶不开提哪壶啊？ 卫向东想到这事心里也有气。 穷就穷吧。 如果能发奋努力考上高中，再去县城继续苦读，去年（1977年）国家已经恢复高考，咱头悬梁锥刺股干上两年，不说考个清华北大，就是考个普通大专甚至中专，将来出来也是妥妥的国家干部。 没想到，这个卫向东还是个学渣！ 勉勉强强读了个初中，就背着书包跑回家了。 大学梦断了..... 其实他也知道就是自己想上，家里这穷样也供不起。 不过卫向东现在没心情和对方争辩这个，继续劝道： “退一万步，这事公社干部发现咋也不怕！咱们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社员！总不能让大家守着白白的蚕茧饿肚子吧？.....如果你不敢，我来干！给我提成就行！” 卫向东最后说出心中打算。 003 梅雨时节去吴兴 “要提成？你想的美！难道你不是生产队社员？这是你份内的事！” 卫海涛怼了句，沉思下又说道：“这样吧，我有个战友就是吴兴人。他是城市兵和我同年复员，安排在他们县上一个缫丝厂，如果去可以先找他探探情况。” “那还等啥啊？明天就去！”卫向东催促道。 “那好！”卫海涛终于下定决心：“给你父母说下，我去和队干部通个气，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说完卫海涛转身就走，心里却想着，这小子脑瓜灵透，跟着自己出去遇到啥事也有个人商量。 更重要的是，这个法子是他提出来的，靠得住！ “喂，海涛哥，那我不能白跑一趟吧？差旅伙食补助要落实吧？”卫向东急忙问道。 “一天记一个满工！” 我晕，这么抠门。 算了，出去跑跑见见世面总比窝在生产队一天摘桑叶强。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正在蒙头大睡，就被大队的高音喇叭吵醒，这年头家家户户没有闹钟，每天早上六点准时的广播就成了农村的起床号。 卫向东爬起来洗脸刷牙后又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衣短袖——这是他唯一能穿的去衣服，穿着凉鞋就匆匆出了院子，卫海涛已经在门口等他。 “海涛哥，走这么早干嘛？到县城的班车还早呢。”卫向东打了个哈欠说道。 “坐什么汽车？浪费钱，开咱们生产队的车！”卫海涛说着就向生产队院场方向走去。 “咱们队上有汽车，我咋没见到过？”卫向东快步跟上来，很是好奇。 别说汽车，连二八加重自行车全队一辆都没有！ “是牛车！” 卫向海头也不回答道。 我晕....... 半个小时候后，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出了村子，沿着村前的土路东走去。 赶车是一个老头，叫张大贵是队上的饲养员，无儿无女孤寡老人一个，为生产队养了几十年的牛。 卫海涛带着草帽穿着背心，坐在老头后面嘴里还唱着歌：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雨露滋润禾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思想......” 歌声嘹亮。 卫向东躺在车上，头看着蓝蓝的天空，翘着二郎腿。 你别说，坐牛车晃晃悠悠的，虽然有些慢但也挺舒服。 不过没过多久就后悔了。 太阳一出来，那个热啊...... 牛车晃晃悠悠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三十里外的南坪县城，卫向东已经被晒得就像煮熟的大虾，草帽盖在脸上躺在车上一动不动。 “向东，到了！”卫向海喊了一声。 卫向东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张望，这是他第一次进城。 县城街道很窄，两旁是五六十年代那种灰色楼房，更多则是古建筑，青瓦白墙砖雕门楼，很有艺术风格。 街道行人到挺多，自行车、牛车马车夹杂一起显得很嘈杂。偶尔能看到一辆汽车，不得不高声鸣笛。 “向东，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去汽车站！”卫向海说着，走到东大街一处叫东风食堂饭馆停了下来，把草料袋往牛脖子上一套，就带着卫向东和赶车的张大贵走了进去。 饭馆不大，吃饭的人也不多。 “同志，你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有馄饨、酸汤面、牛肉面。”服务员热情的招呼。 “有面汤吗？”卫向海问道。 “有！” “要钱吗？” “不要钱！” “那给我来三碗面汤!” 过了几分钟后，卫向东低头就着面汤吃着随身带的粗粮饼子，他不敢抬头看服务员的白眼。 这待遇，还如中学课本里买稻种的梁生宝。 好歹人家还吃着五分钱一碗的汤面，顺便喝了两大碗面汤呢。 吃完饭，张老头赶着牛车把两人又送到县汽车站，这里有直达吴兴市的长途汽车。 两人买票上了汽车，不一会汽车就驶出县城沿着土路摇摇晃晃向南驶去。 现在正是梅雨季节，天气多变。不一会天空就下起了雨。开始细雨蒙蒙，最后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模糊。卫向东看着外面的景色，听着唰唰的雨声，想着自己的心思不一会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被人推醒，原来是目的地——长西县城到了。 长西县是吴兴地区的一个县，卫向东下了汽车已经是下午六点。 天空依旧下着雨，两人打着油纸伞，背着挎包出了车站，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去厂里找那个战友。 长西县城也不大，街道也和南坪县差不多，不过建筑更多了些江南水乡的韵味。 两人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叫“红星旅社”的国营旅馆，卫海涛掏出大队开的介绍信后顺利入住，四人间，每人每床一块钱。 安排后住宿后卫海涛带着卫向东出去吃饭，这次没再喝面汤，一人来了一大碗干挑面，共花了三角钱四两全国粮票。 吃完饭，卫向东提议街上转转，但卫海涛似乎没这个心情，没走一会就返回旅馆，两人躺在床铺上闲聊。 天很快黑了，外面还下着雨。 微弱的灯光下，卫海涛躺在床上，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他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九分钱的“合作社”。 “想抽烟不？”他问对面床上睡的卫向东。 卫向东摇摇头。 卫海涛也没勉强自己点上一支抽了口，又突然问道：“向东，你说人的一生该怎么过？” 卫向海双手枕在脑后，梅雨季节使得被子潮湿，盖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听了卫海涛的话一愣。 怎么过？ 挣钱，挣更多的钱！然后过着朴实无华的土豪生活！ 想当初自己大学毕业后，凭着聪明脑袋和吃苦耐劳的精神，用了二十年时间，开了三家公司，在深圳买了别墅，手头也有几个亿的财产，正雄心勃勃进一步向马云马化腾他们靠近的时候，没想到一场普通酒宴竟然毁掉自己的理想，你说气不气？ 哎，现在想起来就是泪。 当然这些万万是不能说的。 这个年代，咱要拥有高尚的情操。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为虚度年华而痛悔，也不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钢铁是这样炼成的》书中主人公保尔这段名言。 “我可没你高尚的情操，我只想人啊总不能浑浑噩噩的过，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吧？如果能让咱们队上八十二户人家不饿肚子，天天能吃上白米细面，我就觉得我这一生没有白活。” 卫向东听的突然肃然起敬。 对方说的是真心话。 “海涛哥，你真是个高尚的人，真的，很伟大。” “得......别酸我了，你说我这个理想能不能达到？” “会的，很快，就从咱们卖蚕茧开始！” 004 刘德胜的烦心事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起床简单洗漱一下就背着挎包出了门。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空阴暗让人感到闷热烦躁。 卫海涛的战友叫张建军，在一家叫朝阳缫丝厂的地方工作，两人打听了大概地址就沿着街道向北走去。 .... ..... 东关正街，朝阳缫丝厂内。 朝阳缫丝厂是街道办的一个小厂，职工二百来号人，往年这个季节选茧、煮茧、缫丝车间、复摇整理车间几个车间工人都是忙忙碌碌，可今年寥寥数人。 没有蚕茧还开什么工？车间工人都放假回家了。 二楼一间挂着“厂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里，梁上吊着一个破电扇吱呀吱呀响着让人心烦，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一面抹着头上的汗，拿着座机话筒正在大声说话。 他正是朝阳缫丝厂刘德胜。 “吴局长，求求你，行行好，分给我们朝阳厂一点蚕茧好不好？这个月我们职工已经放假半个月了，再这样下去这个月职工工资就发不出来了！” “什么？没有？再等一个月？我说吴局长你太偏心吧？为啥这一批没我们？就因为我们小集体？！” “啊？吴局长......吴.....” 中年男人话音戛然而止，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刘厂长，吴局长怎么说？”旁边一个年轻人赶忙问道。 “有啥好说的？吴局长说蚕茧优先供应国营厂！妈的，我们小集体都是后娘的！”刘德胜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年头，私营企业还没有出现，清一色的国有企业，不过企业根据级别不同也分三六九等。 有中央所属，省属、地区、县级.....除了全民国营还有集体企业，集体企业还分大集体、小集体。 而朝阳缫丝厂很不幸的是最低一级——小集体企业。 青年一听顿时心凉了半截。 找了个对象准备结婚，这正需要钱的时候这个月工资突然出了问题。 “我在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刘德胜挠着有些秃顶的头，在办公室里走起圈圈来。 能有什么办法？ 今年在整个吴兴地区因为病种害桑叶减产导致蚕茧量大幅度下降，只有平常年份的六成。 所以地区行署下了一道红头文件让各级供销社优先保证国营大厂！ 除非..... 除非去临省的宁宣地区收蚕茧！ 可是，谁敢？ “张主任，有人找你，说是你的战友。”一个女工匆匆走了进来说道。 我的战友？ 青年给刘德胜说了下，匆匆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楼底下站在两个东张西望的青年。 “卫海涛！” “张建军！” 这个青年正是卫海涛的战友张建军。 张建军赶紧下了楼梯，笑着说道：“海涛，好几年不见，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 “呵呵，找你有点事......这个我堂兄，卫向东。”卫海涛介绍道。 “建军哥，你好。”卫向东赶忙招呼。 “走，走......去我办公室坐。”张建军热情招呼着。 进了二楼一间办公室，张建军给他们各自倒了杯茶水，两个战友相互点起烟就聊起来。 卫向东趁机打量这间办公室，布置很简单，这个年代两头沉的桌子。一面墙上贴着“工业学大庆”几个红字，对面墙上则是一张本季度生产进度表。 卫向东很细心的发现，进入从四月十日开始以后数字迅速降为零。 停产了？！ “建军，你现在是厂里办公室主任？可以啊，成领导了。”卫海涛的话打断了卫向东的沉思。 “什么领导，还不是干活的？”张建军发牢骚说道：“我不怕你笑话，我们厂这个月连工资都发不起，还不如你们农民！” “怎么？是不是缺蚕茧？”卫海涛问道。 “是啊.....不是我们缺，整个吴兴地区都缺！我们又是小集体企业后娘养的！” “建军，今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卫海涛说着，从军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雪白的蚕茧。 张建军赶紧拿起一个仔细看着：“这成色不错啊......都是上茧。” “我们生产队养的，今年丰收但供销社要不了这么多，所以想赶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卫海涛说出自己的目的。 “走，去我们厂长办公室，他正为这件事愁呢。” “你们从宁宣来？要卖给我们蚕茧？”刘德胜一脸狐疑看着两个年轻人。 “刘厂长，我没必要骗你，我和建军是战友，这是我们的介绍信，不信你可以去打听。”说完，卫海涛拿出介绍信放在桌子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蚕茧是国家统购统销物资，你敢卖给我们？” “刘厂长，如果我们敢卖，你敢买吗？！”插话的是卫向东。 刘德胜诧异看了卫向东一眼，他没注意这个清秀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短袖，皱巴巴的蓝裤，塑料凉鞋，典型的农家少年装束。 只是长的有些秀气，看上去是个文静的少年，但说话语气却有些咄咄逼人。 刘德胜回过神啦，爽朗一笑：“哈哈，我有啥不敢买？！我不偷不抢，也不是为我个人，为了这二百多号人有饭吃！” 顿了顿他又仔细看了看蚕茧才继续说道：“你们这蚕茧的品质挺不错，属于上茧，我们就按照三等算，价格嘛，全国统购统销价。” 才三等？ 卫向东心里一惊。 来到这时代，蚕茧又是卫曹大队很重要农产品，他专门了解这个行情。 蚕茧等级份主要分为上茧、次茧、下茧等几种，其中只有上茧可以用来缫丝，织绸、制作上等蚕丝被的原料。 上茧又分为三等，按照在队上有经验的老农判断，今年的蚕茧有的可以归为一等，最次也是二等。没想到对方才说是三等！ 要知道，按照国家现有的统购价格，差一个等级每斤都要少一毛五分钱！ 可别小看这一毛五。 这年代鸡蛋才八分钱一个，稻谷收购价才一毛三分五一斤！ 卫向东刚准备反对，卫海涛却开口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卧槽...... 竟然不讨价还价？生意不能这么做啊。 卫向东微微感到失望。 不过卫海涛既然已经答应，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还有，我们从你们南坪拉蚕茧的运费咱们一家一半！你也知道从你们南坪道我们长西县，路途遥远运费高，我们厂是小厂负担不起啊。”刘厂长又提出一个要求。 “不行！”这次没等卫海涛说话，卫向东一口拒绝。 005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刘厂长，有点过分吧？你们急需蚕茧等着生产，还要我们帮你出一半运费？”卫向东面带微笑，语气却有些冷。 “难道你们不急着出售？你们宁宣马上要进入梅雨季节了吧？蚕茧这东西可放不住。” “这不用刘厂长操心，大不了烘干晒成干蚕茧.....海涛哥，我们走。” 向卫东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卫海涛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来。 张建军顿时急了赶紧也跟了出去。 “海涛，不好意思啊，你看，这.......” “没事，建军，生意嘛......能谈成就谈，谈不成就算了。”卫海涛这时候也镇定下来笑着对战友说道。 “海涛哥说的对，你在上班我们就不打扰了啊。我们住在解放街红星旅社，等你下班过来，我和海涛哥请你喝酒。”卫向东赶紧附和道。 “嘿......应该是我请你们！等着啊，我下班后就过来。” 两人走出缫丝厂，卫海涛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向东，你说这生意会不会黄了？” “那你的意思是？” “干脆答应他算了，咱们少赚点。” “少赚点？你知道五吨的东风汽车拉货从咱们南坪过来运费得多少？我估计不下200块！” 200块？！ 卫海涛也吓了一大跳。 主要卖130斤蚕茧才能赚回！ 而且一斤蚕茧净利润也只有三毛钱，也就是说600多斤蚕茧的利润！ 而向海涛打算卖给刘德胜的是第二批蚕茧，大约只有5000公斤。 其实卫向东也不知道运费的价格，只是随便说说吓唬卫海涛而已，免得他随便答应。 “那怎么办？如果生意黄了怎么办？”卫海涛很是担心。 “黄了？还有别的厂呢，怕啥！再说这件事他比我们急，你没听说你那个战友工资都发不出来，他们等米下锅呢。”这一点，卫向东很有信心。 做生意，有的时候比得是耐心。 果然，两人回到旅店不久卫海涛的战友就找了过来，说厂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具体细节可以继续去厂里谈。 妥了！ 卫海涛顿时喜出望外。 两人又跟着张建军回到缫丝厂，这次刘德胜没有提运费的事情，却又提出两个条件。 “卫队长，建军估计也给你们说了，现在我们厂已经停产，继续蚕茧，你们能不能把第一茬蚕茧先卖给我们应急？还有，一车我们不够，估计得两车一万公斤，你们能不能帮我再收点？” “这个？不行不行。第一茬必须通宵给供销社，还有....我们生产队第二批只有五千公斤蚕茧，没有更多的了。”卫海涛赶紧摇头道。 “那.....这生意就不好做呀，运费贵啊。”刘德胜长叹一口气。 “刘厂长，我答应你，第一茬给你，还有我再帮你收一万斤！” “向东，别乱说！从哪里来这么多蚕茧？”卫海涛听了大吃一惊。 “会有办法的。”卫向东说了一句，又笑着对刘德胜说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你说。” “就是我们的蚕茧等级，必须要定到一级！” 刘德胜略一思考：“主要你能满足我的条件，我答应你。” “刘厂长，你等下。”卫海涛突然一把将卫向东拉出办公室，低声说道：“向东，你疯了吗？乱答应啥？” “海涛哥，我清醒的很。” 卫向东此时一脸严肃：“你听我说，公社那么多生产队的蚕茧急着卖钱变现，供销社肯定资金压力很大，他们巴不得你迟点卖。还有，咱们村不是别的生产队也有剩余蚕茧吗？咱们可以收过来，这样也帮助他们解决了问题。二等收购，一等卖出，还能赚一笔差价呢。” 卫向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向海涛听得目瞪口呆。 他看着卫向东，突然看到有些陌生。 这......还是以前那个平时不爱说话羞羞答答少年吗？ 脑壳转的这么快，更重要的是，胆子竟然这么大！ “海涛哥......怎么了？”卫向东被对方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 “没....没什么......”卫海涛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就按你说的做！不过，不准赚别的生产队差价，是多少就是多少！” 两人又返回厂长办公室，讨论一些交易细节后就很快签署购销协议。 “卫队长，看看又啥问题没？没问题就在协议上签字。”刘德胜拿着起草好的协议交给卫海涛。 卫海涛看了看觉得没啥问题，准备还给刘德胜，突然看到坐在边上的卫向东，心一动，就递给了他。 “向东，你看看。” 卫向东接过协议仔细看起来，很快就发现里面的猫腻。 上面详细写清楚如果作为乙方的卫曹大队第四生产队如果没在规定的5月8日前筹集到一万公斤上茧，就要赔偿甲方朝阳缫丝厂损失费1000元整，却没说如果甲方不能按时来拉货应付什么责任。 果然狡猾！ 卫向东当即指出，刘德胜哈哈一笑说多虑了，我们厂正急着要蚕茧开工，别说梅雨季节天天下雨，天上就是下刀子我们也回来！ 切..... 信你个大头鬼！ 在卫向东的坚持下，刘德胜才在协议上补充上一条如果不能按时来拉货，按照天数延迟一天赔偿乙方100元的条款。 最后双方签字盖章，卫海涛又从黄挎包里拿出一枚公章，上面刻着“南坪县前进公社卫曹大队第四生产队”十几个字，小心翼翼按在协议下方。 “祝我们合作愉快！”刘德胜笑着伸出右手，还主动和卫向东握了握手。 本来刘德胜说等中午吃个便饭，张建军也说既然来了多呆一天明早才走咱战友好久没见叙叙旧，但卫海涛心急。说现在走还能赶上回南坪的班车，现在正是夏收季节不敢耽误。 于是刘德胜他们也没勉强，还亲自把两人送道厂门口。 “向东，还是你厉害，竟然看到这个漏洞，那个刘德胜看上去挺老实的心眼还挺多。”在回旅馆的路上，卫海涛笑着说道。 “老实？老实人能当厂长？”卫向东听了失笑道：“还有，其实添不添那一条用处也不是有很大，从理论上讲，这份协议本来就无效。” “什么无效？”卫海涛一听急了：“白纸黑字，双方还盖了大红章，咋说无效？” 卫向东停下脚步。 ”海涛哥，如果对方根本不来你怎么办？跑到长兴来找谁说理去？政府根本不认可！要知道私下买卖蚕茧本来就是违反国家政策的！反之，如果咱们耍赖不卖给他们，他们也没辙。” “啊？这......”卫海涛一听傻眼了。 那这个协议签个屁用！ 006 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说做生意签什么合同协议只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要看对方的诚信，这次他们朝阳缫丝厂的确急需蚕茧，而且还有你的战友，估计问题不大。” 卫向东耐心解释。 他现在已经想明白，现在是70年代末，国家允许私人做生意还得几年，想让自己不仅吃的饱兜里还有几个零花钱还得依靠集体。 那么这个向海涛就是关键人物，以后还会做生意，现在给他灌输点市场经济的知识很有必要。 “喂.....向东，你从哪学到的？怎么懂这么多？卫海涛忍不住又问道。 “书上看的。” “啥书？” “《mao选》.......” 两人回到旅馆收拾东西后立刻直奔汽车站，赶上回南坪的汽车，又是大半天的摇摇晃晃，到南坪县城一刻也不停留，立刻搭乘去前进公社的最后一班客车，赶到村里太阳已经落山。 “二哥回来啦......”向卫东刚进自家小院，小妹向红霞光着脚丫就跑了出来。 “小妹，看哥给你带回来什么？”卫向东从背着的绿色挎包里拿出一块手绢，小心翼翼展开。 “二哥，是桂花糕！”小姑娘一脸惊喜。 “给，你吃。” 小姑娘也不客气，抓起一块桂花糕，狼吞虎咽吃起来。 “慢点，别噎着，这些都是你的。” 卫向东是身无分文出去，一路吃喝都是卫海涛管。在长西事情办完准备离开时候，提出问卫海涛借一块钱说给小妹买点吃的。 当哥的空手回去不合适。 卫海涛也大方直接给了他两块钱说不用还，当卫向东正大喜过望对方一句话却直接像浇了一盆冷水：“这钱你先用着，我会从你工分里扣.....” 卫向东的父亲也走了出来，叫卫长工，小名叫二蛋，四十多岁的汉子，满脸皱纹看上去就像五六十岁的老头，听儿子简单说完去长西办的事情，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 “向东，你们还要帮收蚕茧？会不会出啥事？” “爸，会出啥事？你放心我不会去收，海涛哥也不会出面。”卫向东笑着回答。 “那，谁去收？” “爸，你忘了，大队老支书是谁？海涛哥的三叔！”卫向东说着笑起来：“如果他连这点都想不到，还当什么生产队长？” 果然，卫海涛回家简单洗漱了下，就直奔村西头的老支书卫昭贵家。 卫昭贵是个快满六十的老头，满脸皱纹，他听了卫海涛说了自己的事情，顿时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胆子竟然这么大！ 为啥不经过我同意？ 不过他也清楚，如果这侄子真的告诉他这件事，他是不会让他去做的，太冒险了！ 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再怪也没用，而且他心里也清楚卫海涛干的是一件有利于全队社员的好事。 他默默抽了两口旱烟锅，才说道：“海涛，这件事做了就做了吧，只是如果有人问起就是我说是我让你做的！“ “三叔......你.....” “我老了过两年就要退下，就是批评写检查甚至给个处分也无所谓，可你不同，年轻，我希望你能接我这个班，所以你不能犯错！” “我干了十多年的支书也没让百姓吃饱饭，心里有愧啊.....将来就要靠你们了。说服别的生产队卖蚕茧这事，我去说！” “那谢你了，三叔。”卫海涛长吁了一口气。 自己这个三叔做了十多年多的支书，虽然没啥的大的能耐，但做事公平待人实诚，在村上威信很高。 “海涛，这次你是跟二蛋家小儿子一块去的？还是他出的法子？”卫昭贵突然问道。 “嗯.....这小子听说在学校蔫不拉几的，没想到一回来灵透的很，简直是做生意的料！”卫海涛交口称赞。 “那就好好培养！将来你当了支书，没有几个这样的人帮你怎么行？”卫昭贵说完，看了看外面天空。 “海涛啊，我感觉这天要变了，以前我那套只知道埋头挖地的做法估摸着不吃香了.....” 卫海涛却没心思跟着感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连和媳妇说话的劲头都没有，洗漱完上床睡觉。 一觉到早上六点，公鸡的叫鸣声将他吵醒，一看手表已经是早上六点，赶紧起来简单洗漱了下，就跑到生产队大场边敲起了挂在房檐下的半截钢管。 “上工喽......上工喽......”大声吆喝起来。 日子一直这么周而复始过。 而5000公斤蚕茧在老支书的筹划奔走之下，三天之内悄悄运到四队的仓库里。 这天晚上，大队长曹明德从大队部回来，一家人六口正在瓦房堂屋围着桌子点着煤油灯吃夜饭，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撒着草鞋匆匆跑了进来。 是自己亲侄子曹进喜。 他并不喜欢这个侄子。 一天不务正业就喜欢乱跑，二十四五的人了还是光棍一个，家里穷的叮当响也没人管。 “叔，告诉你一个天大的事！”曹进喜跑的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啥事？”曹大荣皱眉问道。 “这个......”曹进喜看了看桌子上的米饭咸菜，咽了下唾沫。 曹明德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对坐在对面自己的媳妇说道： “凤英，给进喜舀碗饭去。”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吃饭的时候来！ 吴凤英看到自己这个吊儿郎当的侄子心里就来气，但丈夫发话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站起来向灶火走去。 “谢谢婶子。”曹进喜冲着吴凤英的背影笑嘻嘻说了一句。 等米饭舀来，曹进喜狠狠扒拉几口米饭，这才说道：“叔，咱们三队3000斤蚕茧搬到四队的仓库里准备私下卖给吴兴人？” “这是我知道，是老支书在中间穿针引线找的，好事嘛。我给大荣（三队队长）说过，一队二队也都送了。”曹明德吃了口咸菜说道。 “根本不是这回事.....叔，出去说。”曹进喜端着饭碗走出堂屋一副神秘的样子。 “到底咋了？”曹明德很不耐烦的跟了过来。 “叔，根本不是老支书的主意，是四队队长卫海涛和他家门中一个兄弟叫卫向东的干的！卫成娃昨晚喝醉酒告诉我的，四队社员都说他有本事！” 卫海涛？！是他？！ 曹明德眉头一皱。 “这个卫海涛不是一心想进大队领导班子吗？还想和你争支书这个位置，你的机会来了！卫海涛私自倒卖蚕茧，违反国家统购统销政策，这可犯了天大的错误！”曹进喜越说越激动。 卫曹两家大姓基本把持着大队领导班子，卫昭贵是支书，曹明德则是副支书兼任大队长。 虽然从理论上说两人职位平起平坐，但人家支书可是党内职务！可以领导一切！ 曹明德实际上只是二把手。 卫昭贵干了支书十多年，这年龄到了快要退下，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曹明德接班。 但从今年上面开始提倡大队干部年轻化，而曹明德已经五十出头，算不上年轻干部。 而这个卫海涛一心一意要想进入大队领导班子，听说公社领导也很赏识他，这让曹明德感到一丝危机。 别过两年这家伙翅膀硬了，真的接替卫昭贵的位置，那这些年来自己就白干了！ “那，你的意思是？”曹明德淡淡问道。 “我们立刻去公社找领导揭发他！最起码也会撤掉他生产队长！看他怎么还跟你争！”曹进喜得意洋洋。 007 算计 “荒唐！”曹明德用筷子敲了下曹进喜的脑袋：“你这是帮我？纯粹是害我！” “咋了？叔？”曹进喜揉着脑袋，有些莫名其妙。 “你想想，现在社员都知道这件事，把蚕茧卖出去就有钱用来买粮食！我去公社告发这件事肯定就黄，如果社员知道是我干的，还不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你让我曹明德怎么有脸在村上干？！咱们曹家的人又怎么说我？” “叔，你悄悄告发，没人知道的。” “猪脑壳！天下那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卫昭贵干了十几年的支书没认识几个公社的人？！我告诉你，我今天去了公社揭发，明天就有人背后地给卫昭贵说！” “那我们就写匿名信，八分钱的邮票一贴，嘿嘿......”曹进喜阴笑道。 “我早就想到了，可是......”曹明德看着屋子里摇曳的煤油灯光轻轻说道：“我也想让社员们日子好过点啊。” 曹明德说完，长长一口气。 曹进喜也沉默下，还有点不甘心：“那这个机会就白白扔掉了？” “机会？？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机会。”曹明德突然冷笑道。 “叔，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 曹明德嘿嘿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等商议提拔卫海涛进大队领导班子，如果公社领导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信，揭发卫海涛偷卖蚕茧，违反国家政策，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高，叔你果然高！”曹进喜翘起了大拇指。 卫海涛当然不知道有人开始算计自己，现在他正忙着指挥人将蚕茧搬上东风卡车。 “松涛，你慢点，小心蚕茧掉地上了！” “向东......秤看清楚点！” 原本漆黑一片的生产队大场上点着松油火把，一群人正忙忙碌碌。 朝阳缫丝厂厂长刘德胜这次亲自押车，跟随一起来的还有卫海涛的战友张建国。 担心别人发现，刘德胜硬是在县城磨叽了两个多小时，按着时间趁天黑赶到卫曹大队。 “一共两万零二十斤！这是我和建国哥核对好的，刘厂长，你看看。”卫向东拿着账本走了过来，上面写着每次称重的重量。 “嘿......有啥看的？建国，当钱！”刘德胜笑着说道。 “两万零二十斤，每斤一块四毛七，一共是.....两万九千四百二十九元四角对不对？”张建国从背着的黄挎斗里拿出一个老式计算器很快算出一个数字。 这边老会计卫富贵噼里啪啦打了一阵算盘也算出来，向卫海涛点了点头。 张建军立刻从司机驾驶室里提出一个旧旅行包，放在桌子上，打开拉锁里面成捆的十元票子，足足有二十九捆放在桌子上像个小山似的。 “哇......”在场的好多社员都激动起来，两眼放光。 一辈子也没见过怎么多钱啊。 当然这不是净赚的，还要抛去买蚕虫、农药、化肥等花费，这些都钱是从供销社借贷来的，必须先还。 但是，落到自家头上至少也有四五十块吧？ “向东，和富贵叔一起数钱！” 卫海涛又发话了。 卧槽！ 又是我！ 没办法，谁让自己脑袋清楚是个高材生呢。 两人好不容易把这些票子数完，卫富贵赶紧进了库房，将这些人民币锁在旧保险柜里。 正事办完，刘德胜等就要离开，却被卫海涛拦住，跑了几百里路咋能不吃一顿饭走？回去让人笑话咋宁宣人不厚道再说张建军还是我的战友呢。 “刘厂长，别嫌弃农民穷，粗茶淡饭啊。”卫海涛最后笑着说道。 话都说到这地步刘德胜也不好再坚持，就招呼汽车司机一起过来吃饭。 吃饭的地点就在生产队的厨房里，这里一般不开伙，只有来了公社领导或者县上下来的干部队上才会招待，一般干部到队上来都是拿着粮票和钱去社员家吃派饭。 “刘厂长，建军，两位师傅，坐，坐......”卫海涛热情的招呼着。 卫向东自然是能上桌子吃饭的人，除了他还有老会计卫富贵，另外就是副队长兼队上妇女主任黄凤莲——一个留着短发性格泼辣的女人，其余社员各回各家，当然也不是一无所获：刚才队长向海涛当众宣布：今晚来生产队帮忙的，每人记五个工分！ 皆大欢喜。 做饭的是队上饲养员张大贵，手艺还不错。 酒是五毛钱一瓶的南坪二曲，菜是很普通的白菜、豆腐、苦瓜之类，都是素菜，不过有一道硬菜立刻吸引卫向东的目光——新洋芋焖大公鸡！ 卧槽！ 卫海真舍得啊。 这些鸡是生产队集体养的，一方面鸡肉、鸡蛋可以卖给供销社增加集体收入，更重要是用来招待公社书记社长以及县上部局来的领导。 总不能让领导们也吃素菜吧？ 可没想到今天招待刘德贵都用上了！ 不管这么多，先弄一块鸡肉尝尝再说！ 等众人一番客套开始落筷的时候，卫向东毫不客将筷子伸向早已经瞅好的鸡大腿。 众人边喝边吃，卫向东对酒不感兴趣，他的目标是那盆鸡肉和上来的白米饭。 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的吃过了！ 唉......想起我未来到这时代之前，请个客，桌上的菜倒一半，别说鸡鸭，就是大龙虾吃动几个，剩下的端回去。 真他妹的奢侈啊。 卫向东这边心里感叹，吃个不停，那边卫海涛和刘德胜几个频频举杯，边吃边聊。 “刘厂长，这蚕茧你们收过去做成缫丝，卖给丝绸厂很赚钱吧？”卫海涛夹了一块洋芋，随口问道。 或许是浙省人不胜酒力，一瓶还没喝完刘德胜已经喝的醉醺醺的，脸红的喝猴子屁股一样。 “卫队长......你估计下，一斤缫丝能卖多钱？”刘德胜已经口词不清。 “这个.....刘厂长，我没干过这行当，不了解。”卫海涛笑着回答。 “嘿.....没关系.....你猜猜。” “一斤缫丝需要六斤鲜蚕茧，成本是八块八毛左右，还有加上工人工资什么的，那你们能卖15块钱？” 谁知道刘德胜听了摇摇头：“卫队长，吴兴地区怎么会有那么多缫丝厂？我告诉你，可以卖到这个数！” 刘德胜说完比划了个数字 “18块！”众人大吃一惊。 刘德胜得意点点头。 008 分红 “刘厂长，那你们厂可发财了。”卫海涛又笑道。 “嘿......我们这算啥，你知道那些国营大厂，专门出口缫丝到国外卖给外国人，你们猜一斤多钱？” “外国人也穿丝绸衣服？”旁边一直听着的黄凤莲突然冒出一句。 “凤莲，你这就不懂了。”卫富贵插话进来：“丝绸是咱们国家的特产，外国人喜欢的很，五十年代伟人出访苏联专门带了两幅钱塘丝织肖像！作为礼物！” “卫会计说的对，外国人特别喜欢咱们的丝绸，别说丝绸就是这白缫丝，一吨就卖10万美金！”刘德胜接过话题说道。 “美.....美金是金子吗，很值钱？”黄凤莲忍不住问道。 “美金不是金子，是美国的钱相当于咱们的人民币，不过人家的钱值钱，一美金好像值咱们的一块五毛钱！” “天啦......能赚这么多？！”黄凤莲忍不住叫起来。 “不过出口份额都是给那些国营大厂的，咱们这些集体企业没戏，只好在国内挣点小钱喽.......”刘德胜叹了口气，但谁都听出那种得意劲。 卫向东没有掺和，在边上静静听着。 缫丝加工成本刘德胜没有说，但按照卫向东的估计应该超过在12元左右，卖到18元一斤，利润差不多就是50%！ 这场酒喝到半夜，卫海涛要刘德胜他们留宿一宿天亮再走的，但刘德胜却笑着说厂里还眼巴巴等着这车蚕茧开工呢，再说晚上走比较安全，免得白天遇到民兵查车。 看着汽车开着灯摇摇晃晃离开村子，众人各自回家，卫向东肚子吃的饱饱的，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觉，却又被卫海涛叫住“向东，明天早上点过来，和富贵叔把账算出来，下午就发给社员！” 我晕， 这何止是996啊？ 忙了大半夜卫向东还准备睡个懒觉呢。 第二天早上天还麻麻亮，卫向东在被窝里蒙头大睡，就被敲后窗的声音惊醒，不用问就是卫海涛。 没办法只好爬了起来。 到了生产队会计室，卫富贵已经早来，两人就开始工作，计算工分，发放标准一直忙到快吃晌午吃饭的时候才结束。 “这次咱们队上净赚4000块，平均每人11块多！”卫海涛看着一叠报表，满脸兴奋。 11块多钱？ 后世听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可放到现在还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可以买40斤小麦返销粮。 所谓返销粮是指国家向农村缺粮地区，返销给农业生产单位的口粮、种子和饲料粮。 这个价格要比农民卖给粮站的价格要高，但是要比计划外的粮站售价要便宜。 要先花一毛三分五买一斤粮票，再花一毛四分五买一斤小麦，这样一斤小麦要花两毛八分钱。这样计算下来11块钱可以买将近40斤小麦！相当于一个人两个月的口粮。 燃眉之急啊...... 好多社员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于是，5月11日的吃过晌午饭，生产队大场里一片欢腾，在队长卫海涛的主持下，队上将这次蚕茧收入开始分红。 自然是按照各家这半年来挣的工分多少核算，会计叫一户名字，户主就赶紧进到库房，在分配册上盖上自己私账，拿上一叠或多或少的钞票走了出来，个个欢天喜地。 就在卫曹大队四队社员个个喜气洋洋的时候，在十里之外，前进公社供销社门口，却是一片混乱。 从天刚亮开始，各个大队的生产小队都拉着蚕茧赶到这里来卖，手扶拖拉机、牛车，甚至人拉着平板车在路上已经排起长队，一眼望不到头。 抱怨供销社过称算账速度太慢，咒骂故意压低蚕茧档次......各种声音连同牛叫混在一起，嘈杂异常。 今天是交蚕茧的第一天，公社干部已经全体出动维持着秩序。 公社书记夏彦成站在一边，注视着队伍他旁边还跟着两个带着持枪的民兵。 每年五月份生产队交春茧，对于公社来说就是一件大事，因插队、蚕茧等级等事情吵架甚至打架，每年都会遇到，所以每到此刻，公社领导班子高度重视，专门派领导负责此事。 作为一把手的夏彦成有些不放心，今天抽空过来看看。 瞅着排队的人，夏彦成面无表情，默默抽着烟，在这里干了十年来卖蚕茧的大部分他都认识，虽然有些叫不上名。 “咦......怎么没有卫曹大队的人？平时他们最积极吵的最凶吗？” 夏彦成感到有些奇怪。 这时候另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带着草帽满头大汗走了过来，白色的确良衬衣上汗迹斑斑。 公社社长演志刚，专门负责蚕茧收购工作。 “志刚，怎么没见卫曹大队的人？平时属他们闹的最凶。”夏彦成问到。 “夏书记，我刚准备给你汇报此事。”演志刚又朝四周看了看，在夏彦成的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 “私自卖蚕茧？老卫什么时候胆子变得怎么大？”夏彦成听了大吃一惊。 “老卫一辈子谨慎，怎么会去干违反国家政策的事？”演志刚笑着道：“我私下专门找过老卫，他开始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干的，最后才说是他侄子向海涛干的！” “这个卫海涛！”夏彦成又皱眉道。 “是有点.....不过我听老卫说其实最初提议的事是一个叫卫向东的少年，去年才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 “卫家的晚辈怎么胆子一个比一个大？”夏彦成楞了。 “夏书记，你看这事怎么处理？”演志刚轻声问道。 夏彦成缓过神来，立刻恢复以往的不苟言笑。 “志刚，你是社长，又负责蚕茧收购工作，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演志刚略一思索，说道： “这么做公然违反国家统购统销是错误的，这一点我们必须旗帜鲜明的反对！最起码要给当事人一个处分！但是......” 演志刚话锋一转：“他们这么做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集体！解决了百姓吃粮的燃眉之急，同时也帮了我们公社的忙，否则两万斤蚕茧着实让咱们头疼......要不这样，把老卫叫到公社来批评教育一顿，再让他写份检查如何？” 果然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老卫六十出头的人，过两年就退下，你批评他让他写份检查起啥作用？ 包庇卫海涛那小子！ 夏彦成心里顿时有些不满。 009 “提干了” 不过他并没表示出什么，过了下才缓缓说道：“老卫马上就要退下，现在让写检查太不给老同志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嗯？ 平时政治觉悟很高的夏书记今天怎么突然网开一面？ 演志刚有点惊讶，不过马上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 “给老卫带个话，别让他那个侄子瞎折腾，要以大局稳定为重！.....我先回公社了啊。” 看到夏彦成远去的背影，演志刚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夏彦成突然网开一面不追究此事，是因为上周，县革委会派人对其进行考察，准备提报他当县计委主任！ 别看公社书记h县计委在级别上都是科级，但是后者权力要大的多！排名靠后的县革委会副主任都比不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夏彦成自然不愿意自己的下属捅出什么篓子出来，免得节外生枝影响自己的仕途。 对于夏彦成这种想法，演志刚无可厚非，甚至对于夏彦成这个人，演志刚也挺尊重。 夏彦成比演志刚整整大十岁，抗美援朝退伍后的战士，开始安排在林场当职工，一步步干到今天这位置。 和这一辈干部一样，能吃苦耐劳、政治觉悟高，不会搞什么歪门邪道。但缺点也很明显，文化程度太低，还是当兵后通过扫盲班认识了写字。 更重要的是视野太窄，思想保守，不敢越雷池一步，没法和演志刚这样大学生出身的干部相比。 演志刚可不是现在那种“工农兵大学生”，而是wenge前最后一批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皖省财经学院毕业，学的就是经济！ 对于卫海涛这种做法他当然赞成，你没看现在报纸上有学者开始呼吁取消统购统销，激发干部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吗？ 时代已经开始变了，现在不仅仅需要勤勤恳恳的老黄牛更需要具有开拓精神的千里马！ 嗯..... 卫海涛就挺对他胃口，非常值得重点培养！ 那个卫向东也不错，年纪小小竟然又这样胆识和魄力。 当然，作为体制内的官员他还是很谨慎的。 有的事，能说不能做。 而有的事，能说不能做..... 卫海涛当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及时足额兑现了蚕茧收入让他在生产队威望空前高涨。 这年头老百姓的思想很朴素，你说你本事大，能说会道，把那些语录本本背的滚瓜烂熟，不能给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不能让百姓多收一块钱多得一斤粮食，算个屁！ 谁能让我有饭吃我就拥护谁！ 同样，卫向东也得到社员们的称赞，没人再说他木木呆呆脑壳被烧坏，而是说他灵透，胆子大。 很荣幸卫向东经卫海涛提名，又经过生产队社员代表会议讨论同意，进入卫曹大队第四生产队管理委员会，担任出纳。 生产队都是会计出纳分设，但去年四队原来老出纳害了一场大病没法继续胜任这工作，卫海涛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暂时让卫富贵会计出纳一肩挑。 出纳负责管钱，这职务非常重要一定选自己信任而且精明能干的，刚好卫向东附和这条件。 向卫东也乐意干这个活，虽然有时候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管账算钱，帮卫富贵的忙，但最起码一点，自己不用每天跟着生产队社员冒着烈日或者严寒在田坝里工作。 咱现在也算是队上的领导干部了！ 时间过的很快，到了五月底。通常农村在这个时候都处于三夏大忙，犁田插秧忙得不亦乐乎。 但卫曹大队水田比较少，插秧早早结束，旱地基本上种的是春玉米，三月份都已经点播上，现在反倒空闲下来。 但是卫向东却闲不下来，一天到晚趴在生产队会计室的方桌边，整理着各种账册。 这天晚上，卫向东和卫富贵一老一少正在煤油灯的微弱照耀下核算队上的账目。 每一页、每一笔帐，都要有两人各自打一遍算盘，两人数字一致才算通过，一时间房间里充满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富贵叔，卫大姑娘，队长叫去会议室开会！”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短发中年女人大声喊道。 副队长兼队上妇女主任黄凤莲。 卫大姑娘？ 连平时很严肃的卫富贵听到抬起头笑了起来。 这是黄凤莲给卫向东新近起的的外号。 卫向东长的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干活又没力气，衣服头发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像女孩子一样，所以就得了个外号“卫大姑娘。” 卫向东那个气啊..... 哥不是伪娘！纯爷们！ 抗议了好几次无效，反倒惹得生产队一帮老娘们嘲笑，有的甚至开玩笑要要脱掉卫向东的裤子看看那玩意到底有没有，长没长毛。 吓得卫向东抓紧裤子落荒而逃。 惹不起啊。 于是，最后只好默认这个外号。 合上账本，吹灭煤油灯，锁好房门，卫向东跟着卫富贵向公房最边上的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也是卫海涛办公和社员代表开会学习的地方，里面很简陋，摆着几排掉了漆的长椅，正对面墙上写着“农业学大寨”几个大字标语，下面是六个伟人标准像，充满了时代气息。 由于四队社员人数少，所以生产队“班子成员”也很少，队长卫海涛、副队长兼妇女主任黄凤莲，还有就是老会计卫富贵兼保管员，现在多了一个出纳——卫向东。 至于饲养员、记工员、车马组长等不算是队委会成员。 “今天主要商量一件事，就是咱们村东坟地那片桑园灌溉问题。”卫向东坐在一张破椅子上说道。 四队在坟地桑园大约有一百二十亩，由于缺乏灌溉条件基本上是靠天吃饭，所以按照卫海涛的打算，在距离桑园不远处修一个蓄水池，在挖一条人工渠，平时可以把雨水存储起来，如果需要灌溉的时候就开闸放水，免得每年都要组织社员挑水灌溉费时费力，还能提高桑叶产量。 “我找了公社的技术员算了下，如果修一个长宽各六米，深3米的蓄水池大约需要5000块砖，砂子4立方，水泥70包左右，按照现在红砖和水泥的价格，大约需要810块钱.....卫叔咱们账上现在有多钱？” “四十二块八角六分钱。”卫富贵立刻报出一个数据。 “怎么这么一点？”卫海涛吓了一跳：“不是卖了蚕茧，生产队有提留吗？” 010 卫海涛的爱情故事 “生产队这次一共卖了一万九千斤，分红前队上提留一千九百块钱，可是前年冬天咱们新修茧房四间，共花费525块3毛钱，问信用社借款1300元咱们刚刚还清.....对了，供销社昨天还派人来催问去年秋天欠供销社的十袋化肥、八张蚕虫钱什么时候还？” 卫富贵的一番话，顿时让卫海涛头疼不已。 卫向东坐在边上静静听着，没有吭气。 他这几天参与队上的财会工作，才知道生产队作为一级经济集体，穷的叮当响，竟然有一屁股的债！ 还不如自己家呢。 虽然家里是勒紧裤腰带勉强度日，但是没有外债，不欠任何人的钱！ 当然作为这一代的农民从没有借钱消费的想法，如果迫不得已问公家或者私人借钱，手头一旦宽裕点立即赶紧还钱。 有债务，是让别的社员笑话滴..... 另一个队上干部黄凤莲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让她干农活绝对不输那些男人，组织社员搞生产也是一套一套，但牵扯到财务账目，怎么赚钱，两眼一抹黑。 “向东，你脑子活，想想办法。”卫海涛把目光投向卫向东。 “海涛哥，说白了，就是缺钱！”卫向东想了想说道。 这不是废话吗？！ 卫海涛很不满瞪了他一眼，如果有钱还用你开口？ 卫向东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其实，有一个法子能赚钱，就是看海涛哥你敢不敢。” “什么法子？”卫海涛精神一阵，旁边两人也是仔细听着 “吴兴地区不是缺蚕茧吗？而咱们这地方蚕茧多的又卖不出去，那咱们就可以收些蚕茧，拉到吴兴地区去卖！你的战友不是在吴兴吗，让他联系联系看哪家需要呗。” 卫向东很轻松的说完，会议室立刻陷入一片寂静，其余三人都用惊愕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咋了？”卫向东问道。 “东娃子，你这是投机倒把！这是犯罪！知道吗？如果被人抓住是要坐牢的！”卫富贵一脸严肃。 “哎呦.....看不出来卫大姑娘脸皮薄，胆子可不小。”旁边的黄凤莲笑嘻嘻开起玩笑来。 卫向东没有理会她，卫富贵说：“富贵叔，我当然知道投机倒把罪的厉害，但咱们这事有些不一样吧？咱们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集体，和那些搞投机倒把给个人谋利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 这个...... 卫海涛立刻明白，这小子又在打擦边球了。 不过这事，关系重大啊。 “反正我坚决不同意！”卫富贵硬邦邦说道，态度非常明确。 “那.....我就没办法喽。”卫向东靠在椅背上，懒洋洋说道：“要不这样，海涛哥你面子大，跑到供销社再赊一些水泥回来，咱们以后慢慢还。” “对呀，卫大姑娘说的对，海涛，你不是和公社供销社肖主任的女儿关系好吗？上次赊化肥就是通过她，干脆你这次再去找她，保证能行。” “海涛哥和肖主任女儿关系好？他们是什么关系？”向卫东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人家是高中同班同学，关系好着呢。”黄凤莲笑着说道。 原来卫海涛个子虽然不高，但人长的很精神上高中时候是班里的班长，而肖主任的女儿肖雪莲是学习委员，两人经常在一起，互生爱慕之情。 但这个年代的中学生都是含蓄和保守的，不敢越雷池一步，心里默默喜欢着对方。 高中两年很快过去，这时还不能考大学，卫海涛则穿上了军装进入部队，肖雪莲是第二年才靠父母的关系走了保送这条路上了地区商校。 两人天各一方相互书信通讯，开始吐露内心对彼此的爱慕，过年的时候偷偷见面私下确定了恋爱关系。 卫海涛在部队上服役两年后复原回到老家，这时候肖雪莲才上中专二年级，于是两人约定等肖雪莲毕业以后，在正式向双方父母说这件事。 卫海涛从部队回来第二年就被提拔为生产队长，小伙子长的精神，家里条件也不差，三叔又是大队支书，前来说亲的络绎不绝，不过卫海涛死活不同意。 他在等肖雪莲毕业。 可万万没想到肖雪莲毕业后分配到县供销社，家里立刻给她找了个对象，死活不同意她和卫海涛好。 父母的道理很简单，不是卫海涛这个小伙子不行，而是他的身份：农民！ 自己的女儿可是城镇户口吃的商品粮怎么能嫁给一个农民？ 最后，肖雪莲没办法，在父母的被迫之下嫁给县丝绸厂一名干部，而卫海涛很快匆匆找了邻村的一个姑娘结婚。 据听说，肖雪莲出嫁的那天晚上，一向喝酒很有节制的卫海涛喝当天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 当然这些细节是后来黄凤莲偷偷告诉卫向东的，当时他听了就沉默不语。 这个故事听起来俗套又狗血，却在这个时代真真切切发生着。 反倒像《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和田晓霞的纯真爱情才会在书中出现。 这次会议不出意外没有结论最后散会。 卫向东回到家，第二天早上来队上干活的时候，黄凤莲悄悄告诉了卫海涛一大早就去了县城，去找她同学。 “婶，这事你说能成吗？”卫向东好奇问道。 黄凤莲拿着锄头当拐杖支起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下：“有可能！因为婚姻的事情，肖雪莲总觉得对不起海涛，所以愿意帮忙！” 向卫东点点头，的确有这道理。 肖雪莲本身就在县供销社工作，她爸爸又是前进公社供销社主任，大队赊欠点水泥钱并不是件难事。 这年头，哪个生产队不欠供销社的款？ 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社员收工后，卫海涛才从城里匆匆赶回到队上，不过脸色很难看。 卫向东正在和卫富贵正在会计室汇总社员一天的工分，一看这架势就明白。 事情黄了。 不过他没敢问细节。 还是黄凤莲泼辣，看见卫海涛端着脸盆在门口洗脸，就走过去开玩笑说今天又去和老相好见面是不是很那个啥？ 此话一出，卫海涛勃然大怒，指着黄凤莲的鼻子大声说道：“ “黄凤莲，我告诉你，以后不准你再提这事，否则老子和你没完！” 黄凤莲不是个好惹的主，立刻柳眉倒竖叉着腰，冲着卫海涛喊：“咋地？吃错枪药了？老娘可不怕你！是不是在人家那里......” “婶子，婶.......少说两句。”卫向东赶紧跑出来拉开黄凤莲，害怕她说出更难听话来。 卫海涛也没说话，端起脸盆泼掉洗脸水，气呼呼地进了会议室。 “婶，别生气啊，海涛哥心情不好，你多担待点。”卫向东在外面安慰着黄凤莲。 “嘿......我生他气干嘛？我这人呢，脾气来的快也走的快。”黄凤莲一笑，说完又拿起自己的锄头向自己家方向走去。 “只是，咱们队上要修蓄水池这事，我看泡汤喽......” 011 夜话 卫向东又回到会计室继续和卫富贵汇数字，等干完工作关门准备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会议室里煤油灯还亮着，看样子卫海涛还没走。 卫向东想了想准备进去劝劝他，却被卫富贵拉住。 “别进去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卫富贵轻轻说道。 “海涛这孩子，一心一意想把生产队往好里搞，身上压力大啊......” 卫向东听了卫富贵的话也就没进去，借着月色回到自己家，父母家人已经睡了。 他从水缸里舀了一盆凉水，在院子里脱掉衣服只穿了件内裤简单擦洗了一遍身体，回屋刚躺到自己床上准备睡觉，就听到有人在敲后窗。 “向东，睡了吗？没睡陪哥出去走走。” 是卫海涛。 卫向东答应了一声，穿上背心裤衩悄悄离开屋子，看见卫海涛正站在院子门口。 “海涛哥，咋了？”卫向东低声问道。 “也没啥事，就是感觉闷得慌，想找人说说话。我们去东边。”说完两人一起向村东走去。 坐在村东头一棵银杏树下，对面不远处就是桑园，月光下婆娑，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现在已经到了深夜，小村庄进入梦乡，只有不知名的虫儿在鸣叫。 “向东，今天我进城了，找我那个同学但事情没办成。”卫海涛突然说道。 “我听凤莲婶子说了......为啥没办成？你同学不帮你忙？”卫向东低声问道。 “她被她丈夫打了！” “啊？！” 卫海涛低沉说着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晚卫海涛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去找自己的同学肖雪莲，看不能再赊欠带你水泥，到了二茬蚕卖掉，优先偿还。 肖雪莲在县供销社工作，很好找，不过这次去单位一问才知道今天人家请假没来上班。 不得已，卫海涛去肖雪莲的家了去找。 他知道肖雪莲住那里但从没去过，都已经结婚成家，前面还有那段经历要注意避嫌，但今天不得不去。 肖雪莲的家在县供销社的家属楼，四层红砖楼房，当卫海涛敲开三楼靠左手的房门，开门的是肖雪莲，不过面容憔悴，双眼红肿，额头上还红肿了一大块。 肖雪莲对于卫海涛的来访也感到惊讶，不过还是邀请他进去坐坐。 看到肖雪莲这样子，卫海涛忍不住关心问道到底出了啥事？ 这一问倒好，肖雪莲眼泪又唰唰流了出来，说出了实情原委。 原来，祸根竟然出在卫海涛身上。 去年秋天卫海涛通过肖雪莲赊欠供销社化肥的事情，前不久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她丈夫雷天文知道了。 雷天文知道肖雪莲和卫海涛高中是同学曾经还谈过，顿时醋意大发，认为他们是旧情复燃，肖雪莲当然不会承认两人就争吵起来。 昨晚雷天文喝的醉醺醺回来，又不知因啥话又提到这件事，两人又开始争吵，这一次吵的很凶，雷天文借着酒劲打了肖雪莲。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他喝酒就打我......”肖雪莲边说边流着眼泪。 看到自己曾经爱过的姑娘现在被人欺负，卫海涛心疼不已。 但自己有什么办法？ 唉..... 还是怪自己，如果不是去年通过她赊欠供销社的化肥他们夫妻就不会吵架，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卫海涛安慰了会就离开，如果再坐时间长他丈夫回来更说不清，至于再赊欠水泥的事情，从头到尾他一个字都没提起。 “我得赶紧想办法赚点钱，把赊欠供销社那些化肥蚕种钱当了。” 卫海涛向是对卫向东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么容易啊..... 如果再过五年，不过再过三年，我卫向东保证让你当个万元户！ 可现在...... 卫向东深深叹口气。 “向东，我想通了，你按你昨晚说的做！咱们去倒卖蚕茧！就是被人抓到坐牢，我也要把这钱还清！”卫海涛突然激动起来。 没想到卫海涛却摇摇头。 “海涛哥，我昨晚是一时口快，这事真弄不得。”卫向东轻声劝道： “现在咱们仓库已经没有蚕茧，势必要去别的大队收购，少了赚不到几个钱，多了动静很大，一旦被人告密那真的就完了，难道你真为了公家的事去坐牢？！” “可.....可现在咋办？！一天还不清供销社的欠款，我一天心里就不安宁，对不起肖雪莲。” 卫海涛抱着脑袋，一副痛苦模样。 哎......明明是你同学老公的错，他是个混蛋，你干嘛责怪自己？ 不过这话，卫向东没说出口。 “海涛哥，我还有个法子，一旦成功咱们队上这点欠款根本不算啥事，还能让队上社员能吃饱肚子！”卫向东突然开口道。 “啥法子？”卫海涛猛然抬头。 “办个缫丝厂！” 啊？！卫海涛一脸惊愕看着卫向东。 “那天晚上刘德胜的话你也听到了，缫丝厂利润惊人，咱们现在有现成的蚕茧，根本不用担心原料问题。” “可是.....没钱啊，办缫丝厂需要很多钱吧？设备、厂房，钱从哪里来？还有，咱们是农民懂什么办厂？” “谁说农民不会办厂？”卫向东笑道：“不会经营、技术我们可以学！找你的战友，找刘德胜帮忙！” “刘德胜能帮我们？” 卫海涛有些不信，同行是冤家啊。 “缫丝市场这么广阔，还担心多一个生产队办的小厂？再说咱们和刘德胜他们属于两个省各自统购统销，会产生多大竞争？只要答应他们在缺蚕茧的时候咱们帮忙，他一定会同意。” 这到有一定的道理，卫海涛点点头，突然他想起刚才说过最关键的问题：没钱。 而办缫丝厂需要很多钱！ “建厂的资金，我们可以问信用社银行贷款！”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 “贷.....贷款？” “对！想办法贷款！虽然我知道这难度很大，但并不是没一点希望！”卫向东语气坚定。 这...... 卫海涛踌躇起来。 卫向东坐在他身边，看着前面的桑园没有再说话。 自己该出的主意，该想的办法都说了，就看卫海涛有没有这个魄力。 012 “你们要办缫丝厂？” “好，豁出去，我干！”卫海涛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与其在这里垂头丧气，还不如闯一闯！ “海涛哥，你真的愿意干？那我们现在就好好合计合计！”卫向东心里也高兴。 兄弟倆就坐在银杏树下商量起来，直到半夜才各自摸黑回家。 第二天大队广播的高音喇叭还没开始唱歌，睡梦中的卫向东就被敲打后窗的声音吵醒。 “向东赶紧起床，去县城赶车！” “海涛哥，你不给向老支书汇报下？起码要和队上干部坐一起开会商量下吧？”卫向东问道。 “先斩后奏！” 好，有魄力，我喜欢。 汇报来汇报去，估计这事就黄了。 半小时后，两人坐上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向县城方向驶去。 或许是有了奋斗目标，卫海涛一扫昨日的颓唐，显得精神抖擞，高歌一曲： 穿林海跨雪源， 气冲宵汉 抒豪情寄壮志， 南对群山 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 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 ..... ..... 得，不唱革命歌曲，改唱样板戏了。 到了县城，买了个炕炕馍，立刻坐班车赶往长西县城，到了下午六点左右，赶到目的地，继续住在上次住的红星旅社。 这一次卫海涛没有等到明天去朝阳厂见刘德胜，而是按照昨晚商量的，提着在街上买的两斤苹果，直接去找战友张建军。 张建军和父母住在西关正街的一处巷道平房里，刚下班吃完饭看到战友来访很是意外，当听到卫海涛说明来意之后大吃一惊。 “你们要办缫丝厂？” “对，你也去过我们那地方，到处都是桑树，蚕茧质量那么好可穷的叮当响，真是坐着金山受穷。” “可是你们不知道，办缫丝厂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 “建军哥，资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和公社信用社联系过，他们答应给我们贷款。”卫向东插话道。 “你们果然能耐强，现在想搞个啥，最主要就是要有钱！”张建军听了感慨一句。 卫海涛却莫名其妙，我们什么时候和信用社联系过？ 但看到卫向东一脸笃定的样子。 这小子..... 吹牛连眼睛眨都不眨。 “搞个小缫丝厂项目规划........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是厂办主任找我们厂技术员帮你搞，但是要派人来我们厂培训......这件事得让我们刘厂长点头，我可做不了主。”张建军又说道。 按照卫向东的规划，将在四队社员中选心灵手巧的女工，专门来朝阳缫丝厂培训两个月。 “我明白，所以明天我们要去见你的刘厂长。” 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两人来到朝阳缫丝厂，见到刘德胜。 卫海涛开门见山说明自己的来意，自己准备办缫丝厂，第一批准备买三十台缫丝机，请求朝阳缫丝厂帮忙培训三十名女工，所产生的费用由生产队支出。 没想到刘德胜一口答应，当然也提出自己的条件：每年至少要给朝阳缫丝厂提供十吨上茧。 双方皆大欢喜。 双方签署了协议，卫向东又请求到厂里各车间转转，派人给讲解讲解有个初步感受，刘德胜也同意了，就让张建军陪同。 中午刘德胜在距离缫丝厂不远的一家叫工农兵食堂里点了几个菜，又取了一瓶吴兴特产黄酒请卫海涛兄弟倆，张建军作陪。吃饭的时候卫向东又趁机提出一个要求: “刘厂长，你们吴兴有没有二手缫丝机？立式的就行，就像你们厂用的d201型缫丝机，将来我们购买。” 缫丝机分坐缫机、立缫机、自动缫丝机三种，其中立缫机又称多条缫丝机，半自动产品，因工人站立操作故名，比坐缫机效率高，但不如自动缫丝机，很适合小型缫丝厂使用。 “这个嘛......我们cx县好像没听说，现在大家都在扩建，那有淘汰下来的机子？坐缫机到有，你们要不要？”刘德胜反问道。 坐缫机？ 我要那个干嘛？ 马上就要被淘汰的工艺。 卫向东摇摇头。 “不过，我听说一个朋友说市里有家大型国营缫丝厂准备上马最新款型的d101型自动缫丝机，淘汰d201型缫丝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刘德胜突然冒出一句。 卫海涛立刻央求刘德胜一定帮问清楚，如果价格合适我们就买，但刘德胜用手梳着头上可怜的几根头发，说话却含含糊糊，弄得卫海涛莫名其妙。 卫向东看在眼里没说话，等吃完饭后看到张建军去上厕所，立刻刘德胜拉倒一边的低声说道：“刘厂长，我知道找二手缫丝机难，这样吧，每一台我给你10块钱劳务费怎么样？三十台，300块钱！” 刘德胜眼睛一下亮了。 小伙子，挺上道啊。 其实，那家市里那家大型国营缫丝厂刘德胜有认识的朋友，低价购买三十台缫丝机并不是件难事。 可是，凭啥啊？ 如果说帮助培养三十名女工是看在每年至少能得到十吨上茧，同时也算是感谢上次燃眉之急。 可是还要帮忙..... 对不起，咱们充其量也只是个生意伙伴关系，不熟。 不过嘛，有了这300块钱的提成，那感情就不一样了。 我不熟，钱熟嘛。 300块啊..... 作为一厂之长，一月工资加奖金才六十块八毛钱！ 刘德胜满口答应，说马上就去联系，你们的贷款弄到这边立刻发货，保证给你选比较新的。 众人就在饭店门口分手告别，卫海涛看着刘德胜和张建军离开才好奇问卫向东。 “你刚才给刘厂长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满口答应？” “我告诉他，买一台二手缫丝机，咱们就给他私人10块。”卫向东淡淡说道。 “向东，你......”卫海涛怔怔看着对方。 这可是贿赂啊，犯法的！ “海涛哥，你是不是认为我在贿赂刘德胜？对，我承认我是贿赂，但很有效果，事情能办成！” “走啊，咱们赶紧准备回去准备，喂......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为了咱们生产队的利益才犯法的。如果想做生意，这种事情以后少不了。” “对了，你也要给建军哥一点好处，人熟礼不熟！再说人家还要请别人帮忙！” “向东，服了你了，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从哪里学的？” “《资本论》......” “什么？《资本论》里竟然还说这个？” “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013 筹备 不过这次卫海涛没有急着赶回南坪，而是在长西县呆了两天，基本上都泡在朝阳缫丝厂里，详细了解生产、管理情况。 没办法，自己上学当兵回来就在生产队干活，从没开过厂做过生意，两眼一抹黑啊，得好好学学，特别是工厂管理，光大大小小各种制度就看的他头晕。 卫向东只好陪着，装模作样跟在后面东看看西瞅瞅，说实在这套东西未来到这时代之前不知道玩过多少遍了。 但看到这些东西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人浮于事、管理之粗糙、效率之低下....... 算了，集体企业。 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嘛。 终于在第4天，6月2日傍晚，两人风尘仆仆赶回卫曹大队。卫海涛连家都没回，直接通知副队长黄凤莲和会计卫富贵在生产队开会。 “海涛，东娃子，你们这几天跑哪去了？我们好担心。”卫富贵问道。 “是啊海涛，我问了你媳妇，她说她也不知道你去哪，如果不是卫大姑娘跟着你，我以为你那天想不开寻短见了。”黄凤莲的嘴还是那么毒。 “我还没过上好日子呢，怎么会寻短见？”卫海涛笑着回答道：“我和向东去了一趟吴兴地区cx县找到那个刘厂长，让他帮忙，我们队准备办一个缫丝厂！” “缫丝厂？！”两人都惊呆了。 卫海涛就把自己的计划以及去长西这几天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又从黄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说道：“一台立式缫丝机每小时能产80——125克生丝，我们就按最低标准80克计算。一天如果工作10个小时，就是800克，一个月工作27天合计21.6公斤，一年就是259.2公斤！”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我们30台缫丝机，一年产量就是7776公斤，按照现在30元每斤的收购价，一年收入约23万元！咱们就按照朝阳缫丝厂的利润率，一年能净赚6.2万！” 6.2万？！ 天啦...... 卫富贵和黄凤莲被这个“天文”数字吓到了。 “如果我们采取两班倒，就是两批工人轮流上班，机器每天工作16个小时，我们的利润就可以翻倍到12万！”旁边卫向东赶紧补充道。 其实，卫向东算的比较保守，将来队上的缫丝厂生产成本肯定低于刘德胜的厂，就凭将来职工工资这一项，生产队社员工资怎么也不会开到城镇职工那么高的工资。 “呀......那我们不是就发了！”黄凤莲尖叫一声，又看着卫向东：“卫大姑娘，是不是你想的法子？脑袋瓜太聪明了。”说完伸出粗糙的右手竟然卫向东的脸蛋捏去。 又来这一套！ 最近这女人变本加厉，说自己的脸蛋润滑仍不住想捏捏。 泥煤的 性骚扰！ 卫向东早有防备，很敏捷躲开。 黄凤莲也不恼，嗤嗤笑起来，胸前顿时波涛汹涌。 卫向东赶紧转过头去。 还好，卫富贵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海涛，你开缫丝厂的法子好到是好，但需要很多资金吧？那我们哪有钱？还有，缫丝现在也是国家统购统销产品，我们没有县计委的批复是无法生产的！” “批复好说，县计委刚提拔的主任是咱们原来的公社书记夏彦成，他多少要给些方便吧？”卫海涛笑着回答，显得信心十足。 “至于钱？找信用社贷款！等我战友把项目计划书做好寄过来，我就去找公社领导汇报这事！” “感情好，我同意！” 黄凤莲立刻表示赞成。 反正跑贷款找领导的麻烦事不用她出马，如果这个缫丝厂真正能建成的话，自己肯定会去里面上班，缫丝厂是以女工为主！ 那，咋也不是和城里的工人一样？ 黄凤莲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卫富贵很是担心，不过看几个年轻人信心十足，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如果这事真的弄成了，自己也不用每天为生产队没钱花操碎了心。 “好，这件事就商量到这里，暂时保密！”卫海涛一锤定音。 一周之后，卫海涛收到了战友张建成寄来的挂号信，厚厚的，光八分钱的邮票都贴了四张。 “向东，信到了！你过来看看！” 卫海涛冲着会计室正在算账的卫向东喊道。 卫向东光着脚丫，拿着蒲扇走了出来，拆开挂号信，里面是手写的信纸。 足足有十几页纸，题目就叫《小型缫丝厂项目规划书》 从项目规划、厂址选定、建设规模和产品方案等等，均做了详细规划，还按照当初卫向东给张建军说的意思，搞了一个二期、三期缫丝厂建设的长期规划。 哎呦.....不知道张建军找的是谁做的？还真是个人才！ 如果能挖过来，将来搞别的企业让他做企划书绝对是块材料。 当然，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向东，这两天你就别做账，好好研究这东西，我们到时候向公社领导汇报！”卫海涛发布了命令。 这东西有啥好研究的啊..... 半天时间足够。 不过队长发话了，自己得服从是不？ 刚好可以趁机歇息歇息。 向公社领导汇报之前首先要向大队领导汇报，两天之后，一大早上卫海涛叫上卫向东带着规划书向大队部走去。 大队部在村子中央，是一排土坯瓦房，旁边是村小学，破破烂烂的桌椅，卫向东过去的时候，教室里正发出郎朗的读书声。 “你们要搞缫丝厂？！”老支书卫昭贵戴着老花镜，看了看厚厚的资料眼神中露出疑惑。 “对！三叔，这是向东出的主意，我们专门去吴兴地区进行考察！”卫海涛把去吴兴经过以及那天在队上说的话巴拉巴拉又说了一遍。 “这个.......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向公社领导汇报。”卫昭贵合上规划书，说道。 本来他想说，海涛你折腾啥，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进入大队委，想办法要接我这个位置，安安稳稳不好吗？办缫丝厂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中间出了啥岔子怎么办？但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 自己老了，干了一辈子也没让社员们吃上饱饭，想想心里实在有亏。 或许...... 希望就在他们身上吧。 卫昭贵看着眼前这两张充满朝气的脸。 既然决定向公社领导汇报，卫海涛也不迟疑，催促卫昭贵今天就带他们去见公社领导。 014 过不了计委这一关 前进公社办公点地点在前进大队，卫曹大队西面十里路的距离，三人沿着村前的土路向西走去，四十分钟才赶到。 这是卫向东第一次来公社。 大门有些旧，就像电影里六十年代常见的大门一样，上面有个铁制的拱顶，中间镶嵌着一颗红五星，大门两边墙壁上写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八个大字。” 不过还有一条标语吸引了卫向东的注意力：“科学的春天到来了！” 时代在悄悄发生变化。 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有公社干部也有各个大队来公社办事的社员，好多人都认识卫富贵笑着打招呼，个别还认识卫海涛，只是看到他们身边那个清秀少年有些好奇。 在卫富贵的带领下，仨人进了公社大门来到后院一排平房，这里和前排差不多，土坯房青瓦，前面种着一排水杉树，郁郁葱葱。 相对前院这里清静许多，卫昭贵敲响了左边的一间办公室门。 “请进。” 卫向东跟着进去，房间老式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看文件，穿着这个年代干部常穿的白色的确良短袖，蓝裤子，胸前口袋别着一支英雄钢笔，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增加了些学者的气息。 新提拔不久的公社书记演志刚。 “是老卫啊。”演志刚看到走在前面的卫昭贵，站起来热情招呼。 “演书记，我今天来向你汇报件事，这是我们四队队长卫海涛。”卫昭贵脸上带着笑容指着卫海涛说道。 “认识，认识，去年被评为公社优秀青年突击手，是我给他颁的奖。”演志刚主动握手。 “这位小同志？”演志刚指着站在一边的卫向东。 “他叫卫向东。” 是他？！ 演志刚猛然想起上个月卫曹大队偷卖蚕茧违反国家通宵统购政策的事，主谋人之一就是眼前个清秀少年。 模样很腼腆啊，怎么胆子怎么大？ 还好，这件事不了了之。 “大家，坐，坐。”演志刚招呼三人坐在椅子上，拿起竹壳暖水瓶给他们倒水。 “严书记，我们自己来。”卫向东赶紧接过暖水瓶，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倒起水来。 嗯...... 还挺灵透。 好多社员来这里办事不是一副手足无措样子就是大大咧咧的，好像是进了他们生产队的办公室。 “老卫，你找我有什么事？”演志刚坐回到办公桌后面的藤椅上，笑着问道。 “是这样，海涛呢，打算在他们生产队建一个小型缫丝厂，这是他们的材料。”卫昭贵把那份规划材料轻轻放到办公桌上。 缫丝厂？! 演志刚暗自吃惊，但表面不动神色，拿起材料仔细看起来。 不错嘛...... 看来是做足功课，并不是一时冲动。 真是场及时雨啊。 演志刚心里暗暗高兴。 今年4月，《人民日报》发表题为《社队企业要有一个大发展》的社论，上个月中央又在一个批示中指出：“人民公社集体经济要壮大，社队企业必须有个大发展”。 为此，上上周，县革委会专门召k县部局主要领导以及公社书记会议，响应中央号召，要求各个公社大力发展小企业。 可是发展社队企业那是那么容易的事？大队干部文化水平不高，更没有办企业的经验，亏了怎么办？ 于是有的观望，聪明点的就办养殖场，养猪、鸡鸭鹅......这东西咱们熟。 像卫曹大队这样办缫丝厂的还是第一家！ 不过，需要的资金也多啊.....按照报告里写的，一期项目投资连厂房带设备还有流动资金，需要八万！ 但不管怎么说，有这个想法值得表扬！ 当然，有些话是不能全部说的。 他足足看了半个小时才抬起都说道：“老卫，海涛，你们的想法很好，不过这件事还要上公社领导会商量，征求别的领导的意见。” 这是必走的程序，卫海涛他们自然没啥意见，于是告辞回到大队，等候通知。 一周后，卫海涛他们接到公社的通知，他们缫丝厂项目已经得到公社批准，报县计委进行审核，最终才能立项。 妥了！ 计委主任是前书记夏彦成，有什么问题？ 可是没想到问题偏偏出在这里。 时间到了七月份初，卫海涛他们望眼欲穿等待计委的批复立项，下一步才能跑贷款的事情，可是突然接到公社的通知，他们的建立缫丝厂的项目被否决! “海涛，向东，计委说，中央号召的公社以及大队以及要办工业，而生产队这一级主要是以副业和手工业作坊为主，你们办缫丝厂不符合政策要求啊。”演志刚对着前来询问情况的两人解释道。 还有这说法？ 这样太教条了吧？ 卫海涛和卫向东面面相觑。 “没办法。”演志刚一副惋惜的模样。 其实，他心里对这件事有点耿耿于怀。 这个夏彦成，也太较真了！ 你看人家临省吴兴地区，从生产队到大队到公社，三级企业全面开花！ 没办法，宁宣地区从领导到群众都相对保守。 他曾经私下找过夏彦成谈到这件事，希望对方网开一面，不过对方不肯还教育了他一番。 “志刚啊，我了解你，年轻、文化程度高，有闯劲。可是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不听党的话，不按照国家政策办事，将来会吃亏的！没准那个时候有人就会揪你的小辫子！” 演志刚没有争辩。 他相信夏彦成说的事真心话。 这年头，干部们做事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做事也不容易。 听了演志刚的话，卫海涛一脸沮丧不过卫向东笑着说道： “演书记，这事简单，咱们就把企业经办主体换成卫曹大队不就行了？但实际上企业经营主体、将来收益分配范围也不变，负责人还是四队队长，实在不行给大队一笔管理费。” 这法子好！ 卫海涛顿时眼睛一亮。 大队支书是自己的三叔，肯定同意！连那所谓的管理费都不用出了！ 演志刚也感到惊讶。 这个向卫东，点子就是多！ 其实，在改革开放之后特别是九十年代初期，出现了一批有的则以国有或者集体企业的名义注册登记，或者靠在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之下，作为后者属下的二级单位进行运营，就是所谓的“红帽子企业”。 卫向东只不过稍加更改而已。 既然演志刚也同意，卫海涛和卫向东立刻赶回大队，找到卫昭贵，经过一番商量以卫曹大队的名义重新申请上报这个项目，经公社审批后再一次上报县计委。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变通的方案依旧被打了回来。 015 办法总比困难多 理由很简单。 你们这是作假！ 为此，夏彦成还专门打电话给演志刚：“志刚，卫曹大队的情况我比你熟！如果真的让大队办，就老老实实按照政策来！” “要不，海涛，企业干脆就让你们大队来办，共同富裕嘛。”演志刚建议道。 卫海涛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回答。卫向东却笑着道：“演书记，这件事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再答复您怎么样？” “行，这也是一件大事，要充分征求社员的意见，你们回去先商量商量。” 演志刚同意了。 两人出了书记办公室，一向快言快语的卫海涛却没有立即开口，显得有些沉默。 卫向东明白他心思。 已经有人传言，过两年卫昭贵就要退休，卫海涛进大队委接班当支书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他能成为大队支书，肯定不会拘泥于非要四队办这个缫丝厂，大队办不好吗？他照样是企业负责人。 但卫向东有自己的想法，他决定开门见山和卫海涛谈谈。 “海涛哥，你是不是想同意演书记的意见？” 卫海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的意思？” “我坚决反对！” 卫向东的态度让卫海涛感到有些吃惊：“为什么？” “我们办这个缫丝厂出发点都是围绕怎么才能提高四队社员的收入，将来经营也是咱们四队的人，厂房用地也是四队的土地......你先听我说完。” 卫向东看到卫海涛要反驳，立刻截住他的话：“如果现在让大队搞，人多嘴杂，你现在才是四队队长，连大队委员都不是，你能保证别的队干部社员都听你的？！ 卫向东的意思很明确，这个缫丝厂的经营管理权必须牢牢抓在咱哥俩手里，如果你想让大队办企业，等你当了大队支书再说！ 卫海涛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行，听你的，这是不能让大队管。可是现在计委不同意，怎么办？” 这个..... 卫向东心里也有些恼火，这个夏彦成脑袋简直就是榆木疙瘩，一点变通都没有？ “咱们回去想想法子，办法总比困难多！” 两人出了公社大门，还没走多远， 这时候公社附近一个电线杆上大喇叭突然响起，里面传来带着口音的普通话： “南坪县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开始播报新闻：“县革委会昨天召开会议，革委会主任罗明山同志主持，学习讨论《光明日报》发表的社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罗明山同志指出：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是我党一贯方针......” 卫向东听着听着脸上露出微笑。 “向海哥，这个罗主任你认识不认识？” “人家是县上大领导......我认识人家可人家不认识我啊。”卫海涛笑了起来，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问道：“怎么，这件事你想去找罗主任？” “对，我们就去找他！这事还有转机！” “为啥你这么肯定？” “就凭他主持这个会议，讲的这些话！” 要知道，虽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大讨论已经在各地展开，但中央到现在并没有对此明确表态。 所以，有的地方观望，有的地方甚至反对。 这个罗明山既然敢组织讨论并且明确表示支持，说明他是个改革型敢闯敢干的干部！ “你是说，罗主任也会支持我们的做法？”卫向海突然明白过来。 “不敢肯定，但有这种可能！”卫向东说道。 “那我们还等啥，现在就进城！”卫海涛立刻做出决定，既然下定决定要搞，一丝希望也要争取。 “不去队上干牛车了？” “不，现在十点正，刚好有一辆班车发往县城，咱们坐客车去，越快越好！” 于是，两人登上一辆班车，摇摇晃晃向县城驶去。 一个半小时候，客车到d县汽车站，两人顾不得吃饭，急忙赶往革委会。 革委会办公地点就是原来的县政府所在地，在县城的解放街上，两人到了院子大门，向海涛就要往里走。 “哎呦.....走的近忘开大队介绍信了！”向海涛突然脑袋一拍，说道。 “哪算了，我们不进去，反正现在快下班我们不如直接去罗主任家里找。” “向东，去人家家里打扰领导不合适吧？”卫向海有些担心。 “有啥不合适的？咋又不是办自家私事，我们是为了工作，为了增加集体收入！” 一听卫向东这话，卫海涛来劲了。 “行，现在就去就去打听罗主任住哪里。”卫向海立刻做出决定。 “需要不需要买点水果什么的，咱们就这么空手去不合适吧？”卫向东又提出建议。 “我们是为了工作！又不是办私事！.......” 得，算我没说。 革委会领导住的小区很好找，绕过革委会大院进入一条小街不到一百米就是，两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还好，看门的老头在吃饭没注意到。 卫向东进了家属院，很有礼貌问一个过路的阿姨罗明山的住址。 或许看着卫向东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阿姨很痛快的告诉了他。 罗主任家住在小区最后面一栋三层楼房的二楼，卫向海敲开左边的房门，开门的竟然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留着马尾辫，年龄和自己相仿，明眸皓齿，清新脱俗。 卫向东仔细看了看。 哎呦，还有点像八十年代大美女龚雪。 这边卫海涛赶忙自我介绍一番，说来找罗主任汇报点情况，看到姑娘有些不信，赶紧又拿出自己的社员证。 姑娘仔细看了看才说道，声音很清脆：“对不起，我爸还没下班回来，你们上班后去单位找他吧。”说完就要关门。 站在卫向海身后的卫向东赶忙赶忙向前跨了一步，拉住门把笑道：“没关系，我们进去可以等......同志，我们坐了两个小时的牛车才赶到县城，大热天的，来一次县城不容易。” 姑娘很诧异看了卫向东一眼。 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县革委会主任那可是天大的官，平时见都不敢见。可这两人竟然闯到家里，这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明明下了逐客令，竟然还这么脸厚？ 016 说服 不知道是不是卫向东最后那句“坐了两个小时的牛车”让姑娘动来恻隐之心，最后还是让两人进门。 卫向东迅速扫了一眼。 客厅不算很大，摆设也比较简单，靠墙一圈布沙发，高脚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最醒目的还是挂着中间墙壁的一副伟人像，和放在立柜上的伟人白色瓷器半身雕塑，充满了这个时代的气息。 唯一感到惹眼的是沙发对面靠墙的柜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这可是这个年代的奢侈品。 姑娘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过了没多又听到开门声，两人赶紧站了起来。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很瘦，眉毛很浓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样子。 县革委会主任罗明山。 他看到站在客厅里两个陌生人有点诧异，卫海涛赶紧自我介绍一番，又掏出自己的社员证。 罗明山摆摆手，没有接过来。 卫海涛刚准备说正事，就见刚才那个姑娘笑着从房间里跑出来，左脸上还露出好看的小酒窝。 “爸......你终于回来啦，准备吃饭。” “试考完了？”罗明山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昨天就考完啦！你一点也不关心。”姑娘嘟囔了一句。 罗明山歉意一笑，自己工作忙，老是忽略女儿的学习。 “考怎么样，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姑娘扬起俏脸如同一只骄傲的小天鹅：“一定能考上金陵大学的经济系！” 哦..... 原来高考刚刚结束。 卫向东才意识到，七月份是高考季！ 哎..... 可惜自己连个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谁不愿意进入校园，感受一下这个纯真年代的大学生活？ 还有那些白衣飘飘的姑娘....... 姑娘叫罗青梅，她其实一直注意着这个和她同龄的少年，眉清目秀的，总感到有些特别。 别的男生见到自己总是不自觉的要低几分。 于自己的身份，于自己的相貌。 但这个少年却用一种很平常的目光看着自己，包括看自己父亲的眼神，尊敬但没畏惧。 这让她隐隐有一种失落感。 不过看到少年听到自己能考上大学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罗青梅心里一下子高兴了许多。 嗯.....他只不过是个小社员而已，咋能和大学生相比？ 罗明山却说你先吃，我和这两位社员同志谈谈。 等罗明山在对面沙发上坐下来，卫海涛先自我介绍，然后简明扼要说明自己的来意。 你们要建缫丝厂？！ 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罗明山心里暗暗纳罕。 他今天早上刚刚主持召开了一个关于大力发展社队企业的工作推进，不过结果让他很不满意。 中央指示已经发了一个多月，县上也组织学习过，但各个公社落实效果并不好。 报上来的项目不是养猪就是养鸡鸭，或者就是编织竹筐之类。 同志们，我们要大力发展工业啊！不要在老在牧副业上打转转好不好？ 但是没想到这两个青年竟然要办缫丝厂！ “你们要办缫丝厂的项目没有报告给你们公社？”罗明山感到很奇怪，前进公社的演志刚也来开会了，怎么没听他说？ “我们把材料上报给公社，审核后交给县计委，但听说不符合要求被打了回来。” 卫海涛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准备挂靠大队也全部兜底出来。 哦......不符合政策要求，难怪被否决。 不过罗明山并没有急着表态：海涛同志，让我先看看材料。” 卫海涛赶紧从黄挎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材料双手递过去。 这是卫向东前几天自己重新抄了一遍的报告。 没办法，复印机在这年头可是稀罕物，许多人见都没见过，公社里都没有，据听说只有县革委会办公室有一台，宝贝得很。 罗明山拿起着沓厚厚材料翻了翻。 很详细嘛！ “这个.....是你们自己弄的？”他问到。 “不，我们委托了吴江地区一个缫丝厂朋友写的，我们还专门去他们工厂考察了几天。”卫海涛如实回答。 罗明山哦了一声，看着资料陷入沉思。 卫海涛心里忐忑不安，微微弯着腰，两只粗大的手忍不住搅在一起。 从一进来，卫向东都没有开口说话，是卫海涛在解释情况回答问题，但现在自己必须说几句。 对方没有直接按照政策否定，那说明这事就有戏！机会不能错过。 他咳了一下，轻声说道：“罗主任，我们也知道不太符合国家政策，但是我们要仔细分析，国家为什么只提倡公社和大队一级办企业，而只让生产队一级搞副业，是因为担心生产队一级集体经济薄弱，人才匮乏，能力不够，别到时候搞出一个烂摊子，一屁股债务。” “但我们不会，我们合吴江地区长西县朝阳缫丝厂达成协议，他们帮助我们培训工人，并且给我们技术指导，不瞒你说这份项目规划书就是朝阳厂给我做的。” 卫向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那个朝阳厂为什么要帮你们？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罗明山突然问道。 这个..... 卫海涛脸色变得尴尬起来。 “哦，海涛哥的战友是朝阳厂的办公室主任，是看着战友的情分帮忙的。”卫向东赶紧补充。 私自出售蚕茧，违反国家统销统购政策，打死都不说！ 起码不能主动交代！ 罗明山有些怀疑，不过他也没再追问，有些事情不能太较真。 看到罗明山神色有所缓和，卫向东决定趁热打铁。 “罗主任，我在路上，听喇叭里播放了您主持的“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讨论会，您指出实事求是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我们办缫丝厂就是从我们生产队的实际出发，我们有能力也有信心办好！” 罗明山突然笑了。 这小伙子，知道活学活用嘛。 聪明！ “小伙子，你是不是大学生，放暑假回来帮生产队的忙？”罗明山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 这年头大学生金贵的很，农村考出去的大学生假期回来就会被村上队上拉去帮忙。 他看到卫向东说话有理有据，有一定的政策理论水平，心里有些好奇故此一问。 但卫向东的话出乎他的意外。 “我.....没考上高中现在在家干活。”卫向东显得不好意思。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初中生？! 竟然懂这么多？ 罗明山感到诧异。 017 机会一定要抓住！ 不过他没再问这件事，又把话题移到缫丝厂来，详细询问卫向东几个具体问题，选址啊.....工厂管理啊等 卫向东回答的井井有条。 “缫丝厂的选址问题我们生产队干部已经商量过，决定选在距离村子远点的地方——这需要专门修一条路，虽然增加成本，但可以减少对村子的污染，同时保证了缫丝厂后期建设用地。” 罗明山听了频频点头。 嗯，这小伙子考虑的比较长远！ 从罗明山的内心讲，他是同意办这个缫丝厂的，看到全县那么多蚕丝卖不出去，社员的收益得不到保证他感到心疼。 至于，什么只允许公社大队一级办厂，不允许生产队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个事！ 如果按照条条框框，什么事都办不成！ 哎.....这个夏彦成，实在是太教条！ 他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们......真的有能力将这个缫丝厂办好？不亏损？”罗明山一脸严肃。 “这个你放心，绝对不可能！我和海涛哥已经进行详细计划，冰并且和我们大队支书以及公社演书记充分交换了意见。这样吧，如果第一年缫丝厂盈利不到六万，你拿我和我海涛哥试问！” 嘿瞧你这小伙子说的。 如果你们真的办不到，我能将你们两个有啥法？又不是国家干部能开除公职，难道开出你们的社籍不行？ 不过卫向东这态度让他很高兴。 这年头，不想担风险没有闯劲，啥都干不成！ “行，我答应你们！明天我就给计委打个招呼。好好干，有啥困难可以找公社，县革委会，甚至来找我！这份报告我先留下。”罗明山很快做出决定。 卫海涛听了大喜过望，自己犯愁的事，对方一句话就解决！ 刚准备道谢离开，却听到卫向东说道：“罗书记，谢谢您对我们这个项目的支持，现在就有一个很大的困难。” 说到这里，卫向东脸上露出腼腆的神色：“罗主任，你能不能给银行或者信用社领导打个招呼，给我们贷点款？” 罗明山听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卫海涛听了心里大急，悄悄拉卫向东的衣角意思让他别再乱说，领导好不容易答应，怎么又给领导出难题？ 卫向东却不理会，他看着罗明山，脸色真诚：“罗主任，您也看了，这项目资金不是个小数目，就凭我们生产队现在这情况，银行很难放贷款给我们，所以请罗主任您能跟银行领导做做工作。您放心，我们厂子办起来有了收入一定会按时还贷！” 罗明山没有回答，陷入沉思。 卫向东看着对方的神色，脸色平静。 按照他和卫海涛商量的，找银行跑贷款要等县计委将这个项目审批通过后才能进行，没批文谁鸟你？ 但现在机会来了！ 他笃定，如果对方真的支持这个项目，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就凭生产队现在穷的叮当响，银行会贷款给你？即便是愿意，拿什么抵押？ 果然，罗明山沉思了会，缓缓答道：“资金的事情，我会安排财政局从扶持社队专项资金里给你挤一点，另外可以向信用社贷款，你们按照申请贷款程序走好了......一句话，要干就要干好！” 妥了！ 卫向东大喜，连声感谢。 事情办完，两人立刻告辞。 罗明山亲自送到门口勉励他们好好干，两人连连答应。 “爸......快点来，饭快冷了。”罗江月站在小餐厅嗔道。 爸爸就这样，忙起工作就忘记吃饭。 “来喽......” 夏明山边吃着饭，又把那份项目报告拿出仔细看起来。 “爸......你觉得，那两个社员真能把缫丝厂办起来？”罗江月突然问道。 “为什么不能？”夏明山抬头问道。 “办厂子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呀，你看我姐夫，费了好大劲才把二厂办起来。” 罗江月的二姐夫崔拥军是县丝绸二厂厂长，两年前，县上为了扩大丝绸产能，决定再新建一个丝绸厂，就任命崔拥军为厂长负责筹建工作。但因为种种原因进展不顺，直到上个月才开始正式投产。 提起这事，罗明山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他这个二女婿，大学毕业生，干事是挺认真，就是思想有些保守，干啥事都一板一眼过于谨慎。 和这个叫卫向东的小伙子相差太远！ “小月，我相信这两个年轻人，特别是那个叫卫向东的小伙子.....一个农家弟子竟然有这样的见识，可惜只是个初中生，如果能上大学深造，将来肯定有出息。”罗明山说道。 有出息？ 再有出息还不是个小社员？ 再说，管我啥事？ 罗江月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再说卫海涛两兄弟从罗名山家出来，就没在县城逗留直奔县汽车站而去。 立项可以通过，贷款竟然也有了眉目，卫海涛别提多高兴，情不自禁哼起歌来。 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边疆的歌儿暖人心暖人心 清清泉水流不尽 声声赞歌唱亲人 唱亲人边防军 军民鱼水情意深情意深....... 卫向东发现，卫海涛一高兴就喜欢唱歌，是这时代最流行的歌曲，嗓音还不错。 “喂，向东，你胆子可真大，竟然当面敢问罗主任要贷款！”卫海涛突然停止唱歌，问道。 “不问他要问谁要？他可是县上最大的官！”卫向东笑道：“而且这可是个机会，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一定要抓住！” “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罗主任会答应帮我们忙？” “因为，他也想把缫丝厂办好，甚至想成为县上的一个样板！当然这是我猜的。”卫向东淡淡说道。 卫向东猜的没错，下午一上班，罗明山就打电话让计委主任夏彦成来自己办公室一趟，讲了中午发生的事情。 “老夏啊，我知道你坚持原则，这很好！不过我们也要实事求是，具体问题灵活处理，你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缫丝厂，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更重要的政治问题！” 夏彦成心里一惊，说道：“罗主任，你的意思是这是贯彻中央关于“人民公社集体经济要壮大，社队企业必须有个大发展”批示精神具体表现？” “对！”罗明山很满意点点头。 这个夏彦成除了保守点，政治敏锐还是很高的。 “我们要把缫丝厂办好，办成一个样本！促进我县社队企业蓬勃发展！”罗明山大手一挥，很有气势。 “好的，罗主任，我们计委按照你的指示马上去办，尽快让让这个缫丝厂建成开工！”夏彦成站了起来。 018 铁锤姑娘 在中国有领导重视就好办，才过了三天，中午时分，公社通讯员小马骑自行车戴着草帽，冒着烈日满头大汗赶到卫曹大队第四生产队，送来县计委的批复，同意他们建立缫丝厂。 看着这盖着红彤彤公章的文件：卫海涛激动万分，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小马同志，这么热的天气麻烦你亲自送文件来，进屋歇息歇息喝口水。”旁边卫向东赶忙招呼。 小马也没客气，走进屋拿起瓢子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咕咚咕咚大口喝完，嘴一抹笑着说道： “我还得赶紧赶回公社，卫队长，演书记说让你们尽快去县市管会、税务局办手续，同时县财政局决定从扶持社队专项资金里拿出五千元作为扶持你们办厂的资金。”小马说道。 “小马同志，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很快就能拿到这5000块钱？”卫海涛又惊又喜。 “对，写个申请，盖上生产队和大队的章子，拿到公社来，领导签字后就可以送到县财政局等审批拨款......我走了啊。” 小马说完出了库房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离开。 “向东，你赶紧写个申请，我这就拿到大队盖章然后送到公社去！”卫海涛立刻决定。 有了这5000块，派女社员去吴兴地区学习的经费就有着落了。 这个对于卫向东来说小菜一碟，拿起别在胸前的英雄钢笔，取出信纸很快写出一份申请，盖上生产队的大红章交给卫向东。 卫向东看了看，小心翼翼折叠好装进自己随身背的黄挎包里，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草帽匆匆出了门，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过头冲着卫向东说道： “你赶紧通知黄凤莲，按照咱们商量的，将选派30名女工去长西县实习的通告贴出去！嘿嘿.......有钱了，啥事就好办！” “海涛哥，不等你回来了？”卫向东赶紧问道。 “不用，商量好的事。” “好，我马上去找凤莲婶子。” 七月中旬是南坪县各个蚕桑养殖生产大队社员们最忙碌的时候。夏蚕已经进入快速生长期，每天需要大量桑叶。 社员们都冒着烈日在桑园里采摘桑叶，蚕房里喂养夏蚕，忙的不亦乐乎，连那些放暑假的中小学生也被家长们赶到队上干活，这个时候人手最为紧缺。 可前进公社卫曹大队四队却在生产队公房前贴出一张告示： 本队为了发展集体经济，提高社员收入，准备兴建一个缫丝厂，特从本队中选30名优秀女社员前往吴兴地区缫丝厂学习技术，为期两个月，欢迎本队女社员踊跃报名参加！报名条件如下....... 队上竟然要办缫丝厂！ 这个消息很快收工回家吃晌午饭的社员们看到，很快就传遍全村。 哇......待遇这么好？ 派出去学习的女社员管吃管住，每人每天还给记一个满工，足足十分！ 这让别的生产队女社员们羡慕不已。 别的不说，就说这两个月出去白吃白住为家里节约多少粮食？而且还有工分！ 哎......为啥不是我们生产队呢？ 别的生产队社员背着背篓，担着挑，站在一边看着四队大场会议室门口挤成一团的女人们，露出嫉妒的目光。 “别挤了，大家排队！一个个报名！”卫向东站在门口高声喊着，急的满头大汗，但这帮娘们根本不听他的，一个劲往里挤，弄得负责登记的卫富贵连字都没法写。 他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狂热。 告示才贴出半个小时，会议室门口就聚集了一大帮女人，有的在家正烧火做饭，听到这消息后柴草一扔，撒腿跑过来生怕来迟。 “都给我排队去！要不别怪老娘我不客气！”只见黄凤莲跳到桌子上手叉腰厉声喊道：“谁再敢乱挤，老娘我就吐她一脸唾沫！” 人群后面几个来迟了挤得最凶的女人听到这话，顿时缓了缓。 把这婆娘惹急了，她真敢吐你一脸唾沫！ 黄凤莲这才扭头又冲着旁边看热闹男人们喊道：“把你们的婆娘都给我看好！小心挨老娘我的骂！” 黄凤莲骂人那可是出了名的，嗓门又大，人在村子后面骂村前的人都能听到，而且用词之粗俗，花样之繁多，在村里她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不过，自从当了副队长，脾气收敛了许多。 这帮在边上看热闹的男人们这才纷纷上前，或咒骂或劝说自己的媳妇，会议室门前顿时安静下来，排起了长队。 佩服！ 卫向东不得不翘起大拇指，对待这帮女人，还是她这粗野的法子好。他刚准备进屋帮卫昭贵的忙，突然听到有人喊道：“这个告示是谁写的？不公平！”。 回头一看，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穿着一件蓝色粗布短袖，两只大辫子黑又亮，由于常年干活的缘故皮肤有些黑，但显得飒爽英姿。她后面还跟着七八个女社员，都是未婚姑娘。 四队女社员李江红，黄凤莲的侄女。 李江红文化水平并不高，小学毕业，但干活很厉害，不让须眉，很有点像革命样板戏《龙江颂》里江水英形象，喜欢诵那句：“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所以卫向东背地里给她起了个外号：铁锤姑娘。 后来让李红江听到没骂他反而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个外号，连她所在的生产队突击队小组二组——都是女社员，被称为铁锤姑娘组。 在一边的黄凤莲看到是她，顿时皱起眉头： “江红，你可是突击队小组长，又是党员，怎么也来这里捣乱？！” “凤莲婶子，我不是捣乱，是来生产队论理！”李红江大声说道。 “对！我们是来论理的！” “是哪个家伙写的？！不公平！” “欺负人！” ..... ..... 后面的几个姑娘七嘴八舌嚷起来。 坏了..... 看到黄凤莲瞅着自己，卫向东只好走了出来笑着说道：“这份告示是我写的，但是经过生产队管理委员会全体干部投票通过的！” 卫向东故意把“投票通过”几个字咬的很重。 但人家铁锤姑娘根本不吃着一套，一个箭步就冲到他面前， 吓得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没办法，对方那高耸的胸脯就快要挨到自己了。 你是铁锤姑娘，性格泼辣不在乎这些细节.....但我得注意否则那天就会被判流氓罪去坐牢。 “哼......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卫大姑娘捣的鬼！你说，凭什么不让我们未婚姑娘们参加？！”李江红双手叉着腰，理直气壮。 019 报名的事 生产队选拔去外地实习的条件并不复杂，必须是本生产队妇女，年龄在18岁到45岁之间，最低小学文化程度，心灵手巧，吃苦耐劳，服从管理云云。 但有一条引人注目：必须是已婚妇女！ 这条是卫向东要求写进去的。 他主要是从安全角度考虑，这帮女人几乎没出过远门，有的甚至连县城都没去，现在突然要到外省实习两个月，人生地不熟的他担心出事。 特别是那些没结婚的姑娘，人年轻又没啥阅历，如果真出啥事怎么向人家父母交代？ 反正以后工厂还要扩大生产规模，再招收这些未婚女社员生产队厂里实习即可。 生产队其他干部也同意，不过确是基于另一个理由：这帮姑娘过两年就要出嫁，就不是咱生产队的人了，干嘛现在辛辛苦苦培养？ 正当卫向东踌躇如何解释的时候，旁边的黄凤莲又发话了，大嗓门说道：“江红，这你不懂？你们这几个过两年就要寻婆家，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咱们这技术可是保密的，传媳不传女！” 黄凤莲这句话一下子把几个姑娘激怒了，七嘴八舌争辩： “黄凤莲，你这是封建思想！” “对，新社会男女平等！” “妇女能顶半边天！” ..... ..... 不对呀，不管媳妇还是女儿那都是女人之间的战斗，与男女平等啥关系？管我们大老爷们何事？ 旁边一些看热闹的男社员听得哈哈大笑。 还是铁锤姑娘反应快，立刻意识话跑偏了，立刻大声喊道：“姐妹们，静一静！静一静！” 等大伙声音小下来，她才又大声喊道：“凤莲婶子说技术可是保密的，传媳不传女，那我们就不嫁了！要不就招上门女婿！” “江红姐说的好，我们招上门女婿！” “我们也可以找队上的小伙嫁了呀？” “这法子好，看看我们队上还有多少未婚男青年？” .... .... “喂，江红妹子，你看我怎么样？”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扭过头一看，只间不远处的蹍子上蹲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光着上身露出一身排骨，双手耷拉在腿前面看上去活像一只大马猴。 他大名叫卫小毛，但一般都叫他毛蛋，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干活不出力喜欢偷奸耍滑，家里又穷，哥仨都是光棍。 卫小毛脸厚，没事喜欢往大闺女小媳妇堆里凑，别人骂他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 但李红江最讨厌这样的男人，听了立刻柳眉倒竖：“毛蛋，一边凉快去！一天吊儿郎当不学好，活该打光棍！我就是嫁给卫大姑娘，也不会嫁给你！” “哎呀，江红姐，你真的想嫁给卫大姑娘啊？” “不合适吧？江红姐属狗，今年19岁，卫大姑娘数牛今年才16岁，整整大三岁呢。” “这你不懂，女大三抱金砖。” 姑娘们又开始叽叽喳喳说起来。 旁边看热闹男社员一听，顿时傻眼，怎么突然又变成相亲了？ 机灵的立刻开始起哄：“喂，铁锤妹子卫大姑娘，那你们就订个日子，大伙喝你们的喜酒啊。” “今天就是黄道吉日，晚上就入洞房，哈哈......” 旁边女人们也跟着嘻嘻哈哈闹起来。 卫向东看上去脸嫩，可是有一个沧桑大叔的心，啥玩笑没见过开过？假装没听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李江红受不了，虽然女汉子性格豪爽，但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刚才只是一时痛快并没有那想法，现在如何受到了这种玩笑？又羞又气竟然捂着脸跑了。 这更惹得周围男女社员们哈哈大笑。 不过这一闹腾，最后卫海涛回来，几个生产队干部碰了个头，商量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把必须是已婚妇女这一条取掉，免得这帮姑娘闹到大队甚至公社去就不好了。出去以后多注意安全工作就行。 全生产队报名女社员一共有78人，到了晚上生产队四个干部就会议室里坐在煤油灯下开始一个个认真筛选，很快选出30名社员。 “李秀兰、张春梅......这曹家媳妇有点多啊，还有曹家的女儿，合起来一共占13个。”黄凤莲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卫家和曹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恩怨不断，听说解放前两家都互不通婚。解放后集体经济的建立，两大宗族关系好了许多，但磕磕碰碰依然存在。 现在四队队委会四人中三个都姓卫，唯一异姓黄凤莲又向着卫海涛，不管是有意无意，卫家在四队占绝对优势。 卫富贵也发现这问题，眉头一皱：“卫家的媳妇女儿一共才进了11个，干脆把那个张春梅划出去，反正是个寡妇也没人说啥。换上一个卫家的，这样两大家每家12个人也公平” “我看算了吧，这些人都是咱们经过精挑细选最符合要求，我觉得，无论姓曹还是姓卫，都是咱们四队的要一视同仁。” 卫向东笑着说出自己的意见，又转头看着卫海涛：“海涛哥，你的意思呢？” 卫海涛沉吟了下，又看着卫富贵，以征求的语气说道：“叔，要不就按照向东说的，反正后面工厂要扩大规模还会招人。” 既然两人都这意见，卫昭贵也没再坚持，选派几个女社员出去学习也不是什么关系到宗族利益的大事，也没必要斤斤计较。 第二天一大早，30个前往吴江地区学习的女社员名单在生产队的黑板报上公布，其中就有10个未婚妇女，李江红霍然在列。 黄凤莲任命为这次学习班的班长，全面负责实习社员的工作和生活，又任命李江红为副班长，把30名女社员分成5个小组，选了小组长，整个队伍的干部骨架搭了起来。 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些曹家媳妇看自己没选上，准备拿这个闹事说生产队偏向卫家，不过一看入选的曹家人竟然被卫家还多，顿时闭上嘴。 卫向东又把30名女社员召集起来，在生产队会议室进行集中培训，讲解出去的注意事项，忙得不亦乐乎。 直到晌午快吃饭的时候才结束培训工作，女社员们说说笑笑回家，卫向东喝了几口凉水，走出会议室刚锁好门，发现一个穿着背心戴着眼镜的青年站在大场边老槐树下。 020 火红的年代 “曹红军？你妈已经回家了。”卫向东认出来，是张春梅的儿子曹红军。 “我刚才看见了，我是来找你。”曹红军边说边走过来。 “找我？啥事？” “谢谢你，让我妈去吴兴参加培训。” 哦.....这事啊。 卫向东笑了起来。 “谢我干啥？这是队上干部经过集体研究，你妈符合条件。” “我听凤莲婶子说了，所以谢谢你，真的.....瞧得起我们孤儿寡母。”曹红军一脸真诚。 这个黄凤莲，真是个大嘴巴，队委会开会细节咋能给别人说呢？ 卫向东心里埋怨一句，嘴上却说道： “瞧你说的，咱们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乡里乡亲的，别乱想赶紧回家吧。” “行，向东，那我先走了。” 曹红军说完转身离开。 卫向东站在台阶上，看着曹红军的背影陷入沉思。 曹红军的父亲因病去世的早，他母亲没有改嫁将他拉扯大，由于家里没男人，全靠她母亲一个人挣工分生活很困难。 曹红军上学学习很好，高中已经考上但因交不起学费只好辍学，听说他母亲为此还专门找曹家长辈借钱，但未能如愿最后还吵了一架。 后来，卫向东才听父辈们说解放前曹红军的爷爷是曹家老太爷和一个丫鬟所生，所以他爷爷这支一直在曹家不待见，再加上他们现在孤儿寡母所以再曹家属于弱势。 这些都是原来那个卫向东记忆里的东西。 其实卫向东对曹红军印象还不错，上学比自己高三届，在生产队干活勤勤恳恳，做事认真。 更重要的是，宗族观念不强烈，有文化！ 嗯..... 值得自己重点培养！ 再说曹红军匆匆赶回自家茅草房，看见自己母亲张春梅在锅头上忙着。 “小军，今天咱们蒸挞粿！”张春梅一脸兴奋。 挞粿是当地一种面食小吃常用香椿、萝卜丝、黄豆粉，入口芳香、硬软适中很好吃，现在家家都穷，一般在来客人或者过过年的时候才做，像曹红军家这样一年更是很少吃。 曹红军自然明白母亲为啥今天这么高兴，就赶紧坐在灶头烧起火来。 “小军，刚才队上说，去吴兴地区女社员包吃包住，每天有四角钱、六两粮票的伙食费！......天啦，四角钱，我真舍不得用完，每天能省一点存起来就好了。”张春梅边干活边和儿子聊天。 曹红军听了感到好笑：“妈，你想那去了？人家又不给你现钱，你不吃就亏了。” “是啊......小军你说，队上为啥会选我去？你看你堂哥曹红勇的媳妇都没选上。”张春梅感慨道。 “妈，我听到一点消息。”曹红军就把知道的事和去见卫向东道谢的事情告诉给母亲。 “是向东那娃子非要我去？”张春梅感到惊讶：“他姓卫，为啥非要帮咱们？” “人家向东从不看重这个，不管姓曹还是姓卫都一视同仁。”曹红军解释道。 “哎.......还是卫家人懂事，你瞧瞧咱们曹家那些长辈，狗眼看人低！欺负你爸死的早留下咱们孤儿寡母，如果当时借钱给我们，你今年就考上大学了！” “妈......你别说了！” “好，好，妈不说了.....不说了。”看到儿子不高兴，张春梅知趣闭上嘴。 她知道，儿子没上高中没法考大学，是他这一辈子的痛。 “等挞粿做好，你一会给向东家送过去几个，做人要懂得感恩，他们家也穷。”张春梅突然又说道。 “嗯.....晚上，白天让曹家人看到不好。” 晚上，卫向东忙完队上的事已经很晚，回到家发现堂屋方桌上放着四个挞粿。 “哎呀.....爸妈，今天是过年还是谁来了？怎么做这个？”卫向东笑着问道。 “哥，不是咱们家做的，是红军哥送来的。”小妹卫向霞盯着那四个挞粿，看来已经羡慕已久。 “曹红军？”卫向东有点讶然。 “是红军那娃子送来的，说是感谢你，我不收他非要给。”旁边的母亲张凤兰解释道。 “行，给了就吃吧.....小妹，洗手去！”卫向东笑着说道。 小妹飞快跑进厨房，这时候一直没吭气的父亲卫长工发话了：“小东，你说他们曹家的为啥给咱们送东西吃？” “爸，别想这么多，曹家卫家，都是邻里乡亲的，如果咱们家有好吃的也可以送给他们家啊。” 听了儿子的话，卫长工摇摇头没说什么。 时间到了八月初，夏蚕已经结茧，生产队的农活开始少起来，就开始准备前往吴江地区实习的事宜。 这天早上天刚亮，四队大场上一片热闹，三十名前去吴江的女社员们背着被子，提着行李整装待发，家里人前来送行，丈夫叮嘱着妻子，父母嘱咐女儿，还有几个几岁大的小孩围着妈妈，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卫海涛和卫向东在一边说着话。 本来按照计划，是卫海涛带队去长兴，在那面安排好然后还要跟刘德胜去吴兴市看二手缫丝机，但因办理营业执照和税务证照比较慢，耽误了时间。 贷款的事情还没完全跑下来，所以卫海涛决定让卫向东跟黄凤莲他们过去，自己继续去银行跑贷款。 “我已经给刘厂长发了封电报，还专门给张建军写了封信，有啥困难问题不好找刘厂长说，你直接找他。”卫海涛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我这边都是现成的事，你放心好了。”卫向东回答了一句，县过来想又说道：“海涛哥，贷款的事你可要抓紧点，钱不到账，吴兴那边是不会给咱们发货的。” “罗主任已经给县信用社主任打了招呼，他敢不听县领导的话？”卫海涛不以为然。 卫向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出发的时间已经到，队里专门准备五辆牛车，女社员将行李放在牛车上纷纷上了车。 刚开始和家人分别还有点伤感，但是出了村走在前往县城的土路上，车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同志们、姐妹们，我们唱起来好不好？”李江红站在最前面一辆牛车上，大声喊道。 “好.......” “唱什么？” “红色娘子军！” “向前进，向前进 战士的责任重 妇女的冤仇深 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 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 ...... 随着李江双臂有力指挥下，大伙合唱起来。 “真是个火红的年代啊......” 看着这帮衣着朴素却充满朝气的的女社员们，卫向东心里不禁感叹道。 就在一帮女社员们唱歌嘹亮的歌声向县城进发的时候，在距离大路不远的桑树地边，有两个男人正盯着他们。 021 娘子军里dang代表 是大队长曹明德和曹进喜叔侄俩。 “叔，卫海涛他们真的要办缫丝厂？”曹进喜忍不住问道。 曹明德瞪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你看人家连去外地学习的人都派出去了。” “那你说，他们厂真的能办成？能赚钱？” “这个说不准。”曹明德看着远去的牛车缓缓说道：“不过卫海涛决心很大，卫向东那小子鬼点子y又多，帮助出谋划策。卫昭贵肯定全力支持这不用说，连公社的演书记也很支持。” “照你这么说，他们的缫丝厂肯定办成了？一旦真能赚钱，他肯定能进大队领导班子，将来大队支书这位置肯定就是他的！叔，那你咋办？”曹进喜显得有些着急。 “办厂，有那么容易的事？”曹明德冷哼一声：“进喜，我们必须行动。” “你的意思是写匿名信告状？”曹进喜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对，本来是想等选他进大队领导班子的时候在收拾他，看来现在等不及了，我们回去马上就写！”说完曹明德转身向村子里走去，曹进喜紧忙跟上。 “寄到哪里？公社？” “不，县革委会！ ..... ..... 再说卫向东带着一帮女社员坐着牛车赶到县汽车站，就站在汽车站外面，大家拿出各自的家准备的馍馍准备吃早饭，卫向东又掏了五分钱跑到附近一家面馆打了一盆面汤借了一把汤勺，大伙就着面汤吃了起来。 大部分社员都拿的事白面馍馍，有的还细心用手帕包好。 虽然都比较穷，但好多家依然剩余不多的白面拿出来，炕的炕，蒸的蒸，给远行的家人做干粮 卫向东家里穷，父母临走前准备给他炕几个白面馍带上，但是被他拒绝说留个小妹吃，她正在长身体，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都好凑合。 蹲在一边，卫向东从背着的黄挎包里拿出粗粮馍馍——这是用玉米粉混着野菜，很干很硬，吃起来要费点劲。 卫向东坐在一边吭哧吭哧吃起来，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四个多月，慢慢开始适应这里艰苦环境，不再像以前那么感到难以下咽。 当然，阿q精神不能丢。 “这东西，绿色环保无污染......” 卫向东边啃心里边念叨着。 “给你，吃这个......”一直略显粗糙的手出现在卫向东的面前，手里还有一个白馒头。 他抬头一看，是李江红。 “不用不用。”卫向东笑着婉拒：“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娇气。” “在我面前还充什么男子汉？卫大姑娘？！”李江红不由分说，把白馒头塞到卫向东的手里，顺手又将他手里的粗粮馍馍夺了过去，边走边大口吃起来。 看着这雪白的馒头，卫向东心里突然有些感动。 李江红家境也一般，这馒头肯定是她妈疼闺女专门给她做的。 哎..... 简单吃完饭，卫向东就带着女社员买票进站上车，一下子涌进30名女社员，客车坐不下，卫向东几个只好坐在车厢地板上，又将被子等行李放在车顶上捆好，汽车就摇摇晃晃出了车站向南驶去。 吃完饭就容易犯困，卫向东上车就开始打盹，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车厢里面一片嘈杂，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几个女社员晕车，难受的厉害，特别是坐在最后排的李江红更是脸色苍白，地上已经有一大堆呕吐物。 卫向东赶忙跑到前面请求驾驶员暂时停车，让人把几个晕车厉害的女社员搀扶下了车在路边休息，又让黄凤莲带几个女社员把车厢打扫干净，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汽车才重新上路。 “师傅，不好意思啊，耽误你时间了。”卫向东站在司机旁边道歉道，顺手给司机点上一支烟。 他不抽烟但包里总带着一盒。也不贵，一毛四一包的“丰收”，这中烟在宁宣地区非常流行。 司机抽上烟，刚才有些阴沉的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小同志，你带这么多女社员干嘛去？娘子军的党代表啊哈哈......”司机开起玩笑来。 卫向东也没乱说，就把生产队准备办缫丝厂派这帮女社员到wx区学习的事简单说一遍。 “呵呵，看不出来你们挺厉害，胆子大啊？”司机有些讶然。 “那不是被穷逼的，要吃饱肚子啊......” “也是，农民苦啊，我一个表哥在农村，在生产队辛辛苦苦干一年就那么点工分，大年三十连顿饺子都吃不上。唉，这世道啊......” 卫向东和司机闲聊了一会，看到李江红几个晕车女社员脸色苍白，精神委顿，就让人换座位把她们几个换到车厢前排。 “别望车厢外面看，头别乱晃尽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睡着就好。”卫向东轻声嘱咐。 过了一会，看到几个晕车女社员情况好了些，卫向东坐在车厢地板上慢慢闭上眼睛。 到了下午六点，客车终于到了长西汽车站，等卫向东带着一帮女社员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下车出了车站，就看到张建军站在外面等候。 “建军哥，这次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卫向东笑着说道。 “呵呵，哪里的话，我和海涛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张建军笑着说道：“咱们先去宿舍把行李放下。” 张建军所谓的宿舍是他们缫丝厂一间仓库，空着所以暂时作为女社员住宿的地方，这样就节约一大笔住宿费。 等卫向东赶到缫丝厂，职工们已经下班，他跟着张建军带着一帮女社员们来到厂里东边的仓库，一进门惊呆了。 这.....能睡觉？ 仓库里空空如也，地上只铺了一层稻草，看来是临时铺上去的。 “向东，我们厂没有那么多床，只好这么凑合下。”张建军说道。 张建军在回信中说明过去条件比较艰苦，卫向东心里已经有准备但没想道简陋到如此地步。 女社员们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有稻草就行，咱又不是来享福的。”是一个姑娘的声音。 不用回头，卫向东就知道是李江红。 此时的李江红虽然脸色依然难看，但要比车上好许多，她把自己的被子往稻草上一放，大声喊道：“社员们，姐妹们，按照一组二组顺序，各自找自己的位置，别乱啊........” 既然带头其余女社员也就背着行李找自己的位置，不睡这里，难道晚上睡大街去？ “不行，今晚暂时不能住这。”卫向东突然说道。 022 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咋了？没事，江红说的对大家又不是来享福的。”说话是黄凤莲。 虽然她对这里的条件也很不满意，但转眼一想，自己是队长是干部，又是这里面官最大的，觉悟咋能不如江红那丫头呢？ “不行，这里太潮。”卫向东说到。 他很快发现，不知道是因为夏天雨多什么原因，这里特别潮湿，甚至看到稻草下湿漉漉的痕迹。 “太潮容易感冒，再说你们都是女人，特别来例假那几天容易落下腰痛等妇科病，那就更麻烦了！”卫向东说出理由。 “哎呦......果然是卫大姑娘，竟然还懂女人那些......”又有人开始调笑起他来。 卫向东没有理会，对黄凤莲说道：“今晚坚决不住不能住这里。” “那我们住哪里？” “住旅社！” 卫向东这话一出，女社员们立刻欢呼起来，谁不愿意住舒舒服服的床？非要睡稻草铺？ 黄凤莲一听急了，赶忙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向东，你这是违反纪律！咱们队上开会专门讨论过这事，为了节省钱，坚决不准住旅店！” “但当时没想到条件这么艰苦！”卫向东反驳道：“凤莲婶子，钱重要你们的身体更重要？按照开会咱们商量的意见，这几天由我做主！” 说完又高声喊道：“上次我和海涛哥住的红星旅社条件还不错，就是离这有点远，大家辛苦下，跟我走过去。” 有地方住还怕远？女社员们于是背着行李跟向卫东出了仓库。 张建军把仓库的钥匙交给卫向东就准备回家，卫向东表示了感谢又低声问道：“建军哥，你们这里哪有旧货市场买床的？简易的也行。” 张建军听了显得有些为难：“旧货市场估计也没这么多床。” “有多少就买多少，实在不行就买新的，反正坚决不能睡稻草铺！” 张建军答应了，说明天陪卫向东跑一趟。 两人在厂门口告别，夏红军带着一帮女社员沿着街道向西走去。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天气没那么闷热，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吴兴地区明显要比宁宣那边富些，特别是年轻男女骑着凤凰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给给这夏日小城增添了几分活力。 女社员们边走边好奇张望。 “看，那姑娘穿的是的确良，多好看！” “哎呀，裙子也是的确良的！” “哎，如果我能穿上的确良，那我就高兴死了。”说话的是一个姑娘，个子不高脸上还长着几个雀斑。 卫向东知道她叫曹小芬，是刘江红的好姐妹，也是铁锤姑娘组的社员。 李江红背着被子，双手各提一件行李，还斜跨着黄挎包，活像一副行军打仗的样子，听了好姐妹的话，柳眉一皱：“小芬！你还入党积极分子呢，不能老想着享受！” 曹小芬听了嘴一撇“江红姐，你老这样说......我想想不行吗？” “小芬姐，不仅仅是想，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吴小芬回头一看是卫向东。 “只要咱们的缫丝厂办起来，我坚信，不出两年你们都可以穿上的确良！”卫向东笑着说道。 “真的？” “嗯，不仅是穿好的，我们吃好的天天白米细面，住亮堂房子，什么自行车洗衣机电视冰箱都不再话下！” “啥叫洗衣机，电视、冰箱啊？”曹小芬很好奇。 “电视你就不知道？广播里说了的，就是里面能演节目，就像咱们看电影！”李江红解释道。 ‘“那，啥叫洗衣机？冰箱？！”曹小芬不服气反问道。 “这个......”李红江也说不上来。 “洗衣机就是一种能洗衣服的机器，帮助咱们洗衣服，冰箱呢，也是一种机器，就是里面温度很低，食品放进去不容易腐烂，夏天可以放很长时间。”卫向东笑着解释。 “天啦......还有那样的机器？”旁边一个女社员听这话忍不住插嘴，又低声问道：“如果真那样，我们是不是就进入gc主义社会？” 这个...... 卫向东没法回答。 “卫大姑.......卫向东，你怎么知道那些？”李红江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对方。 “我上学的时候看一本书上写的。”卫向东一脸坦然。 李红江哦了一声，没再敢追问。 自己毕竟才小学毕业，懂的太少。 “所以嘛，只要咱们好好干！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这句话出自前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在这个时代广为流传。 “卫大姑娘......哦，不，卫出纳，我一定好好干！”几个女社员很是激动。 李江红在边上走着，听了这些话才明白过来他在给大家做政治思想工作，鼓舞大家士气呢。 不过，怎么像在画大饼？！ 大伙说说笑笑来道解放街上红星旅社，店里的负责人是四十岁左右的大嫂，一看来了这么多旅客顿时笑喝不拢嘴，专门给她们开了五张床的房间四个，都是向阳比较干燥的。 卫向东前段时间住过两次，大嫂也认识，于是卫向东又跟着一番讨价还价，自己可以免费住一晚，不过是大通铺——十几个人睡一起。 通铺就通铺吧.....便宜。 女社员入住后，又准备开始啃自家带的馒头馍馍，卫向东却招呼大家出去吃面。 “吃面，多贵啊。” 素面一毛钱一碗还要二两粮票，肉丝面听说更贵。 立刻有人反对。 按照临走前队长卫海涛交代的，从明天开始才算正式学习，所有社员食宿队上统一管，一天一人伙食费四角钱，八两粮票。 不过夏红军不管这些，笑着说道：“这钱不用大家出，队上请客！” “好！”女社员们顿时欢呼起来。 公家出钱，谁不乐意？ 旁边的黄凤莲和李江红对望了一眼，有些无奈。 不过想想，连床卫向东都敢买，这样下去不知道要超多少钱，还在乎一顿面钱？ 反正回去他向卫海涛交代去。 于是在卫向东的带领下，在附近找了一个食堂，每人一大碗当地的特色干挑面，一碗面汤，个个吃的眉开眼笑。 “各位婶婶嫂子姐姐们，吃饱了没有？”卫向东笑着问道。 “饱了！”众女社员齐声喊道。 “那我就再说两句，大家一定要听清楚！”卫向东脸色一整，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023 蛤蜊油和百雀羚 “这次队上花血本送咱们过来学习，那就要认真学！我丑话先说道前头啊：如果谁不认真，偷奸耍滑，到头来没学会......哼哼，我也不多说啥，这两个月工分一分没有，还要把她的伙食费全部退出来！没钱，就在年底从分红里扣！” “黄凤莲、李红江！” “到！”两人赶紧站了出来。 “你们俩负责每天给社员考核，必须按时上下班，不准请假！好好学习工作，如果谁连续三天考核不及格，不用等到三个月，立刻给我撵回来！听到没有？！” “听到了！”两人异口同声。 食堂里一片安静。 旁边来吃饭的顾客也好奇的望着这个清秀少年训斥一帮大小娘们。 看着这帮女人眼睛里露出敬畏的神色，卫向东心里很满意。 目的达到了。 于是他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道：“当然，如果生病也可以请假，还有你们妇女也有自己的生理特点，那个......每月来例假的时候，如果身体实在不舒服可以向班长请假！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卫向东这话一出，女社员们这次没有调笑他，而是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她们不怕苦不怕累可以和男社员一样，但最害怕就是每月那几天，还要干重活，有的时候痛的生不如死，个别的还落下妇科病陪伴一辈子。 李江红站在边上静静听着，她突然发现这个少年和别人不太一样。 看上去很文静像个大姑娘，但说起话来一套套的，神态语气中有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魄力。 还有，心很细。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想到姑娘家那些事呢？ 这样的男人，将来成家后肯定会很会照顾自己媳妇吧？ 吃完饭大伙就回到红星旅社，有几个女社员说想出去到附近逛逛，卫向东同意了。 不过提出条件：必须四个人以上才能出去，九点钟以前必须回来！ 第二天一早上，众人吃完馍馍后赶紧退房，跟着卫向东又到了朝阳缫丝厂，先把行李包袱放到库房，见到刘德胜后，按照提前在信里沟通好的，从今天开始这30名女社员将实习缫丝生产的各个环节。 自然有缫丝厂的工作人员带着众女社员先去会议室讲解工厂的有关规则制度和纪律，而卫向东则跟着张建军去买床。 整整大半天时间，张建军冒着烈日骑着自行车带着向卫东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六副床头床板。 差的还远，只好到供销社商店里买新的，五块钱一副，买了二十四副找人用平板车拉回厂房。 等女社员们下班，一进仓库顿时惊喜万分，只见仓库里整整齐齐摆着三十张木床，上面已经铺上干净的稻草，旁边还有一大堆日用品，这些东西都是卫向东从百货商店买的。 “暖水瓶两人一个，肥皂每人一条，还有这个......”卫向东从口袋里掏出贝壳一样的东西。 “蛤蜊油！”立刻有人惊喜道。 蛤蜊油在这年代可是好东西，是用天然蛤蜊壳盛的一种全油性护肤用品，它具有滋润皮肤，防止干裂的作用。 这年代人不富裕，特别是普通家的妇女，根本买不起什么眼影唇膏粉底霜，面膜柔肤水增白蜜，没那么多花样名堂。蛤蜊油就成了最受欢迎的护肤品。 不过对于卫曹大队这些女社员而言，九分钱一盒的蛤蜊油也舍不得买。 “给你们说，抽丝是十分精细的工艺，戴手套无法操作。手还得于长时间浸泡“缫丝汤”里，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手！”卫向东叮嘱道。 “哎呀，还是卫大姑娘，不，卫出纳体贴我们！”曹小芬看着洁白光滑的蛤蜊油壳，爱不释手。 “小芬，你这么喜欢卫出纳，干脆嫁给他算了。”立刻有人开起玩笑来。 曹小芬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一下子不敢再开口，卫向东忙着和黄凤莲发放东西，假装没听到。 对付这帮老娘们，最好是装傻。 想舌战群雌？ 卫向东自持没那本身。 床铺好，大家高高兴兴出去吃饭，按照朝阳缫丝厂的安排，中午这顿饭可以在他们职工食堂吃，其余两顿自己解决的，当然是要按时交钱和粮票。 大伙有说有笑出了厂门，卫向东走在最后，仔细问李江红今天实习第一天的事情。 按照分工，黄素莲主要是负责生活方面的事情，而学习实践主要由李江红负责，人年轻动手能力也强。 “今天主要讲了厂里各项规章制度，还带社员们去各个车间看了看，增加了些初步认识。”李江红说道。 “规章制度很重要，咱们在人家厂里一定要按照这些办事，别给人家添麻烦！”卫向东叮嘱道：“你这几天晚上空了，要组织大家学习，重要的制度一定要牢牢记住！还有，晚上要经常组织大学学习技术！” “放心吧，我一定会安排好！” 对于这点，卫向东并不是很担心，这年头大队小队开会那是家常便饭，经常是白天上工晚上集中在大队会议室学习各种文件。 社员们也习惯了。 你不去？ 没关系，扣你工分！ 看到没人注意，夏红军偷偷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李江红手里。 “给你！” 姑娘一看，竟然是个扁扁的铁盒子，深蓝和淡黄相间，上面印有几只麻雀，站在树枝上欢唱，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百雀羚？！” 百雀羚也是一种护肤品，很油，擦在脸上和手上，油腻腻的，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相当浓烈，价格自然比蛤蜊油贵，一毛八一盒。 “嘘！小声点！” 李江红吓得赶紧把铁盒子塞到自己黄挎包里。 “放心，我不是用的队上公款。”卫向东懒洋洋说道：“你看你一个大姑娘家，手怎么粗糙成那样子？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李江红刚才还是满心欢喜，结果听到这话顿时气的想骂他几句，结果对方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看着对方背影，李江红心里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刚才事发突然，她也没来得及想很多就把这盒百雀羚收下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 不对啊，他为什么掏钱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 如果说手粗糙，别的姑娘手也是这样，为啥不送给别人？ 难道？ 李江红第一次感到自己心砰砰跳的厉害。 卫向东倒不是对李江红有什么特别想法。只是觉得她人长其实还不错，挺标致就是不会打扮。 当然这些不用说了，这年头也没法打扮，最主是她的手——这才不到二十，手怎么跟那些老娘们手一样粗糙？ 手是女人第二张脸啊...... 024 被人告了 吃完饭，女社员们回仓库歇息下然后组织学习开会，卫向东没有参加直接回旅店，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和刘德胜去吴兴市区。 这是提前商量好的，要去市区看锦绣缫丝厂淘汰下来的缫丝机。 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就来到缫丝厂见到刘德胜，两人坐客车一块向市区赶去。 长兴距离吴兴市区不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下了客车两人又坐公交车向厂区赶去。 吴兴是地级市，明显比长西繁华了许多，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当然都是国营商店，街上行人大部分都是骑自行车，卫向东还看到几个年轻妇女竟然烫着卷发！ 时代慢慢开始变化了啊。 锦绣缫丝厂位于吴兴市区的西边，刘德胜带着卫向东赶到厂区，这是一个国营大厂，厂区里灰蒙蒙的建筑，一栋接一栋像豆腐块一样。 接待他们的是厂后勤处处长张解放，看来是刘德胜的朋友，购买二手缫丝机的生意很快谈好，商谈中刘德胜极力帮卫向东这边说话。 卫向东心里有些得意，看来每台10元的提成不是白给的。 期间他还专门去车间看已经被油封的缫丝机，基本上都是六成新，用了不到八年。 价格也很快谈好，每台1450元，比卫向东心目中最低价位1500元还少50元，还承诺到时候安装的时候给予机器调试，这样卫向东很高兴。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些东西如果没人要，过不了几年这些国营厂就会按照报废处理，烂铜烂铁自然值不了几个钱。 可惜自己财力有限，如果能把这淘汰下来的200台机器全部买下，再用个五年十年不成问题。 “张处长，到明年我们厂估计要扩大生产规模，到时候我还来您厂购买机器。”卫向东说道。 “没问题，只要货款到账！”张解放哈哈一笑。 双方签订购买合同，卫向东就和刘德胜返回长西，他等卫海涛那边的贷款情况，款项一到他就再去锦绣厂提货。 可是在长西整整等了十天，依旧没有得到卫曹大队那边的电报！ 卫向东有些急了，这夏茧出售已经快结束，队上应该没什么大事，卫海涛应该全力以赴办贷款的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决定先回去看看。和黄凤莲李江红交代了一番一个人独自返回南坪。 早上出发，傍晚赶到大队，卫向东连家也没回直接去队部找卫海涛。 卫海涛果然在，和卫昭贵坐在会议室里，煤油灯下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卫向东又热又渴，拿起瓢子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抹了抹嘴才问道：“海涛哥，贷款办的怎么样了？我已经和锦绣厂签订好合同，就等你的钱了！” 卫海涛还没说话，旁边的卫昭贵开口道：“还贷款？海涛被人检举揭发了！现在正在处理。” “啊？怎么回事？” 卫向东大吃一惊。 卫昭贵这才说出事情经过。 原来卫向东带着一帮女社员走后不久，卫海涛就和卫昭贵前往县城继续办理贷款的事情。 贷款一切手续资料已经在四天前递交上去，但对方回答正在审批之中，这一审批又是一周没啥动静，卫海涛急了，他准备直接去找县信用联社黄主任，不过还没动身突然接到公社的通知，要他立即去公社一趟。 等他到了公社，书记演志刚神情严肃告诉他，有人寄信到革委会揭发他，今年五月他违法国家关于蚕茧统购统销政策，私自将一万公斤蚕茧卖到临省。 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卫海涛痛痛快快交代整个经过，不过一口咬定这是他一人决定，与他人无关。 “向东，你别担心，演书记说了，处理也只会处理我一个。”卫海涛安慰道。 卫向东听了心里感动，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着急问道：“演书记说过停止缫丝厂这个项目了吗？” “这个没有说，演书记只让我现在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你看，我在写检查呢。”卫海涛说完扬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纸。 这样啊..... 卫向东松了一口气。 既然上面没有叫停这个项目，也没让停卫海涛的职，说明将来处理不会太严重。 这种事，处理可重可轻全凭领导一句话。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贷款弄到手，免得夜长梦多。 当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后，两人也是点头同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缫丝厂能办成，即便不让我当这个队长又如何？”卫海涛说道。 “放心，队长还是你。”卫向东笑着回了一句，又说道：“那我明天帮你去跑贷款，你在队上呆着，免得公社找你人不在说你态度不好。” 卫海涛想了想，点头同意，说明天让卫昭贵跟着他去跑。 “昭贵叔年龄也大了，这么热的天来回跑也累，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贷款手续非常麻烦的，你一个人行吗？”卫海涛表示怀疑。 麻烦？ 我没来到这时代之前不知道去银行办了多少次贷款，特别创业初期，求爷爷告奶奶，请客吃饭泡桑拿，到人家家门口蹲守，就差点把自己洗白白送到人家床上...... 你这点算啥？ “放心吧，海涛哥，我一定能办下来！” 看到卫向东这么有信心，卫海涛也就不在坚持。 卫向东又向两人汇报了女社员在长西实习的事情，虽然花费比以前计划的要多些，但卫向东理由却很充分： “海涛哥，咱们必须关爱这些女社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将来她们是咱们缫丝厂的骨干，只有她们感到舒心才会好好学习！” 卫海涛听了点点头，出去的30名女社员里还有他的亲二嫂—吕绣花，出发前晚上二哥找到他说，说二嫂有妇科病，让他给负责的黄凤莲说下，在来月事的那两天能安排轻点活，或者歇息下。 当时卫海涛有些为难，倒不是他不心疼自己嫂子，只是如果给她特殊，别的女社员也提出同样的条件怎么办？这会让黄凤莲很难处理。 所以他当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含糊说了几句，二哥临走前还有些不高兴。 这下好了，大家那几天如果确实不舒服都可以请假休息。 卫向东事情办完就告辞回家，小妹卫向霞看到二哥回来立刻蹦蹦跳跳跑了出来，伸出小手。 她知道，自己这个二哥出远门回来一定会给她带好吃的。 果然，卫向东从背着的黄挎包里掏出一包吃货——很有名的金鸡饼干。 “东娃，你不能这么惯她，这样她口会变刁的，再说这东西很贵。” 说话的是一个留着短发的中年妇女，卫向东的母亲——张凤兰。 “妈，没事，等队上的缫丝厂办成了，将来这玩意随便吃。”卫向东笑着回答道。 母亲则说如果将来真的有钱，每天能吃上白米细面她知足，做人要节俭不能浪费......” 母亲絮絮叨叨的，卫向东只是听也没反驳。 天已经黑定，他提着水桶跑到房后面的水井边，用轱辘打上一桶凉水，然后站在房山花边僻静处，脱掉衣服光溜溜就开始舀水冲凉。 农村条件差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洗澡间，所以卫向东每天晚上都这样，反正这里偏僻没人看到。 往身上泼凉水，一天的燥热顿时烟消云散，卫向东一边洗着一边惬意哼着小曲。 突然他发现不对劲，一个黑影正站在距离他不远处。 025 带上侄子进县城 卧槽！ 吓得卫向东赶紧蹲下，低声喝道：“谁？！” “叔，是我，卫小毛，找你有点事。”黑影说道。 草！ “别过来，等下。”卫向东说着拿起毛巾。 卫小毛和卫向东都是一个卫姓家族，按照辈分排序的确把卫向东叫叔，不过两家血亲已经很远，再加上卫向东年龄比他小，平时很少听到他这么叫。 今天肯定有事求他。 卫向东擦干身子穿好衣服提着水桶，慢慢吞吞过去，看见卫小毛光着上身正笑嘻嘻看着他。 “叔，我帮你提桶。”卫小毛很殷勤伸出手来。 卫向东拒绝，问道：“你找我啥事？” “叔，明天你是不是进县城跑贷款，把我也带上呗。” “你怎么知道的？！”卫向东皱眉。 “你们在会议室商量时候我听到......哎呦，叔，我不是故意听的，我是路过！”卫小毛看到卫向东举起拳头，赶紧解释。 算了，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卫向东懒得再理会。 “叔，你就带上我呗，我替你提包跑腿！”卫小毛哀求道。 卫向东沉吟不语。 这个卫小毛喜欢偷奸耍滑，但是有一个特点——脸皮厚，脑子也活套。 这种人让他干活不行，但是在外面跑社会未必差。 生产队里老实人多，但将来做生意不能全靠这些人，这个卫小毛就值得培养。 想到这里卫向东缓和下口气：“那好，我明天带你去，不过你要听我的话！” “叔，我保证听你的。”卫小毛拍着他瘦骨嶙峋的胸膛。 “回吧，明天早上起早点。”说完卫向东提着桶向院子里走。 “叔，那明天给我记几个工？”卫小毛急忙追了几步。 “半个满工！” 卫向东头也不回进了院子。 才半个？ 卫小毛心凉了半截。 不过转眼一想，不是还管吃管喝吗？ 半个也行！ 想到这里，卫小毛高兴起来，哼着歌向自己家方向走去。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儿转哪 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 ...... ..... 第二天早上，高音喇叭里放出雄壮的歌声，卫向东准时起床，穿上他那件的确良白衬衣，蓝裤子凉鞋，然后到了生产队就看到卫小毛已经站在大场里。 平时上工都是磨磨蹭蹭的他今天竟然早早到了，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一件白衬衣短袖，明显不是自己的，显得有些宽大。 平时乱蓬蓬的头发今天竟然也梳成整整齐齐的三七分，卫向东还隐隐闻到一股香味。 菜油味！ 这年头没钱买头油之类给头发定型，爱美的女青年在某些重要场合就偷偷抹点菜油定型，没想到卫小毛也干这个。 不过这么一收拾看上去顺眼多了，这家伙竟然还长一双桃花眼！就是太瘦显得尖嘴猴腮。 “叔......你......”卫小毛被卫向东盯的有些发毛。 “没啥，我去给海涛说。”卫向东转身进了会议室。 听卫向东要把卫小毛带去县城办事，卫海涛感到诧异不过一想，这家伙反正在队上也不好好干不如跟着卫向东去县城，有事互相也能照应，就答应了。 这次卫向东没有坐牛车，而是站在村前土路边等去县城的客车，直到九点钟多汽车才摇摇晃晃驶来，赶到县城快十点。 没顾得歇息，下了车卫向东就直奔位于钟楼街上的县信用联社，先是到信贷室问了关于卫曹大队那笔八万块贷款的事情。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圆脸姑娘，翻了会资料才才告诉他手续已经基本走完，现在就等我们黄主任签字即可。 “那你们黄主任今天在吗？”卫向东赶紧问道。 “不知道！”圆脸姑娘硬邦邦回了一句就没再理他。 草！ 卫向东心里暗骂了一句，不过嘴上说着谢谢离开信贷室。 没办法，卫向东又去办公室，又是说好话又是递烟，才打听到黄主任今天去地区开会，估计下午才能回来。 不得已，两人离开办公室。 “叔，现在怎么办？”卫小毛低声问道。 “找旅馆住下，今天一定要等到这个黄金宝！” “好嘞，我知道附近有个旅馆干净又便宜。”卫小毛紧忙说道。 卫向东点点头跟着卫小毛到了附近一个叫“春风旅社”的小旅馆，四人间的房间八毛一个人。 拿着介绍信住下，又到附近小饭馆吃了碗面，两人返回旅馆，休息一会到了下午两点准时去了县信用社。 结果告知，主任还没回来。 看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卫向东想了想对卫小毛说道： “小毛，你现在就在大门口给我蹲着，看到黄主任回来马上通知我，我先回旅店。” “可我，不认识什么黄主任啊......”卫小毛赶紧说道。 草！我也没见过。 卫向东心里有些焦躁，突然想到什么：“我听说信用联社有辆帆布篷的吉普车，黄金宝去市里开会一定会坐那辆车回来，你只要看到是吉普车回来就打听！” “叔......这.....”卫小毛显得有些为难。 这不是瞎猫抓死耗子嘛。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卫向东说完转身就要走，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半包“丰收”烟。 “拿着，机灵点！” “好嘞。”卫小毛赶紧接过揣在裤兜里，知道这烟不是给他抽的。 卫向东没有急着回旅店，而是赶到百货公司，看着柜台里摆放的各种烟酒，一咬牙买了两条“大前门”烟，一共八块钱。 本来他想买七块五一条的“中华”烟，可惜是特供他没有票。 茅台其实也不算很贵，7元钱一瓶。 问题是，你根本买不到！ 于是，卫向东买了两瓶柜台上最贵的宁宣特曲——两块五一瓶。 想想，这些一共花了十五块钱，相当于普通职工半个月工资了！ 用网兜提着这些东西卫向东又回到旅店脱掉外套躺在床上，大热天的他也不想外面逛，没多久又迷迷糊糊睡着，不知睡了多久被人推醒。 “叔，黄金宝回来了！” 卫小毛满头大汗站在床前。 卫向东一骨碌爬起，边穿衣裤边问：“你怎么知道是黄金宝回来了？” 026 贷款的事 “我问了他的司机！”卫小毛显得有些得意。 原来卫小毛就按照卫向东所说的，站在信用联社大门口守株待兔，到了下午四点多，果然看到一辆绿帆布蓬吉普车驶进院子。 他立即凑了过去，却看到车上下来只有司机没有别人。 卫小毛一下傻眼了，这怎么办？ 不过他不死心，看到司机蹲在廊檐下抽烟，他就凑了过去搭讪。 司机一看这人就是农民爱理不理，但卫小毛脸厚，上去又是发烟又是吹捧，最后两人竟然聊了起来。 卫小毛趁热打铁说起自己的来意，司机告诉他说黄主任刚才去办了点私事，让他先回来。 就在这时候，卫小毛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秃顶男人夹着一个黑色人造皮革包匆匆走进院子，向二楼走去。 “他就是黄主任，你们要办事就赶紧来，过下我们还要出去！”司机悄悄说道。 吓得卫小毛赶紧问了黄主任具体在哪个办公室，一溜烟赶紧跑了回来。 哎呦，真的在大门口站了一下午？ 卫向东心里挺佩服。 “不错嘛，脑子活套！”卫向东说完提着礼品匆匆出了旅店。 赶到到信用联社上了二楼，卫向东刚准备敲门，一个秃头中年男人提着公文包开门，看到门前站在两个青年顿时吓了一跳，皱眉问道：“你们找谁？” “黄主任，我们是前进公社卫曹大队四队社员，我叫卫向东，是为了我们生产队办缫丝厂贷款的事情。”卫向东赶忙解释，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县革委会罗主任特意签字审批的那个项目。” 不知道是卫向东最后补充的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看到他提着礼品，黄主任让他进了屋。 “小同志，你们那份贷款我还没看，你不知道，我工作很忙的。”黄主任说话态度到很和蔼。 “我知道，我知道，不急，不急”卫向东赶忙点头：“黄主任您日理万机，我今天是进城办事，顺便来看望您。” 说着，从网兜里掏出烟酒放在桌子上。 黄主任扫了一眼。 大前门烟、宁宣特曲。 当然比不上中华茅台，不过他也清楚，就凭对方这身份拿上钱也买不到！ 这两种可以说是普通群众能在市面上买到的比较好的烟酒了。 咦......不错嘛。 有的社员跑到这里求人办事，竟然拿的是九分钱一包的合作社和五毛钱一瓶的宁宣二曲！ 你以为是找你们大队干部办事啊？ 真是。 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是脸一板说，说在我这里不兴这一套，然后连人带礼物统统赶走！ 这个小伙不错，看上去挺顺眼。 这个贷款项目本来不符合要求，最关键是现在没有抵押！申请书里竟然写将来工厂办成之后用厂里资产抵押。 这典型的借鸡生蛋啊。 不过罗主任批的项目他也不敢顶着不办，只是想拖上一段时间。但看到今天对方来的人诚意挺足，于是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摇了几下拨出一个号码，说了几句。很快一个女员工拿着一沓材料走了上来。 正是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个圆脸姑娘。 黄主任拿起资料翻了翻，很快就签上自己的大名：“小杨，马上去办！” “好的，黄主任。”姑娘拿起资料向外走去，忍不住看了卫向东一眼。 这小子挺有能耐啊，竟然把主任说动。 不过看到放在一边的烟酒顿时明白什么，假装没看到匆匆离开房间。 “好了，小卫同志，你下去到信贷课去办手续。”黄主任说道。 “多谢，多谢。”卫向东赶忙站起来，一脸感激：“黄主任，今晚有时间吗？请你吃顿便饭。” “呵呵......今晚我有事，改日改日.....” 卫向东千恩万谢出了房间，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办成了！ “走，赶紧下去，下班前一定要把这事弄完！”卫向东边下楼梯边低声说道。 “叔，晚上你真想请客？”卫小毛紧紧跟在后面。 “请个屁！我兜里现在只有两块四毛钱，交了住宿费还剩八毛，难道请人家吃面？！” 卫小毛顿时大惊失色：“刚才如果黄主任答应吃饭怎么办？不是露馅了？” “不会！人家可是信用社主任，架子大着呢，你一个普通农民能轻易请到？我这么说只是表明个态度，以后没准还要有求人家呢。”卫向东耐心解释。 “叔，你能耐大！” 卫小毛心里很佩服。 刚才看到卫向东又是买高档烟酒又是请客，心里吃惊这得花多少钱，没想到后面只是虚晃一枪。 虚虚实实，厉害呀！ 两人下了楼直奔信贷室，有了领导签字外带叮嘱，这事情办起来就是快，终于在下班之前贷款搞定，八万块人民币进了生产队的账户。 “今晚就在县城里住一晚上，明天一早给锦绣厂汇款！”看着西边的太阳，卫向东感觉天气似乎也没那么炎热。 卫小毛当然没意见。 县城，那可是花花世界啊，求之不得呢。 “叔，晚上咱们去看电影吧？听说最近上演《渔岛怒潮》好看的很！”卫小毛凑了上来。 “你掏钱？”卫向东瞥了他一眼。 “叔，你知道我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卫小毛讪讪道：“你不是还有八毛钱吗？电影一毛钱一张票，剩下六毛，晚上吃碗面，明天的车票......足够了！” 呵？ 算盘打的挺精。 “不行！”没想到卫向东脸一绷：“这是公款，咋能私用？要看自己掏钱去！” 卫小毛碰了一鼻子灰，没敢再说什么。 其实，卫向东主要是对看电影不感兴趣，这么热的天电影里既没空调也没电扇，坐在里面纯粹是活受罪。 还有那片子，《渔岛怒潮》。 一听就知道演什么内容，没劲。 两人晚上吃完饭，卫小毛说自己要到县城溜达溜达，卫向东也没管他，他兜里没钱能翻出什么花样？ 八月份的天气还是相当闷热的，夏红军一个人街头漫无目标溜达着，不卖又不买实在没啥意思，突然看到钟楼附近有个新华书店，想了想走了进去。 里面并不大，有一排掉了漆的柜台，就像供销社里卖货的一样，书架都整整齐齐放在柜台后面，你看到什么书，售货员就从书架里给你取。 除了书籍，新华书店还卖各种伟人标准画，就贴着西侧的墙壁上。 卫向东没指望淘到什么好书，这年头除了课本貌似只有《保卫延安》、《红日》《林海雪原》《红岩》《敌后武工队》《海岛女民兵》《金光大道》等有限几本。 这些，以前那个卫向东好像上学的时候都偷偷看过..... 正当他漫无目的凑着书架上的书的时候，突然愣住了，竟然发现《基督山伯爵》《傲慢与偏见》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普希金诗集》几本外国名著！ 怎么回事？ 卫向东感到莫名其妙。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就是今年（1978）年5月1日，那个特殊年代遭禁的35种中外文学名著重印出版，经由全国新华书店统一销售！ 卫向东虽然谈不上是文青，但上大学时候谁没看过几本名著？对，还有哲学，有时候纯粹是为了装逼用。 他要了一本《纯粹理性批判》翻看起来。 他曾经在大学里看过这本书，这多年过去了现在重新翻起，有一种更深的感触。 突然，感觉有人好像在注视他，抬头一看竟然是位穿着淡绿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 027 邂逅 卫向东认出来，是罗明山的女儿罗青梅，前段时间为缫丝厂立项的事找到罗明山家里，见过一面。 “你好。”卫向东微笑着主动打招呼。 “你......你好。”罗青梅回了一句。 她是专门来新华书店买书的。 今天父亲下班后告诉她最近新华书店行进了一批书，以前不能看现在解禁你可以去看看，文学价值很高。 上高中没时间，但上大学后要多读些好书，对你用处很大。 她于是就过来，没想到进门竟然看到她认识的一个人，那个曾经来她家的小社员。 她本来准备假装没看到，两人几乎不能算一个世界里的，没必要招呼。 只不过对方专心看的一本书吸引了她的目光。 《实践理性批判》! 这好像是一本外国哲学书啊，她听二姐说过。 “你.....能看懂这本书？”罗青梅忍不住问道。 “看不懂，随便翻翻。”卫向东掩饰道。 这还差不多，罗青梅不知不觉感到轻松些。 如果你一个小社员竟然能看懂这些，那简直没天理了。 不过，卫向东后面的话又让她吃了一惊： “我非常喜欢康德在这本书的一句话，哦，出现在151页：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赞叹和敬畏越是历久弥新，一是我们头顶浩瀚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则。” 卫向东感叹道。 这不是他故意做作，而是发自肺腑。 当初上大学时候看到这句话，顿时震撼不已，也就是冲着这句话才拿起这本艰涩的哲学巨著读完。 罗青梅却晕了。 能背出这么一大段话，你到底读过没有啊？ “你也是来买书的吧？”卫向东换了个话题。 罗青梅点点头。 “我建议看这本吧。”卫向东指着书架上那本《傲慢与偏见》热情推荐起来：“这是英国女小说家简·奥斯汀创作的长篇小说，写的是英国19世纪初乡镇生活和世态人情，文笔很细腻很适合你们女孩子读，当然读英文原著更好。” “如果你喜欢诗歌，海涅的和雪莱的诗歌都很好的，但这里没有买的，这本《普希金诗选》也挺好，里面其中有一首诗非常好听，叫《假若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 ..... 最后，在某人卖力推荐之下，某位少女稀里糊涂买了一摞书。 等罗青梅抱着书出了新华书店，晚风一吹脑子清醒过来。 我这是咋了？ 堂堂的准大学生竟然听一个才初中文凭小社员的话？ 不过，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哦。 真是个怪人。 罗青梅笑了起来，脸上又露出好看的小酒窝。 不管怎么样，刚才聊的很开心呢。 卫向东看着少女远去的倩影，脸上露出微笑。 倒不是他对刚才这个漂亮姑娘有什么想法，只是内心太孤独太寂寞了。 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寂寞。 来到这个时代，虽然逐渐适应这里贫困的物质生活，但精神上的寂寞和孤独无法排解。 他没有知心朋友。 关系最好的卫海涛可是算是好兄弟，但自己内心有些想法有些感受永远不可能对他说出。 说出来，他也不感兴趣。 反倒刚才和这位单纯的姑娘，聊了会心里挺开心。 但仅此而已。 过了会，卫向东也走出了新华书店，倒不是他不想买只是没钱。 兜里那点钱是公家的，不能用。 第二天早上起床，两人退房后买了两个饼子边吃来到信用联社，提出43530块钱，整整两挎包的十元票子，又赶到县邮局给吴兴的锦绣缫丝厂电汇了43500块。 除去电汇费还剩下六块钱，卫向东咬咬牙，在邮局里长途电话亭前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轮到他，给锦绣厂的张处长打了个长途电话简要说明情况。 对方满口答应：立刻发货！ 总算办妥了。 卫向东长长吁了一口气。 “同志，过来交电话费！”一个穿着深绿色邮政服的工作人员突然叫住了他。 “多钱？” “两分钟，一元一角整。” 卧槽！ 这么贵？！ 可以买一斤三两猪肉了！ 妈的，抢钱啊？！ 卫向东心里咒骂着，但乖乖掏出刚去的崭新的票子。 办完事，卫向东一刻也没停留带着卫小毛心急火燎坐车赶回卫曹大队，直奔生产队部。 还好，卫海涛和卫昭贵都在。 “海涛哥，办妥了！信用社昨天已经放贷，我早上把买机器款项已经汇给锦绣厂，打电话已经通知对方立刻发货！”卫向东兴奋说道。 卫海涛听了也很高兴，连说辛苦，等看到卫向东拿出一叠要报销的发票顿时愣住了。 “向东，你竟然买了烟酒？” “这是送给黄主任的。”卫向东笑着解释。 “为什么要送礼？！”卫海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咱们这是公事公办，况且罗主任在文件上有批示！这纯粹是浪费！而且还买这么好的烟酒.....” 看着卫海涛一脸不高兴样，卫向东没有解释。 其实那次，就是他私自同意给朝阳缫丝厂刘德胜每台机器10元回扣，他就知道卫海涛不高兴。 不过当时自己话已经说出口，事情要靠刘德胜联系，以后好多事都要依仗这个厂长，所以卫海涛后来也没多说什么。 看来这次他憋不住了。 卫向东没开口，站在一边的卫小毛却跳了出来。 “海涛，你以为公事就能公办？你以为有了罗主任的批示人家就马上给你办？你不知道黄主任那个牛.......” 卫小毛两人见黄主任的经过说了一遍，见到人家是怎么不容易，人见到以后对方连门都不让进，如何不搭理.......最后还是卫向东好说歹说对方才勉强手下礼品答应尽快办理。 卫小毛说的唾沫星乱溅，少不了加油添醋，当然不会忽略自己所做的贡献，大热天站在门口付出的代价。 “海涛，这件事向东虽然有些违反财经纪律，但也是为了工作，我看这次就算了吧，以后别犯就行。”最后还是卫昭贵出来打了圆场。 028 钓鱼 卫海涛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在发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在队上报销。 卫向东把剩余的钱交出去，帐对清楚后，从卫富贵那里抽出自己的借条，报账就算结束。 他又把贷款各种手续交给卫富贵归档，本来想问问卫海涛公社是如何处理他的，突然没了兴趣转身离开会议室。 回到自己家小院，父母和哥哥都去上工，小妹卫向霞正趴在屋檐下一张小桌子边写字。 “二哥，你看我写的。” 看到卫向东回来，小姑娘立刻拿着小本子跑来过来。 小妹今年秋天就要上一年级，卫向东抽时间教她学拼音和简单的数字。 本子是当年卫向东上初中用过的，小姑娘就写在背面。 “嗯.....写的挺好。”卫向东看着一行行拼音，指着其中一个问道：“小妹，这个念什么？” “e” “这个呢？” “k” 哈，小姑娘挺聪明的，起码比原来那个卫向东强！ “好了，今天写字就到这里，跟哥钓鱼去！”卫向东摸来摸小姑娘的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啊，我去取鱼竿。”小姑娘收拾好书包，蹦蹦跳跳跑进屋子，拿出一根竹竿来。 两人在房山花阴凉潮湿处抓了几条蚯蚓放在小瓶子里作鱼饵，拿着鱼竿，提着鱼篓，高高兴兴望村子旁的小河方向走去。 来到小河边，坐在一棵垂柳下，卫向东将蚯蚓挂在鱼钩上，扔进水里静等鱼儿上钩，小姑娘就坐在边上自己玩着沙子。 卫向东来钓鱼并不是消遣娱乐，而是为了吃，现在家家户户缺少粮食，吃肉更是稀罕，小河里鱼、螃蟹、黄鳝甚至泥鳅都是用来改善伙食的美味佳肴。 不过，卫向东钓鱼水平很菜，钓了一个多小时才钓上两条两寸长的小鱼，连旁边的小妹看见都撇撇小嘴。 “你这钓鱼法子不对，看我的。” 一回头，看到卫海涛站在自己身后，戴着草帽，依旧穿着那件写着农业学大寨的背心。 卫海涛毫不客气，拿起卫向东的鱼竿重新换了个地方，没过几分钟只见他手一抖猛提鱼竿，一条半尺来长的鲤鱼活蹦乱跳挂在鱼钩上。 小姑娘卫向霞欢呼着，把鲤鱼小心翼翼从鱼钩上取下，放在鱼篓里。 “给你说，钓鱼你选的地方不对，夏天钓鱼要选入水口。这里是天然的窝子，很多鱼类都会聚集在入水口。”卫海涛边说边比划。 其实，他说的这些卫向东也懂，但就是钓不到。 “海涛哥，你咋也有空来钓鱼？”卫向东问道。 “我是来找你，去你家没人估计你就在这。”卫海涛解释了一句，又说道：“对了，今天公社演书记把我叫去了。” “私自卖蚕茧的事？” “嗯。”卫海涛点点头。 “咋处理的？” “批评教育了一番，让我写份检查以观后效。说一定要搞好这个缫丝厂，否则新账老账一起算！” 卫向东听完笑了。 果然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个演志刚不错。 看着卫海涛专心致志钓鱼的样子，卫向东问道：“海涛哥，你不会来专门是告诉我这事的吧？” “当然不是。”卫海涛抬起头看着对方：“向东，你刚才在生产队是不是不太高兴？” “其实没啥，你做的对公事要公办。”卫向东顺手掐了一片嫩草刁在嘴里，懒洋洋说道。 “瞧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心里不太高兴。其实，我最近也很迷茫，无论是上学还是在部队上我受到的教育都是公私要分明，不能走后门溜须拍马。” 说到这里，卫海涛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支，轻轻吐了个烟圈继续说道： “但现实呢，不这么做寸步难行。上次托刘德胜买机器，还有这次贷款，哎......” 卫向东能理解他的感受，像他们这一代生在解放后长在红旗下，从小受到传统教育，思想相对单纯，特别是卫海涛正义感强做事坚持原则。 可做生意不能这样啊。 既然他提到这事，卫向东决定说清楚。 “海涛哥，这就是现实，咱们办厂将来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这样的事情遇到的越来越多，你要有心里准备。” “可是......我。”卫海涛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当一个人的行为和内心原则产生冲突的时候，的确是很痛苦的。当初卫向东何尝不是？ 第一次提着烟酒敲开对方家门，第一次请客喝酒唱歌桑拿，第一次送信封..... 最后，成了理所当然，成了习惯。 看着卫海涛的样子，卫向东心里微微叹口气，劝道：“海涛哥，水清则无鱼，你不能拿你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其实没那么复杂，咱们只要坚持一个底线即可。” “什么底线？”卫海涛抬起头。 “属于队上的、集体的，别装进咱们自己腰包就行！” “嘿......这还不容易？”卫海涛笑道。 容易？ 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队上一穷二白，将来集体企业发展起来后呢？ 在后世，别说国企里领导干部贪污层出不穷，就是私企，那些高管门拿着高薪照样有贪污。 “既然你觉得容易，那就别纠缠细节，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个缫丝厂建起来！”卫向东说道。 “行，就按你说的做！今天你就好好钓鱼，明天一早来生产队还有许多事要商量！” 说完卫向东站起把腿就走。 “喂.....海涛哥，我话还没说完呢。”卫向东急忙说道。 “啥话？” “属于咱们自己的，也一分钱不能少啊.....” “不就是害怕今天我不给你一个满工吗？放心.....你钓你的鱼，今天依旧是一个满工！”卫海涛头也不回边走边说。 卧槽！ 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看着卫海涛消失的背影，卫向东无奈摇摇头。 他本意是说将来企业发展，作为咱们这些管理层人员，肯定要拿比普通员工高的多的工资，而不像现在社员上工，无论是生产队干部还是普通社员，最高也一天一个满工。 但，卫海涛似乎没听出弦外之音。 算了，慢慢来吧。 卫向东坐下，重新将鱼线抛进水里。 029 修路 随着贷款资金的到来，缫丝厂建设全面启动，为此队上专门成立来缫丝厂建设项目筹备组。 卫海涛任组长负责全面工作，主抓厂房基建，卫向东任副组长主要负责对外协调联络和道路建设，卫富贵负责资金掌管调配和后勤保障，同时分设三个小组，抽调队上精兵强将，配合他们的工作。 卫向东这边事情杂，联系公社供电所所的架专用线路和变压器、找水工队打井........最重要的是修路。 缫丝厂的位置选在村子南边约五百米一处叫黄泥滩的地方，这里是四队的土地，属于河滩荒地有利于排水。 还要修一条长约500米宽4.5米的土路，从厂区通到村前的大路上，便于蚕茧运输。 这年头农村修路可没什么压路机、平地机、大型旋耕机等等......全靠人力！主要靠四队社员干这活。 修路对于社员们没什么难度，每年冬闲各个公社大队都要大搞水利建设，不是修水库就是修河堤，修路反倒是比较轻松的事。 但卫向东管的事情太多，年纪轻而且对修路也不是很熟，最后队委会商议，让卫海涛的父亲卫江河专门具体修路，他曾经也当过四队副队长，经验多、威信高。 按照惯例还要给他配个助手，专门负责检测路段是否按照标准要求修筑。 这天晚上，生产队委会四人就在会议室煤油灯下商议起来，既然是姓卫的具体负责，那助手最好找个姓曹的。 “你们说曹红军怎么样？”卫向东提出自己意见。 “卫大姑娘，你为啥选他？！”黄凤莲感到惊讶。 “曹红军初中毕业，有文化而且做事认真。”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意见。 “太年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黄凤莲一口否定。 “凤莲婶子，我也年轻啊......”卫向东笑了起来。 卫富贵也赞成让曹红军干。反正是曹家的，出了问题他们曹家脱不了干系。 卫海涛颇有深意看了卫向东一眼，不过最后也同意了。 热火朝天的基建开始了。 一时间，无论是工地还是田坝，都是红旗招展，修路成了四队生产队社员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每天早上大队院场里白杨树上大喇叭响起，社员们都拉着铁锹，扁担、竹筐陆陆续续赶到村前。 放线、挖方、伴土......干的热火朝天。 整个厂房建筑是请县建筑公司承担，而厂房设计则完全仿照朝阳缫丝厂的生产厂房，是由当初帮忙编写项目规划书的朝阳厂那个技术员承担。 他叫郭淮，四十岁出头瘦瘦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有瓶底厚，喜欢穿灰色的确良短袖，很有知识分子的派头。 不过人家确实是知识分子，五十年末金陵农学院毕业，本来是在省城农业研究所工作，后来被下放到农村，最后又安排在长西的朝阳缫丝厂工作，一干就是十年。 对于这种人，卫向东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跑到公社邮政所破费将近十块钱的电话费，和刘德胜磨叽了好长时间，差旅费这边掏，才将本人请来，专门在生产队腾了一间房子安排下来，由队上饲养员张大贵专门负责他的一日三餐。 郭淮话不多，但做事很认真，每天冒着烈日泡在工地上，卫海涛兄弟倆都很佩服。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底，天气凉了起来。一座长66米，宽28米的厂房拔地而起，到最后的防水处理阶段。厂房前面的土路也基本修好，在朝阳缫丝厂实习两个月的三十名女工也胜利返回，只等开工。 这天下午，卫海涛去大队学习，社员们都开始忙着去桑园摘桑养秋蚕，路上安静下来，卫向东就带着卫小毛转到厂房那边，看有没有事情要处理。 这时候带着头盔的郭淮匆匆向这边走了过来，脸色显得不太好看。 “郭工，工程出了啥问题？”卫向东急忙问道。 “工程没问题，你们修的路有段质量不达标。” “怎么回事？”卫向东有些惊讶，郭淮是不负责道路工程质量的。 郭淮说起了原委。 原来今天中午放工回去吃饭的时候，郭淮走在快要修好的土路上特意查看了一番。 生产队资金紧张，这五百米长的路没法用水泥硬化，而是采用传统的石灰土做基层。 为了省钱连压路机都没用，硬是靠人力用石轱辘将路面压出来，这很容易导致某些路面碾压不够结实。 果然，在三百米处有一段将近二十米的路段，石灰基层铺筑及碾压都没达到标准。 “小卫，路基一定要处理好，工厂要将来扩大规模，拉货的都是五吨重的大卡车，你们又没有硬化路面用不了多久路基就会毁坏。”郭淮很诚恳说道。 “多谢你呀，郭工，让你操心了。”卫向东感谢了一句，又对卫小毛说道：“跟我过去看看。” 两人匆匆赶到郭淮所说的大概位置，卫向东却发现曹红军带着三个人正吃力的拉着蹍子碾压地基。 “红军，你不是负责监工吗？怎么自己干起活？”卫向东有些奇怪。 “反正我现在没事......”曹红军笑着回答。 “没事？不是已经安排你帮富贵叔算账吗？” “这个......”曹红军说不上来。 卫向东没有再理会，蹲下来翻了翻路面，里面果然还是疏松，连续查看了十几米都是如此。 果然有人偷奸耍滑！曹红军是帮忙补漏！ “红军，这段路是谁负责的？”卫向东站起来问道。 按照当初卫向东的建议，这次修路没有按照以前那样大伙一块上，放线等做完之后，挖方伴土等流程，学后世那样分了标段，二十米为一个标段分配给具体几个人，出了质量问题由他们负责。 出乎卫向东的意料，曹红军竟然没有有说出具体是谁负责。 “拿来！” 卫向东毫不客气一把夺过曹红军手里的本本，上面记录着每个标段具体负责人，三百米处标段赫然写着：曹红勇！ 卫向东一下子明白了。 这个曹红勇就是曹红军的堂哥！ 030 打架 “红军，回去把你堂哥叫来。” 曹红军看了看一脸阴沉的卫向东，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转身就走。 过了一会儿，曹红军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跟在他后面的就是他堂哥曹红勇，长的五大三粗，眼睛瞪的像铜铃像极了电视里演的猛张飞。 每个村都有嚣张跋扈的，这曹红勇就是其中一个，还有他弟弟曹红兵，仗着曹家是村里的大户，从小就喜欢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娶了媳妇还不安生，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和邻里乡亲大打出手，许多社员都是敢怒不敢言。 曹红勇曾经还和卫海涛干过架，当时卫海涛刚刚当上队长，安排活他不服，几句话不对路就打了起来，最后他兄弟曹红兵还过来帮忙。 不过卫海涛不是吃素的，虽然长的没这俩兄弟壮实，但在部队上练过军体拳，三下五除二将这俩家伙打到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在加上卫家也是大户，从此在卫海涛面前就不敢宁次。 今天的曹红勇脸上贴着纸条显得有些滑稽，看样子是和人在打扑克，被他堂弟硬叫过来的。 “卫大姑娘，不就是少压两遍嘛......何必那么认真呢，我看马车能过！我试过！”曹红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们过的不是马车，而是汽车！”卫向东看着对方，脸色严肃：“必须重新返工！” “得得......就你认真拿着鸡毛当令箭.....”曹红勇有些不高兴。 “t堂哥.....少说两句，赶紧返工！”旁边曹红军赶紧劝说道。 “好吧，我就听红军你的，你们几个跟我干活！”曹红勇看都没看卫向东一眼，招呼几个人。 “根据队上修路有关规定，曹红勇以及这个标段的施工社员，扣五个满工工分！”卫向东冷冷说出这句话。 什么？! 曹红勇猛然转过头，恶狠狠看着卫向东。 卫向东没有理他而是看着曹红军：“红军，按照队上规定，我说的对不对？” 曹红军望望卫向东又望望曹红勇，只好点点头：“是，可是.......” “没有可是！”卫向东直接打断他的话：“按规定执行！” 说完看都没看曹红勇一眼转身就走。 曹红勇一下子火了，箭步窜上来竟然一把抓住卫向东的衣领，恶狠狠说道： “你他妈的狗仗人势，别以为和卫海涛穿一条裤子老子就怕你！” 旁边的卫小毛见势不妙，赶紧上来拉架：“红勇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滚你妈的，小心老子揍你！”曹红勇眼睛一瞪，吓得卫小毛打了啰嗦后退几步。 眼轱辘一转，竟然溜了。 “放开手！”卫向东厉声道。 “老子不放开你咋地？”曹红勇竟然将脸向前凑：“你有本事打我啊？来打我啊？”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曹红勇感觉右脸剧痛，忍不住“哎呦”一声，退后几步不可思议看着卫向东。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卫向东飞起一脚正踢对方的小腿上！ 人体最薄弱的部位是小腿骨，就一层皮护着，卫向东这蓄力一脚，曹红勇哪里受得了？顿时扑到在地上抱着小腿杀猪般喊起来。 卫向东不依不饶，扑过去骑着对方身上，两只拳头照着对方身上就是一段乱捶。 “我草你妈！你不是让老子打吗？老子就死你！.......” 周围的人惊呆了，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卫向东下手竟然这么狠！ 反应过来后，赶紧把卫向东从曹红勇身上拉了起来。 这边动静早引起桑园里的社员的注意，只见一个汉子拿着扁担冲了过来，正是曹红勇的弟弟曹红兵。 他看到躺在地上嚎叫的哥哥，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扁担狠狠朝卫向东轮了过来。 只听到“砰”的一声，正打中卫向东左肩膀，力道很大，打的他一个踉跄扑到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妈的！ 卫向东忍住剧痛，顺手抓过一把土朝正冲过来的曹红兵撒了过去，不偏不倚，刚好撒在对方的眼睛上。 曹红兵急的赶紧用手抹眼睛，卫向东抄起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扁担，发疯般向曹红兵身上就是一顿乱打。 曹家别的干活也从桑园跑了过来，看见曹氏兄弟竟然都吃了亏，立刻不愿意，夺过卫向东的扁担，推推搡搡。 “谁欺负我弟弟？！”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人拿着铁锹飞跑过来，说话都气喘吁吁，正是卫向东的哥哥卫向北。 卫向北人憨厚不爱说话，刚才正在修路，突然听到说自己弟弟被人打了，二话不说提着铁锹就跑了过来。 别的道理他不太懂，但谁欺负我家的人，我就和他没玩！ “卫向北，你想干啥？” “你弟弟把我们曹家的人打伤了，我们正找你算账！” 曹家过来的人多，卫向北一个人被逼的连连后退，但后面有更多的人也冲了过来，都是姓卫的！ 卫向东的父亲、二叔、堂哥......还有卫海涛的两个哥哥，拿着扁担铁锹冲了过来，场面一片混乱。 两个中年女人披头散发，边喊边跑过来，是曹红勇兄弟俩的媳妇，看到丈夫倒在地上，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 “卫家打死人了！” “生产队干部打死人了！” ..... ..... 双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战一触即发。 “都给我住手！谁敢乱来老子绑了他！”又是一帮人跑了过来，领头是卫海涛，后面还带着两个背着枪的大队民兵！ 卫小毛光着脚丫子跟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 跑的最后面的是几个大队干部，老支书卫昭贵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双方都退后！退后！”卫海涛大声喊着。 曹家的人吃了亏不愿意后退，但是看到民兵拿着明晃晃的枪，还是向后退了几步。 别以为这东西是吓唬人的，上次邻村新力大队也是两大家群殴，伤了好几个仍不住手，大队干部阻拦不住，果断开枪，打到闹的最凶的那人小腿上。 那家伙白在医院躺了几个月，最后还被弄到派出所收拾了一顿。 坐在路上的两个女人依旧在那里哭天喊地，卫海涛微微皱眉。 对待男人他不怕，但这帮女人有时候你真那她们没法。 但有人治得了。 黄凤莲和李江红带着几个女社员不知道什么也赶了过来，指着两个女人就是一顿臭骂。 黄凤莲的丈夫既不姓卫也不姓曹，算是中间人，再加上她以前是出了名的泼妇，两女人一时间竟然说不过她。 李江红和几个女社员趁机一边哄一边拉，将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弄到一边。 “怎么回事？谁先动手的？”大队支书卫昭贵缓过气来，终于拿出他的威严大声问道。 双方七嘴八舌，卫昭贵终于听了个大概。 “把卫向东、曹红兵给我绑到大队去！” 卫昭贵话音刚落，两个民兵立刻取出麻绳将两人五花大绑。 031 被关禁闭 卫向北一看弟弟竟然被绑住，有些急了扬起手里的铁锹，卫向东赶紧摇头使眼色。 如果现在在反抗，那问题就大了，是对抗一级政权组织！ 卫昭贵带着大队干部押着卫向东两人走了，卫曹两家人也陆续散开，躺在地上的曹红勇也被人抬着去大队部看赤脚医生。 到村子中央的大队部，两人解绑以后先后被叫到办公室，卫昭贵详细询问事情经过。 卫向东也没撒谎，一五一十照实说完，就被关在大队的禁闭室里。 里面空空荡荡，墙角里放着一只木桶——用以解决上厕所问题，地上铺着一堆稻草，他坐在稻草上，这时候才感觉左肩膀疼的要命，手都快举不起来。 脱掉外面的防65式军装外套，卫向东才发现自己左肩膀肿的像蒸馍，一碰就痛的龇牙咧嘴。 麻痹的。 这小子真狠！ 卫向东又穿好衣服，斜躺在稻草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多长时间，不过至少要等大队几个干部做出结论后才有结果。 算了，反正自己占理，何况有卫富贵和卫海涛在他也不太担心。 天快黑了，房间里的光线也逐渐暗淡起来，卫向东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没办法，家里人想送饭也进不来——门被锁着。 就在这时候，卫向东突然听到开锁的声音，门轻轻被推开，一个姑娘蹑手捏脚走了进来。 竟然是李江红。 “江红姐，你怎么进来的？”卫向东讶然。 “嘘......我是偷偷向老支书求情，他给的钥匙。”李江红说着，从斜挎的黄挎包掏出两块粗粮饼子，递给了他。 “饿了吧？吃这个。” “等下，出去洗个手。”卫向东说完溜了出去。 这家伙，就是爱干净。 李江红心里嘀咕一句。 虽然卫向东衣着破旧但洗的很干净，头发收拾的也整整齐齐，不像队上那些小伙，一天从头到脚都是乱蓬蓬的，让人看到讨厌。 卫向东不一会就回来，拿起饼子狼吞虎咽吃起来，又接过李江红递过来行军水壶，猛灌了几口顿时舒服了许多。 李江红就坐在他身边稻草上，静静地看他吃着。 “外面情况怎么样？”卫向东边吃边问。 “曹红兵和你一样被关着，听老支书说他们还没研究出结果。”李江红低声笑道：“向东，真看不出来你下手那么狠，曹红勇的腿现在肿的像蒸馍，听大夫说骨头被惊了。” 骨头被惊是土话，就是骨头出现裂纹，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才行。 听了李江红的话，向卫东淡淡说道：“像曹红勇这样的人你根本没法和他讲道理，只有你比他狠他才服你。” “是啊......现在社员们都佩服你，说以后再不叫你卫大姑娘了，嘻嘻.....” 向卫东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过有个件事啊，这样下去你们卫家和曹家将来关系更难处了，怎么办？”这是李江红一直担心的问题。 今天打架本来是卫向东和曹红勇之间的事，但差点演变成宗族之间的械斗。 卫向东到没多担心。 这在农村很常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其实背后无外乎是利益作怪。 沉思了下，他说道：”除了国家完善法律制度外，我想最重要还是把经济发展起来，如果家里有粮、兜里有钱，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谁还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不能完全根治，但宗族之间的械斗会少许多。” “古人云：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说的就是这道理。” “向东，你懂的可真多！我好佩服你！”李江红双手撑着下巴，大眼睛看着卫向东。 嘿..... 千万别崇拜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卫向东突然觉得再说下去似乎有些暧昧，立刻转换了话题。 “江红姐，咱们的缫丝厂马上就要开工，缫丝质量如何将来能不能办下去，就看你们这三十个社员了。” “这你放心，这两个月我们白天跟着实习，晚上有时间就学理论，有时候还跟着加班，我敢说我们的手艺不必朝阳厂那些正式职工差！”李江红的语气充满骄傲。 “那就好，还有一点你们不仅要干好份内事，还要带一批徒弟，我和海涛哥商量过，准备在队上抽30名女社员跟你们学。”卫向东叮嘱道。 “向东，你的意思是要扩大生产？” “那当然，才30台缫丝机算什么？”卫向东笑了起来。 “我的一步规划是首先达到缫丝机2400绪，（缫丝中绪指的是蚕丝“根”，一台缫丝机有20绪）达到年产150吨白丝，最终目标达到缫丝机16000绪，达到年产1000吨白丝的规模！” “1000吨？！” 李江红被这个数字吓呆了。 全县的蚕茧全部运来，也产不了1000吨白丝吧？ “我们的目光不能仅限于南坪甚至宁宣地区，苏省、浙省都是蚕茧生产大省，甚至粤省，一年可以养12次蚕！” “还有，我们不仅要建缫丝厂，还要建丝绸厂！甚至将来我们自己做丝绸制品！尽量延伸产业链。” 第一次，在一个姑娘面前卫向东说出自己心中的蓝图。 李江红虽然没听懂产业链是什么意思，但她心里明白，卫向东在干大事！ 如果在前几个月说这话她会笑话对方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想的倒美。 但是她现在相信！ 对于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男人，心底里一种盲目的信任，他说的，都信！ 突然李江红想到什么，突然幽幽叹口气。 “咋了？江红姐？”卫向东关心问道。 “可惜.....到时候我，我已经不是咱们生产队的人了。”姑娘低声说道。 卫向东顿时明白来，原来姑娘是想到自己出嫁的事。 这年头结婚普遍早，姑娘十七八岁就有人给说婆家，二十岁前结婚的比比皆是。 不够法定年龄？ 没关系，提着一瓶宁宣二曲或者一条“合作社”烟，去大队找干部给你开个证明就行。 像李江红已经十九岁还没寻婆家的姑娘并不多，而且一结婚户口就要迁出本村。 卫向东决定劝劝她，她自己重点培养对象，免得背上思想包袱。 “江红姐，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即便你出嫁了还可以来生产队的工厂上班。” “不可能吧？我嫁出去户口就没在咱们队上，咋记工分？！”姑娘有点怀疑。 这个..... 卫向东不太好解释。 按照卫向东和卫海涛商议，缫丝厂生产后的盈利要纳入生产队集体经济账目，工人报酬也是按照工分计算，最后和别的社员统一按照工分集体核算，否则会引起不公平。 嫁出去的姑娘真没法在工厂上班，你已经不是生产队的人了，无法作为股东参与经济核算。 不过，变革马上到来，就要分田到户大包干了！ 工分的适用范围急剧会减少，到时候缫丝厂职工工资必须拿货币支付，无论是是不是本队社员那就无所谓，只是户口如果不在本队不能参加年底分红。 想到这里，卫向东招招手：“过来一点。” “做.....做啥？”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铁姑娘突然有些紧张，心碰碰跳，但还是向卫向东的身边靠了靠。 032 博弈 卫向东就在她耳朵边低语一番。 李江红惊呆了，失声叫道：“你说将来会分田到户？！” “我的姑奶奶，声音小点！”卫向东急的差点捂她嘴。 这年头谁要说分田到户，那可是犯来路线错误的！ 小岗村那十八户农民之所以最后安然无恙，据听说当时的省上某位大领导去了小岗村详细了解情况后给他们两年时间折腾。 卫向东不想冒这个险，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江红姐，不管你嫁出去还是找咱们队上的甚至招个上门女婿，你是缫丝厂的职工跑不掉，将来厂里工作我还要依靠你呢！”卫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笑道。 “谁招上门女婿？”李江红白了他一眼：“找个本队的差不多，不管将来是不是你说的分田到户，反正我是咱们四队的人！” “也行.......反正咱们四队的小伙子挺多，能干的不少。”卫向东点点头。 李江红突然盯着他，不说话。 卫向东却忙着吃饼子，最后拿出手帕擦擦手，笑道：“谢了啊，江红姐。” 李江红心里微微叹口气，站了起来轻轻说道。 “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继续来给你送饭。” “不用了，江红姐。”卫向东急忙说道。 可对方已经走出去锁上房门，脚步声由近而远最后消失。 卫向东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躺着，吃饱了就是舒服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就在卫向东蒙头大睡的时候，距离这不远处大部队的会议室里却灯火通明，大队”两委”干部悉数在座，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这件事调查的很清楚，是卫向东先动手，他先打了曹洪勇的脸！黑字白纸写的清清楚楚。” 说话的是大队会计曹远山，四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顶蓝帽子喜欢眯缝着眼睛看人。 他正看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卫海涛。 “曹会计，你这话也不准确，虽然是卫向东先打曹红勇的脸，但原因是曹红勇揪着人家的衣领！况且曹红勇犯错还不接受队干部的处理，这问题很严重！”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开口说话，大队民兵队长卫光荣，长的很魁梧。 曹远山转过头看了看卫光荣，撇撇嘴：“光荣，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打架的事，至于曹红勇违反工程质量那是另回事，你可别搅和在一起。” “这咋能说是搅和在一起？这本来就是一回事！如果不是曹红勇不按规矩干活，咋会发生后面的事？！”卫光荣据理力争。 “好了，好了，别挣了。”主持会议的支书卫昭贵拿着烟管敲了敲桌子，及时制止两人的争论。 “马艳红，说说的意见。”卫昭贵点名坐在一边的大队妇女主任马艳红。 马艳红是三十多岁的女人，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收拾的很整齐，她看看曹会山又看看卫光荣，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没啥意见，我听大伙的。” “我也是。”坐在马艳红旁边的是个年轻男人，叫张军，队上出纳。赶紧附和道。 敢说啥？ 他早就看出来，这已经不仅仅是卫向东和曹红勇两人的事，已经涉及到背后的宗族！ 在卫曹大队，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如果上升到两个大姓的纷争那就是大事！ 自己无论如何表态，都会得罪一方。 咱们小名小户的干嘛趟这个浑水？ 马艳红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谁让她男人既不姓卫也不姓曹呢？ 张军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后面举手表决，他就弃权！ 卫昭贵很不满看了两人一眼，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转过头问身边大队长曹明德，一脸和气：“明德，说说你的意见。” 曹明德抽了口烟，缓缓开口道： “我认为，无论什么原因队干部动手打人都是不对的！既然我们是干部，就不能混同于一般社员！素质去那里了？觉悟在什么地方？这种人，怎么能担任队上干部？！”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张军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准备把卫向东一棒子打死啊，那就是直接砍掉卫海涛的一只胳膊！ 他能同意？ 果然，卫海涛站起来大声说道：”我坚决反对，卫向东作为队干部和缫丝项目组副组长，有权力处理曹红勇！他打人那是行驶正当的自卫权！” “坐下！卫海涛，你今天只是作为队长列席会议，想表态？等你进了大队领导班子再说！”曹明德毫不客气斥责道。 如果说曹明德最讨厌的人是谁，不是卫昭贵也不是卫光荣，而是这个卫海涛！ “那好。”卫海涛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根据《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规定，生产队作为一级组织，有权决定我们生产队内部事务！我决定召开全队社员生产大会公开讨论此事，对于处理结果进行公开举手表决！” “我作为大队支书，同意卫海涛同志的意见，散会。”卫昭贵说完拿着烟锅转身离开会议室，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卫海涛竟然杀出这一招！ 的确条例规定，生产队有权决定队上内部事务，但是又规定大队是上级，但对生产队有管理和干预权。 不过，作为大队支书的卫昭贵已经放权让生产队自己去处理，别人还能说什么？ 放到队上处理，那结果不用猜就知道。 在四队卫家户数明显多于曹家，何况办缫丝厂这事，虽然明面上是卫海涛主导，但大伙都清楚实际上是卫向东想办法出主意！这让许多社员队年纪轻轻的卫向东刮目相看。 别说卫家，就是曹家也有人支持这事。 曹明德狠狠瞪了卫海涛一眼，跟着曹远山转身离去，而马艳红和张军则是神色复杂，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叹了一身离开，会议室里只留下卫海涛和卫光荣两人。 “可以啊，海涛，你这一招让曹明德他们无法招架。”卫光荣笑着过来拍拍他肩膀。 两人都是卫家人也都当过兵，虽然相差十岁虽然不是一个队的，但关系很好。 “实在是没法子，他们逼的。”卫海涛叹了口气。 “哎.....你三叔（卫昭贵）这个人，对待曹明德他们太宽厚，如果我支书，早就把曹明德赶出大队委，换上你了！”卫光荣又说道。 “算了，不说这个，光荣哥我去看看向东，这小子估计饿了。”卫海涛说道。 “哈哈，还有你看？早就有姑娘给他送过饭。”卫光荣笑道。 “姑娘？谁？” “你们四队那个铁锤姑娘李江红！” 033 恶人先告状 “她？！”卫海涛一脸惊讶。 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大大咧咧的李江红竟然会来这一套。 “没想到吧？我看八成是李江红喜欢上卫向东了。”卫光荣说道。 “不会。”卫海涛摇摇头。 “什么不会？你看到李江红对那个青年这么好过？还给你送饭？不锤你两下才怪呢。”卫光荣反驳道。 “我是说卫向东不会喜欢上李江红。” “也是，李江红比卫向东大三岁，虽然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我估计向东他父母不会接受。”卫光荣点点头，同意卫海涛的说法。 “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卫向东他本人，我这个兄弟眼界高着呢。”卫海涛笑道。 卫向东当然不知道有人会讨论自己的婚事，他如果知道觉得很荒唐。 哥才16岁，未成年呢。 大把大把的青春还没挥霍，干嘛这么早就进围城？ 第二天早上大队高音喇叭把卫向东吵醒，不久，李江红真的过来送吃的，这次是白面馒头。 有点消受不起啊。 但姑娘非要让他吃，没办法，他只好先提着木桶出去倒掉，然后去水井边简单洗了把脸，漱口，才回到禁闭室吃起馒头来。 哎..... 父母大哥真的太老实，大队规定不准给关禁闭的人送吃的，你们就不敢来？ 害的我吃人家姑娘的东西，欠人家的人情。 卫向东边吃边心里埋怨。 “向东，我听说昨天晚上大队干部开会商量你们打架的事，有结果了。”李江红轻声说道。 “怎么处理？”卫向东抬起头。 “听说卫海涛在大队会上据理力争，最后决定由咱们生产队开社员大会决定。” 卫向东微微笑了笑。 卫海涛这次仗义，交到队上社员大会处理肯定有利于自己。 果然，早上在四队大场上举行的社员全体大会上，经过激烈争论，最后还举手表决，认为昨天打架这件事责任全部在曹红勇身上，双方各自养伤，同时按照规定扣曹红勇五个工分。 曹家的人当然不同意，无奈在四队他们人数根本不占优势，而且队上的杂姓社员群众也全部支持卫向东。 等卫向东从大队禁闭室出来已经是中午，他的父母大哥小妹卫向霞还卫海涛、卫小毛几人都在门外等着。 “东娃，你没事吧？肚子饿了吧？回去赶紧吃饭，妈给做了白米饭。”母亲张凤兰看着卫向东有点憔悴的脸，心疼极了。 “妈，我不饿，我已经吃过了。”卫向东笑道。 “啊？吃过了？”父母都感到惊讶。 卫向东点点头，透过人群他看到远处扛着锄头的李江红正望着这边，刚准备去打个招呼，姑娘却转身离去。 这时候卫海涛走了上来，笑着说：“向东，让你受委屈了，肩膀还疼吧？你先回去歇息两天，放心，工分我给你记上！” “算了吧，缫丝厂建设正在最后关头，我咋能睡得着？这点伤不碍事。” “我就知道，咱们卫家男人一个个都是杠杠的！”卫海涛大笑着打了卫向东一下，没想到刚打到他受伤的肩膀，疼的他龇牙咧嘴。 “叔，我扶你去工地。”卫小毛赶紧站了出来。 “行，你们先去工地，我和三叔去一趟公社向演书记汇报下工程进展的事情。”卫海涛说完又朝卫向东眨眨眼转身离去。 卫向东顿时明白，他去公社和卫昭贵还要汇报自己和曹红勇打架的事。 很明显，害怕曹明德在后面跳腾来个恶人先告状。 果然被卫向东猜到了，卫海涛和卫昭贵赶往公社的途中，曹明德正在公社书记办公室里声情并茂向演志刚汇报昨天发生的事情。 “演书记，卫向东作为一名生产队干部殴打普通社员，性质恶劣！而卫海涛包庇他，又失去公允，丧失党性！都必须严惩！而我们卫支书又放任不管，哎.....”曹明德最后总结性说道。 “你说，卫向东殴打曹红勇兄弟俩？”演志刚皱眉问道。 “对，当时有许多社员亲眼看到，都可以作证！” 演志刚突然笑了。 “老曹，我见过曹红勇兄弟俩长的五大三粗，卫向东不到十七岁能打过两个？” “这个.......” 曹明德没词了。 其实他心里也埋怨，那俩兄弟平时不是很张狂吗？怎么会栽倒那个像个姑娘的年轻人手里？ 对，那个卫向东出手太狠毒！在玩命，一脚差点就把曹红勇的腿踢断！ 曹明德刚准备解释，突然听到演志刚说道：“老曹，你刚才说卫向东打曹红勇，是因为他修路没按要求？还不听处罚？” “是。”曹明德赶忙答道：“不过我觉得这是两码事.....” “怎么是两码事？！”演志刚声音突然提高，神情变得严肃：“老曹，这是很明显的因果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说：原因和结果、事物之间的因果联系，必然既是先行后续的关系，必又是引起和被引起的关系.......” 曹明德顿时傻眼了，这屁大点事怎么和马哲扯上关系？ “曹红勇未按要求修整路基，这问题很严重！将来路基被毁，蚕丝运不出去怎么办？！那是耽误大事的！” 说到这里，演志刚语重心长：“老曹，四队缫丝厂这个项目从县上到公社，领导都很重视！你作为大队长一定要全力支持，要帮助卫海涛他们排除各种问题和困难！” 曹明德听完顿时心凉了半截。 演志刚的话明确无误告诉他：谁在这个项目上想使绊子制造麻烦，那就是和领导作对！ 难怪自己前不久写的揭发卫海涛的匿名信，处理结果只是让卫海涛写份检查了事。 更让他感到担心的是，卫海涛在演志刚面前这么得势，很快就回进大队委，将来那支书不肯定是他的了？ 那自己还有什么盼头？ 哎...... 演志刚似乎知道曹明德想什么，放缓语气：“老曹啊，卫海涛他们干劲是足，但毕竟年轻......就比如这件事处理的也不够好，我会严肃批评他们!，老卫年级大了，村上队上的事你都要多操心，将来卫曹大队还要指望你呢。” 曹明德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不是分明告诉自己，大队支书将来是自己当吗？ 当然领导不会这么直说的。 “演书记，你放心吧！我一定完成好任务！”曹明德挺直胸膛。 曹明德最后高高兴兴走了，演志刚看着他背影脸上露出笑容。 034 打一棒子给个枣 卫家和曹家两家恩怨已久，这让历届公社领导都很头疼。 这个曹明德还不错，老成持重人也聪明，当大队长后和支书卫昭贵配合的还算默契，所以卫曹大队这几年算没出啥大事。 当然演志刚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是等卫昭贵退下来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担任支书位置。 只不过，时代已经发生变化，现在更需要的是像卫海涛卫向东那样的有闯劲的年轻人！ 但必须稳住他！卫海涛还欠点火候呢。 这种打一棒再给个枣的手段，简直烂俗到极点但却非常有效。 等卫海涛和卫昭贵来到公社，演志依旧是一顿狠批，最后又鼓励好好干，一定要把这个缫丝厂建设好，管理好！ “那个卫向东......卫海涛，你替我告诉他！不要一味争强斗勇，做事要讲究策略方法！你作为生产队长，一定要和好好谈次话，批评教育！” “是，是，演书记。”卫海涛赶忙答应。 心里却在想：教育？那小子的理论一套接一套，你能说过他？！ 此时的卫向东正在批评一个人。 在缫丝厂边的空地上，卫向东正严肃问着曹红军。 “红军，你是不是早知道曹红勇干的这段路基不合格？！” “这.......” 曹红军迟疑了下才解释道：“我是前天发现的，去找过红勇让他返工，可是根本不听!他是我堂哥，脾气又大，我拿他实在没办法，就找几个人帮忙重新压几遍，没想到叫你发现了。” “你做不通工作为啥不给长河叔说？为啥不向队上汇报？是不是因为他是你堂哥，是曹家人？！” 卫向东的话咄咄逼人，曹红军无言以对。 “前进，队上咱们早就开过会，在缫丝厂建设这件事上，无论曹家还是卫家要一视同仁！” “我.....”曹红军感到惭愧。 现在四队基本上是卫家的天下，但对方送自己母亲去吴兴学习，现在却把道路工程监工这么重要工作交给他，让他既惊讶又感激，所以他干的很积极，没想到....... 哎。 “红军，我记得上学时候你比我高两届是吧？”卫向东突然说道。 “对，我上初三的时候你刚升初一。”曹红军急忙说道。 “我记得你学习挺好，学校开大会时候李校长还公开表扬过你。”卫向东笑着说道。 想起过去，曹红军脸上露出一丝怅然。 如果不是家里太穷，供不起自己上高中，自己现在应该考上大学了吧？ “红军，你我都是初中毕业，在队上算是有文化的的人。”卫向东的话打断曹红军的回忆： “咱们比别人多读几年书，多明白些道理，卫曹两家争了这么多年，得到什么？结果还是一样穷！所以，必须团结起来齐心协力把生产搞上去！我们这一辈决不能再走长辈他们的老路！明白吗？！”卫向东语重心长。 “我明白了，向东，这件事我也违反了有关纪律，按照规定，扣一个大工！”曹红军说道。 “行，那你到时候给海涛哥和富贵叔说下。” 因修路闹出的风波逐渐平息，四队的社员们都满心欢喜等待缫丝厂开工那天，生产队委会也抓紧研究第二批缫丝厂职工。 按照规划，新建的缫丝厂最终要实行两班倒，所以还得培训三十名操作工，还不包括一些辅助工种，包括烘茧、剥茧、选茧、煮茧等工序，这些都需要工人，当然不在限于女社员。 但重点是这三十名缫丝操作工，先跟着前期在吴兴地区培训的三十名工人干，等掌握了操作要领后开始独立操作。 三十名操作工也很关键，所以队上给出报酬是：”在厂里学习期间每个工人每天基本保底是一个整工，根据实习期间表现每月还有奖励工分，这让许多上次没选上的女社员们燃起希望。 这可比大冷天在田坝干活好多了，而且等实行结束考核通过后就可以转成正式职工，工分立马和她们一样。 报名的女社员趋之若鹜。但坐落在村东头一座土坯房里却愁云惨淡。 曹红勇躺在床上闷声不说话，他的媳妇唐彩云坐在边上抹着眼泪。 唐彩云也报名了，可是她知道怎么可能被选上呢？ 自己的丈夫和那个卫向东刚打了一架，对方怎么会这么大度？ “都怪你，要干活就老老实实干，听那帮人偷奸耍滑，出事那帮人屁都不放一声！害的我现在也没法去工厂上班！” “不去就不去，咋农民本来就是干农活，非要去工厂当什么工人？！”曹红勇还嘴硬。 “曹红勇，你脑壳被驴踢了？！”唐彩云忍不住骂道：“实习时候一个整工，转正后一天一个半整工！比一个大男人还挣的多！我唐彩云嫁给你，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呜呜。” 看到媳妇哭，曹红勇心烦的不行。 “都怪曹青山出的主意！还有那个曹明德，他不是大队长吗？不是口口声声说替咱们曹家撑腰吗？结果弄成这样，草！”曹红勇忍不住骂道。 “我说曹红勇，你还没看清形势？别说咱们四队，就是卫曹大队也是人家卫家的天下！你以后给我老实点，别让别人拿你当枪使！”唐彩云又数落道。 想起这事，曹红勇也是一脸郁闷。 其实当初他并不想这么做，只是晚上族里几个人一起喝包谷酒的时候受到别人蛊惑，特别是那个曹青山，说他卫向东算个屁，毛都没长齐竟然还指挥我们？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曹青山年龄和曹红勇大十岁，人长瘦，文化程度也比较高，还有一门绝活： 会看阴阳风水。 虽然新社会上面规定不准搞这个是封建迷信，但这习俗已久，前进公社这一带，无论谁家修房造屋还是死人后埋葬，都偷偷找曹青山去看方位算上一卦。 其实公社大队干部也都知道，不过是睁只眼闭着眼，只要不过分都假装没看到，所以曹青山也挺有名气。 据听说前几年还想竞选四队队长，但大队领导发话了，如果你想当干部，那必须放下手中的手艺，不能给别家看阴阳风水！ 曹青山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他实在舍不得这手艺，这可给他带来丰厚的收益！ 要不，整个村一砖到顶的瓦房还没有几家，而他曹青山家三间大瓦房就是其中一家！ 经常看这活自然脑子活，所以曹青山就成了曹家的小诸葛，好多事情都是他出主意。 没想到这次把曹红勇坑了！ 曹红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躺在床上正心烦意乱时候，自己上小学戴着红领巾的儿子突然跑了进来。 “妈，生产队墙上贴了红纸，上面有你的名字。” 035 揭牌仪式 “啥？”唐彩云猛然站起来一脸惊讶看着儿子，连曹红勇也不顾腿疼坐了起来。 “名单上除了你，还有我二妈（曹红兵的媳妇）名字，队长让我叫你现在赶紧过去，说要开会。”儿子继续说道。 “好，好，我现在就去。”唐彩云激动地擦擦眼睛，捋捋头发，还把衣服整理下这才匆匆离开房间，儿子跟着跑了出去只剩下还在发愣的曹红勇。 “呸！假心假意，笼络人心！”曹红勇朝床下唾了一口唾沫，躺下向里面翻了个身。 还有这娘们，将来每天挣一个半大工比自己厉害多了！ 曹红勇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十月十一日，秋高气爽。 位于黄泥滩上的卫曹大队第四生产队缫丝厂正式投产，这天早上工厂门口红旗飘扬，敲锣打鼓，一片欢腾。 通往厂区门口的土路两边，还站着二十多个扎着红领巾，涂着红脸蛋的小学生每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朵红花。 这是卫海涛专门从大队小学里借来的，来欢迎领导，这年代兴这一套。 工厂大门口挂着一副“南坪县卫曹大队红星缫丝厂”的牌子，上面蒙着红色绸布，等待领导揭牌，地上还放着一条红绸，上面有几个大红花，是马上进行的揭牌仪式剪彩用的。 卫向东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中山装站在大门口，胸前还插着一支英雄钢笔，风纪扣扣的严严实实，原来的偏分头，今天故意把头发向后梳了梳，一下子看上去比平时成熟许多。 这身新衣服是他刚刚赶制新作的，花了将近六尺布票和五块八毛钱。 自己将被任命为副厂长，没有一身好行头怎么办事？ 本来还想买一双黑色皮鞋，但要花14元2角，太贵只好买了双3块3毛钱的布鞋。 他旁边的卫海涛也是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不过是仿65式绿军装，黄凤莲、卫富贵，生产队的干部穿着都是焕然一新犹如过年一样。 他们后面是六十多个穿着白色长围裙，戴着白色帽子排成两排的工厂女工，长围裙上还印着“红星缫丝厂”几个鲜艳的红字，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你家女娃穿的衣服和县缫丝厂工人衣服一样呀。”有人问道。 “废话，我们队上的缫丝厂和县缫丝厂那是一样的，职工衣服当然要穿一样！”另一个人声音中充满骄傲。 李江红站在女职工队伍中央，心里很激动。 自己从小都羡慕电影上那些带白帽子穿着白围裙的纺织工人，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成了她们其中一员！ 她很清楚记得前几天在工厂试运行的时候卫向东讲了那么一段话：“职工同志们！从今天我不在用“社员”这个称谓称呼你们，而是叫你们“职工！”你们现在正式成为产业工人！” “但你们不是普通的工人，因为你们将要创造一个历史！咱们生产队会因为你们而发生变化，而这个国度也即将出现千千万万像你们这样的人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职工同志们！撸起袖子加油干，咱们的美好生活就快要来了！” .... .... 职工队伍中发出热烈的长时间的掌声，李江红把手都拍疼了。 她不太理解她们会创造历史，也不太理解这个国家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当时心里就是很激动，很激动。 他说的一定会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悄悄瞅了一眼站在前面卫向东侧影。 今天他打扮好英俊啊。 嗯，这个头型好，显年龄大点，免得老比自己小..... “大队干部来了！” 只见卫昭贵带着一帮大队干部走了过来，个个也是喜气洋洋。 “海涛，你们搞的这个缫丝厂的不错啊，这厂房、这道路......”说话是大队长曹明德，一脸笑容根本看不出前段时间还和卫海涛起了冲突。 “曹大队，这也全靠大队领导的全力支持啊。”卫海涛跟着笑道。 花花桥子人抬人，干了这几年的队长卫海涛也学会了。 “这你放心，有啥困难尽管给我说，我会全力支持！”曹明德一口答应。 站在旁边的卫向东听了心里微微惊讶。 口气好大啊。 按理说你只是一个大队二把手，有些表态起码要带上支书的名号吧？ 看到曹明德一副踌躇满志丝毫样子，没受前段时间因打架的事碰一鼻子灰影响，卫向东感到有些奇怪。 突然他想起一个细节，就是前段时间卫海涛跟着卫昭贵去公社演书记那里汇报修路冲突的事，说进了公社大门迎面碰到曹明德，对方当时一脸得意。 两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去演书记那里恶人先告状，得到书记的支持，但两人见到演志刚，对方也没提这事，对于修路冲突几乎也是轻描淡写，认同大队的处理意见。 那为啥曹明德还高兴？ 两人有点琢磨不透，现在卫向东看到今天曹明德的表现，隐隐想到原因。 这家伙肯定在演志刚那里得到某些承诺！ 否则今天口气这么大，表现的这么积极？ 那演志刚的承诺是否是真心，还只是画了个大饼？这就不好猜了。 这就是领导的驭人之术，其实前世自己当老板时候对待那些高层管理也不是这样？ 正想着，一辆帆布篷吉普车摇摇晃晃从远处开了过来，公社领导来了。 卫向东跟着大队领导迎了上去，只见从车里下来几个人，为首的公社书记演志刚，还有一个中年人叫吴志忠，公社社长是从别的公社刚调过来，卫向东他们不太熟。 又是一阵握手寒暄，在一片小学生的“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声中，大伙簇拥着公社两位领导走到工厂大门口，一时间锣鼓喧天。 “演书记、吴社长，时间差不多了，缫丝厂开工仪式正式开始，请你们二位给揭牌吧。”卫海涛建议道。 “别急，咱们再等会，还有领导要来。”演志刚笑道。 “谁？” “县革委会罗主任。” “罗主任要来？” 众人吃了一惊。 这次工厂开工典礼，卫海涛他们和大队干部商议以后，决定只请到公社一级领导。 压根儿没想到请县上各部门头头更别说县领导了。 但没想到罗明山会来！ “你们锣鼓队的，是不是没吃早饭？给我卖点力！” “张老师，你把学生管好啊，县上领导马上到，学生跳舞整齐点，口号要洪亮！” “你们这帮老娘们，嘻嘻哈哈像个啥？李江红，管好这这些女工！” 队上的几个干部立刻忙碌起来。 ..... ...... 036 “质量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红旗轿车缓缓驶了过来，公社大队生产队大小领导赶紧涌上去，锣鼓声、少先队员的口号声更是震天响。 罗明山穿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下了车，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秘书模样的年轻人。 “我本来是到前进公社检查工作，听说你们大队缫丝厂今天开业，就过来看看热闹不介意吧？”罗明山语气很幽默。 “欢迎罗主任光临指导！”只见曹明德一个剪步挤到领导跟前，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了罗明山的手， “你是？”罗明山看着这个激动的中年男人，有些面生。 “他是卫曹大队大队长曹明德。”旁边的演志刚赶忙介绍，心里却感到不悦。 这个老曹！ 一点规矩的都没有。 介绍也得从支书这里开始。 罗明山似乎没有异样，勉励了曹明德几句，接着又和卫昭贵握手，很显然认识对方说话语气也随和许多。 卫向东站在人群后面，没有挤上去。 这是很讲究论资排辈的，没轮到自己千万别上去掺和。 接见完大队领导干部后才轮到生产队干部，卫向东作为年级最轻的自然排在最后。 好不容易轮到他，演志刚刚准备介绍，罗明山却握着外向东的手哈哈一笑：“不用介绍，我认识......我说小卫你厉害啊，竟然给我女儿推荐了那么多好书，我女儿那几天都看入迷了。” 哎呦..... 罗青梅你真是的，新华书店看个书还要给你爸说？ 卫向东只好回答当还是凭个人感觉推荐，不一定都对。 “我看了那些书，都很不错非常适合小梅上大学阅读，尤其是那本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那是康德哲学精髓所在： “实践理性批判的基本问题是意志自由问题，自由、意志与道德规律是一致的，作为有理性的人不受外力影响按照自己的意志办事，就必然是遵守道徳规律的。一个有理性者的道德行为必须是自律的而不是他律的，必须是从义务出发，有善良动机，而不从行为后果考虑。” 听得罗明山侃侃而谈，卫向东心里很敬佩，忍不住问了一句：“罗主任，您也看过这本书？” “好多年前了，还是我上大学的时候。”罗明山感慨了一句。 当年自己上大学时候，那可是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啊.....” 突然他想到什么问道“小卫，你也能读懂？” “我文化程度低，好多地方看不明白。”卫向东赶忙掩饰：“不过，我对这本书挺感兴趣。” 罗明山听了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 如果一个初中毕业生竟然说能读懂这本书，那简直是太没天理了。 “小卫啊，这本书很值得一读，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给我写信嘛。我们可以共同探讨嘛.....”罗明山突然来了兴趣。 工作上班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和自己探讨康德哲学呢。 当然，在那特殊年代这些是禁忌的，这可是本禁书！ 不过嘛，现在国家氛围好了许多。 和你探讨康德哲学？ 得了吧..... 当初我可是为了装逼用只读了个皮毛！ 再说你是县领导忙得很，我没事给你写信探讨这个干嘛？还不如写信让你帮忙解决缫丝厂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呢。 还有，我心里自己有逼数，言多必失..... 他已经后悔当初不应该在罗青梅面前说那么多话。 不过，他脸上还是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忙称谢点头答应。 罗明山和卫向东的谈话让周围的人都暗自吃惊，曹明德更是愣愣看着他。 他怎么和罗主任这么熟？ 竟然还探讨什么哲学？！ 还有，怎么还认识罗主任的宝贝小女儿？ 两人关系还挺好？ 幸亏卫向东只是一个小社员、农家弟子，否则曹明德更是浮现连篇——该不会成为罗主任的小女婿吧？ 这小子，有点深藏不露啊。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罗明山有和女工们打招呼、亲切握手，勉力了一番，最后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在鞭炮声中，县、公社、大队、生产队的主要领导剪断了红绸带，罗明山亲自取下挂在厂牌上的红绸布。 隆重的开工仪式结束后，整个厂区机器开始轰鸣起来，60名缫丝工人包括还在实习的，全部进入车间，还有选茧、煮茧.....辅助工也开始忙碌起来。 工厂已经试运行七天，整个工序大家都比较熟悉。 罗明山在公社大队领导陪同下兴致勃勃参观整个厂区，讲解自然有卫海涛，卫向东很知趣的跟在队伍最后面。 厂区占地面积有五十多亩，显得有些空旷。和厂门口那一排低矮简易办公用平房相比缫丝车间厂房显得高大许多。 罗明山刚走进车间，他看到厂房横梁上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质量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 罗明山仰着头看了会突然问卫海涛：“这标语内容是谁想出来的？！” “这个......”卫海涛有些踌躇。 这自然是卫向东的主意，当时卫海涛觉得不妥，特别是后半句，这不是宣扬资本主义金钱至上吗？ 但卫向东却解释说咱们办工厂不就是为了赚钱嘛？咱们赚钱和资本家不一样，咱们赚钱可是为了全队社员！如果大家上班都磨洋工出工不出力，怎么赚钱？ 卫海涛一听也是个理，于是就同意了，没想到罗主任看到似乎不高兴？ 但现在说出卫向东的名字，那太不仗义。 没办法，只好期期艾艾把卫向东那套“歪理”说了出来，没想到罗明山哈哈一笑：“卫队长，你这说法很新颖啊，不过有道理！” 说到这里罗明山面对众人，一脸严肃：“我们社队办企业，就赚钱！当然是合法的赚钱！赚的越多越好，我们社员的生活才越过越好！” “好！” 卫向东喊了一声，双手鼓掌，紧接着众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选茧区、煮茧区、复摇整理车间、缫丝车间、蚕茧仓库......罗明山看的很仔细。 “怎么还剩这么多空地？”罗明山指着一大片空旷的厂房问道。 “罗主任，按照规划，我们下一步将再购进60-80台缫丝机，这些都会为将来扩大生产准备。”卫海涛赶忙解释。 “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不保守又不冒进，你们做的很好！”罗明山赞扬道。 主要是罗明山问，卫海涛答，公社书记演志刚偶尔插几句，其余领导基本上都是摆设。 兴致勃勃参观完车间，罗明山提出还要去办公区看看，卫向东操心车间的事，就给卫昭贵悄悄说了声，留了下来。可没走几步曹明德竟然跟了上来。 037 虚虚实实 “小卫，抽烟。”曹明德从兜里掏出一包“大运河”取出一根递了过来。 “曹大队，车间里禁止抽烟。”卫向东指了贴在立柱上“禁止抽烟”的标语。 “哎......你看我，抽烟习惯了。”曹明德笑着又把烟放进烟盒。 “曹大队，你不陪罗主任他们参观？”卫向东有些好奇。 “嗨......人家有公社领导和卫支书他们陪呢，轮不着咱。”曹明德笑着解释：“还不如跟你转转。” 跟我转？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家伙估计是找我有话说。 卫向东想到这里也没说破，于是就带着曹明德在车间里转起来，说的自然还是缫丝的事。 很明显曹明德有心思听得漫不经心，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小卫，看刚才的样子你和罗主任很熟，还认识她女儿？ “也不算熟吧，我去过罗主任家。”卫向东倒实话实说。 “你......你还去过罗主任家里？！”曹明德惊得瞪大眼睛。 “是啊？怎么了，还吃过饭，罗主任待人很和蔼一点也没架子！”卫向东一脸笑容回答道。 “那......罗主任为什么请你吃饭？”曹明德追问道。 “你想知道？” “嗯！” “不告诉你！” 卫向东说完转身就走，心里好暗笑：“虚虚实实，吓死你！......慢慢琢磨去吧。” “小卫.......” 曹明德喊了声，朝前追了两步却没跟上来独自站在原地发愣。 这小子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肯定和罗主任有一定的私交！否则罗主任刚才怎么会用那种口气说？ 还有自己的写那封匿名信，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庇护他们？ 还办什么缫丝厂，卫海涛还有这小子早就被踢到一边。 唉..... 曹明德突然暗暗后悔。 早知道这小子和罗主任有这层关系，自己还写什么检举信啊。 幸亏当时自己多了个心眼，没有亲笔写而是找了别人代笔，否则如果对方想查笔迹，也会查到自己这里！ 看来以后好好重视这小子了！ 曹明德琢磨了一会又匆匆向外走去。 领导的步伐还是紧跟的。 领导是很忙的，转了一圈后县、公社领导都坐车离开，大队干部也都走了，看热闹的也散了只留下工厂里忙碌干活的职工。 卫向东不会走，缫丝厂开工后他的工作重心都转移到这里。卫海涛还有队上事务要处理，所以这里基本上他负责，坐在挂着副厂长牌子的办公室里，忙个不停。 工厂的作息时间没有按照城里的八小时制，主要是考虑到社员上工时间，采取一天三班。 早上七点天刚亮就上班，到了九点半下班吃早饭，中午十一点上班到下午两点半，下午四点再干三个小时七点下班，一共八个小时。 下班后，所有职工包括管理人员晚上还要学习一个小时技术，这是卫向东硬性规定的。 不学？扣你的工分！ 这些女社员去吴兴朝阳厂学了两个月回来，前段时间试生产水平层次不齐，像李江红几个聪明好学的水平提高很快，但个别技术比较差，暂时又没可替换的，这让卫向东感到无奈。 不过他知道着急是没用的，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女工操作技能就会逐步提高，现在最重要的是严格考核把好产品质量关。 上了一个星期班，这天早上卫向东刚坐在办公室，车间主任黄凤莲就气呼呼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对面椅子上。 “向东，江红不听我的话不去做检验工！” “呵？凤莲婶子，江红是你的侄女，你的话她都不听？”卫向东笑着问道。 “哼.......人家现在只听你的话！” 这话什么意思？ 你可是车间主任！连个下属都管不住？ 不过卫向东不想和她争论，说道：“你把李江红叫来。” 黄凤莲屁股一扭走了出去，卫向东泡了杯茶，坐在办公桌边慢慢喝起来。 在昨天，卫向东例行检查时候，发现生产的生丝质量有点问题，一问才知道原来做检验的女工面太软，把自家嫂子生产的不合格生丝偷偷混进合格产品里。 卫向东大怒，立刻扣掉两人三天的工分，并将原来的检验工调离岗位。黄凤莲就推荐李江红做检验工，卫向东觉得她做事认真就同意了，还任命她当质检科科长，不过现在就她一个光杆司令。 没想到她竟然不干！ 没过几分钟，黄凤莲就带着一脸不高兴的李江红走进办公室。 “向东，你好好说她！我先干活去了。”黄凤莲说完转身就走。 现在生产规模小，人手也少车间主任也得一线干活。 卫向东看着低着头玩弄着衣角的李江红，轻声问道：“你为啥不干？” “我要做缫丝工！”李江红抬起头看着卫向东，一脸倔强：“我在队上是突击二组组长，在工厂里是车间副主任，都是挑大梁，咋现在让我干那些辅助性工作，我不干！” “谁告诉你检验是辅助性工作？!”卫向东猛然站起来：“我告诉你，检验在企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明天我去县城给你买些缫丝检验方面的书，让你好好学习！” “好啊.....你给我买书看，我就干！” 这还差不多...... 卫向东觉得很满意，坐了下来。 “好了，你忙去吧。” 卫向东说了句，看着李江红还没走有些奇怪：“江红姐，还有事？” “向东，你给罗主任的女儿推荐的什么书？好看不好看，我能看懂吗？”李江红有些黝黑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羞涩。 我晕，你问这个干嘛？ 第二天卫向东给卫海涛打了个招呼，专门进城一趟买了几本书回来，全部有关缫丝技术方面的书籍，又把李江红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这本书是专门给你买的。”卫向东指了指放在办公室桌面放着的一本书。 《复摇整理和生丝检验》。 李江红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正是自己所急需的。 “谢谢你！”姑娘拿起来书高兴说道，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突然李江红神色又变得忸怩：“向东，你不是说给我买罗主任女儿看的说吗？” “喽，这本。” 卫向东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放在桌子上。 “《新华字典》？！” 李江红愣住了。 038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不要好高骛远从最基础学习，你昨天写的检验日记，里面有好几个错别字，有个地方连“缫”字都写错了！” 那个缫字笔画太多，太难写了嘛..... 看着卫向东一脸严肃的样子，李江红慢慢低下头。 自己在队上号称是铁姑娘，拉粪挑担样样不怕，男同志也不承让，可只是小学毕业！ 文化程度太低，人家那个罗主任的女儿听说已经考上大学了呢。 李江红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酸楚。 “我忙去了。”李江红拿起字典慢慢向外走去。 “江红姐。”卫向东突然叫住了她，声音温柔。 “嗯？” “其实......”卫向东说的很慢，似乎在措辞：“咱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长处，没必要和别人比，有一句话说的好：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说的真好听！ 果然比自己有学问多了！ 李江红露出崇拜的眼神。 “好了，江红姐，你去忙吧，记住要发挥铁姑娘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好好学习，你绝对不会比别人差！有啥不懂的问我。” “嗯！” 李江红答应了一声，挺起胸膛向外走去。 “江红姐，等下。” 李江红以为又有啥事，赶忙转过身，只见卫向东一脸严肃看着她：“江红姐，我早前给你说过，今天再重复一遍：检验工作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出厂产品的质量好坏，你一定不要怕得罪人！严格按检验制度办事！” “我知道，你让我做戏里的黑脸包公呗。”李江红笑道。 “对，手里拿着三把铡刀，谁犯错就铡谁！” 仅仅过了三天，李江红的铡刀就“铡”向一个女工。 这天下午，卫海涛带着队上几个干部去大队部参加学习文件，传达县上最新精神，卫向东被留下值班，厂里不能没有一个领导。 其实，卫向东挺想去开会的，这年头获得资讯渠道太狭窄，除了广播最主要就是看报纸学文件。 可惜卫曹大队太穷，生产队订不起报纸，想看《人民日报》《皖省日报》等官媒报纸必须到大队来看。 卫向东就抓紧时间学习，他看的是《缫丝学概论》，中国农业大学出版的。既然准备在这个行业做些名堂，光懂管理和销售不行必须懂技术。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卫向东伸了伸懒腰，准备去各车间转转然后就回家，门突然被推开，只见曹晓芬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卫.....卫厂长，不好了，江红姐和淑芬婶子吵起来了。” “为啥事？” “江红姐说张淑芬今天生产的生丝不合格，但淑芬嫂子不承认，两人就在质检科吵起来了。” 又是这个张淑芬！ 张淑芬是卫家的媳妇，年龄三十刚出头，按照辈分卫向东还得叫人家一声婶子。 只不过这个张淑芬嘴厉害，干活却毛糙，在朝阳厂实习的时候就不咋地，最后勉勉强强通过最后考核获得上岗资格。 这才正式开工没两天竟然不按照规定来？ “看看去！” 卫向东站了起来。 来到前排平房东边的检验科，卫向东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门口还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女工。 “下班就赶紧回家！看什么热闹！”卫向东皱眉呵斥了句走了进去。 张淑芬高颧骨薄嘴唇，手里拿着一把生丝正在和李江红争吵，看到卫向东进来，立刻说道：“向东侄子，你看看，这生丝为啥不能评2a等？！ 按照国家公布的生丝等级标准：分为6a、5a、4a.....a、b、d、e、f和级外品。 2a等，是红星缫丝厂规定的最低等级，如果某个职工缫丝出来的生丝等级低于2a，就要扣当天的工分！ 卫向东接过张淑芬的手里的生丝，仔细看了看，说实在通过肉眼很难判断等级。 “卫厂长，这是检验结果。”李江红递过一个小本本，上面写着每天每个女职工生产的生丝质量，张淑芬赫然是a！ “生丝的四项主要指标，均匀二度变化、清洁和洁净三项都达到2a标准，唯独生丝纤度偏差超标，经过仪器检验，是1.47，大于2a的1.45标准。” 李江红解释道。 相差仅0.02！ 卫向东没有说话，拿起生丝纤度校准仪重新测了一遍，果然就是李江红所说的那个数值。 “淑芬婶子，你自己测了没有？”卫向东皱眉问道。 张淑芬显然测过不过嘴还挺硬：“我眼睛不好使看不清那仪器！再说了，就差0.02嘛，我在朝阳厂培训的时候，人家说这点完全可以忽略！” “淑芬婶子，那是朝阳厂，咱们不能把他们的坏毛病带过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们必须按照......” 李江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淑芬打断：“我不想跟你说！” 说完转过头看着卫向东：向东侄子，你可是我卫家人，俗话说帮亲不帮理，你说！我今天这丝能不能评上2a？！” “李江红说的对，我们必须按照规矩办事！只能是a。”卫向东一脸严肃回答。 “好啊，卫向东，你胳膊肘竟然往外拐......我明白了，你和这个李江红有一腿合着来欺负卫家人是不？！”张淑芬开始口不择言。 “张淑芬，你说什么？！”李江红气的柳眉倒竖。 “咋了，不承认？”张淑芬似乎豁出去了，双手叉腰：“你这个狐狸精，竟然想勾引我们卫家的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模样......”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江红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杏眼圆睁举起拳头：“本姑娘忍你好久了，看我不撕烂你的这张破嘴！” 李江红的泼辣在队上那也是出了名的，张淑芬真担心她被惹毛了揍自己一顿，不过又不想示弱，嘴里唔哝什么旁人也听不清。 “李江红，放开手！这里是工厂不是野田坝！”卫向东赶紧呵斥道。 卫向东发话李江红不敢不听，不情愿的放开对方。 一看自己没事，张淑芬又活跃起来，又跳又骂污秽词滚滚而出，气的李江红眼泪都快流出来。 卫向东异常冷静，他扫了一眼门外看热闹的人群，突然大吼一声：“卫小毛！” “到！” 卫小毛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 039 开除 他本来想来拉架的，看到里面这副火爆场面，吓得不敢进来了。 “《红星缫丝厂职工纪律管理制度》第十三条怎么规定的？！”卫向东大声问道。 “啊？这？......”卫小毛看了看有些茫然的张淑芬，犹豫了一下才背诵道：“违反厂里有关生产规定，不服从管理者，批评教育并扣除当日工分，情节严重者经过厂委会讨论给予扣除一个月工分直至开除处分！” “张淑芬今天不仅不服从管理还辱骂检验人员！此行为性质特别恶劣，情节特别严重，我宣布现在直接给予张淑芬开除处分！厂委会随后讨论会发正式通知！” 当卫向东面无表情说出这段话，检验室内外顿时雅雀无声，一个个愣住了。 张淑芬竟然被开除了！ “啊！.....”张淑芬清醒起来，如同受伤的母老虎般大叫了一声：“卫向东，你算什么东西，敢开除我？老娘和你拼了！” 说着张牙舞爪扑过来。 卫向东敏捷躲开，脸黑的像锅底。 “给我拖出去！” 这时候从门口跑进几个女工，连哄带劝把张淑芬拉出检验室，到了外面还听张淑芬骂个不停。 卫向东看着眼眶红红的李江红，轻轻安慰道：“没事吧？你？” 没想到李江红用袖子把眼眶一抹，一脸硬气：“我能有什么事？！我站的正行得端！我就要这么严，谁说也不行！” “好！”卫向东翘起大拇指。 铁姑娘这劲头的确让人佩服。 今天下午在缫丝厂发生的事情很快传遍四队社员，掀起轩然大波。 有的认为卫向东和李江红做的对，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制度定下就要执行。 也有的人说卫向东做事太绝情，都是一个生产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况还有辈分关系，把人开除让人脸忘哪里放？ 晚上，四队队委会成员在生产队会议室煤油灯下，召开紧急会议，讨论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商量了大半天，大家意见不尽一致，但卫向东口气很坚决：“必须开除，否则我就辞职！” 会议陷入僵局。 “海涛哥，你是啥意见？”卫向东转过头问坐在边上的卫海涛。 平时他发言都很积极，但今天却显得有些沉默。 他没有立即回答，摸出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扔给对面的卫富贵一支，自己也点上，很显然内心在犹豫。 但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他心里很明白，以他对卫向东的了解，他说的出也做的出。 “我同意向东的意见，张淑芬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恶劣，如果不从重处理，厂里就会乱套！” 既然队长发话了其余几人也没啥意见。看看时间不早，大家就分头回家。 张淑芬真的要被开除了！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缫丝厂职工们就得到这个消息。是黄凤莲亲口说的只不过正式通知还没下。 早上上班也没见张淑芬的人，估计是没脸再来。 卫向东坐在自己办公室，看着拟好的通知只需加盖厂里的公章就生效。 可是刚才管厂里公章的卫小毛告诉他，一大早卫海涛就把公章带走，说到县上补办手续需要公章。 卫向东知道他是去县信用社，补办抵押手续。 只不过为啥是今天？昨天不是说明天才去吗？ 卫向东隐隐猜出卫海涛心里想什么，不由得摇摇头有些苦笑。 早上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到了下午吃完晌午饭，父母和大哥忙着要去生产队里种小麦，小妹卫向霞背着背篓去田坝割猪草，卫向东也准备去上班，他刚站起来就听到院子外面的小妹在招呼人：“祖奶奶，你找我爸妈呀？他们上工去了。” “哎呦，是向霞小丫头啊，我不找父母我找你哥哥卫向东。” “我哥哥还没去上班，祖奶奶，我扶你进去。” “哎呦，小丫头孝顺啦....... 她来了？ 卫向东知道是谁来找他。 卫家老太君！ 卫向东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姓马，卫曹大队最高寿的老人，听说今年已经九十岁！ 这岁数，也只有三队的曹老太爷和她能比一比，不过听说比她还要小两岁。 这位经历了清朝同治光绪宣统三位皇帝，又经过民国，最后迎来新中国，可以说是现在卫曹大队所有卫家人的长辈，别说大队领导，就连公社领导都老太婆都很尊敬，逢年过节专门来看望。 高寿啊。 只不过卫家老太君住在村北，距离卫向东家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两家缘亲相对比较远，很少走动，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难道..... 坏了！ 卫向东赶紧向前，没走两步就看到小妹搀扶一个小脚老太婆拄着拐杖走进院子。 他上前两步赶紧扶着老太婆，大声说道：“祖奶奶，您年级这么大还走这么远的路，有啥事你让人叫我到您家说好啦。” 没办法，老人别的都好就是耳朵有点背。 “哎呦......”卫老太君抬起头，用她那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你现在可是什么副厂长了，我一个老太婆使唤不动你。” “瞧你说的，什么厂长不厂长，还不是您的玄孙，您的晚辈？”卫向东笑道。 老太婆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卫向东把她进了堂屋，外面风大老太婆不经吹。 又示意小妹忙她自己的事，有给给老太婆倒了一杯白开水。陪着笑脸问道：“祖奶奶，您今天找我有啥事？” “还不是我那小孙媳妇的事？” 卫向东知道，老太婆嘴里的孙媳妇就是张淑芬，那可是亲孙子的媳妇。 哎..... 果然是来说清的。 “向东啊，我那孙媳妇脾气大，干活毛躁，这我也知道，但好歹是咱们卫家的人吧？你还叫婶子呢......”老太婆立刻开始数落起来。 这泥煤的..... 活菩萨都搬出来了。 如果大队支书卫昭贵来他都不怕，但眼前这位不敢轻易得罪。 如果不答应老太婆被气个一差二错出了问题，那自己就成了卫家的公敌了！ 还做什么厂长，估计卫曹大队都呆不下去。 040 上交生丝 “诶呦.....”老太婆正数落着，突然叫了一声。 “祖奶奶，咋了？”卫向东吓了一大跳，赶忙问道。 “这天变凉，肩周炎老毛病又犯了，刚才不注意胳膊拉扯了下。” “祖奶奶，你别动，我给您按摩按摩。” “你还会按摩？”老太婆有些怀疑。 哈哈..... 这可是我的强项！ 还没来这时代之前，自己媳妇也是肩周炎疼的厉害，专门找了个本地很有名的老中医上门按摩针灸，后来自己也学会了。 “祖奶奶，您坐好。” 卫向东站在老太婆侧面，一只手的指腹贴合在老太婆的肩部，缓缓捏拿，同时用拇指按压曲池穴的位置，慢慢按摩起来。 才按摩了两分钟，卫老太君感到原本有些僵硬酸疼的左胳膊开始发热，忍不住呻吟了下。 “祖奶奶，感觉怎么样？”卫向东大声问道。 “热乎乎的.....舒服。” “那我给您多按摩会。” 老太婆一舒服，火气似乎也没刚才那么大，竟然和卫向东拉起家常来。 “向东啊，这年纪大了浑身都是毛病，当年我年轻时候，像你这样那可是浑身使不完的力气......” 老太婆开始给她讲以前的历史，从清朝讲到民国，又讲到解放后，啰啰嗦嗦竟用了一个多小时。 卫向东没有打断老人的话，认真的听着。 他知道，像这么大年纪的人，其实都是在回忆中度日，有人听他们讲过去的事对他们来说是最快乐的一件事。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咋又说这些陈芝麻烂套的事？耽误你上班了吧？”老太婆突然想到什么，停止了回忆。 “没有，祖奶奶，您讲的很好，我喜欢听！”卫向东大声说道。 “哎哟，你的嘴可真甜......”老太婆笑了起来，满脸皱纹。 “对了，我来找你是干什么着？”这事她才想起来的正事。 “是我婶子张淑芬的事。” “对！向东啊，我那孙媳妇脾气不好，我老太婆就给你陪个不是，别开除我那个孙媳妇了，啊？” 老太婆话说到份上，卫向东还能在说啥？ 于是他回答道：“祖奶奶，我可担当不起.....这样吧，我婶子可以来上班，不过要扣一个月的工分，同时要在全厂职工面前做检讨！” ..... ...... “什么？要扣我一个月工分？还让我当着大伙面做检讨？不行不行！那我脸往那里搁？奶奶，您就再去给卫向东说下，我不做检讨。” 当老太婆颤巍巍又回到家，对孙媳妇张淑芬说起刚才的事，张淑芬大叫起来。 “又让我去找卫向东，你不要脸，我还要这张老脸呢！”老太婆盯着孙媳妇，原本浑浊的小眼睛突然变得锐利无比。 “人家卫向东做的对！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进了人家厂，就要听人家管教！都是我那个孙子太窝囊，看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丢我们卫家的人！” 老太婆批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张淑芬吓得不敢再说。 别看她在外人面前撒泼，但是老太婆面前不敢宁次，得罪了这位老太君有她好果子吃。 第二天吃完早饭，缫丝厂全体职工在车间排队集合，前面还放着一排凳子，除了四队领导班子，大队支书卫昭贵、大队长曹明德也应邀参加。 卫海涛当众宣布了对张淑芬的处理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张淑芬走到最前面，低着脑袋拿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做起检讨来。 曹明德这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顿时感到吃惊。 在他眼里看来屁大的事，没想到卫向东处理的那么严重，最后听说还是卫老太君亲自出马给孙媳妇说情，才得到这个处理结果。 还有上次和曹红勇打架的是。 这个卫向东年纪轻轻，绝对是狠茬啊。 不知道再过几年又会是啥样？ 难道这就是书上所说的能做大事的人？ 卫向东坐在卫海涛的一边，没太注意听张淑芬的检讨，反正这就是个形式。 如果一个人真能通过检讨痛改前非，那简直神了。 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后排边上的李江红。 姑娘脸色不太好看，眼睛微微还有点肿。 看来并不像昨天表现的那么坚强。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算了，以后有机会给她补偿吧..... 这场风波渐渐过去，不过影响深远，车间里再也见不到边工作边嘻嘻哈哈的女工，2a等级的生丝产量也大幅度提高。 10月份就这么匆匆过去，天气逐渐凉起来的，但缫丝厂依旧一片热火朝天，11月初，第一批生丝成功产出，一共300公斤，卫向东和卫海涛商量了下决定运到县丝绸厂去卖。 这天早上工人刚上班不久，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从缫丝厂开了出来，司机是卫海涛。 这辆手扶拖拉机原本是生产队用来犁耕、拉土、拉粪的，这次洗刷的干干净净，用来装载生丝。 一捆捆雪白的生丝被装载麻袋放在拖拉机拖斗里，卫向东和卫小毛分别坐在拖斗两侧的木板上。 卫小毛现在在缫丝厂办公室上班，而厂办主任由卫向东兼任。 从那次去找县信用联社黄主任，卫向东觉得这小子挺会来事，于是就干脆招进缫丝厂，在自己身边做一些跑腿活。 卫小毛当然愿意，一天可是给一个满工工分。 何况，跟着卫向东这样的厂领导，那是有油水可捞的！ 譬如，今天进城管饭肯定不用自己私人掏腰包....... 卫小毛看着卫向东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中山服，虽然年轻却很有点领导派头，心里就好生羡慕。 等过年前分红算工分，自己一定也要到街上做一身新衣服！这样才能配得起咱现在这身份。 早晨的冷风吹得卫向东脸生疼，他坐了一会就招架不住，只好蹲下藏在拖斗里，但卫海涛开着拖拉机却豪情万丈。 “向东，你说咱们这批生丝能评上几级？”卫海涛大声问道。 还没等卫向东回答，坐在旁边吹得鼻涕就要流出来的卫小毛开口说道：“队长，你看看咱们这生丝，看上去白白的，摸上去滑溜溜的就像大姑娘的手，肯定是6a！” “你这小子，说的活灵活现好像真摸过姑娘的手似的。”卫海涛笑骂了一句：“其实，如果咱们这批生丝能评上2a我就满足啦。” 拖拉机开到县丝绸厂，卫向东才发现厂区门口排着长队，大车小车上都是大包大包的生丝。 仓库门口放着一个磅秤，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忙碌着，先由厂里的检验人员拿着仪器抽检确定审验生丝等级，然后过秤，拉进仓库，最后拿着所开的票据到厂里的财务科去结账。 县丝绸厂是县上最大的一家丝绸加工企业，按照县上计委统一安排，卫曹大队的红星缫丝厂生产的生丝主要是由这家企业收购。 大伙都没想到出售个生丝竟然像大队交蚕茧一样麻烦，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三人坐在拖拉机边闲聊耐心等待，一直到11点依旧没轮到他们。 他们急，收生丝工作人员不急，嘴里叼着烟一副慢悠悠的样子，各厂交生丝的人员陪着笑脸递着烟，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 熬......好不容易快轮到卫海涛他们，已经是快下班时候，卫向东长长吁了口气。 这时候，一个穿着中山装留着背头的年轻男人——看样子像厂里的干部背着手慢悠悠来到仓库门口的收购处。 他转了一圈又看了看排着长队等待过程的人，突然好像发现什么，朝卫向东这边瞅了瞅，又朝着检验工低声说了几句，那个检验工边边看着卫向东他们边频频点头。 那个男人说完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怎么回事？ 卫向东感到有些奇怪，回头想问卫海涛，突然发现他正瞅着那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人背影，脸色变得很难看。 “咋了？海涛哥？你认识那个男人？”卫向东低声问道。 “他是肖雪莲的丈夫雷天文” 卧槽！ 见到情敌了！ 竟然是卫海涛初恋情人的丈夫！ 看到那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卫向东突然预告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等到卫向东他们交货的时候，那个检验工拿着检验仪器生丝装模作样看了看：“红星缫丝厂的生丝，评定为d级！” d级？！ 卫海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041 咱们就守株待兔 要知道，现在生丝中准价是按照a级标准，每吨35000元，每提高或者降低一个等级，将要增加或者减少1000元。 也就是说，按照d级标准，红星缫丝厂这批生丝每公斤要比正常少4角钱！ 500公斤就是200块钱！ 200块钱，差不多就是原来生产队3000个工分的工资！ 卫海涛当然不答应，刚准备理论只见卫小毛笑嘻嘻走了过去，拿出兜里的“丰收”烟掏出一支递给检验员。 “师傅，累了吧？歇歇气，抽支烟。” “别来这一套！”没想到对方一巴掌打掉递过来的香烟，义正词严：“我们有纪律，别想用这玩意来贿赂我！” 卫小毛顿时尴尬万分。 草！ 刚才还和一帮卖生丝的连说带笑，对方递的九分钱一包的“合作社”你都抽的津津有味，轮到我们就开始摆脸了？！ 卫海涛憋着怒火争辩道道：“你看看我们的生丝，这质量比刚才那一车好多了，人家就能评个a，为啥我们才是d？！” “你是检验员还是我是检验员？!”男人瞥了卫海涛一眼，满不在乎：“我说是几等就是几等，你爱卖不卖！” “你......”卫海涛气的不知道该说啥话好。 “一个土包子，还敢得罪我们厂领导.....找死！” 听到对方又嘀咕一句，卫海涛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抓住检验员的领口竟然将他提了起来！ “你们要干啥？！”旁边几个职工赶紧过来劝架，周围站了一圈开热闹的人。 卫向东看到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厂里保卫人员也向这边走来，暗叫不好，赶紧示意卫小毛把卫海涛拉开，然后陪着笑脸走到那个检验员跟前，说道： “师傅，别生气，d级，我们卖！” 检验员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狠狠瞪了卫海涛一眼才点点头。卫向东又赶紧让卫小毛把一捆捆生丝搬到磅秤上过称，自己则走到脸色难看的卫海涛边上，低声安慰道。 “不就是少200块钱嘛，没事！我们多生产点赚回来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生气。” “哎......窝囊！”卫海涛抓着自己的头发，蹲了下去一脸痛苦。 其实他已经明白，为什么那个检验员会故意刁难他们，还不是听了雷天文的话！ 这男人...... 我和肖雪莲压根都根本没什么！ 我已经把通过肖雪莲借供销社的欠款已经还了，你竟然还耿耿于怀！不放过我！ 卫向东看到卫海涛这样子，想安慰几句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有些事，别人的安慰反倒增加对方的痛苦。 就让时间慢慢抚平吧。 这时卫小毛走过来说生丝已经进仓，但现在财务已经下班，说结账要等到下午两点上班以后才行。 “那好，我们先去吃饭！”卫向东笑道：“今天是咱们红星厂第一次交货的日子，值得庆贺！下馆子，咱们点些好吃的！” 所谓好吃的也就是每人一碗肉丝面，就在厂门口的前进食堂里，卫向东给每人要了一碗，这次特意还多要一瓶宁宣二曲和一碟下酒菜——宁宣闷酱。 三人边吃边聊，看到卫海涛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卫小毛给他倒了一杯酒劝道：“队长，你别难过，等级没评上不管你的事，是那帮人瞎了眼，狗眼看人低！欺负咱们是生产队的小厂！” “咋不怪我啊.....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啊。”卫海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嘴里喃喃说道。 卫小毛有些莫名其妙，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卫向东，低声问道。 “队长这是咋了？” “别多问！” 卫向东回了一句，又看着卫海涛。 “海涛哥，这是他做的不对，你干嘛拿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 “可是，因为我让厂里少收入200块啊。” 其实卫向东想起这事心里和窝火，那个雷天文真不是个男人，小肚鸡肠，竟然还仗势欺人！ 但现在暂时没有好的办法。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但他还得劝卫海涛。 “海涛哥，我刚才说过200块算个屁！咱们多干点不赚到了？来，喝酒，喝酒......”卫向东举起酒杯，卫小毛很殷勤帮卫海涛倒满，大家一饮而尽。 三人边喝边聊，一瓶白酒很快喝完，但卫海涛还是闷闷不乐，卫向东也那他没办法。 吃完饭又休息了会就到下午两点上班时间，卫向东看到卫海涛坐在拖拉机上发呆，就让卫小毛去厂里财务科办结账手续，自己去厂里转转。 县丝绸厂很大，或许是建厂时间太久的缘故，厂房显得已经破旧，车间里传来机器轰鸣声。 卫向东不知不觉转到厂部办公大楼，他突然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匆匆厕所里出来。 孙秘书？！ 卫向东认出来了，正是缫丝厂开业那天跟着夏明山一块来视察的年轻人。 难道？ 真是天助我也！ 卫向东赶紧走过去笑着掏出一包“大运河”烟，招呼：“孙秘书，你好。” 孙秘书也认出卫向东，那个卫曹大队缫丝厂的副厂长，夏主任对这个年轻人很重视，于是他笑着抽起卫向东点着的烟。 “你们是来卖生丝的吧？”孙秘书问道。 “对，卖了五百公斤。”卫向东回答了一句，又用用好奇的口气问道：“孙秘书，你这是陪夏主任来视察工作吧？” “对，夏主任正在和他们张厂长在楼上聊工作......你想见见？”孙秘书问道。 “不不......夏主任那么忙，我怎么好打扰？”卫向东赶忙扰手。“我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孙秘书又闲聊两句就上楼，看到对方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卫向东拔腿就向厂门口跑去。 “机会来了！海涛哥，夏主任就在厂里视察工作！”卫向东跑到拖拉机边，对着卫海涛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卫海涛神情一振，总算遇到能制服这帮狗日子的人了！ 他跳下车大步向办公楼方向走去：“走，咱们去找夏主任！” “回来！”卫向东一把拉住对方。 “人家在谈工作咱们咋闯进去？事情闹的太大对咱们也没好处！” 卫海涛想了想也是，毕竟以后还要在这里交生丝呢。 “那你的意思？” “咱们就守株待兔！” 042 一物降一物 这边，罗明山听完丝绸厂的张厂长汇报完工作，准备下楼到各车间转转，张厂长自然陪同。 “张厂长，最近可是是各缫丝厂出售生丝时间，你们县丝绸厂作为县上最大的丝绸加工企业，一定要按质保量收购！”罗明山边走边叮嘱道。 张厂长叫张志轩，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缫丝厂干了大半辈子即将面临退休，他听罗明山这话急忙说道： “您放心，罗主任，我们已经开过会要求收购部门必须按照国家标准确定生丝等级，绝不能出现故意压级行为！” 罗明山点点头。 这个张志轩虽然没多大魄力，但为人比较实诚还算是公道之人。 罗明山下楼一帮人的簇拥下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两个年轻人迎面走过来。 熟人啊。 “卫队长.....小卫.....”罗明山笑着主动招呼。 “罗主任？您好，你好。” 卫海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赶紧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和罗明山握手。 “你们这是.....是不是来出售生丝？”罗明山问道。 “对。我们工厂开工典礼，您亲自光临指导，还视察了工厂，职工们干劲都很足，这个月生产了五百公斤生丝，今天运过来已经检验入库，我们现在准备去财务科办理结账手续。”卫海涛笑着回答。 听到两人的对话，在一旁的张志轩有点惊讶，什么时候县里又建成一家缫丝厂我怎么不知道？ 于是他悄悄问了下孙秘书，听到答案后更加惊讶。 竟然是个才有30台立缫机的社队小厂？ 罗主任还亲自去剪彩？！ 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边，对话还在继续进行。 “生丝质量如何？”罗明山关心问道。 卫海涛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罗主任，我们认为还不错能评定个2a级，不知道怎么回事，厂里的检验工只给我评定成d级。”卫向东插话道。 罗明山听了浓眉微微皱起。 丝绸厂的检验员和来卖生丝的工人对同一批生丝等级评定不相同很正常的事，但一般情况下只错一两级，但像卫海涛他们这样，相差整整四级很不常见。 “走，去看看你们交的生丝。”罗明山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来交生丝的车辆少了许多，收购处几个工作人员正叼着香烟边聊天边干活，突然看到厂长带着一帮人走过来，吓得赶紧熄灭烟头。 张志轩走在路上已经感觉到今天气氛有些不对，又看到工人竟然是这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来。 “赵文元，收购卫曹大队的那批生丝在哪？取一捆出来！”张志轩厉声对检验员说道。 “卫曹大队？”赵文元看着站在边上面无表情的卫海涛，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慌乱。 “张......张厂长，生丝一入库都码在一起就不太好分是谁家交的。”赵文元期期艾艾道。 “不对吧？生丝不是按等级分别存放吗？”卫向东笑着插话道：“你说我们厂生丝是d等，在d等里找不是很容易？” “这.....这.....”赵文元没词了。 其实今天所收的蚕丝最低等级也是c等，根本没有什么d等！而卫曹大队的生丝是直接放在2a等级区的！ 这时候卫海涛已经跑进仓库直接提了捆生丝出来，放在罗明山的眼前，上面的标签上豁然写着红星缫丝厂的厂标！ “这个才是d级？”罗明山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 虽然他不是检验员，但还是懂些缫丝，就凭眼观这捆丝质量绝对是在d级以上。 “赵文元，怎么回事？！”张志轩气的脸色通红，刚才还拍着胸脯给县领导保证结果马上就被打脸。 “厂长，我.....我......”赵文元脸色苍白，嘴嗫嗫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张厂长，无论是对国营集体还是社队企业都要一视同仁，我不希望以后再发生此类事情！”罗明山一脸严肃。 “罗主任，我知道，我马上就整改，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冬，但张厂长的头上竟然微微出汗。 罗明山也没再多问转身离开，张厂长狠狠瞪了赵文元一眼赶紧跟上去。 目的已经达到，卫向东和卫海涛趁机告辞回到厂区大门口。 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到卫小毛一路小跑过来，一脸惊喜。 “卫队长，奇了怪了，我刚才在财务科办完转账手续准备走，却突然被叫做说咱们的生丝等级弄错了，应该是2a级，这不，又补了200块钱。”说完卫小毛从背着的黄挎斗里掏出一叠十元人民币。 卫向东和卫海涛相互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到.......到底怎么回事？”卫小毛感到有些懵了。 卫海涛就把“巧遇”罗明山的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当然幕后那个“主事人”雷天文他没提。 在刚才整个事件当中，始终没提雷天文的名字。 卫向东心里明白，卫海涛是不想把自己个人恩怨搅和进去。更重要的是不想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一点卫向东能理解，但他有点疑惑的是，当时张厂长追问那个检验员，为什么检验员不说出是雷天文幕后指示？ 看来这个雷天文在丝绸厂有一定影响，他到底是啥职位？ 得问问卫海涛。 事情已经办完，但三人没有急着回大队，又到百货公司买一些厂里需要的办公用品，如墨水、信纸等。 找了个机会，卫向东偷偷问卫海涛雷天文的情况。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在丝绸厂厂办工作。”卫海涛低声回答。 厂办主任？ 如果是这个职务..... 嗯，那个检验员确实不敢轻易说出他的名字，只好自己背这个黑锅。 “向东，你说这个雷天文会不会指示人在交下一批生丝的时候，为难咱们？”卫海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低声问道。 卫向东一愣，笑道：“不会，这件事罗主任已经知道，就是他想这么干，那个张厂长也不会如他所愿，最起码一点不会亏咱们。” “那就好......那就好。”卫海涛长吁一口气：“希望他不要再折腾，安安稳稳和肖雪莲过日子。” 安安稳稳？ 我看未必。 再说，这种人报复心很强的，谁知道后面整什么幺蛾子？ 但这话，卫向东知道现在不适合说出来。 043 吃“泡汤” 果然正如卫向东所料想的，红星缫丝厂后面又去县丝绸厂交过两次生丝，都是按照2a等级收购，再没亏他们。 在飘飘洒洒的飞雪中，1978年悄然过去，70年代最后一年姗姗来临，整个中国大地都开始悄然改变，准备迎接着一个伟大时代的到来。 在ah，小岗村的十八户村民已经在一份承诺书上按下“红手印”，决定冒着杀头坐牢的危险，开始分田到户。 在四川，宁江机床厂、重庆钢铁公司等6家企业进行扩大自主权试点经营，在全国悄然拉开国有企业改革的序幕。 而在南坪县南部不起眼的卫曹大队四队里，也感受到这种悄然而来的变化。 今天寒风料峭，天气显得格外的冷，但一大早生产队院场里就聚集一堆社员，大家跺着脚，搓着手，议论纷纷，仿佛过着重大节日。 因为，今天是生产队分红的日子！ “出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只见紧闭的会议室门突然打开，几个生产队干部拿着一叠红纸笑容满面的出来。 大伙蜂拥而上，都想知道自己辛苦了一年，究竟能拿回多少钱？ “别挤啊.....别挤，等张贴好。大伙慢慢看，慢慢看！” 卫富贵和黄凤莲赶紧维持秩序。 卫海涛和卫向东跳上廊檐上的桌子，拿着脸盆里面全是刚熬好的浆糊，拿着扫帚将一张张红纸贴在会议室外面的墙壁上。 “哎呀！我们家是3656个工分，329块1毛钱！” 突然，一个人头上包着头巾穿着花棉袄的女人发出尖叫，把大伙吓了一大跳。 是曹红勇的媳妇唐彩云。 只见她双手抱着脸，望着红纸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丢人现眼！”曹红勇就站在自己媳妇边上，看她这失态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骂道。 但他心里却也是震惊不已，记得去年年终分红全家才得了200多块钱，今年就变成了300多？ 就是因为婆娘去缫丝厂干了三个月活？ 如果今年干满一年的话，那收入？ 曹红勇暗暗高兴之余突然又有些烦恼，媳妇成了家里的主要挣钱劳力，那不是真要骑在自己脖子作威作福？！ 现在已经开始在自己面前宁次了。 哎...... 就在曹红勇暗自烦恼的时候，人群中声音此起彼伏：“我家484块！” “我家365块！” ..... .... 声音此起彼伏，充满兴奋。 等把全队社员所有红榜公布完毕，卫海涛站在桌子上大声说道：“每家每户社员的工分队上都有详细记录，如果谁觉得有问题，事后可以来队上查啊.....” 查？ 有什么好查的？ 卫海涛公正廉洁，这一点连和他不太对路的曹家一些人都不得不承认，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况，今年可是大丰年！ 细心的人发现，不仅自家工分总数比去年涨了，连一个工分也比去年值钱了！ 从去年的6分钱钱直接涨到9分钱！ “如果没问题，大伙就去向东那里领钱啊......别急，排好队，一个个来.......” 直到晌午，全队89户人家年底分红全部结束，一共发出去了5万多块钱。 “累死了。”卫向东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踱了踱冻得有些发木的脚。 这南坪明明是南方，冬天依旧怎么怎么冷？烤火盆都不起作用。 “富贵叔，向东，我家今天杀了猪，去我家吃泡汤！”卫海涛笑着招呼道。 所谓“刨汤”是一年一度的“杀年猪，对于这个物质缺乏的年代，一年到头杀一头猪那可是大喜事，虽然大部分猪肉都会卖给供销社换成钱，但总会留出一部分自己吃，也会高高兴兴地请有些四邻好友来吃。 既然卫海涛这么说，卫向东当然不会客气，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卫富贵也笑着说那还要准备好酒，没酒我可不去。 “富贵叔，宁宣二曲，任你喝！”卫海涛大笑道。 三人收拾好东西，锁门以后就高高兴兴向村子里走去，还没进卫海涛家院子，就看到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肥猪已经开膛破肚挂在院子中央，旁边还架了一个大铁锅，里面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海涛哥，你这是准备大搞啊？”卫向东惊讶道。 “呵呵，今年收入不是多了吗？就多叫几个人来热闹！”卫海涛笑道。 卫海涛的父母还有两个哥哥、嫂子侄儿还有家门中的人，整整坐了两桌子，边吃边喝，本来他的三叔——大队支书卫昭贵也来，但听说气管炎犯了咳嗽的厉害，最后只是三婶过来。 这年头因为各家都比较穷，吃“泡汤”荤食并不多，算得上高级的就数“血旺子”—主要是新鲜猪血做成，其余猪肉大部分都要出售给供销社换钱，剩下的放到春节吃。 所以通常上点肉也属点缀性质，数量很少，炒在菜里或者漂在汤里，只能让大家尝尝，哪容你敞开肚皮吃个够。 但尽管如此，这年头能够吃上血旺子，就是打牙祭，亲朋好友也都挺满足、挺高兴。 不过今天卫海涛可是下了血本，鲜嫩可口的血旺汤、豌豆尖炒猪肝、干煸肥肠、炒肉丝，还有带着泥土芳香的萝卜汤、青菜汤和折耳根…… 男人们坐在堂屋里，主要是拼酒，媳妇小孩们的桌子则按在厨房里，吃的叽叽喳喳就像过年一样。 卫向东对喝酒不感兴趣，除了必要的应酬平时滴酒不沾，他觉得喝酒还不如喝茶。 没来这个时代之前对喝茶很有讲究，特别喜欢工夫茶，但现在没这个条件，能喝上最便宜的茶叶根做成的粗茶也就心满意足，他现在的主要精力集中在那些猪肝猪肠上。 以前担心胆固醇高不敢吃，现在可以大块朵颐。 男人们聊天的话题一般都是当年的收成如何，今年多了个缫丝厂所以很快就聊起来。 “我......我和向东商量过，争取明年咱们的缫丝厂再购买三十到五十台缫丝机，将生丝产量翻.....翻一翻！”卫海涛喝的满脸通红，说话舌头都有些不清楚。 又翻一翻？！ 在座的男人都吸了口冷气，干了三个月效益都这么好，如果干一年那不知道收入多少？ “所以.....所以说只要种好桑树养好蚕，再加上这个缫丝厂产生丝，咱们的生活绝对比那些种粮食的光景好！向东说了，再过几年这粮食就不值钱！” 粮食不值钱？！ 你没看到现在忙活一年都不是为了吃饱饭？粮食咋能不值钱？要不是卫曹大队耕地不好灌溉，早就把桑园毁了改种水稻！ 尽管如此，还有许多人要求改种玉米，这玩意是粗粮但是也能填肚子啊。 但上面不同意，卫曹大队乃至整个南坪县是桑蚕养殖基地，听说国家把蚕丝做成绸缎出口创外汇呢。 所以听到卫海涛这话，大伙都摇摇头不太信。 向东这娃子能干是能干，但还是人年轻啊..... 044 难道我卫长工连个寡妇都不如？！ 卫向东只是忙着吃肉夹菜，没有说话。 事实胜于雄辩，谁知道用不了多少年，种粮食就成了最不合算的买卖呢？ 就在众人感叹时候，卫向东的父亲卫长河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海涛，你们说明年还要买几十台缫丝机，咱们四队哪有那么多妇女？” 听卫长河这么一说，大家都发现了这个问题。 从12月份开始，红星缫丝厂采取两班倒，先后培训的六十名女社员全部上岗操作，再加上一些辅助工，已经占了四队很大部分女劳力，剩下基本都是年龄大或者不识字的，如果再购买这么多缫丝机，谁来操作？ “海涛，你不会是让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一天跟那些细丝线打交道吧？我的手指太粗可不会弄那玩意。”说话的是卫海涛的堂哥卫松涛。 他这话一出，大伙都笑了起来。 “谁让你去弄那些细丝？你就伺候好秀华嫂子吧！”卫海涛开玩笑回了一句。 卫松涛的媳妇叫李秀华，是缫丝厂的第一批职工，人非常能干，穿瓷眼、捻绡、补绪、接头、弃丝一气呵成，差错率非常低，年末和李江红等五名女工被评选为“缫丝能手”。各自奖励了一百个工分和一个印着“红星缫丝厂”的搪瓷杯。 今天卫松涛喝水杯子就是媳妇奖来的。 被自己的堂弟这么一挤兑，卫松涛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起来。 当然，老爹的问题卫海涛不敢不答，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我和向东商量过这个问题，他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从别的生产队借女工来干活，是不是？向东？” 卫向东正在专心啃一块骨头，吃的满嘴流油，听卫海涛问他只好放下骨头笑着说道： “对，反正咱们队缺女工，别的队又多，干脆借一部分人过来和咱们队女工同工同酬！到时候按照工分结算，收入给他们队上呗。” 卫向东此话一出，大家又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这办法可行，别的队不说起码二队队长同意，他也姓卫队上又多是卫家人。 但有的说现在生产队各搞各的，你这样一弄不就乱套了？再说大队未必会赞成。 “好了，好了！”卫长河在桌子上敲了敲烟锅，制止住大家的议论：“能成不能成那是海涛他们队委会考虑的事！他们怎么说，到时候咱们就怎么弄！” “我说你们几个小辈......”卫长河用烟锅指着卫松涛他们：“如果队上开会商量这件事，到时候可一定要支持海涛和向东他们，不听话小心我拿烟锅敲你们的头！ “叔，保证没问题！” “叔，海涛哥是我们的头，他指东我们绝对不向西......” 一帮年轻人赶紧拍胸脯表态。 卫长河在他们这一辈年龄算大的，又当过队长，威望很高脾气也暴躁，在座的不是他的兄弟就是他的晚辈，谁敢不听？ “海涛，为你的雄心壮志，哥敬你一杯！”卫松涛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对，对，我也要敬海涛哥一杯。” “还有向东，你别老顾着吃啊......赶紧端酒杯，我们也要敬你三杯！是你出的好点子！” .... ..... 就这样，卫向东被一帮兄弟哥哥们灌了个七荤八素，最后醉醺醺回到家，手里还拿着半只猪蹄——这是卫海涛的媳妇临走前塞给他，说回去送给他小妹吃。 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母亲正在围着火盆在煤油灯下纳鞋底，小妹正坐在小桌边写作业。 “我爸，大哥呢？”卫向东问道。 “他们套野兔去了。”母亲张凤兰说道。 卫向东哦了一声没再说啥。 卫曹大队属于丘陵地带，到了秋冬季野兔挺多，于是百姓们经常白天做好套子放在野兔爱出没的地方，到了晚上就去看情况如何，运气好一晚上能套上四五只兔子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不过卫向东对此不感兴趣，其实从内心讲，他对农活都不太感兴趣。 把半个猪蹄子给了小妹，小妹也挺懂事，这么大她一个人吃不完等爸爸和大哥回来一块吃，继续写她的作业。 卫向东本来想看看小妹最近功课如何，却被母亲叫住：“向东，给你说个事。” “嗯？” “明天咱们家也杀猪，你到时候给你大姐家送三斤猪肉和一副小肠过去，还有家里刚打了新米，你也送四十斤过去。” “行，明天是周日我们厂不上班，到时候我送过去。”卫向东答道。 “向东，还有件事。”母亲明显迟疑了一下：“你说，咱们家今年是不是也做一次泡汤？” “这个......”卫向东楞了楞才说道：“这事我听我爸的，他决定吧。” “哎......按理说，你现在当了队上干部又是副厂长，今年咱家收入也好许多，咱们也应该像海涛家那样请人吃泡汤，这样也显得你脸上有光。” “可是你大哥的婚事，你说他吃完过年的饭都25了，还找不到媳妇。还是因为咱们家穷啊，连间瓦房都没有，得攒钱将来盖房子啊.....还有你大姐，找了不成器的女婿跟着受苦。” 母亲的絮絮叨叨让卫向东听的有些难受，但这就是现实。 自己折腾了这大半年才刚刚算有点气色，包括自家在内的队上大部分人家还没完全解决温饱，距离小康富裕还差的远啦。 卫向东正准备安慰母亲几句，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一阵冷风吹进父亲和大哥手里提着四只兔子回来，头上满是白霜。 “呵呵，今天运气不错，后天镇上赶集卖个好价钱。”父亲卫长工一脸高兴。 母亲张凤兰赶紧站起来起来拿起毛巾帮擦丈夫头上的白霜，一面说道：“他爸，我刚才和向东说明天杀猪请吃泡汤的事，他说听你的，咱家今年还是不做泡汤了吧？” “不！今年必须做！而且我还要大请！”没想到一听卫长工坚决反对：“向东当上队上干部，又是副厂长，这么大的喜事早就应该贺一贺！” ”你看看曹家那个寡妇张春梅，他儿子曹红军被选到厂里当出纳，连队上干部都不是，人家还摆了一桌，请队上干部和他们家门长辈庆贺！难道我卫长工连个寡妇都不如？！” 045 姐姐 曹红军是卫向东专门推荐当厂里的出纳，后来又开始接触队上的账目，实际上代替了卫向东原来的工作。 这是卫向东要求的，这样他可以集中精力抓生产经营。 被丈夫一顿批驳，张凤兰顿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又觉得有点委屈。 我这么抠，还不是为这个家嘛...... 看到家里气氛有些糟糕，卫向东赶紧打圆场道：“爸妈，你们别争了，不就是一顿泡汤嘛.....” “要不这样，明天就按我爸说的做，至于我妈担心的.....”卫向东说着转过头看着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大哥卫向北：“大哥，我保证明年年底，咱们家修三间大瓦房，到时候你一定会给我接个漂亮嫂子回来！” 卫向北是个老实人，一听这话立刻闹了个大红脸，站在那里讷讷说不出话来。 旁边小妹也跟着笑嘻嘻凑热闹说二哥说话一定会算数，大哥一定能给我们娶个嫂子回来。 经过兄妹俩这么一说，家里的气氛顿时又好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顶着刺骨的寒风忙着张罗起来，烧水，请人帮忙按猪杀猪，协助杀猪匠烫猪毛，将毛铲干净。 刀儿匠把猪儿吊起来，剖腹、劈成两边，再割成一块一块的鲜肉。 只见娴熟的刀儿匠又是割又是砍，动作让人眼花缭乱。 张凤兰和几个邻里妇女一直在厨房煮饭烧菜，厨房里一阵阵飘出肉香味。 卫向东则忙着准备晌午吃饭用的桌椅，这次老爸卫长工铆足了劲，整整请了三桌！ 大队支书卫昭贵，民兵连长卫光荣，还有生产队的几个干部，家门中的兄弟侄儿，连厂里的出纳曹红军也被请来，说是还上次的人情。 家里桌子板凳没这么多，需要问邻里借，卫向东刚从卫海涛家搬来一张桌子，就听到卫长河喊道道： “向东，别管这些，赶紧把东西给你姐家送去，快去快回！别忘了晌午饭！” “好咯......”卫向东答应了一声，跑进屋里推出一辆二八自行车来。 这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自然不是自家的，是缫丝厂花了156块钱买的，一共买了三辆算是厂里的“公务用车”。 反正今天厂里不上班，所以卫向东一大早就骑了回来。 卫长河把三斤猪肉和一副洗干净的小肠挂在一辆“二八”自行车上，后面车架上又托了一个蛇皮口袋，里面装着白花花的大米，卫向东穿着军大衣，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出了小院，沿着土路向西驶去，前两天刚下了雪路上还有点滑，他骑得小心翼翼。 姐姐卫向英嫁的并不远，就在邻村向阳大队，穿过桑树园间的土路，骑了十几分钟就进了村子。 卫向英家住在村头，也是几间茅草房，看上去比自家的还破旧。 卫向东推着自行车刚进小院，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跑了过来。 “舅舅......舅舅.....” 原来是他的两个小外甥，周娟和周华。一个今年八岁上二年级，另一个才五岁。 两个小孩衣服都很破烂，更让卫向东吃惊的是，大的周娟冬天里竟然还穿着一条单裤！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娟娟，怎么回事？你连棉裤都不穿？你妈呢？”卫向东心疼问女孩。 “只有一条棉裤，妈妈吗让弟弟穿了....”女孩怯怯说道。 哎..... 卫向东心里感到难受，把自行车靠在廊檐上，过来蹲下轻轻抱着女孩瘦小身子：“舅舅今年挣钱了，一会去给娟娟做新棉裤，新棉袄.....” “舅舅，我也要.....”旁边的小男孩不高兴，嚷嚷道。 卫向东刚准备说话，就听到女人的声音：“向东，你过来啦？”他抬头看，只见一个女人挑着两桶水走了进来。 穿的也很破旧，一张粗糙的脸饱经风霜，看上去就像将近四十岁的中年女人。 可卫向东知道，她姐姐今年才28岁！ 本来一肚子埋怨的话，卫向东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赶紧站起来说道：“姐，我帮你担。” “不用....你身子骨弱，干不了重活。”卫向英笑着拒绝，把水挑进厨房，过了下又出来看到廊檐下自行车上的米和肉，吃了一惊，赶紧说道：“向东，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咱们家也不宽裕，向北还要娶媳妇，你拿回去。” “姐，这是爸妈让拿来的，咱们队上开了缫丝厂，今年收入要比去年多些。”卫向东笑着解释。 “我听说了，你还是副厂长呢，真是长大有出息了。”卫向英一脸欣喜，摸了摸卫向东的头。 从小她就这么摸习惯了，虽然个子已经比她高出一大截。 卫向东敏锐的发现，姐姐的手冻的通红，好几个地方还生了冻疮。 “姐，我姐夫呢？”卫向东边帮忙把米搬到厨房，边问道。 听到这话，卫向英的脸色变得黯淡起来：“冬月初就跑出去了，就没音讯，也不知道过年回不来。” “哎！我这个姐夫！”卫向东听了不由得叹口气。 卫向东的姐夫叫周汉生，是向阳村很有名的二流子整日游手好闲，吹牛嘚瑟，很像路遥写的《平凡的世界》里的王满银。 卫向东实在搞不清楚，当初姐姐为啥执意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据听说，当初周汉生嘴甜脸哄带骗，还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后来才知道这买衣服的钱还是他在外面骗来的！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像卫向英这样本分传统的女人是不会选择离婚的，何况还有了两个听话的孩子。 “向东，你先坐坐，我去做饭。”卫向英已经恢复了原来神色，招呼道。 “不用，姐，我一会要回去，我现在去供销社给娟娟和宝宝称点棉花和买点布，你赶紧找人给他们做棉衣棉裤。”卫向东回答道。 卫向英开始不同意说咋能又花你的钱，卫向东笑着说，我是他们的舅舅花我的钱天经地义，我现在是队上干部又是副厂长，工分挣的挺多兜里有钱。 最后卫向英执拗不过，看到自己女儿冻成那个样子心里也难受于是就答应了。 卫向东冒着寒风骑着自行车赶到公社里的供销社，称了四斤棉花，花布和蓝布各买了两尺半，一共花了十块五毛钱和五尺布票。 看看兜里还有一元钱，卫向东又买三盒蛤蜊油和一袋散果——小孩子最喜欢吃这个这才骑车赶回姐姐家。 把东西放下，卫向东本来想带着两个外甥回卫曹大队让他们也好好吃一顿，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走进院子。 记忆里，卫向东认识这个男人，是姐夫周汉生的堂哥叫周永生，也是姐姐所在的生产队队长。 046 周永生的请求 “向东过来看你姐姐啦？”周永生热情招呼道。 “是啊，给我姐拿了点米和肉。” “唉.......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兄弟，让你姐受苦了。”周永生长叹了一口气。 卫向东也不好当着周永生面埋怨姐夫，人家是堂兄弟又不是亲兄弟也没这个义务。 又闲聊了两句，卫向东说准备带两个外甥回家，却被周永生拦住。 “这不快到晌午了吗？走，我昨天杀了猪还剩些泡汤，今天请你去吃！” 这个...... 卫向东婉拒，毕竟两家还隔了几层关系，何况家里还等着自己赶紧回去招呼客人。 “向东兄弟，听说你们生产队办了个缫丝厂生意挺红火，我早想想和你聊聊这个结果没机会，今天好不容易遇到.....走，走，你不去可就是看不去我这个哥啊。” 话说到这地步，卫向东只好答应。 周永生又招呼卫向英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去，卫向英笑着婉拒，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她很少去别人家串门，最后还是卫向东带着两个外甥向院子外走去。 周永生家就是卫向英住的房背后，是几间土坯瓦房，条件显然要比卫向英家好太多。 没有请别人，就周永生一家四口，再加上向卫东带着两个孩子，大家就围着一张小桌子吃起来。 菜是平常吃泡汤那些菜，周永生还专门让媳妇炒了个干煸肥肠、回锅肉，这在农村过年或者招待尊贵客人时候才会这样招待，搞的卫向东心里暗暗纳罕，不知道这个周永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个小孩狼吞虎咽吃着肉菜，周永生和卫向东喝着自家酿的包谷酒，边吃边聊。 “我听说你们的缫丝厂生意很红火，你们生产队社员今年分红不少啊。”周永生说着，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两个村子离的近，有的彼此就是亲戚所以也没啥能隐瞒的，卫向东笑着回答还可以，开业三个月挣了三四万。 “这么多？”周永生一脸吃惊。 卫向东点点头，其实他还是隐瞒了一部分，由于用的都是自己生产队的蚕茧，原料成本几乎为零，干了三个月，刨除电费、烧煤，县上还给了税费优惠，一共赚了6万多块。 “哎......真羡慕你们，今年可以过一个肥年了。”周永生说道：“如果我们有这样个厂子，那我这个队长就不愁喽。” “怎么，周队长你也想办个缫丝厂？”卫向东心一动，放下筷子问道。 “不瞒你说，你们缫丝厂办的那么红火我的确有这个想法。”周永生倒也不隐瞒：“后来我专门打听，你们办厂专门从县信用社贷了八万块钱。” “天啦，八万！我周永生可没你们那么大的能耐能贷出这么多钱，所以断了这个念想喽。” 卫向东微微一笑，夹了口菜，没说什么。 其实，当红星缫丝厂干的热火朝天，好几个大队的领导都蠢蠢欲动，不过都被这高额的贷款吓到，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卫向东他们这么有本事得到县革委会主任大力支持，连贷款都靠人家搞定。 “向东兄弟，我今儿是问你件事。”周永生很殷勤给卫向东倒了杯酒：“你们厂将来肯定要扩大生产是吧？” “对。”卫向东点点头。 “那你们肯定需要更多的女工吧？” “周队长，你的意思是？” “我就挑明说吧，如果你们需要女社员，能不能从我们队上招些过去？你也知道，我们向阳大队人多地少，特别是我们二队更是这样，工分不值钱，社员日子过的苦啊......”说道后面，周永生深深叹口气。 向阳大队的情况卫向东还是了解一些，是个大村有七个生产队，但土地面积却和卫曹大队差不多。 劳动力太多，许多都往外跑当盲流，自己的那个姐夫一年四季在外面乱跑也有这个因素。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周永生竟然敢让本队社员来别的村去干活！ “周队长，你这样做不担心大队领导说你？这可是违反国家规定的，毕竟咱们可是两个村。”卫向东提醒道。 “说个球！我们社员去干活又不是出去偷抢！为了吃饱肚子有啥错？就是公社县上领导来了我会这么说！” 卫向东肃然起敬。 穷则思变，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中国即将在农村进行的伟大改革，就是有像小岗村的社员，还有类似卫海涛、周永生这样千千万万个普通农民艰难的探索开始。 自己有幸成为一员。 “向东，怎么样？至于上班后给我们社员的工分还可以比你们本队的女工少点。”周永生又问道。 “那不行，干活必须同工同酬要不就成歧视或者剥削了？”卫向东笑道。 不过，卫向东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这件事还要回去和生产队其他领导商量，再说什么时候扩大生产还八字没一撇呢。 “我明白，明白.......我今天是提前给你说，你心里有个数，来，喝酒，喝酒......” 吃完饭，太阳已经偏西，卫向东喝得醉醺醺的从周永生家里出来，带着两个肚皮吃的圆鼓鼓的外甥回到姐姐家。 在姐姐的叮嘱下，卫向东骑着自行车又摇摇晃晃往家里赶去，冷风一吹酒醒了许多。 哈哈！ 没想到周永生竟然来了这么一出，也解决自己一个大难题： 姐姐家目前窘境的生活。 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把姐姐招到厂里，到时候在给她安排个轻松的活。 跟着李江红去搞检验，这活不用八小时一直站着那么累，等过几年厂里规模再扩大，让她干管理岗，好歹姐姐还是个初中毕业生呢。 嗯，就这样..... 卫向东心里挺高兴，嘴里不由自主哼起歌来：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 没有一丝丝改变 时间只不过是考验 种在心中信念丝毫未减 眼前这个少年 还是最初那张脸...... 哈哈..... 我现在不就是少年么？ 卫向东一边高声歌唱，一边猛蹬着自行车，越骑越快，穿过桑树林眼看快到四队大场边。 突然从旁边岔路上窜过一个姑娘，吓得他猛一拐车头，没想到路太滑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 047 铁锤姑娘请客 “哎呦........”屁股着地，卫向东忍不住叫了声。 “啊？......哪摔着了？疼不疼？”姑娘赶紧挪开压在卫向东身上的自行车，把他扶起来一脸关心。 是留着两个又黑又粗辫子的李江红，脸冻的通红。 “我说江红姐，大冷天的你跑这干嘛？还搞什么突然袭击。”卫向东很不满嘟囔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李江红小声说了句，很殷勤帮他拍粘在身上和屁股上的泥土。 “我自己来......”卫向东赶紧拒绝。 一个大男人咋能让姑娘拍自己的屁股？ “江红姐，你还没说你跑到这干嘛呢？”卫向东边拍身上的泥土边问道。 李江红黑里透红的脸上突然显得忸怩：“我爸请你晚上去吃泡汤。” 晚上？吃泡汤？ 卫向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家和李家虽然都是一个生产队，但住的比较远，而且平时很少来往，按理说这吃泡汤的事根本轮不到自己，何况还放在晚上？ 难道因自己是队上干部？ “海涛哥他们去吗？” “没....没有，我爸只请了你一个。” 这是什么待遇？ 卫向东觉得不太对劲，就开始婉拒。 李江红又劝了几句，见到卫向东依旧摇头不答应顿时急了，竟然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攥起另一个拳头，柳眉横竖： “卫向东，是不是让本姑娘跪下磕头求你？！” 卧槽！ 暴力女啊。 别看李江红是个姑娘家，听说小时候经常和男孩子打架，追得人家哭爹喊娘满村跑，后来长大成了大姑娘以后才规矩许多。 今天看来是把她惹毛了。 卫向东当然不能像对付曹红勇那样下黑腿，只好赶紧答应。 看到卫向东同意，李江红赶紧松开手，捏着衣角显得不好意思。 “向东，我......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对你太.....太凶了？” 你才知道啊？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卫向东只好说没事，大家都知道你的脾气。 “走，坐车！” “干嘛？” “送你回家啊，这么冷的天风吹的呼呼的，你家还在村北边难道还要走回去？”卫向东反问道。 “我坐.....我坐.....” 看着卫向东推着自行车一只脚踏在脚踏上，滑了两下就很轻松上自行车，李江红心里一阵羡慕。 自己还不会骑自行车呢..... “愣着干啥，快啊。”卫向东扭过头催促道。 “来了....”李江红赶紧跑两步很轻盈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两人一块向村里骑去。 走在路上，李江红告诉卫向东刚才去了他家，才知道他去向阳大队看望姐姐还没回来，干脆就到村西边路口等没想到他回来这么迟。 卫向东听了心里突然有些感动。 这姑娘真是..... 他只好解释向阳大队二队队长周永生非要拉自己去他家喝酒，自己也不好拒绝。 既然提到这事，卫向东干脆把周永生的想法告诉给李江红，她现在算是自己的心腹，听听她对这事有什么意见。 “江红姐，我觉得吧这是好事，报名人多咱们才能择优录取.....你说呢？江红姐？” 卫向东说了半天，突然发现坐在自行车后面的李江红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红姐？！” 卫向东又叫了一声。 “啊？你说什么？”李江红似乎清醒过来：“你说的都对，你说的我双手赞成！” 我晕.... 这是啥态度？ 卫向东顿时无语，猛蹬了几下车向李江红家方向骑去。 如果他现在回头，一定会注意到李江红脸红红的。 自己竟然坐在一个男人自行车后面！ 这还是第一次呢。 她突然想起，自己姐姐出嫁那天，就是坐着姐夫新买的永久自行车后面，穿着一身嫁妆让人好羡慕。 将来自己出嫁那天，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 哎呀....... 羞死人了。 李江红不由得捂住脸，虽然是大冷天但她感到自己的脸很热很热。 卫向东把李江红送到她们家院子门口但没有进去，说回去还要和父母说一声再过来，李江红答应了。 “向东，早点过来啊。”姑娘叮嘱道。 卫向东点点头，又骑着自行车向自家驶去，等回到自家小院天已经黑了。 泡汤早就吃完，客人散去，老爸听说喝醉已经躺在床上睡觉。 厨房里点着煤油灯，老妈张凤兰和小妹正在洗锅收拾碗筷。卫向东放好自行车进去后向老妈解释自己回来迟的原因，张凤兰也没多说什么。 儿子大了现在又是干部，请客吃饭是常事。 “妈，我过下要去李江红家，她父母请我去她家吃泡汤。”卫向东又说道。 “大晚上吃什么泡汤？再说海涛已经喝醉被他媳妇搀回家了。”张凤兰用抹布擦着碗边说道。 她还以为像自家这样，要请队上干部呢。 “没请海涛哥他们几个队干部，就请我一个。” “就请了你一个？”张凤兰楞了楞，目光变得凌锐起来：“向东，李江红家就两丫头，她姐姐出嫁了就剩下她一个姑娘，她父母请你干啥？” “我咋知道？既然人家好心请我，我也不好说不去吧？免得被人说我瞧不起人。”卫向东一脸无辜。 “你们.......该不会是偷偷摸摸搞对象？!”老妈用一种怀疑的口气问道。 “妈，你想哪去了？我今年才16，还小呢。” “过完年就吃17岁的饭，不小了！你爸娶我时，他也才刚满18岁！” “江红这女娃，性格倒挺好，就是长的有点黑。”张凤兰没理会儿子，自言自语起来：“年龄呢，听说还比你大三岁属兔的，属相倒也般配。但是听她爸说要个女婿做倒插门......” “喂，向东，我们卫家儿子可坚决不能做上门女婿啊....”老妈最后叮嘱道。 我晕...... 卫向东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身出了房门。 张凤兰说完才发现儿子已经走了，赶紧跑出房门叫道：“向东，听妈的的话，千万别乱答应啥啊。” 卫向东早已经不见踪影。 “妈，你别担心，我二哥绝对不会娶江红姐的。”刚才一直不吭气的小妹卫向霞突然开口道。 “你一个小丫头，懂啥？收拾完赶紧做作业去！”张凤兰有些不耐烦。 小丫头倒也挺倔：“妈，真的我知道我二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啥样的？”张凤兰有些奇怪。 “漂亮的。” “扑哧......”张凤兰一下子被逗笑了。 048 吃的好尴尬 如果让卫向东听到小妹对自己的评价，肯定会不悦。 哥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哥喜欢的姑娘要两者统一! 李江红的家有四间土坯瓦房，条件要比卫向东家好的多。 卫向东走进院子，李江红已经在在门口等候，随她进了堂屋，在煤油灯下有四人围着火盆烤火。 “爸，妈，向东过来了。”李江红笑着说道。 “李叔好，李婶好。”卫向东赶紧招呼。 出乎他的意料，李江红的父母反应冷谈，她爸只是点点头，母亲正在和旁边一位少妇低声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六五式军装的军人。 李江红又赶紧介绍，才知道是李江红的姐夫张解放和姐姐李江雪。 卫向东发现张解放竟然穿着“四个兜”的军装，说明是个军官，而李江雪的容貌和打扮也比她妹妹好一些。 相对于李江红父母的冷谈，张解放明显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热情招呼卫向东。 既然客人来就准备吃饭，大家围着堂屋里的小饭桌坐下来，李江红和她母亲很快从厨房里端来几盘热气腾腾的饭菜，大家边吃边聊。 一如刚才，李江红的父亲对待卫向东不冷不热，她母亲和她姐姐两人又说不完的悄悄话，这让卫向东有些纳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你请客，没必要给脸色吧？ 还好，张解放跟卫向东频频举杯，又主动聊起厂里的事情化解部分尴尬。 这顿饭吃的很是郁闷，坐在卫向东旁边的李江红也是一脸焦急，坐立不安的样子。 卫向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隐隐明白其中的缘由。 不过，从内心深处卫向东并不是十几岁冲动的少年，什么场合他没见过？ 于是，他假装若无其事询问李江红父母的身体，和张解放闲聊，还主动站起来给众人敬酒，旁边李江红的脸色也变得好看许多。 吃完饭卫向东又礼貌性坐了会就告辞离开，李江红说送他出门就跟着走了出来。 走到小院门口，卫向东站住说道：“江红姐，你回去吧，外面这么冷。” “向东，你......你别怪我爸妈，他们就那个脾气。”李江红低声说道。 “瞧你说的，你父母请我来吃泡汤，我谢谢还来不及呢。”卫向东笑了起来：“别乱想，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还要按时上班呢。” “嗯，天黑路滑，你注意点。” 卫向东点点头，沿着小路向前走去。 冰冷的夜风吹来，卫向东不由得裹紧棉大衣，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觉得有些好笑。 很明显，今天请自己来吃饭是李江红的主张，而他父母不太乐意。 也是，姐姐姐夫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个饭，自己来算什么？ 姑娘的心思太明显了。 可惜...... 她父母不同意。 也好，免得让姑娘胡思乱想。 第二天上班，李江红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是说说笑笑的样子，这让卫向东放下心来。 79年春节来的比较早，元月27号就是大年三十，缫丝厂在腊月23过小年这天就放假。 厂里的大部分都是女工，过年跟前家里有一大堆家务活要干，洗衣服、打扫庭院，更重要的是做好吃的：蒸年糕，做糍粑，家里条件好点还会准备“胡适一品锅”过年招待客人。 传说是是当年胡适宴请过梁实秋的一道菜，它又叫团圆锅用了好几种形式的猪肉。特别适合于隆冬家人团聚时吃八仙桌上，中间放着“一品锅”大家围坐炉边，边吃边聊热气腾腾，菜香四溢。 不过卫向东每天还要来厂里看看，现在工厂里只有几个值班的工人，这么多机器和蚕茧，他有些不放心。 反正他现在光棍一个，家里的事也不用他操心，没事来这里烤烤火喝喝茶倒也舒服。 这天晌午，外面刮着呼呼北风，卫向东泡了一杯茶，脚放在火盆上拿了张报纸舒舒服服看着，门突然被推开只见卫海涛穿着军大衣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海涛哥，这马上都要过年了，你也不在家帮嫂子干点活？”卫向东笑着招呼。 卫海涛没有接话，边烤着手边说道：“我这两天一直在考虑你那天说的那事。” “想通了？” “嗯，就按你说的办！” 原来，就在卫向东去姐姐家见到她们队队长周永生后，第二天他就找到卫海涛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他的意思是，既然向阳大队的人愿意来缫丝厂上班，二队队长卫刚也同意，那么招聘工人不成问题，现在立刻就可以扩大生产规模。 但卫海涛不同意，原因是：没资金。 去年三个月缫丝厂的利润，除了生产队留两千多块钱，又还了外债，给大队上交了一千块提留款，其余全部按照工分比例分红给队上社员。 第一年，社员们都急需想改善穷苦的生活，所以队上也没考虑积累。 可是买30台缫丝机至少需要45000块资金从哪里来？ 按照卫向东的意思，咱们继续找县信用联社的黄主任贷款，但是卫海涛不同意，说已经贷了八万，今年连本金带息要还两万多，再借钱债务这么大不好，非要等到今年下半年积累一定的资金再购买。 唉...... 看后世哪个企业不是欠一屁股债？ 像房地产、金融行业的负债率都超过100%，怕啥？ 不过，这年代借债那是万不得已才做的事情，欠别人的钱都心慌。所以卫海涛反对，包括卫富贵、黄凤莲也不同意，卫向东只好作罢。 有些事，急不得。 但不知道为什么，卫海涛今天突然想通了。 卫向东也不想问具体原因让卫海涛思想发生变化，就笑着问道：“海涛哥，那咱们什么时候进城找黄主任？” “今天已经腊月26，有点迟......要不等过完年咱们进城怎么样？”卫海涛沉吟一下说道。 “我的天，海涛哥，你喜欢给别人拜晚年？”卫向东一脸惊讶。 “你的意思是说以拜年名义去找？”卫海涛了明白他的意思。 “对！明天腊月27，信用联社还上班，咱们赶紧去找！” 049 拜年 第二天难得是个大晴天，太阳出来暖洋洋的。 中午，卫海涛和卫向东，还带着卫小毛三人坐中巴赶往县城。 卫小毛现在对外称呼是红星缫丝厂办公室副主任。他今天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胸部口袋上还插着一支钢笔，头发梳的流光，也没有以前那种菜油味，很明显抹的是头油。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家伙这么一收拾精神许多，还有一双桃花眼勾人，听说跟厂里的一个女工眉来眼去的。 还好，是黄花闺女。 如果是勾搭小媳妇，卫向东直接一脚将他踢出厂。 卫向东之所以带上他，主要是这家伙灵透，再说有些跑腿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三人乘车到了县城，今天街道上人明显比往常多了许多，都是进城来卖东西的农民。 忙碌了整一年，手里有点钱进城买点布、食糖什么的，有条件的还买点水果糖，一分钱一个，主要是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卫向东三人直奔县百货商店，依旧买了两条烟一瓶酒，不过烟的档次比上次要高一点，换成了五块钱一条的“凤凰”，提着网兜，三人又赶到钟楼街上的县信用联社。 提着礼品不好在人家单位乱窜，卫向东示意卫小毛先进去侦查一番。 卫向东两人在联社门口没等几分钟，就看到卫小毛小步跑了了出来，一脸高兴：“我刚才趴窗口看了，黄主任一个人在！” 机会来了！ 卫向东赶紧提着网兜走进大门，卫海涛跟在后面，他上了二楼就敲开挂着“主任”牌子的办公室。 门开了，露出黄金宝那种胖胖的脸。 “你是？”黄金宝没认出卫向东。 “黄主任，我是前进公社卫曹大队的卫向东啊.......你贷款给我们建了缫丝厂。” “哦.....是小卫啊。”黄金宝记起来了，又扫了一眼卫向东网兜里的东西，才说道：“进来吧。” 三人坐定，卫向东又笑着说道：“黄主任，这是我们队长卫海涛，他带着我们专门给您拜年，恭喜你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这话我爱听。 他又偷偷瞄了一眼放在桌子烟酒，凤凰？！ 这可是最爱抽的烟。 不错，不错..... 黄金宝顿时对眼前这三个农民好感许多。 几个人闲聊几句，主要是卫海涛说，他向黄金宝汇报缫丝厂经营情况，并对他对厂里的帮助表示衷心的感谢。 “也不用这么客气嘛......我们联社就是为农村社员服务的，何况这还是罗主任交代过的。”黄金宝翘着二郎腿，打着官腔。 “但还是得你黄主任点头是不？”卫向东笑着插话进来，恭维道。 黄金宝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就是罗主任安排的，什么时候贷怎么贷还不是我说了算。 “黄主任，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不知道你有时间吗？今天晚上我们请你顿饭。”卫海涛趁机说出自己的目的。 谈贷款这样的大事，最好的地方不是办公室，而是酒桌！ 这是卫向东给他说的。 没想到黄金宝摇摇头：“今晚？我没时间啊.......改日吧，啊？我手头还有点工作。” 改日？ 这年内没日了，还改什么日？ 卫海涛准备再请求几句，却被卫向东抢了话头: “黄主任，今天我们可是真心实意，特意南坪宾馆订了一张桌子，你一定要赏光啊。” 卫向东的话一出，其余几人都吃了一惊。 南坪宾馆？ 那可是南坪城最好的饭馆，比县招待所的档次还要高点，一般是招待上级领导用的。 当然也对一般老百姓开放，不过里面的饭菜贵的咂舌。 没想到卫向东竟然把酒桌定在那地方！ 可以啊...... 那地方我倒想去。 黄金宝顿时有些心动。 卫向东不理会卫海涛吃惊的神色继续邀请黄金宝，对方又假意推辞几句，最后答应时间定在下午五点半。 目的已经达到，卫向东等人趁机告辞，刚出了办公室走在楼梯上，卫海涛忍不住低声问道：“向东，不是说好在前进食堂吗？你干嘛改在南坪饭馆？” “前进食堂？你看那家伙的架子，能跟你去那地方吃饭吗？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卫向东淡淡说道。 “可是......我听说南坪饭馆里菜特别贵！” “是比较贵，但是你想啊，如果我们能贷来款，就能买来设备提前开工，你也知道一个月咱们厂能赚多少，花这点钱值！” “可是.....可是....”卫海涛还是感到肉疼。 据听说去南坪饭馆点一桌菜得花100多块钱，虽然现在四人要不了那么多菜，但最起码也得话四五十吧？在加上烟酒，六十块钱没了！ 六十块啊...... 这相当于社员600多个工分！ 这边卫向东没再说什么，继续向楼下走去，有的事情要让卫海涛慢慢去体会。 旁边的卫小毛却偷偷向卫向东一翘大拇指。 霸气！ 这才叫干大事的！ 当然，能在全县最好的饭馆吃上一顿饭，也够自己回去吹嘘好一阵子。 下午五点半黄金荣准时赴约，坐着行里的那辆帆布吉普车，连司机一共五人点了胡适一品锅、花茹田鸡.....全都是当地名菜，又要了一瓶宁宣特曲，边吃边聊着有些趣事，倒也快活。 卫小毛发挥他的特长，又是给黄金宝倒酒又是递烟，不停拍马屁。 什么，“黄主任，您讲的太好了，什么话让你一说，就特别带劲！” “黄主任，没有您就没有我们红星厂，我们今年吃饭就成问题，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 .... 说的黄金宝笑的嘴不拢，听得卫向东感到恶心。 这家伙初中都没毕业，说话怎么是一套一套的？ 看看黄金宝喝的面红耳赤，火候已到，卫向东抽出一支凤凰烟给对方点上，笑着说：“黄主任，现在缫丝生意这么好，我们想扩大生产，你能不能再给我们厂贷点款？” “贷款？......你们要贷多少？”黄金宝一愣脱口而出。 “也不多，五万块。” 五万块？！ 黄金宝吃了一惊。 “黄主任，放心，这次我拿我们缫丝厂资产抵押，绝对不会为难你！”卫向东赶紧说道。 缫丝厂资产抵押？ 你上次贷了八万块还没资产抵押呢，看在罗主任亲自打电话，决定特事特办，说等你们办好工厂以后再来补抵押，结果倒好，你们准备抵押两次！ 050 看电影 卫向东仿佛看出黄金宝的心思，赶紧从挎包里拿出几张纸递给对方：“黄主任，这是我们厂三个月的效益表，经营挺好，绝对会按时归还贷款和利息！” 黄金宝接过来看了看。 的确，这收益要比国营厂好。 也是，都是给自己干活能不好好干？ “黄主任。”卫向东进一步恳切道：“咱们信用社发放贷款，也喜欢贷款给善于经营有还款能力的优质客户吧？我们红星厂就属于优质客户！” 优质客户？！ 这名词挺新鲜啊。 不过听起来到挺贴切。 以后自己讲话中可以用。 这个卫向东倒也挺会说话，附和自己的口味。 不过，黄金宝可是见过世面的老狐狸，怎么会被卫向东这三言两语轻易就打动？ 他略一思索回答道：“既然你们这么愿意迫切发展生产，我也不好拖你们后退，这样吧，过年后我们社里领导班子专门开个会讨论讨论再给你结果如何？” “多谢，多谢。”卫向东闻言大喜：“我昨天去公社办事听我们公社演书记说，罗主任过完年后还要来我们公社视察工作，到时候我们一定把您支持发展生产的事迹汇报给他们！” “罗主任要去你们厂视察？”黄金宝一愣。 “是啊，黄主任，我们真没骗你。”卫小毛插话进来： “罗主任还给我们厂开工剪彩过！那天从县上、公社大大小小领导来了一大堆，我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领导，那架势，那威风.....啧啧......不信你可以问我们公社的演书记和吴社长，那天他们都来了！” 卫小毛说的唾沫星乱溅，一脸骄傲。 这小子不错呀，最佳捧哏，深得我意！ 卫向东很满意看了卫小毛一眼。 坐在他对面的黄金宝此时端着酒杯陷入沉思，过了下突然开口：“既然罗主任这么重视，我们信用社也要大力支持嘛......这事就怎么定了！你们过完年后直接来办手续！” 卫海涛一听这话，赶紧给黄金宝敬酒，还陪着喝了一杯， 卫向东微微笑了。 刚才这个黄金宝的话里还带点托辞，幸亏自己及时搬出罗明山的名号来吓唬他！ 嘿嘿...... 这一招果然奏效。 这顿饭吃的皆大欢喜，重点照顾黄金宝的时候当然不会忽略他的司机——姓刘勇的年轻人。 司机秘书都是领导的心腹。 千万千万不能大意。 饭吃到七点半才结束，卫向东和卫小毛搀扶着喝的醉醺醺的黄金宝上了吉普车，卫向东还专门叮嘱刘勇开车一定慢点。 虽然这年头没有酒驾之说，但生命可贵啊。 当然不会忘记临走前再塞给刘勇一包凤凰烟。 返回饭馆结账，一共花了六十三块五毛钱。 “同志，开发票！”卫小毛满脸红光，拿着牙签剔着牙齿中气十足。 天已经黑下来，回去的班车早已经走了，三人决定住下还是住在上次钟鼓楼边的春风旅社。 于是仨人边说边笑沿着街道前走去，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街有人叫卫海涛的名字。 只见街道斜对面站在一个面容俏丽的少妇，留着短发，穿着一件很时尚红色妮子短大衣，正看着卫海涛。 卫海涛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当卫小毛想跟着过去的时候却被卫向东一把抓住。 “人家没找你，你过去干嘛？电灯泡啊.....”卫向东低声说道。 卫小毛似乎没明白电灯泡啥意思嘿嘿一笑：“我不是想知道她是卫队长的啥人嘛.....” “少问！今天看到的事不准回去乱说！” “是，是......”卫小毛赶紧答应。 卫向东没再说啥，继续向前走去。 他已经猜出这个少妇是谁。 卫海涛的初恋女友——肖雪莲！ 卫海涛眼光不错啊......这女人容貌起码能打八分吧？ 他心里想着。 到了钟楼附近的东风旅社拿着大队介绍信办了入住手续，看看时间太早，卫向东决定出去逛逛。 街上行人不多，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冷清。 其实大冬天也没啥好逛的，这年头也没啥娱乐，走在街上风一吹冷飕飕的，卫小毛走了几步嚷嚷着要去看电影，卫向东没理他独自走开。 要看自己掏钱去看呗。 他想去新华书店转转。 他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就在新华书店遇到漂亮女孩罗青梅，两人聊了关于文史哲学方面的书，聊的还挺愉快。 她上了金陵大学，现在已经放寒假回来了吧？在干什么呢？ 卫向东突然感到好笑。 人家姑娘在做啥管自己什么事？ 两个世界的人。 其实他不知道的事，此时的罗青梅正在和一个男青年争吵，竟然是和他有关。 县革委会家属院后面一排平房里，罗青梅正坐在火炉边，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书。 她旁边还有个青年，留着偏分，左胸口袋衣服上还别着一个“复华大学”的红底白字校徽，显得意气风发。 不过此时，青年神色有些焦急，看着眼前正专心看书的美丽姑娘。 “青梅，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赶紧走吧.....” “急啥嘛......我正看的高兴呢。”罗青梅嘟囔了句，扬了扬手里的书，赫然是卫向东给他推荐的那本《实践理性批判》! “何晨，你说他一个小社员，为啥看这本哲学书？里面内容很艰涩呢。”罗青梅问这个男青年。 又是那个小社员！ 何晨心里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 上学期间在和罗青梅的通信中，还有放假回来以后，只要提到读书，罗青梅就会提到那个叫卫向东的社员！ 不就是推荐了几本好看的书嘛？ 不过，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一闪而过。 一个社员，让自己心里难受甚至产生某种嫉妒？ 他没这个资格。 何晨恢复了平静，脸上露出微笑回答道：“这也好理解，你想那个卫向东在农村，能接触到几本书？没准是来新华书店看到这本，惊为天人就喜欢上呢。” 嗯..... 好像有些道理，但又觉得不妥。 不过罗青梅不在想这事，她合起书站了起来，拿起红围脖围在脖子上，笑了笑，左脸露出好看的小酒窝。 “走，看电影去！” 051 《追捕》 再说卫向东来到新华书店，没想到大门紧闭，只好泱泱而归。 回到春风旅馆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卫海涛就推门进来，神色复杂，点了支烟坐在床边默默抽起来。 卫向东试探问道：“海涛哥，刚才那女的是不是你那个高中同学肖雪莲？” 卫海涛点点头。 卫向东想问他们聊了些什么，但一想不妥，于是换了话题：“你那个女同学挺漂亮的。” “嗯，当初在班上女生里，数她最好看。” “班花啊？那会不会是学校的校花？” 班花？校花？ 把女人形容成花？ 这词挺新鲜，卫海涛第一次听到，不过这可是资产阶级思想作祟！ “向东，你这小子难怪上学不好好学，一天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卫海涛笑骂了一句，然后一脸严肃：“伟人曾教导我们：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得了吧..... 卫向东撇撇嘴，不过没反驳。 如果不漂亮，能让你现在念念不忘？ 很显然，卫海涛不想谈这个话题故意这么说，卫向东也没再往下问。 两人闲聊起来，基本上都是过年后厂里扩大生产的事，直到快睡觉前，卫小毛冻得哆哆嗦嗦回来，不过一脸兴奋： “叔，你今天没去看电影绝对会后悔，你知道演的什么？rb片《追捕》！” 《追捕》？！ 这可是当时轰动一时的电影，听说超过9亿国人观看，为之疯狂的人们甚至看7、8遍不带一点厌倦。 rb媒体没想到，一部本土仅仅回本的电影，竟引发数亿中国人共鸣，还将之评价为：有史以来观看人数最多的rb电影。 当然，后世年轻人记住的还是影片主角硬汉形象——高仓健。 “实在是太过瘾.......太.....”卫小毛啰里啰嗦说了半天剧情都没说清楚。 这部集合犯罪、科幻、悬疑、冒险、爱情、时尚、果戏、赛博朋克元素，一下就镇住只看过样板戏革命片的卫小毛。 对他来说实在有些深奥啊。 说了半天看到卫海涛和卫向东都不太感兴趣，卫小毛话锋一转：“今天看完电影，我还看到一个漂亮姑娘，我发誓我这一辈子没看过那么漂亮的！” 卫小毛的话引起卫向东兴趣，连默默抽烟的卫海涛也抬起头看着他。 “姑娘穿着一件翻领小西装，围着红围巾，脸白白的，一笑起来左脸还有个小酒窝！” “人家还是大学生！胸前还有个校徽，上面好像写着“金....金什么大学”。卫小毛不认识那个字。 “金陵大学吧。”卫向东淡淡来了一句。 “对，金陵大学！” 卫向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姑娘的倩影。 罗青梅。 她也去看电影了？ 不过这部《追捕》值得一看。 “她身边还有个男青年我实在看不惯，好像也是大学生，胸前校徽写着“复华大学”，但长的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卫小毛继续说道。 哈？ 人家能考上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能差到哪里去？ 要不，自己也去看看这部电影？ 可惜，卫向东没这个机会，第二天一大早卫海涛就催促他们赶紧回村，马上就要过年，队上家里都有一大堆事。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七十年代最后一个春节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终于到来。 虽然日子还是苦，但这并不妨碍社员们过年的心情，家家户户门口贴上对联，都出自队上一个叫李胜利的瘸子之手。 春风杨柳晚秋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祖国处处春光好，公社家家气象新 同心同德干四化，群策群力战三春 ..... ..... 连对联都这么接地气。 荡秋千、看社火、走亲戚.....热热闹闹的春节一直要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才算过完。 不过，卫向东他们这帮队上的干部却没这么清闲，特别是缫丝厂的事更让人操心。 大年初八早上，卫向东穿着军大衣背着黄挎包里面装着一堆资料踏上去县城的班车，今天信用联社上班，他要去办贷款的事。 卫海涛要忙队上别的事，本来卫向东要让卫小毛跟他一块去，不过听队上的张大婶给他介绍了邻村的姑娘，今天要见面。 自己当然不能打搅人家的好事，所以独自一人去县城。 到了县城下车后卫向东直奔信用联社，找到黄金宝，这次办的速度很快，一大堆资料交到信贷科，很快审验过就等对方发放贷款。 正事办完，卫向东又到副食品商店给小妹买了点麻花芝麻糖等小孩喜欢吃的，出门抬头看看太阳还挂在当空，觉得时间还早就想去电影院看电影。 不知道那部《追捕》下映了吗？ 县电影院位于中山街和解放街的十字路口，一栋灰色建筑显得挺高大，但让卫向东想不通的是，售票处竟然只有一个尺来宽的小窗口！ 人必须弯着腰，趴在窗口处才能看到售票员的脸，苦大仇深好像对方欠她n张电影票似的。 这年头，各个行业的服务员那才是上帝...... 看电影的人还挺多，影片还没下映。卫向东掏了一毛五分钱买了一张中间的票，就走进电影院。 不过让他有些失望，剧情实在有些狗血啊。 唯一的亮点就是高仓健扮演的主角杜丘经那身经典搭配——卡其色单排扣风衣与飞行员墨镜。一副酷酷的模样就是放到四十年后也不显得过时。 影院里实在太冷，卫向东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两脚发麻。 他跺着脚，搓着手，刚走出电影院大门迎面就看到一对青年男女。 罗青梅？！ “你好，新年快乐！”卫向东主动打着招呼。 “是你呀，卫向东！新年快乐！”罗青梅笑了起来，左脸露出好看的酒窝：“怎么，你也来看电影呀？” 卫向东点点头。 “我过年前看过一遍，但有的地方没看懂，所以今天想再看一遍。”罗青梅解释道。 二刷呀？ 时间到挺多。 “卫向东，你看懂了吗？”罗青梅忽然问道。 “差不多吧......这个高仓健挺帅气的。”卫向东点评道。 罗青梅听了忍不住又笑起来。 这个卫向东可真逗。 别人看电影都是注意剧情或者异国风情，他却盯着男主角。 “肤浅！”旁边的男青年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052 没啥好羡慕的 卫向东早已经注意到罗青梅旁边的青年，胸前的复华大学校徽特别引人注目。 他抬起头，看着对方。 你别说，人长的倒也不差，并没有卫小毛所说的油头粉面的样子。 这年代的大学生，天之骄子，充满朝气。 何晨看到卫向东上下打量他，心中不喜。 看什么看？ 没见过大学生？ 当然这想法不能说出，他接着刚才的话题冷冷说道：“这是一部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侦破片，情节曲折，悬念丛生，就电影《追捕》这名字，就包含两层意思.....算了，反正你也看不懂。” “你说的两层意思，是不是指，一方面表达了警察对杜丘的追捕，一方面则是杜丘对横路的追捕？”卫向东微笑着回答。 “啊，这....” 何晨愣住了。 在电影院，一般人只注意到紧张的情节和那眼花缭乱的异国风情，啊.....呀.....惊叫一片，很少有人注意电影的情节结构。 罗青梅也是震撼于影片中所表现出来的城市繁华，看完电影后听自己谈论电影情节，所以想再看一遍。 结果这小子一遍就看懂了。 “卫向东，你竟然看出来了啊？你别说，上次我看电影只顾看电影里所表现出来的繁华景象，”罗青梅有点不好意思。 的确，当电影刚开始，一段70年代东京上空的繁华景象，就把罗青梅看的目瞪口呆。 摩天大楼直插云霄， 新宿人潮攒动， 穿衣搭配闻所未闻。 我们一衣带水，仿佛生活在不是一个世界？ 看到傲娇的姑娘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卫向东笑了，他想了想说道： “不用羡慕，我们很快就能到达，你们现在上学申城、金陵将来一点不也不比东京差。 “切.......” 旁边的何晨不屑一顾。 复华大学所在的申城，那可是国内最现代化的城市，但和电影里的东京相比，那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卫向东决定多说两句。 看着对方问道：“你一定注意到电影里那个门卫大爷家也有电视是吧？你很羡慕？” “难道你不羡慕？”何晨反问。 “真没啥好羡慕的，我敢说不出十年，我们卫曹大队大部分人家也会有电视。” 卫向东一脸认真说完，又向罗青梅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去。 “真是吹牛不上税！”何晨冷哼了一句。 罗青梅没有说话而是呆呆看着卫向东的背影。 她突然想起上学期所学的时事政治，就在去年冬天，中央开了三中全会，作出把全党的工作重点和全国人民的注意力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提出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 而且还听爸爸说，他们卫曹大队缫丝厂经营的很不错。 天时地利人和..... 难道，他说的真能实现？ “青梅，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进吧。”何晨在边上催促道。 “嗯。”罗青梅从沉思中醒过来，跟着何晨走进电影院。 要不......等暑假，去他们的缫丝厂看看？ 罗青梅做出一个决定。 再说卫向东匆匆赶到汽车站，等一会就坐上班车回村，他早把刚才和那个男青年的争辩抛在脑后。 没啥好争的。 事实胜于雄辩。 如果真走集体致富道路，十年时间还不能让卫曹大队社员买上电视，那可真对不起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份了。 何况前世自己也算商界大佬啊。 信用社的贷款在二十天之后发放，这时候已经是二月初。 “二月春风似剪刀” 江南的春天来的早，岸边垂柳吐出新芽，河里有一群鸭子快乐的游水，小桥边上有几个妇女边洗边拿着棒槌捶打着衣服，用的是皂角，4毛2一条的肥皂不是一般农户买得起的。 卫向东骑着自行车从小桥上驶过。 “卫厂长” “卫大姑娘”..... 听到有人叫自己，卫向东只好停下车，看着桥下面一帮嘻嘻哈哈的女社员。 “卫厂长，缫丝厂又要招人，这次该轮到我了吧？”一个女社员站起来冲着他喊道。 没等他开口，立刻有妇女反驳： “我说刘翠花，你大字不识一箩筐，还想当工人？那些机器的什么操作说明你看的懂吗？！” 这个叫刘翠花的妇女还不服气：“我不认识字，现在可以学啊，卫厂长，你不是教李江红学文化，也教教我嘛。” “哎呦.......人家学的可是高深文化，你能听懂？再说人家卫厂长和李江红是什么关系？嘻嘻......” “对呀，卫大姑娘，你什么时候和铁锤姑娘成亲？我们等着喝喜酒呢。”另一个女人大声问道。 “赶紧结婚生个娃娃，再喝满月酒，要不干脆结婚满月一起办吧？” 楼歪了..... 女人们又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卫向东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远遁。 跟这帮老娘们根本解释不清。 自己是看到李江红文化基础太差，就有的放矢补了些初中知识，还有就是详细讲解工厂质量控制方面的理论，接触的比较多一些而已。 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卫向东骑着自行车赶到缫丝厂，生产队的几个干部都在办公室。 “向东，吴兴那边已经来电报，说马上给咱们发货，30台立式缫丝机！质量绝对不低于上一批！”卫海涛有些激动。 也是，这些都是淘汰产品，那帮大厂巴不得赶紧处理掉呢。 “向东，二队队长卫刚还有向阳大队的周永生他们说今天晌午饭过后派队里的女社员过来，让咱们挑！”旁边的卫富贵补充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通告办公室门口呗。”卫向东笑道：“又补充一句：“对了，要注意维持秩序，别影响工厂生产。” “放心，这事我负责，有我在这帮老娘们敢翻天？！老娘骂她八辈祖宗，唾她两口唾沫！”黄凤莲立刻站了出来，一副泼辣模样，惹得大伙笑了起来。 卫曹四队的缫丝厂又招工了！ 这次竟然还招外村的！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卫曹大队，引起轰动。 当天下午，除了来应聘的两个生产队的女社员，卫曹大队其他生产队看热闹的也不少，厂门口是进进出出的人，办公室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卫向东不得不找了几个男社员过来帮助黄凤莲维持秩序。 就在距离工厂不远处的桑园边的小路上，正站着三个人，远远看着这一切。 053 三队也要办厂 “这个卫海涛胆子真大，招二队的女社员咱就不说了，竟然敢招别的大队社员。”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双手抄在棉袄袖筒，蹲在田坎边忍不住说道。 三队队长曹大荣。 “大荣哥，不是卫海涛胆子大，而是那个卫向东，这都是他的主意。”旁边站着的是曹进喜，抹了下快流出来的鼻涕回答道。 “这纯粹是看不起我们三队社员嘛.....不招本村的找外村的，吃里扒外的东西！”曹大荣又低声骂了句。 “大荣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如果他卫海涛真找上门来，你同意？！别忘了他姓卫，咱们姓曹！” 听了曹进喜的话，曹大荣不吱声了。 不过对方生意红红火火实在让他眼馋，他们缫出来的那是白花花的生丝啊？ 纯粹是就一张张人民币！ 这不，队里已经有社员嚷嚷着也要去缫丝厂上班。 “要不，大荣哥，我们干脆也办个缫丝厂，他卫海涛能办我们为啥不能办？！”曹进喜突然想出一个办法。 “可是......我们没钱啊，听说办个缫丝厂要好几万块。”曹大荣站起来看着对方。 “他们四队比咱们还穷，咋就办起来了？还不是向信用社贷款？”曹进喜回答道：“他们能贷，为啥我们不能贷？！如果信用社不贷给，咱们就去找公社演书记！要一视同仁嘛.....” “对，你这个法子好，去找演书记！他不是支持各个大队办企业嘛。”曹大荣心思活络起来。 突然，他发现站在旁边的曹明德一直没说话，他可是大队长，曹家的主心骨。 于是赶紧转过头看着陷入沉思的曹明德。 “明德叔，你觉得我们刚才说的可行不？” 曹明德没有看他，而是背着手望着不远处的工厂，嘴里突然蹦出一句：“昨天演书记找我打了招呼，说准备提拔卫海涛进大队班子，任命为副大队长，支委委员。 “啊？！” 虽然已经早就料到卫海涛会进大队班子，但俩人还是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不仅进了两委，还给了副大队长的职位！ 三把手啊...... “明德哥，卫海涛进了大队班子，那不就是孙悟空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闹翻天了？！”曹大荣清醒过来说道。 “对!他三叔卫昭贵又是支书，这大队班子不久是卫家的了？这是为接支书的班做准备！叔，你一定要坚决反对！”曹进喜也赶紧进言。 “反对？你想反对谁？！” 曹明德看了侄子一眼，斥责道：“你以为这是演书记一个人的想法，那可是代表公社整个领导班子！你让我和公社领导班子作对？！” 这..... 曹进喜顿时耷拉起脑袋。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曹明德悠悠说道：“昨天演书记又说，卫昭贵过不了多久就要退下来，让我好好干！” “这不是意思让你当支书嘛....大喜啊，叔！”曹进喜立刻恭维道。 曹明德笑了笑还没说话，旁边的曹大荣却不合时宜来了一句：“明德叔，既然将来让你当支书，为啥演书记不直接说？” “大荣哥，你这就不懂了。”曹进喜赶紧反驳道：“领导咋能直接说？要让你自己意会，是不是这个理？叔？” 曹明德很满意点点头。 自己这个侄子虽然吊儿郎当，但脑袋还是够用的。 只要我是支书，他卫海涛就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旁边的曹大荣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本来自己和卫海涛都是生产队长，平起平坐，这突然提拔当副大队长，成了自己上级了！ 不就是办了个缫丝厂吗？ 老子也要办！ ..... ..... “消息，特大消息！”黄凤莲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嗓门特大，后面还跟着同样风风火火的李江红。 “向东，听说三队也要办缫丝厂了！” “你们听谁说的？”卫向东放下手中的生产记录表，问道。 “还用听谁说？现在村里都传遍了！” “办就办呗.....将来大家日子都好过，不挺好吗？”卫向东笑道。 “你不担心他们厂子建起来，抢咱们厂的生意？”黄凤莲不解。 “哈？生丝市场这么大，还怕多一个小厂？再说了，咱们厂将来是要和国营大厂竞争还怕他们一个小作坊？” “有胆子！婶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黄凤莲一翘大拇指，夸奖道。 这话幸亏是黄凤莲说出的，如果是旁边的李江红，那问题就大了。 卫向东偷偷瞅了站在一边的李江红，姑娘的脸有些红。 “咳咳......”卫向东假装咳嗽两声准备话题引到新招来的实习女工的事，没想到黄凤英走过去把门悄悄关上，一脸神秘。 “向东，卫海涛哥马上就被提拔当副大队长，这事你知道吗？” “咋不知道？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凤莲婶，我敢说这事绝对要比三队搞什么缫丝厂靠谱。” “那当然，卫海涛当大队领导，那可是众望......” 黄凤莲“众望”了半天就是想不起后面两个字。 “三婶，是众望所归。”旁边的李江红赶紧补充。 “对，对，众望所归！江红，你跟向东学习文化，提高很快啊。”黄凤莲表扬自己侄女一句，然后又往卫向东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卫海涛进大队委之后，咱们生产队的班子肯定是要调整，你想过没？” “你的意思是？” “向东，还在婶子面前装糊涂！”黄凤莲脸上有些不悦：“我问你，你想不想当这个队长？” “想！”卫向东也不隐瞒什么。 “这才叫男人！”黄凤莲一翘大拇指：“向东，那你要感谢我俩，帮你大忙了。” “你？帮我大忙？”卫向东这时可真有点糊涂。 “我和江红啊，私下挨着挨着给厂里的女工们都说了，让她们选你当队长，她们都答应，你想啊，这帮老娘们回家枕头风一吹，她男人能不听？” 黄凤英说完得意洋洋。 拉票？！ 你竟然干这事？！ 卫向东目瞪口呆。 “这是谁的主意？”卫向东皱眉问道。 看到卫向东脸色变了，旁边的李江红立刻紧张起来，怯怯说道： “是我想出来的，向东，我做的不对吗？” 054 父子谈心 看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铁锤姑娘现在像做错事的孩子，卫向东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语气温柔。 “也没多大事，我的意思是你们要把心思用到生产上去，一下子招来这么多实习女工，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看到卫向东没责怪她，李江红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高兴说道： “向东，这你放心我和婶子商量好了，仿照在朝阳缫丝厂的办法，一个带一个教！” “嗯，这个办法好，不过不要急，还有要严格考核！” 卫向东叮嘱了几句，婶侄俩才高高兴兴离开。 卫向东喝了口冷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没必要这样做啊。 卫向东倒不是非要当这个生产队长，说实在话他对农业并不很懂，队上杂七杂八的事也让他感到头疼。 但是，如果想搞好缫丝厂工作，自己必须要当这个生产队长！ 缫丝厂是队上的企业，生产队长就是法人代表，卫海涛在位的时候，自己就因办厂的一些理念和他发生争执，还好最后是对方妥协，大家合作都很愉快。 如果换成别人当队长未必会这样。所以这个队长他志在必得。 但这个生产队长不是谁说了算，而是有全队社员投票选出！ 自从卫海涛被传出提拔当副大队长，四队生产队长的职位立刻有人开始猜测。 有的人说卫向东干的不错，可以接任这个位置，但有的人也反对，说他年龄太小，没经验。 俗话说的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 还是卫海涛的父亲卫江河最合适，人家以前还当过队长，经验丰富。 对此，卫向东并不担心。 选别人？ 厂里这几十号人不答应！ 已经有人私底下主动跑来给他说到时候一定选他，而且有趣的是，曹家的人比卫家人说的还多。 特别那个曹红军，信誓旦旦说他已经悄悄联络了十几户曹家的，到时候肯定投你的票！ 其实，这个道理很明白，相对于卫长河，卫向东对曹家要好的多。 尤其在缫丝厂选职工的这事上，卫向东真的做到一视同仁。 你姓卫也罢，姓曹也好，只要谁能干就提拔谁！ 曹红军就是个典型例子。 所以，卫向东真不用不担心。 不过没想到李江红竟然来这一招！ 画蛇添足啊。 不过也无所谓，这年头谁不拉票？ 没准海涛哥也帮他父亲拉票呢。 卫向东笑了笑，又翻开生产记录本。 这事，还真让卫向东猜对了。 此时在卫海涛家，父子俩正在商量这事。 今天天气很好，父子俩难得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海涛，好好干，进了大队班子一定支持你三叔的工作，争取接他的班！” 卫长河抽着烟锅，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一脸喜色。 儿子成大队领导了！ 这可是家里的最大光荣！ 不过卫海涛并没有显得太高兴，他沉思了下才说道：“爸，我进了大队委，咱们四队的班子你是咋考虑的？” “哦......你说队长这位子？” “嗯......本来吧，向东挺合适，但他太年轻我担心不服众，而且胆子也太大容易出事。” 卫长河抽了一口旱烟，眯着眼睛看着卫海涛：“你的意思，让我再干这个位子？” “对！爸，你当过队长经验丰富，而且在队上威望高大伙都服你，当队长最合适。向东呢，就当副队长主要抓缫丝厂你看这咋样？” “你和向东通过气吗？” “没有。”卫海涛摇摇头：“我是想和你商量好，然后找他......我想他不会有意见。” 没想到卫长河摇摇头，“你想错了，向东不会答应的。” “嗯？！”卫海涛猛然抬起头看着父亲。 “昨晚你二哥到我这来了趟，告诉了件事。” “啥事？” “你二嫂下班回来给你二哥说，黄凤莲私下找到她，让她选向东当队长。” “这是私下拉票！违规行为！”卫海涛猛然站了起来，一脸怒意：“这是谁的主意？！是黄凤莲自己这么干的，还是卫向东指使的？！” “坐下！坐下！马上就要当副大队长怎么一点沉不住气？”卫长河拿烟锅敲了敲板凳，低声呵斥了句。 卫海涛乖乖坐下。 “拉票这事谁没干过？当初你当队长我不是照样帮你拉票？别说找卫家的人，就是曹家有些和咱们家关系好的，我还偷偷找过帮你说话！” 听了父亲的话，卫海涛没词了。 别的队干部还好说，这队长一职竞争十分激烈。 “所以，是不是卫向东的主意根本不重要，你仔细想想，卫向东有必要这么做吗？再说，你发现没，在缫丝厂他虽然是个副厂长，但有时候说话比你这这个厂长管用？” 卫海涛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厂里几个管理干部，车间主任黄凤莲，质检科长李江红，还有办公室的卫小毛，财务科的曹红军都听他的，连老会计卫富贵，也基本上都是听他的意见，只不过遇到全队的财务问题，才会听卫海涛的。 他当时认为卫向东比自己更懂经营，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基本上都听他的，所以也没多想。 现在听父亲这么一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卫海涛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卫长河看在眼里，心里叹口气。 不过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道：“我敢说现在缫丝厂百十号职工，绝大部分都会投他的票！更重要的是曹家的人，你说，那些没在缫丝厂上班的曹家的人，会投他的还是会投我的？” 卫海涛想了想，低低说出四个字：“会投他的。” “这就对了嘛......那你还让我去争这个队长，那不是扇我老脸嘛......”卫长河笑道。 “可是.......哎”卫海涛叹了口气，双手抱着头，一脸颓然。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委屈？向东可是你带出来的，这翅膀刚硬就不听你的话了？将来还有可能超过你？”卫江河继续说道。 虽然内心不愿承认，但还是点点头。 “糊涂！” 卫长河忍不住拿烟锅敲了敲儿子的脑袋。 055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爸......难道我想的不对？” “海涛，你马上就是大队领导，你的目光就不能再盯到四队这一亩三分地上！你应该考虑全大队的事！” “你的目标是和曹明德争支书，而不是和卫向东斤斤计较搞内讧！有卫向东这样能干的下属，才能给你长脸！” “卫向东能干，要当队长就让他当！缫丝厂经营的好，你就全力支持，别忘了你可是缫丝厂的创始人，卫向东始终是你的部下！” “爸，还真是姜老的辣。” 听了父亲这番话，卫海涛心服口服。 “那行，就让向东当队长再把缫丝厂厂长兼上，我想他干的比我比我好。” 既然心里的疙瘩解开，卫海涛一下子舒畅许多。 “谁说让你把缫丝厂厂长让给他的？！” 卫长河一句话，让卫海涛又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我继续兼任缫丝厂厂长？” “对!一方面能管住这小子，另一方面缫丝厂的功劳一分不会少你，一箭双雕！” 卫海涛听了却沉默了下，摇摇头。 “爸，既然我不是四队队长，那我就不想再当这个厂长，你也看到向东干的的确比我好。” “这不是干好干不好的问题，而是一个荣誉问题！”卫长河恨不得拿烟锅敲儿子的脑壳：“如果你是厂长，那工厂所得的荣誉就是你卫海涛的！这对你将来和曹明德争大队支书时最大的优势！” “可是，这.......” 卫海涛还有有些犹豫。 明明是人家卫向东的功劳，为啥算到我头上？ “好了，你拉不下脸说是吧？我去找卫向东，我也是他长辈他还得顾及我这张老脸！” 说完卫长河站起来转身就走。 哎..... 自己的这个儿子啥都好，就是太正直了。 将来咋能斗得过曹明德那只老狐狸？ ..... .... “叔，你是说让人海涛哥继续兼任缫丝厂厂长？” 卫长江的到来，让卫向东略感吃惊。 “向东，你是我晚辈，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我不和你争这个队长，但我想让海涛继续当这个厂长，这可是他一手创办的！” “海涛哥也是这个意思？” “那当然。” 卫向东看了卫长河一眼，突然一笑：“行，这缫丝厂本来就是海涛你一手创立的，继续兼任厂长也是天经地义，再说有的事还需要海涛哥拿主意。 “难过人家都说你明事理。”卫长河大笑：“你只要好好支持海涛，海涛也不会亏待你，我敢说将来卫曹大队是你们兄弟俩的！” 卫向东客气了几句，送卫长江出了办公室。又抱着茶杯默默喝着，看着窗外那排香樟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突然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卫小毛和曹红军。 “叔，我刚才听到你和卫长河的对话了，你干嘛答应让他条件？我感觉你做的比卫海涛好多了！”卫小毛低声说道。 “对！卫海涛管理生产队还可以，但办企业搞经营纯粹是门外汉！”曹红军跟着附和。 “你也这么认为？”卫向东转过去问卫小毛。 “叔，不是我们俩这么想，工厂职工都这么想！厂里的重要决定不都是你的主意？他卫海涛只是个传声筒！” “那你们的意思？” 卫小毛凑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暂且答应！等你当上队长以后，你就是咱们生产队主要负责人！队上的事还不是你说了算？找个机会把他罢免掉！这缫丝厂是咱们四队的企业，不是大队的！” “就是！如果你觉得这样太绝情，咱们可以召开全体职工大会，重新选厂长大伙绝对会选你！”曹红军进一步说道。 没想到卫向东摇摇头。 “既然我一定答应长河叔，那就让海涛继续干下去除非他提出不愿意干。” “可是......” “好了，没有可是！这件事就说到这里，以后不许你们再提这件事！赶紧干活去！”卫向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卫小毛还准备说什么，却被曹红军拉拉衣袖示意他赶紧出去。 卫向东微微叹口气。 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说实在，自己今天完全可以婉拒卫长江提的要求，也可以按照卫小毛他们的设想，等当上队长后先办法换掉卫海涛，并不是件难事。 但他不能这么做。 毕竟卫海涛对他有恩。 还有，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卫海涛的态度到底如何，但他清楚，这件事未必卫海涛能做主，因为他后面还有许多卫家的人。 虽然大家都姓卫，但内部根据血缘亲疏还分小团体，其中卫海涛他爸卫长河这一支力量最大。 他们当然希望把权力紧紧攥到自己手里。 如果真正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这都是卫向东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果然，有句老话说的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下午七点到了下班时间，落日的余晖将西方的天空染红一片， 忙碌了一天的女职工们又说又笑从工厂里出来，很快消失在村子里。 卫向东走的迟，他一般要等上夜班的女职工开始干活，再到各个车间溜达一圈然后才回家，离开广场一般都到八点。 今天也是日常，卫向东和往常一样到各车间转了转，又叮嘱今晚上夜班的黄凤莲注意安全，然后才慢悠悠出了工厂大门，向村里走去。 夜空繁星漫天，整个田野十分安静。他走了没多远，刚路过一片桑树园，他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黑影。 “谁？！” 卫向东赶忙打开随身带的手电筒晃了晃。 “我！” 李江红？ 果然，手电筒灯光照耀下，出现了穿着花格子衣服的姑娘身影。 “我说江红姐，大晚上你不回家站这干嘛？也不担心有地痞流氓？”卫向东埋怨道。 “地痞流氓？哼！他敢来就尝尝本姑娘的厉害！”李江红一脸傲娇。 得..... 铁锤姑娘嘛。 卫向东不想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江红姐，你是不是有事？” “嗯，我等你，想和你说点事。” “好，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一块向村子方向走去。 “向东，今天卫海涛他爸是不是找过你，要卫海涛继续当厂长？”李江红突然问道。 “是卫小毛还是曹红军告诉你的？！”卫向东停下脚步，问道。 “是卫小毛。” “这个毛蛋，真是个大嘴巴！” 听到卫向东语气有些不高兴，李江红赶忙解释： “向东，你别怪卫小毛，他也是为你好只告诉我一个人，连凤莲婶都没说！” 还好..... 如果让黄凤莲知道了，那就闹得满城风雨。 卫向东又举步向前走去，李江红赶忙跟上。 “既然你也知道了，说说你对这事的看法？”卫向东问道。 “向东，我觉得你这事做的大气！像个男人！” 李江红这句话把卫向东逗乐了。 这女人啊，思维就是不一样，竟然会想到这去。 “其实，卫海涛这人也不错，最起码做事不固执，但我担心的是，他当了副大队长这身份也变了，如果在缫丝厂经营上不听你的非要按照他说的做怎么办？人家可是厂长！” 这是李江红最担心的地方，其实也是卫小毛他们最担心的地方。 正副厂长闹不和，厂子哪有团结？ 056 电子手表 当李江红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卫向东笑了笑回答道： “或许，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即便真如此那也简单，大不了我不干了呗。” “啊，你不干了？那你干啥？”李江红一脸吃惊：“你就不是干农活的料，担不能担，挑不能挑的。” 这泥煤的..... 扎心啊。 “谁说我非要当庄稼汉？”卫向东有些不悦：“咱也开工厂办企业当老板！当然还得过几年，这两年先搞个体户干干，争取先弄个万元户！” “你......你自己开工厂？！”李江红被这几个字吓呆了：“天啦，你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江红姐，扣啥大帽子啊？记得我在大队部关禁闭时候给你说的话吗？将来连田都能分，还不让私人办企业？！” 李江红这才想起，去年确实他说过这样骇人听闻的话。 “江红姐，你最快在今年年底就能看到我的预言——分田到户！到时候你就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 “喂......江红姐，到时候我真的办工厂，想不想到我这里来干啊。”说到最后，卫向东开起了玩笑。 “愿意！”李江红脱口而出。 看到姑娘回答的这么干脆，卫向东反倒不好再说什么，赶紧转换话题。 “咳咳.....当然最好不要走到这一步，一人富多没劲，大家富才是真的富，我这辈子就想带着乡亲们共同致富！办好多个工厂，把咱们卫曹村建设像城里一样，不，比城里更美！” “家家户户住楼房开小车、电灯电灯、看病不要钱，孩子上学免费......” 听着卫向东滔滔不绝的说着， 李江红心里不由得嘀咕。 这家伙，又给本姑娘画大饼了。 不过，为啥自己就是喜欢听？ 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那生活多幸福，就是实现gc主义了吧？ ..... 三月份卫曹大队发生了好几件大事，都集中在四队。 首先是红星缫丝厂扩大生产规模，由30台立缫机扩大到60台，同时招纳六十名女工，绝大多数都不是本队社员，创造了跨村（生产队）干活挣工分的历史。 再次是四队队长卫海涛经过公社考察，顺利进入大队支部，又经过大队社员代表大会投票决定，增选担任副大队长一职，同时兼任缫丝厂厂长。 紧接着四队干部班子也进行调整，原生产队出纳卫向东经生产队社员公开投票选举后成为生产队队长，成为卫曹大队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队长同时兼任缫丝厂副厂长。 原副队长兼妇女主任黄凤莲不再兼任妇女主任，并从缫丝厂退出专门负责生产队日常事务。 妇女主任由李江红担任，继续兼任红星缫丝厂质检科科长，队上出纳由曹红军担任，同时担任着缫丝厂出纳一职...... 缫丝厂在副厂长卫向东的直接领导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办公室、财务室、后勤科、供销科.....一系列管理后勤科室纷纷成立，企业逐渐摆脱作坊模式走向正轨。 今天是阳历三月二十五，刚好是个星期天，在卫长工家院子里，三个小孩跑来跑去，追逐打闹，显得很热闹。 天气正好，春光明媚。 母亲张凤兰和姐姐卫向英在厨房里忙着蒸馍，大哥卫向北在队上桑园干活，卫向东陪着父亲在院子里晒太阳。 旁边还有一个留着偏分青年，穿着一件褪色的蓝色中山装，但洗的很干净连头发都一丝不苟。 卫向东的姐夫周汉生。 从正月十五出门，在外面逛了一个多月今天刚回到他们向阳大队，听说媳妇和两个娃都在老丈人家，连自己家都没回，就背着行李提着礼品直奔奔过来。 既然女婿上门就要做点好吃的，老妈和姐姐就在厨房忙碌，周汉生跟着自己内弟陪老丈人闲聊。 但老丈人卫长工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婿。 周汉生专门从羊城给他买的“红双喜”烟，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依旧默默抽着自己做的卷烟——把废报纸撕成一条一条的，里面卷着烟丝然后用唾沫将纸条粘起来。 不过，卫向东对自己这个姐夫还挺感兴趣，他可是从祖国最开放的南部沿海城市来的！想听听那里的见闻。 周汉生讲的那个眉飞色舞，说羊城楼房是多么多高，街道是多么多宽大姑娘小媳妇穿的是多么多么漂亮.....好多东西从来听都没听过，看都没看过。 “向东，来，给你看个东西。”周汉生突然神秘一笑，然后拉着卫向东进了房间，从他出去流浪随身背着破被子棉絮里面掏出一个小塑料袋，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 “电子手表？！” 卫向东看清塑料袋里的东西，脱口而出。 “你.....你知道认识这个？”周汉生感到惊讶。 “听大队广播里说过，就是像机械手表那样能报时间，但没有指针。”卫向东赶忙搪塞。 周汉生也没起疑，他拿出一只黑色表带的电子手表，有些得意：“这玩意在羊城也是刚刚时兴，看看多漂亮，这可是从香江那边过来的，我费来好大劲才搞到这十几块。” 其实，这玩意在羊城并不多么稀罕，从香江那边走私过来的一包接一包，只是自己没本钱买而已。 这家伙竟然做起倒爷来！ 卫向东心里暗笑。 倒爷”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年代出现的一种特殊群体。 从内地在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过程中，尤其是在价格双轨制时代，一些人利用计划内商品和计划外商品的价格差别，在市场上倒买倒卖有关商品进行牟利，被人们戏称为“倒爷”。 最初的倒爷不过是从乡下收来几百颗鸡蛋、小心翼翼搬回城里换粮票，或从沿海论斤称来电子手表用军帽装了在各地大城市兜售，而周汉生恰恰就算后一种。 卫向东没有说话，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功能比较简陋，只能显示时间和日期，而且日期还是英文的。 不过应付日常够用了！ 自己正差一只手表呢。 没有手表平时出去办事想知道时间真不方便，自己本想卫海涛那样买一块上海牌手表，但是到县城一问要价105块！ 实在有些太贵了。 电子表也挺不错，还时尚。 “姐夫，多钱一只？我买个。”卫向东问道。 “你要买.....嘿嘿，你是我内弟我咋好意思收你钱呢。”周汉生嘿嘿一笑。 “瞧你说的，你这不要本钱啊？” “那行，这表我是十块钱买来的，我就原价卖给你！” 卧槽！ 十块？！ 你还是我姐夫，心太黑了吧？ 057 “黑心”姐夫 卫向东记得自己没来这时代之前，曾经看过电影《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里面有个情节是冯裤子倒卖电子表，结果遇到硬茬老本丢没了。 电子表的进价才3块5！ 不过，卫向东啥也没说，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选了一个黑表带方形表盘的手表，看上去比较稳重大气。 周汉生接过十块钱，赶紧松裤腰带，卫向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才发现这家伙里面穿的大裤衩上竟然还缝着一个兜，上面订一个黑纽扣。 周汉生把十块钱塞到里面！ 低着头边塞还边说：“向东，你不知道外面贼特别多，我临走前特意叮嘱你姐给我缝的。” 佩服！ 果然是老江湖啊。 “对了，向东。”周汉生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说道：“向东，我卖表的事，你千万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担心有人知道你搞投机倒把？”卫向东笑道。 “那不废话嘛，抓到轻者被公社批评教育，严重还会坐牢！”周汉生回答道。 “那你这十几块电子表怎么处理？”卫向东问道。 这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一方面得注意别让大队领导知道，另一方面还得找钱人，一块电子表卖10块钱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当然，城里人有钱，但人生地不熟的害怕被人告密那就完蛋了！ 突然，周汉生眼睛咕噜一转：“嘿嘿，向东，我去你们厂里卖怎么样？听说你们刚发工资，个个兜里都有钱！” 呵？ 半个月前，卫向东刚当上队长，立刻宣布一条通知：四队社员分红不再是半年一次而是改为一季度分红一次，当然主要靠的缫丝厂的收益。 这三个月虽然中途过年耽误了半个多月时间，但由于是两班倒厂里收益大增，队上提留一部分资金，剩下的平均每个社员能分五十块钱。 如果一家有三个劳力，就可以领到150块钱！买些粮食、菜油以及一些日杂用品也就够了。 特别是缫丝厂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每天都是一个半整工，挣的工分还要多些收入自然要高点。 家里宽裕的就开始注意收拾打扮起来，扯布做新衣服，买蛤蜊油护肤擦脸，人也变得水灵许多。 像周汉生带来的电子表，肯定受欢迎。 “行，不过要注意，不能影响工人上班！别被保卫科的人抓住了啊......”卫向东笑道。 “放心，你姐夫是什么人？想当初在羊城时，整天被带着红袖章的市管会（工商局的前身）撵的满街跑，但就是抓不住我！” 周汉生说着一脸骄傲。 卫向东笑了笑，没说啥。突然看到一只塑料袋里一只红表带圆表盘的电子表很可爱。 心一动说道：“姐夫，再买给我一只。” “你要女人电子表干嘛？”周汉生感到奇怪。 “你别管！” “二弟，汉生，你们在屋里嘀嘀咕咕干啥？吃饭了！”外面传来大姐的声音。 “来喽.....”周汉生赶紧把塑料袋胡乱塞进破棉絮里，赶紧走了出去。 馍是白面馍馍，炖了腊肉汤，放上自家自留地里种的水萝卜香气诱人，卫向东特意开了一瓶宁宣二曲。 一家人就坐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吃了起来。 虽然老丈人对周汉生这个女婿不理不睬，但丈母娘还是挺关心自己这个女婿，不停给他夹菜。 周汉生也会来事，不像乡里一般女婿都把丈母娘叫“姨姨”而是厚着脸皮直接叫妈，还说人家城里人都是这么喊。 一边给夹菜一边还说：“妈，您这些年辛苦，我和向英一定好好孝敬您。” 惹的老妈张凤兰喜笑颜开，心花怒放，连坐在旁边的卫向英脸上露出笑容，心里对丈夫的怨恨少了许多。 吃完饭，等媳妇收拾完碗筷，周汉生就提出回家。 自从卫向英被招录到缫丝厂里，每天上下班要走路回向阳大队实在太辛苦，家里还有个没上学的周宝，周汉生又跑的没影，于是卫向东让姐姐带着两个孩子干脆搬回娘家住。 至于外甥女周娟，干脆转学来卫曹大队上学好了，老妈还可以做饭照顾。 但今天姐夫回家，姐姐就要跟着回去。 老妈张凤兰也没拦着，临走前还送了一块腌肉，嘱咐周汉生别再乱跑好好在家干活。 周汉生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答应还说回去一定好好和向英过日子，妈您就不用操心保重身体。 听得站在边上的卫向东心里只想笑。 他能安生在家呆着？ 指不定想着把这些电子表卖掉赶紧去羊城再进一批回来呢。 当然这话不能说。 送走姐姐姐夫后，父母和哥哥还要去生产队上工，卫向东不想去，队上日常工作他全部委托给黄凤莲，他检查小妹的作业后就准备回厂里。 自从姐姐带着两个外甥回到娘家，家里房间不多，卫向东就搬到隔壁和大哥睡一个铺，不过他实在不习惯最后干脆搬到厂里，把自己的办公室一分为二，在后面铺了张床住下，美其名曰“以厂为家。” 刚走出院子，拐过房山花，就看到姐姐带着两个外甥怒气冲冲往回走，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姐夫周汉生。 “姐姐，姐夫，你们这是咋啦？”卫向东感到奇怪。 “向东，你姐夫是不是卖给你一块什么电......电子表？”卫向英劈头就问。 “是啊......我正需要块手表，10块钱也不算贵。” “好啊，周汉生，你连我弟弟的钱都想赚？”卫向英立刻气柳眉倒竖： “你说，这块电子表到底值多钱？！” “刚才不是说了嘛....三块。”周汉生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 “向东你听到没？三块钱的东西竟然十块钱卖给你！周汉生，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卫向英气的脸色通红，骂道。 果然是三块！ 这家伙心也够黑的。 还好，这家伙多了心眼没说我买了两块。 看到周汉生脸上有点挂不住，卫向东急忙劝说：“姐，消消气，消消气，姐夫早告诉过我，我自愿的，姐夫跑一趟羊城也不容易。” “就是嘛......你都不知道，我为了省点路费，一路全是扒煤车！大冷天趴在煤堆上风呼呼的吹，冻得像狗一样，浑身是煤渣黑的像碳棒.....我容易嘛我。”周汉生叫起苦来。 “谁让你往出去跑的？在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行？！”卫向英怼道，不过火气小了许多。 “在家能干啥？生产队一个工分才值三分钱！如果咱们队能有向东这样的缫丝厂，我也愿意干！”周汉生委屈叫起来。 058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听了丈夫的话，卫向英沉默了。 是啊.... 由于生产队穷，好多人出去逃荒要饭，有的人甚至偷鸡摸狗，虽然自己丈夫到处乱跑，但从不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但这口气咽不下去啊。 再穷也不能坑自家人吧？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赚我弟弟的钱！把钱还给他！” 周汉生只好转过身，解开裤腰带从裤衩里掏出刚才那十块钱，一脸不舍还给卫向东。 当着姐姐面卫向东不好不收，不过很快把两个小外甥叫到跟前：“娟娟，宝宝，小舅给你们十元钱去买学习文具。”说完就把十块钱塞到小女孩手里。 “向东，使不得，使不得......”卫向英急忙摆手。 “有啥使不得？我是他们的舅舅，给外甥钱天经地义！”卫向东笑着回了一句，又对着两个小孩严肃说道：“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听到没？” “听到了！”两个小孩异口同声：“舅舅，我们也像小姨那样，考清华北大！” 哈？ 这是卫向东经常鼓励自己小妹卫向霞好好学习的话，没想到让这小孩听到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结束，周汉生催促自己媳妇回家，但卫向英却没动而是问卫向东。 “向东，你同意你姐夫倒卖这个电子表？ 原来在回家的路上，周汉生借着酒劲就把自己倒卖电子表的事情说给媳妇，一高兴嘴没刹住，竟然把高价卖给卫向东事也端了出来。 卫向英听了气的不打一处来，竟然干投机倒把的事，而且还投机到自己的内弟身上！ 走！回去！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一幕。 听了姐姐的问话，卫向东沉思了下才说道：“姐，你知道我姐夫这个人家里呆不住，不如去外面闯荡。你也看到，倒卖电子表非常能赚钱。至于犯法小心点没事。” “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卫向东最后总结道。 “对！这话我爱听！”周汉生插话进来：“我过年后去羊城、鹏城转了一圈，真算开了眼界，那里的人都偷偷摸摸想办法做生意赚钱。 “哪像咱们这里，只知道拿锄头挖地——你说你白天黑夜的挖，还不是土坷垃，能刨出个金子来？！” 周汉生的这句话把卫向英逗笑了，白了他一眼：“就你会说！” “不过，姐夫你如果以后生意做大了，两样东西千万不能去倒卖。”卫向东突然叮嘱道。 “啥东西？” “文物，钢材！” “哎呦，向东，你太高看姐夫我了，我能混个温饱，让娃儿有饭吃，你姐姐别这么辛苦我就满足了，还敢弄什么文物钢材？” “那就好，姐姐，姐夫，你们赶紧回吧，我也要去厂里。” 等姐夫姐夫带着两个外甥高高兴兴向村外走去，卫向东也转身朝南边走。 他之说以说提醒周汉生，因为这两种是在八十年代最赚钱的。 文物不用说了，盗卖到外国价格成千上万倍，但逮住就是重罪坐大牢。 而钢材在价格“双轨制”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通过这个发了大财。 但那都是有背景的！ 即便被抓到也有人保，像姐夫这种毫无背景的小人物抓住就是个死。 当然你如果有牟其中那样牛逼算我没说。 不过再牛逼最后还不是坐牢？ 可是让卫向东没想到的是，周汉生通过倒卖手表这样的电子产品发了财，抑制不住野心最后也走向倒卖钢材的道路，结果闯了大货。 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天到了下午一点半，厂里女工下班准备回家做饭，都是卫曹大队的职工，卫向东看到周汉生站在工厂大门口背了个黄挎包，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也没过去招呼。 如果连卖手表这点本事都没有，趁早别干“倒爷”这活。 卫向东懒得回家，买了小煤炉自己下点面条，凑合下了事。 三点过后回家吃饭的女工又回到工厂上班，卫向东准备去车间转转，刚出门就看到门卫正在和周汉生争执着什么。 原来门卫不认识他不让他进来。 “向东，向东.....”看到卫向东出来，周汉生大叫。 卫向东示意门卫放他进来，周汉生把他拉倒一边，一脸得意：“都卖完了！” “你没说你是我姐夫？” “怎么会呢？如果这事真被人发现，咱也不能把你牵扯进去啊。”周汉生说道。 还挺够义气。 “给你说，好几个女工没买到还不高兴，我给她们说好，我马上去羊城，再进一批电子表优先卖给她们” “你多钱卖的？” “当然要比卖给你的贵，12块，嘿嘿.....”周汉生低声笑道。 这家伙，心够黑的啊.... 顶女工一个月工资了！ “去羊城可以，路上要注意安全，一次别进太多小心被人查到！”卫向东低声叮嘱。 “这你放心，姐夫我对付那帮人有一套！......好了，我现在去供销社。” “你去哪干嘛？” “这不赚钱了嘛，给你姐姐扯几尺布做新衣服，再买盒百雀羚！”周汉生说完兴冲冲向厂外走去。 这家伙听会哄女人嘛..... 难怪虽然在别人眼里他吊儿郎当，但姐姐还是喜欢他。 周汉生的这几只电子表在厂里引起不小的轰动，特别是那几个买到手的未婚女职工不停显摆，时不时挽起袖子露出手表，惹得别人一阵羡慕。 李江红就是其中一人。 昨天中午被叫到大队开妇女主任会所以请假没来厂里，结果第二天上班看到自己的好姐妹曹晓芬手腕上带着一块黑色电子表，顿时羡慕极了。 12块钱是比较贵，但被卫海涛那只机械表便宜多了！ 而且听说还是从南方过来的！ 上面除了有时间之外还能显示日期和星期几！ 虽然是英文自己看不懂，但是听起来就上档次啊。 听说卫向东也买了一块呢。 哎.....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才回来。 李江红感到闷闷不乐。 下午七点刚下班突然接到办公室的通知要她去卫向东的办公室一趟。。 他以为是找她讨论工作的上的事情，也没多想，于是就向厂部走去。 办公室里灯亮着，等李江红敲门进去，只见卫向东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红色的电子表。 “这个....送给你。” 059 一切都听你的 “给我？”李江红感到惊讶。 “后天就是你二十岁的生日，这个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卫向东笑着说道。 李江红心里顿时感动。 他肯定是从厂里职工档案里查到的。 这年头除了老人祝寿，小婴儿抓周，没人会管年轻人的生日，时间也只有父母记得。 没想到他还记得！ 就像以前的老电影里说的那样！ 李江红感到脸有点热，低声说道：“这太....太贵了，我不能要。”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拿着！”卫向东不由分说把手表塞到李江红的手里。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曹晓芬走了进来，吓得李江红赶紧收回手顺便把手表塞到自己裤兜里。 “你，你们？”曹晓芬似乎看到刚才李江红的动作，惊讶问道。 “刚才江红姐说让我给她看看手相。”卫向东面不改色：“她将来肯定会大富大贵，找个好女婿！” 这家伙，撒谎竟然面不改色。 还说我找个好女婿....呸！ 李江红心里想着，赶紧离开。 “卫厂长，那也给你我看看！”没想到曹晓芬也伸出她略显粗糙的手掌。 卫向东自然不敢直接摸人家姑娘的手，装模作样看了看就说你也会命中有贵人，将来会找到好婆家。 曹晓芬竟然有些信，说自己找个算命先生和你说的差不多。 哎呦？ 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不过卫向东不打算再说下去，而是换了话题：“小芬姐，你下班不回家找我有啥事？” “我中午去找了三队队长曹大荣，他说他们队上的春蚕茧卖给咱们后，夏蚕茧和秋蚕茧就不卖了。” 曹晓芬聪明伶俐，嘴又会说所以被卫向东安排在供销科，专门负责联系收购春茧的事。 由于红星缫丝厂采取两班倒，蚕茧需求量大为增加，所以卫向东打算从春茧开始直接收购其余三个生产队的蚕茧。 但这年头蚕茧是统购统销，所有蚕茧必须交到供销社，缫丝厂原则上只能从供销社购买。 在卫向东看来这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于是他和卫海涛商量就给公社打了个报告，请求直接收购蚕茧，价格依旧执行国家标准，所需数量纳入供销社的购销计划内。 公社领导作为特事特办同意，在大队支书卫昭贵的帮忙之下，三个生产队队长也同意，没想到这个曹大荣竟然会变卦！ “小芬姐，曹队长为啥不同意，给你说原因了吗？”卫向东问道。 “说了，他说他们也要办一个缫丝厂，蚕茧要自己用。” 其实曹大荣不卖给也无所谓，大不了自己麻烦点去供销社购买，不过曹晓芬的回答让她感到惊讶。 玩真的？ 还以为他们只是过过嘴呢。 “曹队长还说，他们贷款都快弄到手了。”曹晓芬透露一个大消息。 啊？ 批文竟然没下来贷款都弄到手？ 这让卫向东更感到奇怪。 如果曹大荣要获得计委的批文，作为副大队长的卫海涛多少会知道一点，可是卫海涛并没有说。 卫向东略一思索，明白其中的缘由。 搞不好曹大荣是通过什么关系先去找贷款，如果贷款有眉目他才会向公社写申请！ 这件事，真让卫向东猜对了。 就在曹晓芬给他说这事的时候，在三队曹大荣的家里，他正在请一个人喝酒——大队长曹明德。 “明德叔，这次真的好好谢谢你，帮我弄来贷款。”曹大荣说着给曹明德倒一杯酒。 “算你小子也有运气，人行信贷主任刚好是我的远方亲戚，要不是这，你门都没有！”曹明德显得有点得意。 这年头全国除了信用社之外，只有一家银行——中国人民银行！ 后来“人民银行”变成中央银行不做具体业务，业务就有“工商银行”继承。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要好好敬你一杯！，你放心咱们三队的缫丝厂办成之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不像卫海涛那俩兄弟，简直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原来去年年底，四队除了按照往年给大队交提留之外多一分钱都没给大队领导！ 也是，连他三叔卫昭贵没从厂里领到额外一点好处，你还指望他给别的大队领导？ 曹明德没有接这话，而是点上一支“大运河”：“大荣，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明德叔，一切听你的。”曹大荣显得很恭敬。 没办法，只是当初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对于办缫丝厂他曹大荣是两眼一抹黑，怎么建厂从哪里买机器他根本不知道。 曹明德吐了烟圈，悠悠说道： “你去找卫海涛，他们怎么建厂我就们怎么建，他们从哪里买机器我们就从哪里买，不是还要培训工人吗？我们就派人去他们的缫丝厂！” “啊？”曹大荣眨巴着小眼睛：“你说，卫海涛会答应吗？” “会的.....他现在可是副大队长，帮助生产队发展经济是他的责任！”曹明德冷哼了一声：“如果真不答应，那更好，只注重他们四队利益，自私自利的大帽子我就要扣到他头上！” “明德叔，你这一招好，一箭双雕！”曹大荣大声叫好：“我明天就去找卫海涛！” .... .... “曹队长，你们真的要办缫丝厂？”第二天早上，卫海涛在大队部听到曹大荣的来意，惊讶的合不弄嘴。 我的天啦，你知道一个办缫丝厂是多么艰难？ 要不是卫向东在边上出谋划策又给自己打气自己根本办不成，就一个贷款足足可以把你难死！ “卫海涛，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曹大荣有些不悦：“实话告诉你，我贷款都说好了！八万块！” 哎呦？ 你一个曹大荣还有这本事？难道你也去找了罗明山？ “曹队长，你能说说贷款你咋弄到手的？”卫海涛好奇问道。 “这个你别管，反正又不问大队借钱！”曹大荣直接拒绝：“我说，你到底帮不帮这个忙？” “帮！对于各生产队发展集体经济，我们大队领导一贯是支持的！”卫海涛表明态度。 “那行啊.....等我们审批手续办好，我就来找你。”说完曹大荣转身就走。 060 我就等着那一天呢。 等曹大荣走后，卫海涛点上一支烟想这件事，他突然觉得刚才答应的有点急，应该征求卫向东的意见。 自从卫海涛当上副大队长之后，心思都操在大队这边，缫丝厂那边的事他很少管。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单从工厂的具体经营管理来讲，卫向东比他强太多，既然这样自己干脆当个甩手掌柜算了。 这件事，不知道卫向东答应不？ 下午，卫海涛专程来到缫丝厂说了这件事，卫向东听了哈哈大笑：“海涛哥，你做的对，咱们都是一个大队应该互相帮忙。” “你真不担心如果曹大荣他们建好缫丝厂，对咱们红星厂是个威胁？” “海涛哥，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问一句，如果曹大荣把厂子建立起来你觉得他能经营的比咱们好？”卫向东问道。 “不可能！”卫海涛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不是小看他，就他那小学没毕业的文化程度，连生产队都管不好，还想管理工厂？我敢说即便他们厂办起来，将来也是乱七八糟，搞不好过不了多久就会关门！” “那就行了呗，有啥可担心的？”卫向东两手一摊，笑道。 “但如果厂子真的关了门，他们欠银行贷款怎么办？八万啊.....这可不是小数目。”卫海涛突然又担心起这个问题来。 “这就不是我所考虑的问题喽.....你要问曹大荣怎么想。对了，不是还有你们大队两委干部吗？坚强的领导班子嘛。” 听着卫向东略带调侃的话，卫海涛又气又笑：“你别得意，真有那么一天，你也跑不脱！走了！” 说完卫海涛转身就走。 嘿嘿...... 我就等着那一天呢。 卫向东暗笑道。 曹大荣这边动作也快，获得县计委的批文之后迅速拿到贷款，按照卫海涛给的企划书，将工程承包给县建司，热火朝天干了起来。 很巧，缫丝厂的选址也在村南河滩地，距离红星缫丝厂只有三百米的距离，这让厂里的职工议论纷纷。 “厂长，你说曹大荣是不是故意和我们叫板？咱们选这个地方，他们也选这个地方？” 卫小毛站在厂门口，看着不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忍不住问身边的卫向东。 “瞎想什么？阴谋论啊？”卫向东笑骂道：“这地方本来就是荒滩地最适合建厂。他们不选这，难道选村西的那片良田？！” “我总觉得，选这么近的地方是和咱们对着干！” 卫小毛有点不服气说道。 “我还巴不得他就建在咱们厂隔壁呢.....”卫向东悠悠说道。 卫小毛搞不懂卫向东会这么想，但隐隐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文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五月份，三队缫丝厂的主体厂房——缫丝车间已经建好，站在红星厂厂区里就可以看到那高大的建筑。 三十台立式缫丝机通过卫向东的关系，还是以1450元一台的价格从吴兴地区的锦绣缫丝厂购买到手，包括一些辅助设备整整齐齐码在三队大场的仓库里。 为此，公社的大喇叭里还专门报道此事，赞扬卫曹大队班子领导重视发展经济，特别是三队社员们，克服重重困难办企业走向致富道路。 “现在，卫曹大队已经掀起大干社会主义热潮，你追我赶，争当上游！”播音员那带着宁宣方言味的普通话在卫曹大队部那棵老白杨树上高音喇叭里传出。 “明德叔，还是你水平高！”曹大荣站在曹明德家的院子里，听着大喇叭佩服的五体投地。 “宣传工作嘛，尤其重要！记住，以后厂子办好后也要大力宣传，别像卫向东那小子只会闷声干活！”曹明德教育道。 “我明白，我明白。”曹大荣频频点头。 对于曹大荣的言听计从，曹明德很满意。 这篇新闻稿是他亲自写的，以大队委的名义交给公社，只可惜的是本来稿子是专门提到他曹明德的名字，不过等正式播放的时候却被删除了。 有点遗憾喽..... 曹明德怎么想着。 就在同一时段，卫向东站在他办公室门口也听着高音喇叭。 呵，真没想到曹大荣竟然会来这一套，搞起了宣传战。 当然他知道曹大荣没这水平，肯定是曹明德在后面操刀，其实他清楚三队建缫丝厂这事，曹大荣只是个傀儡一切都是曹明德在幕后拿主意。 可惜办企业不是搞行政啊..... 特别是搞实业，靠吹是吹不出来的。 “厂长，这个曹大荣竟然会想到这办法，在公社广播里吹自己。”一个男人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 不用回头卫向东就知道是办公室副主任卫小毛主持工作。 卫小毛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做事灵透，察言观色不错，又擅长接人待物很适合办公室主任这角色。 听了卫小毛的话，卫向东微微皱眉：“你觉得曹大荣有这能耐？” “我知道，背后肯定是曹明德在出主意，只不过经过喇叭这一广播，这厂子还没建成名声先打出去，抢了咱们厂的风头！” “要不，咱们也写几篇稿子报到公社？”卫小毛最后建议道。 他作为办公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厂里宣传这一块也是他管，不过他对于宣传的理解就是带着人在厂里到处贴标语。 什么“大干快上，早日实现四化。” “抓革命，促生产”..... 没想到还能这么宣传。 “我说卫小毛，搞这些虚的干嘛？现在已经五月初，春茧马上上市，现在当务之急是大量收购蚕茧！你们办公室的要协助供销科做好这项工作！”卫向东的表情很严肃。 “保证完成任务！我现在就去供销科，看有什么帮忙的。”卫小毛匆匆溜走。 卫小毛走后，卫向东又看了看不远处高大的建筑。 自己担心吗？ 真不用。 别看曹大荣他们咋呼，到现在连个实习女工都没选拔出来！ 其实，曹大荣心里更着急。 “大荣，女工名单到底定下来没有？这就过了半个月了！”曹明德突然想起什么事，皱眉问道。 “还没有.....要不明德叔，这事你最后定算了。”曹大荣回答道。 “这是你们三队队委会的事，怎么能推给大队呢？你这个三队队长也担起责任啊。”曹明德竟然打起官腔来。 曹大荣连连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你把你老婆硬塞进来，你让我咋办？！” 061 紧急会议 三队从女社员中选拔女工条件依旧抄卫向东的作业，小学毕业，年龄在四十五岁之下。 可曹明德的老婆今年已经五十岁！ 但人家发话了，特事特办自己不听怎么行？办缫丝厂主要还得依靠人家。 还有自己的老婆，老是吹枕边风，说虽然只上了四年级但那也算小学文化啊？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带着儿子丫头回娘家住！ 更多来说情的，卫家不用搭理，但曹家这些都是沾亲带故有的还是自己长辈，你说答应不答应？ 甚至，队上的曹老太爷前几天还到自己家来说让他的大孙子媳妇进场。 我的天啦。 她大字认不到几箩筐那纯粹就是文盲怎么进厂实习？ 这些都让曹大荣头疼不已。 其实，他心里清楚曹明德不想管这件事其实也是害怕得罪人。 他突然羡慕起卫海涛他们，选拔的时候拒绝一切说情，严格按照条件办。特别那个卫向东，竟然敢拉下脸，差点把那个张淑芬开除！ 我做不到啊...... 但尽管如此，一周之后三十名实习女工名单交到卫向东手上，他一看乐了。 这就选的什么歪瓜裂枣？ 你真以为缫丝纺织就像种田啊？ 不过这不管他的事，管你选谁将来学到什么程度，只要不影响我们正常工作即可。 五月份是卫向东最忙的一个月，五月初各个生产队开始抢收小麦，然后赶紧犁田灌水，栽移栽小苗秧，六月十日前必须秧全部插完要关秧门。 更不用说采摘桑叶，饲养春蚕，卫向东忙的昏天黑地。 幸亏副队长黄凤莲表现不错，这些农活主要靠她操心组织，卫向东的重心还是放在缫丝厂上。 大量收购春茧，工厂开足马力进行两班倒生产。 这天早上一上班，卫向东正在查看蚕茧收购的账目，突然大队部的高音喇叭里传出卫海涛的声音：“紧急通知：各生产队全体干部立刻来大队部开会，不准请假！ 卧槽...... 现在各队干部都忙成火烧屁股，竟然还开什么会？而且还是所有生产队干部？！ 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卫向东心里有些疑惑。 但会还是要开，卫向东派人去叫正在生产队茧房里忙碌的黄凤莲，又让卫小毛去通知李江红、卫富贵和曹红军，四人一块向大队部走去。 “向东，到底发生啥事？我还正忙着呢。”李江红有些不高兴。 现在生丝生产量翻了几番，自己这个质检科长任务更重，可质检科只有她和卫向英两人，每天晚上都要加班。 今天这一开会，工作又干不完了！ 听了李江红的话，卫向东两手一摊笑道我也不知道，刚才还是听了大队广播。 “一般大队开会只叫队长。”卫富贵插话进来：“如果开妇女会就叫妇女主任，财务方面就叫我，这种全体大会一般是学习传达上面的重要文件！” 卫向东点点头是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上面到底有啥重要事？ 四人来到大队部的会议室，里面已经坐着早到的生产队干部和大队领导班子，只见主席台上，卫昭贵、曹明德还有卫海涛正襟危坐，一个个表情严肃。 生产队干部陆续赶到，大家都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看看人来的差不多了，曹明德敲了敲桌子，制止住下面乱哄哄的声音：“现在开会，由卫海涛同志给大家念《宁宣日报》昨天发了一篇社论。” 念报纸，不是学红头文件？ 大家顿时感到无语，还以为是多么什么重要事呢。 这时卫海涛的声音已经响起，今天要学习的题目是：“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应当稳定”。” “在我省凤阳地区某些大队，竟然发生了分田到户，个人单干的的想象！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个苗头！ “现在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体制，符合当前农村的实际情况，应当稳定，不能随便变更。” “搞分田到组、包产到组，也是脱离群众、不得人心的，同样会搞乱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体制，搞乱干部群众的思想，挫伤群众积极性，给生产造成危害！” 卫海涛的报纸还没读完，下面已经一片哗然。 竟然有人干分田地？吃豹子胆了？ “静一静，静一静！”曹明德制止住下面的议论：“先听报纸！后面给你们讨论的时间！”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神色各异。 卫向东脸色平静，该来的总会来的。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和他坐在一排的李江红正愣愣瞅着自己。 姑娘想起去年卫向东被关禁闭，自己去看他时候，他说的话。 天啦，他说的是真的，有人真的敢分田到户！ 这家伙简直神了。 社论并不长，卫海涛念完就是领导发言，先是卫昭贵谈了对此事的看法，当然赞成社论里的说法，不过就如他平时讲话很简单几句。 轮到曹明德发言，气势骤然一变：“我们必须旗帜鲜明支持社论，反对凤阳某些大队做法！这是倒退，是复辟！你说，如果都分田到户，还要集体，还要我们这些干部干什么？！” 对啊......如果各家各户都单干，那肯定就不用一起上工，也就不用算什么工分。 俗话说分分分是社员的命根，现在命根不能捏在队上干部手上，到时候谁鸟你？ “我坚决反对分田到户！我们三绝对不会干这事！”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大声说道。 三队队长曹大荣。 “对，坚决反对，坚决抵制！” 别的队的队长干部也举手呐喊，一时间会议室里群情激奋。 对于这种情形，曹明德很是满意，这是他需要的效果！ 只是，为啥卫向东这小子坐在那里不说话？ “向东，你有啥想法？说一说，畅所欲言嘛”曹明德面得微笑。 “我没啥想法，一切听大队的，听公社的，听县上的。”卫向东一笑。 这个表态也不错嘛......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各个队长回去以后，立刻召集本队社员大会，要将今天开会精神传达到每一个社员！”曹明德表情严肃。 会议结束后，人们三三两两议论着离开，卫向东他们回厂里，走在路上李江红偷偷拉了拉卫向东的衣襟，示意他走慢点有话对他说。 “啥事？” “向东，你那天不是说将来国家会分田到户吗？怎么上面反对呀？” 062 如意算盘打错了 “事物发展是前进性和曲折性的统一。事物发展的总方向、总趋势是前进的、上升的，事物发展的具体道路是迂回曲折的。” 卫向东半开玩笑办认真讲起哲学来。 什么意思嘛？ 李江红摇头表示听不懂。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些你明白了吧？”卫向东笑着解释。 “那咱们到底开不开会向社员传达？” “现在这么忙开个屁会！过几天再说！” 大队的会议精神很快被几个生产队传达下去，听说三队队长曹大荣在院场里召开全体社员大会，把那些裹了小脚走路颤巍巍的老太婆也叫到去，唾沫星乱溅讲了一大堆。 唯独四队没啥动静，这让曹明德很是恼火。 “海涛，你们四队咋不开社员大会？”曹明德质问卫海涛。 “我问过向东，他说最近队上事情实在忙不过来，农活一大堆还有缫丝厂生产任务也相当紧张，等忙完了这阵在开也来得及。“卫海涛解释道。 “这个卫向东，怎么没一点政治觉悟！海涛你分管的四队，这事到底怎么办？！”曹明德一脸严肃。 “那我过去再说说。”卫海涛只好答道。 “好，你就告诉他，如果再不开会他今年想入党就没门！” 草！ 你以为你是支书啊？ 也不过是个副的！ 卫海涛心里暗骂一句，扭头向外走去。 卫向东正在在办公室看本月的生产账目，看到卫向东戴着草帽满头大汗推门进来，以为他查看五月份生产状况，立刻笑着招呼：“海涛哥，我正准备找你，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个月咱们厂生丝产量比上月增加两成，达到3.1吨！” 没想到卫海涛没管这个而是批头就问：“向东，你到底开不开会？” 哦，原来是这个啊..... “开啊，当然要开，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忙的很，再过几天吧。” “又是再过几天......曹明德说如果你再不开，今年就别想入党！” “入党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那要经过全村党员投票。”卫向东冷笑道。 “可是这件事你要重视，向东，你这样给别人留下印象没有政治觉悟！会给曹明德抓住小辫子的！”卫海涛一脸焦急。 看来有些事得说清楚。 “海涛哥，别急，来喝点绿豆糖水消消火。”卫向东提起茶壶给卫海涛倒了杯糖水，对方一饮而尽。 “向东，你是不是对这件事有啥想法？”卫海涛又问道。 卫向东沉吟了下问道：“海涛哥，那天大队开会是谁提出的？” “当然是曹明德。” 卫海涛说出事情经过。 原来曹明德前天晚上在大队部值班，看到邮递员送来的报纸，突然发现那篇文章顿时如获至宝，第二天早上等卫昭贵来大队，给他看了这篇文章，要求召开生产队干部开会。 卫昭贵期初并不想开这个会，现在正是三夏大忙期间，但执拗不过曹明德，又担心给扣上不讲政治的大帽子，最后就答应了。 果然是曹明德！ 想捞政治资本？ 估计这次如意算盘打错了。 等卫海涛说完，卫向东轻声问道：“海涛哥，县上或者公社对此事发红头文件没？或则有什么口头指示？” “没有。”卫海涛摇摇头。 “那就说明，这不是官方意思。” “不对吧，这是刊登在《宁宣日报》上，这可是党报！”卫海涛反驳道。 “能上报纸，那也只能说明是一部分人的态度.......海涛哥你听到过凤阳那边的分田到户具体消息吗？” 卫海涛迟疑了下：“消息多少知道一点，有的是包产到组，有的干脆是包产到户，不过听说今年夏粮收成都比去年好。” “这就对了嘛......还是那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利国利民的好事为啥不那么做？！” “可这是违反国家政策，走资本主义道路！”卫海涛情绪有些激动。 我晕...... 扣这么大的帽子？ 算了看卫海涛这样子思想一下子转不过弯。 卫向东决定换另一种思路。 “海涛哥，那我问你，为啥从县上到公社既没发文件，也没通知大家学习？” “这个.....”卫海涛回答不出来。 “这足以看出县领导的态度！” “你的意思是罗主任有可能支持包产到户？”卫海涛终于明白卫向东要表达什么。 “对！你也见过罗主任，他是那种保守的领导干部吗？否则我们能办这个缫丝厂？能多产粮食，增加社员收入，他为什么会不支持？！” 卫海涛一时语塞。 他觉得卫向东分析的有道理，可是却无法接受这个结论。 “海涛哥，我敢断定用不了多久，咱们这个地方也会实行包产到户！”卫向东说话信心十足。 因为这就是历史！ “所以说，海涛哥，你现在要考虑如果一旦真的实现包产到户，社员不再挣工分，用不着集体上工，那么作为大队、生产队这两级组织会发生什么变化？社队干部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你作为大队领导干部，要好好想想。” 卫海涛最后走了，带着满腹疑惑，今天卫向东给他说的这些对他而言冲击太大，需要好好消化。 卫向东也没难为他，当天晚上就组织队上干部和几个社员代表就在生产队会议室里念了遍报纸就匆匆了事。 这件事很快过去，没溅起一丝水花。 但卫向东知道，其实已经暗流涌动，很快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不过这不是卫向东所关心的事，他的心思全部放在缫丝厂上。 天气越来越热，很快进入夏天，女工们打扮也变的时尚起来，好些女工都换上的确良衬衣，特别是曹晓芬，竟然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成为四队第一个买自行车的人，每天上下班都骑着，清脆的车铃铛声让人感到羡慕。 也是，六月份四队进行第二次分红，由于厂里扩大生产规模，利润翻了两翻，这次分红比上次每人分的钱更多，像曹晓芬这种家境相对比较好的，开始有余钱买以前的“奢侈品”了。 社员们的生活逐步开始好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七月，进入盛夏天气越来越热，这天早上村子南边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原来是三队的缫丝厂正式开业。 063 罗青梅来到大队 这次曹大荣他们也铆足了劲，不仅请了大队、公社领导，听说还请县革委会主任罗青山。 卫向东也邀请被邀请参加，他站在厂门口看着满面春风的曹大荣心里有点想笑。 只见曹大荣穿着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衣，蓝裤子，胸前的衣兜里竟然插着两支钢笔！ 这年头流行一个梗：插一支钢笔的是中学生，插两支钢笔的是大学生，插三支以上肯定是修钢笔的！ 这个曹大荣也够可以。 大队干部早已经来齐，没多久一辆黑色红旗和一辆吉普车一前一后驶来，县上和公社的领导到了。 在路两旁戴着红领巾涂着红脸蛋的小学生卖力欢迎下，罗明山满面笑容从小车里出来，紧接着是他的秘书孙军，当看第三个从小车里钻出来的人之后，大家都愣住了，竟然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罗青梅！ 卫向东一眼就认出来。 此时的罗青梅穿着这个年代女大学生最喜欢穿的天蓝色背带裙，白色短袖衬衣上佩戴白底红字的校徽，斜挎着黄绿的挎包，典型的大学生打扮。 罗青梅也注意到人群中正看着她的卫向东，朝他俏皮一笑，左脸露出好看的酒窝。 “哇......这姑娘长的好俊俏啊，真像七仙女下凡！” 站在领导后面的女职工们低声议论起来。 “看！人家还是大学生呢。”眼尖的看到罗青梅胸前佩戴的校徽。 这边，大队一帮领导赶紧迎上去逐一和县社领导握手，罗明山才解释道这是她女儿，暑假期间参加社会实践，所以想来厂里做调查。 其实罗青梅本来准备去县丝绸厂进行社会实践，昨天晚上听老爸说要去卫曹大队参加一个缫丝厂开业典礼，罗青梅就临时改变决定。 她想去看看那个叫卫向东的小社员办的缫丝厂。 对于罗青梅参加实践，大队领导自然表示热烈欢迎，简单而隆重的揭牌仪式结束后，罗明山和上次一样视察整个工厂。 左边是曹明德，右边是曹大荣给罗明山卖力的介绍厂里的情况，而卫海涛几个大队领导则陪着公社书记演志刚，低声聊着什么。 卫向东跟在队伍最后。 本来现在就没自己啥事，如果不是因为上级领导在自己偷偷溜走不太礼貌，他早就回自己办公室。 “你好，卫向东。”罗青梅放慢脚步跟在最后，主动打招呼。 “你好，罗青梅。”卫向东微笑回应，他本来想说一句：“几个月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但突然觉得在放在后世恭维的话现在说却很不合适，话到嘴边赶紧改口。 “几个月不见，你越来越有气质了。” “是吗？”罗青梅一扬白皙的脖颈：“为什么这么说呢？” “苏轼曾经写过这么一句诗：“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想特别适合你。 罗青梅笑了。 这家伙，嘴很甜啊。 懂的也很多呀。 中学期间好像没学过这句诗。 “对了，你喜欢读诗！文学青年！”罗青梅突然想起，他去年给自己推荐了一本《普希金选集》。 啊？ 我不是文学青年啊，我当初读诗是无聊是为了装逼.......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 文学艺术的高光时刻——八十年代马上就要到来，文学青年可是这年代最拉风的称呼。 于是他只好点点头。 “好啊，我也喜欢诗歌，特别是现代诗！我还参加了我们学校的诗社。” 卫向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场景：阳光明媚的清晨，在校园的草坪上，一帮大学生或坐或站围城一圈，一个白衣飘飘的女生站在中央，大声朗诵着自己写的诗。 青春飞扬。 卫向东的话似乎引起了罗青梅的兴趣，她低声说道：“我这学期读过一首非常好的诗，是一个叫北岛的诗人写的，写的太棒了！” 北岛？ 的确是个很有名的诗人。 卫向东心一动，低声笑着说道：“是不是里面有一句：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怎么，你也读过？！”罗青梅一脸惊喜。 我大学生时候读过啊，不过现在早就忘了，只记得这两句。 卫向东点点头。 “我太喜欢这首诗了，读起来让人震耳发聩！”罗青梅兴奋起来。 竟然低声朗诵起来。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 ..... 看着罗青梅神情读诗的样子，卫向东心里感到好笑。 我说姑娘。 你到底是社会实践做调查，还是来玩文学的？ 罗青梅朗诵了一半突然也觉得不妥，咱能在这地方朗诵诗？ 有几个能听懂？ 哦......就眼前这一个。 罗青梅赶紧抑制住自己内心文学激情，但总觉得意犹未尽。 “卫向东，你也喜欢诗，我们做个笔友吧？” 做笔友？ 也是八零年代最时髦的事。 于是他再次点点头。 不过，姑娘你再别谈什么诗了，就我记得那点零星碎片，很快就会露馅。 还好罗青梅不再谈诗歌，而是从黄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专心听前面曹大荣的介绍。 卫向东突然发现，今天罗明山似乎有点特别，对曹大荣的介绍不太感兴趣，而是频频问关于粮食生产的事。 “曹队长，今年你们夏粮收成怎么样？一亩地能收多少小麦？” “今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一亩地可以收230斤！比去年增加了将近一成！” 说起夏粮，曹大荣眉飞色舞，自己生产队单产在全大队四个生产队里最高的还受到大队的表扬。 但罗明山听了却皱了皱眉头：“230斤？你知道吗，咱们皖省有的地方小麦单产达到350斤！” “不可能！我们三队种小麦的土质是黏质土，可以算是全大队最好的，我记得我们队上最高单产73年，达到260斤！”曹大荣显得有些激动。 罗明山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一个革委会主任，会骗你？” “啊？这......罗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曹大荣急的只摆手。 罗明山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真有亩产350斤的小麦？他们是怎么种的？ 曹大荣实在想不通。 走在队伍后面的卫向东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立刻想到一个地方。 小岗村。 064 不反对就是赞成 小岗村包产到户这么重大事件，全省闹的沸沸扬扬，罗明山不可能不知道。 还有那篇大队组织学习的反对小岗村做法的社论，罗明山也一定看到过。 看来这次罗明山下来并不是简单的视察，有很强的目的性。 果然，视察完工厂之后，罗明山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厂里简陋的会议室里，临时召开一个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干部座谈会，主要谈一谈夏季粮食生产情况。 今年的确是个丰收年，所以三级干部汇报的都很积极，但罗明山话锋一转：“现在报纸上所说，在我省某些地方，出现了包产到组、包干到组甚至包产到户的现象，不知道大家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罗主任，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罗明山话音刚落，曹明德就站起来，一脸激动：“无论是包产到组还是包产到户，都违背了国家大政方针，涉及两条道路！” “前段时间，我们大队专门组织两级干部，学习《宁宣日报》上刊登的一篇《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应当稳定》的文章，还要各队下去传达给本队全体社员！” “是吗？老卫？”罗明山询问旁边的卫富贵。 卫富贵点点头回答道：“罗主任，我们确实开会经过讨论，认为这篇文章写的很好，切中要害。” “你们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罗明山目光扫视了其余干部。 大家纷纷表示要自己完全支持社论，坚决抵制那些错误思想。 罗明山微微有点失望，突然他发现坐在后排的卫向东似乎没有表态，心一动：“卫向东，说说你的看法。” 这个...... 卫向东有些犹豫。 “畅所欲为嘛......大家都随便谈谈做当拉家常。”罗明山说完又转过头看着一边拿着本本记录的孙军：“小孙，今天的谈话内容不用记录。” 卫向东这才说道：“我认为无论是包产到组、包干到组甚至包产到户，我认为都是可取的.......” 卫向东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立刻响起一片喧哗。 这是卫曹大队第一个赞同包产到户的人！ “卫向东，你竟然支持错误路线？你的政治觉悟去哪里了？别忘了你现在是预备党员！”曹明德忍不住站起来高声呵斥。 “曹大队长，不要乱扣帽子嘛......我刚才说了，今天只是聊聊天，什么意见大家都可以说。”罗明山有些不悦。 大领导发话了，其余几个想趁机“痛打落水狗”的社员干部只好闭住嘴巴。 卫向东等会议室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我为什么支持，是因为这种方式能提高粮食产量！罗主任，您刚才说有的地方小麦亩产达到380斤，就是指这些进行改革的地方吧？” 聪明！ 罗明山很赞赏的点点头。 “既然这样有利于百姓有利于国家的事情为什么不做？我记得伟人曾经说过一句话：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我的话完了。” 会议室一片安静，大家面面相觑，都看着罗明山表态。 出乎预料，罗明山最后并没有发表个人观点，只是说这种畅所欲言的风气很好。无论对错说出来就好，真理越辩越明嘛。 座谈很快结束，罗明山要去别的大队视察，公社领导自然要陪着，大伙也各自忙碌，让卫向东感到意外的是，罗青梅竟然留了下来。 “你？不走？” “我今天来要进行工厂生产经营方面的调查，还没完成任务呢。”罗青梅笑道：“能不能去你们缫丝厂看看？” “欢迎！” 两人沿着土路一块向西走去。 “卫向东，你胆子真大，刚才竟敢说出那些话。”罗青梅突然开口，刚才座谈会她也是参加了。 “你爸不说了嘛，畅所欲言......再说如果不是你爸也赞成，我才不会说那些话呢。” “你怎么知道我爸赞成？”罗青梅感到很惊讶。 卫向东看着远处绿油油的秧田，淡淡说道：“在这种重大事项面前，不反对就是赞成。” 不反对就是赞成？ 很有道理呀。 其实她也看出从内心中他爸是持赞成态度的，不过基于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不能乱表态。 “我是一个农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只要能让农民吃饱肚子的法子，就是好法子！”卫向东想了想补充道。 “可是，有人说这是走私有制道路。”罗青梅有些担心。 卫向东听了笑起来。 “你笑啥？！”罗青梅脸上有点难挂不住，这家伙似乎看自己像个白痴。 “罗青梅，你是学经济专业的，啥叫私有制？”卫向东问道。 “指相对于公有制的经济制度。”罗青梅清清嗓子背诵道：“在这种制度下，生产资料进行个人或集体的排他性占有。私有制是剥削社会（以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为代表）的基本标志之一。” “对呀，最关键的一句话就是生产资料被私人占有，但是在我省某些地方进行的包产到户，他并没有改变土地公有制这一原则，只是社员们把集体的土地承包过来自己种，只是改变了他的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明白了吗？” 对呀！ 所有权和使用权分开，我咱没想到这个关键点呢。 罗青梅恍然大悟。 可是.....。 这.....这..... 这是一个小农民能想出来的嘛！！ 罗青梅怔怔望着他，仿佛发现一个怪物。 嘿，姑娘。 别用这种目光看我啊。 怪瘆人的。 卫向东知道她心里想说什么，早就准备好答案，不慌不忙说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我一个小农民连高中都没考上，咋会懂这些？” “是.....是啊.....” “其实这是我看到报纸一篇文章所受的启发。” “啥文章？” “前段时间报纸上不是刊登蜀省在江宁机床厂搞试点，扩大企业自主权：允许企业在完成国家计划的前提下，增产市场需要的产品，承接来料加工；允许企业采购原材料，销售物资等等。” “当时我想呀，既然能扩大企业自主权，为啥我们农民就不能就不能有点自主权？把土地给分给我们，我们想种啥就种啥，交足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交足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哇，这句话多么精辟！ 其实，卫向东自己清楚自己受到江宁机床厂的启发有点牵强。 真正的企业承包，还得好几年以后呢。 065 辛苦 不过眼前的这位姑娘却被他的话震惊，还在回味当中。 “可是，如果真要搞承包到组承包到户，那像大队生产队这些组织怎么办？有没有存在的理由？还有，像你们卫曹大队大部分都是桑园，分不分？如果分了会不会不如集体管理时候好？集体养蚕还养不养？还有你们的缫丝厂怎么办？都不计工分了？” 罗青梅一口气提出这么多问题，目光炯炯看着卫向东。 姑娘，你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向卫东本来不打算回答，但看到姑娘那神态肯定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沉思了下才说道： “先回答我们大队具体问题吧，缫丝厂当然继续要办下去，没工分了改成像城里工人那样发工资不完了呗。” “至于，分不分桑园.......我的原则是不分，桑田管理不像种庄稼，集体管理未必比个户管理差，当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征求全体社员意见。” “那前面两个问题呢？”“那更简单，没有成立公社之前难道就农村就没有基层组织？就村民自治，让社员自己管理自己呗。” “村民怎么个自治法？”罗青梅追问道。 “这你就难为我了，我一个小社员又没啥经验，要问你应该问你爸爸那样的大领导。”卫向东两手一摊，笑道。 滑头！ 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想说。 罗青梅哼了声心里想到。 她猜对了。 卫向东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些牵扯国家政策的大事，你一个小社员懂这么多干嘛？ 恰好，两人已经走到红星缫丝厂门口，都很知趣结束这个话题。 “你是先看我们的生产经营账目还是车间转转？”卫向东问道。 罗青梅沉吟了下：“先去车间看看吧，我还没真正见过缫丝呢。” “那行，给我走。” 看门的刘老头看到卫向东带着一个漂亮姑娘进来，赶紧过来给开大门。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朝车间方向走去，刘老头心里暗暗纳罕，这小子从哪认识这么漂亮个姑娘？ 一看打扮就是城里人。 “刘大爷，瞅啥呢？”曹晓芬从供销科出来看见刘老头张望，好奇问道。 “卫厂长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漂亮姑娘！喽......在那。”刘老头努努嘴。 曹晓芬看过去，果然看到卫向东和一个姑娘在一起，虽然只看到背影，但是从那衣着打扮还有那苗条的身姿，觉得不是一般女孩！ 曹晓芬心一动，赶紧向前排平房的检验科跑去。 “江红姐，不好了，不好了！” 李江红正在和卫向英忙着检验今天的生丝，看到曹晓芬慌慌张张跑进来，皱眉道：“咋了？咋咋呼呼的。” “卫.....卫.....”曹晓芬想说刚才看到的情形突然看到旁边的卫向英，赶紧住嘴，趴到李江河的耳边低语起来。 “真的？！”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千真万确！”曹晓芬说道。 不知怎么的，李江红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姐，我们看看去。” “有啥看的？我活还走完呢。”李江红不去。 “不就是检验吗，我一会我帮你干！”说完拽着李江红的胳膊就往外走。 她知道，李江红偷偷喜欢着卫向东，虽然别人看不出来可她怎么了解自己好姐妹？ 李江红其实也想去，既然这样就给卫向英招呼了声，两人一起向车间跑去。 这时卫向东带着罗青梅进了缫丝车间，只见在两排长达四、五十米的缫丝机旁，三十个女工名女工伴随着轰鸣声，来回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卫向东边走边大声解释：“缫丝的”穿瓷眼、捻绡、补绪、接头、弃丝”这每一项都考验着女工们的熟稔和技巧。” “一般优质蚕茧能抽出的丝达1200米左右。8粒茧合成一丝，需要女工双手必须像弹钢琴一样把握粗细均匀。她们还要不时把打结的丝线剪除掉，然后重新安放到机器上。” 罗青梅听这卫向东的介绍，看着女工们满脸是汗的辛苦样，不由得质问道：“这么热的天气，你为啥不给车间安装电风扇？” 卫向东用望着白痴般的目光看着罗青梅。 “这里到处都是细丝，就电风扇那风力，你还想抽出一条完整的细丝？！” 罗青梅这才觉得刚才说的话实在有点荒唐，不过她有些服气：“那这么热，工人们怎么受得了？” “这里热？那你跟我去复摇烘干车间看看！”说完卫向东转身离开。 复摇车间就在缫丝车间隔壁，他的作用是将缫丝时卷绕在小籰上的生丝重新绕成大籰丝片状的过程，便于包装检验。 罗青梅刚一进车间一阵热闹扑面而来，吓得她赶紧退后好几步。 “这里温度足足有30多度，所以一到夏天我们两个小时换一次班，大家可以休息下去澡堂冲个凉，然后继续干。” 卫向东解释道。 罗青梅看过去，只见车间里几个女工都是满脸汗珠，衣服都湿透。 “还有，抽丝是十分精细的工艺，戴手套无法操作，手经常被划伤，有些女工的双手由于长时间浸泡在碱性的“缫丝汤”里，常患有手皮炎，每天要靠涂抹冰醋酸来防止腐烂。” 卫向东轻声介绍。 罗青梅仔细看了看理她最近的女工的手，果然上面有几道伤痕。 “出去吧，这里你受不了。” “嗯......” 罗青梅跟着走了出去。 “真没想到，缫丝厂工作环境这么恶劣，工人们工作这么辛苦。”罗青梅感慨道。 “古代不是有一首诗吗？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所以这些基层一线的工人，最值得尊重。” “那你为什么不提高他们的工资？！增加必要劳动时间，减少剩余价值！” 罗青梅的口气咄咄逼人，要不是这个工厂属于集体企业，“资本家、剥削”这个词就要按在卫向东头上。 “我们厂一线工人工分要比普通社员高，甚至比一些厂里的后勤科室工分还要高，还要怎么提高？” “罗大小姐，现在缫丝厂越建越多，竞争也逐步增大，工厂必须扩大生产规模才能在竞争中不败，这就需要大量的原始积累！” 罗青梅顿时哑口无言。 “书本上所说的那些东西，和现实差距很大。实话告诉你吧，要解决中国包括经济在内的各种问题，在书本上根本找不到答案。”卫向东悠悠说道。 066 我留不住他的心 罗青梅陷入沉默。 卫向东最后一句话彻底震撼了她。 她是学经济的，她之所以学选择这个专业，是因为父亲告诉他，国家即将进入大规模的经济建设，需要大量的懂经济的人才，可是卫向东却告诉她，学书上那些经济理论根本不管用。 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 罗青梅有点不信。 卫向东也不想再展开说。 有些事情，得让她慢慢去体会。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天这么热，去我办公室歇息下喝点我们厂自制的绿豆糖水，我在让你看看我们的经营情况。”卫向东笑着招呼。 罗青梅点点头，刚才实在太热，背上已经出汗衣服贴着很不舒服。 两人向回没走几步，就看到转角处有两个姑娘，鬼鬼祟祟的。 卫向东一眼认出来：“李江红，曹晓芬你们俩在这干嘛？” 看到被人发现，两个姑娘只好走了过来。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卫向东笑着说道：“这位是县革委会罗主任的女儿罗青梅，金陵大学大学生，专门来咱们厂做调查的。” 呀，是大领导的女儿，还是大学生？ 难怪长的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 李江红看着明媚皓齿的罗青梅，顿时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卫向东又开始给罗青梅介绍起来。 “这位是我们厂的质检科科长，李江红，人称铁锤姑娘。这位是供销科的，叫曹晓芬也是我们厂的骨干。” 平时别人称自己是铁锤姑娘，李江红总感到骄傲，但今天听到却觉得分外刺耳。 什么铁锤姑娘。 不就是黑不溜秋的铁疙瘩嘛。 但罗青梅对这个外号很好奇，又听到卫向东简单介绍她的事迹，顿时感到佩服。 “江红姐，你这么厉害！” 这一声姐顿时让李江红舒服许多，虽然人家是大领导的女儿又是大学生，但并没有看不起自己。 四人寒暄了几句，卫向东继续和罗青梅向自己办公室走去，曹晓芬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猫出一句。 “江红姐，虽然卫向东只是个农民，人家罗青梅可是领导的女儿，大学生，从背影看两人还挺般配。” 李江红沉默不语。 其实她也注意到。 虽然卫向东穿着就是个普通社员，常见的白色背心，蓝裤子凉鞋，但在打扮很洋气的罗青梅面前，并不显得多么寒酸。 因为，举手投足总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李江红在别的社员身上从没感觉到过。 这也让她着迷。 曹晓芬看到李江红呆呆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有问题，赶紧又说道：“江红姐，你也别担心，虽然两人很般配，但罗青梅绝对不会看上卫向东的。” “为啥？” “因为，人家是大领导的女儿，是大学生，而卫向东是农民呀。将来罗青梅毕业后肯定会在大城市工作，卫向东呢，合咱们一样一辈子就是农民，所以说呀.....配你最合适！” “呸，别胡说！” “哎呦.....害羞啦，铁锤姑娘的劲头去哪啦？”曹晓芬调笑道。 “其实.....卫向东就是不和罗青梅好，我也不会和他好。”李江红突然悠悠说出一句。 “为啥呀？” “因为，因为他太优秀了，我配不上他也留不住他的心。” 是呀..... 曹晓芬想劝两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卫向东长的英俊，本事又这么大，再过两年说媒的肯定会踢断他们家的门槛。 水灵灵的姑娘多的是，李江红外貌上并不占优势。 李江红还有一句话没说出的是，自己年龄已经翻过20，早已经有人上门提亲只不过自己说年龄还不大，暂时不想考虑。 但是能坚持多长时间，真能等到卫向东谈婚论嫁那一天？ “走吧，干活去！”李江红轻轻叹口气，向前走去。 再说卫向东回到自己办公室，给罗青梅倒了一大杯绿豆糖水。 咕咚咕咚喝完，甜甜的凉凉的，罗青梅顿时感到舒服许多。 “哇，你们厂自制的绿豆糖水比城里的果汁冰好喝多了。” 这不是废话吗？ 你喝的那些果汁冰其实就是香精＋糖精＋色素＋自来水。 我这里可加了我的独创配方！ 当然不能算他独创的，其实抄后世那些汽水之类的东西，里面加了点柠檬酸。 罗青梅喝完又好奇打量着卫向东的办公室，房间隔成两半后面是卧室，前半部分布置很简单，墙上贴着各种生产进度表，旁边的书架引起她的兴趣。 除了一摞摞报表资料，让她感到好奇的是还有几本书籍，《管理学概论》《工厂管理实践》《工厂组织若干问题》..... 罗青梅随手抽出一本《管理学概论》，竟然发现书中有他画的加实线，个别地方还有加注。 “你，在看这些书？”罗青梅感到惊讶。 “办企业不学习怎么行？我文化程度不高，更应该抓紧时间学。”卫向东笑着解释。 姑娘露出钦佩的目光。 这些自己还没学过呢。 嘿，姑娘。 别用这种目光看我。 我这纯粹是装门面用的。 没来这时代之前，自己掌管上亿资产的企业，还用看这些经营理念落后、老掉牙的书？ 但是，现在自己这身份不得不装出勤学好问的姿态。也就这本书匆匆浏览过，装模作样做了些注解。 卫向东害怕姑娘再乱翻什么，赶紧引开话题，“这是我们上半年经营情况，你可以随便看但不要外传，如果要写实践论文中引用，请不要公开我们厂的名字。” 说完把一叠报表递给罗青梅。 罗青梅随便翻了翻，一脸惊讶：“你们厂上半年利润竟然达到18.6万元，这么高？！” “我们真丝产品质量好，所以卖的价格要比别的缫丝厂高些，还有就是效率高，我们测算过一台一缫丝机每小时能产120克生丝，比吴兴的那个朝阳厂还要多20克，这在同行业比较高的。” 听着卫向东的解释，罗青梅仔细看着经营报表果然如同卫向东说的那样。 “当然，我们给工人开的工资也比较低，工分折合成人民币只有县上那些缫丝厂工人的工资一半。” 卫向东也很坦诚。 “你们厂的福利支出这项比较高啊，半年就达到1321元！”罗青梅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主要是给女工们买护手用品，蛤蜊油还有抹冰醋酸，还有就是绿豆糖水降暑，喽，就是你喝的这个，我们自己做的。”卫向东道出实情。 “我还以为你们像城里那些职工给发粮票布票呢。”罗青梅笑着说道。 “呵呵，这是我们下一步打算。” 两人又聊了会企业经营管理方面的，罗青梅发现卫向东虽然只是一个小社员，但对企业经营管理方面却有自己的独到的见解。 什么：公正的管理和制度是一切成功的根本。 企业发展过程中，管理制度应该不断完善和改变，废弃不合理制度，设定和采用更好的管理机制。 企业要追求简单原则，即目标简单、管理简单、营销简单。细节决定成败，简单决定复杂。 ..... ..... 罗青梅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上过大学？ 067 罢工 一问他为啥知道这么多，这家伙总是说自己不是厂长嘛，看了那么多书，理论联系实际。 不问了。 不过今天也是收获满满啊。 看看时间不早，罗青梅要告辞回城。 卫向东只是客气挽留了下，就送罗青梅出门。 “等等，我送你到等车。”卫向东笑着说道。 “这么大太阳，算了吧？” “没事，我有自行车。” 卫向东说完就到后勤科领了一辆加重自行车，还很贴心给罗青梅拿了一顶草帽。 “坐好，走了啊。” “嗯......”罗青梅轻轻跳上自行车后座。 当路过桑园，里面忙碌的社员们看到卫向东竟然带着一个漂亮姑娘，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东娃子从哪找来的姑娘，长的可真俊俏！”一个大妈看着坐在后座上的罗青梅，忍不住说道。 “该不是这小子才偷偷处对象吧？”另个大叔说道。 “啥呀？！那姑娘我见过，是县革委会罗主任的女儿，今天早上还和他爸爸一起来参加三队的工厂开业呢。” “哎呀，不得了，东娃子竟然能找罗主任的女儿，简直是祖坟上烧高香了！” “哼......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的倒美！” ...... ..... 张凤兰也在桑园忙碌，她听着周围社员的议论，假装没听到依然忙着自己活。 不过，得回去问问。 咋一个农民，高攀不起啊。 等卫向东回家吃晌午饭的时候，老妈提到这事，卫向东哈哈大笑说人家是来暑假来厂里做实践调查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那就好......咱们家是农民，可不能胡思乱想，你可看那姑娘俊俏模样，长的水灵灵的就是娶回来咱们可养不起！” 张凤兰的心一下子放下，接着又说道： “再过等你哥娶了媳妇，就找张婶给你说媒。”队上的张婶可是出了名的媒婆，简直当成一门生意在做。 卫向东啼笑皆非，这咋又扯到自己婚事上了？ 我才17，未成年呢。 “外婆，我小舅这么能干，为啥不能娶好看的媳妇？”没想到闷头扒饭的外甥女周娟似乎有些不服气。 “就是嘛，我三哥一定能娶个像电影里的女演员！”说话的是小妹卫向霞。 “小孩子说娶啊娶啊的，不害羞？！吃饭！”张凤兰呵斥道。 不过心里也想，自己小儿子这么能干，一定要找个家境好的，俊俏的姑娘..... 时间到了八月，进入夏茧收获季节，卫曹大队上上下下一片忙碌，特别是四队，缫丝厂敞开收购，机器开足马力加班加点，白天太热上班时间放到夜晚，从傍晚到第二天早上整个工厂一片灯火通明。 就在红星缫丝厂大干快干的时候，距离不远处的红光缫丝厂却面临严重的问题。 女工们竟然罢工了！ 曹大荣的办公室门里围了一堆女工。 “曹大荣，这么热的天车间闷得像个蒸笼，一干活就是一身汗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非要逼得我们去河里洗澡？”一个中年妇女逼问道。 “就是嘛，我一个大姑娘家咋好意思去河里洗澡？上次秀梅偷偷下河差点被人看到！”一个圆脸姑娘委屈道。 那些媳妇们不在乎，可我们几个是黄花大闺女啊，如果身子让别的男人看到，那以后怎么嫁人? “还有，我的手就烂成这样子，你说的蛤蜊壳油冰醋酸呢？！”一个女工说着伸出自己的双手，皮肤红红很明显是得了皮炎。 “看看人家四队的女工，上班抹冰醋酸，下班洗澡后好抹蛤蜊壳油，还有绿豆糖水喝，咱们厂啥都没.....曹大荣，你是不是把工厂的钱都贪污了？！” “喂，谢菊花，你可别血口喷人！”曹大荣急了，赶紧争辩。 “我不管，反正这活我不干了！”这个叫谢菊花的女人转身离开。 “我们也不干了！”女工们一哄而散只留下发呆的曹大荣。 这时曹进喜溜了进来，低声说道：“厂长，车间女工都走了，这可咋办？” “怎么办？凉拌！”曹大荣怒吼一声，吓得曹进喜退后几步。 他现在是厂里办公室主任，也是曹大荣的心腹。 “要不，我们干脆像卫向东他们那样，给女工们修个澡堂，再发些蛤蜊壳油什么的，这样她们就没话可说。” “你以为修个澡堂那么简单？要买锅炉建锅炉房！”曹大荣盯着曹进喜：“钱呢，钱从哪里来？！” 当初人家卫向东他们也是贷款八万块，不也是修了澡堂吗？人家还修建了职工宿舍！为啥到你这里就没钱了呢？ 不过话到嘴边，他没敢问，其实原因他多少也知道一点。 因为，贷款的钱一部分让他们吃喝了！ 自从贷款拿到手后，曹大荣家里每天晚上打着商量办厂的事，小酒不断，曹明德、大队会计曹远山，还有生产队的几个干部，包括他曹进喜。 那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我去找曹明德！”曹大荣突然怒气冲冲大步出了办公室。 曹进喜愣愣站在那里。 这家伙是怎么了？ 竟然直呼人家的名字！ 他哪里知道，曹大荣愤怒的是，曹明德竟然还从三队的贷款里借走2000块钱说要修房！ 除了曹明德，还有些也向他张手借钱，什么没粮吃的，要娶儿媳妇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仿佛他手里拿着一块唐僧肉！ 当然自家也借了五百块，这个可不能给别人说。 曹大荣回到生产队，拿出一大堆借条就往曹明德家走去。 “哎呦，这不是大荣侄子吗？”刚进曹明德家小院，他媳妇吴凤英笑着招呼。 按照平时曹大荣会笑脸回答，但今天心中有气。 除了曹明德借钱之外，这个吴凤英刚上了几天班就吆喝缫丝厂工作太累，去管理科室吧大字不认识几个没法干，最后自己回家了。 她这头一开，有好几个女工就跟着留了。 于是，他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又问道：“明德叔呢？” “他去大队部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吴凤英问道。 “我去大队部找他！”曹大荣说完转身就走。 刚没走几步就看到曹明德晃晃悠悠向家里方向走来。 068 帮忙 “大荣，你不好好在厂里呆着，跑我家干嘛？”曹明德感到奇怪。 “工人们都跑光了，我还呆个屁！”曹大荣没好气回答。 “到底咋回事？” 曹大荣就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大荣啊，我早给你说过，既然咱们想和卫海涛他们厂比，那职工待遇就不能比他们少！结果你不听.....看看现在？”曹明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曹大荣听了二话没说直接把借条往曹明德手上一塞：“明德叔，这钱都借走了，我哪有钱修澡堂？！” 曹明德一看顿时有点尴尬，最上面的霍然是他的那张2000块钱的借条！ 他又翻了翻后面的借条，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竟然借出去这么多钱。 想了想说道：“大荣啊，这些社员来借钱，家里的确有困难，我们做干部的理所应当帮社员解决嘛。” “他们的问题解决了，那咱们的问题咋办？这缫丝厂才开了一个月难道就关门？那八万块贷款怎么办？！”曹大荣语气显得很生硬。 “当然不能关门！我想想法子.....”曹明德挠了挠后脑勺：“对了！三队缫丝厂不是有澡堂吗？让咱们的女工过去洗，都是一个大队的，我想卫海涛有这个觉悟。” “这话我可不好去说。” “我去！”曹明德自告奋勇。 自己家借了这么多钱得帮曹大荣度过这个难关，再说卫海涛是副大队长该听我这正大队长的话吧？ 当曹明德赶到大队部见到卫海涛，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 “曹大队，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卫向东笑着说：“你得去向东。” “咦，你不是厂长吗？”曹明德感到奇怪。 “我是厂长，但厂里的具体事务是由向东负责，我只管厂里的重大事情。” 言下之意：你这点破事不用来烦我。 厂里有个屁大事！ 傀儡一个罢了。 曹明德心里暗骂一句，悻悻离去。 去找卫向东，曹明德抹不开这面子，于是只好回去找曹大荣说明情况让他去找卫向东。 搞了半天，还得自己求人。 曹大荣心里吐槽但没办法，很明显曹明德不想还钱，只好冒着烈日带着草帽向红星厂走去。 卫向东正在办公室边看着报表，边喝绿豆糖水，但依旧热的满头大汗。 本来他想给自己办公室装个吊扇，但想想车间工人工作环境更恶劣，自己还不好意思享受等明年厂里盈利多些再说。 听见有人敲门，抬头一看竟然曹大荣。 “哎呦......曹队长，稀客啊。”卫向东笑着招呼，还给他倒了一杯绿豆糖水。 曹大荣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抹了抹嘴期期艾艾说道：“向东兄弟，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件事，你们厂不是有澡堂吗？能不能让我们厂的女工过来洗澡？” “啊？到底发生了啥事？”卫向东一脸关心。 曹大荣只好把女工们因为没处洗澡，没有护肤用品所以罢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啊？这么严重？这帮女工简直想翻天了？你可是一厂之长，要好好整治！”卫向东表面显得很吃惊，心里却在暗笑。 你以为开个工厂那么简单？真把社员当牛马啊？ 其实这件事他早知道。 曹大荣有些尴尬。 人都跑完了，整治个屁！ 当然，那领头的几个女工他是不会放过的。 不过他不想和卫向东说这事，于是哀求道：“向东兄弟，咱们都是一个大队，乡里乡亲你就帮我这个忙，啊？” 现在求我了？ 我怀疑当初写匿名信告发我和卫海涛偷卖蚕茧就是你和曹明德干的！ 这件事他曾经和卫海涛分析了半天，觉得最大可能就是这两人，可惜没有证据。 当然面上的话不能这么说，听曹大荣这么一说，卫向东立刻叫苦连天起来。 “曹队长，你都知道这澡堂一月多费钱，抽水得用电，你要交电费吧？雇人烧锅炉管理澡堂你得要工分吧？最最花钱的是煤炭！这一吨煤售价19.5元，我们一个月得烧30吨煤！我们算了一笔账，就这个澡堂一个月得花我花我们800块！ 卫向东说的没错，只是报的是夏天洗澡用水的费用，冬天自然比这少好多。 但曹大荣不懂啊，一听这么高的费用顿时吃了一惊。 很明显卫向东不会让他占这个便宜，但职工不洗澡又不行，一咬牙干脆说道：“那好，我们厂职工如果来你这洗澡，买票可以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传出去别人说我卫向东爱占便宜呢。”卫向东说道。 “嘿.....城里人洗澡不是也要买澡票吗？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曹大荣倒也很豪气。 “既然曹队长你这么说，那我们就按城里人进澡堂子的票价算如何？两毛钱一张。” 两毛？ 厂里缫丝厂连带辅助车间的女工大约有40人，就算每天洗一次澡，一天花费8块，一个月就是240块！ 但有什么办法？ 干脆，蛤蜊壳油冰醋酸都要，还有那个绿豆糖水！ 当曹大荣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卫向东说蛤蜊壳油冰醋酸好办，我们去城里采购时原价卖给你不赚你一分钱，但这绿豆糖水是我们自己做的，这绿豆要钱，白糖要钱，况且这里面还有我们卫家的祖传秘方！ 一句话，喝可以，但不能白喝！ 屁的个祖传秘方！ 你老爹卫二蛋穷成那样，还有什么秘方？ 只不过，这家伙做出来的绿豆糖水就是要比自家做的好喝些。 最后以每公升三块钱的价格卖给曹大荣。 暂时没钱，曹大荣承诺等这个月生丝卖完结账。 反正虱多不咬，账多不愁。 双方签订个协议，卫向东把卫小毛叫过来按上厂里的公章，曹大荣又冒着烈日回到自己生产队的厂里取公章在协议上按上大印。 “我现在就去叫工人来上班！”曹大荣说完兴冲冲的离开。 “赶快去制作澡票，还有把曹红军叫来，协议交给他。”卫向东立刻吩咐卫小毛。 “厂长，为啥要帮曹大荣的忙？最好让那些女工都回家工厂赶紧关门！”卫小毛有些不解问道。 “那不行，毕竟咱们是个大队的，传出去别人会说我冷酷无情。”卫向东笑道。 那倒也是...... 卫小毛叫来曹红军听了这事，他感到吃惊，不过却想到另一方面：“厂长，咱们收三队的钱，不好吧？再说咱们澡堂子一年平均下来花费也就三百来块，一下子收他们240......” 卧槽！ 这两人走两个极端啊。 卫向东瞪了曹红军一眼。 “修建澡堂不要钱？按照会计制度，每年固定资产有折旧费吧？这个难道不算进去？” 这个...... 曹红军没词了。 “我们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将来我还准备把桑园蚕房独立出去成为一个企业，独立核算！”卫向东最后说道。 那意味着不能白白使用生产队的蚕茧，缫丝厂的经营成本会大大提高？ 曹红军心里一惊。 其实，卫向东早就想这么做。 只是时机不成熟 因为，包产到户很快就会全面铺开。 069 罗青梅的论文 金秋十月是收获的季节。 今年光景一般，但从凤阳一个叫小岗村的收成却像一颗惊雷，震撼了皖省整个官场。 全队粮食总产13.2万多斤，比上年增产六倍多！ 18户农民中有12户收了3万斤粮；油料总产7.5万斤，超过了合作化以来20多年油料产量的总和！ 社员人均收入311元，比上年增长六倍多。自1957年后23年以来，第一次向国家交售粮食和油料，分别超额完成任务7倍和80多倍！ 一组组数据，让人眼花缭乱。 于是一场到底要不要搞类似小岗村这样搞家庭承包的讨论在皖省甚至全国迅速展开，争论激烈。 而来自金陵大学的一篇论文要将这把火越烧越旺。 位于六朝古都的金陵大学远离燕京，临近申城。远离了喧嚣浮躁，就如鼓楼校区闹中取静，爱读书的金陵大学给人的印象是儒雅、厚重、大气，赢得“中国最温和大学”美誉。 秋天的金陵大学是美丽的，到处都是金黄色的落叶。 罗青梅抱着书，徜徉在金色落叶铺就的林荫道上。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安详、静谧，但却充满着朝气。 “罗青梅，吴教授找你！”一个留着两个小辫子扎着蝴蝶结的漂亮女生从后面跑来，大声叫道。 是她的同班同学兼好友苏敏。 苏慧来自江南水乡的吴兴地区，长的小巧玲珑说的一口吴侬软语，但性格却有点像男孩子，少了些柔弱，多了点豪爽。 “吴教授说你那篇暑期社会实践论文写的非常好，他想和你聊聊呢。” “真的啊.....”罗青梅高兴的笑了。 吴教授可是著名学者，专门研究农村经济。 自己写的那篇《农村土地承包初步探讨》没想到入了他的法眼！ 本来罗青梅是要写工厂管理方面的论文，但是卫向东对于土地联产承包方面的观点彻底震撼了她。 回到家以后，她和父亲详谈这件事，父亲鼓励她在这方面多思考，还给了她凤阳地区小岗村土体承包前后一些具体数据，作为文章的论据。 “青梅，你说的那个小社员真这么厉害？”苏慧很是好奇。 当开学归来，罗青梅把自己写的论文给她看，她当时都震惊无比。 我的天啦...... 大包干她也有所闻，吴兴地区有的大队也在偷偷摸摸搞，争论很大褒贬不一。 但像罗青梅这样从政治经济学解读这种现象的合理性，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后来罗青梅告诉她，这不是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和一个生产队的小社员聊天，他的一些观点只不过自己加工提炼了一下。 这让苏慧有些怀疑到底是真是假。 但看样子是真的！ 于是，她很好奇罗青梅嘴里念叨着那个叫卫向东的小社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呀，挺能干的，给他们生产队办了个缫丝厂，效益非常好而且还喜欢文学！” “文学青年呀......那他是不是长的很英俊？” “你问这干嘛？” “嘻嘻，好奇嘛.....” “还.....可以吧。”罗青梅想着卫向东的相貌：“长的眉清目秀的，不像个社员反倒像个大学生！” “是吗？那你是不是心动了呀？” “哎呀，你瞎说什么？！”罗青梅脸刷的一下红了，向苏慧扑过来，却被对方嘻嘻哈哈躲开，一溜小跑不见了。 “别忘了去吴教授那里。”远远传来苏慧的声音。 “知道啦。”罗青梅回了一声，向北大楼方向走去。 路上想起刚才苏慧说的话。 “我真的喜欢那个小社员？” “不可能，顶多有点好感而已。” 罗青梅很肯定。 金陵大学的北大楼建于1917年，大楼中部建有一座5层高的正方形塔楼，将整座建筑分成对称的东西两半； 塔楼顶部是十字形脊顶，实际上为西洋式钟楼的变体；楼体则由明代城墙砖砌筑而成。 这些有着600多年历史的墙砖以及盘绕其上的爬山虎，让整幢建筑显得格外宁静、古朴和厚重。 罗青梅走进这座大楼上来三楼轻轻敲开一间房门。 “是罗青梅同学啊.....进来。”白发苍苍的吴教授笑着招呼。 吴教授本来只带经济系研究生，但恢复高考之后大量的本科生考进学校，于是就主动要求带一个本科生班，没想到在暑假里布置的社会实践报告里竟然会出现珍品！ 自己正在撰写关于农村土地改革方面的文章，这篇报告里观点新颖，某些想法和自己如出一辙。 一个才升大二的大学生能有这样的思想难能可贵！ 于是吴教授把罗青梅表扬了一番，姑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告诉了实情。 “吴教授，这篇文章的观点最初并不是我想出来的。” “哦？那是哪位高人大家？”吴教授感到很惊讶。 罗青梅一听笑了：“他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一个小社员。” “什么？！” 罗青梅就把自己和卫向东的交往简单说了一遍，但对那天在缫丝厂的经过却说的很详细。 “我还问他，如果要搞承包到组承包到户，那像大队生产队这些组织怎么办？” “他说可以成立村民自治组织。但怎么个自治法他却不肯说。”罗青梅最后说道。 “奇才！奇才！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见识，不简单不简单。”吴教授连连称赞：“他为啥不考大学呢？实在是太遗憾！” 最后吴教授感叹道。 是啊......这家伙这么厉害为啥不参加高考呢？ 如果也考到金陵大学，我们一块交流思想，畅谈文学多好！ 罗青梅一想也挺遗憾。 “罗青梅同学，我正在写一篇关于农村改革的论文，你这篇文章里好多观点都很新颖，我想借鉴，把你列为第二作者如何？” 哇......能和著名的吴教授共同发表学术论文？ 这是多么令人自豪的事！ 可是...... “吴教授，我当然高兴，不过刚才我说了这些观点都是卫向东的想法，严格意义上说我不是原创，应该写他的名字，所以我写信想征求他的意见。”罗青梅最后说道。 吴教授赞赏点点头。 姑娘人品不错！ “那好，你们先商量商量，反正还有时间。”吴教授决定了。 070 修房！修路！ 卫向东收到罗青梅的来信已经是一周之后，信上还颇为歉意说没经过他同意就引用他的观点，又把吴教授的意思表达出来，最后附上自己写的论文。 厚厚的一摞。 字迹不错嘛。清秀婉丽，字如其人。 只是不用这么客气嘛，随便用。 你将来是要做学问的，有吴教授这样的学者提携对你自然有好处，我要这虚名干嘛？ 于是，卫向东立刻给姑娘回了一封信，洋洋洒洒好几页，夸她文章写的好，说当时自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远没有你考虑的这么深刻云云。 总之一句话，成绩是你的，与我没啥关系，千万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 .... “这家伙，也够谦虚的，明明是他的观点却非要说成是我的想出来的，但脸皮也忒厚。” 看着满篇都是对自己的溢美之词，罗青梅看的俏脸都有些红了。 既然卫向东非要这么做，罗青梅就决定下来。 嗯...... 这次欠他一个人情，到时候想办法还上就就行啦...... 吴教授的这篇《农村经济发展和土地改革初探》发表在社科院出版的《经济研究》上，文章阐述了农村经济改革的初步构想，指出农村土地改革是农村经济改革的重点，而土地的产权问题则是土地制度改革的核心。 文章指出，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相对分离，是解决当前土地问题最关键所在，这样既不违反土地公有制性质，同时也能调动农民的积极性...... 此文章一出，立刻引起学术界的轰动，而当下某些地方试行的家庭联产承包从理论上找到依据，星星之火开始燎原起来。 作为第二作者的罗青梅也受到经济界的关注，仅仅才是个大二学生就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思想性，甚至有人称她为经济理论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这让姑娘倍感压力。 于是又偷偷写信给卫向东。 “哈哈哈......”卫向东看了姑娘的来信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就成为新星了？！ 不过一想，现在是改革开放初期，无论是实践还是理论上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有这样的赞誉并不稀奇。 虽然这个观点不是罗青梅的原创，但她分析的还是比较透彻，逻辑也能自洽，还是有一定的功底的。 值得培养！ 于是他大笔一挥，又给对方回了一封信，给姑娘一番谆谆教导说要把压力变成动力，努力学习。 一方面学习书本上的知识，更重要的是要联系实践，你父亲是县级领导，接触到大量的鲜活的改革事例，你一定要好好分析。 “大学毕业后继续考研究生吧？中科院的吴敬琏教授或者燕京大学的厉以宁教授，都是当今经济界的有名学者，如果你能拜在他们门下，你会终生受益。” 吴敬琏、厉以宁是中国经济界的泰山北斗。 一个号称吴市场，一个号称厉股份！ ..... ..... “我的天，这家伙竟然把我今后走的路都安排好了。”罗青梅看到回信啼笑皆非。 还有这说话口气感觉像我爸爸？ 两人书信一来一回好几封，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份，忙碌了快一年的社员们终于可以歇息下来。 不过，四队社员可不想猫在家里烤火过冬，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修房！ 住了大半辈子甚至快一辈子的茅草房，谁不愿住青砖大瓦房？ 现在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因为兜里有钱了！ 四队社员今年经过三次分红，而且随着缫丝厂规模扩大，一次比一次多，家里劳力多的、有家人在缫丝厂上班的农户，能攒个千儿八百。 如果修三间房一砖到顶，砖瓦自己要买，木头可以砍生产队的树（当然要经过批准。）算下来就一千块钱左右，如果半砖瓦房要的钱更少。实在不够，那就问亲戚借！ 借钱修房，不羞人。 于是，三十多份修房申请书放在生产队长卫向东的办公桌上，这里面就包括卫向东家！ 这么多？ 你们忙的过来吗？ 卫向东心里暗暗纳罕。 这年头在农村修房不仅是一家人的事，是全队甚至全村人的事。 一旦砖瓦木料置备停当，当年就能择时动工，劳力则是全村上下的男女老少。 建房时间确定后，通常主家先找几个帮手平整宅基，然后再找社队里的包括队长、泥水匠和木匠在内的骨干商量，一般全都一口答应，然后就是挨家挨户地邀请帮忙。 这样全家老少就得进行合理分工，得提前杀年猪，还得多买粮食，最后是向近邻借用伙房做饭，这样一来也就万事俱备，只等次日开工。 那热闹场面绝对不亚于过年。 不过这不是卫向东所考虑的，他拿出一张简陋的地图那是全村农田分布图还包括农户住宅位置。 他仔细看着，又拿出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会，最后走出办公室找到曹红军：“红军，你去通知富贵叔、凤莲婶子还有江红姐晚上八点半到生产队部开会商议社员修房的事，对，还要把海涛哥通知到。” 白天上班的上班，干活的干活大家都忙，所以一般开会都在晚上吃完夜饭之后。 卫向东回家吃完饭，打着手电筒来到大队会议室，里面已经灯火通明。 自从今年缫丝厂扩大规模，盈利增加之后，他立刻找电工给生产队的办公室以及附近的茧房接上电，成为卫曹大队除了大队部之外第二个亮灯的地方。 受够了黑灯瞎火的日子，下一步争取给自家屋里也装上电灯！ 曹红军他们先到，等卫向东到了没多几分钟卫海涛就匆匆赶到。 “我听说红军说你们要商量社员修房的事？这又不是多大的事你们自个定了呗。”卫海涛笑道。 “嘿，卫大姑娘担心生产队一下子这么多户修房，耽误缫丝厂工作，还有就是担心修房人太多找不到帮工的。”旁边黄凤莲插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队上人不够可以在全村找，还有邻村谁家没有沾亲带故的？都可以来帮忙。”卫海涛笑着解释。 “我不是担心这个。”卫向东说完从提着的黑色人造革皮包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办公桌子上。 大伙凑上去一看原来是本村的简图，只不过在横穿四队社员居住地的一条道路被铅笔加粗，刚好将四队居住地一分为二。 四队位于卫曹大队的最北边，属于村尾，村庄东西两边各有一条土路通往村前的大路。 而被铅笔加粗土路成为四队连接东西两条土路的主干道。 “我想拓宽这条路，至少扩宽到4.5米！”卫向东缓缓说出自己的打算。 071 各家庄基地后退一米五！ 这条主干道社员们习惯叫中大路，现在只有两米多宽，只能过农村常见的平板车，迎面再来一辆平板车就得一个退回去，非常不方便。 卫海涛早就想有拓宽这条道路打算，但是有心无力。 因为道路两边都是住家户，道路南边紧挨着社员的房子，北边则是社员的院子或者一些厨房、猪圈等附属房。 如果拓宽道路就意味着减少农户的庄基地面积！一户两户倒也罢了，但两边农户大约有40多户。 你让40多户人家拆房子或者减少院子面积？ 纯粹是在闹笑话！ 看见大家惊讶的目光，卫向东不紧不慢解释道：“这次申请建房的三十多户社员，其中有十三户都住在道路南边，我们可以趁这次机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房子根基缩进一米五左右，剩下的等修房的时候采取同样的办法，我想过不了两年这条路就会被打通。” “至于道路北边基本上都是各户院子，我们可以做工作退后一米五，反正都是篱笆围着值不了几个钱，队上可以贴。” “凡是割让了庄基地的农户，队上可以给他们批两倍面积的自留地作为补偿。” 卫向东说出自己的完整打算，其余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农村，农户之间因庄基地的纠纷打架斗殴那是常事，这让大队生产队的领导干部都非常头疼，基本上都是和稀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想到卫向东竟然敢捅这个马蜂窝！ “向东，补偿两倍的自留地？怕不是合适吧？每户社员的自留地面积上面是有规定的。”卫富贵首先质疑。 卫富贵说的是实情。 按照1962年颁布的《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修正草案）》规定，自留地一般占生产队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七。卫曹大队四队是按定格7%算的，如果再多出这些肯定就是超标。 但卫向东不在乎。 他笑着解释道：“富贵叔这个不用担心，现在土地管的没那么严，再说你看人家有的地方连土地都分了，谁还在乎多这一点半点乎？” 话是这么说。 可是咱们这地方没开始实行啊。 不过想到七月份三队缫丝厂开业典礼时，卫向东当着罗主任面说的那些话，就知道这家伙是非常支持的。 “我觉得卫大姑娘说的有理。”黄凤莲插话进来，嗓门贼大：“退后一米多，五间房的位置，双份算了下也就六厘地左右，咱们队出的起，但问题是有些社员你给他自留地他都不愿意。” 这是问题的关键。 大伙一时又陷入沉默。 “我支持为向东的想法！mao主席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我们的铁锤姑娘首先站起来表态一开口就是伟人的诗句。 这让卫富贵哭笑不得。 如果喊喊口号就能解决问题，那这世界就太简单了。 “我也支持向东的提议！”做会议记录的曹红军也表明态度： “只是……向东，为啥要拓宽这么多？我觉得路三米多就足够了这样也减少点工作压力。” “就是嘛……我看路顶多再宽一米就足够！卫大姑娘你骑着自行车也不会担心迎面来一辆牛车没法让路。” 黄凤莲似乎在开玩笑，其实心中颇有怨言。 卫向东经常骑着厂里的自行车回家，一路铃铛那潇洒模样让她羡慕。 其实她作为生产队领导也是可以享受这个特权，但问题是，她不会骑啊….. 曾经学车摔了两跤后就断了这个念想。 卫向东何尝听不出她话里有话？ 不过他没反驳而是笑着说：“凤莲婶子，如果你开着小车对面来一辆牛车的话，三米五的路都让不开了。” “我开小车？卫大姑娘你在说胡话吧？别说我会不会开，就我这一辈子能买辆自行车我就心满意足了，还想开什么小车？！”黄凤莲一脸惊讶。 卫向东笑而不语。 四米五的路，他的确是按照两辆小车能错车需要的宽度考虑的！ 在来到这时代之前，据网上说九十年代中期华西村就成了有名的轿车村。 难道卫曹大队将来比不上华西村？ “好了好了，别开玩笑说实际的。”卫富贵制止住两人的拌嘴：“我当然希望这条路宽点，但是这难度也太大了啊。”卫富贵说完叹了口气。 问题又回到原点。 “大家尽量做工作，尤其是家里有党员干部要带头。”卫向东说完顿了顿又说道：“路从我家背后过，刚好我家今年也准备修房子，我家庄基地会退后一米五。” 卫向东的表态并不意外，如果他家都做不到，他还干的屁！ 于是，大家把目光纷纷看向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卫海涛。 因为这里面，除了卫向东家靠路边还有卫海涛家！ 两家房前房后一路之隔，卫海涛家在路北边，只不过是院子靠着路边，按照刚才卫向东说的也要向后退一米五。 他如果不同意。 今天这事就要黄。 此时的卫海涛心里很矛盾。 从个人讲他也支持卫向东的做法，可是院子里住的不是他一家人，还有老爹和二哥卫松涛家。 这种动宅基地这样的大事，他一个说了不算。 “我也同意，…你们知道我爸的脾气很倔的，如果他不同意我恐怕说不动。”卫海涛倒也很坦诚。 你爸何止是倔，简直抠门，能舍得割让院子？ 旁边的黄凤莲听了撇撇嘴，心里嘀咕了句。 卫向东却笑着说道：“尽量做工作嘛，我想长河叔是通情达理的。” 既然几个都表态，黄凤莲当然也没啥意见，反正路不从她家房前房后过。 “红军，做好记录形成决议，明天就把公告贴出去！还有，明天晚上召开全队党员会议做动员！”卫向东很快做出决定。 散会后各自回家，卫向东跟着卫海涛一起向村里走去。 “今晚你不回厂里住？”卫海涛很奇怪。 “庄基地的事我还没给我爸妈说，我想回去商量商量。”卫向东实话实说。 啊？ 这小子竟然敢先斩后奏！ 卫海涛以为他早和父母商量好呢。 “海涛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胆子有点太大？”卫向东边走边问。 “是啊…….”卫海涛长叹了一口气：“你还年轻，你不知道这庄基地的厉害，好多都是祖祖辈辈留下的，你动他们的庄基地就相当于动他的命根子。” 卫向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海涛哥，你还记得去年咱咱们第一次去吴兴找你的战友张建军卖蚕茧，那晚住在小旅馆里你问我的话吗？” “啥话？”卫海涛下意识问道。 “你问我人的一生该怎么过？我就给你背了一大段保尔的名言，你说你没这么高尚，其实我也没那么高尚。” “但我的理想稍微要比你远大点，我不仅要让咱们社员天天有白米面吃，还要住亮堂的房子，宽阔的街道，还要有电影院图书馆…..总之就像城里人那样！” 072 远大理想 卫海涛听完怔怔看着他。 你这理想还只是稍微有点远大？ 远大的不能再远大，简直有些疯狂！ “当然，这是理想需要很长时间奋斗，要一步步实现，我现在提出拓宽路是因为现在是个机会，如果大家把房子都修好你再想拓宽路那根本不可能。”卫向东继续说道。 卫海涛点点头，这也是他同意卫向东的想法的主要原因。 “还有，海涛哥，你现在是副大队长，帮我给一队队长说说，如果他们队上要修房，可别往路边上修，到时候我还要拓宽通往村前那条主路呢。” “别到时候咱们四队这边路拓宽了，你海涛哥开着小车高高兴兴进城，结果车子开到村口却被堵住了。” 一队在村前，四队西边那条土路通道村前大路经过一队的地盘，故卫向东有这么一说。 卫海涛被卫向东的话逗笑了：“向东，你今天是咋了？老想着汽车？现在城里人还只骑着自行车，你竟然说咱们社员竟然会想县级领导那样坐小轿车？” “海涛哥，此一时彼一时嘛……..咱们打个赌，十年之内，如果将来海涛哥你开不上汽车，我请你去宣宁宾馆搓一顿！” 宣宁宾馆可是宣宁地区最高档的宾馆，主要是接待领导和政府的公务会议，一般老百姓没有介绍信你就进不了宾馆大门！ “那好…..我就打这个赌，你肯定输定了！” 两人说说笑笑向前走去。 卫向东回到自己小院，发现堂屋里煤油灯还亮着。一推门不仅父母哥哥姐姐都在，自己的小妹还有两个小外甥都没睡，正围着火盆边烤火边说着什么。 “向东，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商量修房的事呢。”老妈张凤兰站起来招呼。 “我今天也是为这事。”卫向东说了一句，挤到姐姐卫向英的边上坐下，边烤火便问道：商量的咋样了？” “我和你爸商量着，将咱们这五间房位置全部修成一砖到顶的瓦房，东边灶火猪圈也拆了可以再修两间。” “将来你们两兄弟，你大哥就正面三间，你呢，正面两间东边再分一间这样公平，我老两口留一间就行。”张凤兰快言快语说道。 老爸卫长工点点头同意媳妇的意见。 这年头农村都这样，院子西边是他二叔的地方，自然不好修房。 “那厨房和猪圈修哪？”卫向东问道。 “我和你妈的意见，就就靠院子篱笆边，盖两间草房就行，院子小点就小点。”卫长工抽着旱烟解释道。 哎呀…… 如果庄基地向后退一米五，估计院子前面没法修房，这样院子太小。 卫向东琢磨着措辞如何回答。但落在张凤兰眼里。 小儿子有意见啊。 她心里明白，虽然看上去公平其实多多少少偏心老大这边。 老大可是一排溜的正南正北三间大瓦房，而留给卫向东有一间是侧面的瓦房，一到热天西照太阳热的受不了。 “咋了，向东？你不同意？”张凤兰忍不住问道。 一向有些木讷的卫向北也看出弟弟似乎有不同想法，沉默了下说道：“要不，三弟，将来分家你住正房，我住边上的。” “不，不，你们搞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向东赶紧笑着回答。 “我是说你们没必要修这么多，正面五间大瓦房现在足够住，如果将来我娶媳妇我就去外面找庄基地修，这一院房全部留给我大哥。” “那不行！将来如果你有本事你自管去外面修，但现在必须按照我们说的做，免得人家笑话说你爸和我偏心！”张凤兰不依不饶。 这….. 卫向东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爸妈，我刚才在队上开了个会，说准备把咱们房后面那条路扩下……” 说完他就把事情会议内容简单说了一遍。 “向东，这事我不答应！”老妈一听不乐意了。 ”咱们这庄基地可是卫家的老庄子！比卫海涛他们的还要好！凭啥让出那么宽？再说咱们这院子还没卫海涛家大呢，凭啥他家不让？” “海涛哥肯定也要让呀，他们院子也要向里移，二哥，是不是？”旁边的小妹插话道。 聪明！ 卫海涛亲昵摸了摸小妹的头，别看年龄小才上三年级理解能力不错。 “大人说话，小丫头插什么嘴？睡觉去！”张凤兰恼羞成怒。 卫向霞撇撇嘴，没说啥。 “向东，那卫海涛是啥意见？”卫长工问道。 “他当然同意，不过回去要和他爸商量，他们家他说了不算。”卫向东也没隐瞒实话实说。 “就卫长河那抠门，才舍不得呢。”张凤兰撇撇嘴。 “那不一定，长河在别的地方抠门但这件事没准大方。”卫长工突然说道。 “为啥？” “因为海涛是副大队长！如果他不同意这件事传出去，你让卫海涛脸往哪里搁？” 哎呀，老爸，你也看到关键点了。 卫向东笃定卫长河会答应。 从今天春天亲自跑到缫丝厂找他要让卫海涛继续担任厂长的事，卫向东就感觉到，卫长河对于儿子的“仕途”比卫海涛还热心。 既然你向让儿子继续进步，想当支书，不做点表率那怎么行？ “他爸，那你的意思也得支持我家的向东？”老妈这次灵透了，听出丈夫的弦外之音。 “嗯。”卫长工点点头：“让一米多就一米多吧，向东说的对，后面的路宽对咱们也有好处。” “老爸英明，老爸万岁！” 卫向东高兴了，竟然喊出后世常用的玩笑话。 但这一喊，却把全家人吓了一大跳。 “向东，你乱喊啥？万岁能乱叫的？！”老妈说着拍卫向东的脑壳。 哎呦……忘记这个了。 就在卫向东一家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房后的卫向东家，父子俩也进行着一场对话。 卫江河听完卫海涛的话，竟然一口答应。 还满口称赞卫向东：“向东这娃，胆子大，有魄力，将来是干大事的料！只是…….” “爸，只是啥？”卫海涛赶忙问道。 “只是我担心，将来本事超过你咋办？”卫长河说出自己的忧虑。 “嘿…..超过就超过呗，等三叔退下我们就推举他做支书！”卫海涛笑道。 “胡说！这支书必须是你的！卫向东必须做你的手下！”卫长河对儿子回答很是不满，气的差点就要拿烟管敲他的脑袋。 卫海涛本来还想说我的愿望就是能让社员们吃饱肚子，既然卫向东有更远大的理想而且还能一步步实现，将来这个支书位置理应让给人家。 但看到父亲怒气冲冲的样子，话道嘴边又咽到肚子里。 第二天一大早，贴在生产队会议室外面墙壁上的一张公告顿时炸开了锅。 生产队要扩路了！ 两边的住户庄基地都要后退一米五！ 073 风水先生 通告一出，庄基地没有在中大路两边的社员自然是双手赞成，但路两边的社员想法不一。 有的认为虽然庄基地少了点，但是门前屋后的路宽了，自己出行也方便何况还有双倍的补偿。如果修房钱不够，还可以打借条问队上借将来分红后归还。 当然持这种积极的态度只是少数，一部分明确表示反对，更多的是在观望。 卫向东晚上立刻召开全队党员会，强调所有党员必须立即行动起来，广泛宣传动员，特别是准备在主干道旁边准备修房的党员，必须首先带头！ 最后卫海涛做了总结发言： “我和向东家都已经决定向后退一米五，我希望大家也这么做.....党员同志们，立即行动起来！现在考验你们党性的时刻到了！”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不过卫向东也不着急自己手里握着“生杀大权。” 如果你修房不愿意后退一米五，对不起，你的申请生产队不批！反正时间在我这一边。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看进入冬月，没靠路边的农户早已经动工，队上第一家修房的卫向东家五间大瓦房已经修好，清一色的青砖灰瓦看上去让人眼馋。 于是靠路边准备修房的社员也接受队上的条件，将庄基地向后缩一米五。 双倍的自留地补偿也让好多人心动不已，多了这几分地就可以多种菜，甚至春天可以偷偷种洋芋！ 曹红勇就是这样的人。 他家也靠中大路南边，住着四间土坯茅草房。按他现在家里的积蓄现在没法修四间大瓦房。 其实他们家一家三口，媳妇唐彩云在缫丝厂上班一天能挣一个半工，他自己又干活只有一个小孩，负担轻全家收入并不少。 但曹洪勇自己不争气，空有一身好力气不好好干活，时不时还喜和一帮狐朋狗友喝点小酒，钱都没存下。 但是他眼热啊。 周围几家现在都是青砖大瓦房，连自己叫嫂子的张春梅也开始动工修房，说是有了瓦房好给儿子曹红军说媳妇。 人家一个寡妇就这本事，自己是个大男人还住茅草房？ 让人看不起。 何况那补偿的几分自留地也让他眼馋不已。 于是他和媳妇商量后，东拼西凑攒了六百多块钱，又让媳妇从缫丝厂借款300元，歪歪扭扭写份申请交给生产队，很快得到批准，开始张罗起来。 修房子第一件事就是找阴阳看风水。 不管别人信不信，曹红勇很迷信这个，何况队上有现成的阴阳先生曹青山，于是这天下午生产队干活收工后，连夜饭都顾不得吃，曹红勇拿着一条“合作社”烟，又提上一瓶宁宣二曲就兴冲冲曹青山家走去。 曹青山一到冬天就比较忙。 忙着给死人找墓地，忙着给活人看庄基。 冬天天气冷，许多老人熬不过严寒撒手归西，经常听到村子里有哭丧的。还有就是冬天修房的农户多。 农村修房很有讲究，不仅看地基说话需要找风水先生，后面“下屋基”、“上大梁”都要选黄道吉日，找阴阳先生。 今年光自己队上都三十多户修房，忙的他一天团团转，当然好酒好肉那是免不了，大部分时候兜里还要踹回十块钱。 今天是帮张春梅家晌午上大梁看风水，吃吃喝喝一直磨到现在，喝的醉醺醺前脚刚到家，后脚曹红勇就进来。 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曹青山就明白他要做什么。 “红勇，你也要修房？”曹青山眯着眼睛喝着媳妇泡着的热茶。 “是啊，青山哥，所以请你到时候帮我看看。”曹洪勇说着把烟酒放在桌子上。 “红勇，你这见外了啊……咱们都一个家门中还用提这个？” “瞧你说的，人熟礼不熟嘛……” 曹青山只不过是客气下，就让媳妇把烟酒提到里屋去。 这玩意自己用不完可以卖啊。 比供销社卖的便宜点，要的人多的是。 曹红勇就把自己打算说了下，说定在这个月中旬动工到时候给看好日子，还要把地基收拾一番。 所谓收拾地基就是“下屋基”那天请阴阳先生来，墙基上砌一块青色的奠基石，上刻“泰山石敢当”五个大字作为镇宅符，寓意所向无敌、百鬼可镇、灾祸敢当。 这几个字最后要阴阳先生用毛笔再描一遍，这才有了灵气。 曹青山自然满口答应，看着曹洪勇要走突然想起什么：“等下，红勇，你家就在中大路南边，那不是地基要向里缩一米五？” “对啊……”曹红勇笑道：“我本来觉得有些亏，不过队上说要补偿几份自留地，想想也亏不了多少就同意了。” 没想到曹青山摇摇头：“没这么简单，挪地基相当于重新选风水，这可是件大事！马虎不得，这样明早我过来给你看看。” 曹红勇有些楞了。 没听说过啊。 不过俗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既然人家愿意帮这个忙他就赶忙答应。 “嫂子，我走了，到时候修房要过来帮忙啊。”曹洪勇临走前还不忘招呼曹青山的媳妇。 “那当然……天黑路上小心。”女人笑着说道。 曹青山的媳妇叫吴桂花，看到曹洪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这才关好门对丈夫埋怨道： “青山，你又要搞什么？你给别人看地基时从没听你说这样过！你是不是又要坑红勇？！” “此一时彼一时…….”曹清山嘿嘿笑了句，突然脸一板：“男人家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赶紧给我捞些酸萝卜来！” 吴桂花知道丈夫喝多了要醒酒，一扭头转身出了堂屋向厨房走去。 “连自己家门中人就要坑，小心那天得报应！” 吴桂花忍不住暗地咒骂一句。 堂屋里，吴青山打开放在供桌上的老式收音机，里面传来悠扬的徽剧《八阵图》他闭着眼睛跟着唱起来。 在南屏上后祭东风 车如流水马如龙 看江山已在望中 一团箫管香送逢…. 摇头晃脑，仿佛他就是戏里的成竹在胸的诸葛孔明、 074 煽风点火 第二天一大早，曹青山就拿着罗盘到曹红勇家，围着他们的房子转了一圈，又装模作样拿着罗盘看了有看，最后叹了口气。 “青山哥，咋了？”曹红勇的心一紧。 “兄弟，你这庄基地本来还不错，但向前移动这一米五就变差了！” “啊？为啥？” “别急，听我慢慢解释。”曹青山拿着罗盘边摆活边说：“这南代表离卦，北代表坎卦，在卦象中，这离代表火，坎代表水，你这宅基地一移动相当于水进火退，水漫金山，大凶啊。” “还有，你看见西北边那颗大槐树了吗？”曹青山指着他们房后不远处那颗树问道。 “树......又咋了？” “在风水中，住宅的西北方有大树属于大吉，此位有大树可保护此住户的人，会带来全家幸福的，但你这么一移，树就不是正对着你家堂屋中线，这福气就少多了啊。” 曹红勇眯着一支烟朝西一瞅，果然是这么回事！ “青山哥，你有没有破解的法子？”他赶紧问道。 “如果是一个问题倒也容易的，但是你这庄基地同时出现两个问题，难！难！”曹青山边说边摇头。 曹红勇一听傻眼，那不是修不成了？ “红勇，我记得你是属猪的吧？”曹青山突然又冒出一句。 “对，对，六月份的猪。”曹红勇赶紧说道。 “这属猪的人呢，虎年、兔年和羊年修房最好，今年刚好是羊年......不修房实在可惜了啊。”曹青山又叹息了一口。 “啊？这？” “好了，我先忙去了。”曹青山说完转身就走。 “喂，青山哥.......”曹红勇刚想要再问两句，曹青山已经转过房山花没影。 留下曹红勇夫妻俩大眼瞪小眼。 曹红勇的媳妇唐彩云虽然没有像丈夫这样迷信，但刚出曹青山这番话心里也挺瘆人的。 “咋办啊？红勇，还修不修？”唐彩云忍不住问道。 “修！青山哥说了，今年不休就要等到虎年！老子可等不及！”曹红勇下定决心。 “可他又说移宅基地不吉利。” “那我就不移了！就按原来的修！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答应！”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红勇，你敢啥去？” 唐彩云紧忙问道。 “找我兄弟商量！” 曹红勇怕破坏风水，不愿意移宅基地的消息很快传遍开来，连大队长曹明德就知道了。 时间到了晌午，曹明德刚从大队部回家吃饭，还没走到家就看到曹进喜气喘吁吁跑过来。 “叔，叔，曹红勇又和卫向东杠起来了！” “咋了？” “还不是庄基地的事！” 曹进喜就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加油添醋又说了一遍。 “现在曹红勇放出话来，如果他下宅基谁要拦着，他和他兄弟就拼命！” 曹明德一听马上明白里面的道道。 这个曹青山可够阴损的，又怂恿曹红勇这个愣头青和卫向东他们对着干。又不是重选宅基地还有那么多讲究？ 不过嘛，嘿嘿...... 曹明德心里暗乐，但表面上不动神色：“进喜，这件事你怎么看？” “最好曹红勇和卫向东干起来，嘿嘿.......”曹进喜一脸幸灾乐祸。 曹明德笑了笑，没有搭腔。 “不过，我听说这次这次卫向东决心很大，卫海涛也很支持，我担心四队他们卫家人多势众，到时候曹红勇要吃亏。”曹进喜想到什么急忙说道。 “四队曹家人少，那我们三队二队呢？”曹明德冷哼一声，然后又低声说道：“你找个机会给曹红勇透漏下，说我们三队曹家人都支持他！” “好咯.......”曹进喜转身就走。 “记住，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曹明德赶紧叮嘱。 “放心吧，叔......我找曹大荣去！”说完曹进喜一溜烟的跑了。 曹明德笑了笑，背着手哼着小曲继续向前走。 卫海涛，你不是很能吗？ 今天早上开会，还说要其他队也要仿照四队那样，村里的四条主干道都要扩到四米五。 你连你们四队都拿不下来，还有脸指挥别人？！ 对，还得给这小子烧把火...... 到时候乱套了，我再出来收拾残局！ 曹明德想到这里，得意哼着小曲，步伐轻快。 卫向东得到这消息已经是下午快下班时，虽然队上的事很重要但厂里的生产一刻不能放松。 宅基地的事由卫海涛亲自抓，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力度很大，所以卫向东把精力依旧放在缫丝厂上。 说一千道一万，社员增收是关键。 自己的许多设想都建立的钱的基础之上。 刚到修好的新家，老妈张凤兰就告诉他队上发生的事，曹红勇不愿意把宅基地向后退，谁要拦他就和他拼命等等。 又是这个曹红勇！ 这才消停了多长时间不不安分了？ 看来那一脚还没长记性！ 卫向东心里暗骂道。 “其实，都是那个曹青山在装神弄鬼！本来曹红勇好好的，非要说人家庄基地一移风水就不好，结果把曹红勇的火给烧起来了！” 张凤兰知道这个曹大勇和自己儿子有过节，这么一弄不纯粹是儿子好看吗？ 原来是这样...... 卫向东微皱眉头。 匆匆吃完饭，卫向东离开家去找卫海涛，卫海涛正在堂屋吃晚饭，他已经知道这消息。 “我也听说了，这个曹青山搞封建迷信不说，还在后面戳弄是非！”卫海涛气的把碗放桌子上重重一搁。 “海涛哥，你有啥办法？”卫向东问道。 “走，出去说！”卫海涛看来怕家人听到放下碗向外走去，卫向东跟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卫海涛点了一支烟才说道：“我和黄凤莲他们商量过，这事咋不能服软，如果否则别的社员会见样子房子修好的也不答应。” 的确如此。 卫向东点点头。 “所以我准备来硬的！既然他曹红勇白纸黑字写了申请书，还敢反悔？他如果非要动工，我就让大队民兵捆了他！简直没王法了！” 卫海涛说的很霸气。 自从当了副大队长以后管着大队的民兵，卫海涛说话口气比以前更加强硬。 卫向东却摇摇头。 “海涛哥，这件事没法硬来，我估计有人会借这事做文章，甚至在后面煽风点火。” 075 先礼后兵 两人正说着，一个黑影急匆匆跑进院子，原来是曹红军。 他低声说道：“海涛，向东，曹红勇叫了一帮我们曹家的人正在他家商量说后天动工修房，如果队上干部敢阻拦，就拿上铁锹锄头拼命！还说卫曹大队整个曹家都向着他。” “他叫了多少人？” “大约三十多个，有的还是二队和三队的人！” 这么多？！ 卫海涛和卫向东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后天真正闹起来，又不知多少曹家人会参与。 “你们好好商量，我先走了。”曹红军说完一溜烟跑出院门，看来是害怕让人发现。 “这也太嚣张了！竟然干公开违抗社队干部的命令！我明天就带民兵绑了他，看他后天修个球！”卫海涛低骂一声。 卫向东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你说曹红勇他们这一支在曹家里也只是个旁支，能说动全村曹家都帮他？” “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捣鬼！是曹青山？不过曹青山也没这个本事。”卫海涛冷静下来分析道。 “在咱们村，就两个人有这个本事：三队的曹老太爷和大队长曹明德。” “的确是这样。”卫海涛也同意卫向东的分析，语气突然一转，笑道：“不过，我觉得这次曹明德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今天下午在大队部曹明德还专门和我聊了这事，他说像曹红勇这样的情况一定要严肃处理，甚至可以来点手段！否则咱们社队领导干威信何在？虽然曹红勇是我们曹家的，但在这件事上他绝不姑息！” “曹明德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他说支持咱们四队工作！” 妹的！ 其心可诛！ “海涛哥，你听说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卫向东反问道。 “你是说？” “上次我和曹红勇打架，他几乎想致我于死地，这次倒好假惺惺关心起我来了？！” “那他是故意说这番话给我听的？”卫海涛忽然明白过来。 “对！他表面怂恿咱们和曹红勇对着干，背后肯定在偷偷煽风点火！海涛哥，你也知道咱们这地方把风水看的比较重，修房造屋又是件大事，如果真正闹起来就会引起群体性事件！” “这次和我上次打架不一样，公社领导肯定会怪我们不认真做群众思想工作，作风粗暴，你我都要倒霉！最后得到好处的是谁？是曹明德！就没人和他争支书这个位置了！” 听卫向东的分析，卫海涛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曹明德，你太恶毒了！ “那难道这件事就由着曹红勇他们乱来？”卫海涛心里一阵焦躁。 “这件事，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想找曹青山谈谈，风水这东西全凭他一张嘴说。”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方法。 “对！就找这家伙，但没必要谈！”卫海涛立刻想出办法：“这家伙一张嘴就是祸根！干脆我去找三叔，明天一起去公社请示演书记找公安这家伙抓了！宣扬封建迷信，挑弄是非！” 卫向东听了摇摇头。 “海涛哥，别急，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条路。即便把曹青山抓了事情并不能解决，咱们这地方群众信这一套，特别是个曹红勇信的要命，他照样和你对着干。” “那你的意思？” “我想和他谈谈。” “他能听你的？向东你不知道这人阴的很。”卫海涛赶忙劝阻。 “邪不压正！咱们先礼后兵！” 卫海涛觉得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不过，卫向东真能说动让曹青山改口？卫海涛表示怀疑。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我一个人，你和昭贵叔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意见。” “行！”卫海涛答应了。 “对了，海涛，把你昨天在大队组织学的《刑法》本本给我。” 去年（1979年）国家颁布了新版刑法，昨天刚刚组织社队干部学习。 “你要哪个干嘛？” “对待这些妖魔鬼魅，没准这玩意能用上。”卫向东笑道。 其实他现在心里也没底，不知道曹青山究竟有何目的。 曹青山这个人，不知道是因为看风水的缘故，给他的印象的确是很阴。 他很少参与队上的活，对于队上发生的大事也基本上是不闻不问，老婆也没报名进缫丝厂，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两口子在队上显得很低调。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很快就到了曹青山家，那是一砖到顶的三间大瓦房，显得很气魄，堂屋门缝里还隐隐透露出亮光。 卫向东没有直接进院子，而是站在院子门口喊了一声：“青山叔在吗？” “谁啊.......” “我，卫向东。” 堂屋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人走出门外正是曹青山的老婆吴桂花。 “原来是向东啊......他在，你进来，进来。”吴桂花热情的招呼。 卫向东走进院子跟着吴桂花进了堂屋，发现曹青山一个人正在喝酒，桌子上还摆着三个小菜。 “哎呦，是卫队长啊，稀客，坐......坐。”曹青山站起来招呼。 卫向东笑着客气了一下，端了板凳坐在桌子边。 “桂花，给向东倒酒，准备碗筷.......咱们喝两杯。” 卫向东这次也没客气，端起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尝尝这个。”曹青山很殷勤的用筷子指着一盘猪头肉：“这是你婶子卤的。”说完还给他夹了一块放在碗里。 卫向东夹起嚼了嚼，称赞道：“味道真不错......青山叔，你这又是酒又是肉跟过年似的，小日子过的美啊。” “嘿......我这把年纪可不想你们年轻人有奔头，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喽。” “瞧你说的......你可正当壮年本事大着呢，你看村上社员家出了大事，哪家能离得了你？” 曹青山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嘿嘿一笑：“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嘿......这阴阳八卦也是学问呐，《易经》上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八卦有伏羲先天八卦及文王后天八卦......” 卫卫向东滔滔不绝，听得曹青山目瞪口呆。 这小子从哪知道这么多？ 要不是卫向东现在是队长又是厂长，曹青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要跟自己抢饭碗。 其实，卫向东只是未来到这时代之前在网上看了点皮毛而已。 不过，这一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两人相谈正欢，卫向东看火候差不多，话锋突然一拐：“青山叔，我听说今天早上你给曹红勇庄基地看风水？” 076 你就是个fan革命！ 终于说道正题上了。 曹青山早估摸着卫向东来就是为这事，有点佩服这小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和自己东拉西扯这么长时间。 于是他清清嗓子把早就想好的托词说出来： “向东啊，我看你多少也懂点风水，这玩意是不能乱说的，早上我给红勇说的那些都是事实，咱不能昧着良心把坏的说成好的，那会害了人家！” 卫向东听了也不恼笑着回答：“我知道，我知道你研究的透，这样是为曹红勇好。不过书上说，厉害的风水先生可以改风水嘛，你本事大帮他改改。” “这.........”曹青山没有回答。 “青山叔，我就把话挑明了吧？你有啥条件尽管提。” 曹青山沉吟了下：“向东，我看你也是一片诚意，我也明人不说暗话，这改风水是要背业的，所以我要一定的补偿也是应该的。” 背你个大头鬼！ 卫向东心里暗骂了句，脸上却堆着笑容：“能理解，能理解，你准备要啥？” “我相当队上的副队长！” “你说什么？？！” 卫向东吃了一惊。 他心里已经琢磨曹青山出的条件，要钱？ 只要胃口不太大，他就决定给他！ 安排他老婆进缫丝厂？ 也行。 等度过这难关，只要你人在四队老子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做副队长！ 哎呀，看不出来还想走仕途啊。 其实，按照曹青山最初想法是想谋队长职务的。 只不过卫向东是队长，人家无论如何不会把职位让给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反正按照卫向东这态势，搞不好过两年就要进大队委，那队长就是自己的了！ 这钱也挣了，该走走“仕途”，享受下权力的滋味了。 曹青山这么想着。 他觉得卫向东应该答应。 没想到卫向东嘴里蹦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不行？”刚才还满脸笑容的曹青山顿时拉下脸来。 “明年四月队上换届，如果社员投票选你当队长我都没意见，但向让我拉票帮你，不行。”卫向东冷冷说道。 按照有关政策规定，生产队的队长和副队长每1～2年轮换，通常由社员推举或选举产生，其他如妇女主任，会计出纳等以推举为主。 当然也有中途换的，比如卫海涛提拔成副大队长就让卫向东担任队长，但还进行社员选举。 其实一个队的队长副队长都比较固定，每年轮换都是做做样子。 “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曹青山站了起来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卫向东却坐着没动。 “青山叔，今晚曹红勇叫了一帮人在他们家商量，准备后天暴力对抗生产队决定，这事你知道吧？” “听说了一点，不过，这管我啥事？我又没参加。”曹青山一脸轻松。 “不管你的事？！曹红勇本来已经答应移庄基地，结果让你一教唆，立刻不同意还准备暴力抗法！还说不管你的事？！”卫向东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喂，卫向东，你会说话不？”曹青山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我只是个风水先生，我只管看风水，他曹红勇修不修房关我球事？！” “看风水就是封建迷信！” “是封建迷信又咋哪？顶多是批评教育！大不了再关我几天？老子不怕，老子豁出去了！” 不怕？ 卫向东冷冷一笑，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啪”地一声仍在桌子上。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曹青山拿来一看，好家伙竟然是《刑法》！ “如果你仅仅只是看看风水宣扬封建迷信问题不算大，可是你利用他对抗一级政权组织！这就是fan革命！ “根据刑法第二编第一章第九十五条规定：组织利用封建迷信进行反革命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你就等着坐牢吧！”卫向东大声说道。 fan革命罪？ 这太吓人了。 曹青山还没说话，旁边站在看他们吵架的吴桂花一听吓坏了，赶忙问道：“向…..向东，你说我们青山是fan革命罪，会坐牢？” “你让他自己看！” 曹青山半信半疑，翻到fan革命罪那一条，果然如卫向东说的那样。 这…… “情节较轻的不是可以管制和拘役嘛…..”曹青山还嘴硬。 哎哟，入道了。 其实，卫向东毕竟不是法律专家，解释的很牵强。 不过曹青山也不懂啊，被对方的气势吓懵了。 “你懂啥叫拘役？同样把你关进监狱，最起码半年以上！还要劳动改造！就你这身子骨…….哼哼…..” 曹青山真的有些怕了。 卫向东决定再加一把火。 “实话告诉你吧，我刚才和卫海涛说过这事，他马上就要公社汇报，准备派人来抓你！是我拦住了他！乡里乡亲的，我不想走到那一步。就过来想听听你到底想啥，没想到你竟然提出不切实际条件！如果你非要固执下去，那就别怪我们不念乡情！走了!” 说完卫向东转身就走。 曹青山真的怕了。 当时故意使坏也是一时冲动，想借机要挟队上可没想这么多。 自己竟然会坐牢！ 看到卫向东就要出远门，他赶忙喊了声：“向东，等下，我…..我改口。” 卫向东慢慢停下脚步，长长嘘口气。 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事情就发生了戏剧性变化。 第二天中午曹青山跑到曹红勇家说想了一天他家的宅基地风水可以改变，拿起罗盘又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又让曹红勇准备红纸、白米。然后把红米放在房背后，白米撒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 “好了！红勇，你现在可放心修房了！就是向后缩两米也无所谓！”曹青山最后说道。 曹红勇大喜过望，说实在虽然昨天晚上叫了一帮曹家的人要和队上干部对抗到底。 但说心里，他也不希望闹的太大。 本来修房造屋是件大喜事，结果弄得鸡飞狗跳甚至闹出什么血光那也不吉利。 自己还要在队上呆呢，得罪卫向东这小子将来肯定会给自己穿小鞋。 曹青山的解决办法让他感到皆大欢喜。 于是连胜感谢欢天喜地把他送走，说到时候还要提东西感谢他。 “今天就把房子拆了，明天一大早动工！”曹红勇满脸春风。 077 卫向北相亲记 曹红勇家的事情顺利解决，无论队上干部社员都松了一口气。 队上干部自不必说，就是普通社员除个别人，大部分从内心深处也不想和干部对着干，只不过慑于曹家家族的管束。 但有人不高兴。 “进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明德是当天晚上知道知这消息的，大吃一惊，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曹进喜叫到自己家询问。 这小子是这次计划的秘密联络者。 曹进喜也是一头雾水：“叔，我也不清楚，今天中午曹红勇找到我说曹青山已经给他改了风水，庄基地缩后一米多没问题，就不用把事情闹大。” 曹青山改了风水？ 曹明德皱着眉头：“你说，为啥曹青山要给曹红勇庄基地改风水？” “曹青山就是干这一行的嘛，这样能显示他本事大。”曹进喜不假思索答道。 “屁！要改当天就改了，还用等到昨天？” “是啊，曹红勇找曹家一帮人帮忙，曹青山肯定知道......难道他曹青山的屁股坐在卫向东那边？”曹进喜若有所思：“不对呀，曹青山这家伙阴的很，经常在后面出主意和卫家作对，这次咋会帮卫向东？” “不行，我得去问曹青山！”曹进喜说完拔腿就走。 “站住！你以为他是曹红勇那个愣头青，能给你说实话？” 曹进喜停下脚步看着曹明德：“叔，那咋办？”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哼......后面找机会再给他们上眼药！”曹明德缓缓说道。 七十年代最后一个月就在吵吵嚷嚷中度过，八十年代终于到来。 过去的一年，卫曹大队特别是四队发生了很大了变化，最根本的社员们不再担心没有粮食吃会饿肚子，虽然不能天天吃白米细面。 村容村貌也发生变化，那条扩宽的中大路引人注目，路靠北边的农家小院统统缩进了一米五。靠南有缩进的还有没修房的，参差不齐有人笑称就像狗牙啃过一样。 更让纳罕的是卫向东还让人在路边种了一排樱桃树，说是美化乡村。 最重要的变化是三十多栋青砖瓦房的出现，给原本清一色的土坯房增添一抹亮色。 修房造屋是农村的一间大事，另一件大事就是给未婚青年男女娶媳妇找婆家。 今年四队这么多家都修了新房，儿女婚事立刻就成了头等大事。 这里面就包括卫向东家。 新房刚刚建好，老妈张凤兰就委托队上的媒婆张婶给大儿子卫向北找个媳妇。 以前张媒婆听到这事一脸为难说你们家这么穷估计没哪个姑娘能看上。 小寡妇要不要？ 张凤兰当然一口回绝，自己儿子就是打光棍也不找寡妇！ 克夫啊。 不过这次，张婶满口答应还说给你家儿子找个好的。 没过两天，卫向东一家人正在吃晌午饭，张媒婆就扭着屁股来到家里，一脸喜色。 “凤兰，新力大队有个姑娘适合你家向北，贫农成分，比向北小四岁，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她是老幺叫三喜。” “这姑娘长的那个俊俏，瓜子脸、双眼皮，比王母娘娘的七仙女还美！” “可不像向阳（卫向东的堂哥）找的媳妇，塌鼻梁，一脸麻子（雀斑）难看的很。” 张婶说的唾沫星乱溅，看到张凤兰不说话，提高嗓门：“三喜家条件好，她爸可是大队干部！听说提亲的踏破她们家门槛，人家可是挑了又挑，拣了又拣，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 “向北要是有意呢，我就跑跑腿儿，看看人家有意没意，没意咱就不说了，要是有意就带回姑娘的照片让你们瞧瞧。” 这年代照张黑白照片实属不易，得跑到城里照相馆，能照得起照片的多半是殷实人家。 照片都是半身像，黑白照片代替真人秀，只要年龄相当家庭成分没问题，婚事就有几分把握。 张凤兰还有啥可说的？ 立刻答应，说成了一定好好感谢。 南坪这地方，在乡下说媒分两类。一类纯属为了嘴，说成之后男方要给媒人?着馍馍麻荡篮子作答谢，完婚日还要送些酒肉，媒人是苦了腿好过了嘴。 这类媒人大多在周围几个村子里狗扯搁联找熟人，对年轻人摸底排查，讲究“百货对百客，麻子对大脚”，只要双方对茬口就上门极尽口舌，把芝麻说成西瓜。 “媒人跑断腿，全凭一张嘴”，这句乡话指的就是这类媒人。 另一类媒人是不图名利，只图成人之美，双方愿意就成不愿意拉倒。 这类媒人大多实话实说，怕日后落埋怨。 张婶显然属于第一类，听了张凤兰的话，嘴一咧笑着说邻里乡亲客气啥，说完屁颠颠走了。 仅仅过了两天，张婶就把人家姑娘的半身照拿到卫向东家，老妈看了笑的合不拢嘴，卫向东凑上去一看。 嘿...... 这姑娘虽然没有张婶说的那么夸张，但放在农村也算漂亮的，卫向东心里暗暗给出了七十分。 “好嘞.....那我就安排相庄子（方言，意思看房。）” 这年头相亲充满了仪式感，“相庄子”还不是真正的相亲，是相亲的前奏曲。 说白了就是先看看男方的家境条件。相庄子有明相，也有暗相（也叫偷相）。 明着来的是女方委托的至亲，嫂子婶子或其他人，有媒人带着公开地来，边看边问，综合考察，全面评价。 当然，男方已提前做好准备，有粉搽到脸上，有钱儿花在点儿上，挖掘所有潜力，动员一切力量，硬件缺少，软件跟上，“托儿”安排妥帖，趁着女方进门跟进来，把这一家人夸的不显山不露水。 所谓暗相，就是在男方不知道的情况下女方去偷相。有适龄男孩的人家，断不了有不速之客，有的有的借口买猪羊，有借口赶集路过找水喝。 如果有的问哪一年盖的房子啦，弟兄几个啦，生产队一年挣多少工分啦，能分多少粮食啦，旮旯缝眼的问，眼珠子滑溜溜地转，那不用问，偷相探底就有几分像了。 如果庄子相了，照片看了，这婚事就成一半了。 张婶安排的是明相，又过了两天，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跟着张婶到了卫向东家。 078 乱点鸳鸯谱 是那个叫三喜的姑娘的大嫂叫刘翠英，今天专门来相庄子，在院子外面就被五间很气魄的青砖瓦房惊呆了。 “凤兰，凤兰。”张婶高声叫到。 今天是星期天，卫向东没去工厂在家呆着，听到外面有人喊急忙走了出来。 “张婶，我妈上工去了。”卫向东笑着回答。 “他就是卫向北？”刘翠英看着卫向东，眼睛突然一亮。 小伙子长的很英俊嘛，三七分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蓝色中山装左胸衣服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城里人。 只是，看上去脸很嫩啊，不太像所说今年已经25岁。 “哎呀，你弄错啦，他是向北的弟弟向东。”张婶赶紧回答：“过了年才吃18岁的饭！人家小伙子能耐大着呢，是我们生产队队长又是缫丝厂的副厂长！” 张婶着实把卫向东夸奖一番。 原来不是那个卫向北啊。 刘翠英心里有些遗憾。 卫向东这才知道对方是来相庄子的，就笑着说家人都上工去了，你们进来坐我给你们倒水。 “哎呀，不用不用，我们随便转转，随便转转。”张婶说道。 既然是来想庄子那就要看仔细，刘翠英东瞅瞅西瞅瞅，突然堂屋里一样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 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 “你们家有自行车？”刘翠英问道。 这辆车是厂里卫向东骑回家的，他刚准备照实说却被张婶抢先一步：“那当然，向东可是队长！家里咋可能连自行车都没有？” 这可是公家的！ 不过这时候卫向东也会知趣的闭上嘴。 刘翠英又注意到卫向东手腕上戴的电子表，心里暗暗纳罕。 这玩意看上去比上海牌表还高级啊...... 这年头农村三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 虽然不是每一家都能做到，但是最起码的有其中一个也可以，能置办齐的家庭在当时那个年代算是比较富裕的家庭。这是算是有名的“三转一响“了！ 算了算，人家家庭已经有“两转”了！ 卫向东又趁机透漏出自己将来要出去修房，这五间大瓦房全部留给哥哥，听得刘翠英频频点头。 满意，非常满意！ 最后刘翠英一脸笑容走了。 这庄子相了，照片看了，这婚事就成一半，下一步就是粗见面。 这年头粗见面，一般是选择赶会、赶集、狂商店或看戏等人多的地场儿，双方带上几个陪衬去相亲，装作不引人注目的样子走马观花。 有时候找主角像猜谜似的，当细见面时知道认错了人十分尴尬，即使心里不乐意但若要反悔，是件不光彩的事儿，只好就坡下驴。 卫向北的相亲就定在腊月十五的庙会。 相传腊月十五这天是拜玉帝求平安的日子，所以这天庙会特别隆重。 吃过早饭，卫家全家动员。卫向北脱掉平常穿劳动服，特意换上一身崭新的蓝色中山装，平时乱七八糟的头发让姐姐梳的整整齐齐，显得精神了许多。 “哥，骑上自行车。”卫向东笑着指了指院子的二八圈的加重车。 “可我不会骑。” “没事，推着，装逼用。”当然后面三个字卫向东没有说出来。 家里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当然要参加，心里也好奇这粗见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三个上学的孩子，全家人都高高兴兴向村前走去。 庙会通常就在前进公社所在地，等卫向东一家人赶到，庙会已经很热闹。 到处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的场面，可以见识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新鲜事物。 有卖糖人的、卖小人书的、卖年画的；还有耍猴卖艺的；当然最让人眼馋的各种小吃煎年糕、锅贴包、玫瑰酥、麻辣粉丝等，看得卫向东口水都要流出来。 相亲的地方是提前约定好的，就在戏台东北角。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卫向东听不懂的戏，卫向东东张西望有些好奇，看未来的嫂子是不是像照片上那么漂亮。 不一会有几个人向这边走来，有男有女，卫向东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就是那天来相庄子的女人，她旁边还有个俊俏姑娘。 这就是未来的嫂子？ 嗯..... 好像比照片上还要好看点。 “爸、妈、哥他们来了！”卫向东赶紧提醒。 父母精神一震，可旁边的卫向北紧张的要命，满脸通红，推着自行车的手在发抖。 “哥，镇定点，别怕！人家正瞅着你呢。”卫向东低声提醒。 这个叫三喜的姑娘的确瞅着站在东北角的那一家人，大嫂已经低声告诉她，那个推着自行车的小伙就是卫向北。 哎呀。 只不过她的目光却瞅着站在边上的卫向东。 哇....... 好英俊啊。 一身“的确良”军绿制服裹着的高挑身材，既英俊又潇洒。上衣袋里斜插着的英雄牌自来水钢笔！ 斯文人！ 三喜突然感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 ..... 三天后，张婶带回来消息，却让卫向东一家大吃一惊。 “什么？你说三喜那个闺女看上我家向东？”老妈听了张婶的话震惊无比。 “是.....是啊......人家姑娘说向东这娃长的英俊，又是队长才和她相配，虽然年龄要比她小点，不过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嘛......”张婶解释着，心里也嘀咕。 这是什么事嘛...... 本来给老二相亲结果人家看上老三！ 不管这么多说成也算数，于是张婶更加卖力的说起来。 旁边的卫向东听了啼笑皆非。 这个张婶，真会乱点鸳鸯谱。 我的婚事还用你来操心？ 这次相亲就就这么不了之，张凤兰痛定思痛，全家又在一起商量决定下次相亲不要找长的漂亮的，家庭条件一般即可。 很快，又一个姑娘叫沈月梅的被张婶介绍过来，这个向阳大队和姐姐卫向英一个村的，也算知根知底，长相一般不过姑娘人很朴实，一看照片就是能处家过日的人。 当然，该走的仪式必须走完，又是相庄子、看照片、粗见、大见面。 按照当时乡下的老规矩，大见面就是订婚，仪式也很繁杂、 媒人张婶领着相亲队伍进女方们门，有几个人手里提着蕉叶，麻花，精枣儿，空心“小鸡儿”...... 不管哪一样，都用草纸包住，红纸盖住，细草绳十字捆住，草纸上渗着油儿。 两个小外甥还提着小包裹，一个是给沈月梅做一身衣服的布料，另一个是雪花膏、沤的油、胭脂、粉等搽脸的用品，总是没人空着手。 沈月梅家也给男方买了钢笔水、日记本、牙膏、牙刷、洗脸盆等日常生活用品。 酒饱饭足之后，卫向北与沈月梅并坐屋里床边，羞羞答答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男人主动，卫向北从兜里掏出一个花手绢给沈月梅，里面还包着十块钱。” 沈月梅玉花手绢，涨红着脸，从自己裤兜里也掏出一个方格格淡蓝手绢儿送给二喜。 交换完信物，婚前三部曲（见面、照相、截衣裳）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是结婚，初步定在开春三月。 当然这些细节卫向东是看不到的，因为并挂上门褡裢，门外又站了“警卫”，警告来看新女婿的人不要随便进入打扰...... 079 鸟枪换大炮 一九八零年的春节终于到来，卫长工家分外热闹。 这一年卫长工家喜事多，盖了新房，大儿子卫向东定了婚，小儿子卫向北本事更大，年级轻轻就当了生产队长！ 当然还有一件让卫长工说起来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的是，女婿周汉生又从花城回来了！ 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老妈张凤兰早早起来蒸包子泡腊肉等着女婿女儿回门。 早上十点多，院子外面突然传来清脆的自行车叮当声，正在院子里和几个小孩放鞭炮玩的卫向霞喊了一声：“姐姐姐夫回来啦......” 卫向东正坐在堂屋和老爸烤火，就赶紧出来一看。 只见周汉生骑着一辆赞新的永久牌二八加重自行车，车头上挂着一个布口袋，前面横梁上坐着女儿周娟，卫向英抱着儿子周宝坐在后面车座上，一脸笑容。 一家四口一个车子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过来。 呵..... 简直是鸟枪换大炮了啊。 自行车进了院子，卫向东赶紧迎上去笑着招呼道：“姐夫，厉害啊，瞧你这一身......” 此时周汉生留着大背头，穿着这年代很少见的黑色雪花妮子大衣，里面竟然是西装还扎着红领带！ 就差戴个蛤蟆镜，活脱脱的港商模样。 姐姐和两个外甥也都穿着新衣服显得格外精神。 “嘿嘿......那边流行穿这个。”周汉生下了车，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 我靠，竟然是中华！ “向东，抽烟。”周汉生招呼道。 “姐夫，你知道我不抽烟的。”卫向东笑着拒绝。 周汉生也没勉强，提着布口袋带着媳妇儿女进了堂屋，先是给老丈人拜年，只见他布口袋里掏出一条中华还有一瓶茅台酒，放在桌子上。 “爸，我知道您喜欢喝酒抽烟，这是特意给您买的。”周汉生恭敬说道。 卫长工哪知道这玩意可是稀罕物，以为只是一般烟酒点点头没说啥。 跟进来的卫向东当然不能让周汉生的孝心白费，一副惊喜模样：“姐夫，你竟然买到中华烟和茅台酒？！这玩意价格很贵而且是特供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向东，你不知道，这我可是从黑市上高价买的，就这条中华吧，20块钱一条，茅台呢15块一瓶！” 这么贵？！ 坐在火盆边抽老旱烟的卫长工吓了一大跳，那就这俩玩意就值35块钱？ 这要买200多斤谷子！ 败家子！ 卫长工想骂女婿，但一想到大过年的不吉利，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老妈闻声也从厨房出来，周汉生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匹好上等棉布，说是让丈母娘做一身衣裳。 看到女婿如此大方，全家都穿着新衣服，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招呼他烤火，自己去做好吃的。 姐姐卫向英赶紧跟着过去帮忙，两个小孩跑到院子里和小姨玩，周汉生就坐在火盆前闲聊起来。 “姐夫，你今年发财了啊。”卫向东笑着问道。 周汉生一脸得意，又看了看埋头抽烟的老丈人，示意他外面去说。 两人出了院子，周汉生嘴里叼着烟说起这一年的经历。 原来自从春节贩卖电子表尝到甜头之后，周汉生就开始来回奔波花城和南坪之间。 周汉生担心路上被人查到，每次带的也不多，就二三十块，藏在那件破棉被里，回来以后偷偷的卖，也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年下去抛去车费路上食宿，竟然净赚一千多块！ “可以啊......你比我上班强多了。”卫向东一脸惊讶。 “这玩意，只要胆大心细脑子活，赚钱特快！”周汉生很是得意低声说道：“我说向东，你也别当你那个队长上那个班了，就挣点工分有球意思？跟着姐夫出去干！我包你三年内成一个万元户！” 周汉生说的唾沫星乱溅，这一刻卫向东差点心动了！ 不过，这不是我想要走的路啊。 如果这样就是挣大把钱和上一世有啥区别？ 于是卫向东笑着摇摇头还是想留在家里，说上班心里踏实。 周汉生也不勉强，又在卫向东前面吹嘘起着一年的见闻，大城市是多么多么繁华，人家穿的多么多么时尚。 “姐夫，你去南方听到那边的社员包产到户了吗？”卫向东心一动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是分田吧？我在火车上听人聊过，好像各地都在偷偷摸摸搞这个。” 周汉生吸了一口烟话锋一转：“其实这玩意，就分田到户也赚不了几个钱。” “嗯？” “就说咱们这地方吧，一季小麦一季水稻，一亩地撑死能收上千斤粮食，按照现在的稻谷收购价一毛一、小麦一毛二，这样算下来一亩地能收一百多块钱，这还不包括要交公粮、种子化肥等，你说一亩地能赚几个钱？！” “我敢说，就是分田到户大伙积极性高粮食高产，但顶多也只能混个温饱，要想致富还得要像我这样！”周汉生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厉害呀…… 这话放到后世很平常，但现在才是1980年，农村改革刚刚开始，他有这个见识真了不起。 卫向东对自己这个姐夫有点刮目相看。 “所以说，向东，你还听姐夫的话跟着姐夫干，你文凭比我高脑袋又聪明，将来肯定会大财！”周汉生那个苦口婆心。 得……又来了。 卫向东只是笑着摇头不说话。 就在全县上下热热闹闹过年的时候，县革委会主任罗明山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爸…….大过年的，你还在工作呀？”有人推门进来，是他的小女儿罗青梅。 “地区行署决定，要在我们县搞大包干！”罗明山似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低声说道。 过年前地区行署领导把他找去，宣布了上级组织的决定，准备在南坪搞大包干试点，让他回去以后统筹安排，认真选好试点的公社，至于采取包产到组还是直接包产到户由他们县革委会决定。 “老罗啊，这件事很重要，如果试点成功就可以在你们全县甚至全地区推广！如果失败…….” 行署领导话没说完，但罗明山明白话中的意思。 “老领导，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回来以后，罗明山并没急着宣布地区行署的决定，马上就要过年他不希望这件事引起多大的动荡。 女儿对包产到户的事情感兴趣，还专门写过文章所以他才把这事告诉女儿。 罗青梅也很高兴，一拍巴掌：“好啊，就选卫向东他们的卫曹大队做试点，我和他通信中发现他是一个很有自己思想的人！” 080 这是个问题 “你......经常和卫向东通信？”罗明山有点惊讶。 哎呀...... 说漏嘴了。 罗青梅赶紧否认：“也不是啦，不是去年暑假我写的那篇文章嘛....写信征求过他的意见。” 罗明山听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也想到卫曹大队，不仅是卫向东，还有那提拔为副大队长的卫海涛，都是能闯敢拼的人。 而这项工作，墨守成规根本无法开展。 当然，这件事要等收假之后上常委会讨论。 正月十二，广大农村还处在过年的氛围中，卫曹大队却突然接到公社的紧急通知，下午一点全体大队小队干部到大队部开会，公社有重要事项要通知。 卫向东正在生产队和卫富贵、黄凤莲等一帮生产队干部商量桑园管理的事，突然听到高音喇叭里传来开会的通知，感到吃惊，这有发生啥大事？ “该不会又是曹明德哪根筋不对，要大家学什么报纸吧？一天吃饱撑！”黄凤莲撇撇嘴。 她是最讨厌开会学习的。 “婶子，不对，喇叭里说是公社的通知。”坐在她旁边的李江红说道。 看来真有大事发生了！ 卫向东看看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半，于是站起来说道：“今天先商量到这，我们先去开会。” 一帮人赶到大队部的会议室，一进门就感到气氛不太对，端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的不是大队支书卫昭贵而是公社书记演志刚！他旁边是公社社长吴志军！ 公社一把手二把手全体出动，看来事情非同小可。 他看了看坐在前排的大队主要领导，卫昭贵神色迷惘默默的抽着烟锅，曹明德却显得沮丧无比，而卫海涛却一脸兴奋。 看到卫向东进来，还偷偷向他递眼色。 很显然，大队的三个主要领导已经知道这次开会的内容。 难道？...... 卫向东想到什么。 也没说话默默的坐在后面。 卫向东他们刚才在生产队开会所以队上干部来的齐，但别的队就不这样，三三两两赶来，有的还面红耳赤满嘴酒气看样子是刚从酒桌上下来。 演志刚皱着眉头看看手表已经是一点二十分。 “还有谁没到？！” “三队队长曹大荣，听说去逛庙会，已经派人去寻找。”三队的副队长曹壮赶紧回答。 “不等了现在开会！” 演志刚缓缓扫视了大家一眼，缓缓说道：“接地区行署通知，县革委会要在全县开展农村包产到户试点工作，前进公社被选为三个试点公社之一。 ”根据文件要求要在三个公社里各选三个大队开展这项试点工作，经过公社领导会议研究，报县革委会批准，特选向阳大队、柳林大队和卫曹大队作为本公社的试点大队！” “吴社长，你宣布具体文件！” 吴志军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清清嗓子大声念道：“《关于在向阳、柳林、卫曹三大队开展包产到户试点的通知》，根据县革字第8号文件精神......具体承包方案如下......” 吴志军在上面大声念着，但下面议论纷纷，没人再听。 什么？！ 真的要搞包产到户？！ 以前的传言是真的？！ 有的兴奋，有的人沮丧，更多人是茫然。 “静一静！”演志刚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仔细听吴社长念文件，后面有的时间让你们讨论！” “哇.....向东，你好厉害，真的要实行包产到户了！”李江红坐在卫向东后面，偷偷的在他耳朵边悄声说道。 此刻的她对卫向东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家伙神了啊。 更让她感到高兴的是，无论将来自己嫁到哪里，自己永远都是缫丝厂的一员！ 突然想到自己的婚事，李江红心情又突然变得难过起来。 看着卫向东后脑勺的目光从崇拜变成幽怨。 我们的铁锤姑娘陷入一种自哀自怨当中，坐在他前面的卫向东却很仔细的听着吴志军的讲话。 包产到户大势所趋，只不过来的早晚而已。 但究竟如何个包法？田地分到农户之后每亩地提留有多少？每年要交多少公粮？还需要不需要再交购粮？ 这些都关心到社员的切身利益。 在这年头，交公粮和交统购粮是两码事。 所谓的交公粮相当于后世的农业税，交公粮的比例在宁宣地区是照每一亩产量的15.5%计算数量，给国家交公粮后粮库会给生产队开具票据的，但是不给钱，因为这是农业税！ 但交统购粮不一样。国家粮库给一定指标的统购粮，这种交粮叫购粮，国家按照当时粮食收购价格要给生产队给钱的，也是有收购票据的。 南坪县虽然因大量种植桑树导致种粮食的土地比较少，不但要交公粮还有叫购粮！粮食实在不够吃就买返销粮吃。 当然这一卖一买之间是有差价的...... 还好，这次文件上规定只交公粮。 当然除了交粮食之外还要交桑茧！这可是卫曹大队的重头戏！ 另外还有交集体提留之类，卫向东初步盘算了下，包产到户后的农民负担和以前基本持平。 也就是说，你必须比以前收获的更多，才能得到真正的实惠！ 文件很长说的非常细，但没几个人注意听，大家还沉浸在刚才震撼当中。 等吴志忠念完，演志刚又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文件大队可以组织大家反复学习，有什么不懂的搞不明白的可以直接来公社反映！但我强调一点：这次包产到户以队为单位采取自愿原则！每个生产队长回去要召开全队社员大会！必须大部分社员同意才能实行！” 演志刚这句话又引起一片议论，有人站起来问道：“演书记，如果说大多数社员不同意，那就不实行包产到户了？” “对！这是县革委的意思！必须尊重社员的选择权，同时要让所有社员充分了解这次包产到户的意义和具体内容。公社规定：这份文件要在大队广播上连续播报三天！” 从此，卫曹大队的上空，从白天到晚上都响着大队部老白杨上大喇叭带着浓重南坪口音的普通话 “《关于在向阳、柳林、卫曹三大队开展包产到户试点的通知》，根据县革字第8号文件精神........” 这犹如一颗炸弹，将卫曹大队的社员炸的焦躁不安，过年的气氛荡然无存，大伙议论着，盘算着..... 包？还是不包？ 这是个问题。 081 这件事得慎重! “现在是上班时间，赶紧干活，要聊回家聊去！李秀华！你这个车间主任竟然带头说！还有没有纪律？！” 卫向东站在车间里高声喊着，气的他连卫海涛媳妇李秀华嫂子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这这几天，卫向东发的火比以前都多。 没办法，自从公社领导宣布包产到户试点之后，职工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安心工作，今天早上李江红还告诉他这两天生丝2a等级及以上所占比例明显下降，个别还出现从没有过的d级！ 这让卫向东感到很无奈，除了按照质量考核办法扣工分，他还没别的招。 而现在也不是杀鸡儆猴的时机。 从缫丝车间出来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卫小毛就敲门进来。 这几天卫小毛特别忙，但不是忙厂里的事，而是卫向东给他安排了个任务，偷偷打听别的三个生产队社员对于包产到户是什么态度。 “叔，你知道是哪个队闹得最凶要包产到户？”卫小毛倒一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抹抹嘴才说道。 “二队？” “不是，三队！” “三队？曹大荣不是坚决反对吗？还有曹明德他也反对包产到户，他是大队长又在曹家威望很高，没人听他的？”卫向东感到奇怪。 “大队长现在算个屁！到时候分田到户各家忙各家的，谁管你是大队领导？！” 卫小毛吐槽一句后说出了原因。 问题还是出在曹大荣和曹明德身上。 曹大荣在队上做事可不像卫海涛那么公平，当队长经常给自己关系好的安排轻活还多给工分，社员们私下恨得痒痒的但没办法，因为他背后有曹明德给撑腰。 还有缫丝厂贷款被曹大荣偷偷借出去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传开，而且曹明德借的最多，这让普通社员更是气愤不已。 说是借，谁知道哪年那月才还？ 难怪队上的缫丝厂条件不如人家四队的好，原来都被这帮偷油的耗子们偷跑了！ 于是，社员们天天跑到曹大荣家要求开社员大会公开投票，甚至把我们要分田的口号喊的震天响。 “曹大荣同意了吗？”卫向东问道。 开始曹大荣死活不答应还想往后拖，后来他们的副队长曹亚林劝他要听社员的话。 曹亚林说，开社员大会未必大家都要包产到户，咱们可以私下做做工作嘛….. 曹大荣一听也是这个理，于是就答应明天中午开社员大会。 “曹亚林真是这么说的？”卫向东心一动问道。 “对！千真万确。” 这个曹亚林，有点意思啊。 这种事不是选队长，做做工作碍于你的面子或者害怕不同意你报复就答应你。 这可关系到自身切身利益！ 凤阳地区的包产到户获得大丰收的消息或多或少传到普通社员耳朵，谁听了不心动？ 那他还要怎么说？ 卫向东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中年男人的样子，一张很平庸的脸，说话不紧不慢，几乎很少听到他在大队会议上发言。 看来是心里做事的人啊。 “叔，我们队什么时候开会？”卫小毛的话把卫向东从沉思里拉回来。 “你也想包产到户？”卫向东反问道。 “那当然，我敢说咱们队上超过一大半都想！”卫小毛笑着回答。 “那我问你，耕地好办，那桑园呢？也分下去？！”卫向东继续追问。 “当…..当然要分。” “那你想过没有，把大片桑园分成一块一块，好管理吗？还有病虫害防治，你也知道像桑树疫病、桑瘿蚊、桑天牛这样的病，传播速度快，要防治必须统一防治否则你这地块刚治好，别地方生病照样会蔓延过来，你能防的住吗？！” 卫小毛顿时哑口无言。 过了下才醒悟过来：“叔你的意思是不分了？” “分肯定要分，我的想法是耕地可以分，但桑园以及茧房必须集中管理这样才能保证品质。”卫向东说出自己的心里想法。 “叔，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卫小毛称赞道。 “你夸我没用，我知道咱们队上许多社员就想你一样，也想把桑园分掉。”卫向东笑道。 卫小毛嘿嘿一笑没再说什么。 “所以这件事还得慎重！我和队上干部商量下拿一个具体方案再征求社员意见！”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在别的生产队纷纷召开社员大会决定是否分田，以及具体操作方式，四队也公布了自己的包产到户方案。 队上的耕地按照各户人口以及耕地等级公平分配，包括队上的牛、马大牲口等生产资料，但桑园不分！荒滩地一律不分！ 具体分配方案出来，社员们议论纷纷，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大家都等着三天之后的全队社员投票。 “这个卫向东，做事就和别人不一样。”公社书记演志刚看着三个做试点的大队报上来的包产到户方案笑道。 大部分基本一致，耕地、桑园全部分下去，唯独四队却保留桑园继续集体管理。 他对面坐着是公社社长吴志刚，接过演志刚的话：“我仔细看了四队的方案，觉得他们的更合理，说实在桑园很适合规模化管理，只是不知道社员门同意不同意。 是啊...... 卫曹大队六百多亩耕地，其中400多亩都是桑园，这就意味着大部分土地依旧要由集体管理！ 不知道社员开会能不能通过？ 演志刚点上一支烟，想着，突然又冒出一句：“向东他们准备后天召开社员大会？” “对，后天中午。” “咱们到时候也去看看，看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伙子能不能达到他的目的？”演志刚笑了起来。 其实，卫向东心里也没这个底。 桑园集体管理的好处已经在方案中写的很清楚，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做了，静等投票结果。 今天阳历2月26星期天，四队社员正式投票的日子，队上年满十六周岁的社员都有权力投上自己宝贵的一票。 也许是老天爷也帮忙，一扫前几天的倒春寒，阳光温暖。 四队院场靠着办公室的前面，放着一排桌子作为主席位，廊檐下还挂着一幅红纸写的毛笔字：“卫曹大队第四生产队包产到户投票大会。”旁边还放着一个小黑板专门用来计票用。 院场里坐满了社员，男女老少就像看电影一样，连平时很少出门的卫老太君拄着拐棍，在孙媳妇张淑芬的搀扶之下来到会场，作为全大队年龄最大的一位社员，她也想投上自己神圣的一票。 桌子边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投票箱特别引人注目， 卫向东一帮生产队干部坐在桌子边，还有大队的三个主要领导坐卫昭贵、曹明德、卫海涛代表大队监督此次投票的公正性。 卫向东看着院坝里黑压压的人群，心里突然有点激动，自己也要亲眼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可惜有个相机就好了，拍下来作为卫曹大队的历史。 就在这时候，一辆帆布蓬吉普车开进院场，公社领导到了。 082 投票 公社书记演志刚和社长吴志军的到来让卫向东有些意外，和村上领导赶忙迎上去，除两位领导之外还有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脖子上还挎着一台海鸥牌照相机。 “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这位是《宁宣日报》记者郑文军同志。”演志刚指着这个中年男人说道：“他专门负责报道包产到户试点工作，我就推荐他来你们四队.......这位就是四队队长卫向东同志。” 这么年轻？ 虽然郑文军已经提前听演志刚介绍说四队的队长非常年轻，但看到眼前这张还略带稚嫩的面孔，心里还有暗暗有点吃惊。 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略带幽默的口气说道：“卫队长，你不会不欢迎吧？” 我当然不欢迎！ 本来现在这事上面没有定性，这种事最好是只干不说，这倒好，经过你们记者这么一张扬谁知道会带来什么麻烦？ 但卫向东心里吐槽却一脸笑容，很热情双手握住对方的右手： “哪里哪里，你可是大记者，无冕之王，欢迎欢迎！” 呵 他也无冕之王也知道这个词？ 无冕之王”的提法最早出现在19世纪的英国。当时，《泰晤士报》被称为英国上流社会的舆论权威，主笔辞职后常被内阁吸收为阁员，地位很高。人们就称这些报纸主笔是“无冕之王”。 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认为，人民有权监督政府最主要最经常的中介就是报刊，这个思想后来被引申为：报刊是行政、立法、司法以外的国家第四势力或第四种权力。 当然这个词在国内还没流行开来，他一个小社员怎么知道？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演志刚又给郑文军介绍了别的村上领导干部，大家一一握手后簇拥着公社领导到主席台就坐。 卫向东看看来时间差不多，就宣布社员大会开始。 既然公社领导来了，当然要讲话，演志刚用热情洋溢的口气，号召广大社员群众从如何能增加集体和百姓收入的角度出发，认真考虑投上自己的神圣的一票。 公社领导讲完大队领导讲话，最后才轮到卫向东发言，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强调一遍这次社员大会的投票规则。 按照早先公布的投票方案为了能充分表达社员意愿，体现公平，今天投票分两个步骤：首先是投票是否赞成或者反对包产到户，如果赞成包产到户超过一半，然后再进行第二轮投票，赞成还是反对分桑园。 呵？ 果然如演书记所说的，这个卫向东年纪轻轻但想法很多啊。 站在旁边手拿照相机的郑文军心里又是一惊。 他已经参加了三次关于包产到户的社员大会，但分两轮投票还是第一次见到。 今天此行不虚！ 从卫向东公布的投票方案中，让郑文军隐隐感到卫曹大队的做法代表着一种声音。 就在这时原本有些吵杂的院场突然安静下来，卫海涛首先作为本队社员站起来向投票箱内投下自己的一票，紧接着是卫向东等几个生产队干部，社员们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纸，一个接一个向主席台走去。 站在院场旁边的郑文军以记者职业的敏锐迅速抓拍到这个场面：一个穿着旧棉袄，腰里还系着一根草绳满脸风霜的农民，正用他那粗糙的双手，小心翼翼将红色的纸塞进投票箱，神情是那么庄严和肃穆。 这张黑白照片后来发表在皖省日报上，立刻引起轰动，最后成为共和国在这个伟大历史时期的珍贵印象，当然这是后话。 第一轮投票，通过唱票、验票、计票，最后以98%社员都赞成实行包产到户！ 会场上立刻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第一轮投票高票能通过是铁板钉钉的事，关键在于第二轮投票：是否保留生产队原有的桑园、荒滩地？ 对于荒滩地不关心，反正又不能种庄家分回来有啥用？ 最重要还是桑园！ 全队有四百多亩桑园，平均下来每户就有五亩多，这可是大头！ 甚至有人已经想好如果桑园分到户里，立刻挖掉桑树种上粮食，先填饱肚子再说！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第二轮投票开始了。 依旧社队领导开始，但从他们的脸色上看远没有上轮投票那么轻松。 半个小时候，第二轮投票结束，现在进入关键的唱票计票阶段。 “反对一票” “反对一票” “反对一票” ..... ..... 刚开始连续五张反对票顿时引起场内一片哗然，大家把目光纷纷投向卫向东。 社员们其实都知道，是他力促不分桑园！ 卫向东坐在主席台上，脸色平静如水，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坐在他旁边的李江红可有些急了。 这开始兆头不好呀。 这家伙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呢？ 连续八张反对票之后，开始出现赞成票，很快赞成和反对票交替上升，两边的“正”字，逐渐开始持平。 随着被统计的票数越来越多，两方的“正”字竞争进入白热化，细心的社员发现，赞成和反对的票数差距，不超过一个“正”字，也就是不超过五票！ 现场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社员们都停止了议论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黑板上画着一道道横线。 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的演志刚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感到好笑。 其实作为公社领导，无论分不分桑园，都已经算是包产到户，3个试点大队一共21个生产队经过社员投票，全部赞成包产到户！ 罗主任交给的任务，第一阶段顺利完成。 可是，从内心中他还是希望卫向东提出的方案能通过，他记得四队提交的方案中有这么一句话： “包产到户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只要能激发广大社员群众的积极性，提高集体和社员的收入，任何法子都可以试试！” 只不过，他的计划能实现吗？ 想到这里，由不得侧头望了望卫向东。 此时的卫向东脸色平静，其实内心也感到紧张。 泥煤的！ 早知道私下像竞选队长一样拉拉票呢。 虽然不可能全部听他的，但总有一部分能接受他的意见特别是那些还没有决定到底投赞成票还是反对票的社员。 这是黄凤莲和李江红偷偷给卫向东出的主意。 不过他拒绝了。 只是利用各种场合宣传集体管理桑园的好处。 难道今天真有点悬? 083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随着唱票接近尾声，气氛越来越紧张，当最后一张票从投票箱里取出，计票员在赞成票方“正”字填了最后一道横线。 卫向东迅速扫了一眼黑板上的正字，轻轻吁了口气。 胜了。 统计结果很快出来。赞成保留集体桑园的一共205票，反对198票，另外12票弃权。 险胜啊。 当大队支部书记卫昭贵宣布此次投票有效，会场上再次出现掌声，只不过比声音比上次要的小多。 卫向东心里也清楚，几乎有一半的社员反对集体保留桑园，后面具体实施当中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大阻力。 但无论怎么说，自己赢了！ 社员大会结束，卫向东准备送走公社大队领导就立刻进入具体实施阶段，但记者郑文军手里拿着小本本却叫住他想问几个问题。 好吧，我就知道你还要问，卫向东心里无奈但无法拒绝，公社领导在边上看着呢。 郑文军也直截了当：“卫队长，据我所知在开展试点的生产队中，只有你们不分桑园，为什么要怎么做？” “理由很简单，我觉得对于桑园而言，集体管理要好于各户分散经营。”卫向东回答的干脆利落。 “可是，为什么别的生产队都不这么想？难道他们不知道桑园集体管理更好吗？”郑文军的话有些咄咄逼人。 卧槽！ 你这是给我拉仇恨啊..... 卫向东沉思了下才说道：“个人想法不同，就譬如说我们队上今天快一半社员也要求将桑园分到各家各户。”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刚才说过，个人想法不同。” 哎呦，小伙子厉害呀。 竟然当着我面打起太极拳来。 “那好，我换一个思路，你觉得集体管理桑园一定会比分散到各户更好？” “对，无论是从、施肥、防治病虫害、排灌等方面我认为桑园都是适合集体管理。” 想了想，卫向东忍不住又补充一句：“无论是包产到户或包干到组，主要目的都是为了激发社员的积极性增加集体和社员收入，而不是为分而分，还是那句话老话：一切从实际出发。” 对嘛...... 这才是我想要知道的话！ “一切从实际出发.....说的好！就作为这篇新闻报道的题目！”郑学文心里想着。 他现在有点心急想回地区了。 很快这篇文章发表在《宁宣日报》上，引起很大的反响。 不过此时，卫向东无暇关心这些事他的心思全部扑在这次大包干上。 分田是件很复杂的事。 要重新丈量全队所有耕地，再次核实田亩等级，最后根据各户人口多少分配，还要考虑田亩高中低搭配，考虑水田和旱地的比例，田地分完公示后还要派人去划分地块，整整半个月忙的不亦乐乎。 转眼时间到了三月中旬，一片春光明媚，去年冬天在中大路边种植的樱花树开花了，成了卫曹大队一道靓丽的风景。 但卫向东却顾不得欣赏，忙碌了大半个月，全队各户所分的耕地终于定下来，下一步就要最新修订地亩册挨家挨户到田里划分土地。 当然，卫向东不需要劳神劳力，他已经委托黄凤莲和曹红军分头带人去丈量，而他和卫海涛还有卫富贵商议分配生产队的牲口以及一下农具的事。 这天晌午，在生产队的会议室忙碌了一上午正算有个初步方案，卫向东他们几个准备各自回家吃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快门被推开，十几个社员闯了进来，为首竟然是曹红勇和曹红兵两兄弟。 “你们有啥事？怎么分牲口和农具队上还没完全定下来。”卫向东微皱眉头问道。 “我们不是来分牲口的，我们要分桑园！”曹红勇大声嚷道。 “对！我们要分桑园！”曹红兵跟着附和。 “曹红勇，你想干啥？全队社员投票已经决定不分桑园，你想算耍赖？”卫海涛一脸怒意。 “我不管，反正我没投赞成票！”曹红勇一脸蛮横：“你们分不分管我屁事，我只要把我的那份拿回来！”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卫向东站起来沉声问道。 “对！我们要回我们自己的！” “卫向东，这是我们的名单！”曹红兵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卫向东。 他接过来一看，吃了一惊，上面全部都是签字按着手印的名单，足足有三十多户，大部分都是姓曹的。 如果真按照这个名单，快将近一半的桑园就要分掉！ 旁边的卫海涛伸过头一看，也吓了一大跳，立刻冲着曹红勇怒吼道：“曹红勇，你有没有王法？竟然私下串联想推翻生产队的决议？！” “哎呦，卫副大队，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曹红勇语气变得阴阳怪气：“我们的卫队长不是那天当着记者面说了吗？一切从实际出发！这就是咱们队上的实际，我们三十二户要去分桑园！” 卫海涛还想争辩什么，却被卫向东拦住，一脸和蔼：“行，名单先放在我这，这是件大事队上干部得研究研究。” “行，那就好好研究啊，不过只给你们两天时间！要不我们就自己动手了！” 说完曹红勇转身就走，一帮人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向东，你真的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卫海涛看到眉头紧皱的卫向东，忍不住问道。 “向东，这事你要慎重考虑。”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卫富贵也插话进来：“本来那天投票赞成和反对的相差不大，如果你真的答应他们别的社员看到也要求分，那这件事就彻底黄了！” 卫向东还没回话，就看到李江红慌慌张张从跑来，满脸是汗，胸脯一起一伏。 “向.....向东.....不好了。” 看到李江红累的话都说不出，赶紧说道：“不急，不急，慢慢说，慢慢说。” 李江红平息了下呼吸继续说：“厂里有职工闹着不干了说要回家干农活，说地也分了，桑园也要分！” 最近卫向东一直忙着包产到户的事，所以缫丝厂的事让李江红多操点心。 “有多少人？”卫向东沉声问道。 “有三十多个，一半是别的生产队，一半是咱们队上的！” 草！ 竟然玩这一套！ 卫向东冷笑一声：“本来我不想做太绝，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084 疯狂的分田 第二天一大早，四队生产队会议门外的墙壁上贴出一张红纸通告：经过队委会研究决定，本着自主、自愿的原则，同意部分社员要求将分给他们桑园，但必须遵守两个条件： 1、如本人或家人在缫丝厂上班的，必须离职！ 2、要求分桑园的社员，全家年底不再参与队上所有分红！ 此通告很快传遍整个生产队，原本吵吵嚷嚷想要分桑园的社员顿时犹豫起来。 这两条，条条要人命啊。 现在队上的人都清楚，整个缫丝厂很能赚钱，谁知道年底要分多少钱？ 还有，不让在缫丝厂上班了？ 每天一个半工就这么没了？ 很快有人开始打退堂鼓，原本想跟着曹红勇他们起哄的悄然无声，还有的跑到生产队会议室陪着笑脸划掉那张名单上自己的名字。 三天过去，原来要分桑园的农户只剩下五六户，而这里面就有曹红勇。 此时，曹红勇正在和媳妇在家里闹别扭。 “我不管我就去上班！”唐彩云一百个不愿意。 在厂里干的好好的，为啥要回家？ 虽然夏天车间闷热的，但可以喝上冰凉可口的绿豆糖水啊，有时候她趁人不注意还偷偷带一搪瓷缸回来给儿子喝。 还有，每天可以在淋浴下洗澡，哪像在家没这个条件，只能关上门坐在澡盆里..... 总之，要比种田好的多！ 可曹红勇不答应，你去上班那桑园不是分不成了？ “不行，班有啥上的？咱们是农民就要好好种田！等桑园分下来，我准备把桑树砍了全种包谷！” “我说曹红勇，你是不是中邪了？！曹青山的话你竟然还信？你……你蠢的就像咱们生产队那头驴！”唐彩云一急，口无遮掩。 曹红勇最恨别人骂他蠢，一听媳妇这么说火腾的一下子被点燃，顺手给了媳妇一个耳光！ “你……你打我？！”唐彩云捂着脸大哭起来：“姓曹的，我嫁给你们曹家做牛做马，你还欺负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着说着竟然躺在地上撒泼起来。 曹红勇心烦意乱，转身出了房门。等他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回到家，才发现媳妇已经不见，睡房里一些女人衣服也找不到，曹红勇明白媳妇回娘家去了。 “哎……”曹红勇深深叹口气，抱着头蹲在地上不知道想着什么。 曹红勇家发生的事卫向东他们自然不知道，现在执意要分桑园只有五户，其中就有曹红勇兄弟俩。 卫向东也不再阻拦立刻让曹红军仔细算清楚，然后划出一部分桑园分给那五户。 这件事有惊无险结束，让卫向东长长舒了口气准备回家吃饭。 “向东，当初曹红勇他们联名三十多户人家要求分桑园，我总觉得背后有人捣鬼。”在回家的路上，卫海涛低声说道。 卫向东放慢脚步：“曹青山？” “这家伙上次被你吓唬心里肯定不服气，趁机闹事。只不过刚开始要求分桑园的名单上也有曹青山的名字但最后却怂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卫海涛又说道。 “曹青山可不是曹红勇那愣头青，虽然他们家没有人在缫丝厂上班，但他心里明白这缫丝厂效益一年比一年好，到年底分红肯定不少，这明显赔本的买卖他才不会干。” 卫海涛点点头：“这人，就是阴。” “哼，看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卫向东淡淡说道：“无非是靠着他那套装神弄鬼的把戏，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他！” 耕地和桑园问题解决，下面就是如何分生产队上大牲口和一些农具，这件事也让卫向东头疼。 全队共有大牲口32头，还有像风车、犁头、耧耙平板车等，根本没法平均每户一头，而且像犁头和耧耙都是配套的，分散开来也没法用。 另外还有一台手扶拖拉机！ 今天一大早，队上全体干部包括卫海涛就在生产队会议室商量这事。 “一队采用方法是几户人家分一头牲口和一些农具，大家轮流着用。”卫海涛解释道。 卫向东点点头，这法子他听过，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办法但具体操作起来问题也很多。 听说一队就因为一头牛分的户数不一样，最后闹的差点打起来。 在利益面前，别说乡里乡亲，就是亲兄弟有时候也闹得不可开交，这才农村实在太常见了。 “我觉得二队卫钢的法子好。”曹红军接过话：“大牲口和农具还是归生产队，社员们可以租借过去用，当然要掏钱。” “对，这法子好！”李江红跟着附和：“向东，这相当于咱们的桑园还是生产队的！” “你错了，江红姐。”卫向东笑着说道：“这办法最差，不是自己的东西谁心疼？我敢说过不了两年，农具都会被弄坏，牛也会被活活累死！” 啊？ “该…..该不会像你说的那么惨吧？我看咱们队上社员平时很珍惜农具和牲口的。”李江红有些不服气，嘀咕道。 “人性这东西，很难说清。”卫向东回了一句，不过他不想和李江红纠缠这问题。 “这个方法我绝对不考虑。” “卫大姑娘，瞧你把那些牲口心疼的。”坐在李江红边上的黄凤莲正磕着瓜子，撇撇嘴：“你瞧瞧人家三队，我刚听人说呀，牲口没法分均干脆杀了分肉！还有呀，那些农具也是你一块我一块让大家拆了。” 我草！ 这么疯狂？！ 卫向东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站起来：“拖拉机呢，他们的手扶拖拉机呢？” 卫曹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一辆手扶拖拉机！ “我听说呀，也准备拆了卖废品，然后大家分钱！”黄凤莲回答道。 真他妹的败家子啊…. “他们不要，我们要！今天会暂时开到这，我先去三队看看！”说完，卫向东一溜烟就没影。 “我也去看看。”李江红说了句跟着跑出去。 哎...... 卫海涛摇摇头。 他倒不是叹气卫向东，而是李江红。 这女婿马上就要上门，还一天跟着卫向东屁股后面跑？ 085 女拖拉机手 在三队院场里，一群社员正围着手扶拖拉机争论不休。 这一分田到户，各家耕地少拖拉机就没啥大用，别的队都有你也卖不脱，干脆直接拆了卖废铁这样大家还能落几个钱。 曹小军听了感到可惜。 他是队上的两个拖拉机手其中一个，这拖拉机他开了六七年多少有些感情，就这么拆了实在让他心疼。 于是忍不住大声喊道：“我说还是把拖拉机留到队上，到时候谁家拉粮食拉粪，谁就从队上借，这法子行不？” 他的话刚落，立刻有人怼起来。 “曹小军，你这如意算盘打的精啊。”说话的四十出头的男人，长了一对三角眼叫曹狗娃，就属他闹的最凶。 “你啥意思？！” “咱们队上会开拖拉机的就你们两个，这不明摆着给你们自家留的？到时候我们各家要拉粮食什么，难道你还能过来帮开？！” 听曹狗娃阴阳怪气的腔调，曹小军气的脱口而出：“开就开，这现在把话撂在这啊.....将来如果谁家要用拖拉机，我白开不要钱！” “算了吧，你不要钱我也不用这破玩意，一家七八亩地，我自个扁担挑都挑回家。再说了，你不要钱，拖拉机还要烧柴油吧？这油钱难道你也掏？！”曹狗娃嘲讽道。 这...... 曹小军没词了。 “还是我说的法子好，直接拆了卖废品，钱平分！这样公平！” “对，对，谁都不能占便宜必须公平！”立刻有人大声附和起来。 曹亚林一脸无奈站在边上。 这次分田到户，他这个副队长忙里忙外累得像狗一样，也伤透了脑筋。 作为队长的曹大荣开完社员大会后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临走还撂下一句话，田都分了我这个队长还有球用？ 曹亚林是在大队领导的劝说下，暂时接下这烂摊子。 田好不容易分下去，这如何分农具又成大问题。 说内心话，他也不同意把拖拉机拆来卖废品，这传出去简直丢人啊。 可是大多数社员都要做么做他有什么办法？ 拖拉机和拖斗上四个轮子很快被人卸下，眼看车头就要被人拆个七零八落，就看到一个青年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别拆，我要！” 大伙回头一看是四队队长卫向东，后面还跟着一个姑娘，是刘江红。 “卫向东，你们四队不是有拖拉机吗？”有人好奇问道。 “是有，但你们这法子让我感到心疼！好好的拖拉机竟然拆成零件卖废品，传出去丢咱们卫曹大队的脸！” 卫向东的话让一部分社员感到羞愧，但也让有的人脸上挂不住，刚才那个闹的最凶的曹狗娃立刻回骂道：“我说卫向东，你是飞象过河——吃过界了吧？我们三队的管你球事？再说了，这田都分了以后各干各的要球的大队？！” 卫向东懒得理他，看着站在一边的曹亚林：“曹队长，这拖拉机我们四队买了，你说多钱？” “这个......”曹亚林心里急速盘算，如果真的卖废品估计也就值400多块钱，总要比卖废品多点。 “600块！” “行，拖拉机我叫人开走，一会你来我们队上结账。”卫向东也干脆利落。 “我来开！曹狗娃，赶紧把轮子给我按上！”李江红那个威风凛凛。 这轮子拆容易按起来却难，曹小军赶紧挤上去：“我来，李江红你搭个手。” 这卖了总比拆成零件卖废品强吧？ “慢着。”曹狗娃的却拦住了曹小军，转过头冲着卫向东说道“卫向东，你600块就想买个拖拉机？没门！最少1200块！” “曹狗娃，你这卖废品顶多只能卖个四百来块，我出600已经很高了！”卫向东冷冷说道。 “那不一样，现在卖的可不是废品！是拖拉机！所以就要卖高价！” “就要卖1200块！” “还是曹狗娃脑壳灵透！” 立刻有人跟着起哄。 曹狗娃一脸得意看着卫向东，还是自己脑壳转得快啊，我不坑你坑谁?! 哼，你肯定要和我讨价还价，我就看你苦苦哀求再让两三百..... 没想到卫向东一笑：“一千二？好！老子不要了，卖你的废品去吧！”说完又给李江红递眼色，转身就走。 曹狗娃顿时傻了眼。 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眼看卫向东走远，刚才那帮起哄的社员又纷纷怪曹狗娃，说他狮子大张口，这倒好人家不要了！ 曹狗娃感到欲哭无泪，老子也是为了生产队啊。 “向东，你真的不要啦？哎.....我还想开着拖拉机运生丝去县城呢。”李江红真有点舍不得。 生产队是有辆拖拉机，但拉货去县城的事轮不到她呀。 卫向东脑海里立刻浮出一副画面：一个姑娘开着拖拉机奔驰在大路上，后面拉着满满一车厢生丝，那模样简直威风凛凛。 好像宣传画里就是这样？ 制止住胡思乱想，卫向东低声笑道：“你别急，肯定会叫住咱们，你没看曹亚林后面还没表态吗？” 果然听到背后传来曹亚林的一声怒吼“都给我闭嘴！老子现在还是副队长！........向东，回来！600块我卖！” “你好厉害！”李江红一脸佩服。 卫向东笑了笑，但转过身却一脸正经。 “那行，我就看曹队长的面子.....江红姐，开拖拉机去！” “好嘞......”李江红跑过去，在几个人的帮助下总算把轮子安好。 “在突突突”的黑烟中，两人扬长而去。 一听说三队把拖拉机卖给四队，一队二队也动了这个想法，以同样的价格卖给四队。 哈哈！ 现在队上有四辆拖拉机了！ 不用担心每次去县城交生丝的时候需要来回跑几趟，还要给桑园拉肥，拉蚕茧，黄凤莲早就想把缫丝厂那辆拖拉机弄到他们才桑蚕农场来，可卫富贵李江红他们不同意。 现在好来不用争，直接给她一辆！ 拖拉机的事情解决了，但队上二十几头牲口如何处理还是个问题，生产队的会议还得继续开。 “干脆，我们拍卖吧！”卫卫向东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 086 队上给你养老送终！ 第二天一大早，四队生产队会议室外面墙壁上又贴着一张红色通告：根据队委会商议，决定面向全队社员拍卖队上的32头大牲口，价高着得。后面说明拍卖规则还建议几户人家可以联合起来参加拍卖云云。 拍卖会在两天之后的中午进行，饲养员张大贵把牲口都拉到院场里，社员们围成一圈，看着牲口指指点点，卫向东让人搬来一张桌子，自己亲自主持，旁边还有两个监督的社员。 不过为了不伤和气，没有采取明拍而是暗拍，谁看中哪条牲口，写个纸条递上来，最后统一公开，价高者得。 其实这些牲口的脾性社员们都很了解，哪些能干活那些爱偷奸耍滑，大伙知道的一清二楚，无论是牛马还是骡子驴，一头大概能值多钱大家心里也都有数，所以也不会出现报的价格太离谱。 这里面牛最贵——用途广，能拉车还能犁田，但最贵也就是二三百块钱，一家人买不起但联合上两三家一咬牙还是能买下。 很快，除了三头年老体弱的牛马之外，别的都被社员们买走。 卫向东的的老爸卫长工联合自己的兄弟两家买一头水牛，欢天喜地牵走了。虽然说水牛没有黄牛那么皮实，天气一热得经常泡在水渠里，但力气大让人喜欢。 社员们都散去，但卫向东的事情没完，他要督促卫富贵将今天拍卖获得的三千多块钱上账，曹红军还得骑自行车赶到公社信用社把钱存进去这才算安全。 办完这些事已经过了吃晌午饭的时间，卫向东肚子饿的的咕咕叫，他离开生产队会议室准备回家路过原来的饲养社时候，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就感到好奇。 这圈里牲口都差不多卖完了，谁还在里面？ 难道，有人偷剩下的牲口准备宰了吃肉？ 他心一动，蹑手捏脚走过去，看到那个人的背影顿时愣住。 是饲养员张大贵，正端着簸箕给一头老水牛喂着稻草，边喂边唠叨着什么。 水牛已经很老，老的站不起来，躺着地上慢慢咀嚼。 “老伙计，慢慢吃吧，我也喂不了你几天，这人老了就跟你一样，没人要喽......” 老牛仿佛能听懂他的话，哞哞叫了两声，一双牛眼睛里竟然充满泪水。 卫向东怔怔站在那里看着。 张大贵无儿无女，在队上当饲养员三十多年，这次分田也给他分了一份。 只不过已经六十多岁的他，能否干得动？ 现在这年头种田可不像后世那么简单：有农药有化肥，上肥就去田里扬肥料，收割时候还可以叫大型收割机，几亩地用不了两多小时都收割完。 现在化肥由于太贵所以主要靠农家肥，那需要一桶一桶往田里担！遇到天旱的年份还需要去河里担水浇庄稼！ 看着张大贵佝偻的背影，卫向东心里不是个滋味。 张大贵唠叨完，一回头发现卫向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顿时吓了一跳：“队长.....我......” 卫向东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问道：“大贵叔，你想不想去缫丝厂上班？” “啊？我......不行不行，我除了养牲口别的啥都不会。”卫富贵连忙摆手。 “你不会做饭吗？我打算在缫丝厂办个职工食堂，请你去做饭给你记工分！至于你那份土地，我打算还是收回到队上，这样你公粮、购粮，还有给生产队大队的提留等都不用交！” “真....真的?!”张大贵一脸惊喜，最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这是卫向东照顾他。 “大贵叔，怪我们考虑不周，像你这样为队上干了一辈子的，又没有子女，队上就应该负责给你养老送终！”卫向东说道。 “谢......谢谢。”张大贵顿时心中的石头放下来。 他真担心现在生产队没了，等自己干不动躺在床上的时候，有没有管他？ 卫向东又安慰几句就离开，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到曹红军，让他通知几个生产队干部吃完饭后立即到队上开会！ 看到卫向东脸色比较难看，曹红军也没敢多问，匆匆出了院子去找卫昭贵他们 吃完晌午饭，队上几个干部又聚集在会议室里，黄凤莲来的迟还有点不高兴。 “向东，啥事这么急，连个饭都吃不安生。” 卫向东就把中午散会后看到张大贵的一幕说了出来。 “我就说嘛.....当初像张大贵这样无儿无女的，就不应该分田，像以前一样安排点轻活，等干不动了就由队上养着！”曹红军首先表态，有些激动。 他或许想到自己年幼的时候，没有了父亲，母亲养活他的辛苦模样。 “我也同意，像张大贵这样的孤寡老人队上一共有四个，咱们队上养得起，不仅活的时候好好照顾，就是他们走了我们也要给他们买口棺材下葬！”李江红也跟着附和 我们的铁锤姑娘自从有了这个缫丝厂，说话底气十足。 队上有钱了嘛..... 卫富贵和黄凤莲自然没意见。 话说，谁没有老的一天？ 卫向东点点头，又说道：“我们必须这么做，但这还不够，你们说说队上还有哪家需要特殊照顾？” “李胜利！” 李胜利是队上的小户人家，说起来也挺惨。 李胜利本人在年轻的时候，在生产队干活砍树不小心被倒下来的树压断了左腿，当时医疗条件又差没及时治疗结果落了个残废成了瘸子。 媳妇呢，身体不太好经常有病，要了个儿子结果有一年孩子发高烧最后引起脑膜炎，命最后救过来但却留下后遗症成了傻子。 队上可怜他，就给他安排一些轻活比如记工分什么的，她媳妇呢，有时候也过去喂喂猪。可现在分田到户必须自己干！ 此时的李胜利坐在自家堂屋的板凳上，旁边还放着一个拐棍，埋着头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他媳妇杨秀丽也是满脸愁容。 丈夫残废，自己身体又干不了重活，儿子又是个傻子。 这今后的日子咋办呀？ “要不，胜利，你去找找卫向东，继续让当记分员.....不是现在队上还有工分吗？” “田都分了，有多少需要记工分的地方？你说卫向东能像以前给我一个满工？！”李胜利回答道。 这倒也是.... “那要不你去缫丝厂，你腿虽然不好但是你能写会算呀，还能写毛笔字。”杨秀丽又出主意。 “缫丝厂要我这个瘸子？！说出去不丢人？！”李胜利没好气的回答。 “那......咋办呀，难道我们就活活等死吗？”杨秀丽忍不住哭了出来。 其实，当李胜利知道四队也要分田到户，犹如晴天霹雳般，他就想到这个结果。 在投票的时候他偷偷投了反对票，但他知道这是大势所趋自己阻挡不了的。 如果不是看到自己的傻儿子可怜，他早就像跳到堰塘里算了。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喊：“胜利叔在家吗？” 087 转让 是卫向东！ 夫妻俩扭头一看，透过敞开的堂屋门，看到卫向东和队上干部都站在院子门口。 “快.....快.....”李前进赶紧让媳妇出去招呼，自己也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 卫向东已经走进院子，看到李前进瘸着腿出来迎接自己，赶忙向前走两步笑着说道：“前进叔，你腿不方便就不用出来。” “那怎么行？”李前进回了句，又指示媳妇搬凳子，卫向东说不用忙活，我们来只和你商量个事。 “前进叔，你的腿不方便没法干农活，婶子身体又不好。我和队上几个干部商量了下，干脆你来缫丝厂上班，安排在厂办搞些文秘宣传之类的。婶子呢，将来队上成立蚕桑农场就去那里干活，相对要轻松些，你同意不同意？” “真的？！”李前进听来欣喜若狂：“同意我完全同意。” “只是，前进叔，缫丝厂距离咱们住的有些远，你腿不方便每天上下班难为你了。” “不碍事，不碍事。”李前进赶紧回答。 路远点算什么？ 顶多每天比别人提前半个小时去上班。 只要人家不嫌弃我是瘸子，有啥苦不能受？！ 看到自己家有了希望，李前进异常高兴，说让他们别走，一会让媳妇把吊在房梁上的腊肉取下来煮，晚上就在这里夜饭。 卫向东婉拒说队上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他想了想又问：“前进叔，那你们分到的三亩田怎么办？如果实在没法种就交回队上，这样公粮和提留就可以全免。” 这个..... 李前进和媳妇对望了一眼，有些犹豫。 刚才愁没法种地，但现在听说土地又要被队上收回去，又有点舍不得。 土地可是咱农民的命根子啊。 万一......万一这个缫丝厂将来办不下去，那自己连跳后路都没了。 这些话李前进不好意说，最后还是她媳妇期期艾艾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卫向东还没表态，站在他旁边的李江红有些生气。 你什么意思嘛？ 竟然怀疑队上的缫丝厂办不下去？！ 还有，你明明没法种地所以队上才想办法来帮你，这倒好，问题解决了你竟然攥着土地不放？ 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 卫向东是队长不好表态，我可不怕！ 于是李江红心直口快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倒了出来，说的李前进老脸通红。 ”好了好了。”卫向东制止李江红的发飙。 “前进叔，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土地不交也行但你们不能荒着。这样吧，你们看能种多少地，其余的可以转给别家种，这部分公粮提留之类也有别人家缴，这样土地始终还是你们的！” 啊？！ 这样也行？！ 别说李前进夫妇吃了一惊，连卫昭贵他们也感到意外。 “为啥不行？只要别浪费土地都可以！”卫向东笑道。 李前进自然没啥好说的，千恩万谢送走了卫向东他们。 回生产队的路上，卫富贵脸色忧虑对卫向东说如果都像李前进这样随便把土地转给别人种，那不最后就乱套了？ 这是否符合县上文件精神？ “当然不能随便转让，必须经过队上同意。”卫向东很快补充自己的想法“至于你说的符合不符合县上精神......就做当一项探索嘛，只要地别荒就没大问题！” 其实他还想说如果转让土地，每亩地可以收租赁费，现在一个个都巴不得多想种点地，不会愁没人要。 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咽回去。 这法子再过二三十年还行，当然那时候有没有愿意承包你的土地是另一回事，但没人说你。 但现在却不行！ 会被扣上复辟的帽子，说这跟旧社会地主老财收地租有啥区别？！ 步子跨的太大那真理就是谬误。 万万不能这么做。 卫向东不敢这么做，但有人偏偏想要这么干。 就在距离李前进家不远处，一栋青砖大瓦房里，曹青山翘着二郎腿微微闭着眼睛听着收音机。 里面正放着他最喜欢听的徽剧《八阵图》，还跟着轻轻打着牌子。 他的媳妇吴桂花却没这么好心情，板着脸看着曹青山：“现在还有心情听曲子？！给你说啊，家里分的那是两亩多地全靠你了啊，我可不想干农活！” 吴桂花说的是事实，这些年靠丈夫的这门手艺，活得挺滋润，所以队上的活也她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实际上也没干多少。 听了媳妇的话，曹青山睁开眼睛，伸出自己手，“你看看，我曹青山这双手，是用来干农活的吗？！” 的确，曹青山的手看上去比较细腻，不像别的男人粗糙的像老树皮。 吴桂花一听更不乐意了：“连两亩多地你就不想干，还教唆曹红勇他们分桑园！如果桑园真的分给咱们，谁干！” “妇人之见！” 曹青山轻蔑说了句，闭上眼睛又不吭声了。 “好，好.....你是大男人！反正这农户我坚决不干！”吴桂花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谁让你干农活？山人自有妙计！” 说完，曹青山低声说了两句。 “你......你说咱们把土地转出去？还能收点钱？！”听了丈夫的话，吴桂花有些吃惊：“这.....这能行吗？队上同意吗？” “为啥不行？土地分到我给我曹青山就有我做主，管他卫向东啥事？！”曹青山理直气壮。 “我已经和红勇说好了，咱们这两亩多地，每年给咱们交100块钱！别的什么公粮提留咋都不用管！” “红勇答应了？那咱们不是每年白捡100块钱？难怪你让把桑园分了，是不是也准备转出去？！”吴桂花反应到很快。 “妇人之见！” 曹青山又骂了一句。 吴桂花知道丈夫喜欢装神弄鬼，也不想理他。 “好吧.....我一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大老爷们厉害是吧？不跟你说，我串门去了！” 说完用唾沫抹了抹头发，摇摇摆摆出了家门。 “桂花，刚才说的事不准出去乱说！”曹青山叮嘱了句。 “知道啦......” 听到媳妇的脚步走远，曹青山又微微闭上眼睛，听着收音机的咿咿呀呀的唱腔，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088 我让你们统统后悔！ 曹青山家里发生的事，卫向东自然不清楚，现在要赶紧解决队上四个孤寡老人和一些缺少劳力的户。 四个孤寡老人，身体还比较硬朗的，除了王大贵另一个安排在桑茧农场做守林员，另外两个七十多岁体弱多病，队上干脆继续养着。 还有一户情况比较特殊，她叫韩丽，是大队的民办教师，丈夫是现役军人，家里还有个女儿，按照这次分田到户政策也给家里分了两亩多地。 但她一没时间二没劳力，这让韩丽很是发愁，最后队上经过协调又征得他爱人同意，将土地暂时收回到队上，鼓励韩丽一面教书一面好好复习准备考公办。 这些事对于卫向东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任何一种改革都会牵扯到利益的再分配，那么在这过程中如何保护诸如像张大贵这样的弱势群体的利益，这样是作为他们这些干部必须认真考虑的。 但这件事很快很快就传到罗明山耳朵里。 作为县上一把手，他密切关注着包产到户试点工作，每一周三个进行试点公社都有快报的形式将下面的情况报了上来。 卫向东大队的做法引起他的注意。 “还是卫向东考虑的周全！”罗明山看着这份专报，对特意赶到县城来汇报工作的演志刚笑着说道。 自从开展试点之后，以生产队为主体的集体经济解散，原本靠队上赡养的那些孤寡老人立刻就成了问题。 这也让罗明山感到头疼，县上穷，没办法安置这么多老人都进敬老院，大部分要依靠大队和生产队解决。 但，这个问题让卫向东轻易解决了！ “哎......还是得办集体企业啊。”罗明山叹了口气。 很清楚，如果卫向东没有那个缫丝厂，即便他想解决也有心无力。 但演志刚似乎不太认同罗明山观点，他笑着说道：“罗主任，你也看到同样是卫曹大队，同样是生产队办，但他们那个三队办的东风缫丝厂已经处于停产状态！” 这..... 也让罗明山感到头疼。 办企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办的好就像卫向东他们的缫丝厂那样，给集体和社员都带来丰厚的收入，但办不好了呢，就像三队缫丝厂，是集体的沉重负担！ “卫向东说，将来的养老问题必将一步步成为社会的大问题，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等国家富裕了，通过个人、社会、国家共同努力一步步解决。” “呵？这小伙子想法真有意思，他真是这么说的吗？”罗明山不禁讶然。 ..... ..... “我绝对没说这话！” 如果卫向东听到演志刚给罗明山的汇报，他绝对否认。 咋能说养老问题是大问题呢？ 现在已经开始搞计划生育了。 自己这不是和国家唱反调吗？ 自己只不过是和卫海涛瞎说而已。 前两天和卫海涛谈工作时候，说起队上几个孤寡老人的事，卫海涛事情到你这里简单，你看看把二队卫刚愁的.....羡慕死你了。 卫向东一时兴起就巴拉巴拉说一番，他绝对没想到卫海涛竟然把这个作为一个好方法最后写进向公社的汇报材料里。 这些大事不是他一个小社员操心的事，现在赶紧得整治缫丝厂！ 最美人间四月天。 正如林徽因在她的诗中所描写的：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 ..... 卫曹大队的四月有她特有的美丽，大片大片的桑园就如绿色海洋，透露出勃勃生机。 按照当初设想，卫向东成立了桑茧农场，其经营也和缫丝厂一样进行独立核算，任命黄凤英为场长，又把李胜利从缫丝厂调回来作农场的会计。 现在农场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只是从生产队招了十几个男劳力作为农场正式职工参与日常管理，等养蚕的时候再从队上临时招女工。 黄凤英干这活是把好手不用卫向东多操心，他现在的精力重新放到缫丝厂上。 卫曹大队和附近的向阳大队进行的包产到户试点，也给缫丝厂带来不小的冲击，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有人开始要求离厂了！ 这天早上卫向东刚一上班，连茶还没泡，就看到嫂子李秀华匆匆走了建立。 李秀华是卫海涛堂哥卫松涛的媳妇，论辈分卫向东得喊人家一声嫂子。 三十出头，话不多但做事干脆利落，所以去年黄凤英从厂里走后卫向东就把她提拔成车间主任。 果然不负卫向东的重托，李秀华虽然没有黄凤莲那么泼辣，但做事稳重又公正，把缫丝车间管理的井井有条，卫向东省了不少心。 但今天李秀华不太高兴，她拿着一叠信纸放到办公桌上：“向东，你再不想想办法，车间都没人干活了！” 卫向东拿过那摞纸一看，竟然都是辞职申请！ 第一个赫然就是差点被开除的卫老太君的亲孙媳妇张淑芬！ 随便看了看内容，理由基本上差不多，分田了，家里没劳力我要回家干活！ “截止到今天早上，全厂一共写辞职信的32人，大部分都是别队的，但也有我们队上的。” 李秀华站在一边解释，顿了顿又说道：“你姐姐卫向英也要辞职。” “什么？！” 卫向东吃了一惊，赶紧翻了翻辞职信，结果没找到。 “今天早上她交来我劝她暂时先拿回去......这事你不知道？！”李秀华问道。 卫向东摇摇头。 最近白天一直忙分田到户，晚上就来厂里处理工作，基本上在这里过夜很少操心家里的事。 “嫂子，你别急。”卫向东笑着回答：“这或许是件好事。” “好事？” “你看看，辞职的大部分都是平时干活不行的，我正愁没办法让她们打发她们走呢，这倒好自己送上门了！” “啊？这？” 李秀华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些我全部批准！”卫向东说完毫不客气在所有的辞职书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辞职？ 我让你们统统后悔！ “卫小毛！”卫向东高声喊道。 “到！”隔壁办公室的卫小毛一溜烟跑了过来：“厂长啥事？” “去通知厂里中层以上的干部，还有海涛和凤莲嫂子，今天吃完早饭，队上要召开生产干部扩大会议，厂里全体中层干部都要参加！” “我马上去通知！” 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干了！ 不过嘛，先得劝说大姐，厂里不方便得回家说。 089 一切向正规企业看齐！ 农村一般是十点左右吃早饭，卫向东懒得回家吃。虽然说厂里的自行车基本都是自己用，但每天上下班都骑着让社员们看到不太好，所以一般都是自己在办公室下点面条凑合，但今天必须回去一趟。 等卫向东处理完公务，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回家，姐姐已经回来，全家人都在堂屋里正围着桌子喝着稀饭吃着馒头，包括刚过门不久的卫向北的媳妇沈月梅。 “向东，你回来了？我给你去舀饭。”沈月梅站起来很殷勤的招呼着，转身去了厨房。 嗯..... 这嫂子不错。 虽然没有第一次给大哥介绍的三喜漂亮，但人朴实勤快，对大哥好，对父母也很孝顺。全家上下都很满意。 卫向东也不客气，洗完手抓了个大白馒头狠狠咬了几口，转过头问卫向英：“姐，我听秀华嫂子说不打算在厂里干了？” 卫向英迟疑了下才点点头：“这事我和爸妈都商量过，他们也同意，我正准备给你说呢。” 原来姐夫周汉生过年回来后，给家里修了四间大瓦房后又匆匆去了羊城做他的倒爷买卖，家里又剩下卫向英和两个孩子。 本来和平常一样，丈夫不在家卫向英就带着两孩子回娘家住，自己在缫丝厂上班日子也过的挺好，但就在两个月前向阳大队也包产到户了！ 上一周，土地终于分下来，她家共分的四亩桑园三亩耕地。 这些情况卫向东多少知道点，等她说完忍不住说问道：“姐你一个人咋能种这么多地？你在缫丝厂上班多好？你看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的确，这不到一年的光景卫向英变化很大，皮肤没原来那么粗糙，显得润泽了许多恢复了少妇的风韵。 其实，卫向英也舍不得厂里活，虽然检验工作也辛苦但比种庄稼不知道轻松多少。 “姐，我马上要在厂里实行改革，取消工分，像县城厂里职工一样，直接发工资！”卫向东透露出自己的想法。 啊？真的？ 卫向英吃了一惊，旁边正在闷头吃饭的父母听到这消息放下碗筷。 “我还准备在厂里办食堂！提高职工福利！”卫向东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听得卫向英羡慕不已。 这样好的事从哪里找呀？ “姐，这些话我还没对任何人说过，别人干不干我不管，但是你必须干下去！” 卫向英心动了，可是想到自己家里分的地又有点犹豫：“好是好，那我家那些地怎么办？总不能不种吧？” “简单，让别人种呗。我们队上李胜利家的耕地就是这么处理的。” 卫向东又把李前进的事简单说了遍。 这法子倒也可以..... 自从丈夫卖什么电子表发了财，就在家吹嘘说挣钱的事不同她操心，安心把两个娃经管好就行。 当然，卫向英没听他的咋能不干活呢？ 自己可不是好吃懒做的女人，特别是土地一定不能丢，就暂时让周永生家种，他这个当哥人品不错。 卫向英刚准备答应，旁边一脸沉默的老爸卫长工突然开口：“自家的地咋能让别人家种？！会让人瞧不起！” “爸.....你？.....” 卫向东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老爸竟然反对！ “你姐家的地，我和你妈还有向北去种！就那几亩地我老卫家还种不出来？！”卫长工底气十足。 干别的我不行，但种地没人敢瞧不起我！ 老妈张凤兰和大哥卫向北也表示同意，连沈月梅笑着说姐你就在厂里干活，家里的地有我和向北呢，你就不用操心。 卫向东当然没有异议，事情皆大欢喜。 看到正笑着恭喜卫向英的沈月梅，卫向东心一动笑着问道：“嫂子，你想不想来厂里干活？” “我？行吗？” “当然可以，我们厂马上就要招聘一批工人，不过你得报名经过考试合格才行，而且主要面向车间工人，将来工作估计没姐这么轻松，你要考虑好。” “放心，我能吃苦！”沈月梅高兴的说道。 其实，她早就想进厂里上班，看到卫向英穿着白大褂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曾经偷偷给自己新婚丈夫说过自己的想法，但卫向北是个老实人说没听现在厂里要招工，自己弟弟是副厂长也不好开这个后门。 看到丈夫有些为难沈月梅就没再提，没想到今天卫向东亲口说这事。 “向英、月梅.....”卫长工突然又板着脸一本正经说道：“既然你们要去厂里干，那一定要好好干，千万别让向东感到为难！” “知道了，爸！” 两女异口同声。 卫长工很满意点点头。 这才是生活嘛...... 吃完早饭，卫向东就匆匆赶到工厂，还要开生产队扩大会议。 在农场忙碌的黄凤莲让李江红通知，又让卫小毛去大队叫卫海涛，最近听说因分田到户的事，大队干部人心涣散，主要靠卫海涛在那里顶着，一天忙得焦头烂额。要不是卫小毛说事情非常重要非要他这个厂长参加，他还不想来呢。 生产队的五个干部，再加上卫海涛，还有厂里的中层领导，共有十几个。 卫向东和卫海涛坐在会议室主席位置，看到人基本到齐，卫向东就说了针对大规模职工离职说了自己的想法。 缫丝厂进行彻底改革！ 首先把工资和奖金改革，由现在工分改成现金支付，将根据不同职位不同工种参考城里国营企业工资发放标准重新核定工资！ 调整上班时间和城里职工上班时间一致，依旧是八小时，分两班倒。 办职工食堂!职工吃饭给予一定的伙食补贴！ 办职工宿舍优先解决住家较远职工的住宿问题。 总之一句话： 一切向正规企业看齐！ “向东讲的我完全同意，我最后补充一点，这次改革从七月份开始执行，鉴于咱们厂资金还不够雄厚，所以工资嘛.....每月先发一部分生活费，其余的半年发一次，奖金也是如此。”卫海涛说道。 其实上面这些卫向东都陆陆续续给他说过，他没啥意见，说实在他现在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上面。 大队的心还操不过来呢。 在座的一听，顿时喜形于色。 好事啊...... 这样一来，自己就和国营企业那些职工没啥区别了！ 在座的人都高兴，唯独一个人不高兴，她就是黄凤莲。 090 好马不吃回头草嘛 严格上说，黄凤莲只是队上干部而不是厂里职工，享受不了这待遇！ 而这里偏偏只有她一人是这样情况。 早知道还是继续干车间主任呢，按照卫向东说的工资肯定要比一般工人要高！ 她心里那个后悔呀...... “凤莲婶子，你好像不太高兴？”卫向东笑着问道。 “向东，我当然不高兴！”黄凤莲可是直来直去管了，站起来大声说道：“你看你们，个个都是厂里的领导，将来领的是人民币那简直和城里人没啥两样，可我呢？还是领工分！不行，我不当这个农场场长了，我要回去继续厂里当我的缫丝车间主任！” 哎呀...... 这不是赶我下台吗？ 坐在边上的李秀华一听不高兴了。 不过她可是沉得住起的人，没有理会黄凤莲而是看着卫向东。 嗯..... 向东办事一项缜密，肯定会想到会怎么办。 果然，卫向东开口笑道：“凤莲婶，你别急嘛......我和海涛商量过，农场也和缫丝厂一样，将来工资以发现金为主，但农场比较复杂等我们商量好再说，总之，不能让你和农场职工吃亏！” “这话我爱听。”黄凤莲笑着坐下。 这次会议精神很快以文件精神传达下去，整个缫丝厂职工顿时沸腾了！ 哇！ 每月我们也可以领工资和奖金！ 还可以在厂里职工食堂吃饭！ 家远的还有自己的宿舍！不要钱免费住。 这.....简直和城里职工一模一样了啊。 原打算在厂里好好干的喜形于色，干活更加卖力，那些动了心思犹犹豫豫还没决定到底走还是继续干的职工顿时暗叫一声侥幸，幸亏自己还没写辞职报告。 那些写了辞职报告的人顿时傻了眼，听到这消息后立刻跑到厂里厚着脸皮问卫向东要辞职书的，但得到的答案是：既然写了辞职书，你就不是厂里人了。那句老话怎么说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还有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嘛...... .... ..... “奶奶，怎么办呀？我想去上班嘛.....”就在村西头卫老太君家里，孙女婿张淑芬摇着卫老太君的胳膊撒着娇。旁边孙子卫波陪着笑脸站在一边。 她是今天早上知道这消息的，顿时后悔不已，但也很气愤：卫向东这个王八蛋，为啥不早点说？纯粹是跟老娘我过不去！ 在自己小屋里和丈夫又哭又闹，让他去找卫向东说清。卫波那敢去说？ 卫向东这个人平时看上和和气气的，但有时候可六亲不认，自己媳妇因生丝质量问题差点被开除，最后人家还是看着老太太的面子上放过一马。 自己可没老太太那么大面子，最后和媳妇商量了下，还得去找老太太于是就出现刚才那一幕。 老太太正坐在自家院子里躺椅上打盹，被张淑芬摇的无可奈何，只好说道“不是听人说，厂里还要招人吗？你报名考就行了。” “奶奶，听说这次考试非常严格，我害怕我考不过......”张淑芬小声解释。 “这话你就能说出口？简直丢我们老卫家的人！”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张淑芬：“你别以为我年级大了啥都不知道？你看看这一年你在厂里做了些啥？经常不去上班，上班就和别人吵架！” “人家一年挣几千个工分，你倒好，才挣几百个！说出去我老脸都没处放！” 老太太越说越有气，竟然随手拿起拐杖打起自己的孙子来！ “都是你没出息，看把你媳妇惯成啥样？我打死你！打死你！” 卫波哪里敢躲？只好站在那里让老太太打。 不过老太太打了两下就没劲，喘了几口气又说道：“反正这事我不管，淑芬想进去就好好去考！考不上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别出去丢人现眼！” 说完，老太太闭上眼睛再也不理俩人。 夫妻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只好灰溜溜走了。 两人又回到自己的小屋，张淑芬还不死心又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又是哭又是闹搞的卫波没一点脾气。 “要不......我去找卫海涛？”卫波出了个主意，他跟卫海涛要比和卫向东熟。 不过他的话立刻被张淑芬否定。 “你找他没用！别看他是厂长，但就是个木脑壳（傀儡），厂里都是那个卫向东说了算！再说了，卫海涛也是个死脑筋！和卫向东穿一条裤子！” “那.....咱们干脆破费点，给卫向东送礼！我求我爸，买一条凤凰烟、两瓶宁宣特曲！” 为了媳妇的事，卫博也是豁出去了。 “这还差不多。”张淑芬转怒为喜，看来丈夫舍得花钱，很在乎自己。 但是想到家里又要掏这么多钱，顿时又把卫向东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卫向东，拿了我的东西，抽死你！喝死你！” ..... ..... “咦，是不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卫向东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根，随口说道。 此时的他，正在和卫富贵、李江红几个人商议新招工人的事。 听了这句话李江红撇撇嘴：“谁敢说你坏话？！是不是你招惹谁家闺女了？！” 卫向东没敢接话。 只从李江红订婚招了上门女婿之后，对别人都和和气气，唯独对卫向东脾气很大，动不动就怼他。 你是铁锤姑娘，咱惹不起，但躲得起啊。 这是卫向东一贯态度，要不就像今天这样装聋作哑。 李江红恨得牙痒痒的，但拿他没办法。 哎...... 戏中唱的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就是像自己现在这样吧？ 会开完就各忙各的，最近缫丝厂事情特别多，除了正常的生产之外，还要修食堂宿舍。虽然这些事有具体人负责，但卫向东还得操心。 从白天到晚上基本都泡在厂里，真正做到以厂为家。 又过了两天，中午上完班卫向东准备回来看看，刚出厂门就看到嫂子沈月梅匆匆向这边走来。 “嫂子，你怎么来了？家里出了啥事？”卫向东急忙问道。 “那个叫.....卫...什么的找你了！” 哎呀..... 队上大部分都姓卫，她这个刚嫁过来没几天的新媳妇经常记不清。“别急，卫什么？找我啥事？” “叫卫波！他说他是卫老太君的孙子，张淑芬的丈夫！” “他找我干嘛？”卫向东淡淡问道。 “给你送礼！”沈月梅压低声音，害怕让别人听到。 “你收了吗？” “我不敢！” 091 公开招聘考试 沈月梅现在还是新媳妇，卫家舍不得让她下田干活，她一天就在家里做做家务烧饭什么的。 今天她刚准做饭，院子里突然来了个男人提着烟酒，自我介绍一番也没说啥事，放下东西就走还说卫向东都知道这事。 沈月梅联想到自己小叔子现在是队长又是副厂长，顿时多了个心眼，立马叫住那个男人说啥也要让把东西提走，要么当面交给卫向东去！ 等那个人走后，沈月梅越想越不对劲，连饭也不做了，就赶紧跑到厂里给卫向东说这事。 “向东，你说我做的对吗？”沈月梅有些怯怯。 她注意到了对方拿的烟酒，那可都是好烟好酒！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一般人都买不起的！ 这么好的东西没经过卫向东同意自己就拒绝，不知道小叔子会不会不高兴？ 娘家大队那些干部可是经常收社员送的烟酒的！ “嫂子你做的很对！我回去要家人都说下，以后谁给我送礼都不能要！”卫向东夸了句。 心里暗赞哥哥这个媳妇娶的实在是太值了，明事理不占小便宜，人还挺机灵，哥哥有些木讷找这样的媳妇绝对能旺夫。 跟着嫂子回到家，卫向东又说了这事，立刻得到老爸卫长工的赞赏，说我们卫家人做事走的正行的端，你们今后要记住不准乱收别人的东西。 卫向北和卫向英两姐弟自然是以父亲马首是瞻。 只是老妈张凤兰嘴里不说心里感道肉疼。 凤凰烟宁宣特曲啊.... 听说值好几十块呢。 缫丝厂公开招聘女工的公告终于在4月底号贴出来，招聘条件和以前类似，不过这次没有户籍限制，一句话只要你附和条件都可以报名！ 前来报名的绝大部分都是卫曹、向阳等几个实行包产到户试点的大队，田分到各户，时间自由支配，彻底将这些女人从土地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当然还有那些没有试点依旧采取集体上工的大队社员，卫向东也不管反正我现在是发现金与你大队也没啥关系。 于是，红星缫丝厂门口再一次人满为患。 当然这次和以前不同的是，必须经过两场笔试，一场叫基础知识考一些数学、语文最基本的东西，另一场叫专业知识其实是考蚕茧的一些知识。 当然这些是针对将来要从事缫丝和复摇整理两个工种的女工，其余如蒸煮、搬运等辅助工种要求要低点，但要的人很少主要是男工为主。 题目是卫向东亲自出的，他自认为比较简单，但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场考试撂倒一大批人。 厂里的职工们好奇到底考些什么，能后来拿到卷子一看，顿时暗呼侥幸，幸亏前几次招工只是简单问了问，如果像这次这样硬考，那就完蛋了！ “卫大姑娘，太坏了！故意整人！”有女工在下面悄悄议论表示自己的不满。 现在大家当面不敢叫他卫大姑娘，但背后还是可以叫滴。 但立刻有人反驳：“废话，报名人这么多，不出点难的怎么行？” ..... ..... “难吗？我出的真的很难？” 卫向东看着卷纸上满篇都是“叉叉”不由得叹口气。 “难，真的难。”说话的是李江红。 她自持卫向东曾经给他补过一段中学课，后来拿到卷纸一看，也是大眼瞪小眼。 “真的难？” “难！”卫小毛、李秀华、曹晓芬这些厂里的中层干部一口同声，只有正儿八经念完初中的曹红军站在边上笑而不语。 卫向东摇摇头。 其实语文就让写一篇对于缫丝厂将来发展的一些设想，数学呢，最难的也就是一道二元一次方程题，结果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对！ 还好，这次报名人多，原打算招聘80名职工，结果报名达325名。 四个招一个。 那就矮子里拔将军嘛..... 卷子已经改出来，卫向东召集这几个人就是公开成绩，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异议，免得背后有人说自己暗箱操作。 “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卫向东问道。 别人都点头同意，唯独曹红军提出不同意见：“向东，干嘛非要招六十人？一来咱们厂不缺这么多人，二来，看看这成绩......数学语文才考了40分就要？！” 曹红军的话，立刻引起旁边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的怒目相视。 对，你是正儿八经的初中毕业生，跑到我们这里来显摆啊？ “好了，这事不用争了，既然当初定招八十个，那必须就招八十个！至于文化课基础差.....我们可以利用业余时间组织大家学习嘛。”卫向东一锤定音。 既然厂长发话，别人也不再多说，卫向东就卫小毛把最后被工厂录用的职工名单抄一份送到正在大队部忙碌的卫海涛，虽然摆明了要做甩手掌柜的，但该有的尊重还是必须的。 大家都散去只有李江红站在那里不动。 “江红姐？有事？”卫向东心里有点惊讶。 铁锤姑娘今天是怎么了？ 这段时间不是躲着自己就是见面怼，今天是？ “向东，你是不是准备把三队的缫丝厂盘过来？”李江红突然问道。 “你听谁说的？”卫向东眉头微皱。 “我谁也没听说，我是自己猜的！”李江红柳眉一扬“要不你招这么多职工干嘛？又没听说你要买缫丝机！” “哈！还是江红姐聪明！”卫向东一翘大拇指：“不过这话千万别给外人说。” “我才不是多嘴婆娘。”李江红开口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如果真能盘下来，我去过去当车间主任！” 盘下三队的东风缫丝厂，在去年这个厂子刚刚建立时他就有这个想法，现在东风厂基本上属于提产状态，曹大荣连队长都不想当了还管你这些烂事？ 卫向东就得提前做准备，李江红过去当车间主任也是他所考虑的内容之一。 不过，没想到李江红主动提出来。 “为什么，江红姐？检验你不是干的好好的吗？”卫向东问道。 “没有挑战性！让向英姐干好啦。”李江红回答了一句转身就走，快出门时候还撂了句话。 “离你远点！” 我晕...... 092 同学来找 第二天，录用名单以大红榜的形式在缫丝厂门口贴出，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让卫向东高兴的是，自己的嫂子沈月梅被录用上了！ 考了第56名！ 其实，沈月梅文化程度并不高，也只是小学毕业，初中没上完就辍学了。 不过嘛...... 卫向东在家里一次吃饭当中，突然大谈了一阵对缫丝厂的设想，又让老妈说些蚕茧方面的知识，沈月梅似乎听出了些道道，偷偷记了下来，没想到这次考试都用上了。 哇！ 小叔子在暗中帮我！ 沈月梅心里感激不尽。 五月份是农村最忙的季节，虽然名单已经公布但卫向东并没有着急让这些人来上班，先忙家里的农活，等到六月一号再正式上班参加实习培训。 皆大欢喜。 招聘结束后，卫向东的全部精力都扑在生产上，因为缺少一部分工人所以没法满负荷运转，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好规定星期天也不放假，不过给发加班费，现金支付！ 有钱就好使，就可以买粮食！ 于是，一天到晚厂里都是机器轰鸣。 缫丝农场的改革也初步完成，算上黄凤莲、李前进一共十五名正式职工，像现在正是摘桑喂蚕的大忙时期，黄凤英就从全大队招人，干完一共工期每人发30块钱现金！ 报名的趋之如骛，连卫向东老妈张凤兰也想报名，不过被卫向东劝说住，姐姐家还有几亩地要忙，你就不怕累着？ 眼看到了五一劳动节，不过缫丝厂可不放假依旧忙个不停，卫向东正在办公室看着蚕茧收购表，门突然被敲开，进来的是卫小毛。 “厂长，你同学来找你！” 我同学？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就很少联系原来那个卫向东的同学。除了一天忙忙碌碌没时间，更重要的是：感情不深。 既然你不找人家，慢慢的人家就不会找你。 不知道今天是谁？ 卫向东刚刚站起来，就看到一个青年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姑娘。 “卫向东，这两年多不见，不认识了？！”对方笑着问道。 看着这个留着偏分、上身穿着海魂衫的青年和后面穿着碎花的确良衬衣，留着长辫子的姑娘，两个人名猛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赵明华！” “贾凤燕！” 卫向东脱口而出。 “看看，凤燕，我说向东没有忘我们吧？”赵明华开玩笑似的站在后面的姑娘说道。 “怎么会呢？坐，坐.....小毛，倒水！”卫向东热情的招呼。 在卫向东的记忆里，这两人都是他初中同学，关系比较好，特别是赵明华还和自己是同桌，只不过这两人初中毕业都考上高中去县城上学，再加上不是一个公社的，家距离比较远所以后来慢慢就淡了。 后来听同学说两人去年都没考上大学，贾凤燕靠家里关系，在她家所在大队小学当民办老师，赵明华作为一名高中生回到村里那也是很吃香的，在大队当文书。 “贾凤燕，我听说你在你们大队当民办教师？不错嘛......再过几年有了资历就可以考公办。”卫向东很关心问道。 这一问倒好，原本满脸笑容的贾凤燕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向东显得有点尴尬。 “凤燕的代课资格被别人挤了！”赵明华显得愤愤不平。 原来贾凤燕父母通过托关系找门路好不容易让女儿成为大队小学的代课老师。 贾凤燕也很喜欢这份工作，过几年有机会还可以考公办，可是才教了一个学期的书，今年春天开学前被通知取消了代课资格。 贾凤燕莫名其妙，等大队小学开学教师队伍里出现了一张新面孔。 贾凤燕也认识，曾经和她是小学同学，大队长的小儿子！ 天啦！ 他初中都没毕业竟然还能来教书！ 贾凤燕父母知道这消息后气愤不过，去找大队领导干部理论，结果被告知是这是公社领导的意思，是为了照顾大队的老干部！ 胳膊拧不过大腿。 贾凤燕只好暂时呆在家里。 哦......是这样啊。 卫向东似乎明白他们今天的来意显得有点为难：“贾凤燕，你是不是想在我们大队代课？不过.....我们大队暂时不缺老师啊。” “卫向东，你误会了不是这意思，贾凤燕是想进你们缫丝厂！”赵明华赶紧说道。 进我们厂？！ 卫向东疑惑的目光看着贾凤燕，对方点点头。 “欢迎欢迎！”卫向东的语气立刻变得热情起来：“不过，贾凤燕，你父母知道吗？他们同意不同意？” “他们不知道！”姑娘回答很干脆。 啊？这？ 卫向东又为难起来。 “卫向东，咱们都满十八岁是成年人，有权力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旁边的赵明华似乎有点不满：“我听说你们厂招聘要考试？行，我们也考！这样就不为难你。” “嘿......就那些试题对你们来说简直是小儿科有啥好考的。”卫向东笑着回答了一句，突然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等等.....你们？....赵明华你也想进厂？！” “对，我们一块进！” “你们一块？哦.......我总算明白了，哈哈......赵明华，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谈恋爱？” 一听卫向东说这话，贾凤燕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低下头。但赵明华回答的干脆利落：“对！我是和凤燕谈恋爱，所以我想一块进厂！” “谈就谈呗，现在不是提倡自由恋爱，你也不至于连大队文书都不干了吧？”卫向东有些疑惑。 这文书好歹也是大队干部啊。 “他爸不同意我们谈。”贾凤燕低声解释。 原来如此！ 这小子为了姑娘直接连大队干部都不当了，带着姑娘直接私奔啊。 既然愿意来厂里上班，卫向东自然求之不得。 高中文凭啊。 现在厂里还没一个高中生呢。 “行，你们愿意来我热烈欢迎，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也和家里说说。” “这你放心，我们会给家里说的。” 既然如此，卫向东也不再多说，征求了他们两人的意见，最后决定把赵明华安排在厂里办公室，他做过文书，写个材料报告什么的都没问题。 贾凤燕安排在财务科，卫富贵已经年满六十过不了两年就要退下来，卫向东急需想找个人接替他的位置，贾凤燕就是最好的接班人。 “小毛，小毛。”卫向东高声叫到。 “来咯......”隔壁的卫小毛立刻窜了过来。 093 都是人精 卫向东先相互介绍，说明两人和自己的关系以及来意，让卫小毛先带着他们去人事科报道，再带着到厂里随便转转，自己赶紧把手头这点报表看完。 “明华，贾凤燕，完了别急回啊，一会去我家吃饭。”卫向东笑着招呼。 两人礼貌推辞下不过也答应了。 毕竟是同学嘛，那关系还在。 卫小毛很热情领着两人出了门，随口说道“赵主任，人事科在那边。” “喂.....你可别乱叫，向东只说让我在办公室工作，可没让说让我当办公室主任。”赵明华赶忙纠正。 “瞧你说的，就凭你和我们卫厂长的同学关系，还有你这高中文凭，那不是明摆的事嘛。”卫小毛恭维道。 赵明华听了，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没在说什么。 卫小毛虽然书读的不多但可是个人精。 卫向东不再兼任缫丝厂办公室主任后，只提拔他当办公室副主任负责整个科室工作，却迟迟没有把他扶正的意思。 他后来才想明白，卫向东是把位置给更合适的人留着。 今天听说来了两个卫向东的同学又是高中生，他就知道正主来了。 那个贾凤燕能否当财务科长不一定，因为还有一个很受卫向东信任的曹红军，能力也不差。 但办公室这边，主任非这个赵明华莫属。 开始心里还有点不舒服不过一想也就释然。 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跑跑腿打打杂是自己的强项，厂子小的时候还能应付。 但真如卫向东所说的，厂子规模越来越大就像城里那些国营大厂，自己肯定没法胜任办公室主任这样的角色，还不如就当个副主任，紧紧抱住卫向东的大腿。 只要他有肉吃，自己就绝对有汤喝！ 到人事科报道后，卫小毛又很殷勤带着两人去别的科室和车间转转，逢人就解释两人的来历，高中生，卫向东的同学，当然办公室主任这称呼不能在人多处提。 否则就不是拍马屁而是拍马腿了。 快下班的时候，卫向东热情招呼两人去自己的家，现在家里条件好许多，虽然不能顿顿有肉但是白米饭还是能常吃。 看到卫向东带回来两个同学，姐姐卫向英和嫂子沈月梅赶紧招呼去吃放舀饭，多了两个人米饭当然不够吃不过不要紧，以后她们下点面吃就行。 赵明华和贾凤燕客气几句也就坐下，这年头到关系好的同学家混顿饭吃也也是常事。 几人边吃边聊，赵明华啧啧称赞卫向东家新修的五间大瓦房，说这么好的房我们大队没几家能修的起没想到你们这一片都是！ 贾凤燕则新奇的是回来的路上看到宽阔的道路两边竟然还种着樱花树！ 虽然现在花期已过，但整整齐齐郁郁葱葱很好看，有几棵树上竟然还挂着鲜红的樱桃！ 其实，树上都结满樱桃只不过被贪吃的小孩偷偷摘光了。 卫向东也没让人去管，只要别折树枝就行。 “向东，真有你的的，竟然想到在路边种风景树。”赵明华感叹道。 “瞧你说的，谁不想让住的地方好漂亮点？将来我还想修个公园，喽........就像县城里劳动公园那样。”卫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劳动公园是县城里唯一的公园，距离县一中不远是学生们最爱去的地方。 “呵？你这周围可都是耕地，你舍得挖了修公园？这玩意不能吃也不能喝，队上社员会把你当成疯子！”赵明华略带嘲讽的口吻。 卫向东笑了笑没有说话。 吃完饭又闲聊了会，赵明华和贾凤燕就要告辞回家，他们家在新柳公社离这还有一段距离。 “我还要去厂里上班，就不送你们俩了啊.....回去收拾一下就赶紧来上班，对了，要给父母说这事！”卫向东最后叮嘱道。 两人自然满口答应，沿着土路向村东方向走去。 太阳西照，天气不算热，赵明华心情大好边走边吹着口哨。 贾凤燕走在他身边，扭头看着对方：“明华，你发现没，卫向东变化好大。” “那当然，人家现在可是生产队队长，虽然在厂里是副厂长但都是他说的算。” “上初中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呢？” “这人呐......总是要变化的嘛。”赵明华笑道：“就比如你上初中时候瘦不拉几一个黄毛丫头，谁知道一上高中，一天比一天漂亮。” “讨厌！” 贾凤燕羞涩道。 赵明华心里大乐，看周围没人就要去拉姑娘的小手，结果被甩开。 “别.....让人看到不好。” 赵明华也不敢用强，只好跟着姑娘向前走去。 突然，贾凤燕想到什么说道：“明华，虽然咱们和向东是同学关系好，可现在人家是厂长你不要太随便，那个卫小毛叫你主任，你坚决不能承认！” “哈，当我是傻子啊？在我们大队有人还暗地里叫我支书呢。”赵明华笑道。“可咱有自知之明，支书肯定位置轮不到咱，不过嘛，接这缫丝厂的办公室主任我想没多大问题。” 贾凤燕也看出来，卫向东把赵明华安排在办公室就这意思。 不过她准备叮嘱几句，只听到赵明华又说道。 “你放心，我会认清自己的位置，我当文书这一年学到到太多东西。这社会啊，和书本上讲的完全是两码事。” “嗯......” 贾凤燕何尝不是？ 再说卫向东送走赵明华他们，就立刻要去工厂，却被姐姐卫向英叫住。 “向东，你不经过考试就将自己同学招进来，我担心别人背后地里说你偏心，不公平。” “怕啥？!” 卫向东理直气壮：“如果谁的亲戚朋友是高中生，我也让他免试直接进厂！如果是大专文凭，我直接给他一个副厂长干！” 话虽然这么说，但卫向东心里也明白，别人的想法他可以不在乎，但卫海涛的态度很重要。 毕竟人家现在还是厂长，要进行必要的沟通免得产生没必要的误会。 想到这里卫向东改变主意，向大队部走去。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卫海涛已经被一件事搞的焦头烂额。 094 名不正言不顺 “海涛，你说这事咋办？” 大队部里，三队副队长——准确的说现在已经是队长的曹亚林一脸焦急看着卫海涛。 此时的卫海涛也是双眉紧皱，听了他的话没好气说道：“我有啥办法？厂子是你们三队办的，出了问题当然要有你们三队负责，你现在是队长，你不想法子解决，问我有啥用？” “哎，我说卫海涛，你不讲理了吧？”曹亚林也来了脾气，眼睛一瞪，大声质问：“当初曹大荣撂挑子不当这个队长，你好说歹说让我接上，还说有啥困难大队肯定帮忙解决，现在有困难你反倒躲的远远的.....老子也不干了！” 两人正吵着，门吱呀响了，进来的竟然是卫向东。 “海涛哥，亚林哥，老远就听到屋里叽哩哇啦，你们吵啥呢？” “向东，你来的正好给评评理。”曹亚林立刻向卫向东诉起苦来。 还是三队缫丝厂的事。 在包产到户之前，工厂还能勉强运转。这一分田地人心浮动，谁还来上班？曹大荣也撂挑子不干，没过多长时间工厂就歇菜了。 给他们放贷款的县人行听到这消息吃了一惊，这还得了？8万块贷款岂不要打水漂？ 立刻派人到三队催还贷款，还给公社领导施压让他们帮忙催收，这一级传一级最后还是落到曹亚林头上。 曹亚林也感到冤啊，这都是曹大荣一手干的，自己这个副队长连个厂里领导都不是，干嘛要背这个锅？ 于是他就来找卫海涛，卫海涛也没辙啊，于是就发生刚才那一幕。 听了曹亚林的诉苦，卫向东心里暗笑。 嘿嘿...... 你们的厂刚开始动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他脸上表现的很关心：“这么严重？那你们赶紧复工，只要你机器一转，人行看到希望就不会催还贷款。” “这我早想到过，可哪有那么容易啊.......”曹亚林叹口气：“这田一分人心就散了，没人听我的。” “不是还有曹大队吗？他也是你们三队的威望又高找他呀。”卫向东似乎有些不解。 “找他？”曹亚林满脸不屑：“你问海涛，曹明德现在在干啥！” “曹明德已经向大队请了病假说是要去姑娘家住段时间养病。”卫海涛解释道。 “有屁个病！我看是怕这堆烂摊子把自己也搅和进去。”曹亚林恨恨道。 呵？ 竟然也撂挑子了？！ 最近卫向东忙着缫丝厂，没太注意大队的事。 “海涛哥，那你可忙了，我听说我妈说昭贵叔最近身子也不好。”卫向东看着卫海涛一脸同情。 “是啊.....去年咳嗽病犯了，这天热了还是没好。”卫海涛说着，满脸苦涩。 这大队一二把手都有病，大事小事都落在自己身上，如果像往年也就罢了，可今年偏偏又赶上大包干试点，各种想不到的事层出不穷。 就譬如说三队缫丝厂的事，公社演书记专门把自己叫去说要好好解决，可怎么解决？ 咦..... 这小子不是脑壳灵吗？ 能不能想个办法？ 卫海涛的目光又转向卫向东。 别看我..... 卫向东似乎猜出卫海涛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海涛哥，你看我光听你们说，忘记我来找你干啥......”说完卫向东就把中午自己两个同学前来应聘的事情简单说了遍。 “这件事也没提前和你商量，所以我赶紧过来听听你的意见。”卫向东最后解释道。 有啥意见？ 人家可是高中生！有知识有文化！ 全大队高中毕业的现在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这样的人愿意来厂里工作当然欢迎！ 再说自己大队的事就忙不过来，还顾得考虑你这事？ 卫海涛立刻表态表示同意，还说厂里的事你们商量着定就行，不用向我们汇报。 “那好，我先走了，厂里还有一大堆事呢。”卫向东说完转身就走。 “向东......”卫海涛想叫住他，没想到已经跑的没影。 溜了？！ 我还想问你有啥好办法呢？ 哼.....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等晚上回去再找你！ 卫海涛回过神，耐着性子又和曹亚林磨了会嘴皮子只说大队一定想办法帮解决这个问题，至于咋解决？ 卫海涛说不出个理儿。 曹亚林也没辙啊，他也知道你现在就是把卫海涛撕了他也不可能让工厂复工甚至变出钱来，最后只得泱泱离开。 等曹亚林走后，卫海涛点上一支烟慢慢抽着，想着这些事。 突然灵光一闪。 咦...... 向东这么能干，干脆让他也把三队的厂管上呗？ 这家伙鬼点子多，一定能起死回生！ 等不到晚上，现在就去找他！ 卫海涛说干就干，关上房门匆匆向村南边走去。 这卫向东前脚刚进办公室，没过多长时间卫海涛就推门进来。 卫向东感到惊讶：“海涛哥，你不是和曹亚林商量他们的缫丝厂的事吗？找到解决办法了？” “找到了！就是你！” “我？！” “向东，我的法子是你把三队的缫丝厂也管起来！既然你能把咱们的厂搞的红红火火，也一定能把他们的厂管好！”卫海涛一脸兴奋说道。 “海涛哥，我不能。” “不能？！” 对于卫向东这么干脆利落的回答，卫海涛有些吃惊：“为啥？” “名不正言不顺！你说，我以什么身份管？厂是人家三队的，可我是四队队长！你说他们会听我的吗？......你别急，听我说完！” 看到卫海涛张口反驳，他立刻制止：“你别说到时候曹亚林会帮我，大队领导也会支持我，我就说实话把，只要曹明德和曹大荣两人在，这事你就干不成！” 这...... 卫海涛一听泄气了。 是啊，三队曹家人居多，能服卫向东的管理？ “海涛哥，我现在的想法是先把咱们的厂管理好，厂里马上就要实行工资改革，职工工资会大幅度提高，这对工人是好事但势必会增大支出减少利润，我压力很大啊.....到了年终分红，如果大家收入不如去年，那我罪过就大喽。” 呵？ 你竟然也向我诉苦？ 不过似乎也有点道理。 “向东，那你真的没法？” “没法！那有不是咱们四队的厂，我有啥法？”卫向东回答道。 看到卫向东口气强硬，卫海涛只得泱泱而去。 卫向东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095 吞并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六月份，红星缫丝厂正式开始实行新的工资制度。 基本上参照国营企业工资管理模式，工人分为学徒工、一级工、二级工等，管理人员工资高于普通工人，但奖金只能拿综合奖，比不上一线工人奖金。 卫向东拿的是全厂最高工资每月87.5元，这相当于18级副科标准。本来是给厂长卫海涛按照17级正科每月99元发放，但他说自己就背的了名分并没干啥，所以也只和卫向东领同样的工资。 同时厂里的宿舍、食堂也已经修好。宿舍八个人一间分上下铺，床工厂给提供，但被子褥子以及暖水瓶得自己从家里带。 食堂每天开中午、晚上两顿饭，每个职工每天伙食补助两毛钱，直接饭菜票形式发给本人，尽管如此还是有些职工平时舍不得在食堂吃，想办法攒些饭菜票找人换成现钱。 工资的改革，厂里福利条件的改善，极大调动了职工的积极性，红星厂这边的热火朝天，更显得三队东风缫丝厂的凄凉。 公社逼大队，大队就逼生产队，曹亚林反过来又天天来缠卫海涛。 卫海涛实在没办法只好去公社找书记演志刚汇报这事。 “演书记，别的事都好说，你说这事我也没办法。”卫海涛委屈说道。 “海涛，我就纳闷了，你不是也办缫丝厂吗？现在不是还兼着厂长职位，咋就想不出办法能解决三队的问题？”演志刚反问道。 “演书记，我想你也多少听到些，当初办缫丝厂从前到后都是卫向东的主意，我呢，说白了就是跟着他跑腿。” 卫海涛就把当初如何想到办缫丝厂，去找吴兴的刘德胜帮忙培训职工买二手缫丝机，甚至闯到罗明山家帮忙贷款的事也说了出来，当然两次请黄金宝以及“贿赂”刘德胜的事他是不说的。 演志刚听了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个卫向东竟然这么能折腾！ 胆大，脑子活，是个人才！ 当然现在不是表扬的时候，他又不解道：“既然卫向东挺能折腾，那干脆也把三队的缫丝厂也交给他管理，这样你不减轻负担？” “我早就说过这话，可那小子死活不答应！”卫海涛显得有些沮丧，又把那天和卫向东的谈话说了一遍。 “卫向东真怎么说？” “演书记，这事我咋敢骗你？他说名不正言不顺！” “名不正言不顺……”演志刚琢磨着卫向东曾经说过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 哼哼…. 这小子，野心很大啊。 竟然想直接吞并人家缫丝厂！ 不过他表面不动声色，对卫海涛说道：“这样，你明天把他叫来！我和他谈！” …… …… “你说演书记找我？” 下午下班后，卫向东正在赵明华、卫小毛等在食堂吃晚饭，卫海涛闯了进来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张口就说。 “对，出来说话。” 卫海涛看到食堂人多嘴杂，就把卫向东叫出来简单说了一遍。 “记住啊，明天早上八点跟我去公社！”卫海涛心里那个乐。 嘿嘿….. 在我面前推三阻四，我看你见了演书记怎么说！ “广播里报明天早上有暴雨。”卫向东迟疑道。 “就是下刀子也要去！” 卫海涛撂下一句，拔腿就要走。 “急啥？海涛哥，你还没吃晚饭吧？食堂吃饭！”卫向东热情招呼。 卫海涛习惯于吃晚三顿的，但跑来一阵肚子也饿了，就跟着卫向东又进了食堂。 众人赶紧站起来招呼，食堂师傅张大贵早已经把饭菜打好，满满一搪瓷碗。 “哎呦....忘记拿饭票。”卫海涛一掏口袋。 他是厂长当然享受厂里的福利，不过都在大队部忙很少来厂里所以也不习惯装饭票。 “卫大队，我已经帮你付了。”卫小毛很殷勤说道。 卫海涛看了他一眼：“行，明天我叫我媳妇还给你。”卫海涛的媳妇吕慧琴，也在缫丝厂不过是一名普通工人。 正闷头扒拉着饭，卫海涛突然又想到什么，低声叮嘱道：“向东，你要想好怎么说，演书记那人可不好糊弄。” 刚才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这不相当于去公社告卫向东的状嘛。 “我知道，我知道…..海涛哥，够不够？不够再让大贵叔给你舀一碗。” “够了！”卫海涛匆匆吃完转身就走，大队还有一堆事处理呢。 晚饭吃完后，回家的回家，上夜班的就去接班，卫向东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卫小毛就后脚跟来进来。 “叔。” 没人的时候卫小毛喜欢叫卫向东叔，觉得这样显得两人关系不一般。 “刚才我听海涛说演书记找你？” “是，咋了？” “啥事？” “你问这干嘛？” “嘿嘿......我想肯定是好事！” “呵？你是诸葛亮未卜先知啊？干你的活去，以后有你忙的了！”卫向东笑骂道。 等卫小毛走后，卫向东的脸上露出微笑。 第二天早上，天空果然下起倾盆大雨，卫向东两人穿着雨衣，穿着雨鞋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前进公社。 进了前进公社大门径直来到后院，敲开书记办公室们，演志刚正在等他们。 “坐，坐，吃过饭没？”演志刚热情的招呼。 卫海涛他们客气了几句就很快进入正题。 “向东，我听海涛说，要你管理三队的厂名不正言不顺？”演志刚问道。 “对，我又不是三队的人，人家会说我飞象过河吃过界。”卫向东笑着回答。 “那你觉得怎么样就名正言顺？”演志刚追问。 “这个……除非……”卫向东似乎有点犹豫。 “好了，不用装了，我说吧，你们那个红星缫丝厂直接把他们三队的厂吞并，这下你就名正言顺了吧？” “嘿嘿……演书记，不能说吞并吧？只是他们干不好要倒闭，我们接过来继续干而已……这也是帮了他们大忙啊。”卫向东辩解。 旁边的卫海涛听了大吃一惊，原来卫向东竟然是打这个主意！ “向东，你咋不早给我说？!” “海涛哥，如果我说了，你会同意吗？”卫向东反问道。 这个….. 卫海涛没法回答。 竟然想吞并人家三队的厂？ 这么胆大到不要脸的事，他这个副大队长可做不出来。 不过现在没空和他扯皮，他赶紧转过头问演志刚：“演书记，这样做行吗？是不是违反国家政策？” “违反国家政策？！我说卫海涛卫向东你们兄弟俩，违反国家政策的事你们还干的少吗？！”演志刚笑骂道。 “海涛哥，你不用担心，随着国家改革开放大力发展经济，企业会越来越大，经营不善倒闭也是常有的事，我们的想办法把厂资金盘活，不让国家和集体受到损失！”卫向东轻声解释。 “向东说的对！与其让厂烂到那里，国家财产白白浪费掉，还不如直接交给有能力的来干！向东，你说现在需要做什么？找曹明德和三队的干部先商量商量通通气？” “不，演书记，我觉得第一件事是先查账！” 096 查账！ 查账？ 演志刚有点吃惊。 “对！查账！无论我们红星缫丝厂是否接手，都必须将东风缫丝厂的账目查清楚，这样也是对三队群众一个交代！”卫向东说话斩钉截铁。 演志刚可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好多年，焉能不听出卫向东话语里隐含的意思？ 他的脸色也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那你说，让谁查合适？” “按理说，我们大队处理即可，不过这次我建议这次由公社直接派人下来查！”卫向东建议道。 演志刚沉思了下很快做出决定：“行，我派人过来。海涛你们大队做好配合！” “你放心，演书记，我回去以后马上给卫支书和曹大队汇报！”卫海涛立刻答应。 演志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事情办完两人就告辞，回来的路上雨依然下得很大，卫向东裹着雨衣正埋头赶路，走在并排的卫海涛大声问道：“向东，你让公社来查三队缫丝厂的帐，是不是发现啥问题？” “有没有问题都必须查清楚！不能给咱们厂交一笔糊涂账过来吧，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卫向东耐心解释。 “那为啥不让大队查？” “如果让大队查，肯定让你带队！海涛哥，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参合进来！” 不让我参合？ 里面水很深？ 难道？ 卫海涛突然想到一个人的名字。 “向东，你说是不是会牵扯到曹明德？” “三队办缫丝厂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曹明德在出主意，包括厂里的管理，如果真有问题不牵扯到他才怪。”卫向东淡淡回答道。 卫海涛听了若有所思，又说道： “我也听说三队好多社员都从曹大荣这里借钱，害得他资金不够厂里的一些福利没法弄，不知道曹明德干没干这事？” “所以说海涛哥，这对你来说是个绝佳机会，千万别提前给曹明德说！” 机会？ 卫海涛彻底明白卫向东要做什么。 既要得到这个厂，还想搞掉曹明德！ 一箭双雕！ 哎...... 卫海涛轻轻叹口气，没再说话。 三天之后，公社主管纪律的副书记刁安喜突然带了三人成立工作组进驻卫曹大队，在大队干部的配合之下，将东风缫丝厂的所有账目全部封存，搬到大队部会议室一笔笔审核。 有些人立刻坐不住了。 夕阳西下，曹明德戴着草帽坐在河边的柳树下，正悠闲自得钓着鱼，旁边还有个可爱小女孩是他的外孙女。 他和老伴每年都要到两个女儿家分别住上几天，不过今年住的时间有些长。 算算时间，从家里出来已经快二十天了。 没办法，今年大队破事太多，特别三队缫丝厂的事更让他头疼不已。 他也没想到竟然会弄成这样。 这个曹大荣简直都是蠢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早知道这样就别办这个缫丝厂，吃不到狐狸惹一身骚。 是不是借的两千块钱还了？ 曹明德琢磨着。 其实，他早想还，可是老婆不答应说又不是你一个人借，反正没人催干嘛这么急？ 不过现在想想，多事之秋啊..... 对，这次回去不听老婆的话，还是还了心里踏实。 曹明德正想着自己的心思，突然听到有人大叫“叔......叔.....”。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人向这边跑来，竟然是曹进喜。 “进喜，你怎么来了？” 曹明德感到诧异。 此时的曹进喜跑的满脸通红，上气不气接下气。 “叔，不.....不好了！公社派人来查咱们缫丝厂的账了！” “什么？！”曹明德猛然站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公社为啥来查账？！” “我......我也不知道啊。” 原来曹进喜一听说公社派人查账，就感到有些不妙，他东风缫丝厂的办公室主任，账目情况他多少知道些。 于是他赶紧来找曹明德，又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个女儿家里住，从早跑到晚，跑了两个公社最后才找到。 曹明德心顿时一沉。 “走，我们现在就回！” 曹明德胡乱收拾好钓鱼竿，匆匆向村子里走去。 ...... ...... 就在同一时刻，就在卫向东家的小院里，卫海涛和卫向东两人也在悄悄谈话。 “今天下午吃饭，刁书记猫了句说问题挺严重的，账目混乱白条特别多，大量资金外借。” 对于查账这事，卫向东和卫海涛商量过，做好一切服务积极配合但绝对不打听不询问。 当然，你愿意说我当然听。 “哦.......提曹明德了吗？”卫向东问道。 “提了，说曹明德胆子挺大的，但具体怎么个大法没说。”卫海涛回答道。 足够了! 卫向东一笑：“海涛哥，你就准备接三叔的班吧......” 卫海涛听了却摇摇头：“说实在我现在没空想那事，先赶紧把缫丝厂这事解决，那么好的机器放在车间没人开，让人心急啊。” “海涛哥，你心急我比你心还急呢，但有什么办法？”卫向东安慰道：“有些事情不弄清楚，留下后患无穷，慢慢等吧......对了，曹明德回来没有？” “没见着，不过我想他很快就要回来！” 再说曹明德跟着曹进喜连夜赶回村子，连家都没回直奔曹大荣家。 一踏进堂屋门，气都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竟然一个喝着小酒！ “明......明德叔，你回来了？来，来喝两杯.....”曹大荣喝的口词不清。 曹明德强忍心中怒火，沉声问道：“我听进喜说公社来查缫丝厂的账，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今天一大早公社就派来几个人说要查账，我就让会计交.....交给他们了。” “我不是给你说过，不准让别人看账吗？你不会说会计走亲戚？或者说保险柜上钥匙丢了！” “可.....可会计当时就在啊......钥匙也没丢。”曹大荣一脸憨笑。 “你！......” 曹明德气的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就走。 曹进喜赶忙跟着出去。 听到脚步声走远，原本醉眼朦胧的曹大荣突然清醒过来，一脸不屑。 让我对抗公社领导？！ 找死啊！ 大不了给我个处分，反正老子已经不干了！ 拿五百块钱早已经悄悄还了，嘿嘿。 至于那些白条..... 大部分还是你曹明德吃喝了的！ 097 未雨绸缪 “叔，咋办？”走出曹大荣家，曹进喜低声问道。 “现在有啥办法？如果派别的公社领导来还好说，刁书记那就是个六亲不认的黑脸包公！” 曹明德一脸无奈，顿了顿又说道：“先把借款赶紧还上！” “好....好....” 曹进喜嘴上答应心里却犯了愁。 自己借的钱没曹明德那么多只有500块，可早被他花的干干净净现在从那里找钱？ 但他不敢说。 “你说......”曹明德走着走着突然放慢脚步：“公社为啥突然会查账？会不会有人告密？” “这个我真不清楚。”曹进喜摇摇头：“我也问过曹亚林他说银行和公社催促他赶紧复工，为这事他找过卫海涛几次，但卫海涛说他也没法子。” 被银行和公社催这事曹明德也知道，这也是他请病假跑到女儿家躲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公社突然直接插手查账，这件事就显得蹊跷，要查也是大队出面啊。 他想到什么，心一动问道：“卫海涛对这事有啥看法？” 曹进喜想了下才回答：“我听大队会计曹会山说要让他们积极配合公社工作，卫海涛自己没有参与。” “此地无银三百两！” 曹明德冷哼一声。 “叔，你是说这是卫海涛出的主意？”曹进喜立刻明白过来。 “八九不离十！” “这个卫海涛也太绝情！那我们也检举揭发他！说他作为厂长贪污他们厂公款！”曹进喜心生一计，立刻说道。 曹明德摇摇头。 “现在这样做实在太明显，你说演书记能看不出来？咱们先应付查账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五天之后，工作组查账结束离开，刁安喜专门给演志刚汇报此事。 “问题较严重，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拿厂里的钱公款吃喝太多，有厂里领导的，也有大队小队的干部，好多都是白条充数。还有就是大量借款，除了一般群众，还有大队小队干部，其中大队长曹明德借款数目最大，两千块。” 两千块？ 比自己一年工资还多？ 演志刚听了眉头紧皱：“他借这么多钱干吗？” “借条上写的理由是修房，其实根本没动。”刁安喜苦笑道：“不过前天曹明德把两千块给还了。” “行，老刁，今天先说到这，明天上党委会研究看如何处理！”演志刚最后说到。 一周之后，公社以红头文件形式下发了对卫曹大队东风缫丝厂账目核查处理结果，刁安喜代表公社党委来大队召开大队小队所有干部会议亲自宣布： 给予原卫曹大队三队队长曹大荣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卫曹大队大队长曹明德警告处分，所有借款限期追回！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两人处理结果也不算太重，只是给了处分也没要求把大吃大喝的钱退回来。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曹明德完了。 老支书卫昭贵听说年底就退下来，现在突然得个处分，这说明接班基本无望。 要不，你看曹明德脸黑的像锅底一样？ 最后刁安民代表公社还建议东风缫丝厂资产包括债务全部移交给红星缫丝厂，具体如何操作大队内部协商拿出具体方案后由两个生产队社员大会投票决定。 虽然公社只是“建议”，但大家心知肚明基本这就是处理结果，至于社员投票那就是走走过场。 会议很快结束，大家各自满怀心思散场。 按照往常，曹明德一般都要和公社领导聊几句，不过今天连招呼都不打，开完会黑着脸背着手独自离去。 刚出了大队部的院子向东，过了小桥就看到曹进喜急步迎了上来。 ”叔，结果咋样？” 他没资格参加会议，早就等不及。 “还咋样？我和大荣一人一个处分，我警告，大荣严重警告。”曹明德没好气回答。 “叔，那没事，这年头村干部谁没背过处分？只要不退钱就好。”曹进喜暗暗松了口气。 大吃大喝厂里那么次，他真担心要按人头退钱，那就要了他的命了。 “你懂个屁！”曹明德低声骂道：“曹大荣他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我呢？迟不来早不来，现在给个处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你.....你是说接老支书的班没戏了？！”曹进喜惊叫道。 被曹进喜这么一说，曹明德脸色成了铁青。 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难道就要白费？ 不行，得把这水搅浑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 “进喜，按你那天说写检举信，检举揭发卫海涛贪污红星缫丝厂公款！对，还有卫向东！” 看到曹明德恶狠狠像吃人的样子，曹进喜吓得后退两步：“叔，那天我只是说说，咱们没证据啊。” “我就不信卫海涛他们的帐就像黄花闺女一样清白！写匿名信！八分钱邮票一贴，这样他们就是黄泥巴糊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俗话说几家欢乐几家愁。 卫向东和队上的干部回缫丝厂，个个又惊又喜。 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把三队的厂直接吞并了！ 刚好，现在厂里急需扩大规模，把三队这个厂合并过来，立即可以复工甚至扩产，简直就是场及时雨！ 至于那点债务对于红星厂而言简直不是个事。 李江红没啥太高兴。 她早知道就是这结果。 这家伙没准在人家刚建厂就打这样的算盘呢。 李江红想着，看着走在前面的卫向东。 “喂，向东，这厂子也弄过来了，啥时候多买些缫丝机啊？最起码也要再买三十台吧？免得说这边产量太低。” 哎呦..... 这还没任命你当这边的车间主任，你就开始为这边争取权力了？ 卫向东还没回话，曹红军却接过话头：“江红姐说的对，这么大车间才三十台机器实在可惜，在买三十台，放心账上现金足够。” 还有整整三十万现金！ 卫向东也说过，企业现金过多也不见得是好事，说明资金闲置运营效率低！ 没想到卫向东哈哈一笑：“我说红军，你现在别急着这个，你们财务科这两天赶紧把建厂以来所有账目再核实一遍，千万别有什么差错！” 现在检查账？ 卫向东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大家愣住了，连一般不参与晚辈之间争论的卫富贵也插话进来：“向东，你听到啥了？是不是有人也要查咱们的账？” “我没听到啥，不过我猜的，未雨绸缪嘛。”卫向东看着远处高大的厂房，悠悠回答道。 098 停职 果然，这天中午，卫海涛、卫向东以及三队队长曹亚林，和县人行领导在大队部会议室就三队缫丝厂债务问题进行变更移交给红星厂进行商议时候，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刁安喜带着三人闯了进来。 “刁书记，你怎么来了？公社有重要指示？”卫海涛赶忙站起来笑着招呼。 “对！”刁安喜一脸严肃：“有人向公社党委检举揭发你和卫向东贪污挪用红星缫丝厂公款，我受公社党委委托，前来调查！” “我贪污？刁书记，你没弄错吧？” 卫海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贪污不贪污不是你说了算！但请你也放心，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现在我宣布，暂停卫海涛副大队长、缫丝厂厂长、卫向东四队生产队长、缫丝厂副厂长的工作！” “刁书记，你？！......” 卫海涛刚准备辩解什么，却被卫向东拉住。 这个时候犟嘴是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把事情弄得更糟。 刁安喜宣布完毕，顿了一下又说道：“鉴于红星缫丝厂现在特殊情况，公社党委原则同意卫向东可以继续代表红星缫丝厂和有关方谈收购东风缫丝厂的事宜。” “那好，刁书记，我们现在正在和人行的同志谈三队缫丝厂的债务问题，请你离开下。”卫向东淡淡说道。 卧槽！ 竟然这口气对公社领导说话！ 旁边的人大吃一惊，连刁安喜都楞了楞。 这小子，说话很冲啊。 卫向东心里确实有些不高兴。 他已经料想到有人会用这一招。 调查就调查......我热烈欢迎。 干嘛非要停职？ 如果都这样，无论是谁八分钱邮票一贴，你都得乖乖停下？ 曹明德，你狠！ 等刁安喜带人走后，卫向东若无其事仿佛没发生什么，继续说道“我们继续谈......廖行长，你们人行能不能把贷款还款时间延长一年？起码给我们红星厂一个消化的时间吧？” “还有，曹队长，东风厂那五十亩土地必须无偿让我们队使用！难不成荒滩地你们也要收地租不成？！” .... .... 卫海涛、卫向东被停职了！ 很快这消息就传遍整个村子，震惊全大队社员。 和人行谈好债务问题之后，卫向东没有回缫丝厂，回到家竟然发现父母和哥哥卫向北都在。 “你们没去给我大姐家插秧”？”卫向东赶到很奇怪。 这还有几天就要关秧门，再不插就来不及了！ “我们本来今天要过去的，但听到你出了这事就没去，向东，这到底咋回事？你不会有事吧？”老爸卫长工一脸焦急。 自己一辈子老老实实，没想到会遇到这事。 “咋回事？肯定有人在陷害咱家儿子！”张凤兰气愤不已：“别让老娘知道是谁干的！否则老娘去他家骂她八辈祖宗！” “向东，实在不行就别干了！我让月梅和大姐也回来，咱们好好种田我就不信能差到哪！” 大哥卫向北也劝道。 “别，大哥，千万别…..”卫向东赶忙劝道：“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真的？” “放心吧……人家这叫例行手续，你们没听到只是暂停吗？” 看到卫向东一脸轻松，全家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既然如此，老妈就让卫向东好好休息他们去向阳大队插秧。 晚上吃完饭，卫向东准备出去转转，这一天老是忙着厂里的事，哪有闲心乱逛？ 今天刚好有时间。 可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一大伙人浩浩荡荡向他家走来，卫富贵、曹红军、李江红…..全都是队上干部和厂里的职工，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 “喂……你们一下子来这么多，我可没法管饭啊。”卫向东开起玩笑来。 “谁是来吃饭的？！”李江红最近说话很冲：“我们商量好了，明天一大早要去公社找领导帮你和海涛评理去！” “对！公社领导黑白不分！我们要去请愿！”卫小毛大声喊着，显得很激动。 没有卫向东，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咋能舍得？ “向东，我们请愿书都写好了！”曹红军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 卫向东懒得理他，急忙朝人群后面的卫富贵喊道：“富贵叔，富贵叔！这到底怎么回事？厂里不是由你暂时负责吗？咋能让他们胡来？！” 卫富贵抽着烟慢吞吞走向前来，一脸无奈：“向东，我劝过他们别这么干，可是他们根本不听。” 他现在看出来了，这个厂只有卫向东能镇得住，估计卫海涛来就够呛！ “叔，这事与你无关，我们都是自愿！”卫小毛依旧慷慨激昂。 与我无关？ 你们跑道我家来还说与我无关？ 你妹的，这不是明显害我嘛….. 卫向东听了那个气，大吼一声。 “卫小毛！” “到！” “你再闹，老子恢复职务后第一个把你赶出厂！” “李江红！你想不想当车间主任？想就乖乖听我的话！” “曹红军…..” … …. 就在卫向东向自己下属大发雷霆的时候。 在缫丝厂附近，赵明华和贾凤燕正沿着土路迎着夕阳散步。 他们俩是五月中旬来上班的，为了能来缫丝厂两人都下了不少功夫，特别是贾凤燕竟然采取绝食，最后父母心疼女儿才答应。 而赵明华的父亲则是一通臭骂，最后威胁如果你去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但赵明华还是拿着行李义无反顾的走了。 为了自己的理想。 当然更是为了爱情。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混出个模样，父母会原谅他也会接受贾凤燕。 两人进了厂平时工作各自也忙，只要下班后一起说说话，没人的时候偷偷牵手散步，是一天最快乐的时光。 不过，今天心情两人都不太好。 “明华，卫小毛他们都去找向东去了，咱们真不去？”贾凤燕问道。 “卫小毛他们做法极其愚蠢。”赵明华冷笑一声：“如果真的想帮向东和说话，还不如直接去公社，这倒好跑到人家屋里去，明摆着让别人抓向东的小辫子吗？” “嗯…..他们这样是为了向向东表衷心吧？起码我看卫小毛是这个意思。” “那个曹红军也是！”赵明华补充一句，脸上突然露出傲然神色： “但是，我不需要。” “对，干好咱们本职工作就好。”贾凤燕点点头同意赵明华的想法。 也是，曾经都是同学，虽然现在是上下级，但是让他们可以溜须拍马，还真抹不下脸来。 “凤燕，你在财务科，他们的账真到底有没有问题？”这是赵明华最关心的。 “我现在还整跟卫富贵学会计…..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贾凤燕回答道：“但听富贵叔的意思，账绝对没问题。” “那就说明有人是在诬告？嘿嘿……如果卫向东过了这关，绝对会报复！” 099 笔迹 这边，卫向东连说带骂劝走一帮人，想了想转身向卫海涛家走去。 “向东过来啦？吃了没？”卫海涛的媳妇吕慧琴热情招呼。 “吃了，海涛哥呢？” “他在屋里。” 正说着，卫海涛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海涛哥，没事出去转转？” “嗯…..” 于是两人一块向村边走去。 又来到村东头那棵银杏树下，两人看着不远处的桑园。 “向东，你说这事是谁干的？”卫海涛突然问道。 卫向东显然明白他再问什么，笑道：“这事除了曹明德还会有谁？” 卫海涛点点头：“对方一定是用匿名信。” “对！而且还让找人代写，这样即便是你怀疑，也不好查笔迹。”卫向东淡淡回答。 “草！” 卫海涛低吼了声，一拳砸在银杏树上。 这也是让他最恼火的地方。 明明就知道谁陷害你，但你却拿他没法！ “不管怎么样，等这事结束，咱们一定想办法看到诬告信的笔迹！顺着这条线索慢慢查！” “怎么能看到？” “直接找演书记要！” 刁安喜对红星缫丝厂账目检查速度也很快，仅仅过了一周就撤回工作组向公社党委汇报，缫丝厂账目清楚没有任何违规现象，对方只是诬告，建议恢复卫海涛和卫向东的职务。 其实卫向东心里很清楚，如果真正按照上面的要求，那有些支出根本无法报账，譬如今年过年时候请黄金宝吃饭的费用咋能堂而皇之上账？ 但这点小事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卫富贵他们都处理的干干净净。只有曹大荣他们才那么蠢，竟然敢用白条上账。 宣布对卫向东他们暂停职务的是刁安喜的，撤销决定的也是他，刁安喜刚刚返回公社，卫海涛和卫向东就找上门来。 不过他们没去找刁安喜，而是直接找一把手演志刚，提出自己的诉求：不仅仅是恢复我们职位和名誉，还要求严惩诬告者！ “演书记，此风不可长！那些不怀好意者，八分钱的邮票一贴，被诬陷的干部就得停止工作接受调查，严重打击干部的积极性！影响改革事业！” 卫向东理直气壮。 呵？ 调门提得高啊？ 其实对于这种匿名信告状的事，不仅是他，当领导的都很头痛。 你不查吧？不符合当前纪律规定。 查吧？好多都是无中生有，还让纪检干部跑断腿。 卫海涛他们就是典型的例子。 “难道你知道诬告者？”演志刚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不知道！”卫向东大声回答。 “那你给我说说，怎么查？！”演志刚把钢笔往桌子上一撂，靠在藤椅上问道。 “我想看看诬告信！”卫向东提出要求。 嗯？！ 演志刚盯了卫向东一会，突然说道：“按照有关纪律规定，我是不能让当事人看检举信的，不过今天我就破个例，让你看看！” 说完演志刚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信放在桌子上。 卫海涛拿起信，卫向东也赶忙凑过去看看。 心里微微感到失望。 他原本期望能从字体里看出点什么，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字写的不错，端庄浑厚，有点像颜体字，很明显是出自一位文化人之手。 卫向东想不通，曹明德身边还有谁能写这样一手好字？ 演志刚看这样子知道他们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就安慰了几句让他们好好干，别有什么思想包袱。 俩人告辞离开，刚走出公社大门，刚才有些沉默的卫海涛突一副若有所思：“我好想在哪里见过这字体。” “哪里？！”卫向东顿时精神一震。 “让我想想.....”卫海涛边走边苦思冥想，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是城里东关正街上那个写对联的老头！” 啊？！ 这年头因为好多人文化程度不高，所以这些大过年卖对联的人平时还有一项职业——帮别人写状纸，甚至有的还帮写信。 “我上个月去县城办事，路过东关正街看到老头摆了个小摊，代写书信状纸，我好奇看了几眼，觉得这老头字写的工整所以就记下了。”卫海涛解释到。 “太好了！明天咱们就去县城！” 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俩人坐上第一趟班车匆匆赶到县城就直奔东关正街，可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老头根本没出来摆摊! 怎么回事？ 难道时间还早？ 两人决定守株待兔，可惜等到十一点多，太阳火辣辣照耀着大地，对方依旧没有出来？ 不得已，卫向东只好到街道对面的大众理发店里问老头情况，问了好几个理发员最后一个才告诉他好像那个老头病了，已经好几天没有来摆摊。 卧槽！ 卫向东又进一步问老头家到底在哪？众人都摇摇头。 不得已，他只好出来把情况告诉卫海涛。 卫海涛也没辙啊，说干脆我们先回去等过段时间再来找他。 过段时间？ 来一趟县城也不容易，再说时间长了老头会不会忘记？ 卫向东有些不甘心。 突然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大门，旁边还挂着南坪县供销社的牌子。 咦？ 卫海涛的初恋情人肖雪莲不是在这里上班吗？ 要不去找她？ 她每天上下班路过这，如果见到老头来摆摊就可以给厂里打个电话，方便又快捷。 卫向东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这个。”卫海涛面露难色。 “不方便？那算了。”卫向东也不想强人所难。 “我，我还去找找她吧。”犹豫了下，卫海涛还是答应下来。 “好，我在等着。” 卫海涛转身向供销社方向走去，没过多久就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少妇，正是他的同学肖雪莲。 卫向东赶紧迎了上去，笑着招呼：“你好，雪莲姐。” 肖雪莲的脸上飞过一抹红晕但很快平静下来，说海涛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那个写匿名信的太可恶。 “这件事我帮你们看着，我听海涛说你们缫丝厂装了电话，如果大爷来摆摊我马上打电话告诉你们。” “那就太感谢你了。” “这是应该的。” 事情办完，卫向东准备告辞，但肖雪莲却说这马上就到中午吃饭时间，吃完饭再走。 请客啊？ 卫向东看着旁边的卫海涛，见他没说话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已经把他说通了。 100 水落石出 请客的地方也就是东关正街十字楼口一家叫前进食堂的餐馆，每人一碗当他特色面食“笋菇蝴蝶面”，本来肖雪莲还给他们要瓶酒的，但被两人婉拒说回去还要干活。 吃饭期间肖雪莲询问他们卫曹大队包产到户试点以及缫丝厂的事，卫向东都如实回答，其实主要是他和肖雪莲聊，卫海涛反倒显得很沉默，仿佛是个外人。 但卫向东是过来人，何曾看不出不经意间肖雪莲流漏出对卫海涛的关心？ 特别听到卫向东说卫海涛一天到晚都忙村上的事，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肖雪莲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心疼极了。 哎...... 冤孽啊。 卫向东心里暗暗叹口气。 吃完饭两人就告辞离开去车站坐车回村里，肖雪莲动作很快，仅仅过了三天就给卫向东的办公室打来电话，说见到那个代写字的大爷，向他详细说明了情况，老大爷说还记得这事，来找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的很瘦右脸上有一颗黑痣。 曹进喜？ 卫向东脑海里马上想到一个人。 他的右脸上就是有一颗黑痣！ “太好了，多谢你呀，雪莲姐。”卫向东在电话里连声感谢：“有空来我们村玩啊。” “谢谢了，向东给你海涛说让他多注意身体别太拼命！”最后肖雪莲在电话里叮嘱道。 “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挂掉电话卫向东不顾天热，戴着草帽骑着自行车兴冲冲赶到大队，见到卫海涛就把肖雪莲在电话里的话详细又说了一遍。 “果然是这帮杂种在后面捣鬼！”卫海涛低声骂了一句，猛然站起来：“走，跟我去找演书记。” “好，坐我的自行车。” “对了，雪莲姐还叮嘱你要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拼命。”卫向东边骑边说。 “知道了” 卫海涛回答了句就没再说啥。 两人骑车赶到公社，不巧的是演志刚去乡下检查工作，直到等到太阳快落山才看到那辆吉普车驶进公社大门。 等演志刚下了车回到自己办公室，卫向东他们就赶紧走了过去将是详细经过说了一遍。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叫肖雪莲的不会骗你们？”演志刚有些怀疑。 “千真万确！” 卫向东一着急就把肖雪莲的身份甚至曾经和卫海涛谈过恋爱的事也说了出来。 呵？ 演志刚看了旁边卫海涛一眼，不过没说什么。 “好，这件事你们不用再管，由我们公社处理！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怎么查？ 肯定是动用派出所的人呗。 果然，第二天演志刚就指示派出所的公安去了一趟县城，找到老头进一步核实，确定准确无误之后，立刻赶回卫曹大队，当着好几个社员的面给曹进喜戴上手铐直接带回派出所。 曹进喜那见过这场面？ 还没等公安正式审问，就竹筒倒豆子——交代个痛快。 原来曹明德亲自些了封诬告信交给曹进喜让他找个可靠的人重新誊写一遍在寄出去。 周围熟悉的人他不敢找，既害怕别人说漏嘴也担心公社一旦认真起来挨着查笔迹，思前想后决定找个陌生人出点钱代写。 他开始想找庙会上那个经常帮写状纸的老头，但到跟前又多了个心眼害怕庙会就在公社附近，会有人认识笔迹，一狠心就坐上中巴赶到县城。 县城帮写对联状纸的可不是一家，总不会有人注意吧？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让卫海涛认了出来。 当然这些还是后来卫向东和办这案子的公安一起喝酒，对方偶然说起的。 既然事情已经真想大白，公社的处理很快出来。 这一次比上次严重的多。 对于曹进喜，进行批评教育，但对于指使人曹明德，给与留党察看处分，撤销党支部副书记职务，责令卫曹大队立刻召开社员大会，免掉其大队长职务！ 当刁安喜代表公社宣布这一结果时，曹明德脸色苍白，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卫曹大队，听说又去他女儿家。 叱咤卫曹大队二十多年的曹明德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不得不让人感到叹息。 曹明德的出局意味着在大队这一级曹家再没有和卫家所抗衡的人物，人们的目光又转向这场争斗的胜利者——卫海涛和卫向东兄弟。 卫海涛依然是副大队长，一天依旧忙忙碌碌，不过公社已经明确，主持大队政务方面的工作。而卫向东则进了大队支委！ 虽然只是支委里一名普通委员，并没有进大队委员会——所以行政这边没有职务，依旧担任四队队长。但敏锐的人已经看出这里面释放的信号。 卫向东没管这些，他的重心依旧在缫丝厂，和三队以及人行已经谈妥，东风缫丝厂的资产和债务全部转移到红星缫丝厂名下。 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了！ 卫向东立刻和吴兴地区的锦绣丝绸厂联系，一口气又购买了九十台缫丝机，两个缫丝车间终于按照最初设计满负荷运转。 紧接着又是招聘工人，实习培训，调整科室，卫向东又开始新一轮的扩张。 时间转眼到七月底，这天早上，卫向东刚上班进了自己办公室，还没得及倒水喝，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起。 拿起话筒，对面就传来的甜美中略带调皮的女声：“卫向东吗？我放假啦，要到你们大队来调研，欢迎不欢迎？” 是罗青梅。 “欢迎！”卫向东笑道。 挂掉电话，他又把隔壁的卫小毛叫来，让他食堂让张大贵中午单独炒两个菜，也算是贵客嘛。 卫向东心里明白。 罗青梅这次来，也许不单单是她自己的想法。 她的父亲罗明山，想通过女儿了解基层一些在官方报告中看不到的实际情况。 一小时后，卫向东见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罗青梅，不过这次她不是一人，后面跟着一个青年。 留着偏分头，白衬衣蓝裤子穿的整整齐齐，胸前的大学校徽特别引人注目。 卫向东认出来了，就是去年和罗青梅一起看电影的那个青年。 101 怼 “你好，卫向东，我叫何晨。”何晨竟然很主动的伸出右手，“我是复华大学的学生，和青梅是朋友。” 有意无意中，把“朋友”两个字咬的很有些重。 卫向东似乎没听出来，面带微笑：“欢迎欢迎，我见过你，就是去年春节在电影院，咱们好像还聊过《追捕》这部电影两重隐喻？” 何晨听了心里顿时不悦 这小子故意的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初他笑话对方根本就看不懂电影，结果当场被打脸差点下不了台。 但现在看到对方一脸笑意就像和老朋友谈起往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很尴尬点点头。 卫向东也没多说，笑着请两人进了办公室，又给他们各自倒一杯绿豆糖水。 “热吧？喝这个消消暑。” “哈！我早就想喝了。”罗青梅笑着，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 “何晨，你尝尝，比“北冰洋”还好喝。”罗青梅喝完还不忘记招呼同伴。 能有北冰洋好喝？ 何晨有些不信。 “北冰洋”可是当时风靡一时的汽水，喝这玩意就是一种时尚。 当然价格不算便宜，一毛五一瓶，但对于何晨罗青梅这样的官宦子弟倒也不算啥。 他轻轻喝了一口。 嗯.....味道果然不错，市面上那些自来水加糖精加色素的汽水简直没法比。 和“北冰洋”比起来，没有碳酸味显得柔和多了。 何晨大口喝起来，但罗青梅下面的一句话顿时让他觉得不是个滋味。 “这是向东自家的配方酿的！” 向东？ 咋叫的怎么亲热？ 而且还是他家的配方？ “味道很一般嘛......” 何晨说着，若无其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卫向东笑了笑没说啥，转过头问姑娘：“罗青梅，你今天想了解什么？” 罗青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很关心的问道：“我听说前段时间有人诬告你和卫海涛？” 你怎么也知道？ 不过转眼一想，很有可能是演志刚给罗明山汇报工作时提到这事，不知道咋又让罗青梅知道。 但他不想多说这事，淡淡回答道：“事情都已经查清楚，没事了。” 罗青梅还是义愤填膺：“这些人真是太无耻！自己不好好干还要冤枉好人！应该将他们绳之以法！” “青梅，你也别生气，这种事多的很。”何晨插话进来劝慰道：“而且都是匿名信你怎么查？只能自认倒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卫向东？” 卫向东点点头。 “你说的很对，不过我运气比较好，把幕后捣鬼的人找到了。” “真的？！”罗青梅一脸惊喜。 “是我们大队大队长曹明德干的，现在已经被撤职。” “太好了！” 看到罗青梅高兴的样子，何晨心里又感到不是滋味。赶忙提醒道：“青梅，你今天不是想来了解企业经营情况吗？别忘了正事！” “这也是正事！” 没想到罗青梅怼了一句，何晨顿时不吱声了。 呵？ 有意思。 卫向东暗自发笑嘴上却说道：“行，我把我们厂上半年生产经营情况让你看看。” 说完卫向东转过身从书架上拿出一份材料递给罗青梅。 姑娘随意看了看，顿时惊叫起来：“呀？你们上半年利润竟然达到33.2万元，我记得去年同期你们才18.6万！竟然增长了1.8倍！” “呵呵，没那么夸张，主要是去年工厂三月份才将生产规模扩大一倍，所以不能简单的同期对比。”卫向东倒也实话实说。 “这还差不多。”何晨似乎不甘寂寞插话进来：“照你这样算来，你们今年利润增加只是因为生产规模增大而已，效率并没有提高啊。” 说到这里何晨顿了顿又对罗青梅说：“我听说罗叔叔说他们车间挂着一副标语：什么“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罗叔叔为此大家赞赏，现在看来......名不副实啊，辜负罗叔叔的期望啊。” 何晨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 “哦，我忘记了，我们队成立了桑蚕农场，进行独立核算，也就是说不能无偿供应给缫丝厂......这一笔购买费用大约是四万元左右。” 卫向东补充了句，心里还感到遗憾。 如果不是因为包产到户，厂里受到冲击盈利还应该再高点。 但何晨听了又愣住了。 也就是如果按照去年计算方法，他的利润应该再多5万？这样算下来他们利润应该是38.2万，已经超过2倍！ 效率明显比去年高许多！ 草！ 这小子故意是给我难堪吧？ 何晨突然觉得，今天和这小子老是不对路搞得自己有些狼狈。 罗青梅似乎也看出了某些端倪。 一向自持能言善辩的何晨今天在卫向东面前处处吃瘪。 这家伙 蔫坏啊。 罗青梅瞥了卫向东一眼，心里想着。 姑娘的表情落在卫向东的眼里，他立刻猜罗青梅在想什么。 冤枉啊..... 我根本不是故意的，是他要急着表态不等我说完，我有啥办法？ 接下来的谈话，何晨老实许多，就看着卫向东和罗青梅在深入交谈。 卫向东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就把变相收购三队缫丝厂的情况简单说了遍。 “你们竟然把东风缫丝厂吞并了？我记得去年我爸给他们厂剪彩，我还跟着来了呢。” 这下连罗青梅也吃惊了。 “我也不想这样啊，不过他们厂几乎要关门，屁股下又有债务，公社大队领导给我做工作非要让我帮这个忙。”卫向东一脸无辜样。 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这次连罗青梅就看不下去，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的厂规模翻一翻，这下，你可是如虎添翼了吧？” “差不多吧，我们两个缫丝车间现在共有缫丝机200台，初步预计每年可以创造利润116万元！”卫向东一脸轻松。 “卫向东，你好厉害！你有啥诀窍？”罗青梅真的很佩服。 自己的二姐夫经营的丝绸厂建了三年，去年年初才勉强开始生产，但人家这个缫丝厂，仅仅两年多时间，从无到有利润就翻百万！ “呵呵，有啥诀窍？有句话叫实业兴邦，空谈误国！与其在那里指点江山夸夸其谈还不如老老实实干！” 卫向东是有感而发。 无论是这辈子还是没来到这时代之前，看惯了那些只会动动嘴皮的人。 罗青梅一听眼睛亮了，这个总结的好啊。 实业兴邦，空谈误国。 但旁边的何晨一听又不高兴了。 102 看不上！还不如自己来讲！ 他忍不住争辩道：“卫向东，照你这说法，像哲学、文学艺术这样些人文学科都没用了？！” “你错了，何晨。”卫向东的神态变得很认真：“我非常崇敬那些哲人给我们留下的思想理论，比如我给罗青梅推荐的那本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更不用说咱们学过的马哲。” “卡尔·m克思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 “何晨，你是学人文科学的，应该明白这段话的意思吧？” “啊？这......” 何晨再一次闭嘴。 “这是m克思说的，通俗的话说就是笔杆子不能代替枪杆子，光动动笔杆子，是消灭不了敌人的。但是笔杆子只要能掌握群众，也能变成威力巨大的枪杆子。” “这句话很好揭示了像哲学这样的人文科学对于改造世界的巨大威力，当然还有文学......可是有几人做到？大部分只不过是拾人牙慧，夸夸其谈而已。” 罗青梅在边上静静听着，眼睛里光彩连连。 这家伙实在太厉害了！ 如果到大学参加辩论赛，肯定能辩到一大片！ 不过人家好像不稀罕这个，想实业兴国呢。 何晨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小社员怎么懂哲学思想？ 算了，这不是我的强项。 何晨很知趣的闭上嘴。 卫向东也是点到为止，很快又回到正题上。 很坦诚说虽然企业现在看上去蒸蒸如上，但同时也面临许多问题。 “首先是人才！尤其是管理型人才我们厂现在有职工将近五百人，没有一个大学生，高中生寥寥无几，初中生也不是很多的，大部分都是小学文化程度，这势必会影响企业的进一步发展。” 卫向东说道。 这也他很无奈，社员们文化程度并不高，高中生就是香饽饽，好多考不上大学就直接去当兵，还能在部队上提干，要么就到大队当干部没人愿意来厂里。 至于大学生？现在可是天之骄子，国家包分配谁愿意毕业后来你个生产队办的企业？ 这的确是个问题..... 罗青梅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暂时没有多好的办法，只能自己培养，下一步我打算在厂里选拔一批文化程度较高虚心好学的职工，一方面补补基础学科，更重要的学一些企业管理知识。” 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打算。 “你要请县上的专家来讲课吗？我可以给我爸说，然他帮你这个忙。”罗青梅很热心的建议。 没想到卫向东摇摇头：“我打算自己讲。” “你？！” “嘿，你也知道，请专家来不能让别人白讲吧？得出钱吧？你还得安排伙食住宿吧？人家是专家可不能凑合......这样一算花费太高。” 卫向东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理由。 “葛朗台！”在一旁听的何晨忍不嘀咕了句。 这小子，太吝啬成不了大器！ 但罗青梅却秒懂卫向东的意思。 看不上！还不如自己来讲！ 想想人家一个小社员两年多时间从无到有，建成了一个四五百职工的厂，的确很厉害呢。 到了中午，卫向东邀请他们去食堂吃完午饭，何晨就说要回县城。 “青梅，缫丝厂的经营情况你也了解完，我们还回去吧？下午还要看电影呢，《405谋杀案》，票我都买了。” 没想到罗青梅怼了一句：“我的调查还没完呢，我要到他们大队去问问今年的收成。要回去你先回去，说了不让你来你偏要来。” 如果我不来，谁知道你和这小子会成什么样！ 幸亏，他只是个初中毕业的小农民，这让何晨略略放心。 罗青梅怼他，他可不敢还嘴，强装笑脸：“我是担心天气热嘛，你看外的大太阳。” 罗青梅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心里确实有点犹豫。 哪个姑娘不怕晒黑啊？ 但她突然想到车间30多度高温下挥汗如雨工作的女工，又想到那个叫铁锤姑娘虽然长的黑里透红但却有一种健康的美。 “我不怕！”罗青梅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 何晨只好跟着出去。 卫向东见状摇摇头，抓起一顶草帽戴在头上，顺手又拿起一顶走了出去。 “罗青梅，给你草帽！” 三人冒着烈日赶到大队部，只见只有卫海涛一人在办公室忙碌，依旧穿着那件“农业学大寨”的背心满头是汗。 看见是罗主任的女儿到来，赶紧招呼，提起暖水瓶准备给倒开水，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顿时尴尬无比 “没事我们不渴。”卫向东赶紧解围，又问道：“海涛哥，大队怎么就你一人？” “大家都在忙家里事，哎......”卫海涛说完叹了口气。 自从包产到户试点开始之后，大队干部每家也都分了土地，现在都拼命干自己家的活，偶尔来大队一趟，只有卫海涛在这里顶着。 罗青梅也发现这个问题，拿出笔记本一面了解情况一面认真记着。 “卫大队，你说这个问题怎么能解决？”罗青梅问道。 “怎么解决？”卫海涛笑着说：“我和向东讨论过这问题，他说除非提高大队干部待遇，譬如能像国家正式干部那样发工资，否则没法彻底解决。” “可是你说的这个不现实，国家现在百废待兴不可能拿出这笔钱的。”罗青梅回答道。 “那就自己想办法，壮大集体经济，比如办企业什么的，集体有钱了自然可以提高干部待遇。” “你们队上就是这么解决的？”罗青梅转过头问卫向东。 卫向东点点头。 按照公社建议，参加改革的生产队可以适当减少队上干部，好多生产队只有队长一人，不过他们队上干部却一人都没减少。 这些人都在厂里或者农场领工资，根本不花队上一分钱！ 包括现在的卫海涛。 “罗青梅，随着包产到户全面铺开，这种情况会普遍存在，特别是一些条件差，社队有没有集体产业的村子尤为突出。当然城边的那些村子不存在这问题。”卫向东补充道。 “为啥？” “因为他们可以卖地。” 104 “打油诗” 她已经听出这是一首情诗。 她和何晨是初高中同学，双方父母又是同事，何晨对她有意思她心里早就知道，有时候偶尔表现一下，虽然她谈不上喜欢但也不反感。 但是今天为啥听了自己感到很尴尬？ 她转过头突然看到站在一边有些沉默的卫向东，于是笑着问道：“向东，你也喜欢诗歌，最近读到有啥好诗了吗？” “你看我一天忙的鬼吹火一样，哪有时间读诗？” 卫向东说的是实情，但落在何晨的耳朵里仿佛抓到什么机会。 “卫向东，我听说青梅说你也是文学青年，咋可能没读诗呢？别谦虚朗诵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实在不行自己写的诗歌也行，打油诗也算数！” “何晨，你说什么？！” 罗青梅不乐意。 人家也是文学青年，我的笔友啊，咋能说人家写打油诗？！ 但没想到卫向东却一脸笑容：“打油诗也行？” “当然可以！打油诗也是诗嘛……”何晨故作大方。 “向东？”罗青梅有些担心。 真的念打油诗啊？ 那还不如不念呢。 卫向东却摆摆手，清清嗓子： 一月，你还没有出现。 二月，你睡在隔壁。 …… 当卫向东读出这两句，何晨差点笑出来。 一月二月的，果然是打油诗啊。 但当卫向东继续朗诵： 三月，下起了大雨。 四月里，遍地蔷薇。 五月，我们面对面坐着， 犹如梦中。 就这样六月到了。 ….. ….. 何晨的脸色慢慢变了。 不对，这不是打油诗！ 卫向东继续朗诵着： 八月，我守口如瓶。 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云。 九月和十月，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 你在海上，我在海下。 十一月尚未到来。 透过它的窗口。 我望见了十二月。 十二月，大雪弥漫…… 场面一片安静。 何晨脸色发白。 卫向东一脸微笑看着罗青梅。 姑娘微微低着头摆弄着裙带，她突然感到心跳的有些快。 还好一阵汽笛声打破了这气氛，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红旗车。 接罗青梅的汽车来了。 卫向东笑着过去招呼司机，又递上一支“大运河”，三毛三一包，不算很贵但也绝不便宜。 相互再见之后，罗青梅和何晨上了汽车很快消失在桑园拐角处。 罗青梅坐在后排，看着外面的风景俏脸依旧红红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再说卫向东看到车走远，刚转身回厂里，却发现卫小毛鬼鬼祟祟的站在厂门口。 “叔，刚才你背的啥诗？好像很好听，你教教我好不好？”卫小毛笑嘻嘻的走过来。 “你？也想学写诗？” “这不是小娟逼的嘛……”卫小毛一脸哭相：“前几天不是咱们大队演《庐山恋》吗？那个男主公耿桦在电影里给女主角背了一首诗歌，小娟觉得实在是太好了，非要逼我也写。” 小娟是卫小毛刚介绍的对象，叫卢娟，两人打的热火朝天。 我天……谈个恋爱也要学写诗？ 也太可怕了吧？ 《庐山恋》是张瑜、郭凯敏主演的风景抒情故事片，该片一上映就轰动一时，影片可是中国第一部吻戏！ 据听说后来庐山上专门有一个电影院放映这部电影，而且放映这一部！ 卫向东也看了，只不过没发现什么原创诗歌啊？ “你说的是那首：“一勺如琼液、将愚拟望贤吧？”卫向东突然想起来电影里男主好像念过这句。 “对，对，就是那句！” 卫向东听了哈哈大笑：“那是唐代诗人皮日休写的，你如果想学干脆买本《唐诗三百首》自己去看！” “好！这周星期天就进城去买！”卫小毛兴致勃勃，转身向厂里走去。 就你那小学文化水平能看懂几首？ 卫向东心里暗笑但并没有说出来。 那个男人不喜欢在自己姑娘面前装逼？ 天快黑了，卫向东肚子开始咕咕叫，厂里食堂早就关门他也不想回家吃饭，准备去自己办公室下点面条凑合了事。 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工匆匆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抹着眼泪。 “厂长，我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我已经向车间主任请假了。”女工看到是卫向东，赶忙擦了下眼睛解释道。 卫向东认识她，叫曹荷花今天应该上夜班。 卫向东点点头，本来想问她为啥哭但话到嘴边却咽回去。 有的时候过度关心反倒给人难堪。 这个曹荷花给卫向东留下的印象挺不错，平时话不多但手脚麻利，人也挺聪明，上初中的时候学习还是不错的，只是中专没考上只考上高中，可家里穷不让她上高中就留在家里务农，后来考进厂里成了车间的技术骨干，今天春天刚刚嫁到邻村。 是卫向东重点培养对象。 今天是怎么了？ 随便下了一碗自家压的面条，匆匆吃完，卫向东又想起先前见到曹荷花的样子，决定找李秀华问问情况。 她是车间主任一定知道其中原因。 李秀华今天也是夜班，虽然现在是车间主任已经脱离一线，但每天她都在车间巡回解决各种问题，有的时候女工家里临时有事，她就帮忙顶上。 今天她就在缫丝机前忙碌，看到卫向东进来问她曹荷花的事，不由得叹息一声，说道：“还是她妹妹曹梅花的事，曹二狗死活不让她妹妹上高中！” 哦，这事啊…… 曹二狗的大名叫曹秀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名字起的有些女性化，结果一连生了四个丫头，分别起名叫曹荷花、曹梅花、曹杏花、曹兰花，号称大队的四朵金花！ 这年头重男轻女的现象比较严重何况一口气四个丫头，所以曹狗娃一天唉声叹气，对女儿们也不太待见。 不过奇了怪了，这几个丫头学习还都挺好，特别是二女儿曹梅花，上初中在班上成绩都是数一数二，老师都说她考中专没问题。 结果今年中考不知道什么缘故没发挥好也只考上高中，曹梅花当然不甘心想上高中好好学习考大学，可他父亲曹狗娃死活不让，听说因此时在家里闹了好几次，今天又不知怎么了？ 得去问问。 卫向东出了车间没有直接回村去曹二狗家而是叫上卫小毛，让他一块跟着过去。 卫小毛听卫向东说要去曹二狗家打听情况，咧嘴一笑：“叔，你不用问我知道。曹梅花真是个犟丫头，为了让她爸同意她上高中，从今天早上就跪在她们家堂屋门口，听说跪了整整一天！” 105 我要上学！ “真有这事？！”卫向东吃了一惊。 “叔，我干嘛骗你？曹红军也去劝那丫头，根本不听！” “走！看看去！” …… …… 曹梅花跪在廊檐下，双手撑着地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从早上到现在整整跪了一天，滴水未沾。膝盖早已经麻木，肚子饿的咕咕叫差点就要晕过去。 但她拼命坚持着。 “二姐…….”两个小姑娘站在她跟前，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三妹曹杏花，小妹曹兰花。 一个今年升五年级，一个才上三年级。 “姐没事，你们赶紧去喂猪吧。免得让爸看到骂你们。”曹梅花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声音虚弱。 两个小姑娘很乖巧的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就看到大姐曹荷花匆匆跑进院子。 “梅花，你不要命了？起来！”曹荷花上来不由分说拉自己的妹妹。 没想到曹梅花倔强无比：“我不起来！爸什么时候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你这是何苦呢？不上就不上呗，你看姐不是也没上，现在过的挺好？”曹荷花耐着性子劝道。 “我不想走你那条路！我不想爸为了300块钱就逼你嫁给一个比你大十几岁的男人！自己不干活还把你上班赚的钱都收走！”曹梅花大声说道。 曹荷花顿时脸色煞白。 “姐，当初如果不是爸不给你钱买本子笔，你肯定能考上中专！”曹梅花继续说着：“还有我，你知道我为啥中考没发挥好？考试前一天我来了那个，肚子不舒服我回家还逼着我干活，第二天上了考场我肚子疼的…..血流了好多…..呜呜呜” 曹梅花越说越委屈，大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旁边两个妹妹也跟着哭起来。 “姐，我真的想上学啊……”曹梅花呜呜哭着。 看着妹妹这样子，曹荷花也泪流满面。 她想起当年自己的无助和现在的生活，难道也要让妹妹走自己的老路？ 不行。 “扑通…..”曹荷花也跪了下来。 两个小姑娘见状，也赶忙跪在边上，四个女孩整整齐齐跪在一起。 曹二狗点着煤油灯坐在睡房里床上，大口大口抽着烟，脸色铁青。 他的媳妇孙兰陇坐在边上，一脸焦急。 “他爸……要不你就答应二丫头吧？这就快一天了。”孙兰陇忍不住又劝道。 “答应个屁！丫头迟早就要嫁出去，上那么多学有啥用？！”曹二狗眼睛一瞪说道。 “我们…..我们可以给二丫头招个上门女婿。”孙兰陇小心翼翼说道。 “上门女婿哪有自己亲儿子好？！都是你肚子不争气！生一个是丫头，都他妈的赔钱货！我曹青秀娶了你，算倒了八辈子霉了！” 看到丈夫又开始骂自己，孙兰陇吓得不敢再开口。 “谁说生儿生女是女人决定的？这不是科学！是咱们大老爷们决定的！”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卫向东？!” 曹二狗听出说话人的声音。 他来干嘛？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赶紧走了出去。 卫向东走进院子，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整整齐齐跪在廊檐下的四个姑娘。 “曹梅花，我听说你跪了一天连饭都不吃？这怎么行？赶紧起来吧。”卫向东对着女孩和蔼说道。 曹梅花绷着脸紧闭着嘴不说话，一脸倔强。 “我知道你想上学但不能靠这法子。这样吧，你先起来我给你爸说说，保证让你上高中行了吧？”卫向东耐心劝道。 “梅花，听队长的话他说道肯定能做到！”卫小毛在一边帮腔。 曹荷花也灵透，赶忙站起来又去拉妹妹一边劝慰她，曹梅花也只好站起来，最后被姐姐拉倒厨房去吃饭。卫向东这才进了堂屋，曹二狗夫妇已经在堂屋里等候，看到他进了堂屋，立刻诉苦起来：“向东，不是我舍不得让二丫头上高中，家里实在穷啊，你看周围邻居都修了瓦房而我还住在茅草屋里，哎…….”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 曹二狗说的也是事实。 一口气要了四个孩子，个个张口都要吃饭，家里就他和媳妇两个劳力，所以家境要比别人困难的多。 当然，骨子里的重男轻女思想也很严重。 不过卫向东不想提这个，在农村这是普遍现象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转变观念。 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青秀叔，你给队上写个申请，梅花上高中学杂费、住宿费都友队上出，你呢，只管个生活费怎么样？” “真的？！” 曹秀青猛然抬起头看着卫向东。 “曹秀青，队长既然说了肯定能做到！你不信？”卫小毛又重复他最喜欢说的那句话。 “信，信！” 曹秀青脑壳里急速转动起来。 如果真的像卫向东说的那样，乱七八糟费用都交了，只管生活费自己还能承受，这两年家里生活开始好起来。 还有，毕竟还是自己亲闺女….. 人心都是肉长的啊，看到女儿这样子他心里也不舒服。 “好，我答应！”曹秀青做出决定。 只听到“扑通”一声，正在门口紧张听着他们谈话的曹梅花跑进来跪倒在她父亲面前。 “爸……谢谢你！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报答你！” 曹秀青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深深叹息口气。 曹梅花抹掉眼泪，又要给卫向东下跪，吓得他赶紧躲到一边，说道：“梅花，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孩子也一样！跪天跪地跪父母，但不能轻易跪别人！起来，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向东哥，我一定会考上！等大学毕业我就回村到缫丝厂工作！报答你和生产队！” “别，别，千万别有这种思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希望你将来能在城里工作，嫁个好丈夫生活美满幸福，只不过别忘了常回家看看你爸妈，看看咱们村就行了！” 卫向东最后一句话把女孩脸给说红了，站在哪里不知道该说啥好。 “行，那我们先走了……秀青叔，别忘了写申请啊。”临走前卫向东叮嘱道。 “厂长，你放心我马上帮我爸写！”曹荷花赶忙答应。 皆大欢喜。 四个姑娘各自忙自己的事，曹二狗坐在堂屋里，依旧抽着烟脸色刚才好看了许多。 “向东这个娃就是大气！这学杂费说免就免。”孙兰陇想到刚才一幕，感慨道。 “废话，要不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当队长？现在队上谁不服气？”曹秀青瞪了媳妇一眼回答继续说道：“如果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但他的话我信！” 有缫丝厂啊…. 就就像传说中能下金蛋的金鸡！ “那，向东说的那话你也该信吧？” “啥话？” “他说生男生女是由你们大老爷们决定！跟我们女人没关系！” “屁话！他连个媳妇都没有，整过那事没？…….” 106 夜校 如果让卫向东听到这话，肯定会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没整过那事就不知道？这是科学！” 当然他已经骑车踏着月色往厂里赶，听不到这话。 “小毛，我的工作还没做的不细啊…..”卫向东想到刚才曹梅花长跪在地的样子，心里很感触颇深。 在这个时代，知识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叔，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还不细？”卫小毛边骑车歪过头看着卫向东，不解问道。 “我决定在队上定个规矩，凡是谁家子女考上高中，根据家境情况给与适当补贴！考上大学也是！” “大学就算了吧？我听说上大学国家给学生钱呢。” “现在给将来未必会给，我的理想是咱们卫曹大队所有社员的子女，从上小学到大学，自己不花一分钱全部由集体出！” “天啦，那要花多少钱？” “所以我们得好好赚钱！” 很快，四队管理委员会出台一项政策：凡是本队社员子女上高中或者大学的根据家庭情况一律给与适当补助！一句话，不用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 公告还是贴在大队会议室外面的墙壁上，多数人表示赞成，但也有少部分不高兴。 娃都是自家养，凭啥他家娃上高中大学就让队上掏钱？ 结果被卫向东怼回去：“与其在这里发牢骚还不如赶紧回去教育你家娃好好学，连个初中都考不上还在这里逼逼？ 儿不教父之过！ 1980年秋天，四队一共有4名学生考上高中，队上根据其家庭情况给与不同的补助。 不过让他遗憾的是，别的队都有考上大学的唯独四队还没有。 于是他又放出话来，如果谁第一个考上大学，生产队直接奖励2000块钱！敲锣打鼓送到家！ 2000块啊….. 城里职工一年工资也挣不到一千！ 于是那几个刚刚升高二学生铆足了劲，一个目标一定要考上大学！ 为自己也为家争光。 同时，缫丝厂夜校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地点就在缫丝厂内，卫向东让临时修建的三间平房。 办夜校，在这年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特别是五六七十年代，全国各地的农村，每个生产小队修建文化室。 晚饭后，全体男女老少集中文化室，听村小学老师或识文断字的人讲课认字，当时叫做“扫盲”，每个村民脸上既惊喜、又兴奋的神情，显露出人民当家作主的幸福感。 为了配合全民扫盲，国家还出版了《农民识字课本》，各地农民上夜校识字的消息经常在《人民日报》等国家、省级报刊上出现。 卫向东那时候还小，没有都少记忆，但听自己的老爸和大哥说过， 除了白天下地干农活，晚上都自备本子、铅笔，晚饭后不约而同地集中到生产队的会议室识字。 在煤油灯下，墙壁上挂一面小黑板，村小学的老师像教小学生一样，教父老乡亲认字。男女老少面向黑板，看着“共产党万岁”“***万岁”等生字，跟着老师，举起右手临空点数生字笔画，嘴里念着“点横竖撇捺”，十分执着认真。 自己的老爸卫长工就是这样摆脱了文盲睁眼瞎。 不过红星缫丝厂夜校教授的内容比较特别，全部是工厂生产管理方面的内容。 早上，卫向东召集厂里中层领导开会专门商议此事。 “培训班学习时间为一年，每周上课不少于三次，周末或者晚上。”卫向东说着自己的打算：“学习内容呢，主要是三部分：工厂管理、销售和财会知识。” “销售还需要学？不就是卖个东西嘛，谁不会？”坐在前排卫小毛嘴里嘀咕了句。 没想到被坐在他边上的曹晓芬听到，顿时不高兴起来。 她现在是供销科科长，这不是明显挤兑人嘛。 “卫小毛，你什么意思？！” “我说错了吗？销售就是把蚕茧拉倒县丝绸厂去卖，谁不会？！”卫小毛反驳道。 “你？！” 曹晓芬气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相对于厂里其他科室，供销科是比较轻松的，收购蚕茧不用自己上门，各队会自己拉过来，只要公平公正把好质量关就行。 出售蚕丝呢？用拖拉机拉倒县丝绸厂。自从第一次交蚕茧，因故意压低缫丝等级，结果被罗明山知道严厉批评之后，后面拉去缫丝，丝绸厂绝对是按照质量收购不用你多操心。 就因为这，其他忙碌的科室特别是厂办的人经常抱怨，特别是这个卫小毛！ 下面的两人的争执，卫向东听得清清楚楚，平时有些人也在自己面前挤兑曹晓芬他们供销科，其实究其根源，缫丝是统购统销产品。 可，我们将来要生产的东西未必都是统购统销啊。 而且，卫向东清楚，将来实行统购统销的产品会越来越少到最后绝大部分商品彻底放开。 要未雨绸缪啊。 他刚准备说两句，结果赵明华先开口道：“小毛哥，你这话有点偏颇，我在一本书上看到，销售对于一个企业来说非常重要，甚至可以决定这个企业的生死！东西生产出来卖不出去怎么办？” “当然，咱们缫丝厂不愁这问题，但以后办别的厂呢？我在收音机里听到，说粤省沿海地区企业竞争很厉害的，产品销售不出去就会倒闭！” 嗯..... 果然不亏是高中毕业，有见识！ 卫向东满意点点头。 他这个同学不像卫小毛这样喜欢献殷勤巴结人的，但工作很努力，更值得称赞的是喜欢学习，善于思考！” 卫小毛听到赵明华反驳，立刻不吱声。 你没看见，卫向东已经对赵明华点头了吗？ 卫向东赞成，自己咋能反对？ 这只是个小插曲，会议继续进行。 卫向东又宣布了学员要求，本着贵精不贵多的原则，第一批培训班只招收40名学员，凡是缫丝厂的职工都可以踊跃报名，根据其岗位、平时工作情况择优选取！其中管理和销售由他来上课，而财会知识则由卫富贵来教。 开始夜校的通知贴出去之后，报名的人趋之若鹜。 好多人都看出来了，上夜校好啊。 一方面能多学些知识，另一方面，卫向东教课，那么这四十个学员就是他学生，嫡系！ 将来一定会重用！ 管他将来学懂学不懂，报名再说！ 就在三队院场边的一处土坯瓦房里，一对夫妻在堂屋商量这事。 “兴琴，厂里办这个夜校，你说我报名怎么样？”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瘦瘦的男人。 女人听了撇撇嘴：“你报名？卫向东能要你？你没听厂里职工说，这是卫向东在选嫡系！就凭你哥是曹大荣，卫向东要你？！” 他就是曹大荣的亲兄弟曹小荣！ “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可没干过对不起原来东风缫丝厂的事！”男人忍不住反驳。 “谁信？卫向东信？为啥把你原来副厂长职位抹了？把你弄到供销科，还要让曹晓芬那丫头管！你可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 曹小荣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安分点吧，能让你呆在缫丝厂领工资就不错了。”媳妇劝慰道：“你没看见厂子被卫向东弄过去后，别说你们几个厂领导，就是什么科长啊人家几乎都不要，只要原来的一线工人！” 哎..... 曹小荣听了媳妇的话，长长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107 去南方考察！ 卫向东坐在办公室里，仔细看着报名名单，大部分都是厂里管理人员，车间工人报名的很少。 这很正常，当初招聘的时候，被分到管理岗位的无论学历、素质都要高点，再说车间工人很忙很累，大部分都是女职工回家还要干家务，哪有时间晚上再来上夜校？ 卫向东看好的几个女职工都没报名，譬如曹荷花。 咦，谢菊花报名了？ 谢菊花是原来东风厂的职工，因曹大荣不给女职工办福利是她带头找曹大荣论理。 后来东风厂合并过来后，谢菊花重新报名参加考试，成绩合格后又被招录进了缫丝车间。干活积极，所以很快被任命为车间里的班长。 虽然有点刺头，但干活是一把好手！ 嗯....一个企业也需要这样的人。 卫向东在她的名字后面划了个对号。 40个人选出来，他又仔细审核了一遍突然发现似乎少个人。 曹小荣竟然没报名？ 卫向东沉思了下，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供销科的分机号。 “曹小荣在吗？让他到我这来一下。” 曹小荣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卫向东现在找他干嘛。 他进了厂长办公室，就看到卫向东拿着名单。见到他来开门见山：“你没报名？是因为觉得没这个必要还是家里有事走不开？” “不，不.....卫厂长，你觉得我能报名吗？”曹小荣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你也是咱们厂的职工。”卫向东反问道。 曹小荣沉默了下：“好，我马上报名！” “行，忙你的去吧。” 曹小荣兴冲冲地的走了，卫向东喝了口凉茶，脸上露出笑容。 不就是曹大荣的弟弟吗？ 有啥担心的？ 谁能干我就培养谁！ 40人的培训名单很快公布出来，大部分人都在大伙的预料之中，但有几个人名很是突兀。 特别是曹小荣的名字出现，让许多人吃了一惊。 曹大荣不是卫向东的死对头吗？ 他亲弟弟也能进？ 好像不完全是选嫡系啊？ 不管是不是，人家卫向东起码大度！ ..... ...... 培训班是在九月上旬开班，当天晚上还搞了个隆重的开班仪式，卫向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只要我们好好学，我们的水平不比那些国营企业职工差，我们一定会创造更大的辉煌云云，听得大伙热血沸腾。 时间很快过去转念到金秋十月，包括卫曹大队的在内九个试点大队不出意料粮食获得大丰收。卫曹大队的水稻单产从620斤一跃增加到800斤！增产3成！ 作为本地区主要经济作物的桑蚕也喜获丰收，平均每亩桑园养蚕获得蚕茧平均达到80斤，成为卫曹大队的历史最高水平。 让人惊讶的是桑园没有承包的到户的四队，成立蚕桑农场之后，每亩地桑园养蚕竟然达到惊人的100斤！远远高于其他生产队。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社员从土地的束缚中逐渐解放出来，不再每天早出晚归在田地里磨洋工。 大力养猪、养鸡，种菜挑到集市上卖，更有脑壳聪明的看到包产到户后各家交蚕茧困难，买了原生产队二手拖拉机竟然偷偷搞起了运输！ 当然，这是违法的….. 红星缫丝厂经过上半年短暂动荡，迅速进入高速发展期，200台缫丝机，工人两班倒开足马力生产，工厂里一片机器轰鸣。 天气渐渐凉起来，这天上班卫向东坐在办公室里呆呆望着窗外香樟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办公室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被提升为财务科副科长的曹红军。 “向东，十月份的营业报表出来了！”曹红军一脸兴奋：“光十月份咱们厂盈利9.4万元照这样下去完全可以完成全年的目标任务！” 出乎意料的，卫向东并显得多么兴奋，看了一眼报表就放在一边：“红军，想不想出去转转？” “去哪？” “花城!鹏城特区！” 粤省的花城？！ 曹红军吓了一跳， 花城距离宁宣有两千多里路啊，去那么远？ “向东，为啥突然要去花城？”曹红军不解。 “那是国家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去见见世面！免得有些人认为咱们发展到这一步就多么了不起，可不能做井底之蛙！” 听了卫向东的话，曹红军有点不好意思。 说实在缫丝厂迅猛发展，他也是沾沾自喜，放眼整个南坪县，甚至整个宁宣地区，哪家生产队能有咱们卫曹四队搞的这么红火的？ 有他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还有，咱们看又没有别的商机，总不能一直做蚕丝吧？”卫向东又说道。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几个项目不过他还想带人出去看看。 “我决定，你，小毛、明华还有曹晓芬，一共五人，我带队组成考察团去花城！如果海涛哥有时间最好也让他出去。” 像卫向东这样去粤省去考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自从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又划定特区，粤省的经济犹如插上翅膀迅速腾飞起来。 于是各省、地区纷纷派出考察团奔赴粤省，前不久南坪县组织有关干部，在革委会主任罗明山的带领下，考察了羊城和两个特区，前进公社书记演志刚也赫然在列。 当然像卫向东这样，生产队一级的竟然也派考察团去羊城还是第一例！ 缫丝厂要派考察团去羊城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全厂乃至全队全村。 羡慕啊….. 我们好多连县都没出过，他们竟然要去千里之外的大城市！ 特别是缫丝厂的职工议论纷纷。 还好卫向东即使发布公告，说这次去的人少主要第一次相当于出去探探路，将来每年都要组织干部职工去沿海发达地区考察！ 不仅仅是管理层干部，就是普通车间职工只要你工作优秀也有机会！ 我们不仅去花城、还可去组织去金陵、去申城甚至去燕京！ 去看看祖国伟大首都，举世闻名的天安门！ 于是，缫丝厂又掀起你追我赶的热潮。 去花城考察的工作在紧锣密鼓进行中，和厂里以及队上干部商议，在卫向东外出期间，卫富贵暂时负责缫丝厂工作，而队上的工作则主要由黄凤莲负责。 卫富贵年龄大了没有出去的冲动，但黄凤莲有些不高兴，连赵明强这样的外人，卫小毛这样的混架子都出去，为啥不让我去？！ 卫向东只好许诺明年出去考察一定派她出去，她这才转怒为喜。 不过让卫向东遗憾的是，大队事情太多，马上又要进行地方政权组织改革，卫海涛根本没时间。 开介绍信，订火车票、准备全国粮票……这年头出远门还是挺麻烦的一件事。 这天下午已经下班，卫向东一个人在办公室还在处理厂里的事务，自己要出去十几天有些事情得安排好。 这时候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是李江红。 “江红姐，你下班没回去？”卫向东微感诧异。 “向东，我找你有事。”李江红顿了一下才说：“我要出去考察！” 108 女倒爷 “你也要出去？”卫向东吃了一惊：“你….不太方便吧？” “有啥不方便的？！” 你才新婚不久啊….. 李江红上个月才结婚，找了个上门女婿叫丁建华。按照当时国家劳动总局、财政部《关于国营企业职工请婚丧假和路程假问题的通知》，只有三天假期。 当然卫向东不会规定这么死，给她半个月假期让她好好在家陪丈夫，不过铁锤姑娘在家只呆了三天就来上班。 当初卫向东考虑出去考察人选也想到李江红，不过一想人家小夫妻还在蜜月期，咋好意思让人家分开呢？ 何况，如果怀上了，出去那不是更不方便？ 所以最终还是没考虑她，没想到今天她找上门来。 看到卫向东犹豫，李江红有些生气：“咋了？我哪干的不好？！你曾经给我说过，人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人才能变得更加成熟和智慧！” 我说过这句话了吗？ 我忘了。 去当然没问题，刚好和曹晓芬做个伴，不过卫向东实在有些不放心，只好指了指她的肚子。 “江红姐…..你这？” 李江红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脸颊绯红，狠狠瞪他一眼。 “你别管！就是怀上又怎么样？我妈说，当初生我的时候还在地里干活！不照样没事？！” 果然是铁锤姑娘啊。 说话泼辣。 只不过，这怀上头三个月更危险吧？ 但这话卫向东不敢说。 你一个未婚小伙和人家新婚娘子讲这些？ “那好吧，不过出去一定要听我话，注意安全！”卫向东表情严肃。 “知道啦…..”李江红说完转身就走。 “对了，你不和建华哥商量商量？征求他的意见？”卫向东突然想起什么赶忙问道。 “他听我的！” 11月6日下午，卫向东一行六人踏上南下旅途。 绿皮火车冒着白烟飞奔在原野上。 现在虽然是冬天，但车窗外的田野以及是郁郁葱葱一片，大片大片的小麦和油菜，波光粼粼的湖畔鱼塘，一副江南水乡风韵。 卫向东侧着头，静静看着外面的风景。 本来他打算想买卧铺票的，但这年头卧铺票难买的很，不是光有钱和介绍信就能办到的！ 这可是身份优越的老干部享受的待遇！ 向卫东突然想起《平凡的世界》里描述的火车场景。 “大多数火车卧铺的软席都被这些腰里别着大把人民币的生意人占据了。这些人穿着粗劣的西装，脖项里挽着结死蛇一般皱巴巴的领带，操着醋溜普通话，蹬着脏皮鞋，理直气壮地踏进了铺红地毯的软卧房间；而把许多身份优越的老干部挤到了拥挤不堪的硬座车厢。 “干部有权，但权力有限。人民币魔力无边，只要肯出高价，二道贩子手里有的是软铺票。至于软铺票如何流入二道贩子手中，普通人只有想象的权力……” 或许还得两年，现在车厢并不显得太拥挤，也没有出现身穿笔挺的中山装，花白的头发梳的油光，用一种俯视众生的目光看着众人的老干部。 都是些普通人，工人、办事出差的业务员，还有像他们衣着打扮看上去就是种田的农民。 但坐在他斜对面靠窗座位上一个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 年龄比他还小，看样子也就是十六七岁，留着两条小辫子，清秀的脸庞露出一丝倔强。 和别人简单行李不同的是，靠窗小面板下面放着两个蛇皮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什么，姑娘的脚就踩在上面！ 很明显，害怕有人偷走。 倒爷？应该叫女倒爷？ 姑娘看到卫向东在注视她，目光变得警惕起来。 卫向东缓缓转过脸去，又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么小年龄偷偷摸摸出来干这事，大家都不容易。 很快夜幕降临，外面只有漆黑一片，偶尔点点灯火。 经历了初次坐火车的兴奋，卫小毛他们也慢慢安静下来，一个个东倒西歪进入梦乡。 夜深了。 只有微弱的灯光，伴随着火车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旅客都安然进入了梦乡。 卫向东却睡不着，这火车声让他想起了许多往事，和现实交织在一起有种恍惚的感觉。 一抬头，看到斜对面的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低着头打盹，努力想让自己清醒的样子很可爱。 姑娘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然一抬头又看到卫向东在盯她，目光又变得警惕起来，手下意识朝上衣口袋里摸了摸。 卫向东很敏锐注意到姑娘的衣服口袋里什么东西顶了出来。 水果刀？！ 这年头太乱，出门不带点防身用具还真不行。 卫向东就知道，在卫小毛三人的旅行袋里就各放着一根两尺长的钢管！ 看到姑娘一副见到拦路劫匪的表情，卫向东微微闭上眼睛。 突然姑娘似乎觉察到什么，目光变得慌乱起来，赶紧把蛇皮口袋塞到座位底下，又离开座位慌慌张张向车厢尽头跑去。 她要做什么？ 卫向东有些惊讶，就看到车厢另一个尽头出现一个戴着大檐帽穿着蓝色制服的女列车员，后面还跟着一个乘警。 “都醒醒，查票了！” 列车员大声呵斥着。 大声呵斥着正睡得迷迷糊糊旅客。 车厢里顿时变得嘈杂起来，被叫醒的旅客一脸不高兴，但不敢说什么，手忙脚乱找自己的车票。 卫向东这才明白过来。 那姑娘原来是逃票！ 不过这年头坐火车逃票是常事。 自己姐夫周汉生也是这样。 开始是扒煤车，后来觉得这样太辛苦，干脆就玩起逃票的把戏。 列车员查票是有规律的，经常跑这条线你掌握了规律就好办多。 他说逃票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进厕所，再假装大便。有时候，即使你把厕所的门反锁了，乘警也会用他的钥匙打开厕所的门，查看是否有躲避者。只要你假装大便，他就无可奈何。 当然遇到最狠毒的查票办法就是两头封堵，乘务员和乘警两个人分别把住一节车厢的两个门，然后用钥匙将车门锁死（里不出外不进）。 遇到这总情况就自认倒霉，周汉生他说就遇到过一次，直接坦白补了票还交罚款。 不过这次姑娘的运气比较好，没有两头出现两头堵，等列车员走到下一个节车厢，那个姑娘又鬼鬼祟祟钻了出来。 看来也是用了周汉生的厕所大法啊。 天亮了，已经到赣省境洪都，在这里转车还要花20元钱买一张去花城的车票。 卫向东一行六人带着行李下了车，那个小辫子女孩背着两个蛇皮袋吃力下车，不过并没有顺着人流出站，而是沿着铁路向前走去。 109 抓小偷 卫向东明白了，她没票根本出不了站，估计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混出去。 像南坪火车站这样的小站沿着铁路走不多远就到了田野，一般都有铁丝网隔着不过经常被人打个洞，只要躲过偶尔巡逻的车站工作人员就ok。 洪都是大站，这法子能行？ 不过这不管卫向东的事，想想而已。 出了车站，来不及到外面吃饭，还好都带着干粮，卫向东几个又进了候车室，接了开水吃起带的饼子来。 哎..... 这年头方便面还没流行开来。 入站口又开始检票，卫向东几个提着行李排队，他又发现那个背着两个蛇皮口袋的姑娘，手里也拿着一张车票！ 买短坐长啊...... 卫向东明白过来。 进了车厢，卫向东几个找到自己座位坐下，那个姑娘早已经不知去向。 又开始了略显单调的旅程，一直到下午五点才到达终点站——花城火车站。 “终于到了......”卫小毛站起来揉揉自己的腰：“看电影里坐火车是多么舒服，谁知道这么难受！我的腰啊......” 卫小毛嘟囔卫向东懒得理，他只注意看李江红，不知道她是否受到了？ 这一路李江红显得很安静没有在队上风风火火泼辣样，难道是结婚当了新娘子的缘故？ “江红姐，你没事吧？”卫向东关心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坐的时间长点嘛......还是个大男人呢。”李江红一副鄙视的样子。 不知道是再说卫小毛还是说别的男人，曹红军他们本来也想发几句牢骚，赶紧闭上嘴。 众人提着行李随着人流下车出了车站。 “哇......地方好宽啊！楼房真高！” 曹晓芬出了站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火车站的广场比四队的院场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到处都是旅客人群。周围还有两座拔地而起正在修建的楼房，曹晓芬抬起头才能看到楼顶。 曹红军他们几个也是呆呆看着这幅景象。 “好了，赶紧走！”卫向东催促道。 “向东，咱们就住那里吧？”曹晓芬指了指广场旁边一处旅馆。 “这里上火车方便，不用多走路！”曹晓芬说出自己的理由。 “出门千万不要住火车站附近！这里是最乱的，三教九流啥都有你就不怕住进黑店？！” 卫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啊？！” 曹晓芬吓得不敢再说了。 “大家赶紧走，都注意点东西别让人偷了！”卫向东边走边提醒。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姑娘尖叫：“来人啦，抓小偷啊！” 就看到一个青年在狂奔，后面背着两个蛇皮口袋的姑娘紧追不舍，广场的人都纷纷都纷纷躲避。 卫向东认出来了，正是那个逃票的姑娘！ 姑娘背着蛇皮口袋本来就吃力，哪里能追得上前面跑的青年？ “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只听到一声怒吼，卫向东就看到站在他身旁的李江红把行李一扔，拔腿冲了过去。 卧槽！ “快，快！追！” 卫向东赶紧招呼大家，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按害怕李江红吃亏。曹红军几个一听立刻奋力追赶。 这小偷一看突然窜出几个青年，领头的那个姑娘跑的飞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赶紧把钱包一扔，朝广场外跑去。 李江红还要追赶，却被卫向东喝着住：“别追了！赶紧回来！” “咋了？不把他抓到派出所？”李江红回来还有点不高兴。 “这种人就是惯犯，绝对不是他一人，肯定有同伙，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招惹这么多麻烦干嘛？赶紧离开这！” 卫向东耐心解释。 “本姑娘不怕！”李江红傲然。 话虽然这么说，但李江红还是提起自己的旅行包。 刚准备离开，刚才那个被偷了钱包的姑娘背着行李走了过来，朝着卫向东他们鞠一躬：“多谢大哥大姐帮忙。” “不客气，你也赶紧走吧。”卫向东和蔼说道。 不知道是不担心有人会找她麻烦，姑娘背着行李紧紧跟着卫向东他们，一块向广场外走去。 很显然，姑娘把卫向东他们当成好人，不再像刚才在火车上防贼似的而是主动攀谈起来。 “大哥大姐，您们是哪里人？” 卫向东不太想说，可卫小毛嘴快：“我们是皖省宁宣的，你呢？” “哎呀，我们算老乡呢。”姑娘又惊又喜。 “你是宁宣的？” “不是，我是浙省吴兴的，咱们紧挨着。” 这也是老乡？！ 也太能扯了吧？ 卫向东心里暗笑。 很明显，这姑娘年龄虽然小但见过世面，不断套弄卫向东这边的信息，可自己情况的半点不说。 “大哥，看你们这样子，一定是国家干部到花城来出差吧？”姑娘边走边问卫小毛。 “我们是厂里的职工！专门出来考察的！他就是我们的厂长！”卫小毛颇为骄傲，指了指卫向东。 “大哥，这么年轻你就是厂长了？真了不起！你做什么生意？”姑娘的兴趣立刻转移到卫向东这边。 “别听他瞎扯，我们只是个小厂，生产缫丝的......姑娘，看样子你也是做生意的？”卫向东反问道。 “嘿.....我做什么生意呀，走亲戚的。”姑娘笑着掩饰。 鬼才信你！ 卫向东笑了笑没说话。 几人出了火车广场来到街上，刚走到公交车边，那姑娘立刻说了声再见，挤上一辆公交车转眼不见人影。 卫小毛呆呆看着远去的公交车不知道想什么。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卫向东拍拍卫小毛的肩膀，开玩笑道。 卫小毛这才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 “好啊！毛蛋！见了漂亮姑娘就走不动了？我回去要告诉小娟姐！”曹晓芬叉着腰，理直气壮。 “别.....别.....千万别。” 吓得卫小毛一个机灵，赶紧求饶：“我只是同情，人家一个姑娘出门不容易，你看看刚才遇到小偷.....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看到曹晓芬依旧不为所动。 卫小毛只好说道：“我帮你拿行李，这样总可以吧？” “这还差不多！”曹晓芬笑了，把自己的提着的旅行包顺手交给卫小毛。 “还有江红姐的！” 曹晓芬想去那李江红的行李，却被对方拒绝。 “我自己来！” 110 蛤蟆镜喇叭裤录音机 李江红就是这样的性格，轻易不求人，大家也没在意。 卫向东看到街边有个邮局，进去买了一张花城地图。研究了会才说道：“距离这不远有个利民招待所，咱们就走住这里！” 大伙自然没有意见，跟着卫向东找到招待所，拿出介绍信办了住宿手续。 给李江红和曹晓芬订了一个两人间，每床每天五块，卫向东他们四个人刚好一个四人间，每床每天三块五。 “这么贵？”李江红不由得咂舌：“我们还是住便宜点的吧？” “这是花城不是咱们南坪县！”卫向东笑道：“太便宜的没法住，你不想让你身上长虱子吧？” 在农村头上身上头上长虱子是很常见的事，不过这两年卫曹大队生活有了改善，再加上经常洗澡，像李江红这样爱干净的姑娘身上再也没有那个。 现在一听说又要长虱子，立刻不说话了。 “大家都洗漱下，然后出去吃饭，逛街！”卫向东发出号召！ “好！” 这次异口同声，看到这花花绿绿的世界，一个个早就心痒痒的。 卫向东带着大家去附近一个叫春风食堂，每人要了一大笼肉包子，一碗面汤，包子皮薄肉多，比南平县城的好吃多了。 当然价格也要比贵啊。 每个肉包子两毛钱外带一两全国通用粮票！ 卫小毛一口气吃了十个！ 饭桶！ 李江红看不惯低声骂了句，其实她也吃了八个..... 吃完饭大家就在街上逛起来。 华灯初上。 此时的花城当然没有后世繁华，但路灯照耀下明亮的街道，个别旅店闪烁着霓虹灯也让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青年惊叹不已。 更让人他们惊讶的是街上行人打扮。 虽然现在是十一月初，但天气并不冷，小伙子们穿着衬衣，有的姑娘竟然还穿着裙子！ “哇....江红姐，你看，你看他们穿的是什么？！”曹晓芬低声惊叫说一声。 顺着她的目光过去，看到街道对面走过四个男女青年，上身穿着花格子衬衣，下面裤子上紧下松就像喇叭一样。 “那是喇叭裤，现在最时髦的。”卫向东笑着解释。 “不要脸！你看那女人屁股蛋看的那么清楚。”李江红低骂了句。 蓝色牛仔裤！ 靠左面的姑娘竟然穿着一件牛仔喇叭裤，臀部绷的很紧勾勒出苗条的身材。 只可惜花城人个子比较矮，看不到大长腿。 卫向东心里暗暗遗憾。 曹晓芬听了却不以为然：“江红姐，他们穿上多精神，多好看啊.....” 看看自己几个人穿的清一色大筒裤——除了卫向东这家伙出门一向穿着他那身深蓝色中山装是衣服显得很笔挺。 曹晓芬顿时有点自惭形秽。 “小芬姐，喜欢就买一条呗。”卫向东怂恿道。 “这....不太好吧？” 姑娘嘴上说着，但明显看出心动了。 “晓芬，你穿这样的裤子回去不担心小勇骂你啊。”李江红低声劝道。 小勇是曹晓芬找的对象，两人准备过年前就结婚。 “他才不敢呢.....哼，他敢说我我就不和他谈！” 卫曹大队的姑娘都这么傲娇？ 不过也是。 自从四队办了缫丝厂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四队的姑娘身价那也是水涨船高，前来说媒的络绎不绝。 要不是卫向东向大家保证，只要你户口不迁出去，依旧就是咱卫曹大队四队的人！年底分红照样有你一份！ 否则的话，好几个姑娘都舍不得走呢。 看着那四个时髦青年远去，卫向东心里暗笑：“还是逼格不够，如果再戴个蛤蟆镜，提个四喇叭的录音机那才是叫拉风。”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青年，烫着卷发穿着牛仔喇叭裤，带着蛤蟆镜，手里真提着一个四喇叭录音机里面传出一个甜美女声：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 记住有我天天在等待 .... ..... 邓丽君的《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时尚达人啊。 估计这小子是这年代最时髦的人了。 卫向东心里感叹。 眼看要和这青年擦肩而过，对方却取下墨镜一脸惊喜。 “向东！你怎么来了！” 卫向东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姐夫周汉生！ 卧槽！ 这么巧。 卫向东愣住了。 “我们来转转.....姐夫，你这一身穿的好时髦，我刚才就没认出来！” “嘿嘿......这边流行这个。” 周汉生嘿嘿一笑。 卫向东又给他介绍自己带的几个人，曹晓芬看到周汉生的模样，突然惊叫起来：“你不是去年买给我电子表的那个人吗！” “哈哈.....” 周汉生一笑承认。 “姑娘，那块电子表不错吧？是不是特时髦？” 曹晓芬点点头。 贵是有点贵，但确是好看啊。 站在旁边的李江红没说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依旧戴着卫向东送的那块红色电子表。 结婚的时候，对象丁建军说给她买一块机械表但被她拒绝。 “花那钱干嘛？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可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姑娘！” 被姑娘一阵抢白丁建军不敢再多说，心里挺感动。 果然是一个会处家过日的好媳妇！ 只是他哪知道姑娘的心思？ 这边简单寒暄之后，卫向东和周汉生就相互问起对方的事。 周汉生依旧忙活着他的倒爷生意，今年来回跑了好六七趟，自然赚的不少，最后这一趟是九月份出门已经快两个月了。” “你姐还有两个娃都好吧？”周汉生很关心的问道。 “挺好的，就是盼望你早点回去，他们都很想你。” “最近我搞了大生意，所以迟点，不过腊月间我一定赶回来！” “姐夫，你穿这一身。”卫向东开玩笑道：“估计你进不了我家门，我爸会把你赶出去。”、 周汉生哈哈大笑说当然不能穿这一身回去，在这地方穿你那一身会让人瞧不起。 “向东，你想要做生意就不能显得太寒酸，对了你还得会说几句粤语。”周汉生谆谆教导。 “是不是，你叫咩名啊？你靓女左啊！.....”卫向东开玩笑说起粤语来，当然只会几句。 “对，对！你说的比我还好！”周汉生大加赞赏：“我早说过，你就是做生意的料！还是跟姐夫来干吧？保你发大财！” 又来了！ 卫向东笑着摇摇头。 周汉生也没勉强，两人聊了会，周汉生又要请众人去吃饭，结果被婉拒。 相互告辞，临走前卫向东叮嘱道：“姐夫，你一人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过年一定要回来！” “这你放心......向东，你等下。”周汉生说完放下录音机，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皮夹，掏出一沓钱交给卫向东。 “这里有三百块先帮我捎回去，两百块给你姐，让她给自己还有两个娃扯身新衣服，还有一百块交给妈，住你们的吃你们的，妈也辛苦。我本来过年一块带回来，既然碰到你先带一部分回去花着。” 卫向东点点头，答应了。 他就欣赏周汉生这点，没有忘本。 “你再等我下，你再给两娃捎点吃货回去！”周汉生突然想起什么，说完，就朝街道对面的百货商店跑去，没几分钟就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 走到卫向东跟前，还得意扬了扬。 方便面？！ 111 方便面 卫向东认出来了，周汉生买的方便面！ “这玩意又好吃又时髦，在咱这边叫方便面，香江那边叫公仔面，可以泡开水吃，当然也可以干吃….来，你们尝尝。” 周汉生很殷勤打开一包，掰开分给几个人。 曹晓芬半信半疑放在嘴里咀嚼了下：“哎呀，就是好吃！” “告诉你，泡开水更好吃，这里还有料包！”周汉生很得意。 其余几人也尝了尝，纷纷点头。 真的好吃？ 卫向东也尝了尝。 这味道也太一般了吧？简直没法和后世那些方便面相比。 再看看料包，就简单一个小塑料包。 不过想想，现在才是80年代初，内地方便面刚起步有几个人吃过？ 又看看牌子，是白云米面制品厂生产的“白云”牌方便面。 不是华丰伊面？ 卫向东记得这牌子也是粤省的，亮黄色包装的华丰三鲜伊面还是很多80后的回忆，童年bgm之一就是沈殿霞代言的广告和那句“食华丰路路通”广告词。 前一世卫向东可没少吃。 卫向东觉得真心一般甚至有点难吃，但其他人吃的津津有味。 特别是曹晓芬吃完舔舔指头还意犹未尽：“多钱一包？我也去买些！” “两毛五一包，二两粮票。” “这么贵？！” 曹晓芬看着周汉生手里拿的方便面，顶多有二两竟然要这么多钱。 “要不咋是有钱人买的？”周汉生语气中有点得意。 有钱人吃的？ 卫向东差点要笑出来。 但曹晓芬相信，让自己花这么多钱就买这点东西，偶尔一次可以，经常可真舍不得。 周汉生把四包方便递给卫向东就走了，临走前还说一定要捎回去给娃们尝新鲜。 六人沿着街道逛了一大圈，看看时间不早卫向东就催促回旅馆，这年头晚上可不太平。 大家返回旅馆，各自躺在床上，这年头旅馆里也没电视大家都闲聊。 卫向东闲极无聊，又把周汉生给的方便面拿出来把玩，不知道想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已经想到将来发展的方向。 卫向东突然坐起来，冲着卫小毛喊道：“小毛，你把隔壁的江红和晓芬姐叫过来！” “干嘛？” “肚子饿了吧？我给大家加加餐，尝尝我姐夫买的方便面！” 卫小毛肚子其实不饿，但一听说要吃方便面立刻爬起来，穿上鞋就出了门。 没过几分钟，两个姑娘跟着走进来。 曹晓芬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说道：“向东，请我们吃方便面？太好啦，我早就想尝尝泡起来啥滋味！” 李江红对吃不像曹晓芬那么感兴趣，不过这方便面的干吃起来味道真不错，但她有些担心：“向东，这方便面是你姐夫买给娃们吃的，咱们吃了不合适。” “没关系。”卫向东呵呵一笑：“明天我去买几包。” 既然这样，李江红也不客气，她去提开水，卫小毛和曹晓芬自告奋勇出去问店主找碗，没过多久四碗泡面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只有四包方便面但有六个人不够吃，四位男士就发扬风格，两人一碗。 说实在，卫向东对这玩意真心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尝尝味道到底如何。 夹了两根面，又喝了点汤，就把剩下的全部给了卫小毛。 这小子吃的那可是畅快淋漓，很快一碗泡面下肚连汤汁也喝得干干净净。 反观两位姑娘吃饭则秀气许多，等众人吃完卫向东才笑着问道：“味道咋样？” “泡的和干的都好吃！各有各的味！”曹晓芬首先发言，一看就是个吃货。 “还可以吧….不过量太少吃不饱。”李江红实话实说。 就这玩意，她一口气吃四包都没问题。 “泡的也行，但我觉得干吃更有味！”赵明华仔细品味着。 “我觉得还是泡起来过瘾！”卫小毛嚷嚷道。 “我不太喜欢。” 呵？终于有人反对了。 卫向东看着最后发言的曹红军，有点惊讶。 “为啥？” “这调料包就除了盐就没别的，面呢，一泡也不劲道。”曹红军解释道。 卫向东点点头。 曹红军说的有道理，现在的方便面调料包不像后世花样翻新，就一袋椒盐！ 而且这面质也不行很明显不是北方产的小麦。 “如果把调料包弄丰富点，面质再劲道点你觉得如何？”卫向东追问。 “那差不多。” “那你们说，我们队上生产这样的方便面怎么样？”卫向东突然问道。 啊？ 原来是这样！ 大家这才明白，卫向东是打这样的主意。 “我觉得完全可以！”赵明华第一个表态：“这东西咱们宁宣根本没有，别说宁宣，就是整个皖省也没见过！刚才大家也尝了味道总体不错。如果咱们能生产出来，绝对能赚大钱！” “对，对，实在太好吃，我天天吃这个也愿意！”卫小毛和曹晓芬附和。 但曹红军却显得很谨慎：“这方便面到底怎么生产出来的？成本多少？咱们啥也不懂。” “生产方便面需要专门的生产线，有了生产线，生产倒也也不难。”卫向东解释道。 “一条生产线需要多钱？咱们见都没见过。”曹红军又说道。 “rb有。”卫向东笑着解释：“我看过一本书，说方便面这东西是rb人发明的。” rb？ 难道我们从rb进生产线？ 那是需要外汇的！ 四人顿时不吱声了。 “江红姐，你的意思？”卫向东发现李江红只没吭声。 李江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如果我们将来生产这个方便面，那缫丝厂怎么办？” “继续办啊，而且还要扩大生产！” 卫向东语气很坚定。 “那好！”李江红猛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那我们就生产！别人能生产出来我们为啥不行？！有条件我们上，没有条件我们创造条件也要上！这袋子上不是有厂家地址吗？我们明天就去问！” 呵。 果然是铁锤姑娘！ 卫向东就欣赏她这种不怕困难勇往直前的精神。 112 我请你吃饭 既然主意打定，第二天早上大家起床在外面吃了早点，直接赶往白云面粉厂。 当然不会傻逼直接跑到人家那里问你的生产线从哪里购置的，需要多少资金，估计别人会把你当成白痴。 卫向东决定以某国营副食店采购员的身份，打着要批发方便面的旗号找对方谈，对方起码会理睬你。 当然如果接待的是厂里领导最好了! 卫向东等人拿着地图边走边问，连续换了两次公交车才赶到目的地。 面粉厂坐落在白云区一条街道边，卫向东等人下了公交车就傻眼了，从厂门口开始就有卡车排队，一直排了好几百米！ 一问，全都是来拉方便面的！ 看看那些卡车的车牌，基本都是粤省各地市，有的还有闽省的！要想购买方便面？ 乖乖去后面排队！ 卫小毛有些不死心，腆着脸拿着烟跑到厂门口和门卫套了好长时间近乎，回来还是一脸沮丧。 “厂长，看门那老头说明天才有货，想见厂领导根本没门！” 赵明华等人听了面面相觑。 怎么办？ 昨晚商量的法子用不上啊。 李江红却笑着说道：“生意火爆好啊，这说明将来咱们也能赚大钱！向东，这事咱们一定要干！还要干好！” 呵？ 铁姑娘果然豪情万丈！ 卫向东不由得翘起大拇指。 但说归说，当前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大家先别急家慢慢想办法，反正咱们有的时间.....走，继续逛街！”卫向东安慰道。 只好如此，大家就漫无目的沿着街道逛起来。 “卖头花、胸针、耳环、戒指喽......好看又便宜.....”一个带着吴侬软语口音的声音引起卫向东的注意，只见就在前面街道边，有个蛇皮口袋铺成的小摊，一个扎着小辫的姑娘正卖力向过往行人推销着她产品。 “姐姐，这耳环你带上可漂亮啦，简直就像电影里的明星！” “多钱？不贵，不贵，两只耳环一共才十块钱！” “胸针？两块五！比商店里的便宜多啦。”.... ...... 卫向东看姑娘的侧影觉得有点面熟，旁边的卫小毛咦了一声：“这不是昨天在火车站被抢了钱包的姑娘吗？” 果然是她！ 自己猜对了，女倒爷啊。 姑娘也看到卫向东他们，主动招呼起来： “大哥大姐，好巧啊.....来，看看我这些饰品，好看又便宜！” 呵？ 一见面就做生意啊？ 四个男人当然不感兴趣，但姑娘们喜欢啊。 曹晓芬走过去蹲下仔细挑选起来。 “哎呀，这耳环好漂亮，多钱？” “我刚才十块钱卖给那位大姐，但你们昨天帮了我大忙，我就便宜算给你，八块钱！” 到底什么耳环这么便宜？ 卫向东有些好奇，走过去拿起看看，样式挺漂亮，晶莹透明里面还有彩色，但仔细看了看差点笑出来。 竟然是玻璃做的！ 再看看戒指、别针之类，不是塑料就是玻璃！ 就这玩意还十块？ 五块钱都不值！ 姑娘看到卫向东在看耳环，又热情推销起来：“大哥，你也买一副吧？便宜又好看！” “我一个大老爷们买这玩意干嘛？”卫向东笑了起来。 “可以送给你对象呀！大哥，你长的这么英俊潇洒，你对象一定也很漂亮！刚好配你手里拿的这幅耳环如果你买回去，她一定会很喜欢！还有这几位大哥，你们也来瞧瞧.....” 姑娘说着又卖力吆喝起来。 我天！ 这张小嘴..... “可你这些耳环戒指之类的，都不是真金做的。” 卫向东忍住笑，回答道。 “大哥，好颜色！当然不是真金做的，要不这么便宜？但这戴在耳朵上的效果一点也不比金子做的差！” “大姐，我帮你戴你带上。我们这最rb技术，香江制造，耳朵眼不用打孔一夹就好.....” 姑娘说着，又帮曹晓芬戴好耳环。 “江红姐，好看吗？”曹晓芬故意晃了晃脑袋。 “耳环有点大，小心小勇说你。”李江红提醒道。 “我喜欢！给我包起来。” “好嘞.....大姐，你要这胸针不？你买了耳环，你半价卖给你，一块钱！” ..... ..... 在姑娘巧簧之舌之下，几个人都买了点小饰品，特别是曹晓芬什么头花、胸针、戒指各买了一件，卫向东也买了个头花准备送给小妹。 暂时没生意，姑娘就和卫向东闲聊起来。 “大哥，昨天听那位大哥说你们出来考察？考察什么？” “随便出来转转......你经常来花城？” “嗯，我有亲戚在这边，顺便做点小生意。” 哦...... 就在这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过来，对着姑娘说道：“小光，你东西卖的怎么样？小心市管会的人！” “表叔，没事我一直注意呢。”姑娘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位是？”中年男人看着卫向东。 “叔，他就是昨天在火车站帮我抓贼的大哥！还有他们......”姑娘指着旁边几人。 “谢谢，真是太感谢了....”中年男人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握住卫向东的手连胜道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卫向东笑着回答，却注意到男人穿的衣服，蓝色迪卡制服胸口上印着白云食品厂几个小字。 “师傅，你是食品厂的职工？” “我叔是厂里的技术员！”这个叫小光的姑娘笑着解释。 技术员？！ 卫向东的心一动。 “师傅，贵姓？” “免贵姓王，王大龙。” “王师傅，这马上到中午了，我请你吃饭！” 吃饭？ 中年男人被卫向东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有点莫名其妙。 连旁边的姑娘也一脸好奇看着他。 “嘿......我们是宁宣人，咱们也算老乡。能在这地方见面也是缘分，我请你和小光姑娘吃饭！” “小毛！” “厂长，啥事？” “赶紧去找个干净点的食堂！” “好嘞。” 王大力看卫向东如此热情，又听叫他厂长，知道这饭肯定不用私人掏腰包，就点头答应，赶紧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向前走五十米左拐有个前进食堂，饭菜很实惠就去那里。” 李江红和曹晓芬帮小光姑娘收拾好小摊，几个人一块向前走去。 113 “女首富” 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瓶当地产的叫“玉冰烧”的白酒，几个人边吃边聊。 这酒下肚话就多起来，看样子王大龙也是健谈的人，话题最后转移到姑娘身上。 王大龙告诉卫向东他们，姑娘叫邹晓光，是他的远方亲戚，家里穷有七姊妹，作为家中老大，邹晓光从小跟着父母“鸡毛换糖”，铺满青石板的街巷，遍布了她小小的脚印，风雨无阻，收入微薄。 “前年我回老家，看到她家条件那么差，姑娘人又灵透就带她来羊城做点小买卖——从这里带些电子表回去买，晓光不愿空手来就从老家带些假首饰过来卖….小小年纪真不容易啊…..” 王大龙说完长叹了口气。 邹晓光只是听着没有说哈，低头默默吃着饭，此时的她完全没有刚才那副精明样，瘦小的身体给人一种无助感。 赵明华他们也同情起来，曹晓芬更是频频给姑娘夹菜。 卫向东却看着姑娘发愣。 邹晓光？！ 浙江女首富邹晓光？ 提到中国女企业家，很多人第一会想到董明珠。但若论真正白手起家，草根逆袭，恐怕非邹晓光莫属。 就在卫向东没来到这时代之前，2017年，曾有部连续剧《鸡毛飞上天》热映，张译、殷桃主演，再现了几代浙商的奋斗史，“鸡毛换糖”的精神，更鼓舞了很多人。 “站在时代的风口，即便渺小如一片鸡毛，也有一飞冲天的希望。” 这部剧的女主角原型就是邹晓光。 她从穷山村走出，靠摆地摊起家，一路商海拼杀40年，以330亿身家位居胡润百富榜第65位，成为了浙省女首富。 不过最后结局不太好，由于盲目投资资金链断裂，下属3家公司申请破产重整。股份轮番冻结、多处房产查封，子公司欠薪，邹晓光也被法院列为了“老赖”。 难道真是她？ 从王大龙讲的姑娘家庭情况和那个女首富很吻合。 卫向东又仔细瞅了瞅姑娘的脸，虽然他只见过中年以后的邹晓光，但眼眉中有几分相似。 不过卫向东现在顾不得好奇这事，眼看酒快喝完他正事还没办！ “王师傅，你们食品厂生意可真是好啊。”卫向东又给王大龙倒了杯酒，恭维道。 “呵呵，还真不错……你也看到了，这方便面是稀罕物。” “对，对，昨天我们买了几包尝了尝，味道真不错，我听说香江人那边最爱吃这个？” “在香江人们叫公仔面，那里人生活富裕，把这玩意当饭吃，不像咱们内地一般人舍不得买。” “那你们生意还这么火爆？”卫向东装着不解。 “哈哈，少呗…..现在全国能生产方便面没几家，燕京食品总厂，申城市的益民食品厂、佛山面粉厂……两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果然方便面初期霸主华丰伊面还没诞生！ 卫向东心里一喜，装作若无其事随口说道：“我刚才跟一个货车司机师傅聊，他说现在方便面厂这么少是因为用的什么成产线全部都是rb进口的。” “rb进口的当然好，不过也不全是，我们厂的生产线就是金陵市机器三厂最新研制的，用起来也不差就是效率低点。” 金陵机器三厂！ 卫向东心里暗喜。 他牢牢记住这个名字。 “国产的肯定被外国的便宜！” “那是......我听说rb一条中型生产线要十五万美金！美金懂不懂？美国的钱比人民币值钱多了！而咱们国产的便宜一半多，只要十万块！” “难怪啊…..王师傅这方便面利润高吧？”卫向东又问道。 “那不是废话！你猜这方便面毛利多少？” “咦，卫厂长，你问这干啥？”王大龙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呵呵，没事，随便聊聊嘛…..来来来，把这杯干了！”卫向东搪塞着，举起酒杯。 饭吃完，几人和王大龙在饭店门口告别，卫向东看他走远，一回头发现邹晓光背着蛇皮口袋依旧站在他边上。 “邹晓光？不去摆摊了？喂，我们可不再买你东西了啊。”卫向东开玩笑道。 邹晓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他：“卫大哥，你刚才问我表叔那么细，是不是也想开个方便面厂？” 哎呦。 人精啊。 卫向东打着哈哈否认。 “其实也没啥，生意嘛大家都可以做，卫大哥，我祝你们生意兴隆！哥哥姐姐再见！” 说完，邹晓光背着蛇皮口袋沿着街道向前走去，身子越发显得瘦小。 “哎，刚才听了王师傅的话，这姑娘挺可怜的，也不知道将来会咋样？”卫小毛看着姑娘的背影叹了口气。 “我说你呀，毛蛋，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李江红接过话来：“人看人家小小年纪就走南闯北，又这么会做生意，将来绝对比你过的好！” 说的对！ 应该是比全国绝大部分人都过得好！ 不过卫向东不想再谈这事。 现在购买生产线的地址已经打听好，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赵明华几个也是摩拳擦掌，纷纷说现在就赶紧赶回金陵，和厂家商议购买生产线的事。 卫向东却摇摇头。 “急啥？既然出来咱们就要好好逛几天……话说，你们真的不给自己和对象买衣服？” “买，当然要买！”曹晓芬插话道。 要不是急着要来打听生产线的事，她早就想去逛了！ 听说，花城最大的商店叫友谊商店，里面衣服是专门卖给外国人的！ 咋当然买不起，但如果能进去看看也过瘾啊。 不过让曹晓芬遗憾的是，人家友谊商店只对外国人开放，别说买，普通国人连看都不让进去看! 曹晓芬他们只好站在大门口羡慕好一阵子。 虽然友谊商店进不去，但花城卖衣服的地方也挺多，燕京路、高地街、人民南路….. 看的曹晓芬他们眼花缭乱。 最后，曹晓芬终于鼓足勇气花了六块钱买了一条喇叭裤，还好是的确良做的不要布票。 这年头，按照国家政策布票按人头，每人每年一丈三尺六寸。但购买化纤布（如的确良）不要布票！混纺的要一半布票。 所以，的确良迅速流行起来。 曹红军他们给自己也给对象买了漂亮的衣服和裤子，卫小毛胆子也大，竟然和自己和对象小娟各买了一条喇叭裤。 卫向东喇叭裤不感兴趣，这玩意怎么穿都在裤管都在扫地，他给自己买了一套混纺西装——主要是想以后谈生意用，当然不是什么名牌，而且干脆利落将袖子上的商标撕掉。 在花城逛了四天，卫向东又带着众人坐火车去了特区鹏城，可惜让众人所料未及的是，要进入真正的特区就是所谓的“二线关”要边防证！ 哎呀，咋忘了这事？ 114 冬季校园 没办法，大家只好站在铁丝网外面看着里面的景象，此时的鹏城特区刚刚成立，但已经显示出勃勃生机，关口排着长队进入关内的人群就是最好的证明。 淘金梦啊..... 这一道铁丝网也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当年来深圳闯荡的人，不少人被二线关和边防证难住，包括后来的房地产大鳄潘石屹。 他在接受一家杂志专访时说，他年轻时变卖全部家产到深圳闯荡。没有边防证的他，进不了市区，咬牙花了50元，让一个蛇头带他从铁丝网的一个洞里钻进深圳。 不过卫向东却没这个打算。 上辈子就住在眼前这个城市，见证了他的繁华和枯燥，他不想重复过去的故事。 “走，我们回宁宣！” 卫向东转身就走。 赶回花城，又踏上北去的火车。 到来宁宣市区，卫向东没有和众人回南坪，而是带着卫小毛乘车继续北上，他的目标是金陵，于11月23日早上赶到金陵。 金陵机器三厂在鼓楼区，卫向东拿着在火车站邮局买的金陵市地图赶到三厂，直接住进厂里的招待所。 八十年代国营厂都有自己的招待所，大部分都对外营业，条件有好有差，这与工厂的实力有很大关系。 三厂的招待所条件真心一般，不过卫向东也没打算多住几日，办完事就走。 可惜今天是星期天，工厂不上班。 两人在街上食堂随便吃了点饭，就在街上逛起来，还好今天天气不错露出久违的阳光。 相对于南国开放前言花城浓厚的商业气息，作为六朝古都的金陵则显得厚重，充满文艺气息。 逛街也没多大意思，卫向东突然想起罗青梅所上的金陵大学也在鼓楼区，那距离这不会太远，要不去大学里逛逛？ 当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卫小毛双手赞成，自己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学是啥样？ 听说里面姑娘都很漂亮？ “叔，咱们回招待所一趟再去。”卫小毛说道。 “干嘛？” “换身衣服，进大学不穿时髦点？”卫小毛指指自己的穿的中山装。 这逼装的…… 没办法，卫向东只好跟着他回招待所。 很快，卫小毛换上自己在花城买的新衣服，卡其色夹克深蓝色喇叭裤，配上脚上那双皮鞋，还真有点城市青年的模样。 “叔，你不换？”卫小毛看着穿着灰色中山装的卫向东。 卫向东摇摇头。 其实，他挺喜欢穿中山装的，特别人年轻身材不走样，穿上很有笔挺，严谨很有精神，这套中山装是他专门跑到镇子上的裁缝量身定做，虽然布料一般但做工却不错，是他的最爱。 “把皮鞋上的泥点擦干净再走，” 卫向东说了句，自己从旅行包里取出鞋油仔细擦起来。 乘坐公交车，到鼓楼附近的金陵大学站下车，迎面而来就是金陵大学的校门。 校门方方正正，古朴简约，根本看不出这里面蕴藏着国内一流大学，两旁的繁体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非常具有年代气息。 “这就是大学校门？”卫小毛看着撇撇嘴：“咋还不如咱们县革委会大门气魄！” 卫向东笑了笑，没说啥。 两人进了学校，沿着林荫大道漫无目的的走起来。 和外面嘈杂相比，学校显得静谧，虽然今天是周日，路上都是背着书包脚步匆匆的学生，有的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书边走边看，在不远处的雪松林边，许多学生正坐在长椅上专心读书。 学习氛围真浓啊。 卫向东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句。 “好好学习，振兴中华。”在这个年代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是实实在在印在了这些大学生们的心里。 在这高考升学率只有3%的八十年代初期，这些目睹改革开放初期的百废待兴，又凭自己努力考上大学、拿到“国家干部”身份的年轻人，充满改造世界的使命感。 旁边的卫小毛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目光在来来往往的女生身上。 可惜现在是冬季，一个个都穿着臃肿的棉袄看不到苗条的身材。 “叔.....他们都说女大学生都很漂亮，我咋没看几个？还不如我家的小娟好看。”卫小毛低声问道。 这泥煤的。 卫向东只好耐心解释：“小毛，人家都是靠分数考进来又不是靠脸蛋？再说这也不是艺术学校。” “可人家罗主任的女儿长的那么好看？！要不咱们去找她？”卫小毛眼睛一转说道。 “也行。” 卫向东同意了。 既然来了不去见见就有点见外，毕竟是朋友。 金陵校园很大，卫向东也不知道罗青梅究竟住在什么地方，准备碰碰运气，随便叫住过路的一个男生。 “请问同学，你知道经济系七八届有个女生叫罗青梅，她宿舍在哪？” “经济系的罗青梅啊......住在八舍四栋302宿舍。”男生很热情指着方向。 咦，竟然知道这么详细？ “同学，你和罗青梅是一个班的？”卫向东好奇多问一句。 “哪啊，我是天文系的，罗青梅谁不知道？你们.....该不会是外校学生？金陵师院的？男生说着上下打量着卫向东。 “不，不，我们是她老乡，从老家来。”卫向东笑着解释。 感谢了这位男同学，卫向东就朝着八舍方向走去。 八舍在金陵大学可是鼎鼎有名，因为入住的是外文系、中文系、经济系、法律系的女生，是南大男生心中女神所在之地，当然这年代没有女神这说法。 卫向东俩人来到八舍附近，果然看到这里女生总体颜值要普遍高些。 这年头女生宿舍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卫向东找到四栋宿舍楼，拿出自己开的大队介绍信给看门的大妈好说歹说，人家死活不同意。 “我说这位同学，假装老家来的人找罗青梅，你这法子别人早就用过，骗不了我！” 大妈一副嘲弄的口气。 卧槽！ 早知道把社员证带上就好了！ 卫小毛一听傻眼了。 见县上领导也没这么难吧？ “咋办？叔？”卫小毛低声问道。 “站在楼底下叫！” 、 115 卫向东，你上来呀 但卫向东和卫小毛在楼底下喊了几嗓子，楼上依旧没人回应。 一位好心姑娘路过告诉他们：“你这样喊破嗓子也没人理你，最起码你要像昨天来的同学带着吉他，或者像前天那个男生朗诵首诗吧？” 这？ 卫向东俩人面面相觑。 这时候一个扎着小辫的个子小巧女生从路上匆匆走了过来，看着他们俩：“你们哪个系的？找罗青梅干嘛？” “同学，我们不是学生，是罗青梅的老乡从老家来的。”卫小毛赶忙又递过大队介绍信。 女生看了看，脸上露出惊讶：“卫向东？你是卫向东？！” “不，不，我叫卫小毛，我叔是.....” “哎呀！卫向东，我终于见到你本人了！”女生一拍手掌，朝着卫向东笑道。 “请问你是？” “我叫苏敏，是青梅的好朋友！我们一个宿舍的，我可听到青梅经常提你的名字。” 这个..... “苏敏同学，罗青梅在宿舍吗？麻烦你叫下她。”卫向东很有礼貌问道。 “她不在宿舍，在教室参加讨论会呢，跟我来！” 苏敏是个健谈的姑娘，走在路上和卫向东聊个不停。 “去年青梅在暑假里写的那份实践报告，她说其实好多都是你的想法，是不是？”苏敏好奇问道。 “不，不，主要是罗青梅的，估计你也知道我只是个社员，文化水平不高，只是平时干活中产生一些很朴素的想法，全靠罗青梅总结升华。” “谦虚过分就是骄傲哦……我们老家也开始搞大包干啦。”苏敏话锋一转又说道。 “你老家在哪？” “吴兴地区。” “呵呵，那离我们宁宣不远，我去过。”卫向东笑道。 “对对，听青梅说，你们生产队缫丝厂的机器就是从我们吴兴买的呢。” “嗯，你们吴兴地区发展挺快的，丝绸纺织业比我们宁宣先进。” “那还不是被逼的嘛…..我们浙省俗话说“七山一水二分田”光靠种田咋养活人？” 这倒也是….. 的确是被逼的。 不过浙省人敢闯敢干又不怕吃苦的确也是事实。 卫向东就这个话题准备多说两句，突然听到苏敏问道：“我听青梅说今年暑假她去你们大队调查，你写过一首诗？” 卫向东愕然。 这个姑娘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他只好点点头：“是的，不过是一首打油诗。” “什么打油诗啊？青梅给我看了，写的真好。” 罗青梅开学之后专门给卫向东写信要他这首诗，卫向东只好给他寄过去。 看来也让这姑娘看到了？ “卫向东，青梅还在我们学校的诗社里朗诵了这首诗，大家说的写的好呢…..对了，我们学校的诗社正在举行活动，我们过去看看！” 这思维转换的….. 卫向东只好说你不是带我去听讨论会吗？ “哎呀，你瞧我，说着说着差点就忘了。”苏敏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快到了，就在教九楼的三楼。” 跟着苏敏上了教九楼的三楼，一进楼道就听到男生的声音从在东边的教室里传出来，慷慨激昂。 “包产到户我们暂时撇开政治经济上考量，但从科技角度而言，就是一次大倒退！” “为什么这么认为？” 是个姑娘的声音，很清脆。 卫向东听出来了，是罗青梅的声音。 “伟人曾经说过：农业的出路在于机械化！我们在看看外国情况： 在美国，1950年农场总数为565万个，拥有土地48600多万公顷（包括耕地、牧场和饲草用地，平均每个农场拥有土地86.2公顷。到其实年代末，农场总数下降到219万个，拥有土地近38600万公顷，平均每个农场拥有土地176公顷。农场数量下降了61%，平均规模扩大了一倍！ 集约化经营给农业机械耕作创造了条件，有数据显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到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是各种农业机械迅速增加的时期，1945～1965年拖拉机增长103%，谷物联合收割机增长179%，其他种类的机械数量也有大幅度增加！” “有人说美国人少耕地面积大，那我们看看邻国rb：“在rb，适应农业和城市的发展首先进行的是农田的规整重划，将小而分散的农田合并，划出长100米宽30米的标准农田，修建水利灌溉设施和田间道路，使用联合收割机、高速插秧机以及一些大中型的农业机械，秧苗的培育也逐步实现了工厂化。” 呵？ 看来这个学生是做足功课的。 有理有据。 “嘿…..青梅又和我们的学哥张铭杠上了。”苏敏笑道。 卫向东跟着苏敏悄悄从教室后门溜进去，里面阶梯教室里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学生，最前排竟然还有老师模样的中年男人。 罗青梅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瘦瘦的男生站在讲台上。 “为什么发达国家如美国rb都在走农业集约化道路，而我们国家却要反其道而行之，罗青梅同学，请你解释这个问题。” “这个…….”罗青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台下的学生也是议论纷纷。 你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不是我们要改革开放吗？学习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和经验，为什么我们要开倒车？ 吴教授坐在前排，听完也不由得点点头。 他很喜欢听学生们之间的辩论，虽然有些观点幼稚但不乏蕴藏着真知灼见。 就如眼前这位同学，他的所提到的这些问题也是学术界所争论不休的。 虽然他是包产到户政策的坚定支持者，但也很认真的思索对方的质疑。 不唯上，不盲从，这才大学所赋予学生们最宝贵的精神！ 看来….. “罗青梅毕竟要嫩些啊。”吴教授看着姑娘在台上俏脸涨红，不由得感叹道。 也是，她才上大三，对方硕士就要毕业了！ 罗青梅站在台上有点手足无措。 倒不是多么尴尬，而是….. 自己真的无法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呀。 哎….. 如果他在，会怎么回答呢？ 罗青梅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青年的身影。 猛一转头，看到自己的好友苏敏旁边，正站在一个青年，正面对微笑看着她。 我不会眼花了吧？ 哎呀，真的是他！ 来的太及时了！ 她努力平复自己有些激动的心，对着讲台对面的男生说道：“你提出的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但我的朋友可以。” 说完她转过头朝着教室后面喊道：“卫向东，你上来呀。” 116 这样做能吃饱饭 顺着罗青梅的目光，学生都纷纷转过头向后面看去。 “快，青梅叫你上去呢。”苏敏低声催促道。 她也想看看这个卫向东到底像不像罗青梅说的那么厉害？ 这个..... 卫向东实在不想上去谈这些这些话题，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的。但看到罗青梅期盼的目光，只好走向前去。 “同学，你是哪个系哪个班的？”张铭看着赶上讲台这个陌生青年，在金陵大学比较出名的学生好像没这个人。 “你是金陵师院的吧？”张铭又追问一句。 两个学校距离很近，学生之间来往很频繁，上周他还去师院参加过一次讨论，舌战群儒，大胜而归。 “我不是大学生，我来自皖省宁宣地区，我是一个生产队社员。” 什么？ 农民？！ 张铭大吃一惊。 下面的学生顿时哗然。 不是咋瞧不起农民，在座的学生里很大部分都是农家子弟出身。 只是，这是大学里的学术讨论，很高端的，你一个社员上来凑什么热闹？ 已经有人开始轰卫向东下台。 “吴教授，罗青梅今天是怎么了？咋让一个农民上台？这也太随便了吧？我让他下来。”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年轻老师低声对吴教授说道。 他是系里团高官，也是这次讨论会的组织者。 吴教授也微皱眉头，今天罗青梅表现的有些失常，这不是开玩笑嘛？ 他刚准备同意团高官的做法，突然想到刚才罗青梅提到那个青年的名字。 卫向东？ 罗青梅好像说提到过关于土地承包所有权的观点就是这小伙子提出来的！ “等等……听他怎讲讲。” 吴教授向后靠了靠，聚精会神。 台下的嘘声渐渐消失，无论怎么说把人从讲台上赶下去是不礼貌的。 法国大文豪曾经说过：“我虽然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卫向东终于开口。 “其实，这位同学讲的不错，农业的出路在于机械化，准确的说是现代化——我们实现“四个现代化”目标之一。” “那你就是承认我的观点喽？”张铭的语气中带点兴奋。 “刚才这位同学论据非常详实，但他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所举的美国和rb都是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他们已经经历过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实现也农业现代化，即将进入第三次工业革命。”“而我国呢，众所周知，由于历史的原因错过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整个国民经济包括农业还很落后，现在开始奋起直追，这就是如同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你要学成人那样健步如飞？” 张铭陷入沉默。 他突然抬起头问道：“那你说，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才能发展集约化农业，就像日美那样？”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社员。”卫向东笑了起来。 “不过我估摸着，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联产承包在农村还是主流，最起码四十年内不会变吧？” “四十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我真没说错呀。 四十年后还是这样啊。 张铭似乎有些不服气：“那照你这么说，包产到户是现阶段解决农业问题最完美的办法？” “世界上哪有最完美的办法？”卫向东笑了起来“我们村也搞了包产到户试点，不过我们生产队只分了耕地，但桑园却没有分给各户，依旧是集体管理。” “为什么？听你刚才的辩论你是非常支持包产到户的。”张铭有些不解。 “因为，包产到户这种形式有许多缺点，譬如你刚才所说的经营规模过小，难以形成规模经济效益、不利于农业科技水平的提高、增加了农业生产的管理成本等等，对于桑园管理而言这些弊大于利。”卫向东解释道。 “但对于大部分地区而言，在现阶段不失是最好的办法。”卫向东最后说道。 “其实我说了这么多，就一句话，这样做能吃饱饭。” “啪啪啪…..” 坐在第一排的吴教授带头鼓起掌来，顿时教室里掌声一片。 罗青梅更是激动的俏脸通红，拼命拍着巴掌。 这家伙就是厉害！ 讨论会结束后同学陆续退场，卫向东等也坐在最后面的苏敏和卫小毛走上亲来，姑娘上下不停打量着他。 “你…..真是个社员？” “如假包换！你刚才也看了我的社员证，怎么不信？”卫向东笑道 “那你为啥懂这么多？竟然驳的张铭无话可说。”苏敏问道。 “你说我一个社员，天天在农村呆着，农民想什么，需要什么我或许比你们这些大学生知道的清楚点吧？”卫向东回答道。 好像有这么个道理。 好像又不是太是。 苏敏刚准备再进一步问却被罗青梅打断：“好啦，好啦，社员怎么啦？实践出真知嘛。对了，卫向东你怎么突然来金陵？” “来看看你。” 啊？这….. 罗青梅的俏脸有点红了。 “开个玩笑，我们到花城考察，准备来金陵办点事。”卫向东把自己准备办方便面厂，到金陵来买设备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啥叫方便面？很好吃吗？”苏敏赶紧插了一句。 “当然好吃啦。”站在旁边一直插不上嘴憋得要死的卫小毛终于逮到机会。 眉飞色舞的说起来，听得苏敏忍不住咽口水。 看来又是个吃货…. 卫向东心里暗笑。 “这样吧，我们从花城买了几包，要不回招待所给你取两包让你尝尝？”最后卫小毛殷勤问道。 真你妹的舔狗啊。 卫向东知道这家伙也买了四包不过是送给自己的对象小娟的！ 不过最后苏敏压抑住内心的渴望，婉拒了卫小毛的好意。 毕竟初次见面不熟，咋好意思要人家的东西？ 人家肯定是回去送人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转过头看着卫向东 “卫向东，如果你们的方便面厂建好了，一定让青梅给我带两包啊。” “没问题。”卫向东很爽快的回答。 “好啦好啦，苏敏你是不是肚子饿了啊？刚好现在快吃晚饭，我请你们去食堂吃饭！” 117 舞会 卫向东口气了下就答应了。众人出了教学楼向食堂走去。 这年头的大学食堂自然没有后世大学食堂那么高大上，菜品也非常简单，白菜、萝卜等素菜，等偶尔上面漂点油水，但学生们都吃点的津津有味。 或许是因为卫向东俩的缘故，罗青梅还特意打了两份硬菜——狮子头和红烧肉。 吃完饭后，罗青梅邀请卫向东俩在校园里逛逛，他欣然答应。 “好啦，青梅你陪他们逛吧，我有事先走啦。”苏敏笑着离开，临走前还俏皮向罗青梅眨眨眼睛。 什么意思嘛？ 想哪里去了？ 罗青梅似乎明白自己好友的意思。 “叔，你们逛，我想回去。”卫小毛突然也开口道。 “你回去干嘛？”卫向东感到很奇怪。 “我......我想去看电影。” 对了，这小子就是喜欢看电影。 大队、公社偶尔放一场他看的不过瘾，周日还专门跑到县城去看，当然是带着对象，美其名曰这才叫谈恋爱！ “那行，注意安全，看完早就回去。”卫向东叮嘱道。 卫小毛答应了句，又向罗青梅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去。 哎...... 他突然感觉到卫向东经常爱说的一个词“电灯泡”，经常说他人家两个谈对象，你老凑上去干嘛，纯粹就是个电灯泡！ 今天如果老跟在人家后面，是不是就是他说的“电灯泡”？ 赶紧走开好。 还有就是，刚才他听了那趟辩论，心里很郁闷，咱文化水平太低听不懂啊..... 看着周围都是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卫小毛的心里产生一种自卑感。 卫小毛走后，罗青梅就带着卫向东在校园里逛起来。 北大楼、钟亭、两江师范学堂的旧校名石刻.......当然忘不了去灯火通明的图书馆转转。 这里早就人满为患，很安静只有轻微的脚步走动声和沙沙的翻书声。 “我平时闲暇的时候最喜欢来这里看书，让人感到很充实。”罗青梅低声说道。 卫向东点点头：“你是做学问的。” “那你呢？”姑娘歪着头看着他。 “我？” “干农活的。”卫向东开玩笑道。 “可是你这干农活的比我做学问的懂得还多。” “实践出真知嘛......”卫向东说着，向前走去。 讨厌，又是这句话来搪塞我！ 罗青梅突然有点生气，但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跟了上去。 “喂......奇迹啊，罗青梅竟然和男生走一起！”旁边有女生看着她俩的背影低声对同伴说道。 罗青梅在学校可是个“名人”，学习成绩好人又漂亮，听说父亲还是做官的，简直就是根正苗红。 这么优秀的女生自然有人喜欢，听说他经常收到男生的情书或者被邀请去看电影或跳舞。 但骄傲如白天鹅的她，统统拒绝，出去玩都是集体活动男男女女好几人一起很少见她和哪位男生单独这么亲密走在一起。 “你不知道呀？今天下午在教九楼举行了一场讨论会，我去看参加了，罗青梅说不过张铭，就让他上去帮忙，他太厉害了，说的那个张铭哑口无言！” “而且呀，人家人家根本不是大学生，只是一个小社员！来看望罗青梅的！” “啊？社员啊？这么厉害？”她的同伴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脑袋里突发奇想：“这个社员专门来看望罗青梅，会不会在谈恋爱？” “不会吧.....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社员，差距太大了吧？” “谁知道呢？你没看报纸上经常登，有的大城市来的知青不愿返城，嫁给当地社员的事吗？” .... .... 卫向东俩人当然听不到背后的对话，两人出了图书馆，卫向东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准备告别，突然听到原来吃饭的食堂里传来音乐声。 “那里在干啥？”卫向东有些奇怪。 “舞会！走，带你去看看。”罗青梅突然来了兴趣。 在食堂里跳舞？ 卫向东有些好奇，没有来到这时代之前，曾经在影视片里看过八十年代大学生跳舞镜头，还没亲眼看过。 跟着罗青梅进了食堂，原来吃饭的桌椅都被搬到一边，中间留着一大块空地，周围站在学生，还有一些在中间翩翩起舞。 放伴奏就是一个四喇叭的录音机，不过磁带里放出可不是村里经常听到的革命老歌，而是来自台湾的校园歌曲！ 晚风轻拂澎湖湾 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缀斜阳 只是一片海蓝蓝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 一遍遍怀想 也是黄昏的沙滩上 留下脚印两对半。 .... ..... 《外婆的澎湖湾》！ 哈哈......这歌我也会唱啊。 整整影响了几代人。 罗青梅看着卫向东好奇看着舞池中跳舞的学生，心一动问道：“卫向东，你想不想学跳舞？” 哈？ 这玩意我早就会了！ 上大学谁没跳过？ 虽然自己上大学已经是千禧年后，那时候大学里已经不太流行这个。 不过当着姑娘面不能说这么说啊，只是也很谦虚说自己笨，恐怕学不会。 没想到这话激起了罗青梅的助人为乐的热情：“其实没啥，很简单的.....等下曲我教你。” 这一舞曲很快结束，紧接着音乐声音又响起：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 ..... 《兰花草》 “来，左手握着我的右手，你右手揽着我的腰。”罗青梅热心说道。 卫向东只好轻轻握住姑娘的纤手手。 柔软，微凉。 右手不敢搂太紧只能轻轻搭上。 “听着音乐节奏，注意先迈左脚，然后右脚......就这样，开始！” 刚开始罗青梅主动，控制着步伐节奏。没过几分钟卫向东就主动起来，带着罗青梅在舞场里旋转起来。 “呵，卫向东，你学东西很快呀？”罗青梅又惊又喜。 她真担心卫向东踩疼她的脚，结果人家根本就没碰到过！ “呵呵，我这个人有个长处就是学东西特快。” “脸厚！”罗青梅白了他一眼。 不过的确承认，这家伙学啥都快。 罗青梅在舞场上出现，引起轰动。 这个漂亮骄傲的女生很少来食堂跳舞的，今天竟然来了？ 虽然跟着一个男生，但一看就没来过舞厅，肯定是个新学的。 可是个表现的机会！ 那些自认为长得很潇洒，跳舞是高手的男生准备绅士般去邀请的时候，才发现人家带来了个高手！ 何况，人家长得也不差。 118 来不及了！ 卫向东跳了几曲就告辞离开，罗青梅把他送到学校门口。 “你回去吧，明天一大早我就去三厂，事情谈好就回宁宣，咱们春节见！” 罗青梅突然有一种舍不得的感觉。 和这家伙在一起很轻松，很开心。当然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吧......祝你一切顺利，春节见！” 卫向东笑着摆摆手，转身大步向公交站走去，很快跳上一辆公交车消失在夜色中。 罗青梅呆呆看了会才转身离开。 再说卫向东回到招待所，卫小毛正很无聊躺在床上，他看到卫向东回来就赶往问在校园里干了些啥？ “能干啥？就在学校里转了转。哦.....后来我们去食堂跳了会交谊舞。”卫向东实话实说。 “啥叫交谊舞？” 卫向东只好简单介绍一番。 “哇.....你拉人家姑娘手了？！”卫小毛惊叫一声。 “有啥大惊小怪的？跳舞不拉手怎么跳？！” “嘿嘿......人家姑娘是城里人，手很软吧？”卫小毛说着一脸猥琐样。 “我说卫小毛，你想哪里去了？你思想能不能纯洁点？！”卫向东笑骂道。 卫小毛撇撇嘴没敢反驳但心里却在嘀咕。 “软就软呗......摸了还不敢说，在咱们大队，你摸人家姑娘手就说明有那个意思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起床去外面吃完早饭就赶往机器三厂，找到对方销售科。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姓赵的中年男人叫赵刚的处长，听说他们要买机器设备显得非常热情。 立刻把他们请到自己办公室，将自己厂里出产的生产线型号一股脑的介绍给卫向东他们。 卫向东他们边看边仔细听着。 “既然你们没有加工食品的经验，而且还是个社队企业，我建议你们购买两条小型生产线，每一班（8小时）能产一吨就是一万包，等有一定生产和销售经验之后再扩大生产规模。” 赵刚说的是实话，这年头办厂不容易何况他们仅仅是一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民？ 盲目追求规模，厂子办砸了对谁都不好。 可没想动卫向东摇摇头：“不，我们要购买两条大型生产线，班产能达到六吨六万包！” 此话一出，其余的人都大吃一惊。 乖乖...... 一天六万包，产那么多能卖的出去吗？！ 这是卫小毛听到这话第一个念头。 赵刚也愣愣看着对方，没想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胆子竟然这么大？！ “卫队长，虽然从我们厂家而言，希望你们购买的大型，越多越好，但我还是建议你们认真考虑我的意见这样比较稳妥。 “你说的对，不过来不及了！”卫向东回答道。 来不及了？！ 赵刚感到莫名其妙。 别说赵刚发蒙，就是卫小毛也没弄搞清楚卫向东这时咋了？ 卫向东无法解释。 因为，作为八十年代的方便面霸主的华丰伊面也快诞生了！ 南方海滨城市海珠市。 这里曾是个默默无闻小城，但从去年被国家设立为四个经济特区之一，宁静的小城开始变得喧嚣，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腾飞之路。 熊毅武也在苦苦寻找厂里的出路。 作为一个国营食品厂的的老职工，一直呆在这座城市，从一个学徒慢慢成为厂里的负责人。 快到知天命的年龄，和其他一样安安稳稳再干上十几年就可以光荣退休，可改革开放犹如春风吹皱一池春水，让熊毅武的心活络起来。 厂里退休职工多，负担重，总不能一直就这么生产饼干副食吧？ 他提着黑色皮革包来到省会花城，走街串巷，穿梭于各大百货商场寻找着商机。 作为一个老食品人，他的目光自然盯在各种食品副食上。 就在一家百货公司，熊毅武站在柜台边浏览著里面货架上的各种食品，突然一包白色塑料装食品吸引了他的目光。 “同志，麻烦你把那个取下来。” 熊毅武接过售货员递过来的东西，仔细看了看。 “方便面？！” 自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 仔细看了看后面产品说明，熊毅武又冲着售货员问道：“同志，这方便面多钱一包？” “两毛五，二两粮票。” 这么贵？ 熊毅武吓了一大跳。 “土包子.....” 售货员看到熊毅武这表情，撇撇嘴嘀咕了句。 熊毅武假装没听到，一咬牙从兜里掏出钱和粮票，买了一包。 刚走出商店大门，就迫不及待撕开包装，掰开一小块仔细品味起来。 果然好吃！味道与众不同！ 他小心翼翼把剩下的方便面包好放进皮革包，回去还要叫别的同事品尝品尝。 这个时候，他心里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人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大踏步向前走去。 前面困难很多，但并不是一切都是未知，因为他找到了奋斗目标！ 他当然不知道的，就在千里之外的金陵，一个年轻人正和他有同样的想法，正在和厂家讨价还价。 卫向东敲定购买两条大型方便面生产线，立刻进入具体议价阶段。别看刚才赵刚一副替对方考虑的模样，但是在价格方面寸步不让。 卫向东给出一条生产线包括附属设备十三万的价格，但对方却要求十五万，而且一分钱都不少还不包括运费！ “如果十五万的话，我们可以分期付款，三年内还清？”卫向东又提出自己的条件。 “对不起，卫厂长，我们厂人多包袱重没法赊账。”赵刚笑着回答，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们可以负责安装调试，甚至可以帮你们培训工人。” 废话！ 安装调试本来就是你们厂家的事吗？ 培训工人？ 这还差不多，但是还不够！ 卫向东想了想又说道：“十五万我们可以出，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们出一份企划书！哦，就是工程项目方案！” 啊？这个？ 赵刚有些为难。 问题是，我们没搞过啊。 我们只负责买设备调试安装，没见过厂子啊。 “赵处长，你们生产方便面设备，一定方对便面厂厂房设计规划有所了解，起码比我们强，我们现在可是两眼一抹黑啊.....”卫向东言辞恳切：“所以，请你们务必帮这个忙。”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得请示我们厂领导。” “行，我先回招待所等你消息，明天我们再过来。” 第二天一早卫向东又来到厂里，赵刚兴冲冲告诉他：“我们厂长答应你的要求，等双方正式签订购买合同之后，即可派人过去！” 卫向东闻言大喜：“你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你们派过去的人，好吃好喝招待！” 119 回家了 双方签订初步协议，相互留下联系方式，等卫向东回去以后手续办好，再来金陵签订正式合同。 事情办完之后，卫向东当天就踏上返回宁宣的火车。 在南坪车站下车，两人一刻也没逗留马不停蹄坐班车回村，等赶到卫曹大队已经是黄昏时分。 夜幕笼罩之下的村庄显得很安静，房屋里射出微弱的煤油灯光，但村庄后面有几户社员家灯光显得格外明亮，那是因为装上了电灯！ 卫向东家就是其中一户。 在他临出差前，他鼓动老爸给家里通上电，理由很简单。现在家里情况好了许多，就别再点煤油灯，不说为咱们大人，要给三个孩子着想吧？ 趴在那么暗的煤油灯下写作业会把眼睛弄坏的！ 公社变电所的电工？我熟，我去找！ 电费？我来出！ 结果老爸眼睛一瞪：“你是一家之主还是我是一家之主？要用电，这个电费我来出！你的钱好好攒着将来娶媳妇！” 现在瞧瞧，明晃晃的电灯看着就是舒服！ 就是路有点黑。 再过几年争取给队上主干道装上路灯！免得黑灯瞎火的谁喝多了一不小心掉进尿坑。 “爸妈，小妹，我回来啦！” 卫向东一进院子就大声喊道。 “吱呀”堂屋门开了，三个小孩跑了出来，跑的最快竟然是小外甥周宝。 小家伙跑到卫向东跟前立刻伸出小手。 “小舅，我要吃方便面！” 呵？ 你这小家伙怎么知道我带了这个回来？ 跟在后面小妹卫向霞解释说前天曹红军哥哥到家里来，带了两包好吃的给我们，说叫方便面。 这个曹红军真是的。 嗯，挺会来事。 “好好，舅舅带了好多！进去给你们。”卫向东摸着小外甥的脑袋笑着进了堂屋。 老爸和哥哥正坐在火盆边烤火，老妈在边上纳鞋底，姐姐和嫂子在各自屋里不知道忙什么，听到卫向东回家都从房间里出来，堂屋顿时热闹起来。 卫向东就从旅行包里拿出自己给家人带的东西，什么红双喜香烟、玉冰烧”白酒、友谊霜…..还有各种小首饰反正每人一份，当然忘不了给三个小孩一人一包方便面。 外甥女和小妹大了比较斯文，但小外甥毫不客气接过来撕开袋子就吭哧吭哧吃起来。 嫂子沈月梅端来一搪瓷缸热茶，又问他饿不饿去给做饭，卫向东摇摇头说自己吃过了，端起搪瓷缸咕咚咕咚喝累几大扣笑着说道：“怎么样，装上电灯就是好吧？整个屋子亮堂了许多！” “可妈说太费电，舍不得用，晚上小娟他们做作业才舍得开。”姐姐卫向英笑道。 卫向东也没多说啥，老年人节约的习惯不是一下两下能改变的。 “向东，我听说咱们队要办方便面厂？”嫂子沈月梅插话问道。 “大家都知道了？” “曹红军他们回来都说啦，不信你问姐。” “月梅说的对，赵明华带了几包本来是给贾凤燕，结果被大家发现都抢光了，都说好吃，办这个一定能赚钱！”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这次我和小毛专门去了趟金陵，和厂家签署协议，准备购买两条大型方便面生产线，等咱们这边手续办齐就过去签正式合同！” “办厂得花好多钱吧？”卫向英关心问道。 “两条生产线得三十万快，还要买附属设备已经修建厂房等等，我初步匡算了下，大约需要五十万。” 这么多？！ 在座的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向东，年底不是不分红了？”沈月梅忍不住问道。 她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和自己丈夫商量好，如果队上年底分红就要买一台蝴蝶牌缝纫机！ 做姑娘的时候就羡慕村里那些家境富裕的姐妹，踏着缝纫机那样子实在让她羡慕。 结婚的时候只买了手表（当然是电子表）和自行车，现在就差缝纫机了！ 但如果建方便面厂一下子花这么多钱，队上肯定就没钱再分红。 就凭每月十八块钱的工资，得攒一年多呢，真有些等不及。 沈月梅心里好失望。 没想到卫向东哈哈大笑：“分，怎么不分红？大伙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不分红咋过年？” “那五十万块钱怎么办？” “有银行…..贷款呗！” 又是贷款！ 老爸卫长工一听不高兴，自己这个儿子特别喜欢借钱！ 虽然是为厂里，但借钱心里多不踏实啊。 听说银行还有背利息！ 但一想到自己又不是厂里的职工，话到嘴边又默默咽回去。 家里自己可以说了算。 厂里，应该是儿子说了算。 第二天起床，卫向东没直接去厂里而是直奔大队部，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和卫海涛商量，听听他的意见。 看来卫海涛也已经听到这消息，又听了卫向东去金陵联系机器的过程，听说办厂需要五十万也吃了一惊。 “这么多？” “既然要干就放开膀子干，至于资金，我们去找黄金宝贷款！”卫向东很有信心。 不仅是去年送了点烟酒吃了顿饭，有时候进城都带只一鸡鸭啊，或者一些土特产烟酒之类顺路去拜访。 用卫向东的话说这叫花小钱办大事！将来肯定用的上。 这不，又要贷款了。 “可是，向东，咱们还欠信用社四万块没还清呢，你又要借，这次能行吗？”卫海涛有些担心。 “嘿嘿，简单，咱们提前还债！然后马上申请贷款！”卫向东笑道。 竟然还能这样操作？ 卫海涛看着他愣是没说出话来。 “海涛哥，如果你没啥意见的话，我就准备开始做筹备工作，争取早点开工！” “你也知道，生意上的事我不大懂，你把握分寸就好。”卫海涛最后说道。 “你放心，海涛哥，如果能建成这个方便面，我敢说咱们卫曹四队会彻底脱离温饱，直奔小康！” 对此，卫向东很有信心。 在八十年代方便面市场上，除了华丰伊面还有一种方便面很受大众欢迎。 名字叫燕京方便面，其实他的生产地在豫省的南街村！ 别小看这个南街村，曾经和华西、大邱村一样赫赫有名。 而且他是唯一没有实行联产承包一直走集体化经济道路的村庄！ 而这个燕京方便面就是南街村生产的主要产品之一，通过这个使南街村脱贫致富。 人家能做到，自己做不到？ 那实在太丢人了。 120 筹建 既然卫海涛没意见，卫向东就准备放开手脚干。 赶回缫丝厂，卫向东立即把赵明华叫到自己办公室，先把去金陵购买设备的事情简单说了遍，直接开门见山：“明华，我准备成立面粉厂项目筹备小组，我任组长你任副组长，愿不愿意干？” 赵明华闻言心里大喜。 他立刻明白这个参与这个筹备小组意味着什么。 将来面粉厂一旦建成，厂里班子成员肯定要以这个筹备小组人员为主！ 那自己这个副组长将来可就是厂里二把手啊。 赵明华激动起来，赶紧说道：“我听你的安排，保证把工作做好！” 卫向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准备把曹红军抽过来主要负责财务方面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啊？这个..... 如果曹红军过来，那贾凤燕不是没法参与了？ 不过转眼一想，即便贾凤燕过来参加筹备工作，如果自己真成了方便面厂二把手，贾凤燕肯定不能负责方便面厂的财务。 卫向东精着呢，咋可能把两人同时放在一个厂重要岗位上? 想到这里他说道：“向东，曹红军很能干，我完全同意。” “那你说还要抽谁？”卫向东用商量的口气问道。 赵明华沉思了下：“李江红吧，热情很高又能吃苦还爱学习专研，我觉得如果厂建起来，可以让她继续车间主任就像现在缫丝厂这样。” 卫向东点点头，同意他的意见。 李江红的确是他未来面粉厂车间主人的最佳人选。 “行，话就说到这里，我先找她谈谈。” 赵明华走后，卫向东没有派人去三队的缫丝厂现在改名为红星缫丝厂二车间找李江红，而是自己走路过去。 二车间距离缫丝厂有三百米距离，原本厂里的供应科、财务科等全部取消，合并到了本厂，只留下车间和仓库。 卫向东进了厂区到李江红的办公室门却锁着，不用问就在车间里，走进复摇烘干车间，就看到李江红穿着白大褂正在给一个学徒工教缫丝。 车间里热气腾腾虽然现在是三九寒天，但李江红的额头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汗珠。 李江红看到卫向东进来又冲着她招手，就知道有事情，给那个女工嘱咐了几句这才跟着卫向东走出车间。 “江红姐，你现在是车间主任，不需要亲力亲为，她不是有师傅吗？”卫向东埋怨道。 “刘婶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自己的活还干不完，所以我过来帮帮忙。”李江红解释了句看到卫向东又要说，立刻眼睛一瞪：“我是车间主任，车间的事不用你管！” 得..... 好心当成驴肝肺。 卫向东也知道她是这个脾气就没再多说，而进入正题：“江红姐，我打算成立方便面厂项目筹备小组，把你调过去，将来呢你当方便面厂的车间主任，你看怎么样？” 卫向东原以为李江红很痛快的答应，没想到铁锤姑娘摇摇头：“我不想过去。” “为什么？！”卫向东很是吃惊。 “我喜欢缫丝工作。”李江红回答的很干脆：“向东，我知道你为我好，方便面厂工作强度没有这边这么大，而且更有发展前途。” 卫向东点点头，没有否认。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另找合适的人选吧。” 真是个犟脾气！ 没办法，卫向东只好准备离开。 “向东。” 李江红突然又叫住了他。 “你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你什么？”卫向东一愣。 “你曾经说过，要扩大缫丝厂的规模，将来还要办丝绸厂，将丝绸卖给外国人......你如果忘了我还记得。”说完，李江红转身进了车间。 卫向东记起来了，就在前年自己和曹红勇打架被大队管禁闭，李江红偷偷给自己送饭，吃饭的时候说过这段话。 没想到她还记得。 哎..... 卫向东轻轻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李江红不愿意参与，卫向东只好把一车间主任李秀华也就是卫海涛的媳妇抽调出来，而她的车间主任职务则由车间副主任乔玲担任。 乔玲是原来三队缫丝厂里的车间副主任，人勤快又能干。缫丝厂被卫向东合并过来之后，重新考试上岗，很快就被任命为车间副主任。 还有就是曹小荣，在供销科窝了一年多，现在终于可以可以用了。 筹备小组的几个骨干配齐，卫向东又从厂里和村上招了十几个具体干活的，分成三个小组立刻展开具体工作。 首先是选址。 其实，卫向东心里早就有理想的地方，就是村南边这片荒滩地！ 这片长达三公里，宽约四百米的荒滩，最理想的建厂之地。 但这一片荒滩是四个队共有，不过这算不了什么，大不了出点钱从别队对租来呗。 厂址选好紧接着就是给公社、县计划局打报告立项，虽然方便面不是国家统购统销项目，但需要的原料小麦却是！ 日产六万包方便面，按照金陵三厂的同志解释，一包100克的方便面大约需要1两面粉。这样算下来6万包就需要3吨面粉，一年就需要1095吨，如果搞两班倒的话就需要两千多吨面粉！ 这在粮食还比较紧缺的八十年代初期，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这也是方便面厂没有广泛兴建的重要原因之一。 还好，这两年粮食生产形势逐步好转，否则卫向东真担心自己这个项目能否通过计委这一关？ 卫向东也不打算重走缫丝厂项目批复的老路，直接拿着报告去县上找罗明山。 当然不忘记带两包方便面过来——这还是姐夫周汉生前两天从花城回来又给两孩子带来吃货，结果被卫向东连哄带骗弄来几包作为“打通关节用。” 现在的罗明山已经不是县革委会主任——革委会根据中央文件已解散，重新设立县委和人民政府，罗明山是第一任县高官。 “小卫啊，你别说这玩意还挺好吃。”罗明山像个小孩子一样咯嘣咯嘣吃着方便面，还顺手掰了块给自己的秘书小孙也让他尝尝。 “我在报纸看过这方面的消息，说香江人特别喜欢吃这个，他们主要是泡着吃。”小孙边吃边笑着说道。 “对，香江人把这个叫公仔面，是一种很普通的快餐。”卫向东赶忙解释。 “可惜，在咱们这里就成一种奢侈品，说半天老百姓的生活还是穷，咱们的工作没做好啊。”罗明山叹了口气。 哎呦..... 这当个领导也不容易。 吃口方便面就没忘记自己的肩上的担子。 还好，罗明山并没有继续大发感慨：“行，我表示支持！”说完立刻拿起钢笔就在卫向东的报告上批下一行字：“此项目利国利民，能给社员群众带来收入，请有关部门大力给予支持！” 嘿嘿...... 有了这行字，再去跑各个部门就容易多了！ 12月份很快过去，1981年姗姗而来。 本来元旦节一过，卫向东就想去县上跑批文，但还有一件事更着急必须马上处理，那就是分红。 121 分红 还没过元旦，四队社员中就流传着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今年队上要大分红，用队长卫向东的话说，要给全队社员每人一个超级大红包！ 究竟有多大？ 没人知道。 当然队上几个干部知道，可是人家就是不说。 连一项大嘴巴的黄凤莲此时嘴也闭得紧紧的，逼急了就蹦出几句：“反正很大，让你们这些老少爷们乐的半夜睡不着觉！” 今天是元月九号，农历腊月初九也就是传统节日中的小年，也是卫曹大队四队公布分红结果的时候。 天气不太好，天空中飘飘扬扬下起了雪花，公布时间定在早上十点，但九点刚过四队院场里就陆陆续续来人，大家操着手，跺着脚，脸上洋溢着笑容，一个个聊着天但话题几乎全部都是这次分红的事。 “我听红军说了，每个社员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户口是咱们四队的，每人300块！”一个男人大嗓门说道。 他的话立刻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废话！卫向东早就说了，现在分红是福利又不是按工分当然要按人头分，但你咋知道是300？”一个女人反问道。 “红军可是我家门中的侄子！那天吃泡汤喝醉酒给我说的！”男人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 “得了吧？哄谁呢？曹红军自干财务之后，什么时候喝醉过？连他妈张春梅都不知道分多钱，你知道？！”女人一脸鄙视的表情。 “其实呀，如果每人300我就知足了，我们家五口人那就是1500，现在什么提留税费队上都帮缴了，这1500块就是白捡的！”另一个男人感叹道。 “就是，就是，你再看看别的队......忙活一年现在顶多把肚子填饱，乱七八糟一交兜里还能剩几个钱，知足了。” 周围的社员纷纷点头称是。 唐彩云站在一边不说话。 其实今年分红根本没她家的份。 今年春天，丈夫曹红勇硬是从队上要回六亩地的桑园，蚕茧结束后他们立即挖掉桑树该种玉米，再加上种曹青山的三亩地，经过这大半年的辛勤劳作，收获还不错。交了公粮之后，家里稻谷、玉米将近三十多蛇皮口袋在厢房里码的整整齐齐，看上去就舒服。 家有粮心不慌啊。 虽然兜里现在没多少现钱。 她是好奇，想到看看队上到底能分红多少。 现在听说每人能分三百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 亏大了啊。 他们家三人就可以分到九百块！自己又没在缫丝厂干，每月又要损失二十块！这还不包括奖金！ 当然，或许没有说的那么多，每人只能分到二三十呢..... 唐彩云自我安慰着。 十点钟，拖拉机“咚咚咚”的声音由远而近从村前面传来，只见风雪中卫海涛亲自开着手扶拖拉机向大场这边驶来，拖斗里坐着卫向东，曹红军，旁边还坐着两个手持步枪的民兵！ 我的乖乖。 武装押运！ 这得从信用社取回多少钱啊..... 社员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很快，拖拉机驶到院场会议室门口，已经早已等候的卫富贵赶忙打开会议室门，黄凤莲和李江红帮卫向东他们几个把一捆捆蛇皮口袋吃力搬进会议室。 两个民兵一左一右手持步兵警惕看着周围群众。 里面全部都是赞新的人民币！ 一切都安排妥当，卫向东和卫海涛笑着走出门外。 “海涛哥，你宣布吧？”卫向东问道。 “你是队长，你应该宣布。”卫海涛笑道。 卫向东也不客气，向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去年一九八零年，在全体四队社员共同努力下，无论是缫丝厂还是桑茧农场都取得较好的收益，经生产队管委会研究决定，每个社员分红六百元！” 什么？六百元！ 在场社员都愣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嗷.......” 突然谁大喊了一声，社员们顿时清醒过来，欢呼声、巴掌声响彻一片。 “大家排队，一户来一个拿上户口本啊.....不准挤，一个一个来......”卫海涛赶忙大声补充。 社员们欢呼着笑着，开始排队却听到“哇”的一声，一个女人大哭起来。 是唐彩云。 ”我的妈呀......六百块啊，曹红勇你这个蠢驴挨千刀的，害的老娘丢了厂里的工作，还少了两千块钱，老娘不活了啊......老娘要和你离婚！” 唐彩云边哭边向家方向跑去，惹得周围社员哈哈大笑。 活该！ 喜欢仗势欺人，还敢和卫向东对着干。 你以为人家是好欺负的？ 这次尝到厉害了吧？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社员们排好队进去领钱，将一沓沓赞新的十元票子装进口袋里，欢天喜地回到家，立刻安排今年过年的年货。 肉、酒、一定多买点！ 好多年都没吃的胡氏一品锅今年一定要尝尝！ 全家老少统统做一套过年的新衣服！ 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三转一响”也在考虑之类！ 家里人多分红多甚至开始悄悄打听是不是买一台黑白电视？ 在城里见过，一扭台里面就有人演电影唱戏，看上去让人多眼馋！ 只是听说买电视光有钱不行，还得和自行车一样要票？ 这票，恐怕不好弄吧？ 他们哪里知道，此时的卫向东兜里就装着两张电视票。 这是他进城跑项目，请轻工局长吃饭，酒饱饭足之余特意要了两张。 一张准备给厂里，咱们做领导不能老是让职工干活，也要把文化生活搞起来，娱乐身心嘛。 另一张则是就给自家的...... 全家六口人（姐姐和两个小外甥户口不在队上不算）共分的3600块，自己每月43元工资（按照四级工标准制定。）再加上什么月奖、季度奖年终奖，一年下来挣个一千元左右。 不算多，但这年头也够用了！ 城里百货公司牡丹牌电视是460块一台，足够了！ 只是，不知道老爸同意不同意？ 忙了大半天终于把二十多六万人民币发下去，院场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富贵叔，红军，真辛苦你们了。”卫海涛笑着说道。 两人一个出纳一个会计负责发钱，忙的连上厕所都要小跑。 “就是，干脆明年咱们不发现金，每家去信用社办个折子，钱直接达到折子上！”卫向东建议道。 没想到黄凤莲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折子哪有看到白花花的票子踏实舒服？向东，你这法子我第一个反对！” 旁边几人跟着点头。 卧槽..... 卫向东听了顿时无语。 122 这是报复！ 今天四队各家都是一片欢天喜地，都在相互请客吃泡汤喝酒。 有些办过泡汤还专门又摆着几桌说上次没吃痛快这才再来一次。 兜里有钱，说话口气都特大。 卫向东坐在办公室里边烤火，手里拿着小本本愁眉苦脸。 上面不是厂里生产报表而是记录某某人某天请客表！ 咋办啊.... 这家家户户都要请我去吃饭喝酒，这已经排到腊月二十九了！过年还得继续喝！ 有的一天得吃两场，吃饭我不怕可我怕喝酒啊。 你们让我还上班不？让我还去跑项目不？ 想到自己天天都要在酒中泡着，他心里就打哆嗦。 要不，咱找大队的赤脚医生开个证明说有胃病？胃溃疡？胃出血？干脆肝硬化！ 呸！ 自己诅咒自己。 卫向东正琢磨着如何逃避这喝酒痛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曹红勇、曹红兵你们俩磨磨蹭蹭啥，赶紧过来。 卫向东起来开门，只见门口站着曹红勇曹红兵俩兄弟还有他们地媳妇。 ”卫厂长，卫队长，我们今特来给你赔不是来了！”唐彩云陪着笑脸解释道。 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兄弟俩，卫向东已经明白啥事，淡淡说了声：“进来吧。” 四人一进屋，唐彩云又赶忙说道：”卫队长，是红勇红兵不对，老跟你作对，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吧。” “我们两家把分到的桑园全部交回队上！你放心，桑树我们全部重新种！我们只要求明年队上分红也有我们两家的份。” 说话的是唐红兵的媳妇，可怜巴巴望着卫向东。 “你们兄弟俩的意思？”卫向东看着曹红勇他们。 “卫向东，以后我绝对不和你对着干！你叫我曹红勇干啥我就干啥！”曹红勇立刻表决心，旁边曹红兵也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说你们哥俩，三十好几的人，老婆孩子都有了，做事咋就不和脑袋商量？明明种桑养茧收入要比种玉米强，你们非要挖掉桑树种玉米，还有，别人都撤回申请不再分桑园，你们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卫向东说着叹口气，突然话锋一转：“是不是有人怂恿你们这么干？” “对，对，就是那挨千刀的曹青山，是他怂恿我家红勇这么干！前年修路，是他故意让红勇不好好修路，说给你点颜色看看！”唐彩云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着自己丈夫默不作声，气的给了胳膊肘：“你快说啊！” 曹红勇也不客气，将自己这俩年和队上干部作对的事全部说一遍，一句话全都是曹青山这家伙在后面捣鬼！ “曹青山简直不要脸！连家门都不认，今年分田到户他们家的地不想种，我想荒着可惜就过去说我们帮种，他竟然还要收我们一百块钱！” “真有这事？”卫向东心一动问道。 “对，对，千真万确，我们两家还写了协议！”曹红勇赶忙补充。 “协议带了没有？” “没带.....但我现在就回去取！”曹红勇说完把腿就往外跑。 才过了二十分钟，曹红勇就气喘吁吁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交给卫向东：“你看，上面还有我们按的手印！” 卫向东看着这一份协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行，这协议先放我这，我问你们如果当着曹青山的面，你们敢不敢当面揭发他？！” “这个......” 曹红勇有点为难。 “那你们这态度让我很为难啊......态度不诚恳你说咋让我同意你们交回桑园参加队上的分红？”卫向东向后靠了靠，翘着二郎腿打起官腔来。 “愿意，有啥不愿意？曹红勇，曹青山坑了你那么多次，你还包庇他？脑壳又被驴踢了？！”唐彩云气的大骂道。 “好，好，我说！”曹红勇也豁出去。 他是看出来了，卫向东要收拾曹青山！ 自己不去卖力揭发，明年想参加分红根本没门！ “那行，你们先回去，等我的消息。至于想参加分红嘛.....我们队上干部得开会研究研究。” 打发走曹红勇两兄弟，卫向东立刻骑着自行车冒着寒风赶到村中央的大队部，见到卫海涛将今天曹红勇两家来找他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还拿出来那份协议书。 卫海涛一看大怒：“这个曹青山胆子实在太大！竟然敢租赁承包地！这就是剥削！和以前地主老财有啥区别？！” 这帽子扣得实在是大啊..... 不过我喜欢！ “我也是这么想的，必须严肃处理！”卫向东也是一脸严肃。 “好，我现在就让光荣带两个民兵去把他抓起来！”卫海涛做事可是雷厉风行。 在这种大事大非面前绝不能手软！ 曹青山被大队干部抓起来了！ 罪名是私自转让承包地还收钱！想当地主！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卫曹大队流传起来。 ”冤枉啊......我只收了曹红勇一百，你看看哪家地主有我这么穷酸？” 曹青山在大队禁闭室里，那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大队干部说了，收一分钱就是地租，就是剥削！ 你这和地主刘文彩有啥区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曹青山气的破口大骂，可没人理他。 夜深了，清冷的月光透过小窗户照在房间里，曹青山又冷又饿蜷缩在稻草堆上睡不着。 他慢慢冷静下来，开始琢磨这到底咋回事。 他现在才看明白： 报复！ 卫向东借机在报复！ 这小子真狠啊......不知道后面还要有什么手段？！ 想到这里，曹青山不由得打来个冷颤。 第二天一大早，又冷又饿的曹青山被放出来，就在大队会议室里，当着大队领导和卫向东的面，曹红勇当面揭发曹青山怂恿自己的干的各种坏事。 一句话，我犯的所有错，这家伙都是祸根。 曹青山那个气啊.....有的事确实是自己的出的点子，但有的事自己连知道都不知道！但现在像屎盆子一样彻底扣在自己头上。 算了，争也没用，你说的我都认。 现在我为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啊。 曹青山突然想起书上这句话。 大队两委经过紧急商量，最后决定：”曹青山犯严重错误，但鉴于其认错态度较好，所以此事不再上交给公社处理，责成其退回所收曹红勇的一百块钱，罚款二百元，并在全队社员大会上做检讨！” 曹青山处罚的并不严重，但丢人呐。 这让一向好面子的曹青山如何受的了？ 听说检讨做完之后连夜就去了女婿家，连吃饭的家私——罗盘都没带。 123 太能干也有问题 八一年的春节，卫曹大队显得格外热闹，今年实行大包干，社员们家里有了余粮兜里有了闲钱，人也显得精神喜庆。 四队更是不得了，社员腰包里鼓鼓囊囊，新扩宽的中大路两旁全部成了青砖大瓦房，看上去给外气派。 队上也是财大气粗，从正月初一到初五，在生产队院场里搭上台子，请县剧团的演员们连唱五天大戏！ 每天前来看戏的百姓络绎不绝，本村的，邻村的。一些小摊小贩闻风而动，将糖葫芦、煎年糕、麻辣粉丝……整个院场乱哄哄的仿佛成了庙会。 更让社员们感到兴奋的是，生产队竟然买了两台黑白电视！ 一台放在厂里，另一台放在生产队会议室，从下午六点到十点免费上大家观看！ 这可是个新鲜事！ 每天晚上会议室都挤得满满的，来迟只能站在后面，看不清屏幕但可以听声音啊。 厂里的那一台不对外公开，主要是给节日值班人员消磨时间用，于是这个春节申请值班的人数大增。 自然，其中一台本来是卫向东准备给自家买的，但这想法一说出口就被老爸无情训斥： “花那钱干啥？我一辈子没看过什么电视不照样过来了？好好存钱，准备盖房娶媳妇！” 现在，盖房娶媳妇成了卫长河杜绝家人乱花钱最好理由！ 过了初七，缫丝厂和城里工厂一样正式上班，卫向东和赵明华又赶到县城继续跑面粉厂的项目，五十万的贷款也在酒桌上终于搞定。 这天中午，卫向东拿着一大叠协议合同兴匆匆跑到大队部找卫海涛汇报此事，准备过了正月十五就带人前往金陵三厂正式签署设备购买合同。 刚好，卫海涛一人在大队部办公室。 “事情都办好了？” 卫海涛看着兴冲冲进来的卫向东，笑着问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卫向东一屁股坐在火盆边，伸手烤了烤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才从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大叠资料，详细汇报起来。 花了整整二十分钟，卫向东把方便面厂整个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海涛哥，我打算明天带人去金陵三厂签订合同，争取在三月初动工！” 卫海涛顿了顿，却没有立即开口。 “咋了？海涛哥，你有不同意见？”卫向东敏锐发现异样。 “不是这事。”卫海涛开口说道：“昨天演书记把我叫到公社，专门和我谈了咱们大队班子的事。” “哦？” “我三叔已经决定从支书的位置上退下来，公社有意决定让我当支书。”卫海涛缓缓说道。 “好啊….终于盼到这一天，喜恭恭喜，海涛哥你什么时候请客？”卫向东笑道。 “咋？过年这段时间你酒还没喝够？是不是还想让我再灌你几杯？”卫海涛笑骂道。 “得……得，我投降。”卫向东赶紧说道。 泥煤的。 这段时间为了能逃避喝酒采用了浑身解数。装病肚子疼，装醉趴在酒桌上不起来，但依旧喝了不少酒。 特别是家门中卫海涛兄弟几个，那气势汹汹不喝个半斤八两你就别想离开酒桌！ 两人开了会玩笑，又说到正事。 “那大队长让谁担任？”卫向东好奇问道。 “你！” “我？！” 卫向东有些意外。 他现在是支委委员，进大队领导班子是早晚的事，只不过一下子让他担任大队长？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没能力担任这个大队长，而是在卫曹大队，曹家卫家一般都是一个任支书另一个就是大队长。现在卫海涛担任支书理应找个姓曹的，这样才能平衡两大家族利益。 这倒好，支书大队长都是姓卫的，而且血缘很近的两兄弟，不知道社员们会怎么说？ 当卫向东说出心中疑惑，卫海涛继续说道：“你说的这些演书记也考虑过。他说这么做基于两个原因：一是现在曹家找不出一个能力相对突出能胜任大队领导干部的人。但更重要的原因你会办企业，都能带动百姓致富！ “县上已经把咱们卫曹大队作为全县致富样板村，现在四队社员逐渐富裕起来，别的队社员怎么办？现在得赶紧想办法也让他们富起来！” 是这个啊….. 话中有话啊。 “海涛哥，你是不是想咱们这个面粉厂不再以四队名义办，而办成大队的企业？这样全村都受益？” “哈哈，果然聪明。难怪演书记对我说，你一说卫向东就知道要做啥……”卫海涛哈哈一笑：对！我就是这意思，演书记也赞成的想法。向东你怎么想的？” “我没啥意见。”卫向东回答的很痛快。 自己已经决定走带领村民共同致富这条路，绝对不仅仅限于一个生产队。 看看人家华西村，兼并周围十六个村子！成为一个超级大村。 当然，华西村采取“一分五统”，中心村和周边村民待遇并不一样，这也让人引起许多非议。 “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向演书记汇报。”卫海涛很高兴。 卫向东要当大队长了！ 正在筹备的面粉厂不再是四队的企业而是大队的！ 这两条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全村。 别的生产队社员一听高兴了。 好事啊。 你看看一个小小缫丝厂就那么能赚钱，这面粉厂听说一期工程就投资五十万，不知道能赚多钱？ 我们终于可以像四队社员那样大把大把分红了！ 同意，完全同意！ 可四队社员心里不痛快。 按理说自己的生产队长高升大队长是好事，但心里就是不痛快。 如果卫向东当大队长了，四队队长谁来干？缫丝厂咋办？而且方便面厂本来就是我们四队，结果倒好一下子成了全大队的。 这就像本来几个人在锅里舀饭，结果突然钻出来一大堆人和自己来分！ 心里咋会高兴？ 不行！ 我们坚决反对卫向东当大队长！ 坚决反对方便面厂成为大队的企业！ 看来社员大会投票是无法阻止卫向东任大队长，那我们就去请愿！ 向大队请愿！ 向公社请愿！ 于是，在前进公社大门口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一幕：一大堆社员跑到这里向公社领导反映，坚决反对卫向东担任大队长。 不是他干得太差。 而是干得太好！ “胡闹，简直是胡闹！”卫海涛听到这消息，在大队部气的只拍桌子。 丢人啊！ 卫向东也感到无奈。 这泥煤的。 这太能干也有问题啊。 124 要想着怎么才能把这蛋糕做大！ 今天正月十六晚上，四队会议室破例没有放电视，那些每天晚上都跑来看电视的小孩也都被赶走，在座的都是队上和厂里的干部，还有一些党员群众。 卫海涛主持会议，他看了看大家：“有啥想法大家都说吧。” 看着大伙沉默不语，卫富贵抽了口旱烟，慢条斯理说道：“他们年轻不好说，还是我来吧。其实，向东能当大队长我们都很高兴，你看看卫曹大队支书大队长都出自咱们四队，这是我们的骄傲！” “对，对......”大伙点头称是。 “现在大伙担心的是，向东一旦当大队长，这队长谁来担任？按照咱们生产队规划，现在已经拓宽中大路，下一步将要拓宽通往村前大路两条主干道，这里不仅牵扯社员的庄基地，还有已经分下去的耕地，还要占用一队、三队的土地，这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我看除了向东没人能干的了！” “富贵叔说的对！”曹红军接过话题：“再说缫丝厂吧，向东一旦担任大队长，事情那肯定多，再加上又要建方便面厂，哪有那么大精力管缫丝厂的事？” “向东，你可说过的，还要继续扩大缫丝厂的规模，将来还要建丝绸厂！答应我的话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李江红跟着附和。 这个铁锤姑娘，念念不忘这句话啊。 卫向东感到有些无奈。 “还有方便面厂！”卫小毛站起来大声说道：“明明是我们四队干部出去考察找的好项目，为了立项跑断腿，这倒好摇身一变成了大队的企业，别的队社员跟着分红，凭啥啊？！” “对，对，小毛说的对！方便面厂只能是我们四队的！” “向东也只能是我们四队的！” 立刻有人开始起哄起来。 “好了，好了，我来说两句。”卫向东摆摆手，会议室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去年咱们几个大队包产到户试点成功之后，现在已经在全县乃至全地区全面铺开。前不久中央又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的通知》的75号文件，可以说大包干制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听着卫向东侃侃而谈，在座的有些纳闷。这明明是说办企业事，怎么又扯到大包干了？ 卫向东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大家不知道注意没有，随着大包干深入进行，生产队作为一级组织作用日益削弱。” 是啊..... 大伙点点头。 别说是别的大队，就拿卫曹大队来说，除了四队，别的生产队队长作用就是催粮催款收提留，原来作为香饽饽的队长现在快没人干了！ “为什么呢？因为生产队规模太小，所能支配的人力、资源都太少，就比如说修路吧？通往村前的路后半截是咱们四队的，前半截却是一队的，真正修好这条路必须要在大队一级进行统一规划。” 这倒也是。 大伙又点点头。 “我还计划啊，如果咱们四队将来很富了，就在大路两边装路灯就像城里街道一样！总不能咱们四队这半边亮堂堂，到了他们一队就乌黑一片吧？” 大伙笑了起来。 “向东，你真的要装路灯？” 黄凤莲忍不住问道。 四队的社员家里才刚刚舍得用电，别的队大部分都还点煤油灯，他竟然想到装路灯？ “对！”卫向东很认真的点点头：“我和海涛说过，咱们卫曹大队不仅要像城里街道那样装路灯，还要修公园、建电影院图书馆！总之，我们卫曹大队要像城里一样，甚至比城里更好！” 大家都目瞪口呆看着卫向东。 会比城里还好？ 可能吗？ “我相信卫向东说的话！只要我们用我们的双手拼命干，一定不会比城里人差！” 一个姑娘站起来大声说道。 不用看，就知道是铁锤姑娘李江红。 “我也相信！”站起来的是卫小毛，他现在是缫丝厂办公室副主任，穿着一套从花城买回来的西装，还打着领带，还真有点办公室主任的派头。 曹红军等几个年轻人也纷纷表态，他们是卫向东最狂热的拥泵。 年长如卫富贵他们听出来了，卫向东的心思绝不仅仅限于四队，他心里已经开始规划全村蓝图了！ “我说两句。”刚才一直没吭声的卫海涛发话了：“咱们四队现在比以前富了，将来肯定会更富。但别的队还比较穷啊，都是一个大队的谁家不沾亲带故？。” 说到这里，卫海涛又看着曹红军：“红军，你未过门的媳妇家可就在三队，如果你天天吃肉，你老丈人连个汤都喝不到，你就不怕你老背后底里丈人说你！” 这..... 曹红军顿时感到尴尬。 他过年前说媒找的是三队姓何的一家小女儿，叫何玲，和他是初中同学，两人初中关系就很好，相互偷偷喜欢。前两年曹红军曾央求他母亲张春梅托张婶去提亲。 何玲当然高兴但他父母不同意，嫌弃曹红军是孤儿寡母老受人欺负，担心女儿嫁过去也跟着遭罪。 可这两年曹红军开始走运，跟着卫向东一步步“高升”，成了厂里和生产队的“红人”，态度立刻转变。反过来又托人过来找张春梅谈儿女婚事。 张春梅倒也没啥意见，但曹红军有些不高兴。 当初你嫌弃我家不愿意，现在我家日子好过，你愿意但我不愿意！ 曹红军虽然嘴硬，但挨不住姑娘的哀求啊。 何玲找到他哭哭啼啼说我上初中时候我就喜欢你，当初你提亲我一百个愿意但都怪我爸妈，如果你不娶我那我这辈子就不嫁人做个老姑娘！ 看着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曹红军心软了，本来他心里也很喜欢何玲的，于是就答应下来，按照乡下的提亲规矩开始走起流程来，已经计划“五一”结婚。 “好了，不说这个。”卫向东看到曹红军一脸尴尬，就打圆场：“我给大家打个比方啊，这方便面厂就像一块蛋糕，蛋糕大家知道吗？就是大城市人过生日用的，一家人还有朋友恭贺，然后一人分一块吃。” “大家不能只盯着自己那份蛋糕，有几个人和自己分，而是想着怎么才能把这蛋糕做大！” 这个比喻倒是新鲜！ “这样吧，既然大家还有些不放心。”卫海涛又插话进来：“就让向东继续担任四队队长！缫丝厂我厂长也不干了，让给向东，这样你们就没啥担心了吧？” 125 微妙的平衡 卫海涛姿态这么高，大家还有啥话好说？ 再说卫向东为队上社员尽心尽力，咱们也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吧？ 按照惯例，大队长在党内还要担任支部副书记一职，既然大队的一二把手人选已经拟定，那么就是两委其他成员，需要两人拟定并且通过支部和社员大会投票通过。 “别的人选我没啥意见，但必须把这个曹远山换掉！”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意见。 曹远山是大队的老会计，和原来的大队长曹明德关系极好，在大队处处和卫海涛作对。卫海涛也早看他不顺眼，既然卫向东提出他当然不会反对。 别的两委成员都能将就，但财务人员坚决不行！必须换成自己的人。 “那你说让谁干会计？”卫海涛问道。 “曹红军！” “他？” “曹红军的业务水平你也看到了，绝对没问题。而且他也姓曹，又是三队的女婿，他进入大队班子最合适不过，免得有人说大队没有姓曹的。”卫向东笑着解释。 有点掩耳盗铃啊。 谁不知道曹红军和你关系最好？ “如果他成大队会计，那就不能再担任队上的出纳。”卫海涛补充道。 “对，缫丝厂出纳也要让出去，让贾凤燕担任。他呢，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大队和新成立的方便面厂的财务！” 卫海涛点点头，“那队上出纳你让谁干？” 贾凤燕是外村人，做厂里出纳还可以但肯定不适合干队上的财务。 “就让丽雅干吧，跟着富贵叔好好学。”卫向东回答道。 呵？ 卫海涛看了卫向东一眼。 丽雅是卫海涛大哥卫波涛的女儿，去年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在家呆着，现在分田到户也没那么多农活可干。 本来卫海涛想法是等方便面建成之后让她进厂，但能担任队上出纳更好。 但这个职位很重要，现在四队拥有缫丝厂和桑蚕农场两个独立运行的经济体，这就类似于后世的集团公司的财务。 “我担心丽雅人太年轻，不知道能不能干好？”卫海涛说出自己的担心。 “跟着富贵叔慢慢学嘛.....不培养接班人怎么行？”卫向东笑道。 既然如此，卫海涛也不再多说。 两人又商量别的人选，觉得妇女主任马艳红、民兵队长卫光荣还有出纳张军就不做调整，免得动太多容易引起动荡。 “现在还差个文书，你说谁合适？”卫海涛又问道。 卫向东想了想：“我暂时没有合适人选，你说吧。” 其实，他心里也有合适的人不过不能说。 既然自己提出让曹红军当会计，文书人选就应该让卫海涛提。 虽然两人关心很好，估计自己提了人选卫海涛也不会反对，但这种微妙的平衡是要注意的。 果然，卫海涛说道：“就让曹少华当吧，初中毕业能写东西，而且他也姓曹，这样咱们大队两委都有两个姓曹的，别人也不好多说啥。” 他？！ 卫向东当然认识曹少华，一队的社员，今年二十多岁，的确是初中毕业但水平不咋的，字写的像蚂蚁爬似的，绝对不是当文书合适人选。 卫海涛为啥要提他？ 难道？ 他是卫向东初恋女友肖雪莲表弟！ 难道肖雪莲找过卫海涛？ 他真猜对了。 就在上周，卫海涛进县城到县供销社办事，遇到肖雪莲。肖雪莲央求他能让自己的表弟曹少华当文书，说你现在马上就要当支书了，有这个权力。 卫海涛有些为难，曹少华不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但肖雪莲说自己的姑妈来城里说了好几次，她实在也没办法。 “我这个表弟你也知道，人挺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会给你惹事，如果当了文书那就是大队干部也好找媳妇，海涛，我从没求过你啥事，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看到肖雪莲哀求的目光，卫海涛心软了，又想到人家帮过自己好几次忙再不答应太不近人情，一咬牙点头答应。 肖雪莲听了略显憔悴的脸色露出笑容，又叮嘱卫海涛当支书肩膀上胆子更重一定要保重身体。 现在，自己提出这个人选，不知道卫向东心里怎么想的？ 卫海涛略显紧张的目光看着对方。 没想到卫向东一笑：“行，曹少华也不错，还有就是你说的，现在大队班子两个姓曹，和以前一样。” 卫曹大队两委班子换届选举在三月中旬进行，不出意外，卫海涛和卫向东各自担任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卫家在卫曹大队占领了绝对优势。 除了卫向东年纪不到二十就成了大队二把手，另一个人引人注目，这就是曹红军。 担任大队会计听说将来还要担任方便面厂的财务会计，成了曹家年轻一代出类拔萃的人物。 只不过，关系和卫向东太好了点吧？ 另一个曹少华竟然也进入大队班子成了文书让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初中文凭也不算高，这两年大队高中毕业的学生有好几个都还没用，怎么会用他？ 只有极少数知情者猜到曹少华是供销社主任的女儿肖雪莲表弟这层关系。 黄凤莲就是其中一个。 刚宣布大队新的两委委员，黄凤莲就跑到卫向东在缫丝厂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向东，你说说，海涛这件事做的是不是不地道？” “凤莲婶子，你说啥事？”卫向东假装听不明白。 “哎呦…..向东，你现在成大队长了也跟嫂子来这一套？！我说的是就凭曹少华那点本事，凭啥能当文书？还不是因为他是卫海涛老情人的表弟？！” “嘘…..你声音小点，这话传到吕慧琴（卫海涛的媳妇）耳朵里，你不是让人家两口子吵架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卫海涛如果没做，怕啥？！”黄凤莲虽然嘴硬，但声音低了许多。 “向东，卫海涛的烂事我不管，那你说我侄子咋办？” 黄凤莲的侄子叫李江龙，和铁锤姑娘李江红是堂姐弟关系，小伙子去年高中毕业，准备去参军但因眼睛近视被刷了下来，前几天一听卫向东又要高升当大队长，立刻跑到他家里说希望能让自己的侄子当大队文书。 卫向东为此专门找到李江龙聊了一阵，发现他说话条理很清晰，又写的一笔好钢笔字，素质挺不错，就答应黄凤莲的要求说瞅机会给卫海涛推荐。 但没想到卫海涛有自己的人选！ 现在黄凤莲又问此事，卫向东想了想说道：“那就进方便面厂筹备组，负责整理材料打打报告什么的，我马上要去金陵和永红厂签订正式合同，我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126 免费宣传 三月初，杏花烟雨，卫向东一行数人终于踏上前往金陵市的火车，将和金陵机器三厂签订正式购买合同。 由于方便面厂不再是四队改为大队的企业，卫向东带人又去县城工商税务部门将企业所属单位改成卫曹大队，又找到县信用联社的黄金宝，将原来的五十万贷款也改为大队的债务只由缫丝厂担保。一切办理好之后才出行。 这次，他不再是以四队的名义而是以卫曹大队大队长的身份前往，同行的除了曹红军和赵明华，李江龙的出现引人注目。 这小子，啥也不是，竟然能跟卫向东一起去大城市！ 看样子，要被提拔了啊。 在金陵呆了一周时间，除了和对方签订正式购买设备合同，还和对方详谈方便面厂项目建设规划，按照当初签订的初步协议，机器三厂派一名工程师和两名技术人员前往南坪进行项目建设指导。 来的都是贵客啊。 在回去的时候，卫向东四人依旧坐硬座，但出高价硬是给三人买了卧铺，这让三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在厂里，他们这级别是无法享受这待遇的。 看来，这一趟出差没有想象的那么艰苦吧？ 一返回南坪，卫向东立刻投入到方便面厂项目建设上，平整场地、修建路基、雇请县建筑公施工队修建厂房……卫曹大队的黄泥滩再一次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五月中旬，方便面厂的雏形已经形成，生产车间、辅助车间、动力车间主体工程已起，看上去颇有现代化工厂的感觉。 这段时间，卫向东除了偶尔去缫丝厂看看经营状况如何，其余的大部分时间包括吃住大都在工地上，逼得赵明华、李江龙他们这些筹备组的人员也是以工地为家，最可怜的是曹红军，结婚后第二天跟着媳妇回门后，就被卫向东拉回工地。 没办法，南坪马上就要进入梅雨季节，趁现在天气尚好，多赶一些工期。 这天中午，卫向东正在工地上和金陵三厂派来的工程师拿着图纸商议着给排水修建问题，突然听到有人喊：“卫厂长，有记者找你！” 记者？ 找我啥事？ 该不会又是包产到户的事吧？ 今年年初，整个宁宣地区广大农村开始包产到户改革，作为此项改革的试点卫曹大队，他们的做法、经验被县上宣传报道，经常有别的公社甚至外县的干部过来取经。 开始卫向东作为大队长和卫海涛一起接待应酬，介绍经验，搞了几次就烦了。干脆就由卫海涛一人负责处理，自己心无旁骛搞建设。 “告诉他，我不在！” 卫向东没好气回了句，突然又想到什么：“等等……我去看看。” 他和工程师打了声招呼，匆匆向外走去。 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工地外面，好奇的东张西望。 竟然是《宁宣日报》记者郑文军。 去年春天，卫曹大队搞包产到户试点，四队开社员大会决定是否要分田的那天，郑文军跟着公社领导专程来到四队采访。 后来还专门写一篇题目为《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文章，详细介绍了四队如何进行投票分田不分桑园的过程，引起很大的反响。 今天他专程又来到卫曹大队采访卫向东，是想了解包产到户一年多卫曹大队特别是四队变化和他的经验感受。 没想到人家已经高升卫大队长，现在又忙着忙着建什么方便面厂！ 当他看到卫向东从工地里走出来，吓了一跳。 当初在社员大会上穿着合身的蓝色中山装，风度翩翩的模样不见了。 戴着安全帽，满脸灰尘，胡子拉碴的，穿的白短袖衬衣上汗渍和灰尘活在一起，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活脱脱一个工地上的小工。 “郑记者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卫向东一脸笑容，首先招呼道：“我这两手都是灰，就不好意思和你握手了。” “卫大队你太客气了，我听说你们在建方便面厂……啥叫方便面？”郑文军好奇问道。 哎呦….. 你一个记者竟然也不知道方便面？ 不过想想现在的方便面基本上是在南方沿海地区以及几个大城市开始出现，像宁宣这种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作为地方报社的记者没听过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还得好好给你普及普及！ “郑记者，这方便面也叫泡面，在香江那边叫公仔面，是一种可在短时间之内用热水泡熟食用的面制食品…….” 卫向东兴致勃勃给他讲起自己去南方考察的经过，又将这方便面大大夸奖了一番，大意就是：这是一种新型的食品，具有广阔的市场，能给社员带来丰厚的收入。” “我敢说，只要这方便面厂建成，我们卫曹大队就可以脱贫致富奔小康！” “吹牛吧。”郑文军有些不信。 大多数地方连温饱都没解决，你到想到奔小康了！ “郑记者，我不骗你，我给你算一笔账。”卫向东也不隐瞒，耐心说道：“这一包方便面零售价是二两粮票两毛五分钱，我们的方便面厂班产6万包，一年就按照300个工作日天计算，毛收入就是450万元，按照白云面粉厂的净利润率30%就是135万元!” “什么？！”郑文军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叫什么方便面的食品这么能赚钱。 “你说，如果我们卫曹大队真的建成这样的一个项目，何愁不能致富？”卫向东最后反问道。 的确是这个道理。 郑文军点点头，再看卫向东满脸灰尘的狼狈样，突然心一动。 这不是宣扬带领群众致富的好素材嘛？ “卫大队，我想把修建方便面厂作为带领群众致富的典型素材来报道，你能不能讲讲在修建过程中你遇到哪些困难，又如何克服的？又有哪些感人事例？” 郑文军说着，从挎包里掏出笔记本来。 “不，不，郑记者，你千万别宣传我，这是我们卫曹大队新一届班子集体领导，集体决策结果。”卫向东很是谦虚。 呵呵…… 小伙子既会做事，又会做人啊。 郑文军心里暗赞一句。 一周之后，一篇名为《大步走在致富路上——卫曹大队大办集体企业纪实》的通讯稿发表在《宁宣日报》上，文章详细介绍了卫曹大队领导班子解放思想，开拓创新，兴建了缫丝厂使部分社员得到实惠，现在又在加紧建设方便面厂，让全村社员脱贫致富。 为了说清楚，文章最后还特地用一段文字向读者介绍什么是方便面，他具有的营养价值云云。 呵呵，免费的广告啊。 卫向东看到报纸登载的很是满意。 令人遗憾的是《宁宣日报》只是在本地区发行，顶多是相邻县市包括临省的吴兴地区偶尔能看到，影响力实在有限。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了会感兴趣？ 卫向东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人准备找上门来。 127 天无绝人之路！ “站住！你给我站住！” 在吴兴地区长西县城的街道上，一个姑娘背着旧旅行包狂奔，后面跟着几个戴着红袖章的气喘吁吁的男人。 是市管会的工作人员追赶那些投机倒把份子，这种情形在街道常见，行人已经见怪不怪纷纷躲避。 只是有些好奇，往日那些干投机倒把的家伙都是不学好的青年，今天怎么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姑娘虽然瘦小但跑的挺快，可惜一拐弯才注意到迎面又冲来两个带红袖章的男人，躲闪不及一头撞在男人的怀里，将对方撞了个仰面八叉。 “小贼！反了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男人爬起来骂骂咧咧。 “我不是贼！”姑娘到挺倔强，大声反驳。 男人那个气啊，抡起巴掌就要扇，却被另一个中年男人拦住。 “好了好了，跟一个小孩生什么气？” 说完很严肃转过头很严肃看着姑娘：“邹小光，我这是第二次抓到你贩卖电子表！如果再犯一次，我们立刻把你送进派出所！把东西留下，赶紧走！” 这个叫邹小光的姑娘很不情愿放下旅行袋，将里面的电子表全部掏出来，对方不放心又翻了一遍，这才拿着“战利品”转身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还没走，看着姑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邹小光瞪大眼睛突然爆出一句粗话，周围群众吓了一跳，纷纷散去。 邹小光沿着街道边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就是去年冬天卫向东在火车上遇到那个逃票的姑娘，后来才知道是个“女倒爷”，和周汉生一样贩卖电子表。 可惜邹晓光运气没有周汉生好，今年连续跑了花城四趟，每次贩回来的电子表不是在火车上被列车员搜查到，就是在街上偷偷售卖被市管会的工作人员抓到。 不仅没赚到钱，还将老本差点都赔进去，这让她欲哭无泪。 怎么办？ 继续去花城倒卖电子表？ 算了，今年流年不利，难怪过年时前村的刘瞎子说今年自己会破财。 回家？ 但想到家里还有1个弟弟及5个妹妹盼望着她挣钱，她没有勇气就这么回去。 天很热，邹小光看着街边冷饮店里两分钱一根的冰棍，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手不由得在裤兜里摸了摸。 那里面装着20元钱，是她全部财产。 舍不得啊….. 邹小光拼命抵制着诱惑，忍着口渴，刚路过一个弄堂口，突然发现边上有个水龙头没有上锁。看来是有人用了忘记锁上。 邹晓光顾不得那么多，跑了过去扭开水龙头，弯着腰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又洗将满是汗渍的小脸洗的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哪家的野丫头？偷用自来水，拿钱来！”突然从弄堂里穿出一个中年女人，大声骂道。 邹晓光不急不慌，轻轻撩起额头上的秀发，冲着那个女人一笑，提着旧旅行包撒丫子跑开，只听到女人在后面大声咒骂。 喝饱了水，邹晓光顿时感到精神许多。 天无绝人之路！ 每到绝望时候，她总是给自己暗暗打气。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副食店门口两个人拿着一张报纸正在议论着什么。 “方便面，是啥玩意？” “报纸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嘛，又叫泡面…..”另一个男人指着报纸说道。 “宁宣人竟然要搞这个？能卖的出去吗？听都没听过。”男人不解。 “谁知道…..” 邹小光听到这里，心一动，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叔叔，能让我看看报纸吗？我也想知道啥叫方便面。” 男人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把报纸递给了她。 果然是他！ 卫向东！ 就那个在花城火车站帮自己抓住小偷，又请表叔吃饭趁机套弄方便面的家伙！ 真的回去建厂了！ 看着报纸热情洋溢的报道，邹晓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你要生产方便面？ 那我就批发卖！这可不像电子表，是正大光明的！ 邹晓光想到这里，深深吸口气，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又仔细看了看上面所写的地址，将报纸还给对方之后，大踏步向汽车站方向走去。 她要去找卫向东！ …… ……. 第二天傍晚，风尘仆仆的邹小光提着旧旅行包出现在卫曹大队村前的国道上，看着南边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工地，又问下过路的社员，确定之后才向前走去。 “什么？有个姑娘找我？” 此时的卫向东戴着安全帽蹲在地上，接着灯光看着图纸，听到李江龙跑来说这事，有些惊讶。 不是本村的？ “她说你们在花城见过，你帮她抓过小偷，还请她和她表叔吃过饭。”李江龙解释道。 是她？ 卫向东猛然想起一个姑娘的名字。 她跑来找我？ 虽然心里疑惑，还是跟李江龙走了过去。 “卫大哥！” 邹晓光看到卫向东，一脸笑意甜甜叫了声。 “皱小光，你来这干嘛？找我有事？”卫向东也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 对面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孩可不是一般姑娘，她来找自己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是有点事…..卫大哥，你这里你有吃的吗？我从吴兴过来，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邹晓光扬起小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有，有，我们工地上吃过了，但缫丝厂食堂还有。”卫向东还没说话，李江龙抢先一步热情回答。 “那就多谢大哥！”邹小光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 “客气啥？一个姑娘家跑这么远，真不容易，也不怕路上遇到坏人。”李江龙又感慨了句。 你似乎忘记人家还去过花城吧？ 再说就凭人家走南闯北的阅历，那可不是像你这样没出过远门的人所无法比的！ 卫向东心里暗笑，不过嘴上没说什么，带着邹晓光向缫丝厂方向走去。 缫丝厂两班倒，现在正式吃晚饭交班的时间，卫向东带着邹晓光进了食堂立刻引起一帮女工的注意。 咦…… 厂长啥时候认识这个姑娘？挺陌生的啊？ 不过长的倒挺标致啊。 难道是？ 女工们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低声议论。 128 我要做个体户 卫向东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看到李江红和曹晓芬俩坐在一张饭桌边吃饭，就走了过去。 “是你？！” 李江红和曹晓芬看清楚跟着卫向东走过来的瘦瘦姑娘，竟然是在花城遇到的邹小光，也大吃一惊。 “两位姐姐好。”邹小光很有礼貌打招呼。 “邹小光，你不是在花城卖小饰品吗？怎么来我们村？”曹晓芬忍不住问道。 听曹晓芬这么一问，似乎勾起姑娘辛酸的往事，邹小光的眼眶顿时红起来。 “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李江红立刻插话进来，还瞟了卫向东一眼。那目光就像看着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 这泥煤的...... 卫向东假装没看到，听了几句就大概明白邹晓光的遭遇。 “倒爷”在这个时代本来就不是什么褒义词，人被抓、东西被没收甚至挨打那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个邹小光实在运气背了点，跑了四趟全部出事。 趁着三个姑娘说话，卫向东到食堂窗口打一份米饭和醋溜白菜，看到还有卖剩下的鸡腿，想了想又要了一个。 这玩意不常有，而且卖的也不快。有的是买了也自己舍不得带回去给家里小孩吃。这日子刚刚过好点，也不敢大手大脚花钱。 “记我账上。” 卫向东冲着炊事员说了句，拿着两个搪瓷碗又来到邹小光她们的桌子边。 此时的邹晓光还在讲述着自己的悲催遭遇，李江红和曹晓芬边听都用手绢擦着自己的眼眶。 “先吃饭吧。”卫向东把饭菜放在桌子。 邹晓光很感激看他一眼，也不客气一手抓起鸡腿，一手拿筷子拨着米饭，狼吞虎咽吃起来。 等姑娘吃完，曹晓芬又说道：“小光，你是不是想来我们厂找工作？来我们供销科吧。” 这姑娘口才这么好，绝对是搞销售的料！曹晓芬打着小算盘。 没想到邹晓光摇摇头：“晓芬姐，我不是来找工作的。” “那你来干嘛？” “你们不是在建方便面厂吗？等建好之后开始生产，我想批发方便面到我们长西去卖！” 啊？是这样？ 李江红和曹晓芬都楞了。 邹晓光又转过头看着卫向东：“卫大哥，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答应，到时候我能拿到出厂价。” 卫向东还没说话，曹晓芬又插话道：“小光，这不行的，方便面将来要批发给供销社或者国营商店，咋能直接批发给你个人？不符合国家政策呀。” “她要做个体户。”卫向东笑着解释。 个体户？！ 俩姑娘又吃了一惊。 “对呀，我们浙省那边已经有个体户了，国家承认的。”邹晓光回答道。 真的啊？俩女有些不信。 她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去年（1980年）12月，19岁温州姑娘章华妹从wz市工商行政管理局领到“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工商证字第10101号。 这是国内第一张个体户营业执照！ 卫向东其实也不知道这段历史，但他相信邹晓光说的是真的。 江浙一代，本来就是个体经济最活跃最发达的地区。 只是.... 按照卫向东的思路，方便面的销售是要搞渠道销售制度，分级销售，大区代理商、批发商、经销商———二级或三级甚至更小的分销商或夫妻老婆店。 现在突然给邹晓光一个出厂价，是否合适？ 看到卫向东犹豫不决，邹晓光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没钱批发，将来会赊账。 一咬牙，就从兜里掏出剩下的十六元钱和六块电子表——这是她偷偷藏到身上没让市管会的搜到。 “卫大哥，这算我的订金！将来你们开始生产，我一定会全款批发，绝不赊账！”邹小光说着，把人民币和电子表推到卫向东面前。 “小光，拿回去！我们不要你的订金！”李江红硬是把手表和钱塞给姑娘，还瞪卫向东一眼。 “向东，小光就成这样了，你还不相信人家要收订金？！” “就是嘛......向东，你这也不近人情了嘛。”曹晓芬在边上帮腔。 卫向东听了啼笑皆非。 你们还可怜人家？ 人家将来可是浙省的首富！ 你看看多聪明，咱们厂子还没建好，人家就知道跑到厂里来拿最低价了！ 算了。 渠道建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姑娘有做生意的天分，靠她没准也能推广产品。 双赢嘛。 “行，我答应你，我们厂估计在九月份就能试生产，你到时候来就行。”卫向东答应道。 “多谢大哥！”邹小光赶忙感激。 “好了，江红姐，你给她在厂里安排个住的地方吧，我们那边都是大老爷们不方便。”卫向东说着站了起来。 李江红和卫富贵被任命为缫丝厂副厂长，她主要负责生产经营这一块。 “江红姐现在身子不方便，我带小光去吧。”曹晓芬热情招呼着。 不方便？ 卫向东偷偷看了李江红的腹部，果然已经微微隆起。 等曹晓芬带邹小光离开，卫向东关心问道：“江红姐，你身子不方便就多歇息，生产上的事让秀华嫂子多操点心。”“我好着呢，不用你管！” 李江红怼了一句。 这女人一怀孕，果然脾气见长啊。 “这边没啥事，我先过去了。”卫向东说了句转身就要走。 “向东，说好了的啊，如果我孩子生出来，你可是要当干爸的。”李江红在背后冲他说了一句。 宁宣地区小孩子有认干爸的习惯，只不过有点太早了啊。 再说自己也没对象呢。 算了，不说这个。 第二天中午，卫向东操心邹小光的事，又匆匆赶回缫丝厂，结果根本没见到人。 曹晓芬才告诉邹小光一大早起来就走了，临走前还把几块电子表十元钱一个卖给厂里的女工，最后潇洒离开。 真是处处不忘自己的生意啊。 卫向东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卫向东的心思继续放在方便面厂的建设上，时间紧任务急必须争分夺秒。 他知道，在南方有一家历史上的巨无霸方便面厂也在继续筹建中。 129 去申城 珠海平沙。 今天是七月十三，农历六月十二，也是华丰食品厂新建成的一条班产四万包方便面生产线投产的日期。 为了图个吉利，厂长熊毅武专门看了黄历，今天宜开业、开工，是个好日子。 此时的他穿着一件赞新白衬衫短袖，破天荒打着红领带，和厂里其他领导站在一起，看着车间里的那条生产线，满面春风。 不容易啊。 为了从日本引进这条生产线，这大半年时间内他跑遍海珠市有关部门，计委、轻工局，银行、求爷爷告奶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了今天。 当面粉经过和面搅拌、波浪成形、蒸干油炸......最后传送到包装车间，装进黄色的包装袋里，“华丰牌”三鲜伊面，新鲜出炉。 “厂长，你尝尝。”车间主任很殷勤拿来一块递给熊毅武。 熊毅武仔细看了看包装，这蛋黄做底色，上面画着一只碗，碗里装着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的图案包括商标是他亲自设计的。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差。 他又打开拿出面饼仔细尝了尝，顿时意气风发：“我相信我们华丰牌”三鲜伊面一定会大卖，占领国内方便面市场！” 卫向东得到这消息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现在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厂房建设已经完成，各种设备安装调试完毕，现在进入试生产阶段。 这些也都是费心费力的事，卫向东不顾天热，每天和金陵三厂来的工程师以及厂里的技术人员工人泡在车间里，讨论遇到的各种问题。 还有就是货车皮。 要往申城粤省等地发货不能靠卡车，最经济最实惠就是用火车货运。 但这年代火车皮也是难搞，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大队长。还好，有罗明山的大力支持。 “你们铁路部门也要大力支持县上发展经济嘛……” 虽然号称“铁老大”自成体系，但你职工吃喝拉撒都在地方上，咋能不和当地搞好关系？ 何况是一把手发话？ 火车皮是紧张，但给谁不是都用？ 人家又不是不给钱。 于是站长很痛快答应，并且向上级汇报，到时候多给南坪火车站拨一些火车皮。 ….. ….. “厂长，你的包裹。” 一个工人提着一个大包裹走了进来，卫向东顺手接了过来，很沉。 再看看邮寄地址：粤省花城市！邮寄人是他的姐夫周汉生。 难道华丰伊面已经面世了？ 今年春节姐夫周汉生来他们家时，卫向东就专门嘱咐他在花城一定注意一款叫做“华丰三鲜伊面”的方便面，如果一旦发现第一时间买几包给他寄回来。 想到这里，卫向东赶紧打开包裹，一大堆黄灿灿的塑料包出现在他面前。 果然，对方抢先一步生产出来了！ “向东，寄的啥东西？......方便面？！”和他一起忙碌的赵明华开始有些好奇，当看清所寄来东西，顿时吃了一惊。 “对，方便面，是我姐夫从花城寄来的，据听说卖的很火，大家来尝尝。” 卫向东的心情一惊平复下来，笑着招呼。 竞争对手的产品？ 大伙各自取了块，仔细观察着外包装，又撕开包装掰下一小块仔细品尝着，卫向东也打开一块，又尝尝料包。 还是熟悉的味道啊，鲜甜清淡。 卫向东记得未来到这时代之前，自己小时候经常吃这玩意。 香江影星沈殿霞做的广告：食华丰，路路通，曾经家喻户晓。 “哎呦，这调料味道和咱们的差不多！”赵明华又惊叫声，旁人听说后也赶紧撕开料包，一尝果然如此。 卫向东倒不惊讶。 自己配制调料的时候，本来就是模仿人家华丰的嘛。 调料包采用猪骨、海鲜、鸡肉这“三鲜”来调制，申城、江浙以及粤省人喜欢吃这种味道。 而这也是卫向东将来销售的重点区域！ 有钱人所在地啊。 至于麻辣..... 是下一步方便面普及了，产品更新换代再考虑。 “哎呀，咱们的产品还打算销往粤省，现在有了这华丰伊面，那咱们的产品还能销的过去吗？”立刻有人提出问题。 “就是，人家已经生产出来，咱们还没早呢，天时地利人和都要人家占了，咱们怎么办？！” 卫向东看着众人有些惶急的模样，笑着安慰：“怕啥？国内这么大的市场害怕容纳不下几家两家方便面厂？不是还有申城、钱塘、金陵吗？再说，从华丰面销售火爆侧面印证，咱们的料包是附和大众口味的，将来我们一定也会火！” 看到卫向东很镇定，大伙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相信他！ 这家伙别看年轻，会有办法。 粤省有一家方便面厂生产和咱们差不多的方便面，而且已经畅销粤省，这个消息很快传了出来，还是工人引起不小议论。 因为大家都知道，粤省是自家方便面重要的销售区域！ 这件事很快传到卫海涛耳朵里，虽然他主要是操心大队的事，但听到这消息忍不住来到工地找卫向东。 “向东，这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影响咱们将来的销路？”卫海涛问道。 “肯定会受一定的影响，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卫向东坦诚道。 按照他的思路，是准备抢在华丰之前在粤省推出类似的方便面，一举建立自家品牌，将华丰扼杀在摇篮里！ 可惜晚了一步啊..... “那怎么办？干脆我们北上，去燕京推销！”卫海涛建议道。 卫向东摇摇头：“海涛哥，咱们的料包主要是针对南方人，北方人有些吃不习惯......而且要想使我们“一品鲜”成为方便面市场的霸主，必须先攻克南方市场！” “那你的意思是？” “去申城！” “你不是说申城益民四厂也生产方便面吗，听说那可是一家国营方便面厂。”卫海涛有些疑惑。 “呵呵，现在除了华丰其他都不足虑！”卫向东笑道：“我准备带些现货去一趟申城，先考察市场寻找合作商家。” 本来准备直接去花城，看来现在得改变策略。 “海涛哥，赵明华和曹红军被我任命为第一、第二副厂长，但他都还年轻，赵明华又是外村人，我担心我出去后，有些事情他们压不住，所以厂里的事你还得多操点心。”卫向东还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这你放心好了，不管是村上、厂里的事有我呢。”卫海涛笑道。 “海涛哥，辛苦你了。”卫向东很是感激。 既然决定，他准备立刻动手，这边准备只带李江龙一人，又把卫小毛从缫丝厂抽调过来，这家伙办事灵透，跑前跑后带他出去自己省心不少。 一切准备好，明天就要出发，这天中午卫向东突然接到一个姑娘的电话，是罗青梅打来的。 130 卫向东的“图谋不轨” “向东，明天我到你们村子，看看你们的方便面厂建设情况。”话筒里传来罗青梅欢快的声音。 罗青梅本来一放暑假就想过来，结果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去申城呆了快一个月，刚回南坪几天就打电话给卫向东。 没想到卫向东却在电话里说道：“不凑巧啊，你刚从申城回来我却要到申城。” 听到卫向东说出原因，罗青梅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今年过年忙着走亲戚，还没见到他呢。 “干脆，我跟你去申城好啦，看看能不能帮上你啥忙，事情办完我直接返回金陵，差不多就要开学啦。” 我去谈生意又不是到大学探讨学问，你能帮什么忙？ 电话那头，卫向东刚想拒绝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改口：“那好吧，我还没去过申城，你做个向导。” “好啊，你是不是明天中午一点钟的火车？到时候车站见！” 挂掉罗青梅的电话，卫向东就吩咐卫小毛多带点钱和全国粮票，姑娘跟着去总不能让她自个掏钱。 何况还真要人家帮忙呢。 “罗青梅跟着要去申城？！”卫小毛听到这消息有些吃惊，一双桃花眼咕噜噜在卫向东的脸上转，仿佛想看出什么。 “别瞎想！”卫向东笑骂道：“你忘了我们这次去申城主要干啥？” “你说找电视台做什么广告。”卫小毛很老实的回答。 卫小毛回答的没错。 前段时间卫向东说出这目的时候，在大队还有厂里还引起争论。 卖东西还要做广告？ 那玩意管用吗？ 是不是很贵？ 咱们方便面质量和华丰几乎一样，也没听说人家做什么广告？ 俗话说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卫向东听了气得肝疼。 不过也不能怪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泥腿子出身的社员，没有谁经过商品经济的洗礼。 慢慢来吧。 当然这年代广告才刚刚萌芽，根本用不着后世那么复杂。 没来到这时代之前，卫向东曾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说大陆第一条电视广告竟然是卖药酒的！ 名字叫“参桂养荣酒“！ 这条广告尽管只在申城电视台播了五六次，但“反应非常好，全申城主要的卖那个药酒的商店全部卖完，脱销。 更让人搞笑的是，当时的观众头脑中尚无“广告”概念——“参桂养荣酒”广告竟然被他们视作新闻报道看！ 这效果..... 肯定是杠杠的啊。 而且听说这个大陆第一个电视广告就是四副像ppt一样的图片！ 如此简陋让卫向东瞠目结舌。 所以他也准备把广告搞简单点，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个广告，好像是卖牙膏的，一个身穿体操服的美女拿着体操棒一边舞蹈，一边将体操棒向上一扔，落到手里就成了牙膏，再来一个特写就ok。 简单，粗暴。 自己设计的广告文案也准备这么干。 “咱们的设计的广告不是少个美女吗？就让罗青梅扮演！”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 啊？ 让书记的女儿上电视做广告？ 人家会愿意？ 卫小毛总觉得像卫向东说的那样拍什么广告不太靠谱。 上电视抛头露面的女人也不正经。 但他不敢说。 某位漂亮女生当然不知道某人对她“图谋不轨”，当即就收拾行李，又给父母撒谎说准备早点去学校复习考研。 第二天中午背着行李高高兴兴来到车站，看到卫向东他们仨进来兴奋的招手。 卫小毛见过几次罗青梅倒也没什么，李江龙可是第一次见到。 我天...... 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穿着米黄色的碎花裙，白色的凉鞋，一笑起来左脸还有一个好看的酒窝。 人家还是金陵大学的学生！ 看着姑娘和卫向东又说又笑熟悉的样子，李江龙突然想起自己的堂姐李江红。 他也知道，自己堂姐是喜欢卫向东，可惜对方无动于衷。 现在看来是有原因的啊。 时间差不多，四人提着行李上了绿皮火车，罗青梅的座位没在这一节车厢，不过李江龙很自觉，主动和姑娘换了个位置，就这样罗青梅坐在了卫向东身边。 火车徐徐驶出车站，越开越快，窗外的景物迅速向后闪过。 “向东，你到申城准备怎么开拓市场？先去找供销社还是副食商店公司？”罗青梅问道。 “不，先去电视台联系广告。” “广告！我知道！”罗青梅一拍手掌，突然激动起来：“我们上学期刚学了西方经济学，老师专门讲了广告，说在西方国家广告是一种非常见的商品宣传方式，为此还产生一门学科叫广告学！卫向东你想到这法子，好聪明！” 卫向东微微一笑：“我这次给厂里的方便面做广告，还需要你帮忙。” “好啊，我一定帮！” “你肯定能！做广告的演员。”卫向东把自己的广告设想简单说了一遍，没想到姑娘俏脸红了。 “这.....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的？你长得很漂亮，气质又好，很适合拍广告！”卫向东鼓动道：“没准将来能像陈冲、刘晓庆那样做名演员呢。” “卫向东，你不是劝我考研将来做学问吗？怎么又说当演员？”姑娘歪着头，一脸俏皮。 哎呦.....这？ “行啦，我帮你。”罗青梅嫣然一笑：“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还没帮过你呢。” 火车第二天清晨才到达申城，清晨的阳光射进车厢，寂静一晚上的车厢开始喧嚣起来，卫向东轻轻推了推靠着自己肩膀睡的正香的罗青梅。 “喂，醒醒，快下车了。” “不嘛，再睡会.....”姑娘扭了扭身子竟然一把抱住卫向东，让自己睡的更舒服点。 有点尴尬。 车上这么多人，就是情侣也不敢这么大胆。 你看坐在对面卫小毛瞅着自己的目光，是多么猥琐！ 卫向东只好使劲推了推，罗青梅这才醒来，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去洗漱下，准备下车。”卫向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罗青梅赶紧拿着毛巾牙刷匆匆走向车厢尽头的洗漱间，没过多久回来，脸上已经恢复自然。 卫向东这才也拿起刷牙缸去洗漱，两人静静坐着欣赏外面的景色来。 申城站，到了。 131 广告 火车放慢速度鸣着长笛，徐徐从居民区中穿过，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铁轨边都是过往的行人，见到火车来了是如此淡定。 八十年代初的申城自然没有后世那么繁华，但他依旧是国内经济最发达的城市！ 现在正值上班高峰期，大街上的蓝色老式公交车和各种小车川流不息，但更多的是骑着自行车的上班族，汇成自行车的海洋。 “咱们坐105路电车直接去电视台！”卫向东拿着一张在车站里买的申城地图说道。 申城电视台大楼位于威海路上，卫向东乘公交车赶到已经是早上九点多。 这时候电视台还没有后世的广电大厦，只是一栋体量巨大的老洋楼，据说是当年英国人的乡村俱乐部，也叫斜桥总会。老洋楼前有一棵挺拔的百年大雪松，郁郁葱葱，格外引人注目。 卫向东拿着介绍信进了洋楼直接敲开位于二楼的广告科。 里面很冷清，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经过相互自我介绍后才知道姓汪，叫汪志诚。 “你们要在电视台打广告？！”听到卫向东介绍来意后，汪志诚愣住了。 如果是申城企业倒还能理解，但对方竟然是外省经济落后地区村上的企业！ 如果不是对方拿着的介绍信按着大队、公社的公章，王志斌有些怀疑是不是骗子。 “同志，你知道啥叫广告吗？”王志斌忍不住问了句。 别闹出笑话。 汪志斌怀疑对方是否看过电视？ 卫向东还没开口，旁边的罗青梅不乐意了，插话道：“同志，广告就是商品一种宣传方式，推销商品或提供服务，以付费方式通过广告媒体向消费者或用户传播商品或服务信息的手段，在西方国家有一种学科叫做广告学！” 哎呦…… 大学生啊。 汪志斌看着罗青梅有些惊讶。 不过看姑娘这打扮和气质，肯定不是乡下妞。 卫向东也没恼，一脸温和：“同志，你们申城电视台曾经做过药酒广告，听说效果很不错，所以我想给我们厂生产的方便面打广告促进在申城地区的销路。” 提起这个药酒广告，汪志斌很是骄傲，虽然挣的不多，广告费才300块。 这可是国内第一条电视广告！ 比南方的粤省电视台整整早了三个月，比中央电视台早了一年多！ 既然对方不是骗子，诚信要做广告，双方就协商起来，汪志斌又看了对方带来的方便面，还亲自撕开一包尝尝。 嗯，味道比益民四厂出的好吃多了！ 卫向东又向汪志斌说了广告构想，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一个美女先干啃方面，冲着观众说一句：“一品鲜方便面，好吃看得见！”然后又泡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冲着观众重复一句，整个播放时间不超过10秒。 “广告中的演员就由她来担任。”卫向东笑着解释。 嗯，人选得不错。 汪志斌又瞟了一眼罗青梅，年轻又漂亮，连自己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至于广告内容嘛……很简单找摄影部的随便拍下就行。 但卫向东提出下一个要求吓了汪志斌一跳：“汪科长，我要求这条广告，从九月一号起，每天中午到晚上各播放三次，每次重复三遍，连续播放一个月！” “啊？时间这么长？” 汪志斌记得，那条“参桂养荣酒”广告一共就播放了六次！ “汪科长，这是最低要求。” “这个……我无法给你答复，我得请示我们台领导。”汪志斌想了想说道。 “行，那就麻烦你了。” 汪志斌匆匆离开办公室，这时候罗青梅才问道：“向东，为啥广告词连续重复三遍呀？多俗啊。” 俗？ 卫向东笑了笑却没说话。 想想后世史玉柱的“脑白金”广告，一方面恶评如潮，但广告效果却奇好！ 这就是洗脑的威力！ 对，史玉柱这家伙还是上大学吧？ 有机会交往交往。 这年头办事效率就是高，很快汪志斌就回到办公室一脸兴奋：“我们领导同意你的条件，不过广告价格有点贵。” “多钱？” “1600块！” 1600？ 便宜！ 比起后世动则几百上千万的广告费实在太便宜了。 卫向东当即让管钱的李江龙拿钱，马上就签合同！ 自己拿出才不久在县上刻好的“皖省南屏县一品鲜食品公司”的大印。 早上签合同下午罗青梅就被拉到摄影棚拍广告，这时候拍摄条件简陋，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简单化妆后连衣服都没换穿着碎花裙子就直接上场。 “这不太合适吧？” 卫向东在边上看着罗青梅又是干吃又是泡面，就穿一套衣服表演，实在是有点些太单调。 “张导，我想让她吃泡面的时候重新换套衣服，这样效果更好。”卫向东提出自己的意见。 “可是，今天太仓促，我这没有合适她穿的衣服。”摄影师为难了。 “请稍等，我们去就来。” 卫向东说着拉起姑娘的手就外跑。 “干嘛？！”罗青梅大羞。 “给你买套衣服！” 两人跑出电视台大楼，跳上一辆公交车直奔南京路！ 好在也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此时的南京路已经很繁华，两人冲进赫赫有名的申城第一百货商店大楼，里面商品琳琅满目。 “就买这件！”卫向东指向挂着一件牛仔喇叭裤。 “啊？！不太好吧？” 学校有大胆的男生女生穿起这时髦的裤子，但她还是有些不敢。 从骨子里，罗青梅还是个保守的姑娘。 “有啥不好，你穿上试试再说！”卫向东怂恿着，又给她挑了件白色t恤。 在卫向东的催促之下，罗青梅只好拿着衣裤进了试衣间，过了好一会来才羞羞答答出来。 呵？ 果然好看！ 特别是对方的一双大长腿，最适合穿这样上紧下松的裤子，浑圆的大腿勾勒出来，显得格外性感。 看到卫向东的目光老是朝自己腿上扫，罗青梅的脸更好了。 哼，幸亏是你。 如果是别人，我早就喊流氓了！ “就这一套，不用换了，一共多钱？”卫向东问售货员。 “同志，一共48元，不收布票。” 啊？！ 这么贵啊。 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罗青梅又吓了一跳。 “不贵，我去交款！”卫向东向收银台走去。 “开发票！” 这也是为了工作啊，要报销的。 132 回扣 两人又赶紧赶回电视台，折腾一下午终于把广告小样拍好，后期再配上bgm就ok了！ 办完正事，卫向东决定晚上住下来明天再去找代理商。 申城大大小小的食品商店不计其数，这些国营的、大集体的、小集体的身份不同，规模各异，但规模较大的就两家。 申城第一食品公司和第二食品公司！ 总门市部一个在南京路，一个在淮海路，分别雄踞申城最繁华的两大商业街，除了总店还在申城别的地方大大小小开有十几家门市部。 这是卫向东在电视台和工作人员闲聊所得到的信息：申城国营百货商店，从第一到第十，一共有十家之多，但食品店的排序只有这两家！ 只要搞定这两家食品消费的“领头羊”，就不愁别商家跟进。 众人威海路上找了一家叫东风旅社的国营旅店住下，第二天早上起来吃完早点，卫向东等人坐上公交车赶到位于南京路上的申城第一食品公司。 这是一栋五层楼房，在这个时代显得挺很高大气魄，一楼是门市部，里面顾客熙熙攘攘，卫向东问了看门的老头，直奔三楼经理室。 经理是个快五十的中年男人，姓吴，叫吴保全，头顶头发稀疏，老是习惯性用手将鬓角的头发向头顶拢，所谓的“地方支援中央。” 听了卫向东的介绍，又仔细看了所带的各种资料，又品尝卫向东带来的方便面。 “味道不错。”吴经理吃的满头大汗，又抹了抹头发说道：“我同意进你们的方便面。” 卫向东闻言大喜：“吴经理，那我们现在就商量进货价格。” 吴经理点点头，突然又看了一眼罗青梅他们几人：“卫厂长，我想和你单独谈。” 这个？ 有这个必要吗？ 外面那么热，在你办公室还可以吹电风扇。 卫向东刚准备说没事，他们都是我们公司的骨干，不用对他们保密，但话嘴边突然想到什么。 难道？ 要回扣？ 果然，等卫向东屏退众人，吴经理直接开门见山：“卫厂长，你们是外乡人可能不知道规矩，要进我们一食司，你得给我返十个点。 什么？十个点？ 10%的回扣？！ 如果一毛七一包卖给你，那岂不是就是一分七厘的回扣？ 别小看一包才这点回扣，但数量多啊。 如果一年卖给你一百万包，那回扣差不多就是17000元！ 泥煤的。 就这一项你就成了万元户！ 蛀虫啊。 他心里暗骂但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吴经理，你也知道我们是大队办的厂，不容易……要不这样我一次性给你3000块，算是进货劳务费，怎么样？” 进货劳务费？ 这名字新鲜。 嗯，以后要用上。 吴经理心里想着，但却不想答应。 区区3000块就把我打发了？ 不坑你们这些外乡人坑谁？！ “3000块？你打发叫花子啊？”吴经理神色不悦。 “5000块！” “不行，必须返点！” “对不起，我不接受，告辞！” 卫向东把资料装进挎包转身就走。 “你去二食司也一样……老王的心比我还黑。”背后传来吴经理悠悠的声音。 站在门外的罗青梅看到卫向东阴沉着脸出来，赶忙问出了啥事。卫向东出了食品公司大门，才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什么？竟敢索贿？！向东，我们去纪委告发他！”罗青梅听了怒不可遏。 从小受到正直的父亲教诲，咋能接受这一套？ 卫向东却摇摇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是来求财的，不是来捅马蜂窝的，吴经理敢明目张胆索贿，还说一食司的也这么干，这说明什么？” 卫向东的话意味深长，罗青梅沉默下来。 “叔，那怎么现在怎么办？”卫小毛插话进来。 “咱们去市供销社！”！卫向东沉思了下做出决定。 在这个年代，供销社几乎完全垄断了几亿中国人特别是农民的生活用品和生产资料，但在申城这样的大城市，供销社主要影响力还是在郊县，不是卫向东这次来主攻地方。 但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市供销总社在恒丰路上，卫向东拿着介绍信带着众人敲开了采供处的办公室门。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拿着介绍信反复看了好几遍。 “你们是皖省来的？” “对，皖省宁宣地区南坪县前进公社卫曹大队。”卫向东陪着笑脸回答道。 “皖省也能生产方便面？！”中年男人又冒出一句。 这红果果的瞧不起啊。 也是，在某些申城人眼里，除了他们申城，全国其余地方统统都是乡下人！ 罗青梅秀眉一竖想要争辩，却被卫向东眼神制止住，他又从挎包里又拿出一包方便面请对方品尝。 中年男人也不客气，拿过来从抽屉里取出搪瓷碗，提起暖水瓶泡了一碗。 “嗯…..味道还不错。”中年人边吃边说。 “那我们这事？”卫向东赶紧问道。 “哦……这事要等我们处长决定，他现在去市里开会，下午你过来吧。”中年男人闷着头吃着方便面，头也不抬说道。 卧槽！ 你没这权力早说啊….. 卫向东吐槽了句，只好带着众人离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两点上班，卫向东众人又来到供销总社，采购处的处长回来了，姓张，叫张永民，一个戴着眼镜瘦瘦的中年男人，一脸严肃。 等卫向东把来由说清楚之后，张处长很仔细翻阅了他带来的所有资料，当然不忘记泡一碗方便面尝尝。 “我原则同意你们的产品进入我们供销社系统，不过要等上级批复。” 卫向东也能理解，他赶紧问道：张处长，需要多长时间批复才能下来？” “审批需要一个过程，最快也得三个月吧。” 三个月？！ 黄花菜都凉了！ 和电视台合同上写的是九月份就开始播放，难道搞空城计或者饥饿营销？ 这年头可不时兴这个，搞不好认为你是骗子！ 还有，方便面厂九月份开始营业，这么多货物不卖出去，货物往哪里放？资金怎么周转？！ “张处长，能不能快点？我们厂有实际困难。”卫向东陪着笑脸说出厂里面临的问题。 “卫经理啊，我就因为看着你们是外乡人人，做生意也不容易这就特事特办！按照平常审批速度，半年都不止！” 我的天 半年？！ 就这还做生意？！ 133 “让他们自己求上门来！” 卫向东准备争辩几句，旁边的罗青梅却拉了拉他的衣服，在他耳朵边低声说道：“张处长没骗我们，供销社审批是需要较长时间。” “那我们缫丝厂为啥那么快？！” “因为你找了我爸啊，特事特办。” 我…… 卫向东没词了。 “对了，你们这方便面还要到我们市商检局进行食品卫生检测，合格后才能在供销社出售。”张处长又补充了一句。 “张处长，我们不是有食品检验合格证吗？”卫向东赶紧从资料里翻出南坪县商检所开的食品合格证递给对方。 “你们县上开的不算数，必须由我们申城开的才行。”张处长一口回绝，满脸严肃：“申城可是个大城市，不像你们南坪小地方，这有上千万人口，还有许多外国友人，可不能出食品安全问题！” 这话放在平时说倒也没错，但现在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你们申城人命宝贵，我们南坪人命都不值钱了？ 而且全国食品检验是统一标准，我们严格按照国家有关制度生产的！ 可他也知道。 争辩无用。 “那好，我们再考虑考虑。”卫向东收回所有资料，出了办公室。 “叔，咋办？”卫小毛问道。 他一个社员，哪见过这场面？ 只听说买东西难，没想到卖东西也这么难！ “向东，你应该把资料留下，尽管时间长一点但有盼头，你一拿走就彻底没机会了。”罗青梅在边走边劝道。 “我们找别的公司，我就不相信没人进我的货！”卫向东斩钉截铁。 冒着烈日，卫向东他们就像瞎猫抓死耗子，在申城各地乱跑，四天过去带来的一大包方便面都被吃完，依旧没有大的收获。 有怀疑的，有拒绝的，也有要回扣的，只有几家规模较小的食品公司说愿意进一部分货试试看。 其中一家叫做宏盛食品公司的经理挺很热情，叫杨泉，知青返乡，曾经在宁宣地区插过队。 “宁宣是个好地方啊，到处都是桑园，除了冬天其余都是绿油油一片。”杨泉感慨一番，有些抱歉笑道：“可惜我们只是个街道小厂，资金有限，进不了多少货，你到时候先给我发二百箱。” 的确不多。 一箱袋装方便面是24包，200箱也才4800包而已。 “行！那我们就以最低出厂价一毛七一包、二两粮票给你！”卫向东立刻做出决定。 这可本来是给像一食司这样的大公司的价位！ “谢谢，谢谢。”杨泉有些喜出望外。 他这里也出售申城本地产的益民牌方便面，可进价是0.21元一包，外带二两两粮票！ “交给朋友嘛，你在宁宣呆了五年，咱们也算半个老乡。”卫向东笑道：“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压货！” “这个我真不担心，你们厂生产的方便面就是好吃。” 从宏盛食品公司出来，已经快六点，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四个人都默默走着。 真没想到，买个东西都这么难！ “向东，明天还继续跑商家吗？”罗青梅问道。 “不了！”卫向东一发狠：“老子准备守株待兔，让他们自己求上门来！” “嗯？” “在火车站附近租个仓库，把厂里的货全部发过来！在广告上公布仓库地址联系方式，我就不相信没人上门！” “叔，那还不如咱们回大队，在厂里等呢。”卫小毛插话道。 卫向东摇摇头：“距离太远，联系也不方便，咱们有人有货在这里，遇到啥事也能马上解决。” 既然卫向东决定，别人也不会有啥意见，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一行四人又直奔火车站，费了一天时间才在附近找了一家旧仓库租下来，又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搬过来住，这样离仓库近点。 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给仓库里申请装一部固定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让卫小毛和刘江龙先收拾仓库，自己和罗青梅跑到附近的邮电局一问，才知道装电话要开证明，还要交初装费三千！ 更要命的事，即便申请成功，安装也要排队起码到两个月之后。 卧槽！ 要老命啊…… 卫向东垂头丧气从邮电局出来，此时的他无比怀念后世人手一部手机的时代。 看到卫向东这样子，罗青梅有些心疼，她现在才知道干点事是如此不容易。 怎么办呢？ 哎，在南坪就好啦。 爸爸一句话就办成！ 突然，罗青梅想到什么，一脸喜色：“向东，我认识我们经济系的一个同学，他爸好像就是在申城邮电管理局上班，听说还是个领导，要不找找他？” “好啊！现在咱们马上就去！”卫向东一刻都等不及。 “可是，那家伙挺傲气的，何况我和他不熟。”罗青梅有些犹豫。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是同学？咱们走！”卫向东说着又拽起姑娘的手。 “可是，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啊？申城这么大。” “去单位找他爸！” 申城邮电管理局位于四川路上，在公交车上，罗青梅说了那个男生的情况。 男生姓帅，叫帅克，和罗青梅是一个年级但不是一个班的，学习成绩也很好，两人都是学霸所以彼此也都认识。 只不过来自大城市的帅克自带傲气，跟谁似乎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喜欢独来独往，连罗青梅这样的漂亮姑娘也不太搭理。 姓帅？ 呵，这姓特别啊。 干嘛不起名叫帅哥？ 卫向东心里有一种恶趣味。 来到邮电大——一座具有西式风格的建筑。罗青梅也不知道帅克的父亲叫啥名具体做啥的，但这难不倒卫向东，他拿出一包中华烟给门卫的老头发了一支，老头有些受宠若惊接过。 这年头，能抽中花那都是当官的或者当官的儿子！ 看看这位青年，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这神情气质，彬彬有礼中带点高傲，一看就是高干子弟！再 还有他旁边的这位漂亮姑娘，大方婉约，那也是大家闺秀啊。 他哪里知道，卫向东的裤兜里揣着卫曹大队开的介绍信…… 134 学霸帅克 好在“帅”这个姓氏罕见，全邮电局就一人，看门老头告诉了帅克老爸的名字和职位——邮电管理局办公室主任！ 处级干部啊….. 那装一部电话不是小菜一碟？ 老头还告诉他们一个重要信息，单位领导一般都住在邮电局家属院里，当然帅克家具体是哪一单元他不清楚。 足够了！ 卫向东连声感谢，又问了邮电局家属院的位置，距这里不远大约一站路的路程，于是两人又冒着大太阳赶路。 来到邮电局家属院，卫向东又是中华烟开路，很快就从看门老头那里问清帅克家的具体位置。 此时的帅克正穿着一件背心大裤衩在家正在做模拟试题，他已经决定考燕京大学厉以宁教授的研究生，虽然问题不是很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厉以宁教授可是名师，想拜在他门下的学生很多，个个都是拔尖生，帅克知道那个罗青梅也想报考。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他感到很烦，最讨厌做题的时候有人打扰，不想理会但敲门声固执的响着，只好过来开门。 一开门看到门口站在一男一女，女生竟然是罗青梅！ “帅克你好，有点事打扰你，不好意思啊。”罗青梅面带微笑说道。 帅克表情依旧冷漠，但他把目光投到跟在罗青梅后边的青年，顿时一愣：“是你？！” “你好，帅克同学，我叫卫向东。”卫向东自报家门，又打量对方。 你别说，长的挺帅的，酷酷的表情绝对吸引女生。 帅克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叫卫向东，是罗青梅的老乡，生产队的社员。” “进来吧。”帅克说完转身向房间走去。 他认识我？ 卫向东感到莫名其妙，对方又撂下一句：“你和张鸣那场辩论，我也在场。” 原来如此！ 卫向东记得去年在金陵大圩那场辩论，自己是被罗青梅硬拉上去的，当时教室里黑压压一片，自己没注意到这个帅哥。 跟着罗青梅进了客厅，卫向东坐在沙发上，帅克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凉开水没想到继续说这个话题。 “那个张鸣就是个白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辩论？国情不同咋能生搬硬套？农业的出路的确是包括机械化在内的现代化，但那是将来不是现在！还是研究生水平还真不如你这个社员呢。” 呵？ 竟然骂那个研究生是白痴？ 也够狂妄的。 卫向东心里想着。 罗青梅却听了那个气啊….. 你骂张鸣是白痴那不是变相也在骂我吗？ 张鸣的问题我就没回答上来。 算了，有求于人家。 忍。 “说吧，罗青梅，你大老远跑到申城来找我有啥事？”帅克坐在对面的藤椅上，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模样。 “不是她，是我找你。”卫向东接过话来，就把自己来申城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听青梅说你爸邮电管理局领导，所以请你爸帮忙，尽快给我们装一部电话。”卫向东诚恳说道。 “小事，留下你的地址，过两天就有人给你安装。”帅克依旧一副冷冰冰的口气。 “那就多谢了！”卫向东大喜，立刻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正事办完，卫向东就要告辞。 他知道和这种高傲的人，根本没必要套什么近乎。 没想到帅克开口道：“卫向东，你要在申城呆几天？” “是的，最起码呆到九月底，我要看看我们的货销路到底如何。”卫向东实话实说。 “那好，过两天如果有时间就来找你，聊聊农村集体经济的事。” 大哥，我忙的焦头烂额还有闲心和你磨嘴皮？ 但人家答应帮忙自己怎么好拒绝？ 于是只好点头答应。 两人出了家属楼，就准备返回火车站的旅馆，卫向东发现罗青梅有些不高兴。 “咋了？”他关心问道。 “这家伙太傲气了，我不喜欢！人家纯粹是看你的面子，理都不理我。”罗青梅气鼓鼓的。 “不喜欢就少接触呗，其实我也不喜欢。”卫向东当然要顺着女孩的意思说。 “他真的要找你讨论什么农村集体经济，你别理他！” “行！没问题，你的话就是圣旨！” “呸呸…..我又不是慈禧太后。”罗青梅被卫向东的话逗笑了，很快恢复理智。 “算啦，那家伙的确有点能耐，到时候你们讨论我也要听听！学而不耻下问！” 嗯…… 通情达理，只是偶尔耍个小性子，是个好姑娘！ 卫向东心里暗赞。 也不知道帅克是怎么说服自己的老爸的，第二天就有邮电局的人找到卫向东后，填了一张表又去邮局交了初装费，又过了一天，工人就把仓库里电话线走好。 效率挺高嘛….. 卫向东立刻给厂里打了一个长途电话，接电话的是曹红军。卫向东告诉这边遇到的情况，让他赶紧发货，并立即将这些事转告给卫海涛。 挂掉电话，卫向东对李江龙说道：“江龙，你连夜坐火车赶回去，让曹小荣再带个人过来，顺便带点钱。” “没问题，我现在回旅馆收拾行李。”李江龙立刻答应。 卫向东点点头，又看着罗青梅：“青梅，你马上就要开学，你也跟江龙一块走，这样路上有个照应。” 没想到罗青梅一摇头：“不，我要再过几天走，你这边需要人手我能帮忙。” “可是你马上就要开学。” “没事，反正上大四课程不重，到时候给辅导员打个电话请假。” “谢谢……”卫向东很是感激。 女孩这段时间跟着自己冒着烈日东奔西跑，不叫苦不叫累，帮了自己不少忙。这不脸都晒红了。 “和我客气啥？” 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和罗青梅又乘车赶到电视台，请汪志诚修改应拍好的广告，加上仓库地址和电话号码，总算大功告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卫向东悬着的一颗心慢慢平复下来。 晚上没事，旅馆里又闷热，卫小毛又跑去看电影了，这家伙电影瘾很大。 卫向东闲极无聊，穿上衣裤，敲开隔壁罗青梅的门，对方开来个缝露出脑袋。 “想不想出去转转？”卫向东问道。 “去哪里？” “外滩！” 135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好啊，你等我下。” 罗青梅“嘭”得一声把门关住，过了会才开门出来。 卫向东眼睛一亮，罗青梅换上一件白色连衣裙，原来的马尾辫也放了下来成了披肩发，清纯中带点妩媚。 “走吧.....”姑娘嫣然一笑。 火车站距离外滩并不太远，几公里的车程，两人跳上一辆公交车，没过多久就到来外滩。 我的天啦..... 这么多人！ 俩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沿着外滩水泥堤墙就是所谓的情人墙，密密麻麻都是男女青年，几乎都是情侣！一个个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做出亲密动作，看的罗青梅脸红耳赤。 “咱们走吧。” 罗青梅低声说道。 卫向东也有些吃惊。 不是说八十年代姑娘都是含蓄保守的吗？人怎么这么多，胆子这么大？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一切归结到住房问题。 1950年后申城城市建设长期处于停滞状态，其中又以住宅为民生最大问题。一间十平米房间三代同堂乃至四代同堂，在浦西地区属于常见现象，至于两代人一房就更是平常。 在这种情况下，夫妻行房事都已经困难，需要找家人外出后的机会，不然就必须要不顾伦理、脸皮了。 青年恋爱，自然就更不容易，尽管不乏谈三年恋爱连手也没有拉过的腼腆男女，但毕竟有那不会少数的无法抑制“力必多”的青年。 而外滩则是最好的地方。 人的心理是奇妙的，当人一蜂拥，随众的本能也便发挥了起来。尽管这年代男女多是腼腆，但见有大胆的情侣相拥着，相拥的男女越多，原不敢相拥的便越有了惭愧，从惭愧中猛生出突破的胆量来。 因此外滩实在是个学习、实现的好去处，这又成了吸引试图实现突破的情侣们前来的一种隐秘缘由。 卫向东跟着罗青梅，沿着苏州河来到浦江公园的铁栅栏外墙边，这里人反倒少了许多，夜风吹过一扫夏日的炎热，很是舒服，两人停下来静静的看着江面。 江面上有过往的轮船，灯光照射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相对于这边的灯光辉煌，对面江岸则是黑沉沉的一片。 “真美。”罗青梅轻轻说道。 “将来会更美，喽，你看江对面。”卫向东指了指就夜色中黑沉沉的江岸。 “那个地方叫陆家嘴，申城未来中心，如果你有钱买上一块地，或者十年之后买上几套房，将来绝对发大财。”卫向东笑着说道。 “你就知道赚钱发财......还文学青年呢。”罗青梅噘噘嘴。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卫向东回答道。 算了，跟这家伙争辩自己吃亏。 不过，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呀，他这么辛苦不就是让社员生活过的更好吗？ 只是，浪漫不属于他呀。 罗青梅想着，看着江面的风景不再言语。 夜色中，姑娘一头秀发在风中飞扬，白色裙摆也被微微撩起，像一幅淡雅的水粉画。 卫向东觉得很好看，突然想到一句诗，脱口而出： 涉江而过芙蓉千朵 诗也简单心也简单 .... .... “啊？！” 罗青梅猛然转过头看着他，又惊又喜。 刚刚心里埋怨他不够浪漫，突然又蹦出这样优美的诗句。 “你写的吗？” 这个..... 卫向东厚着脸皮点头承认。 “真好听，送给我的吗？”路灯下，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是的。” “我永远会记住！” 好吧..... 到时候原著出现，别到时候骂我抄袭就行。 卫向东害怕罗青梅聊什么诗歌，赶紧转换话题：“你不是要考研究生吗？准备得怎么样？” 罗青梅犹豫了下：“我不想考了。” “为什么？” “通过你办厂，特别是这几天跟着你跑业务，我觉得我们学的东西太死，根本都不用上。”罗青梅回答道。 “再说了，我觉得办企业带领群众致富，比一天在学校死读书更有意义！......向东，我真想毕业后进你们厂，和你们一起努力呢。” 呵？ “你父母会同意？”卫向东反问道。 罗青梅没有回答，沉默下来。 她知道，父母是不会同意的，特别是母亲。如果不想做学问也可以，到政府部门工作或者进国营大企业都行，怎能进一个大队办的小厂？ 传出去会让亲戚朋友笑掉大牙的！ 看着姑娘沉默的样子，卫向东心里早明白，想了想说道：“你还是考研吧，多学点知识总不是件坏事。如果你真的想从商办企业，再过两三年吧，到那时候国家政策会更好，更有利于企业发展。” 卫向东说的是1984年。 这一年，中央出台了《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吹响城市经济改革个号角。 而这一年被成为中国企业家元年！ 这一年，王石用自己贩卖玉米赚到的第一桶金在深圳创办了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后于1988年更名万科； 李经纬创立“东方魔水”健力宝，该品牌一度是体育赛事上最为抢眼的品牌之一，甚至出现在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开幕式上； 张瑞敏任青岛日用电器厂厂长，他所带领的海尔已经成了中国家电行业的神话； 柳传志，在中关村的一间传达室内开启了他的事业，于是我看到了今日的联想，虽然后来被骂成翔。 罗青梅听了卫向东的话，默默点点头。 从内心深处，到底自己是想进企业投入到这浩浩荡荡的改革洪流中，还是只喜欢想和卫向东一起拼搏奋斗？还是二者兼有？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时间到了八月二十七日，从南坪发来的第一批货物顺利运到申城火车站，卫向东拿着提货单找到货运站上的装卸队，将一箱箱方便面搬进仓库。 “一共2000箱。”负责清点数目的罗青梅向他汇报了数据。 卫向东点点头：“后天还有一批货要运来。” 八月二十八日，返回南坪的李江龙和曹小荣赶到申城，同来的还有一个叫刘伟的青年，这也是今年培训班毕业的学员。当天晚上和卫小毛一起，分成两班轮流睡在仓库里做临时保安。 八月三十日，第二批2000箱货物也顺利搬进仓库。 那个帅克一直没找自己来理论什么农村经济，卫向东落得清闲。 九月一日，广告正式在申城电视台播出。 136 等 今天大伙早早起床，来到仓库按照分工准备等待上门进货的商家。 罗青梅负责记账，李江龙负责收钱收粮票，卫小毛带两个青年负责维持秩序。 早上没一个商家来。 这在预料之中，现在连个门面都没有，谁知道你仓库里码放是什么东西？而前几天联系好的几家门市部的货昨天已经运走。 现在大家都在等待广告播放后的效果。 中午吃完饭，卫向东让卫小毛注意下，自己出去想找地方看看电视里播放广告效果。 “我也要去！”罗青梅站了起来。 卫向东点点头。 反正现在也没啥生意，女孩当然想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在电视里的英姿。 这年头电视在申城这样的大城市也不常见，街头小商店里根本没有这东西，卫向东只好坐公交车赶到位于南京路上的申城第一百货商店。 这是申城最大的百货商店，一共有五层，里面顾客熙熙攘攘，卫向东和罗青梅直奔四楼，这里是买各种工业品设备基本上都是本地产品。 凤凰、永久自行车、蝴蝶牌缝纫机、海鸥照相机、华生牌电扇、红灯牌收音机……当然还有电视，飞跃牌的，也是申城产的。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申城产品就是优质产品的代名词。 现对于下面楼层热闹，这里冷清了许多。 也是，这里哪件东西不值一个普通职工几个月的工资？ 两人来到买电视的柜台，罗青梅朝着朝里面正在嗑瓜子的服务员甜甜一笑：很有礼貌说道：“同志，能不能打开电视让我们看看？” 服务员上下打量了一番罗青梅。 嗯…… 穿的挺时髦，可惜听口音是外地人！ 立刻嘴一撇：“不买不准看！” 罗青梅有些不高兴。 什么态度嘛….. 刚准备反驳，卫向东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往柜台上一放，中气十足：“我们买！” 服务员态度立刻变了，赶忙打开电视，边调台边随口问道：“结婚用啊？” 罗青梅脸刷一下红了，偷偷看了卫向东一眼，发现他神色如常。 这年头电视频道很少，除了中央台就是本地省台，卫向东让服务员调到生产台，看看腕上手表。 马上到一点！ 很快电视画面一变，一个姑娘跳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方便面掰着吃着，一副满足的表情，最后还来了句：一品鲜方便面好吃看得见！ 唉….. 看上去不咋地啊。 何况又是黑白电视，显得有些单调。 但旁边的罗青梅激动的俏脸通红。 哇呀….. 自己真的上电视了！ 只是，表情咋有些僵硬？ 旁边的售货员也好奇电视里为啥会出现这玩意，新闻不像新闻，电视剧不像电视剧的。 好像是在卖什么方便面？ 一品鲜？ 没听说过啊？ 好像不是益民四厂出的。 不过看电视上姑娘吃得津津有味，一定很香吧？ 嗯，也买一包尝尝？ 只不过去哪里买呢？ 等交班之后去一食司看看？ 咦…… 电视上这个姑娘怎么和眼前这姑娘一模一样？ 猛一抬头，才发现刚才两个青年早已无影踪。 罗青梅看了一遍广告之后，就悄悄拉着卫向东赶紧离开，广告已经播出，没准有人看到就想来进货呢。 让她失望的是，第一天过去依旧没有人上门，也没有人打电话咨询。 第二天也是如此，又有2000箱方便面搬进仓库。 到了第三天，原本乐观的情绪荡然无存，仓库里弥漫着一种焦躁的情绪。 “青梅，你回旅馆睡会午觉吧。”卫向东看着有些昏昏欲睡的罗青梅说道。 这里面男人都是厂里领工资的，而唯独给人家姑娘是白干活！ 罗青梅却摇摇头：“没事，我迷瞪一会就好，没准来生意呢。”就在这时候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卫小毛从椅子上猛然弹起来一把抓起电话，急促说道： “喂？这里是南坪一品鲜方便面厂驻申城办事处，请问你是哪位？” 听到对方的话音，卫小毛兴奋的神态立刻消失，冲着卫向东：“是赵明华打来的，问咱们这边情况怎么样？他们明天准备发第三批货。” 赵明华在卫向东临来申城前已经被任命为第一副厂长，主管生产。 卫向东大步走了过去拿起话筒：“明华，是我我，向东啊，我们这里情况很好，已经有商家取货……对，你们尽管发货！” 挂完电话，卫向东看着周围发愣的几个人：“怎么？害怕了？难道你们认为咱们的广告真白做了？还是认为咱们方便面比不上他们益民四厂？！” “不，不是……”李江龙赶忙回答：“我只感到心焦，你看货越来越多，如果再来两批货仓库就要放满了！” “真不用担心。”卫向东说了一句不再理会众人，抬着头看着堆积如山的方便面，心里想着。 “杨泉他们该销售完了吧？” ….. ….. 申城，振华路。 这是一条小街，距离南京路不远。位于街道中间的宏盛副食品门市部是街道唯一卖各种诸如罐头、糖果等副食品的地方。 虽然地处居民区，但这里生意冷清，主要问题门市部出售的东西花样单调，质量也一般。 大名鼎鼎的申城第一食品商店距离这不远，街坊邻居们宁愿多跑几步路去那里买，也不想光顾这里。 现在中午一点多，天气热平时生意更差，但今天却生意火爆，人们都抢购一样东西：方便面！ 这股风还是从前天晚上刮起，一个下班路过这里的工人想买方便面回去煮，当看到原本只卖益民方便面的地方突然多了一种红色包装的方便面，看到有些惊讶。 让售货员拿过来一看：哎呦，这不是电视中这几天播放的一品鲜方便面吗？ 电视里那个漂亮姑娘又是干吃又是泡面，那句“一品鲜方便面，好吃看得见。”台词好像有什么魔法，这几天老是自己脑海里回旋。 买一包尝尝？ 等拿回去一泡，房间里就充满一种香味。 在放上调料尝了尝。 哎呦，味道还真不错，比那个益民方便面好吃多了！ 可恨的是！自己没吃几口就被闻着香味从卧室里出来的媳妇抢去吃了个精光！ 不行，得再去买！ 明天早上带到厂里去吃！ 于是，下班后，呼啦啦来了一群人都是下班的职工都只买一种东西：一品鲜方便面！ 137 火爆的销售 “小张，一品鲜还有多少库存？”杨泉看着商店里都是买方便面的群众，心里乐开了花。 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不多了，还有十箱！” “啊？怎么不早说？你这个库管员怎么当的？！”杨泉一下子怒了。 “杨经理，我今天早上就给马主任汇报了啊。”小张有些委屈。 “这个老马，反应这么迟钝？！”杨泉也顾不得生气：“把财务和采购员喊来，跟我去火车站！” ..... ..... 当杨泉带人开着申城人俗称的“小黄鱼”，申城58-1三轮汽车，兴冲冲地赶到仓库，卫向东就知道，自己等待的局面马上就要出现。 “卫厂长，你们的方便面太实在好卖了！”杨泉眉飞色舞说起这几天经历，兴奋得像个孩子。 听完杨泉的话，卫向东忍不住问道：“杨经理，你们没打广告？就是在你门市部门口拉个横幅或者干脆挂个牌子上面写着“热烈庆祝一品鲜方便面隆重上市”之类的话？ “啊？这.....”杨泉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我没想到这个，再说以前来新货我们也没这样做过。” 唉..... 当时少说一句话啊。 卫向东轻轻叹口气。 算了，不说这个。 “杨经理，这次你需要多少箱？”卫向东问道。 “两千箱！” “杨经理，你们一次要这么多？！”旁边的卫小毛插话进来：“我们可是要付现款，不赊账的！” “这你放心，所以我出纳都带上了！”杨泉指了指跟在他后面的青年，正提着一个旅行包。 “卫经理，这里都是粮票，全国通用的！” “那就好，江龙你跟着他们去银行。”卫向东立刻吩咐：“青梅，你给开票，小毛，小荣，刘伟，你们仨帮忙装东西！” 大伙开始忙碌起来。 杨波最后满载而归，很快，先前联系的其余三家食品公司也来人进货，电话也开始响起来，有商家询问进货单价之类。 仓库里终于热闹起来。 “是刘经理啊，对不起，现在没货…….” “什么时候能来？估计后天。给你留三千箱？……行，我记下。” … ….. “对，我们是一品方便面厂驻申城办事处。要进方便面？对不起，现在暂时没货！什么时候有货？这个说不准啊，这样吧，留下你的电话，如果有我打给你。” …. …. 负责接卫小毛已经口干舌燥。 当初在厂里，他是最喜欢接电话，一听到办公室电话铃响了就立刻窜过去。拿起话筒那感觉就像电影里演的大领导。 但这几天，听到电话铃声他就想吐。 一天要接上百个电话，老是重复那几句话，谁不烦？ 可是没人接替。 罗青梅带着韩小荣和刘伟直接呆在货场，因为现在货物根本到不了仓库，在货场就被商家提走了！ 姑娘负责管理进货取货账目，两个男人负责清点货物，其实最可怜的还是李江龙，大热天的奔波在仓库和货场之间传递票据，还好卫向东通过杨波搞到一张自行车票给他买了辆凤凰自行车。 现金和粮票早就不收了，你直接转账到指定账户，拿着回执单来取货！ 对不起，还要排队….. “叔，这不行啊……得让厂里快点发货。”卫小毛趁着空隙，抓过一瓶饮料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抹了抹嘴说道。 申城产的“幸福可乐”！ 这是来申城为数不多能享受的福利了。 “不用催，赵明华比咱们还急，海涛哥已经亲自坐镇，动用所有的力量在运。”卫向东笑道。 哎….. 应该买上两辆东风大卡车。 本来想过一段时间等资金缓过来再购买，看来已经迟了啊。 …. ….. 南坪卫曹大队一品鲜方便面厂。 卫海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转圈圈。 现在厂里开始两班倒，日常量达到惊人的12万包，但问题是运不出去！ 四队的四辆手扶拖拉机全部被他调用过来，从早到晚向县城火车站送方便面，可是还不够！ “海涛哥，咋办？信用社又给了这么多汇款单。”曹红军一头闯进办公室，从挎包里掏出一沓票据，递给卫海涛。 卫海涛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 妈的！ 申城人果然有钱。 这玩意当饭吃啊？ 两毛五外带二两粮票，如果让他买都感到肉疼。 怎么办？ 向周围大队求援，可惜现在都包产到户，生产队的拖拉机不是拆成废品卖了就是成私人的。 不好找啊。 让私人来帮运？ 那是不符合政策的！ 国家明文规定，任何私人个体不能搞长途运输！那是投机倒把！ 艹！ 县上的汽车队怎么还不回话？ 卫海涛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还没回答曹红军的话，门又被推开，只见挺着大肚子的李江红气冲冲走了进来，说话火气很大。 “卫海涛，怎么回事？你把拖拉机都调到方便面厂，我们怎么运缫丝？！告诉你，那四辆拖拉机可是我们缫丝厂的！” 对一个孕妇，卫海涛怎么敢发火？ 只好苦笑着把自己面临的难题说了遍，最后双手一摊：“你看着这汇单一个接一个来，向东肯定急着等我们发货，我现在有啥办法？” 李江红听了沉默了下，突然猛一拍桌子：“没有拖拉机，我们社员不是还有牛车马车平板车吗？用牛车拉！用人推，我就不相信运不到火车站！没人愿意？那我们缫丝厂停产，我号召厂里姐妹们干！ 卫海涛和曹红军听了目瞪口呆。 于是，卫曹大队村前出现了从未用过的场面，社员们拉着自己家的牛车马车，将一箱箱方便面搬上车，皮鞭一晃，朝县城方向慢慢悠悠走去。 大队领导说了。 这玩意只要运出去，那就是钱，年底就可以分红啊….. …. ….. “咦……这两天为啥发来的货物数量猛增？”卫向东感到有些奇怪。 “我听江龙说了，她堂姐让海涛哥动员全村社员，用牛车马车向火车站拉货。”卫小毛回答道。 厉害！佩服！ 铁锤姑娘外号，真心不是乱叫的。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卫向东顺手接了过去。 “卫厂长吗？你好，我是一食司的吴保全啊。”话筒里传来带着浓重申城口音的普通话。 哎呦？ 忍不住了？ 138 好东西为什么就不能卖个好价钱？！ “你好，吴经理，有什么事？我正忙着呢。”卫向东拿着话筒说道。 明知故问！ 电话那头的吴保全心里暗骂一句，不过嘴上很客气：“卫厂长，我想和你谈谈我们一食司批发你们厂的方便面的事。” “哎呀......你胃口太大，我满足不了啊。” 吴保全脸顿时胀成猪肝色。 这他么的办公室还有别人呢！ 他赶紧说道：“上次只是开个玩笑嘛，一切好商量，好商量。” “那好吧，你来火车站我们代办处谈，我正忙着呢，再见......” “卫厂长.....卫” 吴保全想再说两句，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小赤佬！ 吴保全低声骂了一句。 “经理，对方答应了吗？”采购科科长赶紧问道。 “他让我们去他们仓库谈。”吴保全感到嘴里有些苦涩。 “凭啥？他一个外乡人这么牛皮？大不了我们不进他的货！不是还有益民厂的方便面吗？”另一个男人说道。 “刘主任，话不能这么说，你都不知道现在一品鲜在外面卖成什么样了！”采购科长听了大叫起来。 “现在群众纷纷打电话问我们公司为啥不买？还有商业局的计划处的张处长还专门电话过问此事，说这么畅销的东西你们一食司为啥不卖？” “二食司不也没卖吗？”刘主任不服气的反驳。 “他是他，我们是我们！咱们刚好借此机会，把他们压下去！” 吴保全心里明的像镜子一样，二食司为啥也没进货？ 估计对方也没答应他们王经理的条件。 唉..... 吴保全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答应那小子3000块的劳务费就好了。 原本欺负他是外乡人狠狠宰一刀，结果这家伙竟然剑走偏锋！ 算了，不想了。 “别吵了，跟我去火车站！”吴保全说着，站了起来。 吴保全带人坐上东风小卡看到仓库，以前的事似乎都没发生过，双方热情握手寒暄，开始谈判。 “卫经理，我们公司每月需进货一万箱方便面，每包方便面进货价为0.18元，货到付款。”吴保全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益民厂批发也是这个价。” “吴经理，每月一万箱方便面没问题，但这价格不行，我们是批发价，两毛一分钱一包，还有款到我们才发货！” “卫经理，这不合适吧？你们的价格怎么能比益民的高？“吴兴宝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为什么不能？”卫向东面带笑容但语气却不客气：“想必你也清楚，我们厂的一品鲜口感要比他们益民好的多，好东西为什么就不能卖个好价钱？！” “就是嘛.....我们方便面之所以好吃，那是有原因的。”罗青梅插话进来：“面粉选的是优质面粉，料包也是精心配制，还有运费..... 这无形中增加许多成本，所以呀，如果按照你那个价格，我们就要亏啦。” 不错嘛。 卫向东暗暗向罗青梅递过赞许的眼神。 我唱个白脸，你立刻唱红脸，配合默契嘛。 吴保全沉思了下，即便按照对方所报的价格，自己当然还是赚的！ 算了，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家。 “行！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合同一年一签！”吴保全说道。 “没问题！”这次卫向东很痛快的答应。 你想签长期合同我还不愿意呢。 老子还想涨价！ 双方立即签署合同，吴保全要求卫向东一周之内必须先供应3000箱方便面应急。 卫向东也没拒绝。签订合同对方就是自己的大客户，不能马虎。 和第一食品公司签订合同之后，很快第二食品公司也找到卫向东，双方很快签署协议，以同样的价格同样的数量按时供货。 最后，连市供销社采购科的张永民也打来电话说供销社的领导对于一品鲜方便面很感兴趣，为了能让广大农民朋友早日能尝到这美味，愿意特事特办以最快的速度争取在三个月之内办完审批手续，到时候具体商议供货事宜。 最快的速度还要三个月？ 这也够“快”的啊？ 想想人家特区鹏城。 “效率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口号喊得震天响。 盖国贸大厦的时候，曾经三天一层楼的速度，那才叫效率！ 难怪人家说申城在八十年代是计划经济最后堡垒呢。 但这不管我的事，能把方便面卖出去就好！ 时间已经到了九月底，卫向东来申城已经四十多天。 一品鲜方便面从刚开始几天无人问津，到疯狂抢购，现在开始慢慢开始恢复正常，已经有了相对固定的售货渠道，每天能销售3000箱左右。 卫向东准备离开。 罗青梅已经在十天前回到金陵。 姑娘本不想走但卫向东劝她说学业要紧，你马上就要考研，考不上多丢人？ “考不上我就毕业呗......我也不要国家分配工作，就来你们方便面厂！” 罗青梅话虽这么说，但卫向东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她真的想，父母也不会同意。 “这样吧，你好好考，再过三年等你研究生毕业，我们一品鲜方便面厂没准就是全国最大的方便面厂，那可比一般国企还牛！如果你真想来，我欢迎！” “真的？说话算数！”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 “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行，拉钩！” 姑娘伸出纤细的小拇指。 哈，真像小孩啊。 卫向东心里暗笑，也伸出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 .... 卫向东走，但他准备把这个临时办事处留下来，这可是锻炼职工销售技能的好地方！ “你们谁愿意留下？作为咱们厂驻申城办事处？”卫向东问同行的四人。 “我留下吧。”曹小荣首先表态。 四人里面数他年龄最大，做事也最稳重。 “我也留下！”最年轻的刘伟也表态。 卫小毛是不想留下的。 申城虽好，花花世界。但媳妇不在，没人给暖被窝啊。 小娟早就盼望自己回去呢。 何况，卫向东要走，他必须紧紧跟着。 但人家两个表态，关键时刻自己不表态，卫向东会怎么看？ “我也留下！” “那我也留下。”李江龙也赶紧说道。 “就小荣和刘伟两个吧，小荣你负责。”卫向东做出决定：“我回去之后再派两个人过来。” 既然卫向东已经发话，四人也不再争执，各自准备。 过了两天，一块“皖省南坪县一品鲜方便面厂驻申城办事处”的牌子挂在他们住的旅馆门口。 卫向东还让他们刻了办事处公章，又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譬如要继续联系商家，扩大市场，等等。 “一句话，申城是个上千万人口的大都市，消费需求量很大，决不能满足于现在的成绩！给你们一个目标：两个月之内也就是到12月底，申城的销售目标是每天6000箱！” 曹小荣听了脸色变了变。 卫向东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卫向东带着卫小毛喝李江龙踏上回家的旅途，不过他们直奔南坪，而是在金陵下了车。 139 运输这头疼事 卫小毛去火车站买票曾偷偷问卫向东为啥要去金陵，是不是又想去看罗青梅。 没想到卫向东怼道：“没见过漂亮姑娘啊？先到金陵三厂再买两条生产线！然后到金陵、钱塘、庐州市电视台打广告！“ 跑一大圈啊？这啥时候才能回家？ 卫小毛倒吸一口冷气。 媳妇前天还打来电话催赶紧回来说想他了。 “叔，为啥我们不到中央电视台打广告？这一播全国人民都看到了，多省事？“卫小毛忍不住建议道。 呵？有这见识？ “咱们的产量毕竟有限啊，现在主攻市场是长三角地区。”卫向东耐心解释：“而且现在方便面的料包也适合南方人口味，等咱们站稳跟脚以后，重新设计适合北方人口味的料包，再推向全国！” 金陵、钱塘、庐州，卫向东带着两人马不停蹄跑了三个省会城市，和省电视台签订了广告播放合同，从10月份开始，陆续在三省打广告。 回到卫曹大队已经是十一月初，卫向东一行等人受到方便面厂职工乃至全队社员的欢迎。 看着每天往外拉的方便面，拉的都是钱啊。 卫向东倒无所谓，但卫小毛和李江龙却异常兴奋，感到倍有面子。 特别是卫小毛，自己的媳妇小娟那看自己眼神就和往常不一样，晚上两人滚在被窝里羞羞答答满足自己的各种要求。 这让卫小毛顿时感到做男人的滋味。 卫向东回来后，没顾得休息，第二天就召开方便面厂领导和中层干部会议。 第一副厂长赵明华首先汇报，他主管生产经营方面。 “卫厂长，现在我们两班倒，日产方便面12万包合计5000箱，发往申城方面每天约4000箱左右，其他地区包括咱们本地每天能销售600箱左右，基本上能实现产销平衡。” 算算，每天库存400箱根本不多，随着金陵等三地市场逐渐开发，这点库存根本不够用。 还有，申城日销售量又增加了1000箱？ 看来曹小荣在那边干得不错。 “新的生产线安装调试怎么样？”卫向东又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生产线前几天才到，现在紧张进行当中。”赵明华赶紧回答，迟疑了下又补充道：“问题困难也比较多，主要是人员培训。”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辅助用房、设备的建设和安装，忙的他昏天黑地，一天吃住都在厂里，连女朋友贾凤燕都没时间去见。 “有困难想办法克服！这两条新生产线必须在元旦前正式投产！”卫向东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双节期间是消费旺季，我们必须集中供货！” “赵厂长，有问题吗？”卫向东目光如锥子般看着对方。 这不是逼自己立军令状吗？ 赵明华一咬牙，站起来大声说道“没问题，如果元旦前不能正式投产，我就辞职！” “好！”卫向东感到很满意。 紧接着主管财务及采购后勤的曹红军站起来汇报有关财务方面的情况。“两个月时间我们厂的营业收入约为现金124万元。” 曹红军说出这个数据，会议室里参会人员个个喜形于色，两个月挣么多？ “但支出也很大，包括人员工资奖金、面粉等原料，水电煤以及办公费用等等，共计现金71.2万元，”说到这里，曹红军又顿了顿：“这还不包括购买生产线以及修建附属建筑等固定资产投资。” 大伙一听，心一下子凉了。 这年底社员的分红不是没戏了？ “放心，年底社员分红肯定有。”卫向东笑道：“现在全村社员看咱们干的热火朝天到年底却没分到一分钱咋过年？” 大伙听了又笑了起来。 “卫厂长，还有件事，就是运输，我前天专门去了一趟县汽车队，他们队长说年底县上缫丝厂、丝绸厂等国营厂运输任务也很重，所以没法帮我们。” 听了曹红军的话，卫向东也有些无奈。 光靠四辆手扶拖拉机不够啊，况且缫丝厂还需要！ 像李江红的建议，动员全村社员拉，但那只是暂时不是长久之计。 卫向东在申城已经指示曹红军准备购买三辆五吨重的东风卡车，但问题是没司机！ 临时选拔四名青年还在县交通局学开车呢。 这年代想取得一个驾照可比后世难多了。 首先给你发一本关于关于机械原理方面的书，什么啮合啊，传动啊，齿轮啊，要学开车你先得懂汽车！ 认真学习，要考试！考过了才能上车！ 好不容易跟着师傅学车能上路开，那还不行。 还要学修车！ 现在可没多少修车的地方，走到荒山野岭车坏了怎么办？ 自己得会修！ 好吧，车会开了也会修了，一切考试都通过，你拿到的也只是实习证！ 看清楚，是实习证不是正儿八经的驾驶证！ 拿着实习证，随后便要跟师傅到处跑，像进山拉木材，每天跑几百公里也是小事。 而后，在师傅的各种骂声陪伴下，需要半年时间，你终于可以拿着实习证去换驾驶证。 从学理论到最后正式出师，差不多就要一年时间！ 听说那四个青年刚刚考过理论，才上车呢。 这玩意，急也没法啊。 卫向东只好说，我过两天去县上一趟，找汽车队想办法弄上一辆卡车来，实在不行，借一名司机也行！ 车，我们自己买！ 随后，卫向东又听取了各个部门的汇报，逐一解决问题。 问题很多困难不少，但都能克服！ 整整开了一早上的会，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卫向东刚回办公室准备歇会，门被敲开，进来一个穿着旧军大衣的男人。 “永生哥？！”卫向东认出来了，是自己的姐夫的堂哥周永生。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坐，坐。”卫向东热情招呼，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周永生也不客气，端起杯子暖暖手，笑着说道：“我早上，听说你从外地回来了，所以就赶来。你们生意做的这么大，让我们羡慕啊。” “嘿嘿，一般一般。”卫向东客气两句：“永生哥，你找我有事吧？” “是有点事求你。” 140 “四干会” 原来向阳大队搞包产到户之后，周永生继续当着队长，家人顶多能混个温饱，一咬牙凑钱把队上的手扶拖拉机买下来。 自己家用，也帮人拉粪甚至偷偷摸摸运蚕茧，也能赚几个钱。 卫曹大队的方便面厂开工之后，严重缺乏运输工具，方便面生产出却运不到县城火车站。 周永生一看，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啊，就找到暂时负责厂里工作的卫海涛，提出帮送方便面，你给运费就行。 但被卫海涛拒绝了！ 其实，卫海涛也不是故意刁难，而是政策不允许！ 按照当时《刑法》规定，像“长途贩运”、“雇工剥削”、“地下厂店”等，统统属于投机倒把！ 而周永生用自己的拖拉机帮方便面厂拉货，就可以被认定为“长途贩运！” 用卫海涛的话说：“周队长，不是我不让你拉，而是害怕出事啊，如果你把货拉到城里，让市管会的人挡住怎么办？货被收走是小事，如果你的拖拉机再被扣押没收！那可是大事！” 周永生一听这话，没辙了。 不过他不死心。 眼看能赚的钱没法赚，心里难受啊。 于是他等卫向东一回来就赶紧来找他，知道他胆子大，办法多。 卫向东听了哈哈大笑：“这简单，你挂靠在我们厂名下，不就名正言顺可以拉货了？” “啥叫挂靠？”周永生没听明白。 “就是你名义上是我们厂的人，我给你发工作证！包括你的拖拉机名义上也是我们厂的资产，但你不领工资，咱们之间按运费结算，这样谁敢拦你？！” 这样也行？ 好法子啊..... 周永生大喜过望，连连感谢说你就是脑壳灵。 “我叫曹红军过来，和你签订个协议，今天下午就可以过来拉货。”卫向东也不拖泥带水：“对了，你还认识别的拖拉手吗？要可靠点的，给我再找两三个来！” “没问题。”周永生一口答应：“我有个老表是金银大队的，他也搞了一辆拖拉机，也叫他来！” 曹红军过来之后，卫向东说明原因，双方很快签署一个协议，曹红军又领着周永生找到人事科长，办了工作证。又找到管仓库办完拉货手续，还给停在楼下面的周永生的拖拉机上挂上“南坪县一品鲜方便面厂运输队——05”牌子。 周永生也不浪费时间，立刻装上一车方便面箱，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驶出厂区。 天冷算什么？ 多拉一趟就多挣6块钱，扣除来回烧油钱能净落4块！ 如果一天能拉3趟算下来就是12块，一个月就是360块，再扣除吃饭啊，修车啊，有时候下雨没法拉货，一个月能挣个300左右吧？ 想到这些，周永生浑身是劲。 又过了两天，周永生又带来三名拖拉机手，都是分田之后买的二手拖拉机。卫向东简单问些情况，就让曹红军办同样的手续。 周永生和几个拖拉机手意外的出现，一下子减轻了卫向东的运输压力，干脆他也不想去求县上汽车队了。 现在的司机可吃香的很，运费你要给，好吃好喝还得供着，每天一包烟雷打不动而且一般烟人家还看不上，最起码是三毛钱一包的大运河。 再算算厂里还得掏油钱，修理费、养路费，还真不如让周永生他们干，起码省心！ 当然安全驾驶意识还要强调的。 还好这年头路上车不多，注意点就行。 处理完这件事，卫向东就着手准备安排外出考察的事，自去年做过承诺每年要派一批人去外地考察，不能说话不算数。 人选很快选出，卫昭贵、黄凤莲，带缫丝厂和桑茧农场八名工作努力表现突出的职工，前往申城考察。 名义上是考察实际上去游玩，申城本来设有办事处这样他们过去也有个照应。 另外，卫向东还要派方便面厂两个青年，一个叫卫华哲，另一个叫卫兵，跟着一起去申城，充实办事处的力量。 两人一个是四队的，一个是二队的卫家，都是是从夜校培训班毕业，脑子比较活嘴又能说，所以卫向东从缫丝厂调过来准备让他们干销售。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月，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但方便面厂依旧一片热火朝天，卫向东一方面得管理方便面厂，同时不忘记还要去缫丝厂看看。 卫富贵和李江红早被任命为缫丝厂副厂长，一个管生产一个管后勤财务，但李江红已经坐月子，卫富贵从申城回来身体又不太好，所以卫向东也得操心。 这天，卫向东骑着自行车刚从方便面厂出来，准备去缫丝厂看看，却听到有人叫自己：“卫大队，卫大队。” 回头一看，是大队文书曹少华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 曹少华是卫海涛推荐当文书的，也是肖雪莲的表弟，进来大队委之后干活中规中矩，虽然算不上多出彩但也没出现多大纰漏。 卫向东只好下了自行车。 “卫大队，刚接到公社通知，后天要去县上开“四干会”海涛哥让你现在去大队部，商量些事。” 所谓“四干会”就是指县、公社、大队、生产队四级干部会，每年召开一次，并不是选一部分代表而是所有干部除了个别留守村上值班，其余全部参加！ 上千人集中到县城，一开就是一周多时间，堪称当地的一件盛事。 不过一般“四干会”都是春节后才开，今年怎么提前这么多？ 前两年，卫向东要忙着厂里的事，都以在大队值班的名义没去，但今年成了大队长不去可不行。 卫向东只好骑着自行车跟着曹少华赶到大队部，卫海涛正在看文件，就招呼他坐下烤火。 “少华事情给你说了，我想咱们大队要开个会，合计合计，做准备。” 卫向东点点头。 开四干会可不是屁股一抬，坐上中巴车赶到县城就行，全县各个大队的干部，得自己背着铺盖卷，自带碗筷！ 原因是开会人太多，城里哪有那么旅馆招待所？ 还有就是县上也出不起这么多住宿费，一般都是住在学校教室里。但几年学生没放假，只能空余教室以及工厂的仓库里。 幸亏包产到户之后，生产队一级的干部大量减少，否则真没出住。 吃饭呢，有指定的大灶，当然要交钱和粮票！ 这些卫向东都知道，他现在关心的是：“海涛哥，为啥今年四干会要提前开？不是以前都是春季后吗？” 卫海涛顿了顿：“我听说罗主任马上就要调走，到地区行署任副主任，他想在临走之前总结这一年多来包产到户情况，所以县上决定提前开。” 罗明山要高升了！ 卫向东一方面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有些遗憾。 罗明山任县上一把手的时候，给了卫曹大队不少照顾，在办缫丝厂包括这个方便面厂都大开绿灯，这让卫向东心存感激。 可惜他要走啦。 141 交谈 很明显，卫海涛也感到可惜，叹气道: “罗书记调到地区之后，不知道谁能当书记？会不会像罗书记这样对咱们卫曹大队这么好？” 卫向东呵呵一笑：“咱们不能指望所有的领导都像罗书记这样开明，但如果我们的厂有足够实力，比如成了县里甚至地区省上的利税大户，那不管谁当领导，也得对我们另眼相看吧？” .... ..... 就在卫海涛和卫向东兄弟俩议论这事，就在县委办公楼，罗明山也在和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说这事。 他就是即将上任的新的县高官王建泉，为了县上的“四干会”提前赶到南坪。 “建泉，南坪就交给你了，我在这当革委会副主任干了四年，革委会主任后面任书记又干了四年，整整八年时间，仅仅才能让百姓们勉强能吃饱饭，距离致富过好日子还远的很，问心有愧啊。” “罗主任，您已经很了不起，特别是这两年，南坪县无论是工业、农业都有了很大的起色，在宁宣十个县区里，已经位于中上游水平，您的经验和做法值得我学习。” 这个叫王建泉的男人由衷说道。 “其实这都是中央政策好，托了改革开放的福，全县干群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个人能力能有大多？”罗明山很是谦虚： “不过嘛.....我有点经验供你参考：在狠抓农业的同时，一定不能忽视工业！有些人认为办工厂会占用耕地，减少粮食产量这种想法是极其错误的！，前进公社卫曹大队的缫丝厂和方便面厂你听说吧？” “我听说过，他们在省台还播放过电视公告呢。”王建泉笑了起来：“听说广告里那个漂亮姑娘就是您的小女儿？” 提起这事。 罗明山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是到省城出差无意中看到的。赶紧写信问在金陵上学的罗青梅，姑娘一五一十向老爸坦白，不过还振振有词说这是支持卫曹大队搞办厂搞工业！ 哎......就是支持也不能自己跑去做广告吧？ 你一个姑娘家让朋友亲戚看到会怎么想？ 不想了，想到这头疼。 王建泉看出罗明山的尴尬，立刻岔开话题：“卫曹大队生产的一品鲜方便面味道很不错，我家小孩特别爱吃那个，我听说他们的产品主要销售到申城地区，效益非常好。” “是啊......前段时间前进公社的演志刚专门来给我汇报过此事，说卫曹大队的方便面厂又开始扩产，购买了两条生产线将产量翻了一翻，预计明年营业额猛增到一千二百万，实现利税将近百万。” “这么多？！”王建泉被这个数据吓了一大跳：“这快赶上咱们县丝绸厂利税收入！” “是啊.....如果咱们南坪多几个这样的企业多好？也不愁给干部发工资喽。”罗明山叹了口气，又说道：“所以说，建泉你要保护这样的企业，他们有些做法难免有些出格，你可以批评教育但千万别一棒子打死！改革年代嘛......因循守旧你永远干不出事！” 罗明山突然来了兴致，就把卫曹大队开始办生产队缫丝厂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听得王建泉暗自吃惊。 这个卫向东胆子好大！ 步步都在违反当时国家政策！ 但人家把事情干成了！ “罗主任，这次“四干会”是不是安排卫曹大队干部发言？我想听听他们的经验。”王建泉问道。 “呵呵，当然要安排，还不止一个！让卫向东介绍办工厂的经验，他们支书卫海涛呢，介绍如何在进行包产到户之后管理村子，你别说，他们也很有一套！” ..... ..... 这边，卫向东和卫海涛的谈话也在进行。 “演书记说了，县上指定你我都要在会上发言，你讲办厂子的经验，我呢讲讲大队管理方面的事。” 交流经验？ 咱们低调点不好？ 不过他知道这是上面领导认定的事，自己是跑不掉的，只好答应。 “那一会咱们就开大队两委会，安排去县上开会的事。”卫海涛站了起来。 “海涛哥，我有个想法。”卫向东突然说道。 “嗯？” “咱们产方便面，不带点方便面去开会怎么行？” “呵呵，自己吃？准备送给县上和各部局领导？也行，感谢他们对咱们工作的支持。” 卫海涛现在也想开了，有些事情不能一板一眼。 “不不，这次不行，那么多人开会影响太大，要送也得等春节拜年时候。”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给每个参会人员送上两包方便面。” “你......你是想打广告？”卫海涛马上明白卫向东的想法。 “对，咱们的方便面主要主要销往外地，本地人知道的不多很少人吃过，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同时又联络了感情，一举两得！” 呵？ 这生意做的.... 卫海涛当即同意。 “行，一会开会你就说这事。” ..... ..... 卫曹大队给大家送方便面喽！ 背着行李拿着碗筷来县城“四干会”开会的大队小队干部，报道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个消息。 “啥叫方便面？”有些人莫名其妙。 “就是一种面条，能干吃还能泡着吃......我也说不清楚你们派人去领，反正不要钱！” 不要钱？ 赶紧去看看。 ...... ...... “同志们注意啊.......以大队为单位派一个人来领，别挤啊......人人有份！” 就在县招待所里一间库房门口，黄凤莲大嗓门吆喝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箱箱方便面。 文书曹少华和出纳马军正在登记，曹红军负责发放，而卫光荣带着几个村上干部在门口维持秩序。 卫向东站在不远处，正陪着一个中年男人，政府办主任左永泽。 “左主任，这次多亏你，给我们在招待所找了这个地方，要不这方便面还没地方放。”卫向东感激道。 县招待所归政府办管，所以对于人家来说是小菜一碟。但表示感谢的话必须要说。 “呵呵，瞧你说的，你们厂免费给干部发方便面，这可是件大好事！我这点小忙算啥？不过，你们的方便面真好吃！我儿子吃了一包还不够。” 左永泽笑着说道：“可街上没卖的，听说你们现在只在外地销售。” 说到最后，左永泽有点遗憾。 “哈，想吃还不简单？我晚上给你送一箱过去。”卫向东立刻说道。 “这.....不太合适吧？” “嘿，这值几个钱？如果觉得好吃，左主任你可要帮我们宣传宣传！做当给我们打广告！按理说我还得给你广告费！” 哎呦...... 这张嘴真能说。 我白拿你的方便面，反倒成你欠我的？ “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啊。” 142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卫曹大队十几个干部被分配住在农机厂的仓库里。 条件比较艰苦，地上铺着厚厚的麦草，人都得铺开自己的带的行李就睡在麦草上。 这泥煤的...... 卫向东看着满仓库人，这样的大通铺真有些不习惯，磨牙放屁的肯定少不了。 “海涛哥，咱们去住旅店吧？”卫向东建议道。 “这.....不太合适吧？别人大队刚不都睡地铺。”卫海涛有些犹豫。 “有啥不合适的？现在咱们社员开始逐渐富裕，难道咱们当干部的非要受罪？你看富贵叔年龄这么大，睡在地上受凉怎么办？” 卫海涛一听也是这个理，点头同意了。 卫向东悄悄给大队别的干部一说，大伙自然同意，如果放到前几年大家也没觉得啥，但是现在谁愿意再睡地铺？ 既然在旅馆住，那也不用吃会上的大锅饭，直接进馆子！ 于是卫曹大队干部就成了四干会上最令人羡慕的群体，没办法，人家大队有钱啊。 听说人家的出差标准是参考县上干部的标准制订的！ 就这方便面，听说人家都不爱吃了，可自己还当成宝贝。 四干会时间虽然长，但套路就那么多，各种领导讲话，分组讨论，但最吸引人的的还是每年在四干会上，那些胸戴着大红花，上台领奖的人。 往年一般奖励都是学习标兵、劳动模范、突击手之类，可今年不一样，奖励全部都是致富能手！ 某某大队某某某养了两头母猪，二十头青猪，今年净赚2000多元。 某某大队某某某种粮十五亩，总产高达15000斤，除交公粮、购粮之外，家里还留7000斤！ .... ..... 这些有的是干部，有的连干部都不是，就一个普通社员特地邀请参加四干会。 在县上工人大礼堂里，台下座无虚席。 台上，几个穿着赞新的棉袄，粗糙大手，很激动接过台上领导递给的奖状，又戴着大红花站在一排，一个个喜气洋洋享受着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这里面，唯一一个并不是个人致富而是带领全大队社员共同致富的代表就是卫曹大队大队长卫向东。 此时的竟然穿着一套灰色西装，里面是白衬衣还打着红领带！ 这套西装是去年到花城买的，回来很少穿，但这次要代表大队上去领奖，在村上曹红军、卫小毛等一帮年轻人人就怂恿他上台一定要穿这套显得与众不同。 “叔，你不是说改革新气象吗？你不穿中山装穿西装，这就是改革！这就是新气象！” 哎......这些家伙，自从出去一趟，心都花了，看不上什么劳动服中山装，整天穿着西装，有时候还穿喇叭裤！ 其实，卫向东穿上西装很精神，个子本来就高，人也年轻在一帮中年男人里，显得愈发卓尔不同。 只是，有点冷啊..... 寒冬腊月里面只套了一条秋裤。 在热烈的运动员进行曲中，卫向东上台，接过罗明山递给的奖牌，两人握手。 “小卫啊，一定要好好干，带领全村百姓脱贫致富！”罗明上勉励道。 这话像是临走前的叮嘱，其实他调到地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卫向东也没忌讳：“罗书记，你放心，我一定记住你的话，也希望您到新的工作岗位继续关心支持我们卫曹大队。” “呵呵.......那一定。”罗明山微微一笑：“你看，我女儿都帮你拍广告，这支持力度够大的吧？” 啊？ 这？ 卫向东顿时感到尴尬。幸亏这是领奖台双方这是交流片言。 表彰结束后，卫向东作为代表谈了致富经验感受。 其实，真不好说。 如果再过两三年，国家全面改革开放，什么私人雇工、长途贩运都成为合法的时候，个体乃至私营经济才蓬勃发展。 但，现在不行，那些统统都是违法的！ 农民只能养养猪，搞搞家庭副业，或者开个小商店之类。 就是养猪雇人也不能超过六个。 但是，该说的一定还是要说。 卫向东讲了自己在建缫丝厂乃至方便面厂的一些经验和感悟，最后强调道： “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我们都要因地制宜，量力而行，大力发展工业和商业！” “我的经验是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我的发言完了，谢谢大家。” 卫向东鞠躬后，转身向主席台下走去。 台下一片死寂。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没听说过这话啊？ 现在不是还在强调“以粮为纲、全面发展”吗？ 他这话对不对？ 主席台上的县级领导也是面面相觑。 这小子果然大胆包天，在这么重要的会议室竟然提出这样的观点！这样的会议新闻可是要上县广播甚至会上《宁宣日报》的啊。 于是，大伙都纷纷看着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的罗明山。 罗明山一脸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 沉默了一分多钟，突然缓缓伸出双手拍起巴掌来。 顿时，礼堂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除了致富能手，最后还奖励了先进社队，卫曹大队自然会评选为先进大队，这一次是卫海涛上去领奖。 一个大队支书大队长分别上去抱回奖牌，这可是无上的光荣！ 另外大会还宣布了一条好消息，这些获奖的大队主要领导将跟随县上领导前往南方花城、鹏城考察！ 会议结束后，参会人员并没急着走，大会组织者要给大家放一场电影，刘晓庆主演的《神秘的大佛》，据听说这部电影神秘刺激。 卫向东最不喜欢的就是大冬天看电影，里面太冷，前世看惯了各种大片对这种电影也不太感兴趣。 别人要去看电影，他准备一个人去溜达溜达，刚出春风旅馆，迎面就看到一个少妇慢慢走过来。 竟然是肖雪莲。 “雪莲姐，你好。”卫向东主动上去招呼。 今天的肖雪莲精神状态不太好，面容憔悴，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问道：“向东，海涛来开会了吗？” “来了，准备去看电影呢，你等等，我去叫他。” 过了两分钟，卫海涛匆匆走出旅馆看到正在路灯下徘徊的肖雪莲。 “你.....找我有事？” “嗯.....”肖雪莲点点头。 “那.....我们找个地方说吧。”卫海涛朝劳动公园方向走去，那里僻静没人看到。 143 公社下来了个年轻领导 “肖雪莲现在来找卫海涛有啥事？”卫向东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很好奇，但制止了自己想尾随的冲动。 在街上转了两圈也感到无聊，卫向东又回到旅馆房间待着看书，没过多久就看到卫海涛匆匆进门，脸色很难看。 “向东，你没事吧？陪我喝酒去！” “好吧“”卫向东放下书，跟着卫海涛走了出去。 两人进了附近的一个小饭馆，要了三个小菜又要了一瓶宁宣二曲。卫海涛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才说道：“肖雪莲离婚了！” “啊？！” 卫向东吃了一惊。 卫海涛这次说起事情缘由。 原来肖雪莲和自己丈夫雷天文这两年关系越来越差，雷天文经常喝醉酒殴打她。 开始她为了面子忍气吞声，不敢在父母亲戚面前提起，有一次雷天文又要施暴，肖雪莲实在受不了就跑出家门回了娘家。 家里父母一看女儿鼻青脸肿竟然是这样，大吃一惊立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肖雪莲看隐瞒不住，哭着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她父亲一听勃然大怒，好啊，你竟然敢打我女儿？！ 你让我堂堂的供销社主任脸往哪放？ 他弟弟肖雪军下班回来看到自己姐姐被欺负成这样也是气愤不已，第二天父子俩就跑到县丝绸厂将雷天文直接从办公室拽出来，肖学军更是一顿脚踢拳打，最后还是旁人被拉开。 这一闹，夫妻俩的关系彻底走向尽头。 前不久，雷天文提出离婚，肖雪莲也只好同意，还好两人没孩子，离婚也很简单，肖雪莲又搬回娘家住。 哎…… 卫向东听了也长长叹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那……雪莲姐今晚找你有啥事？”卫向东好奇问道。 “也没啥，就是想找我告诉我这件事。” 就这么简单？ 卫向东有些不信。 你说你一个刚刚离婚的女人，专门找前男友来说这事是什么意思？ 不过，卫向东没再多问。 “海涛哥，你也别难受，雪莲姐离开那个雷天文是好事。”卫向东安慰道：“没准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她说她一辈子再也不结婚了。”卫海涛低声说道。 真的？ 这年龄还不到三十呢？ 心中没爱？ 那眼前这个男人呢？ 卫向东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两人再没说什么，只是闷头喝酒。 四干会结束后，卫海涛就跟着踏上前往花城的火车，本来他不想去说大队事情这么多让卫向东去就行。 但卫向东推辞说自己去过一次，这次你应该好好去考察顺便散散心。 “那，大队的事情就靠你了，现在村上的那条路扩宽工作得抓紧，卫全大他们几家还有意见，你要好好做工作。” “没问题！” 卫海涛说说的扩路是他最近抓一件大事，就是拓宽从四队西边到村前的大路。 前两年拓宽四队的中大路的时候遇到一些麻烦，但现在建成就是好啊，路宽宽的，两边还有樱花树看上去就舒服。 所以扩路成了大队干部上下一致看法，还得到公社领导的赞赏。 卫海涛跟着县上组织的考察团去了南方，卫向东就接过修路的担子。 具体负责这件事是民兵队长卫光荣，作为大队长的卫向东又忙着厂里的事，大队还没设副大队长，所以卫海涛基本上把他当成自己的副手，干着副大队长的活。 据听说公社正在考虑卫曹大队副大队长的人选，所以卫光荣干得也很积极。 西边从四队一直通到前村国道社员们俗称西大路，长度约三公里，经过四队，最后穿过一队到达村前的国道。 四队这一部分是桑园和耕地，当初去年分田到户的时候，卫向东就明确靠近西大路的两侧约三米的耕地不再分给农户，作为未来卫曹大队主干道的道路用地。 所以扩宽四队地界的道路不存在任何问题，现在主要是一队的情况比较棘手。和前年四队修中大路一样，要让两边的农户宅基地统统缩进一米五！ 每年冬天都是社员修房的季节，鉴于在许多村生产队一级组织已经成虚设，所以公社明文规定社员修房必须得到大队同意。 为此，卫海涛早早以大队的名义发布了此项命令。 要修房，必须缩宅基地！ 不过这次没有像四队那样有自留地补偿，但可以得到一笔现金。 今天天气不错，一大早，卫向东先到两个厂办公处理了具体事务，然后就骑自行车赶到一队，就看到卫光荣带着两个人在路边指指点点。 “光荣，情况怎么样？”卫向东把车子放在一边，问道。 卫光荣拿出一个小本本：“向东，一队靠路两边一共是34户，今年有11户要修房已经和8户说好，就差卫全大等3户人家，说了几次就是不愿意，让人恼火。” “啥原因不搬？害怕破风水？”卫向东问道。 “对，跟你们四队曹红勇差不多，迷信的很，说动了宅基地不吉利。”卫光荣回答道。 卫向东点点头，还没说话就看到两人各骑着自行车从村前县道上拐了过来。 前面的青年穿着中山装，胸口还插着一支钢笔，头梳着三七分，也很年轻，约莫二十六七岁，卫向东认出来了是公社的副社长丁文生，后面是一个中年男人，叫吴世德，是公社的干事。 “丁社长，这么早就下队来了？”卫向东迎上去招呼。 “呵呵，卫大队啊，看看你们路修的怎么样？”丁文生跳下自行车，笑道。 丁文生是上个月才调到前进公社，包抓卫曹大队这一片。 卫向东也没隐瞒，就把遇到的问题告诉了他。没想到丁文生听了勃然大怒：“这年代有人竟然还相信什么风水这一套？典型的封建迷信！卫连长，是哪三户，带我去看看！” 火气这么大？ 卫光荣有些愕然，但人家是公社来的领导啊，只好带着他向农户家走去。 第一家是就是卫全大家，两个儿子都在别的地方修房，现在家里就住着他们老两口。 卫全大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平时规规矩矩从不惹事，但对于自己的老宅地看的很重，又相信风水这一套。 这种人容易认死理，任凭丁文生讲道理摆好处，就是坐在廊檐的板凳上闷头抽烟一声不吭。” 丁文生有些急了：“卫全大，你今天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你就别想修这个房！” “大不了我不修了！”卫全大突然抬起头，蹦出一句：“只要我卫全大还有一口气在，这庄基地我一分也不让！” “你这是什么态度？！”丁文生一下子火了：“卫光荣，你去带民兵，将卫全大给我绑起来！” 这次，卫光荣没有动，而是看着卫向东。 144“曹青山，你去做做思想工作。” 卫向东没有说话。 卫光荣就站在那里也不吭气。 怎么回事？！ 丁文生刚准备催促，跟着一起来的老吴给他使了使眼色。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根本使唤不动！ 难怪听到公社干部私底下说，现在卫曹大队牛的很，特别那个卫向东，除了公社书记演志刚和这张吴志强之外，别的领导话人家都是爱听不听！ 他有些不信。 好歹咱是国家干部，他再牛也不过是一个大队长而已。 而且上次开四干会也见过卫向东，说话都很客气，根本不像私底下传言的那样。 但今天总算见到了！ 丁文生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还是老吴见识多，低声对卫向东说道：“卫大队，这事，要不你们大队再好好商量商量？” 卫向东点点头。 众人离开卫大全家，丁文生再也待不下去，撂下一句话，说过两天我还要过来看希望你们抓紧。 又给老吴说了声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别的村看看，骑着自行车灰溜溜走了。 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村口，卫光荣扔给吴世鹏一支烟，皱眉问道：“老吴，这丁文生是啥来头？年纪轻轻啥球不懂就当领导？抓人，你以为那么容易？现在可不是那几年，抓人容易放人难啊。” “人家可是大学生！前年毕业才分到机关，这不才过了两年就提拔了！”吴世德说道。 “上面也真是的，一个只读过几年书的娃娃懂啥农村工作？我看是胡折腾！” “呵呵……现在不是提倡干部年轻化嘛，像我这样的，靠边站喽。”吴世德也忍不住发了句牢骚。 说起这事，他心里也有气。 自己兢兢业业在公社干了十多年，竟然还是个干事！ 不就是文化程度低点吗？ 但这能怪我吗？ 本来该上学的时候结果学校不上课，去搞串联，到公社拼命干了这十多年这工作经验也有了，想着改提拔吧？结果呢，年龄大了！ 哎......想起让人泄气。 “走，吴干事，天寒地冻的，去大队烤火去。”旁边的卫向东笑着招呼。 “走，走......” 吴世德在大队部办公室烤着炭火混日子，但扩路的工作不能停。卫光荣安排好吴世德后，又和卫向东商量这事。 “这个卫大全也是个犟怂，我找他两个儿子给他说做工作他都不听。”卫光荣说道。 卫向东哈哈一笑：“这容易，他不是相信风水吗？我找个人绝对能制服他。” “谁？” “我们四队的曹青山。” 他啊..... 卫光荣听到笑了起来。 自从去年春节前被卫向东抓住把柄狠狠收拾了一顿，现在老实了许多。 “他不是说现在不给人看风水了吗？”卫光荣有些好奇。 “怎么会呢？偷偷摸摸的。”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他！” ...... ...... 曹青山正坐在自家堂屋里烤火，听着小曲喝着热茶很是惬意，突然听到院子的篱笆门被推开，赶紧伸头一看就看到卫光荣大步向里面走来。 民兵连长？！ 曹青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上次就是这家伙带着两个民兵冲进家里五花大绑将自己押到大队部去的！ 还好今天他只来他一人。 “光荣，你找我有啥事？”曹青山堆起笑脸。 放到以往，他理都不理。 没办法，现在卫曹大队是卫家的天下，曹家已经式微，几个年轻的有出息的曹家小一辈结果都是卫向东的人！ 卫光荣也没多说，直接开门见山：“曹青山，咱们大队长让你到大队部去一趟。” 卫向东？！他叫我干啥？ 不会又有啥把柄落到这小子手里吧？” “光荣，我今年可是老老实实的啥都没干啊，你看我连风水都没看。”曹青山哭丧着脸。 卫光荣心里好笑，但脸上却是很严肃“这个我不清楚，你去就知道了！” 没办法，曹青山只好跟着卫光荣向大队方向走去。 到了大队部，来到挂着“大队长”牌子的办公室，卫光荣示意他进去。 曹青山只好推门进去，就看到卫向东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文件。 “卫......卫大队”他叫了一声。 “坐吧。”卫向东说了一句，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曹青山规规矩矩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心里忐忑不安，这卫向东到底叫自己的来干啥？ 最近，自己没犯过啥事啊？ 坐了会实在有些忍不住，曹青山刚准备开口，却听到卫向东说话了，一开口就把他吓了一大跳。 “曹青山，最近你还看阴阳风水了吗？” “没......没有。”曹清山坚决否认。 “没有？我听说前天你还到向阳大队，帮别人看了庄基地？”卫向东皱眉问道。 他怎么知道？ 哎呦，他姐夫就是向阳大队的！ 周青山这才想起这茬。 下次再跑远点。 自从去年春节被卫向东收拾了一会，连看风水这活他也不敢轻易干了。 毕竟是违法的啊。 那天这小子一不高兴拿这说事，又把自己关到禁闭室咋办？ “卫大队长，我再也不敢了！”曹青山赌咒发誓。 没想到卫向东并没有提这事，而是说道：“曹青山，我今天叫你来，是大队有项工作交给你去办。” 哎呦？ 大队竟然给我安排活？ 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卫大队，有啥事？尽管吩咐。”曹青山问道。 “咱们不是扩宽西大路嘛，二队的卫全大有点想法，不太愿意移庄基地，你去做做思想工作。” 我会做啥思想工作啊？ 曹青山听了一愣，刚想辩解突然又想到什么。 难道？...... 曹青山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看着卫向东。 “不管你采取啥法子，能说动他们就行，这也是建设咱们卫曹大队做一份贡献嘛。”卫向东悠悠说道。 “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曹青山兴奋站了起来。 “这件事保密啊。” “我知道，我知道。” 曹青山说着兴冲冲出了房门。 过了两天，一向倔强的卫全大突然主动来到大队部，找到卫向东说愿意让出一米五的庄基地，紧接着其余两户人家也主动提出，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三家人开始热热闹闹开始动工。 “卫大队，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专程从公社赶来查看情况的丁文生看到这情况，很是奇怪。 卫向东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145 市管会的人 卫海涛从花城考察回来，卫向东就把大队的事全部交给他，一心扑在方便面厂经营上。 在苏、浙、皖三省电视台做的广告开始发挥作用，每天寄来的订单又开始急剧增多，包括开往方便面厂的路上都停满运输方便面的卡车！ 这主要来自宁宣地区各县以及附近市县的食品公司和供销社派来的货车，往往一停就是两三天。 这里不是县城根本没有旅馆之类住的地方，开始卫向东还好心安排司机在方便面厂以及缫丝厂的空余宿舍过夜，后来太多实在安排不过来，干脆撒手不管。 村里有脑壳灵头的社员，特别是房子靠近村前国道的，看到这架势，不是赚钱的机会吗？ 立刻将自己的空余的房间打扫干净，竟然做起住宿的生意，顺便还得管饭，生意挺红火。 卫唐安里的小旅馆就是这里规模较大的一家。 卫唐安今年四十五岁，养一儿一女，大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在方便面厂上班，今年十月份刚修了五间青砖瓦房，日子过的挺红火。 到了冬天农活少两口在家闲不住，看到这些拉货的司机没地方吃饭没地方住，两口一合计，反正家里还剩两间空房没人住，干脆按上几张床招待这些司机，顺便管上饭，也能攒几个钱将来给儿子娶媳妇。 两口勤快又实诚，每天给司机热水热饭，还有柴火烤，所以生意一下子兴隆起来，两间房子八张床每天爆满。 这天早上，两口照常起来就在院子里就给司机烧热水，劈柴做饭，正忙着就看到两个带着红袖章的男人走了进来。 “谁是户主？”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高声叫道。 “我是，我是.....”卫唐安赶紧跑了过来，陪着笑脸从兜里掏出一包“丰收”烟，赶紧递过一支。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接过来，又问道：”我们是公社市管会的，你们开这个旅馆，交管理费没？办营业执照没有？” “啊？这个？” 就住几个人还要什么执照？还要交钱？！ “没有。”卫唐安老实回答。 “雇人没有？”男人又问道。 “没，没有，就我和我媳妇两人。”他赶紧补充道：“同志，我们不是旅馆，就临时让司机住下管顿饭，你看这天寒地冻的，他们拉货也不容易.....” “让人住你要钱不？要钱那就是开旅馆！”中年男人毫不客气打断卫唐安的话：“告诉你，这两年国家政策放宽了，允许个体户开旅馆！如果放到前几年立刻给你封了，判你个投机倒把罪！” 卫唐安吓得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立刻让人搬出去！如果想开旅馆就来公社办手续，还有啊，把这个月的管理费交了，十块钱！” 这么多？！ 卫唐安感到肉疼，但咋敢不交？ 手伸进棉袄摸到贴身衣服里掏出两张邹巴巴的五块钱交给对方。 “还有，无证经营，罚款200！” 卫唐安一听立刻傻眼了。 自己这生意开了才一周多，净赚也没到200啊，这一下子全没了？赶紧哀求说自己没赚到钱，再说兜里现在也没200块。 中年男人一看卫唐安老实巴交的样子，估计也没说谎，只好说那就宽限你时日，最迟后天把钱交到公社市管会，否则的话有你好看！ 说完拿着票据给卫唐安开了票，叼着烟扬长而去。 等市管会的人走后，刚才站在一边干着急的卫唐安的媳妇，看着一脸茫然的卫唐安问道。 “咋办啊，他爸？！” “咋办？我咋知道？干脆我去厂里问儿子。”卫唐安清醒过来，把腿就往外走。 “喂，儿子他年纪轻轻懂啥？你去找卫向东！”媳妇在后面大声吆喝。 卫向东正在办公室听赵明华汇报新生产线调试情况，看到卫唐安闯进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向东，不好了，市管会要让我们关门！”卫唐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咋了？慢慢说。” 卫唐安喘了口气，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向东，你一定想想办法，我们挣点钱不容易啊。”最后卫唐安哀求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我会想办法。”卫向东和蔼道。 卫唐安还想说什么，但看现在这架势也不好再多说只好转身走了出去。 “市管会的人是土匪啊，一张口就是罚200！这简直就是抢钱！”等卫唐安走后，赵明华忍不住发牢骚。 “好了，不说这个。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卫向东站起来又叮嘱道：“你督促技术员尽快调试好，一定要在元旦正式生产！马上就到”双节”可是消费高峰期！” “你放心，一定能办到！” 赵明华走后，卫向东就去隔壁厂办叫卫小毛一块去。 卫小毛本来提拔为缫丝厂那边的厂办主任，可非缠着卫向东要到方便面厂这边来，说就是不当主任给个一般干事也要过来。 后来卫向东执拗不过，也觉得这家伙办事灵透，就把他调了过来，任方便面厂的厂办副主任，但主持办公室工作。 卫小毛在办公室正在和下属商量事，一听卫向东叫他，立刻跑了出来。 “跟我回村子一趟。” “好嘞。” 两人下了楼准备去车棚取自行车，卫向东突然想起什么：“小毛，你去找曹红军，让他批四箱方便面你带上。” “我马上就去办！” 卫向东骑着自行车赶往村头，就看到两个带着红袖章的男人正在一家农户小院里和社员理论，带头的他认识，公社市管会主任郑国栋。 “哎呦，郑主任，这么冷的天还亲自下乡啊。”卫向东高声招呼。 郑国栋回头一看是骑着自行车的卫向东，脸上也露出笑容：“卫大队，没办法啊，这快到年底事多。” 卫向东挺好自行车，给两人各发一支烟，然后又笑着说道：“郑主任，咱们借一步说话？” 郑国栋自然明白卫向东突然出现要干啥，如果是别人他可以不给这面子，但对方是卫向东！ 146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这可是公社乃至县上领导大红人，公社书记演志刚多次开会提醒公社大大小小的干部，要多支持帮助卫曹大队办厂发展工业，如果谁去企业”敲竹杠”如果一旦被发现，严惩不贷！ 所以，别看郑国栋在别的地方牛皮哄哄的，但很少去缫丝厂和方便面厂耍横。 再说人家各种手续齐全，卫生也合格没啥可挑剔的。 两人走到外面，卫向东这才低声问道：”郑主任，刚才我听卫唐安说了这事，你看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社员，哪懂这些？再说他们才做了几天生意，也没赚到几个钱。” “那你的意思？”郑国栋反问道。 “他们也是看最近拉货的司机多，临时做几天生意也就不办什么营业执照了吧？当然，管理费是要收的，这个不用你郑主任跑腿，我让人每月收好给你送过去。” 这还差不多..... 大冷天的收这几个钱，谁愿意？ 郑国栋点点头，刚准备说罚款的事，就看到卫小毛骑着自行车飞奔过来车座后座上还捆着四箱方便面。 “小毛，把方便面放到郑主任他们自行车上。”卫向东立刻吩咐道。 卫小毛二话没说，把方便面一人两箱放到对方的自行车后座，还帮捆得结结实实。 “卫大队，这不太好吧？演书记说了不能收你们厂里的东西。”郑国栋赶紧推辞道。 “这不是厂里送的，是我个人的一片心意！”卫向东笑道：“郑主任，咱们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方便面呢，就是我送给你家里孩子吃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啊。”郑国栋笑道，又转过头从这根河他来的小年轻：“还不谢谢卫大队！” “谢谢卫大队！”小年轻冲着卫向东一笑，心里乐呵。 今天可以啊，下乡一趟得两箱方便面。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卫向东笑着回了一句，又问郑国栋：“郑主任，那罚款的事？” 郑国栋沉吟了下：“罚款就算了，我也知道他们整几个钱不容易。不过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出什么事！” “这你放心，回头我和海涛商量下，大队定个章程什么的，要这些社员依规办事！” “那就好......那我走了啊。” “慢走.....有空常来玩啊。” 等两人走远，卫小毛才说道；“这帮人正事不干只知道吃拿卡要！人家演书记来也不像他们这样！” “这就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卫向东淡淡说道：“还是自身不够强大，如果咱们卫曹村全国闻名，搞成全国第一村，谁敢轻易动咋？最起码像这种小鱼小虾不敢过来宁次！” 全国第一村？！ 卫小毛被这目标吓了一大跳。 “好了，我问你，你知道村上留司机住宿的一共几家？”卫向东推着自行车边走边问。 “四家！” “这四家有没有在厂里上班的？” “四家都有人在厂里上班，其中三家有人在方便面厂工作，还有一家的儿媳妇在缫丝厂上班。”卫小毛答道。 “那好，你去给曹红军和富贵叔说，这四箱方便面的分别钱记到他们头上，从工资里扣。” 卫向东说着骑上自行车向村里驶去。 “叔，你干嘛去？”卫小毛赶紧问道。 “我去大队部找海涛商量商量，确实得订个制度出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卫向东说着，车子已经拐进村里。 过了两天，卫曹大队出台一份通告：凡是接待司机等旅客留宿，或者摆小吃摊营业的社员必须到大队登记，服从大队管理。并从住宿安全、饮食卫生等方面进行详细规定，凡是不符合要求的下令整改直至责令停业。 大队还为这种服务形式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农家乐。 1982年元月份到来，方便面厂新购买两条生产线如期投入生产极大缓解产能不足问题，呈现出产销两旺的好势头。 今年过年早，元月24号就是除夕，卫向东显得异常忙碌，这天早上刚坐进办公室，卫小毛帮忙在生煤炉，门就被敲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穿着一身黑色雪花妮大衣，皮鞋刷的铮亮，正是留守在申城的曹小荣，整整在申城呆了三个多月，前两天才被叫回来。 “小荣，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两天，陪陪嫂子嘛。”卫向东笑着招呼：“免得说我不近人情。” “嗨.....都老娘们了有啥陪的，在家闲的慌，所以我就来上班。”曹小荣回答道。 “坐坐......小荣，干的不错嘛，我听明华说，现在发往申城的货每天将近7000箱。” “我们想了些办法，让商家做促销.......我们还按照你说的在《申城晚报》上做了广告！”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 这是临走前他交代给曹小荣的，别怕做广告花钱，这玩意简直是花小钱办大事！ “对了，你们和电视台签署协议没？继续播咱们的广告？”卫向东又问道。 “在十二月中旬就签啦。从元月一号开始播放，一直到二月底，整整两个月！”曹小荣笑着回答：“我临走前在街上碰到电视台的王科长，为这事我们还聊了几句。” “你们说啥？” “他说你们那个广告实在是太有魔性，害得这几天他脑袋里老是回想那句话：一品鲜方便面，好吃看得见！” 卫向东听了哈哈大笑：“要的就是这效果！” “哦，对了，厂长，申城供销社也和咱们签订了购销合同。”曹小荣说着从随身带的人造皮革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卫向东。 “可以啊，预计每月销售3000箱！”卫向东看着合同，笑道：“那个采购处处长张永民，他说至少需要三个月这事才有眉目吗？突然变得这么快？” 曹小荣的脸色变得忸怩起来：“厂长，我们采用了一些手段。” “啥手段？”卫向东微微皱眉。 曹小荣看了忙着点煤炉的卫小毛一眼，犹豫了下低声说道：“我们给供销社领导几个处长每人送了两箱方便面。” 哦...... 这个啊。 卫向东真担心他会不会送钱！ 这种事真是个双刃剑，把握不好会伤人伤己。 而且现在申城销售局面已经打开，真没这个必要。 “这个嘛，适当表示一下也是应该的，把握尺寸就行。”卫向东淡淡说道。 曹小荣顿时放下心，他以为卫向东会批评自己呢。 “那我回销售科了。”曹小荣转身准备走，却被卫向东叫住。 “小荣，我想让你当副厂长，专门负责销售这一块，你觉得怎么样？” 147今 年过年不送礼，送礼就送方便面！ “厂长，你，不会开玩笑吧？”曹小荣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连傍边生完炉子准备离开的卫小毛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乖乖的。 副厂长？！ 这不是要一步登天嘛。 “我感觉你在申城这段时间干得不错，你担任副厂长再把销售科科长职务兼着，有合适的人选让出去。”卫向东笑着解释。 曹小荣这才知道，人家不是和自己开玩笑！ 巨大的狂喜之后突然又感到惴惴不安：“厂长，去申城这几个月，我才感到销售学问很深，责任重大，担心干不好。” “慢慢来嘛.....干中学，学中干！我想你一定会做好的。” “那好，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你的期望！”曹小荣激动的差点就要表决心。 曹小荣被提拔为主管销售的副厂长。 当初传言的方便面厂领导一正三副框架终于建立。 只是，三个副厂长，两个姓曹的还有一个是外村的！ 眼看已经到了元月17日，正是农历腊月23，工厂里依旧热火朝天，但现在对于卫向东而言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拜年！送礼！ 但这事要和卫海涛商量。 “向东你来的刚好，咱们再说说分红的事。”卫海涛笑着招呼。 “咋了？不是大队开会已经定下了吗？”卫向东感到有些奇怪。 方便面厂财务决算报告已经提供给大队两委，虽然只营业了四个月的，但效益还不错。 厂里营业收入达四百四十万元，扣除各种成本包括税费净利润达一百三十二万元。如果平均到卫曹大队每个社员头上就是大约就是600元左右！ 但按照卫向东的意见，今年全大队每个社员从方便面厂得到的分红只有一百块！ 理由很简单但也很充足，方便面厂正处于快速扩张期，急需大量资金。 对此，卫海涛也挺赞同，虽然大队领导干部有个别人有意见，但是一二把手定下了的事，谁敢反对？ 不知道今天为啥卫海涛又提起这事？ “我想咱们是不是再给社员发点方便面？现在孩子们都馋这个。”卫海涛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今天正想和你说这事，咱们不仅要给社员们发，更重要的要给县上、公社有关领导拜年！” “拜年？” “对！咱们别的不送，就送方便面！这玩意值不了几个钱，但时髦！”卫向东说出自己的理由。 今年过年不送礼，送礼就送方便面！ 等等...... 这句广告词舍不得用，等时机成熟再拿出来。 卫海涛是很反对请客送礼，但现在这架势他也看到了，有的时候不送根本不行。 “那你说怎么送？”卫海涛问道。 “我这里列了个名单。”卫向东说着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名单。 卫海涛一看，吓了一大跳。 从县上领导到各部局，计委、粮食局、财政局........凡是能和上产经营扯的上边的部局统统送。 县领导每人四箱、部局一把手两箱，副职一箱，有些单位如计划局、粮食局、人行、信用社一些关键位置的科长，以及县上领导秘书司机也都在考虑范围之类。 还有公社领导，各站所负责人，算下来整整三百多箱！ “花小钱办大事嘛。”旁边的卫向东笑道。 于是，在寒风凛冽中，三辆拖拉机装着满满的方便面，向县城方向驶去。 送礼也是门学问，有的领导好说话，有的不好说话，特别是县领导直接给人家拉四箱方便面到单位不太好看，去家里还没熟到这程度，卫向东和卫海涛分头行动，一般都是通过领导秘书处理这事。 罗明山虽然已经去地区行署工作，但家依旧在原县革委大院，当然不能少了他的份，卫向东决定亲自送过去。 从朋友那里借来一辆自行车，趁着天色已晚，晃晃悠悠进了县委大院，直接骑到罗明山住的楼下，抱起四箱方便面上二楼敲开左边的房门。 “谁啊？” 随着一个姑娘的声音，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滑雪衫的姑娘。 是罗青梅。 “向东，是你？”罗青梅又惊又喜。 “我代表卫曹大队给罗主任拜年的，他在吗？”卫向东问道。 “我爸不在，如果别的人送礼我肯定是不收的。”罗青梅看了放在地上的方便面，俏皮的笑道：“但你们大队的例外，进来吧。” 说完就帮卫向东般地上的方便面箱。 卫向东搬着方便面箱进了客厅，屋里烧着煤炉挺暖和，房间摆设和三年前没多大变化，只是原来中间墙壁上挂着的两幅标准伟人像已经消失不见，代之而来的是一幅墨竹国画图。 “梅梅，谁来了？”一个中年妇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戴着眼镜一看就是知识分子模样，眉宇中和罗青梅有点相似。 “妈，他就是卫曹大队的卫向东，专门来给我爸拜年的。”罗青梅介绍道。 “你就是卫向东？!”中年女人原本和蔼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上下不停打量着他。 卫向东倒也不慌，一脸微笑：“阿姨，您好，我就是卫向东，今天代表我们卫曹大队全体社员感谢罗主任对我们关心支持，恭喜您全家新年快乐，幸福安康！” 罗青梅的母亲哦了一声，让他随便坐，自己还有事情忙。 这不是明显的下逐客令嘛。 卫向东心里明白的很，立刻说不用不用，阿姨您忙我还有事，立刻告辞离开。 罗青梅有点失望但也不敢说什么，冲着屋里说了声我去送他，就跟着卫向东出了门。 下了楼，卫向东说外面冷，让姑娘回去。 “你......这么晚了还赶回村子？”罗青梅突然问道。 卫向东摇摇头：“不，事情没办完呢，最快也要明天。” “那你住哪里？” “钟楼旁边的春风旅馆。” 姑娘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 卫向东骑车回到春风旅馆，卫海涛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没回来，房间里整整齐齐码着还未送出去的方便面箱。 他合衣半躺拿起一本书还没看多长时间，就听到有人敲门：“卫向东在吗？” 148 你会不顾一切喜欢一个人吗？ 听声音，就是罗青梅。 卫向东下床开门，果然是她，穿着蓝色滑雪衫、脖子上围着红色围巾，喇叭裤，俏生生站在门口。 “这么晚出来，你妈不说你？”卫向东微感诧异。 “我给我妈说，我找同学玩去了。” 呵？ “向东，咱们出去转转吧。”姑娘发出邀请。 卫向东点点头，跟着罗青梅出了旅馆。 现在快晚上九点，街道上人不多，昏黄的路灯下行人步履匆匆，只有偶尔传来鞭炮声，让人感到过年的气息。 两人并排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我没敢报考燕大和社科院，我报考了复华大学经济系的张薰华教授的研究生。”罗青梅突然说道。 卫向东楞了楞，才笑道：“复华也是名牌大学，他们的水平不比燕大差多少。” “是啊，张薰华是咱们国家著名的经济学家，他对《资本论》研究特别深，还有啊，对土地经济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罗青梅解释道。 “那你要跟着好好学。” “嗯.......”罗青梅点点头，看着卫向东又低声补充了句：“何晨没考上研，他毕业分配估计要回庐州市，他爸调到省上了。” 呵？ 干嘛要告诉我？ “你说过，你们方便面厂在申城设了办事处？”罗青梅突然换了话题：“撤了没？” “没有，申城消费市场很大，我短期内不打算撤掉这个办事处。”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也知道厂里大部分都是没见过世面的社员，而这个办事处正好是他们了解外面世界，了解市场的窗口。” 罗青梅很钦佩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好多想法都很有远见。 “向东，我也加入你们驻申城办事处怎么样？”姑娘突然又说道。 “你？不上学？” “编外人员嘛.......我想了解微观经济学中企业的具体运行方式，这是我将来研究方向之一。”罗青梅说了原因。 “欢迎......月薪要多少？太高我可付不起，你可是研究生。”卫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 “谁要你钱？！”罗青梅白了他一眼：“到时候给我几包方便面就行啦。” 自从一品鲜问世之后，罗青梅也喜欢上吃这个，在给卫向东的信中说味道好，而且很省事，有时候学习紧张没时间去食堂吃饭，就泡一碗解决问题。 卫向东只好在回信中劝她别老吃这玩意，没多少营养，你现在学业很重要注意身体，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现在听罗青梅又说方便面，卫向东只好又苦口婆心劝起来。 “哎呀，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唠叨？你看，我身体好着呢。”姑娘似乎有点不高兴，还故意挺了挺胸脯，表示自己身体很棒。 卫向东迅速扫了一眼。 嗯......虽然是冬天穿的厚，但好像比第一次见到她要大了点。 “你......！” 罗青梅看到他落在自己胸脯上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的刚从的动作不妥，脸刷的一下红了。 这家伙，占我便宜！ 可是自己让人家看的啊。 再看对方，若无其事将目光移到别处，让她又羞又恼，准备要理论几句，却看到卫向东盯着前方发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街道对面前方不远处并排走着一对男女，看背影年龄也不很大。 “向东，你认识？”罗青梅好奇问道。 “是卫海涛！” 啊？！ “那女的是谁啊？” 刚才在自己家里，卫向东已经向她解释自己和卫海涛一起来县城拜年，那么那个女的觉得不是卫海涛的媳妇！ 从烫着卷发很洋气的打扮，肯定是个城里人。 “她是海涛哥的女同学叫肖雪莲。”卫向东看着女人的背影解释道，顿了顿补充了句：“前两个月刚离婚。” 哇？！ 罗青梅内心的八卦之火猛烈燃烧起来。 “走，咱们跟上看他们去哪里。” “跟什么跟？！”卫向东瞪了她一眼“我们回去！” 罗青梅撅撅嘴，不过也没说什么，只好跟着卫向东转身向后走去。 “向东，卫海涛和他同学到底啥关系？”走在路上，罗青梅忍不住问道。 哎...... 卫向东叹了口气，把卫海涛和肖雪莲之间的故事简单说了一遍。 罗青梅听完深深同情起肖雪莲来。 “那个雷天文真不是个东西！”罗青梅听了秀眉倒竖：“还有，当初肖雪莲既然喜欢的是卫海涛不是雷天文，干嘛要和他结婚？！嫁给卫海涛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事情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卫向东手插在口兜里，淡淡说道：“有句话说的好，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结婚可是两个家庭甚至一大堆人的事！卫海涛只是个农民，肖雪莲可是国家干部身份不配。” “哪有什么？！”罗青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如果是我，我才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我就要嫁给我喜欢的人！” 嗯？ 卫向东停下脚步看着姑娘，他发现，在路灯下姑娘的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卫向东心里微微叹口气，说道。 “嗯......” 两人就朝县委大院方向走去。 到了大院门口，卫向东说你进去吧，祝你新年快乐。 “你也快乐。” 姑娘说了句转身向门里走去。 卫向东刚转身离开，突然听到罗青梅叫住他。 “向东。” “嗯？” “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但能不能多给我信点信？”罗青梅问道。 “好吧.....我尽量。” “信中不能老说工作上的事，要写点别的。”姑娘提出要求。 “你还想知道啥？” “嗯......譬如你最近遇到啥高兴的事啊，还有，给我写诗！” 呵？ “答应我嘛。”有点撒娇的语气。 “好吧。” “再见！”罗青梅说完转身离开。 等姑娘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卫向东才转身离去。 等他回到旅馆，卫海涛已经在了，坐在床边默默抽着烟。 卫向东也不好问他刚才自己看到的事，随便闲聊几句就打来热水洗脚准备睡觉，卫海涛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向东，我问你，你会不顾一切喜欢一个人吗？” 149 满月酒 卫向东立刻想起刚才他看到事。 想了想，他很谨慎回答：“我觉得，如果真正是我喜欢的，当她也非常喜欢我，更重要的是我能给彼此都来带幸福，为什么不可？” 卫海涛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陷入沉思。 第二天下午，卫向东两人终于拜完年，赶回卫曹大队。 热热闹闹的春节开始了。 和前两年相比，无论是大队还是社员，收入都比前两年增加许多。除了四队社员，其余队社员分红并不多的，但随着四队缫丝厂的扩建和大队方便面厂的建立，全大队大部分每家都有一人在厂工作，这相当于每户都有个城里上班的人啊。 全村老小穿着新衣喜气洋洋，大队也掏钱请县剧团来唱大戏，电影队来放电影，无论白天晚上卫曹大队都是一片热闹景象。 卫向东家也喜事连连，大嫂沈月梅坐月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可爸老妈和哥哥乐坏了，现在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妇只能要一个小孩。 当然如果第一个丫头听说还可以要二胎，但万一第二个也是丫头怎么办？！ 于是，给孙子做满月那天，老爸卫长工在自己院子里摆了整整十桌！ 反正现在粮食不缺了，兜里也有钱，不在乎这一点半点，高兴就好！ 恰好第二天，卫小毛也给自己的孩子做满月，请卫向东喝满月酒。 卫小毛现在今非昔比，方便面厂办公室副主任，虽然是副职但和正头没啥区别，经常陪着卫向东接待县上公社来视察的领导，没人再敢当面叫他外号毛蛋。 去年秋天，他自己攒钱修了四间大瓦房，没有在原来的老庄基地上而是修在西大路旁边，路过去就是四队院场。 这里原本是一片桑园地，但去年秋天被砍伐掉。成了队上新规划修房的地方，被卫向东称之为住宅区。 卫小毛要了个闺女，他倒无所谓，可他媳妇小娟有点接受不了，说别人一生就生个儿子为啥自己要生个丫头？ 为此，卫向东过来喝酒时候还安慰小娟几句：“闺女好啊，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如果我将来结婚，就要个闺女！” 或许是闺女的缘故，卫小毛请客人数没卫向东家人多，除了家门亲戚，就是厂里还有大队的领导，和自己关系较好的。 “海涛呢？你没请海涛？”卫向东看着堂屋里坐着的宾客，诧异问卫向东。 “我前天就去请了，海涛说他今天有事要进城一趟。”卫小毛说完，低声又说道：“叔，出来和你说点个事。” “啥事？” 看着卫小毛一脸神秘的样子，卫向东有些好奇跟着出了堂屋门来到院子里。 “叔，你知道今天卫海涛去找城里找谁吗？”卫小毛低声问道。 “找谁？” “肖雪莲！” “你怎么知道？！”卫向东感到奇怪。 “因为今天是肖雪莲的生日。”卫小毛解释道：“这是曹少华告诉我的，过年前我俩一起喝酒，这小子喝多了，说他将来一定会被提拔。我问为啥，他说她表姐和卫海涛旧情复燃，将来两人如果结婚，卫海涛就是自己的表姐夫，那还不多多关照？” “对了！你们过去年去县城找领导拜年，有人看到晚上卫海涛和一个女人在压马路，我估摸着就是肖雪莲！”卫小毛又补充道。 卫向东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这事传出去可不得了！ “叔，你说卫海涛该不会真的那个？......”卫小毛又问道。 “小毛，这事你给别人说过没有？！”卫向东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 “没有，我当时认为曹少华喝多了说酒话，卫海涛怎么会那样？但前天我请卫海涛他借故推辞，我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捕风捉影的事，别乱说！”卫向东截住他的话：“以后，你不准再提这事！” “我知道，知道......叔，我只是给你说说嘛，别人我坚决不会说的。”卫小毛赶紧解释。 “小毛，你和向东在外面叽里咕噜说啥？你媳妇叫你呢！”堂屋里有人大喊道。 “来喽......”卫小毛赶紧跑进堂屋。 卫向东站在院子里回想刚才卫小毛说的话，又想到那天在旅馆卫海涛问自己的那句话。 难道卫海涛真的要和肖雪莲旧情复燃？ 那吕慧琴（卫海涛的媳妇）怎么办？ 哎...... 男女之间的事情真说不清。 虽然自己和卫海涛关系好，但人家不主动说，这事自己也没法插手。 别的村热热闹闹的年没过完，大年初八，卫曹大队几个厂就开工了。 大清早，骑着自行车的社员从各家院子里出来，说说笑笑向村前的工厂驶去，自行车越来越多，和外村骑着自行车赶来上班的职工汇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现在卫曹大队社员买一辆自行车，真不算啥稀罕事。 卫向东骑车赶到大队部，和卫海涛等几个大队领导一起分别给方便面厂、缫丝厂以及桑茧农场的职工拜年，恭贺新禧。 当然，也是变相查纪律。 往常，这个时候大队领导都是一番谈笑风生喜气洋洋，毕竟还在过年嘛。 但卫向东发现，卫海涛情绪不佳，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在缫丝厂，副厂长李江红也发现这个问题，她偷偷把卫向东拉倒一边问道：“卫海涛这是咋了？堂堂的大队支书，咋一点干劲都没有？” 李江红的儿子不到四个月，按厂里规定她继续可以休产假，但她本人早已经坐不住，一过完年就急着来上班。 用她的话说，一天呆在家照顾小孩，闷死了！ 反正儿子有自己的老妈照顾，想吃奶，抱到厂里来就行。 卫向东当然知道卫海涛的心思，但这话怎么能说？ “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过年酒喝多了吧。”卫向东搪塞道。 李江红狐疑看了他一眼。 卫海涛的酒量那可是出了名的，起码比眼前这个家伙好的多！ “会不会家里出啥事了吧？”李江红猜测道。 “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卫向东皱眉道：“别胡思乱想，来上班就好好干工作！” “缫丝厂的事不用你操心！”李江红怼了回去，突然叹口气悠悠说道“这男人啊，心里有事，要么就是工作上遇到啥不顺心的，要么个人感情有啥问题，卫海涛他支书当的好好的，那肯定就是个人感情出问题！” 150 咱们就给姑娘一个机会嘛 猜的这么准？ 卫向东瞪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随着工厂正式开工，卫向东又忙了起来，经常吃住都在方便面厂。 自从大哥卫向北有了儿子之后，老妈张凤兰就开始热心给卫向东张罗找媳妇。 我天！ 我二十刚过，就这么急着让我进围城？ 于是，卫向东以工作名义就干脆躲在方便面厂，省得老妈唠叨。 现在卫向东在考虑一件事，就是如何在各地区寻找合适的经销商。 本来，作为一品鲜方便面一炮打响的申城，卫向东是抱有希望的，但是这几个月过去却让他感到失望。 无论是申城一食司二食司实际上都是大型零售商，供销社系统虽然和厂里签署了购销合同，但也是下面各县区的分社分别进货，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经销商。 申城计划经济色彩浓厚，这种“二道贩子”受人批判，但江浙一带个体经济发展迅速，急需在这些地区寻找合适的经销商，总不能像邹小光那样，开个小商店还要到厂里来取货。 她不嫌麻烦，厂里还嫌麻烦呢！ 对了，邹小光最近怎么样？ 听供销科的人说，她的进货量还比较大。 这天中午，卫向东在食堂吃完饭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就听到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两人手里都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特别是男青年右手还有一只鹅！ 姑娘正是邹小光！ “卫大哥，过年好！”姑娘甜甜招呼道：“这是我弟弟邹小松，我们特意从吴兴赶来给你拜年。” “卫大哥好。”邹小松笑了笑，和他姐姐相比显得比较腼腆。 “哈？这么客气，进来坐坐，坐坐。”卫向东笑着招呼道。 邹小光姐弟俩进屋后，把手里的礼品递给卫向东，什么太湖银鱼、太湖鹅，长兴白果还有板栗..... “这些都是我家乡的东西，我妈说要好好谢谢你！”邹晓光解释道。 卫向东客气了两句也就收下，问他们吃饭没有？要不回我家吃点饭。 “吃啦，就在你们厂外面的小吃摊，吃了碗馄饨，味道挺好吃。” 呵？ 就在厂门口附近有一片空地，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人开始在这里摆小吃摊，卖给厂里的职工，开始是早点，后来连中午也有人卖饭，那些在厂里食堂吃腻的职工就在外面小吃摊上换口味，也挺热闹。 卫向东又问起邹小光生意上的事，姑娘兴奋告诉她方便面在长西县城卖得很不错，仅仅去年三个多月，自己就赚了3000块。 看着姑娘穿着新衣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而且小脸也有了肉，不像去年见到那么尖瘦。 “行，我那就祝你生意兴隆。” “卫大哥，我今天来给你拜年，还有件事想麻烦你下。”邹小光脸色露出羞涩的表情。 “哦？说吧，啥事？” “能不能今天给我们发一卡车货啊，过年卖的快，马上就要断货了。”邹小光说道。 “你带了车来？” 我租了辆卡车，我们是坐卡车过来的，车还在后面排队。”邹小光回答道。 卫向东略一思索就答应她的要求。大队这个方便面厂能建成，当初还多亏从邹小光的表叔那里得到关键信息。 于是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给曹小荣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邹小光就让弟弟去销售科办理手续，说自己去找李江红和曹晓芬，也要给她们拜年！ 关系不错嘛。 卫向东拿起座机就给缫丝厂的李江红打了个电话，说明邹小光的来意。电话里李江红表示热烈欢迎。 等邹小光姐弟俩离开，卫向东突然想到经销商的事。 吴兴地区，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邹小光！ 这事，要和曹小荣通通气。 于是卫向东又打电话把他叫来，在办公室谈起此事。 曹小荣愣住了。 什么？ 把吴兴地区经销权交给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 开玩笑吧？ “别急着反对嘛。”卫向东笑道：“邹小光她这几个月进货量怎么样？” “刚才给她办理进货的事，我查看了她的进货记录，一共卖出去500箱左右。”曹小荣回答道。 500箱…… 卫向东心里迅速计算了下，平均每天卖出四箱100包左右。 “小松，你觉得她这销量怎么样？”卫向东反问道。 “就她这点销量，可是说是从我们厂取货所有商家里最小的，不过只是一个县城的个体户，也算不错。”曹小光实话实说。 他担任主管销售的副厂长之后，在核查销售厂家名单的时，发现了这个很特殊的邹小光，问了销售科的人之后，才知道是卫向东钦点的！ 他有些不信，但不敢直接去问卫向东，而是找到曹红军和赵明华问了前因后果，才知道这个邹小光的来历。 只是，能否做经销商曹小荣表示怀疑。 当初供销科听从过卫向东的意见，对于选择各地区的供销社有明确的标准。 像邹小光这情况根本不符合条件！ 所以，作为职责，曹小荣不得不提出自己的异议。 卫向东听了沉吟了下，又问道 “小荣，你说假如让她做吴兴地区的经销商，一年要卖出多少包才能算合格？” “吴兴距离我们南坪县比较近，运输成本低，是今年我们厂重点销售区域之一，我曾经计算过，一个经销商一年至少要销售300万包才算合格。” “那我们和她签署一年销售400万包的目标如何？” 400万包？ 曹小荣暗自吃惊。 刚才的300万包的数字他略知夸张，按照他们销售科的目标，250万包即可。 毕竟，吴兴地区的百姓要比宁宣富，但根本没法和申城相比，甚至连附近的苏市都不如！ “怎么样，咱们就给姑娘一个机会嘛。”卫向东笑着说道：“如果你担心话，我可以拟定个完不成销售量的惩罚措施。” “怎么惩罚？” “如果一年之内完不成出售300万包的任务，就算违约，少卖一包，将违约金一毛钱！” 什么？！ 曹小荣再一次震惊无比。 如果刚才曹小荣还有点怀疑卫向东是不是给这个邹小光开绿灯，现在一看，这是往火坑推啊。 但卫向东却很有信心。 151 富贵险中求 未来的浙省首富，年纪轻轻胆子大，能吃苦，脑瓜还好使，在这个年代只要具备这三个条件，想不发财都难！ 自己定的这个所谓的惩罚措施，只会更加促使她拼命干而已。 下午三点多，邹小光高高兴兴从缫丝厂回来，手里还提着两块腊肉说是李江红和曹晓芬从家里拿的，说她们吴兴地区不产这个，拿回去吃个新鲜。 这关系果然不一般啊。 “卫大哥，我能在方便面厂参观下吗？”邹小光提出新的要求。 “行，我带你参观。” 两人下了办公楼，沿着厂里主干道散起步来。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硬化的水泥路两边种着香樟树旧叶开始掉落，长出新绿的嫩叶，显得生机勃勃。 “卫大哥，你们厂好大啊。”邹小光看着相对空旷的厂区问道。 “现在是一期工程基本结束，正在进行二期工程，，按照规划后面还有三期，争取到明年年底，年产方便面达到两万五千吨左右。” 两万五千吨？！ 邹小光心里快速计算了下，那不是每天都要生产七十多万包？ 她记得，自己表叔的厂一天生产方便面才十万包，想到这里，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 “对了，你表叔所在的方便面厂现在情况怎么样？”卫向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还可以吧.......”邹晓光回答道：“我表叔今年过年回老家，我问过这事，他说销售情况还不错，但不如往年那么火爆，最主要是有个叫华丰方便面太厉害了，抢去了他们好多生意。” “我表叔说，照这样下去他们的厂的方便面就有可能卖不出去了。” 还真有这种可能。 华丰方便面在八十年代可是一统江湖，当之无愧的霸主地位，同在一个省份的白云方便面岂能不感到压力？ 这态势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期的外资企业如康师傅、统一进军大陆，特别是康师傅，碗装红烧牛肉面抢去了所有风头。 一看就不是普普通通的方便面！ 人家除了有料包，它还有牛肉酱料包，自带纸质碗和塑料叉子。这在当时不亚于高配版方便面，谁还敢说这是不入流的食物？ 从此国内方便面纷纷折戟。 还好，现在才是1982年，还有十年时间！ 足够了！ 看到时候差不多，卫向东就提出自己的想法，问姑娘愿不愿意做吴兴地区的经销商，专门负责向国营或者个体户批发，厂里这边绝对保证货源。 300万包？！ 邹小光心里哆嗦了一下，那不是每天就要卖8千多包？300多箱！ 想想自己在长西县城开的小商店，方便面一天也只能卖出100包左右，才五箱！ 这玩意好吃是好吃，但是两毛五一包还要二两粮票，一般人家顶多是吃个新鲜，谁敢经常吃？ 不过，邹小光还是答应了。 富贵险中求！ 现在眼前就有一条发财的路子！ 自己必须抓住！ “愿意，我愿意！”邹小光一口答应。 “先别这么着急答应，我话还没说完，我们是有惩罚措施的！” “啊？惩罚？！” 如果你答应，我们就签署合同，从二月份开始就只给你供货，到明年一月底必须卖出300万包，否则就算你违约，而且少卖一包，将扣你违约金一毛钱，你敢不敢干？！” 邹小光听了迅速盘算起来。 少卖一包将罚一毛钱，如果自己少卖100万包，那不是要罚十万？！ 现在自己从他们厂里取货是每包一毛七分钱，自己如果当二道贩子那么就不能卖两毛五一包，最多能卖到两毛二。 也就是一包赚五分钱，自己如果卖三百万包大体能赚十五万，这还包括要扣除税费房租以及工人工资！ 也就是说，自己这一年最起码要卖220万包左右，虽然违约，但能保证自己不亏！ 但是......但是..... 如果自己完成任务了呢？ 300万包要最起码能赚10万元左右！ 10万啊。 邹小光感觉自己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你别急回答我，再考虑考虑。”卫向东温言说道。 邹小光咬咬嘴唇，突然大声说道：“不用考虑，我现在就答应！不过我要提一个要求！” “你说。” “必须保证按时给我发货。” “没问题。” “还有，你们厂在省台放的那个广告，我要求这一年一直播放下去！” “可以！” 邹小光听了点点头，突然又问道：“卫大哥，如果我超额完成任务了呢？” “给你返点。”卫向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啥叫返点？”邹小光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感到新鲜。 “就是完成销售额之后，后面的销售额我可以给你让利，你如果多销售一块钱，我就给你返两个点，就是两分钱作为奖励，如何？” “那好，就按照你说的办！”邹小光也不拖泥带水。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喽，要不晚上你们别走了，找个地方喝两杯庆贺庆贺？”卫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好啊。”没想到邹晓光一口答应：“把江红姐和晓芬姐也叫上，我请客！” 卫向东当然不会叫她请客，到了下午六点，卫向东就让食堂师傅专门炒了几个菜，又叫卫小毛去缫丝厂把李江红和曹晓芬叫来，赵明华和曹红军作陪，几个人就陪着邹小光姐弟以及跟着来的司机在食堂包间里吃起来。 吃饭间，李江红和曹晓芬对邹小光这几个月取得的成绩感到高兴，但听她和方便面厂签署一年出售三百万包的合同感到吃惊。 乖乖啊， 300万包。 完不成任务还要罚款！ 曹晓芬立刻埋怨卫向东一点也不体谅对方是还是个小姑娘。 “向东，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书上是这么说的！” 卧槽！ 你胳膊肘怎么向外拐？ 卫向东赶到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李江红倒没啥，一拍桌子说什么怜香惜玉，现在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 凭啥说小光不能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大早，邹小光姐弟俩载着满满一卡车的方便面，拿着新签订的合同，激动中还有点忐忑走了。 临走前，卫向东还亲自送她，鼓励她好好干，如果有啥问题和困难及时和这边联系。 “卫大哥，你放心，绝对没问题！”邹小光信誓旦旦的样子。 可是仅仅过了一个月，邹小光那边就出事了。 152 政策 时间到了二月下旬，江南一片花红柳绿。 卫曹大队村前的方便面厂依旧热火朝天，除了工人们正加班加点生产，方便面厂二期工程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按照年初的规划，今年将再建一栋生产车间，购买四条生产线将现在的产量再翻一倍。 届时，年产量将达到2.8亿包，可以满足申、浙、皖、苏以及粤、闽主要销售省份。 现在方便面厂市场就是一片蓝海，要跟时间赛跑！ 这天傍晚，上夜班的职工刚到车间，卫向东还没吃饭依旧在工地上忙碌，就看到卫小毛匆匆跑了过来。 “厂长，出事了！” “出啥事？一惊一乍的？”卫向东有些不满。 这个卫小毛，已经是孩子他爸了，做事怎么依旧不够稳重。 卫小毛把他拉倒一边，在耳朵上低语几句。 “什么？！邹小光出事了！” “对，他弟弟邹小松刚赶到厂里，说姐姐被带走了！” “为啥？”卫向东的心一紧。 “听说是因为销售方便面的事。” “走，过去看看。” 卫向东跟着卫小毛回到厂部办公室，就看到邹小松一脸着急坐在椅子上。 他看到卫向东进来，立刻跑到跟前：“卫大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姐姐。” “别急，走，去我办公室慢慢说。”卫向东安慰了句，又转头对卫小毛说道：“你也上来。” 三人到了二楼厂长办公室，邹小光才说出事情经过。 原来邹小光回到长西，在县城租了个仓库，立刻开始自己的推销活动，此时，罗青梅为方便面厂做的广告，广告在浙省电视台上每天中午、晚上黄金时段的“狂轰乱炸”，“一品鲜”方便面很快让许多城市人所知晓。 借着这股东风，邹小光在吴兴地区下辖的各县区的国营食品公司、供销社进行业务联系，姑娘虽然人年轻，但是嘴甜又会说话。效果还不错，很快就有四家和她签署了购销合同，要求供货。 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除了弟弟邹小松，其余弟妹都还小要上学帮忙不上忙，而且邹小松还舍不得关掉原来的小商店，让父母务农同时照顾商店。 自己的批发生意就没人帮忙于是她找亲戚朋友帮忙，又雇了四个，可是没想到违反了国家规定的有关政策！ 我晕..... 自己怎么把这个忘记了？ 当初应该提醒下邹小光多了解这方面的规定。 “向东哥，你一定要想想办法！”邹小松哀求道。 “别心急........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卫向东温言劝道：“要不这样你坐了一天汽车也累了，让小毛先带你去食堂弄点吃点，再去客房休息，怎么样？” 邹小松知道卫向东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自己跑了一天又累又饿就点头答应了。 等邹小松走后，卫向东看着外面的月色，默默考虑这问题。 真没啥好办法。 但，既然邹小松找上门来，自己不得不帮啊...... 况且这是如果追根问底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是当初自己鼓励邹小光做经销商的！ 如果在宁宣，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在吴兴.....不太熟啊。 卫向东想着自己在吴兴认识的人，就是长西朝阳缫丝厂的厂长刘德胜以及卫海涛的战友张建军。 但两人都不是体制内的啊。 不知道能否帮上忙？ 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去试一试。 卫向东决定去一趟吴兴。 他立刻安排，先把厂里的事交代给三名副厂长，然后连夜去找卫海涛。 到了卫海涛家，发现就卫海涛一人在，坐在堂屋里闷头抽烟。 “咦，嫂子呢。”卫海涛有些奇怪。 “带着闺女回娘家了。” 卫向东哦了一声也没多问，就把今天邹小松来找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打算请假明天就去长西县一趟。 “行，你去吧，厂里有啥事我也帮你看着。”卫海涛说道。 “那好，我先回去准备。”卫向东拔腿要走。 “向东......”卫海涛叫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海涛哥，咋了？” “没.....没事，你去吧，路上小心。” “嗯.......” 第二天一大早就跟着邹小松踏上前往长西县城的旅途，到了傍晚时分赶到长西县城。 两年没来，长西县城变化不大，邹小松邀请他去自己家住，他们家就在县城边上的村子，并不远。 但卫向东婉拒，他没有住别人家的习惯，他依旧住进了以前住过的红星旅馆。 “小松。”卫向东突然叫住刚准备离开的邹小松：“你们哪里还有没有方便面？” “有，有，虽然仓库被封了，但是我家里商店里还有。”邹小松连忙回答。 “你现在就去给我取两箱过来。” “好，我马上去。” 卫向东拿着方便面准备连夜去见卫海涛的战友张建军。 张建军依旧住在西关正街的一处巷道平房里，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小孩。对于卫向东晚上突然来访，感到很是吃惊不过还是很热情的招呼。 “建军哥，我到长西来办点事，临走前海涛哥说一定要给你带两箱我们大队产的方便面，给你和嫂子吃。”卫向东笑着解释。 “呵呵客气什么.....”张建军招呼他坐下，又赞叹道：“你们厉害啊，没想到竟然办厂生产方便面，现在我们省台每天都在播放你们的广告！我还买过一包尝新鲜呢。” “味道怎么样？”卫向东问道。 “还不错......喂，向东，你们怎么想到要生产方便面的？”张建军有些好奇。 “这话就长了。”卫向东就把前年去花城考察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提到邹小光的名字。 “邹小光？！我知道，这件事在我们县上挺轰动的。” “那姑娘挺能干，听说获得你们厂方便面的经销权，专门在吴兴地区搞批发，结果.......哎......”说道最后张建军摇摇头叹气道。 “建军哥，我连夜来长西，就是为了邹小光的事。”卫向东说出自己的目的。 153 变通 “没有邹小光，我们这个方便面厂不一定能建起来，还有她要搞批发，也是我的主意。”卫向东对张建军也没隐瞒什么。 听了卫向东的话，张建军微皱眉头说道：“我有个朋友是公安可以帮你问问.......不过这事不好办啊，听说影响很大惊动领导。” “建军哥，你无论如何要帮帮忙，如果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卫向东一脸诚恳。 “那这样，明天我先找我朋友打听打听情况再说。” “多谢了！” 第二天卫向东那都没去，就呆在红星旅馆等待消息，直到下午五点，张建军来到旅馆后面还跟着一个戴着大檐帽的公安。给两人相互介绍，卫向东才知道他朋友叫吴飞。 “吴大哥，现在快到吃饭时间，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怎么样？”卫向东热情招呼。 三人出了旅馆找了一家干净点的饭馆，卫向东点了四个菜，又专门要了一瓶当地产的南浔酒，三人边吃边聊。 喝了几杯，吴飞才压低声音说道：“卫厂长，你朋友那事建军给我说了，其实这本来也不是大事，但有人去县上告状，事情闹大了没办法才这样。” “啊？” 吴飞才详细说起事情经过。 浙省人自古以来就有经商办厂的风气，改革开放以后，个体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一些规模搞的大的个体户雇工人数早就超过八人，有关部门也都是睁只眼闭着眼，只要没人告就假装没看到。 你发财，政府的税收还帮解决就业问题。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但不知是因为邹小光整的事情大引起某些人嫉妒，还是有人欺负她年轻也没啥靠山，竟然向当地有关部门写了告发信。 说到最后，吴飞叹了口气。 是这样啊...... 卫向东沉思了下，突然灵机一动：“吴大哥，要不我变通下，如果说邹小光是我们方便面厂的职工，也就是她的批发门市部是我们在你们长西设的经销点，这样是不是就不算违反政策？” 吴飞听了沉思了下，点点头：“可以试试。” “那我马上就去准备资料......吴大哥多谢你呀，你啥情况你及时告诉我，事后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瞧你说的，我和建军可是哥们......” 送走张建军和吴飞，卫向东立刻掏钱雇了个人力三轮车赶到邹小光家住的村子，找到她的家人。 和邹小光不同，她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听到自己闺女有希望出来顿时激动万分，什么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等小光这闺女出来，我们一定让她好好感激你。 看着架势，就差点要让闺女以身相许。 卫向东跟着客气几句，他问邹小松要到邹小光以及八个雇工的名字年龄等信息就匆匆离开，他要给方便面厂打电话！ 可惜这年代街头没有公用电话，邮电局早已关门。不得已，卫向东找到县招待所，好说歹说又掏出二十元钱，才允许他动用座机。 电话打到厂办，接电话刚好是卫小毛，卫向东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就让他带九份盖着公章的空白履历表、成立经销点的红头文件，再带点钱一大早坐车赶到长西县来。 “对了，还要刻一枚公章！上面刻：南坪县一品鲜方便面厂驻长西经销处！” “叔，这黑天半夜的，我去哪找人刻公章啊。”话筒那边，卫小毛显得为难。 “我不管！自己想办法解决，反正明天下午我要在长西见到你！”卫向东有些蛮横。 第二天下午，卫向东在旅馆里闲极无聊，门突然被推开，就看到卫小毛风尘仆仆闯了进来。 “叔，都办好了！” 卫小毛从背着的挎包里取出一堆资料，公章、每个人的履历表、招录文件甚至还有一张工资表！ “这是我连夜找到曹红军，让他指示财务科搞的.....既然作假咱们就做像嘛......” “不错，不错，回去给你记一功！”卫向东大喜。 “叔，别口头表扬啊，能不能把我这个副主任的“副”取掉。”卫小毛趁机说道。 卫小毛从缫丝厂过来以后担任的是办公室副主任，主任的位置一直空缺。 卫向东心里总觉得这家伙不是最合适的办公室主任人选，做事灵活有余任性不足，太跳脱。 不过今天这事办的漂亮。 “行，等我回厂领导开个会，把你这个“副”字去掉！”卫向东也不拖泥带水。 卫小毛在长西县城呆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回南坪，卫向东拿着一大堆资料又找到邹小光，将所有表格内容填好，自己又跑到县公安局找到吴飞，让他看看资料准备得怎么样。 “不错，不错，有了这些就可以证明邹小光的身份。”吴飞交口称赞：“卫厂长，你做事挺麻利嘛。” “救人要紧嘛。”卫向东笑道。 在吴飞的指点和帮助之下，卫向东跑公安局、工商局、县上有关领导……整整忙了一周，终于得到邹小光被释放的通知，同时归还被扣押的方便面。 “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去看守所接人。”吴飞笑着说。 “太感谢你了。”卫向东说着看四下没人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对方。 “卫厂长，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啊……”吴飞赶忙拒绝：“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干脆就送我几包方便面，我孩子爱吃那玩意。” “行，行，没问题，我明天就让小光给你送几箱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县看守所门口就站着几个人，是皱小光的父母和弟弟，卫向东站在一边。 看守所里，邹小光正在按照要求洗漱完，正默默吃着饭。 一碗稀饭、一个硬邦邦的窝窝头，里面还有沙子硌牙。 邹小光不在乎，这今年走南闯北经常饿肚子，能有吃的就不错，就是这大半年日子安定下来。 可惜的是，落得这下场。 也无所谓，反正关上两年也就出去，可是那仓库里的方便面怎么办？ 合同看来完成不了。 邹小光心里很是懊悔。 还有自己的父母弟弟妹妹.....想到这些，邹小光心里感到沉甸甸的。 154 这才是真实的邹小光 刚吃完早饭，就看到一个女公安匆匆走到他们房间门口。 “邹小光！” “到！” “收拾东西马上出去！” 出去？ 邹小光愣住了。 回神过来赶紧收拾东西，跟着女公安向外走去。 “同.....同志，不是要关几年吗？”邹小光忍住问道。 “有人证明你是厂里职工，就不是个体户，这样雇人就不算违法！” 我成了厂里职工？ 邹小光感到莫名其妙。 但不管怎么说能出去就好！ 办完手续后，邹小光提着旧旅行包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就看到父母和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站在门口。 “爸、妈......”邹小光这一刻再也忍不住，扔下旅行包跑了过去，扑在母亲怀里呜呜哭起来。 往日的苦难、心酸、委屈这一刻仿佛全部迸发出来。 母亲也陪着流泪，自己的女儿还不满二十岁啊，还是个孩子竟然遭受了这么大的罪。 邹小光发泄够了，抬起头才听到母亲说：“小光，这都是卫厂长帮的忙，你还不谢谢他。” 邹小光猛一转头，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卫向东。 擦了把眼泪赶紧走过去，恭恭敬敬说道：“卫大哥，谢谢你。” “别客气，我们是朋友。”卫向东微笑回答。 “嗯......”邹小光点点头。 见事情结束，卫向东就让邹小光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后面的事慢慢再说，自己就要赶回南坪。 但邹小光的父母却不同意，说帮了我们小光这么大的忙，连一口水都没喝怎么行？非要让未向东莞去家里吃饭，也做当给小光接风洗晦气。 卫向东只好答应，跟着邹小光向她家走去。 走在路上，卫向东把整个过程简要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以后你就是我们厂驻长长西经销处主任，这样你在长西乃至吴兴地区跑业务，就没人再说你。” 邹小光沉默了下才说道：“卫大哥，那以后我就是厂里的人了。” 听了姑娘的话，卫向东停下脚步看着她：“小光，你真想成为我们厂里的一名职工？” “我......我不想。”邹小光低声回答。 卫向东笑了。 这才是真实的邹小光。 人家将来是要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的！怎么会屈居于人下？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们现在搞的那一套只是表面，让外人看的。实际上你我们厂以前签署的合同依然有效！这下好了吧？” “真谢谢你，卫大哥！”邹小光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她刚才真有些担心卫向东是来真的，人家帮了她大忙，自己也不好马上拒绝。 卫向东又说起张建军、吴飞等人，让她过两天要专程去感谢人家，为这事他们出了不少力。 “卫大哥，你放心，以后逢年过节我都去，多一个朋友多一天路嘛。”邹小光说道。 来到邹小光家，这是吴兴地区农村常见的房子，青瓦土坯墙，邹小光父母让卫向东在堂屋喝水，很快就张罗了一桌饭，还开了一瓶酒。 竟然是一瓶55度的洋河大曲！ 这年代洋河大曲可是好酒，仅次于茅台、五粮液之类。 邹小光的父亲说这瓶酒珍藏了快二十年，自己一直舍不得喝，卫厂长你可是小光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今天拿出来一定好好喝你喝两杯，卫向东只好答应。 浙省人不胜酒力，邹小光的父亲才喝了几杯就面红耳赤，原本沉默寡言的他，话也多起来。 说自己家里穷，孩子多负担重，小光初中毕业还不到十五岁就跟着他母亲跑码头、摆地摊维持生计，成为祖辈口中的“货郎女”。 这几年走南闯北吃了不少苦，眼看已经二十连个对象都没有，一天还要为养活一大家子人拼命干活。 邹小光的母亲接过话头问卫向东，有没有认识好的青年给我们小光介绍个。 我的天，你还担心你女儿嫁不出去？ 卫向东心里暗暗好笑，不过嘴上答应。 “妈，你说这干啥？”很少脸红过的邹小光突然脸红了。 “喝酒，喝酒，叔叔，我敬你一杯。”卫向东赶忙岔开话题。 吃完饭后卫向东就告辞离开，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去南坪县的最后一辆长途班车已经开走，卫向东只好回到红星旅馆。准备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回家。 下午在街上吃完饭，卫向东回旅馆呆了会感觉太无聊，就准备出去转转，还没出门就听到有人敲门。 “卫大哥在吗，我是邹小光。” 卫向东开门后，看到姑娘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今天就去联系你雇的那些人，就要干活吗？” “也不在乎这点时间嘛......卫大哥，你一个人也呆着无聊，我陪你逛逛街好不好？”姑娘笑着说道。 陪我逛街？ 你邹小光可不是这种闲情逸致的人。 卫向东狐疑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今天邹小光似乎特意打扮了下，以前的马尾辫竟然成了披肩发，上面穿着夹克下面竟然是现在最时尚的喇叭裤，有了点小女人的妩媚。 看到卫向东盯着她，姑娘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低下头。 “那.....好吧。”卫向东赶忙收回目光。 两人就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逛起来。 三月初的江南小城，春风送暖，卫向东的心情一下子放松起来。邹小光跟在他身边说起以前的事。 “卫大哥，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识是在火车上，你老瞅我，我还把你当成坏人呢。”邹小光说道。 卫向东想起一年前在去花城的花城上偶遇邹小光的事，想到她看着自己紧张模样，不由得笑了。 “是不是当时你兜里还揣着一把水果刀，准备扎我？”卫向东开玩笑道。 “哎呀......当时我认为你是坏人嘛.......后来在火车站，你帮我抓贼，当时我很感谢你们，但是我心里还是很警惕的。” “为什么？” “这人啊.....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们背后地又按什么心呢。” 呵？ 警惕性这么高！ “但我知道，你现在是好人，大大的好人！”邹小光显得很开心。 发好人卡啊。 还好，这年代的好人卡是很值钱的。 两人聊着，邹小光突然话题一转：“卫大哥，我听说给你做广告的那个姑娘你认识？” “对，她叫罗青梅，是我的朋友。” “她长得好漂亮。” “嗯，是很漂亮。” “你们关系很好吧？” “还可以......喂，小光，你问这干嘛？”卫向东感到有些奇怪。 “没，没啥，随便问问。” 和邹小光逛了一大圈之后，卫向东就回到旅馆。第二天一早踏上回南坪的客车。 傍晚时分，卫向东风尘仆仆赶回家，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卫海涛离婚了！ 155 离婚 这个消息是嫂子沈月梅告诉卫向东的，他听了只是楞了楞。 “咦.......你咋不吃惊？咱们队上社员知道这事，个个都惊呆了。”沈月梅感到奇怪。 他有前兆啊.....有啥好吃惊的？只是没想到进展这么迅速。 但卫向东嘴上掩饰：“吃惊，咋不吃惊？他离婚？为什么？” “我听别人说，卫海涛和他以前谈过的女朋友好上了，所以就要离婚。” 哎...... 卫向东轻轻叹了口气，他决定去问问。 简单洗漱之后，他匆匆走向卫海涛家走去。 卫海涛去年冬天自己修了三间大瓦房就在西大路旁边，和卫小毛是邻居。卫向东走过去看到堂屋里电灯亮着，就站在院子外喊了一声。 堂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正是卫海涛，头发蓬乱、眼眶深陷。 这几天不见就变成这样子？ 卫向东心里一惊，快步走进院子，刚准备开口就听到卫海涛说道，声音嘶哑：“向东，你如果说你在长西的事，我听。如果是劝我不要离婚就别开口。” “长西的事，办妥了。” 两人进了堂屋，卫向东就把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卫海涛只是点头也没说话。 听卫向东说完，卫海涛点上一支烟又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卫向东忍不住：“海涛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离婚的事？” “嗯！” “这几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这么问过我，我已经烦了！但是向东，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就再说一遍.....我说我喜欢肖雪莲，从始到终一直喜欢着她，你会不会说我不要脸？是现代陈世美？” 卫向东沉默了下，摇摇头。 “不会，因为有的人值得一辈子去喜欢。” “果然是我好兄弟，你还是唯一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卫海涛显得有点高兴：“去年雪莲离婚后，她找过我，说一直喜欢着我爱着我。我知道上次错过这次不能再错过，否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可是，嫂子怎么办？我们都知道她对你很好的。”卫向东反问道。 “是啊......这里面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慧琴。”卫海涛的神色变得黯淡起来：“我准备把家里所有存款全部留给她。” “她同意了？” “同意了。” 哎...... 真是个贤淑的女人，如果遇到厉害的角色，你想离婚？ 没门！ 而且天天和你撒泼，搞你的鸡犬不宁。 “还有这房子，她想住就住，不想住就卖给别的社员，钱全都是她的。”卫海涛低声说道。 “你要走？！” 卫向东敏锐感觉到卫海涛话中有话。 “你说我这样子还能在卫曹大队呆吗？光唾沫星就把我会淹死。”卫海涛一脸苦笑：“所以我和雪莲啥商量好，她也辞职我们一块去鹏城！” 卫海涛说到这里停了下，又继续说道：“对了，向东，我已经向演书记说明情况，辞掉大队支书的职位，建议由你来担任。” “海涛哥，你真的要走？当初你不是说过要带领乡亲好好干，过上好日子吗？”卫向东反问道。 “我当初说咱们四队八十三户人家如果不饿肚子，天天能吃上白米细面我这一辈子就没白话——这目标不是已经达到了吗？”说到这里，卫海涛脸上露出笑容。 是的，这是他这半辈子干的最为骄傲的一件事，当然很大一部分功劳哟啊归功于眼前这个青年。 卫海涛继续说道：“向东，我知道你理想比我远大，干的也比我更好，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卫向东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微微叹了口气。 卫海涛和吕慧琴早上到公社很快办了离婚手续，又和卫向东进行简单的工作交接，当天中午就提着一个旧旅行包悄悄离开卫曹大队。 没有人来送行。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春雨。 坐在前往县城的客车上，卫海涛呆呆看着窗外春雨中熟悉的景色，心中充满留恋之情。 这一场雨，小麦就开始拔节了吧？ 桑树已经长出嫩叶，再过两个多月就可以采摘了。 还有，现在缫丝厂和方便面厂的工人都在加班加点干活吧？ 这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卫海涛到县城下了车，冒雨赶到县民政局，就看到肖雪莲提着行李打着雨伞正焦急的东张西望。 看到卫海涛到来，肖雪莲明显松了口气，赶紧迎上来用雨伞遮住对方。 “都办好了？” “嗯。” “那我们进去办手续。” 两人在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中办完结婚手续，又匆匆赶到火车站，就看到站台上站着一个打着黑伞的青年。 是卫向东。 “嫂子。”卫向东先是招呼了声肖雪莲，然后又对卫海涛说道：“我在厂里处理了点事就准备给你送行，没想到你已经走了，刚好搭个便车，还好不晚。”卫向东笑道。 “谢谢，谢谢。”卫海涛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离开村子，没一人相送。 “谢什么，我们是兄弟。”卫向东说了句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对方。 “这是我姐夫周汉生在鹏城的地址，你知道他是倒卖电子表的，在鹏城呆了几年比较熟，有啥事情你可以去找他。” “好。” 卫海涛也不客气，很小心把纸条装到自己里面衣服里。 自己前去鹏城闯荡，能认识个老乡当然是好事。 “还有这个。”卫向东又从兜里拿出一沓东西。 竟然是人民币！ “这是一千块，你拿着。” “不，不，我不能要。”卫海涛连忙摆手。 “和我客气什么？！”卫向东不由分说把钱塞到卫海涛的手里：“拿着，去做点生意什么的，千万别进什么工厂，没准过几年你就发了！” “发什么？我只希望能在鹏城好好干，将来有个安稳的窝，免得雪莲跟着我受罪。”卫海涛看了旁边肖雪莲一眼，一脸柔情。 “向东，真谢谢你。”旁边的肖雪莲也是一脸感激。 “真不要客气……你们赶紧进站吧，我祝你们一路顺风！” “好，向东，我们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口，卫向东这才转过身大步向回走去。 坐班车赶回卫曹大队，卫向东也没回家直接去缫丝厂，刚进厂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李江红冒雨匆匆跑了过来。 “向东，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李江红说道。 “啥事？” “慧琴嫂子要辞职了！” 156 卫长河的愤怒 慧琴就是吕慧琴，卫海涛的媳妇。 不，现在应该叫前妻。 卫向东当然明白对方辞职的原因，沉吟了下：“江红，你把她叫来，我想和她谈谈。” 李江红转身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吕慧琴就跟着她进来，脸色平静，但谁都看得出比以前憔悴了许多。 “嫂子......” 卫向东叫了声，却被对方打断：“向东，我已经不是你嫂子。” “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嫂子。” “对，对，向东说的对，嫂子，你也永远是我嫂子。”旁边的李江红跟着帮腔道。 吕慧琴长叹了声，没再说什么。 卫向东让对方坐下，才关心问道：“嫂子，你辞职后准备干啥？” “回娘家，过几天我也准备把户口迁回去。”吕慧琴回答道。 “嫂子，你把户口迁回娘家？可是你们娘家大队已经没你的地了啊？还有，你回去你父母兄弟怎么说？村里人怎么说？”李江红插话道。 是啊...... 吕慧琴的眼眶慢慢红了，声音哽咽：“可我和海涛已经离婚，不是卫家的媳妇，咋能在卫曹大队继续留下去？” “为什么不能？！这件事是卫海涛的错，他就是个现代陈世美！如果他敢回来，我会当面指着他鼻子骂他！” 李江红越说越激动，胸脯一起一伏。 “好了.....”卫向东制止住李江红的话，对吕慧琴温言劝道：“嫂子，你虽然和海涛哥离婚，但从法律上讲，你依旧是卫曹大队的社员！我是大队长，我敢给向你保证，谁也不敢把你赶出卫曹大队！” “可是.....可是.....” “嫂子，你是担心别人说你闲话是吧？刚才江红说了，这件事并不是你做错什么，你平时对海涛关心，还有对他父母的孝顺，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对得起他们家！” “就是，谁敢说你的闲话，我就撕烂她的嘴！”李江红插话道。 “再说，你在缫丝厂挣工资，到了年底还要分红，如果你执意要辞职又把户口迁走，这些可都没了喽.......还有你也想燕燕（卫海涛和她的女儿）吧？现在海涛已经去了鹏城，燕燕见不到爸，她也想见到妈妈啊？” 吕慧琴听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流下来，李江红赶紧掏出手帕递过去，结果自己的眼眶也慢慢红了。 哭了会，吕慧琴擦干眼泪，低声说那我就听你们的，我去干活了，说完站起来向外走去。 看到吕慧琴消失的背影，卫向东长叹了口气。 “她现在还在缫丝车间？江红，你给她换个岗位，相对轻松点的。” “那就去检验科吧，你姐姐是科长，能照顾她，而且检验科人少也没人爱说闲话。”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 “卫向东，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李江红突然莫名其妙发怒，狠狠看着卫向东。 这地图炮开的..... “江红姐，不要一棍子把人都打死啊......”卫向东反驳道。 “我不管！卫向东，将来你结了婚，一定要好好待你媳妇，如果也像卫海涛这样，哼哼......我和你没完！” “喂，江红姐，我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呢！”卫向东抗议道。 “没有？罗青梅是不是？我堂弟（李江龙）可给我说了，你们去年在申城，两人一块逛商场，压马路，还去什么外滩.......亲热的很呐。” “我们只是一般朋友。”卫向东矢口否认。 “是不是认为她是当官的女儿？大学生？卫向东，你一点也不必她差！该追就追！怕啥？！” 说完，一拍桌子，铁锤姑娘的劲头又来了。 这哪是哪啊..... 本来是谈吕慧琴的事，咋就扯到我身上？ 这女人思维跳跃就是快。 卫向东只好一脸严肃说道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谈论个人私事，你作为副厂长要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见到卫向东那厂长的身份压自己，李江红嘟囔了两句没再说什么。 解决完吕慧琴的事，卫向东决定回家看看，这已经有三天没回家了。 冒雨回到家里，父母和哥哥都在，嫂子沈月梅正抱着自己的胖儿子，卫向东笑着把小侄子抱过来玩，沈月梅和老妈去厨房做饭。 六点左右姐姐和嫂子从缫丝厂下班，妹妹卫向霞和外甥周宝也放学回来，只有外甥女周娟在学校吃饭——她今年已经上初三马上面临中考，学校还在前进公社附近距离卫曹大队远，所以下午就不回来了。 全家人热热闹闹围着饭桌吃饭，闲聊中自然把话题转移到最近村里最轰动的一件大事——卫海涛离婚。 老妈张凤兰叹口气说道：“你说海涛这娃到底咋想的？慧琴那么好的媳妇不要，大队支书也不当了，竟然跟着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跑了！......向东，我警告你啊，你将来可不能怎么干！” 我晕..... 在厂里被那个铁锤姑娘说，回来又被老妈警告..... 好像我卫向东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但老妈话可不能反驳，只好嗯了声，闷头扒饭。 对于卫向东的态度老妈很满意，又接着说道：“可惜卫长河这老头，一心想让儿子当支书给他脸上贴金，这倒好，支书倒当上结果又跑了！老头子气的躺床上起不来。” 看到自己媳妇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卫长工有些看不惯：“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他家的那些破事，还不让别人说？！”张凤兰低声嘟哝了一句，但也不再说下去，吃起饭来。 “爸，我长河叔病了？”卫向东抬起头问道。 “嗯......”卫长工点点头：“海涛这事对他打击太大，昨晚我专门去他家看了他，哎.....简直变了个人。” 说到最后，卫长工长长叹了口气。 吃完饭卫向东决定去看望下，没法空手过去，现在天黑也没法去公社供销社买礼品，只好把邹小光送的银鱼，又从家里取了一斤白糖这才提着向房后走去。 卫长河家亮着灯光，卫向东站在院子里叫了声，一个妇女走了出来是卫海涛的母亲。 看到卫向东到来，她赶紧说道：“向东，你去劝劝你叔吧.....再这样下去，身子骨坏了，那可怎么办啊.....” “婶子，你别急，我就是来看我叔的。”卫向东温言说道。 走进睡房，就看到卫长河躺在床上，样子吓了卫向东一跳。 原本精神抖擞的卫长河，只见瘦了一大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看到卫向东进来，卫长河叹了口气：“哎......如果海涛能有你这么懂事，该多好啊.....” “叔，你也别这么说，海涛哥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是追求自己的幸福。” “幸福个屁！离婚就离婚吧，公社又没撤掉你支书！干嘛非要辞职？！简直是个孬种！”卫长河恨恨骂道。 卫向东愕然。 原来卫长河生气的不是儿子离婚，而是辞掉大队支书这事！ 157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 卫长河又骂了几句，心里仿佛出了口恶气，语气平和起来：“还好支书是让给你，都是咱们卫家的，如果是给姓曹的！我卫长河就再不认他这个儿子！” “叔，不管姓曹还是姓卫，只要能带领全村社员致富都行。”卫向东笑道。 “那不行！大队支书必须牢牢握在咱们卫家手里！”卫长河瞪大眼睛：“向东啊，你可不能学海涛那样，为了个女人就跑掉，连支书都不当了！” 卧槽！ 今天是第三个人说我这样了！ 卫向东只好说怎么会呢，再说我连对象都还没有，跑啥啊？我现在想的是好好干，不辜负公社领导和全大队社员的期望云云。 “嗯......这话我爱听，这才是我们卫家子弟！有出息！”卫长河赞了句又想起自己的儿子，神情顿时又变得萎靡，躺在床上。 “长河叔，你愿意当队长不？”卫向东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说啥？”卫长河一骨碌爬起来，看着卫向东。 “叔，你看我如果当支书，肯定就没法再当咱们队的队长，我的意思是推荐你当，你在队上威望高，经验丰富，一定能把生产队管理好！“ 卫向东说出自己的理由。 “好！好，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当这个队长！”卫长河顿时变得兴奋起来：“你放心，我会全力支持你在大队的工作！” “那这事就怎么说定了啊，我先走了，叔。”卫向东站了起来。 “那我送你”。 “不用，叔，你跟我客气啥？” 卫向东走到院子，就看到卫海涛的母亲从厨房里匆匆走了出来。 “向东，你叔先走咋样？” “放心吧，婶子，他病好了。”卫向东笑着说道。 卫海涛的离婚、辞职、出走，在卫曹大队引起震荡，首先就是大队两委的变化。 很快，卫向东被任命为支书兼大队长，成为卫曹大队历史上最年轻的支书。 原来的支委委员，民兵连长卫光荣被提拔为副支书兼副大队长，成了名副其实的二把手，而新的民兵连长则由三队队长曹亚林兼任。 既然自己当了支书兼大队长，那么四队队长一职就不能再兼下去，于是他就推荐了卫长河。 卫长河担任队长有些出乎某些人的意料，主要还是他儿子卫海涛干的事给他老脸抹了黑，但人家本来就当过队长，群众基础还在，能力也不容置疑，所以在社员大会上顺利通过。 大队新班子已经配齐，俗话新官上任三把火，大伙们都看到卫向东的第一把火烧到哪里。 仅仅只过了一周，卫向东的“一把火”就烧了出来，而且是是如此之旺。 “通告：经过大队两委会议研究通过，将本着自主自愿的原则，逐步回收承包给个人的桑园，通告发布之日开始实施，截止日期时间为六月一号！” 通告上还具体说明桑园收回之后，大队将成立两个桑茧农场，一队和二队组成卫曹大队第一桑茧农场，而原来的四队农场将收到大队和三队桑园组成第二桑茧农场。 两个农场将独立经营核算，到年底根据情况进行分红。 当然，你不愿意交出桑园也行，就不能参加桑茧农场的分红，同时也不能参加方便面厂的年底分红！ 这些内容，卫向东让文书曹少华那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在大队广播站整整播了三天！ 通告播出之后，全村社员顿时议论纷纷，好多人感到回收承包出去的桑园是大势所趋，因为卫向东当队长的时候，四队压根就没把桑园分下去，他现在是大队一把手，焉能不怎么做？ 只不过，太快了点吧？ 这屁股下的凳子还没做热乎呢？反对的人肯定多啊。 李江红就是这样的想法。 她听了这消息后大吃一惊，这个卫向东，懂不懂先稳定军心啊？ 本来你支书大队长一肩挑，好多人嫉妒反对，不敢当着你面说，但背后议论的不少呢。 于是，她要找卫向东谈谈。 这天下午，李江红骑自行车赶到大队部，才发现支书办公室门从里面栓着推不开。 这家伙不是这几天一直呆在大队吗？ 李江红有些奇怪，就看到曹少华从文书办公室走出来。 “少华，支书干嘛去了？” “就在屋里呢，好像在画什么画。”曹少华朝办公室门努努嘴：“他害怕有人打扰故意这样。” 我的天！ 火烧眉毛了竟然还在画画？！ 李江红心中有气，抡起拳头“咚咚咚”使劲敲起来。 “卫向东，是我，李江红！” “江红姐，你轻点好不好？你就不怕这破门被你铁锤姑娘砸个洞？” 卫向东开门后很是不满。 “门烂了可以换新的啊？”李江红根本不在意：“你看看大队部这破房子，早就该拆了盖新的！” “你也这么认为？” “当然！” “嗯，我现在就在考虑这事。”卫向东点点头：“你说咱们大队部将来盖个几层楼房？” “盖啥楼房？大队部就这么几个人要修楼？”李江红立刻反驳，说完突然想起什么。 不对呀，自己是来找他说收桑园的事，怎么又扯到修大队部？ 差点被这家伙带到沟里了。 李江红立刻问说出自己的担心：“向东，你为啥这么急？再等上一年不行吗？” “不急不行啊.....”卫向东叹了口气：“来，让你看看这个。” 说完从破旧的办公桌上铺开一张图纸，只见上面用红蓝铅笔圈成一块一块的，最上面还写着几个大字：“卫曹大队村容规划图（1982——1990）” “这就是曹少华说你偷偷画的画？”李江红吃惊道。 “我还有闲心画画？只是我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卫向东解释道：“当然，你例外，帮我看看有啥不妥的地方？不过注意保密，暂时不能给外人说！” 这还差不多.... 李江红忘掉刚才的不快，仔细看起来。 只见每块区域里还写着标识，最明显就是村前国道南边缫丝厂、方便面厂所在的黄泥滩，整个被圈起来，上面写着三个字：“工业区”！ “你说将来这一大片都办工厂？”李江红问道。 “对！” 这片地区距离国道近，交通方便，最南边还有一条小河可以用来排废水，是天然的工厂用地。 只可惜面积不够大啊.....方便面厂肯定要扩建，就将整个工业区占满。 如果邻村..... 卫向东看了看村西的向阳大队，国道前面依旧是一大片荒滩，据听说一直荒着，分给社员也没人要。 看上去真诱人啊。 158 蓝 李江红却没注意卫向东直勾勾盯着别村的土地，她又看着村中央大队部和学校所在的位置。 这里出现了几栋楼房，分别写着教学楼、宿办楼、图书馆。 “向东，你竟让想把教室修成楼房？！”李江红怔怔看着他。 “你说这地方就这么大，不修楼房怎么行？”卫向东反问道：“你看，我们要修一栋图书馆，当然不仅仅是学生看，所有村民都可以来借书看书！” “既然是学校，得有操场吧？什么篮球场、羽毛球场都得有，本来想设计足球场的，但这面积实在不够。” 说到这里，卫向东颇为遗憾。 本来他想把学校移到村北，就在四队北边有一大块片桑园因土质问题桑叶产量并不高，干脆平整出来作为学校用地不错，无论是教学楼、篮球场，再搞个迷你足球场足够，但是一想，位置太偏，村南边一队孩子上学不方便，于是只好作罢。 “这是什么？”李江红突然发现教学楼旁边还一个小小建筑。 “幼儿园啊。”卫向东笑道。 “咱们还修幼儿园？！”李江红吃了一惊。 “废话！你没看到咱们大队去工厂上班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还是双职工！家里还有田地，谁经管孩子？”卫向东反问道。 “再说了，城里的孩子上幼儿园为啥咱们村的孩子就不能上？学习要从娃娃抓起！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对了，幼儿园修好以后将来你那胖小子就可以来幼儿园上学，你妈就可以安心在农场干活了！” “什么胖小子？那可是你的干儿子！”李江红怼道。 好吧，干儿子。 这小家伙调皮的很，每次抱他就尿自己一身！ 真想打他屁股！ “哎呀，这地方都是学校了，大队部在哪？”李江红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这。” 卫向东指着村西南紧挨国道的地方：“我打算将来把大队部移到这地方，距离国道近办事方便，我准备修栋楼房，下面办公上面是招待所。 “搞啥招待所？向东，你真能享受啊。”” 李江红质问道。 我晕..... 我是那种人嘛？！ 卫向东狠狠瞪了她一眼。 李江红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对，吃吃笑起来。 胸前波涛汹涌。 卫向东赶忙移开目光继续说道：“你想，咱们村发展的这么好，将来考察的、参考访问的领导啊商家啊之类人很多，咱们这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总不能去厂里食堂吃饭，住所谓的农家乐吧？” 这倒也是...... 李江红点点头。 “还有这。”卫向东指着村西边西大路旁边一大块地，这里是我规划的居民区，凡是以后的新庄基地统统批在这里，而且必须一排排规划整齐不能像原来村里房子东一栋西一栋乱七八糟。” “这里......”卫向东又指着村东：“这里我规划修个小公园，搞点花木假山之类的，大家下班后吃完饭后，可以来这里散散步，就和城里人一样！” “这呢？是道路？”李江红发现整个村子被一条带子圈起来。 “对！这是环村公路！最起码是双向四车道，它将和村里的几条主要干道以及连起来，这样就可以四通八达！” “这里还要计划修个小型电影院，这样不用大冷天站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看电影了！” “哇.......这简直和城里一样了。” “你放心，将来发展的比城里还好！”卫向东一脸傲然。“江红姐，你现在明白我急着要收回桑园了吧？” 按照卫向东的打算，迟早也会将耕地收回，但他知道现在不可能。 李江红点点头，她此刻全明白了。 要实现这张蓝图，最起码先把桑园收回来。 这两年卫曹大队建房进入高峰期，特别是家里子女多的农户，兄弟几个分家，老庄基地不够用，纷纷要求在自家耕地和桑园修，等房子修好你再想拆迁，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向东，按照你这图的规划，咱们村桑园和耕地呢？” “将来咱们村大部分社员都要去厂里上班，年级大的干不动的就在家颐养天年，没人管的就住敬老院，每年村里都有分红，还种什么田？！养什么蚕？你说是不是？”卫向东笑道。 这次李江红听了脸上并没露出笑容，反而显得有些严肃。 “如果没有桑园养蚕，那缫丝厂怎么办？” “去别的大队买蚕丝呗......”说到这里，卫向东沉吟了下：“我给你说件事，你得有思想准备。” “啥事？” 李江红的心一紧。 “当初我办缫丝厂只是当初权宜之计，过上几年十年之后我想把缫丝厂关掉！” “你想关掉缫丝厂？！”李江红瞪大眼睛，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好啊，卫向东，你骗我！” “骗你啥？”卫向东莫名其妙。 “还记得当年你和曹红勇打架被关禁闭，我给你送饭，你给我说的话吗？你说咱们缫丝厂最终目标达到缫丝机16000绪，达到年产1000吨白丝的规模！后面还说要建丝绸厂！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原来是这个啊..... 卫向东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李江红对这事的反应这么强烈。 沉默了下，才说道：“江红姐，我都记得，可是我告诉你无论是缫丝业还是丝绸业，都是夕阳产业。” “啥叫夕阳产业？”李江红第一次听到这名词，感到很新鲜。 “夕阳产业是对趋向衰落的传统工业部门的一种称呼。”卫向东耐心解释。 “譬如说丝绸业，现在人们都穿什么的确良、涤纶、涤丝，各种化纤各种化纤材料，有几个人还穿丝绸？没有了消费就意味着这行业逐步会走向衰败。” “既然丝绸业逐步不景气，那缫丝业会好？你看看周围几个大队，有的社员已经挖掉桑树，种上更能赚钱的果树。” “他们这是忘祖数典！咱们南坪一直就是靠种桑养蚕为生！”李江红反驳道。 卫向东听了感到无奈，只好换个角度：“江红姐，你不担心将来没人再当缫丝工吗？” 159 这世上，就有些人坚守自己的热爱和执着。 “怎么会呢？你看姐妹们现在干活积极性多高！” “好，那我问你，如果现在缫丝厂和方便面厂同时招工，你说谁容易招到工人？” “那当然是方便面厂，工作环境好，而且还没那么累。”李江红嘟囔了句。 “就是嘛，缫丝厂里的职工特别是缫丝工的辛苦是大家公认的，你说拿同样的工资谁愿意去缫丝厂干活？” “那我们可以提高缫丝工的工资嘛......”李江红不服气。 “能提高多少？你能涨的有方便面厂快？拜托，我的江红姐，你现在是副厂长难道不考虑成本？生丝是国家统购统销产品，不能涨价的！” “这......” 李江红没词了，沉默了一下突然又大声说道：“就是不提工资我们也愿意干！向英姐、还有秀华嫂子、乔玲嫂子，对，还有晓芬，我们好多姐妹并不眼馋他们方便面厂工作轻松，因为我们喜欢这活！我们愿意一辈子干下去！” 卫向东听了肃然起敬。 这世上，就有些人坚守自己热爱和执着。 “向东。”李江红突然用一种幽幽的口气说道：“你看，这大片大片桑园多好看。” 透过窗外远处就是大片桑园，现在正是春天，绿油油犹如海洋，显得生机盎然。 “我婆养蚕很厉害的，那时候还没解放，我听说我爸说全靠家里的三亩地桑园和我婆养蚕养活全家，后来解放了，搞合作社田地都归集体的。我妈嫁到我家，我婆又把手艺传给她，我妈又是咱们队上的养蚕能手，凤莲嫂子经常夸她呢。” 卫向东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我呢，从小我婆就对我说，蚕是很有灵性，你养的好它就给你吐好多丝.......所以我喜欢养蚕也喜欢缫丝，每次看着我妈她们把蚕丝运到咱们厂，又通过我们的手变成白花花的生丝，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和骄傲......向东，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能，我能理解。” “我也明白你说什么夕阳产业，就是越来也不能赚钱，甚至会像原来三队缫丝厂那样会倒闭！但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解决这问题！是不是，向东？” 李江红说完，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卫向东当然有解决办法，但这不符合自己心中对卫曹大队未来一二十年的产业规划啊。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办法有，但路很难走。” “你说！我不怕苦，不怕累！” “首先，提高核心竞争力，就是通过技术改造降低成本，使咱们的产品在市场上更具有竞争力。”卫向东说道。 “这个我明白，现在江浙一代缫丝厂都开始大规模使用自动缫丝机，听说那个效率高，台时产量比咱们现在用的立缫机高一倍以上！而且可以降低工人劳动强度！我也想引进自动缫丝机！”李江红兴奋回答道。 卫向东点点头：“但这还不够，必须延长产业链，建立丝绸厂、甚至服装厂，建立自己的丝织品品牌！” “向东，建立丝绸厂我明白，为啥还要建服装厂？以前我听你说过，外国人喜欢丝绸，咱们可以把丝绸出口创外汇啊，你说能挣大钱！” 记性倒好啊。 我说的你都记住。 卫向东沉吟了下，又说道：“你听说过外国有个叫爱马仕的公司吗？他们生产男女服装，领带啊、丝巾啊，等等......你猜一条你们女人脖子上围的丝巾能卖多钱？” “咱们现在一条丝巾在商店卖9块钱，是听说外国人的东西比较贵.......”李江红沉吟了下，小心翼翼报出一个数字：“90块钱？” “错了，2000块！” “2000块？！妈呀，他们用的什么绸子？难道是天上下凡七仙女织的？！” 李江红震惊无比，愣愣看着他，这完全超出她的认知。 就那么一条不大点丝巾卖2000块？！ 现在农场修三间大瓦房也才花1000块左右啊。 “我不骗你，只是我在报纸看到的。这就是品牌的价值！”卫向东笑道：“现在咱们国家出口真丝的平均价格也就是每米2.3美元，折合人民币也就四块四左右，你看看人家卖到多少钱！” 李江红沉默了。 过了下，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们不怕！那个什么爱马能卖到2000块一条的丝巾，为啥我们就不行？！” “我们先从改造缫丝机开始，提高效率，然后建立丝绸厂、服装厂！五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二十年！一步一个脚印，我就不信赶不上那个什么爱马！” “***教导我们：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向东，你要帮我！” 呵？ 卫向东只好点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去和富贵叔他们商量技改的事！”说完，李江红拔腿就走。 此刻，她心中充满斗志。 卫向东当然不指望铁锤姑娘将来能超过爱马仕，但如果能创立自己的丝绸制品品牌，在国内外有一定的名气，那也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中国可是丝绸大国啊。 可是他在未来到这时代之前，看过一篇报道：爱马仕等欧洲的丝绸相关奢侈品巨头，不愿意使用中国产的生丝！ 要知道，全球90%的丝绸面料是中国产的，这种情形下，巨头却坚持不采用中国的生丝。 奇怪不？ 其实爱马仕其实不是不用中国产的生丝，只是不直接用——爱马仕用的中国生丝，是出口巴西后，再转运的欧洲的！ 高端产品设计落后，丝绸产业链上各环节的相关设备陈旧......等等一些列问题造成这个恶果。 当然，那是三十年之后的事了。 嗯......现在还有三十年时间，是不是能改变点什么？ 卫向东这么想着。 李江红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才过两天就给卫向东打了份报告，说带几个人到吴兴地区考察，厂里准备换更先进的自动缫丝机！ 卫向东大笔一挥：批准！ 缫丝厂的事情他不再操心，李江红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企业管理者，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自己最后把关即可。 卫向东的重心依旧放在回收桑园的事。 他开会要求全大队所有干部、党员，甚至两个厂的干部职工都要带头，动员自己家上交桑园! 当然，通告里两条不能分红的说明起到很大作用。 谁不愿意分红？ 虽然说去年方便面才分得100块，但今年呢？明年呢？ 这就是下蛋的鸡啊。 但突如其来的一件事，差点打乱卫向东的计划。 160 “也没啥好办法，只能来狠的！” 时间到了四月中旬，回收分给社员手里的桑园工作正进行中，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的卫光荣统计，三个生产队共计一千八百多亩桑园，已经收回一千亩左右， 当然剩下的，都是农户犹豫不定，有的干脆就不想交出。 大不了年底我就不要大队的分红了呗，反正我家两个人都在厂里上班，一年挣工资也不少，土地让父母种，两不误。 卫向东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急，既然说是自主自愿，你逼的太紧传出去也不好。 但是，从吴兴地区打来的一个电话却让他紧张起来。 这天中午，卫向东在方便面厂食堂吃完中午饭，他骑车赶到大队部。 自己现在是一把手，村上、厂里的事情都不能耽误，于是他决定，早上在方便面厂上班，中午吃过饭就来到大队部工作，有时间再去缫丝厂看看。 刚一屁股走在椅子上，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接通一听是李江红从吴兴打来的。 “江红姐，在吴兴考察一切都顺利吧？”卫向东笑着问道。 “挺顺利，我们去锦绣缫丝厂参观了他们的车间，自动缫丝机就是好啊，出丝快！职工工作强度大大减轻，我打算先购买两组，共40台，每台可以达20绪！” 锦绣缫丝厂是卫向东联系的，前两年从他们厂购买了200台被淘汰的立式缫丝机，冲着这点交情，人家才让李江红参观他们的车间。否则谁让你看？ “看仔细点，多学点东西回来！”卫向东叮嘱道。 “你一百个放心，我们几个都记着笔记呢。” 李江红给她说了邹小光经销方便面的事，说这姑娘着实能干，照这个发展速度下去，完成合同上规定的任务没有问题。 “人家姑娘还问你啥时候来吴兴？说很想见你呢。”李江红说道。 呵？ 我有啥见的？ 好好做你生意就行！ 卫向东打了几句哈哈，临挂电话前李江红又告诉了他一件事：“向东，今年吴兴地区春天干旱，桑叶产量大减，搞不好像78年那年又偷偷跑到咱们宁宣来收蚕茧。” “真的？桑叶产量能减几成？”卫向东赶紧问道。 “听他们说，大概三成！” 三成？！ 不少了！ 卫向东又叮嘱李江红在考察的同时，密切注意吴兴地区的旱情，挂掉电话后，他立刻给四队蚕茧农场打电话。 接电话的不是黄凤莲，而是农场会计李胜利。 “支书，黄场长到桑园查看长势去了，咱们农场的桑树长势很好，今年桑叶绝对是个大丰收！” “那就好，其他生产队社员的桑园呢？” “也不差，今年风调雨顺嘛.....” “行，告诉黄凤莲，让她一定要注意桑园管护，这马上就要养春蚕，桑叶是关键！” “好，我一定转告黄场长。” 卫向东挂掉电话，立刻到隔壁的副支书办公室找到卫光荣，把刚才接到李江红电话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重点是吴兴地区大旱桑叶减产的事。 卫光荣马上想到一个问题：“那会不会吴兴人又跑到咱们宁宣来收蚕茧？就像七八年那次一样。” “肯定会！自从包产到户之后，不仅是咱们宁宣，我听说吴兴地区桑园面积开始减少，这次又遇到旱灾，他们肯定是等米下锅！” “那咱们得赶提前抢收蚕茧，现在都包产到户，可不像以前集体购销那么好说话。” 卫向东明白他的意思，虽然说蚕茧是统购统销的，但私下偷偷卖的人多了去了。 如果那帮吴兴人跑到宁宣高于官方的收购价收购，你说社员会不卖？ 这两年可比不上前几年管的那么死，社员卖个高价多赚钱点，大队甚至公社干部都是睁只眼闭着眼。 “这件事我通知卫富贵，让他们赶紧做准备，及早动手，把收购的款项准备足，今年绝对不准打白条！” 去年秋蚕茧收购的时候，由于缫丝厂流动资金不够，对本大队一部分农户打了白条，不过一个月后很快就还清，但今年肯定是不可能了。 “到时候我领队，带人动员各家各户及早给缫丝厂交蚕茧！”卫光荣又补充道。 卫曹大队比较特殊，因为有四队的缫丝厂存在的缘故，所以供销社网开一面，允许全大队农户养殖的蚕茧不用交给供销社而是直接交给缫丝厂就行，其产量纳入到国家计划之类。 所以，抓住这些农户至关重要。 “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加快回收是桑园的事！必须在五月初完成！”卫向东缓缓说出自己的打算。 “为啥这么急？.....哦，我明白了。”卫光荣恍然大悟：“你是担心吴兴人跑到咱们这里偷偷收蚕茧，社员看到有利可图更不愿意把桑园再交给大队？” “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在这风声还没传过来，我们迅速收回，签署协议，谁再想反悔就来不及了！” “那你准备采取什么办法？有些人倔的很，就是不听。” “也没啥好办法，只能来狠的！”卫向东笑道：“老法子，谁家不交桑园，就别来厂里上班！” 卫光荣一脸愕然。 他当然知道当初卫向东在四队收桑园的时候，就采取这法子。可是他仅仅局限于四队很少一部分人。 但是现在还有将近八百亩桑园还没收上来，这涉及到全村30%的农户！这条通告下去，影响是否太大了点？ 卫光荣说出自己的担心。 “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手段！出了啥问题我来承担！”卫向东态度很坚定。 他知道，如果桑园收不上来就影响他的规划，况且人的想法是会传染的，看到那些没交上桑园的农户得到好处，上交的人就会反悔！ 一人两人反悔倒也无所谓，如果大部分社员都反悔不愿意交怎么办？ 那自己的通告就是一张废纸，自己就成了笑话！ 必须尽快行动！ 两人又商量了会，很快一条消息就在两个工厂内部传开，请厂里职工务必在四月底说服家人父母上交桑园，如果办不到，五月份就别来上班了！ 161 这 ......就是生活吧？ 这条消息是两厂的领导一层层口头传达下去的，并没有见到大队或者厂里的发文，有些人不信。 和卫向东关系好的还私下跑到他这里证实这是不是真的，卫向东很大方承认，而且还说红头文件很快就会下发。 这下大伙都信了！ 于是那些家里还没交桑园，但家里有人在厂里上班的社员就有些急了。 曹飞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方便面厂机修车间副主任，专门负责维修各种设备，听到这消息后，今天刚一下班就和在缫丝厂工作的媳妇商量这事。 媳妇一下班就坐在睡房里的梳妆台前，拿出几个瓶瓶罐罐在脸上涂涂抹抹，说缫丝厂工作环境差，虽然她不在缫丝车间干活但也要注意保养。 电视上都是这么说的！ 媳妇听了他的话，一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抹雪花膏，一边说道：“交就交呗，咱们都上班哪有时间干农活？我还想把咱们的责任田也交给大队呢。” “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我担心爸不同意。” 曹飞的父亲就是原大队长曹明德！ 听了丈夫的话，媳妇沉吟了下：“要不你先和你哥商量商量？咱们的桑园都是交给他经管。” “那还用问？我哥肯定不愿意！他们家又没在厂里上班的，管不到他！再说他也听爸的！” “那你就和你爸去说！反正我要在厂里上班，一月能挣38块还有奖金，这比种地强多了！” 说完媳妇又自顾自在脸上涂涂抹抹起来。 曹飞叹了口气，只好出门向村前走去，他要去找自己的父亲曹明德。 走在路上，他想着心思。 前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本来想去参军的，但父亲曹明德因诬告别的大队领导被撤职，政审受到影响结果被刷下来。 他当然不想在家干农活，刚好大队的方便面厂大量招工，就试探着报名。 本来还担心自己是曹明德的儿子，卫向东会不会故意卡自己，结果根本没这事，进厂之后被分到机修车间，还说你是高中生要重点培养，多学技术。 他本人也争气，跟着金陵三厂来的工程师虚心学习，表现优异，去年十二月份又和几个青年派到金陵三厂进修一个月，回来就被提拔为车间副主任。 车间主任是大队原来修农机的，并不太懂技术，只不过年龄较大威望高用来震这帮工人，听说过两年按照厂里规定就要退休，那这个车间主任妥妥就是自己的。 前途无量啊。 曹飞当然不想因桑园这事影响自己的前途。 但不知父亲是啥态度？ 曹明德在小商店里，坐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听着旁边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戏，微闭着眼睛，显得很惬意。 被公社撤掉大队长职务后，他呆在家就闲极没事。 自从当上村干部以后忙里忙外就很少干农活，现在让他干还真不习惯。 家里分到的桑园干脆让给大儿子，自己的三亩土地有老婆种，顶多农忙时候搭把手。 但人太闲也无聊，于是去年冬天就琢磨着开个小商店。 他早就看好了，自家的房子就修在村前的国道边，这可是个好地方。每天来往的车辆多，方便面厂上班的职工每天都要经过这里，生意一定不错。 以前政策不允许，再加上自己大队干部要注意影响，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虽然自己被撤职，但人脉还在，他很快就到公社办好各种手续，商店里都卖些烟酒、盐糖等社员们生活的必需品。 开张之后生意相当不错，不比在方便面厂上班的小儿子挣的少。 这就是生活吧？ 以前那种被赶下台失落的心情冲淡了许多。 “爸......” 有人叫他。 不用睁眼，他就知道是自己的小儿子。 “下班了？” “嗯。” “你现在找我，是不是要交桑园的事？” “爸，你都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真是聋子瞎子？”曹明德冷笑道。 “爸.....那你的意思？”曹飞小心翼翼，他从小就害怕自己这个爹。 “交都交吧，反正你俩的心思也没在上面！” “那还有你和我妈的？” “也交了，我们的土地让你大哥种，也让你妈歇息歇息。” 曹飞听了大喜，没想到老爹答应的这么痛快！ “行，我一会就给我大哥说！”曹飞兴冲冲转身就走。 “站住！”曹明德突然说道，吓了曹飞一跳。 “还有啥事？” “你们啥时候要孩子？” “小丽说刚结婚这才一年，她想再过两年怀.....” “你是男人，老婆生孩子你就决定不了？真没出息！”曹明德气得骂道。 “我......我尽量说她、说她。”曹飞说完，拔腿就溜了！ “哎......现在的年轻人咋都这样？”曹明德不由得摇摇头。 其实他心里知道儿子也不想这么早就要孩子，说什么以事业为重。 屁话！ 生孩子与你上班有啥冲突？又不叫你经管！ 世道变了啊...... 以前结婚巴不得赶紧要个孩子，现在呢，年轻人说还没玩够！ 曹明德感慨了两句，刚准备继续听戏，又看到一个男人笑嘻嘻走来进来。 是自己侄子曹进喜。 去年自己被撤职前，曹进喜跟的紧，忠心耿耿的。 撤职之后也就不经常来了，也没进工厂，听说和几个狐朋狗友搞些偷鸡摸狗的事，有时候竟然还搞赌博，这快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 曹明德心里厌恶，不过神色没变，淡淡问道：“你来干啥？” “叔，来看看你。”曹进喜说道。 曹明德也没吱声，闭着眼睛继续听曲子。 曹进喜呆了会，忍不住开口：“叔，卫向东强行要回收桑园这事，你知道不？” “知道，咋啦？” “明明是分给咱们社员，凭啥他一句话就收回？还说自愿，不交桑园就不让去上班，这还叫自愿？！”曹进喜气愤填膺。 你激动个啥？ 你们家又没人在厂里上班。 曹明德没有理他。 “叔，我知道卫向东为啥突然这么心急火燎收桑园。”曹进喜神秘一笑。 “为啥？” “我一个朋友说，吴兴地区今年大旱，桑园歉收，将来咱们这地方蚕茧肯定要涨价！所以他才急忙回收桑园！” 162 行，咱们就拿这事开刀！ “真的？！”曹明德猛然睁开眼睛。 “叔，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骗你？千真万确！” 曹明德眯着眼睛看着对方：“那你想要干啥？” “我当然不能让他的诡计得逞！我已经联系好多社员不交桑园！他敢不让人去厂里上班，我们就去公社告他！厂子又不是他家的！ 对了，叔，大荣哥也同意！” 告？ 你去试试？ 现在卫向东可是公社来自县上领导的大红人！ 即便你告赢了，卫向东是不敢开除这些人，可这些人都在他手下干活啊。 他不找机会收拾你，我就不姓曹！ 还有曹大荣。 通过上次公社查账的事，曹明德才发现这小子最滑头！ 偷偷摸摸把借厂里的钱早早还清，自己查出一大堆问题，他屁事没有！ 现在他女儿初三马上毕业，听说一心想进方便面厂，还敢和卫向东作对？拍马屁还来不及呢。 估计又在哄你瓜娃子。 曹明德心里冷笑下。 看来这小子想通过这件事给自己立威啊。 做梦吧。 还想和卫向东斗？ 你看看和他作对的那个不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曹红勇两兄弟、曹大荣，还有那个曹青山......当然自己不能算，我是年龄大了不想和小辈见识！ 曹明德也懒得解释，说，行，我随大流，你们如果不想交我也就不交。 “叔，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曹进喜说完兴冲冲走了。 曹明德没再想这事，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悠闲听起曲子来。 ..... ..... “光荣，向东在吗？我有急事向他说。”这天早上，民兵连长兼三队队长曹亚林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大队部，看到刚准备出门的卫光荣，急忙问道。 “他在办公室，出了啥事？” “有人搞串联！” 在支书办公室里，曹亚林把昨天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了卫向东和卫光荣。 卫向东听了眉头微皱。 自从发布回收桑园的通告后，他就要求大队干部以及各生产队队长密切注意群众反应，特别是有没有私下搞串联对抗的，没想到还真有。 竟然还是曹进喜！ 这小子，不安分啊。 看来上次没收拾够！ “亚林，曹明德有啥动向没？”卫向东突然问道。 “嘿.....他小儿子曹飞和他自己的桑园都上交了，昨晚曹明德和曹飞到我家来，当场签署了协议！”曹亚林笑着回答：“只是他大儿子似乎不愿意交。” “一个不交也正常，不影响大局。”卫向东说了一句，又问道：“曹大荣呢？” “早就交了，他还对我提了件事，说她女儿今年初中毕业想进方便面厂。我就给他说，你不用求人，到时候厂里肯定会组织考试，只要能考过没人敢拦你。”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 他从不搞什么“株连”，只要你有本事，我欢迎！ 既然曹明德和曹大荣没参合进来，就曹进喜一个二流子翻不起什么大浪。 不过这小子太可恶！ 卫向东想了想又问道：“最近曹进喜有没有做啥坏事？” “这小子就是个二流子，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曹亚林笑道：“听说上个月把向阳大队一家的狗偷来炖肉吃，结果被人发现，人家专门撵到他家理论，后来陪了十块钱这事才算完。” 呵？ 这狗肉吃的好及时啊，真是瞌睡遇到枕头！ 卫向东心里暗笑。 “行，咱们就拿这事开刀，亚林你带两个民兵以盗窃社员财物的名义将这家伙抓到大队关一天禁闭，如果还不服，就把他做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全部翻腾出来，报告给派出所，送他去吃几天牢饭。” 卫向东说道这里看着曹亚林：“你如果不方便的话，就让光荣去。” 这是担心我是曹家人，又是三队的，不好下手啊。 曹亚林立刻明白过来。 是有点不好下手，曹进喜还和自己沾亲带故，但他心里明的像镜子一样。 自己这次不去，估计下次就没自己机会了！ “有啥不方便的？我是民兵连长，这是我职责！”曹亚林赶忙表态：“我现在就去！” “好，注意方式方法，要文明执法！”卫向东叮嘱了句。 很快，曹亚林就被两个民兵五花大绑从屋里押到大队部，卫向东也懒得问，直接关进禁闭室。 最后在卫光荣和曹亚林的“教育”之下，痛哭流涕承认错误，将自己秘密串联的人统统招供出来，最后写了保证书，当然自己的那份桑园也是很主动交出来。 按照这个名单，卫向东让大队几个干部挨家挨户去做工作。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嘛。 偷条狗都要被关禁闭，还威胁说做的那些破事全部倒腾出来交给派出所关上几天，这帮人明白过来，卫向东这是在杀鸡给猴看！ 一辈子都要在卫曹大队生活，谁敢说自己不犯一点事？现在不犯，你保证将来不犯？ 你不交桑园，这小子可是一直惦记着呢！ 于是，这帮人纷纷开口，说坚决拥护大队的决定，主动上交桑园。 有了这一茬，桑园回收速度明显加快，时间到了四月底，三个生产队1800多亩桑园，只剩下一百多亩没上缴。 主要涉及到38户人家，这些都是家里没人在厂里上班，人家确实就靠土地和桑园生活。 卫向东也不勉强，不让干部再去“做工作。”现在把重心转移到这次春蚕收购上。 对此，卫向东很是重视，专门召开大队、生产队以及缫丝厂管理层联席会议，研究如何收购今年春茧的事。 为此，卫向东专门把方便面厂刚买的四辆大卡车调过来，必要时候协助缫丝厂帮运蚕茧。 但供销科科长曹晓芬提出异议：“向东，咱们除了和本村的，还和向阳大队、金银大队两个大队领导签署了协议，他们答应帮咱们收购本村的蚕茧，就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了吧？” “就那一张协议有个屁用！”卫向东冷笑道：“如果吴兴人真跑来高价抢收蚕茧，我敢说，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他们几个村干部也会偷偷卖给对方！” “一句话，永远别高估在利益面前人的道德！” 果然，刚过五一劳动节，宁宣地区蚕茧逐渐开始成熟路上就悄悄出现挂着浙省车牌的大卡车，就一个目标，抢收蚕茧！ 163 蚕茧抢购大战 当然是偷偷摸摸的，白天不敢行动只能在晚上。 卫向东立刻命令全体大队干部包括缫丝厂的管理层兵分几路，分别去各村各户各户收购蚕茧。 虽然这只是四队的事，但作为大队领导要有这个觉悟！不要等着社员送上门来，要主动去家里收！蚕茧档次就高不就低，不能让社员吃亏！ 于是，在向阳和金银大队的院场里，总停着一辆东风卡车，一户户社员将白花花的蚕茧拉倒卡车处，检验档次，上秤承重，很快上就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白花花的票子。 呵？ 这倒省事省力，不用拉到供销社排队出售了。 一车车蚕茧很快装满，拉到卫曹大队的缫丝厂仓库里，然后空车赶往别的大队。 卫曹大队的疯狂收购终于引起公社领导的注意，一向欣赏卫向东的演志刚都有些生气：“这个卫向东发什么疯？这样搞会扰乱秩序！打电话把他给我叫到公社来！” 旁边的通讯员立刻拨通卫曹大队大队部的电话，结果被告知：“卫支书不在，下去收蚕茧去了，所有大队领导干部都下去帮忙，只留一个人值班！” 这到底是咋了？ 演志刚感到惊讶。 就在这时候副社长丁文生匆匆走了进来：“演书记，刚才我在二里山大队发现有吴兴人偷偷收购蚕茧，而且价格要比国家定价每斤高出五分钱！” 原来如此！ 演志刚马上明白卫向东为啥这么疯狂。 每斤多五分钱，社员们才不管你是吴兴宁宣的，只要我交够国家规定的蚕茧，剩下的我自己支配，谁贵我就卖给谁！ 甚至有些社员会连国家下达的任务还没完成，直接高价卖给对方！ “赶紧通知各大队支书大队长来公社开会，教育本队社员不准卖给吴兴人，必须按照国家规定出售给供销社！”演志刚立刻发出命令。 “好，我马上就去通知。”通讯员立刻跑了出去。 “演书记，这法子能行吗？”丁文生等通讯员走后低声问道：“我刚才在二里山大队制止吴兴人收购，人家还没说啥，二里山社员却厉害的很，说我们已经交够国家规定的，你管我卖给谁！有本事，只要供销社每斤多出五分钱，我也就卖给供销社！” “他们张支书呢，去哪了？！”演志刚皱眉问道。 “我看势头不好，就去大队部找张支书，说明情况后张支书很为难，说你白天制止，晚上还会偷偷摸摸来，而且卖的不是一家两家，你总不能都把人家抓起来吧？......我看那张支书纯粹就是不想制止！”丁文生低声说道。 演志刚沉默了下，又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会必须要开！再通知公社大小干部，会议之后立即下沉到自己包抓村，协助大队干部抓好此事！” “好，我马上就去通知。”丁文生说完也匆匆走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种着的几棵桑树，他不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让公社干部下去协助抓这事，究竟有多大效果他不清楚，在公社工作了快一年时间，他才深知情况之复杂，以前那些天真的想法现在想起来自己就感觉可笑。 前进公社的做法暂时起到一定的效果，但挡不住吴兴人对蚕茧的渴望，没过几天，蚕茧收购价格比国家规定价又提高了五分钱！ 一斤多一毛啊.... 现在小麦收购价格才一毛四分钱！ 多卖一斤蚕茧就相当于多收大半斤小麦！ 于是，社员们私下出售蚕茧又开始疯狂起来。 供销社收不到蚕茧！ 各大缫丝厂开始等米下锅！ 于是，本地缫丝厂也不再坐以待毙，加入了疯狂收购行列。 愈演愈烈的蚕茧抢购风波蔓延到整个宁宣地区，终于引起地区行署的注意，开始和吴兴地区领导交涉，要求阻止对方企业的违规收购行为。 同时命令交通、公安在通往吴兴的省道、国道重要路段设卡，白天晚上派人值班，凡是拉往吴兴地区的蚕茧车辆统统没收！这才制止住这股抢购风潮。 不过时间已经到五月底。 在这次蚕茧大战中，卫曹大队的缫丝厂由于动手早，不但及时完成了采购任务，还比平时多收五万公斤！ 用卫向东的话说：家有余粮心不慌嘛......蚕茧就是缫丝行业的粮食！ 还有就是，他知道有人打电话问他要的。 长西县朝阳缫丝厂厂长刘德胜。 其实，刘德胜也加入了宁宣地区抢购蚕茧的大军，只不过因为资金缘故动手有点晚，而且运气比较背。 满满两卡车蚕茧本来想趁着雨夜偷偷运过关卡，没想动宁宣人工作很认真，大半夜冒雨卡关还有人值班，硬是将辆卡车蚕茧扣了下来！ 找谁说理去？自己跑宁宣来收蚕茧本来就是违规的！ 刘德胜欲哭无泪，但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于是又想起前几年曾经合作过的卫曹大队，就给刚刚提拔成副厂长的张建军说起此事，张建军二话没说就给卫向东打了个电话，说希望能帮收购一万公斤蚕茧，价格从优。 卫向东答应得很痛快，说虽然我们现在也缺蚕茧，但你是海涛哥的战友帮过我大忙，再说刘厂长也曾经帮助过我们，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救这个急，也别说什么高价收购，我就按照国家价格卖你！” 电话那边，刘德胜听了感动差点没哭出来，于是赶紧让张建军带着两辆卡车赶往卫曹大队，晚上偷偷摸摸把蚕茧装好，往出去运又是个麻烦事。 这个卫向东也没辙，最后只好出主意说既然直接没法拉倒你们吴兴地区，那咱们就曲线救国，你先沿着国道向东北拉往苏省，这个地方没设关卡，然后再向南运往你们长西，虽然路绕点但是保险啊。 最后，张建军采纳了他的意见，又将车上的蚕茧捂得严严实实盖上卫向东从方便面厂借来的帆布，连夜出发，经过四天四夜才赶到长西县城。 接到张建军从长西打来平安到达的电话，卫向东也长吁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被查出，势必会牵连到自己，自己这不仅是顶风作案，而且可是吃里扒外，性质严重啊。 但是，人情这东西，最好别欠，一旦欠下就赶紧还。 164 卫曹小学 “蚕茧大战”结束后，时间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卫向东立即着手组建两个桑茧农场，按照原来的规划，三队的375亩桑园划归到黄凤莲的第二农场，同时任命二队队长卫刚任第一桑茧农场场长，包括一二队桑园752亩，双方各自独立经营和核算，颇有竞争意味。 卫刚今年四十岁出头，种桑养蚕也有二十多年，这方面也是经验丰富，卫向东很放心。 李江红带人从吴兴地区考察回来之后，就提出要购买自动缫丝机的事，她看中了吴兴锦绣缫丝厂正大量使用的d301型号自动缫丝机。 这是钱塘纺织机械厂研发的国内最先进的缫丝机，曾经获得国家科学大会奖。 李江红和技术人员的评估后，准备先买两组共40台（800绪），生丝出产量是原来立缫机的一倍，但用工数量却是原来的一半。等能熟练操作这种新式机器之后，再逐步淘汰原来的落后的立缫机。 这天早上刚上班，当李江红把购买方案拿给之后，他仔细看了一遍，立刻表示同意：“稳扎稳打，这样好！既然缫丝厂现在资金充裕，你即可带人去钱塘市和厂家联系！” “你？不去？”李江红有点惊讶，她原以为这家伙会带队去钱塘市呢。 “你办事，我放心！” 这啥话嘛..... 李江红撇了他一眼。 “咋了？铁锤姑娘呢，这点就怕了？！”卫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李江红一下子被激将起来，眼睛一瞪：“有啥怕的？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怕啥？！” 说完就要习惯性拍桌子，却被卫向东制止住，就这刚解放到现在用了快三十年的桌子，再拍两下就要散架。 激将归激将，但该考虑的要考虑，鉴于李江红带队，去的供销科的人员，女人多，卫向东决定把卫小毛暂时调过来跟着一块去钱塘 那家伙已经出了好几趟远门，跟着自己在申城、钱塘等几个大城市转了一大圈，也算见多识广，脸皮厚又是个男人有时候办事方便。 不过，李江红讨厌卫小毛，这家伙已经是孩子他爸了，还改不掉以前臭毛病，喜欢往女人堆里凑。 倒不是他想图谋不轨占什么便宜，晾他也没那个胆子，但李江红就是看不惯！ 于是她又说道：“向东，卫小毛可是你哼哈二将，这去钱塘买设备，来回起码要半个月时间，厂办的工作谁管？又没给副主任。” “没事，我准备提拔江龙当办公室副主任，小毛出差这段时间由他负责，你是她堂姐，对我的安排满意吧？”卫向东笑着解释。 没想到李江红听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他咋能当副主任？年纪轻轻，还需要锻炼！” 哎呦..... 别人都巴不得自己亲戚快点高升，你倒好，反对！ 卫向东只好说李江龙跟着自己干了这大半年表现不错，再说他也只比你小两岁，你就能当副厂长为啥人家就不能当个副主任？ 李江红没词了。 这个堂弟，从小就拖着鼻涕喜欢跟在自己屁股跑，自己一直把他当成小屁孩看，没想到现在也能当领导了！ 最后，卫向东严肃的说，我知道你对卫小毛有意见，但请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卫小毛可是个好同志！ 李江红只好同意，不过心里打定主意，出去以后自己说了算，如果这家伙老毛病又发作，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他！ 李江红带队去了钱塘市，卫向东和三个副厂长通气之后，立刻宣布提拔李江龙任厂办副主任，年初购买四条生产线已经在六月初已经开始试运行，一切进展顺利，现在卫向东的重心移到大队建设上。 这天早上，外面下着大雨，大队部会议室气氛却显得热烈，大队两委以及各个生产队长还有方便面厂、缫丝厂和两个蚕茧农场的厂领导汇聚一堂，商量今年下半年村容建设规划。 卫向东并没有拿出自己设计的那张规划图，只是宣布今年下半年建设项目： 一：硬化路面。缫丝厂和方便面厂通往国道的路面已经在上半年硬化，今年下半年将硬化已经打通的西大路和北大路，作为村内第一批水泥道路！ 第二，村小学扩建、重修，大队部暂时移至方便面厂，待明年重新选址重建。 对于第一条，大伙都赞成，但对于第二条产生异议。 竟然大部分成员要求先修大队部！ 道理很简单。 用卫光荣的话说：“向东，大队部可是一个村的脸面，这两年公社、县上领导下来检查工作，老是笑话我们的大队部房屋破烂，现在咱们村有钱了，早应该修新房。” “就是嘛.....看看人家向阳大队，这社员生活有点起色，就赶紧打报告给公社要钱重新大队部，咱们自己修，不要公社一分钱！” “对，对！我们村的大队部要修全县最漂亮的！” “修什么瓦房？像城里人一样直接修楼房！” ..... ...... 这泥煤的.... 我又不是不说不修，晚一年就不行？ 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建筑所需的钢材不太好搞。 再说，你看看学校都破成什么样子？ 卫向东也懒得再解释，马上宣布全体暂时休会，大家跟我去学校看看！ “向东，外面下着大雨呢。”黄凤莲说了句，她不想去。 “这才几步路？跟我走！”卫向东穿起雨衣，转身出了会议室门。 卫曹大队小学就在大队部旁边，一行人冒着雨进了学校大门。 这里在五十年代这里是一所破庙，庙里的泥胎和神像早就不知所踪，只有屋顶上那枯黄的瓦菲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破庙的屋脊很高，但窗户却很小，这使得屋里的光线昏暗。 卫向东站在一间教室窗户外向里张望，只见屋里的墙壁是灰暗的，有些地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泥土和麦草。 墙壁上有一块小黑板，是水泥抹成的，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字。 教室里没有讲台，也没有讲桌，孩子们也没有木制的课桌。屋子中间，是用砖头支撑起来的几块水泥板，就是所谓的“课桌”三十多个孩子坐在小矮凳上，正专心的听着课。 卫向东突然发现，教室里讲台上、地板上还放着几个脸盆，雨水从房顶掉落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165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老师姓吴，叫吴伟民，是个民办教师也是这所小学的校长。他很快发现站在教室外边的人，停下写字赶紧走了出来，招呼道： “卫支书，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随便看看。”卫向东回答了句又问道：“吴校长，这漏雨的教室多吗？” “一到五年级五个教室基本上都漏雨，最厉害的是五年级教室，雨再大点简直就没法上课。”吴伟民如实回答。 卫向东听了微皱眉头：“吴校长，那你为啥不向大队反映，找人修？学生淋雨上课算什事？！” “前段时间我向曹文书反应过，他说现在大队领导忙大事，这点小事叫我们自己解决.......我准备等雨停了和张老师一起，再找几个学生爬到屋顶收拾下。” 嗯？ 卫向东猛然转过头看着曹少华：“你是这么回答的？！” “支书，那几天大家都忙着抢收蚕茧，所以我.....”曹少华赶忙解释。 “不用说了！”卫向东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不再理会而是转过头看着卫光荣，“光荣，要想办法，一定解决教室漏雨问题，今天必须解决！” “行，会开完我马上去找人修。”卫光荣不敢怠慢。 他已经看出，卫向东发怒了！ “回大队！” 卫向东说完转身走进雨里。 大伙重新回到会议室，已经没有刚才的兴奋。 “大家刚才都看到了，现在学生都在什么环境下学习？这里面有在座的子女、儿孙，难道你们就不心疼？！” 会议室雅雀无声，只有卫向东大发雷霆。 “我们敬爱的周总理曾经说过：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不是让咱们刷在墙上的！何况我们卫曹大队现在并不很穷！” 说到这里，卫向东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曹少华：“少华，文书你就别干了，面粉厂过段时间还要招工，你好好准备下，争取考入进面粉厂。” “就为这点小事我文书免了？！”曹少华满腹委屈，可周围没一个人敢帮自己说话。 其实他心里明白，卫向东一直不太待见他，主要是看着卫海涛的面子。 可是自己的大靠山不在了。 卫向东没再关心曹少华，这点事自己就做不了主，那这个一把手简直白当了！ 接着，卫向东又宣布了自己对新建村小学的构想，又让大家大吃一惊。 主楼是四层框架式楼房，主要是教室、老师办公室以及图书阅览室等组成，旁边还有一座三层附楼，二楼三楼主要是老师宿舍，同时还有篮球场、迷你足球场、羽毛球场等。 如果真的建成，绝对可以说是南坪县里最好的小学！ 嫌花钱多？ 人家刚才不是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吗？何况现在大队的财力能办得到。 没人敢反对。 不过还是有人提出异议。 李江红。 她可不怕卫向东。 再说了，这家伙不是说过，不懂就问吗？ “向东，咱们学校一共才五个老师，干嘛要修一栋宿舍楼？而且一楼留下干啥？还有教室就五个班，四层楼是不是太多了点？” “一楼将来做学校食堂。”卫向东回答的很简洁：“至于修怎么多宿舍？建这么多教室？以后你就知道，我还担心将来不够用呢。” 卫向东悠悠说道。 这家伙是不是想把邻村的小学合并了啊？ 李江红突然想到以前合并三队缫丝厂的事，他早有预谋！ 不过，这学校和工厂不一样吧？ 咋能说撤掉就撤掉呢？ 嗯......找个机会私下问问他。 曹少华被撤职了！ 就因没有及时向大队领导汇报校舍漏雨的事！ 大队要修全县最好的小学！ 这两个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村子。 有人拍手叫好说卫向东有魄力，也有的说他独断专行。 但卫向东不在乎，自己又不是人民币没必要人人喜欢，只要自己能带领群众致富，不往自己腰包里装，大多人就会拥护他！ 他立刻从面粉厂厂办调来一个叫卫新元的年轻人做大队文书。 卫新元是去年高中毕业，考进厂办之后，卫向东发现他能说会写，办事也机灵，就放到文书位置好好培养。 新建校舍的构想经过大队两委一致同意之后，卫向东立即给公社、县教育局打报告。 修一个农村小学竟然要搞这么多教室？还有宿舍楼，还要花二十万？！ 公社和县教育局也有人质疑。 不过人家可是自己掏钱，不花国家一分钱！ 算了，修学校也是好事，发展教育嘛。总比有的大队有点钱去修什么祠堂好的多。 报告很快批下来，卫向东立刻筹备修建的事，争取在学校放暑假时候动工，利用一个假期修建好。 带着卫新元，卫向东到城里找县城乡建设局下属的设计所设计图纸，联系县建筑公司的建筑队，又让卫光荣带人购买各种建筑材料...... 这年头砖好找，向阳大队就有一个砖厂，难的是水泥和钢材！ 水泥还好说，南坪有水泥厂，卫向东去找找关系还能多批一点，但钢材是国家紧俏物质！ 按照县设计所的初步预算至少需要六吨钢材，为此卫向东还专门找了计委主任夏彦成，对方只答应给批两吨。 理由很简单：现在县上好多重大项目都需要钢材，如果你们要建厂搞经济我可以给你想想办法，但是建学校......不行。 谁让你们修那么豪华的小学？！ 超标！ 草！ 就你们修的那学校，万一地震怎么办？ 卫向东恨不得伸出中指鄙视。 但他心里也明白，对方也不是故意卡自己。 南坪县不产钢材，所需的钢材都需要上级批文从别处调运，缺口自然很大。 现在国家从上到下都缺钢材啊。 难道真要放弃原初校舍涉及方案搞个简易版的？ 比如主体不搞框架式而是砖混？ 这是大队委大多数的意见。 但是卫向东有些舍不得，既然修就要修好，起码管个二三十年。 就在卫向东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人找上门来，说自己手里有钢材。 来的是一个叫廖前进的年轻人，自恃有地区计委的批条，可以搞到你们所需的钢材。 166 中师生 年轻人开着一辆雪铁龙来的，还带着一个漂亮女秘书。 “这是我的名片。”廖前进很客气递过一张名片。 卫向东接过一看：宁宣隆福商贸公司总经理：廖前进。 “你找计委哪位领导？”卫向东看着这位穿着花衬衫，带着墨镜打扮流里流气的青年，谨慎问道。 “卫支书，我们廖经理神通广大，别说地区，就是省里那些领导他也认识不少。”旁边的女秘书插嘴说道。 “小丽，卫支书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也就不必说那些大话。”廖前进取下墨镜，笑道：“卫支书，我只说一句，我搞的那绝对不是什么地条钢，是正儿八经建筑螺纹钢！” “那我要货到付款！” “行，没问题，以你卫支书在南坪的名头，这信誉我还是相信。” “那好，多钱一吨？” “一万” 一万？！ 现在计划内的钢材每吨才3500—5000，你竟然要翻一倍？！ “卫支书，你想你也知道，搞点钢材不容易，各路神仙需要打点，其实算下来我挣的也不多。”廖前进悠悠解释道。 “那好！一万就一万，我们要八吨！但月底前内我必须见到钢材！七月份我们就要开工。”卫向东下定决心。 “没问题！”对方答应得很爽快。 “那......需要不需要我们交点订金？” “不用，我相信卫支书的为人.....到时候我会通知你，我先走了，拜拜......”廖前进说完转身就走，钻进很快小车就消失在路村头。 等小车消失没见，在一边不吱声的卫新元才开口道：“支书，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骗子？” “管他是不是骗子，我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过卫向东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专门找朋友打听这个廖前进到底何许人也，后来才知道是地区某位领导的公子。 一切都明白了。 官倒。 廖前进动作也快，仅仅不到一周，就拉着两卡车钢材运到卫曹大队部。 卫向东也没多说，先验货，果然是国家标准型号，还出自武钢，然后找些社员将钢材搬到临时修建的仓库里，就让曹红军给对方开支方转账八万块。 “合作愉快！下次有需要钢材，直接给我打电话，各种规格各种型号都有。”廖前进主动和卫向东握握手，拿着支票很潇洒的钻进小汽车，扬长而去。 “妈的！倒卖国家钢材！”曹红军忍不住朝汽车远去方向唾了口唾沫：“呸！蛀虫！” “好了，少说几句，干活吧。” 卫向东说完转身离开。 时间到了六月底，各种建筑材料准备就绪，就等学生放假开工，为此，大队还专门成立了工作小组，建立校舍可是件大事，绝对不能出现豆腐渣工程。 卫向东亲自挂帅任组长，卫光荣、曹亚林等四人任组员，但现在缺少一个监工，就是一天到晚呆在工地给我盯着！ 虽然建筑队有技术员，但工地上有个自己人还是放心。 不过，这个人要懂点建筑，而且还要能吃苦，谁愿意大热天老待在工地上？ 一时间卫向东没想到合适，但卫长河却找上门来。 “向东，我听说大队修学校少一个监工，你看我怎么样？” 卫长河年轻的时候修过水坝、道路、听说还修过县礼堂，多少懂些建筑，只不过，一天到晚泡在工地上身体吃得消？ 卫向东说出自己的疑虑。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卫长河把胸脯拍的震天响：“有事做总比没事干好！” 原来卫长河当上队长之后，发现现在这个队长简直没事可干，不用每天催社员上工，桑茧农场的所用权已经归大队他也管不着，缫丝厂倒是队上的企业，但他又不懂没法指手画脚，而且李江红可是厉害角色！ 连别的队要从社员那里要收各种税费这种麻烦事在四队也没有，因为全队社员所有需要上交的税费全部队上出！ 财务呢，有卫富贵和自己的孙女卫雅丽打理的井井有条，自己这个队上简直闲的蛋疼。 干脆去当个监工，总比呆在家强。 既然卫长河愿意，卫向东也就答应。 老同志嘛，发挥余热。 这天下午下班后食堂上吃完饭，卫向东没有回家而是在办公室看文件，一段时间没见到的外甥女周娟推门进来，说她爸从鹏城回来了，让卫向东回家商量点事。 “小娟你不是正忙着复习吗？今天咋有时间？”卫向东有些奇怪。 周娟忙着参加中考，每天早出晚归，周末还要到学校复习，卫向东又不经常回家住，很少能见到她。 “小舅，我已经考完试放假啦。”周娟甜甜一笑。 “哎呦，瞧我这记性......试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正常发挥。” “那就不错，走！我们回。” 卫向东骑着自行车带着周娟回到家里，就就看到穿着花衬衣的周汉生正在和大哥卫向北闲聊着什么，姐姐和嫂子都在。 这家伙，打扮越来越来时髦，脖子上还挂着一副墨镜，也不怕被我爸看到骂他。 卫向东心里暗笑。 还好，父母都不在家。 卫向东回来，闲聊了几句在花城的事，周汉生就说起正事。 卫向东又把话题说到正事，周汉生才说自己的女儿小娟中考成绩很好，能进全县前五。 厉害啊！ 卫向东大为惊讶，看了一眼周娟，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女学习这么好！ 全县前五，如果高中再好好努力，青华燕大之类不敢说，但考个全国重点大学没问题！ “小娟，那你上高中一定好好学，争取考上青华燕大！”卫向东鼓励道。 目标嘛，要定高点。 可没想到周娟回到道：“小舅，我准备报考中专，宁宣师范学校。” 什么？ 中专？ 卫向东一脸惊愕，猛然转过头看着周汉生。 “这是她班主任的意思，上个中专稳当，俗话说的好，隔夜的金不如到手的铜，再说出来当老师那也是国家干部。”周汉生解释道。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是这意思。” 又是中师生！ 这个年代的中师，特别是农村，好多都是班子里的尖子生上的，他们以出类拔萃的优异素质，却选择上中师，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一张饭票。” 这批人加入到基础教育行列，确实是中国基础教育的大幸。 但对他们个人的前途来说，选择乡村中小学教师这个行业，确实又是大不幸。 他们都应该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却成了垫在金字塔最底层的铺路石，这让他们的人生之路，充满了悲情的色彩。 这不是卫向东毫无意义的感慨，因为他来到这时代之前，教自己语文的就是一位八十年代的中师生！ 语文教得特别棒，特别是古文诗词方面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只可惜，他是文凭只是中专，职称上不去，到退休也只是一个中八档。 卫向东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外甥安走这条路。 既然自己的外甥女有能力考上大学，为什么不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 167 高考 “姐夫，是不是觉得小娟上高中花钱？如果舍不得掏钱，我来掏！”卫向东突然说道。 “瞧你说的。”周汉生顿时不满：“不是我瞧不起你，我现在挣的钱比你多！” 卫向东不再理他，又转过头看着周娟：“你是不是担心上高中太累太辛苦，担心考不上大学？！” “没，没有呀”周娟赶忙回答：“是.....我们老师让我考中师。” “他错了！你要听我的，必须上高中，如果想当老师也行，那就去考燕师大！” “向东.....万一，万一小娟上高中考不上大学咋办？那不是啥都没了？”刚才在一旁他们争吵不说话的大姐卫向英插话道。 “考全县前五竟然考不上大学？！除非她上高中不好好学成混架子！”卫向东的语气不容置疑。 “小娟，你听我的，要给自己加点压，一定让自己人生起点高一些！中专和大学本科的区别，等你工作后就知道了！” 听了卫向东的话，周娟似懂非懂点点头。 “还有，咱们县一中教学质量一般，想办法让你去市里上宁宣一中，那可是省重点！”卫向东又说道。 “能......能行吗？”卫向英有些怀疑：“咱们户口又不在市里。” “事在人为嘛.....再说小娟这么好的成绩，宁宣一中没准还想要呢......实在不行我去地区找罗主任！总之，一句话这事你们不用管，小娟上学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卫向东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带着周娟去了一趟市里，找到宁宣一中，在校长办公室里见到校长说出自己的想法。 全县前五的学生，学校怎么会不要？ 你没见现在各个中学都开始比升学率了吗？ 于是校长立即拍板，这个学生我要了，户口档案之类的你们不用操心，在家等我们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妥了！ 回去的车上，卫向东看着一路开开心心的外甥女，心里有些羡慕，自己那个吊儿郎当连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姐夫，为啥小孩就这么聪明懂事？ 让卫向东意想不到的是，不仅他这个外甥女聪明，就是他的堂弟人家学习也不差，七月初高考结束后进行估分，估了590分！ 高分啊。 他的堂弟叫卫向华，是他二叔的儿子，不太爱说话，高中在县城住校，寒暑假回来以后也在猫在家学习，和卫向东接触比较少。 这天傍晚卫向东骑车下班回家，卫向华找上门来，很腼腆的说道：“向东哥，你帮帮我，咋报志愿？” 这年头都是高考分数公布之前报志愿，所以估分非常重要，估590分，卫向东其实也不知道该报啥学校，不过还好卫向华拿出前两届几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说这是老师给提供的。 卫向东看了看学校和专业，立刻选定一个：“第一志愿就报燕京邮电学院，报考他们的计算机系！” “啥叫计算机？”卫向华感到好奇。 哎....闭塞啊。 卫向东只好解释，是现代一种用于高速计算的电子计算机器，俗称电脑可以进行数值计算，又可以进行逻辑计算，还具有存储记忆功能。 “反正这是社会未来发展方向，你学这个将来绝对不吃亏！” 因为一本要报两所大学，卫向东又干脆给他选了另一所大学：西北电讯工程学院计算机系。 后世的两电一邮嘛。 卫向华有些半信半疑，但一想全家人都是农民不懂，而自己这个堂哥见多识广很是厉害，听他的没错。 于是点头同意。 帮卫向华报好学校，卫向东突然想到一件事：“曹梅花今年也毕业，她考得怎么样，准备报什么学校？” “她好像估了550分左右，说要报考苏市丝绸工学院。”卫向华回答道。 曹梅花能上高中颇费来一番波折，为了能让父亲同意她上，硬是在自家堂屋门口跪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是卫向东前去说情，并承诺队上给予学杂费补助，这才勉强上了高中。 还好，这姑娘学习刻苦，考得也不差。 只是，咋报这个学校？ 其实卫向东也明白，自己给堂弟报的计算机系在这个年代是冷门专业，而人家的丝绸专业才是大热门！ 特别是江浙一代，丝绸业很发达，所以上这个学校的人很多。 后世好像合并到苏市大学了，好像也是一个211吧？ 嗯，也算不错。 “向华，等你们拿到录取通知书，我们大队一定给你们胸前戴大红花，每人奖励2000块，说话算数！” 卫向东笑道。 果然，到了八月初，两人都拿到通知书，被第一志愿录取，卫向东立刻带领大队干部敲锣打鼓分别上门恭贺，亲手把两千块钱交到考生手里。 厚厚的一沓啊。 曹梅花有些害羞，小脸通红，她母亲孙兰陇激动得只擦眼泪，闺女真争气，自己这个当妈的也扬眉吐气一把。 她父亲曹秀青更是满脸红光，逢人就夸自己这个闺女从小就学习好，争气，当然自己也是教育有方。至于当时坚决不让自己女儿上高中的事，仿佛忘得干干净净。 时间再回到六月底，卫向东等几个大队刚不一心扑在修建校舍上面，这天突然接到公社的电话通知，竟然是公社书记演志刚亲自打来的！ 演志刚说，按照县上要求，定于六月十日，也是方便面厂二期工程完工正式投产的日子，届时在县高官的带领下，全县几个大的国营企业负责人将汇聚在厂里开个现场观摩会，听卫向东讲解工厂管理方面的经验等等，要让他务必重视。 演志刚在电话里最后强调：这是张书记将带领咱们县上几大企业一把手到你这里现场取经！ 有啥好说的嘛..... 卫向东觉得这就是走形式。 这帮国企的一把手都是多年的老油条，参观参观车间就能激发他们的斗志？ 国企..... 倒霉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但领导的话你不得不听。 应付应付，走走过场，到时候再多准备点方便面。 但，突然接到来自申城的一个电话改变了卫向东的想法。 168 现场观摩会 早上，卫向东来大队部上班没多长时间，就接到来自申城办事处刘伟的电话。 自从曹小荣年回厂之后，卫向东就安排当时和曹小荣一块去的刘伟做办事处的负责人，小伙子挺灵透。 刘伟在电话告诉卫向东一个消息，有商家和顾客反应，说一品鲜方便面面质不太好，一泡就很软，不够劲道。 特别是一个在花城做生意的人，到申城出差买了几包一品鲜方便面吃了以后，说面的品质不如当地产的华丰方便面！ 刘伟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打给主管销售的副厂长曹小荣结果没人接听，干脆就直接打到卫向东这里。 “你做的很好！销售不仅仅是把东西卖出去，还有一向重要职能就是听取商家和消费者对产品的看法，有利于我们改进！”卫向东表扬了刘伟两句就挂掉电话。 其实，这件事卫向东心里早就清楚，倒不是他们生产工艺出了问题，而是所使用的小麦品质本来就太好，面筋质差。 但这可是国家规定的标准粉啊。 究其根源在于宁宣属于南方，小麦生长周期较北方短，淀粉和蛋白含量比北方低，别说豫省、冀省这些小麦主产区，就是连皖北的小麦也不如。 卫向东早就眼馋皖北的面粉，品质和豫省的相差无几，但你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因为现在粮食是国家统购统销物资，比蚕茧管的不知道严格多少倍。 方便面厂被规定只能在宁宣地区指定的面粉厂购买，如果你真胆私下敢跑到皖北拉面粉，买到买不到先不说，一旦被抓住那可真是要坐牢的！ 但华丰所在的粤省小麦品质也很一般，他们的面粉从哪里搞到的？ 卫向东并不清楚，不过人家粤省人脑子活，胆子也大，没准走了什么特殊渠道。 现在华丰方便面没有进军申城、金陵等城市，就如同一品鲜没有出现在粤省、闽省一带，双方似乎都小心翼翼回避着什么。 其实，卫向东清楚，对方和自己一样产能不够！ 一旦产量提上来，对方会毫不客气扑过来，现在必须解决这个现实问题。 新任的王书记不是亲自带队来厂参观吗？这是个机会！ 反映反映，看他能不能想点办法。 人家可是从省上空降下来的，省上肯定有人，只要找关系能让省粮食厅批个条子，那一切都不是个事！ 本来这事他想去地区行署找夏明山，但一想算了。 有些事情，越级汇报并不是好事。 所以，这事他得认真准备。 为此，他专门召开了一个大队两委和厂里领导干部的一个联席会议，具体商定接待方案，包括当天的宣传报道、参观路线、具体讲解、安全保卫、午餐安排等等，就事无巨细的安排到人。 一句话不能出岔子！ 这天早上，卫向东早早起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白衬衣短袖、蓝裤子，黑皮鞋，还打着红领带，赶到厂区，大队干部和厂里的领导穿着焕然一新，神情激动。 这年代现场观摩会也是常见事，经常听到广播上说县上某领导带一大帮人到某企业进行实地参观考察，学习经验，那企业肯定是县上国营企业。 小集体企业谁去看？ 但这次可是一大帮国企一把手跑到一个村办企业来观摩学习！ 想想就令人激动啊。 不过对于卫向东而言，这简直没啥。 那帮所以国营企业，他真心看不上。 如果再过十年，不知道还能存活几家？ 早上九点半，一辆黑色红旗轿车和一个中巴出现在通往方便面厂的路上，卫向东带着大队以及厂里的领导早站在厂区门口迎接，王建泉书记从小车上下来，后面紧跟着的中巴上也下来十几个人，里面还有手拿话筒的记者，后来才知道是宁宣广播电台的！ 呵？ 这阵势大啊。 双方握手，相互介绍，县氮肥厂、纺织厂、酒厂、丝绸厂.....来的全都是县上有名企业，有的卫向东也认识。br县丝绸厂长张志轩，卫向东和卫海涛第一次去交生丝的时候还和他厂里人员发生了争执，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现在双方合作很好。 还有一个是县印刷厂厂长冯长春，当介绍他这里，他哈哈大笑道我们可是老相识，多亏卫厂长每月将近360万份方便面包装袋让厂里效益翻了一番，这不他们又新建四条生产线，所需的包装袋又要翻了一翻，今年年底一定要提四色人情来感谢卫厂长！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当介绍到县丝绸二厂厂长崔拥军，是个三十左右带着黑边眼镜看上去有些书生气的男人，两人握手的时候，崔拥军笑着低声说道：“你认识青梅吧？” “你是她的？” “我是她二姐夫。” 哦...... 罗青梅说过她家是三姊妹，她是老幺，两个姐姐都已经结婚，没想到她的二姐夫竟然是丝绸二厂厂长！ 卫向东连声说罗青梅也给厂经营很大帮助，崔拥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相互介绍完毕，卫向东就陪着王书记到厂里参观，众人最后要去车间看看，卫向东赶紧让李江龙拿出准备好的崭新工作服和口罩让大家穿戴上。 “怎么，进车间还要戴口罩？”王建泉略感诧异。 “对，为了防止喷嚏、唾沫之类不小心飞溅到面粉里，影响产品质量。”卫向东耐心解释。 “那工人大热天的戴口罩可不舒服。”王建泉笑着回答。 “那没办法，这是规定，但起码要比缫丝车间的职工舒服多了。” 缫丝厂的工作环境之艰苦，是大家公认的。 众人进了车间，只见在一条条流水线上，面粉从搅拌到碾压、切割、油炸......全部是由机器自动完成，几个带着口罩穿着工作服的工人只是在来回巡回。 只有到最后方便面随着传送带包装环节，两旁坐着工人，手脚麻利将一份份调料包放在面饼上，然后又传到包装机里，从一头出来就是一袋袋包装好的方便面，很快就被人装箱运走。 工人们干得专心致志，根本不看来参观的头头脑脑们。 “这效率就是高！”王建泉称赞了一句。 “这是国产机器，听说从日本进口的效率比这还能提高30%”，卫向东笑着解释。 参观完车间之后，众人又来到办公楼二楼的会议室，卫向东详细给众人介绍了方便面厂建立过程，从到南方考察看到商机，以及到申城等几个城市打广告推销，都说了一遍。 一句话，产品质量是关键，但销售也很重要！ 169 危机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即将过去，我们必须重视销售，把销售放到和生产等同的地位！ 获得大家热烈的掌声。 “我们取得的这些成绩，是和县委政府以及公社的正确领导分不开的，当然我们在经营过程中也面临挑战和考验。” 卫向东也没忌讳，就把接到申城办事处的电话内容简单说了一遍，说现在一品鲜方便面面临的最大对手就是粤省的华丰方便面，必须提高面粉质量问题，才能在竞争中保持不败。 坐在旁边的王建泉听了，眉头紧皱。 他是到过南方考察过的，可知道那帮粤省人做生意的厉害！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建泉主动提起这事，说皖北的小麦品质比较好，但跨地区粮食调拨权在省粮食厅。 刚好，再过几天我要到省上开个会，你准备一份详细材料把你们厂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写清楚，我带到省上看能不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这正是卫向东所需要的，立刻表示感谢。连夜写了份材料，第二天亲自就赶到城里交给王建泉的秘书。 过了几天王建泉到省上开会，专门拜访了省粮食厅的领导。 对方听取了来意当时就表态说发展社队企业他们应该支持，但跨区调动粮食是一件大事，像他们这样的企业一年要用上万吨面粉绝对不是个小数字，需要好好研究。 可让卫向东没想到的是，这一研究一个月过去却没音信。 这时又从申城那边传来不好的消息，申城市场已经出现了华丰方便面身影。 对方开始进军申城市场了！ “根据商家和消费者反应，华丰方便面要比咱们一品鲜好吃点，主要还是面条劲道！”在电话里，刘伟声音显得有些着急：“照这样下去，对方就会很快占领申城市场！” 不能再等了！ 卫向东立刻通知卫小毛，叫赵明华等三位厂长和两个车间主任，以及财务科、销售科、供应科的负责人开会。 在厂办会议室里，卫向东通报了来自申城办事处刘伟打来的电话，作为主管销售的副厂长曹小荣更了解此事。他补充道：“申城的刘伟专门写了封信过来，详细说明此事，根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华丰公司已经和申城一食司、二食司签署了供货合同，而且月销售量也在万箱左右！”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这是准备硬杠啊。 申城可是一品鲜方便面最大的销售市场，如果申城一旦有失，那后果不堪设想！ 更害怕的是产生连锁效应，对方乘胜追击再占领金陵、钱塘等几个大中城市那就麻烦大了， 还有新上马的四条生产线的产品等着销售！ “明华，我听听你的意见。”卫向东问道。 赵明华一脸苦笑：“咱们方便面最大的问题就是面质不行，这主要原因是宁宣地区小麦品质差，这是客观事实。向省粮食厅打的报告迟迟未见回音。” 说到这里，赵明华一咬牙：“我建议实施咱们的替代方案！” 替代方案？ 在座的低声议论起来。 所谓的替代方案是一个月前卫向东召集大家开会所商定的，如果无法从皖北调运高质量的面粉，那就弃用本地区的标准粉而改用富强粉！ 富强粉，又被称为特一粉，最大特点就是比较精细、面筋含量高、杂质少、较白类似于精粉的高筋面粉，在食品商店是以“饺子面”的形式出售。 当然，价格也要高许多。 “我反对！”立刻有人站出来。 是曹红军。 他主管财务采购后勤，对于价格当然要比别人更敏感。 “富强粉价格要比标准粉高，我们经过测算，如果用富强粉做方便面，肯定会提高我们成本，每包方便面大约提高两分钱！” 这么多？ 那不是相当于每包面粉少挣两分钱？ 预计今年年产方便面可以达到两亿包，那岂不是少赚400万？！ 会议室里又开始议论起来，有的赞成，说既然咱们不如人家的面质好，那就赶紧用富强粉，少赚点就少赚点。 反对的说，一年损失四百万实在是太可惜，反正国内国内市场这么大，咱们也不担心没人买，北方各省那么多的省份咱们还没去卖呢。 最后，大家的目光集中在卫向东这里，只有他才能最后拍板决定。 “我同意小荣的意见，立刻用替代方案，少赚点就少赚点，也绝不能给群众留下咱们的方便面不如华丰的坏印象！” 就在卫向东紧急部署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申城，一列绿皮列车火车缓缓驶出站台，呼啸着向南方驶去。 在一节硬卧车厢里，坐着两个男人，看着外面的景色。 年长的一位深情稍显疲惫，但年轻的却显得很兴奋。 他们俩是海珠华丰食品厂的厂长熊毅武和供销科长吴东，前两天和申城两个最大的食品公司签订供销合同，月销2万箱，现在准备返回海珠市。 吴东看着风景心里依旧想着前两天的事，忍不住回头对熊毅武说道：“厂长，你真太厉害了！竟然说服两个公司同时进咱们的方便面，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打败那个一品鲜，占领申城市场！” “别这么乐观，人家一品鲜在申城已经卖了快一年，据说销量能达到每月八万多箱，咱们还差得远呢。”熊毅武说道。 “迟早的事！因为他们的方便面没咱们的好吃！”吴东一脸骄傲。 熊毅武笑了笑，又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说话。 在去年生产方便面的时候，熊毅武就考虑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方便面所需要的面粉来源。 粤省小麦不行，面粉品质不高这是公认的，别说不如北方的面粉，也跟不上江浙一代面粉。 为了产品质量，熊毅武一咬牙，求爷爷告奶奶，到市上、甚至省上托关系找门路，费劲千辛万苦，后来才允许从从湖北小麦主产区襄阳一带调入面粉。 虽然比不上北方的，但比粤省的好多了，当然运输成本提高损失了些利润。 为此，当时有人反对，但他力排众议，决定采用湖北的面粉。 现在看来这一步棋走对了！ 没想到比一品鲜方便面面质好！ 170 跟我去省城 熊毅武又突然想起自己的竞争对手，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叫卫向东的青年。 二十岁的年纪竟然能办起这么大的方便面厂，这让他也感到佩服。 此时的他又在做什么呢？ 此时卫向东正发布着一道道命令： 立刻联系宁宣地区面粉总厂，按照年初两方签署的协议，将出售给一品鲜方便面厂的标准粉换成富强粉。 马上通知县印刷厂，启用新的包装袋，将在袋子上增加“升级版”，“面条更劲道”的图标。 副厂长曹小荣带人即刻赶往申城，加大对申城地区的广告投放和宣传。 立即派人去县调味品厂，方便面厂将增加新的料包品种，准备推出适合北方人口味的方便面调料。 同时，新建立的二车间暂时不实行两班倒，以免出现产品积压现象。 又要忙厂里的事，还不能忽略校舍修建，卫向东忙得屁股冒烟。 这天早上，卫向东处理了些厂里的事，就准备去工地上转转，办公室门开了进来一个戴着遮阳帽穿着连衣裙的姑娘。 是罗青梅。 “你不是去燕京玩去了吗？”卫向东笑着招呼，又站起来给对方倒了杯凉茶。 罗青梅如愿以偿考上了复华大学的研究生，今年寒假比较轻松就约了两个同学去燕京玩，从小这么大还没去过燕京呢。 这是放暑假前罗青梅告诉卫向东的。 现在听他这么一问，就回答道：“太热啦.....所以呆了两天就回来了。” 卫向东哦了一声，又说道：“歇下，要不跟我去工地转转？” 罗青梅突然想到什么，从随身背的挎包里竟然掏出一包方便面，包装上爆炸似写着“升级版”等几个字艺术字。 “向东，你们厂方便面升级了？连包装也改进了啊。” “对，味道和以前比怎么样？” 罗青梅问道：“面条是比以前要劲道些......你们该不会用的富强粉吧？” “你猜对了，是富强粉。” “那不是要增加成本？” “没办法，对手逼的。” 卫向东叹了口气，就把华丰方便面进军申城，自己想购买皖北面粉结果受挫，不得已使用富强粉的整个经过说了一遍。 “这是不得已为之，现在跨市调运粮食，难啊！”卫向东最后叹了口气说道。 没想到罗青梅听来咯咯笑起来。 “想从皖北调运粮食，你找我呀。” “你有办法？”卫向东怀疑的目光看着罗青梅，又马上明白过来：”你去找你爸！” “我爸只是个地区行署副主任，他也没这个权力。”罗青梅解释了句，紧接着又说道：”收拾下东西，明天我跟去你省城，去找个人保证能成！” “谁啊？和你啥关系？”卫向东好奇问道。 “别管这么多啦.....明天早上的火车，我先回家准备准备。”罗青梅说完就往外走。 “喂，等下，我送你。”卫向东赶忙出门推来自行车，带着姑娘就向村前国道驶去。 “青梅，你这刚回家又去省城，你父母会不会说你？”卫向东又担心另一个问题。 毕竟让人家还是个姑娘。 “那我就给我妈说实话，我要帮卫曹大队方便面厂解决面粉调运问题，所以准备和他们厂长一块去省城一趟！” 啊？ 这样？ 卫向东突然想起去年春节前到罗青梅家拜年，遇到她母亲，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好像看着贼似的，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好啦，骗你的......你放心啦，我回去就买票也帮你买上，到时候打电话通知你！” 既然姑娘这么说，卫向东也不再担心，反正省会距离南坪也不太远，跑一趟没真能带来惊喜。 于是叫来卫光荣以及赵明华他们，安排好大队和厂里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收拾行李，坐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顺便还带着一箱方便面，这玩意成了厂里干部出差必备之物，无论是到旅馆自己吃还是用来送人都非常合适。 当然这次去省上送这个肯定不行，至于具体送啥，还得问问罗青梅。 到了县城火车站，罗青梅已经在站台等着，只带了一个挎包，真像是出去串门。 听到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姑娘眨巴眨巴好看的大眼睛：“你真想送礼？” “空手去肯定不合适，主要是想表达一下心意嘛。”卫向东解释道。 “那好吧.....买两瓶酒，好点的。”罗青梅沉思了下说道。 “两瓶酒就够，你确定？！”卫向东很是怀疑。 “我说够了就够了嘛....” “行，你等着！”卫向东立刻放下行李，飞快向外跑去，他去县烟酒公司门市部直接买了两瓶茅台。 虽然说这东西必须持票，但卫向东兜里可是有特供票的！ 这是春节时候给轻工局局长拜年，顺便要了几张以备急用，现在用上了！ “茅台呀.....嗯，还对口味。”姑娘看到卫向东手里提的，说了句。 废话！ 谁不喜欢喝茅台？ 看看时间不早，两人提着行李进了车站。 南坪距离省会庐州不算太远，也就不用买卧铺票。在列车上，姑娘说起去燕京玩的情况，看到天安门，去了颐和园只是时间紧张没有去爬长城。 “向东，等寒假，你陪我去燕京爬长城好不好？”罗青梅突然问道。 拜托，我的大小姐 你现在是学生有假期。 而我呢？ 大队、厂里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闲心玩？ 于是卫向东摇头拒绝，说事情多走不开，还开玩笑说我只是一个小社员，农民的儿子，哪像你家都是挣工资的，想去哪就哪。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工资，一个月102元，还有奖金、年底还有分红，算下来你比我爸工资都高了！”罗青梅哼了声：“平时吃喝你也花不了多少钱，你把钱存下来干嘛？是不是准备娶媳妇？” “是啊......现在农村娶媳妇是要彩礼的，一分钱不想出，哪个姑娘愿意到你家？”卫向东开玩笑道：“如果是你，你愿意？” “我愿意！ 罗青梅脱口而出，突然觉得这话有点歧义，偷偷看了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俩窃窃私语，心里松了口气，赶紧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脸有点热。 四个小时的车程赶到庐州火车站，俩人随着人流出了车站，卫向东建议先找个地方住下。上次他和卫小毛来庐州住的红旗厂招待所就不错，干净而且离省政府也近，方便办事。 但罗青梅不同意，不用这么麻烦，咱们现在就去找人。 真的？ 今天罗青梅表现的有些神秘。 卫向东跟着她坐上公交车在一条街道下了车。 这里虽然不是繁华的闹市区，但环境很幽静，也没有普通民宅那种脏乱差。 罗青梅带着卫向东走进一条叫桂花巷的地方，踏着青石板铺的路面，来到一家院子门口。 直接去领导家里？ 嗯，这法子也不错。 卫向东想着。 大门紧闭，罗青梅使劲敲了两下门，大声喊道：“外爷，外婆，我回来啦......” 171 外婆外爷 你外公家？ 卫向东顿时目瞪口呆。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留着短发很素雅的老妇开门。 “外婆......”罗青梅撒娇般扑了上去，很亲昵抱住对方。 老妇慈爱摸了摸罗青梅的头，说昨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和你外爷都盼着你，现在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呢。 她又看到旁边的卫向东：“这位是？” “外婆，他是我朋友卫向东。” “您好。”卫向东很有礼貌叫了声。 老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笑着招呼进去。 “我外爷呢？” “在家呢。” 里面是一个小院，虽然不大但雅静，有一棵葡萄树枝繁叶茂遮蔽了小半个院子，让卫向东感到惊讶的是，靠着院墙边竟然还有一个小块菜畦！种着西红柿，鲜红欲滴。 呵？ 这家人奇怪，别人在城市里是舞花弄草，他们竟然是种蔬菜！ “梅梅来啦。” 从堂屋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老头衫老人走了出来走了出来，留着寸头，头发虽然已经雪白但像钢针一样，手里还摇着蒲扇，显得精神矍铄。 “外爷.......” 罗青梅欢快的叫了声。 老人点点头，又看到站在一旁提着礼物的卫向东。 “他叫卫向东，是我朋友。”罗青梅又开始解释不过这次要详细的多。 “他是我们南坪县卫曹大队的支书兼大队长，也是一品鲜方便面厂厂长！” “一品鲜方便面？”老人爽朗一笑，说道:“我听说过，我那小孙子特别喜欢吃！” “爷爷，我给您专门带来一箱也让你尝尝。”卫向东说着将方便面提起来。 “向东知道您喜欢喝酒，还专门给您买了这个。”罗青梅献宝似的举起了茅台。 老人哈哈大笑说这玩意可是好东西，我退休好没啥喜好就好这一口，那咱们今晚就打开喝两杯。 堂屋饭桌上已经摆满一桌菜，公和堂狮子头、包公鱼......基本上都是本地菜，让卫向东感到惊讶的是，竟然还有一道山东特色菜“大葱卷饼”！ 山东人？ 四人边吃边聊，老妇话不多，轻声细语，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而老人则喝酒吃菜，声音洪亮，显得颇为豪爽。 别看对方已经七十，但酒量倒很大，几乎一口一杯，毫不不拖泥带水。 卫向东没法啊。 这时可不能耍滑头，只好跟着硬撑，没到半个小时一瓶茅台竟然见底，卫向东喝的有点头晕。 老人似乎起兴，兴致勃勃又开了一瓶。 卧槽...... 卫向东感到自己小腿肚有点打颤。 不过，这酒一喝立刻拉近两人的距离。 “小卫，我看你年龄和梅梅差不多大，怎么就当了支书大队长？”这个问题，老人有点好奇。 这年头，大队一把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卫向东喝红了脸，笑着说主要是乡亲们信任我，所以推选我当大队长。公社领导也信任我，今年年初任命我当了支书，我也觉得我太年轻，需要再锻炼。 “别听他瞎说，人家本事大着呢。”罗青梅就把卫向东从办缫丝厂到最后又办方便面厂带领全村社员脱贫致富的事迹，快言快语说了一遍。 老人听了暗暗心惊，一个初中的小社员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魄和远见着实难得。 “小卫啊，你那个方便面真是好东西，热水一泡香喷喷的。”老人吃着大葱卷饼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叹口气：“如果当年在朝鲜战场上，有这玩意那我的那些战友就不会只能吃炒面......。” 果然是军人！ 卫向东肃然起敬。 “外爷，你参加抗美援朝说话，方便面估计还没发明出来呢。”罗青梅又插话道。 “我只是说说嘛.......小卫啊，你带领村民能脱贫致富，是好事！我全力支持！皖南那个地方，也苦啊.....” “外爷，你不能口头支持啊.....向东这个方便面厂现在遇到一个很大的困难！”罗青梅又插话道。 “哦.....啥困难？你说说？” 罗青梅一听，立刻给卫向东使眼色。 卫向东立刻明白过来，他虽然不太清楚眼前这个老人以前到底是做啥的，但是罗青梅这么煞费周章，绝对是有的放矢。 于是他把方便面厂基本情况先简单说了一遍，然后着重说现在面临的问题。 “华丰方便面面质确实比我们好，如果我们不能迎头赶上，对方很快就会打垮我们，你想想，同样价格的方便面，为啥不买好吃的？”卫向东最后说道。 方便面价格是国家定的，自己想降价销售也不行！ “这个问题，你没向你们县领导反映吗？”老人皱眉问道。 “反映过，我们王书记听了非常重视，他亲自到省粮食厅来找有关领导，希望能够拿到去皖北购买优质面粉的批文，可省厅领导说这事得研究研究，结果一个月没动静，不得已我只好用富强粉代替标准粉，面质上去了但成本去增加不少。” 卫向东实话实说。 “就这点事还要研究一个月？！”老人一听怒了：“这个小李怎么回事？以前干事挺雷厉风行的，这当了厅长，怎么就畏畏缩缩？利国利民的事为啥不敢干？！这事交给我了，我明天亲自去问他！” “多谢爷爷！”卫向东大喜，赶紧又给老人倒了杯酒。 竟然厅长叫成小李.... 这老人的身份可真不一般！ 吃完饭后，罗青梅和卫向东帮忙收拾好碗筷，罗青梅说要带卫向东出去转转，外爷外婆就同意了说早点回来。 等俩人出了门，刚才没多说话的外婆才开口说道：“来福，你说咱们梅梅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小伙子？” “是吗？喜欢就喜欢，这小伙子我看不错！” “是不错.....不过咱们梅梅可是研究生，而他呢只是个初中毕业的农民，不般配啊。”外婆说道。 “农民又咋了？！”没想到外爷眼睛一瞪：“我也是农民出身！当初你可是县城里的大家闺秀，咋就看上我这个穷小子？” “可年代不一样啊......” “什么一样不一样！我觉得最重要是男人品德好，有本事！再说了，你咋知道人家小卫将来就没出息？！” 172 进军粤省！ 就在桂花巷里两位老人闲谈的时候，卫向东和罗青梅两人走在大街上闲逛，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支冰棍。 “青梅，你的外爷到底做啥的？”卫向东忍不住问道。 “我外爷啊，本事大着呢。”罗青梅说起她外爷的故事。 原来她外爷叫张来福，山东人，小的时候跟着父母闯关东，年轻时候参加革命，后来随着四野的部队从关外杀到关内，一直到皖省，以营长的身份刚刚专业到地方，结果又遇到抗美援朝。 外爷响应国家号召，又拿起武器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胜利后重新回到皖省，转业后被分配到粮食系统，从县、地区一直省上，一直干到粮食厅厅长才退休，算的是一个“老粮食”人了。 卫向东听了恍然大悟。 这老人几乎半辈子都在粮食系统呆着，自然人脉雄厚。 “你外婆呢，和你外爷豪爽不同，看上去很文静，像个大家闺秀。”卫向东又问道。 “我外婆本来就是大家闺秀呀......人家还是皖省省立第一女子中学毕业的呢。”罗青梅抿嘴一笑：“我外爷转业到地方，有人说媒，我外婆一眼就看上我外爷了。” 哦...... 难怪两人气质相差如此之大。 罗青梅似乎来了兴趣，将她家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外爷这边条件好，但爷爷那边条件比较差，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父亲罗明山和母亲张婉莹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 “我父母要了我们三姐妹，我大姐大姐夫在省府工作，二姐和二姐夫在县上上班，喽.....二姐夫就是县丝绸二厂厂长，你肯定见过。” “嗯，见过，前段时间在方便面厂开现场观摩会，你二姐夫就来了。”卫向东点点头说道。 “那.....要不明天去见见我的大姐和大姐夫？”罗青梅突然问道。 这怎么有一种见女方亲戚的感觉？ 卫向东笑着婉拒。 罗青梅也没勉强。 说实在，她现在还不敢把卫向东带到她大姐那。 或许是大姐在政府部门工作，还是个领导，可不像当老师的二姐那么好说话。 这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第二天张来福就亲自到省府去了一趟，很快就带回消息，省厅完全支持卫曹大队发展集体经济，将和皖省北部的富阳地区行署领导联系，将调运标准粉到南坪县。 卫向东拿到省厅的红头文件已经是五天之后，立刻打电话给方便面厂的曹红军，让他带财务人员拿上有关材料和公章立即赶到庐州，和他汇合之后立即去富阳地区面粉总厂签署合同。 同时又打电话指示还在申城的曹小荣立刻带人南下，准备开拓粤省市场！等和富阳面粉总厂签署完合同之后，他也立即赶往花城。 既然对方主动进攻，那咱也不用客气！ 海珠市，华丰食品厂。 熊毅武忙完手头刚走，快下班的时候总要到车间转转，闻着香喷喷的方便面味，看着正忙碌的工人，他心里就感到充实。 前段时间和申城两个食品公司签署的销售合同，下一步他准备去钱塘和金陵市。 江浙相对富裕，方便面需求旺盛，是华丰方便面销售的主攻方向，打入省会城市之后，再进一步向市县进军。 不过，这是自己的对手一品鲜方便面的主销区。 没办法，大家都在做类似的产品，产生竞争是很正常的事，对此熊毅武很坦然。 现在对方面的品质不如自己，这可是自己穷追猛打的好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销售科长吴东匆匆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包红色包装的方便面。 “厂长，一品鲜产品改进了！” 熊毅武接过方便面，仔细看了看，只见包装上多了面条更劲道几个字，撕开包装，掰了一小块放到嘴里仔细品尝。 嗯...... 面质确实有了很大的改进，比自己厂里产的方便面还劲道。 “这是刚从咱们的人刚从申城寄来的，我们几个泡了一碗方便面尝了尝，我们怀疑对方用的是富强粉！”吴东又低声补充。 富强粉？! 熊毅武讶然。 对方可真奢侈！ 难道不考虑成本？ 不过熊毅武心里也暗暗佩服，那个叫卫向东的青年有魄力！如果是别人，标准粉就标准粉呗。 虽然面质差点，但国内市场这么大，又不是不愁卖，何必要和对方硬磕？ 但是，对方就要这么干！ “通知厂里领导开会，商量这事，我估计对方的产品很快就要出现在粤省！”熊毅武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 ...... 卫向东和富阳面粉总厂签署完合同以及是八月初，双方达成协议，从明年元月份起开始供应，第一年将提供一万两千吨标准粉，以后每年根据方便面厂的需求。 据对方说，我们富阳地区的标准粉品质一点不比你们宁宣的富强粉差，用的是富阳地区农科研究的最新研制的皖麦14号，其面质可以和河南正积极推广的郑州761号品种相媲美。 这可是当代最好的小麦品种！ 卫向东大喜，专门邀请对方到方便面厂来考察，说一切费用我们全包！ 搞定面粉货源，卫向东让曹红军带人回厂，而自己准备直接赶往花城和曹小荣汇合。 还有罗青梅。 按照卫向东的意思，要么就在庐州陪你外爷外婆，要么就跟曹红军他们一块回南坪，但是姑娘不肯，她要跟卫向东一块去花城！ 理由很充足：“我还没去过粤省，我想去看看花城，看看鹏城特区！你不让我跟你去是吧？那我一个人去！” 卫向东咋能让她一个人独自行动？ 没办法，只好又打电话给厂办的卫小毛，让他多准备一份边防证，让销售科去花城的人一起捎过去。 八月四号傍晚，卫向东和罗青梅告别外爷外婆，踏上南下的火车，这次他们买的卧铺票。 趟在上铺，卫向东双手枕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向东，你在想啥呢？”躺在他对面卧铺上的肖雪莲侧身问道。 “我在想，海涛哥和雪莲姐，现在鹏城做啥？” 173 简单的生活 鹏城，南山区。 现在这里几乎是一片工地，各种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尘土飞扬。 就在距离南山村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拐角处有一家小商店，女店主说着一口很温柔的普通话，一看都不是本地人。 女人长得漂亮，待人又热情，做生意童叟无欺，所以小商店生意很好，许多工地上工人路过都来买包烟买酒。 “嫂子，海涛哥还没下班？”一个带着安全帽的青年边说取了包一毛五的丰收烟，这里流行抽这个牌子。 年轻男人叫周伟，是从宁宣地区到鹏城来打工的，和少妇是老乡所以关系挺好。 少妇听了他的话笑道：“他呀，每次下班都比别人晚点。” “海涛哥能干，又会管理，果然不亏是当过大队干部。”周伟笑着回了句：“空了来你家找海涛哥喝酒啊。” “好咧…..我到时候给你炒两个菜。” 周伟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少妇又朝街上瞅了一眼，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少妇就是肖雪莲。 几个月前跟卫海涛来到这陌生城市，不知道能干啥，最后是在卫向东的姐夫周汉生建议下在南山村边上租间房子，后半间住人，前半间开了小商店。 生意挺不错。 肖雪莲本来就是商校毕业，又在供销社干了这么多年，对进货销售都比较熟，干起来也得心应手。 商店小，肖雪莲一个人能照应，卫海涛不愿意吃闲饭，可自己能干什么？ 干农活以及在老家当队领导那些经验到这里根本用不上！ 但自己还有一身力气！ 一咬牙，卫海涛就去了建筑工地，成了来鹏城千千万万给特区建设添砖加瓦的一员。 卫海涛干活踏实，而且还能写会算，还懂管理，有时候包工头临时给他分配几个人干些活，他都安排的井井有条，高质量完成。 这让包工头有点惊讶，后来两人一聊，才知道对方竟然当过大队支书！ 这在农村是个不小的官啊….. 前不久包工头给他升了“官”让他专门管理这个工地，相当于他手下的小包工头。 虽然少了体力活，但事情更忙经常是别人下班后还要整理今天的工程进度，回来比较晚。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卫海涛就出现在街头，满脸灰尘，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背心，前面还印着“农业学大寨”五个红字。 看见卫海涛回来，肖雪莲赶忙进里屋给他倒了盆清水，卫海涛洗干净脸又脱下破旧的背心和脏裤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柜台里的小饭桌边。 “肚子饿了吧？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炒虾丝！”肖雪莲喜滋滋说道。 “你也多吃点。”卫海涛把一块虾丝夹到对方碗里。 一盘菜，两碗米饭，偶尔打个汤，一切都很简单。 自己守在店里，男人每天干活早出晚归，虽然苦点，但没有县城那些流言蜚语，和自己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肖雪莲吃着菜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筷子：“海涛，今天早上周汉生来了。” “是不是又叫我跟他倒卖电子表？我说过我不干那活。” 卫海涛说道，有些无奈。 周汉生是卫向东的姐夫，这才来鹏城多亏他帮忙，租房、开商店，卫海涛心里很感激，不过让他感到有些不悦的是，非要让自己去他的公司跟着他倒卖电子表。 还说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需要个好帮手，你来我给你个副经理干，你是卫曹大队的人我信得过，何况又当过支书脑瓜灵活。 让弟媳开商店，你跟着我跑生意，赚的钱绝对要比你当支书多的多。 但卫海涛实在不想干这种投机倒把的生意，每次都是以给各种理由推脱。 自己好歹还是党员呢，咋干那种犯法的事？ 肖雪莲听卫海涛这么说，抿嘴一笑：“今天不是说这事，他说卫向东要来鹏城。” “向东来鹏城？是不是推销方便面？”卫海涛问道。 “对，还有方便面厂管供销的曹小荣，说准备和华丰大干一场！” “呵呵，我就知道向东有这魄力，等他来鹏城我一定请他喝酒！” 卫向东和罗青梅经过一天一夜，坐火车赶到花城，已经是黄昏时分。跟随人流涌出出站口，一眼就看到前来接站的曹小荣，他旁边还跟着卫兵。 卫兵是去年派到申城办事处搞销售，干得还不错，所以曹小荣决定把他带到花城，成立办事处后就由他负责。 “厂长，这一路辛苦你了。”曹小荣上前接过卫向东的旅行包，交给旁边的卫兵。 “呵呵，彼此彼此。” 曹小荣又和罗青梅打了个招呼，两人去年在申城都认识所以也不用彼此再介绍。 不过姑娘在庐州帮了大忙，还跟着卫向东一块跑到花城，他们之间的关心..... 嘿嘿，就像电话中所说的一般朋友？ 鬼才相信！ 卫向东找了大靠山啊 曹小荣心里暗乐，这对于方便面厂甚至卫曹大队都是个大好事！ 当然，两人似乎没公开，曹小荣也不会笨得去捅开这张纸。 “小荣，仓库租好了？”卫向东边走边问。 “一切都办好，这件事要多谢你姐夫啊。是他帮了大忙。”曹小荣回答道。 卫向东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曹小荣南下广州，卫向东就联系上了在花城、鹏城一带做生意的姐夫周汉生。 这家伙生意越做越大，年初竟然在特区注册了一家公司：叫什么汉生商贸公司！通过周汉生的帮忙，在花城两眼一抹黑的曹小荣办事就方便了许多。 “只是去申请装部电话有点慢，听说要一周以后以后才能排上队。”曹小荣又补充了句。 一周？ 比申城快多了！ 这改革开放的前言阵地，办事效率就是要高些。 按照卫向东的规划，仿照申城那样在花城也设个办事处，一方面是为了更方便推销产品，更重要的是可以留一批人在这里开眼界！ 看看啥叫做生意，啥叫改革开放！ “对了，你知道海涛在干啥？”卫向东又问道。 “我听你姐夫说，肖雪莲在鹏城开了个小商店，海涛呢，在建筑工地上打工。” “哦.....等把厂里的人边防证带来，咱们就进关！” 174 鹏城的经销商 第二天早上，从方便面厂赶到的职工带来盖着县公安局大印的边防证，一行五人坐车赶到鹏城，跟着人流经过武警的严格盘查后，进了鹏城关内。 铁丝网那头，一个戴着蛤蟆镜，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等着他们。 “哈喽......大家好。”男人取下墨镜笑着向众人走来。 是周汉生。 这家伙越来越像个港商了。 周汉生和大家相互介绍认识，他看到站在卫向东身边的罗青梅，眼睛一亮。 果然正点。 他已经听曹小荣说卫向东这次带了个漂亮姑娘，而且还是大学生，地区行署副主任的女儿！ 这小子！ 厉害！ 对于自己这个内弟，周汉生佩服至极，干事业能力没的说，泡妞也是一等一。 “泡妞”这个词，还是周汉生从香江商人那边听到的，感觉实在是贴切。 罗青梅得知这个打扮的有些流里流气的男人竟然是卫向东的姐夫，心里有些害羞但还是大大方方跟着卫向东叫了一声“姐夫”。 周汉生赶忙答应，还埋怨卫向东不早说，这初次见面竟然也没准备啥礼物。 “青梅，这次到了鹏城，我陪你和向东到处好好逛逛！” 周汉生一副慷慨模样。 罗青梅脸红着答应了。 只是卫向东有些不满，这个周汉生真把我们这次来当成旅游？ 再说，鹏城我可比你熟悉！ 众人跟着周汉生上了一辆白色中型面包车，竟然是从日本进口的五十铃！ “可以啊，姐夫，你竟然买车了！”卫向东感到有点惊讶。 周汉生哈哈一笑说这是二手车快报废从一个朋友手里过户来的主要用于公司跑业务， 现在在鹏城你没一辆车办事可真不方便，看看那些董事长经理的，有的已经有小车了！ 卫向东怎么听出凡尔赛的感觉。 不过有辆车也真方便，卫向东琢磨着回去也买辆？ 可惜一代神车桑塔纳还没问世，不过价格也贵的吓人，听说当年出厂价卖到20万！ 80年代的20万，真他妹的抢钱啊。 面包车向南山区方向驶去，最后在一个小商店门口停下，卫向东一下车就看到商店柜台后面的穿着的确良短袖的肖雪莲。 “雪莲姐！”卫向东喊了一声。 “向东，你们来啦，进来坐坐......就是地方有点小。”肖雪莲笑着招呼道。 “不客气，海涛哥呢？” “还在工地，我去叫他......你们先坐，吃冰棍。”肖雪莲很殷勤的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冰棍箱里取出几支冰棍分发给众人。 夏天热，又没冰箱，必须把冰棍用白色棉被盖紧免得热气进去融化。 肖雪莲冒着烈日去工地找卫海涛，卫向东吃着冰棍打量着房间。 里面很小，顶多有二十个平米，就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两个木箱，条件简陋但收拾很干净。 没过多久，满脸灰尘的卫海涛就跟肖雪莲回来，卫向东发现，除了变的黑瘦些，也没啥大的改变。 大家都是熟人也不用客套，卫海涛洗脸换衣服之后就问起大队和厂里的大事，卫向东没啥隐瞒的一一回答。 “你真把桑园收回大队了？”卫海涛感到惊讶。 卫向东点点头。 今年过春节两人闲聊的时候，卫向东曾经提起这事，但被他否决。 原因是桑园分到各户才一年多就要收回，阻力肯定大等再过两年再说。 卫向东倒也没和他争辩，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没想到等自己辞职后，对方成了一把好手立即就干这事！ 而且还干成了！ 论干事魄力，自己真不如人家。 卫海涛心里感叹。 “海涛，这快十二点了，咱们去吃饭吧，边吃边聊。”这时候肖雪莲插话道。 “对，去吃饭！今天我请客，咱们去饭馆！”卫海涛笑着说道。 众人跟着卫海涛来到附近一个叫做迎宾酒楼，上了二楼专门要了个雅间，点了酒菜，大家边吃边聊。 主要还是围绕大队还是厂里的事，卫向东把厂里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说这次来粤省就是设立办事处，推销咱们厂的方便面。 “方便面这东西在我们工地上也受欢迎，有的时候大家嫌工地上饭不好，就泡一包解馋。”卫海涛笑着说道。 “我家的小商店也卖，主要是华丰和白云两个牌子，华丰卖的特别好！不过嘛，咱们的方便面推销到鹏城，我就只卖咱们自己的！” 听了卫海涛的话，卫向东心一动，问道：“海涛哥，你想不想做咱们厂在鹏城的经销商？就像邹小光那样！” 邹小光在吴兴做经销商的事卫海涛也知道，听了他的话一愣：“我行吗？” “咋不行？再说还有雪莲姐呢，她商校毕业，又在供销社呆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内行！”卫向东又说道。 “向东说的对！海涛，你也别去什么工地卖力气，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周汉生插话道：“还是做生意来得快，如果我不是搞电子表，实在没精力我就准备接这个活！” 听了两人的话，卫海涛和肖雪莲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询问对方的意思。 “向东，我们没钱进货。”卫海涛犹豫了下说道。 他可知道厂里的规矩，先打钱在发货！ “没关系，对你我还有什么信不过？”卫向东笑了起来：“我可以特事特办，先给你发货，等你卖完再给厂里打钱！” “不过......”说到这里卫向东话锋一转：“厂里对销售数量是有规定的，你必须每年至少销售200万包。” 卫海涛暂时陷入沉默，他当然知道这个规矩，那个邹小光可是一年要销售300万包的！ “海涛哥，要不你和雪莲姐商量商量？”卫向东看到对方犹豫的神态，缓和语气道。 毕竟，生意是人家去做。 “向东，我们愿意做！”肖雪莲突然开口道。 她心里明白，这是卫向东在帮他们。 像他们这样的情况，没资金没渠道，根本没资格当什么经销商。 200万包方便面听起来数目很大，但她以前在供销社以及开了几个月商店的经验，是可以完成的。 大不了多吃苦，多跑腿，多磨嘴皮。 175 水货 见到肖雪莲答应，卫向东也说既然如此，那就试试。 卫向东听了很高兴，说如果愿意过两天就和厂里签订协议。 正事谈完，大家都放开喝酒，卫海涛虽然能喝但架不住这边来的人多，很快就喝了个酩酊大醉。卫向东赶忙叫人帮肖雪莲把卫海涛送回小商店，又让曹小荣悄悄去当了账。 这顿饭连菜带酒花了至少七八十块，对于卫海涛他们不是个小数目。 生活都不易。 等卫海涛酒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一睁眼看到肖雪莲正温柔看着他。 “向东他们呢？” “走了，说要去找市里的食品公司。” 卫海涛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卫向东当然不会这么大的城市就仅仅靠他一人经销，这些国营大商店都是厂家直接供货，而他的目标则是一些小的国营商店以及像他这样的小卖部！ “海涛，你不会怪我吧？”肖雪莲突然说道。 “怪你啥？” “你还没同意我就答应向东的建议。” “不不，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知道我虽然在大队当支书，厂里的事情也过问，但主要是向东在做，我根本不懂什么销售，以后全靠你。 “这你放心，我能吃苦也一定能做好！”肖雪莲坐在床边轻轻摸着他的脸。“你看你，比以前瘦多了。” 想到每天卫海涛在工地上冒着烈日搬着砖头水泥，她就感到心疼。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啊。 “好啦.....这点苦算啥？真还不如当初我在队上挑粪苦呢。”卫海涛说着轻轻将肖雪莲搂在怀里，默默出神。 自己竟然成了大队办的企业的经销商？！ 这身份，卫海涛一下子有点转不过弯。 当初，自己是支书，大队包括厂里可一切都归自己管啊..... 可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再苦再累也要走下去！ 想到这里，他紧紧抱住肖雪莲的身体。 再说卫向东他们在市里找了个旅馆住下，晚上没事，周汉生自告奋勇带着众人去逛大街。 这里是叫东门，是鹏城最热闹的地方，街道两边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有卖食品的、有卖服装的、有卖布料的、有卖电子电器的、有卖金饰的、除了军用武器外，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处人头攒动、人浪滚滚，有给自己买东西的，有帮熟人带东西的，有贩东西回内地做生意的，有纯粹闲逛的；拥挤的人群，仿佛要把老街低矮的老房子、狭窄的老街道挤爆一样。 “给你们说啊，这些东西，大多是从香江偷运过来的水货，都是在内地买不到的“宝物”，看上啥你们赶紧买，离开这地方你们有钱也买不到！” 周汉生有些得意。 “啥叫水货？”罗青梅有些不明白悄悄问卫向东。 “就是走私货。” 罗青梅恍然大悟。 既然如此，卫向东也不客气，拉着罗青梅挤进一家电子产品商店。 现在的香江的啥便宜？ 自然是电子产品。 “同志，请把那个walkman拿来看看。”卫向东一眼就瞅中了货架上的一个电子产品。 能老板拿过来，卫向东仔细瞅瞅商标，不是索尼产品而是香港产的。 “向东，你拿的是啥？”罗青梅一进商店就成了好奇宝宝，这里好多东西她在金陵就没见过。 “walkman，随身听，也就是微型录音机。”卫向东解释道，把walkman和耳机递给她又问老板要了盘磁带，深熟练的放在卡盒里，按下播放键。 “你听听.....” 罗青梅半信半疑戴上耳机，刚听了几句笑着差点蹦起来。 “太好啦，我就要这个！” 她在大学里买了个四喇叭的录音机可以学英语也可以听歌，可是太大带着不方便。 有了个小小的walkman，就可以放在挎包里随时拿出来听。 “同志，这个多钱？”罗青梅赶紧问道。 “三百块！”老板一口蹩脚的普通话。 这么贵？！ 罗青梅听了吓了一大跳。 自己挎包里有一百块钱，这还是从庐州走的时候外婆塞给她的， 这一路上都是卫向东掏钱自己没处花。 东西是好，她也舍不得再问卫向东借二百块买一个。 恋恋不舍放下，准备离开却被卫向东拉住。 “同志，太贵了，便宜点。”卫向东笑着问老板。 “那你说多少啦......” “最多五十！” “五十？太少了，我连本都买不回来！”老板一听嚷嚷道。 罗青梅也偷偷拉了拉卫向东的胳膊，就是砍价也不能这么砍啊。 “我只出五十。”卫向东不为所动。 “好啦好啦，五十就五十吧......做当交给朋友啦。”老板一脸豪爽。 罗青梅顿时目瞪口呆。 “送给你。” 卫向东把一块崭新的walkman塞给罗青梅：“放一盘磁带听听，看看效果好不好？” “嗯......” 罗青梅有点害羞，不过甜滋滋的。 这是他第一次送自己礼物呢。 幸亏是五十，如果是三百的话自己就不能接受。 卫向东又买了一个，不过不是给自己而是妹妹，上初中就要学英语。 两人出了商店，就看到周汉生和曹小荣他们匆匆走过来。周汉生张口就问他们买了啥，多钱。 卫向东也没隐瞒的，就说了实情。 “呵呵，向东，我还担心你被那帮人坑了......你这价差不多。”周汉生说道。 “他们，他们这么做生意不会亏吗？”罗青梅说出憋在心中好久的疑问。 “青梅姑娘，他们怎么会做亏本生意？”周汉生回答道“你知道这玩意从香江走私进来成本多钱？” “多钱？” “三十快不到！” 我的天...... 罗青梅再一次目瞪口呆。 “人家那边不仅这些小玩意便宜，电视啊，冰箱啊、空调啊....也都便宜的很，哪像咱们这边啥都贵！”说道最后，周汉生吐槽了句。 “他们的方便面比咱们的贵！”曹小荣不服气插话道。 这几天他打听到香江一碗方便面竟然卖到四元港币，虽然港币没有人民币值钱，但折合下来也有一块三！ 但没想到立刻被周汉生怼回去：“那人家比你们的好吃！不是瞧不起你们的方便面啊.....你们这个还有那个华丰的，别看在内地卖的火，人家香江人根本都看不上！嫌档次太低！” 曹小荣张张嘴顿时说不出话来，一脸尴尬，只好扭头看着卫向东。 卫向东倒没生气，笑了笑说道：“别急嘛.....姐夫，高档次的谁不会？等我们一品鲜彻底占领国内市场，我会搞出让香江人大吃一惊的方便面！” 176 时装表演队 众人纷纷问到底是啥方便面，卫向东却神秘一笑说保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既然是来逛街，大家都纷纷买了些喜欢的东西准备带回家，最后还去吃了夜宵，一个个玩的兴高采烈。 “该买的买了，该吃的吃了，从明天开始，大家就要干活了啊.....”卫向东最后笑着说道。 大伙轰然响应。 接下来的一周多时间，卫向东带着众人奔赴在花城、鹏城两地，和几个主要的食品公司签署的共计五万箱的供货合同。 不算多，但良好的开头就是成功的一半。 当然，必须的宣传绝对不能少，卫向东又和粤省电视台签署了播放一品鲜方便面广告的合同，双方约定从八月十八日开始。 算算从离开南坪去庐州又到粤省，已经一个月，自己得马上赶回去。 厂里、大队都有一大堆事等自己处理。 但卫向东总觉得广告宣传上缺少点什么。 这里可是粤省，距离香江很近，广告这种东西来内地算是新鲜事物，但在这里真不算什么。 特别是鹏城，好多人都能收到香江的节目，那广告做的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自己做的这个边吃方便面边说好的就显得有些老土。 卫向东正坐在床边苦思冥想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罗青梅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 “发啥呆呢？是不是舍不得这里花花世界？”罗青梅调笑道：“来，向东，让你看看你们男人最喜欢看的！” 说着很俏皮扬了扬报纸。 啥东西？ 不会是搞着各种擦边球的街边小报吧？好多还是从香江偷偷走私过来，尺度很大。 不过罗青梅可是纯洁的好姑娘，不会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卫向东接过报纸，果然是正儿八经的官方报纸——《鹏城特区报》！ 上面一条新闻顿时吸引了卫向东的目光。 “我市第一支民间服装表演队昨天在文化宫登台亮相！” 新闻详细报道了一个名叫新时代时装表演队的演员们穿着最时尚的裙子在文化宫走起猫步，推广某企业的最新设计的服装。 下面还有一副现场摄影照片。 这不就是模特嘛...... 卫向东看着照片感到好笑。 这年头还没有模特一说，都称时装表演队演员。 你别说，穿的挺时尚长的也漂亮。 就是个子有点矮啊，最高的顶多有一米七，没有后世模特那大长腿好看。 卫向东边边欣赏边感叹。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罗青梅在边上问道。 “嗯......”卫向东点点头：“是挺漂亮，腿再长点就好啦。” “你.....？！” 罗青梅哼了声，一脸不高兴。 哎呦？ 不高兴了？ 那你干嘛拿给我让我看？ 女人呐..... 卫向东刚准备说再好看也没你好看，特别是腿没你长个子也没你高。 突然，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 “太好了！” 卫向东一拍大腿，情不自禁喊了声。 “咋了？”把罗青梅吓了一大跳。 “咱们可以找这支模特队做广告，宣传咱们的方便面！”卫向东一脸激动，然后就把自己构想说了出来。 听得罗青梅再一次目瞪口呆。 让姑娘们排成一行举着牌子到闹市宣传？ 还要穿泳装？？！！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三点式泳装.....是那种很传统很保守的。”卫向东赶忙解释道。 “呸呸.....你才穿三点式。”罗青梅俏脸一下子红了。 这是她这几天在街道边卖的画报上看到的，看得她面红耳赤，好像是自己穿的那样。 卫向东也不管他，立刻把曹小荣几个叫到自己房间，说出自己的构想，他们几个听了也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能行？ “肯定能行，明天咱们就去联系这个服装表演队！”卫向东信心满满。 ..... ..... 朱莉坐在床边呆呆望着外面盛开的凤凰花。她的旁边是一帮叽叽喳喳笑闹的姑娘。 他们就是粤省第一家民间服装表演队，朱莉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她今年二十五岁，个子高挑，喜欢文艺，下乡插队的时候，是队上的文艺骨干，由于长的漂亮个子又高，经常扮演样板戏《红灯记》的铁梅和《白毛女》中的白毛女等。 和别的姑娘一样喜欢漂亮的衣服，不过那时候没那个条件大家清一色的女军装。 知青返乡回到老家花城之后，又遇到改革开放，大门被打开，各种新鲜东西一股脑涌进来，这里又距离香江近，漂亮服装看的她眼花缭乱。 有一天她无意中在电视里看到香江的时装发布会，顿时突发奇想，我们也可以组建一支模特队，一方面给服装企业宣传挣钱，另一方面可以穿各种漂亮的衣服，一举两得！ 她这种想法告诉给自己的好友——另一个漂亮姑娘叫杨丹，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开始招聘，很快就有一大堆姑娘来报名。 最后挑选了八个，连同她们俩一起组成了服装表演队——本来是想叫模特队的，但有点不敢，只好起了个入境随俗的名字。 于是这帮穿上高跟鞋走路歪歪扭扭的姑娘们，开始在一块废弃的仓库里开始了自己训练。 没有教练她们就拼命看香港电视台那些模特节目，仿照着走猫步，经过三个月的艰苦训练，总算能走出像模像样的步子。 下一步就是联系服装公司帮他们宣传。 可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多企业负责人都持怀疑态度，要不就给的报酬很低。 每场每人只给五块钱！ 五块就五块吧..... 总算能有口饭吃。 昨天就是在文化宫给市里一家知名服装企业做了一场时装表演，效果还不错。 对方也很大方，一人给了十块钱。 嗯..... 这个月的房租够了。 就在这时候，杨丹突然跑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莉姐，生意来了。” “哪家服装公司的？”朱莉一听顿时来了劲头。 “不是服装公司，是内地一个大队支书，让我们帮他们宣传方便面。” 大队支书？！ 朱莉顿时想起自己插队的时候，村里那个年过半百，思想肮脏无比的大队支书样子。 癞蛤蟆竟然想吃她这个天鹅肉！ “不接”朱莉脱口而出。 “当当当”门外传来敲门声。 有个姑娘好奇开门，只见门口站在一个很英俊的青年，一脸温和。 “我是皖省南坪县卫曹大队支书卫向东。请问，哪位是朱莉姑娘？” 177 “恶俗”的营销 他就是大队支书啊？ 嗯，第一印象不错。 穿得干净，整洁，没有内地农村那种老土，也没有某些男人看着屋里一帮漂亮姑娘不知不觉流露出猥琐表情。 依旧温和、明亮。 人家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姑娘呢，别说身材，就那气质自己模特队的姑娘都比不上！ 这些心里活动一瞬间就完成，朱莉站了起来：“我就是朱莉。” “你好，我想和你谈笔生意。”卫向东有没有拐弯抹角，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举着牌子到大街上宣传，还要穿泳装？ 朱莉也被对方这天马行空的想法惊呆了。 “朱莉姑娘，你放心，泳装并不是那种t台上的三点式，而是很保守的那种。”卫向东解释着。 只见罗青梅从自己背的挎包里拿出一副刚从市场上的买的泳装。 上下联在一起，下身也不是三角裤，而是个皱摆小裙，与其说这是一套泳装，还不如说这是一套连衣超短裙，就是背部裸露稍微大点。 还能接受。 朱莉看着这套泳装微微点点头。 只是要在大街上表演还举着牌子？ 朱莉突然感到有些掉价。 自己好歹也是模特队啊。 “一人天五十，只在晚上进行，连续三天，然后再去鹏城表演三天。”卫向东又抛出自己的优惠条件。 五十...... 朱莉心动了。 这可是自己平时生意的十倍！ “好！我们接！”朱莉下定决心：“但服装你们得出！” “这你放心，如果你愿意合作，我们到时候带你们现场去买，我们商量商量具体细节。” 一个小时后，卫向东和朱莉谈完整个活动过程，双方还签署了一项合同。 “祝我们合作愉快！”卫向东主动伸出右手。 朱莉没有和男人握手的习惯，犹豫下还是伸出自己右手。 卫向东轻轻握了下，迅速分开。 “明天早上我会派车带你们去商店买衣服，再见！”卫向东说完又很有礼貌向其他姑娘点点头，很优雅的离开。 “喂......这人真的是什么村长支书？我怎么看一点也不像。”卫向东一离开，姑娘们就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那你说想啥？” “文质彬彬的，像个大学生！” “才不像大学生，你看着莉姐签署的合同，写的这么详细，生怕咱们偷懒似的，而且动不动就要扣钱......简直就是个商人！” “人家本来就是方便面厂厂长嘛......” “不是，我说的是像香江电视台里演的那种大企业的老板，理智有点冷酷！” “喂.....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好帅吗？就像香江电视里的男主角！” “哎呦......玲玲你动春心啦？要不让活动完，互相介绍介绍？....” 姑娘们笑闹一团。 “好了，别闹了！”朱莉突然大声吆喝一声，房间里顿时静下来。 “既然我们接了这话，就要严格按照人家的要求，一会我们去仓库练习举牌走步！” ..... ..... 今天是八月十五日星期六，正值周末，原本繁华的高第街更是人流如织，夜幕刚降临，整个街道灯火通明，行人摩肩接踵。 突然，从一辆中巴车上下来几个漂亮姑娘顿时吸引行人的目光，竟然还穿着泳衣、高跟鞋！ 哇...... 第一次看到在大街上穿泳衣的姑娘！ 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不知道要搞什么活动。 只见几个姑娘下了车，迅速排成一队，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经写着：一品鲜方便面，好吃看得见！ 队伍动了起来，走着漂亮的猫步，嘴里分别用国语粤语喊着口号，也就一句话：一品鲜方便面，好吃看得见！ 漂亮的姑娘、泳衣、猫步、牌子、还有那略带喜感口号，组成了一副有些荒唐的画面。 “一品鲜方便面是啥玩意？” “就是方便面呗......” “为啥要这样搞” “吸引眼球呗.....” “庸俗！” 有个老年人仔细看着身材婀娜的姑娘，说出一个词。 姑娘们穿过最繁华的高第街，迅速上了正在街头等待的中巴车，消失在夜色中。 四十多分钟后，又在人民南路出现了这一幕。 bj路、沿江路...... 一夜之间，花城几处最繁华的地方都出现了举着牌子穿着泳装喊着广告词的模特。 连续三天，整个花城都轰动了。 赞赏的有 批评的有 但无论持哪种态度，一品鲜方便面深入到花城百姓脑海。 紧接着，粤省电视台开始狂轰乱炸般播放起一品鲜方便面广告来，那句“一品鲜方便面，好吃看的见”又开始洗脑众人。 当然，报纸也开始讨论这种促销方式，有的人特别是老年人看不惯，批评信像雪花片似的飞向电视台和当地政府。 不过，这一切卫向东已经看不见，他已经踏上回家的旅途。 在开往宁宣方向的火车上，卫向东和罗青梅靠窗坐在下铺，看着外面飞逝的风景。 “向东，你这法子我现在想起来特恶俗，肯定有不少人向报纸电台骂你。”罗青梅说道。 卫向东哈哈大笑起来。 “恶俗又怎么样？你看销量已经上去，曹小荣他们已经忙不过来了！” “哼......你这行为应该得到狠狠谴责！”姑娘似乎有些生气。 “喂，青梅，我的行为违反国家那条法律？那条法律不允许穿泳装？不允许举牌子？没有吧？虽然是泳衣，但还没有街上有些姑娘穿的暴露.....这也不算违背社会良俗吧？” “你.......” 罗青梅没词了。 反正每次给这家伙辩论，总说不过他。 “好啦，好啦，别生气嘛，就是一场营销嘛，放心我不会再有第二次！” “为啥？” “这玩意用过一次第二次人们看到就不新鲜了。” “那你可以在别的城市搞啊？” “拜托，除了花城、鹏城这些比较开放的城市，你敢在申城或者燕京搞？！更别说金陵了，我估计没走几步，就会被公安抓起来！”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罗青梅真有点担心这家伙是不是被在花城的成功冲昏了头，跑到内地来玩这一套会闯祸的！ 就在卫向东和罗青梅在火车低声议论这事的时候，远在海珠的华丰方食品公司，经理熊毅武和下属们也在议论这事。 178 熊毅武的对策 熊毅武在海珠听到一品鲜方便面推销活动，当天就赶到花城，亲眼目睹了一帮穿着泳衣的姑娘举着牌子招摇过市的情景。 他瞠目结舌。 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简直太不要脸了！ 当然当地老百姓对用一品鲜这次恶俗营销批评也传到熊毅武的耳朵里。今天召开会议就是针对竞争对手的举动商量对策。 “老熊，我觉得对方这次活动是聪明反比聪明误，自毁长城。”说话的的是主管生产的刘副厂长。 “哦？老刘，说说你的理由。” 刘厂长清清嗓子：“大家现在也听到，花城许多群众都给电视台报社写信，批评一品鲜方便面这种恶俗活动，据我所了解有些退休老干部也看不惯，给市上领导打电话要求以后坚决制止类似的行为出现！” “可这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一品鲜方便面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彻底崩坏！所以我才说那个卫向东是聪明反比聪明误。” “可是，从花城、鹏城咱们的人传来的消息是，这几天对方方便面销量暴增，这又如何解释？”熊毅武追问道。 “这？.....”刘厂长没词了。 “刘厂长，我们销售科分析过原因。”接话的是销售科长吴东：“虽然一品鲜在花城和鹏城搞得促销活动引起一些人的反感，但据我们了解基本上都是老年人，看不惯。” “可是大家想过没有，这些上年龄的人是不买方便面的！真正购买方便面的是喜欢新奇的年轻人！也就是说一品鲜做这个促销活动的时候就精准把握到这点，你骂你的，我卖我的，你骂的越凶就相当于给我在做广告扩大影响！” 听了吴东的一番分析，在座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尼玛的.....这个卫向东也忒鬼了，粤省话说“好劲抽(秋)”嘞.... “所以说，宣传广告是一门很大的学问，你看人家一品鲜，又是在电视台做广告，又是登报纸，还搞这样的促销....我们也要跟上！不能再像以前只闷头生产，加大产品宣传力度！”熊毅武总结道。 “也学一品鲜他们找些穿泳衣的姑娘举着牌子？”有人附和道。 “那就不成了东施效颦？”熊毅武笑着摇摇头：“我们不是离香江近吗？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看香江电视剧，我们就找香江明星做广告！” 找香江明星在大陆做广告？ 这是没有过的事啊。 在座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我们就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熊毅武一锤定音。 “吴科长！” “到！” “你们和厂里宣传科好好商量下，看请哪位香江明星给咱们做广告合适？提个初步意见报给我，我亲自去香江请！” 卫向东当然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华丰厂发生的事，不过知道也不感到多吃惊。 请香江明星做广告？ 历史上人家华丰不就是这么做的嘛。 肥姐沈殿霞说着蹩脚的国语：“食华丰，路路通”可是八零后的经典记忆。 他现在正在和罗青梅告别。 回到南坪县城，已经是傍晚，彩霞漫天。 把罗青梅送到县委家属院门口，两人就分手告别。 “青梅，这一趟也辛苦你了，给我做一个多月的秘书。”卫向东真诚感谢。 的确是秘书。 准备各种资料，和对方谈判时候做记录，甚至有时候行程安排.....凡是秘书所做的事情罗青梅都做了。 “你开心了吧？.....我一个堂堂的大学生给你做女秘，是不是感到自豪？”姑娘咬着嘴唇问道。 哎呦，这话说的。 “难道你不开心？”卫向东反问。 “不开心！下次我要你给我做秘书！” “行啊.....如果下次我们厂搞推销，我就劳你大驾啊。” 罗青梅知道对方是和自己开玩笑，不过让她真去搞什么推销，像卫向东这样的骚操作她想不出来，书本学的那些东西似乎又用不上。 哎..... 难道我真是给他做秘书的命？ “好啦，别乱想。”卫向东声音变得温柔：“马上就开学，好好学习将来做学问。” “嗯！”罗青梅点点头：“你要经常给我写信！” “好！” “还有，放寒假我要来找你！” “好的。” “再见！” 姑娘看了卫向东一眼，背着包包转身向家属院走去。 卫向东搭了个便车，回家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投入工作。 来自粤省的订单如雪花般飞来，曹小荣也在电话中催促尽量多发货。 卫向东马上指示新修建的二车间也采取两班倒，加大生产量，四辆东风大卡车每天来回奔波在通往县城的国道上。 新的问题又出现，在南坪车站分配的车皮根本不够！不得已，只好借助水路——发往金陵、申城的货物一部分通过长江货船运往目的地，腾出车皮发往粤省，暂时缓解这个问题。 方便面厂这边购销两旺，缫丝厂的扩建也进入实质性阶段，李江红和钱塘纺织机械厂签订购买两组40台自动缫丝机后，立刻开始新厂房建设，就在原三队和四队缫丝厂中间的空地，用李江红的话说要到三到五年时间购买100组2000台自动缫丝机，然后逐步淘汰原来的半自动缫丝机。 同时为了解决蚕茧收购和缫丝运输问题，也购买了两辆东风卡车，原来属于缫丝厂四台手扶拖拉机分别“卖”给一、二桑蚕农场。 这些都是李江红、卫富贵以及缫丝厂中层领导商议的结果，作为厂长的卫向东只是最后签字确认。 有些事情，该放手了。 卫向东牵挂的另一件事就是新校舍的修建，这年头建筑公司都是国营，没有私人那些花花肠子，一五一十按照图纸要求修建，卫长河的监工也尽心尽力一天都是泡在工地上，一个多月没见人，吓了卫向东一跳，人都黑瘦一大截。 但精神呐..... 用卫长河的话说，这为集体干活，浑身是劲。 到了八月底，新校舍终于在学生入学之前如期完工，雪白的墙壁，崭新的桌椅，原本敞开的学校也被圈了围墙，校门上方彩旗飘展，门口两边写着传统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 每个教室前面黑板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面则是“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走廊里，挂着世界著名科学家、文学艺术家和这个时代榜样的肖像和简历。 牛顿、祖冲之、贝多芬、高尔基.....还有**、王进喜、***..... 教学楼正对面的几个鲜红大字尤为引人注目：“知识改变命运”。 这是卫向东专门要求写的。 这个年代，知识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179 新分来的女老师 为此卫向东还专门搞一个盛大的新学校竣工仪式，邀请县上、公社有关领导参加，很是隆重。 宁宣日报专门报道此事，赞扬了以卫向东为首的卫曹大队领导干部关心教育、重视教育的事迹。 这些都是务虚的，卫向东不太在乎，但让他高兴的是县教委给卫曹大队分来了一名正儿八经师范毕业的大专生！ 卫曹小学一共有五名教师，分别带一到五年级五个班，从主课到副科什么书法描红全包了，五名教师中三名已经通过公办考试已经换了身份，其中就有四队已经考上公办老师的韩丽。 当初在分田到户的时候，由于韩丽的丈夫是军人家里没有劳力，所以她的责任田现在被收回到队上。 今年夏天有个民办老师因年龄大身体不好辞去工作，所以卫向东就打报告给公社一直到县教委，希望能分一个正儿八经的中师生。 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大专生！ 卫向东立即让吴校长准备好宿舍，和必备日常用具，迎接新老师前来报道。 ...... ..... 许雪敏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为啥别的同学都能分配到县城教书，最起码也是城边的村小学，为啥把自己发配到二十多公里外的小学？ 我是大专生啊，正儿八经的皖省师范学院毕业.....和本科生一样统称为大学生！ 竟然还不如有些中师毕业的！ 哎......都怪自己家虽然是城里的但没后台，人长也不够漂亮。 坐在去学校报道中巴车上，徐雪敏看着外面的风景，自哀自怨。 咦，那是什么？ 徐雪敏突然发现一个村子中央竟然矗立着一栋楼房，这在农村非常罕见。 “卫曹大队到了！”售票员大声喊道。 “我下车！”许雪敏赶紧背起被子，左手旅行包右手提着网兜，里面装着脸盆碗筷等必需品。 一下车，就看到一个青年站在国道边的榕树下似乎在等人，旁边还放着一辆自行车。 对方看到刚从车里下来的她，立即走了过来。 “请问，你是不是许雪敏老师？”青年很有礼貌问道。 “是我，请问你是？” “哦，我叫卫新元是大队文书，是我们卫支书让我在这里等你，说你今天下午来报道。” 哦..... 倒挺热情。 许雪敏心情稍稍好些。 “来，我帮你拿行李。”卫新元很热情的把她手里拿的旅行包和网兜接过，挂在车头上，带着姑娘就向村里驶去。 许雪敏这才注意到，路竟然是水泥路！ 这，太奢侈了吧？ 许雪敏感到惊讶。 自行车很快到村中央，许雪敏这才发现，刚才在车上看到那栋楼房竟然是村小学！ 我的天啦。 一个村小学竟然修这么好？这比县城里的小学还气魄！ “许老师，这是我们村新修的小学。”卫新元说着，语气中充满骄傲。 “你们大队为啥修这么好的学校？”许雪敏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卫支书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况且我们大队也不穷......你刚才下车的时候看到南边那些工厂了吧？都是我们大队办的！” 原来如此！ 许雪敏注意到村南边的工厂和进进出出的车辆，原以为是县上办的企业呢。 自行车拐进学校大门停在宿舍楼下面，卫新元朝着楼上喊两声，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走了下来，是学校的校长吴伟民。 双方相互介绍，许雪敏又拿出县教委开的派遣证交给校长，报道就算结束。 “走，我带你去宿舍。”吴伟民很热情接过被子等行李要上楼，卫新元对许雪敏说大队事情多我要过去，有啥事需要大队处理的就来找我，又和吴伟民打了个招呼然后骑车离开。 许雪敏跟着吴伟民上了二楼，当吴伟民打开宿舍房间之后，她惊呆了。 桌椅、柜子、煤炉、床、被褥床单、脸盆架、脸盆一应俱全，许雪敏甚至还看到放在脸盆架上的毛巾、香皂和牙膏！ 我的天..... 这条件比自己家好多了！ 看到许雪敏吃惊的眼神，吴伟民解释卫支书说一个姑娘来乡下教书不容易，所以该准备的都给你准备好，如果需要啥你给我说。 许雪敏点点头，突然发现墙角还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似乎装着东西。 “这里装的是啥？”许雪敏有些好奇。 “大队送的方便面，卫支书说了，你家不在这里，得自己做饭所以每月免费给你送一箱方便面，24包。” 还有这待遇？！ 许雪敏上学时听说过方便面，不过要二两粮票两毛五，对她来说有些奢侈，所以只买过一次尝尝鲜，没想到这里竟敢白送。 24包，那不是几乎每天都可以吃了？！ 但这样对自己是不是搞特殊化？ 传出去不好。 于是许雪敏婉言谢绝。 没想到吴伟民哈哈大笑说咱们学校的几个老师都是一视同仁，每人每月免费送一箱。不仅是老师全大队每家都有，只不过是逢年过节才送，做当福利。 “这方便面是村里工厂产的！”最后吴伟民解释道。 原来如此！ 等许雪敏放下行李，吴伟民说跟他去办公室一趟领钱。 “是不是发工资？”许雪敏感到有点奇怪。 自己这一天班不上就有工资了？ “不是，工资要到九月份才能发。”吴为民耐心解释：“这是大队给你的安家费50元。哦，对了.......每月还有十元的伙食补助随工资发，这也是大队的规定。”吴为民边走边说。 天啦..... 待遇这么好？ 许雪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时候，一个青年从楼下匆匆上来，吴伟民赶紧招呼：“卫支书，许老师已经来报道。” 他就是支书？ 这么年轻？ 许雪敏感到惊讶。 “欢迎你，许老师，我们村条件没县城好，你来教书委屈你了。”卫向东说道。 “不委屈，不委屈。”许雪敏赶紧说道。 此时的她心花怒放。 自己分到这学校，简直是太值了！ 卫向东又陪着许雪敏在教学楼转起来，教室、办公室宽敞明亮，还有图书室、体育器材室、乐器室，许雪敏还发现了一架脚踏风琴！ “哇，你们学校还有风琴！” “呵呵，刚买的，你喜欢？”卫向东问道。 “嗯，我在学校最喜欢弹风琴啦。” “那这架风琴就归你用，反正别人也不会。” 许雪敏迫不及待想试试。 嗯......要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赶紧写信告诉自己的好朋友。 卫向东陪许雪敏转一圈就离开，临走前对她说有什么困难找吴校长，或者直接来找我。 “支书，等等，我给你说件事。”吴为民突然叫住卫向东，在一边低声说起来，卫向东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180 赤脚医生 吴为民说的是大队赤脚医生王庆堂的事。 王庆堂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曾经当过兵，在部队上做过一年的卫生员，后来复员回村里就成了一名赤脚医生。 和这个时代的其他赤脚医生一样，医术虽不高，但为人热情，常背着一个印有鸡蛋般大的红十字药箱，穿着白褂，挨家串户走访群众。 那些光着脚，穿着粗布的医生和在简陋的教室里给学生上课的老师，是这个时代最受社员尊敬的人。 但时代在发生变化。 去年（1981年）国家发布了《国务院批准卫生部关于合理解决赤脚医生补助问题的问题》，对“赤脚医生”明确界定为“他们同民办教师一样，是农村中的知识分子，技术人员，脑力劳动者”。 凡经考核合格，相当于中专水平的赤脚医生，发给“乡村医生证书”，原则上给予相当于民办教师水平的待遇，并明确赤脚医生补助费的来源，其中一部分是由地方财政解决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今年七月份，王庆堂没有通过县上卫生局组织的考试！ 这也难怪，今年王庆堂已经五十出头，咋能记得住艰涩的理论知识？ 没考过，就意味着你你无法享受国家的财政补贴。 “王庆堂说他不干了，准备回家种田。”吴为民说道，心里有些不好受。 想想，自己和他真是同病相怜。 自己民办老师考公也没通过。 没办法，年龄大了记忆力不行，再说学校这么多事，要管理要上课，哪有时间精下心来复习？ 卫向东听了有些犯难。 平心而论，王庆堂的医术并不算太高明，没法和受过正规培训教育的医生相比，但治疗头疼脑热没问题，更为关键的是，如果王庆堂不干了，村里就没医生，社员们得个小病就需要去公社卫生院去看！ 还有就是卫生防疫，给小孩宝塔糖（治疗蛔虫）、种卡介苗（预防天花”等都要靠他。 “走，咱们看看去。”卫向东说完转身向楼下走去。 王庆堂正收拾着东西。 这是一户农户空余的房子，原来大队卫生室被拆要修建学校，就暂时在这里看病，等新校舍修好以后再搬回去——那里专门给他修建了卫生室，条件很好。 可现在不需要了。 其实也没啥可搬走的。 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老式柜子里放着针管等器械，一个很简易的中药柜，地上还有两个金属的药碾子，这是用来制草药的。 当然还有一个陪伴了二十多年的诊箱，已经破烂不堪。 其实他也不想离开，但是没办法。 通不过县上考试，就意味着连那少的可怜的一点补助都没了。家里还有几亩地，大儿子儿媳都在厂里上班没时间种，意思是让他别干了回来安心种地。 老伴身体也不好，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种吧？ 将剩下的药和器械小心包好，这些都是公家的，自己不能拿走，还有那个诊箱。 王庆堂留恋看了一眼，刚出门就看到卫向东和吴为民匆匆走了过来。 “老王，你真的不干了？”吴为民问道。 “这咋干？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王庆堂一脸苦笑。 “王医生，你的事刚才吴校长给我说了，怪我考虑不周。”卫向东接过话：“这样吧，你继续干，补贴呢，我们大队开会研究研究，就按照国家的标准给你发补贴怎么样？” 这当然好！ 王庆堂闻言大喜，连声同意。 虽然国家给的补贴也不算高，总有一点啊，而且这也是对自己的工作的一种肯定！ “看到没，我让你给向东早点反映，他肯定能解决。”吴为民笑着说道。 王庆堂嘿嘿一笑，没说啥。 他和吴为民是多年好友，私下谈起这事，吴为民就让他去找卫向东反映问题，但王庆堂是个老实人，总觉得不好意思。 现在好了，问题解决了。 “对了，王涛呢？”卫向东突然问道。 王涛今年19，是王庆堂的小儿子，初中毕业后就跟着父亲学医，平时一些扎针、捡药的活也干，充当护士角色。这几年下来也学到一些医术，有时候自己父亲忙不过来他就去帮看病。 王庆堂也有心培养他将来接自己的班，可是人家不干了！自己咋说都没用。 现在听卫向东问自己的小儿子，王庆堂一脸无奈：“方便面厂最近不是要招一批工人吗？他说他要报考，一月能挣四五十块钱工资还有奖金比学医强多了。” 这...... 卫向东顿时无语。 就在这时候就看到一个青年飞奔而来，一脸兴奋：“爸，我考核已经通过，明天就去厂里参加培训！” 当他看清卫向东在场，赶紧规规矩矩叫了声支书。 别看卫向东和年轻相差无几，但这两年在村上的威严与日俱增，一般小年轻还真不敢在他面前嬉皮笑脸。 “王涛，你和你爸学医挺好。”卫向东开口劝道。 “好是好，没前途啊。” “咋没前途？等爸老了，你就接我的班。刚才向东说了，大队按照国家标准给我发补贴！”王庆堂苦口婆心劝道。 王涛沉思了下，抬头看着卫向东：“支书，你对我爸的关心我很感激，但有些话我不知道有些话我当讲不当讲？” “有啥话你说吧。”卫向东一脸温和。 “就是大队按照国家规定给我爸发补贴，多少？才18块钱！这点钱也就是刚进厂工人工资的一半！可我爸多忙？既要看病还要搞防疫，有时候半夜三更被人叫起来出诊，起早摸黑自己到累一身病！” 看到儿子越说越激动，王庆堂赶忙制止，却被卫向东拦住：”让他说。” 王涛喘口气继续说道：“我爸这一辈吃苦，为大队做贡献是心甘情愿我就不多说了，可我呢？支书，你也看到现在的形势，即便我跟我爸学医，即便是将来通过县上的考试成为一名乡村医生又如何？工资那么低！” “更重要的是，国家开始大量培养医生，他们可都是科班出身，医术肯定被我们高明，我们这些赤脚医生注定要被淘汰！如果再过十年、二十年，到时候不要我们了，我又能干啥？！” 王涛说完，在场一片沉默。 别说赤脚医生，就是民办教师，如果不能转正，将来何去何从，大家都一片迷茫。 “如果，让你去卫校进修.....你还想学医吗？”卫向东轻轻问道。 181 豫省来的客人 “什么？！”王涛猛然抬起头看着卫向东，旁边的王庆堂和吴为民也一脸诧异。 “是这样，地区卫校每年都要招一批赤脚医生进修三年，出来以后给发国家承认的中专文凭，出来就是正儿八经的医生，我去县上帮你争取一个名额。” “好，好，我愿意！”王涛激动起来。 自己跟父亲学了这几年医，对这项工作还是有感情的。 “那行，我先走了啊，对了王大夫，我叫人帮你把诊所搬到学校，还有你需要什么器械药品，写个清单，大队向公社汇报，咱们大队出钱买。” 九月初，王涛顺利进入地区卫校进修，王庆堂又找了个助手，是他一个亲戚的女儿，在她们大队的卫生所干过两年，包产到户后大队诊所关闭，就回家务农，这次被王庆堂叫来帮忙。 卫向东也一视同仁，鉴于这个姑娘是外村的，又专门在学校里给她安排了一间宿舍，反正现在学校空房很多。 同时给王庆堂涨了工资，每月50元，姑娘减半。 时间到了九月中旬，学校、卫生所都走向正轨，卫向东把精力再一次放到方便面厂上。 曹小荣已经从花城回来，向南方各省市销售的事就由他主管，卫向东就不再多操心，他现在考虑是另一件事。 香辣味的料包已经开发出来，如何开拓北方市场。 卫向东盯着燕京。 燕京是首都，人口多，消费水平较高，是最理想的销售市场。 已经有燕京方面厂和燕京第二面粉厂两家生产方便面，在燕京也是享有盛誉。 打入燕京市场，卫向东需要一个契机。 另外就扩建。 既然要开拓北方市场，那产量必须跟上去，赵明华几个副职建议扩产，修建第三个生产车间，再购买四条方便面生产线。 但这方案被卫向东否决。 扩产是必要的，但暂时不能选在南坪县。 南坪县的运输能力是一个巨大的瓶颈，现在发往南方的火车皮紧张得要命，如果再往北方运输。 卫向东可以想象堆积如山的方便面在货站上运不出去的可怕场面。 总不能一卡车一卡车拉到燕京去吧？ 所以这次必须去北方办厂。 但是选哪里呢？ 卫向东一时没决定好。 这地方必须能提供优质面粉，前车之鉴必须吸取。 还有，就是交通方便，必须靠近国道、铁路，这样才有利于运输。 当然还有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到外地建厂，必须得到当地人的支持，最起码不捣乱。现在可没到全民招商的年代，听说你要来投资，当地领导就把你像大爷伺候。 就在卫向东看着地图，翻阅着手头仅有的资料选择地方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有一个男人也在苦苦思索一个问题。 豫省临县南界村。 这里在临县城南隅，紧靠107国道，西边就是京广铁路，交通发达。 可是，和这个时代多数村庄一样都很穷。 前年，南界村跟随时代潮流，实行了分田到户，同时把村集体原有的小型砖厂和面粉厂都承包给了个人。 可是让支书汪宏彬没想到的是，企业被承包出去并没有当初所想的日益壮大，反倒面临倒闭。 当然，听说承包人赚了不少。 这让汪宏彬很是痛心，今后怎么发展？ 从南方鹏城闯荡的一个亲戚无意中告诉他，说皖省南坪有个叫卫曹大队的，大队生产的方便面，在粤省很吃香，而且听说那个大队也没完全将土地放下去，而是集体耕种，这引起汪宏彬的注意。 当初他可是坚决反对分田到户的！可是大多数社员同意他也没法。 还有那个什么方便面，也让汪宏彬很感兴趣。 如果自己大队能生产那玩意，何愁不能让社员致富？ 于是他带人准备去一趟皖省。 卫向东见到汪宏彬已经国庆节后，这天中午，卫向东正在自己办公室看报表，卫小毛敲门进来说，来了三个豫省的农民，说是要来咱们大队学习。 呵？ 有经常临县甚至别的地区的大队干部来村里参观学习，但别的省的人来，这是第一次。 “请他们进来吧。”卫向东合上报表。 卫小毛出去，没过几分钟就领来三个男人，最前面的是个将近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穿着一件蓝色咔叽服，已经洗的发白。 “你好，卫支书，我是豫省临县南界村支书汪宏彬，我在报纸上听说你这里集体经济发展的很好，所以特意赶来学习取经。”中年男人介绍道。 南界村？！ 这可是曾经和华西、大邱等村庄齐名的村子啊。 和两者不同的是，走的是纯粹的集体致富路子，它是集体主义经济的代名词，著名红色旅游景点之一。 卫向东记得没来到这时代之前，他去豫省出差还好奇去过一次，村子里建筑物和道路等设施都是完全现代化的，但到处都能看到很多标语、雕塑和语录，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火热年代。 给他影响最深的是，在村子中心宏大的东方红广场上，高大的mao主席塑像矗立于广场的中心。 其后有一座彩虹般的“***思想永放光芒“之拱门，左右两侧分别有四个领袖的的大幅画像。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个子不高，长个国字脸坚毅的中年男人。 但今天怎么会跑到我这里取经？ 哦，对了，现在南界村还没发展起来。 卫向东回过神来，热情握住对方的手：“欢迎，欢迎。” 双方就坐，卫向东就简要的把这几年村的发展说了一遍，对方提出想到方便面厂参观参观。 方便面？！ 卫向东猛然想起，对方来这里的目的。 南界方便面！ 其实他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燕京方便面。 据听说是南界和燕京的一家糕点厂合作，就用了燕京方便面这个牌子，毕竟比南街可牛气的多。 原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想学我们的技术啊。 卫向东心里暗笑。 不过他很痛快的答应了。 卫向东就陪同三人参观了方便面车间，汪宏彬问的很仔细，卫向东也没隐瞒什么，有问必答。 “卫支书，建成这样一个车间，花不少钱吧？”汪宏彬看着流水线上一块块面饼，漫不经心问道。 “也不多.....大约需要200万。” 200万？！ 汪宏彬吃了一惊。 如果自己建，从哪找这一笔钱？ 银行贷款？ 拿啥抵押？谁敢贷给你？ 汪宏彬确实是想建方便面厂的！ 但是二百万的投资让他感到希望破灭。 “汪支书，你是不是也想建方便面厂？”卫向东突然问道。 182 走他人的路，让他人无路可走（第一更） “呵呵......”被对方看穿想法，汪宏彬老脸一红：“不过需要的钱太多，我们现在建不起。” “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卫支书，你的意思是？” “我在你们村建厂，向燕京等大城市供应方便面，这需要大量优质面粉，我听说你们临县小麦品质很好，你可以办一个面粉厂，给我们提供面粉。” 这是个好法子！ 汪宏斌顿时眼睛一亮，赶忙说道：”我们大队就有面粉厂。” “那刚好，不过面粉质量要合格，必须是国家规定的标准粉！”卫向东提醒道。 “这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质量。”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具体细节，双方在办公室草签了个协议，第二天一大早汪宏斌带人就坐火车赶回豫省，先把面粉厂给我收回大队来！ 卫向东也召开方便面厂领导班子会议，说来自己和汪宏斌商量的事宜。 竟然千里迢迢要跑到豫省去建厂！ 赵明华他们面面相觑。 但是，卫向东提出的理由很充分：交通问题、面粉来源、以及运输成本，无论怎么看，豫省的临县都比南坪县强。 当然，卫向东心目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没有说出。 如果自己的方便面厂建在对方的家门口，历史上的南界方面还会存在吗？ 走他人的路，让他人无路可走！ 不过众人没有吭气，有一个原因他们不好说出。 “是不是担心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办事没有在老家方便？”卫向东缓缓问道。 众人点点头。 没人愿意背井离乡。 包括在申城、花城这些大城市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曹小荣，虽然大城市是花花世界，但哪有自己老家好？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同志们，我们如果真的要做国内方便面市场的方霸主，企业要大规模扩产，不可能只在南坪县建厂，早晚是要出去，而且，早出去比晚出去好！”卫向东苦口婆心劝道。 这道理其实在座的也都懂，只不过不愿意走出舒适区而已。 卫向东也没多说，自己做出的决定就要执行。 “你们谁愿意具体负责新厂的建设？”卫向东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 会议室暂时陷入沉默。 他们心里明白这不仅仅到外地建厂几个月时间，有可能将来会留到临县。没有两三年大队是不会让你回来的。 卫向东也没点名，只说了句大家先好好考虑考虑，然后有研究讨论了别的事就宣布散会。 大队要到外省去建厂！ 这消息很快传遍全村。 不过会上没人愿意去临县负责建厂的事情也传了出去，又让大家议论纷纷。 这也能理解，在家门口不工作好，非要跑到外省？肯定会吃不少苦。 但这也说明，这帮领导没担当啊。当然这些风言风语传到厂里领导里面。 曹红军首先坐不住了。 自己可是卫向东一手提拔起来，对他充满感激，关键时刻咋能缩头？ 如果不是想到媳妇在坐月子，自己当时就应该在会上主动提出带队去临县！ 于是，他找到卫向东说自己去临县，却被卫向东一口拒绝。 “你不能去，你主管厂里财务这一块，又是大队的会计，你走了这摊给谁？别人我不放心。” “那谁过去？”曹红军问道。 “这事你别管，你现在的重点任务是跑贷款！去临县一期投资大约需要100万，这件事你必须抓紧！”卫向东表情严肃。 “行，我明白，我明天就进城找黄金宝。” 黄金宝是县信用联社的主任，无论是方便面厂还是缫丝厂的资金都是从他那里贷出，两家关系很好。 当然，卫向东在他身上也花费了不少。 方便面厂没有领导愿意去临县的消息当然也传到李江红耳朵里，铁锤姑娘一听，怒了。 这帮男人，关键时刻没有一个像个爷们！ 不就是到外地建厂吗？又不是让你去外地坐牢！ 你们不去是吧？ 我去！ 于是下午下班后，李江红跑到卫向东这里，说她带队去临县！建厂！ “那缫丝厂那边谁管？”卫向东反问道。 “新车间已经建好，自动缫丝机运行也顺利，所以那边没啥大事....有富贵叔盯着呢，实在不行，让秀华嫂子暂时代替我的职务主管生产。”李江红说出自己的意见。 卫向东却摇摇头说你安心在缫丝厂干，方便面厂这边我会处理好。 “你....不会亲自带队去临县建厂吧？”李江红问道。 “我倒想去，问题是你觉得我能走得开？放心吧，有人会去的。” “谁啊？”李江红好奇问道。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就在卫向东和李江红在办公室聊这事的时候，在方便面附近的田野里小路上，一男一女正肩并肩在散步。 现在傍晚时分，彩霞满天，微风吹过让人心情舒畅。 他们就是赵明华和贾凤燕。 平时一个在方便面厂一个在缫丝厂，两人工作都很忙，只有这时候吃完饭一块到田野散散步。 今天，贾凤燕特别高兴，因为赵明华的父母终于同意他俩的婚事了！ 赵明华因为父母反对他和贾凤燕的婚事，带着姑娘离家出走，跑到卫曹大队投奔卫向东，差点和父母反目。 不过经过这三年多时间，两人在厂里都干得风生水起。一个是副厂长，另一个是缫丝厂财务科的科长，所以他父母就认可这门婚事，打算在冬月办婚礼。 “明华，咱们去市上拍结婚照吧？我听说大城市的结婚新娘新郎都要拍结婚照，有的还穿婚纱呢？你说咱们敢不敢？” “算了.....你爸是个老顽固，如果看到结婚照竟然穿白的，又会说咱们，还是穿红的。” 姑娘边走边喜滋滋说着，幻想着自己结婚那天激动的时刻，突然发现赵明华有点心不在焉。 “喂.....你听我说话没有？”姑娘生气了，拧了下赵明华的胳膊。 她一生气就喜欢这样。 赵明华哎呦一声，回过神来没头没脑说出一句话：“方便面厂要派一个领导带队去临县建厂，你知道不？” “咋不知道？这件事在我们厂都传开了，姐们们都笑话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没担当......”贾凤燕调笑了句，突然想到什么：”明华，你该不会想去吧？” 赵明华点点头：“嗯，我想去。” 183 赵明华的条件（第二更） “那咱们结婚咋办？”贾凤燕惊叫道。 “我想咱们先把结婚证领了，举办婚礼要不就推迟到春节？按照计划，春节前方便面厂能基本完工，这样我就有时间。” “你该不会在那边当厂长吧？”贾凤燕又想到一个问题。 “虽然卫向东没说，但我估计这次负责建厂的人肯定要留在那边，毕竟呆了几个月和当地人熟了。”赵明华解释道。 “为啥你非要去？不是还有曹红军和曹小荣吗？他们不也是副厂长？”贾凤燕反问道。 “曹红军还兼任这大队会计，肯定走不开。曹小荣呢，只管销售，生产技术他并不太懂，向东估计不会让他去。”赵明华耐心解释。 “那说来说去，就你去最合适？” “对，你记得当初筹备方便面厂，我还任副组长，他们几个都不如我在行.......而且，我想卫向东也是这个意思。” “那为啥他不直接点你的将？”贾凤燕不解。 “还不是因为我们马上要结婚？”赵明华笑了起来：“他肯定不好开这个口，显得他不近人情。” 贾凤燕点点头，的确是个道理。 “凤燕，我去当然不能白去，我要给向东提个条件。”赵明华又说道。 “啥条件？” “把咱俩的户口转到卫曹村！” 这是赵明华和贾凤燕从今年过年就开始预谋，你户口不在卫曹大队，说来说去就是个外人，更重要的是没法分红！ 赵明华坚信，就凭卫曹大队现在这发展势头，将来肯定越来越好，而且村子变化也大，别的切不说，就说教育这一块。 卫向东重视教育是大家有目共睹，修这么好的校舍，对老师补贴这么高，目的还不是想提高教学质量？ 自己有了孩子在这里上学打好基础，初中高中想办法弄到县城去，将来没准真能考上大学，圆了自己实现的大学梦呢。 但这想法赵明华一直没敢给卫向东说。 因为除了姑娘嫁人，还没有谁把户口从这个村迁移到另个村呢？万一卫向东不同意咋办？ 他需要一个机会。 机会现在来了！ 贾凤燕当然明白赵明华的意思，这样看来他去临县确实是个明智之举。 可是，舍不得啊..... “明华，要不我跟你一块过去，你当你的厂长，我搞我的财务。”贾凤燕建议道。 “凤燕，那新厂不是成了咱们的夫妻店了？你觉得卫向东会答应吗？”赵明华笑道。 “不.....不会。”贾凤燕低声说道。 别看卫向东挺大度，根据你的能力安排工作，其实心里也有一本账，像财务、人事、销售这几个重要科室，他绝对不会安排夫妻兄弟姐妹同时出现在一个科室。 连丈夫如果车间主任，自己的妻子或者兄弟姐妹绝对不会安排在这个车间！ 那就更不可能让自己跟着赵明华过去了。 “好啦，别担心，我过去也顶多两三年。”赵明华轻轻拉着姑娘的手，温柔说道：“再说临县距离咱们南坪也不算远，我肯定要给探亲假吧？我回来会看你的。” 只好如此。 贾凤燕点点头，突然又盯着对方：“到临县，可不准拈花惹草！如果我让知道你和哪个姑娘勾勾搭搭......哼哼.....” “瞧你说的，我赵明华是那种人嘛。” “书上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 .....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赵明华在办公室找到卫向东，说愿意带队去临县修建新厂。 “你去我当然放心，但那你和凤燕的婚事怎么办？”卫向东关心问道。 “我们准备和婚事推迟到春节。” “你和凤燕商量过？不过你这一去可不是只把新厂建好，恐怕还要在那里呆上一两年。” “这个我也我考虑过，没问题。” “既然如此，那这这副重担就交给你，你想带谁过去，你自己在厂里挑！我去做思想工作！”卫向东立刻决定。 其实他心里早有带队领导人选，就是赵明华。 作为副厂长干的不错，能够独挡一面，何况还和自己是同学有私交。 更有一个深层原因：赵明华不是本村的干部，在工作中遇到好多困难，特别是作为厂领导之后，有些人不服气，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 不过赵明华从来没有在卫向东面前抱怨什么，都是自己想办法克服，这让卫向东很欣慰，如果去临县，他比别人更能把工作做好。 “向东，我还有件事。”赵明华犹豫了下才说出：“我和凤燕商量，能不能借我们结婚时机把户口转到卫曹大队？这样我们更加安心工作......如果实在为难的话就算了。” 没想到卫向东一口答应：“行，没问题，将来我还准备出个规定，凡是对卫曹村有贡献的人，户口可以转过来.....不过你们户口迁移过来只能给庄基地，可没责任田啊？” “嘿，有地方修房就行了，还要什么责任田？再说照村子这样发展下去，估计将来都没地喽。” 卫向东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赵明华主动要求去临县建厂！ 消息很快就传出来，就开始在全场各单位挑选精兵强将，当然也要征求对方意见。 卫向东亲自点名两人必须去，一个是远在申城任办事处主任的刘伟，任供销组组长。另一个就是卫小毛，任综合协调组组长。 很明显，他们一个将来是主管销售，一个主管办公综合。 刘伟在申城呆了一年，也算见多识广，更重要的是在卫向东心里，这种在外地不容易监管的岗位，是绝对不能让一个人长久待下去的。 刘伟接到卫向东的电话，二话没说，和接替他职位的卫华哲进行工交接，立刻坐火车赶回南坪。 卫华哲是去年和已经调到花城任办事处主任的卫兵一块到申城的，卫兵“高升”，现在轮到自己当然高兴。 卫小毛却有点不想去。 一是舍不得离开家离开自己的媳妇闺女，还有就是卫向东不过去，自己可要紧紧抱住他的大腿的！ 但卫向东一句话让他下定决心。 “如果你一辈子只想当个办公室主任，那就就老老实实呆在村里！” 卫小毛一听，是啊。 老子为啥不想弄个副厂长当当？ 咱们好歹上过夜校培训班啊，也是厂里的“黄埔军校”出身！ 184 汪宏彬的困惑（第三更） 十月中旬，卫向东接到从汪宏彬从豫省打来的长途电话，说他回去以后向城关镇、县上领导汇报此事，欢迎你们来临县办厂，具体情况来临县详谈。 卫向东也没耽搁，立刻带上项目筹备组一行十余人，踏上前往豫省的火车。 同时，还有一辆满载方便面的卡车也从卫曹大队出发开往临县，这些方便面可不仅仅是给赵明华他们筹备组人员准备的干粮，更重要可以用来送礼。 花小钱办大事，这是卫向东一贯的原则。 到达临县县城以后，大伙感到失望，这县城还不如南坪县城好，南界村更是破烂不堪，为啥卫向东选这地方？ 不过，当地大队和城关镇领导都很热情，县上主要领导还专门会见他们一次，感谢前来建厂，有什么问题和困难及时向大队、镇上反应，到时候新厂竣工一定过来祝贺剪彩。 就等你这句话呢。 建厂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牵扯土地、电力、工商税务等等，卫向东提出能否办理各种手续中开方便之门，对方满口答应。 卫向东在临县呆了一周，主要是选址、租地谈判，对方以每年每亩50元的价格租给方便面厂100亩土地，使用期限30年。又拜见了当地镇政府以及相关部门领导沟通协调，为赵明华他们下一步工作打下良好基础。 同时，要求赵明华立即招聘三十名工人，送到南坪方便面厂实习三个月，这些都是未来方便面厂的骨干。 就在卫向东准备独自返回南坪的前一天，汪宏彬却非要请他吃饭说给他送行，这次不是在大队部也不是在街上的食堂而是在他家作为他私人请客。 汪宏彬的家在村子中央，和周围社员的房子没啥大区别，土坯墙体，上面盖着人字型瓦片，房子坐北向南，典型的豫省民居。 汪宏彬的媳妇姓刘，头上包了个绿色头巾，典型的豫省妇女形象，很麻利端上几盘菜，栗子烧白菜、锅贴豆腐，让卫向东惊讶的竟然还有半只道口烧鸡，这在这年头可不常见。 酒是当地的临河大曲，两人边吃边聊，汪宏彬显然是有事，把话引导正题。 “卫支书，我去你们村子看你把桑园都收回大队，这和当前国家政策不符啊？” “有啥不符的？国家现在提倡包产到户包干到户，有没有非逼着你这么做？再说了，国家为啥要搞联产承包，无非是想提高生产效率......你看我们桑蚕农场经营的比一般农户还好。”卫向东反问道。 汪宏彬点点头。 前段时间去卫曹大队，不仅参观了他们的方便面厂、缫丝厂，还专门去看桑蚕农场，看看这集体经营效果到底如何。 “汪支书，你是不是也想把土地收回到大队？”卫向东夹了口菜，笑着问道。 “不瞒你说，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我总觉得吧，这单干生活有所改善在，但人的思想滑坡的厉害，你看看以前大伙集体上工，集体劳动多火热，现在是各顾各......哎......” 汪宏彬说完深深叹口气。 对于他这种想法，卫向东一点也不奇怪，要不后世把南界村称为一个中原村落的gc主义小社区。 “卫支书，这土地可是社员的命根子，一旦分下去可不容易收回。你采取啥高招？给社员做思想工作？”汪宏彬又问道。 卫向东哈哈大笑，我可没你汪支书这么有耐心，也没啥高招，无非就是胡萝卜加大棒，他也没隐瞒就把自己采取的手段简单说了一遍。 这样能行？ 汪宏彬开始惊讶，不过仔细一想，这确实是个办法。 “卫支书我看出来了，你最大依仗就是你的方便面厂！” “对！”卫向东毫不否认。 “我不可否认，这年代有不讲条件乐于奉献的人，但对于大部分老百姓而言都是很实际的，你大道理讲的震天响，没有实惠他们根本不听。” “而我们的方便面厂、缫丝厂等就相当于牵着牛鼻子的那根缰绳！” “从一个角度说，要想带领村民致富，就必须发展工商业，每人就那么几亩土地，产量就那么高，你能种出金子？我曾经在我们县上四干会上提出一个观点：无农不稳，不工不富，无商不活！” 无农不稳，不工不富，无商不活！...... 汪宏彬仔细琢磨着，猛然一拍大腿：“卫支书，你说的太好了，就是这个理！” “来来，卫支书，我敬你一杯。”汪宏彬赶忙给卫向东倒满一杯酒，卫向东一饮而尽。 汪宏彬还说以后咱们就是朋友，有什么不懂我还要向你请教。 卫向东谦虚说谈不上请教，咱们是相互交流学习，我们的方便面厂建在你们村上，这将来咱们就是一家人，说的汪宏彬哈哈大笑。 中！ 卫向东这么热情当然是想让赵明华办厂更顺利点，别看这个看上去不太起眼的中年男人，那可很强势的！ 像大邱庄、华西村、南界村这些明星村，他们的带头人除了精明脑袋能做生意，哪个不强势？ 不强势就无法在这个位置上安安稳稳坐几十年！ 当然大邱庄的禹作敏自己野心太膨胀自己作死怨不得谁。 还有深层次的一种想法。 南界村和其他几个村同样走共同致富的道路的，但“红色”意味更加强烈，这不失是一种道路上的探索。 卫向东只是希望，自己的帮忙能让这个汉子探索的道路上少走点弯路。 譬如.....别搞什么永动机，几千万资金打了水漂。 卫向东回到卫曹大队已经十月底，由于赵明华要负责在临县新厂的建立，于是卫向东又提拔了一车间主任卫方明任副厂长主管业务，但赵明华的副厂长职务并没有撤掉。 冬天到了，田野里寒风萧萧，但卫曹大队村南的工厂里依旧一片热火朝天，随着对粤省市场的开拓，需求量越来越大，卫向东要求职工周日加班。 他不得不考虑，是否将明年下半年进行的三期工程——在引进四条方便面生产线的计划提到明年年初？ 这时候，国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国家颁布了新宪法，人民公社解体了。 185 华丰也打广告了！（第四更） 这可是国家体制改革的一件大事，原来政社合一、三级所有，队为基础”体制开始瓦解。 这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似乎没啥感觉，只不过是把公社改名为乡政府、大队改名成村，成立村民自治委员会。 但是从理论上，这意味着村民自己管理自己，村委会有更大的自主权！ 借着这个东风，卫向东按照县上的文件指示精神，开始组建村民自治委员会，经过村民大会选举形成第一届村委会，同时改选村支委会，成立党小组，部分人员交叉任职。 卫向东任支书、村委会主任，卫光荣副支书兼任副主任。曹亚林，支委委员，治保委员（民兵连长）继续兼任三队队长，李江红：支委会委员，任妇女主任继续兼任缫丝厂副厂长。 曹红军不再担任村上的会计，而在支委会改选中任支委会副书记，成了在两委中排名第三的人物，仅次于卫向东和卫光荣。其会计职位由原来方便面厂的财务人员纪坤担任，文书依旧是卫新元。 自此，在卫昭贵、曹明德时代的两委班子，除了卫光荣和出纳张军以外，其余全部退出。 同时，曹小荣、两个桑建农场场长黄凤莲和卫刚、四队和一队队长卫长河、曹任堂也进入村委会，成为村委委员。 卫曹大队——现在改名卫曹村里有影响的机构（村民小组、农场、企业）主要领导全部进入村领导班子，村委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议事机构。 支委会内部成立八个党小组，分别是四个村民小组以及方便面厂、缫丝厂和两个桑茧农场党小组，由主要负责人担任党小组组长。 第四生产队——现在改名叫第四村民小组也进行调整，只设小组长卫长河，原来的会计卫富贵光荣退休，不再担任缫丝厂副厂长，同时增选贾凤燕卫主管财务后勤的副厂长，接替卫富贵的工作。 原来对上出纳卫雅丽调到缫丝厂财务科，做财务工作。 安排好村上“两委”工作，卫向东把注意再次集中到方便面厂上来。 在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中，1983年到来。 年底工作多，除了各种总结报表，更重要的是村上各企业的财务决算以及计算大队提留分红数额，这是村民们翘首以盼的。 这天早上，卫向东正在临时村委会办公室和卫光荣边烤着火边商议今年村民分红具体数目，而在楼下的副厂长办公室，曹小荣正在电话里说事。 电话是花城办事处主任卫兵打来的，他说了个惊人的消息：华丰方便面打广告了，而且请的香江明星！ “曹厂长，你不知道啊，这香江明星的威力实在太大，广告在电视台播放才三天，我们监测的几家百货商店华丰方便面销量都开始大幅增长！” “真.....真有你说的那么悬？”曹小荣有点不相信。 这个香江明星听卫兵说叫什么沈殿霞，长的并不漂亮，香江人都叫她肥姐！这样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曹厂长，你不了解粤省人对香江明星的喜爱，年轻人叫做追星！咱们也得赶紧请个香江明星做广告，否则广告这一块会被华丰厂比下去！”电话里，卫兵声音很急促。 “那以前咱们厂的广告怎么办？” “换掉呗。” “你知道咱们广告里的姑娘是谁？就这么换掉合适吗？！”曹小荣声音变得严肃。 卫兵当然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地区行署副主任的女儿！而且还是卫向东的女朋友！ 虽然两人从未公开承认的，但一个姑娘跟着他又是去申城，又去庐州还跑到花城，如果不是喜欢那才怪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又传来卫兵的声音：“我知道，但我还是认为，罗青梅做的那个广告已经过时了！” 曹小荣心里很矛盾。 他相信卫兵没有骗他，也不敢骗他。 卫海涛还在鹏城呢，他完全可以从侧方面印证卫兵的话。 当然，卫兵更不可能这么蠢，诋毁卫向东的女朋友？况且这个广告还是卫向东亲自设计的！ 但是..... 曹小荣在沉吟。 “曹厂长，你不好给卫厂长说吧？那我直接打电话给他说！”电话那边卫兵似乎急了。 “我去说。” 曹小荣决定下来。 自己是主管销售的副厂长，是对是错都要承担这个职责。 曹小荣挂掉电话，就匆匆向外走去。 临时村委会也设在方便面厂的办公楼上，卫向东也没要多余的办公室，反正自己在楼上已经有个单间。 他正在和卫光荣商量分红的事，就看到曹小荣敲门进来。 “向东，刚才卫兵从花城打来电话，说华丰食品公司在粤省打广告，请了香江的明星。”曹小荣直截了当。 哦？ “是不是一个叫沈殿霞长的很胖的女人，有个外号叫肥姐？” “你.....你怎么知道？”曹小荣一脸惊讶。 我当然知道，这就是历史啊...... 卫向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事，你怎么考虑？” 曹小荣还没有回答，旁边的卫光荣插话道：“向东，要不分红的事今天先商量到这，你先忙厂里的事？” 既然自己不是方便面厂的领导，厂里的事绝不过问，这一点卫光荣心里很清楚。 长虫吃过界，这可是最忌讳的。 “行，你好好考虑考虑，下午我们再商量。”卫向东回答道。 等卫光荣离开，曹小荣坐下边烤火把刚才卫兵电话里说的重复了一遍。 “卫兵建议撤换青梅姑娘做的那个广告，我们也请香江明星这样更有利于我们的宣传。”曹小荣说道。 “那你的意思？” 曹小荣咬咬牙：“我也同意！” “行，换掉就换掉吧。” 看到卫向东说的如此随意，曹小荣反倒楞了。 那可是地区行署副主任的女儿，你的女朋友！ 说换就换掉？不会说反话吧？ “青梅那个广告的确有些粗制滥造，前两年还适合但现在看来已经跟不上形式，再说，再好看的广告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改换了。” 听卫向东这么一说，曹小荣顿时感到轻松很多：“那，向东，咱们也请香江明星做广告？你说请谁？要不让卫兵做个调查？” 没想到卫向东摇摇头。 “咱们暂时不请香江明星。” 186 寻找李连杰（第五更） “为啥？”曹小荣感到吃惊。 “香江的影视剧现在只在粤省受欢迎，内地根本就看不到，我们这次广告可是面向全中国！”卫向东耐心解释。 当然，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射雕英雄传》《上海滩》《万水千山总是情》等一系列经典香江电视剧还都在路上呢，等上演再请不迟啊。 现在国人谁知道郭靖黄蓉发哥？ “那.....向东，你准备请谁？”曹小荣反问。 卫向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今年哪部电影最火？” “那还用问，《少林寺》啊。” 对，就是《少林寺》！ 一毛钱一张电影票，据说在内地创一亿六千万的票房记录！ 别说在电影院，就是在卫曹大队就演了两场！ 电影公映后，许多村民没机会跑到县城排长队买票，强烈要求村委会请电影院来村里播放！ 为此，卫向东让卫光荣带人跑到县电影院交涉，以一百元一场的高价买回播放权，连续在村小学里播放两天。 播放那天竟然下着小雪，但依旧阻挡不住群众的热情，人山人海，周围十里八方的村民都赶到卫曹村来看电影，堪比过年。 卫向东看了几眼就走了，天太冷。 不过那时候李连杰真帅真年轻啊，嫩的出水。 现在曹小荣听卫向东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兴奋得一拍大腿：“你想请李连杰做广告？实在太好！我想绝对有人看！” “那好，你做下准备，过两天咱们就去燕京！”卫向东立刻做出决定。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这个打算。 赵明华等人在临县的新厂正在如火如荼建设当中，预计在春节前就可以试生产。 广告如果同时能在央视播出，那销售一定不错。 过了两天，卫向东安排好村里和厂里的事，就和曹小荣以及办公室主任李江龙踏上去燕京的火车。同时还带着四箱方便面。 燕京的元月份很冷，卫向东三人下了火车，出了火车站。 帝都终于到了！ 卫向东提着包，站在火车站前面的街道边，饶有兴趣看着这座城市。 还没有后世那么多高楼大厦，街道上，电车线缆在行人头顶交织出纠缠的轨迹，更多的是那一望无尽自行车的海洋。 不过不再是清一色的“蓝蚂蚁”，里面已经有穿着漂亮牛仔裤的姑娘和穿着西装烫着卷发的青年。 清晨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整个城市充满了一种朝气。 曹小荣和李江龙去过申城，还去过花城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内心还是无比激动。 首都啊..... 天安门。 那可是几乎每个中国人梦寐以求想去看的地方！ 这次终于实现了！ 当然先干正事再说。 “向东，我们去哪里去找李连杰？”曹小荣问道。 卫向东当然也不知道李连杰现在住哪里，但他从报纸上看过李连杰的简介是出身于燕京武术队，是一个叫什刹海体校创办的！ 可别小看这个体校，这可是培养武打巨星的学校，除了李连杰，还有大名鼎鼎的吴京、甄子丹都出自这里，武术奖不计其数。 直接找不到李连杰，可以先去找什刹海体校。 “走，咱们去什刹海！” 在火车站旁边的邮局，卫向东买了一张燕京市地图，坐上公交车，三人直奔什刹海。 什刹海很大，包括前海、后海和西海等区域，但提起什刹海体校但许多人都知道，卫向东他们很快就找到位于地安门附近的学校。 在附近先找了个旅馆住下，仨人就大摇大摆的进了体育学校。 找到学校的校长，卫向东自我介绍之后，直接说明来意，却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李连杰身受重伤，卧床不起，根本没法拍什么广告。 啊？！ 卫向东愣住了。 校长并没有告诉他细节。 他不知道的是李连杰在拍《少林寺》中，已经受伤。在这个年代，内地演员们也没有拍动作电影的经验，李连杰和这些武术运动员们完全不知道保护自己。 他们拿着大棍子，真的往对方身上抡；光着膀子就往地上摔，完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大的受伤虽然没有，但小伤不断。 李连杰又回燕京训练。没多久，训练时发生了意外，右腿内侧韧带、两根十字韧带、双腿外侧半月板全部碎掉，手术做了七个半小时，住医院要八个礼拜，完了以后还要恢复，现在正在家躺着呢。 怎么办？ 曹小荣和李江龙对望了一眼，齐刷刷看着卫向东。 卫向东心里也感到遗憾，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很有礼貌的问校长李连杰的家庭住址，说自己想去看望他。 “厂长，你真的想去看望李连杰？”在回去的路上，李江龙忍不住问道。 “你不想去？” “想，想......”李江龙乐怀了。 更看到电影里的人物，自己的偶像，那多牛，就这事回去就可以吹嘘几天！ 卫向东想的可不是这事，李连杰可是未来的功夫巨星，那广告费可是天价，趁现在正处于困境，去看望下结个善缘，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事！ 当然，去的时候不忘记带一箱方便面。 李连杰的家就住在什刹海附近的一个胡同里的四合院院里，和这个年代的四合院差不多，显得很杂乱，窗户下存储过冬的大白菜，煤炉烟囱伸到屋檐下滴落着黑水。 卫向东站在院子里高叫了几声，从西方边厢房里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一介绍才知道是李连杰的母亲。 自从儿子演那部电影出名之后，就经常有影迷过来看望儿子，不过受伤以后过来看望的就少了。像卫向东这样千里迢迢从皖省赶来的更是第一次遇到，而且是拍什么广告！ 李连杰的母亲也直言不讳，自己的儿子训练受伤做手术后还在床上躺着，情绪不好，更不可能去拍什么广告。 “我们能看望他吗？”卫向东问道。 李连杰的母亲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李连杰躺在厢房的床上，正呆呆看着一张报纸，这是母亲害怕他无聊专门让他消遣用的。 但今天的报纸有些特别，上面大篇幅介绍着《少林寺》，写着“功夫巨星李连杰”的字样。 功夫巨星？ 我估计将来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是主治医生告诉他的。 右腿内侧韧带、两根十字韧带、双腿外侧半月板全部碎掉......在医生眼里几乎就是个残废。 对，就是个残废。 就因这次重伤，自己竟然拿到了一张国家三级残疾证书。 看着报纸上这几个大字，现在对于李连杰而言简直是巨大的讽刺。 “功夫巨星？我他妈是个废人啊....”李连杰忍不住喊了出来。 “不，你绝对不是废人，你绝对是功夫巨星。”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187 第一届春晚 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着军大衣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后面还跟着两个男人，母亲也跟着进来进行介绍。 李连杰才知道对方是从皖省赶来找自己的拍广告的。 “我现在就是个残废，站都站不起来，有啥用？”李连杰一脸苦笑。 说着就从被子旁边拿出一个证件递给卫向东。 竟然真的是三级残疾证！ 卫向东心里暗暗吃惊。 不过心里也很佩服，后世那些行云流水的武打动作到底是咋拍出来的？ “你放心，你绝对能治好，好好养伤，将来肯定能成武打明星。”卫向东温言安慰。 “真的？” “那当然，你知道香江有个武打明星叫成龙吗？他也受过重伤，听说有一次被打的脑出血，昏迷不醒好几个月，最后还不是挺过来了？你人年轻恢复快，只要按照医生的吩咐好好养伤绝对没问题！”卫向东一脸真诚说道。 卫向东也知道自己这些话没啥营养，但李连杰听了却很高兴，这就好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木头。 成龙，当然听说过。 香江武打巨星啊，和自己相似的命运？ “真的？”李连杰问道。 “我骗你干啥？要不这样，如果你康复后就帮我们方便面厂免费拍个广告怎么样？”卫向东笑道。 “如果我真的恢复了，我一定帮你拍广告，不够不知道那时候还有人记得我不？”李连杰一脸郑重。 卫向东哈哈大笑说你放心，认识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临走前，卫向东除了把一箱方便面送给李连杰的母亲外，还硬塞给她五百块钱。 别看李连杰现在是明星，其实工资很低，据说他拍《少林寺》的时候片酬是一天一元。 从李连杰出来已经快到傍晚，三人走在胡同里，李江龙忍不住问道：“向东哥，香江真的有个叫成龙的武打明星？” “嗯，不过昏迷不昏迷我不知道。” 编的？！ 李江龙嘴张了张，话还是没说出来。 来到大街上，看着华灯初上，路上车水马龙，刚才一直没吭气的曹小荣问道：“现在咋办？” “我们可以找别的明星拍！”李江龙插话进来。 “找谁？” “刘晓青！”李江龙回答道。 “对，对，可以找她！”曹小荣附和。 刘晓青可是当今大陆最火的女明星，这几年演过《小花》《婚礼》《神秘的大佛》《徐茂和他的女儿》等等，拥有一大批影迷。 要不就找她？ 来了一趟燕京就这么空手而归，卫向东有些不甘心。 刘晓青是燕京电影制片厂的，卫向东仨人在旅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坐公交赶到位于海淀北三环的电影厂。 卫向东仨人拿着大队开的介绍信找到厂办公室，磨了好长时间才得到刘晓青的消息：正在央视台全力以赴排练春节联欢晚会，根本没有时间！ 李江龙可曹小荣大失所望，刚准备离开却看到卫向东一脸兴奋。 “向东，你高兴啥？” “我咋忘记这个呢？”卫向东像是在自言自语。 春节联欢晚会！ 今年是1983年，央视将举行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 如果能在春晚上打个广告，这影响绝对不亚于任何影视明星！ 妙啊..... “走，跟我先回旅馆带上那两箱方便面。”卫向东拔腿就走。 “去哪？ “中央电视台！” 作为央视职工迎新春文艺晚会导演的黄一鹤，正忙的不可开交，今年是第一次面向全国观众现场直播，不容半点闪失，可今天办公室来了三个奇葩农民，说要给春晚做赞助！ 赞助的不是钱，而是方便面！ 这是他们村生产的，这个既是村长又是厂长的年轻人叫卫向东，态度非常诚恳。 “黄导，你看，参加演出的都是老一辈艺术家.....” “卫厂长，我先纠正下，我们的演员可不都是老一辈艺术家，好多都很年轻啊。”黄一鹤笑道。 “对，对，瞧我这嘴......”卫向东赶紧道歉。 泥煤的，老拿后世的眼光看待这帮大佬。 你看看，刚才走到走廊碰到刘晓青，三十左右，明**人，姜昆也是风华正茂。 “黄导，我知道你们为老百姓献上一台精彩的节目不辞辛劳排练，这经常加班加点，需要吃夜宵吧？我们厂产的这个一品鲜方便面，好吃看得见，不信你尝尝？” 黄一鹤听说过一品鲜方便面，在南方卖的很火，不过没吃过。听卫向东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现在又快到饭点，就招呼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去叫排练的演员，大家来尝尝鲜。 一听说有方便面吃，大伙呼啦一下就拥进办公室，有马季、姜昆、斯琴高娃、刘晓青、侯宝林，李谷一...... 泥煤的，全是大腕啊。 “小荣，江龙，赶紧打开箱子！”卫向东那个乐啊.....吩咐两人招呼这帮演员，自己却匆匆跑了出去。 他要去找相机。 这可是都是影视圈的大佬啊，吃着自己厂产的方便面，不拍个照留念怎么行？ 将来往厂里的荣誉室里一挂，那可都是免费的宣传广告！ 在电视台找一部相机还是很容易的，卫向东找到一个工作人员拿着相机，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帮大佬们猛拍一阵，还厚着脸皮跟几位大佬合影，临走前卫向东当然不会忘记给别人胶卷钱和两包方便面作为感谢。 办公室里充满了方便面味，演员们边吃说这味道还真不错，如果晚上排练完了能来上这么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确实是种享受。 黄一鹤一看演员和工作人员对这玩意很满意，于是就点头答应卫向东的要求。 赞助嘛，肯定要给别人宣传一下。 在晚会开头赵忠祥和刘晓青致开幕词多加上一句：此节目由皖省南坪一品鲜方便面厂赞助。 可以！ 在子夜十二点钟声敲响，主持人刘晓青在“恭贺全国人民新春快乐，完事如意！前面加个定语：一品鲜方便面？ 这个不行！ 应该是我们央视恭贺，加合格定语咋就成了你们方便面厂恭贺？ 卫向东不死心又提出一个要求，在每张茶话桌上摆放几包方便面。桌子上是摆的是苹果、瓜子花生糖之类，你摆几包方便面算啥？ 干吃？ 这玩意能干吃？ 好吧..... 双方就当场签订了协议，一品鲜方便面厂免费赠送二百箱方便面给春晚组委会，组委会将在晚会现场中宣传方便面两次。 二百箱方便面，才值1200块钱，960斤粮票，竟然能换来央视春晚的赞助宣传，而且是独家！ 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卫向东乐坏了。 不过，他不满足，准备乘胜追击。 188 “阴阳合同” 他又向黄一鹤提出条件。 一：希望能在春晚节目播出前，在电视上能播报“一品鲜方便面恭贺全国人民新春愉快，阖家欢乐”的字样。 二：希望能签个长期合作合同，最好是十年八年。 当然，我们会出广告费。 黄一鹤一听笑了。 “卫厂长，你胃口不小啊，不过这事我就做不了主，你得去问我们王台长。” “那就麻烦黄导你给引荐下？” 此时的央视台台长叫王枫，一个五十左右很干练的女人，听了卫向东的想法笑道：“卫厂长，我们这个春晚直播还是第一次搞，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以后还办不办还是未知数，你就一口气要和我们签十年？” “王台长，瞧你说的，有你这样的坚强领导，还有黄导这样的英明导演，再加上一帮优秀演员，怎么会不成功？绝对会受全国老百姓欢迎！肯定会一直办下去！” “王台长，我可不是拍马屁，我是发自肺腑！”卫向东一脸认真。 王枫忍不住笑了。 这人脸皮还真厚，一本正经的拍马屁。 不过，我爱听！ 既然是生意，那就要谈判。央视现在这两年也陆续有厂家在电视上打广告，但给一场晚会做广告这还是一次遇到。 到底收多钱，双方都没经验啊。 于是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达成一致：一品鲜方便面厂将以五万块的价格购买十年的春晚赞助资格，另外每年再送二百箱方便面。 五万块？十年？ 一直到1992年？ 还有比这更便宜的广告吗？！ 卫向东真想签上个二十年，可是人家不愿意。 当然不止这些，双方又签订了一份日常广告播放的合同，卫向东二话没说，只要了一个时间段广告： 《新闻联播》和《天气预告》中间那几秒钟时间！这就是后世的标王时间段！ 以三千元的价格签完这个，卫向东心里那个乐啊。 想想1995年第一届所谓的标王：孔府宴酒广告费是多少？ 3100万！ 不过王枫只给签订一年，从2月13日，也就是大年初一的《新闻联播》后开始。 先让除夕夜的春晚让一品鲜在全国人民面前亮相，然后再进行“轰炸！”嘿嘿。 至于广告片，马上就拍，这不刘小青在场吗？刚才还对咱的方便面赞不绝口呢？ 于是，卫向东趁演员们休息的时候，卫向东找到刘小青。 还好，现在的明星没有后世那么大牌，也没有前呼后拥的保镖，刘小青就坐在休息室和同事闲聊，卫向东凑了过去。 还没等他开口，刘小轻开口道：“你不就是那个卖方便面的厂长吗？你放心，黄导已经给我说了，你说那句我到时候肯定会加上。” “刘小姐，我不是说这个.....你觉得我们厂方便面味道怎么样？” “好吃到好吃，但麻辣味不够！” 卫向东这才想起，刘小青是重庆人！ “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推出带麻辣味的方便面！” 刘小青听了点点头，看到这青年站在这里不走，秀眉微皱：“你还有事？” “是的，能不能我们私下聊聊？”卫向东态度诚恳。 刘小青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卫向东走出休息室来到走廊里。 “刘小姐，我想请你给我们一品鲜方便面做广告！”卫向东开门见山。 广告？ “不行！”刘小青一口回绝。 “刘小姐请别急着拒绝，我可以给你这个数。”卫向东说着伸出两个指头。 “两千？” “不，两万！” 两万？！ 刘小青听了吓了一大跳。 她现在工资才每月才50元！ 拍片的时候顶多每天还有一块钱的补贴。 而对方说两万！ 刘小青顿时心动了。 而且，自己是演员，渴望曝光度啊，如果每天全国人民在电视上能看到自己的形象那可是件大好事！ 看到刘小轻答应，卫向东立刻说出自己的具体想法： 首先拍一条十秒钟左右的广告，广告内容他已经想好，毫不客气“借鉴”九十年代康师傅方便面创意。 广告开头的画面就是一只水壶刚刚烧开了水，水壶的嘴部发出蜂鸣声，意思是“马上可以泡方便面吃了”。 然后是大明星刘小青拿起一包方便面深情款款的模样：当你想吃的时候，一品鲜方便面，面条多多，味道满满，好吃看得见.... 听了卫向东的描述，刘小轻点点头这个创意倒也不错。 有内涵！ “刘小姐，还有就是我要购买你的肖像权，我们将在报纸以及方便面包装袋上刊登你的肖像。”卫向东又说出自己的第二个想法。 这个...... 刘小轻有些为难。 印在方便面上，这是否有点太掉价了吧？ “刘小姐，这样更能增加你的曝光度，香江明星都是这么做的。”卫向东劝道。 这条最关键，否则卫向东会出两万元的高价？ 据听说大明星巩俐在拍完红高粱之后爆火，后来给黄河电视厂拍广告，对方只给了一台20英寸的彩色电视机！ 而那是八十年代末期！ “卫厂长，可是我是有单位的，这事还得让我们单位领导同意才行。”刘小轻最后有些为难。 没想到卫向东一点也不意外，说这事我能理解，只要你答应我就和你们厂领导去谈！ 刘小青还有点踌躇。 就是即便这合同谈成，这3万块钱也不会是自己的，大部分都要上交厂里！ 自己到底能得多少？ 卫向东时候看出她的心思，“刘小姐，我知道你们做演员的风里来雨里去不容易，我还有个想法......”说着卫向东压低了声音。 “这.....这样可以？”刘小青一脸吃惊。 “这样也是为维护你个人的利益，反正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卫向东一脸微笑。 “那......那好吧。”刘小青同意了。 “刘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卫向东很主动伸出右手。 “合作......合作愉快。” “再见，我下午就去找你们厂领导。”卫向东说完转身离去。 刘小青呆呆看着卫向东的背影在楼梯口消失不见。 这个年轻男人.....胆子真大。 其实，卫向东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只不过悄悄告诉刘小青，他只准备和厂领导开一万五价格，剩下五千到时候私下给你。 反正这两万块厂里肯定会扣掉一大半，这样做才能使你的利益最大化。 “这就是所谓的阴阳合同？”卫向东一阵苦笑。 189 临县厂开业 当天下午，卫向东就带着曹小荣和李江龙又赶到燕影厂，见到他们的副厂长，就谈起请刘晓青拍广告的事。 能给厂里创收当然是好事，双方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一万五千元签署这笔生意，刘晓青的肖像权可以使用三年。 三年就三年吧，到时候咱们换香江明星！ 紧接着卫向东又马不停蹄的赶到《燕京晚报》报社，要求对方刊登一品鲜方便面的广告，也不要太大，就是一个版面！ 一个版面还不大？！ 报社领导目瞪口呆。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有钱！竟然还能找当红明星刘晓青做广告！ 卫向东就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方便面厂的曹红军，简单说明这边的情况，让他立即给央视台和燕京电影厂的制定账户上打款，同时派人立即将厂里公章带来同时再发200箱方便面到燕京！ 接着又是拍广告，签合同，送方便面，半个月之后，卫向东三人才离开燕京，不过没有直接回南坪，而是在豫省临县下车，他还要代表卫曹村参加新厂的挂牌仪式。 二月一日这天，寒风呼啸，天空还飘洒着雪花，南界村边靠近国道边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一品鲜食品公司豫省临县一品鲜方便面厂揭牌仪式正在进行中。 前来参加的有县上、镇、村各级领导，工程建设者和在南坪方便面厂培训结业的三十名员工，同时还有三十名原方便面的职工也被抽调过来，将成为新建方便面厂各个岗位的骨干。 简单的揭幕仪式结束后，随着机器一声轰鸣，方便面厂正式开始运转。 卫向东很忙，先是参加了镇上对他来到的欢迎宴会，又专程到县上拜访县领导进行座谈，和南界村领导班子进行交谈，最后才有时间和赵明华等新成立的领导班子和几个中层领导进行座谈。 新厂厂长是由赵明华担任，副厂长是卫小毛和刘伟，一个管综合财务一个管销售后勤。 临县的风沙大，空气干燥，不像南坪地处江南水乡气候湿润，三人肤色明显比以前显得干燥了很多，特别是赵明华，人整个瘦了一圈。 “明华，你别这么拼命啊.....这马上就要当新郎官，你这样回去让贾凤燕看到心疼，要找我算账啊。”卫向东开玩笑似的的口吻。 “我现在也是卫曹村村民，小毛和刘伟都这么拼命，我咋能偷懒？”赵明华笑着回答。 就在前一周，经过卫向东的运作，赵明华和贾凤燕的户口终于迁到卫曹村，卫光荣按照卫向东的指示已经给他分了宅基地，就等过年以后修房。 结婚后只好暂时委屈他们住厂里的宿舍，不过赵明华婚后很快就要返回临县，其实也住不了几天。 此时的卫小毛看上去变化很大，或许是当了厂长，看上去比以前稳重了很多，但一开口就露出原形：“这不都是逼的嘛.....你不知道赵明华都多狠，支书，以前听你说什么有的厂实行996啊我觉得太狠，可他好，什么996，差点就是007了！” 大伙听了都笑起来。 “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但没办法，因为大量的订单就要来了！”卫向东解释了句，就让李江龙把去燕京办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们这次跟着支书去了一趟燕京，那可是收获满满，受益匪浅啊......”于是李江龙将整个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李连杰、刘晓青、春晚、电视上和报纸上的广告......李江龙说的眉飞色舞。 这哪是介绍情况？ 纯粹是在讲故事！ 卫向东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在座的人听得既羡慕又热血澎湃。 羡慕的跟着头跑了一趟燕京竟然见到这么多大明星，激动的是这么大的广告力度，那订单不是像雪片一样飞来？ “按照咱们以前定下来的，临县、南坪两个厂独立运营、独立核算！”卫向东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北方市场归临县厂负责，南方市场由南坪厂负责，所以你们将来的担子很重，不能老指望南坪这边给你帮助！” 卫向东的话说的很明白，我现在帮你把燕京市场打开，下一步如何开拓就靠你们的了！ “你放心，我们绝对能干好！”赵明华猛然站起来：“用不着三五年，我们就会超过南坪厂！” 曹小荣一听，不乐意了。 “喂，明华，可别吹牛啊.....别说五年，你们十年也超不过我们！” .... ..... 卫向东没有制止，他很乐见这种合作又有竞争的态势。 按照方便面厂发展态势，卫曹大队成立了一品鲜食品公司，下设南坪和临县两个方便面厂，不过卫向东不想层级搞这么复杂，容易人浮于事，闲人太多。 所以公司一级实际上个空壳，就由他担任经理，两个方便面厂主要领导担任副经理，并没有实际运行。公司的一部分业务实际上还是在南坪方便面厂代管。 两人争吵了几句被卫向东最后制止，卫向东又给赵明华他们提出自己的要求：春节过后立刻在燕京设立办事处，将来有机会争取买一座燕京四合院作为办事处的驻地。 “支书，为啥要买院子？破破烂烂的还不如直接买地皮修楼房！”说话的是卫小毛。 他现在最羡慕就是城里人住的楼房。 厨房、卫生间都在屋里，不像农村现在，虽然是大瓦房，但晚上上个厕所不方便，还得在屋里准备尿桶。 但没想到李江龙反驳道：“小毛，这你就不懂了，支书说大城市的房子会升值！不仅是燕京，还要求申城、花城的办事处，将来也有机会多买几栋院子！在大城市投资房产也是咱们卫曹村发展经济的重要手段！” 看到赵明华等人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卫向东点点头。 不过说这事不用急，现在首先是搞好经营，实体经济最重要！ 在临县呆了一周，卫向东三人又踏上回家的火车，赶到卫曹村已经是腊月27日，距离过年没几天了！ 此时的卫曹村，全村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就在上一周，卫曹村分红了！ 190 方便面拿出了将近百万，平均每人分红410元！第一桑蚕厂平均每人分红260元！第二桑茧农场平均每人380元！ 还有四队缫丝厂，也拿出22万，平均每人分红400元！ 这一下子，好几千元进账啊。 特别是四队，由于多了个缫丝厂，每户要比别的生产队多拿上千元！如果再加上在工厂上班的工资和奖金，地里粮食收入，年收入可达万元！ 万元户啊。 可是这个时代最让人羡慕的！ 各个厂都已经放假，于是杀猪宰羊煮腊汁，村里弥漫着一种腊汁味，还有人在小学操场排练节目，什么舞龙耍狮子，踩高跷..... 每年正月十五全县都要组织社火表演，各个公社——现在改名叫乡政府派辖区内搞的好的村子秧歌队去县城表演，卫曹村当然不愿落后，据听说龙、狮子等道具都买新的！ 有钱了嘛。 不过这些事卫向东不用操心，卫光荣照就安排卫长河管这事，现在卫长河是村委委员兼四组组长，那也是村上领导干部，干事劲头更足，经常听到在一片锣鼓喧天中，他的大嗓门在吆喝。 还有村小学老师许雪敏放寒假也没回去，参与秧歌队表演还组织了个节目。 许雪敏是秋季开学分到卫曹小学的，表现的很积极，除了上课之后还主动参与村上的文艺活动。果然不亏是正儿八经师范毕业生，唱歌跳舞还都有一套。 自己从年头忙到尾，该好歇息几天，也为家里干点活。 其实家里活也没啥干的，老妈和嫂子早就打扫的干干净净，过年该准备的点心吃货都已经准备好。 姐姐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回到自己家，姐夫已经从粤省回来，全家团圆欢欢喜喜过大年。 一切都挺好。 今年吃除夕，贴春联窗花放鞭炮，到了下午吃完年夜饭，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看春晚。 卫向东回到村里，立刻召开两委会议，简单说明自己去燕京所做的工作，同时号召全村村民到了除夕晚上看春晚！ 特别是两委委员以及各个厂的领导干部更要观看，因为要播放方便面厂的广告！ 可全村的有电视的户数并不多，只有十几户，现在倒不是买不起，而是没有电视票，你有钱也买不到！ 于是卫向东决定将村委会、方便面厂、缫丝厂、原来四队的四台电视全部对外开放，搬到各单位的会议室里，供村里的村民观看，不再是晚上值班人员的专利。 卫向东家也有一台，这刚刚吃完年夜饭天还没黑，堂屋里就热闹起来，全都是来看电视的小孩。 到了八点，卫向东抱着小侄子站在堂屋门口也看着电视，没办法，屋里全都是小孩自己根本没法插脚。 就在卫向东兴趣盎然看着电视节目，远在千里之外的海珠市华丰食品厂的家属楼里，也传来电视里演唱欢快的乐曲声。 熊毅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茶，听着电视里唱戏，他最喜欢听的是粤剧。 媳妇在厨房里还在忙碌，儿子女儿都回来过年，平时有些冷清的家今天热闹起来。 去年一年总体不错，自从生产华丰方便面之后，厂里的利润翻了两翻，将一个连工资都发不出来的厂子彻底救活，今年还破天荒的发了年终奖！ 特别去年年底请了香江影星沈殿霞做广告，销量猛增，一举将和一品鲜方便面之间竞争的颓势扭转过来。 对！今年乘胜追击，再引进八条大型方便面生产线！ 累是累点，但是心里高兴啊。 “快到八点了，换到中央台，听说今年要播联欢晚会。”正在厨房忙碌的媳妇走了出来，边擦手边吩咐儿子。 熊毅武很少看电视，最多看的是时事新闻，每天晚上七点整的《新闻联播》必看。 儿子很快将台扭到中央台，在欢快的音乐当中，身穿灰色中山装的赵忠祥站在舞台中央，用他那特有带有磁性嗓音说道： “各位观众，在这欢乐的除夕夜晚，中央电视台全体员工祝你阖家幸福，万事如意，春节愉快！今天晚上，本台才有实况转播的方式为您播出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 什么？! 熊毅武猛然放下茶杯，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自己刚才听错了？ “爸，一品鲜方便面厉害啊，竟然跑到春节联欢晚会上去了。”这时候儿子赞叹了句。 自己真的没听错！ 一品鲜真的到春晚打广告！ 什么赞助，不就是变相打广告！ 没准只送几箱方便面！ 熊毅武冷哼一声。 果然，随着镜头切换，他看到电视里，放在观众桌子上的方便面，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镜头还给了一个特写，“一品鲜方便面，好吃看得见”几个字看的清清楚楚。 厉害啊...... 中央台就这么一搞，全中国不知道有多少人今晚知道一品鲜方便面？而且能上春晚，那一定是高大上的东西。 熊毅武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 ..... “哇......刘晓青在干吃方便面！”站在卫向东旁边的妹妹卫向霞惊叫了声。 只见电视里，刘晓青坐在桌子边，很随意的撕开一袋方便面，掰开一小块很优雅的放在嘴里，就在这时候突然电视突然又给了一个特写，刘晓青冲着镜头微笑，还扬了扬手里一小块面饼。 给力！ 果然敬业啊。 卫向东根本顾不得看演员们表演什么，而是眼睛盯着电视，数着电视台能给方便面几个镜头。 四个多小时的春晚结束，卫向东统计了下，除了合同上要求的八点钟赵忠祥那句台词之外，整个春晚一共出现了四次方便面的特写，其中最经典的就是刘晓青干吃方便面那个镜头。 感谢黄导！ 卫向东心里默默念叨。 大年初一，卫向东吃完元宵刚准备和家人出去逛逛，在厂里值班的带班领导曹小荣就匆匆找到卫向东，今天早上一大早就接到来自燕京商家的电话，说要订购方便面！ 这么快？ 今天的《燕京晚报》的广告上才公布临县那边的销售地址和联系方式没想到有商家竟然打到南坪这里了？ “赵明华呢？” 卫向东下意识问道。 “赵明华听到这消息后，已经买车票赶往临县了！” 191 过年 “什么？”卫向东听了吓一跳：“刘伟不是在那边值班吗？他现在过去干嘛？年都不过了？” “他说订货的商家肯超出预估，厂里年前生产的那些存货估计不够，他准备回去组织人尽快开工！” 这么疯狂？ 卫向东楞了下才吩咐曹小荣和临县那边联系，如果这段时间确实供不应求，南坪这边可以支援一些货过去救急。虽然说是双方存在竞争关系，但该有的合作精神还是要有。 春晚的威力果然巨大，这才过了两天，无论是临县还南坪，都接到外地商家的电话，东北的、西南的，西北的......都一句话：供货！ 卫向东赶忙召集曹红军等厂领导商议，曹小荣当即表示南坪这边也在春节期间复工，能开几条生产线就开几条。 卫向东立刻表示同意，至于加班工资：平时的三倍！ 刚闲了没几天的工厂又开始忙碌起来...... 卫向东没有参与具体复工工作，该放手就要放手，你看赵明华在临县不是干的挺欢实？ 时间到了正月初六，这天春光明媚，卫向东也吃完早放也没去工厂，到村前的国道边等人，因为罗青梅要来。 姑娘一放寒假从申城回来就打电话到厂里想过来，结果卫向东带人去了燕京，一呆就是一个月回来以后就是过年。 过年几天要会客，忙着走亲戚根本没时间，好不容易熬到初六，罗青梅立刻坐着班车赶到卫曹村。 真的很想见到他。 一下车，就看到卫向东穿着一身西装站在路边正等着她。 挺帅的嘛..... “新年快乐！”卫向东一脸笑容走了上来。 “新年快乐。”姑娘回了一句。 “青梅，村里有啥好玩的？我说到城里找你，你非要过来。” “谁说不好玩？”罗青梅一扬白皙的脖颈：“你听，还有人在唱戏呢。” 从79年开始，每年春节卫曹村都要请县剧团来村上唱戏一唱就是五天，这已经成了惯例。 十里八外的老百姓都看过来看戏，热闹非凡，卖小吃的也跟着过来，后来那些耍猴的，表演杂技的，捏拟人的......人越来越多俨然成了热闹的庙会。 卫向东没有干涉，只是让治保主任曹亚林安排好民兵和治安联防队员维护好秩序就行。 “想看戏？走，去我们四队。” 两人一块沿着西大路向村子里走去。 “向东你好厉害，竟然把广告做到央视春晚了！我妈都夸你呢，有经济头脑。”姑娘兴奋说道。 你妈夸我，那可不容易。 卫向东的脑海里老是浮现见到姑娘的老妈看着自己那锥子般的目光。 卫向东就把自己去燕京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只听到罗青梅说道：“向东，你咋不等下我回来，我们一块去燕京呢，我也想看到李连杰！” 哎呦..... 他也是你的偶像？ 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竟然也喜欢武打？ 不过这年头自从《少林寺》上演之后，迅速在全国掀起武术热，许多少年仰慕嵩山少林寺的名头，竟然逃学偷偷跑到嵩山少林寺去拜师学艺。 卫曹村就有一个，结果没有带介绍信还没跑出宁宣就被公安发现抓了回来，被自己的老爸用皮带狠狠抽了一顿。 据听说歌手刀郎也干过此此事，11岁看了那部电影后，和他的小伙伴们，凑齐了1块钱一起离家出走。目的地在北边，他们却一直往南走。结果越走越远，越走越饿，钱也花光了。无奈之下只好灰溜溜回家。 当然成功的也有，王宝强8岁那年看了《少林寺》于是揣着两个馒头远走他乡。终于来到嵩山脚下，连翻50个跟头，被师父收下。 “喂，青梅，你是不是也想拜师学艺？不过人家少林寺可不收尼姑。”卫向东揶揄道。 “呸呸......你才去做尼姑呢。” “我顶多做和尚。” “哼，肯定也是吃肉喝酒的花和尚！” 两人边走边开着玩笑。 罗青梅发现，这半年没来村子里变化很大，路都成了水泥路，特别是村中央的小学，高耸的楼房特别引人注目。 “我要去学校看看！”罗青梅提出要求。 “学校有啥看头？学生们都放假了。” “那咋有锣鼓声？” “哦，那是我们秧歌队在排练秧歌。”卫向东解释道。 “那我更要看看。” 卫向东就带罗青梅向学校方向走去。 学校操场上，吹吹打打，卫长河正带着一帮人练习舞狮子耍龙，宁宣地区的耍狮子有特点，玩的是“火狮”。 “火狮”以篾片扎制，彩纸糊身，狮身内点燃腊烛，通体明亮，玩狮人在嬉狮时要举火把喷撒火焰，卫长河是另一个玩狮人，他手持火把，不时以松香粉向火把喷撒，火焰腾空，“火狮”跃舞，鼓乐铿锵。 看到卫向东跟着个姑娘进来，卫长河准备要停下，却被对方示意继续练习，自己只是随便转转。 “真好玩！”罗青梅笑道。 卫向东点点头，又带她去四队大场乱逛，反正就是图个热闹。 到了中午，卫向东邀请她去自己家吃饭。 “这.....不太好吧？我空手啥也没带。”姑娘有些害羞。 “到我家还用带啥东西？就当自己家一样，走吧。”卫向东笑着劝说。 罗青梅答应了，跟着卫向东向他家走去，只感觉心里怦怦跳。 卫向东一家人都在，姐姐姐夫带着两个外甥也过来玩，突然看到卫向东带一个漂亮姑娘回来，都大吃一惊。 “这是我爸、妈、姐姐、姐夫、妹妹......”卫向东挨着介绍，罗青梅脸红红的叫着叔叔、阿姨。 儿子真的把人家大领导的女儿带回家了！ 卫长工和媳妇对望了一眼，看出彼此眼神中的惊讶。 这里面周汉生去年在鹏城见过罗青梅，算是比较熟，立刻热情招呼起来，还主动问起对方上学的事。 老妈张凤兰和嫂子沈月梅，还有姐姐很默契站起来去了厨房，既然大领导的女儿上门，那咋能随便？ 本来就在过年，各家各户准备的好肉好菜比较多，这次又来了贵客，张凤兰更是不遗余力将家里好吃的统统拿出来。 虽然搞不清这个姑娘到底是儿子啥关系，但既然是儿子带上门来的姑娘，那肯定要热情招呼不是？ 所以在吃饭的时候，罗青梅碗中都是满满的各种好吃的，鸭脚包、花茹田鸡、刀板香......都是热情好客的张凤兰给她夹的。 吃完饭后坐了会，两人又准备去四队大场里荡秋千。 “你妈真热情。”在路上，罗青梅说道。 那是把你当成未过门的儿媳看待！ 卫向东心里暗笑。 要不就那么平时节俭惯了，才舍不得做这么好吃的呢。 到了下午，罗青梅才恋恋不舍离开。 寒假时间比较短，罗青梅知道卫向东比自己还忙。 “我们研三就要进厂开始实习，到时候我你们厂实习好不好？”姑娘问道。 呵？ 这才研一，就想到研三的事？ 卫向东笑着说我们就是个村办企业只要你看的上，我热烈欢迎！ “拉钩！”罗青梅又伸出白皙的小手指。 送走罗青梅，第二天卫向东又来到方便面厂又有个清秀姑娘找上门来，这次是邹小光。 192 又来一个漂亮姑娘 “卫大哥，新年快乐！我给你拜年啦。”邹小光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卫向东的办公室，甜甜说道。 呵？ 跑上几百里路专程过来拜年？ 卫向东热情招呼她坐，就问起她生意上的事。 邹小光很开心的说经销很顺利，能完成去年签订的销售合同根本没问题，当然这一切还要感谢你，如果你不去吴兴帮我，我现在估计还在看守所吃牢饭呢。 “卫大哥，你咋不来吴兴？也不来指导指导我工作，再说我爸妈都念叨你呢。”邹小光笑着问道。 卫向东只好时候自己工作实在太忙，真没时间，再说你在吴兴干的那么好，根本不用我操心。 “所以我只好来看你喽......对啦临走前我父母说还要给你爸妈拜年！” 给我父母拜年？ 难怪一个人提这么东西。 姑娘很热情，卫向东执拗不过，只好带着她骑着自行车回家。 昨天带了个漂亮姑娘回家，今天咋又带了个？ 卫长工和张凤兰都感到很惊讶。 卫向东只好又介绍一遍，邹小光可不像罗青梅那样第一次来卫向东家有点显得有点拘束和矜持，显得热情很多。 张凤兰和沈月梅去厨房做饭，邹小光挽起袖子裹上围裙就跟着进去帮忙，说自己在家经常干这个。 张凤兰刚开始还劝阻，说你是客人咱能让干活？ 但邹小光说自己是农村孩子啥活没干过？又看她干活手脚麻利挺不错，也就同意。 两人边做饭边聊天，张凤兰听到邹小光讲起自己的事，年纪轻轻就挑起全家的重担心里很同情。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 全家人吃饭的时候，邹小光主动给卫向东的父母夹菜，小嘴又甜，这让张凤兰很是满意。 这闺女要比昨天来的那闺女强！ 那个罗青梅，看上去怎么就像个大小姐，人是挺好，知书达理，就是啥家务活也不会干。 也是，人家是大领导的女儿，又是大学生还需要干啥家务活？ 这样的姑娘好是好，但如果娶回家做媳妇，将来到底谁伺候谁？ 还是邹小光好！ 又能干，又俊俏又懂事，这小嘴更会说话。 于是，张凤兰看着邹小光的笑容更浓了。 自己老妈和邹小光之间的互动，卫向东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只不过是一次普通待客，不用这么热情吧？ 吃完饭，邹小光又要帮着去刷碗，这次被张凤兰拒绝了，咱能让人家干这事？ 等忙完后，邹小光又陪着张凤兰聊了会天说是要去看看李江红和曹晓芬，张凤兰就热情招呼说姑娘有时间来家里玩。 “阿姨，我回来看望您和叔叔的。”邹小光甜甜回答了一句。 卫向东把邹小光带到李江红家，缫丝厂还没上班，李江红很热情的接待邹小光，姐妹之间要说些悄悄话，卫向东就借故离开。 回到自己家，嫂子沈月梅悄悄问他：“向东，这个邹小光，真就只是方便面厂的经销商？” “嫂子，这个我骗你干嘛？”卫向东笑道。 “但我看出来，你们关系不一般啊，这个姑娘明显喜欢你！要不咱大过年的从吴兴跑到咱们南坪，还给爸妈拜年？” 卫向东咋没看出？ 只是，自己根本就没向那方面想过！ 卫向东感到无奈。 看卫向东这样子，沈月梅是过来人咋不清楚。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青梅姑娘。” 这一次，卫向东没有否认。 “青梅姑娘好是好，不过她爸爸可是大领导，估计过这关不容易。”沈月梅脸色露出忧虑。 这年代，还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其实卫向东心里更清楚。 何止是她爸，更可怕的是她的老妈！ 他可忘不掉去年春节到罗青梅家拜年，见到她老妈，地方看自己的目光中充满警惕。好像自己是个坏蛋会拐跑她女儿似的。 不过，卫向东现在不想谈这事，罗青梅还在上学，自己还在忙事业。 更重要的是，我们还都年轻。 沈月梅又说起件事，姐夫周汉生让姐姐卫向英从缫丝厂辞职，到宁宣市区租个门面专门卖他从鹏城倒卖过来的电子表。 “这事我知道，我同意，顺便可以照顾小娟。”卫向东笑道。 周汉生的生意越做越大，打游击式的买卖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国家政策也逐渐宽松，倒卖个电子表也不算什么违法的事。 “那检验科科长你让谁当？”沈月梅问道。 “我和江红商量过，她会所让慧琴姐（卫海涛的前妻）当。” “哦......”沈月梅没再说什么，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卫向东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现在是缫丝车间的二班班长，干活很麻利，就是工作有些辛苦，想换个工种。 这也是人之常情。 想了想安慰道：“嫂子，你别急，缫丝厂今年肯定要扩大规模，成立新的自动缫丝机车间，到时候调你过去当车间副主任。” 车间副主任？ 也不错啊，相当于半脱产。 而且自动缫丝车间工作环境好多了。 “谢谢你啊，向东。” “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谢字？”卫向东笑着回答。 该照顾的肯定要照顾。 到了正月初八，卫曹村的村民和城里工人一样，都开始正式上班，卫向东带着大队、厂领导干部以“拜年”的形式在各厂转了转，美其名曰是“拜年。”然后就回到村委会，现在还有一项重要工作要做，县上要在正月十五过后开“三干会”，要准备材料。 “三干会就是原来的四干会”，但因实行包产到户之后，生产队（村民小组）一级组织急剧萎缩，现在大部分村村民小组只有一个组长，原来生产队的许多权力都收回到村委会，所以从今年开始，村民小组组长不再参加会议，原来的四干会自然就成了三干会。 卫向东刚回到办公室没过多久，文书文书卫新元就拿着一沓统计表敲门进来。 “支书，这是各个村民小组报上来每户年收入表。” 卫向东接过来随便翻了翻。 呵，上万元的不少嘛.....自己家就豁然在列！ 193 万元户 光凭方便面厂、缫丝厂、桑茧农场的分红，自家每人就可以拿到1190元，算上小侄子一共7人，光这算下来就8330元，还有自己、嫂子的工资，老妈在桑茧农场的收入，以及老爸和大哥种地收入，算下来早就超了。 当然自己工资最高，每月102块，奖金每月大约35块，年终奖是340元，一年算下来将近2000块。 在这个年代，不少啦..... “支书，根据统计，全村万元户一共有89户，其中四队最多，48户。”卫新元汇报道。 “这数字有没有水分？”卫向东反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卫新元赶忙回答：“光荣主任专门成立了一个核查小组，对各村民小组报上来的数字挨户核查，有水分的已经挤出去。” 卫向东点点头。 县上现在统计全县各村的万元户人员名单，除了选一部分代表在三干会上领奖代表，而这个数字也是大会上书记发言材料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数据！ 万元户啊。 这可是这年代的大热门！ 卫向东在报表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再盖上村委会的公章，就可以上报给乡政府。 “对了，新元，我的发言材料写好没有？”卫向东又问道。 “写好了，我拿来你看看。”说完卫新元转身就走。 乡上早已经打电话通知，卫向东作为优秀支书代表必须在三干会上发言，介绍带领村民致富的经验。 这种发言材料简直是老生常谈，于是卫向东把这任务就交给文书去做。 等卫新元拿过材料，卫向东看了一眼题目，眉头微皱。“新元，咋起这个题目？” “支书，这可是我苦思冥想出来的，我还问过光荣主任，他们都说好！”卫新元喜滋滋的。 奋斗中的万元户村——记前进乡卫曹村致富之路！ 这题目，太浮夸！ 卫向东有些不满意。 “咱们村现在才89户万元户，才占全村户数的四分之一，还好意思说是万元户村？！” “89户不少啦，我听乡上的通讯员说，全县的万元户顶多一百来户，咱们村就占了一大半！”卫新元赶忙解释。 别的村恨不得把自己夸成一朵花，收入不够一万就硬凑，甚至将农户收了的稻草、麦秸都折合进去算钱，他倒好，挤水分还不让宣传。 卫向东听了冷笑道：“一万元就很多吗？你知道人家美国收入多少？一万美金！而且还是人均！咱们顶多是人家的零头，有啥骄傲的？！” 这.....咋能跟美国比啊。 卫新元显得有些委屈。 “题目必须换掉！还有里面的一些内容，什么要成为中国第一村之类的话统统删掉！老老实实讲咱们村如何发展工业农业就行了！” “好，我马上就去修改。”卫新元拿过材料转身离去，心里还在嘀咕：“要成为全国第一村不是你说的吗？咋就不让我写进去呢？ 卫新元走后，卫光荣又进来商量起组织村干部开三干会的事。 “向东，这次我们还需要不需要像去年一样，给开会各村干部免费发方便面？” 卫向东沉思了下，摇摇头。 看到卫光荣有些不解，他就解释道：“去年咱们免费发方便面是为了宣传打广告，但现在一品鲜的名声已经打出去就没这个必要......人呐，如果你经常免费送他们就会当成一种习惯，心里不会再感激。如果那一次你不送他反倒户怪你，所以不能养成这毛病！” 卫光荣一想，的确是这个理儿。 升米养恩人，斗米养仇人就是这意思。 反正过年前已经按照卫向东的吩咐，去了县上有关领导和部门拜过年，够了。 南坪县三干会在正月二十日召开，依旧是以前的那些老一套，不过最后表彰万元户成了会上的一大亮点。 特别是听说卫曹村竟然出了89个万元户，震惊了南坪乃至宁宣地区。 卫向东再一次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群众致富带头人”、“农村优秀党支部书记”、南坪县人大代表..... 各种荣誉称号纷纭而来。 开完会后，县上依旧组织参会人员看电影，不过卫向东没去，他现在在县政府演志刚的办公室里。 过年前，演志刚由于这几年在前进乡干的很出色，特别是在抓工业方面，不仅有像卫曹大队这样的明星村，其余一些大队的工业也办的红红火火，砖厂、缫丝厂、面粉厂，甚至有个大队还办起了炼钢厂！ 出色的政绩，年龄上的优势，再加上“wenge”前皖省财经毕业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破格提拔为主管工业的副县长，而原来的乡长吴志刚也调到城关镇任书记，也算是高升。 书记乡长都调走，原来的三把手刁安喜就提拔为乡党高官，这个人绝对没有演志刚好说话！ 人正直，但更固执！ 还好，现在相安无事。 “演县长，过年前我本来就想来拜年表示恭喜，结果从燕京回来的太迟，真不好意思。”卫向东歉意道。 演志刚哈哈大笑：“说咱们之间还兴这个？再说了，你去燕京干的可是大事！” 啧啧......竟然到春晚上宣传，而且还找了刘小轻这样的大明星打广告，还把人家的肖像印在方便面袋上.....这可是不是一般人能有这本事！ 卫向东谦虚了几句说我干的在大的事哪有你演县长干的事情大？ 还开玩笑说你现在主管全县工商业，这可是县上的利税主要来源，全县干部的工资都靠你呢。 说起这事，演志刚叹了口气。 “小卫，我这个县长过的可没你这个村长日子过的滋润啊。” 原来，问题出在工业上。 南坪是一个传统农业大县，工业底子薄弱，全县就丝绸厂、棉织厂、氮肥厂等几个规模相对较大的企业。 以前国家重视农业，“以粮为纲”县上压力倒不太大，改革开放之后，各县都开始拼命发展经济。 刚开始搞包产到户，农业经济发展迅速，可是等这两年粮食大丰收，百姓们基本上可以吃饱肚子后，想进一步提高农业产值？没戏。 就那点土地，每亩就种那么粮食，产那么多桑叶，蚕丝价格还受国家控制，你怎么能发财？ 于是各县领导把目光集中在工业上，大力发展工业。 可南坪县工业底子薄啊.....根本没法和宁宣市区几个县相比！ “向东，不瞒你说，在这样下去连全县干部和教师的工资都难保喽。”说道最后，演志刚叹了口气。 194 现在我们经历的时代，是最好挣钱的时代！ 卫向东静静听着，其实演志刚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到了后世不知道全国多少个县都是靠中央财政转移支付过日子，还谈什么建设，能发出工资就不错了。 县一级数据不得而知，但省级层面，网上流行一句话：“六省三市养全国”！ 也就是除了这九个省市，其余的省份皆需要中央财政转移！ 不过一想，现在是八十年代初期，地区之间的贫富差异还没后世那么大。 领导提出这个问题，卫向东觉得要解决下，就说道：“演县长，咱们可以搞招商引资！” 演志刚去过粤省考察过，知道招商引资是咋回事，听到卫向东的话又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咱们这地方又不是沿海特区，国家又没给什么政策。” 卫向东略一沉思，才回答道：“过段时间要开县人代会，我搞了个提案，就是关于招商引资方面的。” “哦？你说说。” “没有政策，咱们自己想办法！就像鹏城一样，搞个小型开发区，譬如在县城西边沿着南平河划出一块地，咱们就叫工业园，政府给搞好基础建设，什么通水通电通路.....税收再优惠点，吸引外地人来咱们这里办企业！” “这样可以？”杨演志刚眼睛一亮。 “当然可以！咱们南坪县虽然不是沿海地区，但距离金陵、申城这样的大城市并不远，再说铁路、公路、水运都通，交通还是相对方便！但咱们不能在家等啊......要走出去到申城、花城这些大城市去宣传咱们南平招商引资政策！” 卫向东一口气说了好多，其实都是后世地方政府常用的套路，但现在可是八十年代初，演志刚听了新鲜！ 演志刚又思索了一番才说道：“向东，你这个提案好！在人代会上通过提交到政府这边，县领导会好好商议。” “演县长，既然你觉得好，还用兜这么大圈子？人代会上我就不用说了，我回村后，就把材料直接给你，你用就行了。”卫向东笑着说道。 “这......不太好吧？” 演志刚明白他的意思，这不是相当于把人家思考出来的东西白白拿来变成自己的吗？ “咋不好？你是副县长，如果由你提出这方案可比我这个村支书力度大多了！咱们都是为了南坪的发展嘛。” 听卫向东这么一说，演志刚不再矫情，这个方案由自己的这个分管工业的县长提出更为合适。 当然，人家这份心意自己的会记得的。 两人又聊了会，卫向东就告辞，当领导的事情多，自己不能没事老是闲聊。 “向东，回去好好干！有啥困难和问题，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私人的，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演志刚把他送到楼梯口，说道。 卫向东连声感谢，说演县长你工作忙，就不用送了，说完向楼下走去。 真没想到，今天对演志刚的一次拜访竟然会取得这样的效果，卫向东微微笑了。 在这个国家想搞点事业不和政府搞好关系简直是寸步难行，最好是和某个领导建立一种私人关系，以前如罗明山。 如果不是罗明山大力支持，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就一个小小的缫丝厂你都建不起来！ 可惜罗明山调提拔了。 现在自己有事当然也可以找罗明山，不过人家在地区，位高权重些事直接找人家就显得不太合适。 所以，卫向东就琢磨着能和县上某一领导建立一种特殊关系，演志刚的提拔刚好有了这个机会。 本来就比较熟，两人也相互欣赏，而且演志刚人相对年轻，能力也强，进一步提拔的可能性很大。 自己可要紧紧抱住这个大腿。 “三干会”开完，卫曹村两委开了一次扩大会议，主要是布置今年全村各项重点任务。 首先是产业发展，临县那边的方便面二厂厂长赵明华提出进行二期工程，今年再购买四条生产线，将现在的产能扩大一倍，年产方便面三万四千吨，营业收入可达四千三百万。 南坪这边的方便面一厂第一副厂长曹小荣更是雄心勃勃，再购买八条生产线，建设两个车间，这样才能满足南方市场的需求，届时营业额可达到八千万左右！为了解决运输问题，同时再购买八辆东风卡车，组成一个车队。 红星缫丝厂虽然是四组的产业的，但纳入全村产业范畴，在会上副厂长李江红提出加快全面引进自动缫丝机，逐步淘汰半自动缫丝机的构想。 “我们计划在今明两年，引进自动缫丝机300台共6000绪，同时彻底淘汰半自动缫丝机，预计年产生丝660吨左右，营业收入可达两千万元！ 连两个桑茧农场的场长黄凤莲和卫刚也不敢示弱表示看今年的雨水气候，桑叶继续可以大丰收，到时候精心组织春蚕养殖，争取将一等蚕茧产量比去年提高一成。 呵..... 情绪很高嘛。 特别是三个厂，简直就是***。 不过最后卫向东批准了，用他的话说：现在我们经历的时代，是最好挣钱的时代！ 什么都缺，你造什么都有人要！ 所以，别怕欠债，别怕花钱，因为，钱会越来越不值钱！ 产业大力发展的同时村庄建设也要跟上，卫向东提出，今年村上开工项目是硬化东大路，这样全村三条主要干道全部硬化，和村南边的国道形成“井”字型构架，初步解决交通问题。 另外修建村委会大楼和村图书馆，以及幼儿园，完成其配套设施。 轰轰烈烈的基建开始了。 为了解决干部出行问题，卫曹村一次性购买四辆国内最新产的昌河面包车，村委会、两个面粉厂还有缫丝厂各一台，当然是各单位自己出钱。 进城总算不用等班车了！ 村委会几个主要领导干部，像卫光荣他们为了去乡上、城里办事方便，早就买了很流行的嘉陵cj50摩托车，两冲发动机，因为漆的是红色样子有点像公鸡，本地人把他叫做“红公鸡” 卫向东没有买摩托，新车回来后就开着在村里的大路上装模作样转了几圈。 嗯..... 手感还在。 然后就到城里找交警大队的熟人办了个驾照，反正小车驾照不像大卡车驾照管的那么严。 这车几乎就是他专用。 总要享受下特权嘛。 两个方便面厂还河缫丝厂的扩建项目都交给副厂长，卫向东不再像前两年那样事事亲力亲为。 他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村庄的基础设施建设上来。 195 “向师傅”红烧牛肉面 村委会修建四层，下面两层用来办公，三层是电教室、村广播站等，四层是八间客房。 此建筑已经和卫向东设想的大为缩水，框架式也变成了砖混结构，主要还是钢材紧缺。 尽管钢材非常紧缺，四层图书馆必须是框架式结构，砖混你根本就没法修。 至于幼儿园就简单多了，卫向东也没想建一个豪华幼儿园，就修一排瓦房，搞个小院子买点滑梯啊、木马、积木啊啊小孩子喜欢玩的玩具就行 说白了，就是找几个年轻姑娘，将那些因家长上班没人照顾的孩子找个寄存的地方。 学什么习？ 天天玩呗。 当然简单的唱歌跳舞老师还得学学，许雪敏自告奋勇担任了卫曹村幼儿园老师的培训工作。 这姑娘实在不错。 钢材的事卫向东专门又找了趟演志刚，对方硬是从别的基建项目里抠出八吨钢材调拨给卫曹村，让他感激不尽。 还缺五吨钢材，卫向东想起了那个倒爷廖前进。 虽然价格要的有点狠，但是上次修学校的钢材确是实打实武钢产的。 还算有点良心。 一个电话过去，第二天廖前进就开着小车赶到卫曹村，后面依旧跟着那个漂亮秘书。 简单闲聊几句，卫向东介绍厂里的基建项目，两人就直接谈起钢材价格。 让卫向东有些奇怪的是，这一次廖前进没有狮子大开口10000元一吨，而是要价7500块！ 这么便宜？！ 这段时间国内钢材价格猛涨，计划内钢材价格已经达到5500元每吨，你反倒降价？ “廖经理，你这才该不会给我们搞的是地条钢吧？”卫向东很是怀疑。 所谓的地条钢是用中频炉把废钢铁熔化，再倒入简易铸铁模具内冷却而成。 其间既不进行任何分析化验，也无温度等质量控制，用这种方法炼出的钢，90%以上属于不合格产品。 但尽管如此，这种个钢材极度缺乏的年代，依旧很受欢迎，原因很简单：便宜！ 听了卫向东的话，廖前进摇摇头：“不，不......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信誉，我廖前进绝不做砸自己牌子的事。” 说到这里，廖前进摘下墨镜一脸认真看着卫向东。 “我上中学的时候学习成绩不错，全班前五吧，曾经想考大学，可惜生不逢时，先是搞串联全国乱跑，然后又被赶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大西北一呆就是六年，你知道我当时最痛苦的是什么？” “什么？” “没有书看！当时只要是书那都饥不择食，不怕你笑话，哥们能将语录倒背如流，听说你要在村上建图书馆，我廖前进很佩服！” “所以，这批钢材我不赚你一分钱！” 这？ 卫向东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但我有个条件。”廖前进又说道。 “啥条件？” “当你们村图书馆建好之后，给哥们也办个借书证。” 呵？ 这哥们倒挺有意思。 基建上的事具体还是由卫长河负责，他一天都猫在工地上，这让卫向东很放心。 卫向东当然也没闲着，他要考虑方便面厂的未来。 通过年初在央视春晚以及请当红明星刘晓青做广告，一品鲜方便面很快就攻克燕京等北方地区，在南方也彻底压制住了华丰方便面。 形势一片大好。 但卫向东却想到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未必就是好事。 如果靠单一产品打天下，当年的华丰就是前车之鉴。 更重要的是，钱太好赚，企业包括领导的员工都会产生某种懈怠，谁愿意再创新？ 反观缫丝厂，这两年生丝的空间利润开始压缩，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成本成了李江红必须面临的最紧迫问题。这也是加快引进先进的自动缫丝机淘汰落后的立缫机的根本原因。 看来得把有些想法的提前了。 于是，卫向东宣布成立了方便面厂实验室，他亲自任主任，说要说要研发下一代方便面。 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也没见他买什么瓶瓶罐罐仪器什么的，而是开车到县城里买了五斤皖北蒙城产的牛肉干，回到自己家让老妈想办法一部分磨成牛肉粉，一部分碎成牛肉粒。 碎成牛肉粒倒好办，但磨成牛肉粉不好弄，现在在农村没有粉碎机，没办法，老妈只好先用捣蒜用的蒜臼子捣碎，然后又用自家的石磨蹍成粉状。 看到家里还有晒干没吃完的干豆角、干萝卜丝，就洗干净又晒干碎成小块。 “向东，你在干啥？”老妈张凤兰感到好奇怪。 不好好去上班整天在家捣鼓这些吃的？ “妈，我给你做最好吃的方便面！”卫向东神秘一笑。 他又从厂里找了一点专门用来炸方便面的棕榈油，把牛肉粉、适量的盐调好在一块，又撕开一包一品鲜方便面放进碗里，加上料包、牛肉干、脱水蔬菜、调好的酱包，倒上沸腾的开水，又用盖在盖了五分钟。 当他一揭开碗盖，一股牛肉香味迎面扑来。 “儿子，你做的这事啥面，这么香？”张凤兰大为惊讶。 “这是我们厂即将推出的最新方便面——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卫向东一脸骄傲。 “好吃是好吃。”老妈边吃边说：“为啥叫康师傅，是你做的就要叫向师傅。” 好吧..... 以后就叫向师傅。 时间过很快，转眼到了五月底，“向师傅”方便面已经有了雏形，经过卫向东反复倒腾酱料比例，发动老爸老妈、哥哥嫂子、小妹等家人尝试，终于定下酱料包的比例。 “研发”暂时告一段落，卫向东也并不急着将其商品化，他等待一个时机。 村委会基建这边，图书馆大楼首先竣工，这是卫向东要求的，在没有网络的时代，书显得尤其珍贵。 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买书，按照卫向东的规划，先开放两层图书馆，购买图书两万册左右。 市县两级的新华书店自然满足不了需求，他决定去一趟申城，当然除了购买书籍，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196 这是一个全民爱读书爱学习的时代 六月六号下午，卫向东踏上了前往申城的火车。 到达申城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卫向东提着行李出了站口，夜色中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笑着向他挥手。 是罗青梅。 姑娘笑着迎上来要帮拿行李，被他拒绝了。 “青梅，我信上给你说过，这么晚你就别来接站，不安全！卫兵他们呢？”卫向东带着埋怨的口气。 “有啥不安全的，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卫兵在办事处忙着呢。”罗青梅回答完又说了句：“住宿我给你安排好啦，就住我们学校的招待所，很干净的。” 这？ 按照卫向东的打算是住在办事处的。 申城火车站重建，原来办事处租的仓库都被拆迁，今年年初办事处主任卫兵经过卫向东的同意之后，在火车站附近的，中兴路附近租了仓库，又买了一座小院子作为办事处驻地，厂里职工出差都会住在办事处。 不过嘛，罗青梅既然说非要住在他们学校，卫向东就同意了，这点小小的特权还是有的。 “青梅，书店联系好没有？”卫向东边走边问。 “联系好啦，是四川路上的虹口区新华书店！当时我找到他们书店的经理，说一个村子委托我购买两万册书籍，人家根本不信，还说我是骗子。” “后来呢？”卫向东问道。 “后来我亮出复华大学的学生证，人家才信了，对你非常佩服，大加赞扬！” “不要那些虚的，优惠没有？”这才是卫向东关心的问题。 罗青梅听了白了他一眼：“肯定优惠啦，我和人家磨碎了嘴皮，最后决定所有图书一律七五折卖给你！” 才七五折啊..... 卫向东记得后世书籍批发价一般是五折甚至更低，不过这个时代因为印刷技术，估计价格要高点。 七五折就七五折吧。 两人乘坐公交车赶到复华大学，这同样是一座百年名校，卫向东住进校招待所，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和罗青梅就坐公交赶往四川路上的新华书店。 现在天气凉快，太阳一出来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大蒸笼。 当他从公交车上下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新华书店这时候还没开门，但门口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一直转到街头。 卫向东以为是抢购什么东西，最后才发现竟然都是来买书的！ 大部分都是青年，卫向东还看到一个年轻妈妈怀里还抱着没睡醒的孩子。 “申城几个比较大的新华书店一到周日都是这样。”罗青梅解释了句，又看着卫向东，“向东，我真的很佩服你。” 卫向东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一个全民爱读书爱学习的时代。 也是一个理想主义与浪漫主义迸发的年代。 卫向东自恃自己不是个浪漫主义者，他看着眼前长长的队伍，心想是否走个后门？ 咱好歹也是vip啊。 但罗青梅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只好乖乖的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进了新华书店，罗青梅径直把卫向东带到四楼——这里是办公区，见到了新华书店经理。 经理姓石，叫石国华，一个戴着眼镜的瘦瘦男人，见到卫向东之后，似乎还有点不相信。 “你真的是村支书？真的要买两万本书？” 两万本啊..... 不是二十本，二百本！ 好从没听说那个村一下子买这么多书。 “石经理，要不要看看我们村委会开的介绍信？上面还有我们乡政府的公章。”卫向东笑道。 “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石国华赶忙回答，似乎又在提醒：“不过，卫支书，我们可是先付款才发货啊。” 言下之意，你作为村支书给村民买这么多书勇气可嘉，但是要有钱啊。 “石经理，我给你说过，你忘了？一品鲜方便面就是他们村生产的！”罗青梅插话道。 “对，对，一品鲜方便面！”石国华赶忙又说。 但心里说实在话，他真的没法把这畅销整个申城的方便面和眼前这个年轻的村支书联系到一起。 这在申城话里就是一个“妖”啊。 不过怀疑归怀疑，石国华还是拿出职业素质，给卫向东拿出一份书籍目录，说本店所卖的所有书籍都在这上面，你看好直接选当然也可以去书店里直接翻翻。 两万本书卫向东当然没时间一本一本看，他拿着书籍目录迅速勾画起来。 天文地理历史政治哲学文学艺术管理经济......当然还有各种实用技术，卫向东圈阅速度很快。 说实在，这年头能出版的书那都是各个领域的精品，你根本不用怀疑书的质量。 “向东，要多选点诗歌！”旁边罗青梅提醒道。 呵？ 真有一颗文艺女青年的心，你让咱们农民吟诗作赋？ 不过嘛..... 没准也真有这样的文学青年呢。 于是卫向东大笔一挥，将北岛的《陌生的海滩》舒婷的《双桅船》诗集，还有一本《舒婷、顾城抒情诗选》选入其中，还有雪莱、海涅、泰戈尔、普希金等著名诗人的诗集统统选进。 “好啊，向东，等放暑假，我就去你们村里图书馆里看书！”罗青梅喜笑颜开。 “行，顺便当义务图书管理员。”卫向东头也不抬回答道。 罗青梅听了撇撇嘴。 又剥削我！ “对了，石经理，你们这里有没有《数理化自学丛书》？”卫向东抬头问走在办公桌边工作的石国华。 “有啊，不过买完了。” 这本由由申城人民出版社、申城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在这个年代可是大热门书，许多书店都是供不应求，卫向东没想到这里也没买的，顿时觉得失望。 “卫支书，你要那套书干嘛？你是不是要参加成人自学考试？”石国华问道。 “不是我，是我们村里的一些年轻人，好多想参加成人自学考试，但是没书。”卫向东解释道。 好学上进，值得表扬！ 石国华又说道既然你卫支书开口了，我就想办法给你从别的书店弄些过来。 “卫支书，你要多少套？” “先来100套吧。”什么？100套？！ 你们村竟然有那么多要参加自考？ 石国华目瞪口呆。 “书，已经选好了。”卫向东把目录递给石国华，按照上面的书籍，都来两套。” 那不是四万本？！ 石国华再一次目瞪口呆。 197 第一次牵手 最后，卫向东一共购买了40251本书价值113028元。 双方签署购书协议，卫向东就用石国华办公室的电话给卫曹村委会的会计纪坤打了个长途电话，要他立即将购买书籍的资金打到对方账户，石国华也承诺立刻将所有购买的书籍打包托运到卫曹村。 “合作愉快。”卫向东临走前很优雅我握了握对方的手。 “合作愉快......” 石国华将卫向东送出新华书店，看到两人消失在人群中还有点不敢相信。 四万本书啊。 一个县的图书馆藏书也没这么多吧？ 办完购书的事已经是中午时分，两人随便找了个小吃店吃点东西就直奔方便面厂驻申城办事处。 办事处坐落在中兴路附近的一处叫燕子弄堂里，卫向东这时第一次来，但罗青梅已经是熟门熟路。 这是一处申城居民老区，灰白色的墙，上面布满了青苔的绿印子，被太阳晒淡了，成了淡青色，略微带了点蟹子黄，三种颜色糅合在一起像一幅抽象的油画。 临街的墙上一式的开了两个窗子，一上一下，住在楼上的人可以从窗户里挑出一根竹竿，旁若无阻地伸到对面的屋檐上，上面挂满衣服，悬空地，看底下人走来走去。 卫向东小心翼翼在竹竿下面走着，穿过弄堂，来到一处院子门口，上面挂着“一品鲜食品公司驻申城办事处”的牌子。 典型申城小院，有点像石库门，四周红砖碧瓦楼房，中间有一个小天井，搭着一个葡萄架，叶子浓密。 卫兵五个人听到有人推门，赶紧出了房门，看见是卫向东和罗青梅赶忙招呼起来。 “卫兵，这处地方选的不错嘛。”卫向东笑着招呼。 还不错？ 卫兵心里嘀咕，他实在不明白卫向东非要让买这样的申城老房子，办事处应该设在大街上显眼的位置才对啊。 不过自己不是商店门市部，不直接面对消费者，现在申城好多商家都知道这个地方，所以办事也算方便。 卫兵把两人迎进堂屋，办事处另外三人帮着端茶倒水，一阵忙乱之后，卫兵向卫向东汇报起办事处的工作来。 自从在央视台请刘小青做了广告，又换了包装，今年开春以来销量又开始急剧增加，现在月销售量已经达到11万箱。 11万箱.....卫向东估摸算了一下就是每天销售八万多包，在这个购买能力有限的年代，在申城地区已经算饱和。 “下一步我们的重心将放申城的各个郊县，联系他们的供销社。”卫兵说出自己的打算。 卫向东却摇摇头。 “农村地区购买能力有限，暂时不是咱们产品销售的重点，你们下一步是要拓宽浙省，重点是像钱塘、宁波沿海城市！” “那好，我下周就去钱塘市。” 卫兵回答道。 “辛苦你们了。” 汇报完毕后卫兵又拿起这一年办事处的经费账目让卫向东过目。 卫向东只看了几眼就放在一边说，这些东西你们自己账目也做清楚，过段时间曹红军要带财务科人员到你们办事处来检查财务工作，你好好向他汇报。 曹红军要来？ 卫兵心里一个咯噔。 这家伙比自己的顶头上司曹小荣难说话多了！ 简直六亲不认！ 据听说厂里准备专门成立一个审计部门，让曹红军主管，只对卫向东负责！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钦差大臣嘛..... “对了，我让你打听，申城有没有生产纸碗的厂家，有消息吗？”卫向东又问道。 卫兵几个摇摇头。 “我们跑遍了申城所有县区，又问了和咱们有业务往来的商家，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工厂。” 连申城都没有？ 卫向东顿时大失所望。 “厂长，我们在仔细找找，去钱塘也打听打听。”卫兵赶忙说道。 “行，这事也不着急，别忘了自己的正事！”卫向东叮嘱道。 跑了大半天又热又累，办事处就有客房，卫向东让他们开两个房间，两人休息下，到了晚上大伙一块吃个饭，这也是一种变相的鼓励。 直到华灯初上，卫向东才和罗青梅返回学校。 略带潮湿腥味的海风吹过，很是舒服，罗青梅说随便走走，卫向东就在冷饮店买了两根冰棍，两人边吃就在街道上漫无目的逛起来。 “向东，你为啥要找生产纸碗的工厂，你准备做啥？”罗青梅很是好奇。 卫向东就把心里的计划说了出来。 “碗装方便面？！”罗青梅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你想想，如果你在从申城回宁宣的火车上，饿了，泡一碗香喷喷的方便面是什么感觉？那里面不仅有料包，还有脱水蔬菜、牛肉哦。”卫向东用一种诱惑的口吻说道。 哇...... 罗青梅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 在火车上里经过漫漫长夜，早上醒来肚子咕咕叫，泡上一碗方便面，连汤带面吃下去。 我再也不用在火车上干啃方便面了！ “讨厌！你说的我现在就想吃！你必须给我生产出来！”罗青梅撒娇般抡起拳头在卫向东身上锤了两下，结果拳头被对方抓住，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两人第一次牵手，罗青梅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厉害。 卫向东握着姑娘的手似乎若无其事，说着虽然自己有这个想法，但困难比较多，资金、市场，甚至连需要的原料都要人很考虑。 提起市场，罗青梅立刻想到一个问题：“向东，按照你是想法你生产的这个碗装方便面成本一定不低，咱们国内的老百姓有几个能买得起？” “五年之内我根本没打算在国内销售。”卫向东微微一笑。 当年康师傅进军大陆已经是九十年代初，那时候无论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还是国内流动人口都不是现在可以比拟。 而那时国内方便面市场霸主华丰一统天下，但一成不变，廉价的伊面口味已经满足不了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 所以，康师傅来了，带着碗装方便面对华丰进行降维打击。 天时地利人和都让康师傅沾上，怎么会不成功？ 听了卫向东的话，罗青梅马上明白过来：“你准备出口香江？” “对！香江！” 198 喜欢诗歌的文学青年 呵？ 一个村办企业的产品能出口到香江，想想就令人激动。 回到复华大学的招待所，罗青梅又带着他逛了校园。 六月份的复华校园是很漂亮的，百合花盛开，还有大丽花.鸢尾花....罗青梅带着他逛了相辉堂。相建于1905年，校园中现存三幢当年老建筑之一。 博物馆、燕园......罗青梅说，燕园的名字源于刘禹锡的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还有伟人以及复华创始人马相伯、鲁迅等人的雕塑。 “你们学校校园真漂亮！”卫向东真心称赞。 “那你经常来啊”姑娘说道。 经常？ 我哪有时间。 不过，卫向东明白姑娘的意思，又轻轻握住她的纤手。 “放开！在学校里呢！” “大晚上谁注意？” “哎.....你要干嘛？” “咦......那边不是有片小树林吗？趁着夜色幽静，咱们去探讨探讨理想和人生！对，还有诗歌！” ...... ..... 一个小时后，罗青梅跟着卫向东出了小树林，姑娘脸红红的。 卫向东在申城呆了一周，主要是会见申城的大客户，联络感情，市供销总社还有一食司和二食司的领导等，还有宏盛副食品公司经理杨泉，他的公司主要业务就是批发一品鲜方便面，成了一品鲜在申城的重要经销商。 白天忙着跑业务晚上就和罗青梅看看星星谈理想人生，日子过的很是惬意。 但要回去了，村上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 罗青梅舍不得。 她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他。 临走前，非要把他送上火车。 “今年放假估计我回不来，老师说要留我帮他做课题.....向东，你会想我吗？” “会的！” “那你要经常给我写信，打电话！一天写一封信打个电话！” 我的天...... “骗你呢，我知道你很忙，长途电话又那么贵......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罗青梅一笑。 在姑娘的挥手致意中，卫向东坐着的火车徐徐离开站台。 回到村上，从申城托运过来的书籍已经到位，卫向东立刻着手村图书馆的布局。 四层楼肯定装不满，所以卫向东只打算开放三层。 一楼主要是报纸杂志等期刊阅览室，二楼是社科文学类书籍，三楼则是自然科学书籍，中间是一排排整齐的书籍，靠窗则是阅览座椅，四楼暂时封闭。 村上还聘请了去年刚从村小学退休的民办老师马世民为图书馆馆长，又招了三个初中毕业的姑娘作为作为管理员，做日常管理维护工作。 图书馆的出现，成了卫曹村的一大盛事，白天晚上图书馆就有人在静静阅读。 为了养成全民读书的好习惯，卫向东特别规定，村上两委委员、各厂中层干部要带头做起，必须保证每季度至少读一本书，此项规定纳入考核，将和年终奖挂钩！ 于是一到周末，图书馆人满为患。 卫曹村图书馆的出现自然吸引了周围邻村大批青年，这年头有免费书可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自己不是卫曹村的没法进图书馆，怎么办？ 不过这难不倒爱读书的青年，和他们村沾亲带故的人很多，可以用他们的借书证嘛..... 甚至村上有人竟然拿借书证做起了生意！你用我的借书证借一本书，给我交点费用意思意思。 不多，两毛钱。 图书馆馆长马世民发现了这问题，立刻汇报给卫向东，经过村委会紧急磋商，重新做出规定： 严禁私下借用借书证，一旦发现立刻没收本人借书证，如果是厂里的职工，扣除本月奖金，非厂里职工则酌情扣年终分红！ 同时对外村村民免费开放，但外村村民只能在图书馆免费翻阅。 今天是星期天，外面还下着雨，卫向东打着伞，胳肢窝里还夹着一本萨特写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匆匆向村图书馆走去。 萨特是法国著名文学家、哲学家、社会活动者，他的书在这个年代是个大热门，去年(1982年）萨特还被官方短暂批判过，不过很快就没了下文。 萨特热、蛤蟆镜、喇叭裤被后来戏称“三大精神污染”。也有人说，“萨特热”是“80年代新一辈人的精神初恋”。 卫向东主要是看个热闹，自己规定每季度必须看一本书，咋能不遵守？ 现在是下午四点，图书馆前面临时搭建的自行车棚已经停满自行车，这都是外村来看书的青年骑的。卫向东收好雨伞，刚走到一楼的借还书处，就听到一个青年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同志，能不能让我把这本书接回去看？我来一趟不容易。” “不行，图书馆有规定，不是本村的一律不外借书！”说话的是图书管理员曹玲。 “支书。”曹玲看到卫向东走来急忙招呼。 卫向东点点头，又看了看旁边这个陌生青年，只见他戴着眼镜脸色有点苍白。 看到卫向东望着这个青年，曹玲急忙解释：“支书，他每周都来看书，一坐就是一整天，还抄书！还不是咱们前进乡的，是城里的。” “你是从城里过来的？”卫向东讶然。 “嗯.....”青年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叫方森，是县农机厂的职工，但从小就喜欢文学诗歌，县城新华书店里的书让他看完了，所以每周就骑车赶到卫曹村。最新喜欢上了雪莱的诗，《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倩契》，《西风颂》都很长，所以想借回去看。 “你骑车？！” 卫向东这才注意到对方头发、衣服上都有雨痕。 “家里条件不太好，能省点就省点。” “你发表过作品吗？”卫向东有些好奇。 “还没......但是我会努力的！” 卫向东肃然起敬。 “行，我特批准你，以后你要借什么书都可以借回去看！但不能损坏要及时归还！” “你放心，我绝对会珍惜的！”青年顿时激动起来，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可我.....没押金。” “我帮你垫着。”说完卫向东从兜里掏出十块钱交给曹玲。 “谢谢，谢谢.......”方森连声感谢，从书包里取出一块塑料纸，小心翼翼包好，又藏在自己贴身衣服里，又将衣服扎进皮带，穿起雨衣到车棚里取出自行车，很快消失在雨中。 “就他，能当诗人？做梦吧。”曹玲撇撇嘴，却看到卫向东一脸严肃看着他。 “不要嘲笑别人的努力！如果一个人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啥区别？！” 199 迪斯科 “支书，我......”曹玲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别看卫向东只比她大四岁，但她心里有点害怕。 “你不是说要参加成人高考吗，书都给你买回来了，你看的怎么样？”卫向东又问道。 “看了些。”曹玲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 “看了些？是不是根本就没看？！” “我.....我.....”曹玲回答不上来。 卫向东缓和了下语气，问道：“曹玲，你就想一辈子当个图书管理员？！” 想啊.... 图书馆员多好！ 工作环境好，活轻松，挣的和车间工人差不多，就是没奖金呗。 没有就没有呗，年底村上要分红，一年下来也不少啦，我一个姑娘家要那么累，挣那么多钱干嘛呀？ 当初想参加成人高考也是看别人考心血来潮，现在自己有了工作干嘛费那个劲啊。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卫向东的面说出。 她知道，卫向东最讨厌就是不求上进的人。 看到曹玲不说话，卫向东语重心长：“即便是想一辈子当图书管理员，那也要学习啊，将来图书馆肯定要用电脑，要会英文，你会吗？！” 啊？电脑？ 在电视上听说过，那可是高科技，科研人员用的。一个小小图书馆咋会用上？ 曹玲眨巴着眼睛看着卫向东，有些不理解。 卫向东没有再解释，办好还书手续后，就进了图书馆。 路是自己走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七月中旬，村委会大楼也已经竣工，卫向东的办公室在二楼，是一个套间前边是办公室后面卧室休息的地方，本来想设计成带有卫生间的，但想想有点太出格，人家县长书记的办公室还没带厕卫！ 这天早上，卫向东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看文件，一个姑娘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叔，我弟他们要去县城斗舞！” 是卫海涛的侄女卫雅丽。 卫雅丽开始是做四队的出纳，卫富贵退休之后她就进了缫丝厂做财务，姑娘干的不错。 一听说是她的弟弟，卫向东顿时皱起眉头：“这小子又发什么疯？！” “他说他们黑豹舞队要去和城里的什么恶狼舞队斗舞！我拦也拦不住，他说是你同意的！” 黑豹？恶狼？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玩意。 卫雅丽解释起来说恶狼是城里一群跳迪斯科很厉害的青年舞队的名字，号称在南坪就没有对手。 卫亚军他们听到这消息很不服气，没对手是因为没遇到我们！别看哥是农村人，但哥的水平一点也不比你们差！ 于是双方约定，今天去城里少年宫斗舞。 卫向东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胡扯！我啥时候让他去外面胡闹了？要跳就在本村跳！他们现在在哪？” “就在村头马上就要走了。” “走，看看去！” 改革开放以后，什么迪斯科摇摆舞开始开始火遍神州大地，这股风也吹到卫曹村。 卫曹村现在富起来，家里条件好，一帮闲得没事青年就开始跟着学起来。 卫雅丽的弟弟卫亚军就是其中一个，去年初中毕业还没去厂里上班，整天跟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提着四喇叭录音机跳什么迪斯科。 有人反映到村上，卫向东也没让去制止，年轻人嘛精力充沛，再说跳舞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他们去打架斗殴或者搞什么赌博强吧？ 但是，没想到竟然跑到城里搞什么斗舞！ 卫向东开上面包车带着卫雅丽驶到村头，就看到四男两女，一个个戴着墨镜穿着喇叭裤一打扮时髦和城里人没啥区别， 他们分别骑着三辆摩托车看样子准备出发，摩托车后面还带着一个人，摩托车油门轰得震天响，屁股后面冒出一阵浓烟。 幸福520？ 这些家伙也真会享受， 现在卫曹村家家户户都有自行车，有的家境好些的就开始瞅上摩托车。 申城摩托车厂生产的幸福520就成了年轻人的最爱，但价格也不菲啊，3000大洋！ “叔” “哥” “支书” ..... ..... 看到卫向东开车过来，青年男女赶紧招呼，叫啥的都有。 “你们这是干嘛去？都给我回去！”卫向东跳下车呵斥道。 “叔，你不是同意我们跳舞嘛.....”卫亚军有些不服气。 “你们私下在村里玩玩可以，但如果现在要跑到城里搞什么斗舞，会闯大祸的！” “叔，为啥啊？我不明白。”卫亚军追问。 你不明白？ 因为一场反对精神污染的运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更可怕的还有“yan打！” 但上面文件还没发，这话怎么说出口？ “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卫向东一脸严肃，指着卫亚军：“把你长发给我剪短，给我理成寸头！” “你，喇叭裤裤管太大！回去换条裤子！” “还有你，戴什么墨镜？给我摘掉！” 卫向东一连串的指责，让这帮小青年愕然，去年穿这一身也没见他发啥脾气啊？ “记住，今年你们都给我老实点！我这是为你们好！”说完卫向东转身上了车，卫雅丽赶紧跟上。留下一群青年面面相觑。 “亚军，咋办？”这帮小青年以他马首是瞻。 “咋办？凉拌！都给我回去！”卫亚军说完调转车头，脚一蹬猛给油门，摩托车猛然发出突突的声音，仿佛在发泄他内心的愤怒。 他可以不听他爷爷卫长河的话，也可以不听他老爹的话，但不敢不听卫向东的。 在回去的路上，卫向东好奇问卫雅丽，卫亚军这帮人学迪斯科从哪学的？ 电视上？ “叔，他们有老师。” “谁是他们老师？” “就是学校的许雪敏许老师啊。”卫雅丽抿嘴一笑。 她？ 还会跳迪斯科？ 卫向东听了大为惊讶。 卫雅丽解释说许老师在大学里学过，跳的很好，她弟弟那一帮人都很佩服。 果然到了七月底，卫曹村就接到乡政府电话，让村上主要负责人到乡政府开会，传达中央文件精神，反对精神污染！ 风声变得紧起来。 不过卫向东没太在意，他现在的重心严格执行村规民约，命令曹亚林带着治安联防队员没事就在村里转悠，遇到那些偷鸡摸狗打牌赌博的事，就赶紧给我处理好，免得事情闹大被公安抓到进监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没想到偏偏前者出了事。 这天早上他刚上班，就接到乡上的电话，让他立即去乡政府一趟！ 卫向东就问打电话的乡通讯员到底是啥事，谁要找我。 “是刁书记。” 刁安喜？！ 乡上的一把手？ 卫向东问到底是啥事，但对方说不清楚，只是说书记脸色不太好看，你自己小心点。 卫向东骑着自行车赶到乡政府，向刁安喜的办公室走去。 敲门进去，就看到刁安喜脸色阴沉。 卫向东本来准备说几句开玩笑的话缓和气氛， 想到刁安喜劈头就问：“卫支书，我听说你们学校那个许老师，教你们村的一些小青年跳什么迪斯科，这事这件事你知道吗？” 卧槽！ 哪个狗日的，竟然反映到乡上？！ 200 想办法 卫向东心里暗骂了句。 不过脸上却不动神色：“刁书记，这件事我知道，我只是想活跃活跃气氛，年轻人嘛不能死气沉沉。” “你真的同意？”刁安喜盯着卫向东，看他是否在撒谎。 “对，如果不是我同意，他们也不敢！” “向东啊，我看你平时觉悟挺高的，对这事，怎么没有一点政治敏锐性？！这不仅仅是个跳舞问题！这关系到精神文明建设重大问题！”刁安喜越说越激动。 卫向东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处理，你回去代表村党支部给乡党委递一份检讨，那个姓许的老师呢，我给县教委刘主任说下，下学期调到八角乡桃源村小学去！” 八角乡桃源村？ 那可是全县最偏僻的乡镇里最偏僻的村，在山里距离县城足足有五十公里，而且不通车、不通电。 你把一个姑娘发配到那地方是什么意思？！ “刁书记，你怎么处罚我都行，但请不要把许老师调走，她平时教书很认真，孩子们都喜欢她！”卫向东说道。 “怎么处罚你都行？”刁安喜冷笑一声：“如果我撤你这支部书记的职呢？！” 卫向东沉默了下。 “可以，这是你的权力。” “你.......”刁安喜那个气啊。 如果是别的村的支书敢这样顶撞，他立刻就把他换掉！ 但卫向东不行，那可是县上乃至地区领导的红人！ 如果就因这点小事，自己可没法向县上交代，卫曹村的村民也不会答应！ “你走吧！回去好好想想！”刁安喜怒气冲冲。 “刁书记，我回去会认真反思，但请不要把许老师调走。”卫向东说完转身离开。 骑车回到村委会，卫向东立刻把卫光荣和曹亚林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有小学校长吴伟民，说了今天去乡政府发生的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就是跳了个什么迪斯科吗，搞的动静这么大？ “支书，这件事怪我，当初许老师教他们跳，我就应该制止。”吴伟民首先承认自己失职。 卫向东却摇摇头：“我只是向你说下这事，你心里有个底，其实跳个舞也没啥。” 等吴伟民走后，卫向东又问道：“你们说，谁会去乡上搞这个状？” “八成是个老师！许老师这一年教书教得特别好，又会唱歌跳舞孩子们都喜欢她，肯定有人妒忌。”曹亚林分析道。 卫向东点点头：“那这事你查查，让吴校长配合你。” 等曹亚林走后，卫光荣才问卫向东：“刁书记那边你怎么交代？” “先写份检讨交上去，别的无所谓，只要别把许雪敏调走就行。”卫向东沉思了下说道。“我明天一早进城去县教委一趟，这事教委肯定也知道，毕竟公办老师都是由他们直接管。” “那好，我也帮曹亚林追查那个告状的，老子也最恨搞黑状的！” 卫向东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开着面包车赶到政府大院里的教委，一打听，刘主任不在到地区行署开会去了。 草！ 卫向东心里暗骂一句，来的真不是时候。 不得已，他只好开车怏怏而归，刚出县政府就看到迎面驶来一辆拉达2105 “向东！”有人招呼自己。 前排车窗门开了，原来是演志刚。 “演县长。” 卫向东赶紧停车，下车过去招呼。 “你这事来县上办事？” “是有点事。” 卫向东本来想说许雪敏的事但觉得这点小事麻烦人家没必要，但演志刚却哈哈一笑：“是不是你们小学一个姓许的老师跳什么迪斯科？” 这事你就知道？ 卫向东感到惊讶。 “走，去我办公室。” 卫向东调转车头跟着后面，来到政府后院的二楼演志刚的办公室，卫向东说起这事，演志刚笑着说：“安喜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事，说你年轻不懂事，政治觉悟低......” 卫向东一听这话刚准备辩解，却被演志刚拦住：“你们刁书记这人你还不了解？人正直，原则性很强，但灵活性稍显不足，这件事就此打住你也别去找县教委，我去说说。” “那就多谢了！”卫向东大喜。 “行，那你就回去，还有一件事你要特别注意。”演志刚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两年全国治安形势不太好，上面已经吹风要大力整治！” “你们卫曹村有好几个厂，人员复杂，你让村民和厂里职工都老实点，千万别犯事，否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卫向东心里一凛，赶紧说道：“你放心，我加强管理！” 办完事卫向东立即开车返回，赶到村委会准备召开个会议，传达演志刚的指示，加强治安管理。却发现许雪敏坐在李江红的办公室里，眼睛红红的。李江红正在温言安慰。 “许老师，你不是放假了吗？”卫向东问道。 “我.......”许雪敏感到委屈，眼眶一红眼泪差点又要流出来。 “别哭，别哭。”李江红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不要担心，我们都在想办法呢。” 原来许雪敏有个大学同班分到县教委办公室，无意中听到他们刘局长和刁安喜的对话，许雪敏犯了事，要把她发配到偏远山区！ 这个男生一听不得了，赶紧跑到县城小东关许雪敏的家给她说了这事。 许雪敏一听吓坏了。 如果自己真到那个八角乡桃源村小学，那可咋办？ 于是央求男同学帮忙给主任说好话。 男同学有些为难。自己在教委才呆一年，人微言轻，主任那一级根本就说不上话！ 于是男同学就给许雪敏出了个主意：“你们村支书不是能耐很大吗？那可是县上的红人，你去找他求他！” 于是许雪敏立刻坐班车赶到卫曹村委会，结果卫向东和几个主要村领导不在，姑娘一心急又开始哭起来。 村文书卫新元一看傻了，自己可是个光棍也不会安慰姑娘，只好骑着摩托车赶到缫丝厂找到李江红。 他现在是村上的妇女主任，这女人的事就有她管。 于是就出现刚才的一幕。 “向东，我听光荣说你去县教委，这事到底咋样？”李江红急切问道。 “没事了，你不用调走，安心教书。”卫向东说道。 “真的？！”许雪敏顿时破涕而笑：“支书，真谢谢你。” 卫向东说不客气，没事你就回家，免得父母惦记，姑娘临走前突然又蹦出一句。 “支书，我有点事一直想不明白。” “啥事？” 201 抓赌 “你说，跳个舞，咋就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许雪敏很是不解。 卫向东沉思了下，没有直接回答：“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等再过些年你或许就明白，既然上面反对你就别跳了。” 许雪敏是懂非得，但赶紧点头。 自己逃过一劫，还敢再跳迪斯科？打死她都不敢跳了！ 送走许雪敏，李江红犹自发脾气：“那个王八蛋去告黑状？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让姑奶奶知道绝对饶不了他！” “好了，少说两句，我已经让亚林去查了。”卫向东劝道：“这事别再提，现在叫人开会。” “开会？你到县上又听到啥指示精神？” “抓治安纪律！” 卫向东让卫新元用电话和大队广播通知村两委成员以及各厂领导立刻来村委会开会。 会上，卫向东并没有解释啥原因，只是强调村上要抓治安，厂里要抓纪律，是这一段的村上的中心任务！坚决制止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耍流氓以及赌博的发生。 “特别是赌博！”卫向东神情严肃：“这两年咱们村富裕起来，村民兜里有几个钱，有的人就按捺不住去赌博！我再强调一次，一旦发现诸如上述违法行为，严惩不贷！” “亚林。” “在！”曹亚林站了起来。 “你是民兵连长又是治保主任，这事主要你负责，一定要加强管理，严格按照咱们村委会制定的村规民约内容执行，特殊时期凡是违规的顶格处理！” “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办好！” 卫向东又让卫新元通知村广播站，这段时间反复播放村规民约，同时命令各村民小组长和各厂厂长，迅速召开村民（职工）会议，传达村上会议精神，一定要遵纪守法。 “我再强调一遍，凡是发现本村村民、厂里职工有违反村规民约的行为，要第一时间向村委会汇报！” 会议结束后大伙立刻行动起来，开始传达村上的会议，曹亚林组织村治安联防队员加强巡逻，由于人手不够，还专门找了七八个村上闲着没事的老头老太太，分成三组，戴着红袖章在村上转悠，发现可疑事情立刻向村上汇报。 经过这一整治，村上的治安顿时好了许多。 当然也有人不信邪，卫波就是其中一个。 卫波是村上年龄最大的魏老太君的长孙子，他媳妇就是张淑芳，前几年张淑芳因在缫丝厂干活和卫向东闹的很不愉快，差点被开除，最后还是卫老太君说情才保住工作。 不过这女人不好好干，自己辞职后看到缫丝厂大搞福利，想进去找卫向东走后门结果被拒绝，两家关系一直不好。 卫波夫妇后来也没进村上办的各种厂，张淑芬脑壳比较灵透，就去城里拜师学了理发，回来后在村前国道边租了间房办了个理发店，很受厂里职工欢迎。 而卫波呢，他曾经在部队上学过开车，去年国家放宽了政策个人长途贩运不再属于投机倒把。 他一看现在机会来了就和媳妇商量，东拼西凑买了一辆二手东风卡车跑起运输，生意很不错。 这长途汽车司机工作自由散漫，外面跑车爱搞什么嫖赌，卫波由于怕老婆他不敢嫖，就染上赌博的恶习。 反正两口子都挣钱，年底村上还有分红，兜里不差钱，出车的时候在外面玩几把牌，回到家也找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打个麻将，玩的不亦乐乎。 现在村上突然加大宣传力度，严禁赌博，几个朋友就有些慌了，这天卫波出车回来，就到他家说起这事。 “怕个球！咱们就关住门在家玩！”卫波一脸不在乎：“他卫向东管天管地管空气，还能管到人家家里？.......狗蛋，你上次可赢了我50块，是不是不想玩了耍赖？” “耍个屁！老子是那种人吗？！玩就玩！” 四人关好门，摆开麻将就开始玩起来。 ..... ..... “你说，卫波他们在家打麻将？”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卫向东很快得到消息。 汇报此事的是曹亚林，他旁边还有个小脚老太婆，带着红袖章。 “是秀莲奶奶发现的。”曹亚林解释道。 这个叫张秀莲的小老太就绘声绘色讲起她发现的过程。 “卫波这小子以前就喜欢打麻将搞赌博，所以他一回村就被我们盯上，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今天又去他家，堂屋门还关着.....” “你说大白天的关什么堂屋门？！肯定没干好事！我就偷偷跑到院子里听到里面有麻将声，透过门缝一看果然在打麻将！” 卧槽！ 堪比后世的朝阳群众啊。 厉害！ “亚林，你带几个民兵跟我过去！”卫向东立刻站了起来。 这小子，顶风作案，要严惩！ .... .... 卫波四个人在家玩的正欢，摸了一个炸弹刚准备扔下去，只听到“嘭”的一声堂屋门被推开，曹亚林带着两个民兵手里还拿着枪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都不许动！”两个民兵明晃晃的步枪对准了众人。四人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站起来。 “聚众赌博！” 曹亚林一把抓过放在麻将桌上的钞票，都是五元十元票子，这可是有力证据！ 这时候，卫向东才慢悠悠走进堂屋。 “说，你们打多大的？！”曹亚林问道。 “五块.....”一个瘦小的青年低声说道。 五元？！ 可以啊.....玩的够大的。 一个炸弹不是要挣普通职工半个月工资？ 卫向东阴沉着脸，问曹亚林：“这事怎么处理？” “按照卫曹村村规民约里第七条规定：聚众赌博，数额巨大者，关禁闭一天！每人罚款200元！如果是厂里职工再扣一个月工资！若如不是，年底再扣分红50元！屡教不改者，除上述惩罚之外，本年度禁止参与村上分红！” “你们谁是厂里职工？”卫向东问道。 四人都摇摇头。 “我知道，你们打麻将赌博也不是一次两次，还搞的这么大.....既然这么有钱，那年底村上那点分红你们也就看不上，不用给你们了。”卫向东说道。 啊？! 年底没分红？ 听说今年村上分红能上千元，这一下子都没了？！ 四人哀求，就这这时候一个女人跑了进来，气势汹汹。 “卫向东，你不要欺人太甚！” 202 你自己要做死！ 是卫波的媳妇张淑芬。 刚才她正在自己理发店闲着没事正磕着瓜子和人闲聊，突然看到卫向东和曹亚林带着两个民兵朝村里走去。 她心里一惊，想到自己丈夫昨天刚回来是不是又在家里偷偷打麻将？ 得看看去。 于是赶紧招呼聊天的帮忙看理发店，自己急急忙忙向家方向跑去。 一进家院子，果然看到卫向东带着人在收拾自己的丈夫。 一听说罚那么多钱，连年底的分红都没了，张淑芬那个气啊，张口就骂，说卫向东蛮横无理，当了支书就了不起，处处欺负我们家，简直是土匪恶霸！ 曹亚林一听还得了？竟然敢当众辱骂村干部？ 立刻招呼两个民兵上去就要上去抓张淑芬，却被卫向东制止住。 卫向东倒显得不是很生气，语气平和：“张淑芬，这可是村上的规定，你作为卫曹村的村民，，应该遵守。” “村里规定又咋啦？当初你们制定这个什么村规，还搞什么投票，我家压根就没同意！老娘我就不遵守！” “是吗？”卫向东淡淡一笑：“张淑芬，你的意思是村上没资格处理，把他们交给派出所？” “交都交！大不了在看守所拘留几天！”张淑芬嘴硬。 她心里有她的小九九。 反正关几天就放出来，总比一下少千块钱好多了吧？ 老子想救你，你自己要做死！ 卫向东心里暗骂一句，装过头又问四个打麻将的：“你们四个也这么想？” 卫波其实不想进派出所，但媳妇发话了他怎敢不听？只好点点头，其余三个人一看是这样，也都点头同意。 “那行，亚林，你现在就把这四人送到乡派出所去！” 卫向东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去就去，卫波你别怕！过几天就出来了！”张淑芬最后还嘴硬。 可没过多久，就后悔了，后悔的要命。 .... .... 卫波的的事卫向东早已没放在心上，他现在全力以整治村上的治安，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像卫波那样。卫亚军一帮年轻男女喜欢戴墨镜、穿喇叭裤跳舞也被他严厉制止。 没事干？ 去图书馆看书去！ 看不进去？ 村里不是成立了一个“学习张海迪小组”吗？ 那就给我去做好事去！ .... .... 时间到了九月下旬，学生也早已经开学，这天中午吃完饭，曹亚林来到卫向东的办公室。 “向东，到乡上告黑状的人查出来了！” “谁？” “韩丽!” 她？ 卫向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丽原来是他们四队的民办老师，后来通过考试转成公办，平时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教书也很积极，怎么会是她？！ “这件事千真万确，另一个老师曾经看到她写告状信。” “她为什么这么做？”卫向东问道。 “我和吴校长私下讨论过这事，估计还是嫉妒，本来韩丽是学校教书最好的，后面许老师来，人家是科班出身多才多艺比她教的更好，所以才来这一招，想许老师挤走。” 这女人呐..... 太可怕！ “向东，要不，咱们给她找点事？据听说她乡上初中一个男老师系密切。”曹亚林压低声音说道。 “真的假的？” “嘿......谁知道，反正好多人私下都这么说。” 卫向东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趁现在非常时期，好好收拾她。 卫向东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算了，真要这样，她这一辈子就毁了，毕竟还是咱们村的人，我想办法把她调出村小学！” “她丈夫转业回来不是在八角乡当工作吗？就调到八角乡去，夫妻团聚嘛.....”卫向东说道。 八角乡？ 那可是全县最差的一个乡，他丈夫也算倒霉，转业后分到乡政府正想办法往平川乡镇调呢。 自己的媳妇又去了！ 说干就干，卫向东第二天就开着吉普车去了一趟县教委，见到刘主任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周后，韩丽就被调到八角乡，给出的理由是这样可以让她夫妻团聚，有利于家庭和睦。 可是，去的并不是乡政府所在的村小学，而是桃花源村！ 距离乡政府还有二十里山路还不通车通电！ 韩丽当然不干，和乡上工作的丈夫怒气冲冲找到县教委要个说法。 教委领导只说了一句：“韩丽呀，你在卫曹小学工作，不利于同事之间的团结啊，还有，乡初中那个张志勇老师，听说你们关系很密切......当然，我知道，你们这是相互学习嘛。” 韩丽顿时脸色煞白。 他丈夫岂能没听出弦外之音？气的转身就走。回到家两人大吵一架，丈夫追问到底是咋回事，韩丽一口咬定只是同事关系。 两人为此闹得差点离婚。 韩丽被调走，小学缺个老师，卫向东立刻向乡上打报告，没过两天就从乡中心小学调来一个男老师，正儿八经的中师毕业生。 人家可是自愿来的。 虽然卫曹小学不是中心小学，可人家的待遇好啊。 名额抢都抢不到呢。 国庆节了，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当然这年头也没长假一说，算上周日一共才两天，厂里职工还在加班，村委会安排有人值班，卫向东准备给自己好好放两天假。 别的不说，先睡上两天觉。 可是，第二天才九点多，卫向东正在家里蒙头大睡，就被匆匆跑来的卫新元叫醒。 “支书，罗青梅刚才来电话，说你要找的那个造纸碗的厂家他找到了！” “真的？！”卫向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再也没有睡意。 穿好衣服匆匆洗漱下，卫向东就坐着卫新元的自行车向村委会骑去。 “支书，你找这个纸做的碗干啥？”卫新元好奇问道。 “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哈哈，有了这纸碗，香喷喷的牛肉碗面就可以做出来了！ 到了村委会办公室，电话还没挂，卫向东喂了一声，就听到罗青梅欢快的声音。 “向东，你说的纸碗厂家我找到啦。” “谢谢，谢谢.....” “光说声谢谢不行！” “那你说还要啥？” “对着电话亲我一下。” 啊？ 旁边还有人听着呢。 卫向东有些尴尬看了卫新元一眼。 “支书，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卫新元赶紧溜了。 支书和女朋友在电话里打情骂俏，自己咱能当电灯泡？ 卫向东看没人，就对着话筒狠狠亲了下，姑娘才讲起事情经过。 203 广交会 原来六月份在申城卫向东提起这事，罗青梅一直都放在心上，前几天偶然和一个同学闲聊，才知道他父亲是申城一家工厂的领导，他们厂生产纸杯喝水用的，设备是从日本引进。 纸杯？ 那不是和纸碗差不多？ 罗青梅顿时来了兴趣，央求她同学带她去厂里一趟，和同学的父亲详谈。 听到罗青梅说出要求，对方说虽然纸碗要比纸杯大，但只是模具的不同，换个新模具并不是很难。 得到肯定的答复，罗青梅才迫不及待给卫向东打了这个电话。 “向东，你来申城吗？我想你.....”姑娘在电话里幽幽说道。 “来，肯定来！电话里亲多没意思？我要见面嘴对嘴亲！” “讨厌......” 卫向东挂掉电话，立刻骑自行车赶到方便面厂，召集三个副厂长还有几个重要科室的领导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生产碗装牛肉方便面，目标是出口销售到香江！ 对于卫向东今年以来捣鼓纸碗、缩水牛肉干、缩水蔬菜之类方便面厂的高层领导也都清楚，卫向东有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要搞一个国内从未有过的方便面。 但没想到是出口香江！ 其实仔细一想，也能明白，按照卫向东的设想，这种方便面肯定很贵，国内有多少人能买得起？ 香江人可很富啊，从驻花城办事处传来的消息，香江人特爱吃方便面！ 可是，怎么才能出口到香江？ 搞外贸？ 在座的人一窍不通。 “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过。”卫向东一脸微笑：“11月中旬不是在花城开广交会吗？咱们带产品去参加！” 广交会正式名称叫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是1959年成立，敬爱的周总理提议简称为广交会，目的是打破外国封锁、发展对外贸易、换取国家建设急需的外汇，每年夏秋举行两次，在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广交会成了对外贸易的主要场所。 卫向东的目标就在这里！ 参加广交会，寻找合适商家！ 这倒是个好办法！ 众人听了兴奋起来。 卫向东立刻开始分工，曹小荣去县上找轻工局的领导汇报厂里的设想，在一级级汇报，想办法拿到进广交会的名额，曹红军准备资金项目资金，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卫方明联系厂家生产所需的碗装各种料包以及塑料叉，准备小规模试生产。 其实，方便面是现成的，主要是各种配料。自己去亲自去申城，联系生产纸碗的厂家。 卫向东再次乘坐火车赶到申城，罗青梅依旧来接站，这一次姑娘大大方方挽住了卫向东的胳膊，两人很亲昵向站外走去。 “来申城住几天呀？”姑娘边走边问。 “顶多三天。” “啊？才三天啊？” “村上事多......”卫向东报以歉意。 “知道啦......你是大忙人。” 卫向东还是在复华大学的招待所住下，立刻到值班室给办事处的卫兵打电话，让他明天早上带人一块过去。 夜深了，罗青梅赖在卫向东房间里不想回宿舍，有说不完的话。 “要不......今晚就住这里，不回去了？”卫向东揽着姑娘的纤腰，在耳边低声说道。 “啊？流氓！我走了！”罗青梅顿时挣开卫向东的胳膊，赶紧跑到门外。 谁流氓？ 这看到吃不到，你不知道多难受？ 卫向东悻悻说了一句。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刚起床罗青梅就来敲门，洗漱后俩人去学校的食堂吃了早饭，然后坐公交就直奔目的地 罗青梅所说的那个生产纸杯的厂家还在黄普区，就是后世的浦东新区陆家嘴一带，公交车驶过浦江，这里大部分还是农村，显得有些荒凉。 卫向东下了公交车，在站牌见到了已经赶来的卫兵仨人，几人一块向东宁路方向走去。 纸杯厂全民叫荣盛纸制品公司，卫向东见到了他们的经理，姓马，叫马江山，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卫厂长，欢迎欢迎，你们厂生产的方便面在我们申城畅销的很呐，我儿子特别爱吃，你知道为啥？” “嗯？” “他是刘小青的崇拜者！” 原来是粉丝啊。 看来现在就开始有粉丝经济了。 卫向东心里暗笑。 众人落座，相互介绍后，马江山提出一个问题。 “卫厂长，我听青梅姑娘说过你的要求，恕我直言，你这样的碗装方便面成本一定不低，我估计老百姓没有几个舍得买。” 又是这个问题！ “我就没打算在国内买。” “哦，出口？这样可以换外汇！”马江山的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 这年头，如果哪个企业能出口商品为国家换来急需的外汇，那可就是大功臣！ 对这个问题卫向东不想展开谈，他把话题直接引导这次来的目的，马明山仔细听了卫向东的要求，说工艺上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多制作一套模具，然后对生产线某些地方进行适当的改造，但是这需要资金。 一句话，要么你签订购货合同，每年至少一千万份纸碗，要么所需模具和技改的资金你们厂要出。 否则，我们辛辛苦苦按照你们的要求忙了半天，资金花出去了，结果你们最后不要或者只要少量订货，那我们就亏大了。 “一千万就一千万！”卫向东做出决定。 “厂长，这八字都没一撇，到时候......”卫华哲说出自己的担心。 “不用担心，事情肯定能做成！”卫向东显得信心十足。 双方签订协议，卫向东提出纸碗外面的包装要求，最关键的是到十一月中旬必须拿出少量样品，不能耽误我们的进度。 “这么急？”马江山微皱眉头。 “我们要参加十一月中旬在花城举办的广交会。” 哦...... 马江山恍然大悟，说大批量生产估计来不及，但搞出一小批纸碗还是没问题。 事情办完，卫向东虽然心急，但还是陪罗青梅在申城呆了两天，姑娘盼星星盼月亮自己到来，咋好意思办完事就走？ 说起来还要感谢人家呢。 只是.....只能看不能吃让人着急啊。 外滩、豫园、城隍庙、南京路.....两人手牵着手逛遍了申城好玩的地方。 罗青梅专门请假，这让卫向东有点担心：“你功课不忙吗？” “再忙你来啦，我就要陪你呀.......还有下学期我们就要实习，我想去你们厂实习好不好？” 姑娘依偎在卫向东身边看着他。 “我当然同意，不过你一个研究生跑到我们厂实习，你的导师会同意？” “我不管！我就要来！” “好好.......”卫向东赶忙答应。 这恋爱的姑娘智商果然都是负数啊。 陪罗青梅在申城逛了三天，卫向东心急火燎赶回卫曹村，却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十一月初的广交会，咱们厂根本没资格参加！ 204那就搭个帐篷吧 曹小荣告诉他前因后果。 原来他向主管工业的副县长演志刚汇报此事，演志刚当然高兴，如果南坪有一家能向国外出口的厂家，那可是件了不起的事！ 别说南坪，就整个宁宣地区，除了地区丝绸厂能每年向国外出售少量优质丝绸之外，还没有第二家！ 演志刚将此事向县长书记汇报，又打电话向省工业厅了解参加广交会的手续，对方告知：参加广交会的权限既不在地区也不再省上，而是在国家相关部委！ 是按行业组团，以外贸部下的国家公司为主导！ 方便面属于轻工业产品，那你就去找国家轻工部吧！ 我的天...... 卫向东张着嘴半天和不拢。 参加个展览竟然还要国家相关部委批准和组织！ 这泥煤的..... 他不死心，开车到地区找罗明山汇报此事，对方听了也很同情，为了他的事，罗明山亲自去了一趟省城，找到省轻工厅的领导，希望能向轻工部汇报，虽然轻工厅归省政府领导，但轻工部有业务指导职责，彼此也算熟悉。 可是得到的答复是，轻工部下属参加广交会的单位已经确定，都以国营大型企业为主。 言下之意，你一个村办企业跑来凑什么热闹？ “小卫，这次我也帮不了你。”罗明山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歉意。 卫向东表示感谢，不过他不死心，又打电话给罗青梅，通过她的外婆外爷，看有没有办法，但是得到的答复说在皖省没问题，但到了国务院，也不认识人。 卫向东急了，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认识的某些大领导，又跑了一趟宁宣市区找到廖前进，看这位“官倒”能不能有啥高招。 廖前进很热情，说如果你想买钢材，别说普通钢就是造飞机轮船的特种钢，只要你数量不多我也可以给你搞到。 咋认识的都是重工业行业的领导，轻工业那边不熟。 最后还热情推荐我看你坐的面包车太掉价，这玩意车里没空调夏天闷热冬天冷，和你大名鼎鼎的厂长身份不配，要不要换成丰田皇冠？ 进口车！ 小日本的东西就是好，你放心价格也不算很贵，因为没有上关税。 走私车？！ 卫向东只好说谢谢暂时不需要，等过两年需要的时候再找你不迟。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初，到广交会上参展的希望渺茫。 直接向香江出口？ 为此，卫向东还给在鹏城的姐夫周汉生打了个长途电话，两人讨论了好长时间，最后周汉生给出的结论：香江并不缺方便面，本土的公仔面还有日本产的“出前一丁”卖的都很好。 虽然你搞牛肉碗面风味独特，但如果在香江没有专门经销商，你很难打开销路，最好还是通过广交会找经销商。 难啊。 第一批碗装方便面已经生产出，当然只是小批量，卫向东让大伙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 难道真来个出口转内销？ “要不......向东，咱们就在国内销售吧？花城、申城、燕京......这些大城市消费水平高，总有人要！”曹小荣提出自己的意见。 但曹红兵立刻反对： “小荣哥，你也知道这一碗方便面的成本多少？是普通装方便面的三倍多，得四毛钱一碗！你要卖多少钱？最起码要一块以上吧？” “现在猪肉价格才9毛钱一斤！你说一碗方便面竟然比一斤猪肉还贵，还要二两粮票，谁吃得起？！” 曹小荣没词了。 本来袋装方便面就不便宜，现在改成碗装的，谁还敢买？ 如果那个傻子买上一碗回去准保被家人骂个狗血喷头。 败家啊..... 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卫方明没有吭气。 如果让他说，干嘛折腾？生产袋装的不好吗？因为没有量产，所以没有购买相应的包装设备。 这些碗装方便面还是工人们手工包装的！ 特别是最后封盖之后还要蒙一层薄薄的塑料纸，实在是太费劲，这段时间他的精力几乎全用到三百碗方便面上了！ 卫向东听着副职们的议论，陷入沉思。 “我们得去一趟花城。”卫向东突然开口。 “向东，广交会场咱们进不去，去花城干嘛？”曹小荣有些不解。 “在场外寻找机会！”卫向东做出了决定：“小荣，你联系卫兵，看他能在会展周围找到合适地方不？他们在里面展，我们就在外面！” 啊？！ 这？ 三个下属面面相觑。 不过卫向东做出决定，那就得执行。 十一月十日，卫向东带着曹小荣等四人，踏上了南下的列车，随身还带着三个大纸箱子，里面装着碗装方便面，其余根据情况在进行托运。 赶到花城已经是第三天下午，天空还下着雨，驻花城办事处卫华哲在接站，还专门雇了一辆面包车。 “找到地方了吗？”卫向东见面第一句话。 “没有，咱们动手迟了。”卫华哲一脸苦笑。 “迟了？” 会展周围的空房都让人租走，和咱们一样都是没资格参加的厂家。”卫兵回答道。 卧槽！ 众人一脸惊愕。 “不过我找块空地，可以搭个帐篷。”卫华哲赶忙补充。 也行吧。 卫向东点点头。 卫向东一行人并没有住进办事处，而是直接驱车赶到位于流花路的广交会展中心，住进了东方宾馆。 广交会是在十一月十四日举行，一大早起来，外面还下着雨，卫向东众人冒雨在海珠桥边搭建帐篷，当然忙碌的不是他们一家，整个桥边一支排开的都是帐篷！ 等帐篷打完之后，卫向东打着伞还特意转了转。 呵。 天南地北的都有。 卖的东西也是形形色色，有电视冰箱，也有糖业烟酒，甚至，卫向东还看到一家来自宁宣地区的厂家，他们是卖丝绸！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厂长姓朱，叫朱方杰，是宁宣地区北边高阳县丝绸厂的，两人攀谈起来，朱方杰说他今年春天就参加广交会，当然还是在外面。 卫向东给对方发了一支烟，两人攀谈起来。 “朱厂长，有没有外国客商过来逛？”卫向东问道。 “外国人不算太多，但台商和港商居多！要不你说咱们这帮人吃饱撑的在外面风吹雨淋？而且还真有和签订合同的！” “真的？” “干嘛骗你，你别说今年春天我来参展，有个台湾客商就看中咱们厂生产的丝绸，想要购买！” “那生意做成了吗？”卫向东好奇问道。 朱方杰摇摇头。 “主要是咱们的产品设备和工艺比较落后，无法保证他所要求的的质量。哎......” 朱方杰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205 太平绅士 卫向东安慰了几句，其实也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中国是丝绸大国但不是强国，这是不争的事实。 “喂，朱厂长，你说咱们能不能进去逛逛，见见世面？”卫向东看着雨中不远处展馆主楼问道。 他看到主楼正面写着“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九个大字，据听说是郭沫若手书。 “难！门口检查很严，没有证件你根本没法蒙混过关，我听说有时参展工厂的厂长或代表来，需要临时进馆，还要拿工作证介绍信到去办临时证，一天二百元！”朱方杰说道。 卧槽！ 这么贵？ 光这一笔也会发财啊。 卫向东顿时打消混进去的念头。 等待的日子开始了。 广交会会期比较长，一般是半个月，这段时间花城老是下雨，阴雨绵绵然人感到心情有些压抑，幸亏花城气温比较高，如果放在宁宣，就这天气呆在四面空旷的帐篷里，那冷风绝对寒彻骨。 日子过得很无聊，展馆里面气氛热烈，但从展馆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和停在外面的小汽车就可以看出生意是多么火爆。 可他们这些“编外”的，就显得冷清了许多，每天还是有香江台湾还有外国人的客商来逛逛，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在逛燕京的潘家园，在一堆赝品中海淘。 一品鲜方便面的“展位”也有老外顾过，不过好多是被那泡面的香味吸引过来，曹小荣们都热情招呼介绍，甚至和老外讲起蹩脚的洋滨腔英语——这是自学的。 “youeat！” 说着就泡一碗方便面递给对方。 在这阴冷的天气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那是很惬意的，不过好多人吃上一碗，翘起大拇指，再说一声“good”，然后就拍屁股走人。 草！ “这帮老外，竟然也吃白食！”曹小荣忍不住低声骂道。 “老外就算了，那帮人不是咱们目标，咱们盯着香江、台湾以及东南亚就行。”卫向东笑道。 方便面这东西，在欧美等国家并不是很流行，最喜欢吃方面就是日本、中国包括台湾省、香江，以及东南亚地区。 眼看会期接近尾声，从厂里带来的二百多碗方便面也被众人自己吃外带招呼客人消耗掉一大半，可依旧一无所获。 卫华哲有些急了。 “厂长，这咋办？” “急啥？大不了明年春天再过来，你看看人家朱厂长，不是屡败屡战吗？”卫向东笑道。 “可是咱们订了上海那边一千万只纸碗.......” 这倒是个问题。 卫向东沉吟了下。 “不过不要担心，我就不相信没人会看中咱们的方便面！实在不行，咱们想办法去一趟香江！” 哇.....出国？ 众人眼中露出喜色。 就在这时候，两个男人打着黑伞走了过来，最前面的一个是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头顶的头发有些稀疏。 “先生，你们的方便面很香啊，多钱一碗？”对方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问道。 香江人？ “不要钱，免费品尝。” 卫向东示意卫兵给中年泡上一碗，男人接过，很有礼貌说了声谢谢，拿起塑料叉子仔细品尝起来。 卫向东又给后面的年龄稍微小点的男人泡上一碗。 “你们这里面放了牛肉？还有蔬菜？”中年男人边吃边问。 “对，脱水牛肉，脱水胡萝卜等。”卫兵回答道。 “你们这面粉是特质一等粉也就是你们说的富强粉是吧？”老人又问。 这就能品尝出来？ 看来是个行家！ 卫向东点点头。 “嗯，味道不错。”男人边吃边赞赏道。 “好吃？要不再来一碗？” 卫向东笑着招呼。 “不用，谢谢。”中年男人婉拒。 “你们是哪里人？”中年似乎很感兴趣，打着伞就在雨中闲聊起来。 “皖省宁宣地区。” “宁宣的？宁宣出名人啊，大名鼎鼎的红顶商人胡雪岩祖籍就在宁宣。”中年男人笑道。 陌生男人聊天，一般都是从天气或者历史名人聊起，很快就聊到现实。 中年男人说他在香江经商，来广交会看看。 又听卫向东他们的工厂是村办企业，专门生产方便面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惊喜：“一品鲜就是你们生产的？我在香江听说过，也吃过，嗯，味道也算可以。” 只是可以而已。 廉价的方便面当然没法和香江的公仔面相比。 既然是香江商人，卫向东也不隐瞒自己这次来花城的目的，准备将这种碗装方便面出口到香江。 “这是我们厂最新研发的，走的是中高档路线，专门准备出口。” 哦？ 中年男人又仔细问了几句，最后说咱们一见如故，想和你交个朋友，明天早上七点半，请你白天鹅宾馆啖早茶，临走前还给了卫向东一张名片。 香江四洲集团董事长、总经理戴德丰。 他？ 戴德丰？ 太平绅士？ 卫向东前世依稀在电视上看过这个名字， 香江太平绅士，大紫荆勋章获得者，当然这是九七回归之后。 会不会是同一人？ 这还是卫华哲凑上来看到卫向东手里名片，惊叫道：“香江四洲集团？我听过这个名字，在香江很有名气，专门从事食品原料供应、食品制造、食品代理销售、食品零售等等。” 听卫华哲这么一说，大伙顿时来了兴趣，纷纷议论起来。 难道是想代理咱们的方便面？ “大家急啥？明天不是约我去喝早茶吗？去了就知道。”卫向东回答来一句，突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华哲，现在赶紧收集关于四洲集团的一切资料！” 就在卫向东他们议论的时候，在一辆开往中心市区的奔驰车上，也在进行着一场对话。 “董事长，你真的想进军泡面市场？”说话坐在副驾位置上的一个年轻人，吴文秋。 奔驰车后排，霍然坐着刚才和卫向东聊天的中年男人戴德丰。 听了吴文秋的话，戴德丰习惯性的挠了挠稀疏的头发，反问道：“文秋，你听过公仔面最新广告语了吧？” “一日五餐公仔面！” “听听，多霸气！这也说明泡面市场多么广阔！日本的出前一丁都迫不及待来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进来分一杯羹？”戴德丰反问道。“还有台湾、新马泰，这些都是要开发的市场啊。” 206 穷呗，穷则思变。 吴文秋知道，戴德丰说的是事实。 作为“亚洲四小龙”的台湾、香江、新加坡已经崛起，另外被成为亚洲“四小虎”的，印度尼西亚、泰国、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也开始奋起直追。 经济的高速发展带来的是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工作节奏加快，这些地方泡面市场潜力非常大。 但吴文秋也有自己想法。 他顾虑的是现在大陆这么穷，生产工艺水平、食品卫生很落后，别看那个什么一品鲜方便面在内地卖的很火，吴文秋根本就看不上！ 这玩意，顶多能和香江的车仔面相比，那都是穷人吃的！ 他能生产出中高档产品？ 吴文秋说出自己的疑惑。 “所以，明天才叫他来谈谈。”戴德丰淡淡一笑。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卫向东准时来到白天鹅宾馆，这是内地首家五星级宾馆。 这里的设计独具匠心，白天鹅宾馆的设计继承了中国传统园林与岭南传统园林设计的精华，中庭以壁山瀑布为主景的焦点，形成别有洞天的岭南风情。 呵？ 算得上是故地重游吧？ 还没来到这时代，卫向东来花城办事，基本上都住在白天鹅宾馆。 无他，宾馆的早茶是一绝。 直接上了二楼的宏图府，这里已经有人和早茶，一个个衣着光鲜，非富即贵。 卫向东一眼看在坐在东北角一张桌子上的戴德丰，旁边还有那个昨天见过年轻男人。 卫向东走过去，相互介绍，他才知道对方叫吴文秋，五洲集团的董事长秘书。 “卫先生，喝点什么？”戴德丰招呼道。 “先来一份生滚葵花鸡粥”卫向东脱口而出。 这道菜可是白天鹅宾馆的招牌菜。 “看来，卫先生是这里是熟客？”戴德丰感到讶然。 “戴先生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内地农村的村长，哪里能来这些场合？”卫向东很坦然回答。 这倒是事实，这里早茶是好吃，但价格也是出奇的贵。 戴德丰点点头也没追问，又帮卫向东点了早茶三件套：花城鲜虾饺、鲜虾干蒸烧卖、蜜计蒸凤爪。 三人边吃边聊。 戴德丰详细询问了卫向东他们的一品鲜方便面厂的生产规模技术等，又问起他们这个向师傅红烧牛肉面的产品定位。 “昨天戴先生问我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款产品就是为了出口到香江等地，竞争对手就是香江的公仔面和日本的出前一丁。”卫向东直言不讳。 “可是，卫先生，香江方便面有自己的生产卫生标准，不知道您是否能达到？”吴文秋插话进来。 吴文秋说的是事实，内地方便面市场刚刚开始发展，国家至今还没有出台有关标准！ “这你放心，如果我要出口到香江，自然会严格按照香江的有关标准来做。”卫向东回答道。 所谓标准，对于食品来说最重要就是食品添加剂、生产加工过程的卫生要求。 这一点卫向东很有信心。 “卫先生，冒昧问一句。”戴德丰突然转换了话题：“你是个农民，怎么会想到办企业？“ “穷呗，穷则思变。”卫向东也没啥顾忌的，就把原来吃不饱饭，逼得不得不办缫丝厂到后面来南方考察受到启发办方便面厂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卫向东说的很轻松的，但戴德丰却听到肃然起敬。 这里面遇到过多少困难和艰辛？ 他深有体会。 因为也就是在卫向东这个年龄，他踏上了创业之路！ 这个年轻人能干大事！ 戴德丰本来只是打算代理经销卫向东他们生产的方便面，现在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卫先生，我们能否合作？共同出资在你们宁宣办厂生产这款方便面？” 合资？ 挺时髦的啊。 “行！”卫向东很爽快的答应。：“不过我有个条件，合资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只能销售到香江台湾以及东南亚地区！” “呵呵，我明白，不会指染内地市场。”戴德丰笑道。 大陆这么穷？能吃得起这么高档的方便面？ 他压根过就没想往大陆销售！ 后来才知道，他最后悔的就是答应卫向东这个条件。 双方只是简单交谈了下合作意向，戴德丰说过段时间要来宁宣考察，再做具体商定。 卫向东欣然同意。 只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如果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决定几百上千万的投资，那真是傻逼了。 卫向东刚准备告辞，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的是粤语。 “哥，你冇去会展，躲喺呢度饮早茶？（哥.你没去展会，躲在这里喝早茶？）” 说的竟然是粤语！ 卫向东转过头一看，只见一个漂亮女郎走了过来，穿着米色针织套衫，下面是牛仔喇叭裤，还戴着一个棒球帽！ 这个年代香港女郎最时髦的打扮。 “我和朋友在喝草茶。”戴德丰用粤语笑着解释。 “他？大陆仔？！”女郎看着卫向东，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小妹你别这么说，人家可是一品鲜方便面厂厂长，年轻有为！” 女郎听到这话似乎有点讶然，又仔细看了看卫向东，人长的倒也罢了，西装裤子也挺整洁，但那质量——一看就只值几十块。 “老土！”姑娘又来了一句。 两人用的都是粤语，以为卫向东听不懂，哪里知道他曾经在鹏城生活过二十多年！ 泥煤的！ 瞧不起人啊。 不过他也知道，在这年代，香江人瞧不起大陆人再正常不过的事。 也没必要跟一个姑娘口舌之争，听戴德丰介绍这是她妹妹戴德芳，香江中文大学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现在在集团任行政副总监。 “你好，戴小姐。” 卫向东站起来主动招呼。 看多方没有握手的意思，自己也就点点头。 姑娘坐下，要了一份早茶，戴德丰这才给妹妹说起要和一品鲜方便面厂合资办厂的事。 “哥，你要和大陆仔合作？就他们那水平能生产出中高档方便面？我不信。”戴德芳用粤语对哥哥说道。 “戴小姐，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欢迎戴小姐去我们南坪参观考察。”卫向东突然插话进来。 啊？ 他听得懂粤语？！ 207 这次合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戴德芳顿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无论如何当面瞧不起一个人是不礼貌的。 卫向东仿佛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继续说道：“现代人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像方便面这样的速食食品会越来越受欢迎，不仅在香江，包括台湾、新马泰这些地方都非常受欢迎！公仔面卖的这么火就是很好的解释！” “贵公司有渠道有销售经验，而我们呢，有技术有生产能力，内地建厂无论是土地、面粉原料、工人工资都比香江便宜许多，也就是说我们生产出来的泡面要比公仔面在价格上更有竞争力！” “对！这是我最看重的！”戴德丰接过卫向东的话茬：“我们到时候可以掀起价格战！” 没想到卫向东却摇摇头。 “戴先生，价格战是把双利刃，不得已不要轻易实施，特别牛肉面将定位是中高档方便面，如果降价就意味着什么？” “卫先生，那你的意思？”不知不觉中，戴德芳对卫向东的神态一般变得尊重起来。 “面的质量！无论是公仔面还是出前一丁，他的标准配制都是一个面饼加一个调料包，再加多了一个酱油包，但我们的红烧牛肉面不同，还有蔬菜包，里面有脱水蔬菜和牛肉！”卫向东加重语气。 “甚至，我们可以再加一根火腿肠！” 戴德丰兄妹对望了一眼。 这是个好主意。 想想看，一碗热气腾腾的含有蔬菜、牛肉的泡面，外加一根火腿肠，那是多么惬意的事！ 卫向东最后很有礼貌告辞，戴德丰兄妹继续喝着早茶。 “小妹，你觉得怎么样？”戴德丰问道。 “听起来还不错。”戴德芳很优雅的搅动汤勺：“不过嘛，实地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他说的这么好？” 再说卫向东回到住的宾馆，和曹小荣他们说起今天早上谈话经过，大家都感到惊讶。 “他们也要投资？！” “对，这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很看好咱们这个项目，不仅仅只想赚点代理费，而我们呢，减少贷款压力，这是双赢。” 听卫向东这么一解释，大家顿时感到兴奋起来。 时间到了十二月下旬，早已经回到南坪的卫向东接到来自香江的长途电话，是戴德丰打来的，说翌日将和小妹一块前往宁宣。 终于来了！ 卫向东立刻给给副县长演志刚打电话汇报此事，他的想法是，人家好歹是香江有名商人，县上派个领导出面接待下，显得重视。 演志刚在电话里听说要来一个香江老板来南坪合资办厂，顿时喜出望外，立刻让卫向东现在就赶到县城向他当面汇报。 “演县长，这天都快黑了明天早上吧。”卫向东有些为难。 “不行，向东，你今晚必须来否则我晚上觉都睡不好！” 这么夸张？ 其实，卫向东心里清楚演志刚听到这事为啥反应这么大，究其原因还是在年初自己所提的那个什么工业园。 演志刚听了卫向东的建议后，很是振奋，立刻向县长书记汇报，经过多方面的努力，终于在县城西郊的西寨村，沿着南平河划出一块地，作为工业园区。 平整土地、修建公路，通电通水，费了很大功夫也花了不少钱，九月份，演志刚亲自带队跑到花城所谓的招商引资，不过回应者寥寥无几，颗粒无首。 后来还是走同学关系，从浙省的钱塘市引进了一家生产缫丝机配件的厂家，算给演志刚一个面子。 所以，听到卫向东竟然要和香江商人合资办厂，演志刚焉能不高兴？ 要办厂，就要办到工业园区。 对此，卫向东也没啥意见，那里基础条件好，而且县城距离卫曹村也就二十多公里，开车很方便。 卫向东开车连夜赶到县政府大院，敲门进了演志刚的办公室，让他吃了一惊，办公室里不仅是演志刚，还坐着两位：书记王建泉和县长周先锋！ 哎呦。 县上的一二把手都惊动了！ 都认识卫向东，彼此也不用客套，等卫向东屁股刚坐下，演志刚就迫不及待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卫向东也没啥隐瞒的，就将自己去参加广交会的详细过程告诉了三位领导。 “小卫啊，辛苦你了。”王建泉赞扬道。 卫向东他们厂想去参加广交会被拒绝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他还帮想过办法不过到最后也是无能为力。 结果没想到人家竟然跑到广交会外自己摆摊！ 这精神，确实值得表扬！ 但演志刚不关心这个，他知道这家伙能折腾的很，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他现在一门心思在这个戴德丰上。 “小卫，你说这个戴德丰可靠不可靠，会不会是骗子？” 这改革开放刚开始没多长时间，报纸上就刊登过有的地方政府被冒牌港商骗过的事，所以他多留个心眼。 卫向东一笑说这个你放心，我们曾经专门了解过，这个戴德丰是香江一个很有名气的商人。 “当然，如果对方真有诚意合作，我们会签署合同，并且要验资的。”卫向东最后解释道。 听卫向东这么一说，王建泉就不再担心，三人一合计决定此事直接由演志刚全权负责，给与最高规格的接待！ 送走书记县长，演志刚又对卫向东说：“向东，这次全靠你，别的什么话我不再多说，一句话，这次合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喂，谈判可不能这么来啊？ 你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人家是来赚钱，不是来做慈善的！ 但领导的心情你要理解，所以卫向东只好答应。 又过了四天，这天中午，阳光灿烂戴德丰等人乘火车赶到南坪。 站台上，以副县长演志刚为首的县政府官员，包括政府办主任、轻工局局长，以及刚上任不久的工业园管委会等大小官员早已经在站台上等候，卫向东自然在在列。 等火车头冒着蒸汽徐徐停稳，戴德丰的秘书提着行李箱首先出现在车厢口，卫向东急忙示意政府办的工作人员先上去帮拿行李。 这才四洲集团一共来了五人，戴德芳最后一个下了车。 只穿了一件米色风衣，下面一袭黑红相间的长裙，戴着太阳镜，一头秀发在风中微微扬起，显得风姿绰约。 天...... 这是来旅游还是逛街啊？ 卫向东心里吐槽。 208 在领导眼里，你们就是财神爷 卫向东赶忙上去一一相互介绍，双方握手寒暄后，走出站台，下面一字排开五辆小车，最前面三辆是黑色红旗。 连书记县长的专车都调用了，还不够其中一辆还是从地区行署借来的。 卫向东本来想开自己的面包车跟在后面，但被演志刚挡住，说你现在可是我方代表，将来合资公司的领导，咋能自己开个面包车？ 太不自己注意形象了！ 于是，卫向东只好坐进第三辆小车。 车队驶进南坪宾馆，书记县长已经在二楼的会客厅等候，又是一阵相互介绍和寒暄，王建泉代表县委政府对戴德丰一行表示热烈欢迎，还介绍了南坪县的地理和风土人情，希望戴先生一行在工作之余到南坪县风景名胜转转，戴德丰欣然接受。 晚上自然是盛情招待，县上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悉数参加，酒是茅台，菜是当地的名菜，徽州蒸鸡、胡氏一品锅、包公鱼…..厨师还太很贴心的上了一道粤菜鲍汁扣辽参，这在宁宣可不常见。 外面寒风呼啸，饭厅里却春意暖暖——这里是南坪为数不多装有空调的地方。 席间，当然少不了热情洋溢的祝酒词，殷勤敬酒，戴德丰显然是见过此种场面，面带微笑举着酒杯来者不拒，但都是浅尝辄止。 戴德芳似乎不习惯于这种气氛，坐在他哥哥的身边，对于来敬酒的一副冷漠表情，不过她是女士人又年轻，别人也就不放在心上。 卫向东在这一帮人职位最低，仅仅只是个村支书论资排辈是无法坐在主桌的，但他可是出资方之一，最后被书记特意安排在坐在了主桌下首。 将来谈判自己是主角，但现在绝对不是。 卫向东心里很清楚，只是安安稳稳坐在位置上，礼节性的应酬，回敬。 戴德芳坐但似乎有些不耐烦，在哥哥耳边低语几句，又向座上的说声抱歉，拿着小坤包转身离席，又去衣架上取过自己的风衣，推门而去。 回房间了？ 卫向东也没太在意，吃了会感到内急就出了房间，去走廊尽头厕所放完水才发现戴德芳竟然站在门厅中央来回踱步。 想了想，卫向东走了过去。 “戴小姐，没回房间休息？”卫向东笑着招呼。 戴德芳回头看是他，一笑：“刚才吃的有些饱，随便走走……要不，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原来戴德芳有吃完饭散步的习惯，但是来到这个陌生地方一个去宾馆的院子心里还有点害怕，现在看到卫向东就放心多了。 卫向东点头答应突然又想到什么，让戴德芳稍等，对吧台里的服务员低声说了两句，服务员转身离去。 戴德芳有点莫名其妙，没过两分钟就看到服务员拿着一件崭新的军绿大衣走了过来。 “戴小姐，外面天冷，把这件大衣穿上。”卫向东很有礼貌，还补充了一句：“是新的。” “谢谢…..”戴德芳披上大衣顿时感到身体暖暖的。 两人走出宾馆，院子里灯光比较暗，周围静悄悄的偶尔远传来大卡车的轰隆声。 “来到你们这里，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戴德芳感叹了句。 “不习惯？” “有点吧…….”戴德芳走了两步突然转了话题：“卫先生，你们这里都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有句话古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这样不好吗？”卫向东笑着反问。 “其实，我们只是商人，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官员之间的来往，没必要这么大的阵势吧？”戴德芳说出心中的疑惑。 卫向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戴小姐，是不是刚毕业时间不长？” “是的，我去年才毕业，怎么了？” “那你的确不太了解，这就是生活，也是他们的工作。” “他们的工作？” “对，在我们这些领导眼里，你们就是财神爷。” “呵？”戴德芳语气中带着惊讶。 “你也看到我们内地还比较穷，所以要搞改革开放搞经济建设，各地方领导到一般干部积极性都很高，想尽千方百计，包括建工业区，搞“三通——通水通电通路”等，这就是相当于在筑巢引你们这些金凤凰啊。” 卫向东耐心解释：“当然，也是为了脑袋上的乌纱帽，经济搞不上去是会被摘掉的！” “卫先生，你可真会说，照你番话，如果我们不投资那就是对不起这些官员一片赤诚之心喽？”戴德芳语气略带俏皮。 卫向东哈哈大笑：“吃人手短拿人嘴软，这句话想必戴小姐也听过吧？” “呵？” “开个玩笑，请别介意。”卫向东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你们投资是为了赚钱，谈判桌上一定会全力以赴——当然，我们也一样。” 戴德芳点点头，突然抬起头看着对方：“卫先生，我觉得你和我接触的内地人不太一样。” “怎么？” “大气、精明、雍智，也很会关心人。”说着拽了拽身上的大衣。 “其实我很普通，如果你和内地人接触多了，你会发现像我这样的比比皆是。”卫向东回答了一句，又说道：“戴小姐，外面太冷你还是回房间休息吧。” 戴德荣点点头，“嗯，你呢？” “宴会还没结束，还有一大堆领导等着我敬酒呢。”卫向东笑道。 一直喝到九点，宾客才散开，看到卫向喝的醉醺醺的，演志刚就让他晚上别回去就住在宾馆，卫向东婉拒。 住宾馆哪里家里好？ 开着面包车，卫向东赶到有点飘，还好这年头路上车很少，他勉强开回家，将车停到院子里，就进了自己房间一头倒在床上，呼呼睡过去。 农村人晚上睡的都很早，卫向东的动静把已经睡下的老妈张凤兰惊醒了，穿好衣服出来看儿子喝成这样又是心疼，赶紧去熬了一碗酸汤，叫醒卫向东让他喝掉醒酒暖暖身子。 “儿子，你真不要命了，为啥喝这么多酒？”老妈又开始埋怨起来。 “没…….没办法，在座的都是领导，你不给别人敬酒……怎么行？”卫向东说话口齿就有点不清。 “哎……赶紧找个媳妇管住你，省的我再操这个心喽。” 209 “喂猪。”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一行车队出现在卫曹村前的国道上，在副县长演志刚的陪同下，戴德丰一行来方便面厂考察。 卫向东带着村委会班子成员以及方便面厂的领导早在厂区门口等候，工厂大门上挂着“热烈欢迎四洲集团公司来我厂参观考察”的横幅。 本来卫光荣还建议要不从学校找一帮小学生手里拿着大红花欢迎，但被卫向东否决。 没必要，简单大方最好。 他很讨厌动不动就把老师学生拉出去来当搞什么欢迎活动。 车辆缓缓停在大门口，戴德丰在演志刚的陪同下，下了小车，穿着一件黑色长妮子大衣，显得很精神。 戴德芳是从第二辆小车里下来，让卫向东略感诧异的里面穿着一袭蓝色妮子长裙，外面套着昨晚那件绿军大衣。 双方又是一阵寒暄，卫向东上去挨着介绍村上的干部和厂里的领导，然后就举步向厂里走去。 整齐的厂房，宽阔的道路，两边的香樟树郁郁葱葱，没有像内地国营厂那种灰蒙蒙的凝重感，这让戴德丰感到很舒服。 虽然紧紧是个村办企业的，但还有现代化的气息。 只是，办公楼太简陋点了吧？ 仅仅只是一栋三层楼房，而且是那种门一律向南的半边楼道的办公楼。 “戴董，演县长，咱们先去会议室，我先将我们厂的情况向各位做汇报。”卫向东招呼道。 今天参观考察的内容，卫向东早已经向演志刚做了汇报，又和戴德丰进行沟通。 由于没有空调，办公室主任李江龙早就让人找了几个电炉放在会议室，房间里暖洋洋的，端茶倒水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安排好，就在会议室严阵以待。 但现在，戴德丰却摇摇头：“卫厂长，要不我们先去车间？”说完又随意指着一座崭新的厂房：“就那个车间吧？” 今年刚建好的三车间！ 呵？搞突然袭击？ 像这种考察当然提前要做必要的准备，卫向东本来安排一车间做对方参观考察的车间，没想到对方要去三车间。 客人的要求自然要满足，卫向东就笑着带着众人向三车间走去。 “侯主任，卫厂长带着一帮客人到咱们车间来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青年飞快跑进车间主任办公室。 三车间的主任姓候，叫侯玉海，年龄将近四十岁，不是卫曹村人而是邻村向阳村的，原来是二车间的副主任，工作认真负责，所以成立三车间之后卫向东就把他调过来当主任。 前天厂里召开会议专门安排如何接待香江四洲集团考察的客人，考察的车间定的是一车间，要求车间主任回去以后召开车间职工班组会，统一思想，清扫环境卫生以饱满的姿态迎接对方考察。 因为没有三车间的事，所以侯玉海也就没管，依旧按照平时要求，该干嘛干嘛。 没想到对方突然要来三车间。 “主任，咋办？咱们又没开会统一思想。”青年显得有些紧张。 “慌啥？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侯玉海站了起来整理下工作服：“出去迎接！” 再说卫向东带着众人到了三车间门口，还没进去就有一个戴着口罩穿着工作服的女工拦住他们：“对不起，卫厂长，必须穿工作服戴口罩。” 卫向东当然知道这规矩，就招呼众人去旁边的更衣室换衣。 “厂长，你们一下来这么多人，我们没准备这么多套衣服。”女工显得有些为难。 也是，车间又不是菜市场一般闲杂人员都是免进，平时也顶多一次来上四五个人，哪像今天一下来了十几个？ 当然这些细节卫向东是不知道的，顿时感到有点尴尬：“还不赶紧去找！” “不着急，卫厂长。”戴德丰在旁边笑着说道：“看来们管理很严啊。” “食品不像别的产品，卫生安全尤其重要。”卫向东解释道：“说大了是人命关天，说小了也是影响健康，消费者拿钱买你的东西，不但不增加营养反倒吃得拉肚子什么的，这算啥事？” 戴德丰听了默默点头。 这时候李江龙带着两个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沓工作服，这是刚从一车间那边取来的。 众人换上蓝色的工作服，戴上口罩在卫向东带领下，开始参观车间的各条流行线。 工人们都在紧张的工作着，根本没人瞅这帮不速之客。 来到三车间，卫向东就让侯玉海给大家讲解生产流程，侯玉海也不怯场，就按照工序一步步讲解起来。 开始稍微有点紧张，到最后变得流畅许多。 只是这带着宁宣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让人惨不忍睹啊。 看来，以后要让职工加强普通话的学习...... 卫向东正想着这事，突然听到侯玉海喊了声：“同志，不能用手触摸面饼！” 原来吴文秋看着热气腾腾的面饼，心里有点好奇用手指碰了碰，想试试其温度，听侯玉海这么一喊，赶紧收回手，脸色顿时尴尬异常。 “曹班长！” “在！”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戴着口罩匆匆走了过来。 “这块面饼已经被污染，按规定处理掉。”侯玉海面无表情。 那个姓曹的班长立刻用戴着手套的手将那块面饼从流水线上取出，放在一个蛇皮口袋里又匆匆离开。 “侯主任，请问这位女士把这块面饼怎么处理掉？”戴德丰有些好奇问道。 “按照工厂规定，凡是被污染的面饼一律不能包装出售，将做废品处理。”侯玉海耐心解释。 “废品处理？是不是给村里小孩吃？”旁边的戴德芳插话道。 侯玉海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说出两个字：“喂猪。” 啊？ 喂猪？! 大伙忍不住议论起来，连演志刚都感到惊讶。 让猪吃方便面？这太奢侈了吧？ 卫向东赶紧解释道，刚开始大家勤俭惯了，这些不合格的面饼的确是低价出售给职工，带回给小孩吃，反正也没有多大质量问题，后来小孩也不吃了。 “为什么？” “村上、厂里都给发啊。”卫向东笑道：“每逢年过节，什么三八节、五一节、端午.....都要发方便面，这东西天天吃，谁能受得了？所以卫曹村的小孩最讨厌吃方便面！” 这...... 众人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某些地方这玩意还当成宝，结果在卫曹村被嫌弃！” 210 新农村建设 戴德芳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自己是不是有点小看这帮泥腿子了？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卫厂长，如果按照你们这样严格规定，次品率一定很高吧？你们采取什么措施？” “是的，当初实行这套制度的时候，次品率确实比较高。”卫向东点头承认：“至于采取的措施嘛，除了加强教育，要求必须按照规定操作之外，另外一个就是惩罚机制。” 说到这里卫向东顿了顿：“比如像今天吴先生这样触摸面饼，按照厂里规定要罚本人两元，同时所在的班组也要扣分。通过这些手段，次品率现在控制到一个很低的范围。” “文秋，一会完了交罚款两元。”戴德丰表情严肃。 “是，戴总。” 卫向东赶忙说吴先生是客人，再者也没提前说清楚，罚款的事情就免了，不过戴德丰坚持要这么做。 “规则就是规则，要一视同仁！” 刚才发生的只是一个小插曲，等侯玉清带着参观完，戴德丰临走前还专门和侯玉清握手，对他表示感谢。 参观完主车间之后，戴德丰又兴致勃勃参观了包装车间，机修车间.....最后才跟着卫向东上了办公楼二楼的会议室。 在会议室里卫向东向客人介绍了一品鲜方便面厂的发展过程，当听到两个方便面厂预计今年营业收入可达六千万元人民币的时候，戴德丰暗暗吃了一惊。 对方才成立三年时间！ 这还是村办工厂？ 放在香江也是算一家大型企业了！ 中午饭是在方便面厂的食堂解决，虽然没有昨天那么奢华，但非常实惠。 “按照厂里规定，午餐一律不能饮酒。”卫向东笑着解释：“戴董、演县长，各位领导，不好意思啊.....” “不喝酒好，不喝酒好！”戴德丰连忙称赞。 昨晚县上领导的热情，他实在是有些怕了。 吃完饭，卫向东又邀请戴德丰几人去村里参观，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 “去那里！”戴德芳一眼看到矗立在村子中央的楼房，在在周围都是平房的村落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是我们的村小学。”卫向东解释道：“旁边那座四层楼房是我们村图书馆。” “你们村还有图书馆？”戴德芳感到奇怪极了。 “我们村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村民们想看书买书很不方便，所以就办了个图书馆，藏书大概四万多册吧。” “我听你说你们村才2000多人，竟然有四万册书？！”戴德芳感到不可思议。 卫向东笑了起来，说看书的当然不止我们村的，附近村民都可以来看，但只能在图书馆看不能借走。 “估计现在看书的人不少呢。”卫向东最后说道。 “我要去看看！” 众人驱车去了村中央的图书馆，站在一楼图书室的窗户外面，戴德芳果然看到阅览室里人坐的满满的，很静，只有沙沙的翻书声。 看书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但也有上年级的，戴德芳就发现坐在窗口一位老大爷戴着老花镜正仔细阅一本书，嘴里还默默念叨着什么。 戴德芳仔细看了看内容，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 竟然是英语！ “他竟然看英语？！”戴德芳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支书说啦，英语是国际通用语言，将来我们肯定要和外国人做生意，不会点英语怎么行？还有啊，我们村要建成中国最美最富裕的村庄，肯定有好多外国人来参看，那就更要会说英语啦。”说话的是图书管理员曹玲。 她看到卫向东带着一帮客人，就赶紧迎了过来。 “这只是理想，奋斗的目标。”卫向东赶忙客气两句。 戴德丰不由得翘起大拇指。 参观完图书馆、学校、幼儿园，戴德丰还兴致勃勃看了新修的居民区。 居民区在西大路的西侧，和原来有些杂乱的旧村居相比，一排排大瓦房显得格外整齐，青瓦白房，带有浓厚的徽派建筑风格，更让戴德丰诧异的是，雪白的山花墙壁上，全部画着徽派壁画！ 内容大部分都是山水花鸟，竹石徽派传统内容，显得颇有艺术风格。 “卫厂长，你怎么不写标语？我记得你们大陆人最喜欢写标语吗？什么抓革命促生产、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戴德芳又问道。 这泥煤的。 老黄历啊。 演志刚等领导听了表情有点尴尬。 卫向东灵机一动，手一指：“谁说我们没有标语？你看看那个......” 只见在通往新居民区的道路旁边树立一个五米多高的巨大标语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参观完村庄，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戴德丰在演志刚等人的陪同之下返回县城，临走前和卫向东约定：明天休息一天，集团内部要相互沟通，后天早上双方对于合资的事宜正式进行谈判。 卫向东欣然答应。 等戴德丰坐的小车消失的小车在村口，村上一帮领导才松了口气，一路上，卫向东主要是陪戴德丰兄妹俩和演县长，但其余三人还有县上部局领导也不时问问题，都得小心翼翼回答，生怕说错了影响将来的合作。 “向东，你说他们会和我们合作吗？”李江红忍不住问道。 虽然她不是方便面厂的职工，但是从这次香江人突然到来，她看到自己将来要走的一条路。 卫向东不是说过丝织业咱们国家技术设备都不如外国吗？我们也可以香江或者外国人搞合作建丝绸厂呀！ 当然这事不能急，先完成缫丝厂的扩建规模！ 卫向东听了李江红的话，微微一笑：“合资的可能性非常大，但也不是一帆风顺，香江人精明着呢，大家要做好思想准备！ 再说戴德丰几人回到南坪宾馆，在演志刚的陪同之下吃了晚饭，兄妹俩又在院子里逛起来。 “小妹，通过今天的参看，你觉得能不能和一品鲜合资建厂？” “我觉得可以，对方具有一定的实力，特别是这个卫向东很厉害！”戴德芳回答道。 “我也这么想的，这个卫向东简直是个人才，别看人家只是个农民，但比咱们集团一些职业经理厉害多了！”戴德丰交口称赞。 “哥.....我有一个想法。”戴德芳突然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这样能行？他会答应？”戴德丰显得有些吃惊。 “试试嘛.....主要我们能开足够的筹码，他能不动心？他是人，不是圣人！”戴德芳颇有信心。 211 招安？还带美人计？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在方便面厂会议室召开会议，商量明天和四洲集团谈判的事。 主要是确定人选，曹小荣和两个副厂长，还有办公室主任刘江龙参加。 其实大家知道这次谈判主要是靠卫向东，对方是香江人精明得很，他们几个主要是见见世面。 但李江红也想参加，说也是想看看和香江人咋谈判自己也学学，卫向东也就同意。 对方有个女人，自己这边也出一个比较好。 当然，李江红心里的小九九，他并不清楚。 卫向东又告诉他们一些谈判技巧，包括79年国家公布的《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大家都要仔细阅读理解！ 就在这时候厂办小杨姑娘进来说是有卫向东的电话，是四洲集团戴德芳小姐打来的。 卫向东就到办公室接过电话，对方问他中午有没有时间，来城里一趟陪她逛逛，当然还有点事情想和他单独聊聊。 马上就要谈判了，约出来聊啥？ 卫向东感到诧异，但还是答应了。 回到会议室，卫向东说了刚才通话内容，大伙纷纷议论起来。 “向东，该不会戴小姐看上你了吧？向你透露他们谈判的想法？那我们可就不费劲了。”曹小荣开起玩笑。 “就是，向东，赶紧施展你的魅力，拿下这个戴德芳！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嘿嘿…..还谈啥？” 喂，你们咋会想到这里去？ “你们瞎说啥？那个戴德芳就像个小妖精，说话嗲声嗲气的，我看不惯！” 没想到李向红竟然也加入到争吵。卫向东顿时又好气好笑，制止了这种无谓的争吵。 你以为我就那么大魅力？ 在香江人家什么帅哥没见过？ 再说了，那个戴德芳可不是傻白甜， 人家可是香江中文大学工商管理专业毕业！高级行政主管！ 中午吃完饭，卫向东就开着面包车赶到县城，直接开进南坪宾馆，戴德芳正站在院子里，外面依旧穿着那件军绿色大衣。 看到卫向东跳下车，戴德芳说下午没啥事，想在到处转转麻烦他当个向导。 “要不我开车去敬亭山？就是李白写的那首诗里的“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卫向东热情介绍：“在宁宣市区，距离这也不算很远。” “算了吧，咱们就在县城走走。” 既然如此，卫向东就陪着她出了宾馆，在大街上随意溜达起来。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街上行人仿佛比平时也多些，一边走，卫向东给她介绍宁宣的风土人情，但很明显看出，戴德芳似乎有心思醉翁之意不在酒。 “卫先生，你对明天的谈判结果有啥想法？”戴德芳果然转换话题。 “我当然希望咱们能合作成功，戴小姐，你的意思？” 戴德芳点点头：“我很乐意和你合作共事，不过我觉得除了共同投资建厂，还有别的合作方式。” “哦？你说。” 戴德芳停下脚步，看着卫向东： “我和我哥哥都真诚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四洲集团，任新成立的方便面食品公司经理，如果觉得在宁宣办厂不方便的话，可以去鹏城，这样距离香江很近，不像在你们南坪，我可不会一直呆在厂里哦。”说到后面，戴德芳脸上露出一抹羞涩。 招安？还带美人计？ 卫向东心里冷笑了声。 哥上辈子啥漂亮姑娘没见过？ 来这一套？ 说的比唱的好听，如果我真的过去，我就是你们戴家兄妹打工仔！ 你还会这样对我？ 看到卫向东无动于衷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戴德芳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是不是看穿的我的想法？ 那就给他来实惠的。 “请相信我们的诚意。”戴德芳神色变得庄重起来：“卫先生，我听说你在方便面厂工资每月100多块吧？连奖金下来一年也就2000块左右人民币，是吗？” 卫向东点点头，没有否认。 “我们给你年薪十万，不是港币，而是人民币！” 这年头，官方牌价，人民币比港币值钱！ 呵，出手倒挺大方！ 卫向东听了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戴小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如果我出来单干，一年能挣十万人民币吗？” 戴德芳沉默了下：“你有这个本事，可是你们大陆现在不让私人办厂！” “现在不让，不等于将来不让，而且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到来！” “卫先生，你的意思是将来国家政策运行，你准备自己办厂？”戴德芳似乎听出卫向东弦外之音。 没想到卫向东却摇摇头。 “我没打算自己单干，如果想的话早就开始，不能办企业咱们做个体户，一年挣个万把块钱应该没有问题吧？”卫向东笑着回答。 “那又是为什么呢？”戴德芳更感到奇怪。 怎么回答呢？ 卫向东心里正在措词，突然听到戴德芳又问道：“你是党员？” “那当然，要不怎么能当村支书？” “那我就明白了！”戴德芳似乎恍然大悟：“我记得在你们内地有一本苏联小说非常流行，叫《钢铁是怎么样炼成的》！” 你竟然读过这本？！ 卫向东感到很惊讶。 “我没有看过，但我哥哥看过，他曾经说书中有这么一段话很让人，给我背过，我也记下了。 戴德芳竟然背诵起来： “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卫先生，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很敬佩你！” 呵？ 卫向东只好笑道我根本没有书中描写的那么高尚，我只是想让乡亲们生活过的更好点而已。 （ps:最近我才知道这本书的主人公保尔和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竟然都是乌克兰人，想想现在俄乌战争，真让人感到唏嘘不已） 和戴德芳在这方面的聊天就到此为止，两人的话题很快又转到宁宣的人情风土方面。 卫向东给他讲起，徽商、徽州民居，徽菜，戴德芳听的津津有味，后来还买了一根糖葫芦，边吃边聊，像个小孩子。 逛了大半天，到了下午五点，卫向东把戴德芳送到宾馆，准备告辞离开。 “不上去坐坐吗？”戴德芳发出邀请。 卫向东婉拒。 “那就明天谈判桌上见哦。”戴德芳嫣然一笑，转身走进宾馆大门。 “明天见”卫向东知道，明白的谈判一定不会轻松。 果然，第二天谈判，第一件事就发生分歧。 212 谈判 今天早上起来变了天，北风呼啸，卫向东等四个男人都是西装革履，还打了领带，脚上铮亮的皮鞋，李江红也穿着一件黑色小西装，里面是高领红毛衣，破天荒的在脸上淡淡涂了一层胭脂粉。 用卫向东的话说，既然是谈判，礼仪很重要，对他人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当然，天气冷，防寒神器军绿大衣是必不可少的。 九点钟，双方人员悉数进入宾馆的会议室，坐在条形桌的对面。 谈判的第一个议题，就是双方出资数额以及所占股份。 根据前期测算，全部工程准备购进十六条生产线，包括厂房建设以及各种配套设施和前期流动资金等，分两期进行。双方共同投资八百万人民币。这一点双方达成共识，但在股份分配上却出现争执。 按照79年国家公布的《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中规定，在合资企业中，中方必须占有超过50%的股份。 于是戴德芳提出：由卫曹村方面出资440万元，四洲集团出资360万元，双方各占股份的51%和49%，符合政策规定。 但卫向东却提出异议：“戴小姐，你似乎忘记这牛肉方便面可是我们这边研制出来的，难道就不能技术入股？” “技术入股，你们内地法律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规定哦。”戴德芳笑道。 “的确，我们内地法律里没有涉及这一块，但戴小姐，你应该承认其价值吧？而且按照香江公司法之规定：技术入股是指技术持有人（或者技术出资人）以技术成果作为无形资产作价出资公司的行为。技术成果入股后，技术出资方取得股东地位，相应的技术成果财产权转归公司享有…….戴小姐，我说的没错吧？” 四洲公司的五个人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没想到这个内地年轻的村长竟然还懂香江法律！ “可是，卫先生，咱们是在内地建厂，要遵守的是你们内地法律哦。”戴德芳开始狡辩。 很明显，今天的谈判是以她为主。 “那好吧，我们就按内地法律来谈。”卫向东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点。 “根据《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第五条的规定，合营企业各方可以现金、实物、产权等进行投资…..我们拥有红烧牛肉方便面的技术，这也算是一种无形产权吧？” 这…… 四洲集团五个人又相互交流了下眼神，低声议论几句。 “我要求暂时休息半个小时，再继续开会。”戴德芳提出自己的意见，说完五人鱼贯而出，留下卫曹村的五个人。 很明显，几人是商量对策去了。 “哎呦…….向东，你昨天和戴小姐聊的不咋地啊？看看，你们简直就是冤家！”李江红竟然开起玩笑来。 卫向东狠狠瞪了她一眼，没理她。 “向东，你说他们会同意不？”曹小荣显得有些紧张。 “应该问题不大。”卫向东笑道：“这在他们香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是欺负咱们内地不懂，想占点便宜罢了。”卫向东冷笑道。 果然半个小时后，戴德丰等五人准时进入会场，戴德芳宣布，经过认真磋商，决定采纳卫向东的提议，卫曹村和四洲集团各出资400万人民币，但卫曹村占有50.5%的股份，四洲集团则占49.5%。 多一个百分点？ 卫向东虽然心里并不太满意，但是最终还是答应。 该妥协还是要妥协，毕竟这个牛肉方便面又没申请专利，而且并非是合资公司独家拥有。 原来两个厂也是要生产的！不过不对外销售而已。 这个问题解决后，双方谈判进度开始加快。 按照《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规定，其人数组成由合营各方协商，在合同、章程中确定合营企业设董事会，并由合营各方委派和撤换。 董事长和副董事长由合营各方协商确定或由董事会选举产生。中外合营者的一方担任董事长的，由他方担任副董事长。董事会根据平等互利的原则，决定合营企业的重大问题。 于是双方决定，由卫曹村一方担任董事长，四洲集团担任副董事长。 卫向东自然担任新成立合资公司的董事长，而让卫向东略感诧异的是，对方推出戴德芳担任副董事长！ 同时，按照法律规定：正副总经理（或正副厂长）由合营各方分别担任。 不过在哪方代表担任总经理的问题上双方又发生争执，戴德芳提出：既然你方担任董事长，那总经理一职就应该由我们方代表担任——我们准备让吴文秋担任总经理。 没想到卫向东竟然反对！ 吴文秋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 “吴先生，请别误会，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职业素质和工作能力，同时，戴小姐提出的建议也很合理。”卫向东先解释一番，突然话锋一转： “但是我请贵公司考虑一个问题：合资公司要建在南坪，聘用的基本上都是内地工人，内地的投资环境、生产条件甚至管理方式和香江都有很大的不同，我想找个熟悉这一切的内地管理者担任总经理，会更有利于企业的长远发展。” “那……卫先生说的就是你喽。”戴德芳笑吟吟的：“如果你兼这个总经理，我不反对。” 这….. 卫向东根本就没打算兼任这个总经理！ 自己那么多事，精力不可能全部放在这个厂上。 于是他推荐了赵明华，说他在临县方便面厂担任厂长，从建厂到生产基本都是他负责，很有一套经验，完全可以把公司管理好。 “请问这个赵先生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吴文秋突然插话进来。 卫向东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他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不过他能力非常….” “不行！没有大学毕业的一律不考虑，包括你们内地所谓的函大、夜大文凭统统不算！”戴德芳突然打断卫向东的话。 喂….礼貌呢？ 卫向东心里顿时有些不满。 “对不起，卫先生，刚才有些冒昧。”戴德芳很快发现自己刚才有些急躁，缓和语气道：“我们相信卫先生你的能力，但对于别人…...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很怀疑他的水平，即便是现在看上去干得不错，但随着公司规模扩大，未必能胜任。” 戴德芳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213“我担任你们合资公司的总经理，怎么样？！” 李江红一听怒了。 瞧不起人嘛，自己这几年辛辛苦苦通过自学，好不容易刚刚考过成人高考获得大专文凭，她竟然说不承认！ “戴小姐，国家就承认自学考试文凭，为什么你不承认？”李江红质问道。 “李小姐，因为我是香江人，在香江从来不承认你们内地所谓的自学考试文凭。”戴德芳面带微笑。 李江红继续要据理力争却被卫向东拦住。卫向东提议这件事暂时搁置，我们可以继续进行下面的议题。 经过两天的反复协商终于达成合资建厂协议，商定于春节过后三月初正式动工，至于中方总经理一职，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之下，暂时由卫向东兼任。 原来的向师傅方便面的品牌被戴德芳建议取消，最后还是回到一品鲜牌子上。 “x师傅”一般是北方人的称呼，南方人一般不叫这个，而且既然牛肉方便面定位是中高档产品，这个什么师傅也不显得多么高大上。 卫向东心里有些遗憾不过无所谓，空了咱们去注册康师傅，彻底斩断将来某个台湾人的野心。 元月六号早上九点，在南坪会议室举行了隆重的签约仪式，南坪县的一二把手全部出动，卫向东身穿黑色西装，精神抖擞，和四洲集团代表戴德芳合同上签字，台下记者摄像灯闪烁。 很快，题目为“见证历史时刻——宁宣地区第一家合资企业诞生！”报道刊登在宁宣日报，又被皖省日报等报纸转债，卫曹村再一次成了焦点。 而此时，卫向东正在和放寒假回来的罗青梅在县城街道肩并肩散步。 当然，在申城可以偷偷摸摸拉拉手，回到南坪罗青梅是绝对不敢的。 昨天罗青梅赶回家就偷偷给卫向东打了个电话说想见他，于是今天中午卫向东就开车赶到县城。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罗青梅围着一条像火苗红的围脖，显得很好看。 两人边走边聊，说就是前几天卫曹村和香江四洲集团合资办厂的事。 “我看了前天宁宣日报上刊登你们签署协议的报道，上面还有你和四洲集团戴小姐的照片.....你们看上去很般配哦。” 卫向东也看过那张照片，是双方握手交换合同文本的时候，四目相对，面带微笑。 连卫向东看上去就觉得有cp感。 当然这年代没有cp这个词，一般都叫般配。 听了姑娘的话卫向东一笑，低声问道：“吃醋了？” “我才不会吃醋呢......听说那个戴小姐就是四洲集团董事长的亲妹妹，你和人家一块共事，前途远大。”姑娘很傲娇的仰起头，但说话语气怎么感到酸溜溜的。 “好啦......我们顶多是同事关系。”卫向东温柔安慰：“你别看那个戴小姐看上去娇柔，其实厉害的很呐。” 说完，卫向东就把这几天谈判过程简要说了一遍。 “到现在，我们这边总经理的人选还没确定下来，戴小姐说了，要么让我兼任，否则他们那个吴文秋就要担任，你说我这么忙哪有精力？” 说到最后，卫向东叹息了声。 这件事的确让人有些头疼，按照戴德芳的条件，两个方便面现有职工没有一人能满足。 而且，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传出去，县上部局的某些国家干部竟然想谋这个职位！ 合资企业的总经理！ 那待遇、地位......让人羡慕！ 虽然这些人的确有大中专文凭，可卫向东一个也看不上。 你真以为在企业干活，就像你们机关衙门“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啊？” 能婉拒的就婉拒，实在有些背景太硬不好直接拒绝就采取“拖”字战术，这让卫向东很无奈。 罗青梅静静听着卫向东给她的诉苦，她出身于干部家庭父母都是领导，知道官场的复杂更能理解卫向东的难处。 如果.....如果？ 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 等卫向东说完，罗青梅停下脚步看着对方：“向东，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什么怎么样？”卫向东一时不理解。 “我担任你们合资公司的总经理，怎么样？！” 啊？ “你不是还没毕业吗？” “我们研三就要实习，你们公司建成投产要到八月份以后，我刚好来得及，实习期间就在你们公司，等毕业后我想继续留在你们公司。” 这...... 卫向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不仅仅是担任个总经理的问题！ “向东，我就问你，你觉得我担任你们公司的总经理，合适吗？”罗青梅一脸认真。 “凭你的知识水平和能力，又参与过方便面厂的生产和营销，相对比较熟悉我想应该没问题。”卫向东很快做出回答。 “那就行喽.....”姑娘的语气变得欢快：“那我正式向你提出，担任未来中港合资一品鲜食品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 “青梅你要考虑清楚，你可是硕士研究生毕业，理应分配到更好的单位，况且，你父母会同意吗？！”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担心。 “我的未来我做主！还有，我想和你在一起。” 姑娘的目光坚定，真诚。 “那好！我答应。”卫向东决定了。 两人现在是恋人，更希望是事业上伴侣，能由罗青梅做自己的助手，卫向东当然放心。 虽然她经验有些不足，没关系，有我呢。 “太好啦！”罗青梅开心得一拍巴掌，差点跳起来。 终于不用煎熬两地遥远的相思之苦了。 看着姑娘的样子，卫向东心一动悄悄拉住姑娘的纤手。 姑娘略一挣扎，但还是顺从了。 被他拉着，温暖，踏实。 但没走两步，刚拐过一个十字路口，罗青梅突然神情慌乱，赶忙从卫向东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朝着迎面走过的一对男女叫了一声：“二姐，二姐夫。” 卫向东一看，认识啊。 竟然是丝绸二厂厂长崔拥军！旁边有个烫着卷发的少妇，模样罗青梅很相似。 罗青梅脸色羞红，卫向东脸皮厚迎上去招呼道：“崔厂长，罗老师。” “卫厂长，恭喜你啊。”崔拥军仿佛没看到刚才的一幕，主动握手：“现在你们和香江企业合资办厂，你的事业将更上一层楼。” 卫向东赶忙谦虚两句。 两个男人聊起事业上的事，罗家姐妹则在一边说着悄悄话，罗青梅的二姐叫罗青萍，还不时打量着卫向东。 聊了一会就相互告辞离开，崔拥军还对自己的小姨子罗青梅说抽时间带卫向东到他们家做客，罗青梅红着脸答应了。 罗青萍看着自己的妹妹和卫向东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问自己的丈夫：“拥军，难道你没看出，小妹在和卫向东谈恋爱？” 214 突如其来的调研 “我当然看出来了。”崔拥军笑着回答：“我觉得小妹和卫向东很般配。” “那是你觉得！”罗青萍反驳道：“我妈肯定不同意！卫向东的确能能干，但他说到底是个农民！我妈怎么会答应？” 提起自己的丈母娘，崔拥军都有些发怵，精明能干，但门当户对的观念特别强，当初自己要不是个大学生，绝对不会让罗青萍嫁给自己这个一般工人家庭的孩子。 可卫向东家庭出身比自己还差，是个农民！ “这就要看卫向东的造化啦......看他有没有本事能娶回你们罗家的掌上明珠。”崔拥军哈哈一笑。 这边，罗青梅和卫向东也在说着悄悄话。 “怎么办呀，让二姐看到了，她肯定会给我妈说的。”罗青梅有些焦急。 “青梅，这件事迟早会让你父母知道的。”卫向东安慰道。 “可我妈说了，上学期间不准我谈恋爱的。” 我晕..... 这已经研究生了又不是本科生，竟然还管这么严？ 卫向东只好安慰说别怕，如果你妈真的知道问你啥事，你就往我这边推，是我穷追不放，死缠烂打，癞蛤蟆要吃你这个天鹅肉。 “瞎说！你才不是癞蛤蟆呢。”罗青梅被逗笑了。 说起来，其实是自己主动呢。 卫向东又陪姑娘逛了一会，还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城南旧事》最后送姑娘到县委家属院门口才回去。 当然，这件事还要和四洲集团的高层沟通。 香江，西贡康定路四洲集团大厦。 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到下班时间，但戴德芳依旧在自己办公室里工作，集团已经明确让她全面负责和内地合资建厂事宜。这是集团和内地第一个合资项目，她不希望出现什么差错。 双方谈判总体还算顺利，当然也有些让她不满意的，譬如，对方竟然确定不下来总经理人选！ 职业经理人在香江可是一抓一大把！ 可惜都不熟悉内地情况啊。 就在这时候办公桌上电话响起，看来电显示是从内地打来的。 卫向东？ 戴德芳拿起话筒，果然电话里传出略带地方口音的普通话，是卫向东。 简单的问候之后，卫向东就在电话里说明情况。 什么？ 竟然让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 戴德芳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好啊，卫向东，我很信任你，觉得你是很有魄力能干事业的男人，竟然在这件事上任人唯亲！ “卫先生，对于你这个提议，我表示反对！”戴德芳口气冰冷。 电话上显然无法长时间沟通，于是卫向东只好说等春节后见面详谈。 不用谈了！ 戴德芳差点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忍住，挂掉电话。 “小妹，怎么还不下班？” 门被敲开，进来是戴德丰。 “刚才卫向东打电话了！总经理人选的事。”戴德芳就把刚才的谈话内容简要复述一遍。 “这个罗青梅竟然还是卫向东的女朋友？”戴德丰听了讶然。 “对，电话里他亲口这么说的，我觉得卫向东简直是感情用事！”想到这些，戴德芳心里感到很生气。 戴德丰倒没表现得多么生气“这个罗青梅是复华大学的研究生，又是学经济的，这年代能在内地考上大学还能上研究生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可她根本没有实际工作经验！”戴德芳反驳道。 戴德丰没有直接回答小妹的问题，而是思索着：“罗青梅的父亲是宁宣地区行署副专员？她的母亲还有大哥大嫂都在政府部门任职？这资源相当好啊.....我同意罗青梅担任总经理！” “哥哥，你？！” “小妹，你不知道啊，在内地什么最大？官最大！特别是办企业，你不和政府官员搞好关系简直寸步难行！” “我一直有些怀疑，那个卫向东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一个小小的村长就能办这么多企业，当然除了他自身能力之外，背后肯定有高人！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哥，你说卫向东在干事业的时候借助了罗青梅家的力量？” “你不容怀疑，绝对是！这个卫向东厉害呀......竟然找一个官员女儿做女朋友，聪明！” “切.....没准哪个罗青梅就是个丑八怪，根本没人要！”戴德芳撇撇嘴。 “呵呵，她是不是丑八怪，那是卫向东的事，只要有利于咱们的合资厂就行！” 卫向东第二天早上接到戴德芳从香江打来的电话，说经过思考，同意罗青梅担任合资企业的总经理，至于为啥改注意的原因，电话里没说。 这当然是好事，得找个机会给罗青梅说说。 虽然马上快过年，但卫向东的事情更多，给县上有关部门领导拜年、商量村上的分红，特别是合资办厂一些列手续都要办理，为此卫向东从方便面厂和缫丝厂的财务、人事上抽十几个人组成一个工作小组，分工负责到计划、工商、税务、银行等各个部门办理有关手续。 眼看到了腊月24，正值小年，这天早上卫向东召开两委班子定下今年分红的事，突然接到乡政府打来的电话，说新上任县妇联主席要到村上来调研，已经从城里出发。 这马上就要过年，县上各个单位基本上已经处于半停顿状态，这个妇联主席竟然还要下来搞调研 你以为村上就像你们县部门那么闲啊？ 但人家可是副县级领导，你敢不接待？ 于是卫向东只好散会，让妇女主任李江红赶紧准备有关材料，迎接检查——所谓的调研，肯定是要检查工作的。 半个小时后，一辆白色拉达车出现在卫曹村村委会门前，同时乡长张兴海和主管妇联工作的副乡长刘少芬坐着一辆吉普车也从乡政府赶来。 县级领导调研工作，乡政府主要领导当然要陪同。 当一个留着齐耳短发，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从车里出来，前去迎接的卫向东顿时愣住了。 是她？！ 这不是罗青梅的老妈张婉莹吗？刚提拔当了副县级领导？ 咋没听罗青梅说呢？！ 卫向东前年过年的时候代表村上去她家送方便面，曾经见过一面。 永远忘不了那双锥子般看着自己的目光。 “张主席，这就是卫曹村支书卫向东。”乡长张兴海在旁边给介绍。 “我们认识，是不是卫支书？”张婉莹面带一丝微笑，语气中别有意味。 “是.....是.....张主席。”卫向东只好点头回答，心里却急速转动。 罗青梅的老妈怎么突然来调研，单单就是为了工作？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卫向东心里有点紧张。 215 谈心 张婉莹似乎并没受什么影响，先到村委会会议室听了妇女主任李江红的汇报，然后又简单翻阅了各种资料，最后说要到方便面厂看看。 县上领导但凡来卫曹村视察工作，不管是搞啥的都要去方便面厂逛一圈，所以张婉莹提出的要求大家也都没在意，坐上车就赶往厂里。 卫向东也开着面包车，李江红这次也坐在的副驾位置，毕竟来检查是自己的工作。 只是，她突然觉得无论见到什么领导都一向镇定自若的卫向东今天似乎有些紧张。 “向东，咋了？”她关心问道。 “这个张主席，就是青梅的母亲。” 啊？！ 李江红失声叫道：“你未来的丈母娘呀，该不会是专门来看你的吧？那你今天可要好好表现.....嘻嘻。” “什么专门来看我，人家是工作！”卫向东表情严肃。 “反正啊，你要好好表现如果能讨得你未来丈母娘的欢心，那以后事情就好办多咯......”李江红笑着说道。 卫向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次在带着张婉莹参观车间的时候，讲得特别卖力。 “卫支书，也说说你们和香江人合资修建的方便面厂情况。”张婉莹突然问道。 哎，话题果然要往这上面引啊。 卫向东就说了和香江四洲集团谈判的简略过程，将来生产高档碗装方便面，主要出口到港台以及东南亚地区。 “将来效益如何？” “应该不错，四洲集团是香江有名的企业，既然和我们合资建厂生产方便面，也是看中了广阔的市场。”卫向东详细港台市场基本情况，随着港台以及东南亚国家经济腾飞，生活节奏加快，速食品市场潜力巨大。 这些东西卫向东不知道讲了多少次，但张婉莹以前从事宣传工作，很少和经济打交道，现在听得到津津有味。 中午依旧在食堂吃饭，吃完饭后又到村里看了一大圈，重新回到村委会，按一般情况领导就要打道回府，不过张婉莹却去说：“卫支书，去你的办公室，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该来的终于来了！ 卫向东上了楼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又给张婉莹倒了杯茶，又吩咐隔壁的卫新元取个电炉过来。 等一切安排好，张婉怡端着茶杯看着坐在对面的卫向东：“卫向东，现在不谈工作，我以青梅母亲的身份和你聊几句。” “阿姨，您说。” “我听青梅说，她下学期要到你们合资公司当然总经理？有这回事吗？”张婉莹问道。 “是的。” “你怎么能让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担任总经理？这样太不负责了！！”张婉莹突然发怒。 又是这个问题，卫向东只好把让罗青梅担任总经理的理由说了一遍。 张婉莹听了不可置否。 自己女儿的能力她还是认可的，但是卫向东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不明白？ “卫向东，我听青梅说这个总经理最起码要干三年是吧？”张婉莹又问道。 “对，合同上是这么写的。” “三年？青梅毕业后是要回省城工作的！你想通过这办法把她留在你身边吧？”张婉莹冷笑道。 咋能这么想？ 卫向东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阿姨，虽然我很喜欢青梅，也想和她在一起，但也不至于用这手段，拿公司的前途几百名职工的利益开玩笑！” “我刚才说过，是因为青梅胜任这个职务！至于你说毕业后想让她回省城，请您尊重她的意见。” “她？早就被你灌迷魂汤，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张婉莹冷哼一声说道。 哎..... 卫向东心里暗暗叹口气，再精明的女人一遇到女儿的事，就变得有些蛮不讲理。 但他不能正面硬怼，想了想又说道：“阿姨，我听青梅说我叔叔家也在农村，而你呢，是大领导的女儿，为什么当时你就能看上他？轮到我和青梅就不行呢？难道就因为没上大学？！” 张婉莹沉默。 这是她心中的一道坎。 说实在，卫向东的人品不错，能力那更不用说，人长的也是英俊那简直就是心目中的女婿，可偏偏只是个初中生！ 一个研究生嫁给一个初中生，说出去简直就是笑话。 哎....... 张婉莹心里也是叹息一声。 卫向东心里也明白张婉莹的心结，但暂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最后只好说道：“阿姨，我知道我文凭不高，但我觉得真正的爱情，与背景、学历等都无关，莎士比亚曾经说过：爱情里如果掺杂了其他无关的算计，那就不是真正的爱情。” 呵？ 连莎士比亚都搬出来了？ 难怪明山说，别看他只是个初中毕业生，读的书并不比大学生少多少 张婉莹走了，最后没有说什么。 能送走县上和乡上的领导，卫向东准备返回办公室，李江红凑了过来，笑嘻嘻低声问道：“向东，和丈母娘谈的怎么样？是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卫向东瞪了她一眼，没理会她。 “开会！”转身向楼上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刚上班到村委会办公室，就接到罗青梅打来的电话，声音急促：“向东，昨天我妈到你村里检查工作，和你说啥了？” “也没说啥，除了工作的事，还问了你准备担任总经理的事。”在电话里卫向东就把昨天中午两人聊天的情况告诉了罗青梅。 “那就好......”电话里罗青梅长长呼了口气：“我以为你会和我妈吵起来呢。” “怎么会？”卫向东笑起来：“她可是我未来的丈母娘，我拍马屁还来及呢，还敢吵架？” “哼.....就你会说。”罗青梅的情绪变得好起来，在电话里说了她家发生的事。 果然，二姐罗青萍晚上就回了娘家，钻到老妈的房间嘀嘀咕咕说了中午看到的情况。 其实张婉莹就有些怀疑自己小女儿和那个卫曹村的年轻支书似乎有关系。 现在一听果然坐实了，立刻把罗青梅从她自己的卧室叫出来，严厉询问。 罗青梅也不隐瞒，把他们俩的关系说出来，包括要出任合资厂总经理的事。 一句话：这辈子我非他不嫁！ 张婉莹那个气啊...... 216 合资厂的工资待遇 幸亏罗青萍在边上劝说了一阵，张婉莹心中的气也慢慢消下来。她知道自己小女儿的脾气，倔强的很，于是她就想第二天借着检查工作的名义亲自见见这个卫向东。 “看来，我妈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呀，没有当场发怒！”电话那边，罗青梅笑嘻嘻的。 你以为你妈是小孩子啊......就是心里对我有气，也不会在这个场合下大发雷霆。 不过这话卫向东没说出，快过年了他不想给姑娘添堵。 “对了，你爸的态度呢？”到现在，卫向东还不清楚这个未来的老丈人的态度。 “我爸呀......别看在外面是大领导，但在家是我妈说了算，嘻嘻。” 啊，妻管严？！ “其实啊，我爸这个人开明，说儿女的婚姻他一般是不干预的。”电话里罗青梅又补充道。 有这句话好，那就是搞定丈母娘就行了！ 看到没发生啥大事，罗青梅在电话里又撒起娇来：“向东，我想你，想见到你嘛.....要不我现在就来你们村里好不好？” 卫向东只好劝道说你妈对咱们的事态度也不明朗，你现在就别刺激她了，今年春节老老实实呆在家，多干点家务哄哄她没准咱们这事都成了！ 姑娘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只好按照他说的做。 转眼又到了除夕，今年卫曹村的分红创了记录，特别是方便面厂，竟然拿出200万元，平均每人分红将近1000元！ 再算上桑茧农场、四组的缫丝厂的分红，还有上班的工资等等，卫曹村的万元户达到创纪录的186户，超过全村户数的二分之一，成了名副其实的万元户村。 不过，卫曹村村的村民对于万元户似乎已经没多大兴奋，全家年收入才一万元嘛......又不是一个人年收入就一万元！ 谁说不可能？ 听说即将投产的合资厂，工人工资很高，如果能去那里上班就好了！ 卫曹村过年依旧很热闹，看电影、唱戏、看社火.....对于卫向东而言主要就是走亲戚串门喝酒，反正一天就是干这事。 罗青梅本来是要来村里找她的，可今年过年被父母带到省城去和外婆外爷一起过年。 惹得姑娘不高兴，偷偷给卫向东打了好长时间电话，卫向东也挺想见她的，可是没办法只好安慰她，等你回来以后我去县城找你，再说了，即使这个寒假见不上，你明年夏天回来不是要当总经理吗？ 那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 姑娘这才高高兴兴跟着父母去了庐州。 今天是初三，卫向东正带着小侄子在大场里看热闹，就看到曹小荣和曹红军两人匆匆向自己走来。 “你们俩个不趁过年时间好好陪陪媳妇，咋凑到一起了？”卫向东笑着招呼。 “向东，我和红军来找你，是要说件事。” 看到两人表情有些严肃，卫向东心一紧：“咋了？” “有人说合资厂的职工工资会很高，是咱们厂的三四倍，是不是这回事？”曹红军问道。 “具体职工薪酬还没有和四洲集团协商，估计要比厂里工资高，但绝对不会这么离谱.....这话是谁说的？”卫向东反问道。 “现在都传开了，有人就不想在厂里干，想来年招聘到合资厂去，特别是那些有技术的职工，有的还找我打听这事呢。”曹红军说道。 曹小荣也点点头，看来有人也找过他。 “这件事等上班后，要加强职工思想教育工作，绝对不能影响厂里的正常运转！”卫向东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正月初八准时上班，卫向东带着一帮村领导给各厂职工拜年后，还在方便面厂专门召开了一个中层领导会议，强调要加强职工思想教育工作，安心工作。将来合资厂那边会抽调一部分干部职工过去，但人数不会太多。 至于工资几倍的传言，绝对是谣传！ 当然有些职工还是不相信，卫向东也不着急，四洲集团的高层过年之后就很快到南坪商量有些具体细节，就包括职工工资。 到时候，一切真相大白。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没想到来了不速之客。 那个“倒爷”廖前进，这次没有带他那个漂亮秘书而是一个人。 “卫支书，恭喜发财啊.....”廖前进一进办公室就笑着招呼。 胆子大啊..... 虽然现在都想着发财，但还没人敢把这句话吊在嘴上。 不过这家伙胆子本来就大，要不敢倒卖钢材呢。 卫向东就笑着说彼此彼此，你廖老板才会发大财， 两人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朋友，看看已经到饭点就招呼廖前进吃饭。 “我今天就不请你吃食堂，咱们去村头老曹家饭馆，他家胡氏一品锅简直是一绝！” “行啊，我听说过，那今天就有口福了。” 两人出了办公室就，就向村子方向走去。 由于这几年方便面厂和缫丝厂不断扩建，厂里职工急剧增多，平时的消费也大大增加，沿着国道两边盖上瓦房，商店、饭馆、理发店.....一个接一个，形成一条五百米厂的街道，竟然比乡政府所在地还热闹。 卫向东所说的老曹家饭馆，就在街道西边，等卫向东带着两人进去，里面已经坐满人，大部分都是厂里的职工。 嫌弃厂里食堂的饭菜千篇一律，就出来打牙祭，见到卫向东进来就赶紧打招呼。 有的他认识，有的他也不认识，尽管笑着回应，然后直接走出后门，里面有个小院子。 “老曹，来了两个客人帮我做份一品锅！”卫向东冲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曹老头喊道。 “支书，你先坐啊......” 卫向东就带两人进了院子东边的一个雅间，这间房一般不对外营业，有时候招待村上领过来的客人。 三人坐定，伙计给倒上茶，还专门给端来一盘葵花籽，让他们慢慢先磕着。 等一品锅上来，卫向东又要两个凉菜一瓶宁宣特曲，两人边吃边聊。 像廖前进这种人一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卫向东原以为他又是来推销的他的钢材，但没想到对方绝口不提这事，而是问道：“卫支书，你们和香江人搞的那个合资厂现在开始招聘人了吗？工资待遇是不是很好？我有个兄弟想到你们厂来。” 217 白领丽人罗青梅 呵？ 这工资待遇竟然传到你耳朵里？ 不过卫向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起他那个兄弟情况。 廖前进说的那个兄弟是他一个铁哥们弟弟，叫周鹏，前年宁宣农校毕业，学的是食品检验，毕业分配到南坪调味品厂——主要生产酱油、醋等调味品。 这几年改革开放，个体户蓬勃发展，各种调味品作坊迅速增多，虽然生产的酱油啊醋啊卫生质量比不上正规的国营企业，但是价格便宜啊。 于是，各县的调味品厂效益受到很大的冲击，再加上这些厂退休职工多，负担重，闲人又多，所以职工待遇也开始下滑，工资还能发得起，至于奖金什么的就别提了。 周鹏有些不甘心，前段时间听人传说马上修建的方便面合资厂待遇工资都非常好，于是有些心动。 可自己不认识人，无意中听哥哥说他的铁哥们廖前进和卫曹村的支书关系不错，于是就央求自己哥哥找廖前进帮忙 廖前进是个热情的主，于是年一过完估摸着卫向东已经上班，就一个人开车赶到卫曹村，先探探口气。 卫向东听说这个周鹏是农校毕业的又学的是食品检疫，立刻表示欢迎，说不过工资要比国企高，但也不会那么离谱。 “不会吧？卫支书，我听说合资厂的职工工资是国营厂的两三倍！” “哪有那么玄？廖经理，你也是做生意的，这要算成本，你说给你职工发那么高的工资，人家赚啥？他们是资本家，不是来做慈善的！” 廖前进点点头：“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我听说沿海地区外企工资都比较高，特别是那些老外，人家在香江工资那么高，跑到内地领百十块钱，打死我都不信。” 这的确是个问题。 也是卫向东这几天所考虑的，不过这些要和戴德芳商量。 最后卫向东说，等工资和香江方面商量确定下来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你，如果那个周鹏感兴趣的话就来厂里面试。 “行，行......来，来，喝酒。”两人举起酒杯。 香江四洲集团的人员没过正月十五坐火车就赶到南坪，这次来的只是戴德芳和吴文秋，卫向东一人在车站迎接。 “戴小姐，吴先生，演县长在县上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亲自来接你，让我向你表示歉意。”卫向东说道。 戴德芳穿着一件中长款的卡其风衣，很随意撩了下一头瀑布般的秀发，说道：“都是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对了，我们那位罗总经理呢？怎么没见到？” “她有点事耽误，马上就到。” 卫向东回答道，心里不由得叹气。 昨天还专门给罗青梅打了个电话，千万别忘记明天下午要到车站迎接戴德芳一行。 你现在是公司总经理，香江投资方来人你自然要去迎接，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当时罗青梅满口答应。 没想到第一天就误事！ 哎..... 戴德芳笑了笑没说什么，很优雅的向出站口走去。 “向东，我来啦......” 只见一个白领丽人匆匆走了过来。 我天..... 卫向东第一次看到罗青梅这样打扮。 穿着一身黑色女式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衣大翻领，高跟鞋，原来的马尾辫也散开，成了披肩发。 活脱脱的电视上的香江白领丽人形象嘛。 只是.... 走路步伐好像不稳当？ 看样子是没穿惯高跟鞋。 “她是罗青梅？”戴德芳看着这个漂亮姑娘，顿时愣住了。 竟然不是丑八怪？ 而且比自己还漂亮！ 罗青梅注意到卫向东身边的漂亮女人，立刻放慢脚步，姿态变得优雅起来。 “你就是戴小姐？我是罗青梅，不好意思路上堵车。”罗青梅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听不出一点南坪口音。 卫向东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一个小小的县城竟然还会堵车？ 你以为在申城啊？ 肯定是光顾收拾打扮，忘记时间！ 其实，卫向东想的并不对，罗青梅是按时出门的，只不过这该死的高跟鞋，实在是穿不惯。 走在街上差点把脚崴了！ 两人女人很优雅的握握手，相互寒暄几句，就跟着卫向东上了小车——临时从政府办把演志刚常坐的拉达车借调过来。 戴德芳俩人依旧住在南坪宾馆，房间早就安排好，还是两套间，卫向东笑着说你们一路劳顿早点休息，等明天早上再开始工作然后礼貌告辞。 刚出房间门，就听到罗青梅低声哎呦一声。 “咋了？” “脚.....脚痛.....”罗青梅指着自己的左脚。 卫向东扶着她，小心翼翼帮她脱掉高跟鞋，才发现脚背肿了一大块。 轻轻按一下，罗青梅就只喊疼。 “还能走路吗？”卫向东关心问道。 罗青梅摇摇头，这段路是她强忍着疼痛走过来，说啥也不能在那个戴德芳面前丢脸是吧？ 怎么办？ 卫向东心一横，一个公主抱把罗青梅抱在怀里，大步向楼下走去。 啊呀..... 罗青梅顿时羞红了脸。 一楼大厅吧台两个女服务员看到卫向东竟然抱着罗青梅下来，顿时眼睛睁大得大大的。 幸亏认识他，否则以为他耍流氓要报警呢。 卫向东抱着罗青梅小心翼翼放到小车后座上，让她别动，带她去诊所看看。 开车到了大东关一家诊所，老中医摸了摸脚说没有伤到骨头，不要紧，我这里有些糊的药你回去糊在脚背上，多休息几天不要乱动。 “听到没，在家好好休养，过几天你还要去上学呢！”在送罗青梅回家的路上，卫向东叮嘱道。 罗青梅听了不愿意。 “那不行，明天还要和四洲公司商谈呢，，我这个总经理不参加哪能行？” “那你的脚怎么办？路都没法走。” “你开车来接我嘛......好不好嘛.....”罗青梅又撒起娇来。 唉..... 姑娘啊。 你以前那傲娇模样去哪里了？ 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女孩？ 卫向东只好同意。 车直接开进县委家属院，卫向东扶着罗青梅进了她家，幸亏家里没人。把姑娘放到沙发上就赶紧离开，免得碰到未来的丈母娘又说不清。 第二天一早，卫向东开着自己的面包车赶到县城，把罗青梅从她家接走，搀扶着到了南坪宾馆二楼戴德芳的房间。 吴文秋也过来，四人寒暄了几句，戴德芳还关心问罗青梅的脚，然后就开始商讨公司具体事宜。 第一个问题就是职工待遇。 218 工资“双轨制” 卫向东建议，合资公司的职工薪酬参考内地国营企业职工薪酬制度，但为了调动职工积极性，同时考虑企业利润，基本工资在此基础上高出30%为宜，同时加大奖金发放力度，总体职工薪酬高出60%即可。 对于卫向东的建议，戴德芳表示同意。 说实在，内地企业工资实在是太低了，卫向东一月才领120元左右，就算是人民币值钱，折合港币也就不到400块，如果放到香江，像他这样的级别月薪在两万港币才算合理。 卫向东这样做当然有他的考虑。 如果合资厂工资太高，那么势必会影响卫曹村方便面职工的积极性，春节前已经谣传合资厂工人工资是内地厂的两三倍，厂里已经开始人心不稳了！ “卫先生，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是否考虑？”戴德芳提醒道：“就是我们港方人员的薪酬？他们不可能一月只领百十块钱，否则，没人会来。” “戴小姐，你是如何考虑这个问题？”卫向东反问道。 “你们内地不是开始实行价格双轨制吗？我们企业也可以实行薪酬双轨制嘛。”戴德芳笑吟吟的。 “内地人员工资按照你刚才的建议，港方人员工资就按照香江本地薪酬标准制定怎么样？” “戴小姐，你们四洲集团准备派多少人来合资企业工作？”罗青梅插话问道。 “不会太多，大约就六七个吧，我集团对于卫先生和罗小姐你的工作能力是很放心，不需要派太多人员。” 切..... 罗青梅嘴角微微撇了撇。 说的好听呀，其实谁都知道你们香江人嫌南坪生活条件差吧？没人愿意过来而已。 还说放心？ 那你们为啥坚决要求财务、销售、质控，这三大要害部门的主要负责人都是你们四洲集团的人呢？ 如果不是因为不熟悉内地情况，估计也要把人事部门的权力攥到你们手里！ 当然这些话只能心里诽谤几句而已。 这边，戴德芳又补充道：“六七个人较高的薪资，虽然增加了公司的人力成本，但我想这是必要的。” 是的，的确是必要的，这一点罗青梅也没否认，你不可能让人家在香江领几千元的工资跑到你内地领几十块钱，没有这样的傻子。 这个问题在学校她曾经和导师也讨论过，这种工资的“双轨制”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办法。 但卫向东有他的忧虑。 “戴小姐，这个办法的确能解决内地和香江工资差异极大的问题，但我们应该注意另一个问题，这种同一个企业内部人员工作差异极大，会不会影响员工的积极性？” “呵呵，卫先生我明白了，如果你这个董事长领的薪水只有我一个副董事长薪水的零头，是不是影响你的工作积极性？这个好解决，我们可以通过董事会商议，特事特办，包括你和罗小姐的薪金待遇像我们香江员工看齐，这样没问题了吧？” “向东所考虑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卫向东还没回答，罗青梅却接过话题，显得有些生气：“如果他想领高工资，完全可以出来单干！我是担心普通职工的积极性！” “罗小姐，按照我们香江人财务规定，发给每个员工的薪金是保密的，所以别人无从得知我们港方人员能领多少。”吴文秋解释道。 “有多保密？财务人员难道不知道？”罗青梅反唇相讥。 “那只能说明财务人员素质太差，保守工作秘密是员工最基本素质。”吴文秋面无表情。 “你.......”罗青梅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卫向东适时制止两人的争吵：“吴先生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要考虑国情，我们内地职工工资奖金都是公开发放，这样最大的好处就是公开透明，多干多得，少干少得！能最大化调动员工的积极性。” 戴德芳觉得有道理，但港方员工工资又如何发放？总不能把他们几个薪金保密吧？ 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有个建议。”卫向东笑着说道：“你们港方人员薪金就由你们四洲集团发放如何？反正你说的人也不多。” 卫向东此番话一出，其余三人都一脸惊愕。 连罗青梅心里也不由得嘀咕。 哎呦..... 这家伙脸皮真厚，这法子就能说出，对方能答应吗？ 果然，戴德芳冷笑一声：“卫先生，你这算盘打的好啊......本来属于合资公司的人力成本，这样直接转嫁到集团总部，本来两家出的钱成了我们一家出的。” “戴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卫向东依旧笑呵呵的：“表面上好像你们四洲集团吃点小亏，但是这样以来，完全避免因为两地员工工资巨大差异引起的不平衡，提高员工积极性，创造更大的经济效益！反倒是赚了哦。” 我的天..... 明明是我们吃亏的事，从他嘴里说出好像我们占便宜似的，戴德芳又好气又好笑。 “戴小姐，如果你们觉得无法确定，可以请示集团总部戴先生。”卫向东建议道。 “那好吧.....”戴德芳同意了。 临走前哥哥也叮嘱过，内地情况和咱们香江差别很大，不能完全用在香江做生意思维去考虑，遇到拿不准的事情，及时和他联系。 早上的商议结束，四人去餐厅吃饭后，约定下午两点继续协商。 中午休息时间，卫向东让服务员开来一间房，罗青梅的脚伤没有好，可以休息会。 “慢点.....疼.....”罗青梅躺在穿上，脚丫露在外面，卫向东端了盆水，小心翼翼帮她洗受伤的脚背，然后重新涂草药。 “让你别来你非要来，你看看，脚肿的像馒头了！”卫向东看到心疼，不有的埋怨道。 “好啦好啦，没事的。”罗青梅赶紧转换话题，害怕卫向东又不让她参加会议。 “喂，你说，四洲集团会同意的意见吗：” “那就看戴德丰如何想的了。”卫向东淡淡说道：“不过，我想他会答应。” 219 关于车皮的事 就在卫向东和罗青梅谈论早上事情的时候，戴德芳在自己的房间里，也在打电话给自己的哥哥说这事。 她脱掉风衣，里面只穿了一件紧身毛衣，光着脚丫正半躺在床头，对着话筒说道：“哥，你说这个卫向东过分不过分？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啊。” 电话那边，戴德丰沉默了下才说道：“其实，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啊？哥，你还向着他说话？”戴德芳顿时感到不满意。 “你听我解释，自从内地搞改革开放，在花城、鹏城出现了合资企业，不管是中外合资，还是港台合资，员工薪金问题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好多厂都采用你说的办法，薪金双轨制，但很不利于提高内地员工的工作热情。” “你想想，和你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就因为他是外方派来的，工资是你的十倍甚至几十倍，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戴德芳一想，确实是个理儿。 “当然，卫向东提出这个建议有个前提条件，就是我们派过去的人比较少,如果像鹏城这边一个合资公司里几十号人都是外方派来的员工，集团总部肯定不能承受这笔额外开支。” 戴德丰说着在电话里笑了起来：“小妹,你甚至可以给卫向东和罗青梅说,他们的工资也可以由我们四洲集团发放,享有和外资人员同样的待遇。” “哥哥，你可真大方。”戴德芳撇撇嘴。 “哈哈......”戴德丰在电话里大笑起来：“那个卫向东可是个难得的人才,以后没准还有合作机会，这点小钱，值得花！” “好啦......我知道啦。” 下午两点,四人准时在戴德芳套房里开会，戴德芳直截了当说中午经过和集团总部沟通，同意卫向东的建议，同事为了表示四洲集团合作诚意,愿意将卫向东、罗青梅两人的薪金一并纳入到集团总部发放。 “卫先生、罗小姐，这下你们满意了吧？”戴德芳笑道。 呵？可真大方！ 不用说，这肯定是戴德丰的主意。 既然对方要这么做，自己何乐而不为？ 紧接着又开始谈人事安排、修建厂房等问题,卫向东建议修一栋家属楼,解决部分管理层包括四洲集团派来的员工住宿问题，总不能一直住在宾馆吧？ 戴德芳也同意了,她知道内地还没有商品房的概念,企业是要负责解决职工的住房问题的！ 当然事情很多,一天肯定谈不完， 经过三天的协商,敲定一些急需要解决的问题,卫向东立刻成立工作组，负责公司筹建。 主要是从村上、方便面厂和缫丝厂抽人,而戴德芳指名道姓要那个叫侯玉海车间主任，说将来要然他当合资公司的车间主任。 卫向东也同意了，他对侯玉海印象也不错,认真负责,不看人下菜这种品德难可贵。 不像有的内地人，见到是外国或者港台人,膝盖都软了。 戴德芳和吴文秋协商完又返回香江,等待二月底公司的动工仪式,卫向东却更加繁忙,必须赶到二月底要把各种手续办好。 还好，这个项目得到县、地区两级领导的高度重视，为此县上还专门下发红头文件，要求各有关单位密切配合，打开方便之门。 计划、财政、城建、土地、银行......县上各个部门都打开绿灯，卫向东兵分几路，每天都在县上、地区各部门转悠，晚上干脆就住在县城，省得来回奔波。 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将来的货物运输问题。 这些出售到香江的货物基本上都要靠铁路运输,但现在火车皮比较少，运送原来卫曹村方便面厂的产品就很勉强，突然又增加了这么多货物都要又运往南方,火车站哪有这么多空车皮？ 当然,合资企业嘛，优先保障但这就影响卫曹村自己的方便面厂！ 但调度火车皮的事县上说了根本不算，人家铁老大自成一家。 没办法,卫向东准备去地区行署一趟找罗明山，到地区这一级或许有办法？ 只是，会不会又说起罗青梅的事？ 但不管怎么样，该去还得去。 卫向东知道罗明山工作很忙，这次提前打了电话才过去，先是见了罗明山的秘书黄杰，再敲门走进二楼左侧一间办公室，就看到罗明山正在审阅文件。 “小卫你来了啊，你先坐，我把这份文件批阅完。”罗明山抬头说了一句又低头看起来。 卫向东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黄杰进来倒茶后又静静退了出去。 卫向东端着茶杯，悄悄观察对面的罗明山。 果然，官越大,这气度威严越发浓烈啊。 只不过，鬓角边已经有了白发。 看来,当官的确也不容易。 “说吧,什么事？”罗明山看看手表又抬起头看着卫向东：“我马上有个会，给你只有十分钟时间。” 够了！ 卫向东方便面厂面临的运输困难说了出来，恳请他能协调铁路方面，能给南坪多划拨一些车皮。 “行，我知道了，抽空我去趟申城。”罗明山说完站了起来。 宁宣站属于申城铁路局管！ 可就这么简单？ 卫向东这才感觉到，自己低估了自己这位未来岳父的能量啊。 “小卫，还有事吗？”罗明山看到在发呆，皱眉问道。 “没，没有了。”卫向东赶忙站起来说道：“罗专员，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 “和我客气什么？好好干！”罗明山说完，夹着公文包房间。 前后不到五分钟。 这不问青梅的事啊？ 卫向东心里走在楼道里心里还嘀咕，自己这个老丈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然人家不问，自己也不会主动说，开车赶回南坪继续办自己的事。直到2月26日，才将大部分手续办好，剩下的边建边办理。 看着这将近三十多个大红章，卫向东长叹了口气，这年头办点事也真不容易。 三月二日，阳光灿烂。 卫曹村和香江四洲集团合作投资八百万的中港合资一品鲜食品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正式破土动工。 本来按照惯例，内地都喜欢选择某月第一天如三月一日，五月一日作为一项重大工程的奠基日子的，但四洲集团却要求选择三月二号作为动工时间，据说是集团董事长戴德丰亲自找了一位香江风水大师算的。 香江人迷信这个。 220 民政局长找你 这一天工地上彩旗飘飘，锣鼓喧天。在工地中间还搭建了一个简易主席台，上面挂着横幅，上面写着“中港合资一品鲜食品有限责任公司建设奠基仪式”几个大字，主席台两边吊着两个超大气球上面还各自挂着横幅。 四洲集团方面，董事长戴德丰从香江亲自赶到南坪参加典礼，而南坪县这边，除了副县长演志刚，还有县上一二把手亲自光临，给足对方面子，典礼还没开始，双方正在休息处进行友好亲切交流。 卫向东穿着西装革履打着领带，胸前还带着一个小红布绸，他旁边站在戴德芳，今天的戴德芳也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西装，白皮鞋、又戴着一幅超大太阳镜在整个典礼上吸引好多人的目光。 这就是香江女人？ 啧啧..... 和咱们内地就是不一样。 不过，戴德芳却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正和卫向东在闲聊。 “你的那位女朋友呢？咱们的总经理呢？这个特殊日子怎么不参加？”戴德芳悠悠问道。 “她本来计划请假来参加的，但她导师说学校有急事让她得赶回去。”卫向东解释道。 戴德芳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 “不过，她父亲要来。” “她父亲？就是你们地区行署副专员？” “不，刚刚被任命为专员，他要代表地区行署亲临现场表示祝贺。”卫向东笑着解释。 正说着，就看到一辆黑色红旗轿车向这边徐徐驶来。 “来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书记县长和戴德丰迎了上去,卫向东自然也不例外。 罗明山从小车里出来，卫向东发现他穿的不是平时常穿的中山装,竟然一身灰黑色西装,白色衬衣打着红色领带,显得很潇洒。 “哎呦......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们这个领导挺帅的。”戴德芳啧啧称赞。 废话！ 他的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 罗明山不同于往日不苟言笑,今天是满面春风，在周书记的介绍下，和四洲集团客人一一握手寒暄,最后看到站在边上的卫向东，还主动和他握手。 “小卫啊，进步很大嘛，好好干！” “多谢罗专员鼓励,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罗明山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众人簇拥着罗明山上了主席台，奠基仪式就此开始。 县长周先锋亲自主持，罗明山、书记王建泉以及戴德丰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特别是王建泉,在讲话中说要把南平县打造为全国最大的方便面制造基地，“方便面”之都。 呵？ 卫向东第一次听到这词。 不过按照合资厂的生产规模,再加上卫曹村本身拥有的两个方便面厂的生产量,一品鲜方便面预计年产可达七亿包（碗）,成为中国最大的方便面生产厂家，在内地的市场占有率达到58%,远远高于排第二名的华丰方便面30%占有率。 真可以称的上“方便面之都”这个词。 当然,距离历史上康师傅巅峰时期还差的很远，人家一年能卖出170亿包！ 路还长着呢。 简单而又隆重的奠基仪式结束后,罗明山又在县政府小会议室正式接待戴德丰，双方进行亲切友好交谈，罗明山希望以此为契机,戴德丰先生能在香江多多宣传宁宣,有更多的香江朋友来宁宣投资云云。 县上一帮领导都在边上作陪，卫向东虽然不是国家干部,更谈不上领导,但人家是这次投资建厂的主角之一,被安排坐在副县长演志刚的旁边。 “小卫,会议完了别急着走，民政局的贺局长找你有点事。”演志刚低声对他说道。 民政局局长找我？ 卫向东有点惊讶。 这年头民政部门对于农村而言，最主要就是两项工作：一是办理结婚、离婚证，还有就是认定五保户，发给一定的困难补助，个别会被送进县乡两级的敬老院。 不过对于卫曹村而言，五保户的生活根本就不存在问题，啥也不用干就一年村上上千块钱的分红也够这些老人们花了，况且今年卫向东还重新修建敬老院，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 所以民政局每年给孤寡老人们那点可怜的补助,卫向东根本就看不上，连领都不想派人去领。 不知道这次找我啥事？ 会谈结束后，罗明山要返回市区,戴德丰一行人自有人安排去宾馆休息,卫向东打了个招呼，出了会议室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民政局长贺成正向这边走来。 贺成今年四十出头,听说是部队军官专业回来的，走路自带有一股虎虎生威，他主动握着卫向东的手说道：“卫支书，恭喜恭喜啊，你们和香江人合资办厂，这可是件大事！” “呵呵，多谢贺局长鼓励......我听演县长说你找我？” “对，对，是有点事，走，去我办公室说。” 民政局在政府大院主楼，政府这边部局单位都在楼上，卫向东随着贺成进了一楼的他的办公室,贺成又是给倒茶又是递烟，显得非常热情。 “谢谢.....贺局长,我不抽烟。”卫向东婉拒,坐在对面的旧沙发上心里感到奇怪。 今天是咋了？ 自己来县上除了找县领导之外，去的最多就是轻工局、财政局等,很少来过民政局，只是见过贺成，彼此认识，点头之交。 没见到你一个局长对我这么热情过啊？ “卫支书，今天我找你，是咱们县上退伍军人安置的事。”贺成抽了口烟，开始说起来。 哦，忘记了，民政局还有这项很重要的工作。 按照国家规定颁布的《退伍义务兵安置条例办法》规定，退伍义务兵贯彻的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原则”，农村户口的义务兵退伍后就回农村，国家不解决就业问题，只是如果属于无房户或者修房确有困难，国家或集体给与一定的补助。 但城镇户口的士兵必须安排工作，采取系统分配任务，包干安置方法。 这几年，南坪参军的人不少，自然退伍军人也不少，对于城镇户口的士兵安排就成了民政局一个大问题。 “贺局长，咱们县不是有好多企事业单位吗？”卫向东问道。 221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个更重要？ “卫支书，你不知道，前几年知青返乡，咱们县一下子回来上百人，这些都要安排工作吧？这每年大中专学生毕业回来，也要安排吧？对了，还有咱们县技校学生，一年毕业好几十个，这也要安排工作！” “咱们县上行政事业单位吃财政的人满为患，一般只能安排大中专学生和转业军官，这退伍士兵和技校生原则上安排进企业，可咱们县上企业就这么多，人浮于事，好多企业一听说又要安置退伍军人就纷纷叫苦，你说我咋办？”说到最后贺成叹了口气。 “贺局长，那你的意思？”卫向东已经明白贺成找自己的目的。 “卫支书，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希望你们合资厂能安置一些退伍军人，帮政府解决一些困难，你觉得怎么样？” 卫向东略一沉思又问道：“贺局长，那你准备让我们厂安置几个？” “我也知道你们合资厂，没这个义务还要考虑港方的态度，这样，安排八个怎么样？” 贺成用的是试探的口气，对方的企业不是国营企业,按照政策规定没有安置退伍士兵的义务！ 何况人家还是中港合资，这年头企业一旦沾上外国、港台的那都不得了,所以贺成不得不放低语气。 可没想到卫向东一口答应：“贺局长,为政府解决困难这是我们企业应尽的义务,何况我还是党员呢.....行，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我们筹备组成立后你就让人过来报道！” 贺局长大喜过望，没想到卫向东答应的这么爽快，心里有点暗暗后悔,早知道让多安排几个呢，当然话已经说出口就不好再改口。 “卫支书，你不和戴小姐他们商量商量吗？”贺成还有点不放心。 “不用，好歹我是董事长,这点事我能做主。”卫向东笑道。 “那就多谢你啊，卫支书，今天你还要陪四洲集团的老板，我就不打扰你,改日请你吃饭。”贺成说道。 “是我请你贺局长才对.....欢迎你你到我们卫曹村还有合资厂检查指导工作！” 卫向东客气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其实这件事，他挺高兴。 这那里是包袱啊.....应该是人才！ 要知道城市退伍兵可都是高中毕业生！这年头,高中毕业生也不太多啊。 县上要安排一部分退伍士兵进合资厂！ 这个消息很快在退伍士兵中传开,有人高兴有人担心。 听说合资厂的待遇要比县上企业好,但是这身份让人不舒服，不是国企职工！ 那就不是国家主人翁了啊,在南方沿海地区,把这种人叫做打工仔。 听听，这称呼明显带有瞧不起人的味道。 杨军旗就为此事烦恼着。 杨军旗是出身于县上一个普通职工家庭,父母都在县丝绸厂工作，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父母托关系找门路，给他弄了个当兵的名额,说白了,就等三年以后能够安排一份工作。 现在，杨军旗当了三年兵去年冬天复员回来,一直等县上给安排工作,好不容易等到结果：被安置到县上的方便面合资厂！ 当杨军旗一家接到这通知之后,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亲戚朋友们知道后,有的说这是好事，你没听说合资厂职工工资比国营厂工资高吗？这年头有钱就行！ 但有的也说，听说厂里管理很严格，干不好是会被开除的，可不像国营厂这么好轻松，虽然少点，但旱涝保丰收。 何况，你进合资厂那就是给资本家打工，这工人阶级的地位哪去了？说出去多丢人！ 为此，杨军旗一家陷入深深的苦恼。 看到儿子坐在客厅旧沙发上不说话只埋头抽烟,老妈有些心疼，她想了想说道： “军旗，要不我和你爸再想想办法,让你进我们丝绸厂吧？你爸在厂里干了几十年和孙厂长关系不错,孙厂长认识民政局的领导或许能帮上忙。”母亲建议道。 “那我弟弟将来咋办？”杨军旗反问道。 杨军旗还有个弟弟，今年上初三，家学习也不咋地,考大学根本没指望，父母都想好了，过两年提前退休争取一个顶班的名额给小儿子。 如果现在执意找厂长想办法把自己安排到丝绸厂，那弟弟的事就没戏了！ 这人情啊，用一次就没了！ 老妈深深叹口气，没有再开口。 “哎.....这都怪我和你爸，没本事啊。”老妈最后说出一句话，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这士兵复员回来安排工作，那待遇简直千差万别，最好的可以安排到县上行政部门，那当然都是县上各部局领导的儿子或亲戚，一般人你想都别想。 稍微差一点的也可以安排到县自来水厂、农机站啊这些事业单位，这也需要相当的关系才行。 一般复员士兵都是安排在县上国营企业,当然，这进企业待遇也不一样,有的有关系可以进管理部门,实在没关系就有可能安排在一线职工。 看看,虽然这都是工人身份，但将来的命运可完全不同。 可惜，杨军旗家就最普通的一种，原本以为最差也会安排在国营企业当个工人，没想到被分在合资厂！ 不知道将来儿子找对象，有没有人愿意？ “妈，你别说了！我明天就去报道！”杨军旗站了起来，看着母亲才四十多头发都有些花白，杨军旗心里也很难过。 父母就这么大能耐，还能要求他们多高呢？ 路，是自己要闯的！ 同样烦恼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就是周鹏。 周鹏和杨军旗情况不同，人家宁宣地区农校毕业，分配到县调味品厂检验科。 只是因厂里效益不景气，过年前听说合资厂工资高的吓人，就央求哥哥的铁哥们廖前进找到卫向东，说想进合资厂。 前天，卫向东回话了，你是中专生，如果想来不用考试直接进厂，公司质检部成立后让你担任副部长，不过工资可没你想象的那么高，也就是比你原来工资高上30%-50%，奖金根据绩效定。 周鹏一听，犹豫了。 工资虽然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高，但还是要高点，但是，自己一旦进去就不是国家干部！ 人家根本不认你这个身份，可以说合资厂从车间普通工人到管理层什么部长科长，统统都是给资本家打工的！ 政治地位根本无法和国营职工相比！ 这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 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周鹏也苦恼着，他最后决定，央求哥哥找廖前进谈谈听听他的意思。 人家是倒爷，社会上见多识广。 222 “这年头，谈钱，不丢人！” 周鹏的哥哥叫周勇，和廖前进在大西北黄土高原插队一起呆了五年。 虽然两家家庭条件相差很大，人家是领导的儿子，自己只是普通工人家庭，但在插队期间，周勇给在家娇生惯养的廖前进好多照顾，廖前进很是感激。 后来回城之后，廖前进被安置到政府部门干了没多长时间就辞职，开公司干起倒爷的行当，在社会上混的风生水起，成了大款。而周勇只是一名普通工人，但两人关系却很好。 听弟弟为这事为难，周勇当然要帮这个忙，于是兄弟坐车俩去了市区，找到廖前进的公司，让他帮忙出主意。 “这快到饭点了，走，边吃边谈。”廖前进很是热情。 去了公司下面的小餐厅，廖前进点了几个菜又要了酒，三人边吃边谈。 “抽烟不？”廖前进掏出一包中华招呼周鹏。 他摇摇头。 廖前进扔给周勇一支，给对方点上然后自己也抽起来。 “周鹏，你的事你哥都给我说的很清楚，我现在问你，你到底需要什么？” 周鹏看了看自己哥哥，最后似乎很艰难吐出一个字：“钱” “哈哈.....瞧你这样子。”廖前进大笑起来：“说到“钱”字害羞的像个大姑娘似的,我告诉你，这时代变了！谈钱,不丢人！” “所以,廖大哥,这就是你辞职开公司的原因？”周鹏好奇问道。 “对！周鹏，你不知道我和你哥下乡插队的时候吃的什么苦？”廖前进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回忆起过去。 “我记得，那是76年春节，大年刚过没几天,队长就带着我们知青去修农田，那西北风吹的呼呼的，当地人叫“母牛风”，我们在田埂里挥镢铲土,忙了大半天收工以后回去吃饭，你知道吃的事什么？米糠馍馍！这才刚过完年啊竟然吃这东西！” “没办法，不吃肚子饿啊.....”当时我啃着馍馍，心里发誓如果有朝一日,我一定发大财,天天吃鸡鸭鱼肉，过上好日子！” “廖大哥,我挺羡慕你的。”周鹏笑道。 没想到廖前进摇摇头：“周鹏,你别羡慕我,有些事你不懂......你知道为啥我不把你哥拉过来一起干？” “为啥？” 周鹏也感到很奇怪。 自己哥哥和廖前进关系这么好，为啥发财叫上自己的哥哥？结果到现在哥哥只是个普通工人。 廖前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说道：“你是勇哥的弟弟,那也就是我弟弟，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能干这事，全靠有个好爹，如果哪天我爸不在那个位置上,你觉得我这个公司还开的下去吗？别说公司开不下去,我他妈的还可能蹲监狱！” “你说，如果我拉你哥哥进来,那不是害了他？” “前进,那就见好就收。”一直没吭气的周勇说出一句话。 “勇哥,有些事不说着那么容易啊.....你别看我挣得多,但开销也大啊，有句老话叫做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廖前进叹了口气。 “这养车，养女人，还有一帮兄弟，都要钱吧？抽惯了软中华，你现在让我再抽九分钱的“合作”，我真抽不下去。” 周鹏陷入沉默。 廖前进说的这些的，对于他这个刚刚毕业两年的青年而言，有的没法理解。 “好了不说说这些了,就说你吧，周鹏，既然你看中钱,那为啥不进合资厂？工资明显比你在调味厂高得多！” “可是,进了合资厂就不是国家干部，有人笑话。”周鹏低声说道。 “国家干部？你能当官吗？如果你当不了官，国家干部有个屁用！还有我告诉你,你以为你在国营厂一辈子就高枕无忧了？做梦吧？国家马上要国营企业搞承包制了！” “企业也要承包？”周鹏感到很惊讶。 这农村土地搞承包，现在连企业也要搞承包了？ “对，就是谁有能耐，就把企业承包过去，只要能给国家交利税，你爱咋搞就咋搞！想让谁不干了，那就是厂长一句话的事！你说这和现在的私人企业有区别吗？” “真的？廖大哥，你不会骗我吧？”周鹏听了吓了一大跳，旁边的周勇也是一脸紧张。 “我骗谁能骗你们哥俩？你哥可是我的好兄弟！”廖前进脸色有些不悦，又压低声音：“这是我爸给我说的，国家有关文件精神很快就要传达到各县市！......千万别给别人说啊。” “我知道，我知道。”周鹏赶忙点头,这一刻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 ..... “廖经理，周鹏愿意过来？太好了！”卫向东接到廖前进的电话,很是高兴。 这年头,招个大中专学生真不容易，何况人家还是专业对口！ “什么？档案关系暂时过不来？调味品厂不放？没关系,人先过来手续后面慢慢办。” “好,好，下周就让他来筹备组报道！” 在城西的西寨村村委会大院里，卫向东临时租了村委会的几间公房，作为筹备组的办公地点。 现在忙两件事，一个就是工程基建，另一个就是招聘员工。 按照和戴德芳商议，车间职工文凭必须是初中以上，而管理层必须是高中毕业，或者参加参加成人高考，获得夜大、函大、电大的文凭。 最后这一条，让许多城里年轻人想来当厂里“干部”念头破灭。 “支书，有个复原军人来报道！”一个姑娘匆匆走进卫向东的临时办公室，她叫卫蓉，是原来方便面厂人事科的一名干事，姑娘人聪明做事有耐心，于是卫向东就把她抽调到筹备组，具体从事招聘工作。 “让让进来。” 一个长得很敦实的青年走了进来，从挎包里拿出复员证和民政局开的介绍信。 “杨军旗？老山前线下来的？欢迎，欢迎。”卫向东招呼杨军旗坐下，还让卫蓉给倒一杯茶。 杨军旗依然坐下，显得有些拘谨。 “杨军旗，我看过你的档案，这样吧，你会开车？那就做公司的小车班班长，平时给我开车，怎么样”卫向东笑着问道。 啊？ 不用到车间干活，当小车班班长，还给经理开车？ 好差事啊。 这让杨军旗大吃一惊。 “卫支书，你为啥让我做班长，还让我给你当司机？”杨军旗有些不理解。 自己的确会开车，但公司会开车不止自己一个啊。 “因为你是分配到我们公司八个退伍士兵中第一个来报道的，还有，你是从老山前线回来的。” 卫向东微笑着，说出自己的理由。 223 前线归来的军人 民政局安排过来的八个复原军人陆续来报道，但最后只来七个，剩下一个听说死活不愿意来。 卫向东也没太在意，强扭的瓜不甜。 时间到了四月份，基建工作如火如荼进行中，卫向东又把卫长河从卫曹村调过来，让侯玉清做他的副手，专门负责基建工作。 承建工程的还是修建方便面厂的县建筑公司，无论是工程项目还是卫向东本人，他们都已经很熟。 在人员招聘方面，第一批招录二百名一线工人，将安排到卫曹村方便面厂和临县的方便面厂培训实习，后面继续招聘。这两百名工人中，农村户口还是占多数，城里人还是有些看不起这所谓的合资厂。 管理层员工的招聘工作相对就慢的多，最主要是条件要求比较高，卫向东也不着急，没准到了七月份，还能弄几个大中专毕业生呢，他已经向周县长汇报过，希望将合资厂纳入大中专学生分配的企业。 当然，人家愿不愿意来是另一码事。 今天阳光灿烂，卫向东开着面包车离开筹备组，他今天要干另一件重要的事：代表卫曹村前去火车站迎接两位特殊复员军人。 他们都是从卫曹村当兵出去的，之所以特殊，他们都来自老山前线部队。 而且，他们都负了伤。 卫向东开车赶到火车站，买站台票进了车站里面，看见卫光荣和曹红军两人已经站在月台上。 “村里都准备好了吗？”卫向东问道。 “放心吧，今天一大早都准备好了！”卫光荣回答道。 卫向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火车快进站了！” 果然，卫向东听到远处汽笛的鸣叫，一辆列车放慢速度缓缓向车站方向驶来。 “走，咱们过去。”卫向东向月台边走去。 在列车中部的一节车厢里，坐在两个退伍军人，原来的红领章和红五星已经被取掉,只穿了一身绿色军装。 一个眼睛上戴着超大墨镜,几乎遮盖住上半边脸,另一个左臂衣袖里空荡荡的。 两人都又黑又瘦，或许坐长时间的火车显得有些疲惫，但身上却散发出一种杀气,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人。 他们就是因伤复原回村的曹红耀和卫爱国。 “红耀，别睡了,马上到站了！”卫爱国推了推戴着墨镜的曹红耀。 “那我们取行李。”曹红耀站起来,下意识伸出双手。 “你看不见,我来。” 卫爱国站起来，用剩下的右手将行李架上的被子和黄挎包取了下来,放在脚边。 两人一个姓卫一个姓曹，当兵前在村子里两人关系并不咋地，还相互干过架,但战争让他们成了生死兄弟。 “爱国.....我有点害怕。”曹红耀突然抓住同伴空荡荡的袖筒,低声说道。 “没事,没事。”卫爱国轻轻拍了拍曹红耀的胳膊,安慰道。 近乡情怯。 两年前，出去的时候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端起钢枪上前线杀敌，是多么的豪迈和浪漫。 但真正上了战场，才知道战争的残酷。 九死一生自己算活着回来了,但少了一条胳膊成人了残疾人。 但他不后悔。 那帮猴子！欠揍！ 只是，自己少了一条胳膊以后的生活会怎么过？ 想到这些卫爱国的心里有一丝迷茫。 列车徐徐停在站台边,卫爱国帮曹红耀背好行李，自己也背上,拉着他的手，慢慢跟随人群向列车门口走去。 “爱国！”听到有人叫自己,就看到卫向东正向这边跑来，后面还有卫光荣和曹红军。 卫曹村的“三巨头”都出动了。 “叔......”卫爱国叫了声。 论辈分，卫爱国还得把卫向东叫声叔。 “来，行李给我。” “你慢点.....” “红军，把红耀扶好。” 不用卫向东说，曹红军赶紧搀扶曹红耀下车蹬，论血缘关系，他们属于一爷之孙辈分更亲。 卫光荣一手拎一件行李，另外两人各自搀扶一个就车站外走去。 “先回村歇息两天，然后再送你们到民政局报道。”卫向东边走边说。 两人都点点头。 从县城到卫曹村不到半个小时车程，卫爱国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是南坪最美的季节，田野里绿油油的一片，路上行人骑着自行车，偶尔还有摩托车的轰鸣声，不远处村子里高音喇叭里还放着欢快的歌曲： 年轻的朋友们 今天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 暖风轻轻吹 花儿香鸟儿鸣 春光惹人醉 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 啊亲爱的朋友们 美妙的春光属于谁 属于我属于你 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 ..... 想到前不久那炮火连天的南疆，看到眼前的风景，卫爱国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快到了”曹红军轻轻提醒。 卫爱国突然发现村子前面站着一大堆人，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今天村上有啥喜事？”卫爱国好奇问道。 “当然大喜事！”曹红军笑道，指着车窗外面：“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卫爱国微微低着头，透过窗户看到中大路路口两边有两根柱子，上面正挂着一幅红色横幅。 “爱国，你看到啥了？”曹红耀听的到却看不到，急忙问道。 “欢迎英雄凯旋归来！” 卫爱国喃喃说道，他感到眼眶有些湿润。 两人下了车，卫爱国就看到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两个戴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上来给两人敬礼，献花。 “谢谢，谢谢。”两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儿子” “红耀.....” 两人的父母走了出来，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卫向东还代表村两委班子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你们都是国家的英雄，也是我们卫曹村的骄傲，没有你们负重前行，哪有我们的岁月静好？ “最后，经村两委研究讨论通过，我宣布，两位复原军人除按照国家有关政策享受补贴之外，卫曹村将给每人每月50元的生活费，如果将来两人各自成家，村上优先为他们批庄基地，并且修房所有费用全部由村上承担！ 哇.....这待遇。 前面卫向东那些华丽赞美辞藻村民们并不太在意，但刚才说这可是实打实的！ 50元的生活补贴和厂里普通工人的基本工资相差无几，再加上年底的分红，这辈子基本上不愁吃穿了！ 还要帮修房子.... 不过没人或会说什么 如果让你去前线浪一圈，瞎了双眼或者丢掉一只胳膊，回来给你这些待遇，你是否愿意？ 224 我要找事做 “当然，这项政策不仅仅是针对卫爱国和曹红耀，下一步我们村委会将研究，凡是村里当过兵的，包括以前的老红军、老八路，老解放以及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军人等等，根据不同情况每月发一定生活费！如果已经牺牲的，村上再给抚恤金！以后凡是当兵复员回来的，像城里人一样安排工作！” “以前咱们村穷，没能力照顾这些保家卫国流血甚至牺牲的军人及家属，但现在不一样，我们村有钱了！钱花在这上面，值！” 卫向东说完，人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简短而又隆重的欢迎仪式结束，卫向东开车把两人各自送回家，让他们好好休息，以后的事情不用想太多。 一句话，即便你将来啥都不做，村上照样养活你！ 不过，没过几天卫爱国就有点坐不住了。 这段时间卫向东基本上都呆在城里筹备合资厂的事情，一般傍晚开着面包车载着筹备组的人回到卫曹村，这天晚上卫向东刚回到家，才洗把脸就看到卫爱国走进院子。 “爱国，咋样，回到家习惯吧？”卫向东笑着招呼 “太闲了，闲的想学驴叫。” 现在的卫曹村已经和他当兵前大不一样，早上七点多，跟城里一样，职工们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出来，很快东西两条大路都是自行车群，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 等上班的人一走，村子里立刻变得空空荡荡，没去厂里上班成年人早早去田间忙碌，家里剩下都是年纪大的老人，连小孩子都不见了——大部分去村幼儿园！ 泥煤的，站在自家门前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对,村里还有一帮十六七岁从学校毕业还没去上班的少年,天天骑着摩托车东游西逛,不过卫爱国又瞧不起觉得太幼稚。 日子难熬啊..... 卫向东听了哈哈大笑，说让你享福你都不愿意。 “叔，我跟你去合资厂的筹备组吧？你让干啥活都行！再这样下去我会憋出病的！”卫爱国哀求道。 “你真的想干点事？”卫向东反问道。 “嗯,不发钱都行！” “那这样。”卫向东沉吟了下：“筹备组你就别去了，曹亚林手头事情太多他忙不过来,你去帮他,做村里的治安联防队副队长怎么样？你上过战场杀过敌,好好训练训练那帮小子！” “哈？没问题，别看我现在只有一条胳膊,一般人还真不是我对手！”说完，卫爱国从裤兜里拿出一把弹簧刀，弹出刀身,手一扬,只听到“嗖”的一声,刀直接钉在了四米开外的一棵桂花树上！ “厉害啊。”卫向东惊叹道。 “叔,我在部队上可是侦察兵。”卫爱国一脸骄傲。 “那好，不过以后可轻易别来这一招！”卫向东叮嘱道。 “放心啦.....叔,还有件事。”卫爱国又说道：“红耀他也想找点事做。” “他跟你说过？” “嗯，我闲的无聊就去找他，他说也闷得慌,而且也不想当个什么也不做的废人。” 卫向东点点头。 这样心情他能理解。 才二十出头啊.....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这样一辈子做个废人？ “行,你等下，我跟你去他家看看。”卫向东说道。 曹红耀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床边听着收音机,播放着马季的单口相声《宇宙牌香烟》。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不过对于他而言没有多大影响。 现在,他已经适应在黑暗中生活。 如果不是家人叫出去吃饭，他就一个人静静呆在自己房间一天可以不出去。 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看不到。 他也不想听到别人用那种怜悯的声音说自己的事，这让他心里会更加难受。 自己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个废人啊..... 突然，自己房间门被推开，他听见脚步声，不是家人的。 “谁？” “我，还有我叔向东。” “爱国？卫支书？”曹红耀站了起来。 “红耀，今天我没事，想过来和你聊聊，回家过得咋样？还习惯吧？”卫向东笑着问道。 “挺习惯的。”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叔已经答应我当村里联防队副队长了！”卫爱国兴奋说道。 “是吗？恭喜恭喜。”曹红耀赶忙说道，但心里更加难过。 好兄弟也有事做了，将来自己更孤单。 “红耀，你有啥想法就跟我叔说。”卫爱国又问道。 “没啥，没啥想法，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曹红耀并不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诉给卫向东。他和卫向东的关系远没有卫爱国和卫向东熟。 “好啦，都是兄弟还跟我装啥？是不是觉得很闷，想找点事做？”卫爱国毫不留情揭露道。 “我想想找点事做，可是我个瞎子，废人一个，能做啥？”曹红耀的语气中带着苦涩。 “虽然你眼睛看不见，但并不意味着你是个废人，你真的想做点事，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卫向东回答道。 “你说，我能做啥事？”曹红耀的语气变得急切。 “县城里有一家按摩店，主人和你一样都是盲人，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找他帮忙,收你为徒弟,这样将来你也可以在咱们卫曹村开个按摩店。” 按摩？ 曹红耀从未想过这条路。 其实，做什么对他来说无所谓，他真的只想找点事做。 “支书，你说我能学得会吗？”曹红耀怯怯问道。 “怎么可能学不会？”卫向东笑了起。：“那玩意再累再难也没有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可怕吧？” 这倒也是...... 曹红耀点点头。 “行，我听你的！”曹红耀答应了。 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 “那好，明天我进城就帮你去联系，还有一件事，你们俩要做准备。” “啥事？” “我要在学校搞个宣讲会，你们俩上台给学生们讲你们的英雄事迹，从小培养他们的爱国主义思想。”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打算。 “这个.....我们没讲过啊。”卫爱国有些担心。 “就是，都是杀人流血，不会吓到小孩吧。”曹红耀也说附和道。 “没事，这个世界本来就很残酷，让他们早点知道也好。”卫向东笑道：“至于怎讲，上战场看到过啥，经历过啥照实说呗。” 四月二十一日星期六，卫曹小学操场里坐满人，曹村老山战士英雄事迹报告会即将开始。 五个班的小学生戴着红领巾在老师的带领之下，整整齐齐坐在操场上，后面坐着是大人，卫曹村两委委员、几个厂的领导还有一些自愿来听的村民和职工。 卫向东自然在内，村两委委员以及厂里的领导是他强制要来听的，当然还有几个人要求必须来听。 就是卫亚军那帮还没上班的少年。 225 卫曹村不养懒人！ 不过，到现在没有看到这帮小年轻们的身影。 “新元，你通知到了吗？”卫向东低声问旁边坐着的文书。 “说了，昨天下午我找到卫亚军说这事，让他们今天下午两点准时到操场听报告，他答应了的.....要不，我现在去找找？”卫新元回答道。 “不用了。”卫向东淡淡说道。 宣讲会正式开始。 卫爱国和曹红耀轮流上台，讲述自己的在战场上所见所闻。 战争是残酷的。 前不久，刚刚热映了一部电影《高山下的花环》。 是根据作家李存葆同名小说改编，讲述的就是自卫反击战中了梁三喜、赵蒙生、靳开来等为代表的一代军人，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迅速成长，保家卫国的故事。 但卫爱国和曹红耀所讲述的，比电影中演的更真实跟更残酷。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2月15日，在自卫反击战出征誓师大会上，团长宣读了十条战场纪律： 畏缩不前者，杀！ 临阵脱逃者，杀！ 见死不救者，杀！ 贪生怕死者，杀！ 投敌叛变者，杀！ 延误战机者，杀！ 违抗军令者，杀！ 泄露军机者，杀！ 谎报军情者，杀！ 动摇军心者，杀！ …… …… 随着戴着曹红耀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一个个“杀”字，卫向东感觉自己的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 “我们在战场上有条不规定，如果上一级军官战死后，立刻就由下一级军官担任，“连长牺牲了由副连长指挥，副连长牺牲了由一排长指挥，排长牺牲了由班长指挥，班长牺牲了哪个战士最先站出来就由最先站出来的战士指挥。” “机枪手倒下了由第二枪手补上，第二枪手倒下了由第三战士补上，担任爆破手的张三牺牲了由李四补上，李四牺牲了由王五补上。 “你如果在战斗中指挥了一个排以后你就是个排长,你如果是指挥了一个连你就是个连长。” “还好,我们连没那么惨,我最后只是以班长身份复员。” 曹红耀的话讲完，操场上一片寂静。 “啪啪啪......”卫向东带头鼓起掌来，操场上顿时掌声一片。 宣讲报告结束后,学生和村民陆续回家，卫向东用车让人把曹红耀送回家,正说着就听到摩托车轰鸣声,转眼间五辆摩托车进了学校向操场飞驰过来,每辆摩托车后面都带着一个人。 有男有女，个个戴着墨镜打扮时髦。 为首的正是卫亚军,本来他留着长发，去年夏天被卫向东勒令剪短，一气之下直接剃成光头。 光葫芦瓢头在一帮小年轻中显得格外醒目,但他感到很得意。 玩的就是个性啊。 不过今天他不敢造次,因为他已经看到人群中脸色阴沉的卫向东。 十个少男少女停好摩托车,乖乖走了过来。 “叔,我们刚才有点事，耽误了。”卫亚军小心翼翼解释。 “有事,是不是又和城里那帮青年飙车去了？”卫向东冷哼了一声质问道。 卫亚军低着头没回答。 自从村里去年开始抓治安纪律，不准打架不准赌博，最后连迪斯科也不能公开跳,卫亚军一帮小青年闲极无聊，就想到这能发**力的办法。 “亚军,你今年多大？”卫向东突然转换话题。 “前天刚过十八岁生日。” “十八岁了......亚军，你知道我十八岁时候在干什么？” “我知道,你和我三叔（卫海涛）在办缫丝厂。” “那看看你.....看看你们在干什么？！吊儿郎当，无所事事.....人家卫爱国、曹红耀复员回来已经是残疾人,人家还想着要工作，要自食其力，而你们呢？！有手有脚，连个残疾人都不如！丢不丢人？！” 卫向东大发雷霆，十个小年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亚军，你是不是觉得每年村里有分红，你父母、姐姐都在厂里上班，一年家里上万元的收入，日子过的美滋滋根本不用你干活？”卫向东缓和了下语气又问道。 卫亚军微微点点头。 真的，上啥班啊？ 老子不上班，一年分红上千块就比邻村向阳、金银村那些天天忙里忙外的挣的还多！ 何况家里父母和姐姐都在厂里上班，一年下来收入上万元小随便。 还用自己努力吗？ “卫亚军，你信不信我把你们几个的年终分红取消？”卫向东突然又来了一句。 “哥，你这做法不对，我们是卫曹村村民有权利享受分红！”一个穿着喇叭裤的姑娘低声嘟囔。 卫向东一看，顿时气得一打不出来。 是自己三叔的小女儿，考上西军电的卫向华的妹妹卫向艳。 也就是她，仗着自己是个姑娘家又和卫向东关系最亲，才敢这么顶嘴。 “向艳，没想到你自己的权利倒记得很清楚。”卫向东冷笑一声：“卫曹村的村民是有权利享受分红，但我们卫曹村不养懒人！我今天就当着你们面宣布：凡是年满十八岁，不愿意工作的，取消本人的年终分红，由你爸妈养你去！” 啊？! 卫向艳几个大惊失色。 他们不想进厂更不想去干农活，在父母跟前振振有词，就有一个很充足的理由,村里一年分红上千块现在够我花了，干嘛非要干活呀？ 大部分父母听了立刻给几个巴掌再一顿臭骂,只好乖乖去干活，当然也要溺爱孩子的。 这帮小年轻的父母就是这样。 可现在，卫向东一句话自己一年的收入就没了！ “哥,你不会来真的吧？”卫向艳怯怯问道。 “真的假的？明天你们就听到大喇叭的广播的啥了。”卫向东冷笑道。 这..... 几个小年轻低声议论起来。 他们相信了，在卫曹村能说一不二的就一个人： 卫向东。 当然，心里也有暗自侥幸的。 哥今年才16岁，还没到18呢。 嘿嘿。 “凡是从学校毕业后，年龄不满十八岁的，必须到城里的函授大学进行学习，否则也不给分红。”卫向东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顿时有两个少年“啊”了一声，变成苦瓜脸。 226 函大夜大电大 卫向东前几年创建的夜校只办了两期就歇业，关键是他是在太忙根本没时间去讲课。 但这两期毕业八十个学员，也逐渐成了村里各个厂的骨干！ 在前年（1982）年，原南坪县函授学校成立，校址设在城北中学内，开设有初、高中文化补课班，中文班、英语班等班级，授课时间多为周末、晚上的业余时间。 招收学生为在职1968年~1980年初、高中毕业生，任课老师从全日制学校挑选出来。学生的学、杂费由学校开单回原工作单位报销。 卫曹村几个工厂已经有职工利用业余时间去上学，学费全部是由厂里出，根本不成问题。 “哥，那我去读书。”卫向艳立刻提出要求。 想想，进厂还不如去读书呢。 现在初中文凭只能进车间当工人，管理岗起码也要高中毕业或者成人大专或者函授文凭。 “叔，我要当兵！”刚才一直没吭气的卫亚军说道：“可是我爸反对！” 卫向东当然明白他老爸反对的原因。 前方在打仗啊。 虽然对于卫爱国、曹红耀的爱国精神大家非常敬佩，但作为一个父亲谁又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 何况就这一个儿子。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去找你爸说！” 卫亚军的父亲叫卫国涛，是方便面厂采购科副科长，专门负责管理原料仓库，下午下班以后，卫向东直接找到他家，坐在小院里说了中午发生的事。 中午宣讲会卫国涛也参加了，不过走得早没看到自己的儿子骑摩托车来学校那一幕。 听了卫向东的话，卫国涛闷闷抽了两口烟才开口道：“向东，我今天也去听了宣讲会，爱国和红耀确实是好样的，可说句心里话，我可不想让亚军像他们俩那样，受伤成残废怎么办？万一再死了，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啊。” “国涛哥，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的，亚军他们不会再上战场。”卫向东笑道。 “仗打完了？”卫国涛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对！后面应该没有什么大的仗可打。” 这就是本来就是历史。 看到卫国涛没有说话，卫向东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亚军心野的很,你和嫂子根本管不住,我长河叔是爷爷辈又下不了狠心,这样下去我担心他跟卫波一样！” 卫波？ 听到这名字卫国涛心神一震。 其实，卫国涛也知道，自己儿子这两年在外面的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最恶劣的一次竟然为了一个姑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如果不是卫向东当即处理的快没有闹大,估计已经被抓进去了！ 还有,当兵复员回来,不用考试可以直接进厂而且还能安排比较好的工作。 想到这些卫国涛终于下定决心。 “行，我答应你,今年秋天就把这小子送到部队，好好收拾收拾！” 对于今天中午在一帮小年轻前说的话，卫向东并不只是吓唬而已第二天去城里筹备组上班晚上回来以后,就找卫光荣说商量这事。 卫光荣立刻表示同意：“再不能由着这帮小年轻这么任马由缰耍下去,想当年我像他们这么大,早就开始挑谷子担柴了！” 两个主要村上主要领导统一思想就好办,第二天他干脆没去城里上班，召开两委委员会议,专门商讨村里一些青年不求上进的问题。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卫曹村村民凡是十八岁以上青年必须参加劳动或者到夜校函授等机构参加学习,未满十八岁者，鼓励参加各种学习培训班,否则将取消年底分红的权利！ 反正不想上学就要去干活！ 进不工去厂？就去种田！ 种田都不会那就去扫马路！村里好几条水泥路都需要人按时清扫呢。 一句话，卫曹村不养懒汉！ 会议结束后,卫向东叫住李江红和曹小荣，问他们两个厂在县城上函授学校的有多少职工？ “方便面厂大约有三十多个。”曹小荣想了想回答道。 “缫丝厂不多,只有十几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女职工。” “函授学校上课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晚上，那她们上完课后怎么回来？” “坐他们方便面厂男同胞的摩托车呗。”李江红笑道：“反正大家现在大家都算是一个单位的.....你别说，有这个交流机会还成了好几对呢。” 卫向东想的可不是这个问题。 “那遇到下雨天咋办，冬天咋办，那么冷？” “下雨天那就没法，至于冬天......你想学习还怕冷啊？” “对，江红说的对，现在厂里职工想晋升文凭是很重要的参考。”曹小荣插话道：“要不是咱们离县城远，晚上走夜路实在不方便，估计去上函授的更多！” 是啊..... 卫向东又想到前几天要去城里上函授的卫向艳，那可是自己三叔的宝贝女儿，如果路上出点啥事可不得了。 “要不，咱们村干脆买辆大客车吧？每天专门接送去县城上函授的职工和村民！就像有些大厂上班的通勤车！”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客车？那很贵吧？” “贵也得出！只要大家愿意学知识，这钱就值得！”卫向东斩钉截铁。 村里要买大客车了！ 每天晚上和周末专门拉上函授学校的职工和村民！ 这消息一下子就在村里和各个厂传开，前去报名要上函授的人猛增。 他们早看出来了，这年头没知识没文化简直寸步难行，起码在卫曹村是这样。 等把名单汇集交到卫向东手里。 卧槽！ 猛增到八十多个！ 一辆大客车竟然装不下！ 一辆不行，那就买两辆！宁可年底少分点红也要买！ 于是二十三万一辆的申城客车厂生产的蓝色大客车没过多长时间很快就开到卫曹村。 从此，每天傍晚还有周末，两辆蓝色大客车就从卫曹村村委会大院出发开往县城，车上欢声笑语，成了路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时间到来五月上旬，南坪进入梅雨季节，雨稀里哗啦整天下个不停，工地基建暂时停工，卫向东也回到村上只留下卫长河几个看守工地。 梅雨季节一般都是农闲季节，广大农村显得悠闲，但对于卫曹村不存在这种情况,方便面厂和缫丝厂干的热火朝天,每天上下班路上都是骑车穿着雨衣的职工,还有就是图书馆人满为患。 这天中午,卫向东吃完午饭冒雨去村委会上班，走在路上突然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隔壁向阳村小学校舍由于年久失修，突然倒塌！ 乖乖.... 不会出人命吧？ 227 借用教室 得赶紧看看去，都是乡里乡亲的，厂里好多职工还是向阳村村民。 卫向东冒雨急忙赶到村委会，叫上卫光荣和曹亚林，开上面包车就沿着国道向西边驶去。 向阳村距离为曹村很近，开车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卫向东赶到位于村中央的小学，果然看到一间教室屋顶墙壁都已经坍塌，周围有十几个穿着雨衣的男人正拿着铁锹在挖泥土。 他看到人群中的向阳村支书兼村主任周永生。 周永生是卫向东姐夫的堂哥，原来是二队生产队长，土地承包以后厂曾经买了个二手拖拉机偷偷跑运输。 那两年卫曹村方便面厂还没买卡车，运输是个大问题，周永生就把自己的拖拉机挂靠在方便面厂，搞了两年后来方便面厂运输缓解之后就没再干。 刚好村上换届选举，老支书退下没人干，周永生在村上有一定的威望，对村上的事务也热情，于是他就被推选为向阳村支书，后来又被村民选举为村主任。 周永生看到一辆面包车向这边驶来，就知道是卫曹村的，就赶紧走来过来。 “永生哥，教室塌了，没学生受伤吧？”卫向东跳下车问道。 “没有，幸亏今天早上我看到雨太大害怕学校出事，让老师给学生暂时放假，要不然的话.....”周永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答道。 想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他不放心又来到学校，刚走到就眼睁睁看到一间教室在大雨中墙壁轰然倒塌，现在还心有余悸。 “没小孩受伤就好。”卫向东的心也平静下来。 “永生，你们这个破学校早就该收拾收拾了，上个月乡里开会我还给你提到这，这马上就要进入梅雨季节，小心出事.....你看你。”卫光荣在边上埋怨道。 几个村领导经常去乡上开会，彼此都比较熟说话也随便。 向阳村的小学和卫曹村小学一样，原来都是一座破庙,后来改为学校,要多破就多破。只不过卫曹村后来修一栋四层楼房的校舍,成了全县最好的小学。 向阳村依旧是那样，只是实在破烂的不行就修修补补凑合下，哪想到今年梅雨量集中,竟然将教室下垮了！ 听了卫光荣的话，周永生叹气道：“光荣,我们向阳村哪像你们卫曹村,财大气粗,想修啥就修啥，怎么豪华怎么来,我可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你们村上不是搞了个水泥预制板厂吗？没赚到钱？还是舍不得修学校？”卫光荣有些不解。 “瞧你说的....如果村上有钱我咋会不修？出了人命咋办？关键是没赚到钱！浇筑的预制板，县建司说不合格人家根本不要，不但没赚到钱还亏了一大笔。” 周永生一脸苦涩,心里暗叹。 看人家卫曹村搞啥成啥,自己搞就不行呢？ 卫向东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周永生没有说预制板不合格的原因,但他很是怀疑他们是不是用了不合格的钢筋！ 现阶段的钢材，实在是太缺了。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别人没说自己也不好多问，他现在想的是：这教室倒塌，一时半会看他们村也修不好,学生上课咋办？ 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担心，周永生也感到无奈。 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试探问道： “向东，你们村小学不是好多教室空着吗？要不,借用给我们一段时间？让我们村的学生去你们学校上学。等我们村学校修好之后再搬过来，怎么样？” “行,可以。”卫向东很痛快的答应。 卫光荣也没意见，都是熟人嘛，帮忙应该的。 周永生闻言大喜，说马上去通知校长和老师，等雨小点先把学生的桌椅搬过去。 “永生哥，就你们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破桌椅有啥好搬的？用我们新的，你到时候让学生老师直接过来就行了。”卫向东笑道。 这.....多不好意思？ 哎，这有钱啊，说话口气就是不一样！ 看这这边没啥事，卫向东开车回村，到了村小学找到校长吴伟民，给他说了向阳村小学的遭遇，让他放学后组织高年级学生打扫五间空教室和老师办公室，摆好桌椅，迎接卫曹村的学生。 吴伟民满口答应，自己也曾经在那种破教室里的教书，对此深有感触。 而且学校里，空教室还多的是。 第二天早上雨暂时停了，卫曹小学比平时热闹，向阳村的学生背着书包陆陆续续来到校园，一个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些小学生经常跑到卫曹小学来玩，很羡慕同伴有明亮宽敞的教室，没想到自己也坐上了！ 而且，人家还有好多书能看！ 一个个显得很是兴奋。 卫向东也在学校，特意嘱咐吴为民把向阳村一年级的教室安排在一楼，免得孩子小上下楼容易出事。 至于学校阅览室、音乐教室和各种体育用品全部对向阳小学开放！既然来了就一视同仁！ 于是,把向阳村的那个老校长周宗宝感动的热泪盈眶,说自己教了半辈子的书，没想到快退了竟然还能在这种条件下上课！ “卫支书，你做了件大好事啊，功德无量！功德无量！” “周校长，你可别夸我,我只是相应中央的号召，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嘛......” 卫向东看着小孩子们戴着红领巾，快快乐乐的上学，心里也很高兴。 只不过，才过了一周就出现新问题。 卫曹村小学距离向阳村太远！ 虽然只有几分钟的车程，也就是五六里路，但对于学生上学还是太远了！ 特别是中午放学，时间本来不多，一来一回话花费不少时间，尤其是低年级的学生，走路本身就慢，还喜欢边走边玩，等下午到校一节课都过去了！ 最近又是阴雨天气，不小心摔跤的小孩子很多，向阳村可都是泥巴路，结果到学校一身泥。 这么远的路程如果路上再出点啥事怎么办？ 接送？ 有农活啊，哪有时间？ 这个问题很快就反馈到村委会，卫向东召集卫光荣等几个村上领导，商量这事。 228 中午营养餐 大伙热烈讨论起来。 有的说干脆把下午上学时间推迟，这样中午时间就长点，但这样下午放学就要延迟，学生磨蹭磨蹭回去天都黑了！ 也有的还是让家长送吧，可以让家长轮流啊，一个家长骑个三轮车可以带好几个学生呢。 但问题是谁去组织？向阳村又不像咱们卫曹村，大部分农户还要靠种地养蚕为主，特别农忙的时候，抢收粮食，摘桑喂蚕，有时候忙得连饭都吃不上，哪有时间？ 还有的说，干脆让向阳村在学生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找几个老头老婆，专门吆喝那些不好好走路的小孩子。 ..... ..... “咱们中午给学生管饭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卫向东突然开口道。 管饭？ 像工厂食堂一样？ 这也是个办法啊。 只是..... 卫光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向东，你是不是想把向阳村这些学生一直放在咱们小学？” “如果他们愿意，那就在咱这里上呗.....反正咱们教室多。”卫向东笑道。 啊，这样合适吗？ 大家面面相觑。 花钱是一方面，只是别的村的学生到自己村来上学，总觉得怪怪的，这不是变相把人家小学吞并了？ 李江红第一个站起来表示同意。 “向阳村不富裕，不可能新修学校，就他们那破教室怎么修补也没用，搞不好下雨还要倒，如果真出人命怎么办？就是倒不了，到了冬天冷风嗖嗖，孩子们上学也挺可怜的。” “还有，咱们村富了，但也不能老顾自己吧？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觉得能帮点就帮点。” 铁锤姑娘思想觉悟就是高！ 卫向东暗暗称赞。 听李江红这么一说，别人也纷纷点头，人富了，这也就大方起来，如果放到以前，根本没门！ 不过,黄凤莲冒出一句： “向东,你该不会将来把人家的村子也合并过来吧？” 不过他这话却招致在座的人反对。 收留些学生也无所谓,但是向阳村可有将近3000人，比卫曹村人还多！ 这么多人过来，跟我们抢分红啊？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是讨论学生吃饭的问题，凤莲婶子,别乱扯！”卫向东打住这个话题。 黄凤莲没再吱声,不过她很怀疑卫向东有这个打算。 这个男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那学生交不交生活费？”曹亚林提出一个问题。 会议室立刻又议论起来。 有的说当然要收钱，咱们村的小孩到也罢了,还有向阳村的呢？咱们村不能倒贴吧？ 可有的人反对，特别是李江红，说咱们村又不是没钱,连一百多个小孩子的中午饭都管不起？ “同志们,你想过没有？向阳村有的农户很穷,特别是家里小孩多的,你一收钱，肯定舍不得出,还是让小孩回家吃！” “你们说，这些家里穷点孩子看到别的孩子在学校食堂开心吃饭，而他们还要走好几里路回去,是啥感觉？！他们心里肯定难受过！”李江红说着情绪激动。 会议室沉默了。 最后还是卫向东打破沉默：“我看这样吧，钱还是要收点,每个孩子一顿饭一毛钱，一两粮票,但饭菜营养和数量必须跟上！小孩子嘛，正在长身体,每顿一荤一素，米饭馒头换着来，.....还有，每顿必须有一个鸡蛋！” 我天......这么便宜？ 一荤一素外带一个鸡蛋？ 就单单一个鸡蛋就八分钱，还有饭菜......如果再外面吃没有四毛钱四辆粮票根本没你卖给你！ 这两年物价农民收入普遍提高，但物价也开始上涨！ “我同意！”李江红首先表示赞成。 其实，一般卫向东提出的意见反对的人很少， 再说这事吧，谁家没有孩子？即便是没有上小学的，沾亲带故都有吧？ “光荣，这事你具体负责。”卫向东对坐在旁边的卫光荣说道：“和吴校长他们好好商量研究，还要听听张满银（方便面厂后勤科副科长，专门管理工厂的食堂）的建议，要制定一系列规章制度，一定要注意饭菜卫生，千万别出现饭菜质量问题！” “行，一会我就和吴校长去找张满银。”卫光荣回答道。 卫曹小学也要办食堂了！中午给学生管饭！ 一荤一素外带一个鸡蛋的饭菜只收一毛钱一两粮票。 这个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卫曹、向阳两个村。 卫曹村大部分人支持但也有人心里嘀咕。 有的想我们村为啥倒贴钱让向阳村的小孩享受？ 也有的想自家又没上小学的孩子，这不是自己亏了？ 不过都是私下说说谁也不敢公开说出。 这不是显得自己太小气嘛。 向阳村自然是夸声一片。 看看人家卫曹村，看看卫向东。 财大气粗而且还慷慨！ 恨不得自己也是小学生，去混顿饭吃。 在普通家里，也不可能天天能达到这水平啊。 当然也有人心里难受的。 因为，这一毛钱一两粮票对他家来说，也太贵了..... “小军，你中午还是回来吃饭吧？你妹妹年龄小，让她在学校吃，啊？” 在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里，一个病恹恹女人半躺在床上,对旁边的男孩说道。 男孩叫宋小军，今年11岁上四年级，或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看上去要比同龄人矮点。 宋小军沉默了下点点头：“妈,那我割猪草去了。”说完转身离开房间,背起廊檐上的背篓,拿起镰刀向村头走去。 今天下午当他听到老师从六月份开始中午可以在食堂吃饭，每人有一颗煮鸡蛋，他馋的口水差点流出来。 家里养着几只老母鸡，可除了过年，他从未吃过鸡蛋，都拿到集市上卖了！ 家里吃什么？ 就是水煮菜瓜，连点油都没有！ 刚才听妈说出那句话，他心里很难受，可是他不怪她，因为家里太穷。 妈常年有病花去了家里几乎所有的钱，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还想吃肉吃鸡蛋？ 哎..... 如果我是卫曹村的人就好了.... 妈的病有钱治，我也有鸡蛋吃了！ 六月初二号，儿童节刚过，卫曹小学食堂正式开业，这天中午放学，卫向东和一帮村上领导也来到学校，主要是看看饭菜质量到底如何。 229 全县农村最大的小学 “同学们，按照班级排队！拿好自己的碗筷！一个一个打饭，不要挤！小心把饭倒了！” 吴校长专门借了个手提喇叭站在食堂里高喊着，老师们也在维持秩序，特别是教一二年级学生的老师，更是操心。 孩子不小心摔一跤把饭倒了怎么办？ 喊着喊着就看到一个小男孩没走稳，一个踉跄，人没有倒地但手里的碗滑下来,摔得满地都是饭菜，站在那里哇哇大哭。 老师只好一边安慰一边又去给孩子打了一份，小男孩这才破涕为笑，坐在桌子边大口吃起来。 肉丝炒包菜，西红柿炒茄子，还有一个鸡蛋！ 好吃！ 小男孩剥开鸡蛋壳,迫不急的吃起来。 “慢点,小心噎着.......这里还有汤。”老师只好又在边上叮嘱。 “我看呐，一年级的学生就别自己打饭了，就像幼儿园那样，都坐好让老师帮忙打。”卫向东低声对卫光荣说道。 卫光荣点点头。 这也不能怪学校老师，这没办过小学食堂大家都没经验。 就在这个时候，卫向东突然发现一个头发有些发黄的小女孩没有吃饭，而是拿着热乎乎的鸡蛋趁老师不注意溜出食堂。 卫向东有些好奇，跟了上去。 “哥，哥.....你慢点。” 宋小军背着书包正一个人向村子方向走去，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是自己上一年级的妹妹宋小丽。 “妹妹，你不去吃饭？”宋小军有些奇怪，父母咬紧牙还是给妹妹交了一个月的饭钱。 两块六毛钱，两斤六两粮票.....别的家看上去不多，但在自家已经不少了！ “哥，给你吃！”小姑娘手里有一颗热乎乎的煮鸡蛋。 “我不吃,这是给你的。”宋小军咽了口唾沫但还是摇摇头。 “还有一大碗饭呢！我吃不完！” 听了妹妹的话,宋小军实在抵挡不住诱惑，拿过来剥开蛋,慢慢吃起来。 “哇.....好香！” 两三下,就把鸡蛋咽了下去。 一抬头才注意到一个青年站在他不远处。 “卫.....支书。” 宋小军认出来了，是卫曹村的支书！ 此刻的他，仿佛像做贼的似的低下头。 “你叫啥名字？上几年级？”卫向东温和问道。 “宋小军，四年级。他是我妹妹宋小丽，上一年级。”宋小军低声说道。 “你去食堂吃饭吧，别吃妹妹的鸡蛋了。”卫向东又说道。 “可我没钱交饭钱。”宋小军依然不敢抬头。 “我帮你交。”卫向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三元钱和三斤粮票硬塞给小男孩。 “卫支书，我长大了挣钱，一定还给你！”宋小军心里仿佛做出决定，拉着妹妹转身向学校方向跑去。 卫向东看着兄妹俩瘦小的身影，微微叹口气没说什么。 过了会他才又走进学校，食堂里老师们也开始吃饭，纷纷招呼卫向东，他笑着说已经在厂里食堂吃过了。 “周校长，你出来下。”卫向东招呼周宗宝。 两人出了食堂，卫向东就低声问他一共有多少学生没有交伙食费？ “一共十二个，都是家境差的，有的家太穷，连一学期两块钱的学费都交不起，我就让暂赊账着.....”说到最后张满银叹了口气。 “行，你把名单列出来，再看看哪些孩子家里也穷只是勉强交伙食费，就不收钱了。” “卫支书，这多不好意思......”周宗宝又是感激又惶恐，老占人家卫曹村的便宜啊。 而且人家不仅管学生的饭，而且连老师的中午饭也管了，也是一毛钱一两粮票！ “没关系，钱花在学生身上值得，没准咱们这帮学生里还能出大学生，国家的栋梁呢。”卫向东笑道。 卫曹小学办食堂立刻成了南坪县的一大新闻，好多村的村民特别是有小学生的家长都羡慕不已，可自己村没钱啊.... 还有，谁让自己不在向阳村呢？ 谁让自己村的支书不像向阳村支书周永生那样，是卫向东姐夫的堂哥呢？ 但一部分看到了机会：方便面厂和缫丝厂的外村职工。 他们纷纷向曹小荣和李江红反映，要求也要把自家上小学的学生转校过来，理由还很充分。 “厂长，我早上上班时候骑车把小孩送到村里学校，然后我去上班，中午我在厂里食堂孩子在学校食堂吃法，到了晚上我再骑车带回去，这样我能安心上班就不用操心孩子的事了！” 有道理啊..... 申请给自己孩子转学的职工越来越多，曹小荣和李江红也没办法，只好向卫向东反映。 “提出申请的有多少个？”卫向东问道。 “我和江红算过，一共有五十多个，还有没申请的...加起来一共有八十多吧个。” 挺多啊..... 现在两个小学合到一起大约有学生230人，这相当于又多了个小学，全县农村最大的小学！ “你們俩的意思？”卫向东反问道。 “我觉得职工说的有道理，我们厂大部分都是女职工，上班最操心的就是家里的小孩子，有的中午不在厂里食堂吃，非要赶回家就是为了孩子。” “那.....就让过来吧，不过这事没这么简单，咱们学校哪有这么多老师？而且，向阳小学合过来这事还要向乡上和县教委汇报。”卫向东说道。 不过出乎卫向东的意料，乡上和县教委都一致同意！ 特别是乡党高官刁安喜，对卫向东有些做法看不惯，但这件事大力支持！ “你们村条件好，就应该帮扶向阳村！我帮你去县教委要老师！都是中师毕业的！”刁安喜手一挥：“那么好的教室不用，简直是浪费！” 乖乖...... 幸亏三百个多个学生基本上把教室坐满，否则像附近的金银村、新力村学生也要转学来，那咋办？ 当然具体的事情卫向东让卫光荣和周永生商量，找乡上和县教委办各种手续，卫向东不再操心此事。 这期间，国内还有一件大事，中国体育健儿要参加在美国举办的第23届奥运会了！ 隔五十二年再征战，这也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次参加奥运会。 从六月份开始，报纸舆论界就开始为此事升温，盼望着奥运健儿们能为国争光。 这不仅仅是体育界的盛会，更是全中国人民的盛事。 当普通老百姓开始议论这件事的时候，卫向东早就嗅到商机。 230 健力宝 “你准备赞助中国体育代表团？” 这天早上，远在香江的戴德芳，刚刚坐在自己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就接到卫向东从内地打来的长途电话。 “对，这是宣传咱们碗装牛肉面的最好时机。” “可是......按照协议，合资厂的碗装面可不在内地销售哦。”戴德芳玩弄着铅笔，秀眉微皱。 这家伙，是不是想借机给他们村办方便面厂打广告？ 戴德芳心里想着，但没说出口。 “戴小姐，话不能这么说，这可是新中国运动员第一次参加奥运，而且还是去的美国！你想，包括香江在内的全世界华人难道不关注？” 这倒也是..... “实话给你说吧，我原打算赞助我们自己厂生产的袋装方便面，但是碗装方便面更加高端大气上档次！也符合国家体育运动员的身份，另外我担心我的老对手是不是也会想到这一招？” “华丰方便面？” 戴德芳知道，一品鲜在内地唯一的对手就是华丰！ “对！一品鲜是一个整体品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卫向东在电话里苦口婆心。 “好啦......我知道啦，不过你怎么能联系上国家体育代表团？去燕京？” “这个我想办法。” “那好，我同意你的想法，有时候情况多和我联系，需要四洲集团这边帮忙的，尽管开口。” 戴德芳一旦决定，那就要不遗余力支持。 卫向东又说了会厂区基建进度情况，才挂掉电话。 “这个戴德芳，人很聪明，就是格局有点小真不如她哥。”卫向东暗暗叹息。 或许，太年轻了吧。 但这不是卫向东操心的事，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能联系上国家体育代表团。 去燕京他不认识人，就这样冒冒失失跑到国家体委似乎也不是个好办法。 人家可不是央视，新闻媒体机构欢迎企业来做广告，人家可是国家机关！ 没准连体委大门都进不了呢。 但卫向东有办法，他想到当年国内一款很有名的饮料——健力宝。 当年健力宝一炮走红，就靠的是给参加洛杉矶奥运会的中国体育健儿提供他们刚刚研发出来的饮料健力宝，被日本记者称为“东方魔水”。 卫向东决定找生产健力宝的的传奇人物——李经纬，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过现在的健力宝籍籍无名，卫向东只隐隐记得生产的厂家在粤省的三水市。于是他打电话给远在花城的卫华哲，让他想办法打听生产健力宝厂家的具体地址。 过了几天，卫华哲就回了电话，说他亲自跑一趟三水县，根本没听过健力宝这款饮料！ 啊？ 还在胎中？ 不可能啊，这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奥运会就要召开了，健力宝还没生产出来？ 不可能！ 卫向东立刻决定亲自去一趟粤省。 卫向东心急，有人比他更心急。 三水县酒厂厂长李经纬。 和粤省省体育科研所教授欧阳孝联合研发的这款含电解质运动饮料刚刚问世。下一步，就是产品定型，瞅准适当时机推向市场。 既然是运动型饮料，那自然要和体育挂钩，一个偶然机会，他打听到亚足联有一个重要会议将在花城召开。 这可是个好机会！ 更重要的是个跳板，如果能进入国家体委领导发法眼，那七月底在洛杉矶召开的奥运会，国内体育代表团是不是就可以喝上咱们的饮料？ 那宣传效果..... 李经纬想想都令人激动。 可是一切太匆忙，新开发的饮料设计商标、产品包装，甚至连饮料名字都没完全想好！ 着急啊..... 李经纬嘴上已经起了好几个大泡。 这天中午，李经纬和几个手下在办公室里，一边扇着蒲扇，一边还在商量产品设计商标的事，厂办的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走进他的办公室说有一个内地来的客人想见你。 “这是他的名片。” 李经纬接过一看。 呵..... 头衔真多。 皖省宁宣地区南坪县卫曹村支书兼主任。 南坪县一品鲜食品公司总经理。 中港合资一品鲜食品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 ...... 宁宣地区在哪他不清楚，这个南坪县也不知晓，但他可知道一品鲜方便面！ 一个皖省品牌硬是打的诸如华丰等粤省本地方便面没脾气，这让他也很是佩服。 只是，素不相识的他找自己干嘛？ 但既然是客人，见见也无妨，于是就给工作人员说让他在小会议室等着。 卫向东是前天一个人风尘仆仆赶到粤省的三水县，这里属于佛山地区管辖，他在这个小县城像个无头苍蝇转了一天，的确没发现健力宝这个品牌。 连自家县城都没有卖的，说明这个牌子现在真的还没出现。 就在今天中午一个小饭馆吃早饭的时候，他无意听到旁边桌子上的食客在议论一件事，县酒厂好像在生产一种饮料。 卫向东立刻上了心，一脸笑容用有些蹩脚的粤语问酒厂的厂长叫啥名字。 “李经纬啦......” 是他！ 就是他！ 卫向东赶紧当了饭钱，又问服务员酒厂位置，就匆匆赶了过来。 “你好，卫经理。”李经纬进了小会议室，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男人，主动和他招呼。 怎么这么年轻？ 该不会是冒名顶替的骗子？ 这年头，骗子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厂长经理的名头算啥？ 国家领导干部就敢冒充！ “李厂长，这是我的介绍信。”卫向东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从提着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纸信笺，上面不仅有村上，还有乡和乡派出所盖的大印。 这下，李经纬放心，最起码眼前这个青年货真价实。 “你好，你好，李厂长，久闻大名啊。”卫向东笑着主动握手。 久闻大名？ 估计我的名声也没你吧？ 李经纬心里有点自嘲，不过都是陌生人之间的客套话，不用着当真。 两人坐下，李经纬开门见山就问卫向东找自己什么事。 “李厂长，你是不是在研发一种运动员喝的饮料？”卫向东也没拐弯抹角。 “你....你怎么知道？”李经纬一脸惊讶。 “我见早上在小饭馆吃饭听得到的。”卫向东也没隐瞒说了过程，只不过把专程来找人家改成自己带着一帮人来佛山地区推广宣传一品鲜方便面。 这一下，李经纬不再怀疑。 他知道一品鲜方便面广告做的很火，当然一切都要归功眼前这个年轻男人。 “李厂长，我想和你合作，共同生产、推销这款饮料如何？”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打算。 231 战略投资 李经纬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对方是对自己这款还没面世的饮料感兴趣！ 他现在的确缺钱。 酒厂账上只有二十八万，按照他的计划，准备向奥运代表团捐赠二十万，扩大饮料影响。 可这一捐，厂里就揭不开锅了。 如果卫向东愿意合作当然是救自己的燃眉之急。 可是...... “卫经理，你对我们研发的这款饮料一无所知就要和我合作？”李经纬很是疑惑。 一无所知？ 我太了解了，可以说比你现在还了解！ 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 卫向东早就想好答案，他不慌不忙回答道：“李经理，你一定听说过美国的两大可乐：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吧？“ 当然听说过！ 我和百事可乐还比较熟呢，嘿嘿，李经纬心里暗笑。 原来,为了让自己研发的饮料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李经纬决定用易拉罐包装。但是当时国内还没有生产易拉罐的企业！ 于是，他想到了百事可乐,他竟然跑去鹏城——那里有百事公司在国内兴建的第一个百事可乐灌装厂，请求百事可乐公司帮忙代工。 令人意外的是，高高在上的百事可乐居然答应了！ 当然这是企业内部商业秘密是不能随便说的。 于是他说听说过，百事可乐还在鹏城建厂呢。 是吗？ 卫向东没了解过，他点点头继续说道：“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是美国最富有盛名的两大饮料公司，几乎卖遍全世界，这说明碳酸类饮料很受欢迎，可是在我们国家除了白冰洋等根本没有类似的饮料！两大饮料公司为啥不远万里要来到咱们中国办厂销售？无非是看中咱们十亿人的市场而已！” “所以，我认为你这款饮料很有销售市场，至于饮料本身的味道嘛....我想不会太差！要不，让我尝尝？”卫向东最后提议道。 对于卫向东提出的这份要求，李经纬倒不觉得过分，如果连对方饮料啥味道都没尝过就执意要合作，那才真有问题呢。 他说了声稍等，就走进隔壁办公室很快拿了一瓶易拉罐。 咦？ 竟然连个商标都没有？！ 不过他马上想到原因。 哈哈,估计对方还没想到健力宝这这个名字！ 不过他不动神色，拿起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像模像样的品味着。 其实这碳酸饮料的味道和什么芬达雪碧可乐什么都差不多,卫向东自己也辨别不出来好坏，不过这不影响他的表演： “嗯......味道和可乐差不多啊，不过，喝起来凉爽！像我刚才热的大汗淋漓，喝这一口饮料立刻感到很爽！” 那当然喽，这款饮料就是专门针对运动员量身定做的！ 李经纬心里很得意。 原来饮料中含电解质，能帮助运动员尽快消除疲劳、及时补充因大量排汗而失去的钾、钠等无机盐，迅速恢复体力。 卫向东刚才的话，可说到点子上了！ “李经理，我真诚想和你合作，你觉得怎么样？”卫向东又问道。 看到李经纬还在犹豫，卫向东决定再放一个大招：“李经理，这款饮料怎么还商标？这没法卖啊。” 李经纬显得表情有点尴尬，解释道：“想了好几个名字，觉得都不太合适。” “那我起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就叫健力宝！” 健力宝？！ 李经纬眼睛一亮，好名字啊。 既然对方这么有诚意，李经纬也答应合作，毕竟自己现在缺乏资金。 于是双方开始商量，当然是一番讨价最后双方确定，卫曹村委会将投资50万元，将获得健力宝20%的股份。 双方草签了协议之后，卫向东立刻用李经纬办公室的电话，打电话给卫曹村的会计纪坤，让他立刻将五十万元转到三水酒厂的账户上！ 果然财大气粗.... 一个村子，拨付五十万竟然眼睛眨都不眨。 对于卫向东这气魄，李经纬很是钦佩，他就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 痛快！ 当然，现在三水酒厂是个国营企业，这决定要经过厂党委会通过，如果成立股份公司还需要繁琐手续，包括当地政府批准等等。 不过这对于李经纬来说，都不是个事。 为了搞出这款饮料，他不知道遇到多少麻烦事，经历过多少困难，不都克服了？ 现在，最重要的赶紧把健力宝赶紧推向市场！ 既然双方现在是合作关系，李经纬也不隐瞒啥，把自己的想法遇到的困难，包括准备在亚足联会议上宣传推广健力宝统统告诉了卫向东。 卧槽！ 还有这段故事？ 卫向东一直琢磨不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厂长怎么和国家体委领导搭上关系，原来这个剧情。 原来是通过亚足联会议！ 卫向东立刻表示赞同。 当然，自己的碗装方便面也要借机推广啊。 两人商量完，卫向东从酒厂出来已经是太阳西下，李经纬请卫向东吃晚饭，他欣然答应。 就在酒厂旁边的一个小饭馆里，两人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两瓶珠江啤酒，就慢慢喝起来。 或许是了一桩心思，李经纬显得很兴奋，畅想着健力宝的未来，又说起这三年来为了这款饮料付出的心血，边喝边说最后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竟然眼眶通红。 是啊.....创业之艰难。 自己拥有穿越这个大杀器，才取得现在的成绩，这其中里面还有难得机遇，像李经纬这样的一没背景二没资金的人做出一番事业多不容易？ 卫向东只好劝道你不这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健力宝一定是全中国最畅销的饮料！我们要把健力宝做成中国的可口可乐！ “对！中国的可口可乐！，来干杯！” 两人共同举起酒杯。 从饭店出来已经是漫天繁星，卫向东婉拒了李经纬要送自己回旅馆想法，一个人漫步在这陌生的街头。 其实，当初他并没想到要投资健力宝。 但踏进酒厂大门，见到李经纬本人时候，卫向东突然改变想法。 这是一个悲情人物。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因健力宝这款饮料迅速走红全国，成了八九十年代国内商界的风云人物。 九十年代初曾经联手李宁，创办“李宁”运动品牌。 也是在九十年代，全球第一颗以企业命名的行星命名为“三水健力宝星”！ 但是到后面，产权明晰化过程中的政商破裂，直接导致了健力宝的陨落，李经纬最后也锒铛入狱。 卫向东不想这个曾经可以超越可口可乐的民族饮料品牌到最后默默无闻，也不想让李经纬再做个悲情英雄。 凡是，为发扬光大民族品牌的英雄，都值得尊敬。 232 先稳住体委领导！ 按照双方的商定，第二天李经纬赶到鹏城找百事可乐公司，生产带有“健力宝”商标的易拉罐，当然，那个像抽象的运动者的“人”身体还是由几条跑道组成的图标也是昨天晚上卫向东给他画的。 他立刻决定采用。 当然卫向东这边也没有闲着，早上赶回花城办事处简单告诉卫向哲自己在三水县的情况，又给曹小荣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发一批碗装方便面过来。 去年卫曹村方便面厂临时生产碗装方便面的设备并没有拆除，卫向东就是以防万一，这次真的用上。 后面如同当年的历史一样，六月份在花城白天鹅宾馆召开的亚足联会议上，李经纬想办法把自己刚刚生产出来的健力宝放在会议桌上。 这款国内最新产的运动型饮料很快就得到与会代表的称赞，包括参加会议的体委有关领导。 过了两天，经专家鉴定，健力宝以其清香适口的独特风味，能解除运动后疲劳、补充体能、调节酸碱平衡的特殊功效，并且建议作为不久将要举行的洛杉矶奥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首选专用饮料。 虽然是建议，但已经是铁板钉钉。 国内还有哪款饮料有这功效？ 李经纬的健力宝成功了，可卫向东的方便面却遇到麻烦。 一位四十多岁的体委领导偷偷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国内已经有一家方便面厂提出要赞助，而且还是得到当地政府的推荐，双方正在洽谈中。 华丰伊面？ 不过具体是哪家已经不重要，卫向东关注的是后面的话。 双方还在洽谈？ 那就说明还有机会！ “卫厂长，你打算怎么办？”从白天鹅宾馆出来，李经纬关心问道。 他已经尝过卫向东专门送来的碗装方便面，红绕牛肉、脱水蔬菜，喷香的酱包还配有一根火腿肠，那绝对是一碗美味！ 他觉得超过国内任何一款方便面，甚至比香江的公仔面还要好吃！ 还有那纸碗、塑料叉子，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 可是，对此事他爱莫能助。 “没事，李厂长，我自己想办法。”卫向东笑道：“你现在抓紧时间成立合资公司的事，我派我们厂花城经销处人配合你。” 双方已经达成，卫向东代表的卫曹村作为未来的健力宝公司战略投资方，保留一个董事位置，不派人员参与公司的具体运营。 这可是李经纬最想要的结果！ 他也是个很强势的男人，不喜欢有人老指手画脚。 于是他赶紧回答道：“你放心吧，我争取在奥运会前办理好！” 卫向东坐出租车赶到花城办事处，冲进卫华哲的办公室，也不顾不得给卫华哲解释，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就打了出去。 第一个电话直接打给罗明山！ 本来他想打给县上一把手王建泉，但是担心只是个县级领导级别不够，干脆打到地区去！ 行署专员，地级领导，这级别凑合吧？ 今天运气好，罗明山在办公室，接通电话之后，卫向东简单问候两句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请求罗明山帮忙，代表地区行署向体委领导推荐！ “罗专员，希望您能来花城一趟，见见体委领导。”卫向东说着说这话底气显得有些不足。 人家毕竟是地级领导啊，你一个小小的村支书竟然要求人家立刻来花城？” 没想到罗明山一口答应：“行，我马上和刘书记（地高官）商议此事，争取尽快赶到花城，你先稳住体委领导！” “谢谢，谢谢，我一定稳住！”挂掉电话卫向东才长长舒口气。 自己这个未来的老丈人。 给力啊...... 以后要好好孝敬！ “华哲，倒杯水。”这个时候卫向东才觉得口渴难忍。 “好.....”刚在站在旁边有些发愣的卫华哲这才清醒过来，赶紧取出一罐百事可乐递给他。 可以啊..... 竟然喝这个！ 价格可不低啊。 两块五一罐！ 北冰洋才两毛啊.....这家伙什么时候养成大手大脚的毛病？ 老子还舍不得喝呢。 不过现在他顾不得说这些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 旁边的卫华哲回味着刚才的电话一脸震惊。 一个电话就打到地区行署专员那里？ 还让人家专门跑到花城来一趟.... 我的乖乖啊。 有个当官的老丈人就是牛啊..... 卫华哲羡慕不已。 只是，咋稳住那些体委的领导呢？ 毕竟宁宣距离花城好几千里，不是说来就来的。 这时候，他又看到卫向东拿起话筒拨起号码盘来，心里有些好奇，不知道这次又是打给谁？ 卫向东这次是打给香江的戴德芳的！ 在电话里，卫向东用简洁的语言向戴德芳说了自己遇到的困难，希望她立刻赶到花城来以港商的身份和领导见见面。 戴德芳回答的也干脆：“现在是下午四点......我晚上七点准时赶到花城，你帮我在白天鹅订个房间。” “没问题！晚上见！” “晚上见！” 卫向东挂掉电话，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 现在当官的最欢迎谁？对谁最客气？ 那就是外国人，还有台湾香江这些同胞啊..... 晚上六点四十，卫向东早就预定一个房间，站在白天鹅宾馆门口等候。 没过几分钟，一辆挂着粤a的黑色奔驰车徐徐停靠在宾馆大门口前，自由穿着制服的门卫上去给开门。 穿着一袭长裙的戴德芳从车里很优雅的钻了出来。 她竟然有国内牌号的车？ 不过想想，这些香江商人经常来内地办事，香江的车是右舵车，方向盘在右边，根本没法来大陆。 在大陆买车，挂大陆的车牌再找个大陆司机那就是很必要了。 卫向东笑着走向前去迎接，让他吃惊的是，车厢里又钻出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竟然是戴德丰！ 呵？ 兄妹俩都出动了？ 原来戴德芳接到卫向东的电话之后，就给哥哥打了个电话说自己马上要入关去花城一趟。 听了妹妹的解释，戴德丰当机立断，推掉了晚上本来安排好的应酬，决定一起来花城。 “哥，不用了吧？这件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戴德芳有点诧异。 “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如果真正能搞定，那不仅对于合资方便面公司，对于我们四洲集团都是件大好事！” “嗯？” “你想啊.....内地非常重视体育运动，这是国家强盛的象征！何况是奥运会这样的赛事？如果咱们四洲集团能和大陆有关领导扯上关系，那无论是在内地还是香江都能提高影响力！” “所以这件事必须做成！何况人家罗先生千里迢迢来到花城，我好歹也要去见上一面吧，呵呵。 看到卫向东略带惊讶的神色，戴德丰主动伸出右手：“卫先生，有魄力啊.....”到底是称赞卫向东准备给奥运会代表团做赞助这件事，还是能搬动堂堂地区行署专员？ 卫向东没弄明白，也没必要搞明白。 233 谈妥 在白天鹅宾馆六楼预定的套间里，卫向东向戴德丰兄妹俩详细讲述了自己来花城情况，当然投资三水酒厂生产健力宝的事没有提，只说和李经纬是朋友，所以搭上这条线。 对于这些与这件事无关紧要的关系，戴德丰自然不会刨根问底，他立刻决定当晚就拜见来开会的体委官员。 这次亚足联开会，体委派来的是一个姓胡的司级领导,很热情的接待了戴德丰一行。 在会谈中，戴德丰愿意给奥运体育代表团提供优质碗装方便之外，还对胡司长说道：“胡司长，国家派运动员参加奥运会，这可是一件大事，包括我们港澳台同胞也很关注，为了表达我们的敬意，我们四洲集团准备赞助代表团二百万港币，预祝体育健儿能在奥运会取得好成绩，为国争光！” 呵？ 好事啊。 胡司长一听高兴啊。 国家现在还比较穷，派这么多运动员去美国参赛有一笔不小的费用支出，有了这二百万港币，就减轻国家负担啊。 于是对戴德丰先生四洲集团慷慨解囊表示感谢，并将此事立刻上申报给体委有关领导，同时，对于戴先生的请求我们会斟酌商定。 好了，上次是婉拒这次是斟酌商定。 这不又进了一步吗？ 卫向东心里暗暗高兴，这个戴德丰看来很会做生意啊。 掏二百万，买个名声。 戴德丰在白天鹅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留下戴德芳继续和有关领导协商，还给她留下那辆奔驰车。 卫向东早上没见到戴德丰，他是昨晚陪着戴德丰兄妹和体委官员会谈完，就离开回到办事处。 白天鹅宾馆房价实在有些高他有点舍不得，虽然这些差旅费是要从合资公司里出。 能省就省点吧。 现在他就静等罗明山的到来，烧最后一把火。 到了中午卫向东在办事处休息，突然接到来自金陵的电话，竟然是罗明山的秘书打来的！ “罗专员和我乘坐的是金陵到花城ca5305次航班，到达花城大约是晚上十点，时间有点晚麻烦你想办法接一下，再订个酒店。” 竟然坐飞机飞来！ 卫向东喜出望外立刻答应：“没问题，我到时候到机场迎接你们，酒店就订到白天鹅如何？体委的领导和四洲集团的戴小姐都住在那里。” “白天鹅宾馆房价太贵，如果订到那里罗专员会批评我的。”秘书在电话里笑了起来：“你就在附近随便找一家吧，清净干净点的。” “行，我马上去办！” 挂掉电话，卫向东又立即给戴德芳打了个电话，告诉罗明山晚上要飞到花城，借她的小汽车一用。 戴德芳很爽快的答应,还说你們内地的官员也可真积极，为了企业的发展真是拼了,明天早上我你们罗专员喝早茶！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嘛..... 当然卫向东心里明白，这里面有罗青梅这层关系。 卫向东坐公交赶到白天鹅宾馆，见到戴德芳要了奔驰车的钥匙，自己会开就不用麻烦人家专用司机了。 开着车在附近转了一会，在东亚大酒店给罗明山预定了两个房间，这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酒店，据说是花城解放第一面国旗升起的地方。 里面干净、幽静当然档次要比白天鹅低得多，卫向东转了一圈充其量能算个三星级。 到了晚上八点，卫向东开着奔驰车到白云机场去接站，看到罗明山一件白色短袖衬衫，竟然还打着领带！ 后面紧跟着他的秘书。 卫向东赶紧迎上去帮提过行礼，三人边走边聊。 “现在情况怎么样？”罗明山说话直接了当。 “前天晚上四洲的董事长戴德丰先生和他妹妹赶到花城，当晚就和体委方面的领导进行接洽。”卫向东把整个过程详细说了一遍，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停车场的奔驰轿车跟前。 看到罗明山微带诧异的目光，卫向东赶忙解释说这是戴德芳的小车，听说您要来特意借给使用。 “戴小姐请您明天早上喝早茶。”卫向东又说道。 “呵呵，那就多谢了！”罗明山说完钻进小车。 卫向东开车把罗明山两人送到东亚大酒店，安排好住宿后又返回办事处，第一天早早开车去酒店接两人，带着两人到白天鹅宾馆到二楼的宏图府，就看到一袭长裙的戴德芳已经在餐厅等候。 简单的寒暄之后，又点了依旧是早茶三件套：花城鲜虾饺、鲜虾干蒸烧卖、蜜计蒸凤爪，四人边吃边聊。 或许这是非正式场合，谈话并未涉及工作，罗明山显得很轻松随意，天文地理，古今历史，信手拈来，甚至还和戴德芳谈论起诗歌！ 台湾诗坛我最佩服余光中先生，他的《乡愁》以及《寻李白》：“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写的如此豪迈，真有大唐之风啊。” “那内地呢，最近内地诗坛也是群星璀璨。”戴德芳一幅请教神态。 “内地嘛，那个叫北岛的诗人写的不错，那首《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震人发聩啊，也就是经历过那个年代，才理解其中的深刻含义。” 呵？ 工作这么忙还读诗？ 卫向东心里暗暗佩服。 看着罗明山口若悬河，戴德芳一副迷醉的神态。 老帅哥一枚啊..... 年轻的时候绝对迷死少女一大片。 也是，要不青梅的漂亮老妈咱么会看上呢？ 喝完早茶已经快十点，罗明山没有休息直接去见体委的胡司长。 对于一个地级市的专员不远千里专程来花城，胡司长也感到吃惊，同时也被对方的真诚所打动。 “宁宣地区自古都有经商的传统，中国近代著名红顶商人、徽商代表人物胡雪岩就出生在这里，但由于各种原因，现在经济落后，远远比不上粤省沿海地区，所以请胡司长一定帮这个忙云云。” 话都说到地步，胡司长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况人家的碗装方便面不管从营养和味道都要技高一筹，更可贵的是碗装啊，运动员食用方便！” 当然......四洲集团还捐赠了200万港币这事他也不会忘记，人家戴小姐就在旁边坐着呢。 于是就当场决定，将一品鲜碗装方便面作为体育代表团专用食品。 总算妥了！ 罗明山立刻邀请胡司长和几位体委工作人员中午共进晚餐，地点就在玉堂春暖餐厅，这里有正宗的粤菜。 当然是卫向东买单。 一场丰盛的午宴结束后，卫向东就送罗明山回东亚酒店，本来他以为对方中午要休息会，没想到罗明山却叫他跟一块上去。 “我晚上就要乘飞机回宁宣，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234 千万别找成龙做广告 啊？ 这么匆忙？ 还有给我说啥？ 会不会又是青梅的事？ 卫向东心里有些忐忑。 跟着罗明山进了他的客房，又帮他泡上一杯茶水，罗明山靠着沙发上，微闭着眼睛显得有些疲惫。 “向东，合资厂的事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以后你和青梅呢，要好好干，互相帮助、互相学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您放心，我会照顾好青梅的，也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卫向东顿时心花怒放。 互相帮助，互相学习..... 这可是他们这一代祝福一对年轻人的话语啊。 就差革命伴侣这几个字！ 看来老丈人这一关通过了！ 罗明山话锋突然又一转：“向东，你们卫曹村去年农民人均纯收入是多少？” “1978元。” “宁宣地区去年才236元.....你们村是全地区的八倍啊，不错不错。” “这多亏您和刘书记以及各级领导的正确领导关心和支持。”卫向东很是谦虚。 “好啦，就别在我跟前讲这些官话套话，我关心和支持的村镇多了，怎么都没一个像卫曹村发展的这么好？”罗明山笑骂道：“这说明，还是你有本事！” 当然还有潜台词：如果不是你有本事，我怎么会把我宝贝女儿许给你？” 卫向东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向东啊，卫曹村是富了，但是别的村子还穷啊......别的咋不说，你要想办法要带周围几个村子致富啊。”罗明山又说道。 “我知道，你们的方便面厂、缫丝厂已经吸收了一大批外村的村民，使他们的生活带到改善甚至也富起来，这很好！但是这还不够！你还要想更多的办法带领更多的人致富！” 这..... 卫向东明显听出罗明山话中有话。 于是他回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认真考虑。” “那就好，当然首先要把自身搞好，打铁要自身硬嘛.....当然机会成熟也不要放过，有啥困难你直接来找我！” 两人都说的很含糊，但彼此都明白心里在想啥。 晚上开车送走罗明山和秘书，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就去白天鹅宾馆还车，两人自然要在宏图府喝早茶。 两人边吃边聊。 “你们的罗专员知识好渊博，又风趣，我原以为你们内地官员都是板着脸只会念文件呢。”戴德芳笑着说。 卫向东哈哈大笑，能在内地当官的，特别是到了罗明山那一层次，那都是卧虎藏龙之辈，你千万别小觑。 “好了，不说这个。”戴德芳神情有点严肃：“马上就要到燕京和体委签订合同，我要代表四洲集团过去，你呢，去不去？” “我就不去啦，你一个人就行，既代表四洲集团也代表咱们合资公司。”卫向东懒洋洋回答道。 “咋了？不想去燕京？是不是你那位罗小姐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那是哪啊..... 卫向东只好说我厂里的基建工作很忙，何况我还有村上的事情，像这种仪式性的事务你去最合适，何况你本来就负责销售这一块。 “好吧......反正我这个副董事长也就是挂名，跑跑腿，主要靠你和你那位罗小姐。” 戴德芳说的是实情，她不可能老呆在南坪那个小县城，说实在，大都市里呆惯的她，不习惯那里的生活。 “你放心吧，生产这边我负责，不过产品在香江如何打开市场，你要提前谋划。”卫向东提醒道。 戴德芳点点头，这也是她最近正在忙碌的事，如何找一个切入点，让牛肉泡面能在香江市场高调上市。 如果赞助奥运会运动代表的事搞定，那就是开了一个好头，当然作为主销市场的香江，必须要有一系列活动。 “我想找香江功夫巨星成龙给咱们的泡面拍广告，你觉得怎么样？”戴德芳很优雅的用餐巾纸抹了抹红红的嘴唇，问坐在对面的卫向东。 卫向东正在吃虾饺，听到这话立刻脱口而出：“不行，请谁都可以，千万别请成龙。” 成龙可是代言杀手啊。 在后世网络里网上一直流传着一段话：“圈中三大忌讳：不代言康师傅，不找成龙代言，不与罗永浩同行业” 别的不说，单说成龙网友总结了一系列“企业死亡”例子： 代言小霸王，小霸王倒闭了； 代言汾湟可乐，汾湟可乐消失了； 代言日本三菱汽车，产品被召回了， 担任中国禁毒大使，儿子吸毒被抓了； 代言爱多vcd，爱多老总坐牢了； 代言开迪汽车，全国才卖九百多辆；代 言霸王洗发水，被查出霸王致癌； 代言长沙汽车专修学校，学校被勒令整改； 代言思念水饺，被检查出细菌超标产品被紧急下架…… 我可不想让一品鲜也步后尘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世才发生的，现在的成龙三十出头，正在走上坡路，是香江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今年（1984年）光成龙主演的电影《神勇双响炮》、《炮弹飞车2》；《快餐车》，陆续上映，又凭借《a计划》获得第21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奖提名可谓是风光一时。 所以，戴德芳找成龙拍广告也是情理之中。 卫向东看着戴德芳不解的眼神，灵机一动：“戴小姐，现在香江即将要播放什么电视剧？当然是大明星主演的。” “我想想......”戴德芳略一思索：“听说香江无线电视要播放一部警匪剧，叫《新扎师兄》是梁朝伟早期经典代表作，主演有梁朝伟、张曼玉、刘嘉玲、刘青云！” 《新扎师兄》？！ 哈！ 别说听过，卫向东在未穿越前还看过呢。 该剧是tvb十大全球最高收视率剧集之一！ “那就找梁朝伟做广告！无线五虎将嘛。”卫向东说道：“还有，你们香江电视剧里不是经常出现吃泡面的镜头吗？你可以这样......”卫向东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啊？找导演，把电视剧里的泡面全部换成咱们牛肉面？”戴德芳吃惊看着对方。 “这也是一种广告形势，叫植入式广告！你想想，看到电视里的人物吃着咱们牛肉面那么香，你是不是下意识也想吃？还可以利用台词表述啊，场特写啊等等，都可以增强人们对咱们牛肉面的认知！”卫向东耐心解释。 “呵？这些都是谁教你的？”戴德芳一脸惊讶。 你一个小村长咋懂这些广告学问？ 235 忠告 “这还用教？”卫向东失笑道：“看过今年央视春节晚会了吗？” 戴德芳摇摇头。 “晚会上著名相声演员马季表演了个单口相声《宇宙牌》香烟，后来hlj的穆棱卷烟厂从这段相声中看到了商机，专门注册了宇宙牌商标，生产了货真价实的宇宙牌香烟，畅销一方。” “看看没，这广告做的牛不？” 好像有点道理。 戴德芳点点头。 “好啦，该说的我都说啦,以后该你戴小姐大显身手喽。”卫向东笑吟吟的。 瞧不起？ 本小姐可是香江中文大学毕业的！ 虽然没你那么多鬼点子，但我有魅力！ 等着瞧，看我去如何搞定那帮导演投资商！ 卫向东在花城的事情已经办完，准备返回南坪，不过前他带着卫向哲又去了一趟三水县，他想再见见李经纬吗,有些话必须交代清楚。 还没到三水酒厂,远远就听到敲锣打鼓和噼里啪啦鞭炮声音，走近一看。 呵..... 只见厂区门口上面挂着横幅：“欢送健力宝饮料赴奥运会！”两边的门柱上挂着成串的鞭炮，一辆车头扎着红花的大卡车徐徐开了出来，大红花下面同样挂着一块横幅写着欢送“健力宝饮料赴奥运会！” 这是准备用卡车直接送到燕京？ 一路走一路做广告？ 实在是高啊！ 对，咱也学学！ 其实，李经纬本身也是个经商高手，做广告搞促销，硬是将默默无闻的健力宝搞成饮料界的第一民族品牌。 只不是最后和当地政府闹僵，再加上企业股权问题以及后期一系列投资失败导致最后的悲剧。 不过，这是九十年代以后的事，还有十多年时间呢。 就让李经纬带着健力宝一步步走向辉煌吧，关键时刻自己再出手来得及。 现在的李经纬在汽车边上满脸笑容，看到卫向东走来立刻走过来握手，他后面是酒厂的领导班子，卫向东前段时间也都见过彼此也算认识。 “恭喜恭喜啊.....李厂长，一朝成名，从此健力宝天下知啊。”卫向东笑道。 “呵呵，应该是彼此恭喜才对,卫经理你的方便面赞助成功了吗？” “谈妥了，我们港方代表戴德芳小姐即将飞往燕京和体委签合同。”卫向东实话实说。 “哈哈，那你可是双喜临门啊。”李经纬也很高兴。 现在两人可是同一战壕的战友，相互支持才对。 李经纬又告诉卫向东，三水县政府已经同意合资的事，成立健力宝有限责任公司，李经纬为董事长兼总经理，而卫向东则是副董事长，不过是挂名的，除了公司的重大决策外一般不会过问具体事务。 “卫经理，你真的不派人过来参与公司具体经营？”李经纬又问道。 卫向东哈哈一笑：“我说过的话咋能不算数？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把健力宝带向辉煌！” “多谢你的信任呐。”李经纬也感到高兴，这种合作经营最怕就是两家因理念不合搞内耗。 “不过，李厂长，我还是要给你提两个建议，供你参考。” 看到卫向东一脸郑重，李经纬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说。” “现在我们做健力宝，那就要一定要把他做好！我们的竞争对手不是燕京的北冰洋、天津的山海关、申城的正广和，而是美国的两大可乐！不要仅仅局限于国内，而是要走向国际市场！” “哈，卫经理，你目标比我还远大。”李经纬笑道。 卫向东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所以，要一心一意搞饮料，就像两大可乐一样，只做饮料！这是咱们的核心竞争力！千万别贪大求全，搞什么多元化！” “就一个健力宝让我精疲力尽，还有心思搞别的？” 你现在没这想法，以后就会有！ 国内有多少企业都是看那赚钱往哪投，美其名曰搞多元化，盲目进入知己不熟悉的行业，结果最后都是折戟沉沙。 “第二个建议，一定要和当地政府搞好关系。”卫向东轻声说道。 “这个我明白，咋是国企嘛。”李经纬回答道。 可惜....你最后还是败在这上面。 卫向东心里微微叹息。 事情办完，卫向东就告别李经纬，又返回花城，一人独自赶回家。等坐火车赶回南坪已经是七月初。 刚下火车，就看到穿着白裙子的罗青梅。 “你放假了？”卫向东又惊又喜。 “是啊......我现在等你回来呢，明天我就去筹备组报道！”姑娘也很开心：“我已经等不及了！” 呵？ 两人边说边笑，很亲昵的离开站台，就看到一辆黑色桑塔纳在外面等候，旁边站着杨军旗。 合资公司为了领导办事方便，买了两辆申城汽车厂合资新产的大众桑塔纳，还有四辆面包车，其中一辆桑塔纳归卫向东使用。 想想二十万一辆价格，卫向东实在有些心疼，不过他也知道，小车可是一个企业的门面，该花的还要花。 杨军旗被卫向东任命为小车班班长，专门负责管理维修车辆，同时也是卫向东的专职司机。 杨军旗拎过卫向东的行礼放着后备箱，准备发动汽车，卫向东就问罗青梅：“送你回家？” “不嘛.....我要跟你一起回你家。” 啊？这？ “那天你在花城东亚大酒店和我爸的谈话，我爸都告诉我啦，我现在可是正大光明！”罗青梅压低声音，显得有些害羞。 连你老妈也搞定了？ “那好吧，跟我回去。” 带自己的女朋友回家，怕啥？ 卫向东从花城回来，还带着罗青梅，全家上下自然高兴，老妈张凤兰又开始忙着张罗做好吃的。 既然儿子喜欢这个姑娘，自己当妈的还阻拦啥？ 虽然是大领导的女儿，咋儿子能镇的住！ 两人吃完饭又在村里散步，直到漫天繁星，罗青梅在坐着小车恋恋不舍准备离开卫曹村。 “军旗，你明天也不用来接我，我搭车到县上。”卫向东送罗青梅回县城，对司机说道。 自己年轻轻的坐班车或者借坐别人摩托车就行，没必要耍什么排场。 236 分来一个大学生 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坐村上的一个青年的摩托车赶到县城筹备组，才发现罗青梅已经到了。 呵？ 竟然穿着白衬衣ol裙，还有高跟鞋！ 真不怕脚又歪了啊？ 卫向东小心提醒，可罗青梅却说，既然来上班就要像上班的样。 “向东，筹备组实在太乱了！”罗青梅秀眉微皱。 筹备组租西寨村的房子,是原来村上放农具的库房，分田到户之后这房子就空下来，除了卫向东以及财务人员专门专门有单间，其余的人都挤在库房里。 筹备组一共十六个人，只有人事档案的卫蓉这个姑娘，还有个小媳妇邓凤婷是出纳,其余全大老爷们。一天抽烟吞云吐雾不说,库房里也显得很乱。 所以,罗青梅一来就看不过眼。 “向东，人事档案不能就堆在桌子上，必须有个房间专门保管！还有，花名册也很乱，这样不行！” 的确是事实，人事档案主要是卫蓉一个姑娘负责，前后招聘、分配进来的有二百多人，她根本忙不过来。 “我想办法问西寨村再要一间房子，做人事档案室，我和卫蓉坐过去。”罗青梅又说道。 本来卫向东让她和自己坐一个办公室，但姑娘说不好，你是整个项目负责人得要一间单独办公室，接待谈话也方便。 姑娘表情严肃认真，卫向东只好作罢。 我很是怀疑，你是不是不敢跟我坐一个办公室，害怕我控制不住图谋不轨？ 哎...... 有个漂亮姑娘天天来筹备组，人家又是未来的总经理，大领导的女儿，还是支书的女朋友,这帮男人们再也不好大热天的光着膀子或者穿着背心撒着拖鞋，肆无忌惮说着各种黄话。 一个个竟然也变得规矩起来，穿上白衬衣短袖蓝裤子黑皮鞋，一副上班模样。 呵？ 还有这作用。 卫向东感到很满意。 “向东，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人事花名册。”罗青梅拿着厚厚一本册子进了办公室。 卫向东拿过来一看，娟秀的字体，上面每个人姓名、性别、年龄、学历、籍贯地址写的清清楚楚，甚至最后一列还有备注，当事人的特长以及需要特别提醒的地方！ 看上去一目了然！ “谢谢，青梅，你一个堂堂的硕士研究生竟然让你干整理档案的活，大材小用。”卫向东心里很是感激。 “反正现在没有正式投产，我也没啥事.......”罗青梅倒也无所谓。 “只是大中专学生太少啊，才分来两个！” “这还是我向演县长汇报后，又到人事局找到王局长软磨硬缠，人家才答应分来两个中专生！”卫向东叹气道。 现在大中专学生实在是太缺了！ “我今天下午去一趟县政府，找王局长！”罗青梅干脆利落。 “你？能行？”卫向东有些怀疑，那个王局长很不好说话，一口一个政策，一口一个规定，说你们的公司不是国营企业，不在计划分配之内。 “试试啦，我是总经理，管人事这是我的职责！”罗青梅扬起白皙的脖颈，恢复了以往傲娇样子。 “行，我下午让军旗开车送你过去。” 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卫向东就听到门外“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过去开门一看是罗青梅回来。 姑娘满脸通红，看样子是热的。 “来，扇电扇。”卫向东把落地扇搬过来对着姑娘吹，罗青梅撩起披肩发顿时感到舒服许多。 卫向东又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凉开水，关心问道： “见到王局长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王局长答应了，再给咱们分三个毕业生，其中一个还是大学生！”姑娘显得很自豪。 这么厉害？ “辛苦你了.....来，来，我帮你按按肩膀。” “不用啦，向东，我脚疼。” 谁让你一天非要穿高跟鞋？ 卫向东只好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蹲下脱掉姑娘的高跟鞋，慢慢帮她揉起来脚来。 “说说，你咋说服王局长的？”卫向东有些好奇。 “有啥好说的？咱们这可是中港合资企业！是县上乃至地区重点扶持单位！分几个来学生又咋哪？” 哎呦...... 这口气，大了。 卫向东翘起大拇指，连夸厉害。 罗青梅有点不好意思，才悄声说这个王局长以前和自己老爸曾经在一个公社呆过，那时老爸是公社社长他只是个一般干部。 他后来提拔当副社长还是老爸到县上以后力荐的呢。 嫡系啊.... 看来，找罗青梅当总经理，实在是太合适了！ 分来的三个大中专学生是七月底前来报到，两个中专生一男一女，男孩叫张军伟，是庐州机械工业学校毕业，学的是机械制造，女生叫王夏丽，宁宣财经学校毕业学的是会计。 卫向东立刻安排张军伟去卫曹方便面机修车间见习，将来准备担任公司机修车间技术员，女孩直接留在筹备组负责财务工作。 最后来报道的是个大学生，皖省大学毕业。 后世的211啊，也算是名牌大学，卫向东心里很高兴。 青年长的也很文气，当拿出毕业证一看，卫向东楞了。 顾文博，皖省大学中文系古汉语专业毕业！ 我的天..... 我们是工厂，要个学古汉语的干嘛？ 顾文博看到卫向东的表情也很无奈，他原以为自己能进行政单位，再次也去教育系统当老师，没想到竟然分到方便面厂！ 真让人欲哭无泪。 好歹.......听说是中港合资，待遇还不错。 卫向东也没办法，人来报道你总不能说不要吧？ “顾文博，你有什么特长爱好？”卫向东语气很温和。 “我的爱好是写诗......特别是现代诗。” 我晕..... 文学青年啊。 哎，总不能让写诗歌颂我们方便面好啊好吧？ 不过嘛.... “顾文博，你在学校搞过宣传之类活动没有？”卫向东有些不死心。 “我参加过系学生会是学生会的宣传委员。”顾文博实话实话。 不错嘛..... “那好，我给你布置个任务。”卫向东就跟顾文博说了一番。 这不是马上就要开奥运会了吗？ 村上正准备搞个宣传奥运，学习奥运健儿的活动，不管是村上还是厂里，那帮人搞的策划卫向东看不上，自己没时间没精力。这不这不刚好来个大学生？让他试试！ “你让我到你们村办企业搞奥运会宣传？我.....我没搞过啊。”顾文博一脸吃惊。 “咋没搞过？你们大学里总开过运动会吧？奥运会也是运动会嘛，只不过级别高点，范围广点，但宣传运动员拼搏精神其实都一样.....你说，对不对？” 顾文博一想，是这个道理啊。 “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马上回去写个方案给你。”顾文博兴冲冲说道。 “好，你去吧，加油！” 237 “向奥运健儿学习，争做先进标兵” 顾文博前脚刚走，罗青梅后脚就进了卫向东办公室，俏脸通红。 这次是气的。 “王局长是怎么回事？给我们分个学中文的大学生？不行，我要找他去评理！” “军旗，军旗.....准备出车，跟我去县政府！”罗青梅竟然不顾淑女模样，冲着外面嚷嚷起来。 看来真的是气坏了。 “别生气啊,其实我觉得这个顾文博挺不错，重点大学毕业，爱好文学诗歌.....对了，你也不是喜欢诗歌吗？”说着说着，卫向东竟然开起玩笑。 罗青梅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还开什么玩笑？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好啦好啦。”卫向东赶紧拦住她，又关上门拉着姑娘的手说道：“虽然顾文博来我们公司专业不太对口,但并不是说不能发挥他的作用,我已经给他安排工作了！” 卫向东就把自己的打算给罗青梅说了一遍。 “在村上宣传奥运？”罗青梅有些惊讶。 这个家伙也够可以的。 人家本来是合资厂的员工,他倒好，直接放到村上去用了！ 顾文博倒也很积极，两天过后就拿出一份方案交给卫向东。 嗯.....果然是重点大学学生，见多识广！ 不像村里这些干部，一听宣传，只会挂横幅、贴标语，要不就是用高音喇叭天天村里喊，还是南坪味道的普通话！ 不错！ 卫向东修改了一些细节，就打电话给卫光荣，说专门找了个大学生负责村上这次奥运宣传活动，村委会和各个厂的领导要积极支持和配合！出钱出人！ 还专门派杨军旗开车将顾文博送到村上，而且包吃包住。一句话：这一个多月你基本上就在村上过，把这件事办好！ 放心,工资合资厂一分钱不会少你，而且村上还会给发补贴！ 1984年7月28日，第二十三届奥运会在美国当地时间16:15分，在洛杉矶纪念体育场正式开幕。 在距中国首次参加第10届奥运会52年之后，这次中国派出强大阵容参加本届奥运会。 中国体育代表团一行353人，其中225名运动员参加田径、游泳(包括跳水、水球)、体操(包括艺术体操)、篮球、排球、手球、射箭、射击、举重、摔跤、击剑、柔道、自行车、赛艇、皮划艇、帆船共16个项目的比赛和网球表演赛。 国人通过报纸、广播、电视等形式关注着这次体育盛事,这个夏天变得狂热起来。 中国在奥运会历史上的“零的纪录”，在本届奥运会上被中国射击选手许海峰击破。 被誉为“体操王子”的李宁，夺得3枚金牌、2枚银牌和1枚铜牌，是本届奥运会获奖牌最多的选手，名噪一时。 中国女排三连冠，夺得奥运会金牌，继续续写着神话，一时间各行各业掀起了学习女排精神、发扬女排精神的热潮。 “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口号响彻神州大地。 卫曹村更是一马当先，在村民中举行“向奥运健儿学习，争当新时代村民”活动。 在下属的几个工厂中掀起“向奥运健儿学习，争做先进标兵”的热潮。 黑板报、歌咏比赛、职工演讲各种活动搞得红红火火。 顾文博还专门策划了一场，为“奥运健儿喝彩，向奥运健儿学习”诗歌朗诵晚会，就在学校的操场里，参加给村民小组选出的村民代表、各厂的职工代表轮番商谈，深情并茂朗诵着诗歌。 顾文博作为本次节目的主持人，穿着白衬衣蓝裤还打着红领带显得精神抖擞。 就是这妆画的太难看，涂了个红脸蛋。 他旁边同样是涂着红脸蛋穿着裙子的许雪敏。 本来学校已经放假，许雪敏已经回到县城自己家里，是村上专门把她请回来帮忙排练节目，姑娘很热情。 卫向东和罗青梅在台下看着。 你别说，这两人正在一块挺有cp感。 只不过顾文博声情并茂朗诵了一一首自己所写的七律让卫向东严重怀疑他的专业水平： 美国奥运圣火燃，体育健儿捷报传。 田径场中燕飞舞，跳水台上鹰盘旋。 七月战鼓声声催，五星红旗高高悬。 奋发拼搏扬国威，中华精英奏凯旋。 怎么听也不像一个中文系毕业的而且还是学古汉语的大学生写的...... 但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算了，村民喜欢，职工喜欢就好！ 当然，卫向东的重心不在这里，他专门给自己办公室买来台黑白电视机，没事干就盯着屏幕看转播。 他是看健力宝以及牛肉泡面在转播上的出镜镜头！ 哎呦..... 记者采访朱建华了！ 朱建华可是个牛人啊。 世界跳高纪录保持者！ 1984年在联邦德国埃伯斯塔特举行的国际跳高比赛中，以2.39米的优异成绩第三次打破他自己保持的世界纪录！ 只不过在这次奥运会决赛中，发挥欠佳，以2.33米的成绩获铜牌，不过也是难能可贵！ 卫向东还发现，他手里竟然拿着一瓶健力宝！ 当记者问他为什么能取得如此的佳绩时，朱建华竟然晃了晃手中的饮料罐，骄傲的说：“是健力宝帮助我跳过的。” 卧槽！ 给力啊..... 卫向东就有点羡慕妒忌恨。 为啥他不拿自己的泡面在记者前面晃悠呢？ 不过嘛，这里面也有自己村的股份，值得庆贺！ 卫向东赶紧给远在粤省的李经纬打了的电话，表示祝贺。 “我也看到了，看到了......”话筒里传来李经纬激动的声音，卫向东甚至听到抽噎声。 “李经理，你咋了？”卫向东赶紧问道。 “没事，没事......我这是高兴。”电话那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李经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 三年时间，终于等到今天了！ “李经理，咱们赶紧借这个机会大力宣传健力宝，最好能把这个采访镜头想办法拍下来！最好制作成照片好好宣传！”卫向东叮嘱道。 “我明白！我现在就去办这件事。”李经纬匆匆挂掉电话。 哎..... 健力宝这可算是一炮打红，可自己的牛肉泡面呢？ 好像没啥出现在镜头里啊。 当然，人家是饮料在赛场间隙可以随便喝，很容易引人注目，但总不能比赛间隙泡一碗方便面吃吧? 不过他不死心，自己赞助了二百箱方便面，戴德丰掏了二百万港币，绝对不可能没个镜头吧？ 终于，在一次采访中国运动会在奥运村的生活时候，卫向东看到大名鼎鼎女排队长郎平和队友陈招娣正在吃泡面！ 238 要不？打个赌？ 原来这个年代的运动员出国比赛机会比较少，哪里吃得惯外国的西餐？ 随身带来的牛肉泡面就成了她们的最爱。 或许是看见姑娘吃的那个香，记者还打趣问这是哪的方便面，闻起来是那么香，是不是日本的出前一丁？ “是我们从国内带来的，一品鲜方便面.....”陈招娣快言快语，还给记者仔细看了看面桶商标。 “中港合资一品鲜食品有限责任公司荣誉出品！” “呵呵,吃了自己国家的方便面，是不是后天决赛就能打败美国队？”记者打趣道。 在小组赛上中国女排曾经以一比三输给美国队，但在决赛中两队又狭路相逢！ “那当然！”陈招娣显得很骄傲。 哇.....太给力！ 值得大大的宣传！ 卫向东立刻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香江戴德芳的电话。 “向东，你也在看奥运？”话筒里传来戴德芳的声音。 现在关系熟了，称呼也随便。 “对，正在看央视记者记者参访中国女排,姑娘们正吃着咱们产的方便面。”卫向东很兴奋把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就听到话筒里传来戴德芳的尖叫：“真的？！中国女排？卫向东，你为啥不拍个照？” 哎呀,你也想到这一招了？ 不过我这没相机啊。 还有，听到中国女排，她怎么表现的比我还兴奋？ 卫向东有些不解。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中国女排在香江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 去年（1983年）”，香江人俗称为“红馆”的香港体育馆建造完成，紧随“红馆”诞生的女排超霸杯把当时的世锦赛冠军中国女排带到了香港观众面前。“中国女排来香港，香港球迷疯狂了，三天的比赛，三个世界最强队，中国、美国、日本，场场爆满。 有人戏称：“女排一到，整个香江就突然很兴奋，好像现在跑马一样。香江夏天马季停了，整个城市停下来了，等开始有马跑了,整个城市又活起来了。” 而戴德芳也是中国女排的忠实球迷。 听了这个消息，焉能不高兴？ “向东,你咋知道女排后天一定能夺冠？”戴德芳清醒过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借这个嗜头宣传当然好啊,作为球迷她当然希望女排能获胜。 但是作为一名商人，不能感情用事。 但如果到时候女排夺不了冠呢？那可成了笑柄！ 冠亚军争夺赛对手是实力强劲的美国队，在小组赛上中国队可是0比3输了啊。 当戴德芳把这个疑虑说了出来，电话里就听到卫向东哈哈大笑：“你一万个放心，中国女排绝对能夺冠！不信我们打个赌。” “赌啥？” “如果我赢了，你们四洲集团就让给我们10%的股份如何？” 想得美！ 戴德芳心里暗骂。 不过她也知道卫向东开玩笑。 “行啦，你如果赢了，我个人请你来香江玩！” “成交！” 挂掉戴德芳的电话，卫向东马上又给还在村上呆着的顾文博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后，赶紧写一篇文章给报社投稿！ “啥题目？”顾文博问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中国女排就是吃了我们产的方便面才夺冠的！”卫向东说道。 “啊？这题目？” “赶紧去厂里，挖掘几个小故事，从侧方面说我们厂生产方便面动人故事.......注意要真人真事！而且不要大话空话！就像你写的那首诗那样朴实无华！” 哇，这招高啊。 不是广告胜似广告啊。 顾文博眼睛一亮。 “卫经理，你好厉害，我真的佩服你。”顾文博此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哪里知道，这在后世成了烂大街的软文而已。 “写好以后让我审阅，马上就投稿，《皖省日报》不，《人民日报》！ “卫经理，你确定咱们女排一定能夺冠？”顾文博忍不住问道。 如果不能夺冠，那自己写那篇文章有个屁用。 又是这个问题？ “你放心，咱们女排一定能夺冠！”卫向东口气很坚决：“要不，咱们打个赌？！” 我晕...... 这两天，女排是否能够打败美国队夺得第一个奥运冠军就成了大家纷纷议论的事。 而卫向东一脸肯定。 “不信，咱们打个赌？”成了卫向东最喜欢说的话。 “好呀，向东，我就跟你赌！”连罗青梅听的有些不耐烦了。 她当然也想中国队赢，但有点看不惯这家伙老是一脸笃定的样子。 “好啊，赌什么？”卫向东反问道。 “你说！” “如果你赢了，当天晚上咱们就一起谈人生理想。”卫向东一脸坏笑。 “呸！想得美！”姑娘的脸一下子红了。 什么谈人生理想.... 自从去年在复华这家伙打着这个旗号把姑娘骗到小树林里，以后两人亲亲抱抱他都会这么说。 “如果，你赢了呢。”罗青梅咬着嘴唇，秋水汪汪。 “我们还是谈人生理想，不过是在床上！” “呸！流氓！” 罗青梅再也听不下去，拔腿就跑。 8月7日晚上八点，中国女排和美国女排的决战在洛杉矶排球馆正式拉开帷幕，而此时，是燕京时间早上十一点。 卫向东的办公室挤满了人，都是筹备组的员工，专门收看女排决赛实况转播。 大伙心情有点激动也有些紧张。 中国队到底能不能赢？ 顾文博则是在村委会会议室里和几个村干部一道观看，不同于别人，他担心的事，如果女排输了，自己辛辛苦苦写的文章就没法投稿！ 本来他还想再写一篇如果中国女排不幸落败，那就从虽败犹荣这个角度重新组织文章结构和语言结果被卫向东一口否决。 没必要！ 同样的紧张的还有戴德芳。 香江，四洲集团大厦。 戴德芳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早早打开电视。 今天香江tvb体育台专门实况转播中美排球决赛，现在街道的香出租车都少了许多，司机们都去看电视去了！ “上帝啊，请保佑中国女排，她们一定能打败美国。”戴德芳心里默默念叨，还在胸前画着十字。 她是虔诚的基督教者。 女排姑娘是自己的偶像，她希望偶像能赢。 但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想办法把央视记者采访女排吃泡面的那段新闻用录像机翻拍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在tvb电台播放以广告形式播放！ 如果到时候女排真的夺不了冠，那岂不打脸？ 那对于还未上市的牛肉泡面形象可是一次沉重打击！ 她现在有点后悔听卫向东的建议做出的决定，实在是太冲动了！ 戴德芳想着，咬着嘴唇盯着电视屏幕。 239 “特供” 原本以为两支强队狭路相逢，是一场生死大战，但没想到中国队竟然以3比0连取三队轻松获胜，随着郎平最后一击大力扣杀，比分定格在15比9。 中国队赢了！ 办公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远在香江的戴德芳激动万分，拿起座机就给卫向东打了过去，她听到话筒里也是一片嘈杂。 “向东.....真的....赢了。”戴德芳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我早就说过,中国队一定会赢。”卫向东声音懒洋洋的。 说真的，已经知道历史，就没那么激动。 “我打赌赢了，到时候我来香江，你可以要好好接待啊。”卫向东开玩笑。 “你一个人还是两人？如果带一个来.....恕不接待！” 切...... 小气。 卫向东挂掉电话。 23届洛杉矶奥运会于当地时间8月12日胜利闭幕，中国军团大获全胜，一举夺取了15金、8银、9铜位列奖牌榜第4名！ 许海峰、李宁、中国女排等优秀运动员成了这一个年代国人崇拜的偶像,一时间家喻户晓。 当然,同样让国人知晓的是被成为“中国魔水”的健力宝。 这个名字来自于一名日本记者的一篇报道。 他发现现中国队经常喝一款从未见过的饮料,就怀疑是这种饮料起了作用，要来几瓶品尝后，口感色泽确实超乎想象。 随后，他写了一篇新闻报道：《中国靠“魔水”加快出击？》，经国内《花城晚报》转载后，“中国魔水”的故事在中国传开！ 健力宝一举封神！ 另一款产品就是一品鲜牛肉碗面。 在国内虽热没有健力宝那样耀眼，但是央视记者采访中国女排那段新闻还是印在许多国人脑海里。 要知道，国内现在只销售袋装方便面，就是一品鲜今年春天推出的牛肉方便面也只是袋装的，而且还不带火腿肠！ 只是没想到方便面竟然能这么吃？ 有牛肉，有火腿肠，还带碗？ 这么高大上？多钱一碗？ 中港合资一品鲜没听过，但是内地的一品鲜可是大大的有名！ 于是有些经销商甚至消费者打电话到南坪、临县两家方便面厂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定价多钱一碗？ 结果被告知：此碗装方便面由新成立的合资公司专门生产，出售到香江等地,不在国内销售！ 某些人顿时感到失望。 廖前进就是这样的人。 兜里有钱啊，谁不想玩的新奇的？ 一看奥运会上被称为“东风魔水”的健力宝火的很，他立刻让手下想办法买到。 宁宣甚至庐州暂时都没货，他直接派人去了花城,邮寄十箱回来， 放在冰箱里一冷冻，夏天喝这个真是倍爽！ 只是这碗装泡面好像也没买的，不过这个更简单，他立刻给卫向东打来了个电话。 “向东，给我先准备上二十箱啊，一会我派司机过来拉货。” “对不起啊，廖哥，这款碗装泡面我们不在国内卖。”卫向东抱歉道。 “什么？！” 卫向东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主要是向香江一带出口，国内暂时不生产是因为成本太高，产品价格昂贵，一般国人消费不起。 “成本高？这东西你们在香江零售价多少？”廖前进好奇问道。 “大约在六港元左右。”卫向东实话实说。 “六港元？那折合成人民币也就是两块五左右.....贵吗？我看一点也不贵！” 卧槽！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是大款？ 两块五？ 三斤猪肉价格啊。 卫向东心里吐槽但嘴上不能这么说，只是说这价格远远超过内地百姓的消费能力，产量上不去成本会更高，现在生产得不偿失。 “那好吧......不过啊，向东，老百姓是吃不起，可这社会有人吃的起！你把这方便面搞的这么档次高，肯定还有人来找你要！”廖前进最后说道。 卫向东没把这话当回事，但还没过几天就接到县委办主任的电话，让他现在立刻到县委来一趟，王书记找他。 一把手？ 卫向东不敢怠慢，立刻让杨军旗开车送自己赶到县委大院，上了县委二楼敲开王建泉的办公室，他看见房间里除来王建泉还有一个陌生中年男人。 “来，来，卫支书。”王建泉热情招呼：“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卫曹村的支书卫向东，也是合资公司的董事长！” “这位是省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刘华元同志。”王建泉接着介绍。 “久闻大名，果然年轻啊。”刘华元站起来主动笑着和卫向东握手。 “您好，刘主任。”卫向东赶忙回礼，心里却在嘀咕，省上的“大管家”来找我干啥？ 三人又重新坐定，刘华元笑着问道：“卫支书，我听王书记说你们赞助给奥运会体育代表团的碗装方便面只是出口，不打算在内地销售？” 又是这个问题？ 卫向东隐隐觉得来找自己的目的了！ 不过他还是如实说了原因，价格成本问题，国内暂时没有消费市场，当初和四洲集团签署协议的时候也明确规定，合资公司生产的泡面只出口不内销，赞助国家体育代表团是商业行为，为了提升产品的知名度。 “哦，是这样啊......”刘华元微皱眉头说道，说起自己来找他的原因。 某位领导观看奥运比赛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央视采访中国女排这个镜头，突然想到，现在大家工作忙经常加班加点，特别是到晚上一开会就是大半夜，中间肚子饿了还得吩咐食堂厨师做夜宵。 如果有了这样一款碗装方便面就自己解决？岂不方便？ 至于产品卫生、营养价值？ 人家奥运健儿就能吃，能差到哪里去？ 一打听是自己省内南坪产的，立刻派刘华元亲自来一趟，了解情况是否能给一些特供？ 不过现在一听卫向东这么一解释，事情有点麻烦。 人家只是试生产，合资厂只出口，村上的方便面暂时又不生产！ “小卫啊，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你们村里的方便面厂生产些？领导们需要嘛。”旁边的王建泉插话道。 “行，我马上就去安排，克服困难，一定让领导满意！” 卫向东立刻答应。 这上面领导就发话了，能不听？ 而且是特供食品... 这也是提高产品知名度的好办法啊。 240 搞得神秘点，再神秘点！ 从县委大院出来，卫向东没有回筹备组，而是坐车直接回到卫曹村方便面厂，找到曹小荣说了王书记找自己的事。 其实碗装和袋装的面饼没啥区别，主要就是料包和最后的包装，三车间专门买了一台碗装包装机用于试生产，眼看合资厂就要生产准备把这台机器处理掉,没想到后面还得继续用。 生产倒也无所谓，但是这产量、价格怎么定？ 曹小荣提出自己的问题。 “价格就按照在香江的零售价折合人民币2.4元一碗，产量嘛......这次刘秘书长说先给他们送100箱过去，以后根据需要他们会打电话。这样吧，你先让工人生产1000箱，没准还有人要。” 卫向东笑道。 真让卫向东说对了。 没过几天,苏省方面打电话联系询问碗装方便面情况，最后也要求特供！ 甚至，燕京也来了电话。 于是，一箱箱商标上写着“特供”两个字的方便面就这样从厂里生产出来，很快就到政府部门，都是由厂里直接发货，没有任何经销商中间环节。 而且，只供应政府部门和一些大的国企领导，一般人你有钱你也买不到！ 这是卫向东给曹小荣那下的死命令，既然是给领导“特供”，咋能随随便便让人买到？ 搞得神秘点，再神秘点！ 在内地吃到一品鲜牛肉碗面，那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当然有个例外，就是廖前进死皮赖脸从卫向东这里拉走二十箱。 卫向东这边“特供”搞的风生水起，带动着国内一品鲜销量大增，特别是那款年初才推出的红肉牛肉泡面，供不应求。但香江的戴德芳却着急万分。 原来,通过赞助中国奥运军团,中国女排吃泡面那经典画面,经过戴德芳以广告形式在在tvb播出,这一下香江老百姓都知道了！ 特别记者那句：“吃了自己国家的方便面，决赛就能打败美国队！” 被在广告中故意放大。 一般老百姓只是以为做广告嘛.....随便说说。 但没想到最后中国女排真的夺冠了！ 这..... 女排吃的那款牛肉泡面一下子火了起来。 但香江根本没买的！ 于是好多经销商甚至消费者打电话给四洲集团问这款方便面怎么不卖？ 不卖你做啥广告？ 吊人胃口嘛。 戴德芳那个急啊，只好打电话给卫向东说了这事。 卫向东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我也内地也遇到类似的事，只不过都是政府领导，我就让村上方便面厂以“特供”的形式解决！ “向东，合资厂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投产，要不你就让村上方便面厂加大马力生产，也给香江供货一部分？解决燃眉之急。” 没想到卫向东一口拒绝。 合同上写的很清楚：村上方便面厂不会向港台、东南亚地区供货，同样，合资厂也不能向内地以及其他国家和地区销售！ 咱们要按合同办事！ “盲塞！（死脑筋）”戴德芳气得竟然飙出粤语。 就这点破事就把你这个堂堂的工商管理专业的大学生难住了？ 卫向东本来不想理她，但一想毕竟现在双方共同办厂，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置气。 于是他笑了笑：“喂，这算个啥事？你懂不懂饥饿营销？” “啥叫饥饿营销？”戴德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饥饿营销”，运用于商品或服务的商业推广，是指商品提供者有意调低产量，以期达到调控供求关系、制造供不应求“假象”、以维护产品形象并维持商品较高售价和利润率的营销策略。” 卫向东耐心解释。 “通俗说就是吊胃口呗。” “可我现在已经把消费者胃口吊起来了，但是没货啊。”戴德芳又问道。 “那就给他们预期值！比如来个倒计时，距离一品鲜泡面上市还有xx天，怎么玩，你自己来想办法。” “那好，我就按你说的办法试试.......” 时间到了九月中旬，合资方便面厂一期工程四个车间终于正式投产，一辆辆满载碗装方便面的大卡车从厂里驶出，到了火车站，自有工人将货物装上火车厢，运往香江。 很快，从香江那边传来的消息，第一批货两万箱一抢而光。戴德芳在那边催着供货，卫向东只好又采取两班倒。 中港合资一品鲜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也正式运营，卫向东和戴德芳任正副董事长，罗青梅、吴文秋任懂事同时兼正副总经理。 吴文秋主要负责销售、财务等部门，董事会又专门提拔侯玉清为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在这次奥运精神宣传中表现良好的顾文博直接被提拔为行政部副部长，专管公司的宣传、形象策划、公司内部职工的个文体活动等。 卫向东也给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树立企业文化。 另外，四洲集团所派的五名高级职员也到达南坪，负责财务、销售、采购等主要部门的经理，只是家属楼还没修好，卫向东只好将他们暂时安排在南坪宾馆居住，他们担心吃不惯皖省的菜，戴德芳还特地找来个会做粤菜的师傅过来。 看这矫情的..... 戴德芳自然不会长时间呆在南坪，只是在开业庆典的时候来了，呆了一天后就匆匆离开。 她的战场不在这里，而是在香江！ 不过临走前告诉卫向东，让他尽快办理出境手续，去香江搞宣传！ “喂，这可不是我私人邀约啊，虽然咱们的牛肉泡面在香江开了个好头，但香江的泡面市场可不像内地，竞争非常激烈，能否真的站住脚跟还需要咱们一起努力！” 戴德芳解释道。 “戴小姐，当初你可说了，你负责销售，我呢，只需要管好生产。”卫向东反问道。 “哎呀......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还分这么清楚？”戴德芳理直气壮：“谁让你销售搞一套又一套呢。” 本来，她以为卫向东宣传产品也就是会在电视上做做广告，这在内地很新鲜但在香江早就老套。 但前面搞什么电视剧广告植入，后来又赞助中国奥运军团，通过中国女排采访者神来之笔，一下子将一品鲜泡面在香江局面打开，又搞什么“饥饿营销”反正这家伙鬼点子多。 现在，一品鲜公司赞助的梁朝伟、张曼玉、刘嘉玲、刘青云等一帮明星主演的电视剧《新扎师兄》即将在tvb播放，借这个东风在掀起一直宣传热潮！ 当然需要他这个董事长亲自出马啦。 241 香江之行 卫向东也只是和戴德芳开个玩笑而已，香江肯定是要去的，这是牛肉泡面销售的第一站，在这里站稳脚跟，以此为跳板，后面才能冲击东南亚市场！ 但这年头香江人来内地方便，内地人去香江可不容易。《港澳通行证》还没有开始实施,去香江要办护照和出国没啥两样。 办护照也很麻烦，要经过严格审批，公安部门还会核查其出身、家庭成分、海外关系、政治思想等等等....更重要的是，每个省市去香江还有指标限制！ 好在卫向东是贫下中农出身，根正苗红，而罗青梅又是领导的女儿，这办起来要比普通人容易的多,尽管如此等拿到去香江的签证已经是十月中旬。 今天,天高云淡，两人终于踏上去香江的路程。 先是坐火车到金陵，然后再乘坐飞机直飞香江。 罗青梅那个兴奋啊..... 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飞机呢。 坐在飞机舱内座位上，一会好奇看机舱里的各种布置，一会趴在机舱窗口看外面的蓝天白云，嘴里还叽叽喳喳低声和卫向东说个不停，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再看卫向东，靠着椅背微闭着眼睛在闭目养神。 咦，这家伙也是第一次坐飞机，为啥一点也不好奇？ 有啥好奇的？ 上辈子我飞机不知道坐过多少次，烦得不行了！唯一的乐趣就是欣赏空姐曼妙的身材，当然如果能发生点艳遇那就更愉快了！ 当然，在这一世是不可能的..... 旁边还坐着一个大美女呢，连瞅空姐一眼都要偷偷的。 两个小时后，在落日的余晖下，飞机停在香江的启德机场,卫向东和罗青梅提着行李出了候机门口,就看到在候机大厅里等候的戴德芳，穿着米色风衣戴着墨镜。 “卫先生、罗小姐，一路辛苦。”戴德芳一脸微笑。 “戴小姐，还劳驾你亲自来接？”卫向东问道。 “瞧你说的，董事长总经理大驾光临，我这个副董事长不来伺候？” 两人开起玩笑。 跟着戴德芳出了候机厅来到停车场，坐上一辆奔驰就往市区开去。 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卫向东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 街道两旁，行人摩肩接踵，同样是中式建筑却透露出异国情调，繁体汉字和英文夹在在一起的各种招牌无处不彰显着城市的繁荣。 卫向东没有来到这时代之前曾经来过坐城市无数次，或许现在还没有后世那么干净整洁，但是建筑物却都是新的，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整个城市充满勃勃生机。 而不像后世，繁荣中却透露出一丝暮气。 现在，香江，这颗美丽的东方之珠正进入它最耀眼的高光时刻。 卫向东和罗青梅被安排住九龙香格里拉大酒店，这里在尖嘴沙商业圈，邻云集各大名店以及娱乐场所，面向璀璨夺目的维多利亚港，宾客在这里可以饱览美不胜收的维港风光。 本来按照戴德芳的想法，两人直接安排住一间套房，卫向东当然乐意，但罗青梅死活不同意。竟然红着脸亲自给戴德芳打电话非要安排两个单间，这让卫向东有些无奈。 小青梅啊小青梅，实在是太保守了！如果在南坪你担心能理解，但是这是香江啊，你怕个啥？ 但罗青梅却白了他一眼：“向东，你真不知道？” “知道啥？”卫向东感到莫名其妙。 “按照咱们南坪的传统，结婚进洞房.....第二天早上婆婆是要验白布的.....”罗青梅羞答答说出原因。 啊？! 还有这风俗？！ 我没听说过啊？ 卫向东只好说现在是新社会搞改革开放，咱们是八十年代新一辈要有新思想新风潮，就别拘泥于旧社会那一套。 再说我妈又不是老思想，实在不行咱们结婚那天晚上我就准备点鸡血应付我老妈..... 但任凭卫向东如何花言巧语，姑娘就是不答应，非要把宝贵的第一次留到结婚那天晚上才有意义。 好吧..... 卫向东没辙了。 戴德芳把他们俩送到酒店，让他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会派司机来接他们，先到四洲集团总部和她哥哥戴德丰见面，卫向东自然是客随主便。 住进酒店，卫向东洗了个澡刚打开房间电视，就听到有敲门声，一开门就看到罗青梅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粉色的棉质睡衣。 “向东，我听说香江电视特别好看，我们一起看电视！”姑娘笑着进了房间，依偎在沙发上。 卫向东坐在姑娘身边轻轻搂着她，姑娘到倒没拒绝，反正两人除了最后那一步该做的都做了。 哎......卫向东搂着姑娘温软的身体，闻着她秀发散发出的清香味，早就心猿意马，这能看不能吃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 罗青梅却兴致勃勃拿着遥控器切换着频道，在家虽然能看电视，但那都是老式黑白电视，哪有人家的彩色电视好看，更重要的识有了遥控器不用跑到电视机边用手动换频道了！ 只是..... 怎么所用的新闻电视剧都是粤语啊..... 除了简单日常几句，大部分都听不懂！ 粤语歌也听不懂啊。 自己能跟着会唱的也只有《大侠霍元甲》里的《万里长城永不倒》少数几首。 哎...... 姑娘不高兴，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切换着频道。 卫向东也爱莫能助。 现在香江电视节目还有粤语歌还没大规模引进内地。 去年内地就上演了一部《大侠霍元甲》，但立刻引起轰动包括歌曲那首《万里长城永不倒》《谁知我心》等几首粤语歌在大街小巷流行起来。 其余的像《射雕三部曲》《上海滩》等都没在内地上演呢。 卫向东听得懂粤语，只是现在说起来不太标准，但也不好非要看某某台，任由罗青梅拿着遥控器乱换台。 突然，一个镜头出现在电视画面上，一个穿着香江皇家警服的帅气警察和一个穿着白裙子的清纯姑娘正站在码头边说着什么。 梁朝伟！张曼玉！ 卫向东一下子认出来了。 “等等，别换台，就看这个！” 242 出前一丁和公仔面 罗青梅依言停住，卫向东仔细看起来。 随着一首歌曲《伴我启航》歌曲欢快响起，新的一集开始，屏幕中出现四个大字《新扎师兄》！ 果然是梁朝伟和张曼玉陈青云主演的《新扎师兄》！ 哇....梁朝伟真帅，张曼玉真漂亮！ 虽然显得有些青涩但满脸的胶原蛋白啊，不像后世看到的梁朝伟满脸皱纹。 “向东，你是不是在看有没有咱们的牛肉泡面啊？” 罗青梅虽然听不懂粤语,但她也知道这个电视剧，卫向东给她说过，戴德芳要在这部电视剧里做牛肉泡面的软广告！ “对，我看看情况怎么样？” 两人仔细看起来。 果然，在警察局里，梁朝伟和刘青云扮演的师兄俩人吃吃泡面那一段,卫向东能看到泡面碗上的字：一品鲜红烧牛肉面！ 哇....给力！ 卫向东一共看了两集,她发现凡是出现吃泡面还是在零售商店里,随着镜头或者人物的目光，都会出现一品鲜方便面！虽然每次时间都很短。 可以了！ 就要起这潜移默化的作用。 第二天早上起床，两人去三楼吃了早餐就准备出门，卫向东依旧是西装，罗青梅换掉昨天的夹克牛仔裤，专门穿了一套灰色ol制服，说既然是工作就不能穿的太随便。 两人出了酒店，戴德芳的那辆奔驰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司机直接把他们送到位于西贡康定路的四洲集团大厦，自有前台小姐带领们去戴德芳的办公室。 戴德芳在六楼办公，卫向东俩人进了办公室一看。 呵..... 这办公室可比自己在合资厂的办公室阔气了好几倍。 将近五十平米的大房子，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室桌，周围是一圈真皮沙发。 今天的戴德芳和昨天装束又不一样，穿着一身乳白色套裙，昨天的披肩发也挽成发髻，显得精明能干。 “两位请坐。”戴德芳笑着招呼：“昨晚休息的好吧？” “挺好。”卫向东回答，只是感觉今天戴德芳看自己和罗青梅的目光怪怪的。 真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昨晚看完电视，卫向东蠢蠢欲动想进一步动作，结果姑娘像小兔子一样笑着跑回自己房间,说和你这个大灰狼在一起实在是太危险。 哎..... 休息得不好啊。 当然卫向东这些话是不能说的。 戴德芳说了两人在现将几天大致安排,然后就带着卫向东和罗青梅去哥哥的办公室。 楼道里，顿时响起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 “戴总。” “戴总好。” 来往的职员见到他们都侧身让步，很恭敬招呼戴德芳，目光却瞅着和戴德芳陪着的两个年轻男女，一脸好奇。 听说是大陆仔？ 不太像啊？ 看那神态气质，既不像普通大陆人来到香江看什么都好奇，神态中多少有些谦卑，也不像大陆暴发户脖子上手指粗的金链条也掩饰不住神态中粗鄙。 两人目光温和，而又从容不迫。 男的很帅，女的更漂亮，和戴总在走一起一点也不逊色。 看着仨人过去的背影，悄声议论。 三人当然不会在意背后的议论，上了七楼进了戴德丰的办公室，和戴德芳办公室大小差不多，但显得古朴典雅。 “欢迎，欢迎。”戴德丰站起来招呼，三人就分别落座，自有秘书沏上好茶，唯独戴德芳喝的是咖啡。 简单寒暄了几句，四人就进入正题。 戴德芳先通报了牛肉泡面一个多月来在香江的销售情况：“截止到昨天，从内地总共运来牛肉泡面大约六十万箱，基本上都在四洲集团自有渠道销售，但存货只有十万箱。 嗯..... 加上合资厂本身还有库存，卫向东粗略算了下，存货周转率达到3，这相当于企业用成本现金一个内季度里面周转了3次，赚了3次利润！ 这个速度相当高了！ 看来戴德芳前面那些努力没有白费。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因素：四洲集团本身就有渠道！他本来就是代理日本小食品起家的！ 谈论自家方便面销售情况，卫向东又问起现在香江方便面市场情况。 戴德芳迅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交给卫向东，又说道： “按照香江速食品协会数据统计，去年（1983）香江方便面零售额及零售销量分别达到10.2亿港元及2.1亿份，其中以碗面（杯面）为主的中高档方便面所占比例分别分别为22.3%和14.5%。” “这说明，咱们生产的牛肉碗面还有很大的市场空间啊。”卫向东笑着说道。 “是的，随着香江经济快速发展，市民生活水平逐步提高，以碗面为主的泡面份额会逐步提升。”戴德芳附和道：“我相信用不了几年，碗装泡面将在香江成为主流。” “所以说，卫先生，碗装方便面作为进入香江市场的切入点，你的做法太准确了！”戴德丰插了句话。 “那里.....这也要是戴先生你慧眼识金，如果不是你，我估计我现在还在广交会门外摆摊吆喝呢。” 戴德丰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咱们的方便面在香江市场上也有着不小的竞争力吧？”卫向东话锋一转问道。 “是的，现在香江泡面市场蓬勃发展，行业协会预计每年会以20%的增长，所以许多商家都想进来分一杯羹，但真正只有两家：日本日清集团的“出前一丁”和我们本地的永南食品集团的“公仔面”，两者的市场占有率达到90%以上，基本上垄断了泡面市场。” 戴德芳回答道。 “看来咱们的方便面能完全在香江市场上站住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戴德丰听了感叹道。 “是比较难，但是，哥，我有这个信心！”戴德芳语气显得很自信。 牛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 肉泡面算是一炮打响了！ 卫向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出前一丁和公仔面，这两家到底谁更胜一筹？” “出前一丁虽然在日本方便面市场绝对的霸主，但是在香江却始终压不过公仔面。”戴德芳笑着解释。“如果论品牌的影响力，公仔面还要略胜一筹。” 哦..... 卫向东若有所思。 243 资本的力量 突然又问戴德丰：“戴先生，你们四洲集团在新加坡、泰国等东南亚集团有业务吗？” “我们四洲集团业务主要集中在香江。”戴德丰倒也坦诚：“至于东南亚，我们只在新加坡、泰国和马来西亚有一定的业务，但规模都很小。” 卫向东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卫先生，你是不是想把泡面销售市场扩展到东南亚？”戴德丰马上明白卫向东的想法。 “是的.....虽然香江百姓生活水平高，购买力强，但是人口比较少,只有六百多万，是个相对成熟的市场，何况还有出前一丁、公仔面两大品牌。”卫向东认真解释。 “但东南亚不一样，人口众多，市场广阔，特别是印度尼西亚、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号称亚洲四小虎，这几年经济蓬勃发展,泡面市场潜力巨大，所以我们在开拓香江市场的同事,要开拓东南亚市场，甚至把重心放在东南亚！” 卫向东说的当然有道理，这里面还有一个不为所知的原因：别看现在出前一丁和公仔面在香江市场上打个难解难分，但是谁也没想到的结局：八十年代末，日清集团竟然把公仔面收购了！成了他旗下的一个品牌。 资本的力量啊。 我打不过你，好，我就收购你！ 现在两强厮杀，一品鲜乘虚而入，如果依旧按照历史这么走，两个品牌成为一家的，整合渠道资源后，那时候的一品鲜才面临最大的困境！ 对于卫向东的意见罗青梅当然同意，她早就知道香江只是一品鲜出口的跳板！ 戴德芳也表示同意，光亚洲四小虎就有将近四亿人口，这可是仅次于大陆的超级大市场！ 但作为主管销售的她,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开拓香江市场同时还要开拓东南亚市场，那要投入多少成本和精力？ 当戴德芳说出自己的想法,卫向东笑了起来。 “东南亚有这么多国家，就算亚洲四小虎，咱们也未必要遍地开花，四洲集团不是在泰国和马来西亚有业务吗？我们就先进军这两个国家市场！” 呵？ 戴德芳听明白了，难怪这家伙问哥哥四洲集团在东南亚的业务分布情况，原来是想搭车啊。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四洲渠道起家就是搞零售批发做渠道的！ 大家就卫向东这个意见开始仔细商讨起来，戴德丰最后也同意这个设想，在进军香江市场的同时也进军泰国和马来西亚市场！ 至于如何进军？ 香江这一套做的很好嘛，又是找明星代言有事搞什么插入式广告，就直接搬过去得了。 当然具体操作过程，由戴德芳制定方案到时候在公司的董事会上通过则可。 最后大家还商议一品鲜碗面品种问题，犹如公仔面有鲜鱿海鲜味、滑蛋鸡肉味等，将来一品鲜也陆续开发出各种满足于不同消费者要求的口味，成立新产品开发部门等等。 中午饭是在四洲集团公司内部解决，由于香江是朝九晚五的工作，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所以一般员工都是在附近的快餐店或者直接泡面解决。 公司是没有食堂的。 戴德芳让秘书给大家各自要了一份牛腩飯+凍檸茶，价格也就是30港币，在香江非常普通。 等到下午六点多，卫向东和罗青梅才离开四洲集团，在戴德丰兄妹的陪同下去吃晚餐。 虽然现在已经天黑，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四洲集团依各个办公室依旧亮着灯光。 “我以为就我们方便面厂的工人经常加班，没想到你们也这么努力。”罗青梅看着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楼，向戴德芳感叹道。 “努力就有回报啊。”戴德芳娇笑道。 的确，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腾飞的时候，其民众工作都很努力。 只不过，到最后就成了996、007..... 紧接着三天里，卫向东和罗青梅行程安排的很满，参观四洲集团下属超市、进行现场产品促销......都是早出晚归，只有晚上才有歇息时间。 “向东，香江人做事都风风火火，怎么像打仗似的.....”罗青梅有些不满，最主要的整天穿着套装制服高跟鞋，脚疼啊。 每天晚上回到酒店泡脚之后，躺在床上，都要让卫向东帮忙按摩会。 “怎么，不习惯？” 说实在，卫向东一天村上、厂里来回跑，早就习惯了。 “是有点......不过嘛，戴德芳能行，我也行！”罗青梅不服气。 在南坪，她感觉戴德芳一天悠闲自得像个大小姐，没想到在香江看到她的另一面。 这几天一直陪着他们，活动结束后还要去公司加班。 “好啦......明天白天没安排活动，咱们就在好好在酒店休息，晚上去参加酒会。”卫向东安慰道。 “不行！” 没想到罗青梅坐了起来，一脸兴奋。 “明天我们要去逛街！来这几天我还没好好逛呢！” “你脚不疼了？” “光脚怎么会脚疼呢？越逛越精神！” 我的天啦..... 卫向东仿佛看到悲催的一幕。 早上一早从酒店出发，尖沙咀、旺角，甚至还乘地铁跑了一趟中环！ 晚上六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酒店，卫向东已经累得像狗一样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而罗青梅则站在镜子前拿着今天所买的衣服在身上比比划划。 “向东，你说今晚酒会穿啥衣服？”罗青梅边比划边问道。 “你不是买来一套晚礼服吗？”卫向东有气无力的回答。 “我穿上试试.....你出去！” 我晕。 这是我的房间好不好？ 没办法，卫向东只好滚出房间来到隔壁罗青梅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床头电话响起，是罗青梅叫他过去。 进了房间，卫向东眼前一亮只见罗青梅穿着一件白色低胸长裙，配上白色高跟鞋，像一只天鹅，显得高贵典雅。 “挺好看。”卫向东说道。 “只是.....这背部漏的有点多吧？”罗青梅转过身，卫向东看到背部“深v”露出雪白的肌肤。 既然明知道漏这么多，干嘛还要买啊？ 幸亏这是在香江，如果在内地..... 你敢穿就有人敢用针给你把背部缝住！ 244 酒会 “要不，向东，你一个人去吧？反正这是一场酒会又不是工作。” 罗青梅心里真有点紧张 自己从未参加过这样的酒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就是穿这样一身晚礼服出去......有点羞人。 当初不应该听导购小姐的花言巧语，自己买下这套衣服。 好贵啊。 卫向东温柔拉起姑娘的手：“青梅，你说错了，参加酒会也是工作。” “嗯？” “来参加酒会的都是香江一些名流,非富即贵，多认识这些商人总不会是坏事，没准将来还有可能打交道。再说了你有啥好怕的？就你这身材这气质....到时候绝对是鹤立鸡群，不知道多少男士向你献殷勤呢。” “呸呸......我才不想搭理那些臭男人呢。”罗青梅被卫向东的话逗笑了，转眼又想到一个问题：“向东，这么贵重的晚礼服，只用一次多可惜啊，可我不敢带回去,让我妈看到准骂我怎么办呀？” 哎.... 姑娘啊，你这么纠结干嘛？ 不就是一件晚礼物嘛。 5000港币是有点小贵，不过咱们可都是高工资的人啊。 按照当初和四洲集团协议：两人的薪水由四洲集团总部发放：董事长卫向东月薪20000港币，总经理罗青梅16000港币！当然是折合成人民币发放。 卫向东只好劝道说没准后面还要用上，如果你不敢带回家那就放我这里，晚上穿上给我看！ “想得美！”罗青梅白了他一眼，不过眼角露出笑意。 其实她挺喜欢这件白色的晚礼裙，虽然有点暴露但是给他看就无所谓啦。 到了晚上七点，两人穿好服装准时下楼，在酒店门口他们又看到黑色奔驰车，戴德芳身穿一身黑色晚礼服从车里下来。 “这妞简直就是个衣架子！”戴德芳看着身穿白色晚礼裙的罗青梅挽着卫向东的胳膊从酒店大门出来，心里就有点暗暗嫉妒。 高挑的身材配上一种自然流露的高贵气质，自己无论如何打扮就是比不过！ 这个卫向东，实在是太有艳福了！ 癞蛤蟆终于吃了这个天鹅肉。 不过，这家伙也不是癞蛤蟆吧？ 挺帅气的癞蛤蟆。 卫向东主动招呼，将戴德芳夸奖了一番，三人上了车，奔驰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在车上,戴德芳简单介绍了酒会情况,原来都是一些商界的朋友带上家人聚一聚，聊聊天什么的。 其实，卫向东心里很明白，说白了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相互联络感情，彼此再寻找商机。 酒会场所是在九龙的一个私人会所，卫向东和罗青梅跟着戴德芳进去，里面已经来了一些人，有男有女，一个个衣冠楚楚，珠光宝气，端着酒杯三五成群议论着什么。 卫向东和和罗青梅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什么时候这个圈子里突然出现两个陌生青年？ 男的好帅气，女的更漂亮！ 于是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走上来，笑着招呼看样子和戴德芳很熟。 “德芳，这是你的朋友？是哪家富豪的晚辈？给三叔介绍介绍。” “三叔，他们是大陆人，是我的合作伙伴。” “大陆仔？开玩笑吧？我又不是没去过内地，都是穷光蛋啦，要不他们是从美国回来的朋友？”这个叫三叔的男人有些不信。 戴德芳有点尴尬。 虽然两人交谈用的是粤语，可是她知道卫向东听得懂的！ 果然卫向东一脸微笑：“先生，我和我朋友确实来自内地，认识一下，我叫卫向东，是内地皖省的一个村村长，和戴小姐合作共同创办了牛肉碗面厂。” “哦......现在市场大卖的牛肉碗面就是你们生产的？不好意思，失敬失敬.....”这个男人神情顿时有些尴尬。 卫向东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他刚才说啥？”罗青梅等男人走后才低声问卫向东。 卫向东简单说了一遍。 “他竟然瞧不起人！”罗青梅气的柳眉倒竖。 “好啦，别生气。咱们内地现在确实比不上香江，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过若干年，我们一点也不会比他们差！”卫向东说道。 这时候，戴德芳向在场的男女介绍了卫向东和罗青梅，当然重点是彼此的合作关系，现在风靡内地的一品鲜方便面和在香江一炮打响的牛肉泡面就是他们生产的！ 牛肉碗面现在香江卖的火热，这里大部分都是戴德丰兄妹的朋友所以也大概知道点，只是没想到合作者竟然是内地一个村办企业！ 而且经营者还这么年轻！ 男人好奇这个来自内地的年轻男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女人们不停上下打量两人，窃窃私语。 真是内地来的？ 不像哎..... 男的好帅，女的好靓！ 戴德芳介绍完就微笑着示意两人随意，不要拘束，然后就拿起一杯红酒笑盈盈向一群人走去。 罗青梅显得紧张，低声问咱们该怎么办？ “呆着呗......遇到合适的就聊会，没啥聊的就在这里蹭吃蹭喝....这葡萄酒酒还不错。”卫向东说着很优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两人用的是南坪方言，也不怕别人听到。 瞧你说的.....”罗青梅被卫向东这句话逗笑了。 这家伙，到哪里都是一种从容不迫的样子。 虽然两人是内地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罗青梅长的漂亮啊....自然有风度翩翩的男子上来搭讪，罗青梅心里有点小紧张但毕竟是官宦子弟，又是研究生还是见大过场面。 回答问题落落大方也得体，对方听说这漂亮姑娘竟然还是复华大学的研究生，兴趣就更浓烈两人热聊起来。 卫向东的目标可不是那帮穿着漂亮晚礼服的年轻富家小姐，而是那些中年男人。 这些都是香江商界一些富豪，交个朋友留个善缘，没准后面会用上。 当然，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自己这么冒然闯进也不太好。 不过，戴德芳好像和一个老男人聊的热烈自己上去也凑个热闹？ 卫向东刚端着杯子举步过去，一个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姑娘拦住了她。 245 老乡 同样明媚皓齿。 如果是罗青梅白裙飘飘柔情似水，那么这个姑娘就如一团燃烧的火。 “你.....真的是大陆人？”姑娘普通话挺好，不像有的香江人讲起国语那么别扭。 “如假包换，怎么不信？”卫向东微笑道：“这是我的名片。”说完就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 果然是..... 头衔一大串。 “你皖省人？”姑娘看着卫向东的名片突然问道。 “是的，皖省宁宣地区。” “我家祖籍也是皖省。”姑娘笑着说道。 真的？ 卫向东感到惊讶。 香江人绝大部分祖籍都是内地的，不过能遇到本省的还是挺高兴。 “我们祖籍是徽州歙县，不过我爷爷那一辈就搬到苏省南通。”姑娘继续说道。 “歙县？紧挨我们宁宣地区,我们是老乡啦。”卫向东立刻攀起老乡来。 姑娘说她叫方丽琼，香江浸会学院的学生，是跟着父亲来参加晚会的。 “爹地.....”方丽琼喊了声，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很清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他是皖省宁宣地区的，是我们的老乡诶。”姑娘说道。 “哦？刚才听卫先生是内地人，没想到还是皖省宁宣地区的？距离我们歙县挺近。” “是的,我家在宁宣地区南坪县,我还去过歙县呢。” “哎.....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去了苏省,对歙县的记忆不深，我家就在徽州古城，那里有徽州府衙、南谯楼.....经常和小伙伴去玩，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中年男人问道。 “在呢，现在整个徽州古城都被国家列为历史文化名城，被保护起来，欢迎方先生带家人去故地重游。”卫向东笑着回答。 “有机会一定要回去看看。”中年男人感慨道。 紧接着中年男人介绍他叫方铿，是肇丰针织有限公司董事长。 一听是针织行业，卫向东立刻把话题往针织丝绸行业方面问，很虚心问起香江地区丝绸业发展情况，内地生产的丝绸在香江销路如何。 听了卫向东问这个问题，方铿叹了口气：“今非昔比啊......没落啦。” 原来，在八十年代以前，香江丝绸市场基本都是内地企业的天下，占90%以上。 但是进入八十年代之后，日本、韩国包括中国台湾的生产商异军突起,纷纷进去香江,而内地生产的丝绸产品因为花色品种和质量问题,所占份额急剧下降，到现在已经不足30%！ “堂堂的丝绸大国，现在竟然比不上日本韩国，说起来让人心痛啊！”方铿最后叹气道。 卫向东默然。 不仅仅是在香江，包括欧美，中国的丝绸照样面临同样的窘地，大部分企业都沦落为给对方贴牌生产，赚可怜的一点利润。 “卫先生，你们宁宣地区从古至今也是桑蚕之地，现在那里桑蚕养殖怎么样？”方铿关心问道。 “现在发展势头很好，我们村还成立了桑茧农场和缫丝厂。”卫向东就把卫曹村基本情况说了一边，对方听说村里还有个年产将近700吨生丝厂，颇为惊讶。 这个规模已经算是大型缫丝企业了！ 他们不是生产方便面吗？怎么又搞了缫丝厂？ 卫向东就笑着解释当初穷，连饭都吃不起所以就想办法搞了个小作坊式缫丝厂，后来一步步发展壮大。又看到国内方便面市场一片空白，就投资兴建方便面厂，最后又想出口到香江，恰好在花城偶遇戴德丰，两人一拍即合成立合资厂。 卫向东说的很简单，但是方铿听起来却感到惊心动魄。 他也是白手起家知道创业之艰难，而对方只有短短六年时间竟然就兴建好几个厂，而且对方只是个农村孩子！连大学都没上过！ 这见识这魄力，让人啧啧称赞。 难怪戴德丰能放心和他合作，而且已经将方便面作为四洲集团核心产业之一，是今后重点发展项目。 直接和出前一丁和公仔面叫板！ “这是我的名片。”方铿掏出自己的名片交给卫向东：“希望我们以后有合作的机会。” “谢谢，” 卫向东也拿出自己的名片，相互交换之后，两人又碰了一杯，方铿微笑走开。 方铿去和一帮老友交谈，但方丽琼并没走开。 “你真没上过大学？”方丽琼有些不信。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连大学都没上过！不，连高中都没上过！ “我也想上大学啊，拿个燕大清华的文凭......”卫向东有些无奈“可是我真没考上高中.....喽，我女朋友，她是复华大学的研究生。” 卫向东笑着给方丽琼介绍，只见罗青梅正优雅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罗青梅，现在复华大学经济系研究生，请问你是.....” “她叫方丽琼，是肇丰针织有限公司董事长的女儿，香江浸会大学的学生。”卫向东在边上介绍。 “香江浸会学院？很有名呀。” “那你有你们复华大学有名呢。”姑娘听了有些泄气。 八十年代的复华大学的名气比后世还要大，同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并称四大名校。 只不过，一个堂堂的复华大学研究生咱就成了一个初中生的女朋友呢？ 方丽琼心里感到好奇，但不好意思说出。 两个姑娘都是大学生，共同语言当然要多，热聊起来就没卫向东什么事。 这时候戴德芳不知道从哪拿着酒杯走了过来，看到两个姑娘正热聊，就悄声问卫向东。 “你认识她？” “初次见面。”卫向东就把刚才和方丽琼父女聊天简单说了一遍，又问道；“肇丰针织有限公司规模怎么样？” “啊，你不知道？肇丰针织可是香江四大纺织集团之一，方铿更是赫赫有名的富豪！” 是吗？ 卫向东不清楚。 一般人只记得李嘉诚、包玉刚、李兆基这些香江的超级富豪，对于次一点的记住的真不多。 无他，香江的富豪太多了。 “比你哥哥怎么样？”卫向东开玩笑问道。 戴德芳白了他一眼：“人家咱香江打拼了二十多年，我哥哥才多长时间，怎么能和人家比？” 246 去见卫海涛 卫向东哈哈一笑，说别急，你们四洲集团生意越做越大会超过肇丰针织，别忘了，还有我们卫曹村这个得力伙伴呢。 “呵.....你可真会说。”戴德芳嗔道。 这家伙，有的时候脸皮厚的很。 酒会结束后，戴德芳派司机送俩人回家,到了酒店罗青梅换掉晚礼服只穿了睡衣，躺在床上又让卫向东帮按摩脚，还兴奋跟卫向东说，她和方丽琼聊很开心，两人还留了联系方式，互相可以写信。 呵？ 找了个笔友。 “她是学金融的！”罗青梅补充道。 原来两人算是同行啊。 “人家挺佩服你的,说你挺能干。”罗青梅又说道。 “呵呵，佩服我的姑娘多了,也不在乎多她一个。” “脸厚......” 又遭罗青梅一个大白眼。 “喂.....向东,她父亲的肇丰针织可是香江有名的纺织企业，也从事丝绸业加工，你不是将来还要办丝绸厂吗，有没有合作的想法？” 罗青梅突然爬起来兴奋问道。 村上的红星缫丝厂大规模引进400台8000绪全自动缫丝机的技改项目基本结束，按照李江红的设想，下一步就要办丝绸厂，扩大产业链条。 卫曹村产业规划卫向东给罗青梅聊过，所以她知道。 现在听姑娘这么一说，卫向东淡淡一笑：“我当然希望将来有这个机会，不过合作这事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对方同意才行。” “他祖籍不是皖省的吗？也是老乡啊，我想将来肯定行！”罗青梅很笃定。 “商人是追利的，但愿如此吧。” 卫向东当然想和香江商人合作，但不是指望每次合作都会像和四洲集团这么顺利。 又在香江呆了一天，卫向东和罗青梅于十月下旬返回内地。 在香江呆了不到一周时间,除了生意上的事，也逛了逛香江有名的景点和和商业区,最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满载而归。 除了女孩子喜欢的衣服化妆品之外，还买了电器。 这年头，香江的电器可真的便宜，而且好多都是日本制造，货真价实。 按照国家有关政策规定从香江回来的旅客可以带一定数量的电器设备，卫向东除了给小妹买了一台正牌的索尼随身听，还带回一台三洋全自动波轮洗衣机！ 现在才卫曹村原来的所谓的“三转一响”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在卫曹村早就没人提，现在流行“新四大件”：电视机、录音机、冰箱、洗衣机！ 黑白电视在卫曹村也已经普及，全村基本上都买了电视，成了远近闻名的“电视村”，有的甚至还将黑白换成十四英寸的牡丹牌彩电。 四喇叭的录音机也很多，主要是家里有年轻人的喜欢，唱流行歌跳迪斯科的必备。 相对而言，买洗衣机和电冰箱的都很少，价格倒不是最关键主要是感觉不太实用。 这年头家里的衣服都是女人洗的，卫向东的衣物都是老妈张凤兰洗的，有时候嫂子也帮忙。 夏天到无所谓，但是到了冬天很辛苦，特别是手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有时候冻得红肿卫向东看到就心疼。 早想给家里买一台半自动洗衣机但老妈不同意，听说洗衣机洗的衣服不干净，再说洗完还得捞出来换水清洗很麻烦，其实还是节俭惯了舍不得花钱。 这次，干脆买一台全自动的！电源一插，设置好一劳永逸！ 罗青梅给家里买了一台日立牌20英寸大彩电！ 她家里现在电视洗衣机冰箱样样齐全，别的都是这两年父母陆续买的唯独电视还是七十年代的老黑白。 在香江呆了几天看惯了彩色这让她很不满意，所以直接买了一台最新款的，而且还带遥控器！ 哈哈.....晚上可以窝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看，不用跑到电视跟前来回调台了！ “等结婚前，最好再来一次香江，把新房里的电器一次性都买好！”罗青梅心里偷偷想着，不过现在可不敢说。 电器自然在海关办好手续后托运回去，两人这次没有直接飞回金陵，而是让戴德芳送到罗湖口岸，准备入关进入鹏城。 好长时间没见卫海涛了，过年时间也没见他回卫曹村，夏天来花城事情多很匆忙没顾得来鹏城，这次没什么急事过去看看他。 卫向东和罗青梅提着行李告别戴德芳之后，随着长长的人群进入关口，直接打的直奔南山区的南山村。 此时的南山村和前年来已经不一样，原来的村前的小街两边的建筑物已经被拆除，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 卫向东下车打听了一会，才在一条新修的街道边找到卫海涛的经销处。 呵..... 竟然变成公司了！ 海涛商贸公司！ 看着一间门面前挂着这样一个牌子，卫向东心里感慨。 果然是与时俱进啊。 进了店里，只见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年轻姑娘，看他们进来很有礼貌问办什么事。 卫向东还没回答，就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少妇就从里门走了出来。 “嫂子！” 卫向东马上招呼起来。 来人正是肖雪莲！竟然怀孕了！ 肖雪莲看到卫向东和罗青梅突然出现也感到很惊讶，又看到两人盯着自己的肚子，顿时脸上飞过一抹红晕，不过很快恢复镇静，笑着招呼。 “向东，青梅，你们怎么来鹏城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来，里面坐，小娟，倒水！” “好咯.....”姑娘赶紧去忙碌。 肯定是来了贵客，要不老板娘这么激动？ 卫向东俩人跟着肖雪莲走进里屋，里面也不算大，但是收拾的很干净，家具沙发都是新的。 茶几上还摆着一套功夫茶具！ 看着卫向东盯着那个，肖雪莲笑着解释说主要是用来招呼一些生意上的朋友，粤省这地方人喜欢喝什么工夫茶，随乡入俗。 “海涛哥呢？”卫向东问道。 “他去跑生意去了，今天要见一个老板。”肖雪莲回答道。 “可以啊，嫂子，你们生意越做越大，开公司了。” 肖雪莲呵呵一笑说其实没啥，这里做生意，有钱没钱都开个公司，什么董事长总经理，没这些名头别人就瞧不起。 呵？ 难怪流行这样一句话，到了鹏城到处都是老板经理，天上掉下来一块砖头砸倒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总经理，一个是副总经理！ 247 喝酒 “嫂子，你们公司共几个人？”罗青梅好奇问道。 “其实就四个，我和海涛，还有前面坐的小娟姑娘，她主要是招呼客人、看门。还有个叫周伟的青年，是咱们的老乡原来和海涛在工地上干过，人挺机灵,所以就拉过来和海涛一块跑业务。” “现在还是主要批发厂里的方便面，也顺便做点其他食品批发，白酒啊，饮料啊.....最近在做一款健力宝的饮料，卖的相当好。”肖雪莲解释道。 “三水县的健力宝？咱们卫曹村也参了一股。”卫向东接过话题，把找到今年夏天找到李经纬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肖雪莲听了很惊讶。 真没想到健力宝竟然和卫曹村也有关系。 “向东,你的眼光真厉害,这款饮料卖的实在太火了，不亚于咱们的方便面！” 卫向东谦虚几句,又问他们住哪里？ “就在楼上，所以很方便。” “雪莲嫂子，这房子是你买的吗？”罗青梅插话道。 “暂时租的，海涛说钱要来做生意，等过两年再买房。” “该出手就要出手！最好是买一块地皮自己修！我看附近还有空地，想办法搞到一块地皮，别的会掉价但是房子永远不会！”卫向东建议道。 现在鹏城还没有小产权一说，搞到地皮那就是合法的！ 正说着，听到门外汽车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 “小娟，你嫂子呢” “里面来了客人在聊天呢。” 不用问，就是卫海涛的声音。 “向东，青梅姑娘，是你们？！”卫海涛走进里屋看到俩人又惊又喜。 “我们去香江办了点事，回来顺便过来看你和嫂子。”卫向东笑着解释。 “是不是合资厂事？向东你厉害啊,竟然把泡面卖到香江去了！” “海涛哥，你也不是很厉害吗？竟然开公司做老板了！你看你,竖着大背头，t恤衫，如果再穿个背带裤那就活脱脱的港商了！”卫向东调侃道。 两人哈哈大笑。 的确，两年没见卫海涛变化很大，人也胖了许多有些老板的气魄。 “走，走，一会去酒楼吃饭，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喝酒，这次要喝个痛快！”卫海涛说道。 跟卫海涛没啥客气的，卫向东就答应了反正快到中午饭点。 除了他们四个，还有那个青年周伟，五人坐一张桌子，卫海涛点了一些菜，又要了两瓶粤省本地产的凤城液。肖雪莲由于怀孕身体不方便，就靠周伟张罗，小伙子又是倒酒又是帮夹菜，很是殷勤。 两人就聊起现状，卫海涛买了个面包车，一天开着车带着周伟跑业务，南山区这一带基本已经熟了，现在是往福田这边发展。 “向东，村里发展怎么样？”卫海涛虽然现在在鹏城，还是很关心村上的事。 “还不错吧......去年村上几个企业实现营业收入1.1亿，利润大约有三千一百万左右，去年每人分红一千元，咱们四队更多点。” “还有啊，村上几条主要道路全部已经硬化，学校、图书馆、幼儿园、敬老院都已经建好，对了，现在向阳村的小孩也在咱们村小学上学。” 卫向东就把向阳村的校舍因雨倒塌，先是借住，后来干脆直接合并过来还给学生管午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向东你做的对！卫曹村现在富了但别的村还很穷，该帮还是要帮！”卫海涛说道。 卫向东点点头。 他知道卫海涛比自己还热心肠，乐于助人的思想比自己还重。 “真想回去看看啊.....”卫海涛喝了杯酒，说道。 “那就回来呗.....你现在还是卫曹村的人，没人会赶你。”卫向东笑道。 “可是......”卫海涛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又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坐在他边上的肖雪莲默默拿着酒瓶给丈夫的酒杯填满，她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劝男人别喝酒。 男人不需要她的唠叨。 “来，来，喝酒，喝酒。”卫向东也赶紧端起酒杯，不再说这个话题。 三个男人又喝了会，一瓶已经结束又开了第二瓶，脸色已经微红的卫海涛似乎实在憋不住，问道：“向东.....慧琴现在过的怎么样？” 果然问到这个问题了！ 吕慧琴，卫海涛的前妻。 “慧琴姐现在是缫丝厂检验科科长，干的挺好，燕燕（卫海涛的女儿）已经上小学，她不回去和她爷爷长河叔住，还是和慧琴姐住一起。” “哎......我对不起慧琴，对不起她们娘们俩啊......”卫海涛长叹了一口气。 一辈子的内疚。 “海涛哥，你也别这么说。”卫向东只好安慰：“慧琴姐早就原谅你了，她现在过的挺好，再说燕燕已经慢慢长大了，你应该回去看看。” “就是嘛....还有雪莲嫂子，这都怀上了，总要回去见见公公婆婆吧？”旁边的罗青梅插话道。 她不认识吕慧琴，只感觉肖雪莲人挺不错，温柔知书达理，对卫海涛也很体贴。 想想看。 如果一个丈夫在妻子面前对前妻老是一副内疚的模样，妻子会是什么感受？何况已经怀孕。 这对于肖雪莲很不公平！ 肖雪莲听了很感激看了罗青梅一眼，每次卫海涛这样她都不敢说话，其实她心里也很痛苦。 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啊，已经怀上你的骨肉，可是连你家们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公公婆婆都没见过呢。 这是哪门子妻子？ “对，对，青梅说的对，海涛哥，春节说话你和雪莲嫂子一块回来，如果江河叔看到雪莲姐这样子，一定不会再怪你。” 现在，农村也开始搞计划生育了！ 想多生可不行！ 听两人劝告，卫海涛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这是说到时候再说吧看情况。 这种话只能到此为止。 有些心结得靠自己解开。 吃完饭后几人又回到卫海涛的公司，卫向东喝了会茶就准备告辞，下午三点的火车。村里事情多不能在外面呆时间太长。 卫海涛当然理解，让酒喝的少的周伟开车，自己送他们俩去火车站。 在车上，卫海涛突然问道：“向东，你这次路过花城，去不去卫华哲的办事处？” “今年夏天刚去过，这次我就不再去了，直接回宁宣。” “哦.....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我总觉得卫华哲不太对劲。” 248 不会一锅都烂了吧？ “怎么了？”卫向东心一紧。 “这小子花钱特别大方，我有时去花城办事去他那里，你知道他平时喝的什么？以前是可口可乐，现在是健力宝！” “健力宝零售价和可乐一样，一罐两块五，你别说我搞批发的都舍不得，可人家可倒好,一罐接一罐简直像喝口水！” 听到卫海涛这话，卫向东突然想起一个细节：今年夏天自己因赞助奥运健儿的方便面的事在花城忙前忙后，有一天中午从外面急急忙忙赶回办事处口渴难忍，让卫华哲帮倒杯水，他竟然给的就是可乐！ 当时自己心里还嘀咕感觉这家伙花钱大手大脚，不过当时事情忙也没太在意,现在一想的确有问题！ “还有，抽的竟然是红塔山！这玩意档次只比中华低点，说实在我都抽不起.....他工资能有多高？！” 等卫海涛说完，卫向东的脸变得阴沉起来。 “向东，我现在不在村上干了按理说不应多嘴，可这毕竟是村上的钱啊，糟蹋不得。”卫海涛最后说道。 “海涛哥，你说的对，这件事我会调查的。” 告别卫海涛，上了车等列车徐徐开动起来，罗青梅看到卫向东依旧神色严峻。 “还在想卫海涛刚才说的话？”她轻声问道。 “嗯.....咱们在花城下车，去办事处看看！” ...... ...... “叔....你咋来了？也不天前打个电话我去车站接你。”穿着一身笔挺西装打着领带的卫华哲，看到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卫向东和罗青梅吃了一惊，赶紧站了起来。 卫华哲年龄比卫向东大，严格按照辈分来算的话，的确要把卫向东叫声叔，其实两家血缘关系已经很远。 “我和青梅因合资厂的事去了一趟香江，回来时临时决定，下车来看看你们。”卫向东笑着解释。 “叔,咱们厂的生意越做越大，这都是叔你的功劳。”卫华哲也知道合资厂的事,赞了一句就很殷勤的帮提过俩人的行李说先到楼上的客房休息下。 卫向东同意了，跟着他向楼上走去，他注意到卫华哲穿的西装牌子竟然是皮尔卡丹？！ 在这个年代，皮尔卡丹在内地可是非常有名，那是身份的象征相当于后世的爱马仕！ 据说一套西装能卖到2000元人民币！ 卫华哲竟然穿得起？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山寨货。 山寨各种名牌实在太常见，地摊上十几二十块就可以买一套。 卫向东跟在卫华哲后面仔细看着他身上西装，做工、布料，非常精细绝对不是地摊上卖的东西！ 可以啊..... 够有钱的。 到来二楼的客房，卫华哲安排好两人的住宿又解释说其他人都出去跑业务了，问卫向东准备住多长时间，有什么活动安排。 “也没啥，就是来看望看望大家，我知道你们在外面工作很辛苦，晚上呢，就一起吃个饭，明天我们就回去。”卫向东回答道。 “好咯.....叔，你们先休息，我马上去安排！”卫华哲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刚才一致没说话的罗青梅才悄声说道：“向东，你注意到卫华哲穿的西装了吗？正牌的皮尔卡丹！我在香江中环商场曾经看到过，一模一样！还有他的手表，是日本的卡西欧。” “我也注意到了。”卫向东淡淡说道。 到了下午，外面跑业务的人员陆续回来，于是就开了个短会，必要的汇报还是要听的。 卫向东发现这四个人衣着打扮也很时髦，虽然没有卫华哲穿的那么昂贵，但也都是名牌货！ 这你妹的.... 不会一锅都烂了吧？ 卫向东暗暗心惊。 卫华哲作为办事处主任，汇报起今年以来一品鲜方便面在粤省闽省及周边的销售情况。 “现在，我们已经完成310万箱方便面的销售任务，年底预计能达到350万箱，同比去年增加22.5%。”卫华哲说道。 “市场占用率能达到多少？”卫向东问道。 “我们从两省供销社系统以及花城、鹏城和福州几大国营食品公司得到的数据，咱们的方便面市场占有率能达到52%。” 可以了！ 能在华丰的老巢拿到这个份额已经相当不错，而且这年代也没什么大数据、没有专门的调查公司，能从这些部门得到相对准确的数据很不容易。 这个卫华哲还是有一定的本事的。 可惜..... 哎。 卫华哲刚说完，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华哲”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姑娘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华仔，我今天在东山百货大楼看见一件漂亮的衣服，才240块！你给我买嘛.....”姑娘说着竟然摇起卫华哲的胳膊来。 卫华哲脸色大变，低声呵斥：“别胡闹！我们支书在这！” 姑娘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两个陌生男女，卫华哲拿着本本是在向那个青年汇报。 她反应挺快快，冲着卫向东一笑说自己刚才只是胡说八道，你们开会开会......又赶紧跑了出去。 “继续吧，华哲。”卫向东仿佛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 “汇报已经结束，叔，你看不看办事处账本？”卫华哲小心翼翼问道。 卫向东却摆摆手：“不用了，我相信你们，大家都懂知道财务纪律.....是不是，华哲？” 卫华哲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镇定：”叔，你说的对，我们一定要遵守财经纪律。”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一会去吃饭，我要好好敬你们几人几杯！”卫向东笑着站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又踏上北上的火车，坐在卧铺车厢里看，看着外面的景色若有所思。 “向东，那个卫华哲绝对有问题！”罗青梅坐在他身边，低声说道。 “是啊.....办事处主任的工资是按照厂里副科级给的，每月65元，每天还有一块钱的差旅费补贴，再加上季度和年终奖，再把分红算上，他一年也就是撑破不到3000块，能耍这么大？”卫向东冷笑道。 “你准备让厂里财务部门来查账？” “对！狠狠的查，要查个底朝天！” 249 查账 卫向东回到南坪，自有杨军旗开的桑塔纳在火车站等候，卫向东让先把罗青梅送回她家。 “青梅，这段时间我要忙村里的事，合资厂的事你多操点心。”卫向东叮嘱道。 罗青梅自然明白卫向东要做什么。 卫华哲如果有问题，那仅仅是卫华哲一个人吗？办事处其他四个人有没有问题？ 还有别的办事处呢？有没有问题？ 村上两个方便面厂呢？缫丝厂呢？甚至两个蚕茧农场、小学、敬老院等单位呢？ 他们的帐有没有问题？ 卫曹村这几年高速发展，无论是村貌、经济包括人的思想见识都变化太快,让人眼花缭乱。 但规章制度是否能跟上？ 在大学里导师曾经说过，现代化剧烈进行的时期往往是腐败现象最为猖獗的时期，处于社会转型时期的国家更容易滋生和蔓延腐败。 国家如此，卫曹村何尝也不是？ 这些都是作为“掌舵人”的卫向东必须考虑的。 只是，卫曹村是个小村庄，村民相互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里面杂夹着利益、宗族、血缘的关系，如果卫向东用力太狠，会不会反噬？ 罗青梅看着卫向东的目光有些忧虑。 “向东,悠着点。”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如果有什么困难及时给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去找我爸！”姑娘又叮嘱道。 任何鬼魅妖魔在权力下都会灰飞烟灭！ 哈..... 这点小事还用动用老丈人，那也太小看我卫向东了！ 不过姑娘的关心卫向东心里很感动说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给你说。 卫向东坐车回到村里已经是晚上，回到家后报了个平安，让杨军旗先回县城，自己就匆匆向曹红军家走去。 曹红军正在家里围着火炉烤火，逗自己两岁的女儿玩，看到卫向东推门进来就赶紧招呼：“向东，刚回来？吃过饭没有？我让何玲给你做。” “不用了，我有点事和你说下。” 看到卫向东不像平时回来一脸笑容，而是神色严峻，估计是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把女儿交给媳妇何玲,跟着卫向东走出堂屋门。 就在有些冰冷的院子里，卫向东简单把香江之行说了一遍，重点是卫海涛对卫华哲的怀疑以及自己前天在办事处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 “向东，我马上带人去花城查账！这小子是吃了豹子胆了！”曹红军说道。 卫向东点点头，叮嘱道：“你找两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去，别太声张，这件事给曹小荣说下就行。” “行，我明天早上就走！” “好，我再让爱国带个人和你们一起过去。”卫向东又补充道。 “不会那么严重吧？”曹红军有些愕然。 竟然让村联防队副队长，上过战场的卫爱国也跟着过去！ “以往万一！” “还有，为了你方便查账，我准备把卫华哲先弄回来。”卫向东又说道。 “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吧？”曹红军有些担心。 卫向东刚从花城回来，就立刻卫华哲回村报道，如果他心里有鬼肯定会起疑心。 “不要紧，不是十二届三中全会刚召开完吗？上面要组织大家学习会议精神，我们就以这个理由让他回来，包括申城的卫东，燕京办事处的胡浩都通知到，这样他就不会怀疑。” “那好，我现在就去做准备！” 卫华哲接到村委会打来的长途电话已经是两天后的早上，村文书卫新元在电话里通知他回村参加村上办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学习培训班，主要学习全会通过的重要文件：《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 卫华哲在电视上看过这方面的报道，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文件精神。 只是为啥大老远把我叫回去？ 自从前几天卫向东从花城走后，卫华哲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如果自己贪污公款的事让卫向东知道，那就彻底完蛋了！ 特别是那个笨女人竟然当着卫向东的面要给她买衣服，当时，他杀了她的心都有！ 只不过，卫向东好像并没起疑心，晚上和办事处几个兄弟喝的畅快淋漓，这让他心安。 今天早上突然又接到村上的电话，他的心又紧张起来。 一般这种学习，只是村两委委员，厂领导或者中层干部以及党员参加，自己现在不是党员，虽然可以算中层领导但在外地，一般是不叫回去的。 这次为啥这么特殊？ 不行，还得问问。 卫华哲自然不敢打电话回村里，而是问申城办事处的卫东，两人私下关系不错。 但听说到卫东也要回去学习，包括燕京办事处的胡浩，他一下子放心了。 看来，自己真多心了。 卫向东并不是仅仅把这次学习培训作为幌子，本来就必须要学习的！ 10月20日召开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召开，通过《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第一次提出社会主义经济是以公有制为基础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实现了党在经济理论上的新突破，规定了以城市为重点的经济体制改革的任务、性质和各项方针政策。 从此宣告，经济体制改革中心由农村转为城市，这样重要的文件当然要好好学习。 为此，卫向东还专门请了县党校的老师来卫曹村给党员干部讲解，卫向东本身也在认真听讲。 卫华哲几个回村以后，卫向东还专门把三个叫到一起勉励他们好好干，你们都在大城市，见多识广，要多多给村里的职工讲外面经济发展情况，三人都很兴奋。 就在四天的培训班快要结束的时候，这天下午，卫向东刚要下班，突然接到远在花城曹红军打来的电话：“向东，卫华哲的问题很大，根据初步核查贪污挪用公款大约两万元。” 两万？！ 这足够去坐牢了！ “其余几个呢？”卫向东赶忙问道。 “多少都有些问题，你别说这些家伙还搞了个攻守同盟，死不认账。”曹红军在电话里笑道：“不过爱国唱黑脸，我唱红脸最后都坦白了。” “辛苦你了，留一个问题最少的把办事处看着，其余统统给我带回来！我马上派人过去接替！” 250 你去自首吧 就在村西边的新居小区一间瓦房里，卫向哲坐在椅子上，一脸呆滞，旁边是自己的媳妇抱着三岁的儿子，担心地望着他。 完了，全完了。 卫华哲没想到卫向东真的派人去查自己！而且还是六亲不认的曹红军带队！ 这是前几天在花城一个和他关系好的弟兄偷偷发电报给他的，说他前脚刚走,曹红军就带着几个人赶到花城。 查账！ 他很想找个电话回过去问问到底情况怎么样，但是他不敢，估计办公室的座机已经被曹红军控制，因为还带着卫爱国！ 听说那家伙上过战场，杀过yue南男鬼子！一天把村里的联防队员们训练折磨得鬼哭狼嚎。 他当时只是期望，自己的帐动了手脚一般人看不出来。还有自己手下那个几个兄弟都已经说好,谁也不能出卖大家！ 希望他们顶住..... 可是没过几天他都绝望了，今天中午，又接到那个兄弟的电报,说大家都招了。 没办法，那个卫爱国简直不是人，竟然把对付yue南俘虏的办法用在他们身上！ 还有，那个曹红军实在太厉害，竟然看出帐破绽..... 卫华哲一听，犹如晴天霹雳。 怎么办？ 卫华哲抱着头，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候一对中年夫妇走进堂屋，正是自己的父母——卫建国和张铁梅。 “爸妈，你们？......”卫华哲抬起头。 “燕芬（卫华哲的媳妇），都给说了.....华哲，你咋成变成这样？！”卫建国看着自己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顺手拿起墙边靠着的锄头，抡起锄头把朝卫华哲身上打。 “在外不好干，竟然还贪公家的钱，耍女人.....你对得起燕芬，对得起这家吗？！” 卫华哲也没躲避,就呆呆坐在着，他儿子一看这样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媳妇燕芬也跟着抹眼泪。 打了十几下卫建国总算停下来，看着卫华哲：“还楞在这干嘛？跟我走！” “干嘛去？” “找卫向东，跪下求情饶过你！我，还有你妈，燕芬，一起陪你跪！” 卫向东刚回到家吃完饭，准备回村委会和卫光荣他们商量如何处理这事，看到卫华哲全家人走进院子，他就知道发生啥事。 刚准备说话，就看到一家四口人连同三岁大的小孩，“扑通”一下跪在卫向东的面前。 “向东，我求求你，放过华哲！”卫建国说道。 卫向东的父母兄嫂妹妹都在家，看到这景象吓了一大跳，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去拉这一家人，但是卫建国说了，如果不答应他们就跪着不起来。 “爸妈，哥，嫂子，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这没你们的事。”卫向东淡淡说道。 卫长工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卫华哲干了什么坏事让卫自己儿子发现，前来求情。 这是公事自己插不上嘴，赶紧叫家人出来。 “向北，你注意看着，千万别让你弟弟吃亏，我去找曹亚林！”卫长工说完骑着二八加重车出了院子。 曹亚林是村上的治保委员又是联防队队长，赶紧让他带几个人过来以防万一。 “我去找光荣哥。”沈月梅也灵机一动，骑上自己的轻便自行车。 “唉.....卫长河那死老头子不在家，要不我去找他，他可是队长！”老妈张凤兰也紧张起来。 “妈，别怕，有我呢。”卫向北说着抄起靠在廊檐边的铁锹，紧紧盯着堂屋里几个人的动静，只要这帮人恼羞成怒想动手，自己冲进去，绝对不能让弟弟吃亏。 堂屋里，气氛也有些紧张。 “建国哥，铁梅嫂子，周燕芬，你们都起来吧，这不是我能不能放过卫华哲，是看法律能不能放过他。”卫向东淡淡说道。 “你让我把我送进监狱？！”卫华哲猛然抬起头看着对方。 “你当初贪污公家钱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可我.....为咱们方便面厂销售的事也立下功劳啊，那天你还表扬过我工作干得出色。”卫华哲不服气反驳道。 “我承认你有能力，要不这么会提拔你当办事处主任，但这不是你贪污的理由！” 卫向东也提高嗓门，厉声说道：“你一年工资奖金加上分红，将近三千块！别说那些吃公粮的国家一般干部比不上你，就是县长工资也没你高！你竟然不知足？还在外面养女人？！你对得起你老婆孩子吗？！” 卫华哲没词了，默默低下头。 这里面伤害最大的就是自己的媳妇，在家一边要在缫丝厂上班，一边还要带儿子很是辛苦，自己却在外面花天酒地耍女人。 “好了，你回去吧.....你去公安局自首，这样可以得到从轻判罚。”卫向东缓和语气劝道：“将来你出来之后，我们村上再商量，根据你情况再给你安排合适的工作，啊？” “不，不，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啊.....”卫华哲在地上痛哭起来。 “向东，我们全家都你跪了，真的没用？”旁边的卫建国突然又开口。 “建国哥，刚才也说过，求我没用，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去公安局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好啊，卫向东！”卫建国突然站起来指着卫向东的鼻子突然厉声说道：“我告诉你，如果你敢把华哲送进监狱，我卫建国这辈子和你没完！干死你这个狗日的！” “你想干啥？!卫建国！”卫向东还没说话，院子里的卫向北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紧握铁锹护住自己的弟弟。 卫向东一听也来气，一把拉开挡着自己的哥哥指着卫建国喊道：“卫建国，你以为老子怕你？如果不是念旧情，早就把他绑了送到派出所！还威胁我.....老子现在就敢绑你！” “别，别......向东，他是老糊涂了，你千万别....”卫华哲的母亲胆小，一听吓坏了赶紧劝道。 自己这边不占理啊..... 就在这时候，又有几个人冲了进来，最前面的就是曹亚林，厉声说道。 “卫建国，你要干什么？！给我绑了！” 立刻后面两个戴着红袖章的联防队员冲了过来将卫建国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张铁梅和周燕芬和孩子哭了起来，卫华哲脸色苍白，卫建国瞪着卫向东，仿佛要把他吃掉。 “向东，我先把他爷俩带走！”曹亚林说道。 “放了他们。”卫向东淡淡说道。 251 卫华哲的一番话 “你们回去吧。”卫向东看着卫华哲一家，又说道：“华哲，你在申城、花城呆了这几年也算是见多识广，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我刚才说的话，好自为之吧。” 卫华哲沉默了下，突然对父母说道：“爸，妈,你们和燕芬先回，我和叔几句话。” 看到卫华哲父母走后，卫向东看着依旧一脸警惕的哥哥，就说道：“哥...你们几个也出去。” 最后，堂屋里只剩下卫向东、卫华哲和曹亚林。 卫华哲从兜里摸出一包“大运河”，扔给曹亚林一支，自己也点上。 突然笑道：“你别说,抽惯三块钱一包的红塔山，再抽这三毛三的“大运河”真不习惯。” “卫华哲,亏你还说的出口！”曹亚林愤怒说道：“你抽烟喝酒耍女人的钱，从哪来的？还不是贪公家的钱！” 卫华哲并不没有动怒，坐在椅子上又抽了一口才问道：“亚林哥，你还没出去过吧？” “我是没出去过，那又怎么啦？!” “那你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是个什么样的花花世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吃不完的美味佳肴，穿不完的高档衣服，还有漂亮女人......可这都需要钱啊，就我那每月一百来块钱，根本不够花。” “不够花你就贪污？！那是厂里职工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曹亚林质问道。 “难道我就不是职工？难道我就没有为咱们厂辛辛苦苦挣钱？你以为你们加个班就叫辛苦？我他妈的有时候为了推销一批货，求爷爷告奶奶，装孙子......你就不知道现在粤省方便面竞争是多么激烈！”卫华哲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我记得去年吧.....也就是现在，我开拓闽省市场一个人孤身去了福州，为了和华丰争夺一家百货公司销售权，连续去单位几次都没找到经理,后来老子打听到他家住的家属楼，结果敲门人不在,老子一发狠，就打算堵门！” 卫华哲又点了支烟，边抽边回忆着往事： “那天晚上下了小雨，又湿又冷，我穿的有点少浑身直打哆嗦。我想回旅馆但是又担心半夜这家伙回来，结果硬生生在楼梯口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见到......你说，我容易吗？！” 曹亚林有些吃惊，都说厂里的方便面很好卖，没想到推销也如此艰难。 “其实.....这都不算啥。”卫华哲情绪平静了些：“我记得我第一次去申城推销的时候，叔还有卫小毛带着我们推销方便面，冒着三伏天的热浪天天在外面跑。叔说了，搞销售就要吃的了苦....” “这些我都认了，可是我们吃这么多的苦的回报又有多少？！每月就那么点工资.....真对不起我的付出！不瞒你们说，今年夏天鹏城有个私营老板找到我，说让我跟他干每月给我600块，帮他搞销售，我差点就跟他走了！” “后来你咋没去？”曹亚林感到奇怪。 “想想也没啥意思，去了就是给他一个人打工看他的脸色，现在套一句俗话：咱还是村上、厂里的主人翁吧。” 堂屋里陷入一片沉默。 最后，还是卫向东打破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听叔的话去自首，呆几年出来，叔会继续让你干销售！” “好咯......”卫华哲说完转身出了堂屋。 第二天他一个人进城去来县公安局投案自首。 过了两天，曹红军一行人从花城赶回，将账目等有关证据交给县公安局。 经过公安局工作人员再次核查，卫华哲等以虚开发票等手段，贪污挪用一品鲜方便面厂公款两万余元，已构成犯罪，对其进行拘捕将所有证据移交检察院准备起诉。 其余四人因不够触犯刑法标准则由方便面厂依照厂纪厂规自行处理。 卫向东立刻召开两委及方便面厂领导会议，经过认真讨论，对于除卫华哲之外四人，根据问题大小不同，分别给予开除厂籍、降低工资标准、调离原岗位等不同处理结果，追回所有被贪污挪用款项，同时三年之内本人不得参与村里分红！ 法院动作也很快，就在就在十二月初，对一品鲜方便面厂驻花城办事处原主任卫华哲贪污挪用厂里公款一案进行公开审理，那天下午，卫向东带领村两委干部、村属各个企业、小学、图书馆、幼儿园、敬老院等单位负责人一行四十多人参加了庭审。 最后，带着大檐帽国徽的法官庄严宣判：罪犯卫华哲贪污、挪用集体企业公款共计21156.35元，情节较严重，但鉴于其认罪态度较好，积极退还所贪污挪用的公款，有自首情节，故减轻处罚，一审判决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立即执行。 卫华哲当场表示不再上诉。 庭审结束后第二天早上，卫向东就在在村会议室召开两委及村下属企业单位负责人召开扩大会议。 “同志们，教训惨痛啊。”卫向东坐在首位，面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神色严峻。 “驻花城办事处一共五人，个个都有问题！这成立不到两年时间竟然全部烂了！” “花城办事处出了问题，那别的单位是否干干净净一点问题没有？我看未必！”卫向东环视了一圈：“我宣布，经村支部研究决定，从今日起开展财务稽查专项行动！将对村所属各企业及单位全面进行财务检查！” 该来的终于来了！ 其实花城办事处被一锅端，大伙心里就明白，卫向东绝不会就此罢休，肯定会组织人员查其他单位的帐。 大家已经有心里准备，不过卫向东后面的话让大家又吃一惊：“为了保证这次稽查公平公正，不受外界干扰，我将向县上有关领导汇报，申请从从县财政局、审计局等单位借调财务工作人员参与！ 竟然不用自己村上的人，全部让外人来查？ 这次，卫向东是动真格的了！ 大伙面面相觑。 “当然，我们查账不是为来整人，用主席的那句话：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卫向东的语气缓和起来： “所以党支部研究决定，给那些犯了错误的同志一个机会，从即日起：如有贪污挪用单位公款的人员，十天之内向村委会或者所在单位坦白其问题，并积极退款者，村上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免于或者减轻处罚！如有人抱侥幸态度，一旦被查出加重处罚！该送公安就送公安，该开除就开除，绝不留情！” 卫向东说的杀气腾腾，下面的人寒蝉若噤。 村上要查账了！ 而且是让县上干部来查账！ 252 卫向东的对策 这个消息迅速传达下去，一时间村民和职工们都议论纷纷。 当然，叫好的还是大多数。 这帮狗日的，领着那么高的工资竟然还贪单位的钱，那可都是大伙没日没夜拼命赶出来的啊。 查！ 给我狠狠的查！ 1984年就这么过去，这个冬天显得分外的冷。 特别对于卫曹村而言，没有了往日到年底一片欢声笑语,等着分红过年的喜庆场面，有些人惶惶不安无心工作，厂里的生产受到一定的影响。 但卫向东不为所动。 为了企业长久发展，短暂的阵痛是必要的。 “向东，下午你有没有事？来县城一趟吧。”这天中午快下班，卫向东接到罗青梅的电话。 “咋了？公司出事了？”卫向东心一紧,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忙村上的事,很少到合资公司去，都由罗青梅负责。 “不是啊,是我想见见你，我想你了。” “我下午开会商量有些事，这样吃完晚饭我来。” “嗯，我让杨军旗去接你。” “不用了，我坐村上的函授大巴过来。” 这年头私人用公家车根本不是什么事，何况自己还是合资公司的董事长，有这个特权。 但现在正是风口浪尖，自己小心点好。 卫向东坐上厂里的大巴，恰好遇到李江红也坐这辆班车。 李江红去年通过自学拿到大专文凭之后，仍不满足，现在又在参加函授准备获得本科文凭。 她看到穿着军大衣的卫向东也上了车，就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 “最近压力大吧？”李江红低声问道。 “还可以......” “反正，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全力支持你！” “谢谢.....”卫向东心里很感动。 虽然村上最近人心不安，有些人明里暗里反对自己的做法，但是李江红、曹晓荣、赵明华等几个主要干将都很支持，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干净的。 卫向东下了车直奔县委家属院，就看到穿着黑色滑雪衫牛仔裤的围着红围脖的罗青梅已经在院子门口等候。 “青梅，去哪里？” “随便转转吧。” 两人就在街上漫无目的转起来。 天气很冷，街上行人很少都是步履匆匆，罗青梅关心问道：“村上问题严重吗？” “挺严重的，主动到村上来交代问题就有十几个，还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这次也被查出来，看样子还得送两个进监狱。” 罗青梅听了沉默了下说道：“我在学校，我的导师讲过说世界各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实践表明，经济高速增长的社会转型时期，往往是fu败问题较为严重和集中的时期。” 卫向东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向东，那以后怎么办？随着村上企业规模越做越大，这个问题会很突出的。”罗青梅又想到一个问题。 卫向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那天晚上卫华哲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罗青梅听了沉默。 她本来是挺恨卫华哲的，但现在听了这番言语突然又有了同情。 卫华哲说的有些道理，他的辛苦付出是否和获得成正比？ “你要给职工涨工资吗？”罗青梅问道。 “涨工资是必要的，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涨多少合适？涨到一月600够多了吧？但在南方那些老板只不过是一顿饭钱！” “那你怎么办？“ “只能加强监督，用制度约束！” “啊?怎么监督约束啊。” “针对卫曹村，我想好了，准备这么干.....”卫向东低语起来。 “虽然这套法子不能完全消灭各种问题，但能最大程度防止。”卫向东最后总结道。 “哇，向东，你真聪明！”罗青梅高兴的差点就想亲一口，不过还是忍住了。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姑娘问道。 “不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呸呸.....我最欣赏你的观点和想法，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嘿嘿.... 姑娘别夸我，因为我站在巨人，哦，不，历史的肩膀上..... 1985年二月初刚刚进入腊月门，卫曹村的财务大稽查顺利结束，此次检查后，根据问题严重程度共移送司法机构两人，村上处理二十三人，为村集体挽回将近四万元的经济损失。 为此村两委专门做了一份报告，明天早上一大早卫向东去乡上汇报，这是必备的程序，村上出了这么多事，不向上级领导汇报怎么行？ 夜深了，整个村庄一片安静，只有村前面的方便面厂依旧灯火辉煌，工人还在加班。 “向东，这就快半夜十一点了，你还没回家？” 今天是卫光荣在村委会值班，他看到卫向东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光，就推门进去。 村上两委成员，凡是没有在厂里兼职的必须轮流每天晚上在村委会值班，这是卫向东定的规矩。 包括他，如果企业事情不是太多也要轮班睡在村委会。 卫向东哈了哈有点僵硬的手，笑着回答“我在写检讨。” “检讨？” “明天去见刁书记，光有村上这份报告怎么行？我不写份检讨，过不了关。” 卫光荣也知道，刁安喜和上任书记演志刚不太一样，特别重视思想政治学习，村上出了这么多事肯定会责怪卫向东思想政治教育没做好。 “向东，这件事应该怪我，当初分工的时候，全村干部的思想政治教育这项工作归我管，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向刁书记承认错误。”卫光荣有些内疚。 卫向东要忙着抓经济搞生产，这些务虚的事自然落在他这个二把手头上。 卫向东听了摇摇头，笑道：“挨批又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抢着去，抓思想政治工作当然重要，但监管必须跟上.....所以嘛，这次我找刁书记，还要汇报咱们村委会改革！” 是的，明天去乡上除了汇报财务大检查以及处理情况，更重要的汇报村委会改革！ 这是他们村上反复讨论的结果。 ..... ...... 在书记办公室里，刁安喜看着卫曹村的报告，心情沉重。 “向东，教训惨痛啊.....一个村庄竟然有这么多人出问题，而且一个比一个年轻！” “刁书记，我也有责任，作为支部书记，平时没有抓好村上和厂里干部的教育，思想出现滑坡，我向乡党委作出深刻的检讨——这是我的检讨书。” 卫向东一脸自责，又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 卫向东的这个态度让刁安喜很满意，上面不是说了吗？一手抓经济建设，一手抓精神文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很明显，卫向东在抓经济建设中很出色，但抓精神文明没跟上。 不过人还年轻嘛..... 况且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检讨就不用交了，拿回去吧，认真整改就行。”刁安喜这次态度倒很和蔼。 “刁书记，我觉得除了抓思想建设之外，监督体制也必须跟上，根据我们卫曹村下属单位多，企业多经济活动频繁特点，经过村两委认真讨论研究，决定成立一个新的机构。”说着卫向东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件。 刁安喜拿过报告一看，题目非常醒目：《关于在卫曹村成立村务监督委员会的申请》！ 253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村务监督委员会是村务监督机构，负责村民民主理财，监督村务公开等制度的落实，其成员由两委推选人员组成。” “村监委会在村支部的领导下，实行村民自我管理、自我监督；组织协调村民代表会议依法监督村民委员会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决议以及村经济社会事业发展的情况等.....” ..... ..... 刁安喜仔细看着，越看越高兴，最后一拍桌子：“好,这个好，我尽快召开党委会讨论通过，如果你们做的成功我将向县上汇报，全县推广！” 对于刁安喜的表态卫向东并不感到多奇怪，这可是抄袭后世的乡村治理经验啊，只不过略作修改罢了。 卫曹村要成立一个新的机构——村务监督委员会！专门监督村上包括村委会在内的各个单位！ 同时村两委班子进行调整。 卫向东继续任村支部书记兼村主任，卫光荣为支部副书记兼任副主任,曹红军为村支部副书记。增选曹亚林为村委会副主任、支委委员，治保主任改由卫长河担任，卫爱国任联防队队长。 李江红不再担任妇女主任一职，只任支部委员，另外赵明华和曹晓荣也顺利进入村支部任委员。 村委会除了主任、副主任，还有妇女主任，计生专干、会计、出纳、文书这些专职人员之外，还包括四个村民小组组长、村所属各厂主要领导还有小学、幼儿园、敬老院等单位负责人都是村委会成员。 很明显，卫向东想把村支部打造成村上领导核心，而村委会只是议事和执行机构。 副支书曹红军出人意料没有进入村委会，却被任命任监委会主任，已经退休的卫富贵任命为副主任，又从各单位调来五个工作能力强，懂财务的人员作为监委会成员，向村支部负责！ 一句话：现阶段监委会任务就是查账！在村支部的统一安排下，随时可以查包括村委会在内所有单位的财务帐！ 同时，借这次风暴，卫向东村集体各企业组织结构也进行了大刀阔斧改革。 撤销原来的一品鲜食品公司，成立卫曹实业总公司。将卫曹村名下现有的三个方便面厂（包括合资厂）、红星缫丝厂、两个蚕茧农场全部纳入集团名下,明年开春在村委会附近找一块地皮修总公司大楼。 下属几个各自独立核算，自主经营，其中三个方便面厂共同拥有“一品鲜”这个品牌，竞争中带有合作。 卫向东任总经理，不再兼任南坪一品鲜方便面厂厂长和红星缫丝厂厂长职务。 副经理分别由曹晓荣、赵明华和李江红兼任，其中赵明华和曹晓荣对调，各自任南坪、临县方便面厂厂长一职，继续扩大生产规模，红星缫丝厂厂长由李江红兼任。 同时为了便于管理，红星缫丝厂的所有权也做了调整，由原来四组划归到村委会所有，村上也给四组村民一定的补偿：拿出二百万现金发给四组村民，分三年兑现。 实业总公司里有一个新成立的部门非常引人注目：稽查部，部长由曹红军担任，副部长由返聘回来的卫富贵担任，人员全部是监委会成员，只向总经理负责！ 用卫向东的话说就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将卫曹村所有单位全部都在监督范围之内！ 一切都是那么眼花缭乱。 同时，卫曹村下属的各个企业和单位开始了第一次大规模的调资，职工工资平均上涨50元左右，当然职务越高涨的越多，其中最高的是各个厂厂长以及村上的副支书和副主任一级，月工资达到240元左右，是全村各单位和企业职工平均工资的3倍。 特别指出的是，三个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出差补助也从原来的一天一块涨到两块钱。 至于奖金，村委会包括下属各单位人员只领村上的综合奖，而厂里职工奖金则由各厂经济效益决定，但这几年集体经济效益好，普通职工的奖金比工资还高！ 按照村上给的说法，这是为了贯彻落实去年国务院件批转了劳动人事部《关于一九八三年企业调整工资和改革工资制度问题的报告》，但知情人士透露消息，这与卫华哲投案自首前一天晚上在卫向东家和他的一番谈话有关。 但不管怎么说，涨工资就是好事！ 就在今年元月份，国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中央第四个中央一号文件出台。 从1982年开始件中央连续出台了四个“一号文件”，指导农村改革，中国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982年第一个中央一号文件关键词：正式承认包产到户合法性，并宣布长期不变。值得一提的是：连一直批判资本主义思想的山大寨村也在1982年底实行了包产到户。 1983年：放活农村工商业。提出了“两个转化”，即促进农业从自给半自给经济向较大规模的商品生产转化，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化。 1984年：发展农村商品生产，允许有偿转让土地使用权；鼓励农民向各种企业投资入股；继续减少统派购的品种和数量；允许务工、经商、办服务业的农民自理口粮到集镇落户。 今年（1985年）中央又出台了第四个中央一号文件：《关于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决定取消粮食统购制度！从今年起，除个别品种外，国家不再向农民下达农产品统购派购任务，按照不同情况，分别实行合同定购和市场收购”。 于此，30年来的农副产品统购统销制度被取消！ 这可是件大好事！ 对于卫曹村而言，不仅仅是交公粮桑茧问题，更重要的是：方便面厂再也不需要每年要经过省粮食厅的批文才能到皖北去购买优质面粉。 现在，我想到哪买就到哪买，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还有一件大好事就是：国家放开方便面零售价管制了！而且也不需要粮票！你爱卖多钱就卖多钱，两毛五毛一块都行，只要有人愿意买！ 这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国内方便面市场即将迎来巨震。 “华丰、益民、白云还有燕京的“天坛”他们有没有动静？”在方便面厂自己的办公室里，卫向东问曹小荣。 “从几个办事处传来的消息，似乎都没动静，据我们分析他们都在盯着咱们这个龙头老大呢。”曹小荣笑着回家。 卫向东哈哈大笑：“既然他们不敢动，那咱们就先来！，明华小毛他们不是还没去临县吗？刚好，明天早上咱们开个会商量此事！” “好，我马上通知他们！” 第二天早上，村里两个方便面厂的领导都聚集在厂里的会议室，讨论方便面销售价格问题。 其实中心就两个字： 涨价。 254 涨价！ 这里面有历史背景。 改革开放后，国家经济开始迅猛发展，物价也随之上涨，通货膨胀出现，特别是84年，gdp增长率已高达15.2%。与此同时，物价水平也开始大幅攀升,零售物价指数从1984的2.8%跃升至1985年的8.8%。 当然这些数据现在国家还没发布，但作为卫曹村这些经营者们他们有着自己直观的感受。 原煤提价30。5%，钢材提价20%！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铁路运价提高幅度达21.6%！ 卫曹村两个方便面厂大部分都要靠铁路往出运啊......这样压缩厂里的利润空间。 况且，国家已经提高了烟、酒、竹木制品、铁制品、陶瓷制品和皮革制品的价格。 村民们平常最喜欢的抽的三毛三一包的“大运河，现在也涨到了三毛八一包! 这个时候，该方便面涨价了！ 当然，涨价也是个艺术活，涨少了不合算,涨多了反倒吓跑一部分消费者反倒让企业营收减少。 大家议论纷纷，搞财务的曹红军算了一笔账。 “根据这两年的煤炭、运费、牛肉、职工工资上涨幅度，经过财务部门测算，每包方便面涨五分钱，上涨20%左右，这样比较合适。” 听了曹红军的话，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咱们不求多赚，按照以前利润就行。 但卫向东摇摇头：“太少。” “那要涨多少？”曹红军问道。 “起码涨一毛钱吧？三毛五一包。” 啊，这么多？！ 大家都感到很惊讶。 “别忘了，现在物价在普涨！老百姓有了一定的承受力，如果你不一次涨到位，那就麻烦了，你总不能像别的副食品每年涨两三分钱吧？” 卫向东心里很清楚，八十年代国内第一次大规模的通货膨胀开始了！不仅运费、煤炭等涨价，而且粮食马上就要涨价！ 五分钱的涨幅很快就会被各种原材料涨价说吞噬！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购买方便面取消了粮票！ 这可大大增加了老百姓的购买欲望，虽然现在粮票不像以前那么之前,但一斤粮票好歹也能换两毛钱吧？ 别怕,胆子大点！ 当然这是最终零售价,出厂价经过测算只涨七分钱，也要让各地经销商在这次涨价中分一杯羹。 一品鲜方便面要涨价了！ 零售价估计到三毛五！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国内其余方便面厂知晓，于是大家纷纷跟进。 华丰：三毛四！ 白云：三毛四！ 燕京天坛：三毛三！ ..... ..... 反正就是不超过一品鲜的价格。 很明显，准备在价格占点优势夺回一些市场份额。 不过，卫向东不在乎。 只要质量口碑还在，消费者还在乎那一分钱？ 从最第一个月市场反馈情况来看，一品鲜的方便面并没有这次涨价而是销量有所下降，反倒在燕京、申城、鹏城等几个大城市销量有所上升。 不要粮票买起来也方便许多。 其实随着经济的发展，市场物资逐渐丰富，各类食品多起来了，不少家庭对定额粮票不像以前那样在乎了，有时一斤粮票仅换回一两角钱，两斤半粮票换一只饭碗等等，只要双方自愿就可成交。而在鹏城，已经在去年11月（1984年）正式在全国率先取消粮本、油本、粮票！ 在一片爆竹声声中，1985年的春节终于到来，虽然今年春节按照阳历，来的有些晚。 由于卫向东掀起的“反fu”风暴，使卫曹村这个冬天过得不太平静，但村上几个企业的经济效益还是很可观的。 包括方便面、缫丝厂以及桑茧农场，去年一年营业收入达到两亿三千万左右，实现利润5800万，创历史最好记录。 不过这次，村上依旧只拿出300万左右进行分红，平均每人也就是一千块左右，理由很简单，无论是企业自身要投资要发展，还是村上要搞基建搞福利，都需要钱。 虽然这个数字让某些村民有点失望，但和别的村相比又有无比的优越性，再和那些因贪污坐牢，或者被开除、撤职、降级处理的人，又好了许多，这些人年底也是没有分红的！ 卫曹村的春节和往常一样热闹非凡。 今天是大年初二，宁宣地区风俗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当然也是那些已经订婚的准女婿去准老丈人家拜年。 卫向东和罗青梅还没有订婚，不过也得到去罗明山家拜年的机会。 这是大年三十那天中午，罗青梅打电话打到村委会，当天值班的卫新元立刻开着村委会的面包车把他拉到村委会。 姑娘在电话里兴奋的告诉卫向东：“我妈同意啦.....大年初二你来我家吃饭！” 哎呦..... 准丈母娘大发慈悲开恩了？ “行，我准时来！” “向东，我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都回来啦，你这次一定要注意形象，还要注意.....” 姑娘在电话里啰里啰嗦整整半个小时，穿什么衣服啊，买什么礼物啊，要注意什么啊......事无巨细反复交代了好几遍，差点连进门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要说清楚。 天啦..... 你以为我真是毛脚女婿上门啊？ 不过，姑娘的心情是能理解的，卫向东耐着性子听姑娘讲完还保证一定会做到，这才让姑娘很满意的挂掉电话。 今天就是大年初二，阳光灿烂，城里人没有一大早上就跑到人家家里拜年的习惯，所以卫向东准备中午十二点吃完午饭再去，和老丈人以及几个连襟聊聊天，晚上大家在一起吃个晚饭，看时间差不多就告辞离开，最好再带上姑娘在街上浪一浪，看看电影什么的。 到了晚上十点再让杨军旗把自己送回村里。 一天就这么过去。 完美！ 城里人不兴早拜年，可农村不讲究这个，刚刚吃完早饭不久卫向东就听到外面传来骑车鸣笛的声音，就看到一辆挂着粤省牌照的白色小车缓缓开到院子门口。 “外爷.....外婆....” “舅舅.....舅妈”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车里下来，正是两个外甥周娟和周宝。 周娟今年已经上高三，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周宝今年五年级，在宁宣市区胜利小学上学。 好家伙，是姐夫周汉生的车！ 255 姐夫在做大生意 卫向东赶忙迎上去。 姐姐卫向英也从车上下来，一脸笑容，此时的卫向英穿着一个红色妮子大衣，长筒皮靴，高领毛衣，还烫了卷发！ 最后下来的姐夫周汉生，穿着真皮夹克竟然也烫着卷发！ “向东,你们村的路实在修的好啊，清一色水泥路，哪像我们村，破泥巴路又窄，我这车根本就开不到我家，只能停在队上的大场上！” 周汉生一下车看到卫向东就是一阵抱怨。 谁让你这么骚包呢,非要将车从鹏城开回来。 卫向东笑着接过周汉生带来的大包小包礼物，几人走进院子。哥哥嫂嫂和妹妹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相互拜年好一片热闹。 老爸卫长工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自然是不会出来迎接的,老妈从厨房出来，看到女婿女儿提着这么多东西自然是一阵埋怨他们乱花钱，不过眼角却充满笑意。 周娟和表妹卫向霞带着周宝和小侄子去村上大场里看热闹，老妈和嫂子还有姐姐在厨房忙着做好吃的，剩下四个男人就在堂屋里围着火炉聊天。 去年冬天，卫向东在家里安装了带烟囱的煤炉，烧大块煤，比烧炭火要暖和多，老爸上年纪了一到冬天容易犯气管炎，有了煤炉就屋里暖和就舒服好多。 大哥卫向北一向话少，老爸卫长工是长辈没多少共同语言，所以基本上就是周汉生和卫向东两人闲聊，不过当着其他两人面有些话不好说，所以没过一会两人就来到院子里。 “姐夫，你竟然开的是进口车！” 卫向东这才注意到竟然是一辆日本进口车丰田皇冠！在这个年代绝对算是豪华！ 卧槽！ “姐夫,你真奢侈，这辆车连购买带上牌照得三十多万吧？”卫向东一脸惊讶。 “哈哈.....”周汉生笑了起来：“一辆车三十多万,我咋能那么败家？” 说到这里，周汉生压低声音：“告诉你吧，这辆车是从海南弄过来的，花了不到八万！” 走私车？！ 卫向东突然想起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1985年南海汽车倒卖事件！ 自1984年6月起，买车突然变得容易了。 全国想买车的人突然发现南海一下子冒出了大批的进口汽车，车型繁多且价格低廉，购车手续也简单。车型中既有日本的马自达、皇冠，也有达契亚，还有各种各样的面包车、大客车，于是全国想买车的人潮水般地涌到南海，岛上到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汽车。 全岛涌现上千家家公司在短短半年时间使用南海签署将近十万辆万辆汽车进口放行批文，开出信用证5万多辆，进口用汇总额高达3亿美元。搞到了一张进口汽车的批文，他转手就能能挣四五千美元！ 彼时琼州市汽车像潮水般密密层层，一望无际，蔚为壮观。 这些消息，是卫向东没有来到这时代之前，在一个叫天涯的论坛上无意中看到的，颇感兴趣。 来到这时代之后，自己的心思都扑在村上事业对车也不太感兴趣，上一世啥车没开过？这一世已经合资厂也给自己配了桑塔纳，够用就行。 现在听周汉生这么一说，顿时想起来了。 周汉生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向东，我听说合资厂给你的工资挺高的，一年好几万？要不，你干脆也来一辆？钱不够我帮你垫着，嫌皇冠太贵那就买马自达，那个要便宜点。” 看到周汉生卖力推销，卫向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姐夫，你该不会在做走私车生意吧？” “嘿嘿.......和朋友合伙搞的，这玩意可比倒卖什么电子表来钱。” 我的天啦.... 社会主义铁拳马上就要砸到你头上了！ 虽然卫向东并不清楚国家最后如何处理的，但很快了！总有一些人要倒霉，特别是那些没背景没后台的！ “姐夫，你赶紧和你那个朋友收手！”卫向东一脸严肃：“这么多走私车肯定会引起国家的注意，搞不好很快就出手打击！” “不会吧？”周汉生有点惊讶：“这可不是私人走私，而是当地公开搞的！各单位都在搞！” “当地政府怎么啦？能大的过国家？”卫向东耐心劝道：“如果国家要查下来，最先倒霉的是谁？是你们这些没后台没背景的！人家那些当官给个处分顶多撤职，而你们呢？是要坐牢的！” “真有这么厉害？”周汉生有些不信。 “听我的，我估计你们赚了些，见好就收。”卫向东最后又说道。 周汉生半信半疑，卫向东也没办法。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有几个人能抵得住诱惑？ 难怪m克思的说过：资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上绞刑架的危险。 中午全家热热闹闹吃完饭，卫向东就要提着礼物给未来的老丈人拜年，周汉生主动要用车送，卫向东就同意了。 在路上，卫向东又把他劝说了一阵，见好就收，最起码机灵点，像兔子那样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溜最后周汉生答应了。 开车直接进了县委家属院，罗明山现在住在最后面一排平房里，是独家小院。 停在罗明山住的平房旁边，卫向东看到小院里里几个男女正在聊天，旁边还有三个小孩在玩耍。 周汉生的白色皇冠自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力，穿着一身崭新深蓝色西装的卫向东下车，就看到罗青梅跑了出来。 “新年快乐！” 卫向东笑着招呼。 “新年快乐！”姑娘脸红红的。 卫向东从后备箱取出大包小包的礼品，周汉生就开车离开。姑娘带着卫向东进了小院，笑着着介绍：“这是大姐，这是大姐夫.....。” “大姐，大姐夫。”卫向东赶紧跟着叫。 这是卫向东第一次见到两人，都三十出头，很精神，一看就是来自权力部门，淡淡的笑容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后来听罗青梅悄声说，她大姐夫姓名白，叫白雪峰，省计委综合处处长，大姐叫罗青菊，省工商局办公室副主任。 难怪，都是实权人物啊。 256 三个女婿 二姐和二姐夫以前都认识不用介绍，几人简单聊了几句，卫向东就赶紧跟着罗青梅进屋，给老丈人丈母娘拜年才是大事。 跟着罗青梅进了门，就看到罗明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张婉莹在边上织着毛衣。卫向东很恭敬叫了声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罗明山倒也随和，笑着招呼他坐,旁边的张婉莹也点点头表示回应，只是撇了一眼卫向东带的礼物。 两条中华烟、两瓶茅台酒还有麦乳精、人参蜂王浆......全部都是高档货！ 比大女婿二女婿送的礼物贵重多了！ 哎..... 虽让人家工资高呢。 月薪五千块啊，自己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从一个当母亲的角度考虑，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肯定不会受罪，这让她对于女儿找个农民稍稍有些释怀。 坐在沙发上陪着两位长辈聊了一会，卫向东就被老丈人赶出去说出去和雪峰他们聊去，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卫向东只好出去，罗青梅自然陪着。 过年期间自然不会谈工作,大伙都是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其实主要是白雪峰在说，他的媳妇罗青菊怼几句，看样子这对夫妻在家也没少争吵。 罗青梅和她二姐罗青萍看样子比较亲近，两人低声说着，也参与进去。只有卫向东和二姐夫崔拥军话比较少。 很显然，作为年龄最小的卫向东，这个地方不是他高谈阔论的场合。 崔拥军算是和卫向东比较熟的，聊了几句突然问道：“向东，刚才送你来的人是谁？挺有钱的啊，我看开的那辆车好像是日本进口车，价格不菲。” “是我姐夫。”卫向东笑着回答：“在南方倒卖电子表发了点小财，至于那辆车从海南弄来的。” “海南？”白雪峰听了顿时来了兴趣。 作为省计委的一名处长，他自然清楚现在海南正在发生什么。 “向东，你这位姐夫还挺有本事的啊。”白雪峰笑着说道：“现在海南经济发展很迅猛，特别是外贸进出口业务让人刮目相看。” “可惜是违法的。”卫向东反驳道。 “怎么会是违法？”白雪峰听了微微皱眉：“国家在前年（1983年）曾经转批过一个文件：《加快海南岛开发建设问题讨论纪要》。 其中指出：“海南行政区可以根据需要,批准进口工农业生产资料，用于生产建设，可以使用地方留成外汇，进口若干海南市场短缺的消费品（包括国家控制进出口的商品）” 是吗？ 这种官方文件卫向东自然看不到，不过白雪峰这么说自然不会有假。 既然国家出台这样的文件，肯定会有他的道理，但现在为啥会发展成这样？ 无外乎就是就是当地曲解文件，打了擦边球！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反驳道：“大姐夫，既然国家文件上规定，进口若干海南市场短缺的消费品......那么汽车是海南短缺的消费品吗？海南的经济情况还不如咱们宁宣，听说连条像样的马路都没有。” “这......”白雪峰一时语塞，不过他怎么会被卫向东的话说服？ “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海南地区的领导还是很有魄力！有闯劲！敢为天下先！” “敢为天下先不是乱来胡来！国家文件上明文写着：上列进出口物资和商品只限于海南行政区内使用和销售，不得向行政区外转销......这些挂着粤牌的进口车咱都堂而皇之在内地行驶？！”突然有人接过话题，声音威严。 大家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罗明山走了出来。 几个女儿女婿纷纷站起来，罗青梅赶紧给父亲端了个椅子。 白雪峰似乎有些不服气，或许是老女婿显得就随便些，他笑着反驳道：“爸，海南的做法固然有些出格，不过这确实给海南经济带来莫大的好处，不仅给国家上缴了十几个亿的收入，光海南的财政收入猛增到4.6亿元，比前两年翻了一番。” 的确是这样，听说倒卖事件被国家查处以后，当时海南地区主要负责人姓雷被撤职，但他个人从未倒过一辆汽车，受贿过一分钱。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争论下去的，大家都点到为止，毕竟海南很远，他们的级别还没到操心千里之外发生的事。 但卫向东看出来了，这个大姐夫是个不太安分的主。 这话题不能再谈下去，白雪峰主动转移话题：“你们听说过马胜利这个人吗？” 马胜利！ sjz造纸厂厂长，后世被称为承包国企第一人！ 1984年，马胜利毛遂自荐承包sjz造纸厂，率先在国有企业打破“铁饭碗、铁工资”制度，并推出改革“三十六计”和“七十二变”，使造纸厂迅速扭亏为盈。 一系列的措施让厂子顿时有了活力。结果，承包第一年就为厂里盈利140万元，承包4年，利润增长21.94倍。 前不久，国内的报纸都刊登了新华社的长篇通讯，题目是《时刻想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厂长马胜利》，宣传了马胜利的事迹。 一时间马胜利成为炙手可热的新闻人物，在座的哪有不知道的？ 于是崔拥军笑着说当然知道，县上还专门组织各企业负责人开会学习。 卫向东自然知道的要多些，据说在八十年代后期，马胜利一口气承包全国一百家亏损造纸厂，组建“中国马胜利纸业集团”，只不过过度的扩张，管理跟不上去到了九十年代效益急剧下滑，最后被免职。 后来马胜利做了很多新鲜的东西，后世饭店厨师戴的那种白色的帽子，那是马胜利发明的（马胜利是回族人），妇女用的卫生巾，以前辞典上没有这个词，也是马胜利搞起来的！ 有人评价他说：“马胜利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并不断创新的人。” 当然这些是卫向东在后上网上看到的。在同时代的企业家中，和张瑞敏、鲁冠球等齐名 白雪峰和崔拥军的对话还在继续。 “拥军，我听说县上要拿出几个国营企业搞承包试点，其中就有你们丝绸二厂，你是厂长有没有想法？” 果然搞企业承包了！ 去年十月，十二届三中全会召开，通过了《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提出我国社会主义经济是“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所有权同经营权是可以适当分开的”，此后，以城市为重点的经济体制改革全面展开。 当时卫向东在村上还专门办了培训班学习，没想到县上这么快就动作开始了。 257 向阳村也要搞承包 卫向东突然想起演志刚，他是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干事情风风火火有闯劲没准这事就是他一手推动。 但对于这件事，卫向东有自己的想法当然现在不好说。 崔拥军听了白雪峰的话，笑了笑：“这个......我还没考虑好，想听听爸和你们的意见。” “承包丝绸厂是件大事，拥军,你个人要考虑好，我不发表意见。你们先聊吧。”罗明山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不知道是他内心真的不想在此事上发表意见，还是在他那个位置上不太好表态，大家一时没搞清楚含义。 罗明山一走，气氛立刻变得活跃起来，白雪峰说道：“拥军,企业搞承包这是国家允许的，也是国企改革的方向之一，你是大学生有知识有技术也懂经营,我支持你搞承包！有什么困难和问题，你来找我！” 白雪峰可是省计委有权势的处长，有他在那个位置上真能帮上大忙。 白雪峰的妻子罗青菊也表示支持：“是啊拥军，现在国企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制度僵化，内部承包是搞活企业的关键！” 看到大姐大姐夫都在鼓励，崔拥军的媳妇罗青萍也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我担心拥军这性格.....” 自己的丈夫可不像白雪峰这么有魄力，甚至不如卫向东，二十出头能在一个村上当支书还办了好几个企业，没有魄力是不行的。 听说前段时间还在村上搞了个反fu，把三个职工直接送进监狱，可都是一个村啊，沾亲带故的，这样做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但人家就是不怕！ 如果是自己的丈夫，估计早就瞻前顾后,想着怕哪的。 其实这也是崔拥军自己犹豫不决的地方，别看丝绸二厂没建成几年,但是能进来的干部职工背后可都是各种门道.要搞承包,要提高效率改变现在人浮于事的局面，就要让一部分人干活出工不出力的人下岗！ 这砸别人饭碗可是得罪人的事！ 不过，白雪峰的下一句话让他不得不再认真考虑：“拥军，既然县上决定在你们丝绸厂搞承包，你不想肯定有人会想，到时候你这个厂长......” 崔拥军心神一震。 是啊，如果真要有人搞承包县上同意，那自己这个厂长就要卷铺盖走人！ 难怪自己那个副厂长这件天显得特别活跃。 “喂，向东，你也搞企业的，你怎么不发表发表你的意见？”白雪峰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卫向东。 “我尊重二姐夫的意见。”卫向东笑道。 这句话，不是听说平时胆子大敢闯吗？怎么现在变得畏畏缩缩了？ 白雪峰有点不满，不过人家不表态自己也不好追问。 晚上一顿丰盛的晚宴之后，大家又坐在客厅里闲聊一会，崔拥军夫妇带着孩子回自己家，卫向东也趁机告辞，晚上还要赶回村里。 “我送送你。”罗青梅立刻戴上她的红围脖。 两人手拉着手漫步在街头。 “向东，你是不是不太同意我二姐夫承包厂？”罗青梅突然问道。 自己爱的人，心里想啥能猜得出。 “对，主要是你二姐夫的性格有点软。不能否认他搞技术挺能干，但作为厂里的一把手不能只懂技术啊，必须有眼光有魄力，还要有一定的手腕.....” “说个不好听的话，二厂成立时间不长，无论是设备、技术都比一厂强，连厂里的包袱也轻得多，但为啥这两年的经济效益只能和一厂旗鼓相当？从这点看你第二姐夫这个厂长就不算合格，至于承包后，反正我不太看好。” 听了卫向东的一席话，罗青梅沉默了下才说道“你分析的很透彻，我也去劝劝我二姐夫别承包算了。” “劝可以，但要适可而止。”卫向东又叮嘱道：“说多了别人不爱听。” “你呀.....看不出来怎么这么谨慎。”罗青梅嗔道。 卫向东笑了笑，没说话。 这亲戚家的事，你掺和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企业搞承包制并不是万能的啊..... 果然，崔拥军并没有听罗青梅的劝阻，春节过后主动向县上提出承包二厂，虽然也有别的竞争者，但崔拥军有自己的优势，如没特殊情况承包二厂是铁板钉钉的事。 这些传到事情传到卫向东耳朵里他只是感慨一番，就如自己的姐夫周汉生，过年期间掏心掏肺讲了那么多而且还让姐姐劝阻，但依旧没听进去。 这不，刚过年就匆匆离开南坪，开着车直奔海南。 但企业搞承包，已经在南坪县已经全面展开。 向阳村委会。 “支书，我就这条件，如果你答应咱们就签合同，不答应那算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手指上还带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板结！ 他翘着二郎腿显得有些有些得意，只是脖子太粗，领带勒的太紧显得有些滑稽可笑，旁边还坐着一位很妖艳的女人。 他叫刘振勇也是向阳村的人，这两年在外面做生意赚了些钱，今天来到村上找到支书周永生再次商量承包村上预制厂的事。 过年的时候他已经找过周永生，提出承包条件：和村上签订五年期承包合同，别管我盈利不盈利，每年会向村委会上缴五千元承包费！ 周永生当即就同意，五千块是不多但现在村预制厂厂年年亏损，少赚点总比不赚强吧？ 但刘振勇提出的另一个条件让周永生犯难：：预制厂现在还有银行约八万元的贷款，他不认！ 为此两人谈了好几次都没谈妥，今天刘振勇找到村委会几乎是要下最后通牒。 周永生实在是没法答应啊。 如果同意了，那八万元的债务怎么办？ 你就是把村委会卖了，也不值八万元啊。 可是如果不承包就烂了！还银行债更是遥遥无期。 厂里还有四五十号工人等着发工资呢。 “振勇，你也知道村上现在的情况，困难的很呐.....要不这样债务咱们平摊，一家一半怎么样？” 周永生提出自己的折中意见。 “支书，我知道村上困难，所以厂里欠工人三个月的工资以及外面的原料费大约两万块我还啊。”刘振勇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要不我在地区生意做的好好的，回来吃饱撑的？！” “这.......”周永生一时没话可说。 “这样吧，我可以将承包费再涨一千，六千块！你们几个村干部再商量商量，明天一早给我答复，记住，这是最后时间！” 刘振勇说完站了起来。 “先走了.....”妖艳女人挽着他的胳膊，两人出了村委会大门。 258 “咱们两个村合作办厂，如何？” “振勇，你说你们支书会答应吗？”那个女人边走边低声问道。 “不答应？他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刘振勇冷笑道：“背着银行的利息，还欠着工人的工资，现在又没钱生产，我估计他这个支书位置都坐不稳！” “那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啊。”女人笑道。 “嘿嘿.....这只能说明我刘振勇本事大。” 刘振勇也很得意，村上预制厂他去看过，混凝土拌合机、龙门吊机、电焊机等都是新的,只是村上不善经营罢了，如果是自己干，每年不净赚个五六万就算少的！ 等合同快到期的时候，再把这些新设备偷偷卖掉，换些破烂货进来还能再大赚一笔！ 刘振勇走后，村上的领导还在议论这事。 “哎......以前就是村上二流子,靠投机倒把发了点财，看把他现在牛的。”有个男人愤愤不平说道。 他是村委会副主任,叫周军。 一听周军这么说，屋里的其他几个干部也纷纷大骂刘振勇不是个东西，发了财连媳妇也不要了，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女妖精，看那女人样子就来气。 “好了，好了，别扯那些没用的。”周永生制止住大家的吐槽：“这件事到底怎么办？让不让他承包？！” 几个人一下子又沉默起来。 让吧？ 实在太亏。 不让吧？又没人愿意揽这个破摊子，总不能一直这么亏着吧？ “不行还是我们自己来搞！”周军突然大声说道：“现在预制板都在涨价，我就不相信我们自己搞不好！” “是啊.....我们自己搞，别的预制厂为啥能搞好，我们就搞不好？！” “就是，你看人家卫曹村，干啥啥都成，咱们也去学学他们经验！” 其实，周永生心里也窝火。主要还是因为刘振勇。 妈的！ 以前自己根本瞧不起的二流子，现在也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可是.... 村上能经营的好吗？ 更重要的是现在厂里欠一屁股债，没有流动资金根本没法进原材料生产！ 周永生说出这一点,几个人又沉默了。 “支书,卫向东不是你堂弟的姐夫吗？干脆咱们向他们村借点钱,先让厂里动转起来！只要能能生产，就有希望！”周军又出主意。 这.... 倒也是个办法。 其余几个人也纷纷同意。 “那行，我去卫曹村跑一趟。”周永生下定决心。 卫向东坐着桑塔纳刚回到村上，就听到周永生找他。 现在城里的合资厂已经步入正轨，所以卫向东是隔一天去城里呆半天处理一些大事。 公司里具体经营由罗青梅负责，虽然刚开始有点生疏但进步很快，让卫向东很放心。 只是..... 没想到姑娘是个工作狂。 白天晚上都呆在厂里，有时候忙到晚上十点才骑着自己的小坤车回县委家属院。 唉..... 这才八十年代中期啊，你就搞996了？ 还有，晚上走夜路不安全啊。 得赶快把家属楼修好！ 按照规定，除了港方来的六人，像罗青梅经理级别的，也可以分的一套的！ 卫向东只好给杨军旗下了死命令：如果罗青梅下班晚，你务必用车送她回家！ 今天卫向东在厂里吃完午饭，让杨军旗送自己回村，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村上，周永生就进了他的办公室。 “永生哥？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坐,坐。”卫向东热情的招呼着,又提起暖水瓶给他倒水。 “向东，我今天是有点事麻烦你,想问你们村上借钱。”周永生也直接开门见山。 “借钱？你们准备干啥？” “还是预制厂的事。”周永生叹了口气，就把预制厂经营不善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准备听从县上的号召把厂子承包给私人，以及刘振勇来找自己整个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卫向东听了微皱眉头。 他听过刘振勇这个人。 和村上的曹进喜是一个货色，以前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只不过心狠胆子大，趁着这几年国家搞活经济，坑蒙拐骗，搞了一些偏门迅速完成原始积累，成了方圆十里的致富能手。 这种人，不坑你们才怪呢。 六千元的承包费，这和白送有啥区别？ 还有保不准承包期快到把你们哪些设备偷偷卖掉还能大赚一笔呢？ 但这些话卫向东不能说。 现在人家是求自己借钱。 “永生哥，你们打算借多少？”卫向东问道。 “三万吧.....先让厂子转起来。”周永生说出自己的想法。 三万块钱对于卫曹村根本不算啥。 只不过卫向东怀疑他们是否能经营好？ 还是向阳村村委会那帮人经营，换汤不用换药啊。 卫向东说出心里的疑惑，周永生有些尴尬只好说：“现在不是预制板都涨价了吗？利润比以前高了！” “可是钢材也涨价了啊，你不知道也涨了20%？还有水泥听说也涨了15%。”卫向东笑道。 这...... 周永生没词了。 “永生哥，要不这样，咱们两家合作好不好？”卫向东突然抛出一个建议。 “合作？怎么合作？”周永生问道。 “就像方便面合资厂那样，我们村注资80万，拥有你们预制厂80%的股份，将来风险共担，利润按股份比例分成，当然经营主要靠我们，怎么样？” “啊？你们投这么多？”周汉生感到很吃惊。 “小打小闹没意思，现在要搞就要搞大点，有规模才能把成本降下来才有竞争力，怎么样？” 这样？ 周永生迅速在心里算着帐。 厂里的厂房设备等固定资产还有一些成品算下来也就二十万左右，对方出八十万，自己获得20%的股份，差不多，但自己还捅下一屁股债呢。 算算还是占点便宜。 至于经营，当然人家钱多人家说了算。 再说了 办工厂做生意你能比得过人家卫曹村？！ 周永生是看出来了，人家是让自己村坐着分成啊。 “行，我回去就和其他人商量！”周永生很快同意，兴冲冲走了。 当然，这件事卫曹村两委也得开会通过，不过卫向东的意见很快就被通过。 村上有钱啊，不去搞投资办厂，难道钱放在账上睡大觉？ 你没看最近物价上涨的厉害吗？ 钱不值钱了！ 当然，会上也有人提出为啥不直接把厂子买回来？ 还给他们留点股份？ 债务我们全部承担，再给他们二十万就行了。 但卫向东不同意。 都是乡里乡亲的，你直接买来显得有些财大气粗欺负人。 至于卫向东心里到底想什么，没人知道。 259 建材也是村上的支柱产业 卫曹村投资向阳村的预制厂了！ 而且一投就是八十万！ 向阳村的大部分村民听了都很高兴。 将来赚钱了自己村也有份啊，那村上是不要分红？村民多少能分一点？ 当然，也有听了气的差点吐血，那就是刘振勇。 煮熟到手的鸭子竟然飞了！ “振勇，要不咱们找几个人把那个卫向东收拾一顿？看他还敢抢我们的生意？”女人眼睛里抹过一丝狠厉。 干不过对手就来狠的，这一招他们也用过。 “收拾卫向东，你他妈是不是想让我去坐牢？！”刘振勇突然停下脚步,吃人的目光看着女人。 “你知道卫向东是谁？卫曹村的支书！县上领导的座上宾！你让我去动他？！我告诉你，在南坪这块地上，只要卫向东自己不作死，没人敢能动得了他！” 此时的卫向东正在自己办公室，和卫小毛谈事。 卫小毛也是今年过年后从临县方便面厂调回来的，任刚成立不久实业总公司行政办主任。 此时的卫小毛没有前几年那首尖嘴猴腮猥琐模样，显得稳重成熟,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打着领带，梳了个背头,皮靴刷的铮亮显得很有派。 这小子，天生长了一对桃花眼，这年龄越大越显得有魅力，难怪他媳妇小娟跑到自己这里央求了好几次，请求把卫小毛从临县调回来。 不用给什么领导职位，一般干活的就行！ 外面大姑娘小媳妇的那么多，看上自己丈夫咋办？！ 卫向东也遂了她的心愿，这次临县、南坪两厂好几个高层领导对调，卫向东就把他弄了回来，也没让他直接进厂，安排自己身边当个总公司的行政办主任。 这级别和下面厂里的副厂长一样，也算是平调。 卫小毛也高兴啊，自己又可以紧紧抱住卫向东的大腿了。 不过今天，卫向东找到他，告诉他经过村党支部研究，派他去预制板厂任厂厂长,总公司厂务会成员。 卫小毛有点不想去。 虽然和预制板厂厂长和其他方便面厂、缫丝厂的厂长一个级别算平起平坐,虽然没有兼任总公司副经理,但也是总经理办公会成员，比行政办主任还高一级，但是个破厂、小厂，才几十号职工。 当初自己在临县方便面厂当副厂长，手下可有上千个职工，去年光营业收入去年就有五千万！ “小毛，你是不是看不起预制厂？觉得太小？”卫向东仿佛看出他的的心思。 “嘿嘿.......叔，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去那小破厂有啥意思？又能干出啥成绩？” “你不能这么想，如果能将一个小厂干成全县乃至全地区最大的预制厂，那才是最大的能耐！”卫向东劝道。 “那怎么可能？” “有啥不可能？当初我和海涛哥搞缫丝厂，就八万块起家，现在已经是全县最大的缫丝厂！更别说方便面厂，不仅是全省而且还是全国最大的方便面厂！你为啥不可能？！” “我可没你这么有本事。”卫小毛嘟囔道。 “你没本事？没本事一步步干到现在这位置？当初我让你去临县当副厂长，你担心干不好，过去干的不是挺好吗？！” 卫向东继续循循善诱：“再说了，预制厂可是一个新项目，将来要成为卫曹村的支柱产业之一，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哇..... 这可是对自己绝对信任啊。 卫小毛心里知道，在卫曹村,卫向东绝对信任的人并不多，村上就是卫光荣，而在厂里就是李江红和曹红军！ 连曹小荣和赵明华就要次一等，要不今年会将两人对调？！ 自己终于挤进最最信任的圈子里了！ “那好，叔，我愿意过去干！” “你放心我会大力支持，我告诉你吧，现在国家进入经济腾飞阶段，上上下下都在大力搞基础建设，建筑业绝对是发展最快的行业之一，预制板肯定会供不应求，只要你能保证产品质量绝对不愁卖不出去！你要尽可能扩大生产规模！” 卫小毛听了热血沸腾。他仿佛看到自己辉煌的时刻。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看着卫向东：“叔，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吧。” “三年之内我不向总公司上缴利润，我要把所有利润就投入到扩大再生产中！” 卫向东略一思索：“可以！” “还有，你能不能给我买辆天津大发？”卫小毛突然笑嘻嘻说了这么一句。 卫向东一愣，感到奇怪：“不是给你们投了八十万吗？你不会自己买？” “嘿嘿，那钱不是要买设备扩大生产嘛.....反正我听说村上要购一批天津大发和昌河微汽，你就给我们预制厂各买一辆呗，算是村上大力支持！” 呵这小子..... 帐算的这么精，天津大发和昌河微汽一共加起来也就是六万多块你就舍不得出？ 原来，前年卫曹村各单位购买第一批昌河面包车之后，这两年各企业快速发展，于是各厂陆陆续续自己又购买几辆面包车供厂领导中层干部办事使用。 但村上还是那一辆昌河面包，已经严重不适应形势发展，于是前几天两委开会，决定再购买两辆面新出厂的天津大发面包车和三辆昌河微型汽车。 两辆面包车主要是村上用，微型汽车主要是给学校、幼儿园和敬老院，这些单位食堂职工每天要蹬三轮车到镇子上去买菜肉之类，遇到下雨天很不方便，所以干脆一个单位配一辆。 本来村上有人建议，干脆咱们也买一辆桑塔纳，那玩意看上去够气派不过被卫向东否决了。 二十万太贵！ 现在还没到大家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 现在这家伙倒好！ 竟然手伸到这地方了！ 不过卫向东倒也痛快：“行，我答应你，算是村上对你们的大力支持！但是你得好好干！三年之内如果你的营业收入超不过五百万，你这个厂长就别干了！” 说道最后卫向东加重语气。 “一千万！”没想到卫小毛也豪气：“如果达不到一千万，我就提头来见你！” 卧槽，这话说的。 不过，我喜欢！ 260 工厂化养蚕初步探索 很快，卫向东就以实业总公司的名义，从下属各厂抽调一批管理人员跟着卫小毛进驻预制厂。 当然这里面也有不愿意去的，不过没人敢违抗卫向东的命令。他们已经看出来，卫向东不会让一个人在某个岗位待久的，特别是像人事、财务、后勤等部门的关键岗位，隔上几年就得让你动一动。 不过嘛,去也有去的好处，总公司已经确定将预制厂定位“创业型”企业，管理层员工待遇要好些，每个管理人员根据级别有二十元到四十元不等的创业补贴。 意思就是说，你们现在去创业，困难肯定要比别的企业多，那不要紧，我们以资鼓励！ 卫小毛也狂，担任预制厂厂长之后,立刻申请将厂名改为“南坪县兴发预制件有限责任公司，他任经理。 兴发就是“兴旺发达”的意思。 有限责任公司.....现在流行这个，名字要高大上！ 并且口吐狂言，三年营业收入要达一千万，发誓要超过红星缫丝厂的营业收入！ 啧啧...... 原来卫曹村一个吊儿郎当、喜欢往女人堆里凑的家伙，没过几年竟然成了公司经理。 人模狗样的。 卫向东也没制止，你狂不狂我不管，我需要的实实在在的成绩！三年之后你达不到目标我再找你算账！ 但有人坐不住了。 第二桑茧场长黄凤莲。 这两年卫曹村变化很大，各个企业发展突飞猛进，三个方便面厂已经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型方便面加工企业，原来的红星缫丝厂经过这两年技改和扩张之后，已经是年产800吨白丝，拥有四个大型缫丝车间，400台自动缫丝机8000绪的大型缫丝企业！ 这规模不仅是在南坪，就在江浙一带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最近听说又在规划建立大型丝绸厂！ 自己这个侄女李江红真是铁锤姑娘拼命三郎啊， 现在连卫小毛，这个原来队上大姑娘小媳妇都瞧不起，不是挨女人的骂就是挨女人打的家伙,竟然也是经理了！ 可是自己的桑茧农场，这两年几乎没啥发展，不但没有发展而且蚕茧产量还在萎缩。 因为，几十亩桑园已经被村上征用，不是修路就是成宅基地了！ 这样下去怎么办？ 搞不好这蚕茧农场就要关门了！ 于是她准备去找村上第一桑茧农场场长卫刚商量。 桑蚕农场场部是原来的二队大场，黄凤莲是坐着农场去年买的昌河面包车过去的。 现在各个厂领导都有自己的专车，自己不买一辆怎么行？ 现在的二队大场里修建了三排宽敞的茧房，现在还没到春蚕养殖季节，所以茧房很安静。农场职工们都去桑园忙碌。 面包车刚一停下，黄凤莲就急忙下车，风风火火闯进场长办公室，你看到场长卫刚坐在办公桌边，桌子上堆了一大堆书籍资料，什么《养蚕学》《春蚕养殖技术》《养蚕饲料研究》还拿着一个笔记本记着什么。 “卫刚，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书？！”黄凤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道。 “咋了？凤莲姐？”卫刚抬起头问道。 “村里办预制厂的事你咋看？” “好事啊......卫刚笑了起来。“村两委开会的时候，支书不是说了吗？将来包括预制件在内的建筑材料也是咱们卫曹村另一个重要支柱产业！” “你看看，方便面为主的食品业是咱们村支柱产业,缫丝丝绸纺织业也是咱们村的支柱产业,现在又了个建筑业。” 黄凤莲越说越激动：“那咱们的桑茧农场咋办？桑园面积每年都在减少,我看再过不了几年咱们两个农场就该关门了！” 听了黄凤莲的话，卫刚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凤莲姐，那你说咋办？” “我看咱们村的桑园是保不住了，但我们的蚕茧农场得保住！我的意思是，咱们向村委会打报告，去别的村去租桑园种！或者干脆买桑叶！” 黄凤莲想好了，这是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啊。 按照村上工资报酬有关规定，任何人兼职，不管你兼职多少个只能领一份工资！ 像卫向东，支书兼村长，又是实业总公司总经理，还是合资公司的董事长，但也只能领董事长那份工资！ 自己农场场长又是村委委员，如果真的农场没了，就只能领村委委员那份工资了。 那可就相当于降工资了啊。 别看农场规模不如方便面厂，缫丝厂大，但是工资级别上平起平坐，工资要比村委委员高，而且自己的奖金也要比村委委员只领综合奖高。 她担心自己一个人说分量不够，于是就拉上卫刚，他们面临同样的问题。 卫刚别看人长的憨厚，但脑子可聪明的很，立刻想到黄凤莲担心什么，不过他没说出。 他可不像对面这个女人，对一些蝇头小利看的太重。 男人嘛....就要做点大事！ 卫曹村各项事业发展蒸蒸日上，能人辈出，像赵明华、曹红军、李江红他们都很年轻还不到三十。 可自己也不老啊。 也就四十出头，难道就不能干一番事业？ 我擅长种桑养蚕，我就要在这方面大作文章！ 现在黄凤莲提到这个话题，他不慌不忙说道：“凤莲姐，你说的也对，咱们去租种别的村桑园，可是桑园都分给农户了，家家都在种桑养蚕，谁愿意租给我们？” “即便是有农户愿意，也就是零星几亩或者十几亩，根本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且也不便于农场管理。” “那我们就买桑叶！”黄凤莲不死心。 “买桑叶？”卫刚又笑了起来：“那成本得多高？你还想不想盈利？” “那咋办？”黄凤莲听了顿时泄气。 “凤莲姐，我这几个月一直在研究这个。”卫刚把自己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黄凤莲一看，只见笔记本上写着一行题目：工厂化养蚕初步探索，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黄凤莲是最头疼看书报纸的了，一看这架势把笔记本扔给对方。 “字太小，看到我眼疼！你给我说说啥叫工厂化养蚕？” “工厂化养殖就是我们的茧房就像工厂一样，温度、湿度全部自动控制，更重要的是咱们养蚕的饲料不完全靠桑叶！” “啊？不完全桑叶？那还要靠什么？”黄凤莲大吃一惊。 261 “真能像喂猪那样喂蚕？” “还可以用桑枝！” “桑枝能喂蚕？”黄凤莲听了大笑起来，仿佛看着一个白痴：“卫刚，你是不是在说笑话？桑枝那么硬，蚕怎么吃？你就不担心把蚕戳死？！” 卫刚却很严肃：“当然不能直接吃，是将桑枝、桑叶加工成桑粉后，按比例科学添加其他营养物质，比如维生素、氨基酸等等,再加工成颗粒.....就像喂猪的那种饲料，这样就节约桑叶！” 看到卫刚一本正经，黄凤莲也停止了嘲笑：“你试过？” “对，去年养秋蚕的时候我曾经试过，效果还不错，今年春天等桑叶成熟后我准备继续改进配方，争取最优。” “但现在问题是桑枝、桑叶要经过机器粉碎，碾压,农场没有合适的设备。”说到最后卫刚显得有些发愁。 “找卫向东啊,让村上出钱买啊。”黄凤莲脱口而出。 “我想等把把配方彻底试验好再找村上，再说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设备？要花多钱？”卫刚说出自己的担心。 “管那么多干嘛？村上又不是没钱？走，现在就跟我去找卫向东！”黄凤莲不由分说拽起卫刚的胳膊就往外走。 “凤莲姐，松手.....你这拉拉扯扯的让别人看到以为我们干啥呢。”卫刚那个急呀。 “老封建！”黄凤莲被逗乐了。 简直不像个爷们！ .... ...... “真能像喂猪那样喂蚕？”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卫向东听到卫刚的解释吃了一惊。 他这是第一次听到！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后世确实有这样做法，只不过设备等投入成本比较高，一般农户没人愿意罢了。 “我想可以！当然如果大面积推广还有许多困难要克服，饲料配方没有完全确定，还需要专用设备以及厂房等等。”卫刚说道。 “没关系，你就大胆试验别怕犯错，至于所需资金村上出，先给你十万够不够？”卫向东问道。 “够了，够了！”卫刚急忙说道。 他的想法是先建立一个小型试验厂房，再购买一些设备,五六万就够了，既然村上给这么多那么就可以把规模扩大点。 “支书,那我先走了啊。” 卫刚兴冲冲离开，后面跟着黄凤莲，还在喋喋不休。 “喂，卫刚，搞试验我们二场也要参加，千万可别吃独食啊......” 很快，就在第一桑茧农场里一个新的机构成立：桑茧养殖实验基地。 由卫刚挂帅，从两个农场抽调了四名养蚕经验丰富的职工，专门协助他进行配方试验，另外一座小型类似于加工车间的厂房也在场部开始修建。 按照卫刚的规划分小蚕共育室、大蚕饲养室、饲料加工室、蚕茧烘干室等专用房间等。 卫刚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彻底成功进行大面积推广。 但只要干下去总会有那么一天吧？ ..... ...... 现在是三月下旬，草长莺飞，南坪最美的季节。 卫向东和罗青梅漫步在田间小道上。 今天是周日，罗青梅开着桑塔纳来到卫曹村找卫向东，现在两人的关系基本上就是铁板钉钉，虽然没有进行传统意义上的订婚——老妈张婉莹说必须研究生毕业以后才行。 卫向东忙，他的工作重心还是在村上，所以罗青梅经常就往卫曹村跑，为了不麻烦司机杨军旗还专门拜他为师傅学会了开车。 现在是春天，她喜欢在在明媚的春光下,哼着歌，看着田野里郁郁葱葱的桑园和绿油油的麦苗,还有金灿灿的油菜花，工作的疲劳就一扫而光。 对了，还有卫曹村里的樱花树。 谷啽 卫向东让人在村里几条主要大道两旁都种植樱花树，一到春天，樱花树开了犹如漫天彩云，成了卫曹村最独特的风景，罗青梅觉得比城里的树好看多了！ 当然，旁边还有自己喜欢的人，听他讲村上的事。 今天，他说的事前不久村上桑茧农场搞试验，准备工厂化养蚕的事。 “说实在，我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卫向东感慨道。 从内心讲，穿越到这个时代他是有优越感的。 这个时代什么都匮乏，只要东西能生产出来而且保证一定的质量就不愁没人卖！ “钱”景一片光明。 现在村上的支柱产业——方便面，只不过是抄袭而已。 要搞科技创新，等到九十年代科技浪潮席卷而来再说吧。 可没想到卫刚搞什么饲料养蚕，他从未听说过！ 罗青梅自然不知道卫向东感慨真正含义，她抿嘴一笑：“伟人说过：群众有无限的创造力嘛.....” “对，对，你说的对....”卫向东哈哈大笑。 两人边走边说笑，突然卫向东站住了，仔细看着前面的一片麦田。 “咋了？向东？”罗青梅感到有点差异。 “这是谁家的麦田？怎么这么多杂草？！” 听了卫向东的话，罗青梅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麦苗中有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杂草，而且这块田麦苗的长势也要比别的麦田差些。 “我估计呀，这家肯定都在厂里上班，所以没时间除草啦。”罗青梅说出自己的想法。 卫向东点点头。 “走，咱们别的地方看看去。” 卫向东带着罗青梅，跑遍村东面的农田，发现这种情况并不是少数，而且一些油菜田里也是杂草丛生，更有一块地，竟然什么都没种就那么荒着！ 怎么会这样？ 卫向东站在一块田边，正看到一个老农背着背篓，里面装着青草，手里还拿着镰刀看样子是给猪割草。 卫向东认出来了，是三队姓曹的一个大爷。 “曹大爷，割猪草啊。”卫向东笑着招呼。 “是支书啊.....罗姑娘。”曹大爷笑眯眯的。 罗青梅经常来村上，好多人都知道这个漂亮姑娘是卫向东的女朋友。 卫向东招呼了两句，就问这块麦田怎么回事。 “唉.....那是我三侄子家的，他们两口都在厂里上班忙的很，哪有时间除草施肥？你看看这好好地，种出这样的庄稼，简直是糟蹋啊。”说道最后他叹了口气。 “他们小两口没时间种，可以让别人帮忙啊？他父母不帮种？”卫向东反问道。 现在村里小两口在企业或者村下属各单位上班，田地由上年纪的父母种，这种情况很多。 “嘿.....我那二弟，他有三个儿子，十几亩田哪种的过来？弟媳还在村上干什么保洁....”曹大爷解释道。 去年秋天，为了清洁村内的环境卫生，在卫向东建议下，村上成立了一个保洁队，主要是打扫村内各条水泥路以及被硬化的篮球场等等。 当然是要付工资的，每月30元。 虽然工资不如企业和别的单位工资高，但是一些上年纪又不懂技术的大娘大妈还是愿意来干。 能挣点就挣点嘛。 而且打扫马路这活又不累。 262 我打算收回土地！ 听了曹大爷的话，卫向东陷入沉思。 说实在，他平时只管抓企业生产和村上事务，很少注意到农业生产。 在后世，进入到一零年之后听说农村才出现撂荒现象，没想到这么早就在卫曹村出现了！ “走，去村上找卫光荣！” 两人来到村委会,卫向东说了刚才在田野里看到的情况，卫光荣说这种情况他也注意到，快到给庄稼除草施肥的时节，他都让各村民小组组长去提醒农户注意田间管理，甚至还在村委会大喇叭上吆喝过！ “有一定的效果，但效果不是很大。”卫光荣也坦承：“那些庄稼长势不好的都是全家在企业或单位上班,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管理农田。” “那撂荒的农户他们怎么交公粮呀？”罗青提出一个问题。 “从集市上买。”卫向东面无表情回答一句。 看到罗青梅惊愕的表情，卫光荣耐心解释： “向东说的对,现在国家取消了统购统销，农民可以自由在市场上买卖粮食，所以村上有的人看看公粮不够交干脆就去市场上买，虽然有个差价要倒贴，但也花不了多少钱。” 卫光荣给罗青梅算了一笔账：就拿小麦来说，现在每亩要上缴公粮120斤左右，粮站收购价和市场上购买价相差也就一毛钱，120斤差价不到15块，现在农户粮食种植也就三亩左右，算下来也就四十五块钱。 “45块，还不到村上一般职工月收入的一半！这点钱还是出得起。”卫光荣最后说道。 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卫曹村所有农田的村提留乡统筹各种收费都已经免了！由村上统一给乡上缴纳！ 这..... 看来农民富了，就不想种田了！ 罗青梅感慨了一句。 卫向东没接话茬，而是问卫光荣，这种情况村上多不多？ “没有统计过,不过不算少。” “这样吧,你这两天组织人搞个统计，不愿意种田的全村到底有多少户,涉及多少亩土地？愿意不愿意把土地交给村上？” “你的意思是？恢复以前大集体劳动？！”卫光荣感到吃惊。 “如果真的相当多的人不愿种地，那就把田地收回来！”卫向东口气坚定：“总之不能疏于管理，甚至撂荒！这件事很重要你立刻去办！注意，这想法暂时保密！” “行，我明早就召集各村民小组组长开会布置这件事！” “还有，继续催促那些没有除草的农户赶紧除草，如果家里没人干就给村上说，村上找人，不过农户要出钱！” 从村委会出来，卫向东依旧神情严肃。 “咋啦？向东？”罗青梅有些不解。 这工作不是已经将安排下去了吗？再说了实在种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公粮任务是划分到各家各户的，那你就去市场上卖呗。 “向东，你不会忧国忧民担心全国农民都这样，结果粮食不够吃？”罗青梅调笑道：“放心，全国农民像你们卫曹村这么富的没几家，大部分还是要靠种粮为生！” 卫向东哈哈一笑说我只是个小小的村长考虑人家国家领导人想的事干嘛？ “不过，青梅，对于卫曹村来说,你别小看这只是一个农业问题，实际上是一个政治问题！” 啊？！ 罗青梅吃了一惊。 谷沈 “你想想,现在吃饱饭才几年？你就敢不重视农业？竟然还有撂荒现象？如果叫上面领导看到了肯定要批评我！”卫向东解释道。 这么严重？ 罗青梅大眼睛眨啊眨的。 这个支书，不好当啊。 果然过了两天，乡党wei书记刁安喜带着乡上的领导来卫曹村检查春季农田管理工作，看到卫曹村小麦、油菜好多涨势很差不如别的村，个别地块还存在撂荒现象，顿时大发雷霆，当着乡干部的面，将卫向东等一帮村领导狠狠批评了一顿。 “向东啊，发展集体企业固然重要，但千万不能忽视农业生产，记住民以食为天！如果没有粮食，你还搞什么方便面？！” 这泥煤的。 当着这么多乡上领导和村干部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刁安喜就这脾气并不是专门针对他，卫向东也没太在意。 他现在想的是到底有多少户不愿意种田？ 又过了一天，结果很快统计出来：全村一共401户，其中有267户都不想继续种田，245户愿意把耕地交出来！涉及耕地685亩！ 这比例不低啊。 卫向东看着这数据，陷入沉思。 “向东，你决定收回土地？”卫光荣问道。 卫向东点点头，解释道：“收回土地，并不意味着我们要走以前吃大锅饭的老路，而是像仿照桑茧农场，建立两个种植农场！” 卫向东把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建立农场，平整土地，采取机械化耕作！这样反倒能提高耕作效率，提高粮食产量！ 这道理卫光荣也懂，这两年分田到户确实激发了群众种田积极性，但也存在弊端：每户分田面积过小无法进行机械化耕作，田间管理包括病虫害防治无法统一管理等。 如果像桑茧农场那样集体经营确实能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他有他的顾虑。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现在全国各地都搞包产到户，报纸上还在说包产到户的好处，咱们突然反倒逆流而行，会不会有啥影响？” 卫光荣的担心不无道理，在体制内政治正确太重要了。 村长算不上国家干部，不享受体制内待遇，但上面可是把你按照国家干部看待的！ “我准备把咱们的想法私下向上级领导汇报，听听他们的看法。”卫向东决定，稳妥点也好。 “你去找谁？刁书记？”卫光荣好奇问道。 “算了，那人思想太保守顽固的很。”卫向东摇摇头。 “你的老丈人？只要他没意见，那就相当于拿到尚方宝剑！”卫光荣开起玩笑。 人家老丈人又要升啦。 听说准备任地wei书记。 “也不不找他，我准备去找演县长！” 演志刚县长已经升职为常务副县长，相当于县上的三把手！ 论私交，县上的一帮领导就和他关系最好。 263 卫向北的志向 第二天一早，卫向东就开着村委会那辆旧面包车赶到县城找演志刚。 演志刚现在是常务副县长比以前更忙，办公室里经常有各部局领导向他汇报工作，但卫向东的到来，他还是很热情的接待，让秘书给卫向东倒来杯清茶，关心问起来。 “向东,最近村上工作怎么样？我听说你们和向阳村合作，共同经营他们村的那个预制件厂？” “对，他们村的预制厂亏损的厉害，想承包出去出了点问题，就找到我们这里。” 卫向东就把周永生找到他这里问村上借钱，最后他提议双方合作，向阳村注资八十万，扩大生产规模,努力将其打造成卫曹村下属又一支柱产业，同时也让向阳村受益的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 “好，好，向东，你做的好！”演志刚连声称赞：“你们卫曹村有资金有技术也有人才，利用这种优势就要帮助那些经济发展相对落户的村，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俗话说的好：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嘛.....今后你们的步子迈得还可以大一些，看有哪些村上的企业经营有困难，可以采取承包、购买、合办的多种经营方式！我们县上一定会大力支持！” 卫向东当即表示回去以后和村上领导商量，积极主动和别的村联系，争取走双赢道路。 聊了一阵，卫向东才向演志刚汇报此行的目的，包括村上农田管理中存在的问题，村上统计调查结果，甚至受到刁安喜的批评都说了出来。 演志刚听了哈哈大笑：“这个刁安喜,脾气还是那么冲,连点面子都不给你。” “刁书记批评的对,我们在春季农田管理方面确实存在问题,所以我想把土地重新收回来！”卫向东回答道。 “演县长，分田到户确实有诸多优点，但他存在的弊端也不容忽视：农田碎片化管理，很不利于机械化耕作和提高效率，而农村式经营恰好能解决这个问题。”卫向东说着自己的理由。 “当然我们卫曹村有自己的特殊性，全村主要劳动力都进入工厂或者村下属各单位工作，他们的收入来源不再依赖土地上耕作，这样把耕地再次集中提供了客观条件。” 演志刚在大学里是学经济的，自然懂得规模经济的优势：能够实现产品规格的统一和标准化。通过大量购入原材料，而使单位购入成本下降。有利于管理人员和工程技术人员的专业化和精简。 虽然这说的是工业经济，但是对于农产品生产而言有着同样的道理！ 当然，现阶段只能出现在卫曹村，人家村里有工厂，村民去上班，没人想种田了所以村上才重新收回土地，别的村你学不来！ 但，这不是一种很好的探索？ “那农民们没有了,口粮怎么解决？”演志刚又提出一个问题。 “我们准备按照每户人口给予口粮补贴，自己去集市上卖粮。”卫向东回答道。 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向东,我支持你！”演志刚立刻表态：“我会向王书记和吴县长汇报此事。” 卫向东很是高兴，这个演志刚确实开明。 从县政府大院出来，他也没有去合资厂而是直接开车回村，向卫光荣说了此事，按照自己以前说的，委托他制定一个方案然后到两委会议上研究。 快到中午，卫向东骑着自行车回家吃饭，刚进院子就听到哥哥和嫂子的房间里传来争吵声。 他们在吵啥？ 卫向东也不好直接进去问，就去厨房问老妈到底发生了啥事？ “唉....还不是你哥哥的事!”老妈张凤兰叹了口气。 原来卫曹村这几年大办企业，村上的壮劳力基本上都进了工厂或者在村上各个单位上班，但卫向北依旧在家里种田！ 媳妇沈月梅现在已经是缫丝厂三车间主任，也算厂里的中层领导，看着自己的丈夫还是每天扛着锄头去挖田，心里就有些不满意，意思是让卫向北也进厂干活。 谷阣 小叔子现在是村上一把手，给自己亲哥在厂里或者村下属单位安排个工作根本不算啥事，咱们又不是非要当领导或者干轻松的活，做个普通工人该没问题吧？ 这件事，沈月梅私下也给卫向东说过，卫向东也答应了，自己是支书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况且哥哥老实本分的性子，干活绝对不会偷奸耍滑。 但问题出在卫向北自己身上。 他不愿意！ 用他的话说，自己除了种田啥也不会，跑到工厂干啥？他喜欢在田里干活，看到庄家茁壮成长，心里高兴！ 一句话：热爱种田！ 沈月梅听了那个气啊。 像公公这么大年纪不进厂干活倒也无所谓，你呢，年纪轻轻就喜欢当泥腿子，修理地球！ 你看看村上像你这么大年龄的人谁还种田？ 丢人！ 小两口为此争吵过，别看卫向北平时对媳妇温顺，但脾气僵起来牛也拉不回头。 为此，卫向东也无奈，哥哥不去你总不能命令人家去吧？ 这不，今天沈月梅下班回来不知道为啥又提到这事，两人又吵起来。 这次卫向东哈哈大笑给老妈说你别愁，这问题有解决办法保证让大家都满意。 中午吃饭的时候，卫向东当着一家人就说出这几天村上正在研究的事。 收回村民手上的土地，成立农场！规模化、集约化经营！ “大哥，嫂子，这次可不像以前大集体那样，我们是按照工厂模式管理！耕田、播种、收割等等，主要靠机械！所以嘛，让我哥进农场，甚至可以竞聘场长副场长什么的。” 沈月梅一听，可以啊。 虽然还是种田，但性质不一样啊，说出去也好听！于是就让卫向北到时候赶紧报名。 卫向北一听也心动，他又不是傻子，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当个场长副场长什么的，但他底气有些不足。 “向东，你说我能行吗？” 卫向北担心的是，自己种田没问题但是不会管理啊。 “向北，你怕啥？你看看我，大字不识几个，但现在是桑茧农场副场长，干的好好的？！”老妈在旁边打气。 在前年，张凤兰被黄凤莲提拔为农场副场长，做她的副手，两个老娘们脾气相投把桑茧农场搞的挺红火。 可是，老妈.... 你没听说卫刚在搞什么实验吗？将来桑茧农场也要搞机械化、自动化没有知识可不行啊.... 当然今天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旁边听他们说一直没吭气的老爸为卫长工突然开口说话了：“向东，你说我能不能干场长这活？ 264 集体农场 什么？你竟然也想当场长？ 一家人都用吃惊的目光看着卫长工。 这让卫长工感到很不悦，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放：“咋哪？看我不行？我告诉你们我不但会种田，什么拖拉机、播种机我都会开！当年搞农业学大寨，大队买来一批农机，没人会开，是我带头学的！” 呵？ 没想到老爸还会这手？ 卫向东赶紧说你当然可以，不过要竞聘,村委会同意才行。 村上要收回土地了！从夏季插秧开始！ 搞种植农场！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全村，为此村上还专门出了红头文件。 将采取自愿的原则回收农民手中的土地，届时将组建两个农场，集体经营！ 为了解决没有土地的农户口粮问题，村上将给按照每户人口数量进行口粮补贴！ 成年人每月补助8元，小孩补助4元！ 很快，有人算了一笔账,要到集市上去买“高价”粮食，稻谷现在是两毛2一斤,八元钱能买将近40斤粮食！ 基本够吃了！ 这两年大伙肚里有了油水，所以对主粮消费也没有以前那么多，像以前那样一顿饭吃三大搪瓷碗米饭或者五个大馒头是小随便，但现在很少有人吃那么多。 这次，一改前几年收桑园半自愿半强迫的方式，卫向东一再强调，绝对不能强迫，你愿意交也行，不愿意准备继续种也行，不影响你家在村上享受的一切福利待遇， 但有一个条件：要种地就必须好好种,要加强庄稼的田间管理，杜绝出现撂荒现象！ 如果你一季庄稼没种好,村上给予警告，如果连续两季不好好种,村上有权收回你的土地！ 没有强迫、完全自愿,谁想交土地，自己主动找村上联系，但效果确是相当的好：全村竟然有382户愿意上缴土地，占全村总户数的87.7%！，耕地面积1025亩，占全村耕地总面积的92%！ 剩下的农户家里都有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干管了农活突然不让闲着很不习惯，所以就就留上一亩多地自己耕作，虽然没有村上的口粮补贴，但上缴公粮以后也能落下自家的口粮，还有就是留点自留地，种点蔬菜吃。 闲着种田不是为了生存，纯粹是兴趣了。 村上对剩下没有上缴的土地进行微调，便于连片集中管理，卫向东仿照桑茧农场一样，成立了两个种植业农场，独立经营，自负盈亏！ 不过这次农场场长和副场长采取公开竞聘方式，只要是卫曹村的村民,谁想当谁就来报名！ 没想到报名的人还挺多，好几个本来是村上企业和单位的职工竟然也主动参加竞聘。 好歹,农场场长副厂长也是领导干部嘛。 最后经过笔试、面试两关，村监委全程监督，最后确定人选，卫长工被聘为第二种植农场场长，主要经营管理原来三队四队的土地，卫向北竞争的是第一种植农场副厂长的位置，最后也顺利当选！ 这是卫向东背地里给出的点子，老爸想当二场场长，你就不能再进二场，去竞选一场副场长位置！ 卫长工和他大儿子是村上公认的种田高手，所以两人能进农场领导班子也不意外。 当然，这里面有没有卫向东这一因素，就不好说了。 村上给两个农场各投资三十万元，准备购买插秧机、拖拉机等农用机械以及修建必要的设施。 时间到了四月中旬，种植农场已经成立，每个农场招聘三十多名职工，除了财务等几个岗位是年轻人之外，真正到一线农田干活都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 这让卫向东捏了一把汗，这些人干农活个个都是能手，但关键问题是，将来要实行农业机械化啊？ 谷碪 像插秧机、收割机、脱粒机这些农业机器他们会不会操作？ 为此，他专门找老爸谈到自己的担心，没想到老爸哈哈大笑：“向东，你太小看我们这帮老哥们了！” “你三叔，原来就是拖拉机手！人家开的不是你们这种手扶拖拉机，而是东方红-54履带拖拉机！曹洪勇他爸，会开插秧机、脱粒机....那些年县上有农业机械化学校，每年办好几期班，专门招收社员去学习！” “那年代啊，这些机器一点也不稀罕！你那二姑，那时候还是个姑娘，个子长的小，但开着东方红，突突突那个威风......” 卫长工说着，沉浸在自己的峥嵘岁月。 感谢伟人提出“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培养出这么多人才！ 卫向东心里默念。 他一下就放心了！ 至于要科学种田..... 一步步再说吧。 烧温室，移栽小苗秧，两个农场红红火火干了起来。 老爸和大哥更是早出晚归，竟然比自己还忙！ 这让沈月梅有些担心起来，担心自己的丈夫这样拼命把身体搞垮咋办？ 从温室往秧母田移栽小苗秧的时候，农场新购买的三辆手扶拖拉机不够用，干脆自己用箩筐担，从温室到秧母田有两里地远呢，他一口气能担三十担！ “你是副场长，安排人干就行了嘛.....非要自己自己担？”沈月梅看着自己丈夫浑身是汗有些心疼，赶紧拿毛巾让他脱掉衣服给他擦汗。 卫向北倒无所谓，笑着说：“你看爸，都五十多了，还但上百斤的挑子，我这算个啥？” 哎..... 你们是父子俩啊，较劲干啥？ 大家和和气气，慢慢来不行吗？ 村上又没有给你们两个农场提出多高的要求，只要完成公粮上缴任务，然后自负盈亏就行，五年之内不用向村上交利润。 不但不上缴利润，村上每年还给两个农场各三万块钱的经费补贴！ 美其名曰：农业是弱势产业，需要村上扶持。 看看，向东对你们多好！ 干嘛这么拼命呀。 其实沈月梅想错了。这并不是因为卫长工父子当农场领导的缘故，谁干都这样！ 只不过，卫向东听到自己老爸和大哥这么拼命的时候，以村支书的名义召开会议，将两个农场领导严肃批评了一顿！ 农业机械不够，可以向村上申请购买！ 人手不够可以临时招工！ 村上没人就去外村，给钱还没有人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如果累出伤病那就是工伤，还得村上负担！ 算算？ 哪头划算？ 265 来了一位农业问题专家 六月初的卫曹村早早关了秧门，有了农场统一调度，就没有往年因秧田放水农户之间的摩擦，甚至会产生打架斗殴——卫曹村虽然不太常见，但在其他村实在是家家常便饭。 有的甚至为演变成宗族之间的械斗！ 现在站在村头放眼望去，少了别的村阡陌纵横，原来小田坎都被被铲除,全部是成片成片的绿油油的稻田。 卫向东听说老爸说他们开始实验搞什么“稻田养鱼”，说稻田水面养鱼，鱼养大了可以去卖增加农场收入，而且鱼吃掉稻田中的害虫和杂草，排泄粪肥，翻动泥土促进肥料分解，为水稻生长创造良好条件。 这样就可以少用化肥农药,减少支出！ 哎呦，这不就是绿色有机农业吗？现在好像还没这提法。 但是好事！ 卫向东表示大力支持。 罗青梅前段时间回到申城，在学校要进行毕业论文答辩，所以卫向东的工作重心暂时移到合资公司这边，每天早出晚归。 合资厂的家属楼已经修好，户型统一为两室一厅七十多平米，五个港方工作人员一人分得一套，里面的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作为董事长的卫向东自然也分得一套，不过他没有住进去，还得管村上的事务，每天都要回去。 等结婚以后再说吧。 这天下午，卫向东在自己的董事长办公室听副总经理吴文秋汇报着上半年的生产情况以及二期工程八条生产线扩建事宜，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卫向东拿起电话一听，是村上卫光荣打来的。 说是村上来了一位文化人，在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工作，来咱们卫曹村进行调研。 呵？ 国家的智囊团人物啊。 “他叫啥名字？”卫向东顿时来了兴趣。 “温铁军。” 三农问题专家？！ 温铁军这名字或许好多人不熟悉，但是搞农业研究的几乎都听过这名字，他是中国农村经济基础方面的“三农问题”和乡土中国治理结构的“三治问题”等重大政策和理论问题的提出人！ 卫向东在穿越前虽然并没有读过他的理论著作,但对他的情况还是有所闻，一生致力于农村农业研究，是一个比较接地气的学者。 得见见他！ 卫向东在电话里给卫光荣说你们先好好接待人家，我处理完公务就回村。 卫光荣答应了，不过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向东，我担心这人是个骗子！” “啊？为啥？你看他的工作证了吗？”卫向东吃了一惊。 “看了，不过这人的衣着打扮根本不像燕京来的专家，反倒像田里干活的农民！ 是吗？ 卫向东就说别担心，你们先应付着，我赶回来聊聊就知道了。 卫向东谈完工作上的事情，就让杨军旗开车送自己回村，在村委会办公室里果然看到一个瘦瘦中年男人正坐在凉衣上喝水。 谷摯 我天.... 果然不像个知识分子，比田里耕作的农民还不如！ 黑黑瘦瘦，看样子是经常日晒雨淋的结果，穿着白衬衣蓝裤子都是皱皱巴巴，上面还有汗渍，皮鞋也是沾满灰尘。 但男人抬起头看向卫向东的时候，他就确定这是温铁军！ 虽然现在还比较年轻，和后世网络上老年形象不太一致,但容貌还是极像,还有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 “你好，温教授，我是卫向东，让你久等了。”卫向东很热情伸出右手。 温铁军赶紧站了起来：笑着回答：”卫支书，我现在可不是教授，只是一般工作人员。” “呵呵.....以后会是的。” 两人客气几句，温铁军就说了自己出自己目的，受政策研究室领导委托，出来到各地农村进行调研，过年后就从燕京出发，已经跑了八个省。 难怪。 卫向东看着温铁军风尘仆仆的样子马上明白过来。 “温教授，这一路辛苦吧？”卫向东关心问道。 “呵呵，算不上辛苦，当初下乡插队，在农村呆了十一年也习惯了。” 卫向东听了肃然起敬。 难怪温铁军几乎大半辈子都是研究农村，为三农问题奔走呼号，这段经历深深印在他心里。 温铁军又说道自己在皖北调研的时候听到皖南有个卫曹村，村集体经济办得红红火火，农民走上富裕道路，今天过来看看果然名不虚传。 ”卫支书，我想在你们村上呆两天，做一些调查研究，可以吗？”温铁军提出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卫向东答应的很痛快：“温教授，我先安排你住下，你呢，想在村上呆几天就呆几天，想看什么想问什么都随你，绝对不会对你保密！” “那我就太谢谢了！”温铁军闻言大喜。 温铁军就在村委会的客房里住下，卫向东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一辆面包车，拉着他在村上随便转。 方便面厂、缫丝厂、桑茧农场、种植农场、学校、幼儿园.....温铁军挨着挨着参观调查，到了下午吃完饭，有时候还一个人拿着小本本在田间地头转悠，遇到村民，就蹲在田坎上拉起家常。 卫向东没有派人跟着，一切随他便。 温铁军在村上整整呆了一周，到了六月下旬，这天下午卫向东从县城的方便面厂刚回家刚吃完，温铁军找到他家，说经过一周的调研，他掌握了翔实的资料，现在专门找卫向东谈谈。 “行.....要不，咱们边散步边谈？” 两人来到村西，站在宽阔的西大路边，此时，晚霞布满天空，近处是一排排白墙青瓦的农舍，在远处就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的秧田，右边则是郁郁葱葱的桑园，晚风吹过，婆娑起舞。 “卫支书，我这几个月走了上百个村庄，从华北大平原南下到黄河，又一路向西去了大西北，最后又来到南方.....卫曹村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一个村庄。”温铁军突然开口说道。 “呵呵.....烟雨江南，又是鱼米之乡，就是漂亮。”卫向东笑着附和。 温铁军却摇摇头。 “江南水乡的村庄我也见过好多，风景比你们这边漂亮的也不算少，但他们却没有你们这里充满一种朝气和勃勃生机....你知道我从你们这里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中国农村的希望！” 266 农业、农村、农民！ “温教授，你太抬举我们村了。”卫向东很是谦虚。 “绝对不是！”温铁军一脸认真：“卫支书，想听听我这这些年的感受吗？” “温教授你讲。” “我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15岁的时候响应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先是去了冀省遵化大老峪帮农民挑水抗旱，接着被安排去了晋省汾阳插队, “我刚开始来到农村，没有太明显的感觉，只是疑惑农民怎么一天到晚都骂骂咧咧？后来我跟着大队干部赶着大车往公社送粮，听他们聊，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农民往城里送的都是好粮食，那些瘪的坏的，就自己留着吃。”卫向东接过话茬，淡淡说道：“如果遇到年成好，小麦丰收了，农民多分两斤麦子也不行，超收的部分得交给国家。他们付出那么多，得到的却那么少，所以才有怨气。” “对，就是这个道理！”温铁军说道：“所以，我当时就感到这法子不能再进行下去，后来国家搞改革开放，农村搞家庭联产承包，农民种田的积极性得到很大提高。” “这次我跑了这么多地方，绝大部分地区基本解决了农民的温饱问题，最起码一点，能吃饱肚子了！” 卫向东点点头。 虽然家庭联产承包有这样那样的弊端，但就这一点就了不起。 “可是，想进一步提高收入难啊。”温铁军叹了口气：“咱们国家人均耕地就那么多，粮食价格虽然进行调整,但不可能大幅度提高，那农民以后怎么办？这是我最近一直思考的问题。” “这其实就是”三农问题”卫向东笑道：“农业、农村、农民！” “卫支书，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谈不上高见,只是我的一点感受。”卫向东谦虚了句：“农村问题农最根本是土地问题。虽然现在搞承包制，但土地承包如何合理，承包到户的土地究竟如何处置使用，土地承包如何与人口等因素的变动相适应，等等问题急需解决。” “农业问题最根本是粮食安全问题，有限的土地如何能养活十亿人口这也是个大问题，虽然这几年粮食大丰收，基本解决了百姓的口粮，但这只是低水平的温饱。” 温铁军听了频频点头。 “还有农民，一是农民受教育程度较低，不怕你笑话，我们村几个厂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另外就是卫生健康，现在农村合作医疗随着大包干集体经济的衰落而逐步解体，农民看病怎么办？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然，三农问题不仅仅是这些，有的有历史因素，有的是新出现的问题，总之解决起来很困难很负责,但必须解决！我可以说如果不解决三农问题,就无法完全实现四个现代化。”卫向东最后总结性说道。 “但你们卫曹村已经指明如何解决三农问题的方向。”温铁军笑着说道。 “算是吧，工业化、城镇化是改变城乡二元经济结构、解决三农问题最根本途径，同时还要壮大集体经济、加大惠农政策、健全社会保障、加强组织建设......” 卫向东滔滔不绝讲起来，温铁军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认真记着，直到天色已晚。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温铁军感慨道。 “呵呵，哪里，这都是在农村工作这几年的一些粗浅的看法，不一定对。”卫向东谦虚说道。 “卫支书，我可以把你这些观点写进我的报告里吗？”温铁军又问道。 “可以.....不过你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温铁军第二天离开卫曹村准备北上回京，卫向东开车专门把他送到车站。 看着徐徐开来的火车，两人在月台握手告别。 “卫支书，以后农村的事情我还想向你写信请教，你可以不要嫌烦哦。”温铁军说道。 谷胼 卫向东哈哈大笑：“瞧你说的，你可是专家教授，何谈请教二字，你心系农村为我们农民发声，我应该好好感谢才对。” 等上了列车，两人挥手告别。 卫向东这么热情自然有他的目的。 他记得国家重视三农问题还是在千禧年之后，湖北有一位乡党wei书记向当时的总理写信说“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引起国家高度重视。 他希望通温铁军，能使这天早点到来。 温铁军回到燕京之后，如何写的报告卫向东不得而知，但一篇出自他手一篇报告文学《中国农村的希望—皖省卫曹村发展纪实》在燕京的官媒上刊登。 上面详细了介绍了自改革开放之后，卫曹村日新月异的变化，包括那天傍晚，他们站在村边的那一番谈话。 卫曹村一下子在全国火了！ 本来只是在宁宣以及皖省有名气，这一下子全国都知道了！ 各地来取经的人络绎不绝。 我不想这样啊...... 卫向东看在每天都来考察的队伍欲哭无泪。 没办法，村委会专门搞了个接待办，还办了个展览室，各种图板照片描述着卫曹村的创业史，专门接待各地考察团，村上的干部轮番接待。 卫向东不厌其烦，能推就推，能躲就躲，有的实在躲不过去，br县上领导陪同来的考察团，自己不出面实在不行。 整个夏天，卫曹村热闹非凡。 当然这也有好处，村前的街道各门面的生意更红火了。 罗青梅顺利通过论文答辩，拿到了硕士文凭，她的论文题目是《改革开放后农村发展经济模式探讨》，实际上就是拿卫曹村做例子，指出村级集体经济是促进农村经济社会发展，实现农民共同富裕的重要物质基础，需要大力发展二三产业，农民就地务工，走“亦工亦农、工农并举”的道路。 据说，在论文答辩会，赢得了满堂彩。 罗青梅很高兴，但心里也有点烦恼。 哎...... 堂堂硕士生写的毕业论文，其实是那个连高中都没上的小社员玩剩下的。 回来以后，罗青梅说出自己小小的烦恼，卫向东哈哈大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分那么清楚干嘛？你这算啥烦恼，我最近烦恼的事多着呢，你看看.....电话又来了。” 卫向东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果然又是卫光荣的声音：“向东，蜀省有个南德实业开发总公司，他们老总带了几个人来村上考察，说非要见你。” 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公司经理就想见我？ 没空！ 如果随便来个人都要我陪，那我一天还干别的事不？ 但卫光荣最后一句话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那个总经理说他叫牟其中。” 267 “首富”和“首骗 牟其中？ 号称中国第一倒爷的牟其中？ 这可是个牛人，得见见。 卫向东顿时来了兴趣。 “青梅，跟我去村上见个人。”卫向东笑着说道。 “见谁？你不是说很讨厌这样的接待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牟其中在村委会的接待室坐着，神情略显紧张。 此时的他虽然在老家颇有名气，但全国范围内籍籍无名，起码比不上卫曹村的卫向东！ 手里有全国最大的方便面厂,就这一项一年不知道能赚多少万？ 想到这些，牟其中心头一片火热。 他想做一品鲜方便面厂经销商。当然这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现在手里有好几个项目，但需要钱。可这个年轻的支书，手里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啊。 而且从村展览室上写的卫曹村创业经历，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胆子大，能干大事的男人！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穿着白衬衣短袖蓝裤子打扮很普通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姑娘。 从照片上认出,他就是卫曹村的支书卫向东。 “你好，卫支书。”牟其中赶紧站起来，很是客气：“我是南德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牟其中，这是我的名片。” 说完，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很恭敬的递过去。 卫向东接过来一看。 呵 南德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 南德造船厂厂长 南德服装工业公司总经理南德霓虹灯装潢美术公司总经理 南德子弟学校校长 ..... ..... 名片上各种密密麻各种头衔，光公司就开了好几个！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皮包公司有多少？ “牟董事长，坐，坐。”卫向东招呼两声，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卫支书，我今天到你们村子参观，简直大开眼界......卫支书你真是年少有为啊。” “哪里哪里.....久仰牟董的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竟然拥有这么多公司，实在让我佩服啊。” “嘿嘿....彼此彼此。” 两人没营养的相互吹捧了几句，牟其中就说出自己的目的：想做一品鲜在重庆的代理商。 卫向东一口答应。 他知道，此人在几十年里,商业构想天马行空： 皮革换飞机：用皮革换取前苏联的4架图154飞机。 放俄罗斯卫星：美国休斯、马相、劳拉公司合作，在俄罗斯发射了两颗卫星 制造芯片，在6-8个月内，生产出运算速度在10亿-100亿次之间的芯片。 投资100亿，满洲里造成北方香港。 炸喜马拉雅山， .... ..... 谷哥 这些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举动，最后真正做成的也就是第一个，皮革换飞机！其余的不是画大饼骗点钱就是亏损。 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很有冒险精神的男人，也是一个很有趣的男人。 于是卫向东表示同意，至于具体经销合同你去和南坪方便面厂有关领导谈，他们那里有具体要求。 “谢谢，谢谢。”牟其中很高兴，这个年轻人做事就是痛快！ 当然，这只是他来其中目的之一。 “卫支书，我让你看点东西。”牟其中说完从随身带的黑色人造革皮包里拿出一张报纸递给卫向东。 “卫支书，我们公司开发的新项目开发长江小三峡风景旅游区！” 竟然是国内很有影响力的《经济日报》！ 卫向东有些好奇，拿过来仔细看着,罗青梅也凑了过来。 只见一个姓王的记者写的《拳拳赤子心》的文章，其中一段写道：“资源就是金钱’,四川万县东有一尚未开发的旅游资源——大宁河小三峡风景区，当地缺钱开发，牟其中立即筹建‘小三峡旅游开发公司’，准备大量投资兴建服务设施云云.....” “小三峡？那里风景美吗？”罗青梅突然插了一句。 “当然很美！”牟其中赶紧回答道：“小三峡包括龙门峡、巴雾峡、滴翠峡等，组成，全长50公里。她一池碧水，奇峰壁立，竹木葱茏，猿声阵阵..... “伟人的诗词《水调歌头·游泳》你们都知道吧？其中里面这段：更立西江石壁， 截断巫山云雨， 高峡出平湖。 神女应无恙， 当惊世界殊。 写的就是山峡景色！ 牟其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罗青梅听得很认真。 “卫支书，这个项目得到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前景非常可观，我们公司已经先期投入三百万资金，预计五年之内就会拿回成本！”牟其中最后说道。 “那我就恭喜牟董发大财啊。”卫向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牟董，投资旅游真能那么赚钱？”罗青梅突然又冒了一句。 “那是当然，旅游业被称为“无烟工业”，无形的贸易，是全球新兴产业之一！”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 的确如此，旅游业是未来的朝阳产业。 不过，是未来啊。 牟其中看着卫向东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卫支书，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小三峡？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我已经和当地政府签署协议，购买小山峡30年开发权！ “我初步算过，咱们两家每家投资1000万，就可以完成景区基建工程，分三年完成投资，后面咱们就是躺着数钱！” 呵？ 你能投资一千万？ 我严重怀疑你那三百万都是空头支票！ 未来的首富，也是“首骗”啊。“空手套白狼”是他的强项。 卫向东微笑着摇摇头，说现在自己只想做好村上这几个企业，无暇顾及，当然如果以后牟总有好的合作项目咱们可以继续谈。 牟其中有些泄气。 任凭自己说的天花乱坠，这个年轻人始终不松口，那个年轻姑娘倒有点兴趣，但只是他女朋友，做不得主啊。 别说会吹什么枕头风，牟其中知道像这样的男人内心意志坚定，绝不会感情用事。 虽然双方合作投资项目没有谈妥，不过卫向东还是很热情的请他吃了顿饭，上好酒好烟，这让牟其中心里平衡了许多。 吃完饭，卫向东说自己还有事做，如果你想商谈经销方便面的可可以去找厂领导，我已经打了招呼。如果想继续在村里参观考察，那就随意，由接待办给安排。 牟其中连声说感谢。 等牟其中离开之后，卫向东才问罗青梅：“咋地？你对那个投资小山峡项目兴趣？我给你说99%就是个骗局！” “什么呀？我才不那么傻呢。”罗青梅噗嗤一下笑了：“我听他说道这么好，想咱们结婚后一起去旅游呀。” 268 分房的事 呵，竟然想到那里去了！ 还真以为被对方灌了迷魂汤呢。 不过第二天下午，卫向东在合资厂的办公室和罗青梅谈工作时候，接到赵明华打来的电话，说今天早上那个叫牟其中的到厂里联系代理经销方便面事宜，说他们公司可以在蜀省年销售两百万箱方便面，但提出一个要求,先供货再付款！ 按照方便面厂的规定，原则上是款到再发货，只有个别销售规模大，合作时间长且信誉良好的商家才采取货到在付款的模式。 牟其中的南德公司，双方第一次合作肯定不符合这条件，但这是卫向东介绍来的商户,所以赵明华打电话问问卫向东的意思。 卫向东沉思了下才在电话中回复：“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但必须每批货款算清楚后才能继续发货！” “那好，我给他说。” 挂掉电话,卫向东向罗青梅说了电话里的事，姑娘有些不解：“向东，你明明知道这个牟其中不太可靠，为什么还要赊账？到时候他赖着不还款怎么办？” “呵呵.....他还不至于这样，再说了，此人还是值得结交。”卫向东悠悠说道。 后面这家伙还有一系列骚操作呢，自己也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 既然卫向东这么自信，罗青梅也就不再多说，反正这家伙眼光挺准。 商量了最近公司的一些大事，罗青梅就要回自己办公室，临走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向东，还有一件事得急需解决，就是家属楼还剩九套房分配问题。” 八十年代中期,国内商品房还在萌芽起步阶段，住宅的大部分还是单位建房，然后分配给职工，住宅的分配形式主要以实物配置为主。 合资厂除了修建职工宿舍之外，第一批只修了一栋家属楼，一共六层三个单元共计36套房子，主要是解决港方人员住宿以及厂里中高层领导的住房问题。 按照规定，厂里各部副部长及以上领导也可以分得一套商品房，不过只有使用权没有产权，如果辞职或者调走，就得退回房子。 全公司副部长部长以上的领导包括港方人员一共是28人，但罗青梅主动放弃，自己就要和卫向东结婚了，两人一套房就够啦，干嘛多占一套？ 留给更需要的人住！ 36套房子，已经分出去27套，还剩9套房子，如何分配就是个问题。 前段时间罗青梅去申城参加毕业论文答辩，卫向东又被各地来村上的各种参观考察团搞得焦头烂额，这九套房迟迟没分下去，现在不能再拖了。 现在罗青梅提到这事，卫向东就让他和吴文秋以及后勤部长商量,人员名单订好后让我看看就行。 公司终于要分剩下的九套房了！ 按照国营厂一般分房标准，主要是从职位和工作年限两方面综合考虑,然后排队轮到谁就是谁！ 方便面厂成立才一年多，不再考虑职工的工作年限，主要依据就是每个人在单位的职位。 总经理，各部部长副部长、车间主任副主任都分完了， 现在公司的人都盯着那剩下的九套房！ 一般工人当然没戏，也就没这个想法，但是那些“准中层”，比如行政部下属的保卫科长，后勤部下属食堂科科长，还有工程部下属的仓库主管啊等等，心里都像爪子挠一样火热。 这些人如何按照职位高低排队，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搞不好还会影响稳定团结。 你能说保卫科长就比食堂科长重要？ 杨军旗是小车班班长，属于后勤部直接领导，按照说法也是属于“准中层”，不过他觉得自己的没戏。 小车班一共有两辆桑塔纳，四辆面包车，他们这些司机的任务就是就是给领导以及一些工作人员外出办事开开车，工作不算辛苦。 谷萢 更重要的是，在外人看来，给领导开车有“油水”可捞，你已经占便宜了，这事就让给别人吧。 其实杨军旗是有苦难言。 这是合资厂啊又不是国营厂，哪有什么油水？ 除了偶尔送卫向东参加饭局能混顿饭吃，根本没有别的什么好处！ 至于像国营厂，逢年过节领导拿个大红包，小车司机跟着沾光有时候可以得个小红包，在这里根本没有。 反正杨军旗没看到卫向东收过谁的红包，当然自己也没有，这些话是没法说出口的。 可是，自己年初刚找个对象，现在已经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只是这结婚房子是个大问题。 家里住的是丝绸厂分得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父母住一间屋子，自己和弟弟睡一间房，如果将来结婚那就要去外面租房子住了。 其实，这年头年轻人结婚在外面租房子也并不见得多丢人，现在县城不不仅仅是工厂连那些政府机关也缺房子。 这天下午刚下班，杨军旗把桑塔纳停到车库，又检车一遍被的车辆运行情况，就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军旗，军旗，等下。” 他回头一看就看到顾文博满脸笑容走了过来。 顾文博去年夏天因帮卫曹村搞学奥运活动，卫向东经常安排他送顾文博去村上，所以两人相互熟了关系还不错。 “我马上就要结婚了，这是我喜糖。”顾文博从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一小袋糖果瓜子递给杨军旗。 “恭喜，恭喜，啥时候？” “下周二，阴历六月初十” “行，我到时候一定来。”杨军旗很爽快得答应。 这家伙挺可以的，去年跑到卫曹村呆了一个多月，竟然把那个小学老师许雪敏给追上了。 那姑娘虽然不是很漂亮，但人活泼，能歌善舞，也是教学能手现在已经是村小学教导主任。 两人都是大学生在一起很般配。 杨军旗接过糖果准备骑车回家，又听到顾文博关心问道：“军旗，你和小慧啥时候结婚？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听到这话，杨军旗叹了口气说道：“还没定，我不像你能在公司分到房子，这没房子结婚就难办啊。” 顾文博现在是行政部部副部长，已经分得一套房子！ 这让他喜出望外，没想到来合资厂还有这好处！ 如果自己去学校当老师或者进机关，就按照自己这资历，排队不知道排到牛年马月去了！ 所以小两口分到房子后，立刻开始装修，准备在许雪敏放暑假期间把婚事办了，可以像大城市的年人那样旅游结婚！ 反正两人的工资在本地也是比较高的。 现在他听杨军旗这么一说，自己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安慰好朋友说不是还剩九套房吗？领导会考虑的。 再说了，后面公司还要修家属楼呢。 “但愿吧....”杨军旗淡淡说道。 269 就凭他上过老山打过仗，这一条就足够了！ 顾文博和许雪敏的婚礼是在他老家——南坪县北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举行。 他的家境很一般，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现在老家的房子还是土坯瓦房。 据说能追到许雪敏这个县城里的姑娘，除了小伙子是大学生本身优秀之外，合资公司分了一套房子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特别是在丈母娘这里，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闺女结婚后在外面租房住。 卫向东以男方证婚人的身份参加,其实男女双方他都比较熟悉，认识新娘子许雪敏还在认识顾文博之前，他也没想到去年自己把顾文博安排到村上帮忙，竟然促成了这段姻缘。 按照南坪县的风俗，新郎官必须带着亲朋好友从自己家出发，赶到女方家将新娘子接回家里,举行典礼大摆宴席,然后入洞房。 现在这年头接亲基本上都是自行车，新郎官穿着新西装，胸前带着一个小红花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在队伍最前面，后面同样是一帮骑着自行车的好友，到了女方家门口，进行简单的仪式之后，穿着红色嫁妆的新娘一脸羞涩，在鞭炮声中坐上新郎官的自行车，高高兴兴跟他回家。 后面依旧来是一长串的自行车，有的自行车后面带着大红色的缎面被子、脸盆等等，贴着喜字的箱子，这些都是新娘的嫁妆。 还多一些年轻的姑娘，这是新娘的好姐妹们，他们是坐在男方迎亲小伙子的自行车后面。 走在路上，自行车铃声清脆，姑娘小伙子们说说笑笑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但顾文博家距离县城太远，不可能骑自行车赶到,这种情况只能坐班车。 卫向东让杨军旗带着一帮司机早早开着厂里的两辆桑塔纳和两辆面包车赶到顾文博家帮接亲,这当然也是给顾文博撑面子。 卫曹村上也派了一辆面包车和一辆微汽赶到县城许雪敏家帮忙,据说那辆微汽主要是拉嫁妆。 听说这次许雪敏的父母也下了血本，陪嫁的东西有8条新棉被，从1.5斤的到8斤的，可以盖上20年。 还有各种颜色的缎子被面，大红大绿，喜气洋洋。那些被面子，是真正的好缎子，手工绣的龙凤，2条鸭绒被，2条羊毛毯，洋红的羊毛床罩。包括窗帘和桌布，电视机套子。买电视是男方的事）、脸盆等等，竟然还有一台半自动洗衣机！ 看来是心疼姑娘嫁过去以后洗衣服啊..... 卫向东不用跟着去接亲，只要在结婚典礼前赶到即可，所以他走的迟点，坐着厂里的面包车，同行还有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罗青梅。 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会少得她？ 当然，罗青梅不仅仅是看热闹，还想偷偷学习！ 他们两人的婚事也私下商定，准备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开春办。 最主要还是房子,按照罗青梅的意思，厂里不是分了一套吗？咱们好好装修，买新家具再配上清一色的进口电器，多美！ 但卫向东家不同意。 特别是婆婆张凤兰，说既然嫁到卫家咋能不在村上修房呢？ 你合资厂的房子再好那也是公家的！那有自己修五间大瓦房好？ 再说了，如果你们住到城里，我想看儿子抱孙子还得跑那么远，必须在村上修房！ 问卫向东，没想到他也是这个意思。 当然他的理由也很充分，自己可是卫曹村的支书村长啊，如果一直住在城里算啥？ 城里房子也要，村里也要修新房，大不了买两套家具电器呗。 谷栊 开面包车是一个姓张的老师傅，叫张春军，年龄五十出头，原来是县上小车班给罗明山开车的，罗明山调到地区之后，新来的王建泉重新找了个年轻司机，张春军就没车可开一直闲着。 没有车开就没有出车补助，收入一下少了好多，张春军心里难受，后来合资厂买了车，他就托人找到罗青梅希望能去厂里开车，这样可以多领一份薪水。 罗青梅当然答应，自己以前常坐张师傅的车呢，她专门到县上找到政府办主任给以借调的形式将张春军弄到厂里。 这让张春军很是感激，而且以前给罗明山开车的时候也而经常见到这个姑娘关系比较熟，所以今天边开车边笑着问卫向东和罗青梅，你俩啥时候办婚事？我还想喝杯喜酒呢。 “卫董，罗总，今天顾部长办喜事，听说过段时间杨军旗也要结婚，你们也要抓紧，呵呵。” “张师傅，军旗要结婚了？找哪的姑娘，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卫向东感到惊讶。 “县丝绸一厂的工人，是他父母托人介绍的。”张春军笑着说道：董事长，你可是大忙人，军旗咋好给你说？。” 卫向东哦了一声。 合资厂现在有七百多名职工，肯定不是每个人结婚都好意思请他，但杨军旗给自己开车，关系比较熟还是会请的。 “这小子，等一会见到他要好好审断，竟然搞的这么保密，他婚期定下来没有？” “还没，听说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张春军解释说：“他还有个弟弟，家里住房紧张，要结婚就必须出去找房子。” 嗯？ 卫向东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罗青梅，他还没看到剩下九套房的分配名单。 姑娘很聪明，立刻明白卫向东的意思，摇摇头。 这意思是说这剩余的九套房子里，没有杨军旗的份。 为什么？ 当着张春军的面，有些话卫向东不好问罗青梅，等下了车以后再说。 到了顾文博家，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院子，已经摆了十几张桌子，院子旁边还架着蒸笼，农村都是自己做席，帮忙的都是邻里乡亲。 卫向东和罗青梅的到来自然是被作为贵客，迎到堂屋里好烟好茶招待，现在新郎官已经坐车去城里接亲，这边暂时没事。 看到周围没啥人，罗青梅主动开口，悄声说了剩余九名住房的分配情况。 “名单暂时还没有公布，就等你签字。”罗青梅最后解释道。 卫向东沉吟了下：“青梅，要不把军旗加上吧，他马上要结婚需要房子。” 加上杨军旗就意味着要去掉一个人，这让罗青梅有些为难，更重要的是什么理由给杨军旗先分房？ 这九个人按照职务、在单位表现以及岗位重要程度，经理办公室会议上经过反复讨才定下来的。 罗青梅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卫向东淡淡说了一句： “理由？理由很简单，就凭他上过老山打过仗，这一条就足够了！” 270 婚礼 这...... 罗青梅迟疑了下，但没说什么点头表示同意。 和他相处了这几年，知道卫向东最重视两类人：一类是大中专学生，另一类就是复员军人，特别是从南疆回来的军人。 去年民政局分配到厂里七个复员军人，卫向东安排的都比较好，今年还主动找到民政局的贺局长要求再分配十名退伍士兵过来。 更不用说,卫曹村两名退伍伤残士兵卫爱国和曹红曙，安排了合适的工作，村里每月给发补贴，还承诺将来如果成家村上免费给盖房子。 用他的话说，前者有知识有文化，可为公司创造更大的经济效益；而后者，保卫国家流血流汗，我们有责任和义务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当然，取掉谁，自己就要再费一番思量了..... 哎..... 不过今天暂不考虑工作上的烦心事，今天是来参加婚礼看新郎新娘的！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接亲的队伍回来了！ 卫向东和罗青梅也赶紧走出去，只见长长的接亲队伍，新郎新娘走在最前头。 新郎官西装革履，显得英俊潇洒，而新娘则穿着很少见的粉红色婚纱！ 呵？ 够时尚的啊。 这年头，像南坪这样的小地方，新娘结婚还是穿着传统的红色套裙，像西方那样穿婚纱的非常少。 这套婚纱是许雪敏专门跑到市区租的，县城里根本就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准备完全按照电视上西方人那样穿白色婚纱，但是她妈坚决不同意。 结婚怎么能穿白的？ 丧气！ 没办法只好折中租了一套粉红色婚纱。 许雪敏虽然长的一般,但身材苗条,穿上这套婚纱更显得亭亭玉立，看得罗青梅都羡慕不已。 “哇....许老师穿婚纱实在太好看，太漂亮了！”罗青梅低声对卫向东说道。 “别羡慕，你穿上婚纱比她还漂亮。”卫向东笑着回了一句。 “少贫......”姑娘白了他一眼，心里却甜丝丝的。 这年头婚礼简单，也没有职业司礼，一般都是村上德高望重的村干部主持，男女征婚人宣读结婚证书，并给于美好的祝福就算结束。 卫向东做男方征婚人，说的都是什么百年和好，早生贵子之类的吉利话，而女方的征婚人则是卫曹小学校长吴伟民。 今天的吴伟民一身正装，竟然破天荒打了个领带，拿着贺词出口竟然是古文： 唯公元1985年7月25日，农历岁次6月8日愚伯等谨以珍酌时馐恭贺许老师新婚志喜 盖闻 易正乾坤夫妇为人伦之始 诗歌周召婚姻乃王化之源 是以 鸣凤锵锵卜其昌于五世 夭桃灼灼歌好合于百年 ..... ....... 听得卫向东目瞪口呆。 没想到吴伟民还有这一手！ 实在是佩服啊。人家民办教师这水平.... 谷者 接下来是婚宴开始，卫向东和罗青梅作为贵客，自然不会在院子里冒着大太阳吃席，被安排坐在堂屋，这里还有娘家席。 新郎新娘单位上来的都不多,当然好多都随了礼，特别是顾文博这边，估计回到县城还要专门宴请同事。 卫曹村这边除了校长吴伟民，村上是派副主任曹亚林做代表来参加，显示对学校老师的尊重。 大家都是熟人所以也不客气，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不亦乐乎。 新郎新娘敬酒、新郎父母、叔伯敬酒、新郎舅舅敬酒.....竟然有二三十号人起来以不同的身份和名义分别给卫向东敬酒！ 这泥煤的..... 卫向东到喝得头晕眼花，但没办法，还得喝啊。 最后，杨军旗也跟着敬酒，卫向东实在受不了笑骂道，你凑什热闹？现在这杯暂时记着，你不是快要结婚了吗？到时候一块补上！ “董事长，我......”杨军旗想到房子的事情就有些泄气。 昨天晚上和女朋友说起今天要参加顾文博的婚礼，姑娘就一脸羡慕人家小两口在城里有新房住，新房、新家具、新电器，这才叫结婚嘛。 这让杨军旗听了很是郁闷。 “是不是没房子住？......没，没事。你找罗总，她....她给你解决”卫向东喝的高了，说话就有点语无伦次。 啊？ 真的？ 杨军旗呆住了，他不知道卫向东说的是真的，还是喝高了说酒话，只好转过头眼巴巴看着罗青梅。 “军旗，卫董得知你结婚没房子住，所以决定给你分一套。”罗青梅压低嗓音：“但这件事还没有公布，你可不要到处乱说啊。” “你放心，你放心.....绝对不会说的，谢谢，谢谢”杨军旗大喜过望，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好开车就行，还有要听卫董的，开车不准饮酒！”罗青梅微皱眉头。 “好，好，罗总你放心，从这杯开始，我开车绝对不再喝酒！”杨军旗很郑重的将酒倒在地上，硬是拿茶水给两人敬了一杯表示心意。 吃完酒席，卫向东要坐车回村，看他这样子罗青梅有些不放心，就陪他一起回去。 坐的是村上的面包车，卫向东靠在姑娘的肩膀上呼呼大睡，罗青梅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坐在前排的曹亚林。 “曹村长，怎么没见到江红姐？她不是和许老师关系挺好的吗，怎么没来送她？” “她呀，带人参加在钱塘市举行的中国丝绸交易会去了！” ..... ...... 此时的李江红正坐在回宁宣的火车上，看着车窗外面大片大片的桑园，心情不能平静。 这次，参加丝绸交易会，让她大开眼界。 哇.....那么多漂亮的绸缎，有最新流派的真丝印花绸，民族传统的织巾台毯，还有传统的丝绸服装，时装，针织内衣及丝织工艺品等..... 看的她眼花缭乱。 还有，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金发碧眼的老外，还有香江、日本，中国台湾人。 他们对大陆的丝绸制品都非常感兴趣，一个个赞不绝口。 这更增添了她办丝绸厂的信心。 卫向东说的对，丝绸这东西，要做就要做最好的，然后卖给外国人！ “江红姐，咱们回去就给村上打报告，投资办丝绸厂吗？”说话的是坐在她身边的曹晓芬——缫丝厂供销科科长。 这次去钱塘一共三个人，都是李江红的好姐妹，也是将来筹办丝绸厂的骨干。 听了曹晓芬的话，李江红回过神来：“当然，要不我费这么大劲干嘛？！” 是的，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整整三年！ 271 筹办丝绸厂 自从82年春天，卫向东刚刚当选村支书，公布卫曹村发展蓝图时候，李江红就决心在办好缫丝厂的基础上，下一步办丝绸厂！ 这三年时间，她利用业务时间参加成人高考学习之外，还专门找丝绸制造工艺方面的书籍看,特别是村图书馆建立之后，她大部分业余时间都泡在图书馆。 连儿子都不太经管，还好丈夫很支持。 这次出去不仅参加了丝绸交易会，还到苏省一带大的丝绸厂进行参考考察，收获不少，她有信心办好丝绸厂！ 半个月之后，卫向东接到李江红呈上来的两份报告，一份是《赴钱塘市参加中国丝绸交易会总结》，这是总公司要求：凡是外出考察人员,考察结束后必须上交一份考察报告，详细记录考察经过，有何收获等等。 同时，李江红还上交了一份《关于申请投建丝绸厂的报告》！厚厚的二十多页。卫向东大概浏览了一下，主要内容就是购进日本产的zw320型喷水织机50台及其配套设备25台，日本产松弛精练机、喷射绞丝染色机2台，并丝筒子染色机1台，高温高压染色机1台，年染真丝能力50吨，hgdgmag－5v型全自动印花机....... 最后形成丝织、精练、染色、印花等一系列工艺，整个丝绸厂预计总投资达1000万元！ 1000万，如果项目通过，这可是卫曹村最大的一笔投资！ “向东，是不是投资有点太多？”李江红心里有点忐忑。 当初她和曹晓芬等几人计算出这个投资额度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 1000万啊,合资方便面厂才投资800万呢。 但是丝绸业不同方便面，全国特别是江南一带丝绸厂遍地开花,竞争很激烈,必须生产高档丝绸才能出口，如果生产高档丝绸就必须购买外国的先进机器，这是她考察了好几个丝绸厂得出的结论。 但进口外国设备花钱多啊，所以预算比较大。 卫向东听了她的话，摇摇头：“投资金额只是其中考虑因素之一，更重要的是此项目的可行性，这样吧，报告先放这里等我仔细研究，最后还得上总公司和村委会联席会议通过。” “那好，你尽快呀。”李江红说完走了出去。 卫向东看着李江红消失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很信任李江红，也知道她为了这个项目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是信任不能代替理智。 1000万啊，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砸下去。 于是他拿起报告认真看了起来。 整整半个月时间，卫向东的主要工作就是研究李江红那份投建丝绸厂的报告，同时召开村两委和总公司有关领导开了两次项目评审会，大家基本同意实施这个项目。 但卫向东觉得不够。 这种重大项目投资，最好找业内懂行的第三方进行评估,才能保证客观公正。 可是找谁呢？ 找县上轻工业局的有关人员？ 说实在,卫向东还有些看不上那帮坐办公室的,一张报纸一杯茶混一天。 可是，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 这天晚上，卫向东和罗青梅在县城街道散步的时候，他说了自己的困惑。 “要不，找我二姐夫吧？他是丝绸二厂厂长，是这方面的专家！”罗青梅热情建议。 卫向东早就想到崔拥军，但是觉得不太合适。 如果自己村办丝绸厂，不管怎么说，和县上丝绸二厂都是竞争关系，你让竞争对手论证，崔拥军会不会动别的心思？ 卫向东的理由让罗青梅感到不满。 自己的二姐夫绝对不是那种心眼小的人！ “这与心眼小与否没关系，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如果我这样做只能让我和你二姐夫都感到难堪。”卫向东解释道。 谷磕 那.....好吧。 罗青梅只好算了。 “要不干脆找香江肇丰针织有限公司的方铿！”姑娘又出了个主意“他们做丝绸生意肯定是内行，再说了你不是想和他们合作吗？” “就是因为想合作所以现在暂时不能找，我必须有一套成熟的项目方案才能和人家谈。”卫向东笑着解释：“这是谈判桌前的我们的资本！” 这？又不行？ 罗青梅泄气了。 “别着急，反正这么大项目投资不是一天两天就仓促决定，慢慢来。”卫向东反倒安慰。 “咦......我想起一个人，绝对合适！”罗青梅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娇笑道。 “谁？” “丝绸一厂原厂长张志轩！” 对呀，咋把他忘记了呢？ 村上缫丝厂的缫丝都是卖给丝绸一厂的，两人早就认识，关系还不错。张志轩是去年到点退休，在丝绸厂整整干了四十年，对丝绸行业颇有研究，绝对是个专家型的人物！ 何况，已经退休了，也算发挥余热吧？ 说干就干，第二天中午，卫向东开着村上的面包车进城找张志轩，同行的还有李江红。 当然不能空手去敲人家的大门，卫向东专门到百货公司买了一条中华和一瓶茅台，这才赶往张志轩的家。 张志轩住在丝绸厂的家属楼，一栋红砖楼房，是这个年代非常普遍的建筑，只是时间已久，外墙上爬满爬山虎。 上了三楼，卫向东敲开左边有些斑驳门，门开了正是穿着老头衫头发花白的张志轩，手里还摇着蒲扇。 “卫支书，是你？”看到来人，张志轩吃了一惊。 “张厂长，今天我是专门来拜访你。” “请进。”张志轩说着，迅速瞅了一眼卫向东手里拿的礼品。 中华烟茅台酒！ 够贵重的啊。 自己现在退休早就没有实权，他提这么贵重的礼物来干嘛？ 张志轩心里有些迷惑。 卫向东走进客厅，迅速扫了一眼摆设，一圈陈旧的布沙发，对面电视柜上放着老式的14寸黑白电视，和一些退休后的领导的家相比，显得有些寒酸。 而且这么热的天，竟然连电风扇都舍不得开！ 张志轩打开落地扇，又给两人倒了两杯凉茶水，寒暄了几句，卫向东就说出自己的目的，卫曹村要建立自己的丝绸厂，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麻烦帮看看项目论证报告，看是否可行。 卫曹村也要建丝绸厂？ 张志轩感到有点惊讶。 不过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已经有自己的蚕茧农场，缫丝厂，如果再建丝绸厂，就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这，才能挣大钱啊。 272 顾问顾问，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不问 张志轩戴上老花镜，拿起报告粗略翻了一会，又问道： “这是谁写的的？” “是我们缫丝厂厂长，李江红同志。”卫向东热情介绍。 “嗯，项目总体思路不错，不过具体内容我得详细看看，过几天我再给你答复如何？？”张志轩最后说道。 卫向东立刻表示感谢,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有啥问题尽管提。 两人又坐了一会就告辞，一周以后，卫向东在村上接到张志轩打来的电话，让他来城里取他们的项目报告。 卫向东急忙通知李江红，两人乘车赶到丝绸厂家属楼，见到张志轩。 “你们这份项目报告，基本可行,有些地方我写了我个人意见，仅供你们参考。” 卫向东拿过那份报告，翻了几页感到吃惊，有些地方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张志轩意见，个别地方计算错误也指出来。 “多谢，多谢。”卫向东很是感激。 “呵呵，你们就不用客气，反正我退休后也没啥事，算是发挥余热。”张志轩笑着说道。 卫向东听了心一动，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张厂长，如果我们丝绸厂建立起来，能不能去我们厂做顾问？” “顾问？！”张志轩没想到卫向东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住了。 “张厂长，您是丝绸染织方面的权威专家,我们最需要你这样的人。如果你当我们厂的顾问,也不用天天来上班，有心情就过来坐坐，给我们指点指点,怎么样？当然，工资待遇保你满意，就按照副厂长一级待遇如何？” 这么高？ 张志轩暗自吃惊。 卫曹村的下属企业工资待遇普遍要比县上国营企业好，这是大家公认的，有的时候县上几个厂长坐在一起喝酒，吐槽自己干了一辈子还不如卫曹村的那些农民挣的多。 当然，灰色收入例外。 不过..... 张志轩有些犹豫。 “这样吧，张厂长，你再考虑考虑给我答复如何？”卫向东笑着站了起来，又从口袋钱包里掏出一沓人民币放在茶几上。 “你帮了我们的忙，这500元是我们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这？不合适，不合适。”张志轩赶忙站起来拿起钱就往卫向东手里塞。 “有啥不合适？你帮我们审核项目，运用你的知识又花费了这么精力，这是你应到的报酬，国家不是提出要大力发展商品经济吗？知识也是一种商品，是有价值的！” 卫向东说得很诚恳。 这知识也是一种商品？ 这个概念倒新鲜。 不过挺有道理嘛。 自己为了他们这份报告，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知识赚钱,又不是受贿！ 张志轩推辞了几下也就收下了。 在回村的路上,坐在副驾上的李江红说道：“向东，你说他会同意吗？” “问题不大，你也看到他家里摆设，说明经济很一般。“ 这倒是。 李江红点点头。 她一直负责缫丝厂，和县上丝绸一厂比较熟，听说张志轩当厂领导的时候比较清廉。 现在退休了，退休工工资还不到一百，还没自己工资一半多呢。 谷蜎 更没谈不上什么季度奖年终奖！ “可是他是退休领导，这样做合适吗？”李江红又有些担心。 “所以说我们只聘任他为顾问，没有啥实权，又不是什么总工副厂长。”卫向东笑着解释：“顾问顾问，就是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不问。” 呵？ 这家伙说辞果然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我爱听！ 就在卫向东和李江红在车上讨论这事的时候，在张志轩家里也在进行激烈的争论。 “老张，这事你一定要答应！”说话是一个胖胖的中年老妇。 她是张志轩的老伴。 刚才卫向东和李江红来的时候，她正在卧室午休，穿的不方便也不好出来，但是客厅里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当听到卫向东准备聘自己老头当什么顾问，又给了五百元现金的时候，心里顿时乐坏了。 这个死老头，胆子这么小竟然不敢答应！ 听了媳妇的话，张志轩有些为难：“我是丝绸厂的退休领导，现在突然跑到卫曹村去搞兼职，传出去会让人笑话。” “哎呦......还退休领导？现在人走茶凉，谁还认你这个领导？”老伴一脸嘲讽：“当初你让你多捞点实惠，你就是不愿意，你看看人家服装厂的刘厂长，和你一起退休，自己修了一栋楼房，家里彩电冰箱样样俱全！可你现在住的这间旧房子，连个彩电都没有！” “我心地坦荡，半夜不怕鬼敲门！”张志轩不服气。 “得.....没见哪个鬼去敲人家老刘家的门！”老板又怼了一句：“好吧，别的我都不说了，小儿子马上就要结婚，房子怎么办！” 这？ 张志轩一下没词了。 家里养了两个闺女两个儿子，闺女都出嫁，大儿子也结婚了现在就剩下小儿子。 小儿子是顶替自己的班在丝绸厂当工人，工资待遇很一般。去年找了个对象两人谈的来，但说到婚事的时候，对方提出必须要有自己的房子！ 现在厂里效益一般好几年没修过家属楼哪里还有房子？ 你爸做了那么多年的厂长，就没弄几套房子？ 厂里如果没有，可以自己修啊。 这让张志轩很是为难，大儿子结婚要房子彩礼，已经把自己的积蓄花的七七八八，老伴又没正式工作，就靠自己每月不到一百块钱的退休工资，哪有钱盖房子？ 但姑娘家不信。 你好歹做了几十年的厂长，这两年丝绸厂效益一般，那前几年效益好的时候呢？ 连给儿子盖房子的钱都没有？ 不可能！肯定是偏心都给了大儿子！ 张志轩百口难辩。 这婚事就这么放下了。看到小儿子一天愁眉苦脸的，老两口心里也不好受。 现在听老伴又提起这烦心事，心里就有了想法。 如果真去卫曹村丝绸厂当顾问，按照卫向东所说的副厂长待遇，一年下来连工资带奖金，估计能有四千多块！ 在东拼西凑点，听说县轻工系统要搞集资修房，职工出大头单位补一部分，凭自己的老脸去揣，也能弄个小套！ 可是.... 自己是县丝绸厂的人，跑到别的丝绸厂干活，会不会别人说是吃里扒外？ 张志轩把自己的担心又说了出来。 “你呀......就是胆小如鼠！”老伴戳了张志轩一指头：“人家是让你当顾问，有啥事就咨询你，没让你天天去上班，算不上他们的的正式职工！你看，那个年轻人多聪明，都替你想好了！” 273 选厂址的事 听了老伴的话，张志轩下定了决心。 老同志，要发挥自己的余热为国家做贡献，上面不都这么提倡的吗？ 不过他没有立即联系卫向东，而是矜持了两天才打电话给对方，经过慎重考虑，答应其要求,愿意做这个顾问。 卫向东听了很高兴，就在电话里说如果你那天来村上，我就派车来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坐中巴过来，现在到你们卫曹村的班车多。”张志轩很爽快的回答。 当初自己的厂长的时候也是经常骑自行车，习惯了。 卫向东也没坚持,马上让人在村委会大楼挤一间宿舍出来留给张志轩，供他平时休息。 张志轩立刻走马上任，早上坐中巴到村上，参与筹备组的具体工作，晚上有时候干脆就住在宿舍里，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 自从当了顾问，忙忙碌碌，他感觉自己比以前精神多了！ 卫曹村要投资兴建大型丝绸厂的事情很快传出来，别的村老百姓似乎比卫曹村的村民还高兴。 好事啊..... 丝绸厂肯定要大量招工吗？ 那不是我们有机会进厂干活了？ 这是金银村的刘秀琴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金银村在卫曹村的东边，和卫曹村西边的向阳村一字排开，距离卫曹村也不算远有五里的路程，两村之间是大片的稻田和桑园。 今天，她就和自己你的丈夫——金银村党支部书记马金福，在家里说这事。 本来卫曹村办缫丝厂和方便面厂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想法，但那时候她刚坐月子，大的在上小学需要照顾没法去，现在老大已经考上中专,老二上初中自己有时间了！ 丈夫也是村支书平时和向阳村的支书卫向东关系还不错，所以她想让丈夫找个机会说说,自己能进丝绸厂好歹自己初中毕业呢。 马金福今年不到四十正是男人干事业黄金年龄,坐在板凳上听着媳妇的话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向阳村的丝绸厂会建到哪里？ 金银村和卫曹村一样，国道南边都有一大片荒滩还空着，当然可以用来修建丝绸厂。 但有个问题，金银村的荒滩地不像卫曹和向阳两村那么平整，而是带有一定的坡度，如果修建厂房就得将地基平整，这个工程肯定耗费资金。 卫向东愿不愿意？ 马金福说出自己的心里所想，媳妇刘秀琴就鼓励道：“想这么多干嘛？你去找卫向东试试呗。” “行，试试就试试。”马金福打定主意。 再不想办法，就揭不开锅了！ 金银村村民并不算太穷，除了分田到户能吃饱肚子之外，最关键的因素是村里上百号人都在卫曹村的工厂上班。每月百十块钱的工资绝对让一家人过的不那么寒酸。 但是村上穷啊。 一个企业都没有！ 村上没企业，就靠收那点提留款根本不够，别说修路什么的，连发村干部的工资和订报纸都困难！ 那片荒滩地有三百多亩，估计丝绸厂要不了这么多，就是租上几十亩,一年每年起码能收好几千块钱吧？ 想到这里马金福穿上的确良短袖衬衣,戴上草帽，转身就出了堂屋门,去取廊檐下放的加重自行车。 “金福，见了卫向东，一定要给他说说我要进厂啊。”刘秀琴冲着丈夫的背影喊道。 谷謑 卫曹村愿不愿意在村上建厂子她不管，自己能进厂干活才是最重要的事！ 就在马金福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向卫曹村赶来的时候，在卫曹村村委会办公室正吵翻了天。 李江红和卫小毛两人大眼瞪小眼，犹如斗架的鸡一样互不相让。 “毛蛋，我告诉你！”李江红猛然一拍桌子：“修建丝绸厂是咱们村上的大事！向阳村那片地，我要定了！” 以前看到李江红发脾气就有点害怕的卫小毛此时却毫不相让，桃花眼一蹬：“修建丝绸厂是大事，预制厂扩建就不是大事？！开春我就和两个村支书说好了，那片地是我们预制厂的！你想捷足先登，没门！” “你？！”李江红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如果是以前当姑娘的火爆脾气，早就把这家伙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顿！ 两人火气这么大，卫向东和卫光荣又不在村上，文书会计之类一般村委委员的早就远远躲开。 这两人都是村上的红人，自己去劝架搞不好两头不讨好。 再说了，村上规定，村上干部如若不是党支部成员，原则上不得过问村上企业的具体事务！ “请问，卫支书在吗？”办公室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两人回头一看，是隔壁村支书马金福。 “不在！”李江红不耐烦甩了一句，自己正烦着呢。 卫小毛脾气可不像李江红这么率直，对方好歹也是支书啊，立刻笑着迎上去，又递上一支“凤凰烟”：“马支书，你找我们支书有事？他现在正在从城里往回赶。” “哦......你们村不是要建丝绸厂了吗？我们村前那片黄泥滩不是空着？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马金福问道。 对呀...... 金银村不是也有空地吗？你这个铁锤婆娘为啥跟我抢？ 于是他转过头冲着李江红说道：“李江红，人家马支书愿意让咱们过建厂房，你的丝绸厂过去得呐，这样咱们就不用再争地。” “不去！为啥你不过去？！”李江红毫不客气。 那片地她早考虑过，地方是足够但问题地基不行啊，得好好平整，不知道多花多少钱。 丝绸厂的预算很紧张的。 “你这个婆娘真不讲理！”卫小毛一听怒气又上来了：“我们预制厂在西边，你让我跑到东边去扩建？！硬生生把我们分成两半？！” “我不管，反正我不过去！” 李江红的泼辣劲上来，根本不吃卫小毛这一套。 两人又吵起来。 站在一边的马金福不由得叹口气，自己村那片地人家都看不上啊。 卫向东不在自己就是白来一趟，回去有时间再来。 还没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卫向东匆匆上了楼。 “卫支书。”马金福刚忙招呼 “哎呦，马支书，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今天找你有点事。” “走，去我办公室说。” 卫向东的办公室在三楼，走到二楼楼梯口听到从村委办办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眉头一皱，就走了过去。 见是李江红和卫小毛两个，立刻喝斥道：“你们吵啥？” 274 出事了 一看是卫向东，两人立刻停止争吵，抢着说自己的理由。 原来是为这事啊？ 村上不是还在商量之中吗？ 当着外人的面吵架，丢人！ 卫向东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让他们赶紧回厂去，然后才和马金银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给对方倒了杯凉茶，然后才笑着问啥事。 马金福也不拐弯抹角,就想把村前那片荒滩地出租给卫曹村的想法说了出来。 “卫支书，我知道我们村那块地不平整得好好收拾，这租金好商量。”马金福最后说道。 卫向东听了哈哈一笑：“马支书，你不来找我，我还准备去找你呢，你们村这块荒滩,大概有二百多亩吧？我们全要了！” “你们要那么多？”马金福感到吃惊。 “将来企业要发展嘛......”卫向东笑着解释：“马支书,这租金嘛，一亩一年60元怎么样？” 60元？ 马金福其实已经想好，一亩每年能给50块就满足了！如果对方嫌弃高给40元也能接受！ 反正是一块荒滩地又产生不了经济效益，顶多就是农户多个放牛的地方！ 结果卫向东给了60元，而且一下子将三百多亩荒滩全部租赁过去！ 就这一项一年村上收入就就达一万两千元！村干部工资，订报纸等等问题就可以解决了！而且还可以把村委会和村小学的房子修缮一下！ 马金福高兴啊。 看看人家卫曹村，就是财大气粗！ “行，卫支书就按你说的办！你们准备租多少年？”马金福问道。 “办厂肯定不是几年十年够的，这样，三十年如何？” “那好，就三十年！” 马金福兴冲冲走了，回去还要开两委商议通过这件事，不过也就是走个过程，估计没人会反对。 卫向东微微笑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三十年啊..... 再过三十年土地会涨到什么价？ 卫曹村和金银村很快签订租赁租赁金银村225亩荒滩地的合同，总公司立刻决定，将来的丝绸厂就修建在这块荒滩上！ 李江红有些不高兴，但这是村上总公司的决定她不得不服从，何况卫向东也答应,平整地基所需要的资金,总公司可以追加！ 建立丝绸厂前期论证工作终于在十月份完成,接下来就要联系香江的香江肇丰针织有限公司，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合作。 按照卫向东的想法，合资办厂，或者肇丰做香江的经销代理都可以。 和香江公司合资卫向东并不是赶时髦，基于两点考虑，一方面就是可以更好的出口到国际市场，现在申城还没发展起来，香江是国内联系国外的主要的桥头堡。 另外就是需要大量购买国外先进设备，这也是不件容易的事，现在信息通讯不发达，难道自己还要跑到国外去考察？ 谷嬉 但是有了肇丰就好办，人家本来就是加工丝绸等针织品的，对这行业非常熟悉，进口设备相对就容易多，况且是合作方也不会再背后地搞什么小动作。 对于卫曹村抛出橄榄枝，肇丰针织很快回音，让他们将项目企划书寄到香江,经过公司高层研究决定后再做答复。 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毕竟是上千万的投资，所以卫向东就耐心等待。 这天中午,卫向东刚到县城合资厂不久，突然接到村上卫新元打来的电话说是你姐夫回来了，好像发生了啥事，让你回去一趟。 周汉生回来了？ 自从过年周汉生开着他的皇冠车直奔海南做他的发财梦之后，卫向东就很少得到他的音信，不知道这次回来究竟情况怎么样？ 卫向东赶紧让杨军旗送自己回村，到了自己家。走进院子，堂屋门开着，只见老爸卫长工抽着老旱烟脸黑的像锅底一眼，旁边坐在周汉生和姐姐卫向英。 周汉生早没有过年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耷拉着脑袋像个秋霜打蔫的茄子，卫向英坐在一边也是满脸愁容。 不用问，卫向东心里就明白，估计是周汉生在南海出事了。 等卫向东坐下，周汉生这才唉声叹气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周汉生春节后回到海南，就把卫向东叮嘱的话扔在脑后，投身到热火朝天的汽车倒卖生意当中。 利润当然不菲，周汉生但不满足，为了赚更多的钱，他干脆把在鹏城自己开的贸易公司的里资金全部调了过来，一口气搞了二百多辆进口车的批文，如果将汽车进口来顺利转手，能净赚500万！ 周汉生和朋友想好了，干完这一票就立即收手，从此这一辈子就衣食无忧！ 天有不测风云，国家一声令下大力整顿，资本的盛宴戛然而止。 周汉生一看情势不妙，再不走跑自己就要被关进去了！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和朋友连夜离开海岛，听说走了第二天他们在南海的公司就被查封，所有账目全部冻结！ 由于走的急，当时公司公司的资金全部押在了那二百多辆汽车上，根本没多少现金，从南海回来身上只带了上千块钱。 从此，周汉生从天堂掉进地狱，一个身价百万的富翁顿时被打回原形，又成了穷光蛋。 听了周汉生的叙述，卫向东微微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性的贪婪啊..... 当然现在说这些没用，卫向东只好安慰道：“姐夫，别想太多，只要你人能回来就没事，可以从头来嘛。” “唉.....难，难啊。”周汉生深深叹口气。 当初他是从爬火车逃票到南方倒卖电子表，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地步。 你让他再去受那个苦？ 已经接受不了。 “一天老老实实在家给我种田！如果再乱跑，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婿！”刚才一直没吭气的卫长工突然开口，大声呵斥道。 种田？ 周汉生顿时变成苦瓜脸，这辈子他最讨厌的就是种田！ 但现在有啥法？南方是不敢去了。 市区的商店也没法经营下去，那还敢从鹏城进货？ 万一公安顺藤摸瓜，找上门来咋办？ 可是不干活一家人要生活吧？ 275 和肇丰合作 女儿周娟上学有出息，今年考上华东师范大学，国家免学费还给生活费，但自己这个当爸爸的得少给点钱吧？ 想到这一切周汉生就感到头大。 全家四口人都要靠自己呢。 看到周汉生这样子，卫向东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于是又说道：“姐夫，这样吧,我们村不是和你们村合建了个预制厂吗？现在规模扩大缺销售人员，我给卫小毛说说你去干销售，你跑的地方多见多识广适合干这个，只是工资不算太高。” “行，我干。”周汉生赶忙点头，如果放在以前一个月一百来块工资他根本看不上。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口饭吃就行。 “向东，我继续回缫丝厂干检验吧？”姐姐卫向英也提出要求。 以前卫向英是缫丝厂检验科科长,周汉生非要她辞职去市区照顾两个上学的孩子，不得已才辞掉工作，现在没法在市区呆只好再回来。 卫向东听了却摇摇头：“姐，缫丝厂检验科人已经满来，你没法再回去，村上不是马上要建丝绸厂吗？你再等等，到时候肯定招人，你来考就行。” 卫向英微微叹口气，没说什么。 缫丝厂毕竟不是他家开的，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还好，家里还有田地，就不让别人种了收回来自己种。 事情就这个解决办法，第二天周汉生就去预制厂报道，被安排到要到吴兴地区的建筑企业联系业务，推销厂里的预制产品。 这话对他来说也不陌生，反正就是整天缠着那些包工头、经理啊之类的人,或者机关干部什么的，吃吃喝喝,这些以前都干过。 周宝也从市区小学转学到卫曹小学上五年级,卫向英则回到向阳村自己家，脱掉那一身好看的妮子大衣换上普通的涤纶衣服开始在田里耕作。 昔日老板的媳妇现在又扛起锄头，难免有人幸灾乐祸看笑话，不过卫向英假装没听到，和以前一样一天只知道埋头干活。 姐夫一家的事不知道咋被李江红知道，她找到卫向东问到底咋回事？ 卫向东自然不会说姐夫在海南干的那些糟心事，只是说姐夫在鹏城生意出了些问题，损失了钱财没法再干去，就回来了。 “向东，让向英姐来筹备组干活吧？”李江红建议道。 “这不太好。”卫向东有些迟疑。 他当时就想过让姐姐进李江红的丝绸厂筹备组，但是害怕背后有人说闲话。 “有啥不好的？向英姐当时在检验科干活很认真负责，这是厂里公认的！到筹备组又不让她当领导，就一般干活的就行。”李江红辩解道。 卫向东想想也同意了。 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姐姐一个人再像以前在田里辛苦劳作，八年前的冬天到姐夫家看到姐姐和两个外甥可怜的那一幕，一直印在他心头。 特权就特权吧。 反正姐姐干活又不差！ 时间到了十月底，香江那边终于有了消息，肇丰公司有合作意向，董事长方铿不久将亲自来南坪实地考察！ 谷鍢 这当然是好消息！ 既然董事长要来,就要好好接待,卫向东也向县上有关领导汇报,被要求按照上次接待四洲集团老总的那个档次准备。 11月3日中午，卫向东带着李江红以及顾问张文轩开着桑塔纳在火车站接人，县上则是常务副县长演志亲自出马。 一列绿皮火车徐徐停靠在站台，从卧铺车厢里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戴着眼镜瘦瘦的中年男人，正是肇丰公司董事长方铿，紧跟着下来是一个年轻男人像他的秘书，第三个出现在车厢口，卫向东一愣，竟然是一个穿着红色皮夹克的姑娘，方铿的女儿方丽娟！ 去年在香江酒会上认识。 卫向东赶上上前招呼，握手、寒暄，相互介绍，轮到方丽琼这里，姑娘问道：“青梅姐呢？” 这是丝绸厂的业务，与罗青梅关系不大所以她就没来，现在听方丽娟问，卫向东只好笑着说她忙一点公事，过会直接赶到南坪宾馆。 依旧和上次一样，对方铿接待是隆重的，书记县长都参加，大家开怀畅饮，觥筹交错，罗青梅和方丽琼两个姑娘坐在一起，不知道低声聊着什么。 第二天方铿在县上一帮人的陪同下，实地考察卫曹村，对于村上经济蓬勃发展，村容村貌日新月异赞不绝口，说自己在内地好几次，还没有见过发展如此之好的村庄！ “那我就希望方先生卫曹村这次合作能成功，给卫曹村的发展注入更大的活力！”演志刚插话道。 “一定、一定......” 大伙都笑了起来。 经过一天的考察，双方就开始具体合作在南坪宾馆展开谈判。 对于卫曹村提供的项目论证报告，方铿总体是满意的，不过他提出自己的意见，就是一千万的投资太少，投资两千万为宜。 “按照我在这行业二十多年的经验，丝绸制造涉及的工艺流程繁琐，投资只有达到一定的规模才能有效降低成本，才能在国际市场上竞争！” 对于方铿这个意见，卫向东颇为赞同。 “方董，到时候咱们两家一家一半资金如何？” “呵呵，随卫支书的意愿。” 其实双方投资比例大家心里都有数，按照国家规定，合资厂内地股份所占比例不能少于50%，那将来估计就是卫曹村所占股份51%，肇丰则为49%。 至于丝绸厂所需的大量国外先进设备，甚至员工的培训工作，方铿都显得很大方说这些事情不用卫支书操心，他们肇丰公司会一并会处理好。 太好了！ 这是让卫向东很头疼的一个问题。 丝绸织造对操作工人技能要求比较高，从哪里能招这么多熟练工种？ 这个年代纺织工人可都是香饽饽！ 双方协商谈判进行了整整两天，各种问题包括个各自投资金额，所占股份比例，高级管理人员配备，员工待遇工资等等都已经谈妥，但到最后一个问题却发生严重分歧。 这让双方都没有想到。 276 “我绝对不搞OEM，贴牌生产！” 就是新成立的丝绸厂，未来的产品商标。 肇丰制衣在香江深耕多年，旗下有好几个品牌，其中丝绸面料品牌叫法拉蒂，专门出售高档丝绸面料，也是国家著名奢侈品爱马仕的原料供货商。 按照肇丰方面的意思，和卫曹村合资建立的丝绸厂,其高档产品产品也用法拉蒂这个品牌，有利于其产品销售，当然质量要达到肇丰方面的要求，剩余的质量稍次的可以创立新品牌。 本来，方铿以为卫向东会同意。这相当于你卫曹实业公司沾我们的光啊，看看，我们销售渠道包括品牌就让你们用。 可是没想到卫向东坚决不同意,新建立的合资厂必须拥有自己的独立品牌,包括高档产品！ 牌子不出名？ 没关系,我们可以宣传做广告！只要质量过的硬，终会把牌子打出去的！ “我绝对不搞oem，贴牌生产！” 谈判陷入僵局。 最后，方铿等人离开南坪，临走前撂下一句话：“我很希望和卫先生合作，希望你能采纳我的意见，请半个月内给我答复。” 方铿走后，卫曹实业总公司的主要领导，包括聘用的顾问张志轩，还有村上卫光荣、曹亚林两位副主任，在村委会召开会议，讨论此事。 绝大多数人，包括曹红军、李江红，都不理解为什么卫向东非要坚持自己的意见。 用肇丰公司的成熟品牌不好吗？这样可以少走好多弯路。 再说了,肇丰公司也是香江赫赫有名的大企业，难道你害怕他会倒闭？！ 但卫向东反对,坚持自己的意见：即便肇丰公司拒绝合资，我们也要拥有自己的品牌——不行我们就自己单干！ 会议从下午两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都没有统一思想，这在卫曹村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气氛显得凝重。 “毛蛋，你给我少抽点，呛死人了！”李江红心中有股火没处出，像“大烟筒”卫光荣、曹亚林等几个年龄比自己大，她不好发火，就冲着卫小毛嚷嚷。 这女人..... 是不是生理期乱了？ 卫小毛心里嘀咕，但嘴上不敢说，只好悻悻掐掉手里的烟，最后说道：“我再重复一遍，支持支书的意见，要建立自己的品牌！” “理由？！”李江红追问了句。 “没有啥，反正我认为支书不会错！” “你？！” 李江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也很信任卫向东，但绝不像卫小毛这样盲从。 再说卫向东私下给他说过，将来丝绸厂他不会担任具体职务，具体掌舵的是她！ 这不得不让她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一千万的投资啊..... 如果将来亏损甚至倒闭怎么办？ 就是卖了她也换不了几个钱。 “好了，从中午讨论到现在，该说的说完了,我们也就别在磨时间，按照公司章程来吧.....投票决定是否同意肇丰公司的提议。”最后还是坐在上首的卫向东发话，他的神态也显得有些疲惫。 啊？投票？ 这种情况下怎么投票？ 大伙面面相觑。 因为按照卫曹村委会以及实业总公司制定的规则，对于村上或者公司重大事项通过，卫向东具有一票否决权！ 谷羺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不赞成将来的丝绸厂拥有自己的品牌，那我也没辙，但我可以否定你们同意肇丰公司的意见！ 这不意味着这件事就有可能黄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显得紧张起来。 “要不，向东这样，我们暂时不投票，当大伙再回去考虑考虑怎么样？”最后还是卫光荣起来打了圆场。 “对，咱们再考虑考虑。”曹亚林也跟着附和。 “那好吧.....大家散会。”卫向东说完就走了出去。 村上开了半天会竟然没拿出最终意见！ 这个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 这可是在卫曹村这几年少有的事！ 当然具体讨论啥大伙也多少知道点，他们不懂这个贴牌，独立品牌到底区别多大，但有自己朴素的想法。 既然香江人愿意让咱们用他们的牌子那就用呀。 这省了多少气力？ 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叫“借鸡生蛋”吗？ 卫向东咋怎么固执呢？ 如果那个香江老板不合作，咱们的丝绸厂生产出来的产品能出口吗？ 丝绸可不像方便面，国内市场竞争异常激烈，各地的丝绸厂都急着向外国人出口创外汇呢。 一般村民议论卫向东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县领导的想法卫向东却不得不考虑。 现在乡上已经有领导说卫向东太固执，甚至有些狂傲，自以为自己了不起竟然连人家香江人都不放在眼里。 当然这些话只是私底下说说，刁安喜作为乡上主要领导保持沉默。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既然村委会作为一级村民自治组织，那就由他们自己决定！ 这何尝不是一种支持？ 这让卫向东略感安心。 只是不知道，县上有关领导是什么想法？ 就在一周后，卫向东突然接到演志刚的电话，让他到县上来一趟。 卫向东不敢怠慢，冒着寒风，开着村上的面包车就到县政府大院，到了后面的县长楼敲开演志刚的办公室。 “向东啊，来，坐，坐。”演志刚热情招呼着，还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 “向东，最近压力大吧？”演志刚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笑着问道。 卫向东当然明白演志刚指什么，实话实说：“是有点。” “呵呵，这件事啊，县上王书记和周县长也很关心，他们想让我们问问你的真实想法，为什么拒绝方先生的提议？” 卫向东沉默了下，才说道：“演县长，您是学经济的。听过品牌经济学吗？” “哦，还有这名词？我还没听说过，你讲讲。”演志刚显得很谦虚。 “品牌经济学就是以品牌为对象，运用经济学的原理和方法研究品牌形成和发展的内外部因素和宏观条件，揭示品牌发展规律，寻求对品牌培育的最佳途径，为实践者提供理论指导。” 卫向东解释道：“这些东西很枯燥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清楚，竟然品牌能形成经济学的一门分支，那说明其是多么重要！” 呵？ 这种理解倒是新颖啊。 演志刚点点头。 277 中式小楼 “外国有个经济学家叫罗伯特·蒙代尔曾经有过一个经典的表述：“现代经济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品牌主导，品牌是核心竞争力的最直接体现。” “如果我们直接用肇丰的品牌，刚开始看走了捷径，但仔细想想我们就会永远绑在肇丰的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演志刚听了卫向东的话，沉思了下反问道：“向东,那我问你，申城汽车公司和德国大众合作，生产的轿车依旧沿用大众的品牌桑塔纳，难道他们不担心自己原来的品牌？” 提到汽车工业，卫向东心里就有气，几十年后国内那些有名的汽车品牌，依旧还是合资车！国产汽车依旧还在中低端徘徊！ 卫向东在卫来到这时代之前，网上曾经有人激进的喊出：“合资车毁了一个汽车时代！”当初所谓的“市场换技术”的初衷确实没有实现。 认为只要建立了合资厂，外方就会将关键的核心技术全部拿来,打造完整的包括从设计到制造的价值链，想想是多么可笑！ 反观冰箱彩电等家电业，开始也被日本家电打的七零八落，但置于死地而后生，最后包括长虹、tcl、海尔等一大批家电企业凤凰涅槃，终于把不可一世的日本家电赶了出去。 这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这些话卫向东没法说出口。 他想了想只好解释道：“据我说知，申城汽车公司易和大众合资，是引进了桑塔纳整个生产线，所以他的用人家的牌子，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将要购买的生产线全新日本产的，甚至比他们肇丰公司现有的设备还要好，我们将来生产出来的丝绸质量并不比他们的差！为什么非要用他们的牌子？！” 这...... “向东，你信心十足啊。”演志刚笑了起来。 “是的，演县长，我们的目标并不仅仅是生产出丝绸面料制品,最终目的是制造出成衣,专门卖给外国人！丝绸服装业的皮尔卡丹！” 卫向东本来说香奈儿的,但害怕演志刚没听过这牌子，只好改成皮尔卡丹。 这年头，皮尔卡丹那就是奢侈品的代名词！ 果然，演志刚笑着说卫向东你野心真大，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做吧，我会向书记县长汇报。 “多谢领导理解。”卫向东心里缓了一口气。 幸亏这是村办企业而不是国企，这个时候的村民自治还是搞的不错，否则领导一发话你厂长经理还有啥说的？ 乖乖按照领导的意思做！ 成了，是上级领导决策英明。 失败了，是你厂长经理领导无方！ 从演志刚出来，卫向东来到合资公司，见到了罗青梅，说起这事姑娘说方丽琼昨天还来了一封信，“她让我劝你接受他父亲的提议，这样大家可以双赢。” 卫向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我觉得你的做的挺对的，企业必须有自己的品牌！我的导师曾经给我讲过,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民族品牌,如果大家吃的用的穿的,满大街跑的都是洋品牌并不是什么好事！” 呵？ 你的导师倒很清醒啊。 “向东，那你咋办？”罗青梅有些忧虑。 “咋办？实在不行，这个丝绸厂就不办了呗。”卫向东笑道。 罗青梅听了没再说什么，她现在还不是卫向东的媳妇呢，也就是不是卫曹村村民，有些事情不能说太多。 “向东，你别光顾了工作，咱们的新房你也要去看看呀。”罗青梅提醒道。 今年十月中旬，卫向东在父母的催促之下，终于开始修建自己的新房，地点还是在村里的新建小区。 按照村上的规定，村民结婚村上可以批五间庄基地外带一个小院子，不过卫向东说为了节约用地只要了四间地基，包括小院占地面积150平米。 但他修的是二层中式小楼！ 谷炟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餐厅，外带一间车库成丁字形半包围着小院，二楼则是两间卧室还有一个书房，车库上面是露台，上下都有卫生间，只不过房间面积没有通常农村那么大。 白墙、青瓦、红柱..... 当卫向东把这个设计图纸交给罗青梅看，她一眼就爱上了！ 好漂亮！ 简直就是个小别墅啊，比城里的家属楼好多了！ 院子里可以种花花草草，还可以坐在露台上喝茶晒太阳！ 于是赶紧就催促卫向东施工。 可卫向东哪有时间？ 最后他找到卫小毛，你不是搞建材的吗？认识施工队多，帮忙找个靠谱的，包工包料！ 卫小毛满口答应，说以后我如果再修房子，就一定按照你这套搞！ 现在听罗青梅提醒，卫向东有些歉意。 说实在，自从图纸扔给卫小毛，又重点说了一下自己要求，连一次都没去过！还不如人家罗青梅，跑到村上还看过两次。 “行，我空了过去看看。”卫向东答应了。 既然来到城里，当然不能马上走人，在厂里吃完饭又陪着姑娘大冷天的在街上压了会马路，送她回县委大院，然后才返回村上已经是晚上九点。 卫向东准备把车停到村委会大院然后取自己的自行车回家，这是他的习惯，一般不会把村上的车开回家。 刚进村委会大门就看到李江红从一楼的村委办公室走了出来。 “咦，江红姐，今天你值班？”卫向东停好车，下来以后奇怪问道。 按理说，这些兼职的两委委员是不需要晚上在村上值班的。 “今天是长河叔值班。”李江红回答了一句，又说道：“我是在等你。” “等我？是不是想通了？”卫向东开玩笑问道。 “嗯！”没想到李江红点点头。 “呵？真的？”卫向东感到惊讶。 这个李江红也是倔脾气，何况将来丝绸厂要让她具体经营，她的思想很关键。 “咱们边走边说。” “好。” 两人推着自行车一块向村里走去。 “今天曹梅花找我了。”李江红说道。 曹梅花？ 曹梅花是四队曹秀青的女儿，当初为了能让她爸同意她上高中，姑娘硬是在她家堂屋门口跪了一天，最后还是卫向东过去劝解，又答应队上解决姑娘上高中的学杂费和住宿费，曹秀青才勉强同意。 姑娘也争气，上高中学习刻苦努力，最后考上了苏市丝绸工学院，学的是丝绸工艺专业。 一晃四年过去，曹梅花已经毕业，被分配到宁宣地区桑蚕丝绸研究所工作，也算是功德圆满。 今天，这姑娘找李江红干嘛？ 278 我愿意回村工作！ “她说村上要办丝绸厂，她愿意回来和我们一起干！” 什么？！ 卫向东吃了一惊。“曹梅花真的想回来？” “咋了？你不欢迎？” “我当然欢迎，她学的是丝绸工艺，正是咱们村急需的人才，只不过她在丝绸研究所上班算是国家干部，吃的是商品粮，回村工作这身份可就没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人家姑娘说了，因为你她才能上高中考上大学，当时曾经发过誓，大学毕业后回村上工作报答你和生产队！”李江红回答道。 “是吗？说过这句话？我怎么不记得？不管说过没说过，这可是件大事！冲动不得！她想清楚了吗？她父母同意吗？！”卫向东表情严肃。 没想到卫向东一连串反问把李江红问烦了，停下脚步，瞪着眼睛看着对方。 “卫向东！就这么大点事瞧把你想复杂的！咱们村咋啦？工资比他们高，住房比城里宽敞,小孩上学不收学费中午还管饭！这样的地方哪里找？你现在让咱们村里的姑娘嫁到城里去，人家还不乐意！” 呵？ 看你骄傲的..... 卫向东还想反驳几句，却被李江红打断：“这事你就别管，曹梅花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她又不是你媳妇，不用你多操心！” 好.....好吧。 卫向东不打算再和这个铁锤姑娘争辩，等有时间再私下问问曹梅花，现在还是回到正事上。 “那你怎么想通了呢？”卫向东又问道。 “曹梅花对我说，将来丝绸厂如果用肇丰公司的牌子，从眼前看好像沾了便宜走捷径，但是从长远看弊大于利，丧失了咱们企业的独立性！这种贴牌生产的企业没有前途！” 果然不亏是大学生，想的就是远。 卫向东就把今天见到演志刚的事情简单给李江红说了一遍：“现在，演县长也支持我的想法！” “可是，向东，我有点怕......”李江红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卫向东说了，将来这个丝绸厂让她当厂长！ 万一干不好亏损怎么办？ 丝绸制品可不像缫丝厂生产的生丝,国家定价,它可是自由竞争！而且目标还是出口！ 听说外国人对丝绸产品要求特别严格，稍微有点瑕疵人家都不要！ 卫向东自然了解她的想法，虽然李江红在缫丝厂干了好几年，但人毕竟年轻啊，今年才27岁。 想了想，卫向东又说道：“你怕了？你还记得吗？82年的春天，我给你说过爱马仕一条丝巾买2000块的事，你说它能卖那么高价格，为啥我们不行？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一步一个脚印，就不信赶不上那个爱马仕，你难道忘了？！” “我当然记得！所以我一定要建丝绸厂！”李江红的声音提高了点，却马上又降了下去，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我以为你会当厂长，我只当你的助手呢.....” “别担心，我会全力帮你,支持你的,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卫向东的声音也变得温柔。 “那好吧！”李江红终于决定：“我干三年,如果干不好我就辞职回缫丝厂！” “哈哈，缫丝厂你回不了，我准备把丝绸厂缫丝厂整合，形成为一个企业，这样就形成一条较完整的产业链，而且新建的丝绸厂项目，按照肇丰的提议，追加投资到2000万！” 谷岆 一句话，如果不和肇丰合作，那部分资金我们一方承担！ 李江红工作做通就好办，卫向东又和其他人相继私下谈话，对方最后都同意了卫向东的决定。 当然，和副县长演志刚那番谈话也起到关键作用。 人家县上领导都支持，我们为啥不支持？ 11月20日，卫向东代表卫曹村正式向香江肇丰公司回函，坚持自己的意见。很快就得到对方的回执，不再投资卫曹村这个项目。 卫向东也没耽搁，立刻宣布卫曹村独自建立丝绸厂项目，将来和缫丝厂合二为一！预计投资2000万元，全部由实业总公司投资！ 成立项目筹备办公室，卫向东亲自挂帅任筹备主任，李江红任副主任从各厂各单位抽调人员，各种事项紧锣密鼓准备着，预计准备在元月初破土动工。 卫曹村自己要单干！ 前期和香江肇丰公司合作闹得沸沸扬扬，现在自己要单干！ 有的人叫好说卫向东胆子大，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为啥非要靠香江人！ 当然也有人说卫向东是鲁莽，太自信，丝绸可不是方便面，竞争异常激烈！甚至做好看他笑话的准备。 不过卫向东不管这些，现在的他正在村委会自己的办公室里，和一个姑娘在谈话。 是曹梅花。 此时的曹梅花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瘦瘦的黄毛丫头，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米的大姑娘，穿着一件高领毛衣、牛仔裤显得很时尚。 “梅花，你可想好了，千万别抱着报恩的态度，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卫向东的态度很严肃。 “向东哥，我想好了。”曹梅花抬起头看着他：“报恩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回村，在丝绸厂干要比在研究所更有价值！” “哦？” “实话给你说吧，地区研究所人才济济，像我这样的大学生不在少数，多一个少一个其实无所谓，但村上不一样，我觉得更能发挥我的价值！” 这倒是，你可是村上所有企业和单位唯一的大学生啊。 “那这样，你干脆办个停薪留职，国家前两年出台了一个文件：《劳动人事部、国家经济委员会关于企业职工要求“停薪留职”问题的通知》，你就按照文件，先办上两年怎么样？这样稳妥点。”卫向东建议道。 没想到姑娘摇摇头：“不了，要走我就走得干脆利落！” 呵？ 够坚决的。 “那你父母同意吗？”卫向东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爸可是个死脑筋。” 听到卫向东问这话，曹梅花的脸突然有点红了，说话也期期艾艾：“我爸妈都......都同意，他们说让我找个女婿上门。” 哦，忘记了，曹梅花家可是“四朵金花”！ 在卫曹村，做上门女婿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户口过来了就可以享受卫曹村全套福利！ “那行，就依你！”卫向东也下定决心。 279 有人来应聘 曹梅花很快就任命为项目筹备办下设的技术组副组长，负责购买各种设备的安装调试等等，组长是顾问张志轩。 姑娘立刻向单位写了辞职信，又将户口从宁宣市区义无反顾迁了回来！ 村办企业终于有自己的大学生了！ 卫向东很高兴。 干脆借着东风，咱们就玩大点的！ 卫向东李江红、赵明华、曹红军等公司主要领导商量搞个招聘启事，高薪聘请各类英才，特别是具有中高级职称的技术人才或者大中专文凭的学生！ “向东,曹梅花是咱们村的人，回来倒也说得过去，你说别的人回来吗？”曹红军有点怀疑。 现在的大中专学生包分配，个个出来都是国家干部，如曹梅花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试试嘛.....没准真有人来呢。”卫向东笑道。 “那刊登在哪？宁宣日报？” “不，皖省日报！苏省日报！浙省日报！” 12月7日《皖省日报》《苏省日报》《浙省日报》同时刊登了一份招聘启事：皖省宁宣地区南坪县卫曹实业总公司诚聘各路英才，共创辉煌！欢迎有志者来电来函或者面访！ 招聘条件：一、年龄十八周岁以上，五十周岁以下,身体健康，遵纪守法，如若业务技能精良可以适当放宽年龄。 二、拥有高中初级工程师职称、大中专文凭毕业学生或者拥有中级及以上相应岗位的技术证书。 三：招聘岗位及专业：审计财会、外语、行政管理、食品卫生、丝绸工业、机械制造、建筑工程、计算机、自动化、电气设备、农业工业......林林种种有二十多种！ 四：待遇：待遇从优，远高于国企同岗位工资（具体待遇面议）同时给予5000——1000元不等的安家费！免费提供住房！ 本来卫向东还想写上如若将户口迁入到卫曹村享有本村民一切福利待遇，最后想想算了。 估计这年头没几个人愿意像曹梅花那样将户口从城市迁入到农村来的。 反正这则广告最后写了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等，还写了一句，本广告长期有效。 说实在，卫向东也没指望广告一出，前来应聘者就会来，毕竟这年代，村办企业远远没有国企吃香，何况你还在农村！ 放长线钓大鱼呗。 可让卫向东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三天，真有人打电话过来询问。 这天早上，卫向东和李江红、张志轩、曹梅花等人在筹备组的办公室商议如何购买日本进口设备的事,刚刚从村文书提拔为总公司行政办副主任的卫新元突然找到他，说有人从吴兴地区长西县打了个电话,说要应聘，还说认识你。 “谁？！” “他说他叫郭淮。” 郭淮？ 卫向东顿时想起来了。 原来长西县朝阳缫丝厂的工程师！ 当初卫曹村的缫丝厂项目规划书就是人家给写的,后来还被派到卫曹村，协助修建厂房。 此人做事认真，给卫向东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要来应聘？！ 卫向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家可是实打实的知识分子，五十年代末金陵农学院毕业，本来是在省城农业研究所工作，后来被下方到农村呆了十多年，七十年代初才回城被安排在朝阳缫丝厂，一干就是十几年。 谷頊 难道现在没在朝阳厂干了？ 不管怎么样，先接电话！ 由于实业总公司大楼还没竣工，一部办公室安排在了村委会三楼，同时又在村委会大院里搭建了两排板房作为临时办公室，筹备组也设在临时板房里。 卫向东三步并做两步跑冲上三楼行政办，拿起话筒。 “喂，郭工吗，你好我是卫向东。” “是我，卫支书，我听说你们村里的厂招聘,我想来应聘。”电话那头,传来郭淮带着浓重吴兴口音的普通话。 “欢迎，欢迎。”卫向东立刻表明态度,不过多问了一句：“郭工，你不是在朝阳厂吗？” “朝阳厂搞承包，我下岗了。”话筒里郭淮的声音带点苦涩。 什么？！ 你这样的人才竟然会被下岗？！ 卫向东感到不可思议。 追问两句才知道原来的厂长刘德生已经到街道办当了一个副主任，现在厂长是张建军，也就是卫海涛的战友。 这个张建军，不知道咋想的这么好的人才竟然不要？ 郭淮电话里没有细说，卫向东也不便追问，反正人下岗了人家想干嘛就干嘛。 卫向东又说待遇之类最好面谈，你放心，绝对包你满意！至于你想具体做什么工作，尊重你的意见！ 郭淮动作也快，才过了两天就风尘仆仆从吴兴坐大巴赶了过来，而且还带着行李！ 经过一番商议，出任未来的丝绸公司总工程师，现在阶段的工作是主抓缫丝厂的生产！ 待遇按照厂长级别，月薪260元，奖金另计！ 同时一次性给予3000元的安家费，暂时住在村委会的客房里，明年村上即可动工修建职工家属楼，将分配一套房子无偿住用！ 郭淮也没休息立刻投入到工作中，泡在缫丝厂各个车间，不到半个月时间竟然向总公司提供了一份报告：《关于改进缫丝厂生产及工艺流程若干意见》！ 大意就是，你们买了这么多国内先进设备，但没发挥其全部效能啊。 许多地方都需要改进，按照我说的做，最起码缫丝效率能提高20%，成本降低10%！ 哈哈，人才啊...... 总公司也很快通过决议，成立技改小组，李江红任组长，郭淮任副组长，集中人力物力，对缫丝各个工艺流程进行彻底改进！ 其实主要靠郭淮，李江红的现在主要精力实在筹备组这边。 别人兴高采烈，认为村上捡到宝贝，但李江红有些沮丧。 哎......自己这个厂长做的不够称职啊，看看人家，一上来就找了这么多问题！ 卫向东只好安慰她：“人家是大学毕业，经验丰富，你才干了几年？能干到现在这地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要不，将来丝绸公司就让郭工当总经理吧，我当他的副手。”李江红提出自己的意见。 “不行！”卫向东断然拒绝：“这个总经理必须是你！郭淮呢，当你的副手！” “为什么？” “因为你是铁锤姑娘！” 我晕..... 280 丰田的自动织机 其实卫向东是开玩笑，主要是看中李江红的冲劲和干劲，这是作为公司一把手必须具备的素质。 郭淮虽然搞技术没问题，但毕竟是“外来户”，处理公司方方面面的问题肯定不如李江红。 让他管好技术就好！ 1986年元月一日，卫曹村的丝绸厂破土动工，预计建设包括织造、染整两大主要车间共计六个,还有其他辅助车间、办公用房等建筑面积达70000平方米。 该项目总占地面积82亩，总投资约2000万元，其中固定资产投资1500万元，流动资金500万元，提供就业岗位约为730个。 举行了简单而又隆重的项目奠基仪式后，建筑工地一片热火朝天，自有人专门负责工地建设,而卫向东现在的重心就转移到购买进口设备上。 其实,在和肇丰公司发生意见分歧之后,卫向东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日本著名的纺织机械制造商是丰田自动织机公司。 没错，就是国人所熟悉的大名鼎鼎的汽车制造商丰田公司！丰田自动织机公司是他下属的子公司。 丰田公司最初是制造纺织机械起家，到了八十年代生产的纺织机械依旧在国际上赫赫有名。 这次卫曹村建立的丝绸厂就准备全套引进日本的生产线，可这年头丰田公司还没在大陆设立办事处，联系很不方便，难道像那些国营企业的领导，组个考察团跑到日本考察，顺便在玩一圈？ 这种情况实在太普遍了，总公司就有人提出，结果被卫向东否决。 家底还不充裕，没必要这么浪费，况且办理出国护照也是件头疼的事情。 他想到了香江四洲集团的戴德丰，他们公司主要代理的是日本的小食品，还开创了一个连锁品牌“零食物语”。 听说丰田公司在香江设有办事处，而且戴德丰由于公司业务经常和日本人联系,看不能先通过他和丰田公司沟通？ 和肇丰公司谈判彻底破裂之后，卫向东立刻就给戴德丰打了个电话详细说明情况，请他帮忙。 戴德丰很爽快的答应，让他把有关资料传真过来，他找机会找丰田公司的人谈。 这一个多月过去了，不知道结果如何？ 卫向东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就给香江的戴德丰打了个电话，很不巧没人接听，最后传来电子和成音时要求电话留言。 唉..... 有手机就方便了。 据听说香江已经有了大哥大，内地好像还得两年呢。 不过，即便知道戴德丰的大哥大自己在内地也打不过去！ 于是，卫向东又拨通了他妹妹戴德芳的电话，还好这次有人接。 两人在电话里问候两声，就听到电话那边戴德芳问道： “向东，是不是准备来香江度蜜月啊？要不要我帮你们半岛酒店订一个情侣套间？” “嘿......还早呢。”卫向东只好老实回答。 最近这么忙哪有时间结婚度蜜月？ 最后和罗青梅商量婚事推辞，干脆在阳历二月初春节期间办。 “呵呵，果然是大忙人啊......到时候结婚要给我发张请柬哦。” “一定一定。” 谷绚 两人寒暄了几句卫向东就说明情况，想问和丰田公司谈的如何。 “哎呦，其实我就知道你要问我这个，我听我哥哥说，和丰田公司代表初步谈妥,就等你们来香江见面详谈！” “谢谢，谢谢,代替我多歇歇戴总。”卫向东大喜。 “我说向东,你可不能把精力都集中在丝绸厂上，把咱们的合资公司忽略了啊？”电话里戴德芳的语气带着一丝埋怨。 “怎么会呢？我最近虽然是忙点，但并没有忽略合资公司那边的事，再说还有青梅呢，大话咱就不说，你看看今年业绩如何？” 这还差不多...... 合资厂仅仅成立一年多，就取得了辉煌的成绩。 去年（1985年）全年营业额达到5.5亿港币，利润达到1.85港币！ 卖高档货就是赚钱啊..... 当然还有内地工人工资、原料都比较低的缘故。 这不仅仅是在香江的收入，包括泰国和马来西亚的销量，其实在香江的销量并不是太多，只有9800万港币。 无他，香江方便面市场竞争太激烈了。 这一点，让戴德芳感到佩服，卫向东早早就让把销售的市场重心放到东南亚，看来是对的。 “向东，今年我们准备开拓印尼市场！”电话里戴德芳又说道。 印尼信奉***教，当地人本来就喜欢吃牛肉，所以红烧牛肉面肯定会畅销。 而且，印尼有2.6亿人口！是东南亚所有人口加起来也没有印尼人多！ 所以，卫向东极力建议戴德芳开拓印尼市场，甚至建议，条件成熟咱们可以在东南亚办厂！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 两人还谈了新产品开发上，准备在香江市场上推出鲜鱿海鲜味、滑蛋鸡肉味，尽力扩展在香江的市场份额。 电话一直打了将近一个小时，而且主要是说方便面的事！ 哎.....长途电话费啊。 还是国际长途！ 下午戴德丰这边也回了电话，在电话里详谈了事情经过，说丰田公司很乐意促成这笔交易，希望双方能面谈。甚至考虑到内地人无论是去日本还是香江都不是很方便，所以愿意来粤省花城，双方在花城尽快面谈。 卫向东很爽快的答应了。 既然去谈判，自然卫向东不能一个人去，最后商议，卫向东带队，李江红、张志轩和曹梅花三人跟随。 价格由卫向东把控，技术方面就要靠张志轩和曹梅花，李江红是未来丝绸厂公司的负责人，当然也要去。 事不迟疑，四人立刻决定出发，为了赶时间决定坐飞机飞往花城。 这让李江红等几个人激动不已，还没坐过飞机呢。特别是张志轩，干了一辈子，当了几十年的厂长，竟然一次飞机都没坐过，想想实在遗憾。 没想到退休以后这愿望实现了！ 四人收拾行李，安好村上和厂里的事，第三天就踏上前往金陵的火车，到达金陵后再坐飞机直飞花城。 到达花城是晚上十点，接站的是办事处主任卫兵。 281 喝早茶 自从原花城办事处主任卫华哲因贪污坐牢之后，卫向东就把申城办事处的卫兵调到花城，粤闽两省方便面销售量巨大，但竞争有异常激烈，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坐镇。 原来的花城办事处被卫向东“连锅端”，但卫兵没有完全要从卫曹村厂里派来的员工，而是在花城招聘了两名搞过销售的本地人,迅速打开局面。 这一招得到卫向东的表扬，已经在其他办事处推广。 卫兵是开的是一辆黑色日本进口马自达，这是为了更好开展业务，经过南坪方便面厂特批购买的，别的办事处都买的天津大发，唯独花城是小轿车！ 当然是从从海南弄过来,相当便宜但人家证件齐全，卫向东也没必要拘泥是否合法，反正现在粤省大街小巷跑的进口车基本都是这情形。 在车上，卫兵告诉卫向东，他所要的日语翻译已经找到，是花城外语学院的一名学生，偷偷出来搞兼职。 “行，明天就让她来宾馆。” “支书，戴德芳小姐和丰田公司驻香江的代表田中四郎和他的助手也到了花城，住在白天鹅宾馆，明天田中先生请你们喝早茶。”卫兵又说道。 现在的办事处不仅仅是销售产品，还要兼顾接待和联系任务。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行，卫兵，明早你跟着一块过去。” 卫向东住的宾馆就是去年为了争取将碗装牛肉面作为中国奥运体育代表团指定食品，罗明山特意从宁宣赶到燕京和国家体委有关领导见面，在花城居住的东亚大酒店，价格合适环境也不错。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打扮一新，李江红穿上她很少穿过的黑色妮子短大衣，紧身裤和高跟皮靴。 这是卫向东要求的，谈判必须穿戴整齐，讲究礼仪。 还好，虽然要了孩子但自己身材还没变形。 早上起来对着镜子换衣服的时候，李江红感到满意。 卫向东带着三人连同卫兵踏进了白天鹅宾馆的大门，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厅，进进出出好多都是外国人，张志轩他们感到有些紧张。 一辈子见到的外国人都没今天这点时间见得多！ “向东，到时候我说错话了咋办？”李江红有些担心，在卫向东耳边低声说道。 “咋了？见书记县长也没看你这么紧张啊？” “可我没见过外国人.....”李江红声音怯怯。 “你不是参加过丝绸交易会吗？没见过外国人？!”卫向东感到奇怪。 “可我没跟他们说过话呀。” 哎......没办法。 国外刚刚打开，国人看外国人就要高人一等。 要不说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呢。 卫向东心里叹口气，但这个时候不是讲大道理的时候，于是低声说道：“你怕啥？咱们是来买他们东西的！他们应该巴结我们才对！” “可咱们在商店里买东西好多都要巴结售货员。” 我晕..... 卫向东只好又说国际贸易讲究的公平交易，不存在谁欠谁的，你看看他们主动从香江赶到花城见咱们，这说明对方很重视。 李江红听了频频点头。 谷俸 看来以后在村上要加强爱民族自信教育，要不将来和洋人做买卖，先自己矮掉三分，这生意怎么谈？！ 田中四郎的确很重视。 现在国家市场上，纺织机械竞争非常激烈,除了日本,还有西德、瑞士、意大利等国的机械制造商,都虎视眈眈盯着打开国门不久的中国。 这可是全球最大的丝绸制造国，大量的设备已经老化，急需更新换代。 于是各大制造商摩拳擦掌，使出浑身解数都希望多分一杯羹，而且除欧洲，日本国内也有强大的竞争者，比如津田驹公司。 所以田中四郎才会主动放下身段，前来花城，还主动邀请对方喝茶。 当然做生意嘛，为公司利润最大化是自己的职责。 戴德芳作陪，两人愉快用日语交谈，就看到几个衣着整齐的中国人向自己饭桌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青年。 穿着一身很合体的西装，铮亮的皮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农民企业家！ 很年轻，面容很温和，既没有某些国人某空一切的自大，也没有见到外国人不由得露出谦卑的神态。 步伐从容不迫，目光坚定。 这个年轻人不好打交道！ 田中四郎在销售这行当搞了快二十年，阅人无数，立刻给出结论。 看来这次谈判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了。 在戴德芳的翻译之下，双方相互介绍，寒暄，然后坐下一块喝早茶。 喝茶不会谈公事，都是谈天说地瞎扯，当然主要是田中四郎和卫向东在聊，戴德芳做了忠实的翻译。 说着说着就谈到各国的制造业，田中四郎就把自己的国家好好吹嘘了一番，言谈中又掩饰不在的骄傲。 卫向东没有反驳。 田中四郎有他骄傲的理由。 八十年代可以说是日本的高光时刻，经济异常繁荣，去年（1985年）gdp1.3万亿美元，同时期的美国是3万亿美元，而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英国与法国的gdp总量加起来才勉强接近日本。 据听说在日本东京街头，没有一万日元（相当于120元人民币），你是叫不到出租车的。 曾经的日本富豪们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可以买下整个美国的地皮房产，然后再把它们高价租给美国人。” 也够狂的。 不过当老二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去年（1985年）日本和美国已经签署了“广场协议”！ 这是美国勒在日本脖子上的一根绳索，很快日本就要倒霉了！ 卫向东当然不会蠢给田中四郎说你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没那个必要。 但他看到对方一脸骄傲的模样心里有些不爽，话锋一转说道：“日本制造业固然强大，但西德的也不差，但从纺织机械而言，蒙福茨公司、屈斯特公司、米特尔公司、巴迪许公司和苏拉集团，特别是苏拉集团，是世界三大纺织机械制造集团之一，他们生产的纺织机械并不比贵国的差。” “更重要的一点是：皮实！耐cao！” 田中四郎当然知道德国的苏拉集团，这可是他们丰田公司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之一！ 难道他们也和苏拉集团接触过？ 282 友谊商店 田中四郎趁着端茶喝的时候，迅速扫了一眼坐在对面卫向东的表情，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于是岔开话题，打了两句哈哈就过去。 早茶结束后，双方约定十点钟在白天鹅宾馆一间会议室商谈，戴德芳笑着说她的任务完成，过会就要返回香江,预祝你们合作成功。 谈判上的事，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机密，她是不掺和的。 卫兵找的日语翻译也按时赶到东亚大酒店，是一个留着短发戴着眼镜秀气的女生，叫杨婷，今年上大四，是想来挣点外快。 十点钟,双方会谈开始,田中四郎和他的助手简单的说明情况，拿出了设备报价单，同时还有厚厚的一摞设备说明书。 卫向东没有管报价单而是拿过说明书一看愣住了，是英文和日文两种语言写的，竟然没有中文！ 看到卫向东诧异的目光，田中四郎低头抱歉说，现在公司所有的产品说明书只有英文和日文两种语言，暂时还没有中文，后面我会向公司说明情况尽量解决这个问题。 听了杨婷的翻译，卫向东不置与否。 日本人就是这样，表面恭恭敬敬，骨子里却傲慢，估计下一次再买还是没有中文说明书！ 不能惯着他们！ “田中先生，我要求贵公司提供中文说明书。”卫向东直截了当。 田中四郎面露难色，叽里咕噜又说出一大堆日语，翻译过来说卫先生提出的要求我会向总公司及时禀报，但这需要时间,会影响双方的谈判进度。 “对不起,那责任在于你们，田中先生你也清楚我们的工人和技术员大部分都不懂英语和日语，还得需要人翻译，这个成本不应该由我们出。” 这时候，坐在卫向东边上的曹梅花悄悄拉了拉卫向东的衣襟，在耳边低声说了句：“我学过英语，我能翻译。” 卫向东假装没听到，没有理会而是继续看着对面的田中四郎：“我希望贵公司尽快能满足我们的要求，这也是我们继续协商下去的基础，我相信，我能从德国人手里拿出一份中文说明书。” 田中四郎脸色变了变。 心里却在暗骂公司总部那些人，一个简单的中文说明书不愿意出？说白了就是傲慢，反正我不出中文说明书会买！ 你看看，现在的电视冰箱洗衣机照相机，日本货在中国最抢手！ 可是，时代在发生变化啊。 你看看，人家德国大众以及和中国在申城建合资厂，可日本各大汽车公司依旧无动于衷,包括丰田！ 当然内心吐槽这些是没用，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办事处主任能决定的。 但眼前这笔生意他还是想谈成功，于是站起来再一次表示抱歉说立刻组织任将说明书翻译成中文。 既然如此，卫向东就说我们可以等，但希望贵公司尽快。 “四天，四天时间一定给贵方拿出中文说明书！” 第一次谈判就这么匆匆结束，临走前卫向东拿走了报价单和说明书说自己回去也研究研究，对方同意了。 从白天鹅宾馆出来，卫向东把说明书交给曹梅花：“现在你拿去翻译。” “你不是方对方翻译吗？”曹梅花有些不解。 “考考你的英语水平！” 曹梅花当然明白卫向东不会这么无聊，估计是想让她也翻译，看看双方翻译有没有不同之处。 可是，这么厚的说明书还不是一本，四天时间根本不够啊。 谷黪 旁边的杨婷一看，机会来了。 立刻笑着对卫向东说她会日语也懂英文，能否让她也帮忙？ 呵？ 这个姑娘到会做生意，为了赚钱课也不上了。 “行，”卫向东痛快的答应了。 几个人回到自己的酒店，卫向东就打发卫兵去忙自己的事去，曹梅花和杨婷在宾馆翻译，还专门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牛津英汉双语词典。 卫向东、李江红和张志轩就研究对方提供的报价单。 还好，丰田公司提供的这些设备在国内许多丝绸大厂都买过，特别是江浙一带丝绸厂，好多产品价格基本上都已经透明。 不管丰田公司如何傲慢，是不是故意不给弄说明书，但报价还是比较公道，毕竟这不是一锤子买卖，一般扩大规模还要从他们公司购进。 曹梅花和杨婷白天黑夜忙着搞翻译，别人也帮不上忙，卫向东虽然懂些，基本上口语居多这种科技英语也不精通。 更重要的是，这种具体事务不是他作为掌舵人操心的。 三天时间呆着酒店也无聊，卫向东就提议出去逛逛。 “去哪里？” “友谊商店！” 在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国内一些大城市如申城、燕京、花城等都有一家友谊商店，专门向外国人和归国度假的华侨销售国内产的商品和进口商品。 前两年，友谊商店是不对普通中国国民开放的。只有香江同胞，澳门同胞，国外侨胞和外国人，才允许进入购物。友 谊商店使用的是兑换券（外国人或港澳同胞入境，用外币兑换成的一种国内使用的“代人民币”），你拿着人民币进去也没用。 卫向东记得，六年前也就是80年，自己带着李江红曹红军等人来南方考察，在花城曾经站在环市中路，友谊商店门口前望门兴叹，自己根本进不去！ 门口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本店接待外宾，无关人员勿进。” 不过听说，今年年初开始，允许普通中国公民进去购物， 不过，你还得使用外汇券！ 就在85年，为增加国家的外汇储备，国家鼓励个人把外汇卖给国家，而国家除了按外汇牌价支付人民币外，还会返还一定数额的外汇券。在这种政策的鼓励下，友谊商店有限制地向市民开放了，外汇券则成了老百姓进入友谊商店的“入场券”。 卫向东想去看看。 李江红一听反对：“我听说里面东西很贵的，咱们还不如去逛高第街呢，那里衣服便宜。” “贵，我们看看不买不行吗？！” 光看不买有啥意思？ 李江红这次来还想给自己儿子买些衣服呢，听了卫向东的话撇撇嘴。 旁边的张志轩听了却笑了笑：“卫支书，你去友谊商店，是看丝绸品吧？” 呵？ 果然猜到了。 友谊商店里面的东西都是卖给外国人的，怎么会少到了丝绸这种高档品？去看看，开开眼界，看看那些高档丝绸花色质量到底如何！ 283 宋锦 卫向东特意问卫兵要了几张外汇券，都是一元的那种，主要是用来应付门卫。 第二天中午，留曹梅花和杨婷在酒店翻译说明书，卫向东、张志轩三人高高兴兴坐上公交，到了位于环市中路的友谊商店。 和六年前相比，商店外面装修似乎没啥变化,就是原来的挂着的那块“本店接待外宾，无关人员勿进”牌子已经消失不见。 卫向东三个人兴致勃勃了商店大门。 呵..... 果然和外面的百货商店不一样，起码柜台里的服务员都是精挑细选，都很漂亮。 特别是总服务台负责兑换外汇券的服务员，穿着一身小西装，梳着今年最流行的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的头型，站在一块“当日外汇汇率”公示牌前,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你别说,看上去就是养眼。 一楼都是家用电器，全都是进口货，日本的，美国的，彩电冰箱空调洗衣机应有尽有，和外面普通商店卖的国产货相比，价格并不很贵，但问题是你没外汇券买不成！ 商店里有老外也有国人，买电器大部分都是国人，这些是因公出国或者留学回来以后按照国家规定可以兑换一部分外汇券购买商店的各种商品，家用电器当然是最爱。 看着一台台彩电冰箱经过精挑细选后，被脸上洋溢着自豪笑容的买家搬走，围观的人满是羡慕。 卫向东对这不感兴趣，反正自己结婚时的电器已经让戴德芳帮忙从香江购买到，清一色的日本货。 人家是港澳同胞嘛，有特权。 咱们就钻钻制度的空子。 二楼是鞋帽专柜除了国产名牌“双星”“回力”，更多的则是耐克、阿迪等国际著名运动品牌,琳琅满目。 卫向东三人径直上来三楼,服饰专柜。首当其冲的就是各种丝绸做的衣物,以女式居多，相对于楼下大部分的外国品牌，这里全部都是国货！ 其实对于丝绸卫向东并不很懂，还是这两年村上准备建丝绸厂，恶补了一阵丝绸知识，但他也看得出这些丝绸面料做工精细，质地考究。 张志轩可是这方面的行家，看到如此多的高档丝绸制品，顿时显得有些激动。 “这是钱塘丝绸厂的产品！”张志轩指着一件真丝睡衣，乳白色面料绣着黄色牡丹，看上去高贵典雅。 卫向东仔细看了一下衣领上里面的商标果然是钱塘丝绸厂出品， “钱塘丝绸厂是咱们国家生产高档丝绸的厂家之一，好多产品都是出口，他们的产品喜欢经纬采用二左二右强捻丝，质地衡疏轻薄。”张志轩介绍道。 “那不是和咱们将来的主要采用生产工艺相类似？”李江红低声问道。 “对，高档丝绸面料好多都采用这种工艺方式，还有就是采用用平纹组织，经无捻,纬采用二左二右强捻丝，这也是将来咱们厂主要生产工艺之一。” 张志轩和李江红低声开始讨论起厂里的生产工艺。还好,这里售货员的素质比较高，只是微笑看着不说话，如果放到外面的国营商店里，早就把你赶走了！ 卫向东听着他们讨论，又特意注了下吊牌上的价格。 贵！ 一件丝绸睡衣标价是外汇券2000元！ 虽然官方认定人民币和外汇券兑换是一比一，但在黑市上早就成了1.3比1！ 乖乖的，高档丝绸利润不菲啊。 谷曗 卫向东心里暗叹。 张志轩和李江红还在热烈的讨论，卫向东一个人乱逛突然被一块印有中国传统花纹的锦缎所吸引，整个锦缎呈湖蓝色，面龟背纹，图案规整，富丽堂皇，质地厚重精致，看上去与众不同。 再一看价格： 卧槽，一万元外汇券！ 就这块不到三平方尺的锦缎竟然卖这么贵！ “先生，您要买这副锦缎吗？”一个甜美的女声问道。 卫向东抬头一看，是一位穿着制服的女服务员，身材苗条。只是这面熟啊。 卫向东突然想起来了。 时装表演队队长朱莉！ 那还是八二年夏天，卫向东和罗青梅来粤省推销方便面，突发奇想找了个民间模特队举着牌子在花城、鹏城繁华的街头，穿着泳装搞推销。这种骚操作在当地引起轰动。 找的模特队就是眼前这个女服务员自己组织的。 朱莉也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也笑着招呼：“卫村长，又来花城，是不是推销你们的方便面？” “不是，我们村准备办一个丝绸厂，要进口一些设备来花城和老外签合同。”卫向东实话实说。 挺有本事的啊。 开了方便面厂又开丝绸厂！ 难怪盯着那副锦缎。 朱莉很聪明，马上明白卫向东肯定不是来买丝绸制品的，估计主要是来参观，但还是很耐心介绍起来。 “卫村长，这副锦缎价格比较高，是因为它是宋锦，和云锦、蜀锦、壮锦成为我国四大名锦。” 卫向东当然听过宋锦这个名字，因其主要产地在苏州，故又称“苏州宋锦”。宋锦色泽华丽，图案精致，质地坚柔，被赋予中国“锦绣之冠”。 不过，他这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宋锦，果然漂亮。 “锦的制作工艺较为复杂从缫丝、染色到上机织造等二十多道工序，而且基本上都是传统的手工作坊无法现代化大批量生产，所以产量很低。” 朱莉轻声介绍。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这个他听过，后世宋锦最后好像还申遗，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两人正说着，张志轩和李江红也走过来。看到这副宋锦，张志轩顿时眼睛放光：“这是正宗的大锦！采用的是三枚斜纹组织、两经三纬！图案看上去有强烈的层次感，但实际上很光滑，根本没有凹凸不平感，向红，你摸摸。” 李江红轻轻抚摸了下，果然光滑平整。 “张厂长，你说咱们厂能丝织出这样的宋锦吗？”李江红轻声问道。 张志轩摇摇头。 “这些都是民间手工作坊里的产品，技艺非常高的织女，好多是祖传的，根本无法大规模生产。” 看到张志轩和李江红又开始聊宋锦，卫向东就很知趣没有插嘴，看到站在一边的朱莉，心一动：“朱莉，你的时装表演队呢，没做了？” 284 谈判 朱莉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黯然：“没做了，做不下去。” 原来朱莉组织模特队，也是一时热情，她人长的漂亮喜欢漂亮的衣服， 有一天她无意中在电视里看到香江的时装发布会，顿时突发奇想，我们也可以组建一支模特队,一方面给服装企业宣传挣钱，另一方面可以穿各种漂亮的衣服，一举两得！ 但这条路并不好走，毕竟模特在这个时代没有被大众所接受，请她们表演的人很少，即便去报酬也很低。 “不瞒你说，你那次给我们的报酬是我干了这几年得的最多的一次。”朱莉笑道。 “那是你们价值的体现,不算多。”卫向东回答道。 “可是，别人不这么想啊.....还有人骂我们庸俗，不要脸。”朱莉叹了口气又说道：“后来姐妹们慢慢都离开，模特队只好解散，我呢，年龄也大了就结婚，前年又找了这份工作。” 哎..... 中国第一代模特的结局啊，虽然是业余的。 卫向东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于是就换了个话题：“朱莉，我刚才听了你的介绍，挺专业的。” “干一行爱一行嘛.....况且这些丝织品本来都很美丽。”说道这里顿了顿，抿嘴一笑：“我喜欢一切漂亮的服饰。” 果然是个爱美的姑娘！ 人家要做生意，自己不能老是围在这里，卫向东就向她告辞。 “卫村长，我希望将来能在这里看到你们厂织造的丝绸啊。”临走前朱莉还送上祝福。 “谢谢，我们会努力！” “那个售货员是谁啊？你认识？”三人离开后，李江红好奇问道。 卫向东就把如何认识朱莉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李江红听了很佩服。 穿上泳衣走模特步？她曾经在电视里看过,不过打死她都不敢！ 三人又在别的柜台上看各种丝绸制品，直到下午六点才满意而归。 回去的楼上,李江红显得很激动，说今天看到这些丝绸制品比她去年在钱塘市丝绸交易会上看到的丝绸制品还要精美漂亮！ “那当然，这些东西可都是卖给外国人的，可以说是咱们国内最好的丝织品都在这里了！”张志轩插话道。 “江红姐，有没有信心，就像朱莉说的，咱们厂的丝织品也堂而皇之的进到友谊商店？”卫向东打趣道。 “我可以的！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我想咱们的丝绸一定能进友谊商店！”李江红目光坚定，还捏紧拳头给自己鼓劲。 嘿.... 铁锤姑娘，十年之后友谊商店哪有现在这么高大上？泯泯众人矣。 后面两天，三人又去逛了别的百货商店的，当然主要目光还是丝绸品，相对于友谊商店的货，这里档次相差太大。 卫向东还专门去了一趟办事处，卫兵向他汇报了这一年来方便面销售情况，总体来说销售并没有因办事处人员调整而受到影响，销售数量和金额都在稳步上长。 谷賄 三天之后，卫向东拿着曹梅花和杨婷白天黑夜加班翻译出来的说明书在此来到白天鹅宾馆,见到田中四郎。 田中四郎也是前天晚上才从香江赶回来，拿着刚刚组织了一批人翻译的说明书。 双方在小会议室坐定，卫向东接过田中四郎很恭敬递过来的说明书，三个人粗略翻了翻，虽然个别词语描述上有所出入，但关键地方翻译基本一致。 下一步就是讨价还价，双方拿着说明书都是据理力争，最后又各自让步，两天之后终于将123台（套）各种纺织设备价格谈拢，总共价值人民币785万。 当然日本人是不收人民币的，必须付美元，按照当时兑换比例是一美元兑换3.4528美元，相当于227万美元。 双方约定，在一个月内，卫曹实业公司先预支100万美金，之后两个月内丰田公司负责将货物运送至目的地，卫曹实业公司将支付80%的剩余款项，还剩20%的金额要等设备安装调试完全合格后才支付，丰田公司届时将派两名工程师协助安装调试。 尽管如此，卫曹村依旧无法直接拿到丰田的公司的设备，因为卫曹实业公司没有进出口权！必须找一家进出口公司代理进口，说白了就是交一定的服务费罢了。 但这一点田中四郎让卫向东放心，他们丰田公司有和国内长期合作的进出口公司，价格保证最优！ “进出口代理服务费是万分之六....卫先生，我可以说你在你们国内再也找不到这么低的代理服务费！”田中四郎说道。 万分之六代理服务费的确不高，卫向东曾经让戴德芳帮忙了解过。 当然，这里面还不包括8%对纺织机械的优惠关税，总计要出八百五十万元左右。 双方交换一些列文书资料，最后签署了正式合同。 “卫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田中四郎站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鄙人祝福贵公司生意兴隆，也期望有下次合作。” 下次？ 我当然不希望，我期望国产纺织机械雄起！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出口于是卫向东笑着说，我也期望有一次的合作。 和田中四郎告辞之后，卫向东就回到东亚宾馆，立刻给香江的戴德芳打了个电话，详细说了这次谈判情况。 “戴小姐，答应我的事别忘记喽。”卫向东笑道。 “你呀......我们到底是合作伙伴，还是你的下属公司？”戴德芳在电话里嗔道。 “当然是合作伙伴，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卫向东开起玩笑。 “油嘴滑舌！好啦，答应你事你放心，到时候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啦。” “谢谢，谢谢。”卫向东发自内心的表示感谢。 这个兄俩真不错。 原来，卫向东决定单独办厂时，就请求戴德芳帮忙，从合资公司在香江成立的销售公司里走账，支付购买设备的资金，然后从利润分成里扣除即可。 这样就避免了动用外汇购买设备，这年头将人民币换成美元购买外国产品那是受到严格控制的，何况他们只是个村办企业。 但香江是个自由港，港币可以自由兑换美金，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 285 结婚啦 事情办完之后，仨人匆匆赶回南坪已经是元月下旬，早已经进入腊月门，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息。 去年（1985年）一年，卫曹村各项事业都取得巨大成绩。首先实业总公司下属各个企业营业收入高速增长，已经到达创纪录的5.1亿人民币，全年实现利润1.48亿元,上缴利税达4300万元，成了全县数一数二的利税大户。 营业收入和利润的突飞猛进，主要归功于方便面的提价，还有就是销售数量的增长，南坪和临县两个方便面厂已经各自拥有十六条大型生产线，另外两厂又各自投资800余万元正在新建四个车间十六条生产线。 届时,产量将翻一番。 合资公司更是一枝独秀，全年实现营业收入5.5亿港币,折合人民币2.0亿元,实现利润1.85亿港元，折合人民币6800万元，属于卫曹村则有3468万元。 缫丝厂也得到历史最高水平，全年营业收入3945万元，实现利润1023万元。 连卫小毛的兴发预制件公司，全年营业收入180万元，实现了扭亏为盈。 卫曹村入股投资的健力宝饮料公司也进入爆发期，去年不到半年时间销售额为345万元，到了85年飞窜到1650万元，实现利润356万元，按照股份比例，卫曹村得71.2万元。 一年拿回投资！ 只不过李经纬建议，并征得当地政府同意，为了继续扩大企业规模，只拿出20%的利润进行分红。 卫向东欣然表示同意。 这可是只能下金蛋的鸡,何必急着杀鸡取卵？ 在卫曹村下属的各个企业,基本上也是按照每个厂利润的20%上交给村上。 连卫小毛的兴发预制件公司，全年营业收入280万元，实现了扭亏为盈。 村上各项社会事业也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村上的主要主要干道全部硬化，图书馆四层全部开放，村实业总公司大楼已经竣工装修完毕，还在原来的四队和一队大场里建立了乡村大舞台和两个灯光球场，一到晚上灯火辉煌，打篮球的，跳迪斯科，老年人还有扭秧歌的，热闹非凡。 还好，这年代没有广场舞之说，不过有些村民竟然挑起六十年代流行的“红星照我去战斗”“忠字舞”让卫向东感到广场舞是不是要提前来临？ 管它的，反正现在还有没高音喇叭扰民一说。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是就是分红，去年村上分红人均1000元左右，今年村两委经过研究，决定提高到每人1300元。 虽然幅度不算太大，但就这收入据听说放到首都那也是一般工人全年工资！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原来的四组村民,按照村上去年的承诺，收回缫丝厂后,将给小组村民共计三百万元的补助，分三年兑现。 今年是第一年，全小组共计村民485人，每人分的2000元！ 光分红这一项，一般家庭收入翻过万元。 当然，现在万元户早就不吃香了。 村西边是新居小区，一排排整齐的砖瓦平房各位引入瞩目，但已经不都是平房，陆续出现几栋二层楼房，原因还是卫向东自己修的那栋二层小楼吸引了村民的目光。 这样修好啊，既节约地方而且显得更有档次！ 据说修房花了将近9000块？ 也不算贵，不到一家人一年的收入嘛。 谷枃 于是去年冬天开始，村上又开始了大规模的建房，只不过这次修的都是楼房。 快到年关，卫曹村一片喜气洋洋，卫长工家更是喜上加喜，自己的小儿子终于成家了！ 不容易啊..... 刚翻过二十岁就有媒人上门提亲，现在就快吃二十四岁的饭了，终于娶了媳妇。 其实卫向东觉得不用这么着急，楼房装修好不久，最好再搁上两三个月等明年春天在结婚来得及。 可是老妈却不答应。 说过了春节就是虎年是你的本命年结婚不好，必须要在过年前结婚！然后再生个虎宝宝，这样才叫完美，连罗青梅也羞羞答答同意未来婆婆的意见。 没办法，卫向东从花城回来就开始忙碌自己的婚事。 俗话说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两大家的事，农村规矩本来就多，何况卫向东还是个支书，要请的人更多。 按照当地的风俗，结婚是要摆三天席的，明天才是结婚的日子，今天下午，卫向东的家就人满为患。来帮忙的，提前庆贺的，络绎不绝。 不过这一切不用他操心，卫长河以长辈的身份自告奋勇做了大总管，还组织了一个班子，搞了个结婚执事单贴在一楼的大厅门口。 什么总管、付总管、内务组、接待组、生活组......每个组都有组长副组长一名，成员若干，林林总总竟然有八十多人！ 今年是腊月二十八，卫向东今天只有一个人任务，招呼前来恭贺的客人以及在宴席上敬酒。 他家院子小根本放不下几桌，最后执事组一商量，除了院子里留下几张桌子给留给娘家人以及来的身份比较尊贵的客人之外，将大部分客人安排在距离他家不远的四队大场上，那里足足可以摆下五十多张！ 搭了简易棚子，可以遮风挡雨。 今天中午，卫向东的任务就是拿着酒瓶挨着给摆在大场里二十多桌客人敬酒。 这光敬酒不行，自己还得喝！ 平时关系好的曹红军、卫小毛他们说了，明天你是新郎官，晚上还要入洞房就不让你沾酒，但今天必须喝！ 拿着酒瓶还没走到一半，卫向东就头晕眼花。 正在时候，嫂子沈月梅匆匆走来过来对卫向东说有个姑娘前来恭贺，正在家里你最好过去一下。 “喂，婶子，你可别别耍滑头故意拉走我叔，我们这桌还没喝完呢。”说话的是卫小毛，喝的满脸通红，喷着酒气说道。 按辈分，他就得把沈月梅叫婶子。 “毛蛋，真的有姑娘找.....要不，我叫向北来你们敬酒？” 这明天就要结婚今天突然有个姑娘来找，说出去让人有点浮想联翩，不过看到沈月梅一本正经估计不是乱说，于是大家都放过卫向东，嚷嚷着让卫向北来倒酒。 “嫂子，谁来了？”卫向东有点奇怪。 说实在，当支书这几年认识的人不少，除了罗青梅，但少和某个姑娘亲密接触，即便是要来恭贺，也不会单独叫他过去。 “是邹小光。”沈月梅低声说道。 286 人生不能行胸怀，虽寿百岁亦为夭 她来了？ 这两年，卫向东和邹晓光没见过面也很少写信，偶尔只是打个电话，当然他还是了解她的情况：原来临时挂着的南坪方便面厂驻长兴办事处的最终取下，邹小光成立了自己的经销处，成了吴兴地区一品鲜最大的经销商。 这次结婚，别的地区的经销商卫向东都没通知,但还是在电话里邀请了她。 匆匆走回自己的小院，在客厅里坐着一位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姑娘，正是邹晓光。 “恭喜，新婚快乐！”邹小光笑着从背着的坤包里拿出一个红包。 “谢谢。”卫向东也没客气接了过来，说道：“我以为你明天过来呢。” “明天人太多，我就不过来啦。” “还没吃饭吧？去吃点饭，我再敬你两杯酒。”卫向东发出邀请。 “不啦,我不喝酒。”邹晓光摇摇头：“要不,跟我出去走走？” 卫向东犹豫了下，但还是跟着她出了小院，没有去大场而是朝西边田野走去。 现在是冬天，田野里是绿油油的小麦，旁边还有一大片桑园，风吹到脸上还有有点冷。 卫向东和邹晓光并排走着，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姑娘，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在去花城的火车上偶遇，那是1980年，姑娘像盯贼一样盯着他。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快六年过去了，昔日的那个瘦瘦的丫头现在已经是很有女人味姑娘。 邹晓光手插在大衣兜里，慢慢走着，又随手撩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转过头看着卫向东，嫣然一笑：“向东哥,我不打算干经销了。” “不是干的好好的吗，咋不干了？”卫向东感到奇怪。 “我把经销处让给我弟弟，我想出去闯闯。” “去哪？” “去义乌。” 历史竟然还是回到原来的轨迹上了！ 卫向东看过邹晓光介绍，也就是在1986年左右，她停止在全国游击式的销售，去了义乌，用所有积蓄购买的一个摊位，开始了自己经商中很重要的阶段，又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终于成了浙省首富。 邹晓光继续说着：这两年代销你们厂的方便面，我手头攒了十几万，准备去义乌搞饰品批发，那里已经是全国小商品集散地。” 邹晓光说到这里又看了卫向东一眼：“你知道，我以前就是做饰品买卖的。”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做饰品等小商品生意一定会发家致富！从开始一个小摊位最后办饰品加工厂，创立的自己的品牌！ “我支持你，好好干，你一定会成功的！”卫向东笑着说道。 听了他的话，邹晓光似乎感到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劝我别乱跑，继续经销方便面呢。” “你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不会只满足做一个方便面经销商。” “还是你最了解我。”邹晓光说道：“当我说出我的想法时,全家人都以为我疯了，好好的日子不过又去瞎折腾......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我想去闯。” 卫向东点点头：“那就随自己心愿吧。人生不能行胸怀，虽寿百岁亦为夭。人活一世总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所以你，一心带领村民致富，这也是你喜欢的做的事情？”邹晓光话锋一转，说到卫向东身上。 “对！”卫向东很爽快的回答：“有人曾经劝我单干，说你出去一年随随便便争个十几二十万根本没问题，那像你现在给村上挣几千万而落在自己腰包里也就两万多块，太傻。” “他们说的有道理，都对，不过，我还是喜欢现在我这样。” “是啊.....喜欢。”邹晓光微微叹口气突然冲着卫向东嫣然一笑：“我喜欢过你，还想让你跟我一去出去闯呢。” 卫向东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邹晓光继续说道：“后来呀，我发现你根本不可能跟我出去闯，你有你的理想，还有啊，罗青梅也喜欢你，又支持你的事业，你们才更般配！” “你也会找到和你志同道合的另一半。”卫向东真诚祝福。 谷冦 “但愿吧......好啦，我要回去啦。” “这么快就要走？多坐会。” “明天你就要当新郎官，事情很多，我就不耽误你时间啦。”邹晓光笑道。 “那行，我让人送你到县城。” “不用，现在你们这里到县城的车很方便。” “那好吧，到时候你结婚的时候别忘了通知我。” “嗯.....好的，我走啦！”邹晓光朝卫向东招招手，转身沿着小路向村前的国道走去。 看着姑娘的背影，卫向东突然喊了一句。 “小光！” “嗯？”姑娘转过身看着她。 “以后做生意，悠着点......别走的太快！” “我知道啦。” “还有，遇到啥困难来找我，没准我能帮的上忙！” “好的......向东哥，你也赶紧回去吧，田野里风大。”姑娘又朝卫向东招招手，快步向前走去。 看着邹晓光慢慢消失的背影，卫向东心里感慨。 真是个好姑娘。 勤劳，胆子大脑子活还能吃苦。 所以成就自己辉煌的前半生，可惜就是胆子太大，走的太急，商业帝国过分扩张导致陷入债务泥潭。 从首富变成“老赖。” 她的母亲在女儿出事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女儿走得太快了。” 卫向东希望她走得稳点。 卫向东刚返回小院，就看到李江红匆匆迎面走来：“向东，我听说晓光来了，她人呢？” “她走了。” “啊？这么快，我还想找她说说话呢。” 卫向东就把邹晓光准备出去闯荡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的，当然姑娘说喜欢自己的话没有说。 “唉......我早就知道这姑娘不安分，向东，你为啥不劝劝她？” “为什么劝她？她要做她喜欢的事不好吗？就如你，一直想开个丝绸厂。” “哎......好是好，但邹晓光这姑娘心太大，我担心她会出事！” 呵？ 你也看出来了？ 卫向东只好说道担心没用，个人有个人的追求，如果到时候她真出事，咱们能帮点就帮点。 “喂，向东，邹晓光突然决定要去外面闯荡，是不是与你有关？”李江红突然又说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卫向东奇怪道。 “人家姑娘是喜欢你的！” 287 接亲 这？ 卫向东只好说你别瞎想，人家邹晓光出去闯荡是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好啦，好啦，反正姑娘已经走了，而你也要结婚了。”李江红打断他的话：“好好对待青梅姑娘就是。” 说完李江红转身离开。 这话说的，好像我不好好待她似的。 第二天天刚亮，卫向东就早早起床,小院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卫向东穿着一套崭新的黑色西装，打着领带，还要赶到村前的理发店收拾头发，陌上一层厚厚的发胶，最后在一帮人簇拥下上了停在路上的婚车，要到城里接亲。 卫向东的婚车是一辆崭新的红色丰田皇冠,这是廖前进帮他找的，本来婚车准备用公司的桑塔纳，但前天廖前进过来一看说档次太低,你好歹也是个企业家。 于是就问朋友借了一辆红色皇冠，还把自己公司的两辆马自达也调过来。 前面是皇冠，后面是马自达，再后面是两辆桑塔纳最后面则是好几辆黄色的天津大发，一路浩浩荡荡直奔县城。 按照宁宣地区的风俗，男方女方各自办酒席，但女方的酒席钱要男方出，不过罗家婉拒，这点钱我们还是出的起的。 罗家的嫁女宴是在南坪宾馆举行，按照当地风俗新郎官是不需要过去敬酒，但是罗青梅前几天在和卫向东商量婚事的时候，告诉他说：“爸的意思是，到时候咱俩最好去宾馆敬一圈酒再回村上，问你同意不同意。” “同意，当然同意！” 老丈人发话了，怎能不同意？ 再说了,罗明山在宁宣深耕数年,前来庆贺好多都是各级领导，听说丈母娘张婉莹的娘家人也有人从燕京专程赶来祝贺，这么好的机会为啥不见见？ 估计罗明山也是这个意思。 早上九点，婚车浩浩荡荡赶到县委家属大院，将穿着粉红色婚纱新娘子罗青梅接上婚车并没急着回村，而是拐道到南坪宾馆。 按照当地风俗，娘家婚宴比较早，只要在十二点前将新娘子接到新郎家举行典礼即可。 参加娘家宴的宾客人并不是很多，将近二十桌，主要是罗家的亲朋好友还有他们的同事。 卧槽！ 地区行署和县上的领导都来了！ 本地的领导卫向东基本上都认识，只是罗家有些亲朋好友好多他不熟悉，新娘子罗青梅端着酒边敬便给卫向东解释。 “这是大伯大婶.....” “这是小姑，小姑父。” “这是小姨，小姨夫。” 卫向东吃惊的发现，罗明山这边的亲戚基本都是务农，个别是城里的一般工人，但丈母娘张婉莹这边亲戚就厉害的多。 基本上都是在行政事业单位工作，而且大部分都来自省城！ 不过想想，罗青梅外爷是从省粮食厅厅长位置退下来的，能差到哪里去？ “向东，这是二舅,二舅母，专程从燕京赶来。”罗青梅站在一个五十岁左右一对中年夫妇身边，笑着解释。 谷簱 “二舅在电子工业部工作，二舅母是中学老师。”罗青梅笑着解释。 电子工业部？ 好单位啊。 卫向东赶紧恭恭敬敬给两位长辈倒了一杯酒。 走完一圈之后，卫向东就和罗青梅坐上婚车回卫曹村，在路上卫向东想起刚才罗青梅介绍的二舅，又问道：“青梅，你二舅在电子部具体干啥的？” 姑娘正幸福的依偎在卫向东身边，听到他的问话一怔：“是个副司长，咋哪？” 哎呦，司局级干部啊，和行署副专员一个级别！ “青梅，你家亲戚当领导的可真多啊。”卫向东笑道。 “那是......我的表哥表姐好多也是国家干部，所以他们笑话我咋会嫁给一个小社员？” “怎么，后悔了？” “才不会呢！虽然你没当官，但是我觉得啊，你比他们更厉害更有本事！”罗青梅一脸傲娇。 卫向东没有再说什么，望着窗外的风景，轻轻握住妻子的手。 回到村上，自家院子里、大场中全部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娘家人都坐在自己院子，还有一些贵客，演志刚赫然坐在贵宾席的上首，旁边是乡上书记刁安喜，还有一帮乡上领导以及合资厂副总经理吴文秋，戴德芳香江那边有急事赶不过来，在电话里表示祝福，吴文秋就成了合资厂的代表。 演志刚是参加完娘家席又坐车专门赶到卫曹村，算是给足卫向东面子。 罗青梅来的同学不多，几个都是高中同学，唯一邀请的大学同学是她的好友苏敏。 苏敏是罗青梅在金陵上学时候同窗好友，卫向东曾经去金陵大学找罗青梅时候，见过这个姑娘。 现在苏敏已经结婚，成了丰腴的少妇，听罗青梅说毕业后分配到她老家吴兴，在地区行署轻工局工作，算是进了体制内。 婚礼典礼结束后，罗青梅把粉红色婚纱换成传统的红色棉袄就开始敬酒，一直忙到晚上直到闹洞房的人走完，两人坐在床上累得不想说话。 “好啦，良宵一刻值千金，你们呢好好休息，明天我一大早就走，我也就不和你们打招呼了。” 说话的是苏敏，她要在卫向东家住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坐车回吴兴。 明天早上小两口肯定不会起来太早，所以也没法送苏敏，不过卫向东早就安排好，让卫小毛派车把苏敏送到县汽车站。 罗青梅立刻拉着闺蜜的手说今天忙招呼不周，等你下次你再来我好好陪你逛逛，最好是全家都过来。 苏敏笑着答应说吴兴距离南坪也不远，到时候你和向东有时间也过来玩。 卫向东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苏敏，我听青梅说你在地区轻工局当教育培训科科长，专门管企业职工培训工作？” “是啊，怎么了？”苏敏没想到卫向东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嘿.....你们吴兴不是有个丝绸技术学校吗？专门培训丝织工人，能不能帮我们也培训点？”卫向东腆着脸问道。 原来吴兴地区丝绸业比宁宣地区还要发达，地区行署很很重视工人的技能培训，专门办了个丝绸技工学校，帮助辖区各个丝绸厂培训工人，在浙省很有名气。 而卫向东现在最头疼就是这事。 288 四通公司 丝绸厂不同于方便面厂，后者基本都是流水线作业对工人本身技能要求不高。但包括丝绸在内的纺织企业，需要大量的熟练工种， 当初卫向东和卫海涛建缫丝厂，还专门跑到长西县朝阳缫丝厂，委托人家帮忙培训三十名女职工，然后才能开工,后面就是边培训滚动发展。 丝绸厂工人培训的事，项目确定之后卫向东就在考虑，又和李江红和张志轩等人商量，厚着脸皮找到常务副县长演志刚，他打招呼让县丝绸一厂二厂帮忙，给卫曹村各培训六十名职工。 用演志刚的话说：“都是县上的企业嘛,要相互支持。” 要不是县上领导下了命令，人家才不会帮这个忙呢，可都是竞争对手啊。 但是120名职工卫向东觉得还不够，争取能培养200名职工，这样能保证丝绸厂基本能运转。 可80名职工找哪个厂培训呢？ 卫向东曾经联系过别的县丝绸厂，但都被婉拒。苏敏过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卫向东听说她在地区轻工局工作就有这个想法，无奈今天实在太忙没时间跟人家说，直到现在才提出来。 苏敏听了感到愕然，开玩笑道： “卫向东，可以啊.....马上入洞房了竟然还想着工作！” 卫向东倒也坦诚，呵呵一笑：“明天一早你不是就要走了嘛，再不说就没时间了。” 苏敏沉思了下才回答：“我们地区技校一般只培养吴兴的各个丝绸厂的职工，你别说还没给外市的企业培训过。” “苏敏，你管职业培训这一块肯定和校长熟，能不能帮我说说话？你放心，学杂费住宿费培训费我们全出！” 苏敏笑着说这件事校长同意也不行，最起码还要局领导点头才行，要不这样我先回去帮你问问？ “那就多谢了！你给你们局长过年以后我会专程拜访他！事成以后啊，我和青梅会一定好好感谢你！”卫向东笑着说道。 “瞧你说的,我和青梅可是好朋友，还用来这一套？” 送苏敏出了新房，罗青梅白了卫向东一眼：“真有你的啊，你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想到这法子！” “嘿嘿，媳妇有这么好的资源，咋能不充分利用？”卫向东厚着脸皮轻轻抱住罗青梅的腰肢。 “干嘛呀？” “上床，谈人生理想呀？” “流氓！” 一听卫向东说谈人生理想，罗青梅的俏脸不由自主红了。 “哎呦，我和我媳妇，咋能是耍流氓呢？是正大光明！” 一夜春风无度。 第二天小两口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洗漱完毕就去父母家。老爸老妈早就做好饭，包括哥哥嫂子还有妹妹全家一块乐呵呵准备开饭，老妈去说你们吃着，我要出去一趟临走前还问卫向东悄声要了他们小两口卧室门上的钥匙。 婆婆要去干什么？ 罗青梅羞红了脸，假装没看到。 卫向东有些无奈。 还真不相信啊..... 人家青梅可是好姑娘！ 婚后的小日子开始了。 按照罗青梅的规划，婚后出去旅行度蜜月的，正月初二回完门,两人就迫不及待踏上北上的列车。他们准备去燕京逛一圈。 这年代如果结婚想出去玩，首选的目标就是燕京——伟大的首都啊。 卫向东去哪都无所谓的，但罗青梅纠结了好半天才决定还是去燕京，那也有自己的亲戚吃住都不要操心。 新婚的旅途是愉快的，两人坐在硬卧床上，罗青梅叽叽喳喳像个快乐的小妇人。 “咱们去燕京住在我二舅家，到时候有人会到车站来接我们。”罗青梅说道。 谷炬 按照卫向东的意思，去燕京咱们好歹住一次燕京饭店啊，感受感受宾至如归的感觉。 但罗青梅不同意。 说去燕京咋不住在二舅家呢？还住酒店？ 一是花钱二是让二舅舅妈知道了说你们太见外。 说实在，卫向东出门不喜欢住在亲戚朋友家，总觉得不方便，更喜欢酒店的自由自在。但这年代人都这样，你到一个城市住酒店反倒让亲戚觉得你瞧不起人家。 也好，青梅的二舅是电子工业部的领导，这个电子部就是后世工信部的前身！有些事情可以和他聊聊。 两人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赶到燕京正是清晨时分。 一缕阳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卫向东看着外面的景象，和前几年来燕京相比，似乎高楼大厦多了不少，整个城市充满勃勃生机。 卫向东和罗青梅提着行李箱跟着人群出了火车站就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笑着向他们走来。 “表哥......”罗青梅笑着迎了上去。 “表妹，新年快乐！”男人笑着接过罗青梅手中的行李箱，然后又和卫向东握握手。 “这是我表哥张跃进。”罗青梅在边介绍。 “表妹夫，你们结婚时候公司事情太忙，实在走不开，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实在不好意思啊。” 卫向东连声说不客气，张跃进的话，他似乎没有从政？ 两人跟着张跃进上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然后就向城里驶去。 “表哥，你真的辞职了啊？”坐在后排的罗青梅问道。 “是的，辞职了！” 看到卫向东有些疑惑，罗青梅赶紧介绍起来。 原来张跃进燕京邮电学院硕士毕业，公派到美国加州理工学院攻读计算机专业博士，归国后被安排在中科院是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里的一名研究员。 但是去年辞职了，加入到一个民营企业——四通公司。 四通公司？不是联想？ 不过四通公司也牛啊，几乎和联想同时成立，创始人也都来自中科院的计算机研究所。 没想到罗青梅的表哥竟然四通公司的工程师，这让卫向东大感兴趣。 “大表哥，你们四通公司是不是专门造打印机的？”卫向东问道。 “呵？连你也知道？”开车的张跃进语气中有点惊讶。 我当然知道！ 要想说中国it产业创业和发展，都绕不开两个公司——四通和联想。 相对于联想，四通似乎知道的人少点，但在八九十年代那也是国内it业的标志性企业。 除了最初制造销售打印机，后来还听说研发了中文打字机？ 不知道这东东研发出来没？ 卫向东不好直接问。 于是他笑着问说我们村的企业规模越来越大，办公处理事务也越来越多，如果有一款能能打汉字的机器，就像电视上外国人打英文的那种，屏幕上能显示汉字而且还能打印出来，那就大大方便了办公室的人秘人员。 不用辛辛苦苦刻蜡纸，然后油印了！ 张跃进听了卫向东的描述目瞪口呆，差点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稳。 这不是我们公司刚刚研发成功的中文打字机吗？ 289 “不务正业！” 打字机虽然名叫打字机，但它实际上是一台拥有了汉字字库、中文输入法、文字处理软件的定制微机！ 这里面还有背景因素。 就在去年（1985年），联想公司依靠倪光南总工程师研发出了第一款联想汉卡，解决了汉字在计算机上的使用问题。但计算机可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一般企业能买得起的。 一套电脑系统连同打印机售价高达五万元！ 在国内，什么数据库系统、财务软件对于普通企业听都没听过，大多数购买电脑的单位，都是用一台电脑配上一台打印机,主要用来处理文字或者打印合同和报告之类的公文，这样花上五万块银子就为处理个文字实在有些不值。 卫向东也就是这种想法，要买电脑最起码要等到中文财务软件成熟以后。到时候可以实现会计电算化，而且那时候电脑也便宜许多。 现在这种中文打字机的东东就够用。 既然研发出来就要推向市场，这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于是张跃进就说实事求是说他们公司已经研发出来一款能打汉字的打印机，采用的是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王民五笔输入法。 “真的啊？”卫向东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那一台打字机得多钱？” “这个,还没定价，但是估计也不便宜,一台最起码有七八千吧.....”张跃进斟酌道。 一台破打字机竟然也要七八千？ 但想到一台128k内存的ibm电脑竟然要三四万，卫向东觉得这个价格还能接受。 “表哥，如果你们公司开始销售，给我说下，我们村想买上十台左右。” “行，没问题！” 张跃进也很高兴，刚研发出来还没推向市场，竟然就有客户来订购了！ 罗青梅的二舅家住在二环内电子工业部的一处家属院内，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对于卫向东和罗青梅的到来，二舅表示欢迎，笑着说今晚带你们俩去全聚德吃烤鸭。 “跃进，把雅静（张跃进的妻子）和嬛嬛都叫上。”二舅吩咐道。 “好喽。” 这年头，外地亲戚来京城，家境好的人家大部分都请去吃全聚德的烤鸭，显得倍有面子。 主菜是烤鸭,还配有火锅，男人们喝的是茅台，妇女和小孩喝的是健力宝,全部都是这时代最时尚的东西。 听说价格也不算贵，一只烤鸭8块，一瓶茅台15块，再加上火锅饮料也就是六十多钱左右。 女人们聊家常，男人们聊着聊着就说到事业上来。 “爸，我们公司的中文打字机已经研发出来，向东可是我们第一个客户。”张跃进笑着把之前的事情简单说了遍。 二舅听了哼了声，突然来了句：“不务正业！” “爸，怎么能叫不务正业呢？”张跃进显然不服气：“我们公司研发的中文打字机，弥补了市场空白，解决了许多单位企业办公问题，向东，你说是不是？”张跃进竟然拉起同盟军。 卫向东点点头。 的确如此，电脑价格昂贵还没有全面普及前，这个中文打字机就好像后世的office三件套，确实给企业带来不少便利。 但二舅不以为然，反问道：“放着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研究工作不好好干,竟然去什么企业！这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 谷懬 “研究所那么多人，就那点科研经费，分到每人头上都那么一点点,还想搞研究？再呆下去我这个人就废了！” 张跃进显得很委屈：“再说了，办公司又不是我们一家，所里的柳传志和倪光南人家创立了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新技术发展公司，研发出了汉卡，市场上卖的多火！” 卫向东看出来了，这父子俩为这事在闹别扭啊。 不过也是，这才是八十年代中期，科技人员下海创业可是大逆不道，何况张跃进还是领导家的儿子？ 有着留学博士的头衔，那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别人家的孩子。”突然跑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难道二舅不高兴了。 果然，二舅母出来劝架：“我说你们父子俩啊，大过年的就不让人消停，也不怕人家青梅和向东看笑话！” “二舅，其实我觉得表哥做的没错。”罗青梅抿嘴一笑插话道：“既然在研究所不能发挥他的才能，为啥不能出来闯闯？我听了他们研发的中文打字机就挺好！” 你这丫头，竟然也帮他说话？ 二舅有些不满，但人家是自己的外甥女也不好责怪，继续说道： “青梅，你不知道，他们搞的这个中文打字机，看似填补了市场空白会受欢迎，但我看来根本没啥前途！还有那个新技术公司搞的汉卡，将来一定也会被淘汰！” 呵？ 正在津津有味吃着烤鸭，不打算加入这场争辩的卫向东也放下筷子，惊讶的看着二舅。 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个见识！ 的确，这些中文打字机、汉卡，用不着十年全被被淘汰！ 但张跃进明显服气：“为什么？” “跃进，我问你，你在国外学的什么？”二舅突然换了话题。 “芯片架构的研究及设计。”张跃进实话实说。 “对呀，人家外国在研究计算机的架构啊，指令优化啊什么的，而你们呢，倒腾什么中文打字机？！就你们那玩意，不就是在人家操作系统的基础上挂了个中文处理系统，加了点汉字字库，有多少科技含量？！” “这......”张跃进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和当初自己学那些外国最先进的计算机理论技术而言，现在搞的这个真没多少技术含量，这算个小儿科，只不过是市场需要而已。 “所以说啊，跃进。国家花那么多经费送你们去国外学习，目的是让你们掌握外国最先进的理论技术，回国以后好好专研，能让我们国家的计算机技术能迎头赶上，而不是让搞这些蝇头小利！” 二舅的话有些语重心长，张跃进沉默不语。 这不是后世人们常议论的柳传志和倪光南的关于联想发展，“贸工技”和“技工贸”之争吗？ 后世，用于专注于科技研发，拥有核心科技无疑是正确的道路，但是放到当时的历史背景之下，如果你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那么多的资金投入到科技研发？ 首先，要活下去，然后再创新。 联想最大的错误在于：当已经存活下来，甚至活的很舒坦时候，却没有及时转变思路，像华为那样走科技创新之路。 不管是人还是企业，走出自己的舒适区都是很难的。 卫向东向想说几句。 290 中关村电子一条街 于是他笑着说道：“二舅说的对，走科技创新和研发是咱们国家赶上欧美发达国家科技唯一途径。但表哥说的也有道理，他们搞的这个中文打字机将来肯定会畅销，解决许多企业的燃眉之急。” “向东，你这不是在和稀泥嘛.....”罗青梅不满，小声嘀咕了句。 “这可不是什么和稀泥。二舅是着眼于长远，而表哥呢,是考虑当下。”卫向东继续解释： “搞科研需要大量经费，但咱们国家还比较穷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让你们这些科技人员自己创业办公司，这无疑是条正确的路子，但企业发展壮大有钱了，就应该加大科技创新，千万别老想挣快钱！” 二舅和张跃进同时点点头，卫向东说的挺有道理。 想到二舅是电子工业部的一名司长,是国家电子信息产业政策制定者之一,卫向东觉得应该再多说两句。 “二舅，表哥，我觉得咱们国家如果想在计算机领域赶上甚至超过欧美发达国家，必须掌握两种核心技术！” “哪两种？”看到爱人侃侃而谈，罗青梅很自觉充当起捧哏的角色。 “第一：必须能研发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芯片，最起码计算机里的那个cpu，应该是中国芯吧？”卫向东笑着说。 “还有呢？” “拥有自己计算机操作系统，像现在有人搞的那个什—dos不算，那是依附在人家dos系统下的！” 二舅听了有些惊讶，他作整个产业的主管者之一，当然明白现在国家和外国最大的差距是什么。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那得投入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凭国家现在的实力根本做不到！ 二舅说出自己的想法，卫向东笑了笑回答道：“所以说，表哥他们创业就是一条很好的路子，不需要国家投入多少资金,自己干！将来赚钱了，企业、国家一起协，总能解决这个问题！” “呵呵，向东，没想到你一个村长考虑的比我这个司长想的还深远啊。”二舅开起玩笑来。 难怪青梅会看上他，就这眼光这思路，一般人能做得到？ “哪里哪里，只是抛砖引玉。”卫向东很是谦虚。 张跃进却有不同的看法：“向东，你说的或许有一定的道理，但你不了解这一行，咱们国家计算机技术和外国差距太大，人家已经形成技术垄断，靠研发谈何容易？花那些钱还不如直接买人家的产品，我们再进行二次开发即可。” “买？”卫向东冷笑一声：“你能买到人家核心技术？再说万一有一天，人家不卖给你怎么办？” “不可能！”张跃进断然否认：“咱们国家搞改革开放，可是全世界最大的市场！那些外国公司巴不得将产品卖给咱们呢。” “是吗？你应该知道有个巴黎统筹委员会吗？”卫向东反问道。 “我当然知道，那是美国、英国、法国等在巴黎搞的一个协议，进行技术管控，但主要是针对苏联以及东欧国家，咱们国家不再此列！”张跃进反驳道。 是啊...... 现在咱们国家和美国还是在蜜月期呢。 但马上，东欧剧变、su联解体，就轮到咱们国家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他想了想回答道： “表哥，十九世纪英国首相帕麦斯顿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acountrydoesnothavepermanentfriends，onlypermanentinterests.（没有永远的朋友，仅有永远的利益），虽然是一百多年前的话但我觉得现在依旧适用。” 张跃进不以为然：“向东，你说的是否太危言耸听了！” 哎..... 卫向东感到无语。 这个年代，崇洋媚外是一种思潮，特别是像张跃进这样去国外深深感触到外国科技的先进和中国的落后，这种思想尤甚。 谷荳 “来，来，表哥，吃肉。”罗青梅看到自己卫向东和表哥争的有些面红耳赤，赶紧给张跃进夹了一块鸭肉，很殷勤的招呼。 也给卫向东夹了一块放在他碗里还偷偷捣了捣了他的胳膊。 大过年的，争啥啊？ 卫向东抱歉一笑。 刚才确实有点激动，不过嘛，我不是给表哥说的，那番话是给你二舅说的！ 如果自己的一番话能对他有一点启发就达到目的了。 电子工业部可是国家信息产业发展的政策制定者！ 两人在全聚德的争辩，并没有影响张跃进的对他们的热情，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来到家属院，带着他们俩开始逛燕京城。 天安门、颐和园、八达岭长城.......一连几天卫向东和罗青梅都是早出晚归，几乎走遍燕京的著名的旅游景点。 罗青梅还特别提出要去白海公园一趟，说要看看小学课本里描写的美丽的白塔、绿树红墙！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 ..... 在燕京整整呆了一周，后面几天张跃进已经上班，卫向东和罗青梅就自己坐上公交车去玩。 明天就要离开燕京返回南坪，卫向东决定去一趟中关村电子一条街。 这年代电子一条街不是买电脑的，而主要卖的收音机、录音机，以及他们的一些电子配件。特别是收音机，只要你懂一定的电子知识，看的懂线路图，完全可以买些零配件再拿上焊烙铁自己组装一台。 还有就是各种港台的盗版磁带。 当然，还有第一批下海的知识分子开各个高科技企业，而最知名的公司是“两通两海”，信通、四通、京海、科海，而它们的创办人无一例外都是中科院的科研人员！ 卫向东去主要是感受一下这种气氛，另外就要去见一个人——自己的堂弟卫向华。 卫向华是在卫向东的建议下，上了燕京邮电学院，也是去年毕业不过没有宁宣留在燕京，进了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新技术发展公司——也就是联想集团的前身！ 这也是为卫向东给他的建议，你学的计算机专业现阶段回宁宣根本用不上，想办法留在燕京。 刚好，去年夏天，计算技术研究所新技术发展公司专门到燕京邮电学院招人。 卫向华去了，很快就被录用，但对方告诉他，可以想办法和校方联系将他的档案提出来暂时放到研究所，但公司无法解决燕京户口，户口必须回原籍。 没有户口别担心，现在燕京呆着将来想办法！ 当卫向华打来的电话，卫向东给他出的主意！ 现在粮食市场放开了，大不了没有户口簿没法去粮站卖粮。，那就去市场上买高价粮！ 别忘了，村里每年还给你一千多块钱分红呢！ 291 联想 今年春节，卫向华由于公司忙加班没有回家，他父母知道卫向东要到燕京度蜜月，就托他顺道去看望卫向华，还带一下自家做的腊肉什么的。 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其实不用嘱咐，卫向东也要去看望自己的堂弟。 人家进的可是未来的联想集团！ 卫向东带着罗青梅，在中关村的电子一条街乱逛一阵,罗青梅买了几盘磁带，然后就直奔计算技术研究所新技术发展公司 新技术发展公司是据听说是海淀供销社房子，街边一栋很普通的三层楼房，租赁这栋楼房的除了联想公司，还有就是四通公司。 卫向东进了大楼，里面很安静，都是行色匆匆的职员。能否见到联想公司的两位大佬——柳传志和倪光南？ 他心里想着。 一个最后成为大佬,却被斥为“买办”“卖国贼”；一个被最后被赶出联想，但被称为“悲情英雄”“民族脊梁” 真是世事无常啊。 很遗憾,没遇到联想的两位大佬，卫向东找到自己的堂弟，在一间很破旧的办公室里，面前摆正在一台微机聚精会是干着活。 卫向华穿着一件高领毛衣，戴着黑框眼镜，和几年相比性格变得开朗许多。 看到堂哥和堂嫂到来，卫向华感到惊讶，卫向东就笑着说自己来燕京度蜜月顺便来看望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这是二叔二妈给你的腊肉。”卫向东笑着从背着的口袋里拿出报纸抱住的一块腊肉递给卫向华。 “嘿.....我写信给我爸妈说过，我又不自己做饭咋吃这个？”卫向华看着腊肉有些为难。 “二叔二妈的心意嘛，自己不吃就送同事。”卫向东劝道。 卫向华听了，点点头随手把腊肉放在一边，又给两人倒了杯水，闲聊起来。 “工作怎么样？辛苦吧？”卫向东关心问道。 “辛苦是辛苦，经常加班。”卫向华很坦诚：“不过嘛，有意思！......堂哥，看看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联想汉卡！” 所谓联想汉卡其实就是一块扩展卡,它是由由三块用扁平电缆相连的电路板，需要直接装在电脑主机上。另外还有一套软件支持。 卫向华滔滔不绝向他堂哥解释起来：“现在处理汉字的解决方案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软件方案，dos，不过因为这需要占用本来就有限的pc资源，成本虽低但性能不高，另一种就是用联想汉卡就是这样的硬件方案，当然，严格说来是硬件和软件相结合的方案。” “这玩意值多钱？”卫向东看着这块其貌不扬的电路板。 “5000块” 真他妹的贵啊..... 卫向东心里吐槽。 难怪人们说倪光南研发的这款汉卡，直接让联想公司腾飞。 谷镢 卫向华又兴致勃勃在电脑前操作一番，展示给他们小俩口看，卫向东没啥兴趣，后世看惯了先进液晶电脑，怎么看就感到这玩意原始无比。 但罗青梅很感兴趣，她上学的时候也曾接触过电脑，都是苹果公司还是纯英文，现在看到屏幕上能显示汉字很新奇。 哎......就是太贵，要不买一台放在家里多好！ 两人呆了一会就告辞离开，不能影响人家的工作,临走前卫向东嘱咐自己堂弟要多学新知识。 “计算机发展突飞猛进，千万别满足于上学时候学的那点东西,咱们卫曹村的发展还要靠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呢。”卫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卫向华不太明白堂哥的意思，不过多学习那是自然的，和公司那些硕士博士相比，自己还真像个小学生。 两人从中关街离开，就坐公交回二舅家，晚上准备乘坐火车离京。 在公交车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卫向东陷入沉思。 罗青梅就坐在卫向东的身边，看着自己丈夫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心一动，低声问道：“向东，你将来不会进军计算机产业吧？就像我表哥他们那样？” 卫向东被罗青梅的话拉回现实，看了自己妻子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罗青梅认真思考了下，摇摇头：“太难！那是高科技需要大量的高科技人才！而且正如你说的，还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咱们卫曹村根本没那个实力！” “是啊....所以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好眼前的事吧。”卫向东轻轻拉起妻子的手。 “嗯......”罗青梅又向卫向东这边靠了靠，天气冷依偎在他身边很舒服。 卫向东又扭过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燕京度蜜月就算结束，卫向东和罗青梅晚上坐火车离开燕京，准备回家上班，不过没有直接回南坪，而是在豫省的临县下车，他要去看看临县方便面厂。 自从两年前方便面厂开业典礼卫向东来过一次后，就一直没来过现在路过要过来看看，算是临时检查工作。 中午时分，两人从列车上下来，就看到曹晓荣和刘伟正在月台上等候。 曹晓荣去年年和赵明华对调，任临县方便面厂厂长，而刘伟是建厂的时候就过来，现在担任副厂长是曹晓荣的助手。 两人笑着接过卫向东手里的还开玩笑祝他们这蜜月旅行玩的开心，说的罗青梅脸红耳赤。 四人出了车站上了面包车，沿着国道没走几分钟就看到不远处的方便面厂，一排排整齐厂房，一辆辆大卡车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曹晓荣本来安排卫向东住县城招待所但是被他拒绝，就住厂里。 由于南坪那边经常有人过来，所以厂里准备的有客房但条件要差点。 安排好两人的住宿，曹晓荣就说他已经交代办公室，晚上在临县有名的临县大酒店摆上一桌给你们小夫妻俩接风洗尘。 “张厂长他们说你们结婚的时候他没过去，这次要好好和你喝几杯，表示恭贺。”曹晓荣笑着说道。 张厂长叫张世发，厂里主管生产的副厂长，他不是从南坪那边过来的，而是地地道道的的临县人。 292 南界村的核心产业 当初在临县建厂的时候，卫向东就告诉赵明华，除了在临县招聘普通工人之外，也要吸收当地一些优秀人才进入管理层。 张世发原来是街道办下属一个面粉厂里的车间主任，和厂长不对路，后来干脆辞职应聘到方便面厂当车间副主任，由于工作认真负责又肯懂脑筋,所以一步步提升到副厂长专门管生产工作。 果然，在晚上宴席上，临县本地三个中层领导把卫向东灌了个酩酊大醉。 第二天早上例行开会，曹晓荣代表临县方便面厂的领导班子向卫向东做了工作汇报，重点突出两点内容：一是去年扩建的一期工程快要完工，八条大型生产线年产量可达三亿包（袋），增加营业额达七千万左右,另外就是决定增加两个办事处。 “我们打算在秦省的安西市和辽省的奉天市各增加一个办事处,这样在华北、西北、东北都有我们的销售部门，完全覆盖整个北方地区。” 按照总公司规划，南北两个方便面厂各自销售区域不同，南坪方便面厂主要销往东南、中南以及西南地区，去年过年前又在蜀省的蓉城设立一个办事处基本做到全覆盖。 所以，对于曹晓荣的规划卫向东没有异议。 “卫总，自从方便面换了包装，让周润发当形象代言人，咱们的方便面销量猛增！”曹小荣显得有些兴奋。 那当然，现在的周润发在内地可以说火的一塌糊涂，就他在在《上海滩》扮演许文强的形象——西装外套黑色呢子大衣、白围巾简直成了当代青年最时髦的装束。 去年冬天，罗青梅还让卫向东买了一身呢。 卫向东听了微微笑了笑，不过他不想多说什么，而是关心问道：“香辣味的牛肉方便面在你们这里销售怎么样？” 曹晓荣脸上有点尴尬：“销路不太好，不如红绕牛肉面。” 在推出三鲜味、红绕牛肉味的方便面之后，去年南坪方便面厂又推出麻辣味的牛肉方便面,专门主攻西南地区。 由于北方人不爱吃麻辣，于是临县这边将配方经过改良变成香辣味的，推向西北市场，但是反响不如预期还不如原来的红烧牛肉面卖得好，这让曹晓荣有点尴尬。 “不要紧，哪个好卖就卖哪个。”卫向东安慰道。 其实对于方便面产业，卫向东决定彻底脱身，只要曹晓荣和赵明华不瞎折腾，按照既定的规划稳扎稳打，这个霸主地位就不会丢掉。 什么泡椒竹笋鸡面、大骨面、茄皇番茄鸡蛋面、酸菜牛肉面......后世的那么多深受欢迎的泡面等着慢慢推出呢。 酸菜牛肉面推出的时候要悠着点，千万要严把酸菜质量关，千万别像康师傅那样，大好形象毁于一旦。 下午，卫向东准备去车间转转，却被告知南界村的支书汪宏彬来到方便面厂，邀请卫向东和罗青梅去他们村。 此时的汪宏彬，没有四年前的颓唐，穿着一身黑色呢子大衣显得意气风发。 也是的，自从四年前去卫曹村“取经”之后，按照卫向东的建议,收回原来村里的面粉厂，给临县方便面厂提供优质面粉,然后又逐步建立砖厂、调味品厂，集体经济搞的红红火火。 “卫支书，结婚的时候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过去我也要讨杯喜酒喝嘛....”一见面，汪宏彬握着卫向东的手就是一阵埋怨。 “这么远，再说你可是村上的大忙人，所以就没打扰你......这不我来了吗？今晚给你补上！”卫向东笑着说道。 当初卫向东的确没有通知汪宏彬等南界村上的干部的，但人家知道之后主动打了电话恭喜，还托卫曹村回来的人把礼捎上，所以于情于理，卫向东就要请人家一次。 但汪宏彬哈哈大笑说你来到咱们南界村，咋能让你做东？今晚我请客，包括厂里的几个领导还有我们村上的干部聚一聚，做当是在过年！ 其实，卫向东早想到了，自己来临县，汪宏彬焉有不接待的道理？ 既然如此，卫向东也不客气，罗青梅一跟着汪宏彬向村里走去。 “卫支书，我听曹厂长说，光临县这边你们又投资800万元建立十六条生产线，这规模.....让人羡慕啊。” 的确让人羡慕。 如果两个厂新建三十二条方便面生产线全部投产，相当于现在的产量翻一翻！一品鲜方便面在国内方便面市场的霸主地位，更加不可动摇。 卫向东听了哈哈一笑：”你们南界村发展也好啊，陆续建立面粉厂、砖厂、调味厂，我听曹小荣说效益都不错。” “还不是托你门方便面厂的福嘛......” 这也是事实，南界村的几个厂大部分都是给方便面厂配套的！ “卫支书，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帮我出出主意。”汪宏斌突然话锋一转，说道。 “哦？你说，看我能帮的上忙不？” “卫支书，我们南界村这几年发展是不错，办了几个企业，但是我总觉得缺乏龙头企业！” 汪宏斌进一步解释：“你们卫曹村，一品鲜成了国内方便面行业的龙头老大，反观我们村，不管什么面粉厂、调味品厂啊都是小大小闹，何况竞争激烈。你见多识广，帮我支支招，看搞什么厂能做到像你们方便面厂那样？” 是这样啊.... 没有核心产业？ 卫向东顿时明白汪宏斌的意思。 嗯..... 历史上南界村可是靠方便面起家的，现在自己搞了方便面，该帮人家想想别的啥。 卫向东沉思下下，突然灵光一闪：“汪支书，你们可以建饲料厂，生产猪饲料！” “猪饲料？这个能赚钱吗？”汪宏斌有些疑惑。 现在家家户户养猪，但猪吃的是青草啊，洋芋啊，或者是家里剩饭剩菜，谁还会买专门的猪饲料？ 当然能赚钱！ 要不刘永好兄弟怎么会办新希望公司，最后成来全国的饲料大王？ 但现在刘永好的新希望好像没建立起来呢。 这话不好说。 卫向东于是说道说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老百姓对猪肉消费量也会越来越高，养殖业前途一片大好！ ”既然养殖业前途光明，那饲料业怎么会差？”卫向东耐心解释：“再说了，将来养猪业肯定是发展成规模化养殖，就像原来大队的猪场！队上养十几头猪你说喂洋芋青菜还可以，但几百上千头猪哪有那么多青草洋芋吃？不吃饲料吃什么？！” 293 “五月不出肥，厂家包所赔！” 汪宏斌听了点点头，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好像有家外国企业叫正大公司，在电视上做过广告，专门就是卖饲料！” “对，对，就是这个正大！是泰国的一家饲料公司。”卫向东马上附和：“外国公司就跑到咱们中国来推销他们的饲料，这说明这事肯定能赚大钱！” 汪宏斌一想,对呀，外国人可不傻，如果不赚钱跑到咱们国家来干啥？ “据我所知，现在我们国家的饲料业刚刚起步，还没有规模较大的企业，这就相当于前几年的方便面行业，只要你下定决心干，一定能挣大钱！” 的确是这个道理！ 汪宏斌一拍大腿：“中！我们村上领导好好议议这事！” “对,是好好议议,汪支书，我把我们饲料的广告词都想好了！”卫向东笑道。 “啥？” “五月肥，五月肥，五月不出肥，厂家包所赔！” “哈哈，中！” 晚上两家人在县城一个饭馆吃饭喝酒的时候，汪宏举着酒杯兴奋的说我们南界村找到一条致富的新路子：准备办饲料厂！ “卫支书广告词都给我们想好了，五月不出肥，厂家包所赔！” “好，好！”曹晓荣趁机举起酒杯：“汪支书，敬你一杯，我祝你们发大财！” 汪宏彬也很爽快，一饮而尽，突然又看着卫向东：“卫支书，你想不想跟我们合作办这个饲料厂？” 看到卫向东略带差异的目光,王洪斌诚恳解释道：“办个饲料厂投资比较大，少说也要好几百万吧？小打小闹没意思，我们村底子较薄，没那么多资金，而且卫支书你在办企业方面非常有经验，所以我们想和你真诚合作！” 卫向东略一思索很快答应：“行，没问题，至于如何合作咱们好好商量！” “中！” “来，来，祝我们合作愉快！共同发财！”卫向东笑着举起酒杯。 “哈哈，将来一定超过正大！” 这一场酒大家喝得畅快淋漓，酒饱饭足之后，卫向东婉拒汪宏彬用村上面包吃送卫向东回厂里要求，说让曹晓荣他们先回，自己和媳妇在街上走走，一会自己回去反正又不远。 两人慢慢在临县街头逛着，罗青梅很亲昵的挽着卫向东的胳膊，问道“向东，你真要和南界村合作办饲料厂？” “咋了？你不信？” “我以为你刚才喝多了说酒话呢。” “怎么会？我给你说，饲料业也是蓝海，搞好了不比做方便面差！”卫向东喷着酒气：“再说了，现在我手头有这么多资金，不赶紧投资难道放在银行里等着一天天贬值？！” 现在光卫曹村村委会掌握的资金足足有两千万！躺在银行账户上正睡大觉呢,更别说总公司以及下属各个厂里自有资金。 呵？ 罗青梅看到卫向东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调笑道：“向东，我怎么越觉得你像旧社会的地主老财？ “那你就是地主婆！” .... ..... 因为要和南界村合作办饲料厂，卫向东多呆了几天，和汪宏彬商谈办厂的事，这个行业两人都不是很熟，所以卫向东建议去找专家，最起码要搞饲料配方，然后再谈得上办厂的事。 “卫支书，你说找谁？”汪宏彬问道。 “你们地区不是有个农业科技研究所吗？那里面有畜牧业方面的专家，和他们合作搞配方！” 这倒是个法子。 汪宏彬点点头：“我有个亲戚就在地区农科所上班，我去找他！” “行，这事你先去跑，等有个眉目以后我们再商量如何？反正急不得。”卫向东说道。 “要不，卫支书，麻烦你明天跟我跑一趟？”汪宏彬提出自己的要求。 卫向东本来想急着回南坪，但既然要和南界村合作，那么这件事就得认真去办，于是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坐着南界村上的面包车跟着汪宏彬一块去洛河地区。 洛河地区农科所。 就在所里那栋四层灰色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所长张培元正看着办公桌上面放着的三份红头文件发呆。 它们分别是转发农牧渔业部的文件：《关于农业科技体制改革若干意见（试行）》还有地区行署所颁发的《关于科学技术拨款管理暂行规定》和《关于事业费划转工作的通知》！ 三份红头文件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堆，其实就一个核心问题：根据1985年国家颁布的《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决定从上到下进行农业科技体制改革，主要措施就是减拨经费！同时扩大科研院所自主权，改革人事制度和分配制度。 其实意思就是说：上面要砍你们这些科研院所的经费！ 经费不够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去赚！ 看看，人家中科院下面还办企业养活自己呢。 当然后面这些话是张培元自己理解的，其实就那么个意思。 从今年起，地区给地区农科所所拨的经费就比上年减少20%，听说还要逐年减少，最终砍你一半！ 我的天哪...... 农科所在科研院所里本来就是弱势群体，经费紧张就这一刀刀砍下去，将来连工资都发不起？ 至于办企业？ 难道让我们去种田养猪？！ 张培元着急啊。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开，办公室的小汪说来了两个客人是村的支书，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家门中的二叔，想办饲料厂问咱们所里能不能和他们合作研发配方。 饲料配方？ 我们可有现成的！ 前年畜牧营养和饲料研究室实验成功一套生猪饲料配方，现在躺在抽屉里睡大觉呢。 本来是想推广出去，看跟那家企业合作生产或者干脆将配方卖给对方，接触了两家企业，可都没谈成，其中一家只出五万块钱准备买配方。 五万块？ 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啊？ 你知道搞着配方我们整整用了两年时间，光经费花了就不至五万！ 两个村长，村里又能有多少钱？ 不过嘛.....既然来了见见何方？ 卫向东跟着汪宏彬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坐在办公桌边的张培元，戴着眼镜，一缕头发盖在已经光秃秃头顶——地方支援中央，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 只是这办公室，太有点简陋了吧？ 老式的两头沉办公桌，还有这沙发，竟然已经掉皮！ 294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双方坐定，就相互介绍起来。 当汪宏彬说自己是临县南界村支部书记的时候，张培元顿时来了兴趣。 临县的南界村？ 他听说过，这两年村上办了好几个企业，集体经济搞的不错，这就说明村上有钱！ 有钱才能合作嘛，要不听你那么多废话干嘛？ 当汪宏彬又介绍卫向东是皖省南坪县卫曹村支书的时候,张培元一愣。 他没去过皖省，但是好像在哪听过卫曹村这个名字，只是猛然间想不起来。 “张所长，我们村那个一品鲜方便面厂就是他们村办的。”等汪宏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培元一下子激动起来。 “卫曹村，卫向东！去年报纸上曾经刊登过一片文章《中国农村的希望——皖省卫曹村发展纪实》，写的就是你们卫曹村！” 张培元是搞农业科学研究的,对这方面的文章比较敏感所以一下子记起来。 “哪里哪里.....誉美过度誉美过度。”卫向东很是谦虚。 “哈哈，不管报纸上说的是不是真假，你们村产的一品方便面那可是誉满全国，这是真的吧？” 卫向东点点头，这点不否认。 一品鲜方便面几乎成了卫曹村的代名词了。 张培元连忙让小汪帮给两人倒茶水，这可是大金主啊。 又简单寒暄两句，卫向东开门见山说了此行的目的，想和南界村合办生猪饲料厂，希望能和农科所合作开发配方，当然现成的配方最好，我们可以买！ 如果别的村支书说这句话张培元会嗤之以鼻，但人家可是卫曹村的支书！ 于是笑着说，巧了我们所就有一套饲料配方，还获得过豫省1985年度科技进步奖。 真的？! 这次轮到卫向东又惊又喜。 张培元也不多说，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证书，果然是豫省颁发的：洛河地区农科所：你所研制的养猪宝系列猪饲料配方获得1985度科技进步奖。特颁此证书，以资鼓励云云。 张培元又告诉两人,农科所研发养猪宝饲料公分乳猪料、保育料、育肥猪料、母猪料四个配方,囊括了猪生长所有阶段。 卧槽！ 捡到宝了！ 卫向东心里大喜，也不再犹豫：““张所长，我们想购买你们这套配方，你要多钱？” 张培元沉吟了一下。 按理说这套配方要30万，不过对方这么有钱，那就要多要点，实在不行可以砍价嘛。 张培元想报出40万的价格，话到嘴边却突然神使鬼差的说了一句：“卫支书、汪支书，我有两种合作方式，一是你们直接购买配方，要价嘛，50万！” 这么贵？ 汪宏斌吓了一大跳，他以为能花个十万二十万就办到呢。 “那另外一种呢？”汪宏斌问道。 “我们农科所以配方入股，折价还是五十万，将来在你们的公司里占有一定的股份，如果以后需要我们所提供技术支持，还得再占一定的股份比例。 这个加码更不低！ 汪宏斌心里也一咯噔。 “要不，你们先商量下？”张培元又说道。 卫向东和汪宏斌出了办公室，就站在走廊尽头低声商量起来。 “卫支书，我还觉得我们还是买过来,免得后面事情多麻烦，至于价格我们再跟他谈！” 卫向东却摇摇头。 “让他们入股比较好。” 让他们入股？ 多一家参股相当于多一个人分一杯羹。 当初拉卫向东入伙，一是担心资金问题另外就是卫向东在经营方面的本事很让汪宏斌佩服，合伙干比较保险。 可现在又多一家？汪宏斌不太愿意。 卫向东耐心解释道：“你不是说过吗？咱们生产的饲料将来是要和正大竞争的！光靠这几个配方怎么可能一劳永逸？后面肯定要改进！可这需要技术！” “张培元刚才也说了，他们农科所以后还是提供技术支持，这就相当于咱们有了自己的科研机构！从长远看这可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 说的有道理啊..... “中！”汪宏斌同意卫向东的意见：“但这五十万还是太高，需要好好砍砍价！“ 其实，卫向东觉得农科所作为技术入股，后面还要提供技术支持， 综合起来五十万并不过分，甚至还有点小亏。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但既然汪宏斌愿意砍价，那就砍吧？ 两人返回办公室，说同意张培元的第二种方案，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同意农科所的配方折合成人民币45万，作为投入到未来股份公司的股本。 张培元也保证农科所作为投资单位，为将来饲料配方的后续研发提供技术支持！ “来，我们以茶代酒，我们的合作干杯！”三人举起茶杯哈哈大笑。 在后面的几天里，三方经过多次协商论证，决定卫曹村和南界村各投资300万元作为公司的股本，三方所占股份比例分别为7%和46.5%和46.5%，其中南界村的一部分投资将以土地形式入股。 成立董事会，卫向东任董事长，汪宏斌任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同时三家再派一人出任董事会董事，同时担任公司要职，其中公司的总工程师则由农科所派人担任。 整个公司筹备在紧锣密鼓进行当中，卫向东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于是暂时委托曹小荣作为卫曹村的全权代表参与到筹备工作，等回去以后和两委商量在决定合适人选。 真没想到，度了个蜜月竟然还谈成一笔生意！ 在回南坪火车上，卫向东望着外面窗外的风景，心里感慨。 罗青梅已经一周前回南坪，合资公司一大堆事还等着她呢。 从南坪车站下了火车，已经是黄昏时分，杨军旗按时来接站把卫向东送回卫曹村自己的家。 卫向东没想到自家小院的大门竟然开着一楼房间里还亮着灯。 “你回来啦。”罗青梅从一楼的厨房里跑了出来，腰间裹着围裙，后面还跟着一只刚满月的小土狗，走路还不稳冲着卫向东汪汪只叫唤。 “你不是回娘家住吗？”卫向东感到很惊讶。 罗青梅从临县回来前，卫向东意思让她在暂时还住家娘家，要不一个人住在新房怪冷清的，上下班也不方便。 罗青梅答应了没想到还是住这里。 295 1986年的村规划 “在家住了两天我就回来了，这才是我们的家嘛.....”罗青梅娇笑道。 “你看，院子收拾的多干净，我还种了月季和栀子花呢，到了夏天花开的一定漂亮！” 果然，小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墙边上一行菜畦,被罗青梅种上花花草草。 “小豆苗，别乱叫，他是男主人！”罗青梅又冲着汪汪叫的小土狗说了声，小土狗立刻围着卫向东的裤脚边，摇着小尾巴。 “这是我从江红姐家抱来的，她家的母狗生狗崽崽了，我给他起名叫小豆苗,可爱吧？”罗青梅笑着抱起小土狗递给卫向东。 “可爱。”卫向东摸了摸小土狗的头，又放在地上，提着行李进了客厅。 “你去换下衣服，洗手咱们吃饭。”罗青梅开心的像个小妇人。 春天来了。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蜜月过后卫向东很快投入到工作。 丝绸厂的基建工作干的热火朝天，关于工人的招聘和培训工作也有序展开，第一批招聘的工人已经进入到县丝绸一厂和二厂按照不同的工种跟班学习。 卫向东和青梅去了吴兴一趟，见到孙敏，又拜访了地区轻工局的领导和地区丝绸职工学校的校长，经过多方协调，终于落实帮助卫曹村培训80名丝绸工人的计划。 培训时间六个月，在培训期间学员的培训费、生活费、住宿费等全部由卫曹村负担，另外卫曹村还以赞助费的名义给地区丝绸职工学校拨款三万元。 丝绸厂的工作主要交给李江红和张志轩为首的筹备办，在临县和南界村合办的饲料公司，最后决定让原来临县方便面副厂长刘伟担任董事会成员兼副总经理，卫向东不可能经常到临县去,所以刘伟实际上是卫曹村在饲料公司的代表。 方便面合资厂的工作现在主要是罗青梅负责，每天早上和其他村里在合资厂上班的职工员工一起,坐着专用中巴赶到公司上班,下午下班后再坐车回来。 需要加班的时候她才会住在合资公司給她和卫向东分的商品房里——已经经过简单的装修。 卫向东的工作重心最近是在村上。 实业总公司六层高的楼房已经装修完毕，公司本部员工全部搬进楼房。 其实，总部员工并不多，也就四十多人，由于下属各企业独立核算、自负盈亏，所以总部一级主要其统筹协调作用。 除了作为总公司主要决策机构——公司厂务会和稽查部这个两个实权单位之外，别的都没啥大的权力，像招聘员工、各种经费支出的权力都在下属公司。 这也是卫向东所希望看到的，放开手脚让下面各个企业大胆干！ 今天下午，他在村委会会议室主持召开村“两委”会议，主要是通过1986度卫曹村主要基建项目。 首先是修建家属楼，解决诸如如张志轩、郭淮这样的专家住房问题，当初村上承诺免费提供住房一套，将来这样的高级人才会越来越多，修建家属楼势必迫在眉睫。 另外就是解决个别职工的住宿问题。 这几年，卫曹村下属几个工厂（农场）规模越来越大，所招聘的员工也急剧增加,现在已经有四千多人，其中一半都不是本村的,这些人工人如果家住距离卫曹村比较近的,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如果远点的就住厂里提供单身宿舍。 但有些是夫妻两人都在村下属的各个企业和单位上班，住单身宿舍自然不方便于是有的干脆就在村里农户家租房，还有小青年谈恋爱准备结婚的，也出现住房问题。 从长远看，这部分职工的住宿问题也得解决，所以卫向东决定在村南边工厂和国道之间还有将近三百米宽的空地，开辟出来，以总公司的名义修建家属楼，一期修建四栋，卫向东还给小区起了个名字叫幸福小区。 第二件事就是村里的“亮化”工程。卫曹村这几年陆陆续续在村南开发区几条主要干道上边都安装了路灯，但村子里并没有装，一到晚上，除了图书馆，灯光球场几处地方灯火辉煌之外，其余地方依旧一片漆黑。 所以，今年卫向东决定全村所有主干道包括个别农户居住非常密集的巷道全部安装路灯，方便群众夜晚行走方便。 另外，再在村南幸福小区旁边修建一处灯光球场作为配套设施，活跃职工们的生活，准备在村西新居边建一处小型公园供村民休闲娱乐全部通过经两委讨论通过。 “王所长，你说说村上卫生所扩建规划。”卫向东笑着对坐在圆桌对面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说道。 他就是王涛，村上赤脚医生王庆堂的儿子，从小跟着父亲行医也懂得一些医术，在八二年卫向东通过找关系，推荐他上了地区卫生学校的进修班，整整上了三年，去年毕业获得中专文凭后，后没有去乡卫生院报道而是主动回到村上，接过他父亲的衣钵。 用他的话说，上进修学校的名额是村上帮争取的，我就应该回村上来，我爸已经老了就让继续干吧！ 卫向东很高兴，立刻任命他为村卫生所所长，村上包括厂里的职工头疼脑热看病都靠他，所以工作非常繁忙，于是他又让自己老爸帮忙，还从别的村找了几个原来的赤脚医生组成卫曹村的医生团队。 今天，他作为村两委的列席成员，主要汇报扩建村卫生所有关事宜。 “原来村卫生所设在学校里，但由这几年学生老师生人数增多所以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诊疗室、药房都太小。所以我建议重新选址修建村卫生所，扩大卫生所规模同时购买必要的医疗设备、设置治疗病床。” “你觉得需要修建多少平米？”卫向东问道。 “我仔细算过，医生诊断室至少需要三间、还有药房、护理室、计划生育室，三间病房，还有库房、医生护士值班室、卫生间等，至少需要20间大约500平米的样子。” “最好修成楼房。”说道最后王涛补充了一句。 坐在卫向东旁边的卫光荣听了笑道：“你想修平房，村上还不批呢。” 听了卫光荣的话，开会的人都笑了起来。 现在村上土地紧张，所有单位不准再修平房，连村民修新房也是减少庄基地面积，鼓励你修楼房！ 只要你愿意修楼房，村上每平米补助50元！ “大家对此有没有意见？”卫向东环视了一番问道。 这怎么会有反对意见？ 谁不头疼脑热害个病？ 可惜村卫生所技术不行，否则能做个透视拍个片子，甚至能做个b超什么的，连县医院都不用去了！ 去年乡卫生院才买来一台x光透视机，连b超机都没有！ 296 急诊 对于这一点，卫向东也很清楚，现在农村最匮乏的是医生，甚至比教师还匮乏！ 今天听到王涛的提议，卫向东想了想说道：“20间有点小，咱们要给将来的发展留下空间，总不能过了几年再修吧？干脆修成三层楼房,再增加10间！” 卫向东这么说了，大家也没啥意见，多修一层楼房呗，村里不差这点钱。 所有的基建项目通过之后，下一部就是编制项目预算，由卫光荣挂帅，抽调和总公司的财务、基建人员具体实施,预算项目再经过两委审议通过，还要报备村监委会审议，才能进入施工环节。 具体事务，卫向东是不管的。 下午下班后罗青梅回到村上，小两口一起在厨房做饭卫向东就说起今天村上开会的事。 “修建小公园？太好啦！这样我们将来就可以去公园散步啦！将来有了小宝宝，推着婴儿车一家三口玩！” 呵？想的还挺远？ 只是肚子好像没啥动静？ 看来晚上得多加努力啊! 卫向东心里想着。 罗青梅没注意卫向东的表情，摘着青菜自顾自说道：“修建新的卫生所很有必要，现在咱们村和城里最大的区别就是看病不方便！” “是啊......”卫向东叹了口气。 对于这一点，卫向东也考虑过。 他曾经想过找几个医院退休的医生能否在村上来坐诊，但找了两个，不知道是看不上村上的医疗条件还是要过自己的夕阳红生活，总之不积极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卫向东说出自己的困难，罗青梅安慰道：“别急嘛，一步一步来，咱们村已经被别的村好多了，有的村连卫生所都没有！ 的确如此。 八十年代，随着农村实行联产承包制，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物价也上涨了很多,种种原因，使得很多地方的合作医疗自然解散，严重的时候，全国参加合作医疗的覆盖率只有5%，好多村卫生所消失，村民看病只能去乡卫生院或者私人诊所。 还好，卫曹村由于积极经济雄厚，坚持下来。 小两口在厨房谈着，突然听到大门口传来自行车的铃声，紧接着就听到有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支书，支书，我媳妇要生了！” 哎呦。 你媳妇生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给我报喜吧？ 还有你这声音，哪像是报喜？ 卫向东赶忙出来，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慌慌张张向他跑来，认识他叫曹松明，是二组的村民，也是方便面厂的职工。 还没等卫向东问到底咋回事，曹松明又急切说道：“我媳妇肚子疼的厉害，下面好像流血了！” 啊？ “王涛呢,你怎么不去找王涛？”卫向东赶紧问道。 “卫生所没人！” 原来曹松明的媳妇已经快到预产期，今晚刚吃完饭突然肚子疼，紧接着下面就开始流血，曹松明一看吓坏了赶紧骑车就去找村卫生所找王涛，偏偏人不在，他一着急就直奔卫向东家。 卫向东听了心一紧，感觉事态严重。 “赶紧送乡卫生院！我去村上开车！”卫向东推过自行车就向院外飞驰。 “我跟你去看看你媳妇。”罗青梅顾不得做饭跟着跑了出去。 卫向东骑车赶到村部，今晚是曹亚林值班，卫向东简单说明情况，让他赶紧通过村广播室在大喇叭上喊王涛，自己开着村面包车就往曹松明家跑。 身后村委会大院里的大喇叭里立刻传来曹亚林的声音：“卫生所王涛听到请注意，卫生所王涛听到请注意，二组曹松明的媳妇要生了，赶紧去他家！赶紧去他家......” 卫向东开着面包车驶入曹松林院子，下了车直奔卧室，只见卧室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曹松明的父母哥嫂和他本人，一脸着急，还有罗青梅也在一边站着。 “王涛已经在里面了。”罗青梅看到匆匆赶来的卫向东，急忙说道。 卫向东刚刚松了口气，却看到王涛从卧室走了出来，脸色严峻：“我怀疑是孕妇胎盘早剥，有大出血征兆，村上没这个条件，现在赶紧得送县医院。” “为啥不去乡卫生院？县城那么远。”曹松明着急嚷嚷道。 “这要做剖腹产手术，乡卫生院也没这个条件！”王涛耐心解释。 “那我去村上打电话找救护车！”曹松明拔腿就往外跑，但被王涛拦住，摇摇头说道。 “乡上没救护车，等县上救护车一来一去不知道得用多长时间，恐怕孕妇坚持不到那么长时间。” “那就用面包车送！”卫向东当即决定。 由于没有担架，众人只好用床单和棉被勉强将孕妇台上面包车，王涛和曹松明也跟着上车，卫向东开车向院子外面驶去。 “青梅，到村上给县医院打个急诊电话，说明这里情况让他们提前做准备！”卫向东冲着院子里的罗青梅喊了声。 “好，我马上就去，你路上注意点......” 卫向东开着面包车在路上行驶，心急如焚但又不敢开的太快，路况不好她担心过于颠簸对孕妇造成危险。 面包车在开着灯在漆黑的路上行驶，听着车厢里孕妇的呻吟，三十里的路程平时不到半个小时，但今晚却觉得这么漫长。 赶到位于县城劳动路上的县医院，已经有医生护士在门诊楼前等候，看到面包车驶入院内，立刻将病人小心翼翼从面包车上抬下来放到手术车上。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医生简单检查了下就吩咐护士：“立刻通知手术室！准备手术” 说完又冲着卫向东他们：“谁是孕妇的家属？” “我是她丈夫。”曹松明赶紧走上前。 “去急诊科交钱，2000块。” 啊？ 这么多？曹松明傻眼了。 临走前走的匆忙那带这么多钱？ 卫向东身上也只带了二百多块，他只好说道：“医生，我们是卫曹村的村支书，能不能缓下？我马上就去找钱！” 卫曹村的？ 女医生看了他一眼：“行，快点啊。” “放心，今晚肯定能交上！” 众人帮医生护士将孕妇推到手术室门口，立刻又护士拿着一份资料让曹松明签字，然后“砰”的医生，手术门关闭，门上灯箱里的绿字变成了“手术中”三个红字。 “松明，你和王涛在这等着，我去找钱。”卫向东还没走出门诊楼，就看到一辆黄色面包车驶进县医院大门，从车上跳下来罗青梅和曹松明的父母哥嫂。 “我用村上的车把送过来，还有这个。”罗青梅从背着的坤包里掏出一沓钱：“一共2000块，这是曹主任让村出纳临时从村上借的，估计你们用的上。” 297 村上要建卫生院 “刚好，我还准备去公司借钱呢。”卫向东接过钱转身向楼房里走去。 “情况怎么样？” “不太清楚，刚进手术室。” 众人又到手术室门口，卫向东把钱递给曹松明让他去交钱，几人焦急等了半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护士匆匆走了出来。 “谁是孕妇的家属？” “我是,我是。”曹松明赶紧急步上前：“我媳妇怎么样？” “情况十分危机，医生最多能保一个，让我问你们，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大人！” “小孩.....”旁边曹松明的母亲却蹦出一句话来。 “我签的字，我说了算！”曹松明瞪了他母亲一眼。 “好....”护士转身就往里走，曹松明又赶忙走了一步：“护士，你一定要救救我媳妇啊。” “我们会尽力。” 门“嘭”的一声又关上，外面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曹松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父母哥嫂站在一边也是脸色难看。 罗青梅轻轻握住了卫向东的手，卫向东感到妻子的手异常冰凉。 “别担心，一切会好的。”卫向东安慰着罗青梅。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护士走了出来。 “我媳妇怎么样？”曹松明赶忙问道。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但孕妇失血过多，也没抢救过来。”医生叹了口气。 “哇.......”曹松明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卫向东也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还是王涛见过这样的事情多，赶紧安慰曹松明，曹松明的哥嫂帮忙去办后续手续。 一直折腾到半夜，才把曹松明妻子的遗体拉回村子，放在他家堂屋里等改日下葬。 卫向东和罗青梅回到自己家，两人又冷又饿，罗青梅热了四个冷馒头，随便吃了点，洗漱一下就钻进被窝。 卫向东很快就睡过去,可罗青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曹松明妻子那苍白的脸庞,身下鲜红的血迹，老是在她眼前浮现。 “怎么了？” 卫向东一觉醒来天麻麻亮，竟然发现妻子辗转反侧没睡着。 “怎么了？”卫向东轻声问道。 “向东，我怕.....我怕将来会像曹松明媳妇那样。”罗青梅的声音有点颤抖。 “别怕，有我呢。”卫向东伸出胳膊，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温柔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种悲剧在你身上发生！” “嗯.....” 罗青梅紧紧贴着卫向东的身体，这样她感到安心许多。 早上卫向东早早起床下了面条，罗青梅吃完后去县城合资公司上班，卫向东收拾完碗筷后骑着自行车也出了门，不过他没去村委会而是到学校里的卫生所。 卫生所几个医生护士都已经上班，听王涛说昨晚发生的事，都唏嘘不已。 不过这种事在这个年代是常见，大家说了几句就各忙各的。卫向东把王涛叫到院子里，又谈起昨晚发生的事。 “支书，这种事也不算罕见，现在咱们国家孕妇死亡率是千分之一点七，在农村这个比例几乎是城市的三倍，大部分都是因为医疗条件所限或者抢救不及时造成。” 千分之5五点一！ 一千个孕妇里就有五个孕妇死亡！ 卫向东被这个数据下了一大跳,在后世,他很少听过孕妇死亡的病例。 王涛继续说道：“咱们乡卫生院只能进行一般接生，像剖宫产这样的手术都做不了，昨晚曹松明媳妇那种情况更不可能。” 卫向东其实心里也明白，现在乡上卫生院根本没有开展手术的能力。 他又想起早上罗青梅说的话，心里突然一种担忧。看来村上的医疗设施在小打小闹是不行了！ “咱们村上自己建个卫生院吧，最起码能保证类似于昨晚的悲剧不再发生！”卫向东缓缓说道。 “村上建卫生院？”王涛瞪大眼睛：“我知道咱们村上有钱，可以盖大楼甚至买设备，可是医生？医生从哪里来？做手术可不是赤脚医生能办到的！包括我，学的是内科，像妇产科也只懂一些简单知识。” “我知道最缺的医生，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说完卫向东转身就走。 村上要建卫生院！ 不是原来的卫生所而是卫生院！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村子。 发生在曹松明家的悲剧大家也都知道，当然引得邻里乡亲无限同情，所以听说村上要办医院，没有一个人反对。 两委成员也没有人会反对的，但摆在卫向东面最主要的问题：设备可以买到，但医生从哪里来？ 卫向东亲自跑了一趟县卫生局，找到局长希望能给卫曹村分来几个医生的，但是被局长拒绝，你们村上自己掏钱要办医院我县上大力支持，但医生没有。 倒不是人家不给他面子，而是根本没有这么多医生！ 人家那些医学院毕业的本科生都留在地区甚至省上，分到县上也就是一些中等卫校毕业的中专生！个别回来的医学大专生那就是香饽饽，一般都安排县城医院。 现在各乡镇医院还缺医生呢，咋能给你们一个村特殊照顾？ 卫向东又去找了演志刚，对方对此事也表示无能为力，说别的事我可以帮你给你开绿灯，但这件事不行。 卫向东回到村上和村干部说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是大眼瞪小眼。 泥煤的..... “不管那么多了！咱们先盖楼买设备！栽下梧桐树不信引不来金凤凰！”卫向东下定决心， 村上又召开两委会议，大家热烈讨论起来。 未来的村卫生院起码有妇产科、儿科、内科、外科这个几个最基本的科室，而且还能化验、x光透视，做b超这些基本检查手段，还要有住院病房。 最最重要的是能开展手术！ 别的先不说，女人生孩子需要剖腹产这样的手术一定能开展！ 好家伙，如果真按照这个标准，就不仅仅是个卫生院而是一家小型医院了！ 这次卫向东准备亲自挂帅，作为村上本年度重中之重的项目来抓！ 他带人开车跑到县卫生局，缠着局长帮忙设计医院办公大楼还有就是购买各种仪器设备，这些都是需要专业人士去做，自己这个外行不能不懂装懂。 局长被缠的没法，竟然把县中医院的设计图纸直接借给卫向东，同时打电话给县中医院院长，让他们帮忙购买各种仪器设备。 县中医院？ 那可是县上第二大医院。 298 医者仁心 占地面积五十多亩，包括门诊楼、住院楼以及一些附属设施，拥有病床70张左右，全院职工200余人。 “咱们就按图纸设计动工！”卫向东作出决定：“人手不够先开展部分业务，免得以后要扩大规模又得重修！” 但最重要的还是医生护士人选，村两委决定从本村应届初高中学生中，选拔出五到十名成绩较好的学生以定向委培的形式,到地区卫校和皖省医学院学习，双方签署协议，回来以后在村医院上班，至少工作八年以上！ 以后每年根据情况，可以派出一定数量的委培生，不仅仅限于学医专业。 一句话,现在村上急需各类人才,分配不到大学生我们就自己培训！ 在这个年代，定向委培生逐渐成了一种普遍现象,国家为了大量培养人才所实施的一种特殊教育培养政策，委托单位只要愿意出学费、培训费等，并不是一件难事。 当然，这项政策见效还需要时间，当务之际先解决眼前的事。 卫向东只好又去聘请县城医院退休那些老医生。 嫌卫曹村远来回麻烦？ 不要紧！我们村车接车送！早上把您从城里接过来，晚上再送回去，村里给你安排单间休息，包吃包住！ 担心待遇问题？ 这个更不用担心，您现在的退休工资是多少，我们就给您发多少！ 通过这个法子，卫向东聘请县医院和中医院的五名退休医生，签订意向等村上卫生院修建好之后就来坐班。 卫生院的地址选在村的西北角，原来是一片桑园，等春蚕结束后就平整土地。卫生院总体预算达650万元，可以说是村上公共项目最大一笔投资！ 轰轰烈烈的基建工程就此展开。 村南边是新修的住宅区建设,稍远处就是方便面厂新扩建的厂房施工地；村东南方丝绸公司厂房建设正如火如荼,村西修建广场和小公园，村北边正丈量土地,规划修建全县最大的村级卫生院，村子里几条主要干道两旁挖坑栽电杆牵线，增设变压器配电房....有人戏称卫曹村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 1986年，是卫曹村历史上是浓墨重彩的一年。 当然，修建卫生院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医院正式营业最快也要到明年年初，卫曹村当前医疗条件急需改善。 于是卫向东和卫光荣商定，临时将卫生所搬到实业总公司大楼，为了方便群众就医，将一楼的办公室全部腾空，留给卫生所，又让王涛购买必须的药品和设备。 “别怕花钱！”卫向东叫来王涛叮嘱：“像曹松明家这样的悲剧一定不能再发生！” 王涛听了有些无奈：“支书，这不是花钱不花钱的问题，主要没好医生啊。无论我还是我爸，还有其他几个医生对于妇产科都不精通，简单的会复杂就不行了。” 王涛说的是事实，卫向东也感到无奈，只能说要卫生所加大孕妇孕检宣传力度,按时到乡卫生院去检查。 但让卫向东意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突然有了转机。 时间到了四月初,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施工，村上的“亮化”工程快到尾声，这天中午，卫向东和村上几个主要领导戴着安全帽正在村里的北大路上查看工程施工情况，王涛骑着自行车匆匆从村前赶来，跳下车就气喘吁吁说道： “支书，支书，卫生所来了一位老太太，她说愿意到咱们卫生所坐诊。” “哪里的？” “是地区医院的，说是原来妇产科主任。” 妇产科主任？ 太好了！ “光荣，你们在这里看，我去卫生所看看！” 卫向东说完，赶忙坐上王涛的自行车，又向村委会方向驶去。 走在路上，王涛说来的医生叫卢素莲，原来地区中心医院妇产科主任，四年前退休，今天来到卫生所愿意义务给咱们坐诊，所以我听了赶紧就来找你。 “人家卢主任真敬业，我们正说着，四队那个卫春风的媳妇挺着大肚子就进来了，人家马上穿上自己带的白大褂开始看病。”王涛边骑边说。 真正的医者仁心啊。 想起后世在网络上流传一段视频，一段医院庆祝科室搬迁的视频在网络上引起热议，视频中，多名医务人员举杯高喊:“祝xx年内三科事业蒸蒸日上”。 这境界简直天壤之辈。 两人赶到公司一楼，走到一诊室门口，慈眉善眼的老太太，穿着白大褂，正在给一个挺着大肚的年轻孕妇做检查。 王涛刚准备进去却被卫向东一把拉住：“等人家忙完。” 老太太拿着听诊器在孕妇肚皮上仔细听了一阵，才笑咪咪说道：“胎心音正常，以后要适量活动，别一天老坐着，这样不利于将来生产。” “医生，不需要吃什么药吗？”年轻孕妇似乎有些不放心。 “不用，照我说的做，一个月后再来检查。”老太太又说道。 孕妇听了顿时放下心来。 “那就好......我还担心别像我们村上曹松明的媳妇那样呢，实在是太惨了，马上就要生结果一尸两命！” “别担心，按时来检查，平时注意点就没事。”老太太依旧笑眯眯的。 “医生，您一直会在我们村上吗？”孕妇又问道。 “那就看你村上领导欢迎不欢迎我喽。”老太太竟然开起玩笑。 “欢迎，怎么不欢迎！”卫向东赶紧走了进来，笑着说道。 卫向东先是自己我介绍一番，又对卢主任愿意来村上坐诊表示衷心感谢。 “有啥感谢的，反正我在家退休闲着也没事，我也是听到你们村孕妇大出血结果死亡的事，其实这样的事故，如果早检查早治疗，完全可以避免。”卢素莲说道。 “是啊，村上包括乡卫生院医疗条件都比较差，而且孕妇们都没有养成按时产检的习惯。”卫向东叹息了声。 然后又把村上准备筹建村卫生院的事情简单给卢素莲说了一遍。 “好事，是大好事！”卢素莲连声称赞。 “卢主任，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卫向东真诚问道。 “我刚才也给你们这小王同志说了，我是义诊不收分文，只要能给我安排一间宿舍，中午能休息会，人老了精力不济，饭嘛，就在你们村委会食堂解决。” “没问题，马上就办！” 从此，卢素莲就在卫曹村的卫生所上班，到了周末村上专门派车送她回宁宣市区的家，周一再接回来。 卫曹村有了一个专门看妇科的女医生！ 消息传开不仅卫曹村的妇女来看，包括厂里还有附近村上的妇女也纷纷赶来找卢素莲看病。 一时间门庭若市，卫向东不得不嘱咐王涛，专门派一个护士维持秩序，实在不行就限号，别把老太太累坏了！ 卢素莲的坐诊对于罗青梅来说是个特大好消息，因为她怀孕了！ 299 一个成功一个失败 “不嘛，我就要回来住。”在小院里，罗青梅拉着卫向东的胳膊撒娇。 自从一周前罗青梅发现有怀孕症状，卫向东专门开车带她去县医院做了检查，结果被告知已经怀孕一个月。 这可是大喜事！ 两家人都乐坏了，婆婆张凤兰决定每天都要给儿媳妇炖鸡汤喝，现在条件好了不差这个。 而她老妈张婉莹担心她早晚坐车不安全,而且村上的医疗条件还比较简陋，所以希望她搬回去娘家住，这样有个照应。 可罗青梅不同意。 她喜欢住在自己的小楼房里，下班后在小院子里养养花种种草，看小土狗在朝着自己的摇头摆尾卖萌。 或者，跟着卫向东吃完晚饭去田野里散散步,看着夕阳闻着田野里的花香，她觉得比住在县城好多了！ 连合资厂给她和卫向东分的房子也不愿去住,也在城里呢。 后来卫向东专门咨询了来坐诊的卢素莲,老太太告诉她怀孕初期坐短途汽车没事，最主要是保持良好心态、充足睡眠，必要的均衡的营养也非常重要，做好定期检查。 一句话，要保持孕妇心情愉快！ 卫向东只好同意。 老妈更高兴，这样每天可以给儿媳妇送鸡汤喝，连去桑茧农场上班也没以前积极，下午早早跑回家打着的旗号就是家里有孕妇需要有人照顾。 为此，卫向东还说了老妈两句，现在正是春蚕养殖最繁忙时节，你作为农场的副场长咋能说走就走呢？ 没想到老妈却撇撇嘴说：“我现在已经54啦,按照国家规定再过一年就要退休,为啥就不能混混日子？” 这让卫向东哭笑不得,只好严肃回答说：“咱们村上的规定是男女同工同酬,都到60岁才退休，干的好还可以继续干！你看富贵叔，今年就63了，人家监委会副主任干的照样欢！” “那不一样。”老妈争辩道：“现在卫刚他们搞的什么工厂化养蚕,将来像我们这些没知识没文化的就要失业了！” 这？ 卫向东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放心啦，我给青梅熬好鸡汤后，晚上还要去干一会，反正不会给你这个村支书抹黑！” 听了这话，卫向东只好作罢。 四月份是春蚕生长的关键时节，不过卫向东一般不太管农事，一般都是卫光荣管理，这天中午上班卫向东正在总公司自己的办公室工作，就看到卫光荣推门兴冲冲走了进来。 “向东，卫刚他们的工厂化养蚕试验取得巨大突破！”卫光荣一脸兴奋。 “是吗？”卫向东高兴的站了起来：“走，看看去！” 两人出了大楼，骑着自行车向二队大场走去。 就是二队大场的桑茧养殖试验基地的大棚里，卫刚和几个农场工人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和口罩，看着蚕床上白花花的春蚕，神情激动。 不容易啊...... 经过整整一年时间,多少次失败,才将养蚕的饲料配方调整好,今年这大棚里的春蚕长势明显要比一般蚕房里长势好。还有这大棚里的设备也是经过反复调试，包括整个大棚的杀毒灭菌，石灰和消毒液使用次数和份量，这些看上去很简单事情，也是经过反复试验才成功。 “卫场长，我听光荣说你们的工厂化养蚕成功了！”听到有人说话，卫刚回头一看只见两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卫向东。 此时的卫向东和卫光荣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 这是进入试验大棚所要求的，卫向东也不能例外。 看到支书来，卫刚急忙走上前：“我刚才给光荣汇报过，只能说阶段性成功。” “哈哈，那也值得可喜可贺！” 卫向东这是第一次进大棚里参观他好奇四处打量起来。只见大棚中央是长约20米的平台，上面铺满密密麻麻的白色的春蚕，不过在这里听不到“沙沙”吃桑叶的声音，而是在春蚕旁边有一些细小的颗粒。 “这就是你们研制的蚕饲料？”卫向东弯下腰仔细看着。 “对，桑枝、桑叶加工成桑粉后，按比例科学添加其他营养物质，比如维生素、氨基酸，最后加工成微小颗粒，然后再用喂桑机撒扬” 卫刚说完指着平台两边的滑轨，滑轨上横着一个横梁，两个工人从两边慢慢推动，细小桑粉颗粒就从横梁空隙里慢慢洒落到平台上。” “这倒是是个好办法！”卫向东看着这自制的土机器笑道：“这样节约好多人力，如果改成用电机控制就不需要用人推了！” “对，这是我们下一步将要解决的问题”卫刚笑道说这套喂料机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还专门请了县农机厂的专家帮忙设计。 “好！咱们不会就请专家教授，别怕花钱！” 卫向东听着卫刚介绍，还兴致勃勃参观了小蚕共育室、大蚕饲养室、饲料加工室、蚕茧烘干室等几个专用蚕房。卫刚告诉卫向东，小蚕大蚕所需要养分并不完全一样，所以饲料成分也有区别，这些配方都是经过好多次失败才实验成功。 “据我测算，同样一亩桑园能出的蚕茧总重量比普通桑叶养蚕提高一倍以上，而且由于营养配方均衡，上等茧的产量更是原来的三倍！”卫刚最后说道。 三倍？！ 这可是个了不得是数字！ 蚕茧分上蚕、次茧、下茧三种，只有上蚕才能缫丝！ “什么时候能大面积推广？”这是卫向东最关心的问题。 “我想在夏蚕的时候就可以！”卫刚回答道。 “那好，你们农场打个项目可行性报告，交到村上，然后就给你们你拨付资金！同时，村上要对你们参与这次试验的职工进行奖励！”卫向东回答的也很爽快。 桑茧农场的工厂化养蚕获得成功！春蚕结束后将在村上两个桑茧农场进行大面积推广！ 同时，二场场长卫刚等六人获得村委会颁布的“科技创新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每人颁发奖状荣誉证书和奖金2000元！ 村上还专门开表彰会对他们取得的成绩进行表彰，同时号召各个企业要向他们学习，勇于创新的精神！ 一时间，桑茧农场平时在卫曹村下属的各个企业里属于默默无闻的那种，现在突然红火起来。 桑茧农场的职工一个个喜气洋洋，包括卫向东的老妈张凤兰。 虽然自己没参与这项试验，但儿子说了吗，荣誉不仅仅归功于试验基地那几个人，而是整个桑茧农场！ 老妈很高兴，但是老爸卫长工和大哥卫向北却不太高兴。 因为，他们两个种植农场搞的稻田养鱼失败了！ 300 机房重地，闲人免进 去年夏天，卫曹村将分散在农户手里的耕地又收了回去，成立两个种植农场，卫长工任第二农场场长，卫向北任第一农场副场长。 两个农场除了常规种植水稻之外，还搞稻田水面养鱼。 用卫长工的话说，鱼养大了可以去卖增加农场收入,而且鱼吃掉稻田中的害虫和杂草，排泄粪肥，翻动泥土促进肥料分解，为水稻生长创造良好条件，这样就可以少用化肥农药，减少支出！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最后失败了！ 不仅鱼没收获多少，试验用的十亩水稻产量也受到影响。 后来经过认真总结主要是两个问题无法解决： 一是稻田水的深度问题。种植水稻并不是时时刻刻稻田里要保持水分,是根据水稻生长的不同时期要调节稻田的水面高低,特别是到了八月初的晒田，要将所有的水放干一段时间，然后重新灌水，这对于养鱼提出苛刻的要求。 另外就是农药化肥的使用虽然从理论上可以鱼吃掉稻田中的害虫和杂草，排泄粪肥，翻动泥土促进肥料分解，减少化肥和农药支出，但实际上并不好控制。 农药和化肥使用是影响鱼的生长的！ 对于种植农场稻田养鱼失败，卫向东代表的村委会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还安慰老爸和哥哥：“创新嘛总会有失败，没关系，实在不行就不养了，咱们农场最根本的任务就是多产粮食！” 爷俩听了也没多说哈，不过心里有些耿耿于怀，现在一听桑茧农场的实验成功了，自己的实验却以失败告终,心里就更不舒服。 特别是老爸,看着自己媳妇一天莺歌小唱，每天回来说农场建立新型蚕房的事，就闷闷不乐的抽着老旱烟。 我说老妈，你就别刺激老爸行不？ 卫向东有时候回家看到这一幕感到无奈。 不过老爸老妈吵吵闹闹几十年，彼此也习惯了，卫向东也不想多说什么。 这天傍晚，卫向东吃过晚饭准备和罗青梅出去散步，还没走出自家小院门，一向很少过来的老爸卫长工却抽着老旱烟一声不吭走进院子。 “爸，你来啦。”罗青梅热情招呼公公去客厅坐。 “不用了，我就在这给向东说点事。”卫长工说道。 “爸，啥事？” “我想搞稻田养虾！” 养鱼不成功，又准备养虾？！ 卫向东有些吃惊。 卫长工解释起来：“我和向北他们这几天仔细琢磨这事，稻田养鱼问题多，我们可以稻田养虾！养虾时间较短而且对水深要求没有鱼那么高，所以我们觉得养虾应该容易些。” 卫向东咋后世似乎听过有人搞稻田养虾，至于成功失败那就看你具体养殖方法了。 不过可以试一试！ “行！爸，你们大胆尝试，不要怕失败,村上会支持你们！”卫向东鼓励道。 “那好,我和你哥他们再好好琢磨琢磨！” 卫长工兴冲冲的走了,罗青梅看着公公的背影，抿嘴一笑：“爸年纪不小，干劲还挺大呀。” “人，总是有点追求的嘛。”卫向东笑道。 日子就是这么匆匆忙忙的过着，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让卫向东高兴的是，年初和罗青梅去燕京度蜜月，和她的表哥张跃进谈的购买他们四通公司最新研制的ms-2400型中文打字机终于到货了。 卫向东一共订购了二十台，村上各个企业和主要单位基本上都有一到两台，主要用于平时处理文字工作。 村委会也不例外，卫向东还专门留了两台。现在村上事务繁杂，每天要出的文件、通知、报告日益增多，这让村上文书卫乐头疼不已。 卫乐原来缫丝厂厂办副主任，小伙子办事灵头，文字功底也不错，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但通过函授取得大专文凭。 原来的文书卫新元调到实业总公司行政办主任后，卫乐就接替了村文书这个位置。 可别小看文书，在卫曹村权力也很大，相当于村委会办公室主任，事情繁杂，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村上特意聘了两个年轻姑娘协助他处理村委会日常一些杂事，这两人不占村委会的编制。 打字机的到来，卫乐立刻向卫光荣建议安排一间房专门放置打字机，然后将房间精心装修一番。 7000元一台的打字机，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要好好伺候。 今天文秘室正式办公，卫乐特地请最近一段时间因罗青梅怀孕，基本都在县城方便面合资厂那边上班的卫向东回来观摩指导。 “支书，这是村上刚刚装修好的文秘室。”卫乐笑着解释。 卫向东一看，只见门口挂着“文秘室”牌子，门上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机房重地，闲人免进！”几个大字。 再一看里面： 屋里竟然还铺了红地毯！ 卧槽！ 该不会要穿拖鞋吧？ 果然，卫乐从文秘室门口放着的鞋架里拿出一双拖鞋让卫向东换上，还解释说这是严格按照打字机说明书的要求：要防火防灰尘！ 想到后世自己的电脑机箱里满是烟尘照样转的欢，卫向东撇撇嘴。 不过还是忍住了，随乡入俗吧，咱们要遵守规定。 两台打字机整齐放在办公桌上，除了打字机还有打印机、复印机、油印机，最近还买了一部传真机！ 这套办公设备放到县上任何一个部门也算是比较高级的了。 卫向东走进去的时候，两个姑娘正坐在打字机前打字，他特意看了一下打字速度。 还不错，虽然谈不上指法如飞，但还比较熟练。 “你们会五笔打字？”卫向东有些好奇。 “前段时间村上派我们去县上函授班去学习过五笔。”一个圆脸姑娘说道。 站在一旁的卫乐解释他听说村上要买中文打字机需要会五笔的时候就向卫光荣建议，派村上和下属单位一些年轻人去县城函授班专门学习五笔打字，将来能适应工作。 “除了村委会的，学校、图书馆、甚至托儿所、敬老院也派人去学了，虽然托儿所和敬老院这次没有给配，但将来也会有嘛，我看这打字机啊还有还有更厉害的电脑，是大势所趋。” 呵？ 这眼光不错。 301 我宁愿要当兵复员回来的，也不要技校生！ 看来卫乐这个文书干得合格。 现在村上、企业的事情越来越多，像这种小事卫向东一般是不管的，都由卫光荣点头同意即可。 卫向东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卫乐：“图书馆派谁去学习的？” “吴艳艳。” “曹玲没去？”卫向东感到奇怪。 “她说年龄大了学不会，就让吴艳艳去的。” 年龄大？ 今年才22岁刚刚结婚竟然说年龄大？！ 卫向东听了微皱眉头。 曹玲是83年图书馆建好后第一批被招来当图书馆里员中三个姑娘之一。卫向东记得图书馆刚刚对外营业，有天下午，县农机厂有个叫方森的文学青年喜欢诗歌，专门冒雨骑着自行车赶到图书馆借书,卫向东用自己的借书证帮了他忙。 当时，曹玲有些瞧不起人家，卫向东还严肃批评她几句，要向方森学习要有上进心，要多学习，将来图书馆肯定要用电脑之类，结果这次培训她竟然不去！ 哎...... 这人呐，你以为就能在图书馆混一辈子？ 算了，不管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丝绸厂的基建施工已经到了尾声，从日本进口的各种丝织设备也被整齐得码放在临时修建的库房里，就等厂房建设彻底完工之后，再请丰田公司的技术人员协助安装调试。 第一批在接受培训的200名职工正在县丝绸一厂、二厂以及吴兴地区的丝绸职业学校接受培训，当培训届满，由培训方发培训合格证书将来才能成为丝绸厂的正式职工。 另外，被聘请为总顾问的张志轩又利用自己的关系，从原来丝绸一厂退休职工里又联系了十几个经验丰富、技能熟练的职工，包括机修、染印、挡车等岗位，卫向东统一聘请为顾问，将来安排到各自熟悉的工种指导厂里职工。 这些虽然能加强丝绸厂的技术力量，但卫向东觉得还不够，必须拥有自己的人才，并不仅仅包括丝绸厂。 这么不马上就要到学生毕业季了吗？ 能不能向村里的企业也分配几名学生来？ 为此，前天卫向东去县上缠上演志刚，说虽然我们这些工厂不是国营企业的但属于集体企业，那也是公有制企业重要组成部分，您是常务副县长分管人事工作,今年就给我们分几个学生如何？ 演志刚被缠的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人事局的吴局长，让他考虑卫曹村的实际情况，给予酌情解决。 今天卫向东一大早开车赶到县政府大院，就是专门来找人事局吴局长的。 “吴局长，卫曹村的情况你也知道，企业有好几个但是缺乏有知识有能力大中专学生，这样很不利于企业长远发展，所以请你高抬贵手给我们卫曹村分几个大中专学生。”卫向东言辞恳切。 吴局长也为难啊。 按照国家有关政策规定，像卫曹村这种村办企业，县上是不会给分配大中专学生的。 但演县长又发话了，怎么办？ “卫支书，要不这样，我给你们村分配几个技校生怎么样？”吴局长灵机一动想出个法子。 技校生？ 打发叫花子啊？ 我宁愿要当兵复员回来的，也不要技校生！ 卫向东心里吐槽但嘴上不能这么说，他苦笑道：“咱们县技校教学质量，我想你也清楚,那帮学生进去能学个啥？说个不客气的话,都是混个文凭将来能安排工作！我们卫曹村伺候不起。” “这......” 卫向东说的这情况吴局长心里很清楚，好多家长都是冲着将来能安排工作才把自己的孩子弄进去，这里面许多还是县上部门领导的小孩！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般家庭没背景的，吴局长的意思就想把这部分学生弄到卫曹村去，帮他解决麻烦，但卫向东一口拒绝他也不再好多说。 “那这样.....”吴局长沉吟了下：“等今年大中专学生回来之后，我酌情给你们分上几个，但是你不能挑专业！” “行，行.......”卫向东满口答应，大不了再分一个学中文的，你看人家顾文博在合资公司干挺好呢。 下午卫向东回到家吃完饭，照例陪罗青梅出去散步。现在村西边的小花园广场已经修好，成了俩人散步的好去处。 罗青梅怀孕已经快五个月，肚子已经隆起，穿着一件宽松的裙子，小土狗豆苗也已经长大，围绕着两人欢快跑来跑去。 夫妻俩边走边聊天，卫向东就把今天见到人事局吴局长的过程说了一遍。 罗青梅听了轻轻叹口气：“唉......如果王局长还在，这根本就不是个事！” 王局长是原来的人事局局长，曾经是罗明山的下属所以前年合资厂刚成立的时候，罗青梅跑到人事局要了几个大学生，顾文博就其中一个。 可惜今年年初因年龄已经退居二线。 卫向东听了笑道：“好啦，这事你别叹气，反正王局长答应了，多少要分来几个学生吧？” “向东，我觉得你对大中专学生看的太重！咱就不说各厂的中层领导，就赵明华、李江红、曹晓荣这些厂领导也没上过中专大学不是干得挺好吗？” “我觉得现在有些大中专学生，还不如那些基层锻炼出来的职工！”罗青梅提出自己的质疑。 是吗？ 卫向东停下脚步，微笑看着她：“那我问你，你这个复华大学的硕士毕业生和李江红相比，你认为咋样？” “我当然要比她强一点。”罗青梅倒也没掩饰什么，显得有些傲娇。 “何止强一点半点？你在合资公司引起西方先进的erp企业管理模式，大大提高了企业效益，李江红、赵明华他们羡慕的很，准备要在自己企业里实施呢。”卫向东笑道。 看到丈夫夸自己，罗青梅心里甜蜜蜜的，不过她赶忙提出自己的异议：“erp管理模式需要强大的执行力，对企业中层领导素质要求比较高，否则会弄巧成拙。我觉得村里几个企业不具备这样的基础条件。” “是啊.....”卫向东附和道。“如果现在贸然实施会弄巧成拙，所以我拒绝了他们的建议。” 其中原因，罗青梅也很清楚，因为村上的几个企业没有合资厂这么一批相对优秀的中层管理干部！ 港方派来的那个几人，虽然态度有些傲慢但职业素质没得说，还有这两年分来或者调来的一大批大中专毕业生，他们的接受过正规学习，即便个别所学专业不对口但很快就能通过自学适应新的岗位。 而卫曹村的下属的企业却没有这个基础！ 企业发展大一定规模之后，原本粗放式经营就慢慢不适应，加强企业管理就提到非常重要的地位，再好的决策也需要优秀的团队去执行。 这就是需要大量的高素质的人才，而村里企业恰恰最缺少就是这个。就是卫向东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亲力亲为。 302 招来“金凤凰” “青梅，这下你理解我为啥求贤若渴了吧？”卫向东又笑道。 “知道啦.....你说啥都是正确的！”罗青梅撇撇嘴。 呵？ 女人呐，明明错了嘴上还不承认。 不过卫向东不想在方面争个你高我低，准备终止这个话题。 但罗青梅却继续问道“那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也没有多好的法子，无非是双管齐下”卫向东笑了起来：“一是从县上要人，另外就是我们自己培养人才！除了医生之外，村上还和皖省大学、泸州工业大学合作,搞定向委培！” “可这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哦。” “所以嘛，继续加大招聘力度，咱们村前段时间在几家报纸上刊登的招聘广告准备再刊一次，这不，马上到毕业季了嘛，没准真能吸引几个金凤凰。”卫向东笑道。 “是吗？”罗青梅有点怀疑。 四个月前以卫曹实业总公司名义刊登的招聘广告刊登之后,还是有人电话或者亲自登门询问,不过真正能愿意来工作的只有寥寥几人，大部分办的都是停薪留职,而且都是一年到三年的短期合同。 可让罗青梅没想到的是，这次真的招来了“金凤凰”。 七月流火，已经进入宁宣最热的三伏天，卫向东正在自己办公室和李江红、张志轩等几个人商议丝绸厂设备安装事宜。 丝绸厂的厂房建设基本完工，下一步就是尽快和丰田公司方面的人联系，让他们派工程来协助厂里按照调试设备。 这项工作交给了曹梅花，她不但会说英语还在这大半年时间里抽空苦学日语，已经能简单的对话，这项工作交给她最合适，至于日语翻译，卫向东让在粤省的卫兵帮助解决，这不学生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吗？ 找了几个懂日语的学生过来就行。 几人正在讨论，行政办主任卫新元匆匆走了进来对卫向东说办公室来了两个大学生说是愿意来我们公司工作。 “大学生？哪个大学毕业？”卫向东问道。 “燕京农业工程大学，而且还是研究生。” 哇？研究生？ 那可真是高端人才！ 燕京农业工程大学可不是籍籍无名，就是后世的中国农大！ 国家重点高校！未来的211、985！ 卫向东顿时有点小激动,还真来两只金凤凰？ “你们先讨论着,我去过去看看。”卫向东站了起来。 就在公司行政办接待室里,坐着两个大学生,穿着很朴素，白衬衣短袖蓝裤子皱皱巴巴的，脚上是凉鞋，只是戴着的黑框眼镜和衬衣胸前口袋里插着的钢笔，给人感觉是一名知识分子。 此时，两人的神态有点紧张。 其实，他们不是来应聘而是找投资的！ “选明，你说他们会答应吗？”个子稍矮的叫杜海，操着一口浓重的川音问道，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别怕，我们吴兴都知道宁宣地区有个卫曹村发展很快，他们的村长是个能人，胆子大，有魄力！”这个叫丁选明的青年显得镇定，安慰着同伴。 两人正低声议论着，接待室门开了，进来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目光温和，两人赶紧站了起来。 “你们好,我是卫向东。”卫向东很客气招呼两人。 “卫支书，我见过你。”丁选明笑着说道。 “你见过我？”卫向东看着这个瘦瘦的青年，有点惊讶。 “我是吴兴人，你曾经来我们那里推销过方便面。” “吴兴的？难过你的口音里带着吴兴腔。我们离的很近啊，算半个老乡，吴兴是个好地方啊......” 两人聊起吴兴的风土人情，丁选明和杜海就显得没那么紧张。 聊了几句，就言归正传，丁选明告诉卫向东，他们不是来应聘而是来找投资的。 “你们要办公司？！”卫向东再一次惊讶。 现在这可不是九十年代，现在大学生一毕业就出来创业办公司的人简直凤毛麟角。 “对，我们研发出一种营养液，能增强儿童食欲，增加营养。”丁选明解释了句。 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杜海赶紧从背着的黄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棉布包裹的东西，一层又一层，最后里面露出一个不大的白色瓶子。 “天气太热，我们担心会变质。”杜海解释着，将瓶子里黑里透红的液体倒在一个空玻璃杯里，示意卫向东尝尝。 卫向东半信半疑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 嗯，味道酸酸的，甜甜的..... 娃哈哈？！ 卫向东脑后里突然蹦出一个词。 这玩意做好了可能挣大钱啊。 卫向东心里有点激动不过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问道：“喝起来口感倒不错，但不知道有啥营养？” “这是我俩合作的毕业论文，写的就是这种儿童营养夜的研发，已经通过论文答辩。”丁选明从自己被的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文稿交给卫向东。 卫向东粗略翻了一眼，跳过前面大部头营养液的原理，各种复杂的有机化分子式，而是直接跳到最后。 文章中写到：主要成分是以水、蜂蜜、山楂、红枣、葡萄糖酸钙、水解蛋白、莲子等等，其中每100ml中产品中含有，碳水化合物≥4.0g、能量≥1010kj、维生素a30i.u.g-100i.u.g、蛋白质≥1.0g、维生素d1i.u.g-4i.u.g、钙40mg-80mg、脂肪≥0.4g。.......免疫调节、改善肠胃功能（促进消化）的保健功能。 能通过毕业论文答辩当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卫向东好奇你们不是在学校上研究所怎么研究这个？ 还有，怎么千里迢迢来宁宣找我？ 丁选明性格要开朗些，滔滔不绝讲起来。 原来他和杜海都是农大研究生，在本科阶段学的是食品科学与工程专业，上研究生以后主攻食品营养方面。而杜海的父亲是一名老中医，所以杜海从小也略懂中医。 两人住一个宿舍从本科到研究生都是同班同学，研究生还是同一个导师带，所以情同手足。 在研二暑假，杜海回到蜀省老家小县城，看到他哥嫂整天围着两岁的小侄子发愁——这小家伙不吃饭！ 让老爸开中药调理脾胃也不管用，小孩子怎么会喜欢喝又苦又涩的汤药？ 于是杜海突发奇想，能不能研究对一种小孩子吃了增加胃口的营业液？ 中医不是讲究疗“药食同源“嘛.....就从这方面入手！ 303 娃哈哈 他告诉老爸，老爸也很支持还从中药角度给他找了几味健脾消胃的中药。 开学之后，杜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好友丁选明，他觉得很有意思，两人就根据所学的知识捣鼓起来，后来他们的导师知道此事后鼓励他们好好研究，悉心指导,还建议他们把此项目作为毕业论文。 经过快一年的实验，终于研发出这种促进小孩食欲的营养液，后来还在农大附属的幼儿园进行实验，小孩喝了以后普遍食欲增加。 项目成功了，此时他们也面临毕业，双双被分配到中国农科院工作,但这儿童营养液的生产和推广成了一个问题。 两人不愿意将自己的研发的项目只作为论文束之高阁,他们渴望进入实用！ 可生产需要大量资金，为此两人还专门找到农科院的领导,渴望给予资金支持，可领导却表示爱莫能助。 现在农科院经费紧张，根本不可能拨出经费建厂生产，院里有好多科研人员成果由于项目经费问题还躺在抽屉里睡大觉呢，怎么会轮到你们两个刚刚进来的青年？ 最后好心给他们一个建议：可以停薪留职自己找资金办公司，将来给院里交一定比例的管理费即可。 另外就是把自己的科研项目卖给某个厂家，听说已经有厂家对此项目感兴趣，愿意出一万块从他们俩手里买进配方。 我们辛辛苦苦搞出来的配方才值一万块？ 俩人觉得不值，想说服对方采用股份制自己拿配方入股但对方却不同意，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丁选明突然想到宁宣地区的卫曹村。 他在老家听过这个村子，村里的年轻支书叫卫向东大力兴办企业，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给投资？ 找卫向东合作投资丁选明有自己的理由：他是村上一把手，现在讲究村民自治，村上投资合作都要比国营企业灵活的多。 另外,他也不是私人企业主个体老板,他本人多次受到各级政府表彰，信誉度比较高和他们合作安全可靠。 还有，他们生产的方便面已经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如果将来营养液大规模生产出售，完全可以借助成熟的销售渠道。 反正都是食品嘛。 丁选明把自己的想法和杜海详细说了一遍，两人一合计干脆趁还没有到农科院报道前，亲自去卫曹村一趟，于是就有了这趟南坪之行。 听了丁选明的叙述，卫向东觉得这个丁选明挺有经商天赋，越发有了合作兴趣。 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合作？” 丁选明和杜海对望了一眼，说出早已经想好的条件：“你们拿钱投资至少三百万，我们出技术并负责经营，成立的新公司我们俩至少要占15%的股份。” 一成半股份？ 这个要求不算太高。 但卫向东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道：“你们说的条件我们得开会研究研究......这样吧，你们先在我们村住下，吃住不用你们操心，等我们研究好再给你答复如何？” 没有立即拒绝，说明有希望。 听着口气吃住都有人管，那就好反正暂时没事先住两天。 丁选明答应了不过提醒对方：“卫支书,我们希望你们尽快研究。” “你放心,会很快的。”卫向东先问两人要些口服液和他们的那份论文，又说马上有人来安排你们的食宿。 “傍晚天气不太热时可以去村上转转，如果我们合作，你们还要在这里呆呢。”卫向东临走前笑着建议。 卫向东先是到行政办找到卫新元，简单说明情况让他负责安排两人的食宿然后又通知所有在家的总公司厂务会成员今晚七点在公司会议室开厂务会！ “还要打电话给村委会那边，通知卫主任和曹主任！一块过来！”卫向东嘱咐道。 厂务会是总公司最高决策会议，一般不是公司里的重大事项是不通知村委会那边的卫光荣和曹亚林，毕竟他们俩专职村务工作不管企业的事，只有个别重大的投资项目才会叫俩人参加。 晚上七点，公司大楼四楼圆桌会议室灯火通明，在家的厂务会成员悉数到齐，还有卫光荣和曹亚林。 厂务会成员主要是总公司的正副总经理，除了卫向东还有李江红、赵明华，稽查部部部长曹红军，另外还包括兴发预制件公司经理卫小毛、蚕茧一厂厂长卫刚以及罗青梅。 卫刚和罗青梅是今年年初才进入厂务会的，卫刚搞了工厂化养蚕成绩斐然，而且卫向东觉得这个人头脑灵活很有想法，所以提议吸纳进厂务会。 至于罗青梅，两人结婚后户口迁到卫曹村，成了正儿八经的村民，又是村上唯一的硕士研究生，管理方便面合资公司进入厂务会是顺理成章。 只是罗青梅挺着大肚子，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卫向东的意思你就别参加了，反正这事我也给你说了，不过姑娘坚决要来。 卫向东看扫视了一下全场，除了远在临县方便面厂厂长曹晓荣，别的都来齐了。 卫向东让列席参加会议的卫新元把杜海他们研发的营养液给大家每人倒了一小杯，示意大家尝尝。 大家看着这黑红的液体有些好奇，搞不清卫向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江红是个急性子，端起杯子尝了口，一脸惊喜：“向东，这玩意看起来难看，但喝起来味道不错嘛，酸酸的甜甜的，小孩肯定爱喝！” 听了李江红的话，大伙纷纷喝干杯中的液体，果然味道不错，大老爷们未必感兴趣但小孩一定喜欢！ “这就是两个研究生研发出来能增加小孩食欲的营养液，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娃哈哈！”卫向东解释道。 娃哈哈？ 这名字贴切啊。 大家笑了起来。 对不起，宗董，你的娃哈哈还没问世，那我就先用一下，还好配方估计和你不太一样。 卫向东心里抱歉一秒钟后，又详细讲了今天下午事情发生的经过还把那份论文递给大家轮流翻阅，探后倾听大家的意见。 这还有什么意见？ 大学生搞出来的，那就是高科技！ 而且这玩意专门针对小孩的，国内市场上还没有同类产品！ 在座的搞研发都是外行的，说到产品销售各个都是行家里手，这完全可以赚大钱啊。 同意，完全同意！ 但有人也提出不同意见，给那两个学生15%的股份，是不是有点太多？ 304 全村最靓的仔 提出异议的是曹红军，作为村监委会主任和公司稽查部部长，对股权分配问题比一般人敏感，提出不同异议也是他的职责。 “咱们和南界村、洛河农科所合资正在修建的饲料公司，农科所同样拿出配方，但只获得了7%的股份的，所以我认为给那两个大学生10%的股份的为宜。”曹红军说道。 说的是有点道理,谁都希望村里多占点股份，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 “我不同意曹主任的意见。”首先表态发言的罗青梅，只见她挺着大肚子站起来，表情严肃：“股份所占比例多少关键在于这种技术或者说配方能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效益！咱们就拿饲料配方和儿童营养液液配方来说道。”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笑着问坐在她身旁的李江红：“江红姐，如果每支营养液10毫克——就像一支人参蜂王浆那么多，卖六毛钱，你给不给你儿子买来喝？” “买！”李江红毫不犹豫回答：“现在小孩只准要一个，都金贵的很，只要真对小孩身体好每天一支我都我愿意买！” 罗青梅又问卫小毛、曹红军、赵明华，他们的小孩都三四岁了，听了这话也都纷纷点头。 “按照两个学生论文里所写成本计算，10毫克的营养液成本还不到一毛钱！即便加上投入的设备以及人员工资和运营费用，我粗略估算也就两毛钱左右！” 两毛钱的东西能卖到六毛钱，即便批发价按四毛钱，毛利率高达75%，远远高于饲料40%的毛利率，也高于现在方便面的毛利率！” “现在全中国大约有两亿多儿童，如果平均每个儿童一年只喝一支，一年就可以卖出将近两亿多支，毛利润达到1.5个亿，这数据已经超过南坪、临县任何一个方便面厂的毛利润！” 罗青梅侃侃而谈，有论点有论据还有数据支撑，大家不由得心服口服。 这硕士研究生就是厉害！ 等罗青梅坐下，卫向东又补充了句：“同志们，刚才青梅单从企业效益的角度进行分析,我们还要从另一个角度想，咱们村现在最缺什么？人才！” “两个大学生愿意和咱们合作办厂无疑起到示范效应，会有更多的高素质人才和我们合作！借别人的智慧脑袋发我们的财，何乐而不为？” 听到这话，大伙都笑了起来。 “不过嘛，我们也要为村上争取更多的利益。”卫向东突然话锋一转：“我的想法是，对方既然要求投资三百万，那我们可以投资五百万，这样可以稀释对方所占的股份。” 这样也是一个办法！ 现在大家都越来越意识到：股份实在太重要了。 会议就到此结束，卫向东作为公司代表明天早上和两个大学生正式谈判。 开完会大家各自回家，卫向东没有骑自行车，夫妻俩沿着西大路一块向村里走去。 西大路现在改名叫劳动路——本来卫向东提议起个比较有乡村特色的名称，但是在村委会上被大伙否决——现在城市给街道起名都叫人民路啊，劳动路啊，解放路等等，咱们还是跟着人家走，所以卫向东也没坚持。 现在劳动路两旁都有路灯所以很明亮，晚风习习吹过一扫白天的闷热,感觉很凉爽。 只是乡村蚊子比较多特别是有了路灯更加讨厌,卫向东边走很殷勤拿着蒲扇帮亲自赶走蚊蝇。 罗青梅边走边俏皮说道：“恭喜你，卫支书，卫曹村又多了一个利润增长点。” “彼此彼此，支书媳妇！” 呵？ 现在村里有人特别是老年人就不叫她名字，直接喊卫家儿媳妇或者支书媳妇这有时候让她感到无语。 算了，不计较这个了。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原来四队的大场，这里已经被改造成灯光球场，现在一帮年轻小伙正在打篮球，热火朝天。 卫向东对这玩意不感兴趣，和罗青梅准备拐向自己拐向自家小院，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卫支书。” 扭头一看竟然是丁选明，穿着球衣短裤，满头大汗，向这边跑了过来。 “杜海呢？”卫向东问道。 “还在球场上呢。”丁选明笑着一指。 果然，在球场上，杜海穿着背心短裤正在运球，虽然个子不高但动作却很熟练。 原来两人吃完饭闲得没事，就在村里乱逛看到竟然有灯光球场还有人打篮球，顿时感到手痒痒，就赶紧回到住宿初穿上球鞋，加入战团。 “卫支书，你们村的设施真好！有图书馆还有各种球场，大晚上还有路灯简直和我们学校一样！”丁选明笑着说道。 这句话明显带有恭维的意思，再好也不可能和人家国家重点大学相比。 卫向东没有说破而是带有开玩笑的口气说道：“丁选明，如果咱们合作，你俩每天都可以来打篮球。” “那......不知道你们村上研究了没有？” “研究过了，原则上同意合作，不过细节咱们还得好好谈！”卫向东也没隐瞒。 “太好了！”丁选明赶紧把正准备投篮的杜海叫过来，听了双方能合作，杜海也很激动。 其实也没啥好谈的，丁选明就坚持两点：一就是股份必须占15%，二就是未来公司必须由他出任经理，杜海任总工程师主要负责技术。 对于对方提出的第二点卫向东没有异议，但对于第二点，卫向东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果想快速打开局面占领市场，经过我们计算，300万的投资不够，最起码得500万。” “500万？好啊？越多越好！”丁选明和杜海听了就很高兴。 “但这牵扯你们所占股份比例问题，300万投资你们要15%的股份，如果500万就占不了这么多喽。”卫向东笑眯眯的。但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罗青梅眼里，怎么看就像一只老狐狸。、 不，小狐狸。 这个..... 丁选明和杜海两人走到一边低声商量了会，决定同意卫向东的意见。 他们太想让自己的梦想快点实现。 既然如此，俩人的股份就从15%下降到9%。 不过这样也了不起，要知道现在卫曹村任何一个人包括卫向东就没有任何股份！ “还有个问题你们需要考虑。”卫向东提醒道：“你们现在的身份还是农科院的干部，你们准备办停薪留职呢，还是彻底和农科院脱离关系，这个你们要考虑清楚。” 这个..... 如果办停薪留职的话，这样就给自己有条退路，万一公司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好甚至开不下去，就可以回农科院，但代价是每年给农科院交一笔管理费！ 管理费究竟是多少，农科院领导没说但估计也不会少。 如果彻底脱离关系那自己就完全自由，但也就没有退路！ 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异口同声：“我们想直接辞职！” 呵？ 燕京户口都不要了？ 但是发展下去，这两个大学生将来绝对是百万富翁都不止！燕京户口算个啥？’ 如果想要，买呗。 简直是全村最靓的仔啊。 305 “ 好是好，但是我更需要钱” 两天之后，双方签订正式合同，卫曹实业总公司将投资五百万和丁选明、杜海成立一家儿童营养液产品公司。 丁选明任公司经理，杜海任副经理兼总工程师主管生产，原实业总公司行政办主任卫新元调来任主管人事、后勤的副经理，参与新公司筹建工作。 同时卫向东决定花城办事处的卫兵将任公司副经理主管销售，不过等公司建成之后再调回。 卫兵在申城、花城办事处都呆过,在销售方面很有经验，有利于将来新产品的市场开拓。 按照卫向东的建议，公司的名称叫：哇哈哈营养食品股份公司。 总公司调动人力物力，成立项目筹备组进入具体的实施阶段，厂址选在已经基本完工的丝绸厂以东荒地，占地约四十五亩，这原来是金银村的，前年卫曹村租了过来。 哇哈哈公司将是今年卫曹村动工兴建的第三家企业。 丁选明和杜海两人兴冲冲北上，返回燕京办理离职手续,还将户口迁入卫曹村，成为继赵明华、贾春燕之后，第二批引进的人才。 县人事局承诺的分配给卫曹实业总公司的大中专学生也陆续来总公司人事部报道，这次也算给力，给公司分来五名大中专学生。 其中四名女生都是皖省纺织工业学校毕业的中专生，另外一个却是同济大学毕业大学生。 同济大学？厉害，国内名校！ 学的是服装设计与工程专业？ 也不错嘛！现在看上去暂时用不上，将来肯定能用上！ 为了解决五个大中专学生的后顾之忧，卫向东和人事局领导商议，又争取了乡上领导的支持,把五个大中专学生的户口挂到乡政府，这样虽然他们村办企业工作，但依旧还是城镇户口吃的是商品粮。 这样免得人家干两年确实不相干想调到县上别的单位，不因户口问题挡人家的路。 好聚好散嘛。 四个女生和家里人商量后都同意了,领着比县上丝绸厂高的工资,同时还没有丢掉国家干部的身份，两全其美！ 所以都高高兴兴来上班，但那个同济大学毕业叫宋宝泉的大学生却不同意，亲自跑到总公司来找卫向东。 这是卫向东第一次见到宋宝泉。 小伙子穿着一件老式背心，上面还印着“服装设计工程系”几个字，肩部还有两个不显眼的小洞，蓝裤子挽到膝盖处，脚上穿着一双旧塑料凉鞋。 在卫曹村这身打扮实在是有点土啊。 看着这个个子高高大大，皮肤黝黑的青年，卫向东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 “我想把户口转到你们村上！”宋宝泉的回答很干脆。 “为什么？保留国家干部身份不好吗？”卫向东反问道。 “好是好，但是我更需要钱，因为你们村年底分红！” 宋宝泉直言不讳的回答让卫向东略感诧异。 现在大学生可不像后世上大学就是为了毕业找份好工作，理想信念还是很高尚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经常挂在嘴上，即便毕业分配到单位，在领导面前谈到待遇工资也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生怕领导说自己没有上进心。 像宋宝泉这样赤裸裸的毫不顾忌谈钱可是少之又少，这更勾起卫向东的兴趣。 看到卫向东好奇的目光，宋宝泉沉默了下：“我家住在八角乡，你也知道那是全县最远最穷的一个乡,父母为供我读书花了不少钱,到现在我哥已经三十还是光棍没娶媳妇。” 说道这里宋宝泉顿了一下：“本来我已经被学校保研，但我放弃只想早点毕业，这次回来我听说你们卫曹村要人，我是主动到人事局要求把我分来的。” 卫向东恍然大悟，像这样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分配到县上工作已经是屈才了，没想到还会来村办企业工作。 卫向东当初看到他简历，原以为是县人事局欺负人家是农家子弟，估计这学生为人老实所以才发配过来，没想到人家是主动的！ “卫支书，可以吗？” 卫向东点点头。 大学生我们都要！何况人家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 宋宝泉黝黑的脸庞露出笑容，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卫支书，能不能提前预支我半年工资？再加上你们给我的安家费1000块，凑合一下，能把我家的土坯茅屋修成瓦房，这样我哥好说媳妇。” 卫向东听了沉默了下：“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财务部借5000块钱，将来从你的工资里逐月扣，这样怎么样？” “行，行！”宋宝泉赶忙答应。 5000块再加1000块安家费修三间瓦房绰绰有余，剩下的钱还可以买缝纫机、自行车什么的，自己再想办法凑一点，大哥娶媳妇的彩礼钱也就够了，现在就可以托人媒婆给找，到了年底房子修好就可以结婚！ 宋宝泉兴冲冲地走了，卫向东想了想拿起办公桌的电话，打给李江红：“江红，我是卫向东，新给你们分来的那个大学生宋宝泉，家境比较困难，你呢，多给他安排点加班，挣点加班费什么的，还有，公司里不是有困难职工补助吗？你也帮他申请下.....” “嗯.....让他安心工作，别为家里的事情操心。” .... .... 时间过的很快，已经到八月初，丝绸厂基建经过大半年的紧张施工，现在厂房建设基本完成，正在进入设备安装调试和试生产阶段。 按照卫向东的意见，公司厂务会同意，新建成的丝绸厂和原来的红星缫丝厂合并，成立新的公司叫绮罗丝织品有限公司。 绮罗在古代就是丝绸的雅称，生产的各种丝织品统一用“绮罗”这个商标。 李江红出任公司经理，原来红星缫丝厂两位副厂长李秀华和贾凤燕分别任副经理，一个主管生产另一个主管财务后勤，主管销售的副经理兼任销售部部长则由原来缫丝厂供销科科长曹晓芬担任。 同时任命张志轩为公司总顾问，郭淮为总工程师，曹梅花为副总工程师。 对于公司构架也进行改制，除了通用部门之外，成产部门按照工艺流程成立缫丝、织造和染整三个分厂，每个分厂下面又有若干车间。 值得一提的是，卫向东的嫂子沈月梅被提拔为缫丝分厂厂长，姐姐继续干自己的老本行在公司质量控制部下属的检验科任副科长。 丰田公司的两位工程师也如约到来，给中方提供技术指导，翻译是卫兵帮忙找的，还是上次帮忙过的粤省外语学院学生杨婷，她又拉了她一个同学过来，现在已经毕业但还没分配到单位，顺便赚点外快。 安装调试在紧锣密鼓进行当中，别的车间机器安装都很顺利，唯独到染整分厂的丝绸砂洗生产线遇到难题，经过砂洗后的丝绸总是达不到标准！ 306 砂洗 砂洗就是真丝织物用砂洗工艺处理，是80年代中期才兴起在国际丝绸市场流行的特殊工艺。 通过砂洗使绸面产生一层细匀绒毛，有毛茸柔软，富有弹性，丰满厚实等特殊手感，能防缩、防绉、制成服装能在家庭洗衣机内洗涤，免熨烫,穿着性能改善。 它可是丝绸织造最后一道工序，如果达不到标准岂不前面的努力全部作废？ 李江红那个急啊，立刻组织成立攻关小组，拉着日本工程师白天黑夜泡在车间研究。 听到这个消息后，卫向东笑着对李江红说别着急，这么热的天别中暑。 “咋不急？！”没想到李江红怼了回去：“九月五号丝绸交易会就开始了,难道让我们空手过去啊？！” 得.... 铁锤姑娘已变成铁锤妈妈还这么大的脾气。 卫向东摇摇头。 绮罗丝绸公司是国内第一家引进日本全套砂洗设备，施行最新砂洗新工艺的公司！ 就是因为新引进的工艺，没有经验可循，当然有一定的难度！ 所以不急嘛。 今天是八月份最后一天，虽然白天的酷暑已经慢慢消散，但车间里依然闷热，特别是浸泡丝绸的碱性池子里有一种刺鼻的味道，人们不得不得戴上口罩，更增加了闷热感。 攻关小组组长是李江红，副组长是曹梅花，还有几名操作工人，刚刚分配到公司的宋宝泉也加入到攻关小组，虽然他不是丝绸工艺专业毕业,但上学的时候曾经学过类似的课程，所以也被安排进来。 张志轩也参加了,本来公司考虑到他年龄较大,这白天晚上连轴转吃不此消,但老头却乐此不彼,晚上也不回县城了天天和一帮年轻人泡在一起。 “开始吧！”张志轩看了调整后各个工序的参数,向李江红提出建议。 李江红又用征询的目光看了曹梅花和日本工程师吉田正一一眼,两人都点点头。 “开始！” 机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大，大伙就紧张注视着流水线上那块蓝色丝绸。 看着李江红紧张的目光，张志轩笑着说道：“别担心！肯定能成功！” 他昨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头有点晕，不过心情很好。 砂洗啊.... 原来丝绸厂还没用过呢。 以前没经过砂洗工艺的丝绸，有光泽当然也就会有反光，这种华丽丽的国内人喜欢，但外国人却不感兴趣，听说人家喜欢这种光线暗泽，美其名曰具有怀旧感！ 当然弹性和手感也是没有经过砂洗的丝绸所能比的。 这是砂洗最大优势！ 本来张志轩还在职的时候也想引进这种砂洗装备，可惜厂里资金紧张，能发工资都不错了，还想搞技改？ 还好，这次圆了他的一个梦！ 砂洗开始，设备运行起来。 只见一块一块天蓝色丝绸浸泡在特制碱性溶液里，经过15分钟的左右普通洗涤后，被送到另一块池子里进行清水洗涤和特制的浸泡剂进行柔软处理，最后丝绸被送到转筒烘干机进行冷风干燥,后面还要冷通风半个小时。 整个过程，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盯着流水线上那块丝绸。 还有半个小时啊.....时间过的好慢！ 曹梅花紧紧握着拳头,感觉到手里在出汗。 整个流程整整用了一个小时,一块如同天鹅绒丝绸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江红用手轻轻摸了摸，果然上面又一层绒毛，很有弹性，从个人感觉质量一定不错。 李张志轩是行家，急步走向前戴着老花镜仔细看着这块蓝色丝绸，连胜称赞：“不错，不错，这块丝绸肯定符合要求！” 不过就凭肉眼观察不算，砂洗过的丝绸有四项重要指标：丝绸的缩率、手感、弹性、强力都达到要求才能算一块上等的砂洗丝绸！ 这块丝绸被检验人员拿到车间检验室当场进行检验，二十分钟后检验结果出来。 缩率：9%！达到最低缩率！ 手感：64克，达到最高标准！ 弹性：0.2，附和要求！ 强力：经纬分分别为240、241，符合国家标准！ 当检验员报出上述数据后，曹梅花长长吁了口气。 车间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李经理，这块丝绸质量已经赶上我们日本优质丝绸，我是不是可以回国了？”吉田正一问道。 听了杨婷的翻译，平时脸皮比较厚的李江红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家伙在卫曹村已经呆了两个月，一个月前提出就要要返回日本，但都被李江红以各种理由婉拒。 吃喝我们都管上，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着，反正，什么时候机器调试成功，能生产出附和标准的丝绸才能走！ 现在总算等到那一时刻！ “从明天开始加班生产！”李江红很是兴奋。 为了这次参展，宋宝泉利用自己所学知识一口气为丝绸设计出了二十种不同颜色和图案搭配，这是李江红所要求的。 总有一款别人会看上吧？ 这个消息很快上报给卫向东，他听了很高兴，立刻让李江红组织人力做好参会的准备。 这次参加交易会的代表团人员庞大，李江红亲自带队过去，还有张志轩、曹梅花、曹晓芬以及宋宝泉等将近二十人。 用卫向东的话说就是借这个机会出去见见市面，再看看看看ie的丝绸厂商都生产的什么花色面料，消费者喜欢什么，当然，更重要的是签个大单回来！ “你放心，我们能生产国内高档砂洗丝绸，肯定会有人要！如果这次签不了大单，我就不干这个公司经理了！” 李江红在卫向东面前撂下话，第二天就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出发，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架势。” 其实根本没必要这样啊。 那些商家又不是傻子，这么好的丝绸怎么会不要？ 只不过就是价格而已。 果然，一周之后，卫向东接到李江红从申城打来的长途电话，电话里她兴奋说道：“申城有家服装公司看中咱们的生产的丝绸，签订了百万元的大单，对方还要来公司实地考察！ 307 申城的老字号 卫向东听了很高兴，鼓励他们再接再厉，签署几个大单回来！ 九月十五日，李江红带着参展团凯旋而归，这次收获颇丰，签署了280万元的销售合同，还和一批商家达成合作意向,将来根据对方要求提供不同的花色品种。 绮罗丝绸一炮打红。 跟着考察团一起过来的还有申城鸿翔服装公司的总经理秦文祥和两个工作人员，他们来的主要目的是实地参考考察绮罗丝绸公司的整个生产工艺过程，如若符合对方要求，愿意签署长供货合同。 这可是个大金主！ 卫向东指示李江红，一定要好好接待！ 三天时间里，在李江红等人的陪同之下，秦文祥仔细考察绮罗公司所有生产车间，询问生产工艺、质量控制中各种问题,最后还在李江红的邀请之下兴致勃勃参看村蚕茧农场刚刚兴建不久的大型蚕房,对于“工厂化”养蚕赞不绝口。 “李经理，你们村从桑树种植到蚕茧养殖一直到丝绸生产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工艺闭环，这在丝绸生产厂家很少见啊。”秦文祥笑道。 “就因为如此，所以才能保证整个生产链上每一个环节可控，最后才能生产出高档丝绸。”李江红解释道。 秦文祥听了点点头，的确如此，现在江浙一带丝绸厂星罗棋布，但大部分只是从别的厂家购买缫丝再进行加工，个别大的丝绸企业有自己的缫丝车间，但像卫曹村这样，所有完整的产业链非常少见。 最后双方签署合同，每年绮罗丝绸公司给申城鸿翔服装公司提供50万米的各色丝绸，价值大约为520万元。 但秦文祥提出一个要求：绮罗公司必须按照他们公司提供的印花图案和色泽进行生产。 这不就是定制生产嘛..... 李江红一口答应。 在村实业总公司的会议室举行了隆重的签约仪式，卫向东等村上和公司主要领导参加，晚上卫向东还以村和总公司名义举行盛宴庆祝双方合作成功。 卫曹村内的饭馆档次有点低,为此卫向东专门派人安排在南坪宾馆。 村上主要领导卫光荣和曹亚林,总公司这边李江红、曹梅花、张志轩等人悉数参加，菜肴自然是宁宣地方特色名菜，徽州蒸鸡、胡氏一品锅、包公鱼...... 本来卫向东还想让上茅台，无奈秦文祥是申城人，酒量有限最后上的是张裕葡萄酒。 秦文祥今年四十岁出头，长的白白净净的，操着一口浓重申城口味的普通话，此时喝得脸色通红，眼色迷离，这酒喝多了也就放开，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扒着卫向东的肩膀，口齿都哟西额不清：“卫支书，你们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哦？” “现在咱们是合作伙伴，有些话我都给你说了吧，我们公司是给皮尔卡丹做代工的！” “咦？”卫向东感到奇怪：“我听江红说你们公司不是有自己的品牌鸿翔吗？” “是啊......我们也有自己的品牌，可是东西卖不出啊。”秦文祥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卫向东追问之下，秦文祥说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鸿翔服装公司在申城可是一家老店，创始人金鸿翔1917年在申城开了家成衣铺，为了在同行竞争中出人头地，与弟弟金仪翔两人，悉心研究改造了旗袍的制作工艺,丰富了旗袍的花色品种，十年间，营业额大幅上升，积累了巨大财富！ 金鸿翔兄弟因改良旗袍而发家致富”，这就是后来大家称之为“海派旗袍”的起源。现在服装行业里许多人还是公认“鸿翔”是海派旗袍的始创者。 后来旗袍式微，从经营旗袍到转产女式大衣，到了解放后，所有的男女式服装店统统改而经营棉布面料的两用衫、人民装、裤子、裙子。七十年代市面上曾经供应的“家庭裁剪服装纸样”里，有两用衫、西裤、中山装、罩衫等二三十种款式。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皮尔卡丹成为进入中国内地的第一家高档服装品牌，为了减少成本，专门在申城找代工工厂，相中了鸿翔服装公司 此时的鸿翔已经成了一家国营企业，早就没有以前的辉煌，但是底蕴还在双方很快签署合同，鸿翔作为皮尔卡丹在中国的代工，专门生产丝绸类服装。 “既然你们鸿翔底蕴深厚，完全将自己的品牌发扬光大啊。”卫向东有些不解。 秦文祥听了却摇摇头：“时也，命也，运也，鸿翔以制作旗袍起家，在原来的老申城人眼里还有一定的知名度，可现在穿旗袍的有几人？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不管是穿的用的都喜欢洋品牌，谁还用国内的？” “不瞒你说，国内甚至香江一部分皮尔卡丹丝织品服装，都是我们鸿翔生产的！人家吃肉，我们跟着喝口汤而已....”说道最后，秦文祥摇摇头，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卫向东听了微微叹口气。 秦文祥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她也明白，别看皮尔卡丹一件丝织品都是上千元，利润丰厚，但我做代工的只挣一小部分而已。 但这就是贴牌代工的事实！ 坐在秦文祥右边的是李江红，两人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心里顿时翻江倒海。 难怪当初卫向东坚持要做自己的品牌，宁愿和香江的肇丰公司闹翻，也非要坚持自己的品牌！ 哎，这家伙眼光就是独到！ 卫向东听着秦文祥的话，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别说，鸿翔是跟着皮尔卡丹喝汤，自己岂不也是？ 作为绸布供应商，对方给出的价格不算低，但是高档丝绸织造的成本也不低！ 按照双方签订的合同，一米丝绸也就十块钱，做一件旗袍需要的丝绸布料在两米到三米之间，可一件高档丝绸旗袍可几百上千元！ 看看这中间的利润有多大？ 看来得尽快完成生产链的最后一环——制作成衣了！ 可这需要优秀的服装设计师啊。 既要发扬中国传统丝绸制品的美感，更重要要有时尚感，跟上时代潮流！ 想到这里，卫向东看着坐在桌子下首正默默吃菜的宋保泉。 全公司唯一的服装设计专业出身的大学生。 308 去香江学习 宋宝泉正对付着那盘徽州蒸鸡，平时很少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虽然公司给他的工资并不低，工资带绩效一个月能领到450块，但他依旧很节约。 平时在单位食堂吃饭都是打一个素菜，烟酒更是不沾。 每月要给公司还200块钱，他自己还能存220块，这是给家里的,家里需要钱。 至于宴席上聊的什么皮尔卡丹，他当然知道那是高档服装，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在图书馆阅览室看过时装杂志。 自己将来干这一行，当然要学习，虽然那些衣服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买不起。 其实他最喜欢看的还是中国旗袍，老师上课也讲过是中国国粹和女性国服，最能体现东方女性美。 他的毕业设计题目就是《审美角度下旗袍创新》！ 不过来到绮罗公司，现在都是生产丝绸布匹及一些床上用品，还没有涉及到成衣概念。 听李经理说后面或许还要做成衣设计。反正不急，有活干给发工资就行。 宋宝泉想着，筷子又伸到包公鱼。 第二天送走秦文祥一行三人，李江红准备回丝绸公司，却被卫向东留住让她去总公司办公室商量点事。 “向东，有啥急事啊，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我处理呢。”李江红有些着急。 “磨刀不误砍柴工....坐，坐。”卫向东示意李江红沙发坐下才说出心里的打算：“我想送宋宝泉去香江进修，学习时装设计，主要以女性服装为主。” “他学时装设计？！” “咋了？人家大学里学的就是服装设计！专业对口。” 李江红听了却撇撇嘴：“向东，不说我说他，就他那一身打扮，土的掉渣,还搞时装设计？！要不是档案里清清楚楚写着是同济大学毕业，我看他就是一个典型的庄稼汉！” 卫向东听了笑起来。 宋宝泉穿的确很土气,平时是万年不变的背心,上班的时候上面套一个短袖衬衣,蓝色裤子和塑料凉鞋，有时候则是一双解放鞋，根本没见他穿过皮鞋！ 这次去申城参展，在李江红的强烈命令之下，小伙子到村上的百货商店买了一双黑色皮鞋，不过鞋面一看就是人造革的！ “笑啥，我说的不对吗？”李江红不服气：“我本来想给他介绍梅花的，但看他那样子根本配不上人家梅花！” 呵？ 想当红娘？ 曹梅花自从上大学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人也变漂亮打扮也很时尚，当然也与经济条件好了有关。 不过卫向东不太关心这些事，而是笑着说道：“我曾经看过宋宝泉的人事档案，你知道他毕业论文题目是什么？” “啥题目？” “《审美角度下旗袍创新》！还获得他们系里的优秀毕业论文！” “他？他设计旗袍？” 李江红怎么也没法将那个土的掉渣，平时沉默寡言的青年和女人的旗袍联系在一块。 “这说明，宋保泉有这个实力，你昨天也听到了，一件品牌绸衣利润有多高！所以我们尽快建立自己的服装公司，其中服装设计人员的水平高低起到关键性作用！” 听了卫向东这番话，李江红点点头。 他说得很有道理。 “咱们不认识香江时装设计公司啊”李江红反问道，突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准备找戴德芳让她帮你联系？” “对，最好是国际有名的时装设计公司” “那好吧，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李江红站起来：“我也想早点建服装公司，有咱们的品牌服装!” 等李江红走后,卫向东又沉思了会才拿起办公桌的电话。 时间到了九月底，天气慢慢凉起来，这天宋宝泉埋头在办公室里画着各种丝绸面料上的需要的图案。 他喜欢中国国画以及古典服饰里找灵感，还好卫曹村有个图书馆那里藏着一本叫沈从文编写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最近一直在看，觉得很有意思。 “宋部长，卫支书叫你到总公司去一趟。”公司行政办的一个姑娘站在门口冲着他喊道。 他现在的职务是绮罗丝绸公司生产开发部副部长，主要负责丝绸色泽、面料图案的印花设计。 卫支书找我？ 宋宝泉泉感到有些奇怪，像他这一层的人员顶多是公司经理李江红找他，很少有啥事能接触到卫向东。 丝绸公司的办公楼距离总公司大楼还有一段距离，宋宝泉骑着自己买的二手加重自行车，出了公司大门上了国道——这里两旁全部都是商店饭馆，人来人往，几乎成了一条街道。 好多路过大车都已经改道——村南边公司起那么有一条和国道平行新修的水泥路，卫曹村各公司的运输卡车都走这里。 宋宝泉骑着自行车赶到村西边的总公司大楼，刚进大门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宝泉！” 回头一看是原总公司行政办主任卫新元，现在已经是正在筹建的娃哈哈儿童营养液公司的副经理。 “卫经理。”宋宝泉赶紧下了自行车。 “是不是卫支书找你？”卫新元问道。 “是，刚才公司接到卫支书的电话说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我也不知道啥事。”宋宝泉实话实话。 “好事！”卫新元压低声音：“总公司准备派你去香江，学习时装设计！” 派我去香江？ 宋宝泉大吃一惊，他根本没想到。 “你大学里学的不是服装设计吗？公司准备下一步成立服装公司，这是做前期准备工作！”。 卫新元一脸羡慕：“咱们卫曹村还没有谁去过香江学习呢，你可是第一个！” “真，真的？”宋宝泉的心剧烈颤抖起来。 香江可是时尚之都，能去那里学习对自己可是受益匪浅，还有，出差可是有补助的啊。 “呵呵，这是厂务会上定下的事，怎么有错？去了好好学习啊，别给我们卫曹村丢脸！”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宋宝泉急忙说道。 到了三楼卫向东的办公室，宋宝泉敲门进去，果然卫向东直截了当告诉他，总公司准备派他去香江学习时装设计，为期半年到一年时间，一切费用都有丝绸公司出，问他个人有没有意见。” “卫支书，我没有意见，我一定好好学习！”宋宝泉赶紧站起来表态。 “那我给你点意见。”卫向东看着他那身土气的装束：“学习方面我想你会认真学，但你这身打扮太土气，既然要学时装设计，最起码自己的穿的要过得去吧？别给卫曹村丢脸！” 309 狼多肉少 听卫向东这么一说，宋宝泉感到脸有点热。 “好，好吧。” 当然现在不能马上就走，还得乡上、县上去办各种出境手续，这些宋宝泉也不用担心，自有总公司行政办的人专门负责，他只需必要时候跟着跑路,其余时间还要按时上班。 今天是星期一，早上七点半不到，通往丝绸公司的大路上都是骑着自行车的女工，大伙说说笑笑，夹着着清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形成欢乐的海洋。 曹梅花也骑着小坤车，和自己小姐妹一块向公司赶去，虽然她被任命为副总工程师属于公司领导，但平时工作中很随和没有领导架子，彼此都是年轻姑娘，所以很喜欢她。 “你们看！她是谁？！”一个圆脸姑娘突然指着一个骑着自行车从她们身边匆匆经过的男青年。 丝绸厂绝大部分都是女职工，男职工不多一般都在机修车间或者一些后勤部门，年青小伙更少。 所以那个男青年出现很快引起姑娘们的注意力。 “宋宝泉！开发部的宋宝泉！” 另一个留着马尾辫姑娘看着青年的背影立刻认出来。 “哇，这一身打扮差点认不出来了！” “就是就是，看不出来这家伙挺帅的啊，就是骑的自行车有点破！起码换个新凤凰呀。”圆脸姑娘说道。 “咋了？看上人家了？那你就给他买一辆呀。”同伴打趣道。 “去去去.....别瞎说，你要是喜欢我帮你去传话。”圆脸姑娘的立刻反唇相讥。 曹梅花听着小姐妹互相调笑，边骑车偷偷看着前面宋宝泉的背影。 一身黑色西装，皮鞋铮亮，原来有些乱蓬蓬的头发也理成寸发，显得精神很多。 真没看出，还是一个衣服架子呢。 记得前两个月，李江红曾经偷偷给她说，公司要分来一个大学生，同济大学的高材生,户口还要落在咱们村上，问她有没有啥想法,说你们是大学生应该般配。 过两天又说那家伙太土,配不上你，这事算了。 等小伙子到公司报道后，曹梅花偷偷观察确实有些失望，穿着实在是太差，好歹你也是个大学生呀。 后来工作接触一段时间，才了解是因为宋宝泉家境不好，所以生活特别节俭，其实工作方面还是挺认真的。 李江红再也没提这事，曹梅花也就没多少想法，今天看到宋宝泉挺拔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怦怦跳。 其实，男孩子穿好看挺吸引人啊。 宋宝泉闷头蹬着自行车。 这一路骑过来，他已看到好多异样目光。 这身衣服是他昨天进城特意买的，西装领带衬衣连皮鞋，一共花了整整三百块！ 两个月的积蓄在一个小多少内全部花光，这让他实在感到心疼，但是想到卫向东的话,还是咬牙这么做了。 自己去香江学习时装设计,穿得太差确实是给村上丢脸。 就算奢侈一把吧...... “什么,今天宋宝泉穿的西装革履特别英俊，像电影上的明星？” 下午，李江红总公司向卫向东汇报工作的时候，说起这事，卫向东有点惊讶。 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是啊，我们楼上好几个姑娘都在议论呢。”李江红笑道说简直变了个人。 “那你赶紧给曹梅花说媒？担心被别的姑娘抢去，你们丝绸公司可是狼多肉少。”卫向东开玩笑道。 “什么狼多肉少？多难听！”李江红白了对方一眼，这明明说你们男人像饿狼，咋成了说我们女人？” 不过在丝绸公司，女人太多的确有点像狼。 两人开玩笑说了几句，卫向东就说起正事：“今年咱们要参加在花城召开的秋季广交会，你们公司的丝绸制品是重中之重，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咱们真的能参加广交会了？”李江红又惊又喜。 自从84年卫向东带人准备参加秋季广交会，推销方便面，但没搞到入场资格，结果在会场外打帐篷推销方便面。从那以后，每年村上都申请参加春秋两季广交会的，但都没有成功。 最主要原因是参加广交会组织形式是按行业组团，像方便面属于轻工业产品，参加名额要由国家轻工部定！ 国家那么多大型国企都想参加，但名额有限怎么会轮到你一个村办企业？ 但没想到今年竟然成功了！ 卫向东才告诉他原因，从今年下半年起组织形式由行业组团改为以省为单位，组织本省的优质企业参加。 “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找了人，现在省计委同意咱们村的丝织品和合资方便面公司都可以参加！” 村办的两个企业方便面厂现在主要销售目标是国内市场，所以暂时不参加。 “哇......实在太好了！”李江红笑道：“向东，省上门路就能打通！是不是找青梅的爷爷？” 卫向东摇摇头，不过也没多说。 还用求老爷子？ 自己的连襟白雪峰现在可是计委的综合处处长，据听说要提拔当副厅，也有可能下放到地方，反正前途无量，这小点事办不了？ 当然这话不能说。 李江红很是兴奋，立刻说将拿出厂里最好的丝织品参会，现在宋宝泉设计了以牡丹为主的系列印花图案，主要用于家纺产品，看上去效果非常不错。 届时，公司将派出销售方面的骨干，精心准备，争取能签过外国人的大单！ “江红，你觉得不缺少点什么？”卫向东又问道。 “缺啥？”李江红有点不明白。 “你忘了，去年咱们购买设去花城和丰田公司代表谈判，逛友谊商店的事？除了里面的商品确实不错，营业员也很养眼吧？”卫向东提醒道。 只有你们男人才喜欢看漂亮姑娘！我注意那干嘛？ 李江红刚准备说他两句，突然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你的意思是咱们推销产品，也得找几个漂亮姑娘？” “对！特别是丝绸制品，找几个漂亮姑娘穿着咱们公司制作的丝织品衣服，那效果是不是更好？” “对，对！最好是旗袍！”李江红立刻附和道，脑海里顿时出现几个穿着漂亮丝织旗袍的姑娘，带着浅浅的笑容，光往展位边上一站，就吸引人的目光！ 310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两人一合计，这事就基本定下来，卫向东就让李江红亲自负责这事，选拔出六到八个年轻漂亮，身材苗条，同时还有一定气质的姑娘，不一定局限于丝绸公司,全村甚至邻村的姑娘也行嘛。 还专门起了个名字“绮罗公司时装表演队”，这支队伍广交会结束后也不一定都解散，可以适当留几个作为公司样品展览室的讲解员。 丝绸公司要为参加广交会招模特了！ 这消息顿时在卫曹村和下属各个企业传开。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啊，哪个姑娘不喜欢穿上漂亮的服装，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别人羡慕的目光，就像电视里的那样！ 何况对个子要求也不算太高，一米六八以上,如果其他方面优秀，身高可以放宽到一米六五。 报名，一定要报名！ 本来打算只录取八个，结果报名时候呼啦啦一下子来了五十多个！一部分是丝绸厂的姑娘，更多的事其它厂还有别的村的女孩。 一看这么多人，李江红只好临时组织评审小组，专门负责这事。 ...... ..... 曹静叶坐在流水线旁边，双手忙个不停。 她的工作就是将已经包装好的方便面迅速放进纸箱，然后再经过传送带到专用封口机进行封装后运走。 取面、装面..... 日复一日就重复这个简单动作。 别看这话简单没多少技术含量的，但是对体力要求比较高，好多人一天干下来就感觉两条胳膊酸困，许多姑娘都想离开岗位找个轻松的。 但曹静叶习惯了，有一份工作就不错了，自己还有什么能挑剔的？ 因为她是个聋哑人！ 她并不是天生聋哑，而是八岁那年因为拉肚子止不住，村上医疗条件太差,医生给她打了过量的庆大霉素注射液，最后肚子治好了，结果导致药物性耳聋！ 从此，曹静叶就进入无声世界。 学也没法上了，曹静叶只好回到家帮助家人喂猪、割猪草，原来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变得沉默寡言，最后又逐渐丧失语言功能成了一个聋哑人。 转眼间，曹静叶长大，成了一个亭亭玉米的姑娘，个子高挑人长的漂亮可惜是个哑巴！ 还是上前年，村上鉴于她这种情况，专门送她去县城的聋哑学校学习两年，然后回来以后又安排在方便面厂上班。 这让从小自卑的姑娘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最起码，自己能养活自己吧？ 中下下班时间到了。 曹静叶虽然听不到车间的铃声，但是看到周围女工都纷纷离开，机器也慢慢停止运转，就知道该下班吃饭时间。 她站起来，活动了下坐的有点发麻的腿，出了车间向食堂方向走去。 吃完饭，一个人去工厂外面转转，看时间差不多就回到车间继续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 刚出了车间,就看到一个胖胖的姑娘向她跑来，曹静叶白皙的脸庞露出笑容。 姑娘叫周丽，是向阳村的人,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周丽跑过来，比划了几下，又拉着曹静叶的胳膊指了不远处的公司大楼。 跟曹静叶呆久了，周丽也懂得一些手语，是告诉她公司出了好消息，赶快过去看看。 曹静叶有些好奇，就跟着过去在大楼前面的公告栏果然贴着一张告示：丝绸公司要招模特，参加在花城举行的广交会，为公司做宣传！ “你个子高，长的又漂亮，你可以报名呀。”周丽双手比划着告示曹静叶。 “我？不行不行。”曹静叶赶忙比划。 “为啥不行？我问过丝绸公司的人，她们模特主要工作就是穿上旗袍站在展台边吸引顾客的眼球！你这么漂亮回头率肯定高！” “可......可我听不到，也不会说话。”曹静叶比划着，心里感到一丝难过。 “没让你说话呀，你站在哪里就行，真的，你可以的！你不是说想穿漂亮的衣服吗？现在就是个机会！试试嘛。”周丽鼓励道。 那个姑娘不喜欢穿漂亮的衣服？ 何况她这么好的身材？ 晚上在家，她有时候她偷偷锁好自己卧室门，然后脱掉外套裤子只穿内衣内裤站在镜子面前偷偷欣赏。 看着自己的身体，她心里也有些小骄傲。 但自己是个聋哑人，咋能穿那么漂亮的衣服？ 现在听到好朋友鼓励，曹静叶有点心动，那就试试？ 将来肯定默默无闻一辈子，就疯狂这一次吧。 曹静叶的报名让评审小组犯了难。 如果说身材长相，曹静叶没的说，是所有报名姑娘中条件最好的，一米七二的个子，腿又长，做个业余模特没一点问题。 可是，她是个聋哑人！ 有的人表示同意，这么好的身材哪里找？穿上咱们公司缝制的旗袍，往那一站回头率绝对百分之百！ 可有人反对，她是聋哑人，如果有人顾客询问产品情况，那不是闹个大笑话？ 双方各执己见，李江红也决定不了只好把这件事向卫向东汇报。 卫向东正在办公室看文件，听了李江红的话，陷入沉思。 曹静叶他当然认识，对于姑娘的情况他十分同情，一个花季少女沉默在无声世界，这种孤寂和痛苦没人能体会。 所以上前年专门联系到地区的聋哑学校送她去学习，村上又以救济的形式帮出了学费，最起码出来以后能看书看报吧？ 后来又以特招的形式安排在方便面厂，姑娘性格看上去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没想到竟然主动报名当模特！ “我的意见是，既然她报名了就让她参加吧，这样对她也是一种肯定和鼓励。”卫向东缓缓说出自己的意见。 “而且你发现没有，曹静叶除了相貌条件好，而且看上去很恬静？很符合中国古典美？ 其实李江红也想让曹静叶参加的，但是考虑她的残疾不得不有所顾虑：“可是她听不到不会说话，如果到时候有顾客问她产品情况怎么办？” “不是还有别人的模特吗？就很大方告诉顾客，姑娘身体有些残疾，我想人都有同情心不会说什么的。” “那好吧。”卫向东的意见，李江红是很听的。 “你们不是还要组织训练吗？要多照顾照顾她。”卫向东最后叮嘱道。 当看到丝绸公司大楼门口公布的模特名单时候，曹静叶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真的被录取了！ 这还是好朋友周丽拉自己过来的看的，她本来就不报多大希望。 别的姑娘报名之后还要经过口齿啊语速啊等等的考核，她倒好报完名之后就没了音信。 后来还是周丽非要拉她过来。 说没准真会有奇迹呢。 是的，真有奇迹。 人生就是这样，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311 八六年的广交会 时间到十一月初，距离广交会的开幕不到半个月，丝绸公司和方便面合资公司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在顺利进行中，但卫向东这边出了点问题。 按照卫向东的想法，他是要带团参加广交会，可是罗青梅已经怀孕九个月，一天挺着大肚子还要上班,卫向东执拗不过就让杨军旗车接车送。 自己过几天就要去花城，一去有半个多月，算算时间恰好就在罗青梅的预产期。 李江红知道卫向东家里的事，于是就向他建议这次你别去了，在家安心陪媳妇，我去会把事情办好。 但罗青梅却支持丈夫去花城,说这次参展对于和上次丝绸交易会不同,顾客基本上外国商家，李江红他们和外国人打交道没多少经验，需要你亲自坐镇。 罗青梅说的有道理。 当初李江红跟着自己去花城和日本丰田公司代表谈判，进白天鹅宾馆时看着进进出出的老外都有些紧张，何况是要讨价还价做生意？ 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国际贸易这一块根本不懂！ “可是，青梅你身体怎么办？我不放心。”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担心。 “没关系啦，你走后，妈说晚上过来睡到咱们家，快到临盆我就搬回娘家住，有啥事就可以直接送到县医院，这下你放心了吧？”罗青梅温柔说道。 村上修建的卫生院还没有竣工，前来坐诊的卢秀莲技术水平没得说，但村上没法开展手术，如果真到那一步那就问题大了！ 现在听罗青梅这么说卫向东略略放心，说自己这次去，看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就争取提前回来。 “还有，你不要等临产前几天再回娘家住，身体不舒服就提前回去，实在不行就住院,别担心工作！” “嗯，嗯，我知道啦。” “我明天去县上一趟，找邮电局的刘局长给咱们家装一部电话，这样每天晚上就可以给你打电话了。”卫向东想了想又说道。 本来卫向东考虑到明年年初，给村上以及总公司主要领导家里统一安装部电话，这样便于相互联系，但看是来不及了！ 自己掏钱先装吧。 这一次罗青梅没有阻拦，她每天晚上也想听到丈夫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开车就赶到县城找到邮电局刘局长，说明家里情况能否给尽快安装一部座机。 刘局长很是理解，答应争取在半个月内解决！ 还要半个多月啊..... 没办法现在就这效率，卫向东也没多说什么就去营业厅就登记交了2000元的初装费。 十一月九日，卫曹实业总公司赴广交会参团人员正式出发。 这次公司派出了规模庞大的参展团，整整三十人，除了卫向东，李江红，方便面合资公司副经理吴文秋这两个公司主要领导全部参加，包括两个公司的销售和技术部门的工作人员。 男士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白衬衣打着领带,女士则是浅灰色ol套装，每人一个黑色手拉杆旅行箱，站在火车站月台上犹如一道靓丽的风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高规格考察团呢。 特别是其中八个模特,个子高挑，长相漂亮再穿上这套职业ol装，特别引人注目。 曹静叶拖着行李箱静静站在一边，心情格外激动。 自己长这么大只来过县城两三次，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大城市的繁华，特别羡慕，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亲自去看看。 没想到美梦成真了！ 但她清楚，自己这次不是去玩的！ 要用自己的形象和气质来展示绮罗丝绸的美丽！ 她心里回忆着这一个月老师对她的特殊训练，告诉她，你不能说也听不到，那就有你的形体、表情和动作来展现！ 一句话，不能给卫曹村丢脸！ 经过两天的火车旅行众人终于到达花城火车站，自有花城办事处主任卫兵前来接站。 卫兵已经被任命为哇哈哈股份公司主管销售的副经理，但现在公司还在筹建当中，所以暂时还留在花城负责办事处工作。 这次，他知道村上来的人数较多，还专门雇了一个中巴车。 “支书，一切都准备好，住的地方还是你上次来参展的东方宾馆，去年经过装修，条件比以前好多了。”卫兵接过卫向东手里的行李箱，对他说道。 这么多人肯定没法住办事处，卫兵就给他联系这个宾馆，83年卫向东来花城参会住的就是东方宾馆，条件的确很一般不过听卫兵说经过装修条件改善了许多，更重要的是距离参展会场很近，这样办事方便。 “翻译呢？” “找好了，还是杨婷还有她的两个朋友。” 卫向东点点头，又对卫兵轻声说道：“曹静叶身体的缘故，你们办事处要多提供点方便。”。 “你放心吧，卫支书。”卫兵说着，偷偷打量站在边上的曹静叶一眼。 当初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说让他联系翻译，安排参展团食宿问题，还特别注明其中有一位聋哑姑娘作为参展模特过来你们要提供必要的方便。 卫兵实在想不通村上为啥派个聋哑姑娘？但这次看到曹静叶，站在一帮漂亮姑娘依旧引人注目：一头乌黑的披肩发，配上略带清冷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惊艳。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啊，越变越好看。 卫兵当然认识曹静叶，但也没觉得她以前这么漂亮。 众人上车住进宾馆，第二天一大早就进了展馆，开展布置展位忙碌起来，卫曹村参展的两个企业展位没在一起，方便面厂在三楼的食品展区，而丝绸公司的展区在二楼。从南坪托运过来的展品到位，大伙就开始布置。 方便面那边由吴文秋盯着，他本来就是香江人和老外打交道很有一套卫向东根本不用担心。他的重心还是在丝绸公司这边。 包括展位的布置，几个模特的站位，以及宣传品的发放他都事无巨细。 十一月十五日，秋季广交会隆重开幕，果然，绮罗丝绸公司的八位漂亮的模特吸引顾客的目光。 312 聋哑设计师 清一色的旗袍，但旗袍花色图案有所不同，有大红底色上面绣金黄色牡丹系列，天姿国色，体现中国传统审美，也有纯白色面料点缀些许暗花，充满时尚感。 前来欣赏、了解的老外顾客明显比别的展柜要多,有的还提出要和模特合照留念。 看到老外们这么热情，姑娘们内心有点紧张，不过还是面带浅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这也是一种宣传公司丝绸展品的方式呀。 不出意料的，和曹静叶合影的最多。 没办法，姑娘实在太漂亮了，穿上这一身旗袍,活脱脱的中国古典美女，有个穿着西装风度翩翩的老外,竟然拿出自己名片交给姑娘希望做个朋友。 曹静叶自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其实能听到也听不懂，不过作为翻译的杨婷及时出面，很有礼貌的告诉这个热情过火的老外，我们公司的员工是不接受私人邀请的，如果先生对我们公司的丝绸产品感兴趣，欢迎来公司参观。 “ok，美丽的姑娘，我会来来你们公司的。”老外很潇洒的回了一句，转身离开。 到底是对姑娘看兴趣还是对姑娘身上穿的丝绸旗袍感兴趣，他没说。 当然大部分老还是很理智的，漂亮的姑娘只是一种点缀，他们是来做生意的。 仔细欣赏姑娘穿的旗袍，然后就和销售人员进行交谈，最后拿着姑娘们给的宣传资料离开。 今天才是开馆第一天，没人会急着马上签约，俗话说货比三家嘛。 下午,戴德芳来了。 方便面合资公司来花城参加广交会，戴德芳自然要从香江过来看看，同时还要重要的事情要和卫向东商量。 “呵？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靓女？”戴德芳穿着一件灰黑色风衣，看着展位前面站在的八个姑娘，有点惊讶。 卫向东笑着回答：“这是我们从村上各公司选拔出来的，效果不错吧？” “还不错.......”戴德芳点点头，突然又悄悄指了指正在给顾客发宣传品的曹静叶，低声笑着说道：“你们这位姑娘可真漂亮，如果在香江可以去参加“香江小姐”选美，站在你们们展台前实在是浪费，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做个真正的模特。” 戴德芳刚准备过去，却被卫向东拦住低声说了两句，戴德芳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讶。 “聋哑人？” 卫向东点点头。 戴德芳再看着曹静叶，一脸同情。 曹静叶已经注意到这个美丽女人的表情，作为生活在无声世界的她，眼睛更锐利点。 戴德芳表情的变化，她就明白卫向东给对方说了什么，不过她并感到多难受，这种目光已经见的太多太多。 最起码人家是同情是好心,比那些知道自己是聋哑人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多了。 她收回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前方。 突然斜对面丝绸展位上一个穿着t恤牛仔还留着像姑娘一样的马尾辫的老外引起了她的注意。 倒不是这个老外打扮怪怪的,而是他正用双手给售货员比划着什么。 曹静叶立刻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再问对方丝绸产地！ 他也是聋哑人！ 展台上售货员明显不懂哑语，看着对方，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这个这个老外急了，手势更加夸张，对方还是一脸迷惑。 曹静叶犹豫了下，最后决定过去。 她想帮对方。 因为她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窘境。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你的吗？”曹静叶面带微笑，熟练比划着手势。 老外一看这个漂亮姑娘竟然也懂哑语，顿时喜出望外，又赶紧比划起来。 曹静叶明白他的意思，拿起放在展台边的这笔，迅速写了一行字递给那个站在一旁发呆的服务员。 “他在问你们丝绸的产地。” 服务员顿时明白过来，赶紧在下面写着几个字。 “浙省钱塘市。” 曹静叶又立刻对着老外比划起来。 就这样，曹静叶成了两人的翻译。 斜对面展台的一幕自然落在绮罗公司众人的眼里，看着曹静叶竟然跑到人家展台帮介绍产品，立刻有姑娘不高兴。 “曹静叶咋这样？帮竞争对手的忙？我把她叫回来。”姑娘说着就要过去，却被李江红拦住。 “过去干啥？助人为乐嘛，咱们也不至于这么小气！没准人家一会还要过来看呢！” 这个老外在曹静叶的帮助之下，听完对方的介绍然后又仔细看了看展台上的丝绸样品，摇了摇头，显得有点失望。 很明显，他在寻找什么。 曹静叶知道已经没事，她微笑向老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没想到这个老外却跟了过来，指着她身上的旗袍又开始比划起来。 两人用手势飞快的交流着。 很快老外脸上露出笑容，跟着曹静叶来到绮罗公司的展台，又仔细看着展台那些丝绸样品，又热烈和曹静叶用手势交流着。 当然，曹静叶也不忘用笔给众人介绍，说这个老外是一个外国公司的设计师，看中了咱们公司的丝绸，特别是对通过砂洗后的丝绸面料很感兴趣，这种可以做丝巾的丝织品。 外国公司的设计师？ 卫向东听了顿时来了兴趣。 但是，你们不能只派个聋哑人过来买丝绸啊？ 没过多久，四个人匆匆走了过来，有东方人面孔也有西方老外，看见这个聋哑设计师，其中一位立刻用手势比划起来，似乎在质问对方。 聋哑老外报以歉意的微笑。 原来他们的同伴来了。 很快，那个东方人用汉语说道，他们是爱马仕公司香江分公司的员工，陪着巴黎总部来的丝巾制品设计师肖恩来内地参加广交会，没想到中途走散，对于贵方的帮助表示感谢。 哎呦。 还是顶级奢侈品的设计师？ 卫向东顿时来了兴趣，立刻和对方进行一番交流当然忘不了介绍自己公司。 那个叫肖恩的设计师却不管这些客套，仔细看着丝绸样品，不停的用手势进行交流。 很快，他的意思表达出来，说对这些工艺采用纬采用二左二右强捻丝，又经过砂洗的丝绸很感兴趣，想作为他设计的最新款丝巾的原料，先购买一部分回去进行试制作。 要的不多，大约只有六米左右，而且只是白色胚绸。 对于肖恩提出的这个要求，李江红一愣。 白色胚绸？ 所谓胚绸，指的是没有经过染整丝绸，实际上只是半成品。 爱马仕产的丝巾从设计到印花最后到整染都是自己公司一手包办，他们只在市场上采购胚绸。 但谁会把胚绸带到展会上来？！ 314 罗青梅要生了 “这女人实在可恶！” 听了杨婷同伴的翻译，一直站在边上听着的李江红气的胸脯一起一伏。 要不是自己是公司经理，按照以前的火爆脾气，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好啦，好啦，有啥好生气的？”卫向东劝道：“没准她就是那个傻瓜呢？” “你说她会回头？”李江红明白卫向东的意思。 “有可能吧？”卫向东悠悠说道。 没想到真过了两天，茱莉亚再次来到展台,这次还带了两个老外。 仿佛从没说过那句话傻瓜才会买的话，茱莉亚又开始和卫向东开始价格，这一次茱莉亚很爽快，一口气出到8.0美元。 做生意也要活络，卫向东这边也降价，双方又是一阵争论最后以每码8.2美元的价格成交。 茱莉亚要求从明天起,一个月内必须给奥罗拉香江分公司供货60万码三种规格的丝绸，而且保证和样品质量一致，如果满足她们的要求以后还会继续合作。 60万码！ 相当于56.6万米,这几乎是丝绸公司当前两个月的生产量！一个月能生产出来吗？ 卫向东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李江红。 李江红咬咬牙，郑重点了点头。 “茱莉亚女士，你放心，我们会保质保量按时交货。”卫向东微笑回答。 “ok!”双方开始协商签署合同，奥罗拉丝绸公司首先要给绮罗公司预付100万美金订金，等货到之后十天之内付全款。 当然如果不能按时交货，违约金也写的非常清楚：如延迟交货一天将缴纳违约金10万美金！ “祝我们合作愉快。”签完合同后，茱莉亚主动伸出右手。 “卫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又回来找你们吗？” “因为你是傻瓜！” 卫向东心里诽谤了句，不过依旧一脸笑容：“我不清楚，不过我想还是我们公司产品质量好吧？” 茱莉亚点点头：“因为，我听爱马仕曾经从给你们这里买了胚绸。” 呵？ 没想到爱马仕买那六码胚绸竟然成了无形的广告？ 等茱莉亚几个人走后，展台上姑娘们一个个差点欢呼雀跃。 60万码丝绸，价值492万美金,折合人民币1464多万！ 这可是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 不过李江红脸色严肃，她想的是生产问题，如果不能按时交货,每天要交违约金十万！ “向东,我今晚就想回南坪！”李江红低声给卫向东说道。 卫向东当然知道她回去是督导生产，毕竟一个月内要完成两个月的生产任务，这就要组织工人加班加点干活，虽然主管生产的副经理李秀华在公司，但李江红不放心。 “那好，你回吧，路上注意安全。”卫向东同意了。 李江红简单向曹晓芬交代几句，转身离开。 时间很快到了十一月下旬，广交会快到尾声，这次参展收获颇丰，合资方便面公司和印尼一个商家签署了一份供货300万桶牛肉泡面的大单。 而丝绸公司更是收获颇丰，除了和意大利奥罗拉丝绸公司签署供货60万码的订单之外，昨天又和香江的长江制衣集团签署了30万码供货合同。还好，对方只要求在两个月内完成交货任务即可。 很不错嘛...... 下午回到宾馆吃完饭后，卫向东就拿起床头的电话，他要给罗青梅报喜。一方面是分享自己的喜悦，另一方面也是关心她的身体。 一周前，家里的座机终于装好，小夫妻俩每天晚上可以烫会电话粥了。 可是，今天卫向东打过去竟然没人接听。 不对啊..... 现在是晚上七点,这个时候罗青梅准时在家等自己的电话。 怎么回事？ 如果她不方便接，老妈应该在啊？ 卫向东连打三遍都没人接心里有点着急，就直接打到村委会，问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值班的是接文书卫乐，听到卫向东的询问，他立刻说去他家里看看。 过了十多分钟，电话打了过来，卫向东赶紧拿起话筒，对面传来卫乐急促的声音：“支书，嫂子肚子疼，被送到卫生所了！” “什么？”卫向东只感到头“嗡”的一声。 “支书，你别着急，卢主任和王涛现在都在卫生所，嫂子一定会没事的。”卫乐在电话里劝道。 卫向东胡乱回答几句，挂掉电话然后又给村卫生所打过去。 这次接电话是一名护士，听到卫向东的声音，如实禀告说今天下午罗青梅发现下面流血，被赶紧送到村卫生所，卢主任赶来查看说有生产的迹象，现在还在产床上呢。 “那，我媳妇没事吧？”卫向东略略放心，赶忙又问道。 对方似乎犹豫了下才说道：“卢主任说孕妇子宫收缩乏力，顺产有点艰难，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要转院进行剖宫产。” 我的天..... 卫向东悬着的一颗心又紧张起来。 这个时候转院？太危险了！ 怎么办？！ 卫向东挂掉电话，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卫向东又拿起电话给办事处的卫兵打了个电话，问有没有今晚的航班，如果有，立刻送自己去机场！ “好的，我马上打电话给你问。” 过了五分钟，卫兵的电话又打过来说晚上没有到金陵的航班，但晚上十一点有一趟去申城的航班。 “申城就申城，帮我订下来！一会过来接我！” 嘱咐好卫兵，卫向东纷乱的心情稍微平静下，然后又把吴文秋和曹晓芬叫到自己的房间，说了家里的事，自己马上就要坐飞机赶回去。 俩人自然满口答应，说你放心我们会把人安全带回去。 “向东，嫂子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的。”曹晓芬安慰道。 “对的啦.....公司里的关老爷像，会保佑罗总的。”吴文秋在一边也说道。 关老爷只是保佑发财吧？还保平安？ 不过吴文秋的心情卫向东理解。 “谢谢.....谢谢。” 半个小时候后，卫乐开着黑色马自达赶到宾馆，卫向东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匆匆上了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315 闺女 “支书，我打电话已经给申城办事处的李江龙说了，到时候他准时接机。” “嗯.....”卫向东听了点点头。 大约半夜一点半，航班稳稳在申城国际机场降落，卫向东拖着行李箱匆匆出了站口，就看到李江龙正在等候。 李江龙是李江红的堂弟，曾经跟卫向东来申城开拓方便面市场,卫兵调到花城之后，卫向东又把他派到申城当办事处主任。 李江龙接过卫向东的行李箱，边走边说：“支书，酒店已经订好就在火车站附近，我现在开车送你过去，明天一早就可以坐火车赶回南坪。” “酒店我就不住了，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准备连夜开回南坪。”卫向东突然说道。 啊？ 申城距离南坪全程有三百多公里，就这么一个人开着面包车回去？ 看着卫向东脸色不太好，很明显在飞机上也没睡着。 “支书，我开车送你回去，你在车里睡会。”李江龙当即作出决定。 卫向东想了想，点点头。“别急，我去打个电话。” 过了一会，卫向东又匆匆走过来，脸色很难看。 “嫂子现在怎么样？” “还在产床上！” “你放心，嫂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你先睡会一觉醒来就到家了。”李江龙边安慰边发动汽车。 卫向东微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可他怎么能睡的着？ 想起和罗青梅交往的点点滴滴，又想起前尘往事，快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支书，到家了。” 卫向东猛然被惊醒，朝窗外一看竟然停在自家小院门口。 赶忙下车连行李都顾不得拿，推开院门就向里面跑去,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婴儿的哭啼声。 “没事？”卫向东大喜,三步当作两步跑后冲上二楼，推门进了卧室，只见罗青梅半靠着床上，怀里正抱着婴儿，笨拙给孩子喂奶。 她看到推门进来的卫向东吃了一惊：“广交会不是还没结束吗？你怎么就回来了？” “我昨晚打电话听到你生小孩困难，所以就着急赶回，你没事吧？”卫向东关心问道。 “多亏了卢主任，要不我真有可能见不到你。”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罗青梅心有余悸。 原来晚上她有预产征兆之后，在婆婆家人帮助下赶紧送到村卫生所，卢主任经过检查说宫口已经打开，但子宫收缩乏力，生不出来。 卢主任开始通过人工按摩子宫，以刺激子宫，加强宫缩缓解子宫收缩乏力，但效果并不明显，于是她决定用催产素点滴！ 这可是个需要技术的活，每个孕妇情况不一样，催产素如果量过小不起作用，如果量过大致会导致子宫过度收缩甚至会到导致胎儿宫内缺氧死亡！ 乡卫生院的医生就很少敢用这个法子。 但卢素莲凭着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一边仔细观察孕妇身体变化,一边指导护士控制点滴速度,最后婴儿顺利生产，母女平安。 算算时间，罗青梅上产床到顺利产下胎儿，整整折腾了六个多小时！ “我空了一定给卢主任送一面锦旗！”卫向东心里充满感激，他看着妻子疲惫的样子，轻轻拉着她的手：“辛苦你了。” “做妈妈呀，哪有不辛苦的？”罗青梅倒无所谓的，只是看着怀里正在吃奶的婴儿，撇撇嘴：“还是个姑娘呢，太丑了....” 卫向东这才仔细看自己的孩子，果然脸上皱纹重生像个小老头，他笑着安慰道：“小孩生下来就这样，过段时间就好看啦，将来长大一定会像他妈妈一样漂亮！” “嗯.....”罗青梅看着孩子，一脸溺爱。 “妈呢？”卫向东突然想起什么。 “她给小孩洗尿片去了。” 正说着，老妈张凤莲端着一个脸盆走进来，脸色也显得疲惫。 “妈，辛苦你了。”卫向东赶忙说道。 “有啥辛苦的？我要给青梅洗身子，你赶紧出去，男人别老往月房里跑！不吉利！” 这是什么封建迷信？ 但卫向东执拗不过，只好走了出去。 李江龙已经把他的行礼放在一楼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等他，已经知道母女平安就笑着恭喜。 “这一趟辛苦你了。”卫向东笑着说道：“既然回来了就休息几天，陪陪媳妇孩子，过几天再回申城。” “那我先回去了，我把车留给你，有啥事你用。”李江龙说完把车钥匙放在茶几上。 卫向东这才感到肚子咕咕叫，就自个跑到厨房弄吃的，这还是老妈也楼上下来，卫向东突然发现她不太高兴。 “咋了？青梅惹你生气了？”卫向东问道。 “怎么生了个丫头！”老妈语气有些不悦。 竟然为这个不高兴？ “妈，丫头好啊？我最喜欢丫头，爸爸的小棉袄，再说按照国家规定第一胎是姑娘，不是可以要第二胎吗？”卫向东劝道。 “如果第二胎也是丫头怎么办？” 这...... 卫向东只好安慰不会的，将来我和青梅好好努力，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老妈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唉......这也怪我。”老妈突然叹口气。 “怪你啥？”卫向东莫名其妙。 “怪我自己太抠门！今年过年我去庙里拜观音娘娘，只给庙里上布施一块钱，你看你小婶，人家捐了五块钱，前几天儿媳妇就生了大胖小子！” “哎......早知道我多捐点，捐个十块钱，没准能生两个孙子，还是双胞胎！”老妈一面唠叨着一面给卫向东热馒头稀饭。 我晕..... 卫向东简直无语。 快吃午饭的时候，丈母娘和老丈人还有罗青梅的二姐开着车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也赶来了，进门就把小两口一阵埋怨说女儿不听话，让住到城里偏不去，女婿也真是，媳妇马上就要生产还要去出差.....最后还是老丈人用眼神制止了她的唠叨。 农村添丁可是件大喜事，从下午开始就陆续有人来恭贺，当然少不了提着礼品，什么奶粉啊，**精啊，人生蜂王浆啊，有的还是送小孩的衣服！ 卫向东来者不拒，全部笑呵呵收下，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没必要搞什么原则。 老妈张凤兰也正式辞掉农场副厂长的职务，回家一心一意照顾坐月子的儿媳妇，抱孙女。 现在家里不缺钱，自己也要安享晚年生活。 到花城参展的人员也全部回来，这次收获颇丰，合资厂签署了将近800万元的订货合同，丝绸公司更是神勇，几个大单成交量竟然达到3000万人民币，算是取得一个开门红。 而且，从香江爱马仕分公司传来消息，愿意小批量购买绮罗公司的胚绸，虽然仅仅只有三千码。 但又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就成功一半吧？ 当然公司的事卫向东不再具体管理，丝绸公司李江红等班子领导之下，正加班加点生产，合资公司这边，由于罗青梅要请半年产假，就由吴文秋负责。 用卫向东的话说，这一个多月我要在家好好陪媳妇，村上、公司的事情就靠大家了。 不过有一件事还得卫向东考虑，就是八个模特回来安置的事。 316 宋宝泉的来信 按照原来的计划，这次参展结束后，挑两个口齿伶俐的留下，在公司里样品展览室里当解说，其余的就解散回各自单位。 但在这次参展中姑娘们表现都很抢眼，所以有人提议干脆把这个模特队保留下来，以后还要参展。 大部分姑娘是乐意的,她们都流水线上的工人或者纯粹就没工作，不用再去干枯燥乏味的工作还能穿漂亮的衣服，何乐而不为？ 但有人也提出反对，那她们现在干嘛？一天没事干，丝绸公司可不养闲人！如果下次再参展，继续像这次这样抽呗。 “现在还剩几个？”在家里客厅，卫向东问李江红。 “两个当解说员,还有两个是厂里科室干部,人家还是愿意回原单位，剩下只有四个。”李江红解释道，说完又补充了句：“曹静叶就是其中之一。” 曹静叶是方便面厂包装车间的工人，工作比较累自然不愿意回去，这个卫向东能理解。 “要不这样吧，这四人也不用回原单位了，总公司要成立工会，就安排在工会吧，做些宣传什么的。”卫向东提出自己的意见。 “那，曹静叶怎么办？她这样子到工会没法干工作。”李江红又问道。 是啊...... 一个聋哑人安排到工会自然不合适。 “那就回原岗位吧。”卫向东叹口气说道。 虽然他很同情曹静叶，但是不能违反原则，让她一天无所事事领工资吧？ 就这样，曹静叶又脱掉漂亮的旗袍，换上卡其色的工装重新坐在流水线上。 一块去训练的八个姑娘安排去处她最后也知道，两人当解说员，三人安排在工会，还有两个人自愿回到原单位,但人家可都是坐办公室的！ 只有自己一人又回到生产线。 别人的风言风语她是听不到的，但是她能看到某些人幸灾乐祸的眼神。 这就是人生，她已经习惯了，人变得更加沉默。 但从香江来的一封信，再一次改变她的命运。 是在香江学习宋宝泉写的，自然不是写给她的，而是写给公司经理李江红，又转到卫向东手里。 信很长，可以明显看出这出去两个月时间里，宋宝泉学到很多知识也感悟很多。 但归纳下来主要有两层意思： 第一：我们国内和香江以及欧美国家的服装有很大的差距，这里面包括设计理念、产品定位、品牌运营方面都有很大的差距，需要学的东西很多。 第二：尽快建立自己的服装制作工厂，推出自己的服装品牌，完成从原料到成品的闭环，使公司利益最大化。 信中最后还说听闻公司里组织了模特队，在广交会上进行宣传取得良好效果，个人建议保留模特队，并聘请专业人员进行训练，将来无论是产品发布还是各种参展会都用得上。 “要不，咱们就听宋宝泉的意见，把模特队保留下来？”卫向东说道：“你们丝绸公司不仅用的上，像方便面厂、娃哈哈口服液将来发布新产品也可以用上嘛。” 和南界村合办的饲料公司就算了,让美女宣传猪饲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还有，如果村上办什么文艺节目，重要领导接待也可以用上。”卫向东最后说道。 既然决定保留，那就要发挥其最大作用。 最后两人商定，既然要训练就要招专门的模特老师，不能像这次从地区艺校找了一个老师凑合。 干脆，从花城或者申城请专业老师过来训练！ “还是老问题，曹静叶怎么办？”李江红最后又问道。 “曹静叶那身材，不做模特实在有点可惜。”卫向东沉思了下又说道：“要不这样，卫兵或者李江龙找模特老师说明曹静叶的情况，看能不能学？如果合适我们再征求曹静叶本人的意见如何？” “行，我们丝绸公司领导开会通个气。”，李江红说着站了起来。 丝绸公司经理办公会很快通过决议，一方面开始筹备服装公司，另一方面就是保留模特队，并和申城、花城办事处联系找专业老师进行训练。 申城这边首先得到消息，经过办事处的李江龙托人找关系，申城服装公司愿意帮助短期培养模特。 提起申城服装公司，在申城赫赫有名，在八十年代初，就成立申城第一支模特队，那时候还叫服装表演队。 “支书，关于你说曹静叶，他们模特队长听了她的遭遇很是同情，说愿意派人过来帮助训练，但是否能够成功不敢肯定，而且肯定要比别人吃更多的苦。”在电话里，李江龙说道。 卫向东当然明白，因为她听不到音乐无法跟节奏！ “这样，我征求她本人意见。” ..... ..... “我愿意！” 在总公司会议室里，曹静叶看到卫向东在纸上写的话，毫不犹豫在下面写下一行字。 “我愿意，吃再多的苦我也愿意！”姑娘一脸坚定。 卫向东和李江红对望了一眼。 “那好，你先做准备，等过完春节后就开始。” 公司要成立真正的模特队了！ 这次，不再是以丝绸公司而是以总公司的名义成立，原来八个姑娘中，有六个愿意加入，公司决定在从以前海选的名单中抽选四个，一共十人组成模特队。 时间已经到了一九八七年。 今年春季来的早，元月29日就是大年三十，所以刚过元旦就进入腊月门，整个卫曹村就有了过年气息。 村容村貌这两年有了很大变化，为了增添节日气氛，除了组织舞龙舞狮，踩高跷摇旱船等，村上还在村委会门口摆起花卉盆景，组成“新迎新春”四个大字，所有单位和厂区门口都挂起大红灯笼，同时公司也要组织文艺节目欢度春节。 当然让卫曹村村民最高兴的是，村上又分红了！ 这次，村上拿出大手笔，村上每一个村民年终分红两千元！ 现在职工工资都涨了嘛，每月平均工资已经达到280元，这还不算奖金，分红当然要涨。 四组的村民更加高兴，因为村上还额外给他们每人兑现2000元——回收缫丝厂的补助，共分三年补助今年是第二年。 这样算算，四组村民有的家庭一年光分红就可以拿到两万块！再加上平时上班工资，一年全家增个四五万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 房子已经修好啦，电视机洗衣机什么的也都买了，可以买更大件的东西啦。 于是，卫曹村第一辆家用轿车就这样在1987年春节前夕出现了。 317 村里有了小汽车（第一更） 今天中午，一扫往日冬日的阴霾，太阳露出久违的笑脸。卫向东和罗青梅抱着刚满月不久的闺女出来晒晒太阳。 两人在路上散步，卫向东发现小青年一伙接一伙涌向新居小区，仿佛那里发生什么大事。 “你们这是去干啥？是不是有人结婚？”卫向东随便拦住一个青年问道。 “支书，你不知道啊？卫亚军买了一辆小汽车！我们是过去看热闹。” 哎呦！ 这小子玩的大啊。 卫向东有点惊讶。 卫亚军是卫海涛哥哥卫松涛的儿子，论辈分还得叫卫向东一声叔。 这小子初中毕业后在村里一天开着摩托车带着一帮少男少女飙车,跳迪斯科，有时候还打架，他父母管不住很是头疼。 三年前，被卫向东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送到部队当兵，去年秋天才复员回来,按照村上规定先进行培训，就可以进厂工作。 卫向东记得给他安排的工作是在丝绸公司当司机开货车拉货,在部队上他学过开车。 没想到这小子自己竟然买了小汽车！ “走，咱们也去看看。” 卫向东抱着自己闺女向小区方向走去。 卫松涛家的房也在新居小区里，只不过修的有点早是五间瓦房，卫向东老远就看到院子里有一群青年，围着一辆崭新的红色小汽车，卫亚军就站在车门前，和朋友们说着什么嗓门特别大。 “我这是天津夏利汽车厂第一代汽车tj730，用的日本技术！” “亚军哥，你这车得多钱啊？”一个姑娘问道。 “也不算贵吧，连上户挂牌照算下来将近七万吧。”卫亚军的语气里充满得意。 “哇？七万块？！”周围青年都倒吸一口冷气，纷纷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卫亚军。 现在卫曹村富了，每家有几万块存款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一下子都拿出来买辆小车却没有几个。 败家啊..... 卫向东抱着闺女和罗青梅走进院子，少男少女们一看纷纷打招呼，叫啥的都有。 “叔，婶子，你们看我这车怎么样？”卫亚军还向卫向东显摆。 天津夏利啊,当然是好车！ 听说去年秋天才开始正式投产。 这可被称为国民神车,七零后和八零后的记忆啊。 只不过你买来玩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卫向东刚准备教训几句突然发现这小子挂的车牌竟然是皖a！ 省城的车牌？ 看到卫向东神色惊讶,卫亚军解释道：“叔，我买车可不是为了玩，我准备去省城开出租！” 嗯？ 卫亚军说起缘由。 原来他在部队上有个战友是省会庐州的，两人关系很铁，去年秋天复员之后，他这个战友回到省城弄了一辆二手索纳塔开起出租来。 主要是拉飞机场和到几个主要大宾馆的客人，每天就固定蹲在机场旁边，一月下来竟然能挣三四千块！ 卫亚军看到战友来信中提到这事顿时心痒痒了，这可比上班强多了！而且还比进厂自由！ 他顿时动了开出租的念头，先是和战友联系想办法搞到开出租的资格，然后就跟家里父母天天墨迹，说要买车开出租，而且还要新车！ 卫松涛养了两个孩子，大女儿卫雅丽已经出嫁，嫁到一队姓曹的一家，剩下就这一个儿子，从小就惯着。 卫松涛现在是方便面厂的车间主任算是中层干部，而他媳妇李秀华更厉害现在已经是丝绸公司的副经理,两人一月工资连奖金算下来也翻过一千，再加上年底两次分红一年挣两万不成问题,这几年也存了将近四万多块。 本来夫妻俩准备存钱给儿子娶媳妇，但卫亚军非要去开什么出租车，最后实在没办法又从卫亚军的爷爷卫长河以及女儿卫雅丽那里借了一部分，给儿子买来一辆夏利。 卫亚军说准备过两天就去省城，春节也不会来了！ 听了卫亚军的叙述，卫向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几年开出租确实能赚钱，像夏利这种汽车，和大城市满街跑的天津大发相比，算是“高档出租”，一般都是老板才用得起。 费用很高，起步在六块，一公里一块到一块二的费用，一月下来随随便便挣个三四千真没问题。 只是，现在收入高不等于将来收入高啊。 而且你去省城开出租，人生地不熟的，遇到的困难远比人家本地人多！ 但现在能说什么？ 于是嘱咐说既然去开出租，就好好干！而且人要机灵点！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 在卫向东教育之下，卫亚军只有点头的份。 卫向东呆来了会就抱着女儿离开了，年轻人玩他就不凑这个热闹。 夫妻俩又抱着女儿开始压马路。 “真没想到啊，村上竟然有人买车小汽车了。”罗青梅边走边感慨。 “大势所趋，只不过咱们村走的快点。”卫向东哈哈大笑。 有了第一家就有第二家，没过两天，原来的村民二组，一个叫曹军的青年也买了一辆夏利车！ 不过曹军的情况和卫亚军不同，人家可不是搞什么出租而是自己开的！ 曹军的媳妇是丝绸公司的职工，但他本人没有在村上企业上班而是自己组织了个施工队，当包工头！ 这几年挣了不少钱，平时骑摩托车来回跑，冬天太冷夏天又热，干脆直接买了一辆夏利！ 这又称为村上的一大新闻。 村民都开始买车了，村上才开面包车？ 于是有人提议村委会和企业也要买小汽车，这可关系到村上的脸面啊。 这一次，卫向东没有反对，一辆夏利车算下来不到七万要比桑塔纳便宜多了！ 还有下属各企业这两年发展迅猛，公司领导出门办事谈生意也的确需要小车，这是身份和实力的象征！ 于是实业总公司发红头文件，原则上同意下属几个比较大的企业本着经济适用和便利的原则购买小汽车，具体数量报到总公司经过审批，原则上不得超过四辆！到时候村上将集中统一购买，车型为天津夏利！ 很快，属下各个企业都呈报了购买小汽车的数量，除了正在建设的哇哈哈公司申请购买三辆之外，其余统统都是四辆！ 318 小广告（第二更） 这泥煤的..... 虽然各厂都是自己出钱，那也是公家的钱啊。 除了丝绸公司规模大业务繁忙，卫向东同意购买四辆之外，其余公司申报数量统统减少一辆！ 当然除了几个大企业之外，村委会、监委会、总公司各自购买一辆，全村各单位共计购买19辆夏利。 卫向东决定自己也买一辆，现在两人工资都在逐年上涨,他已经达到每月24000港币，而且人民币兑换港币汇率也在下降。 虽然拿到手只有三分之一，但算下来一月工资3300多再加上奖金能挣4500块，再加上罗青梅工资奖金，包括年终奖两人一年能领十二万，买一辆夏利绰绰有余。 以前是村上没人买，自己要注意影响，但现在已经有私人买车了就不用太顾忌。 老用公家车办私事也不太好。 卫向东让行政办主任卫新元带两个人亲自跑一趟省城，夏利车经销处，争取早点把车买回来。 春节过后，当17辆红色夏利（其中三辆是临县方便面厂买的）一字排开驶到卫曹村后，周边村的老百姓就像看热闹一样。 啧啧...... 县政府估计也没这么多车吧？ 当然，卫向东没这个闲心，刚刚过完春节就很忙，首先是北上参加和南界村、洛河农科所联合建立的福达康饲料股份有限公司，年产五万吨猪饲料一期项目建成开业典礼。 当然，不仅仅是去参加典礼这么简单，公司成立了，饲料源源不断生产出来营销就是件大事。 南界村的支书汪宏彬提出要在电视上做广告，就像给方便面做广告一样，但是被卫向东否决。 现在买饲料的都是普通农民，这年头又有几家买得起电视有时间看？ 再说了，找个明星给猪饲料看上去总是怪怪的。 “那你说采取啥法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几个领导坐一起商量。 “搞小广告！”对此卫向东胸有成竹。 “啥叫小广告？”汪宏彬不明白。 “公司里不是有油印机吗？咱们自己印，这玩意花不了几个钱！然后派职工下乡,每家每户猪圈都贴上了我们的广告！” “还有，做墙头广告,在农户的围墙上，房屋上都刷上咱们的广告语！” 这个办法好！ 成本低，效果好！ 汪宏彬眼睛一亮，一拍大腿：“中”！ 至于销售区域，众人按照以前商定，主攻豫省、皖省，自己家门的先搞定，还有一个就是蜀省！ 蜀省可是养猪大省，夺得了蜀省饲料市场，几乎可以说夺得饲料半壁江山！ “豫省我来搞，皖省和蜀省就要靠卫支书你帮忙了。”汪宏彬笑道。 “没问题。”卫向东答应的很痛快。 皖省先从宁宣做起，至于蜀省，不是蓉城有办事处吗？ 让饲料公司派销售人员过去，办事处通力配合。 销售人员不够？那就临时雇人！ 于是在洛河、宁宣、蜀省的蓉城地区广大农村，墙上、猪圈上很快出现各种小广告。 “养猪希望富，福达康来帮助” “五月肥，五月肥,五月不出肥，福达康保索赔” “吃一斤长一斤，福达康牌奶猪饲料就是精” ...... ...... 很快,在这个地区就掀起一股抢购热潮。 要知道，福达康饲料质量并不比“正大”差，每吨的价格却便宜了60块钱！ 当然，猪饲料生产销售自然由汪宏彬和卫曹村派过去刘伟负责，卫向东不再操心这事。 现在卫曹村迎来一件大事，村上建的卫生院快要竣工。更让卫向东高兴的是，建国后第一份由国家发出的“医改文件”出台了！ 就在去年冬天，卫生部制定的《关于卫生工作改革若干政策问题的报告》，经国务院原则同意后转发地方政府。 医改的基本思路是模仿国企改革的，因此其核心内容当然也不外是“放权让利，扩大医院自主权，放开搞活，提高医院的效率和效益”，而改革的基本做法，则是“只给政策不给钱”。 给政策就好！ 那些被困在医院里“吃不饱”医生们开始想办法挣钱了！ “你好，是我，卫向东。” “黄院长，你要来我们村谈和我们村卫生院合作的事？那好，我在村上等你。” “好，好，不见不散。” 卫向东挂掉电话，脸上露出笑容。 这帮高傲的白大褂们，终于拉下脸开始自己赚钱了！ 这里有个历史背景，随着改革开放，国家对医疗卫生方面的财政投入越来越少，许多医院收不抵支，医生们怨声载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出台了这份文件，医院开始逐步走向市场。 这种医院市场化改革在后世看来，弊大于利，不过对于卫向东来说是件大好事！ 卫向东回到村委会那边自己的办公室，没过多久就看到一辆救护车驶进村委会大院。 牛啊..... 竟然开的是救护车！ 卫向东心里惊叹，他哪里知道县医院连一辆公务用车都没有。 黄院长叫黄明仁，不到五十岁的样子，穿着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显得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卫向东出门迎接，两人进了办公室，开始寒暄起来。黄院长高度赞扬卫曹村在医疗卫生方面的投入，说卫曹村财大气粗，舍得花钱。 “我听说你们的x光透视机是申城医疗器械厂生产最新型号，那可比我们医院还要先进！”黄院长说着脸上露出羡慕神色。 “先进是先进，可我们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好医生啊。”卫向东说着，叹口气。 黄院长听了向前凑了凑：“卫支书，今天我来就是说这事，我们两家可以合作！” “哦，怎么合作？”卫向东来了兴趣。 “你们出设备，我们出人，医院由我们管理，获得的利润咱们两家各一半！” “行！”卫向东毫不犹豫的答应。 两人就开始商量一些合作细节，最后决定县医院从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骨科几个主要科室包括化验、b超x射线功能科室派医护人员四十名进驻卫曹村卫生院开展日常诊疗工作，卫曹村要提供必要的食宿条件。 这一点没啥好说的，医院的四层宿舍楼还在那里空着呢。 卫曹村要和县医院联合办院了！ 这消息很快就传出来，不仅是卫曹村，包括方圆十里的村民多久纷纷拍手叫好，看病不用大老远跑到县城去了！ 村卫生院定于阳历三月十二日开业，届时，邀请县上有关领导参加。 卫曹村和县医院双方都为医院正式营业做着紧张的准备工作，清扫房间，调试设备，培训人员，卫向东亲自泡在卫生院，协调各方面具体情况。 这天下午，卫向东忙了一整天才回家，还没走进小院，就看到年轻姑娘扶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慢慢向这边走来。 卫向东仔细一看，竟然是曹红耀和他的媳妇。 319 但求世间无疾苦，何惜架上药生尘 三年前，曹红耀从老山前线受伤复员回村，因为双目失明，村上除了每月给他补助之外，卫向东还专门联系城里一个按摩师傅，拜人家为师学中医按摩推拉。 吃了不少苦头，整整学了两年他才出师,曹红耀在村前国道边租了间房子开起盲人按摩店， 这期间有人热心说媒，找了个蜀省来的姑娘。 据听说姑娘老家靠近大凉山附近，家很穷，听说嫁到卫曹村能吃饱肚子，就毫不犹豫跟人过来，至于对方是不是瞎子无所谓。 谈不上爱情，两人很快举行婚礼，卫向东等一帮村干部还亲自参加婚礼恭贺，姑娘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卫向东又想办法把姑娘的户口上到村上。 俩人婚后生活挺好，姑娘很照顾曹红耀，两人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儿子，这让曹红耀乐开了花。 只不过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红耀？你找我？”卫向东热情迎了上去：“走，屋里坐坐。” “不用了，就几句话，支书，我听说村上卫生院还要设中医科？”曹红耀问道。 “对，原来咱们村卫生所两个医生擅长中医，建议村上设中医科，百姓们也信这个，我和黄院长他们商议后，就同意了。”卫向东答道。 “能不能要我？我专门搞推拿按摩。”曹红耀说出自己今天的目的。 卫向东听了讶然，据他所知,曹红耀按摩店生意挺不错,厂里职工由于长时间重复一个动作，时间长了肩膀和腰疼,所以去按摩的人挺多。 为啥非要进卫生院？ 听了卫向东的疑惑，曹红耀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你看，村上对我挺好的，年底有分红，每月给我200块钱补助，还帮我盖了新房子，小娥（曹红耀的媳妇）的户口也解决了。” “我就琢磨着，咱而要为村上做点啥吧？所以我想把我的按摩店关了，到村卫生院干活。” 卫向东听了心里很感动。 到卫生院那就是领死工资，可没有按摩店收入高！ “行，我答应你！”卫向东决定了。 “那好，我们先回去了啊。”曹红耀说着转身就要走。 “去我家坐坐....” “下次吧，你也忙了一整天要歇息。” 看着两人的背影，卫向东心里微微叹口气。 好人啊。 第二天，卫向东就召开两委会议，又和县医院的黄院长进行沟通，最后聘用曹红耀为中医科按摩师,同时为了解决他实际困难,将她的媳妇也聘为中医科护士，专门安排在按摩室工作。 三月十二日,这天春风送暖，阳光灿烂，卫曹村北彩旗飘飘，锣鼓喧天，南坪县卫曹村卫生院正式挂牌开业，在卫生院门诊大楼前的院子里，还停放着一辆崭新的救护车和一辆红色夏利和天津大发，这是专门为卫生院购买的， 卫向东专门邀请了常务副县长演志刚、卫生局、前进乡有关领导参加典礼。 典礼仪式上，演志刚穿着西装打着领导，胸前还插着一束鲜花，作为县委县政府的代表，演志刚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我作为县上领导，每年都要参加好多次剪彩仪式，但我最爱参加两种典礼：一是学校新校舍建成。二就是医院落成，因为前者是为关心祖国的未来，使我们这个民族更有希望；而后者则是造福当代百姓，让我们更加安居乐业。” 说到这里，演志刚转过身指着医院大门口贴着的一副对联：“但求世间无疾苦，何惜架上药生尘......写的多好，我希望每一名医护人员，都处处能为病人患者着想，爱岗敬业，救死扶伤！” “哗........”周围发出热烈的掌声。 卫生院的院长是原来县医院科外科副主任担任，叫刘敬业。又经过和村委会商议，任命了三位副院长，王涛就是其中之一。 这让小伙子压力有点大，手下这些人主要都是县医院的医生啊，资历、能力都比自己强。 不过卫向东却鼓励他没关系：“技术不如人家就好好学，更重要的是要学会管理，咱们村卫生院不可能永远靠县医院吧？” 同时，村上没有完全撤销原来在村南实业总公司的卫生所而是缩编成卫生室，又恢复村小学里的卫生室，作为村卫生院的派出机构，方便群众就近就医。 村卫生院营业可是一件大事，立刻吸引周围方圆十几里的百姓来看病，特别是南坪县南部山区的村民，到卫曹村要比进县城看病路程近，所以卫生院门庭若市。 卫向东挺高兴，终于能解决卫曹村及附近村民看病难的问题了，县医院黄院长也高兴，这可给县医院创收不少！ 时间到了四月初，村卫生院已经运行一个月，从开始有点忙乱到现在基本上走向正规，这些支援过来的医护人员吃住都在卫生院里，到了周末除了值班之外，村上会专门派车送他们回县城的家里，周一早上再统一接回来。 已经坐诊一年的卢素莲没有回离开卫曹村，也婉拒卫生院聘请她当妇产科主任的邀请，依旧坐在总公司一楼的卫生室里，一天笑眯眯给病人看病。 卫曹村下属的方便面厂、丝绸公司女职工居多，特别是丝绸公司，80%以上的都是女职工，看妇科病的很多，再加上卢素莲医术精湛，去总公司卫生室看妇科的竟然比去村北卫生院的病人还多。 医院的事情卫向东不再操心，这年头隐患关系还没那么紧张，更没有砍医生或者抬着花圈堵卫生院门的情况。 对于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村民们都很尊敬。 由于有了闺女，卫向东晚上去村上加班以及应酬少了许多，每天下午准备下班，在家逗闺女玩或者一家三口去村西边的花园广场散步，日子过得很温馨。 今天吃完晚饭，卫向东抱着闺女和罗青梅刚出院子大门，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匆匆向这边走过来。 卫向东不认识此人，看来不是本村的，以为只是过路，也没理会只管向前走，没想到这个妇女走到卫向东面前突然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卫支书，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320 “交不起钱就见死不救吗？！”（第四更） 卫向东吓了一跳，赶紧侧身问道。 “你是谁？你儿子咋呢？” 旁边的罗青梅也扶起中年妇女，让她站起来说话。 农妇抹着眼泪才说出事情经过，原来她是莲花乡新柳村的，儿子今天下午在路上被汽车撞了，肇事司机开车逃跑。村民帮忙把他儿子抬到卫曹村卫生院，医生检查之后说要立即说手术但需要先交钱：2000块！ 2000块,这年代对于一般农户家庭可不是小数目，不是每个村都像卫曹村这么富。 不交钱就没法做手术！ 这倒不是村卫生院不近人情，因为各个医院都是这么做的！ 后来有好心人给农妇出来个主意，让她去找卫曹村支书卫向东，这医院是他们村开的，如果他能开口说话没准能让你儿子先做手术。 农妇就按照村民的指点赶到卫向东家,刚好碰到卫向东一家三口出门，就跪了下来。 卫向东听了沉思下才说道：“你稍等,我打电话问问情况。”说完把女儿交给罗青梅,自己转身进了大门。 来到客厅给村卫生院总值班室打了个电话，按照医院规定每天都一位院长值班。 “我是卫向东，请问是哪位院长值班？” “支书，是我，王涛啊。”话筒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王涛，有这么件事......”卫向东就把刚才那个农妇说的情况简单复述了遍，最后说道：“你去看看，先把病人收下，让医生赶紧做手术，手术费先挂着。”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才说道：”好，我马上去办。” 卫向东挂掉电话，又来到家门口看到罗青梅正在安慰那个农妇，他就说了情况，卫生院已经同意先给他儿子做手术，现在赶紧过去签字。 农妇千恩万谢，还说以后我家想办法一定会把欠医院的钱交上,最后抹着眼泪向村北匆匆跑去。 罗青梅看着农妇远去的背影，突然说道：“我刚才听了她儿子的情况挺严重的，连做手术带治疗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他们全家都务农，一年那点收入这钱根本还不起。” “是啊，还不起。”卫向东长叹一声：“但是，还不起就见死不救吗？！” 罗青梅陷入沉默。 这就是矛盾。 医院要运转，要进药，要买设备，医生护士要发工资，钱从哪来？还不是从患者身上来？ 卫曹村卫生院算是比较好的，医院的基建、设备购买都是村上支付，但是要进药，医生护士也要发工资啊。 “好了，别想了，走吧。”卫向东看着发呆的罗青梅，催促道。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到总公司办公室上班，刚坐下不久电话铃都响了,接过来是卫生院的院长刘敬业,语气有些不善：“卫支书,我听王院长说你昨天让一个交不起住院费的患者住进来还做了手术？” “对,那个人出了车祸挺严重的，需要立即做手术。”卫向东耐心解释。 “可是，他没交钱啊.....而且根据我们调查，他们家境非常一般将来也出不起这笔钱！那岂不成了医院的一笔烂账？这责任谁负？！” “我负！” 卫向东说完，“啪”的一下挂掉电话。 草！ 卫向东狠狠骂了句。 又过了会电话铃声响起，卫向东拿起话筒，这次是县医院的黄院长打来的。 很明显，他已经知道这件事。 “卫支书，刚才刘敬业给你打电话了？他是不是态度不好？我已经狠狠批评了他！”电话里，黄院长笑呵呵的：“不过也请你理解，他人年轻，也是为了卫生院着想。” “我知道。”卫向东淡淡回答道。 “关于那个手术患者挂账的事，我已经给刘敬业说了，如果将来实在交不起，医院就按照呆账处理。”黄院长表明态度。 很明显是看卫向东的面子。因为按照当初双方签订的协议，卫曹村是不能干涉医院日常管理的。 “那就谢了！”卫向东淡淡说了句。 “卫支书，有些话我想多说几句。”黄院长在电话里继续说道。 “黄院长，你说。” “卫支书，你是不是心里骂我们医生冷血，见死不救？” “呵呵，有点。”卫向东也直言不讳。 “其实我们也知道，这么做不对，我们看到这情况心里也难受，可是有什么办法？” “你们村卫生院才开业时间不长遇到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可我们县医院每月都要遇到好几起！如果都让我们医院都担着，用不了多久我们医院就要关门了！” 黄院长说的事实。 现在有的医院开始纷纷将一些科室承包给私人，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赚钱？ 国家投入经费实在太低了！ 但这个问题，不是卫向东、黄院长这层次的人能解决的。 卫向东心里清楚，黄院长啰里啰嗦给他说这么多，一方面是心里不舒服吐吐槽，另一方面是含蓄告诉卫向东，为了卫生院的正常运营，以后你就少发点善心吧。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又过了几天，村两委开会间隙闲聊的时候，卫向东说起这事。 大家议论纷纷，有的对那个农妇充满同情，曹亚林更是吐槽医院收费太高，别说外村的看不起病，就是咱们村的村民如果不在厂里上班的，住院也住不起。 曹亚林吐槽是实情，因为现在村上执行的还是1979年国家颁布的《农场合作医疗章程》 里面明确规定：合作医疗基金，主要用于社员的医疗费。按批发价收取药费，免收挂号、注射、针炙、出诊等各项劳务费，以保证合作医疗站有一定的药品存量和周转资金。 成立村卫生院之后，和县医院经过反复协商，卫曹村村民在卫生院看病依旧执行原来的合作医疗标准。但是随着医疗环境和条件改善，门诊和住院费用也大幅度提高，所以有些村民为此心生怨言。 但企业职工不一样。 现在企业职工医疗报销制度是根据劳保医疗制度是根据1951年政务院颁布的《劳动保险条例》及1953年劳动部公布试行的《劳动保险条例实施细则修正草案》等相关法规、政策建立和发展起来的。 其规定：全民所有制工厂、矿场、铁路、航运、邮电、交通、基建等产业和部门的职工及其供养的直系亲属。集体所有制企业参照执行。职工因病或非因工负伤在企业医疗所、医院、特约医院医治时，诊疗费、住院费、手术费及普通药费由企业负担，贵重药费、住院的膳食费及就医路费由本人负担。 村上各个企业自然按照政策执行，也就是说企业职工看病住院费用全部报销的！ 321 医改（第五更） 同时，村委会以及下属包括图书馆、养老院、幼儿园等单位，包括卫生院里卫曹村聘用的职工则是仿照1952年6月政务院发布的《关于全国各级人民政府、党派、团体及所属单位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实行公费医疗预防指示》，也是全部免费！ 由于卫曹村大部分村民都在企业或者各单位上班，看病住院费用有保障，所以这种怨言相对少些。 但是，看现在这样子也得改革了啊,本来卫向东还准备再推迟个两三年，看来现在不改不行了。 卫向东听着大伙的议论，心里想着。 但这件事得好好考虑考虑。 卫向东正琢磨着，没想到李江红却站了出来，说道：“曹主任，企业职工全部报销好到是好,可企业受不了啊。” “不会吧？江红,你们丝绸公司可是财大气粗。”曹亚林开玩笑道。 “哎，不当家不知道财米油盐贵，去年一年光丝绸公司报销医疗费就高达100万！” “这么多？”曹亚林吓了一大跳。 “丝绸公司人多啊，现在足足有三千人！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钱，但这人一多，花钱都多了。” 李江红叹了口气又说道：“还有，丝绸公司也倒霉，去年遇到两个职工得癌症，光住院化疗花了五万多，不知道后面还要花多少？这可全部都是公司掏钱！” 听李江红这么一说，赵明华叫起苦来说起来说方便面厂也面临这个问题，这几年职工医疗费逐年增长，已经成为企业一笔沉重负担。 “所以说，还是咱们村上企业对职工好啊。”卫光荣插话进来笑着说道：“我听说，县上有的企业规定只给职工报销一半，还有的干脆拖着不报销！” “我有个亲戚在县酱油厂，效益不好厂里老是拖欠医院的医疗费,人家县医院现在明确规定，不收酱油厂的职工住院！要么让厂里把以前欠的医疗费补齐，要么就自费！” 大伙听了又是一阵感慨，不管村上各企业领导多么叫苦，但职工的医疗费确是一分钱都不拖欠！ 集体优越性嘛。 罗青梅作为补选的村委委员也参加了会议，虽然现在她在哺乳期没有去合资厂上班，但村上的会议她还是很积极参加的，不过她并没有加入到这些闲聊话题里。 她的父母是地区和县上领导，有的亲戚也都在企业任职，所知道的情况比他们都多，特别是那些老厂，退休工人多经济效益差，比他们所说的还严重。 她突然发现，今天的卫向东也有些沉默。 晚上吃完饭，夫妻俩抱着孩子在小广场散步的时候，罗青梅又说起今天下午开会间隙大伙议论的事，问卫向东有啥想法。 “李江红他们说的有道理啊，长期这样下去企业负担会越来越重，而没有进厂工作的村民医疗费个人支出增加过快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卫向东说道。 “那怎么办？” “改革！” 一周之后，一份由卫向东亲自起草的《关于卫曹村村民及所属企业（单位）职工合作医疗制度改革办法（草案）》，分发到两委委员手里，请大家认真阅读，提出意见和建议,将来在两委扩大会议上讨论审核。 其中心内容分两大部分，一是针村属对企业（单位）职工医疗报销，改变现在企业（单位）职工医疗费用全部由所属企业（单位）报销的现状，由村属企业（单位）和职工双方共同负担，基本医疗保险基金试行村级统筹和个人账户相结合。 个人账户的注入资金来自于个人缴费和单位缴费两部分：个人缴费的全部记入个人账户，单位缴费的一部分记入个人账户，退休职工不再缴纳。 统筹基金的注入资金主要来自单位缴费部分。单位缴费用于划入个人账户后剩余的部分即为统筹基金的资金。 个人和单位缴纳比例则按照2%和8%缴纳，由村上医保部门统一保管。 第二部分是针对没有在企业（单位）上班的村民，则采用个人缴费、村上扶持方。原则上固定每人每年缴纳30元，村上每人配套100元，统一缴纳到村上医保部门。 最引人注目的一条是：村卫生院经营产生的利润属于卫曹村的全部进入村医保基金账户！用来弥补个人和单位所缴纳的费用不足。 草案还具体规定了各级医院住院报销比例标准，大病救助、资金管理制度，监管机制等等，洋洋洒洒十几页。 总之一句话，将来职工看病也不是全部免费了！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赞同的人有，反对的更多，特别是各企业单位的职工，往常都是企业全部买单，但现在自己每月还要掏一点钱，而且将来住院报销还不是全部，是有比例的！而且为了防止无效住院，还设了什么“门槛费”..... 但卫向东不为所动，一方面主推在两委上讨论通过，另一方面让各个企业领导和干部宣传新医保的好处，最起码，按照方案上说的，在村卫生院住院还是全部报销的嘛。 当然，两委审核通过还不能作为卫曹村的村规确定下来，因为按照村民自治条例规定，像这样关系到全村每个村民切身利益的改革，必须要经过全体村民大会投票，票数过半才能有效。 经过半个多月的酝酿，村委会决定在五月一日劳动节这天举行全村村民大会，审议村委会提请的医疗报销制度改革。 今天是四月三十，下午吃完饭，卫向东一家三口迎着夕阳依旧在小广场散步。 女儿蕊蕊已经快六个月，已经可以咿咿吖吖说话，现在正在卫向东的怀里冲着爸爸咿咿呀呀什么。 卫向东微笑着和女儿说着“婴语”，逗的闺女咯咯笑个不停。 罗青梅也没有父女俩这么好的心情，显得忧心忡忡。 “向东，如果明天的村民大会你的医改方案通不过怎么办？”罗青梅问道。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你现在就是担心也没用。”卫向东笑着安慰道：“但是我有信心，这个方案能通过!” 这半个月时间，各种宣传包括村上干部和各个企业领导挨家挨户上门做工作，难道都白做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全体村民大会在学校操场准时召开，卫曹村所有村民按时参加，如若不能到场，可以委托其家属代为投票。 届时，《宁宣日报》将派记者现场报道。 322 任何改革都要触碰一部分人的利益 《宁宣日报》来的记者是卫向东的老熟人郑文军。 郑文军和卫向东认识的很早，在80年卫曹大队分田到户，因为卫向东所在的四队只分耕地不分桑园，为此郑文军专门来报道采访过，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次。 卫曹村好几次有关民生经济的改革，《宁宣日报》追踪报道，都出自郑文军之手。 现在他已经是《宁宣日报》社的副总编,一般不会亲自下来采访，但卫曹村推行新合作医疗改革还是引起他的兴趣，所以早早给卫向东打电话说今天要来亲自采访。 包产到户之前，村上经常开全村村民大会，但最近这几年村民大部分都在村上企业单位上班，除了选举大会之外，所以很少举行这样的大会,今天学习操场上一下子涌来两千多人，大伙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操场主席台下面摆一排桌子，放着一个大号投票箱，每个卫曹村年满十八岁的村民，都获得一张选票，上面只有一个选题：“你是否同意合作医疗改革？ 只有“同意”和“不同意”两个选项，还贴心用红蓝两种不同的字体标示出来。 时间还未到，卫向东陪郑文军站在操场一边聊天。 “卫支书，我看你的改革方案非常具有前瞻性，不过这要触动一部分村民的利益....你是否有信心方案能通过？”郑文军问道。 “呵？郑总编，采访开始了？”卫向东笑着问道。 “算是吧。” 卫向东立刻清清嗓子，说道：“任何改革都要触碰一部分人的利益，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但是，你也要相信群众的觉悟！” “我们村对这次医疗报销改革进行广泛的宣传，让广大村民懂得改革的目的和意义，短期内或许受到一定的损失,但从长远看有利于村集体经济发展，这反倒保证了每个村民的自身利益！所以对对于这次改革方案的通过我很有信心。！” 卫向东滔滔不绝说来一大堆，郑文军拿出一个小本本快速记录着。 “完了？” “完了。” “那好吧,现在咱们私下随意聊聊这事，放心我不记录也不会登报。”郑文军笑着看着卫向东。 “呵呵，当然也采取了一些特殊手段：比如，前几天我们给所有职工普调了一级工资，这可高于方案中所提出个人缴纳2%这一部分金额，还有让那些老头老太太多做做子女的工作。” 呵？ 聪明！ 郑文军暗暗翘起大拇指。 卫向东的这套方案里，明显最受益就是那些没在企业或者单位工作的村民，特别是翻过70岁的，一分钱不交享受反倒享受优惠待遇最多！ 这家伙真有两下子，郑文军心里暗暗佩服。 常年在农村跑搞采访，他深深知道农村工作有多难搞，你以为拿着上级发的红头文件就能执行下去？ 你以为你在为集体，为群众办好事群众就领你情？ 不想点法子，没点手腕你根本搞不下去！ 难怪人家才二十多岁，能把这么一大摊子事情搞的井井有条，村民都服服帖帖呢。 两点半整，村民大会正式开始,村上几个主要领导干部坐在桌子边,由村委委员将将一张张选票按照村民小组发下去，而村监委会成员负责监督这次大会的是否公平公正。 选好以后就按照村民小组顺序鱼贯而入投票，然后在监委会主任曹红军的监督之下，开始唱票计票，整整过了一个小时，投票结束。 共下发选票1658票，实际回收1624票，有效票数为1601票，其中选择“同意”的票数为1147票，占全部投票总数的69.1%，超过半数，改革方案顺利通过，会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卫向东也清楚，这是自己组织好多次选举投票，通过比例为最低。但不管怎么样，值得庆贺！ 当然改革方案通过这只是第一步，真正要实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为了让这项工作顺利开着，村两委开会决定成立合作医疗改革领导小组，卫向东亲自挂帅任组长，下设合疗办，任命卫雅丽为合疗办主任，再从各个企业抽调十名财务人员专门负责此事。 并发文要求全村各单位、企业密切配合，先进行前期人员摸底，基数计算等准备工作，方案从今年十月一日起开始正式实施。 卫雅丽是卫海涛哥哥卫松涛的女儿，开始是在原来四队队部做出纳，后来又调到原来四队的缫丝厂干财务，现在是丝绸公司财务部副部长，前年出嫁，嫁给二队的一个曹家，刚刚休完产假。卫向东决定把她调到村委会任合疗办主任。 《宁宣日报》头版报道了卫曹村这次合作医疗改革，特别是对于企业职工这块改革评价很高，文章最后指出，企业职工医疗保障是当今社会的一道难题，卫曹村的探索无疑是有益的，值得肯定云云。 此文章然后又被《皖省日报》等省级媒体所转载。 这件事在卫曹村引起的轰动逐渐消失，村民们又恢复平静生活，毕竟真正实施还在几个月以后。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份，这天早上，卫向东在丝绸公司几个主要领导陪同之下，正在视察服装分厂基建项目。 这是卫曹村今年唯一开工的一个项目，等建设完成之后，卫曹村的丝织行业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卫向东转来一大圈准备到丝绸公司坐坐，突然看到一辆红色夏利向这边开来，车刚停稳，就看到村文书卫乐从车上跳下来。 “支书，刚才接到县委办电话，说县委王书记陪一位上级领导今天下午要到咱们村来视察。” 一把手陪同？ 来的领导可不一般。 得赶紧去准备准备。 卫向东和李江红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上了车。 小车调转车头上了国道向西驶去。 “卫乐，县委办说没说来视察啥？是哪一级的领导？” “说了，听说是卫生部的一个司长，主要是视察咱们村卫生院以及调研正在进行医改情况。” 323 领导来调研 在县委办公楼会客室里，县委一把手王建泉正在和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亲切交谈，陪同在座的还有地区行署卫生局杨局长和县卫生局张局长。 “刘司长，欢迎你来南坪视察，我记得你五年前来过南坪一次。” “对，那是我在刚成立不久的计生委，来宁宣地区调研计生工作。”刘司长呵呵一笑。 82年王建泉刚调到南坪县当书记,就接待了从国家计生委来的计划生育调研组，其中里面就有刘司长，当然那时候他只是一名处长。 两人见过一面，所以现在聊起来也比较熟，这时候县卫生局张局长插话道：“刘司长，您和我们王书记可真有缘分,他来南坪第一个接待的是您，马上就要离开南坪最后一个接待的也是您。” “哦？王书记，要调到哪里工作？” “组织让我回省上工作。”王建泉回答道。 “王书记被任命为省交通厅副厅长。”张局长又插话补充了句。 副厅级了？ “恭喜恭喜啊。”刘司长笑道。 “呵呵.....到哪里都是工作。”王建泉很谦虚。 两人说了一些题外话，又把话题转移到卫曹村上，刘司长说道：“王书记，我注意过卫曹村，这可是你们皖省乃至全国有名的先进村，集体经济非常发达，村民生活富裕，没想到这次在医疗保障改革方面竟然也探索出新路子，我们部长非常感兴趣，所以派我下来调研。” “是啊......我也没想到。不过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在卫曹村，那都不是奇怪的事。”王建泉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因为他们有一个很厉害的年轻支书，胆子大，点子多！......你到时候和聊聊就感觉到了！” 此时的卫向东正坐在在村委会自己办公室里奋笔疾书。 领导来了，不写汇报材料怎么行？ 如果是地区、县上的领导来，汇报材料一般都是村文书或者总公司行政办主任写，但这次来的是部里的领导,何况是调研医保改革这相对比较敏感的事,还是自己写放心。 中午也不用回家,罗青梅已经休完产假开着夏利车每天早出晚归到县城的合资公司上班，由于闺女还要吃奶，所以没办法，老妈张凤兰只好抱着孙女跟着去县城，中午在合资公司分的房子里休息，等晚上吃完饭之后再坐车回来。 现在白天家里就卫向东一个，连饭也懒得做就在总公司食堂里吃。 当然，上面领导来视察和调研，村上领导特别是合疗办得做好准备，还有就是卫生院。 卫向东已经让村文书通知县医院黄院长赶到卫曹村，现在正在卫生院协助院领导做各项准备。 两点半，四辆黑色小轿车徐徐开进卫曹村村委会大院，卫向东带着一帮村上主要领导穿着整齐，早已经在大楼门口迎接。 相互介绍、握手，卫向东笑着问刘司长是先听汇报还是先进行参观调研。 “先看看，再听你汇报。”刘司长笑呵呵说道。 来卫曹村无论是参观考察，首先是观看卫曹村的村委会三楼展览室，这里陈列着卫曹村发展史,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村上各项事业突飞猛进，村民安居乐业的图片和影像资料。 村上专门买了一台彩电和录像机，录制了纪录片。总公司模特队一名队员担任村展览室讲解员。 该做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嘛。 村展览室参观结束后，大家就 来到合疗办，慰问正在紧张工作的工作人员，刘司长和卫雅丽亲切交谈，仔细询问合疗基数认定，计算方法等。 这些卫雅丽早就准备好，对答如流，听得刘司长频频点头。 “卫支书，我听说你们给村民住院还设了门槛费？”刘司长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坐在一旁的卫向东。 卫向东听了笑了起来：“住院门槛费是老百姓的通俗说法，就是住院报销的起付线，准确的称谓是“统筹基金起付标准”” 如果没有这个门槛，随便得个小病就想住院，住院都得花钱，那医保基金能受到了？再多的钱也会被消耗掉而且浪费医疗资源。” “不会吧？卫支书。”县卫生局局长突然插话道：“即便是病人想住院，但医生觉得没必要住院的话可以拒绝” 是吗？ 亏你还是全县各级医院的主管领导，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医生和以前不一样了？！ 经济才利益是第一位！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好歹是领导，所以卫向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对黄院长说道：“黄院长，你当院长这么多年，对这个问题肯定比我更有发言权，麻烦你对王局长解释解释？” 这小子，是故意把皮球踢到我这里了啊..... 黄院长不想回答，但又不得不回答，这这个问题上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自己有发言权。 他可是从七十年代过来，改革开放后医疗体制改革他都经历过，确实现在的医疗环境，医生护士对工作的认知和理解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他很认真说道：“从技术上讲，如果病人达不到住院标准，医生应该不让他住院；但是从经济效益上讲，多一个人住院医院就多一份收入啊，特别是像卫曹村这样，不拖欠医疗费，医生们尤其欢迎。” “从这个角度上讲，设立所谓的门槛费是很有必要的。” 这..... 张局长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刘司长听了微微叹口气，不过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出要去村北的卫生院看看。 其实，包括刘司长、王书记等都知道这种现象存在的客观原因是什么。 领导出行，卫向东赶紧坐进村上的夏利车要在前面引路，一行车刚行驶到村卫生院大门，就听到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农妇正兴高采烈向院内走去，那个农妇双手拿着一面锦旗。 卫向东看清楚了，上面写着两行大字：“医德高尚技术精良关怀患者情暖人心。”下面还有一行小字xxx及全体家属敬上。 原来是给医生送锦旗的！ 这在医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卫向东看着那个穿着有些褪色的确良衬衣短袖的农妇，觉得有些面熟。 对了! 是那天因儿子出车祸没钱住院，求到自己家后来给免了医疗费的农妇！ 324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农妇看到一行小车进入卫生院也懂得来了大领导，当她看到卫向东从最前面的小车里出来，顿时激动万分。 恩人来了！ 本来打算去他家感谢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急忙拉着病愈的儿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卫向东面前：“儿子，赶紧给恩人跪下，谢谢恩人！” 一个瘦瘦和卫向东年龄相仿的青年普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卫向东赶紧拉起来，笑着说：“你们不用感谢我，要感谢你应该去感谢医生,是他们妙手回春，治好你的伤。” “我先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医院不收我，我早就没命了！”青年说道。 哎呀..... 这个时候说这话不合适啊，卫生院的头头脑脑们都在场呢。 果然，卫生院几个院长听到这话,脸色一下都变了！本来上级领导来调研，遇到百姓送个锦旗很是长脸,可这句话一说出来全砸了！ 因为病人没钱医院拒收,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也不是村卫生院一家这么干，但是上级领导在场啊。 千万别让车上领导听到。 可偏偏刘司长乘坐的车就在卫向东后面，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让乘坐同两车的王建泉也感到尴尬。 刘司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没急着下车，等卫生院的保卫人员把连哄带拉把农妇那一般人弄走，他这才若无其事下了车，笑着和卫生院一帮领导握手。 最后在村领导卫生院院长刘敬业陪同之下，兴致勃勃参观了卫生院,还详细询问了卫生院运营情况，刘敬业对答如流。 最后，刘司长对于县医院和卫曹村这种合作模式进行高度评价，说这种模式值得推广！ “当然,有人说卫曹村很富,这种合作模式只是特例没有可复制性,但是我们应该开拓思路，比如说县医院可以和乡镇卫生院进行合作办院,可以和有条件的大型国企内部医院进行合作，总之要搞好！打破地域和编制的局限！“ ”啪啪啪......“周围一片掌声。 不管怎么样，这位司长这段话还是很有新意，现在条条框框实在太多了。 最后又回到村委会会议室进行座谈汇报，卫向东代表村委会向各位领导做了汇报，主要是医疗保障起草整个过程，这种场合基本上是报喜不报忧。 半天的调研结束，领导们要返回县城，刘司长突然提出要单独和卫向东聊几句后，王建泉作陪，三人就在小会议室聊起来。 “卫支书，我们闲聊会，有啥说啥啊”刘司长开口笑着说道。 “对，对，卫支书，你可不要紧张喽。”王建泉在一旁也符合道。 领导说闲聊绝对不是让你吹牛打屁，只是一种非正式的交谈，有些无法在正式场合说的话,现在就可以说。 当然也不能乱说,父母官在边上坐着呢。 果然，刘司长就问起在村卫生院看到的一幕。 这个卫向东不打算隐瞒，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最后卫向东也补充了句：“我觉得这件事也不能怪医院，毕竟医院要生存要发展，有人有报社记者问过我，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还有人跪倒你面前，你怎么办？” “我回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在记者面前回答不知道？”刘司长微微感到差异。 “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不答应，眼睁睁看着病人因没钱无法治疗住院，我良心上过不去。可是如果答应，一个两个可以，多了怎么办？毕竟现在老百姓都不富裕，没钱住院的比比皆是。那这样下去那村卫生院会被拖垮的！” 会议室陷入沉默。 大家都知道问题所在，可都没说出口。 “好了，谢谢你，卫支书。”刘司长突然站起来，笑着和卫向东握手。 “感谢你今天对我工作的积极配合......我也希望通过你还许多基层人员，探索一条社会适合我国医疗保障机制，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再也不会遇到那种窘境。” 卫向东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刘司长返回燕京之后，向部里主要领导详细汇报此事，并提出建议在国家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开展类似医保改革。 又过来了一段时间，部里有关领导经过反复调研，决定在燕京、鹏城等地开展医保体制改革试点改革。 城镇职工医保的基本思路是基本保险由单位和职工双方共同负担；险基金实行社会统筹和个人账户相结合。 在农村。重新提出“发展和完善农村合作医疗制度”.....比历史上提前了五年。 不过这一切已经和卫向东无关。 时间到了十月，卫曹村职工新医保和农村新农合正式实施，虽然刚开始由于经验不足显得有些乱，但经过村合疗办和各企业单位以及村卫生院、县医院多方协调，逐步开始规范起来。 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卫向东就不再操心此事，他现在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丝绸公司服装分厂的建设上。 这是村上今年唯一开工的大型建设项目。 服装分厂的设备购进，工人招聘都不是什么难事，中国可是服装大国，各种规格型号的缝纫机应有尽有，而且工人也很好培训。 这年头，一般家庭都有了缝纫机，哪个姑娘不会用？ 对于服装厂而言，最核心也是最困难的问题是要设计出时尚漂亮的服装，能吸引消费者特别是年轻人的目光！ 这就是需要不是简单的裁缝而是高级服装设计师。 还好，送到香江学习的宋宝泉终于回来了！ 今天，卫向东专门把宋宝泉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和他商谈服装设计的事，在座的还有李江红。 此时的宋宝泉已经不是一年前土得掉渣模样，只见他穿着一件很时髦t恤，牛仔裤，更让卫向东感到惊讶的是，原来的平头现在蓄起长发，后面竟然还扎着一个小马尾辫！ 还真有点搞艺术的模样。 宋宝泉看到卫向东老瞅自己的马尾辫，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在香江那边，那帮年轻的设计师都这个打扮，他只好随乡入俗。 “支书，明天我就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宋宝泉最后说道。 “不用，不用，这是个人自由，你感觉好就行，时尚也好，这样才能张扬个性嘛。”卫向东笑道。 三人闲聊几句，就说到正题，宋宝泉从带着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既有文字也有图片，开始说自己的设计思路。 325 “加油！我们都会成功的！” 按照宋宝泉的设想，根据丝绸特点，设计的产品主要分两大类——一类是绸裙，一类是旗袍。 “我觉得现在香江女性衣裙流行碎花、格纹、印花之类长裙，飘逸、慵懒，这种很适合拿丝绸做底料，还有就是纯色,比如大红。”宋宝泉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抽出几张自己手绘的绸裙图递给卫向东。 卫向东翻看着，其中一张那个大红长裙让卫向东联想起香江影星邱淑贞在《赌神》2里扮演的海棠发牌形象。 一身红色长裙，嘴里叼着一张纸牌秀腿半露，性感而又霸气侧漏。 其实卫向东不太懂时尚，他翻了翻又问道：“旗袍呢？” “旗袍我觉得还是以中国古典传统美为主，香江,尤其香江贵妇人还是喜欢中国传统旗袍图案，比如花卉：如牡丹、梅花、荷花、芍药等,还有几何图案等。” “还有款式,以传统的意襟，圆襟，直襟，方襟，领形高领、低领、无领、元宝领、波浪领、袖形长袖，短袖，无袖等等”宋宝泉边说边给卫向东展现着一张张图片。 这些图片无不透露高贵典雅，雍容华贵之美。 “江红，这些你们公司领导都看了？”卫向东拿着图片问坐在边上的李江红。 “我们公司领导为此专门召开过会议，同意宋宝泉的思路。”李江红回答道。 卫向东也点点头。 “但是我觉得还不够。”宋宝泉突然话锋一转：“我觉得不能只吸引中年妇女的目光，我们还要注重年轻女性，所以需要更加简介、时尚的旗袍造型。” 说完，宋宝泉又拿出一叠图纸递给卫向东。 卫向东接过来一看,呵，果然够时尚的。 旗袍都很短,好多在膝盖之上,腰身收紧,体现女性身体曲线之美。 “我看这就不错嘛。”卫向东拿着一款短款旗袍图案笑道。 “可李经理说这样设计不够端庄大方。” 是吗？ 卫向东转过头看着李江红。 “我们几人讨论都认为是这样。”李江红毫不忌讳自己的观点。 “这样吧,就让宝泉试试，各式品种都做上几套，咱们村上不是有模特队吗？干脆搞个表演，穿上走几步让大家看看，看那种好！” 卫向东笑着提出自己的意见。 纸上谈兵，还不如直接真的。 “那好，我立刻组织一场内部旗袍时装秀！”宋宝泉兴奋起来。 “我让公司总工会配合你。”卫向东大力支持。 村上要搞时装表演了！ 就像电视上在t形台上走路那样！ 当然不是穿泳装，而是咱们丝绸厂自己缝制的裙装和旗袍！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全村。 哇......那将来一定要去看看！ 特大喜讯： 为了活跃群众文化娱乐，提高美学修养，总公司工会将在10月25日（星期日）下午两点举办大型服装表演活动，欢迎村民和职工前来观看。 地点：村西花园广场。 表演者：卫曹村模特队。 此项活动由总公司工会主办，丝绸公司承办，模特所穿服装都是由丝绸公司设计师宋宝泉设计。 卫向东看到贴在总公司大门口的海报不由得笑出声，这不成了宋宝泉的产品发布会了吗？ 是不是有点小小的压力？ 此时的宋保泉感到的不是小小的压力，而是亚历山大。 本来，按照他设想，自己设计几套女式衣裙和旗袍，让模特穿上走两步,内部找几个人评判评判,然后挑选出比较合适的批量生产。 可是总工会接手那就不一样了,成了一项群众性的文体活动！ 所有人都可以观看！据听说还有记者来。 搞时装模特表演这在南坪可是第一遭。 但如果大家认为不好看怎么办？ 村上花巨资派你去香江学习，结果就学些这玩意回来？还不如我家媳妇裁缝的衣服好看！ 宋宝泉那个担心啊。 平时吃饭睡觉都很香的他竟然出现失眠！ 今天10月22日，一大早，宋宝泉就早早来到总公司六楼，这里有个三间连同的空房，专门是给模特进行训练的。 所有进行表演的服装都已经准备好，这是宋宝泉给10个模特量身定做，又找服装分厂经验最丰富的女工缝制而成，保证表演效果。 宋宝泉还是临时充当模特教练角色，指导10个模特在t型台上走猫步，这几天一直在干这个。 昨晚没睡好，今天起来精神都很差，连模特也看出了宋宝泉今天无精打采。 这一段时间她们和宋宝泉白天一直呆在一起，所以关系就熟，再加上宋宝泉一身港式打扮，人也长的帅所以很受姑娘们欢迎。 一个叫李梅梅的姑娘关心问宋宝泉咋了？是不是病了？ “压力大啊.....”宋宝泉叹口气：“各位姑娘，明天就要表演，成败就在此一举拜托大家。” “宋宝泉，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表演的。”李梅梅赶紧说道。 “就是，就是，宋宝泉，你紧张啥啊。” “是啊，我们上台都不紧张，看把你的紧张的....嘻嘻。” 姑娘们七嘴八舌劝起宋宝泉来。 只有曹静叶默默站在一边，揣摩着刚才教的动作。 虽然她听不到，但是看到宋宝泉样子，又见到姐妹们七嘴八舌说话的表情，她就猜到。估计是宋宝泉压力太大，姐们们正在安慰他呢。 自己也想安慰两句可惜不能说话。 当然，压力大归压力大，该排练还得排练，大家说笑了一阵又开始进行日常训练。 还好姑娘们本来经过专业训练，又突击这么几天，虽然自己在香江看到那些名模相比有差距的，但总体还算不错的。 一早上紧张训练结束，姑娘们叽叽喳喳笑着离开，有的回家吃，有的嫌远干脆就在总公司食堂里解决。 宋宝泉一般是最后一个离开训练房，锁好门就看到一个姑娘站在楼道里。 是曹静叶。 宋宝泉知道她不会说话，就笑着比划几下，意思是你为啥不回家？ 曹静叶走了过来，突然将一个纸条塞到他手里匆匆离开。 卫向东打开一看，一行娟秀的字体出现在他眼前： “加油！我们都会成功的！” 326 “喂，看衣服不要看姑娘！” 呵？ 宋宝泉看着姑娘在楼梯口消失的背影，陷入沉思。 当他在香江，朋友来信说村上组织了个模特队，其中还有一个聋哑姑娘，他简直感到不可思议。 让聋哑人走t型台？ 她能听到音乐跟上节奏吗？ 她平时如何训练和老师进行交流？ 但回村以后，经过几场训练才发现姑娘非常聪明，因为她听不到,每次轮到她走秀的时候，宋宝泉得用手指打节奏，曹静叶就用余光看着他的手势走秀。 开始有些不熟练，但很快就能适应，到最后那些只要起一个手势都能踩着节奏走下来！ 这让宋宝泉大为放心，甚至开始欣赏。 因为曹静叶的身材是十个姑娘里最好的，而且她那种沉静的气质更能演绎自己设计的服装。 有时候看着曹静叶走秀，他感觉在欣赏一种无言的美。 宋宝泉也知道,曹静叶做的如此优秀除了一定的天赋之外,背后地不知道付出多少常人看不到努力？ 听说这次走秀成功，除了集中训练之外，她还央求她的好姐妹周丽拿着录音机不停的放磁带打手势，她一边一边走秀感觉。 正如她递给的这张纸条里写的：加油，我们都会成功的！ 是的，我一定会成功的！ 宋宝泉暗暗下定决心。 10月23日，村西花园广场上搭了一个建议t型台，服装表演将在这里举行。 今天是周末，各厂职工都放假，虽然天气不算好还刮起北风，但这阻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整个广场上都是人，当然以年轻人居多，特别是男青年，看着几个漂亮姑娘走来走去那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卫向东和一帮村上以及公司主要领导坐在距离t型台距离最最近的位置，还有罗青梅，抱着闺女也坐在边上。 夫妻俩还被选为评委之一，当然不是评选模特而是给宋宝泉设计这一系列服装打分。 卫向东不太感兴趣,但李江红说你是村支书必须要有自己的意见。而罗青梅却兴致勃勃，前两天还到图书馆找了几本关于服饰的书籍恶补了一阵，说要用专业的眼光选出最漂亮的服装！ 下午两点整，服装表演开始，李江红代表村委会和丝绸公司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在音乐声中，模特姑娘们穿着各式漂亮的裙子和旗袍依次登场。 打头阵的竟然是曹静叶。 姑娘这次穿的是一件真丝碎花中短裙，迈着猫步款款走了过来，面带浅浅的微笑，看上去就像个邻家女孩。 花着淡妆的曹静叶登台亮相，立刻引起一片骚动，这活脱脱像电视上的电影明星啊。 “哇.....没想到曹静叶这么漂亮！”罗青梅低声惊呼道。 “那当然，听说现在有人叫她村花和厂花呢。”卫向东低声笑道。 “可惜她是聋哑人。”罗青梅语气中带着一点遗憾。 是啊..... 是有些遗憾。 “青梅，别急着看人家姑娘，看穿的衣服怎么样！”卫向东提醒了句。 别让这一个个评委都只顾看姑娘本身，忘记自己的职责了！ 宋宝泉也站在t型台下，他一方面要近距离观察自己的设计的服装穿着姑娘们身上的效果，同时还要给走秀的曹静叶打节奏。 当曹静叶穿着自己设计的裙子走了出来,他顿时眼睛有些直了！ 哇！ 真漂亮！ 这一刻他猛跳几下，连手上的节拍似乎都有些乱了。 还好,姑娘似乎没有受到他的影响，步伐动转伴随着节奏，分毫不差。 紧接着是别的姑娘上台表演，长裙、短裙、旗袍......姑娘们换上不同的服装轮番上台表演，特别是最后曹静叶穿着一件乳白色短款旗袍出现在t型台上，连卫向东的眼睛就看直了。 婀娜多姿的身材，更厉害的是两条大白腿！ 简直要人命啊.....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左胳膊被人拧了一下，一转头就看到罗青梅抱着女儿正盯着自己。 “喂，看衣服不要看姑娘！”媳妇嗔道。 一场时装表演秀全部结束，几个评委经过热烈讨论，最后评选出三套绸裙，三套旗袍设计最优，建议丝绸公司可以重点考虑。 当然，卫向东说了，这只是参考。 谁让找了一群不是专业的人当评委呢。 群众娱乐活动嘛。 不过宋宝泉很激动，这次时装表演一共二十套服装四个系列，评委给出的最佳服装和自己心目中的基本一致，这说明自己的设计最起码得到村上领导的认可！ 观众们都逐渐散去，宋宝泉正和丝绸厂的工作人员收拾模特们穿过的服装，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拿起准备好的军大衣急忙向外跑去。 模特队的姑娘们也已经散伙，各自回家，曹静叶穿着夹克独自回家。 今天因为要表演，所以穿的比较单薄，刚才在台上由于专心还没感觉多冷，这表演结束换上自己的衣服依然冻得打了几个哆嗦。 突然，一个青年从后面跑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宋宝泉，手里还拿着一件军大衣。 “给你。”宋宝泉将军大衣姑娘手里一塞，示意她穿上。 曹静叶的脸突然有点红了，不过还是默默穿上军大衣。 “你今天表演得很棒！谢谢你。”宋宝泉略懂一点手语，开始比划起来。 曹静叶笑了起来，心里甜丝丝的。 看着姑娘的笑脸，宋宝泉的心跳莫名加速，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再见！”宋宝泉招招手，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姑娘拦住。 只见她从自己的夹克口袋里拿出纸笔，迅速写下一句话：“我想学服装设计，你能教我吗？” “能，能！”宋宝泉欣喜若狂，赶紧点头。 .... ..... “你说，曹静叶在跟宋宝泉学服装设计？”这天，李江红向卫向东汇报了丝绸公司最近的工作后，说起这事。 “是啊......我们单位好多人都看到了，说下班之后，曹静叶就到宋宝泉办公室。”李江红说完又补充了句：“可有些人说他们在谈恋爱！” “哦？曹静叶上班时间找过宋宝泉没有？”卫向东又问道。 “这倒没有，姑娘上班时间从没来过。”李江红明白卫向东意思。 曹静叶本身也有工作，除了平时表演和接待之外，她现在是实业总公司行政部的打字员，上班期间乱串岗当然是违反纪律的。 “既然人家没有影响工作，那谈恋爱是人家的自由，再说了没准曹静叶真成为设计师也不一定。”卫向东笑道。 “唉.....可惜曹梅花了，没缘分呐。”李江红又长长叹口气。 原来，李江红是遗憾这个啊。 不过爱情这件事谁能说的清楚？ 327 上涨的物价 其实，曹静叶真的想学服装设计。 她喜欢漂亮的服装，非常羡慕宋宝泉有这本事，如果自己能设计出这么漂亮的衣服，那该多好！ 模特走秀不可能走一辈子，但服装设计可以呀。 去年在广交会上，那个叫肖恩的外国设计师,不也是聋哑人吗？ 当然，和宋宝泉呆在一起也是很开心的事。 她能看出，青年是真心喜欢她。 1987年走这么匆匆过去，这一年卫曹村没有像86年那样大兴项目建设，但是村上几家企业的效益却大幅度增长，各企业的营业收入已经到达创纪录的15.9亿人民币,全年实现利润4.58亿元,上缴利税达1.01亿元，卫曹实业总公司一跃成为全县最大的利税大户。 这里面除了原来的方面厂和丝绸公司以及兴发建材公司利润继续保持高速增长外，今年年初和南界村合作建成的猪饲料公司以及七月中旬娃哈哈儿童营养液公司收入颇丰。 特别是娃哈哈公司，仅仅销售半年，营业额就达到惊人的3000万，实现利润1200万，成了卫曹村个企业中利润增长最快的一家。 值得一提是卫曹村入股的健力宝公司，1984年8月份开始投产，当年销售额为345万，第二年就飞跃到1650万元，86年猛增到1.3个亿！ 今年经过财务初步决算，全年销售额达到创纪录的3.5个亿，税后利润达到1.2个亿。 如果按照卫曹村20%的股权,就这一项收入可以达到2400万！ 这四年前50万元资金换来的啊。 当然,健力宝还在扩展中，前几天公司董事长李经纬给卫向东打来电话,说这次分红只拿出4000万，卫曹村可以分得800万红利。 卫向东欣然同意。 既然今年村集体收入增幅迅猛,卫向东也不吝惜,经过村两委商议,今年的全村分红每人创纪录的达到2000元。 同时，村属各企业和单位又开始一轮大规模的涨工资，平均每名职工工资上涨100元左右，这样卫曹村职工工资平均已经达到380元。 像娃哈哈公司、方便面厂经济效益比较好的，一般工人月工资都在450元左右，如果加上奖金绩效，一年能拿到7000元左右，像经理一级的可以拿到15000元！ 要知道，在1987年全国职工一年平均工资才1600元左右。 如此大幅度提高工资，这里面有时代背景，通货膨胀！ 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85、86、87三年，通货膨胀率分分别为9.3、6.5%、7.3%！ 所以对于大幅度提高职工待遇，没有人会异议。 卫曹村是富裕了，可这几年物价涨的实在是太厉害，别的就不说，光猪肉价格，已经由80年的9毛钱一斤涨到现在的1.7元一斤,几乎翻了一倍！ 今天是大年三十，卫罗青梅抱着女儿和卫向东一起回到婆婆家，准备热热闹闹过年。 自从卫向东结婚分家之后,哥哥卫向西一家三口也分了出去，只有小妹卫向霞和父母住在老屋。。 卫向霞今年16岁，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正在宁宣地区一中刻苦攻读高中，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妹妹自小学习成绩好，所以考上高中之后，卫向东就花钱托人找关系，把妹妹送到宁宣一中上学，那可是宁宣地区最好的学校！ 本来卫向北一家人也住在老屋，但是到别人家都在修楼房，心里痒痒的，特别是嫂子沈月梅有点嫌弃老屋这边环境差，交通没有新居区方便，所以鼓动卫向北搬出去住。 自己和丈夫现在都是厂里的领导干部，每年还有大量的分红，不差钱啊。 于是去年冬天也修了一栋二层楼房，不过不在卫向东所在的村西小区而是在村北——这是卫曹村规划的另一个大型居民小区。 平时大家都各忙各的，只有像端午、中秋还有父母的生日这样的时间三家人才会聚到一起吃个饭。 今天是除夕，两家人都早早回到老屋，原本有些冷清的院子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老妈张凤兰和嫂子沈月梅早早进了厨房，连平时只顾学习的卫向霞也进厨房帮忙，罗青梅厨艺不精，不过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偷懒，于是就在厨房打下手，帮忙剥葱、摘菜什么的。 四个女人边干活边聊天，其乐融融。 “哎.....这猪肉价又涨啦，昨天你爸去村前割肉，臀肉已经是两块一！”老妈张凤兰边干活边唠叨：“等我把蕊蕊（卫向东的女儿）经管再大点送到托儿所，我就继续养猪！反正闲着没事。” 没想到大儿媳沈月梅却笑着说道：“妈，你忘了？村上已经宣布，从明年开始全村逐步禁止农户养猪，因为养猪太污染环境！还要求党员干部家属带头执行......妈，咱们全家可都是党员干部喽。” “就是，就是。”二儿媳罗青梅也附和道：“妈，等蕊蕊上了托儿所，你就安享晚年！现在村上不是每年都组织一部分老年人出去旅游吗？你就出去逛逛，看看天安门！” 张凤兰也知道两个儿媳是劝说自己，现在家里有钱了，不要斤斤计较，可是想到这飞涨的物价心里还是不舒服。 “这猪肉涨价也将就算了，不是天天吃，可这大米也涨价！原来我记得以前才一毛三分钱一斤，现在已经涨到2毛了！这大米可得天天吃啊。” “妈，我们学校这学期饭菜都涨价了，比上学期普遍涨了一毛！”一直没吭声的卫向霞也插嘴说道。 张凤兰听了，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涨涨涨......啥时候才是头喽.....” “妈，你要可做好心里准备，我听向东说，今年（1988年）物价上涨的更厉害！” 真的？ 张凤兰吃了一惊，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也停下来。 “那我告诉你爸，得赶紧多买些粮食存储起来！” 堂屋里，女儿蕊蕊正被他堂哥（卫向北的儿子）东东抱着，一切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 电视里演的事上演不久的电视剧《新游记》 卫向东和哥哥烤着煤炉，陪老爸卫长工聊天。 三人谈的也是物价。 去年两个农场收成不错，交完乡上规定的公购粮，还有将二十万斤籼稻。 本来两个农场都要将粮食以市场价出售的，但是报到村委会却被卫向东否决。 今年先别急着卖，先储存到仓库里，没准明年粮食要涨价呢。 328 咱们就买房吧 卫曹村和别的村不一样，现在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不种粮食全靠在集市上买议价粮，国家会控制给居民提供的口粮价格，但集市上的商品粮价格可不怎么管。 到时候议价粮猛涨，虽然村民们也拿得出钱，但心理冲击太大，而且如果暂时出现短缺怎么办？这些卫向东要早做考虑。 要知道,今年的通货膨胀率达到惊人的两位数！ “去年村上发文说逐步限制农户养猪的事，准备推迟实施。”卫向东和老爸闲聊：“今年村上要搞的净化工程，也推迟实施。” 所谓的“净化”工程，就是整治农村废水处理。现在的农村家家户户和以前一样还是有尿坑，一到夏天臭气熏天。 以前住的破旧房子倒也感觉不出啥，现在一家家开始住楼房,再弄个尿坑看上去怎么就大煞风景。 所以村上决定从今年开始搞污水处理系统,把家家户户的尿坑封住,像城里一样搞水冲式的卫生厕所。 但养猪一天产生的粪便很多，有人提出搞沼气池，但从卫向东的记忆里，农村搞沼气池好像并不是很成功，所以干脆限制养殖，一劳永逸。 但是看今年这形势不行了，推后吧。 这些民生工程重要，更重要的是如何让村上以及企业利润存款保值，这可是卫向东所考虑的头等大事。 根据年前村上各企业及下属单位报上来的财务决算报表数据，所有存款总额已经达到惊人的2.8个亿！ 这都是村民和职工努力工作赚来的血汗钱啊，不能眼睁睁看着急剧缩水。 所以，春节过后卫向东立刻召集总公司厂务会扩大会议，除了村上主要领导卫光荣、曹亚林参加之外，包括两个桑茧和种植农场的一把手也要参加。 连过年完后准备返回临县的方便面厂厂长曹晓荣,饲料公司副总经理刘伟也被暂时留下,等开完会以后再回去。 “今天,我们开会之讨论一件事，如何应对更加猛烈通货膨胀，让我们村上以及企业财产不至于大幅度的缩水,大家可以各抒起见，集思广益。”卫向东开门见山提出今天的议题。 这段时间，物价上涨已经成了村民嘴里常议论的一件事，但是如何应对一般村民却没啥好法子。 这年头，除了存钱你还能干啥？ 顶多屋里多存储粮食、油料等，但那玩意也不能买太多，蔬菜之类不能长时间放，家用电器该买的已经买了，你总不能买两个彩电回来吧？ 那又显得太奢侈。 但作为在座的企业主要领导人，如何让企业抵御通货膨胀还能想出一点办法。 “支书，去年我就感觉到水泥和钢材会大涨价，所以过年前我一次性购买了半年的用量。”兴发建材公司的卫小毛首先发言，语气中有些得意。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又问道：“卫小毛，那你没和地区钢厂和水泥厂签署长期购货合同？” “人家不愿意！说现在钢铁水泥涨的这么凶，签长期合同才是傻瓜！每次购买都是当场议价。”卫小毛回答道。 好吧..... 这也是没办法事。 不过三个方便面厂都和供货方面粉厂签署了长期供货合同，毕竟这些面粉都是计划内的,涨幅不会太大。 大家讨论了半天，无外乎就是这么几招：尽可能多的购买所需原材料,降低现金流。 尽量签署长期合同，抵御价格波动风险。 还有就是找好项目，进行投资。 但是好项目可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还要经过评估，这都需要时间。 “我提一条吧，买房。让申城、燕京办事处去做这件事，在这两座城市里有没有合适房屋，特别是燕京的四合院和申城的老洋房，看看有没有合适，多买几套。”卫向东说道。 “支书，买那么多房子干嘛？咱们又不去住？”卫小毛提出异议。 “等着升值。”卫向东笑道。 会议结束后，卫向东和罗青梅两人一块回家，谈起今天开会的事。 “村上在燕京和申城买房子，如果有合适的，咱们私人也买上一套。”卫向东边走边说。 罗青梅明白他的意思，是为了保值。 可卫向东笑道：“并不完全是保值，将来咱们老了退休了可以去住，你说申城的好还是燕京的好？还是住燕京吧。” 卫向东突然变得兴致勃勃。 想当年能在燕京拥有一座四合院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没想到罗青梅却说：“我哪都不想去，老了我还要在卫曹村！” 我晕...... “好了，不说这个，说说合资公司财务的事。”卫向东只好转换话题。 “财务结算已经出来，今年合资厂盈利约为2.6亿港币，属于咱们卫曹村的1.326亿，折合成人民币是4110万元。”罗青梅说道。 “国家给给咱们留成的那部分全部兑换成美元了吗？” “已经兑换啦，大约是176万美金，现在合资厂这块咱们外汇账户上大约有390万美金。” 1979年，国家为了鼓励企业出口，获得急需的外汇，开始实?外汇留成以及增强企业的外汇?主权，限于有外汇收?的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主要指外汇额度留成，创汇单位将外汇卖给国家银?之后，国家会按规定的留成?例分配给外汇额度。 按照这个政策，卫向东指示方便面合资公司以及后面的丝绸公司创汇后国家给的外汇额度留成，一律不准再兑换成人民币，全部以美元形式储存。 这也是卫向东对抗国内膨胀的手段之一。 可现在合资公司才存了不到400万美金，而丝绸公司更少，才有90万美金！ 少啊..... 卫向东想到这些，不由叹口气。 国内通货膨胀如此厉害，学经济的罗青梅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之处，特别是持有大量现金的，更是惨遭被“割韭菜”——这是卫向东常说的一个比喻。 现在美元走势日益增强，将人民币兑换成美元是个好办法。 可是国家对外汇控制特别严，你根本不可能购买大量的外汇！ 除非..... “向东，你不会从黑市上购买美金吧？”罗青梅突然想到一个你问他，惊惧道。 “你想哪里去了？”卫向东瞥了妻子一眼说道：“我又不是想出国，搞上几千美元了事，这可是几百上千万！我敢去黑市上倒腾？是不是想蹲监狱了！？” “那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卫向东叹了口气。 现在还是八十年代，也没后世名目繁多的理财产品，而且国内股票市场还没有开张。 股市..... 我咋忘记香江股市呢？ 发财的机会到了！ 卫向东一拍脑袋。 “向东，咋了？”罗青梅赶紧问道。 “咱们所有的外汇全部投入到香江股市！”卫向东兴奋说道。 “什么？！你疯了！”罗青梅惊叫道：“现在香江股市可是熊市！谁投资谁倒霉！” 罗青梅学的是经济，自然对股市有所了解，虽然国内申城已经发行了股票，但没有公开发行一般人就根本买不到！ 但香江股市比较成熟，所以导师在讲经济金融的时候常常拿香江股市做例子。 可也就在去年（1987年）香江正经历着一场可怕的股灾。已经由最高将近4000点，跌到现在2000点左右，到处是一片哀嚎。 根本没摸过股票的卫向东，今天突然发起疯来要炒股？！ 329 疯狂的抢购 的确，卫向东上一世主要搞实业，没怎么炒股。但这不等于在这方面他一点也不知道。 具体某个股票的涨跌他根本记不住，但是香江和内地几次超级大牛市的时间他大致还是知道的。 而现在，香江股市正站在一次超级大牛股的底部！ 从88年开始一直到97年亚洲金融风暴，香江股市整体是上涨的。 可这怎么对罗青梅说？ 还好，媳妇是学经济的。 卫向东一路上跟媳妇分析香江股市即将要上涨的原因,什么内地改革开放及经济繁荣政策的持续执行，并落实成果，振奋香港人信心。香港工商业竞相前往大陆投资，会给对方带来丰厚的利润汇报，四洲集团不就是例子吗？ 最后还说出股神巴菲特那句名言“在别人恐惧时我贪婪，在别人贪婪时我恐惧。” 当然,现在是88年，巴菲特现在说没说这句话卫向东也不清楚。 不过，能说服罗青梅即可。 罗青梅听了半信半疑，卫向东分析道理很对，可是实际操作和道理是两码事呀。 你懂大道理未必会炒股呀。 卫向东听了笑起来：“媳妇，我真那么傻吗？我咋会亲自跑到香江股市搏杀？听说香江不是有许多理财机构吗？什么基金啊，信托啊，找他们啊？” 三天之后，卫向东又一次召开总公司厂委会，宣布一个决定：公司在香江的外汇准备投入到股票市场，买理财产品！” 什么股票、什么基金、理财，在座的除了卫向东和罗青梅知道些，其余的一头雾水。 有的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嘛..... 看卫向东说的头头是道，什么钱生钱才能赚大钱，总之一句话，把钱投到什么理财机构，咱们啥都不用管，到时候就去数钱！三五年内翻翻根本不成问题！ 这可比存银行取利息划算多了！ 于是大家都傻乎乎表示同意...... 香江毕竟遥远，卫向东对金融也不是很了解,理财机构和理财产品很多卫向东也不敢冒进，亲赴香江一趟，找到戴德芳，联系香江恒生银行的理财机构进行理财，购买十几种基金产品。 比直接杀入股市赚的少点，但相对稳妥点吧？ 时间到了三月底，物价上涨从首先是从中国最大的城市申城开始。 申城调整了280个种类商品的零售价，这些商品大都属于小商品或日常生活必需品，涨价幅度在20-30%之间。 “向东，快看今天《文汇报》！” 今天是星期天，卫向东正在小院子里教女儿蕊蕊走路，坐在二楼天台上晒太阳边看报纸突然朝院子里喊道。 “咋了？” 卫向东说着，抱着女儿上了二楼天台，一屁股坐在藤椅上，顺手接过拿起罗青梅递来的报纸。 只见经济版，赫然写着一则新闻： “申城火柴厂销售连创佳绩！” 报纸上说申城火柴厂在三月底仓库里还积压着6000万盒火柴滞销，经过广大职工努力，连同四月份生产的一共1亿盒火柴全部销光！ 卧槽！ 可怕！ 这说明什么？ 有人在疯狂抢购！ 卫向东和罗青梅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神里的恐惧。 “不行,我得赶紧去买几盒，以防万一。”罗青梅站了起来：“对了，我还要给妈和大嫂他们说说。” 看着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卫向东摇摇头。 一个小时后，罗青梅开着车回来，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大堆日常用品：火柴食盐、酱油醋，香皂、肥皂、洗衣粉、......林林种种一大堆而是好多都买好几份。 “肥皂香皂你这些东西能放，调料你买这么多干嘛？”卫向东哭笑不得：“咱们一天顶多做一顿饭饭，蕊蕊又在爸妈那边吃饭，这些根本用不完，给妈送过去。” “她们已经买啦，买的比我还多！” 我晕...... 4月5日，国家决定放开猪肉、大路菜、豆制品和白糖4种主要副食品的零售价格，大中城市职工的补贴，从暗补改为明补。 从5月开始，全国中心城市的猪肉和其他肉食价格立刻飙升了70%！其他小商品价格也迅速跟进。 大城市猪肉由每市斤2.5元涨至4.9元，鸡蛋由每市斤1.5元涨到2.7元，西红柿价格在最高时竟卖到8元／斤！ 不仅如此，4种主要副食品之外的各种商品也大都乘机涨价，一场席卷全国的抢购风潮随之而起。 除了贵重的家用电器、棉毛织品、肥皂、洗衣粉、白糖、食盐等生活日用品遭到哄抢外，连滞销商品、残次商品也被抢购一空。 这股风终于从城市传到农村，南坪县物价也迅速开始上涨，人们见面打招呼不在是“你吃了吗？” 而是今天“你买了吗？” “罗青梅，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买酱油醋，我就全部倒掉！”卫向东看着客厅五大壶盆酱油和醋，忍不住怒了。 这是她今天下午从县城下班回来，顺便抢购的，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向东，你不知道，县城的副食商店、百货商店全都是抢购的人！”罗青梅还兀自争辩：“你如果见到那场面，也会忍不住去抢的！” 可你好歹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怎么那帮人一种见识？！ 而且这玩意没法放啊，天气这么热很快就会坏掉！ 卫向东刚准备再说几句，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只好走进去。 打电话的是卫光荣，笑着说说刚才在村前碰到你媳妇开着车，说是抢购从县城抢购一大堆东西回来。 “你说买这么酱油醋吃又吃不完，那不是浪费？！”卫向东吐槽道。 卫光荣哈哈大笑说我那口子也是，现在家里就我们两个吃饭，竟然买了一缸酱油和一缸醋！我还以为她准备开调味品铺呢。 卫向东听了也莞尔。 “向东，我打电话是想说咱们农场里储存的稻谷是不是可以卖了？现在集市大米已经涨到3毛钱一斤了！而且还不好买！要去城里买才行。” 是吗？ 卫向东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价格上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卫曹村村民不是城镇户口，全部要靠在在集市上买粮！ 这让势必会影响村上的稳定。 “那好，就开仓放粮！” 330 借钱 “最新通知，为了保障广大村民主粮供给，经过村委会决定，从今日起，村上的两个农场，将以平价形式给村民供应稻谷！” 村委会大院的大喇叭里响起广播员略带南坪方言的普通话：“全村所有村民，每人供应100斤,请各家派人并拿上户口本到村委会办公室领取稻谷券！然后到两个农场仓库购买粮食！一二村民小组在第一种植农场，三四村民小组在第二种植农场.....” 很快，村委会办公室就挤满了前来领稻谷券的村民，仅仅三天时间，两个农场存储二十万斤稻谷销售一空，卫向东不得不紧急派人开着卡车从外县高价购买稻谷。 其实大多数农户家里还有粮食的，但是被当前这种物价飞涨的形势吓怕了，将几百斤稻谷放在家里才感到心安。 不过卫曹村的开仓放粮，村民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真印证了那句话,家里有粮心不慌啊..... 同时，村委会经过商议，决定提高村小学、托儿所，敬老院的伙食标准。 村小学中午午餐补助每人五角钱标准直接提高到一元钱，托儿所一日三餐标准从两元提高三元，敬老院从三元提高到五元！ 当然，物价飞涨对于卫曹村各企业来说也有好处，大家都纷纷开始涨价。 首先是方便面，零售价从原来的三毛五一包直接提价到五毛钱！而且开始生产桶装方便面，零售价：两元！ 娃哈哈儿童营业液也开始提价，已经通知各地经销商，决定从八月份开始，每支零售价从原来的六毛一支提高到七毛！ 丝绸、建材也纷纷提价，连和南界村合建的猪饲料公司也决定在七月份提高起零售价格，各种饲料整体涨价20%,美其名曰饲料所需要的粮食大幅度涨价..... 时间到了7月2日，国家召开烟酒价格专业会议，具体部署了放开13种名烟、13种名酒价格及调整部分高中档卷烟和粮食酿酒价格！ 茅台酒瞬间从一瓶40元迅速涨到300元,中华烟每包涨至10元！ 当卫向东看到这消息之后，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掠过。 买茅台终于不用票了！ 可是喝廉价茅台的日子也一去复返了！ 还好，自己这两年用各种手段悄悄积攒了三箱，放在家里的储存室里呢。 嘿嘿..... 卫向东靠在老板椅背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时候老板桌上的电话响了，卫向东拿起话筒，竟然是罗青梅的大姐夫白雪峰打来的。 白雪峰现在已经不是省计委综合处处长，而是直接空降到宁宣地区行署任副专员。 而他们的老丈人罗明山今年年初已经调回省城任皖省高官，丈母娘张婉莹也跟着回到省城，在省妇联内设的妇女儿童保障部任部长，也是正处级。 从这个角度说，白雪峰已经是自己领导了！ 卫向东当然不敢怠慢，笑着问大姐夫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请问有何指示？ “向东啊，看到国家放开名烟名酒的消息了吗？茅台已经涨到300元！” 咦？ 打电话就为说这事？ 卫向东突然明白自己这个大姐夫要做啥了。 他也是个爱喝酒的家伙！ “是啊，大姐夫，300块一瓶喝不起了。”卫向东说着故意叹口气。 “向东，你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就说喝不起茅台，就让我一个月工资才300块钱的人怎么办？！我可听青梅说了啊,你家里存着好几箱茅台呢！” 败家媳妇！ 这事咋能给外人说？！ 卫向东打着哈哈说,行，有空你来我们家，我让青梅炒几个菜，茅台管你喝个够！” “算了，青梅那炒菜手艺是她们三姐妹里最差的，还不如你自己下厨呢。” 两人又说笑了会，白雪峰才说起正事：“向东，你能不能帮拥军个忙？” “二姐夫他咋哪？家里出了啥事？”卫向东有点惊讶。 自从父母调到省城之后，现在南坪县只有罗青梅和罗清萍姐妹俩，所以两人走的很近，罗青梅又在县城上班，经常下班后去她二姐家坐坐，有时候吃完饭才开车回来，没听说他们家发生啥事啊？ “哎，不是他家里的事，是厂里的事！”白雪峰叹了口气说起缘由。 85年初，南坪县上搞企业承包试点，二姐夫崔拥军经过竞争，承包了县丝绸二厂，为期五年。 当时卫向东并不看好，因为以他对崔拥军的了解，他的性格只适合做一个管技术的副职，根本不是做一把手的料！ 果然，企业被崔拥军承包之后，并没有多大的气色，前几年还能发的起工资，但是从今年开始物价飞涨，工人工资没增加，反倒开始拖欠！ 这可要了老命了！ 于是职工们开始罢工到县政府上访，要求要么按时发工资，要么撤掉崔拥军，解除承包合同！ 崔拥军实在没法，去银行贷款吧，那帮银行行长个个叫苦连天，说现在到处都是百姓取钱的，哪有人还存钱？ 银行里存款量急剧下降，省上分行领导已经说了，要严格控制贷款规模，特别是经济效益差的企业，绝对不能贷！ 谁违反规定就抹掉谁的乌纱帽！就是县长、地区行署专员说情也没用！ 崔拥军逼得没法，也不甘心就这么下台于是想到卫向东。 他手里可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啊。 借上一部分来应急，先把拖欠工人们的工资发了再说！ 不过他脸皮薄，要知道当初卫向东可是反对他承包的！ 于是就找到白雪峰，让他开口帮这个忙。 白雪峰当然不想看到崔拥军走到如此地步，当初自己可是鼓动人家去承包的。 于是就有了这个电话。 “他需要多少资金？” “他说借80万，先把拖欠职工的工资兑现，一年后归还，利息就按国家一年期存款利息如何？” “行，没问题。”卫向东很痛快的答应：“大姐夫，你让他和我联系.....说了，我直接给他打电话吧。” 白雪峰听了很高兴，这个卫向东还是很仗义的。 331 有钱烦恼也多啊 挂掉白雪峰的电话，卫向东又给崔拥军打了个电话，先是关心问了几句，就说起刚才白雪峰给自己的打了那个电话。 “二姐夫，你有事就直接给我说呗，还有麻烦大姐夫？咱们可是连襟！”卫向东一副埋怨的口气。 “哎......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啊。”电话那边崔拥军叹了口气。 “有啥不能开口的？别的忙我也帮不上忙，这点事还可以。”卫向东说让提供单位账号,到时候财务人员给你们转账过去。 崔拥军连声谢谢，说明天我让单位的财务人员把借条给你送过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掉电话，卫向东又给卫光荣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说县丝绸二厂最近有些困难，想从咱们村上借80万。 虽然是从实业总公司转账，但卫向东还是跟卫光荣通个气。 卫光荣当然知道丝绸二厂的厂长崔拥军就是卫向东的连襟，但也没啥表示不同意。 村上这又不是第一次往外借钱！ 卫向东又给财会科长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让他尽快处理此事。 这件事就算结束，晚上卫向东下班,罗青梅也从县城开车回来,小两口一块做饭，卫向东就说起中午崔拥军借钱的事。 罗青梅听了叹口气说道：“哎，二姐夫真是的，当初你劝他不要承包丝绸厂，他偏不听。” “好啦，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向东，村上老往外借钱，这也不是个事啊。”罗青梅又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卫曹村有钱呢。”卫向东一脸苦笑。 罗青梅说的是事实，就这三年内，卫曹村无论是以村委会名义还是总公司名义借钱出去就达七百万！有的已经还了，有的还在账上挂着。 其实这已经是严格控制了。 私人借钱坚决不借！如若是卫曹村村民有困难，可向村上民政机构申请救济。 原则上也不给企业借钱，尤其是外地企业和私人企业坚决不借！ 为此，卫向东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所以，向卫曹村借钱的，基本都是政府部门或者国企。 前两个月,乡上还借了二十万,说是修缮下乡政府的房屋,改善办公条件。 最大的一笔借款来自去年夏天，县政府向卫曹村借款三百万，用来整修道路——去年梅雨季节雨水较多，山区道路大面积塌方，农户房屋省上为此拨了转款，但县上配套资金一时间拿不出来，周县长亲自打电话给卫向东，要他帮忙应急。 这种救灾的事，卫向东哪敢拒绝，立刻答应，还以村委会的名义向受灾最严重的八角乡捐款十万。 这300万到现在还在账上挂着，听说已经拖到今年年底。 这有什么办法？ 都是领导开口，而且都是急事，你能不借？ 而且这次，崔拥军没有直接打电话而是找白雪峰，是不是也暗含这层意思？ “唉，乡上刁书记要调走了，不知道谁当书记？”罗青梅突然又来了句。 “乡长郭世鹏。” “他？!那你日子可不好过。”罗青梅神色忧虑。 以前刁安喜虽然保守固执，还批评过卫向东,但为人正派，虽然卫曹村富得流油，但从不去“打秋风”，而且严厉约束乡政府工作人员，不准跑到卫曹村上去吃拿卡要！ 前两个月乡上问卫曹村借钱，也是因为乡上房屋年久失修，已经影响到正常工作，乡上又穷实在没办法，刁安喜才向卫向东开口。 这还是乡政府第一次问卫曹村借钱。 但是，郭世鹏就不一样了。 听说好几次要问卫曹村借钱，但都被刁安喜否决。 现在成了向上一把手，那以后..... “好啦，别多想了，演志刚不是提县长了吗？我实在顶不住就去找他！”卫向东安慰道。 “可周先锋当书记了啊，那人可不像王建泉！”罗青梅又说道。 王建泉当县上一把手对卫曹村照顾也不错，经常在大会小会上说卫曹村不是唐僧肉，你们不能眼红云云。 有了顶头上司刁安喜以及县上一把手的保护，卫曹村这几年受到的骚扰相对比较少，当然卫向东的背景也很硬，别看人家只是个农民，媳妇娘家实在太厉害了。你想去找茬，也得掂量掂量。 可现在形势有所变化啊。 大姐夫空降到地区是件大好事的，但刚来不久，根基还不稳呢。 想到这些，罗青梅就替自己丈夫发愁呢。 “好啦好啦，我不担心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总能想出办法！”卫向东安慰道。 时间到了8月30底，国家通过了《关于做好当前物价工作和稳定市场的紧急通知》开始对当前存在的严重通货膨胀采取一系列措施： 还责成人民银行开办保值储蓄，使3年以上的存款利息不低于以至略高于物价上涨幅度。 坚决压缩固定资产投资规模，控制社会集团购买力，抓紧清理整顿公司。 切实做好粮、棉、油的收购工作，确保合同订购任务的完成。认真组织好市场供应，严格市场管理....... 虽然物价上涨还是在继续，但各地的抢购潮逐渐平息下来，卫曹村村民的生活也逐步平静下来，只是，罗青梅抢购那些酱油醋放到年底也吃不完。 天气开始转凉，白天夫妻俩都忙忙碌碌，特别是罗青梅，原来的副总经理吴文清已经被调回香江，但不久要奔赴马来西亚任新建方便面公司总经理，四洲集团新派来接替吴文秋的位置的香江人陈家豪对业务还不熟悉，所以她这个总经理就更加忙碌，经常是早出晚归。 这天晚上回来的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停好车进了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脚将高跟鞋脱下扔到一边。 “累死了，向东，帮我揉揉脚。” 却发现卫向东走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电视。 电视上正回播当天的新闻联播：现在播放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先富带动后富，鲁省推行富裕村合并贫困村，大力发展村级集体经济，共同富裕道路...... 332 宁宣也要搞试点了！ “哎呀，别的省新闻有啥好看的？帮我揉揉嘛。”罗青梅撒起娇来。 卫向东回过神，拿起罗青梅的脚丫温柔捏起来。 “青梅，你说咱们省会搞合村吗？”卫向东突然问了句。 “你想让卫曹村合并其他村？！”罗青梅立刻明白丈夫的意思，毫不犹豫说道：“我告诉你，村民100%的反对！” “我估计鲁省开展这项工作肯定也要很大的阻力，不过人家不是照样在进行吗？”卫向东又说道。 “如果在咱们村开展,阻力更大。”罗青梅继续反驳：“因为，咱们村实在太富了！福利条件又好，周围几个村和咱们相差太大！” 罗青梅说的是事实，去年（1987年）南坪县农民人均纯收入是556元，而卫曹村已经高达7300元！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发展下去很危险吗？”卫向东悠悠来了一句。 危险？ 看着丈夫有些忧虑的脸，罗青梅明白了什么。 从大的讲,国家现在提倡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带动大家共同富裕。 卫曹村现在富起来，你就应该带动周围其他村子人富裕！ 怎么带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别的村合过来！ 从小处讲,你卫曹村这么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卫向东你太有本事，但在这个国家太有本事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呢。 幸亏卫向东做事谨慎，不占不贪。 就拿领取领取合资公司高薪工资来说吧，就有人偷偷写匿名信到县纪委告状！ 还好当初卫向东多了个心眼，个人只领取三分之一，其余全部上缴村上，县上为此还下过红头文件，那些有心人也不好拿这件事做文章。 当然，作为媳妇的我，后台也硬，这也让有些人想蠢蠢欲动还得掂量掂量。 可是，卫曹照现在速度发展下去，将来会更富！那么卫向东面临的压力也会更大！ 想到这些，罗青梅能明白卫向东为什么会这么想了！ “向东，你真的想合村？阻力肯定很大,你可要想好呀。”罗青梅也担心起来。 “我只是随便说说,时机未到......来,把你另只脚给我，帮你按按。”卫向东殷勤说道。 今天是周日，小俩口都没上班，一大早就进厨房忙碌，因为两个姐夫就要到家里来串门了。 白雪峰自从调到地区行署上班，家并没有搬过来，所以就是孤家寡人，到了周末有时候就开车到卫向东家里玩，顺便蹭吃蹭喝，反正他家条件好。 还说卫曹村风景优美，是来乡下度假的好去处。 有时候打电话还叫上崔拥军，今天就是白雪峰还有崔拥军一家三口一起过来。 快到中午，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很低调进了卫曹村，开到卫向东家门口，白雪峰从车上下来，吩咐司机到了晚上七点来接她。 “大姨夫，大姨夫.....”蕊蕊正在院子里和土狗豆苗玩耍，看到白雪峰进院子，就跑了过来。 “蕊蕊乖......”白雪峰笑着把小姑娘抱起来,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橡皮娃娃,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拿起玩具就欢天喜地玩起来，这时候罗青梅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笑着招呼。 “向东呢？” “在准备菜。” “拥军还没到？” “他们估计也快了。” 没过多久，崔拥军一家三口也从县城赶过来，小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中午三家人坐在饭厅吃饭，菜说实在很普通，但酒可是茅台酒，烟可是中华烟！ 白雪峰哈哈大笑说我到向东这里来就是看中他藏的那几箱茅台酒，他现在可是土豪，咱们要打秋风！ 酒足饭饱之后，三个男人在二楼的天台上喝茶聊天，两姐妹在院子里说着悄悄话，顺便照顾孩子。 卫向东还专门让人在天台上打了个凉棚，这样现在这天气坐着也不会感到热。 茶是西湖产的极品龙井，据说是西湖的狮峰，翁家山，虎跑，梅家坞，云栖、灵隐一带的山区中。泡起来香气鲜嫩馥郁持久，汤色嫩绿明亮，卫向东平时也舍不得喝，只有家里来贵客和关系非常好的才拿出来。 坐在藤椅上，喝着甘醇鲜爽的茶水，看着周围田野风光，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三个男人先是海阔天空侃一阵，很快就回到现实中。 “拥军，你的丝绸二厂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崔拥军苦笑着摇摇头：“前段时间职工闹事，幸亏向东借了八十万才把这件事按下去，我想通了，我真不是干企业的料，等到明年承包三年合同期满，我就退出。” 丝绸二厂的情况三人也都清楚，所以崔拥军有这个打算也不奇怪。 白雪峰听了说道：“行，不干就不干了吧，到明年，我给你们县上周书记打个招呼，给你换个单位，直接进机关。” “谢谢了。”崔拥军感激说道。 这也是他最好的去处，你这个厂长不干了，也就没法在厂里呆了，赶紧走人才是上策。 可是...... 自己真不情愿啊。 想到这些，崔拥军满脸苦涩。 看到崔拥军难过的样子，白雪峰和卫向东也不好再说啥，赶紧转换话题。 “向东，你注意看前几天的人民日报没？”白雪峰抽支烟，突然对卫向东说道。 “咋了？” 上刊登了一篇评论员文章：先富带动后富，鲁省推行富裕村合并贫困村，大力发展村级集体经济，共同富裕道路...... “我看了，怎么了？”卫向东不动声色问道。 “提前给你说下，你也有心里准备。”白雪峰向前靠了靠，压低声音：“咱们省也准备搞合村试点，就放在咱们宁宣地区！” “已经发文了？”卫向东一惊。 “还没有。”白雪峰摇摇头：“省里有关部门还在论证当中，但这事我估计八九不离十，对了，省上是爸主抓这件事！” 罗明山主抓？！ “这件事不太好做啊。搞不好会逼出民愤的！”崔拥军插话进来：“你说那些富裕村，谁愿意把贫困村合并进来，这不相当于自己锅里多了一个舀饭的瓢吗？....是不是，向东？” 崔拥军说完望着卫向东。 “确实难度很大，但你们也知道爸那个人，越是有困难越要干！”白雪峰苦笑道。 接着又看着卫向东：“这件事，你可要好好支持爸！” 卫向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真在宁宣搞试点，卫曹村能跑得了？ 333 合村 “你放心吧，大姐夫，爸的工作我怎么会不支持？”卫向东笑道。 这话题就此打住，大家都是明白人，再说深点无益。 晚上送走客人，卫向东才给罗青梅说起今天下午白雪峰提到的事。 “真的要搞合村啊？”罗青梅很吃惊。 “大姐夫能乱说？何况是爸主管这事。” “哎.......难啊。”罗青梅深深叹口气。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老爸工作遇到什么麻烦，而是担心卫向东。 上面肯定是红头文件下来,执行全靠村上干部啊，特别是作为村支书的卫向东压力很大。 工作做不好，上级领导不满意，村民怨气很大，卫向东就成了耗子钻进风箱——两头受气。 不过卫向东似乎不太担心：“放心吧，会处理好的。” 很快，省上就作出决定,在宁宣地区开着合村试点工作，采取政府主导，村民自愿的原则，推动辖区内集体经济基础较好的行政村合并、扩张贫困村，突破村级管理瓶颈，促进更大范围内资源和人口合理配置，促进农村经济发展，实现共同富裕。 红头文件还没有正式下发，但卫向东已经知道，是白雪峰打电话告诉他的。 “文件很快就会下发到地区，行署就会转发到县上，你们就会见到文件。”白雪峰在电话里说道：“向东，你得赶紧做好准备。” “我明白。” 挂掉白雪峰的电话，卫向东坐在办公室沉思下会，决定去村委会那边找卫光荣。 卫光荣正在自己办公室和治保主任卫爱国商量着什么，突然看到卫向东敲门进来就笑着说，这不推荐咱们村青年入伍的事,我和长河确定了个初选名单,我刚准备过去让你看看，没想到你过来了,咱们就再合计合计。 “这件事不急，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看到卫向东一脸严肃，卫爱国很知趣的站起来：“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了啊。” 等卫爱国退出去，卫向东关上门，就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什么？！合村？和哪个村合并？”卫光荣一脸吃惊。 “文件还没下发，具体细则还不清楚，我怎么知道要和哪个村合并？但无外乎就是向阳村或者金银村，或者两个都合并过来。”卫向东解释道。 “我估摸这事难度很大，群众肯定不答应！”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听了卫向东的话，卫光荣沉默了会才开口说道：“说实在我也不赞成，你说咱们从78年开始，整整用了十年时间，开始是卫海涛，后来是你，带着咱们村百姓拼命干,从缫丝厂开始到面粉厂，又到丝绸厂、娃哈哈厂，一步一个脚印,最后才有今天的富足日子，突然要让别人来分享，我实在是想不通。” “是啊，我估计好多人都想不通......”卫向东附和了句，突然话锋一转：“光荣，现在村上还有多少欠款没收回来？” 卫光荣一怔，他没想到卫向东突然会问这个，不过数字他还是记得：“大约有500万吧，对了，今天早上乡上郭书记又打电话说问咱们村借50万。” “不是刚借了20万吗？这50万又要干啥？” “郭书记说准备把乡政府乡政府附近的市场好好扩建扩建，再修些门面房可以租出去。” “就是扩建市场修门面房，也要不了五十万吧？”卫向东冷笑道：“再说了，你乡上扩建市场管我们卫曹村屁事！你答应了？” “郭书记亲自发话，能不答应吗？我本来说和你商量商量，他说从你们村上借个五十万就这么小气？你们村上存款光一年利息也不止五十万！” 卫向东听了默然。 的确，今年光村上和总公司的存款余额就达到1200万，按照88年人民银行公布的一年期存款利息7.2%计算，一年期利息就将近100万！ 这还不算下属各公司账目的现金余额呢。 “看到没，钱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大家都盯着，在这这样下去咱们村真成了唐僧肉了！”卫向东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卫光荣一愣，但马上明白对方的意思。 卫曹村很富，所以别人眼红，而且你还无法拒绝。 但如果把别的村合并过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把人家村合并过来不能就不管吧？你得搞基建吧？你得分红吧？如果不把合并过来的村搞的和原来卫曹村一样，那合并有什么意义？ 这都需要大量花钱！ 我们村就主动帮扶后进村了，你乡上县上好意思再用名目借钱？ 最起码我们有堂而皇之拒绝的理由！ “还有，光荣你想想，咱们村分红已经很高，每人2000元这比城里工人一年都挣得多，不能再高了，否则就会养成懒汉思想！” “有人还提议村上给村民免费修房子，我拒绝了。倒不是咱们村没这个实力，问题是你给村民房子修好，每年又领着分红，随随便便上个班就过得衣食无忧，那还奋斗什么？！” 卫光荣点点头，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有的人说那继续搞建设啊，把咱们村建设的比城市还美！可是你想过没有，现在咱们村的村容村貌已经远远超过附近村子，咱们村修的是楼房，而别的村还是土坯瓦房！咱们村有医院、图书馆、幼儿园、还有灯光球场广场花园等等，别的村什么都没有！这无形中就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咱们有句老话：不患寡而患不均，好多人已经对咱们卫曹村有意见，一般老百姓不清楚，但是你我想很清楚！” 是啊，卫光荣当然很清楚。 卫曹村这几年高速发展，村集体积累了大量资金，于是有人竟然提议用以前的公社化初期的“一平二调”，把卫曹村一部分资金无偿拨给别的落后村！ 不过县上主要领导及时制止了这种错误做法，卫曹村得以健康发展。 如果现在拒绝执行合村政策，那..... 这一刻，卫光荣想到很多很多。 他终于明白卫向东的深意了。 334 如风吹皱一池春水。 卫光荣被说动了，可是想到村民意愿不禁有些泄气：“向东你说的我懂，也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可是老百姓不知道啊，但有些事情有些话又不能公开说。哎......” “先别急，咱们村上几个主要领导先统一意见，至于群众工作,慢慢做！” 宁宣地区作为合村试点工作的红头文件在11月初下达，地区、县层层转达学习，前进乡也组织全乡各村的主要领导集体学习。 在会上，乡高官郭世鹏做了重要讲话，要求各村领导要从讲政治、顾大局的高度出发，认真做好此项工作。 “文件规定很明确：这次合村总的原则是政府主导和镇村自愿相结合的原则，所以嘛，我希望咱们乡上经济富裕的村，主动和周围较贫困的村联系，相互合并，达到先进带领落后达到共同致富的目的！” 郭世鹏的话音刚落，各村支书主任的目光都齐刷刷看着坐在中间卫向东和卫光荣。 这几乎是给他们说的嘛。 你这号称“皖省第一村的”卫曹村，如果没有行动那合村还搞个屁！ 大家甚至纷纷猜测，卫曹村到底想和向阳村合并，还是想和金银村合并？ 也只有这两个村距离卫曹村最近，有合并的可能。 这次开会只是学习文件并进行动员，乡上才会根据实际情况以及各村意愿，拟定具体的合村情况。 会议结束后，大伙纷纷离开，卫向东开着夏利车，卫光荣坐在副驾上，抽着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向东，你说咱们跟那个村合并？向阳村？还是金银村？”卫光荣突然问道。 “你说呢？”卫向东反问道。 “向阳村距离咱们村近点，两村村民之间走动很多，相互也有感情，按道理说应给把他们村合过来,这样好做群众的思想工作。 可向阳村人口多耕地少,自然资源条件不如金银村......哎。” 金银村是典型的人少地多，全村才1700多人，可有耕地将近3500亩！还不包括300多亩的荒滩。 这让现在土地非常紧张的卫曹村垂涎欲滴。 再看向阳村就不一样了。 全村将近2600多人，有效耕地才3000多亩，荒滩地不到100亩其中大部分已经全部被兴发预制件公司征用。 选择，难啊..... “干脆，咱们把这两个村都合并过来吧。”卫向东突然冒出一句话。 “啊？！”卫光荣呆住了。 合并一个村过来就困难重重，群众思想工作不好做，你现在竟然把两个村都合并过来？ “你看啊，随着工业化进程不断加快，土地越来越宝贵，咱们还要办工厂，搞建设，没有土地怎么行？还有村上的桑茧农场必须扩大种植面积才能满足丝绸公司的需求，这桑园从哪里来？所以说干脆把两个村都合并过来！” “不就是多了将近五千人吗？”卫向东笑着继续说道：“按照现在的分红标准，一年就多分红一千万咱们还是出得起！而且合并过来后不一定马上给他们分红。” “啥意思？”卫光荣追问。 现在村民最大的意见恐怕莫过于这些合并过来的村民分红了。 “我的意思是合并的两个村，设六年过渡期,前三年不给分红，后三年逐步提高分红额度,第七年才能达到和卫曹村原村民同样的分红水平，这样群众就容易接受。” 这倒是个办法，卫光荣点点头。 “这是我个人想法，咱们村上领导私下再沟通沟通，暂时不上会研究讨论。”卫向东说道。 回到村上，卫向东下午就召开两委扩大会议，监委会成员也列席参加，传达会议精神，宣读有关文件。 在座的大伙都明白，虽然会上并没有指名道姓让卫曹村合并其他村，但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只不过合并哪个村而已。 会上，卫向东要求各村民小组组长，迅速召开村民小组大会，将文件精神内容传达到每一个村民。 县上要合村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全村。 村民也看到了，合村是大势所趋，像卫曹村这样的富裕村你就不同意也得同意，现在只是具体合并那个村的问题。 于是，这几天村民们讨论一个热烈的话题：到底是合并向阳村还是金银村？ 有的说向阳村好，人熟，我家闺女嫁到向阳村呢，这一合并不成一个村了？ 也有的说金银村自然条件好，如果合并过来有利于咱们村的发展云云。 别说卫曹村村民议论纷纷，附近向阳村和金银村村民的心头也如风吹皱一池春水。 合村好啊。 别的先不说，光卫曹村年底分红以及搞的什么合作医疗制度就让他们眼红不已。 于是这些村民纷纷去找村领导，你们赶紧去和卫曹村村上联系啊，特别向阳村的村民，更是热情似火，找到他们支书周永生，纷纷说卫向东可是你堂弟的妹夫！你们这还算扯皮亲戚呢，先天优势啊。 反观金银村这边，忧大于喜，咱们村和向阳村相比，人虽然少点但比向阳村还穷！ 更重要的，没有向阳村和卫曹村那么熟！ 但是该争取还要争取，所以支书马金福家也是被村民踢断了门槛，特别是媳妇刘秀琴，整天唠叨你马金福赶紧想想办法，把咱们金银村合并过去，这样你也成了卫曹村的领导，想办法给给我换个轻松的点工作。 原来刘秀琴前年如愿以偿进了丝绸公司的织染分厂，但是干了不多久就说工作太累，环境太差要让丈夫马金福找人给自己换个轻松的。 可媳妇招聘进去的时候条件都是勉勉强强，后来马金福还是找了卫向东，人家看他是支书的面子这次让他老婆进了厂，你让他怎么好意思再去找？ 现在听了老婆的话更是烦心不已。 合并？如果真的合并过去，你以为我还能当村干部？！ 村民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卫曹村的主要领导却按兵不动，也不出来表态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这天早上，卫向东刚上班就接到县长演志刚亲自打来的电话，让他和卫光荣到县上来一趟，有些事情想当面谈谈。 335 一口气合并两个 其实不用多问，卫向东也知道是合村的事，这是演志刚亲自抓的一项工作。 两人开车到县政府，敲开演志刚的办公室，演志刚热情的接待两人。 “怎么样？向东、光荣，最近村上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吧？”演志刚笑着问道。 他这样问自然有自己的目的。 昨天前进乡的书记郭世鹏打来电话说卫曹村的主要领导干部在合村这件事上表现不积极，群众们都议论纷纷,对合村热情很高，可村上领导却保持沉默，这样下去很不利于此项工作开展。 听了郭世鹏这话，演志刚决定亲自和卫向东谈谈，他们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 闲聊几句就切入正题，演志刚问道：“咱们县的合村工作马上就要进入实施阶段,你们卫曹村是南坪第一村，我想听听你们二人对此项工作的看法。” 其实有啥意见？ 无非是让你们卫曹村带个头呗。 你看看，全县乃至全省最富裕的村都愿意和其他落后村合并,别的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卫向东听演志刚的话，和卫光荣对望了一眼才说道：“演县长，这项工作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卫曹村完全同意。乡上传达文件精神之后，我们村两委经过认真研究讨论，愿意将向阳村、金银村合并过来，共同致富！” “你们要合并两个村？！”演志刚听了感到惊讶。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让卫曹村率先表态，无论是合并向阳村也好，金银村也罢，这样相当于给全县树立一个榜样，没想到他们竟然要合并两个村！ 这不像前进乡书记郭世鹏电话里说的，卫曹村对此项工作态度消极啊？ 很积极嘛。 卫向东进一步解释合并两个村的原因，无非是整合资源，充分利用人力物力，演志刚听了很高兴,当场表示县上给予大力支持，并嘱咐他们回去以后认真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 “将来还要各村进行村民大会表决,一定不要出什么差错！”演志刚态度很严肃。 别到时候村民大会通不过，那就成笑话了！ “演县长，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做好！”卫向东立刻表态。 “嗯，向东，我相信你！”演志刚很欣慰。 认识他也整整十年了，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成长为成熟青年，把一个贫困落后的村庄逐渐变成全省乃至全国的富裕村，现在又要带领另外两个村发家致富！ 演志刚又嘱咐卫爱国要好好配合卫向东，争取把这项工作顺利完成，卫光荣当然是满口答应。 卫曹村愿意合并其他村了！ 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 当村委会将合并村消息公布与众的时候，向阳村和金银村两个村的村民都乐开了花，可卫曹村本村村民傻了眼。 这.....玩的有点太大吧？ 本来每年只有两千多人分红，好家伙，一下子变成七千多人了！ 虽然村上说这几年暂时不给他们分红的，但迟早是要分的吧？ 不行！ 好多群众都想不通。 群众想不通暂时可以，但党员干部必须想通！ 卫向东在会议上指出： 全村所有的党员、共青团员、村组、企业、单位领导干部必须同意！ 没啥可争辩的,这个时候不和村支部和村委会保持高度一致,觉悟去哪里了？ 如果领导干部不同意，立刻停职！没啥可商量的！ 另外所有党员干部分片包户去做工作,首先自己家里人得表示同意！ 什么，如果合并过来对村上将来发展的好处啊.... 咱们并不是立即给他们分红，还有六年的过度期啊.... 你家大女儿嫁到向阳村，小儿子娶的是金银村的媳妇，这不一合村都是一个村了？大家都享受福利你敢不同意？小心你两个亲家骂你！ 不管是什么法子，能说通群众就行！ 鉴于卫向东的巨大威望，党员干部深入细致的工资，村上群众开始慢慢转变思想，开始同意三个村合并。 人就是这样，从众心理。 当然也有坚决不同意的，比如三组的曹进喜就是其中一个。 大喊什么要坚决维护自己的利益，自己辛辛苦苦的挣来的血汗钱咱们让别人来分享？ 这就如同你自己辛勤劳动发家致富了，结果邻居眼红要过来平分你的家产，你会同意不？ 他这一蛊惑，还真有些人表示同意他的看法，说开村民大会坚决投反对票！ 曹进喜的举动很快就由治保主任兼民兵队长的卫爱国汇报到卫向东这里。 又是这小子！ 卫向东听完微皱眉头。 十年前，自己和卫海涛刚开始搞缫丝厂，这小子跟着当时的大队长曹明德，就没少在背后使坏！ 后来卫向东当了支书，开始准备回收桑园，又是这家伙在后面跳腾，蛊惑村民反对。结果让卫向东抓到把柄，被关到村禁闭室好好收拾了一顿才老实。 这小子一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虽然没有正经工作，但村上有分红啊。 就凭这一点，已经三十出头的人，三年前竟然从山里带回来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当媳妇！ 也说这家伙有狗屎运，找的这个媳妇确实是个能持家的好女人，山里人勤快又能吃苦，把原来像个猪窝的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去年还考进丝绸公司当了工人，一月能领好几百块钱。 这小子的日子越发滋润了，最近不是道又是哪根筋不对了开始瞎折腾。 “爱国，他背后有人指示没？”卫向东思索着问道。 “这个好像没有......这小子老是喜欢在背地里搞鬼，搬弄是非，干脆我带两个民兵过去将这家伙绑了！”卫爱国建议道。 卫向东听了摇摇头。 现在不同于八十年代初期，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人五花大绑，现在要讲究法治！ 村上的禁闭室也在去撤了。 虽然就他这个沟里的泥鳅翻不起什么大浪，但是让人心烦。 不行，想个法子收拾收拾他！ 卫向东琢磨了下，突然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这小子不是喜欢游手好闲到处乱跑吗？ 那就让他跑远点！ 336 可惜，没有后悔药 “进喜，进喜，你来好事了！” 曹进喜从外面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到家，就看到本队的曹大荣兴冲冲跑了进来。 “好......好事？是不是大队改主意了？不合并村了？”曹进喜迷瞪着眼问道。 “那算什么好事？是我兄弟问你，有个差事你想不想干？” “你兄弟？曹小荣？”曹进喜感到惊讶。 曹小荣现在是村支委委员、总公司副总经理兼临县方便面厂厂长，卫曹村响当当的人物。 他大哥曹大荣原来是三队队长，因前几年和卫向东作对,最后被搞得灰头土脸下台，不过这几年因为亲兄弟“发达”的缘故，腰杆又挺起来，听说还想当三组组长。 曹大荣和曹进喜原来就是前任大队队长曹明德两大心腹，后来曹明德斗不过卫向东倒台，但两人关系还是不错而是还是扯皮亲戚。 曹大荣就说临县方便面厂今年八月在东北哈市新设了办事处,现在急缺人手，需要能说会道见过世面的人。 曹小荣琢磨着人选就想到在家闲着的曹进喜，打电话让曹大荣问问愿不愿意去东北。 见过市面能说会道？ 那当然非我莫属！ 去东北搞推销？ 曹进喜听了有点心动。 哈市可是大城市啊.... 跑东跑西正是咱的强项。 “我去,我去！”曹进喜立刻答应。 “如果去三天后就要出发，而且我兄弟说了啊，东北那地方比较冷，而且推销这话也辛苦，你可想好啊。”曹大荣提醒道。 “冷怕啥？多穿几件衣服呗，至于搞推销有啥辛苦的？我这个人最喜欢混社会！”曹进喜豪气冲天。 “对了，听说你正在私下联络人要在村民大会上头反对票，你这一走......”曹大荣又问道。 “算求了，不搞了，挣钱要紧！” 三天后，曹进喜告别妻儿兴匆匆坐北上的火车，整整走了四天三夜才到达目的地。 等一下车火车，“妈呀”...... 迎面的冷风让曹进喜打了个哆嗦，曹进喜本来就瘦不耐寒，身上穿的滑雪衫根本不起作用，又在车站买了军大衣火车头帽子戴上,依旧冻得牙齿咯咯响。 冒着寒风刺骨,曹进喜拿着地图终于找到哈市办事处的所在地, 结果当天晚上就感冒发烧在办事处躺了好几天才缓过来，人又瘦了一大截。 曹进喜这个后悔啊。 在家热被窝搂着媳妇睡觉多好，干嘛要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活受罪！ 可惜，没有后悔药。 “进喜，今天我们去呼兰，赶紧起床。”天刚麻麻亮，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穿着大衣戴着狗皮帽子进了他卧室，对躺在被窝里的曹进喜说道。 他就是卫华哲，原驻花城办事处主任，三年前因贪污挪用村企业公款被判刑三年半，今年七月才出狱。 在家呆半个月后，出人意料的又被临县方便面厂录用，任命为驻哈市办事处主任，开拓东北市场。 听了卫华哲的话，曹进喜瞅了一眼外面狂风怒号的天气，忍不住说道：“你疯了吗？这么冷的天气还出去？！” “东北就这天气，你习惯就好。”卫华哲笑了笑,突然脸色一沉：“当初曹厂长通过他哥哥给你转告的话你忘记了吗？东北这地方很冷,还有干销售不吃苦怎么行？起床！” “我不干了行吗？我不干了！我要回家！”曹进喜大叫起来。 “不干了？”卫华哲一声冷笑：“按照厂里规定，无故辞职按照开除处理！如若是卫曹村村民则报请村委会取消三年分红资格！三年内不准在村里任何单位任职......还有,这样回去办事处可不给路费，你自己爬煤车回去吧！” 啊？！ 曹进喜惊呆了。 他突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好好在这里呆着吧，吃点苦，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卫华哲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卫曹村合村村民表决大会是在12月上旬举行，最后以79.5%的支持率通过了村委会提出的合并向阳村、金银村两个村的提议。 而向阳村和金银村村民表决大会已经在12月初就结束，两村都是以98%以上的支持率高票通过。 乡政府立即下文报请县政府批复，县上很快通过批复决定三村合并工作在1989年元月一日正式启动，撤销向阳村和金银村两个村委会，合并后行政村名字依旧叫卫曹村。 村上举行隆重的挂牌仪式，当取下蒙在村委会大门口两边：“中国gc党南坪县前进乡卫曹村总支部委员会”和“南坪县前进乡卫曹村村民委员会”牌子上的红色绸布的时候，人群中发出热烈的掌声。 县上、乡上主要领导都参加挂牌仪式，最后村总支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卫向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说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卫曹村包括原向阳村、金银村都翻开崭新的一页。 我们原三个村的村民应该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忙，撸子袖子加油干，卫曹村的明天会更好！ 1989春节前后对于卫向东是最繁忙的日子。 三村合并正式启动，首先要成立新的党组织和村委会，经过卫向东提议，又经过三个村党员广泛酝酿，报请乡党委同意，决定成立卫曹村党总支。 卫向东任党总支书记，原卫曹村副支书卫光荣、向阳村支书周永生、金银村支书马金福任副总支书记。 总支下设四个党支部，实业总公司党总支部和原三个村党支部，其支部书记分别由卫向东和三个副总支书记兼任。下再设若干个党小组。 总支委员原卫曹村这边有曹红军、李江红、赵明华、曹小荣、曹亚林五个，向阳、金银二村的原村主任也进入村总支委员。 村委会这边也进行大的改革，经过村民代表大会通过，卫向东担任新卫曹村主任，卫光荣、周永生、马金福以及曹亚林任副主任，村委委员若干基本上都是原来卫曹村村委委员和向阳、金银两村原来村上的副支书和副主任组成。 原来的村委会结构已经不适应新的卫曹村发展，于是决定在村委会设立党政办、宣传办、民政办、计生办、合疗办、项目办等办公室，还有联防队、环卫队、基建队.... 俨然一个小政府。 337 第一次两委扩大会议 三村合并，需要立即办理的事情很多，群众合作医疗保险啊，孤寡老人福利救济啊等立刻要着手办理。今天是89年元月20日，是新成立的两委第一次扩大会议。 在村委会三楼大会议室里，两委所有委员包括监委会成员列席参加，一共三十多人。 在会上,卫向东代表班子领导宣布了下设若干机构的负责人，同时又提出1989年度卫曹村重大项目规划。 一、着手回收原来两村村民的桑园，分别交给第一第二桑茧农场，鉴于两村村民不参与分红，每年年底按照各家的桑园面积给予补贴，至于农户的耕地暂时不回收 二、扩建村小学,现在的小学由于金银村合并过来,教室已经不够用，经过反复研究,并征得县教委同意，决定在原向阳村、金银村的旧校舍地址上修建新的校舍，成为卫曹村小学教学点，原来两个村一二年级学生在教学点上学，减少上学时间，三年级全部集中在卫曹村小学。 三、新成立两个卫生室，作为村卫生院派出机构，分别设在原来两个村的村委会，方便群众就医，同时在向阳村和金银村建立两个幼儿园。 四、建立新居民区，村上将在原向阳村以东和金银村以西开辟新的两个居民小区，将来两个村农户建房必须在规划区按照要求修建。 “最后一项：修路！”卫向东指着挂在墙壁上三村简易地图说道：“从现在起，计划用一年到一年半时间，必须在原来三个村之间形成“日”字型道路！” 卫向东说着，在挂着的提上用粉笔画了个“日”字型。南边就是国道,最北边一条大道通过村卫生院门口将三个村联系起来。新卫曹村最东边、最西边各有一条大道将三个村落包围起来,中间一条大道横穿三个村中央,形成一个日字。 “支书,道路多宽？像原来卫曹村村上原来的4.5米？”向阳村主任，现在的总支委员周伟问道。 “那可不行，4米5太窄了！”村委委员，蚕茧二厂厂长黄凤莲立刻跳出来反对：“你不知道，这路上又是面包车、摩托车又是自行车，一到下班时间塞的满满当当的，过都过不去！” “喂，凤莲嫂子，我听说当初卫支书要扩路，你还反对，说路修太宽了呢。”一个女人开玩笑道。 “我咋知道这社会发展的这么快嘛......我家那小子竟然也买小车！”黄凤莲嘟囔了句。 大伙都笑了起来。 是啊，形势发展太快。 “好了，大家静静。”卫向东说道：“我打算村内的几条主管道准备修成双向四车道再加上非机动车道、人行道.....大约是24米左右吧。” 24米宽？！ 大伙听了倒吸一口冷气。 “妈呀，向东，你该不会是将来要停飞机吧？”黄凤莲又冒出一句话来，惹的大家哈哈大笑。 玩笑归玩笑，不过这一次没人反对。 再修窄了，过几年又不够用怎么办？ 会议结束后,卫向东又开了个小会,卫光荣、周永生以及马金福留了下来，还有就是卫长河。 卫长河现在的身份是项目办主任，虽然年过六十但身板硬朗，最喜欢在工地上跑，无论是村上还是各企业搞基建都有他的身影。本来已经光荣退休又被卫向东启用，任项目部主任。 “这次新建四条道路别的都没问题，最主要就是中间这条大路要横横穿三个村中央，牵扯农户拆迁，所以一定稳妥，必须做好群众工作。” 卫向东说道：“我提议成立拆迁小组，光荣任组长，永生和金福任副组长，下设拆迁办公室，长河叔是办公室主任，原来项目办人员全部都是成员，人手不够从三个村抽人！” “这可是咱们三个村合并之后第一个大项目咱们必须做好！” 很明显，三个人都是原来各自村上的主要负责人，就负责本村的群众拆迁工作。 其实对于原卫曹村来说，没啥难度，现在好多村民嫌村中央路太窄不不便于出行，纷纷将新房修到进规划的居民小区，有的房屋直接空着，显得有些荒凉。 这次村上规定，涉及拆迁的农户，如若已经有了新居，则给每户按每平米100元补偿，如若确实需要另建房，村上在规定小区内划拨地基，每平米再补助60元。 难度出在向阳和金银两个村，涉及的户数多，搬迁难度大。 其实每平米补助60元，一边农户批四到五间瓦房地基，面积是80-100平米，这样算下来每户可以补助5000——6000元，在这个年头修平房基本上也够了！ 问题还是出在风水上，现在农村还讲究这个，不管你说的天花乱坠，给的条件多优惠，有的人就是舍不得搬出自己的老房子。 当周永生和马金福说出自己的顾虑时候，没想到卫向东哈哈大笑：“放心，我们村专门有解决此问题的专家。” 说完就对卫光荣说道：“光荣，你让人把曹青山找来。” 曹青山很忙。 前不久刚刚成立了一个易经文化工作室，竟然堂而皇在家里挂牌。 其业务范围有：起名：包括企业店铺和人名。给人看生辰八字，还有就是看风水，选黄道吉日。 说白了，还是干的以前那些套路。 他是看到电视上的节目受到启发用了这个名字，以前什么阴阳风水感觉太土，易经文化听起来就高大上。 有人曾经报告给卫向东要求坚决取缔，但被卫向东阻拦。 群众有需求就有市场，没必要太认真，只要别过分就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他已经让人私下给曹青山带了信：第一，不准收徒。第二不准装神弄鬼跳大神。第三：必须要听村上的话！ 所以，刚才村上的治保主任卫爱国到家说支书要他过去一趟，他欣然应允，立刻放下手头上的活，骑着自行车跟卫爱国一块去村委会。 卫爱国并没说卫向东找他干什么，其实他心里已经很明白。 卫向东找自己只有一件事：看风水！ 当然是有目的看啦..... 嘿嘿，当初合作可是很愉快的。 就在83年，卫向东准备拓宽村上的西大路——现在改名叫劳动路的时候，一队有几户人家死活不搬，卫向东就把曹青山叫去，让他去做工作。 怎么做，用风水做呗。 经过自己一番天花乱坠，对方很快就同意搬迁。 后来拆迁这种事，遇到那些“钉子户”，卫向东偶尔也会找他帮忙，大家都相安无事，当然这是秘密进行的。 338 为啥我不自己干？！ 曹青山来到村委会支书办公室，卫向东简单介绍村上要修路拆迁情况，说如果有个别群众不同意搬迁，到时候还得你去做做工作。 曹青山满口答应。 果然金银村有一户死活不搬，说是这是自己家的老宅，祖上曾经出过举人，能保佑自己儿孙福泽,坚决不搬。 马金福带人怎么做工作都做不通，最后还是曹青山上门，背着手沿着房屋走了一大圈，摇头不已。 房子主人是个老农，知道他是远近闻名看风水的，忙问何故？ 他说你这处房屋以前的确是福宅，所以祖上有人当官发财,可是你知道为啥到你这代还有你儿子都和很普通？ “还有,你孙子上学成绩是不是太好？” “是啊，老大老二家两个小子学习都太差，特别是老二的，老师说连初中都考不上，你说现在进厂起码要初中毕业，难道将来继续种地？”老农抽着旱烟锅，满脸皱纹。 “你知道为什么啥吗？” “为啥？” “风水！你家这房子在祖上非常好的，所以能中举人，但时过境，这房子周围环境发生好多变化，所以风水也变了！” 看到老农半信半疑，曹青山指着房子西北角：“以前，你们这里曾经是不是有棵大榕树？” “对，对，三十年前是有一棵,后来遇到大炼钢铁，给砍了。”老农说道。 “看，问题就出在这里！”曹青山一拍大腿：“书上说,房子西北角有大树那可是大吉大利,反之砍掉就会影响后代子孙气运！严重点会断子绝孙！” 老农一听这话吓坏了，赶紧问他怎么办？ “栽树是不可能也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搬走，搬到一个风水宝地。” 于是老农就让他去看看村上给他新安分到的庄基地，曹青山一看赞不绝口，说村上划分的这一大片土地非常适合住宅，阳气很旺，而你这块宅基地更是风水宝地。 “别的咋不敢乱说，如果你和你家老二在那里修房，我敢说小孙子学习成绩一定会变好，最起码上初中没问题，搞不好还能考上中专大学！” 就这样，这老农被忽悠的全家高高兴兴搬到新住宅区，修建新房。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他那小孙子到了夏天小升初，真的上了初中这让老汉兴奋不宜，逢人就说曹青山真是个大师。 这件事后来让卫向东知道了,专门问过曹青山，问他怎么知道人家住宅西边曾经有棵大树？ “我小时候去他们村玩，曾经爬过那棵树。” ...... ...... 1989年的春天，卫向东就一直处于忙碌中，三村合并需要整合的事情太多，千头万绪，好多事前考虑不周的问题逐渐暴露出来。 比如，三村合并后村委会设在原来卫曹村村委会，这就导致原来两个村群众到村上办事很不方便。 后来经过村委会研究，决定在两村设立办事处，地址就在原来两村的村委会，房子重新修建，原来两个村的村主任任兼任办事处主任，开展村委会部分工作。 时间到了八月，经过这半年的忙碌各项工作总算走向正轨，卫向东总算喘了口气。 这天下午他在办公室看着文件，突然门被敲开，一个中年男人笑着走了进来。 牟其中？！ “牟总!” “卫支书！” “稀客稀客，快请坐。”卫向东笑着招呼他，又给他倒了杯凉茶，陪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卫向东和牟其中第一次见面还是85年，当时牟其中以南德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身份找到卫向东，邀请他投资他们公司搞的小三峡旅游开发项目，结果被卫向东婉拒。 但卫向东答应了他另一个要求：做一品方便面在蜀省的代理商。 牟其中的确是做生意的料，拿到代理权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去年方便面厂年报显示的数据，牟其中的南德公司一年销售出方面便700万箱方便面，这个数据仅次于粤省和申城的销售量。 没办法，蜀省人太爱吃麻辣，推出的麻辣方便面特别受欢迎。 两人寒暄了几句，牟其中告诉卫向东，他准备去江浙一带推销他们公司代理的竹编和藤器，路过宁宣所以专程来拜访老朋友。 推销竹编？ 卫向东突然想起牟其中用罐头换飞机这事，好像就是发生在这一两年。 自己也可以掺和一腿啊？ 嗯，这事提醒提醒。 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又收回去。 提醒个毛啊。 为啥我不自己干？！ 他牟其中能干成这事，我为啥都干不成？！ 如果凭实力和人脉，我应该比他现在强吧？ “卫支书，你怎么了？”牟其中看奥到卫向东欲言又止，表情怪异，赶紧问道。 “没.....没啥，刚才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卫向东赶忙搪塞，又说道：“牟总，祝你这一趟事情办的顺利，生意兴隆啊。” “谢谢。” 牟其中说了一句，总觉得卫向东刚才反应有些诡异，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 下午，卫向东亲自做东，又让方便面厂的领导作陪，热情招呼牟其中一行三人，还派人用车将牟其中送到县城上了火车。 吃完饭回到家，卫向东就坐着沙发上，喝着凉茶心里琢磨这件事。 根据后世在网上看到牟其中罐头换飞机的资料，并不是很详细。 好像换的是苏联的客机。 这不废话嘛.... 军机肯定不行。 至于是哪款飞机，卫向东并不清楚，这不过这没关系，可是查啊，苏联的客机就几款吧？ 好像是采用以货易货的方式，这也是这个年代国际倒爷常用的招式。 苏联现在啥的都缺，特别是轻工业制品和食品，偏偏咱们卫曹村就产方便面！ 嘿嘿，这不是一种促销？ “向东，你笑啥？”罗青梅正在教女儿写字，看着卫向东坐在沙发上傻笑，不由得问道。 “我在想一件事，你说咱们拿方便面换几架苏联的客机，然后再卖给国内航空公司，一个买卖赚两次，怎么样？”卫向东饶有兴趣解释道。 没想到罗青梅理都没理，继续教女儿写字。 “妈妈，妈妈，爸爸和你说话呢。”对于妈妈的态度女儿有些不满。 “别理他，你爸喝多了，说胡话呢。” 我晕..... 卫向东摇摇头，继续琢磨起来。 如果飞机卖回来，卖给哪家航空公司？ 卫向东也不清楚，但这样不是困难的事，这年头国内航空公司并不多，再说好几个大城市都有办事处，可以让他们先打听打听！ 现在最关键如果将飞机从俄罗斯买回来需要什么批文，办那些手续！ 毕竟，这玩意不能走私吧？ 嗯.....好好打听打听，查查有关这方面的资料。 此后的几天里，卫向东通过看报、看书找这方面的资料，更多的事打电话，还好，罗青梅的的亲戚好多都在政府部门工作，有的还在燕京，他们比自己了解的清楚。 这天下晚上，卫向东下班在家里陪女儿玩，就听到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看来是罗青梅下班从城里回来。 没过多久，就看到罗青梅匆匆推门进来，劈头就问：“向东，你今天是不是给大姐夫打电话，说问什么从俄罗斯买飞机？！” 339 你真的想倒卖飞机？！ “是啊，怎么了？我那天晚上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准备做这单生意。想买这种大件商品肯定要经过国家批准，大姐夫不是在省计委呆过吗？多少知道点门道，所以我打电话问.......喂.....你干什么？” 卫向东打掉罗青梅放在他额头的手。 “我在摸摸你，发没发烧！”罗青梅没好气说道。 “妈妈，爸爸没发烧。”女儿蕊蕊奶声奶气回答。 罗青梅瞪了女儿一眼，果然是爸爸的小棉袄,处处维护他。 “我问你，向东，真的像倒卖飞机？”罗青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问道。 “对啊.......” 卫向东就把这几天掌握的信息兴致勃勃告诉罗青梅，最后说道：“据我所知，苏联现在国内经济不景气，穷的叮当响，别说客机，就是飞机大炮导弹谁要估计你愿意卖！你没听说现在好多人都跑到苏联和东欧各国发财去了吗？” “所以你要买飞机？” “对,根据我这几天查的资料，苏联国内用的都是图154这款客机，其中最新型的图154m，和美国的波音737飞机性能差不多，而且价格却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一！国内航空公司肯定有人要！” 罗青梅听了一脸吃惊：“向东，我以为那天你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你是来真的啊。” “废话.....要不我给你大姐夫打电话？” “可我大姐夫不同意，让我劝你别瞎折腾！” “官大了，胆子却变小了。”卫向东微讽刺道。 “你！” 罗青梅那个气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啦，别生气嘛。”卫向东很温柔的拉住罗青梅的手，又问道：“我问你，买卖飞机犯不犯法？” “好像.....不犯法。” 既没有官方背景，也不是靠计划内外商品差价赚钱，就是个正常国际贸易,只不过买的东西有点吓人。 “那你担心什么？”卫向东笑着问道。 “买飞机要有巨款啊，你有吗？！”罗青梅问道。 “可以贷款啊。”卫向东大笑：“就凭咱们卫曹村的信誉，从银行贷出一两个亿又有啥问题？” “你又没外贸进出口权！”罗青梅又提出一个问题。 “这个算问题？你只要愿意出代理费,我敢说那些外贸公司挤破头来找你！” “购买飞机这样的大宗商品必须得到国家计委批准！还有就是民航局得同意！” “民航局同意应该没问题，要知道苏联的客机要比美国波音便宜许多，为啥不同意进口？至于计委.....我准备找你大姐夫，看来不行，那我就找你大舅！” 罗青梅白了丈夫一眼，但已经没刚才你们生气，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不会就这么罢休，她又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你飞机买回来卖不出去怎么办？！” “你还是公司老总呢，怎么说出这样没水平的话？”卫向东不悦：“我们没找到航空公司做下家，怎么会轻易买回来？你以为是公司的方便面啊，生产个几十上百万箱先码在仓库里？” “哼......我没水平，都是你气得！”罗青梅知道自己说错了，但哪里会承认？ “好啦，媳妇，你仔细考虑考虑，这个计划到底可行不可行？”卫向东又问道。 罗青梅冷静下来，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可是大赚特赚一笔。 其实，这里面就有两个最关键的环节：如何去俄罗斯找到货源,还有就是如何弄回来。 “媳妇，给你大舅打个电话，帮我问问计委的批文怎么搞到手，先别说是我要的。”卫向东最后说道。 “我不管！”罗青梅嘴里这么说着，但还是给远在燕京的大舅打了个长途，委婉说她一个朋友开了家公司，想购买几家苏联的客机，听说要计委批文，这手续如何办理，还有就是帮了解下进口图154和波音737大致价格。 反正国内航空公司都买过这两款飞机，计委当然掌握这个。 大舅听了很吃惊，现在国家政策越来越宽松，私人公司从外国进口冰箱彩电汽车也普遍起来，但想进口飞机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不过还是答应罗青梅，说自己的同学就在国家计委工作，可以帮你问问。 过了几天，大舅就打来电话，说现在国家对进口商品放宽限制，只要你不是国家管控的违禁商品都可以！别说你想进口飞机，就是把埃菲尔铁塔弄回来都行！ 但有一个前提，严格控制动用外汇储备。 也就是说，你就只能以货易货的方式！ 嘿.... 我也没打算动用外汇啊..... 如果能动用国家宝贵的外汇，还要我这个倒爷干嘛？ 航空公司直接向外国买呀？ 卫向东听了非常高兴。 “现在你准备干嘛？”罗青梅又问道。 “在村两委上会宣布我倒卖飞机的计划！”卫向东雄心勃勃。 第二天下午，卫向东召开了村两委主要领导会，当他宣布这个消息时候，一个个目瞪口呆。 乖乖的..... 连飞机都敢买卖！ “请大家不要惊讶，先看看我的购买方案。”卫向东将一份资料分发到每个人手中，上面详细写购买飞机的整个流程。 “据我所知了解的，苏联图155出口价格是五千到六千万，而一架波音737价值两、三个亿，所以图155很有价格优势。”卫向东耐心解释。 “咱们就采取以货易货的方式，一架飞机赚2000万，如果卖出两三架那也是好几千万！何况用咱们自己的方便面，简直是一举两得！” 好像是有这么一点道理。 虽然大家半信半疑，但是卫向东的威望在，大家还是愿意听他的。 谁让人家无论是投资还是做买卖，从来没有亏过呢。 村上竟然要倒卖飞机！ 虽然这个方案并没有公开，但是村上还是有好多人知道。 疯了.....疯了！ 那些年长的只摇头，但年轻人却听了兴奋不已。 乖乖的，咱们的支书就是牛啊..... 别人倒卖汽车咱们倒卖飞机！ 卫向东没关这些议论，他立即打电话给七个办事处，让他们想办法和当地航空公司联系，就问谁要图154客机，我们手里有货！ 办事处还没回音，卫向东却突然接到廖前进的电话，劈头就问： “向东啊，听说你要苏联倒卖飞机？” “前进，你消息灵通的很呐。” “那不是废话嘛，我是做啥的？倒爷！消息不灵通能吃这碗饭？” 这倒是也。 “前进，你找我有啥事？是不是也准备干这个买卖？”卫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 “我呢，可没你这本事也没这么本钱。”廖前进继续说道：“我和一个哥们在燕京办了个贸易公司，专门代理各种进出口货物，你们卫曹实业也没进出口权吧？要不要让我们代理？放心，代理费行业最优。” 呵？ 这家伙不直接倒卖东西而开始玩中介了？ 不过这年头贸易公司挺能赚钱。 卫向东立刻答应了，朋友嘛，相互帮忙才对。 340 出国的准备 时间到了九月初，首先蓉城办事处回了消息，说是蜀省航空公司对购买苏联的图154客机很感兴趣。 是吗？ 卫向东决定亲自去一趟蓉城。 简单收拾了一下，卫向东踏上西去的火车。 “你就是卫曹实业总公司卫总经理？”在蜀省航空公司大楼里，一个叫李伟飞的中年男人接见了他。他的职务是蜀航飞机引进部部长。 “李部长，他也是我们村的支书，卫向东,这是我们支书的名片。”站在旁边一个青年人笑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李伟飞。 他叫曹勇，是驻蓉城办事处主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伟飞抱以歉意：“我只是没想到卫支书这么年轻。” 卫向东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这些年外出出差还是有人来村上考察，竟然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 言归正传，两人开始谈起购买图154飞机的事,但李伟飞又忍不住问了句：“卫总,据我所了解,你们主要生产方便面儿童营养液等食品，怎么会想到倒卖飞机？” 对于这个问题，连曹勇也是一脸好奇。 当前段时间接到村上打来的电话，让他询问有没有航空公司购买飞机的事，他大吃一惊。 如果不是卫向东亲自打来的电话，他会以为对方是跟他开玩笑！ 村上怎么也开始做倒爷？而且还是国际倒爷！ 不过卫向东没有向他多解释什么，只是让他帮忙打听。 所以现在听李伟飞问起此事，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卫向东不慌不忙，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托词：“我有个朋友在莫斯科做倒爷，生意做的很大，和苏联政界有些联系。” “你估计也知道现在苏联经济不景气，别说客机，就是飞机大炮导弹谁要估计你愿意卖！他打听到有几架图154本来是准备生产出来卖给俄罗斯航空公司的，但因为俄航付不起巨额资金订单被迫取消，现在再打听购买方,所以动了心思问我有没有这个想法，我呢,觉得能做！” 卫向东说的头头是道,但李伟飞半信半疑。 不过这不是重要，只要你还真能弄回飞机，管你是用什么法子？ 因为现在蜀航急缺飞机！ 蜀航是1986年成立，1988年才正式运营，当时运营的时候只有两架有国产运-7-100支线客机！和几乎同时同地成立的西南航空公司相比，蜀航就是个草台班子，靠着几架破飞机，经营着他们瞧不上的支线航线惨淡经营的“叫花子”。 所以，蜀航继续购买大型飞机扩大实力，他们也想直接购买美国的波音737，但一架波音737要两三亿人民币，公司可是囊中羞涩，而且要用外汇支付！ 但卫向东的条件很优惠，购买的是苏联的图154，便宜！ 而且是我买好弄回国内再倒手卖给你，虽然肯定要加价但肯定还是比波音737便宜的多，更重要的是不用外汇！ 所以，李伟飞当即表示同意！ 反正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什么时候不见到飞机是不会当钱的！ 李伟飞请卫向东在蓉城稍作休息，他向公司领导汇报,等公司领导批准后双方就可以签署购买合同。 卫向东只在蓉城办事处呆了两天，就接到李伟飞的电话，公司领导经过开会研究同意从卫曹村实业总公司手中购买飞机，而且很贴心的说民航局那边的工作由他们公司去做！ “卫总，我们领导还提出一个条件，如果你们和苏联有关当局达成协议之后，必须由我们公司技术人员前去验货！” 对于此，卫向东满口答应。 是买图154啊，不是买玩具飞机，没有内行人怎么行？ 双方只签署了个购买意向，现在卫向东手里连个飞机毛都没有，怎么可能签署正式购买合同？ 卫向东从蓉城回来，就开始考虑去苏联一趟。历史上不知道牟其中是怎么搞到飞机的，但他觉得要亲自去一趟。 当然去苏联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苏联国内动荡，听说治安非常差，卫向东一个人孤身去，又不懂俄语，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罗青梅首先就不放心。 “既然已经和蜀航签订了协议，怎能反悔？”卫向东又安慰道：“放心啦，我已经给卫华哲打了电话，他不是在哈市吗？那里有好多在俄罗斯境做倒爷，我让他帮忙找个行家！” 很快，卫华哲那边得到消息，他找了一个哈市人，原来是一家国企职工，叫吴卫国，会说俄语，企业不景气干脆就办了停薪留职专门做倒爷。 他已经在在龙江省绥芬和俄罗斯的罗捷阔沃之间做倒爷已经快两年，最远的还去过俄罗斯的亚宾斯克——位于欧亚分界处，乌拉尔山脉东麓是西伯利亚大铁路起点。 但卫向东看了地图，才发现亚宾斯克距离莫斯科还有将近2000公里！ 没办法，苏联太大了。 不过听吴卫国说他有个远方堂哥叫吴铁岭，最近这两年一直在莫斯科做中介，如果去可以联系他。 卫向东等不及了，立刻给卫华哲回电话就选此人，同时联系他的堂哥吴铁岭。因为要办到苏联的私人私人护照很难办，需要政审——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半年，这都需要时间。 卫向东又让卫华哲同时去，路上彼此也有个照应，帮助吴卫国办理护照，去莫斯科所有费用全部由卫曹村负担，无论成功与否，这一趟再给他四万元！ 四万元对于吴卫国很有诱惑力，以前在国企上班一个月175元还发不齐！ 即便是做了倒爷，做绥芬之间的罗捷阔沃的生意，虽然倒卖货物看上去是暴利，但里面风险也很大，小心被歹徒抢、还有贿赂当地警cha，甚至倒爷之间的“黑吃黑”，有时候搞不好人财两空。 哪像这次莫斯科，大约一个多月时间包吃包住还给四万，简直就是旅游！ 直到12月底，三人才办好去莫斯科的签证，还没买到飞机票，最后决定坐倒爷们最爱坐的一趟国际长途列车——从燕京直达莫斯科的k3次火车。 今天是1989年12月30日，八十年代最后一天悄然来临。 和往常一样，天空有些阴霾，还飘起点点雪花。 没有人意识到一个时代悄然结束了。 341 开往莫斯科的火车 后世有人曾经在网上说，八十年代是“理想主义”年代，九十年代“市场主义”，新世纪之后就成了“物资主义”。 作为卫向东，现在更能体会其中的含义。 过去十年中，且不说诗人、作家、美术家....这些搞文学艺术创作的，用笔和纸张肆意挥霍他们的激情,文采飞扬、理想昂扬。就普通老百姓如同路遥在《平凡世界》里描写的，从苦难中走出，却对未来充满希望。 是的，“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可就九十年代不同了，理想主义逐渐退潮，改革出现阵痛，让人们目光不得不抛弃那些浪漫和激情，开始主要集中在“钱”上。 就如同卫向东现在准备出发，赶到燕京和卫华哲两人汇合,然后一起去俄罗斯，不是去听喀秋莎不是去看白桦林，而是做一笔大生意。 今天是星期六不放假，但罗青梅依旧早早赶回家里，给卫向东收拾行李。 “向东，出门要穿厚点，听说莫斯科特别冷，还有呀，我听说那里治安也不太好，你出门一定要小心。还有别忘了去找我同学呀，你在哪人生地不熟的，没准能帮上你！” 罗青梅边收拾行李边唠叨着。 她的同学，就是那个曾经在申城帮过卫向东忙的大学校友——帅克。 帅克是罗青梅在金陵大学上学时候的校友，家住申城。1982年卫曹村方便面厂刚成立，卫向东暑假期间去申城推销方便面，还找帅克帮忙利用他老爸的关系给办事处按上电话。 后来,帅克如愿以偿考上燕大研究生,拜在厉以宁教授门下,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进入外经贸部工作 前段时间才知道现在在苏大使馆工作，任商务参赞，罗青梅生怕人家不忘记卫向东，还写了一封亲笔信带上。 在妻子千叮咛万嘱咐下，卫向东提着行李坐上村上的夏利车，离开我卫曹村前往南坪县城，踏上北去的火车。 在驻燕京办事处里，卫向东终于见到了吴卫国，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一口标准的东北口音。 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竟然带着六大箱子行李！ 看到卫向东诧异的目光，吴卫国赶忙笑着解释听说你们俩去莫斯科干大买卖，不打算捎东西过去，所以我就占用你们的行李重量指标。按照规定：每人携带物品不准超过35公斤！ 这做生意精明的.... 卫向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好奇问你这次倒卖的是什么？ “皮衣！”吴卫国兴奋起来：“卫支书咱们是自己人我就不瞒你，实话给你说吧，带100件皮衣过去，然后再从莫斯科带回100条香烟,这一趟算下来赚个两三万小随便！” 果然是暴利啊..... 三天后，一切准备妥当,仨人踏上了从燕京直达莫斯科的k3次火车。 往返于bj和莫斯科的k3/k4火车是“铁路控”们推崇的国际列车：一周对开一趟，从燕京出发，行程9000公里，运行六天六夜，一路跨过西伯利亚，到达东欧平原，沿线的各种风景尽收眼底。 卫向东仨人一上车就看到车上的气氛和别的客车不同，每个人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像卫向东这样只带来一个行李箱的旅客简直绝无仅有。 列车从燕京出发，先到大同，然后经过二连浩特就进入蒙古国境内。 此时天空中的雪花越飘越大，前方无垠的草原和梦幻般的丘陵已经看不见，只能见到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此时此刻在成吉思汗后人的土地上，卫向东突然想起伟人的那首诗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 ..... 长途旅行是寂寞而又枯燥的，还好吴卫国是个很健谈的人，坐在铺上给卫向东和卫华哲讲起做国际倒爷的一些经验和故事。 什么倒爷的日常：防跟踪、数钱半小时、给警cha塞钱。 “咱们国人在在俄罗斯做买卖都是现金交易。每天携带大量现金，很容易成地痞流氓黑社会的猎物。因为担心被抢所以嘛每天活得小心翼翼：从市场下班后，着赚取的现金回家。路上他们跟间谍一样，不时观察是否有人跟踪。回到家，他们打开房门，挤出一条缝就立即溜进去。 “你知道为啥咱们同胞在房门内则都要放一个大柜子吗？” 吴卫东故意卖个关子。 “为啥？“ “防止入室抢劫呗。为了防盗防抢，咱们都会在房门内侧放一个大柜子，这样如果发现有人强行进入，就可以反锁房门立即堵上，因此开门只能开一道小缝。” 卫华哲听了愕然，前几年他在粤省花城跑推销，花城的治安也不太好但还不至于谁敢明摆着的入室抢劫！ “还有就是数钱，用点钞机数钱，几乎每个在俄做生意的中国人都有点钞机：每天进账的卢布数量太大，人工点不过来” “时间长了，有人听点钞机响的时长就知道今天赚了多少钱。我的要求也不高，每天点钞机响半个小时就够了，”说道最后，吴卫国哈哈大笑。 “数完钱，倒爷们把钱按顺序放好。第二天清晨，他们就把这些钱拿到汇率好的兑换点兑成美元——毕竟，相对于卢布，美元保值得多。然而，不少人又因此被俄罗斯警cha盯上。 俄罗斯相关法律规定，警cha有权检查外国人的相应身份证件。金松涛说，国人看到警cha总是害怕胆怯，加上语言不通、不知警cha意图，因此往往会主动塞钱上去，希望得到通融。长此以往，俄罗斯警cha都知道：只要找国人查证件就有钱拿。警cha们后来都摸清了国人的作息时间，每天蹲点索贿。他们甚至与中国人混熟了，收完钱还会打招呼：“明天见！“ 卧槽！ 怎么会这样？ 卫华哲听得一脸震惊。 卫向东虽然没有经历过的，但前世在网上看过此类的文章和影视，有一部九十年代的电影《狂吻俄罗斯》就讲过类似的故事。 “这车上安全吗？”看着周围新型色色的人，卫华哲又问道。 “也不是很安全。”吴卫国压低了声音：“这一出国门，咱们国内的乘警就下车了，而俄罗斯是不在车上配警cha的，这就是形成了真空地带。一般是一些小偷小摸，但也有胆子大的，直接抢劫！” “真的？”卫华哲小心看了周围人一眼，心里有点发毛。 躺着上铺的卫向东听了两人的谈话，猛然一个机灵，突然想起九十年震惊世界的中俄列车大劫案！ 342 冬妮娅 那是1993年，也就在这趟列车上，在行驶的六天六夜里，一帮劫匪们殴打、奸侮、抢劫了列车乘客，犯下的罪行震惊中外，用了十八年时间国内公安才将将六十多名劫匪全部抓捕归案。 而且，所有劫匪都是国人。 咱们这趟该不会遇到吧？ 还好,经过整整六天六夜，火车顺利到达莫斯科的雅拉斯拉夫尔火车站。 卫向东早已经穿上皮衣皮帽皮手套，整个人就像一只笨拙的狗熊，和卫华哲帮吴卫国提着行李，经过繁琐的安检，然后才出了车站。 那个叫吴铁岭的男人已经在车站外面等候。 吴铁岭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粗狂的外表下透露精明,他主动握住卫向东的手，笑道:“你好,卫总，我在莫斯科不知道接待过多少个国内来的倒爷，但是倒卖飞机的我还是一次遇到，佩服，佩服！” 卫向东呵呵一笑说也是来看看，不知道这笔生意能不能做成，三人跟着吴铁岭上了广场上停的一辆伏尔加小车，坐在车里卫向东开始欣赏异国风景。 雅拉斯拉夫尔火车站是一座设计很有特色而且高大漂亮的建筑物，右手有一座尖顶的塔楼，中间的主体建筑有着宏伟的穹顶和大门,整个火车站看上去不像是个火车站，而更像一座城堡。 “雅拉斯拉夫尔火车站是莫斯科最大最古老的火车站也是最漂亮的火车站，国际列车都从这里出发。”吴铁岭边开车边当导游, “它的斜对面，就是你们的左前方还有两座火车站——喀山火车站和列宁火车站。” 卧槽！ 佩服啊,一条街上竟然有三座火车站，莫斯科不愧为一座世界名城。 汽车缓缓驶在宽阔的街道，从车窗向外望出去，铁路边高楼大厦林立，多是高大漂亮的欧式建筑，街道非常宽阔，路上的车很多，而且多是欧洲车，街道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衣着相对远东城市的人们洋气时尚很多。 边走吴铁岭告诉卫向东，莫斯科没有唐人街，而且这两年治安也比较乱，所以来的华人一般都住在倒爷卖货集中的地方，哪里有旅馆住的都是中国人，卫向东也同意了。 车开了一个小时，到了“一只蚂蚁”市场，在俄罗斯叫“切尔基佐沃市场”，也叫“伊兹迈洛市场”。 别看叫一只蚂蚁，其实是是俄罗斯、乃至欧洲最大的批发市场。占地面积超过20公顷，约有8万人在此经商！ 吴铁岭边开车指着车窗外的一整条街道说：“这一大片都是市场，现在刚过完元旦，市场上没啥生意，元旦前这里都是水泄不通的。” 卫向东进到市场,看到的都是一排排集装箱，每个集装箱就是一个存放和批发货物的摊位。 吴铁岭又告诉他们：“这是越南区，往前去才是中国区，“一只蚂蚁”大市场，说是一个批发市场，不如说是一个国家。市场分为：华人社区、越南人社区、高加索犹太人社区以及塔吉克人社区。市场配套服务齐，包括银行、赌场、妓院、警局、法院、海关等，应有尽有。” 呵...... 卫向东这是见到学问了。 吴铁岭车开到市场附近的一条街道边，一家具有浓郁俄罗斯风格的旅馆前停下。 没过两分钟，一个胖胖的大妈出来，吴铁岭热情的用俄语说了几句，大妈就笑着招呼几人进屋。 “这个大妈不是俄罗斯人，而是乌克兰人叫奥莉希娅，是个寡妇，她的丈夫是俄罗斯人原来是名军人在阿富汗战争时牺牲，伊丽娜人很善良对咱们中国人不错，所以我介绍朋友一般都在在她的旅馆。” 吴铁岭边走边低声解释：“对了，她还有个小女儿，叫冬妮娅，非常漂亮。” 冬妮娅？ 这不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男主保尔的初恋女友名字吗？ 正说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留着亚麻色马尾辫，穿着鹅黄色羽绒服的姑娘从旅馆的楼梯上下来，吴铁岭笑着用俄语招呼。 看来两人彼此都熟，姑娘回应了一声，又好奇看了卫向东一眼就下了楼梯。 “她就是冬妮娅，漂亮吧？”吴铁岭笑道。 卫向东点点头。 其实他想的是，苏联马上就要解体，只不过冬妮娅和她的妈妈会留到莫斯科还是会回到乌克兰？ 再过三十年以后，俄乌战争爆发，这对母女又是什么样的命运？ 特别是姑娘，父亲是俄罗斯人，母亲却又是乌克兰人，本来一家人现在却成了仇家。 人间悲剧啊...... 吴铁岭安排好三人的住宿之后，告诉卫向东，如果你只是倒卖普通商品在这个市场都可以解决，但是你要买飞机，那必须要和苏联官方接洽，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估计帮不上忙。 “我的媳妇有个大学同学在咱们驻苏大使馆任参赞。”卫向东解释道。 “那你最好找他！公家对公家交涉最好。”吴铁岭笑着说道：“俄罗斯人办事效率的低下会把你急死，你和他们打交道才会真正理解什么叫“吃拿卡要。” 卫向东听从了他的建议，决定明天早上再去大使馆。 吴卫国说你们就在旅馆休息，一会奥莉希娅大妈会把饭菜送到你们房间去，我和堂哥去市场先把但从国内带来的货处理掉，暂时就不陪你们，等明天你们去大使馆，我再跟着过去。 卫向东答应了。 等吴家两兄弟走后，卫向东打量着旅馆，里面的东西都很陈旧，但很干净，里面没有壁炉更不可能有空调，只有一个非常大的煤炉，烟筒伸到窗外。炉内熊熊火苗，炉子上还放着一个大水壶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整个房间显得很暖和。 一个房间两张床，卫向东和卫华哲各占一张，两人刚脱掉笨重的外套，就听到有敲门声。 卫向东开门一看，只见是刚才那个冬妮娅站在外面手里还拿着托盘上面放着食物，很明显是给送饭的。 “cп6o（谢谢）”卫向东用临时突击学会的几句俄语说道。 姑娘也没说话，这时笑了笑就把食物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悄然离去。 343 姑娘还是个学霸 一人一份一块黑面包、一节红肠，还有一碗罗宋汤——一种发源于乌克兰的一种浓菜汤。大多以甜菜为主料，常加入马铃薯、红萝卜、菠菜和牛肉块、奶油等熬煮，因此呈紫红色。 就这些？ 在火车上连续啃了几天的面包和方便面的卫向东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但他知道现在俄罗斯正处于经济崩溃边缘，食品严重匮乏，一个小旅馆能给你送什么好吃的？ 吃吧..... 两人只要凑合吃起来。 到了晚上，吴卫东从市场上回来兴奋告诉卫向东,手中的货全部出手！ “卫总，以后看来我得跟着你混，你看看这一路还有今天出货全部顺顺顺利利，你可是大财神啊。”吴卫国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卫向东笑了笑，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吴铁岭开着他的伏尔加,带着卫向东他们三人离开旅馆，向西驶去。 中国驻苏联大使馆位于华位于俄罗斯莫斯科友谊大街6号,属于莫斯科市西区，距红场直线距离也不远，大约只有8公里。 开着约莫一个小时后，众人来到大使馆，吴铁岭先过去用俄语和执行安保的苏联士兵交涉了会，又把卫向东那封信件送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卫向东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虽然已经有七八年没见面，但他还是认出了帅克。 很显然，帅客也认出来卫向东，依旧是以前冷冰冰的神态，又查看了卫向东和卫华哲的护照和签证资料，让他们跟着自己进去,又示意吴卫国两人在外面等着。 跟着帅克进入到大使馆他的办公室,帅克这才开口说道：“卫总,你还欠我一次讨论呢。” 呵？ 还记得这事？ 这事要追溯到81年的冬天，卫向东一行去南方考察决定建立方便面厂，于是他带卫小毛去金陵厂家寻找生产设备，曾经去金陵大学找过一次罗青梅。 刚好遇到学生辩论农场正在实行的大包干对农业发展的利与弊，罗青梅邀请卫向东上去发言，说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赢得了满堂彩。那次帅克就在下面听着。 第二年夏天，卫向东带人到申城推销方便面，跟着罗青梅求帅克找他爸帮忙给新成立的办公室安装一部电话，帅克很痛快的答应，不过要提出抽时间要找卫向东聊聊农村集体经济的事。 卫向东答应了。 但后面推销方便面实在太忙，卫向东实在没时间和他聊这个，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过了快十年这家伙竟然还记着！ 卫向东表情有些尴尬，表示道歉又笑着说其实不用我们聊，经过这几年的农村大包干，利弊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是啊....很明显。农村实行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并不能改变农村根本问题。”帅克点点头。 卫向东实在不想和他谈论这个问题，别说现在解决不了，就是再过若干年也没根本解决！ 我现在是想着搞飞机啊。 还好，帅克聊了几句就说起正事，说每年来大使馆求助的国内商人不是少数,但是准备购买飞机的你还是第一个！ “幸亏你购买的是民用客机，如果想购买军机我还真帮不上你忙。”帅克略带幽默口气。 购买军机？ 那要靠林虎将军啦。 帅克又告诉卫向东,他将设法和生产图154的图波列夫设计局联系，如果有眉目讲和你联系。 卫向东大喜，连声表示感谢，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辞离开，临走说如果你回国有时间，欢迎到卫曹村做客，我和青梅会热情招待。 “我一定回去的，我看过中央农村经济研究室一位姓温的专家写一篇文章，说你们卫曹村是中国农村未来的希望，我很想去看看。” “热烈欢迎！” 两人离开大使馆，吴家兄弟还在大使馆门口等候。卫向东简单告诉事情经过后，几人返回旅馆。 “既然你的朋友答应了，那你们就耐心等几天，顺便呢在莫斯科转转，这里还是值得一看的。” 是啊，很值得一看 克里姆林宫、红场、列宁山.....包括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有一特殊的感情。 “卫总，你会说英语吗？”吴铁岭突然又问道。 “会些。” “那我给你介绍一名向导！”吴铁岭笑道。 吴铁岭又解释本来他和堂弟陪着你们俩逛逛莫斯科，但最近工作比较忙，国内又发来一大批货委托他赶紧处理这马上就要过年，吴卫国也要帮忙，所以就没法陪你们俩逛了。” “吴老板，没事，你忙你的。”卫向东笑着说道。 这个吴铁岭还是不错，有东北人的豪爽。 回到旅馆，快中午，就开始吃午饭，这次是饺子，虽然外面和咱们国家的饺子相仿，但馅不太一样——土豆和肉，配料里会加黑胡椒！ 而且个头都很大！ 这泥煤的，那是饺子啊.... 简直就是肉包子！ 不过，味道还不错，在伴着一片而俄式酸菜可吃起来奶香浓郁，是一种别样的口感。 吃完饭，吴铁岭找的向导也进了屋，竟然还昨天见到的那个冬妮娅姑娘！ “你好！hello、Пpnвe?t”姑娘用三种语言和卫向东两人打招呼。 吴铁岭这才解释说冬妮娅是莫斯科国立鲍曼国立技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现在已经放寒假所以就走导游赚点外快。 鲍曼国立技术大学？! 卫向东听了暗自吃了一惊。 别看学校名里带着技术二字，其实是俄罗斯非常著名的一所理工类大学。 卫向东因这次莫斯科之行，看过一些资料，鲍曼国立技术大学在苏联的地位就相当于我国的清华大学！ 大名鼎鼎的化学元素周期表的发现者门捷列夫教授就曾经在这所大学教过学！ 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姑娘竟然还是个学霸。 姑娘已经知道卫向东懂英语，立刻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告诉他：“你好，卫先生，我会带你们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日子。” 当然人家只要美金或者卢布，每天五美金折合卢布9卢布。 现在的卢布还是比较值钱的。 345搞导弹不如卖茶叶蛋，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刀 下午，冬妮娅就带卫向东和卫华哲去红场，他们坐的是地铁。 卫向东在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前，经常坐地铁，来到这个时代去燕京出差也坐过地铁的，但是来到莫斯科地铁，还是被深深吸引。 倒不是他们地铁里设备多么先进,而是被地铁里的精美的大理石艺术雕像、浮雕、玻璃拼花以及站台顶部那些代表着建筑者精湛技艺的马赛克镶嵌画所吸引，天花上悬挂着美轮美奂的巨大吊灯发出柔和的灯光。此时我地铁站，倒很像进了地下艺术宫殿。 出了地铁站，三人没走多少步就来到红场。 卫向东终于站在举世闻名的红场上，不过红场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红场和天安门广场比起来小很多，应该只有广场的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大,而且也不像广场那样方方整整的,呈不规则的长方形。 不用冬妮娅讲，卫向东就知道红场西侧那垛红色高墙后就是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世界局势的苏联最高权力机构克里姆林宫，红墙上的塔楼和那颗红宝石五角星几乎每天出现在电视新闻中。 可惜的是，这个红色帝国将在一年后就轰然倒塌。 冬妮娅还带卫向东他们参观了著名的瓦西里升天大教堂当买票进入到这座美丽的教堂，经过无名英雄纪念碑的时候，我们看到有苏联人献花。俩人就在在长明灯前安静地驻足了一会儿，算是对二战反***战场上牺牲的烈士的一种吊念。 第二天，冬妮娅又带着两人去了亚历山大花园、中国城....... 今天游玩的是列宁山，站在山顶看着莫斯科河从山脚下缓缓流过。 姑娘开始只是讲解景点，但到后面人熟了开始说自己的事。 两人就开始漫谈起来，冬妮娅告诉卫向东她在鲍曼国立技术大学，学的是电子信息技术。 “我很佩服你，简直是个学霸。”卫向东衷心赞赏。 “可惜现在毕业后工作都不好找。”冬妮娅眼神中出现一丝黯淡。 是啊，现在苏联已经处于解体的边缘，社会秩序慢慢处于混乱状态，就业自然好不了哪里去。 “我们非常羡慕你们中国人，个个都有钱。”冬妮娅突然说道。 是吗？ 不会把全中国人都想象成这些腰缠万贯的倒爷吧？ 卫向东感到有些好笑。 “我的老师，是一名教授每月工资才300卢布。”冬妮娅小声说道：“根本不够养活家,他只好利用业余时间做一些学术论文翻译挣点外快。” 哎...... 现在卫向东又想起国内开始流行的一句话：搞导弹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刀的。 脑体倒挂日益严重。 “我的导师是个很博学的教授,他懂得的语言很多，英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对了还会一点汉语，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到过你们国家援助过你们。” 中苏蜜月期啊。 “谢谢，谢谢你的老师对我们的帮助。”卫向东真诚说道。 无论两国后面恩恩怨怨，相爱相杀，但那个年代苏联老大哥对中国的帮助，确实奠定了国家重工业基础。 “我还没去过中国呢。”冬妮娅又说道。 “欢迎你来中国游玩，甚至来中国工作。”卫向东马上发出邀请：“如果你要来中国，请务必告诉我，我和我妻子一定欢迎你到我家做客。” “谢谢，你妻子一定很美丽吧？”冬妮娅又问道。 “是的，和你一样美丽。” 冬妮娅没再说什么，看着远处的景色。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手风琴歌曲，卫向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拉着手风琴，琴声忧伤中带着淡淡的迷茫。 “这是什么歌曲，真好听。”卫向东问道。 “《孤独的手风琴》，这是我妈妈家乡的歌曲,我妈妈最喜欢听这首歌。”冬妮娅缓缓说道。 乌克兰民歌？ 卫向东笑着我们中国人一般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三套车》《喀秋莎》等等，说实在我们分不清那些是俄罗斯民歌哪些是乌克兰民歌。 “你说那些都是俄罗斯民歌，其实乌克兰也有好多好听的民歌,像这首《孤独的手风琴》《啊，黑麦》《涅瓦河畔的城市》等等，都很好听的，我妈妈说她家乡好多人都会唱。”冬妮娅的声音很欢快。 “你去过你妈妈的老家吗？”卫向东又问道。 冬妮娅摇摇头，眼神又变得黯淡起来。 “我妈妈老家在基辅的乡下，我妈妈跟我爸爸来到莫斯科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她非常想念自己的家乡。” “有空跟你妈妈回去看看。”卫向东建议道。 用不了多久，那就是出国了。 和美丽的姑娘每天旅游聊天是很愉快的，但卫向东也没忘记自己来莫斯科的正事，心里有些暗暗着急。终于在一周之后等到帅克对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联系上图波列夫设计局有关领导，说愿意和卫向东详谈。 终于有眉目了。 卫向东很高兴，于是他找到冬妮娅说明天他要办正事，就不出去玩了。 “这是你的报酬。”卫向东从皮夹里抽出一张100美元的钞票递给冬妮娅。 “不不，按照我们提前约定，我只能收你35美元。”冬妮娅赶紧拒绝。 “拿着！”卫向东不由分说将钞票塞到姑娘手里：“多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我们会记得这段美妙的日子的。” “我也会。”姑娘轻轻说道。 卫向东又告诉她如果手里有积蓄，想方设法一定要换成美金！实在不行，英镑、法郎都行，实在不行人民币也可以，千万别储蓄卢布！ 也就是两年之后，苏联解体，在1992年这个，通货膨胀就已经达到了可怕2500%！ 无数家庭的资产顿时灰飞烟灭。 冬妮娅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东方青年这么急迫要让自己卢布换成美元，不过现在美元比卢布吃香这也事实。 官方兑换有额度限制，那就黑市上换吧，贵点就贵点，冬妮娅这样想着。 346 天下最牛的支书 第二天，吴铁岭开车把卫向东和卫华哲送到位于莫斯科西部的图波列夫设计局，等帅克赶到然后几人才进去。 设计局的确有五架已经完工的图154-m飞机急需出售，虽然见到买主竟然是个年轻人而且只是一个村办企业的负责人相当于他们苏联集体农庄的主席，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不过这不是重点，只要有人买就好！ 这年头，为了活下去军机导弹都有人敢卖,何况是民用客机？人家也没打算走私准备走正规渠道。 双方之间的谈判是艰难的，首先是价格，光这个问题卫向东就不知道和对方磨了多少嘴皮，帅克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陪着他，卫向东让吴卫国帮忙，后来又麻烦冬妮娅帮忙，又找在她的大学朋友，一个叫苏瑞中国过来公派留学生过来帮忙。 苏瑞学的是飞行器制造，从技术角度说是个内行。 最后双方终于谈好价格——每架飞机以1100万美金卖给卫曹实业总公司，一共五架共计5500万美金。按照当时国内美元和人民币兑换比例为一美元兑换5.07人民币，共计人民币为2.79亿人民币。 可人家图波列夫设计局想要美金，人家要你这么多货物有什么用？ 这一点卫向东也考虑到，于是又去找俄罗斯负责进出口贸易的对外贸易部，还拜请驻苏大使馆领导的协调，经过多方商定终于敲定，中方提供价值5500万美金的轻工产品主要包括食品和皮革两个方面，出口给其下属的对外贸易公司。 然后贸易公司再和图波列夫设计局进行结算，将五架图154-m飞机转购给廖前进的外贸公司，卫曹实业总公司再从外贸公司提货，卫曹实业公司再卖给蜀省航空。 整个流程复杂，都这是程序的事，走一遍即可，真正来接飞机的是蜀省航空！ 双方签订协议时间已经是1990年2月28日，在莫斯科整整呆了一个半月！ 明天就要回国，卫向东先去见了大使馆见了帅克。 “这段时间多亏你帮忙，特别是和外贸部的交涉,如果不是你这件事完不成。”卫向东是真心感谢。 他实在搞不清历史上牟其中是如何完成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 是不是也托人找了大使馆？ 历史上没有记载,卫向东也不清楚。 帅克听了一笑说为国内商人服务提供便利的经商条件是我们大使馆职责之一，你不用太客气。 “我代表青梅感谢你，欢迎你来卫曹村做客。”卫向东再次发出邀请。 “我肯定会去的，我也多年没见自己这个老同学，看看她为啥不留在大城市而愿意呆在农村。”帅克笑道。 最后，卫向东告辞离开。 晚上，他和卫华哲又专门把冬妮娅母女和吴家兄弟请吃了一顿饭，结清这一多月的食宿费，至于吴家兄弟的四万块劳务费等回到燕京再给。 喝着俄罗斯特产的伏尔加，吃着炸鸡、烤土豆和烤鸡、沙拉，在奥莉希娅手风琴伴奏之下，女儿冬妮娅还跳起了欢快的俄罗斯民族舞蹈，最后竟然还来了一段“政委舞”！ 看的卫向东只咂舌，这膝盖千万别跳废了啊。 期间，卫向东借着酒意又向冬妮娅和她妈妈说如果手头有卢布尽快换成美金，你们国家会有剧变。 “冬妮娅，如果毕业了，欢迎你还有你的老师和同学来我们国家工作,你放心工资待遇绝对会让你满意。”卫向东醉醺醺说道。 “叔，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你放心我回去不会给婶子说的。”卫华哲一脸怪笑。 卫向东瞪了他一眼。 卧槽！ 我有那么花心吗？ 说这话是有深意的！ 第二天卫向东和卫华哲以及吴卫国离开莫斯科返回燕京,不过这次没有坐火车而是买了飞机票。 经过八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卫向东三人回到燕京。 “终于回家了.....”卫向东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 驻燕京办事处主任曹永林开着夏利车前来接站，在路上笑着问他们想吃什么？ “要不要去全聚德给你们点几只烤鸭？” “得了吧，现在我听到吃肉就想吐。”卫华哲笑道。 “那你们想吃什么？” “炸酱面！”三人异口同声。 不过，卫向东的杂酱面还是没吃成，刚回到驻京办事处——二环内西直门附近街道一栋三层楼房，这是前两年买下来的。卫向东就接到廖前进的电话。 “我听曹永林说你今天的航班，现在已经回来了？那就好，咱们去全聚德，我给你接风洗尘！” “全聚德我不去！”卫向东一口拒绝。 “呵？咋了？是不是在外国吃惯奶油面包，吃不惯咱们的国粹了？” “得了吧，莫斯科的饭菜吃的我直想吐！我现在只想吃碗杂酱面或者咱们宁宣的“胡适一品锅！” “胡适一品锅燕京没有卖的，杂酱面太掉价，这样吧，我请你去老燕京有名的砂锅居，我的合伙哥们也想见见你，怎么样？” 卫向东很愉快的答应了，简单洗漱一番立刻让曹永林开车带他们仨过去。 砂锅居位于xc区西四南大街，据听说创办于清乾隆年间，公是一家传统的老字号小吃，距今已有280年的历史，在锅这一种类，结合烧、扒、白煮的手法，把食材的精粹集于一体。 廖前进这么殷勤，除了彼此是朋友，自然有他的深意，就卫向东这趟生意，买卖都要靠他的公司代理，就按照代理费0.5%的计算，出口总价值为2.79亿的代理费就高达139.5万！ 从哪找这样的大金主？ 等卫向东他们驱车赶到，廖前进已经到了，除了他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很精明的样子。 “这是朋友，也是公司合伙人，叫田燕京。”廖前进笑着解释。 “卫支书，你好。”田燕京主动握手，操着一口京片：“你这倒卖飞机的事我给我们一帮哥们说了，他们都佩服的不得了，称你天下最牛的支书！” “田燕京是大院子弟。”站在一边廖前进低语道。 大院子弟？ 这在燕京可是专有名词啊。 347 我要高科技人才 在七八十年代的燕京，这绝对是一群带有神秘色彩的特殊群体。这些红二代们，生活在大院这个相对封闭的社会环境中，人员阶层相对单一，政治氛围浓厚，生活设施完善，文化资源也较大多数国人优越,这些因素塑造了大院子弟独特的身份优越感，革命激情和文化素养。 有人去搞文化娱乐，如王朔姜文崔健，也有人选择经商，像眼前这个田燕京。 如果没有这个背景，能在燕京开个外贸公司？ 说白了,就是个皮包公司而已。 想想自己搞了那么多公司竟然还没取得进出口权！这一点卫向东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不行，等把这事忙完了就弄个！ 当然内心的吐槽并不影响彼此把酒言欢,几杯酒下肚，卫向东兴致勃勃讲起在莫斯科的所见所闻，特别讲到姑娘冬妮娅到时候，几个男人都怪笑说这么好的姑娘你竟然错过，你还是不是男人？ 卧槽！ 我什么时候对人家姑娘有过非分之想？ 当然卫向东也知道大家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突然，卫向东想到什么，问道：“田哥，廖哥，你们外贸公司做不做引进人才生意？” 卫向东是问正经事结果却被廖前进想歪了：“引进人才？你该不会是说拉皮条？还是国际皮条客？不做，不做，我们可是正规公司，违法的事情我们不做。” 这家伙，怎么句句离不开女人？ 卫向东刚准备反驳，田bj却叼着烟，说了一句：“向东,你的意思你们公司需要高级人才？” “对！前面我也说了，现在俄罗斯经济很不景气，将来会更差，许多专家教授生活困难，如果有愿意到中国来谋生的，帮我们介绍几个，虽然咱们是村集体企业但你放心，待遇绝对从优！” “好吧，你说你需要哪样的人才？” “计算机、电子信息、通信工程、微电子.....最起码本科，硕士博士最好，教授我最欢迎！....”卫向东说了一大堆名词，听得几人面面相觑。 “向东，你们村上那些企业，什么丝绸啊，方便面啊，儿童营养液啊，这些与你说要的那些人才都没关系吧？”廖前进一脸不解。 别说廖前进感到奇怪，就是卫华哲和曹永林，似乎也搞不明白。村上似乎不需要这样的人才吧？ 每年村上都要掏钱从村上初高中毕业生里选成绩相对比较好但又考不上大学的，送到大中专院校当委培生，一般都是医学护理、食品纺织要么就是管理、财务等,很少送去学刚才他说的那些专业！ 不过田燕京听了却微微一笑：“向东老弟志向远大,我佩服！行，如果有这样的人才一定向你推荐！” 吃完饭以后，三人又回到办事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吴卫国告辞离开，这离家一个多月着实想家想的厉害，他还得坐火车赶往哈市的，当然带了将近50条香烟赶紧处理掉。 “叔，我也和卫国一起回哈市。”卫华哲说道。 他是住哈市办事处主任，这一趟长差出完自然要返回原岗位。 没想到卫向东摇摇头：“哈市你就别回了，你跟我先回村休息一段时间，我们马上要组织货源向俄罗斯送，这事还得靠你。” “叔，你的意思是将来让我再去趟俄罗斯？”卫华哲马上明白卫向东的想法。 “对，再带两个人过去，回去以后赶紧再办出国手续。我们把货发过去以后那边得有咱们自己人，现在没有比你更熟悉那边情况的人。” “好！”卫华哲毫不犹豫答应。 “等办完这事，就调你回总公司，先好好陪陪老婆孩子。”卫向东又说道。 “谢谢，叔.....”卫华哲心里很感动。 像自己这样因贪污坐牢的，一般不会在村上企业继续任职，特别是销售这一行。不过卫向东力排众议还是启用了他，派他到龙江省来开拓市场。 卫华哲确实有两刷子，很快就拿下龙江省市场，而且隔江的俄罗斯人也喜欢，一品鲜方便面成了国际倒爷们最喜欢倒卖的产品。 算算时间，从第一次出远门，现在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卫华哲自从82年到申城开拓方便面市场成立办事处之后，就一直在外面漂泊，先是申城又来又调到花城，结果犯事贪污挪用公款被判刑三年半，88年出狱没多长时间就被卫向东派到哈尔滨任新成立的办事处主任。 走了一大圈终于可以回家好好陪陪媳妇了。 卫华哲这么想着。 卫向东晚上住在燕京办事处，第二天又专门召开全体会议说即将向俄罗斯运送价值两亿多人民币的货物，而燕京则是中转站你们任务很重。 一句话，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办事处的重心就是配合廖前进他的公司，保证从各地放来的货物能及时运出！ 曹永林等人还有可说的？ 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 下午，卫向东和卫华哲才踏上南下的列车。 支书回来了！ 真的要买回苏联五架飞机！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三个村。 这让村民感到惊讶，小年轻们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牛啊。 别的只是倒卖个衣服、罐头什么的，我们支书竟然还敢倒卖飞机！ 佩服，实在是佩服。 要不下一次咱们再玩大点，搞些导弹军机过来？ 听说苏联的导弹军机那可是世界一流的。 结果被同伴猛拍下脑袋。 你傻啊？ 那是犯法的！ 卫向东回到村，也没顾得多休息第二天就召开总公司厂务会，先是简要汇报了在俄罗斯一个月工作情况，然后就商量如何进行以货易货进行交易的事。 交易商品初步定在方便面、罐头、饼干等食品以及皮衣，这些俄罗斯急缺的货物。 最后决定成立工作专班，下设办公室。卫向东任组长，两个方便面厂厂长赵明华和曹小荣任副组长，下设办公室。卫向东专门把哇哈哈公司主管销售的副经理卫兵临时借调过来，任办公室主任具体负责这项业务，以实业总公司各科人员为基础，又从下属几个厂抽调采购、财务人员组成若干小组，专门负责采购产品。 这里面最高兴要属两个方便面厂长。 348 不厌其烦的电话 自从卫向东去年10月份决定倒卖飞机之后，就给两个方便面厂还有合资厂下达命令，加班加点开足马力生产！ 从十月到今年的三月，整整五个月，产量和同期相比增加了70%，三个厂生产的方便面堆积如山，仓库都快装不下了。 赵明华和曹小荣愁啊。 这不仅仅是没地方放的问题,关键是积压企业大量的流动资金！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国家为了抑制经济过热，紧缩银根，各个企业日子开始不好过，产品积压严重，企业之间的三角债骤起。 但卫曹村下属的企业信誉良好,卫向东一再告诫大家按时付款。这一方面是企业信誉问题另一方面现在大家都不容易,那些提供原料的企业或许正眼巴巴等你货款给职工发工资呢。 但这样使赵明华他们亚历山大啊。 还好，现在一次性解决！ 立刻向燕京发货！ 卫曹村成立专班要大肆采购货物的消息很快传出去，与之相关的企业领导知道后，顿时乐了。 机会啊..... 现在企业都愁产品卖不出呢，这可是个大好时间。 于是打向专班领导的电话骤然多起来。 特别打给卫向东的电话更是一个接一个，村委会办公室的、总公司这边办公室的，甚至有的打听到他家里电话下班之后直接打到家里来。 这让他感到很讨厌。 开始两天还是企业负责人，到了后面直接是官员，本县的临县的，不管和卫向东熟还是不熟的，都希望卫曹村能够采购他们辖区范围内企业产品。 甚至相邻县有个县领导不知道从哪里搞到卫向东家里的电话，已经到了晚上九点，直接打到家里，在电话中牛皮哄哄的指定卫向东必须采购他们县罐头厂生产的货物。 草！ 就你们那罐头厂，已经被工商局不知道罚过几次款，生产的罐头谁敢吃？！ 但电话中不能这么说，人家好歹是领导啊。 卫向东只好说道他们会认真考虑,如果质量符合采购要求肯定会买。当然这个县领导很不满意在电话里说了卫向东几句才挂掉电话。 气得卫向东脸色铁青。 旁边听着的罗青梅也一脸忧虑：”向东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产品质量合格到好办,如果质量不合格，那不是我们自己害自己吗？而且,对你说话就这态度，那赵明华他们估计就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罗青梅话没说完，家里的电话又响起，这次是卫兵打来的，他说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快顶不住了，不仅每天电话多的要命有的甚至跑到他家要求他购买产品。 谁让你是办公室主任呢？ “支书，你要想想办法，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全乱套了！”卫兵在电话里说道。 卫向东深深吸了口气，沉思来下才说道：“卫兵，你现在通知专班领导，各小组组长到公司开会！对来，还有监委会主任曹红军也通知到场开会！” “现在吗？” “就现在！” 半个小时后，总公司三楼会议室亮起了灯光，除了已经回到临县的曹小荣，其余人员全部到场。 卫向东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今天我们开会就说一件事，我问你们，你们收到企业和有些领导电话要求我们采购产品的事情没？” 卫向东此话一出，大家立刻七嘴八舌,纷纷说道自己这几天老接到这样的电话，有的领导口气很凶如果不购买某某厂的产品,将来会怎么怎么地。 “不瞒你说，支书，昨天有个厂长直接上门找到我给我送信封，也就是购买他们厂的饼干。”赵明华说道。 卫向东还没说话，坐在旁边的曹红军抢先开口：“赵厂长那你怎么么处理这事的？” “信封当然不能收，这是咱们的规矩。”赵明华笑道：“我就对那个厂长说，只要你们厂的产品质量好，我们会优先考虑，你没必要来这一套。” 曹红军听了，没再说什么。 “咱们采取招标制吧。”听了大家的发言，卫向东缓缓说出自己的意见。 大伙又讨论了大半夜，第二天下午，以总公司专班的名义向外发布通告，规定采购罐头、饼干、皮衣等有关要求，符合条件的企业可以自愿报名，公司专班将根据价格、质量等多方面因素综合考虑。 当然，对于本地区企业适当倾斜，整个招标过程由总公司稽查部全程监督。 同时，卫向东又给大姐夫白雪峰打了个电话，坦诚自己最近遇到的问题。 “太不像话！你放心，向东，后天地区有个会，各县主要领导参加，我在会上找个合适的机会说说你这事，别老是干扰你工作！” “那就太谢谢你，大姐夫。” “别光过张嘴啊，要来点实际的。” “行啊，找个周末你过来，我开瓶茅台等着你，再把拥军也叫上！”卫向东笑道。 终于，电话开始稀少下来。 卫向东可以忙自己的事。 这天下午，卫向东和专班领导开会，听有关人员汇报采购的数量以及发往燕京车皮的情况，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卫向东顺手接过来：“哪位？” “我是演志刚啊。” “你好，演县长，”卫向东的语气立刻变得热情起来：“有什么指示？” “也没啥指示，说实话吧，这个电话我是替刁安喜打的，他不好意思说，我来说！” 刁安喜？ 刁安喜从前进乡调走之后，到城关镇当了书记，虽然都是平级但城关镇可县里的经济中心，这个书记要比一般乡镇份量重的多，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提拔。 只不过调走以后很少再接触，他有啥不好意思的？ 电话里，演志刚已经说起来。 原来城关镇有个福利厂，所谓福利厂一般都是够集中安置残疾人就业的企业，专门生产桔子罐头，最近销路不畅听卫曹总公司招标收购罐头也想分一杯羹。 无奈罐头厂规模太小不符合卫曹村招标里要求具有一定规模的企业。但是厂领导看着挤压整整一仓库的罐头发愁，这天气逐渐热起来如果不赶紧出售就会变质的！ 后来找到刁安喜，说当初你在前进乡工作，卫向东可是你的部下，你帮我们说句话他肯定听！ 可刁安喜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有些开不了个口，后来一次开会中无意给演志刚说起这事。 演志刚一听，这算个啥事？ 不好开口我去给卫向东说！ 349 福利厂 卫向东立刻在电话里应承，只要他们厂产品质量合格，我们可以给他们破例！ 幸福福利厂是城关镇下属的一个集体企业，大约有160名职工，这里70%职工都是残疾人。 按照国家政策规定，残疾职工人数超过总职工50%以上，可以免征营业税和企业所得税。除了这两项优惠之外,福利厂也没享受到国家别的政策。 在前几年，商品短缺，福利厂生产的桔子罐头销路还不错，但这两年出产桔子罐头的食品厂多了，他们厂的产品千篇一律逐渐缺少竞争力，特别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国家进行调控，他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厂长胡文琦今年四十岁出头,二十年前当兵复员回来被分配到福利厂，一步步干到厂长这位置。 最近好多亲戚朋友劝他赶紧调走,你一天和残疾人打交道有什么前途？ 但他拒绝了。 他知道如果他一走，这个厂就垮了。 虽然厂里工资低，也没多少奖金但这些残疾人毕竟还能领到一些钱。 有了钱，无论在家里还是在社会上就有一定的尊严。 如果厂垮了，什么都没了。 现在各个企业都在减员分流搞下岗，谁会要一个残疾人？ 所以，胡文琦带着一帮职工还在苦苦坚持。 如果..... 胡文琦看着仓库里码得如小山般的罐头箱子，一筹莫展，他心里明白如果再不赶紧销售出去，一切真的都完了。 这时候从车间里出来两个女职工，对着他用手势比划着什么。胡文琦立刻看懂她的意思：“厂长，我们大家商量好了，这个月不要工资，每人拿些罐头回家。” 胡文琦心里很感动。 可是，罐头怎么能当饭吃？ 再说了,就厂里一百来号人,能消费多少罐头？胡文琦刚准备说什么，就看到一辆红色夏利缓缓开进厂门。 从夏利车上下来一个青年,笑着问：“哪位是胡厂长？” “我就是，请你你是？”胡文琦说着急步走上前。 “我是卫曹村娃哈哈儿童营养液公司副经理卫兵，也是这次卫曹村轻工产品采购专班办公室主任，我们支书听说你们厂罐头卖不出？大约有多少？” “大约四万多听。” “行，如果质量合格，我们全部购买。” 全部购买？！ 胡文琦顿时呆住了，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问道：“你们卫曹村不是搞招标采购吗？我们厂资质不够，你们还.....” “哦，我们卫支书说了，特事特办。”卫兵解释了句，又说道：“怎么？胡厂长不愿意？” “不，不，愿意，卫经理请跟来。”胡厂长边走边说：“你放心，我们厂的产品质量绝对合格，前段时间工商局还来抽检过,有抽检证明......” 当天下午，卫曹村开来六辆大卡车，将所有罐头库存一扫而光。 “这是转账支票，一共8万元。”卫兵将一张支票递给胡文琦。 “谢谢，谢谢，替我谢谢你们卫支书。”胡文琦满心感激，真是救命钱啊。 有了这8万块，拖欠工人三个月的工资还有拖欠进货原料都可以解决了！ “不用客气，那我先走了。”卫兵准备上车，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胡厂长，我们支书想见见你，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聊聊，不知道你有时间没？” “有，有，我明天就亲自拜访卫支书！” 第二天一大早，胡文琦坐班车赶往卫曹村，临走前还不忘记提一箱罐头，这是准备送给卫向东的。 在卫曹村实业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胡文琦见到卫向东，当面对他表示感谢，还拿着这箱罐头说这是昨天才生产出来的，新鲜的很，是我们全厂职工一片心意。 卫向东笑着接下了，还兴致勃勃当场打开一瓶，拿着勺子尝了口，笑着说道：“嗯，就是这个味，我记得我小时候还吃过，那时候能吃到你们厂生产的罐头那简直就是过年。” 胡文琦呵呵一笑，颇为骄傲：“我们厂二十年就生产这一个品种罐头，质量那简直没的说。” “质量是没的说。”卫向东附和了句，话锋突然一转：“可是几十年就就生产一种罐头，是不是太单调点？放到前十年这样做还可以，但现在不行了喽。” 胡文琦明白卫向东的意思，神色有点尴尬：“卫支书，不瞒你说我也想开发新产品，可是我们厂现在设备老化，根本没资金进行技术改造，再说了，厂里职工大部分都是残疾人，知识、技能都不如常人，要上新产品，难啊。” 说到最后，胡文琦长长叹了口气。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又说道：“所以，胡厂长，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 胡文琦有些迷惑。 人家卫曹村啥都不缺，怎么会和自己这个福利小厂合作？ “是这样的，我们村的哈哈哈食品公司想扩大生产规模，准备新进两套月产30万支的生产线，想借用你们厂的场地和职工。” “也就是说我们提供设备原料，负责培训职工，而你们只管生产，每支营养液按照一分钱给你们加工费怎么样？” 每支加工费1分钱，两条生产线一月就可以获得6万块！而且是纯利润！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这可比自己原来一月辛辛苦苦生产不到四万元营业额高多了！ 简直是白捡钱！ “卫支书，你该不是开玩笑吧？”胡文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开玩笑？”卫向东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胡厂长，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我什么？” “能在一个小小的福利厂，几十年如一日的干下去，就凭这点我就佩服！” “哪有什么办法？如果我不干了就没人来干，厂里那些残疾职工怎么办？我屁股一拍倒轻松了，可那些残疾职工们就苦了啊.....” “所以嘛，我们需要扩大生产规模，而你需要解决职工的生计，我们这是双赢！” “对，对，双赢！”胡文琦哈哈大笑。 很快，娃哈哈食品公司和县幸福福利厂签署了合作协议：娃哈哈公司投资一佰万元元对福利厂进行厂房改造，同时引进生产线，并提供生产原料，福利厂负责来料加工生产儿童口服液，获得加工费用。届时，娃哈哈公司将派有关技术人员和质检人员进驻福利厂...... 双方签署协议那天，城关镇高官刁安喜也出席了签约仪式，第一次，他对卫向东说了声谢谢。 350 “净化工程” 卫曹村在各地大肆采购的时候，和蜀省航空公司的谈判也同时进行，卫向东亲自带人赶到蓉城，经过几轮谈判之后两方正式签署销售合同，卫曹总公司以每架8500万人民币卖给蜀航五架图154m飞机，整个合同价值4.25亿人民币。 合同签署结束后，蜀航立刻派工程师前往俄罗斯进行技术验收,而卫曹村这边，卫华哲已经带着三人办好签证从燕京乘坐飞机直接飞往莫斯科，卫向东还专门给大使馆的帅克捎了一封信，希望能给予照顾。 从90年3月一直到7月，卫曹村总公司从各地采购的货物源源不断发往燕京，又经过海关之后万里跋涉送到莫斯科,当最后一批货物送走之后,算了算整整发了将近700火车皮！ 最后经过财务紧张决算，扣除采购费、运费、人工工资以及税收等，这次方便面罐头换飞机，卫曹村总公司净赚一个亿人民币！ 这还不包括方便面厂自己的营业利润！ 挤压几个月的方便面被销售一空，两个厂又不得不加班加点继续生产。 因为这批以货易货的商品中，一品鲜方便面成了最畅销的产品！好多外贸公司纷纷要求购买，订货单像雪片一样飞向两个方便面厂。 意外之喜啊。 于是，两个方便面厂又开始新一轮扩建。 而罐头方便面换飞机被《皖省晚报》报道后，立刻被传开“销售天才”“最牛倒爷”...... 这让卫向东哭笑不得。 这个绰号应该是人家牟其中的啊。 一纸合同赚了一个亿，这样大的业绩自然要重奖，村上领导拿出了一个方案，又经过监委会审议通过，最终拿出三十万重奖所参与这项工作的七十多名员工。 这是卫曹村一个传统，凡是为村上或者公司作出重大贡献的，一律重奖！ 卫向东功劳最大,奖励八万！其余的根据业绩和贡献大小，每人奖励几千元不等。 “向东,这八万块你准备干啥？”晚上回到家,罗青梅看着红彤彤的存折心里也很高兴。 虽然他们夫妻俩现在一年工资已经15万,这8万块也没多少惊喜,但毕竟是对于付出的一种肯定。 卫向东正在看新闻联播，头也不回说了一句。 “买房啊。” 又是买房！ “不是在燕京买一座小四合院了吗？还买？”罗青梅不解问道。 “这次在申城，石库门一带的老洋房不错，我让李江龙帮忙打听打听。”卫向东笑着说道：“今后咱们的积蓄，啥也别投资就买房！有朝一日我这个支书不当了，不要村上一分钱就这些房子也足够我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罗青梅顿时无语。 她实在搞不懂卫向东为啥对房子这么执着，而且只喜欢在燕京和申城买房子！ 时间到了九月，天气开始逐渐凉起来，卫向东的工作重心又逐渐转移到乡村基建上，去年年初规划的“日”型主干道路已经全部竣工，大大方便了村民的出行。 下一步道路修建的重心是三个自然村内部道路的拓宽和硬化，特别是原向阳村和金银村，用卫向东的话说，争取用三年时间，将村上所有道路包括巷道全部硬化！ 另外，90年村上两大基建项目——村便民服务中心和村文体活动中心也在紧张施工当中。 便民服务中心实际上就是村委会大楼，随着三村合并,村上机构越来越多,原来村委会三层楼房早已经不够用，所以这次修建的是六层高楼。 将所有的村委会所有科室全部搬过来,原来的村委会大楼将改造为村招待所。另外修建在村西居民小区附近修建大型文体活动中心，包括一座可以让容纳一千人左右的电影院。 同时，停滞了快两年的“净化”工程重新提到议事日程。 净化工程包括两个方面：自来水供应和污水处理系统。 今天一大早，卫向东坐着村上的夏利车赶到县火车站，他要亲自迎接一位客人——来自省城庐州市政设计院的一位专家。 等火车缓缓停下，卫向东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提着行李箱从火车上下来，赶紧掏出兜里的照片对了对。 就是他了！ 庐州市设计院的卢华明教授，一位专门设计污水处理项目的专家。 “卢教授，你好。”卫向东急步走上去伸出右手：“我是卫曹村支书卫向东，欢迎你来卫曹村。” 卢明华上下打量了一下卫向东，用一种颇为幽默的口气说道：“卫支书，你们卫曹村给了我两个意外。” “嗯？” “第一，没想到卫支书你这么年轻，第二，卫曹村可是咱们全省第一家村级建立自来水厂和污水厂，不，应该全国第一家！” “呵呵，这不是为了让村民们喝上干净卫生的水同时保护环境，让山更青水更绿嘛。”卫向东笑着回答。 卫向东随口说了句，没想到卢教授竟然感慨起来：“卫支书说的好啊，绿水青山才是美丽家园，如果大家都有你这样的思想，原本的鱼米之乡的江南也不至于到处都是臭水沟了！” 卢教授说的是事实。 自从改革开放之后，经济迅猛发展生态环境问题也日益突出，特别是江浙一带企业较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乡镇也个体企业不重视三废（废气、废水、废渣）的处理，使一些地区环境恶化。 和卫曹村处于同一省的淮河流域，五类水质就占到了80％，整个淮河常年就如同一条巨大的污水沟，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千禧年后才逐渐开始改善。 司机开着车，出了县城向卫曹村飞驰而去，一路上，卫向东坐在后排，给卢教授介绍窗外看到情况。 “马上就要到我们村了，这边是我们村企业哇哈哈营养食品公司。”卫向东指着马路南边的厂房说道。 “喝了哇哈哈，吃饭就是香！”卢教授突然来了一句广告，很幽默说道：“我那三岁的小孙子天天在我面前念叨，连我都记住了。” 卫向东听了不禁莞尔。 又过了几分钟，卫向东又指着南边新出现的厂房说道：“那是我们的丝绸公司。” “停，停下！”卢教授突然喊道。 司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减速在路边停了下来。 “卫支书，我想看看参观下你们丝绸公司。”卢教授提出自己的要求。 “呵呵，可以。” 351 “ 咱们眼光要放远点。” 小车向南拐进了通往丝绸公司的公路，到丝绸公司厂区门口卢教授并没有进大门而是让司机沿着丝绸公司厂区围墙向后驶，最后来到厂区背面，距离这里不远就是河流——柳河。 卢教授下了车，走到河边看了看流淌的河水，还专门找到丝绸公司的排污口，仔细看了会才笑着对卫向东说道：“你们丝绸厂环保处理的不错,这水质用肉眼观察估计能达到三类标准。” “我们这里可是鱼米之乡，如果水质达不到三级鱼类就无法生存，如果没有鱼还叫什么鱼米之乡？” 听了卫向东略带幽默的话，卢教授笑了起来。 卫向东告诉他，前些年我们村开始办缫丝厂的时候，那时候也没意识到保护环境,所以对于废水处理这一块不够重视，好多未经彻底处理的废水就直接排到河里,结果造成河水污染严重。 后来才慢慢改进，特别是建丝绸公司项目时候，重视环境污染，投入大量的资金承建废水处理系统。 卢教授听了频频点头：“是啊，人们对环境污染认识不足，你有这意识就好！” 这话让卫向东感到有些惭愧。 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他怎么会不认识到保护环境的重要性？ 但关键是，没钱啊。 缫丝厂的废水处理系统投入非常大，如果要完全按照国家排放标准进行承建，那当时那个红星缫丝厂就根本建不起来！ 这就是现实。 在饭碗面前，别的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卢教授在卫曹村整整呆了一周，勘察实际地形地貌，规划管道路线，选择污水厂和自来水厂建址地方......最后决定,在原来金银村南荒滩地最东边,兴建一座中型污水处理厂,同时在向阳村村界,兴发建材的西边,兴建一座自来水厂。 自来水厂是按照每天生产两万吨自来水，污水处理厂也按照两万吨废水处理标准设计,如果再加上全村自来水管、污水管线铺设，两项工程造价约为5800万元！ 这成了卫曹村有史以来投资最大的一项民生工程，投资已经超过86年投资兴建的村卫生院650万元预算，而且这还不包括要推进的“净化”工程，村上对每一户厕所改造补助100元资金预算！ 就这一项村上就要支出120万元。 对此，在村两委讨论会上，有人对此项目提出异议：“咱们卫曹三个村一共才7500人左右，而村属企业和各单位聘用非本村职工以及部分家属大约是9000人，这样算起来顶多17000人。按照卢教授所说的每人每天产生的废水0.2吨计算，每天只需要处理废水3400吨，干嘛要建两万吨污水处理厂？！自来水也是同样的道理！” “嘿，这你就不懂了。”立刻有个女人站起来说话，大伙一瞧是桑蚕二场场长黄凤莲。 自从三村合并之后，桑蚕二厂将原来的向阳村1600多亩桑园收回以后，黄凤莲立刻变得“财大气粗”，平时说话嗓门更大。 看见大家都都瞅着她，黄凤莲有些得意：“告诉你们呀，没准向东还准备把河对岸的盘龙村、金星村、桃花店三个村也合并过来呢。” 真的？！ 大伙的目光一下子投到卫向东身上。 盘龙村、金星村、桃花店村只卫曹村一河之隔,河对面就是三个村的土地，前年卫曹村出资五十万重新修建了一座简易水泥桥，便于群众出行方便，毕竟这个三个村也有好多村民在厂里上班，几个村村民关系变得日益紧密。 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喂，你们别瞎想啊，我现在没这个想法，三个村合并还没完全消化呢。”卫向东笑了起来：“咱们目光不能只看眼前，即便不合村，咱们还要新建工厂吧？没准将来建个几万人工厂，这些职工和家属生活废水也要处理吧？” 几万人大厂？！ 我的乖乖啊。 现在卫曹村下属几个工厂职工全部全部加起来也就两万人左右，而且这还包括临县方便面厂和县城里的合资厂！ 竟然准备建个几人万的大厂？什么厂需要这么多人？ 大伙纷纷问起到底建什么厂？ 哎呦.....楼歪了。 卫向东只好想法还不成熟，时机也不到，等时机成熟肯定要和大伙商量，现在还是赶紧讨论两个水厂的事。 项目最后通过，卢教授回到省城之向设计院领导进行汇报后，设计院又和卫曹村村委会签署了一份合同，制定卫曹村自来水厂及污水厂及污水处理系统项目规划书。预计此项目将在11月中旬正式开工。 时间到了十月中旬，这天中午卫向东正认真看着财务报表，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开，抬头一看，竟然是兴发建材公司公司的经理卫小毛。 和平时见了卫向东，卫小毛都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不同，今天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叔，这活简直没法干了！”卫小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呼呼说道。 “咋了？”卫向东抬起头看着他。 “你看看，这么欠款，就是要不来！”说着卫小毛就把一沓票据放到办公桌上。 卫向东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都是企业和工程上购买兴发公司各种预制件类型的欠款。 “一部分已经追回来了，你姐夫专门组织了个讨债队，采取了一些非常措施，效果还不错。”卫小毛解释道。 卫向东的姐夫周汉生在85年在南海倒卖汽车结果弄了个倾家荡产，后来在卫向东的介绍之下进了刚成立不久的兴发建材公司做销售，一步步干到如今的主管销售的副经理，能力挺不错。 但向东听了对方说非常措施，心里一紧，赶紧问道： “用违法手段了？” “没有，就是采取硬磨软缠的手段，前几天你姐夫带了三个人背着被子跑到吴兴一家房地产公司，在人家会议室打地铺住了一周，硬是把对方所欠一百万要回来。” 呵......看来自己这个姐夫在搞销售确实有两下子。 “可是这些企业，也不是没钱还，我们也打听清楚了，而是别的企业也欠他们的！财务账上挂了一么多应收欠款，可就是没钱！”现在公司这么款收不回来，购进原料都成了问题。” 三角债！ 可怕的三角债！ 352 三角债 所谓“三角债”，是人们对企业之间超过托收承付期或约定付款期应当付而未付的拖欠货款的俗称，是企业之间拖欠货款所形成的连锁债务关系。 经过八十年年代后期经济过热，自从去年（1989）下半年国家紧缩银根之后，国内企业之间三角债激增，企业大量应收帐款无法收回，这又导致企业无钱支付已经到期的应付帐款。 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几近崩溃,谁也不信任谁。有还款能力的企业怕还了钱以后别人不还他怎么办，索性也就不还。 卫曹村下属几个企业，方便面厂和哇哈哈公司销售产品是面向消费者，而且公司当初就严格规定原则上经销和代理商都是款到才发货，拖欠款并不严重。 而丝绸公司这两年的经营重心一直放在拓宽香江和海外市场，所以这问题也显得不突出。 和南街村合建的饲料公司也受到三角债的困扰的，但南街村支书、公司副董事长兼任总经理的汪宏斌是个狠茬,从去年也开始实行款到才发货,宁愿减少一部分市场份额也不愿意受到三角债拖累。 现在唯独兴发建材受到的影响最大,这也与行业有关系，基建工程本来就是债务拖欠的重灾区，何况国家紧缩银根后好多基建项目处于停工和半停工状态，你要钱根本就没有。 这一点卫向东也很清楚。 他沉思了下说道：“这样吧，总公司这边先借给你们公司四百万元资金增加你们的现金流量，把这一关熬过去再说。国家已经在八月份已经召开会议，制定了《关于在全国范围内清理企业拖欠货款实施方案》我想很快就会过去。” 卫向东笑着安慰。 他说的是事实，经过90、91年两年大力整治，特别是“92南巡”后清理“三角债”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国家经济重新启动,银根放松，解决通货膨胀的问题逐步取代“三角债”成为国内经济发展的首要问题。 卫小毛今天找卫向东诉苦，其实也是想问总公司借款先对付现金流动性不足的问题,既然达到目的就准备告辞。 “等等。”卫向东叫住他：“小毛，既然今天过来,那我就和你谈谈公司的事，你先坐。” “咋了？” “你考虑过公司升级转型吗？”卫向东问道。 兴发建材从当初百十人快要倒闭的小厂逐渐发展到现在职工将近千人，去年营业收入达1.6个亿,在宁宣地区属于规模较大的建材企业，虽然这两年因为国家经济政策调整使公司发展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总体发展不错，所以卫小毛一心扩大规模没想到要转型。 现在突然听到卫向东提出公司产业转型，一下子给楞了。 “小毛，前段时间咱们村搞污水处理系统的事你也知道，现在国家开始重视环保，而你们建材属于高污染高耗能行业，肯定会受到政策限制。”卫向东解释道。 这倒也是..... 卫小毛点点头。 ”还有，你们公司主要还是生产水泥楼板，虽然现在低层建筑楼房还在使用，但这种产品迟早会被淘汰！所以你们要尽快进行产业转型升级，否则将来会被淘汰！” “好，我们公司领导开个会，好好讨论这事。”卫小毛很郑重的回答。 到了十一月中旬，卫曹村的自来水厂和污水处理系统正式开工建设，虽然有村上基建项目办具体负责,但这样大的工程作为村上一把手的卫向东也要亲自过问,而且最近村上也没什么大事,所以一天戴着安全帽就在工地上转悠。 这天在基建办主任卫长河的陪同下，卫向东正在和施工方经理在工地上拿着施工图纸交谈污水处理厂地基处理问题，村委会党群办公室一个姑娘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来，大声叫道。 “支书，支书，县上来电话，说刘县长让你到县上去一趟，有事和你说。” 刘县长？ 主管工业的刘县长？ 他叫我？ 卫向东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给旁人打了个招呼，骑着自己的自行车跟姑娘一块向村委会驶去。 “刘县长说啥事了吗？”卫向东边骑边问。 “好像是县上丝绸一厂的事。” 卫向东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县丝绸一厂是南坪县最历史最悠久的企业之一，五十年代就建立，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但是改革开放之后，各地丝绸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作为县上丝绸老大的丝绸一厂却开始显得步履蹒跚，因为设备老化，人员包袱重等缘故，发展的不顺畅。 这两年国家紧缩银根。日子更加难过。听人说厂里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今天找我有啥事？ 难道？ 卫向东到了村委会，带上公文包坐着村委会夏利车就匆匆赶往县城，车辆刚刚驶到政府大门口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平日里很安静的大门口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一群人围着大门口和门卫争执着什么。其中两个人还举着标语，上面写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看病！” 其中，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职工，穿着卡其色的制服，苍老的面容在寒风中显得更加憔悴。 “好像是县丝绸一厂的职工。”司机看着人群说了句。 看样子汽车是进不去政府大院了，卫向东就让车停在外面自己夹着公文包匆匆进了大门。 在大院后面的楼房二楼，卫向东见到了刘县长。 “来，来，卫支书，坐，坐。”刘县长热情招呼。 等卫向东坐下，刘县长就关心问起卫曹村今年企业生产情况，特别是绮罗丝绸公司经营形式。 这方面卫向东早有准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汇报道：“刘县长，根据初步统计，今年丝绸公司营业收入约为5.1个亿，同比去年增长22.5%，实现利润1.96个亿，上缴税收9500万，其中72%营业收入来自出口。” “不错，不错。”刘县长听了赞扬道：“你们丝绸厂才建立五年时间就取得如此大的成绩，看来丝绸走高端路线这条路子是对的！” 卫向东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当初丝绸公司建立的时候，卫向东就给李江红等一帮公司领导下了死令：丝绸产品必须走高端路线，靠质量而不是数量！一定要以出口为导向！ 这几年公司和爱马仕、意大利的奥罗拉丝绸公司等国外知名企业签订长期供货合同，而且成立最晚的丝绸服装分厂出品的“琪丝雨”牌系列高档丝绸服装开始在香江市场展露头角，这也是丝绸公司的利润增长点。 刘县长赞扬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卫支书，你刚才走大门口，看到上访的职工群众了吧？” 353 帮 有企业职工来上访对于领导来说当然脸上无光，本来卫向东是不想说这个话题的，但刘县长提起，他只好点点头。 “丝绸一厂由于历史原因，职工多，包袱重，县上也想过好多办法,更换厂长、搞承包制但依旧无法让一厂振兴起来，哎......是我们工作没做好啊。”刘县长说到最后叹了口气。 卫向东默默听着。 职工多，包袱重这是九十年代初期国营企业的普遍特点，特别在纺织、建筑这些竞争性非常充分的行业，国营企业的劣势显得更加明显。 不得已，逼得国家进行国企改革,“抓大放小”,出现了国企职工下岗潮，而现在正式前夜。 当然卫向东心里也明白,刘县长找自己不是来让他听这些烦心事，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果然，刘县长最后开口说道：“卫支书，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聊聊，看能有什么方式帮助一厂度过这个难关，当年一厂还帮助你们培训过职工呢。” 刘县长说的是事实，当初卫曹村上办自己的丝绸公司，确实通过县上让丝绸一厂培训过职工。 “对，一厂对我们的帮助我们一直都很感激。”卫向东说道。 “所以嘛，我们都是公有制企业，国家的企业，虽然彼此存在竞争，但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嘛......”刘县长笑道：“县上领导都知道你脑子活，办法多,至于采取什么法子，相互合作也行，贴牌生产也可以,只要让一厂度过这个难关即可！” “还有，这也是周书记和演县长的意思。”刘县长最后还补充了句。 “我明白，等我回去思考思考，再和丝绸公司的领导商量商量答复您如何？” “行，不过尽快啊，最好能在过年前给一个明确答案，这让职工能看到希望，过个祥和的春节。 很明显，过年前要给县上领导拿出个方案，这样才能安抚那些职工。 否则，职工过不好年，他们这些领导也过不好！ 从政府院内出来，大门口那帮聚集的职工依旧没散去，卫向东坐上车就往村上驶去。 在路上，看着外窗外的风景，卫向东想起大院门口那一幕，他知道,席卷全国的国职工下岗潮快要到了。 破产、改制、重组,全国大多数国营企业和眼前这个丝绸厂一样,经历着生与死的阵痛。 犹如一辆老旧的车,满载着历史的包袱，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艰难的负重前行。 但卫向东也清楚，没有这种刻骨铭心痛苦，怎么能迎来千禧年后国企凤凰涅槃般的新生？ 可……这是拿整整一代国企职工的命运为代价啊….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大门口那个老职工苍老憔悴的面容让他心里感到有些疼痛。 看看时间已经六点过后，卫向东也没去村委会直接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家。 进了院子，发现客厅里亮着灯，女儿已经回家，罗青梅正在厨房里炒菜。 “爸爸，爸爸。”女儿蕊蕊欢快的跑过来，还很贴心帮他拿了棉拖鞋。 “乖。”卫向东把女儿抱起来在小脸蛋上亲了下，然后换上棉拖鞋，脱掉呢子大衣，客厅里开着空调温暖如春。 罗青梅端着两盘菜进来，卫向东又帮忙从厨房里拿过电饭煲，三人就吃起饭来。 女儿在幼儿园里已经吃过晚饭肚子不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基本上就是夫妻俩在吃。 “咦，今天回来这么早，还有空做饭？”卫向东边吃边问。 “单位的活多着呢，吃完饭在家里干.....向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下午戴德芳回电话了，说咱们合资公司在香江上市有眉目了！香江证监会和联交所已经接受了咱们的申报材料，准备春节过后进行聆讯日期。” “是吗？这可是好消息！” 合资公司在马来西亚的分公司已经建成，在戴德芳的提议之下，一品鲜合资公司决定在香江上市。 这段时间，一品鲜方便面合资公司一直就在准备在上市的事，虽然卫向东是董事长，但具体操作都是由罗青梅和戴德芳各自带一个团队在做。 当然，上市不是件容易的事，罗青梅两人分工，罗青梅主要负责公司各种资料的准备，而戴德芳则在香江和交易所、保荐机构进行沟通协调。已经准备了快四个月，现在终于上市流程的第二阶段。 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看到希望了！ 罗青梅显得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了好多，突然发现卫向东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今天你咋了？有事？”罗青梅关心问道。 “今天刘县长找我了，县丝绸一厂的事。”卫向东就把刘县长找他谈话内容以及在门口看到职工上访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罗青梅听了也叹口气：“哎，现在国企日子都不好过......我在城里听说好几个企业都发不起工资。对了，杨军旗的事情你知道吗？” “杨军旗咋了？” “他父母和媳妇都在丝绸一厂上班，听说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现在全靠他一人的工资养活，昨天找到我说他爸住院了，家里没钱想从厂里借3000元应急，我就同意了。” 杨军旗是合资公司小车班班长，84年合资厂建成后，他是第一批进厂的复员军人，现在也是罗青梅的专职司机。 卫向东听了罗青梅的话，也叹了口气说道：“你派人去医院看望下他父亲，表达下咱们公司对职工家属的关心。” “行，明天我让工会王主席带人过去下。” 两人默默吃着饭，罗青梅突然又问道：“向东，你准备怎么帮他们？我感觉一厂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给他们注资？那就是个无底洞！贴牌生产？他们厂机器老化，工艺落后，生产出来的产品哪有质量保证？” “刚好丝绸厂公司要扩大生产规模吗？只有一个办法，将他们厂兼并过来！”卫向东缓缓说道。 “啊？”罗青梅吃惊的望着他。 村办企业兼并国营企业，这还是一次听说！ 354 兼并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帮助他们走出困境。”卫向东回答道。 “可是这样以来对于丝绸公司以及咱们卫曹村，都接了个很大包袱。我听说现在丝绸一厂大约有两千多名职工，光退休的就有三四百人！还有，欠银行贷款、别的企业债务大约有四千多万，几乎都是负资产。” 听了罗青梅的话，卫向东沉默了下才说道：“你说的对,兼并他们还不如咱们自己新建厂，可是县领导已经发话了，你要讲政治。再说，想到在政府门前看到的那一幕我心里也不好受.....都要吃饭啊。” 房间里陷入沉默。 “这件事，我还要和江红说说，听听她的意见,她毕竟是丝绸公司经理。”卫向东最后说道。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卫向东就打电话给李江红，让她到村委会来一趟，有事和她商量。 李江红到来，卫向东就把昨天刘县长找他的事情包括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你是丝绸公司经理，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卫向东最后说道。 很罕见的，李江红并没有强烈发对，沉默了下才说道：”你说的对，咱们应该帮帮他们。” “可是你要想好，这相当于你们丝绸公司接了个包袱，你的压力很大！”卫向东提醒道。 “大就大呗......你当初不是也坚持把两个村合并过来吗？” 这？.... “说实在，丝绸一厂现在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你不知道，我和晓芬当姑娘的时候，多么羡慕他们厂产的丝绸被子！我结婚时候唯一的一床缎面被子就是买他们厂的！哎.....没想到现在成这样。”李江红最后说道。 “不与时俱进，就会被淘汰。”卫向东淡淡说道：“这样吧，你回去再和公司里的领导开会通个气，听听他们的意见,要统一思想！” “好，我回去就召开会议。”李江红说完站了起来。 很快，绮罗公司就做出可以兼并县丝绸一厂的决定，并向卫向东汇报。 卫向东立刻召开厂务会，经过大家讨论通过了这一决定。 现在，他要向县领导汇报。 “你们......你们要兼并丝绸一厂？！”对于卫向东这个想法，刘县长有些吃惊。 “对，这是让一厂走出困境的唯一办法！我们将全盘接受丝绸一厂的资产、人员和债务，只有将一厂变成绮罗丝绸的一部分，我们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管理，丝绸一厂才能浴火重生！” “可是......”刘县长不知道该怎么说。 听起来的确有道理，可一个村办企业要兼并国营大厂，这符合国家国家政策吗？上级文件好像没提过啊？ 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一个副县长当然无法做主，于是他让卫向东先回去，要请示书记县长之后才能定夺。 没想到这个问题在县领导之间引起激烈争论，以书记周先锋一派说国营企业改革一般都是简政放权，承包经营。或者国营企业之间合并，还没听说一个村办企业把国营企业兼并过去。 国营企业变成村村办企业，全民所有变成集体所有，这是不是也算国有资产流失？ 但以县长演志刚为首的一派表示支持：现在丝绸一厂负债累累,几乎要成负资产，还谈什么国有资产流失？ 而且照这样这样下去肯定要破产，那上千名职工生计怎么办？与其让他烂掉还不如给卫曹村经营！ 两派争论不休，谁也说不了谁。 这事就这么挂着，眼看就到了91年元月份。 卫向东不急，可有些人急了，那就是丝绸一厂的职工。 卫曹村的绮罗丝绸要兼并县丝绸一厂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一厂的职工当中，大伙一听，好事啊。 卫曹村那么有钱，欠发的工资肯定会给补上！ 还有，不用担心住院费每人给报销，还可以像绮罗公司职工那样领高工资！ 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至于什么国营集体企业性质......管他那么多呢！谁给我发工资我就认谁！ 于是，又有一帮职工到政府去上访请愿，搞得领导们焦头烂额。 今天是元月一日，没有了平时的忙碌劳累，卫向东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了个假，早上想睡个懒觉不想起来。 可是才八点多，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被铃声吵醒的卫向东迷迷糊糊拿起话筒。 “喂，向东，还没起床吧？真羡慕你啊元旦能休息。”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白雪峰？ 卫向东听出来了，竟然是大姐夫白雪峰的声音。 “大姐夫，你没回省城？”卫向东感到惊讶。 “我哪有你这么好心情？昨晚地区行署领导开会一直开到晚上十点，你知道为啥事？” “啥事？” “还不是你们卫曹村要兼并县丝绸一厂的事！你们县上领导意见不统一，就汇报到地区让行署决定。” “那，你们最后的意见？”卫向东问道。 “不瞒你说，讨论的很激烈啊.....到最后又请示了省上最后才拍板决定，同意你们的意见.....看看，你给各级领导出了多大的难题！”说道最后，白雪峰开玩笑的口气。 “大姐夫，我冤枉啊，”卫向东叫起屈来：“我也不想这么做，可县上领导非要让我救丝绸一厂，怎么救？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是啊.....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你们县上丝绸一厂的情况我是知道的，积重难返，现在的国企状况，愁人啊。”白雪峰在电话里重重叹了口气。 见白雪峰说道这个问题，卫向东决定多说两句：“大姐夫，我想提醒你两句，现在你觉得国企难，未来两年会更难。企业效益差发不起工资，职工纷纷下岗，这些都会影响社会稳定，你们当领导心里要有个数。” 电话那头白雪峰一惊，又问道：“向东，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我们卫曹村只能救一两个也不可能救全部，这就需要国企改革！要有壮士断腕的精神！我只希望在改革中，对普通职工能多考虑点.....” “通过兼并重组、抓大放小，建立真正的现代企业制度.....”听的白白雪峰在电话里频频点头。 这个电话，整整打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白雪峰似乎意犹未尽：：“向东，我终于明白爸为什么这么看重你了！虽然没上过大学，但你懂得比我们这些科班出身还多！” “实践出真知嘛......” 355 这是一颗“定时炸弹” 一周之后，南坪县常委会经过研究，同意卫曹村的绮罗公司兼并县丝绸一厂的提议，绮罗公司立刻派工作组进入丝绸一厂进行资产盘查、债务清理等兼并前期准备工作。 绮罗公司竟然要兼并县丝绸一厂！ 这个消息很快传出来，卫曹村的村民有的赞成说“吃掉”丝绸一厂更显得咱们村能耐，反正要扩大规模。也有人算了一账说这样根本不划算， 那种又破又烂的厂要来有啥好处？ 当然,大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厂里的事情轮不到他们做主，像这种企业行为是不会搞什么全村投票的，总公司厂务会通过报村委会即可。 但有个人听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他就是张志轩。 张志轩原来是丝绸一厂厂长，83年退休之后，85年被绮罗丝绸公司筹建的时候就被聘为总顾问，在公司已经干了快六年,看着绮罗丝绸从无到有,一步步发展壮大，心里不由得充满自豪感。 讲真，他觉得退休后这六年比自己上班过的好舒心滋润，但今天公司经理会议上听到李江红县上已经同意绮罗公司兼并丝绸一厂的消息之后，心里如打翻的百味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丝绸一厂的情况他当然清楚，自己已经连续三个月没发退休工资了！幸亏自己绮罗公司多挣一份，现在每月连工资带奖金已经涨到两千块，已经不靠那区区三百块钱的退休工资！ 债务缠身、设备老化、人浮于事，管理混乱,这样的企业已经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能被绮罗公司兼并那当然是大好事。 可是..... 自己曾经是丝绸一厂的厂长！ 他曾经见过一厂的辉煌，他还记得也就在78年,绮罗公司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缫丝厂,卫向东和原来的支书卫海涛开着手扶拖拉机，第一次给丝绸厂上缴缫丝的时候,还受到丝绸厂职工莫名刁难。 那时候丝绸一厂可是全县丝绸行业的老大，像卫曹村这样村办小缫丝厂正眼都不看一眼！ 可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竟然落得比一个村办企业兼并的地步，难道不痛心？自己这个老脸也无光啊。 回到县城的家后，闷闷不乐，长呼短吁，连最爱听的徽剧也不听了，结果被老伴觉察到，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 张志轩拗不过最后说了实情。 老伴一听乐了：“好事啊，老头子你傻啊？绮罗公司把丝绸一厂兼并过去，欠你三个月的退休工资肯定要补了吧？小儿媳妇也不会和儿子老吵架，嫌弃一厂效益差。” “你懂个屁！”张志轩毫不客气骂道：“我好歹曾经也是一厂厂长，你说厂子到这地步，我脸上有光？别人不会指着后背骂，你们这帮厂领导领着国家工资还不如那些农民！” 老伴一看张志轩黑脸，赶紧安慰：“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也不怪你呀。你当厂长的时候厂里也没穷的这样，连工资都不发不起？都是后来这些不争气的！” 听老伴这么一说,张志轩心里好受些，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丝绸厂走到今天这地步,绝不是某一任厂长的问题，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日积月累的结果。 但好歹，没烂到自己手里吧？ 就在这时候，小儿子张勇兴冲冲回来了，一脸兴奋。 “爸，我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我不想再做销售，你把我调到管理科室去。” 前几年销售岗是热门，老爸当时还是厂长，所以他进了销售科，没想到这几年产品积压严重，产品卖不出去，欠款收不回来，销售人员两头受气。 “对对，给儿子换个轻松点岗位，”老伴在边上帮腔：“去管理科室！你现在可是绮罗公司总顾问，也算公司领导嘛。” 没想到张志轩听了冷笑一声，看着小儿子：“那我问你：你现在啥文凭？” “初......初中文凭。” “初中文凭就想进管理岗？”张志轩眼睛一瞪：“我告诉你，在绮罗公司最起码要拿到函授大专文凭才能进管理岗！前几年我让你进夜大学习弄个文凭，你叫苦来叫累，现在好了吧？受苦受累的还在后面！” 张勇一听，顿时耷拉起脑袋。 老伴一看见势不妙，赶紧又劝道，进不去管理科室那就算了，重新换个轻松点的岗位可以吧？工资高点也行。 “你以为被绮罗公司兼并，就可以轻轻松松拿高工资了？！你们光羡慕人家每月拿他们两三倍的工资，不知道人家上班多辛苦？！我告诉你，即便绮罗公司真兼并丝绸一厂，那也不是全部人都要！那些不能干活的，混日子的肯定要下岗！” .... ..... “这是工作组拿出来的初步报告。”在村总支书办公室里，李江红拿着一份文件递给卫向东。 “丝绸一厂的问题主要出在以下几个方面：一、债务重，拖欠银行以及有关企业款项达4700万元，不过里面有一部分是三角债，未收回货款有500万元。” “二、财务混乱，浪费严重甚至涉及到某些厂领导贪污挪用公款。” “三、设备老化。厂里大部分设备都是五十六年代的产品，已经严重老化，如果要生产我们公司的丝绸必须全部更换新设备。” “最后一点就是人浮于事严重，全厂将近3000名职工，如果按照咱们的标准至少要砍掉三分之一！我们还拟定了个初步名单。” 这么多？ 连卫向东听了都感到吃惊。 现在兼并一个厂，最头疼的不是债务而是富裕人员的安排！ 1000个职工啊.....牵扯几百个家庭，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各种不稳定，而且这也是县领导所不愿意看到的。 县上同意卫曹村兼并丝绸一厂之后，县长演志刚专门把卫向东叫到他办公室叮嘱了这件事。 “向东啊，县上国营企业人浮于事的情况我们也清楚，你们将一厂兼并过去肯定要让一部分工人下岗，我只希望你能考虑周全，稳妥处理这件事！千万别引发新的社会矛盾！” 而且1000名职工安排不好，那就是定时炸弹！ 356 职工上门来拜年 “这样吧，关于厂领导贪污挪用公款的有关证据，立刻交给检察院，其余的先暂时放一放，特别是这个名单千万不能泄露出去！马上就要过年了嘛，先让职工过一个安定祥和的春节！”卫向东笑道。 “那拖欠职工三个月的工资呢？” “年前全部补齐！包括拖欠职工的医疗费也兑现！” 1991年的春节对于卫曹村村民也是很幸福的，别的企业职工拖欠工资甚至下岗的现象,在村里根本不存在。 而且职工工资这几年大幅度增长，普通工人月工资已经达到600多元，如果加上绩效奖金、年终奖，一年下来能领到万元，年底全村分红每人也涨到3000元，原来向阳村、金银村村民年底虽然没有分红，但是从桑园补贴里每户得到一两千元不等，这也高于平时自家养蚕效益。 总之，日子是很幸福的。 刘明义也觉得自己这个年过得很幸福。 刘明义是丝绸一厂的老职工，干了一辈子的纺纱粗纱码纱工，她的媳妇也在丝绸厂工作，原来是纺织工但这几年身体不好患有严重糖尿病老住院请假。 厂里效益不好，老拖欠工资，媳妇的医疗费更是无从着落，就不知道这个眼如何过，没想到今天厂里将所拖欠的两人的工资全部兑现，而且还报销了拖欠的医疗费！ 算算，这一下子能领两千多块！ 赶紧先还借亲戚朋友的钱，虽然不够，但还一点是一点吧，钱借多了在人面前他抬不起头。 他知道这是绮罗公司兼并一厂后人家给发的钱。 绮罗公司兼并一厂他很欢迎，但是他也隐隐听到不好的消息，据说兼并以后要有大批工人要下岗，而且数量不再少数！而且听说人员名单已经定下来了！ 会不会有自己？ 这点让刘明义心里忐忑不安。 今天是腊月27，外面下着大雪,厂里早已经放假,刘明义坐在丝绸厂筒子楼自己家里,抽着烟琢磨这事。 媳妇正在公共厨房里卤着肉，已经有两年过年的时候没准备这些了，今年工资兑现，大部分钱还债但还留一点钱，儿子儿媳带孙子过年回来要吃。 她进屋看到刘明义怎么愁眉苦脸，于是就问啥事。等刘明义说出心里想的，她也感到不安。 如果真的下岗了，将来生活怎么办啊？ 谁会要这快五十岁的人？！ “要不，我们干脆去卫曹村一趟吧，给他们支书拜年！顺便也可以打听下岗的事！”媳妇出了个主意。 “这.....合适吗？听说那个卫向东从不收礼。”李明义有点犹豫。 “你呀，就是老实！你没送过咋知道人家不收礼？” “行，我们就去一趟！”刘明义下定决心。 一辈子没送过礼，这次为了自己的饭碗就抹下自己的老脸吧。 .... ..... 卫向东正在客厅里看着报纸，罗青梅正在收拾行李，他们马上就要赶火车去省城过年。整个春节都要在庐州度过。 当然，这里面一方面是看望老丈人丈母娘的缘故，另一方面是躲。 自从绮罗公司兼并县丝绸一厂正式确定下,找卫向东的人就躲起来。 有的是托人打电话,有的干脆直接找上门来，有的是想给自己在丝绸一厂的子女亲戚换个好点的岗位,也有的像才厂里某个一官半职，有的甚至还想到卫曹集团总公司来！ 别看人家是村办企业，工资待遇好啊。 这让卫向东感到感到厌烦，他知道过年期间拜年人会更多。所以前两天和爸妈说了下，干脆大年三十的年夜饭都不吃了，早早溜回庐州老丈人家去。 两人收拾停当，刚准备打电话让村上的司机把自己送到县城火车站，突然听到大门口有人喊卫向东的名字。 “卫支书在家吗？” 声音很陌生，卫向东打开院门只见两个衣着有些寒酸的中年夫妻，头上、身上都是白雪，手里提着礼物站在门口。 “你们是？” 刘明义显得有些局促，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卫支书，我是丝绸一厂的职工刘明义，这是我媳妇，也是一厂职工，我们给你拜年，祝你春节快乐，生意兴隆……” “你太客气了，大老远的跑来一趟……刘师傅，进屋，坐坐。”卫向东热情招呼着。 两人对望了一眼，跟着卫向东走进小院，又拍掉身上的雪花，这才进了客厅。 卫向东招呼他们坐，又吩咐罗青梅倒茶。 罗青梅很诧异看着刘明义夫妇，不过也多说，笑着给倒了杯热茶，然后带着女儿上了二楼。 她已经意识这肯定是丝绸一厂职工来找卫向东的。 卫向东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寒暄了几句，刘明义最后挑明话题： “我听说一厂的职工好多要下岗，你看我们家的情况......”刘明义把自家家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希望自己能继续留任。 “刘师傅，你说的情况公司会很重视，但我现在不能马上给你答复，因为关于一厂人员岗位调整，将来肯定制定一整套相应的政策，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最稳妥的办法解决这事。” 卫向东的回答有些官方，刘明义微微感到失望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站起来就要告辞。 “你们等等.....”卫向东匆匆出了客厅。 刘明义夫妻对望了一眼，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没过两分钟，就看到卫向东又进来，两手提着东西：一块腊肉、两袋奶粉、一只去掉毛的大公鸡还有一篮鸡蛋！ “刘师傅，拿着。”顾北就把东西往刘师傅手上塞。 “不…..不……这怎么行？”刘师傅慌忙摇手，他送的东西也没这些值钱。 “刘师傅，按照咱们宁宣的规矩，你给我拜年按理说我要给你回年…..但我春节期间要去庐州一趟。”卫向东语气很诚恳：“这些东西就算是我给你家拜年了，祝你们全家春节快乐，心想事成！你如果不拿着，那就是太见外了啊。” 这..... 听刘明义推辞了一阵，执拗不过知道说了一声谢谢，赶紧接过卫向东送的礼品。 卫向东很客气把两人送出院子，让他们路上注意点安全，站在大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路尽头，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刚才已经注意到对方买的礼品，一瓶酒一条烟，都是市面很便宜的那种，可见家境之困难。 357 下岗 “走了？” 罗青梅带着女儿从楼上下来，问道。 “嗯.....咱们也走吧。” “你准备怎么办？”罗青梅又问道。 卫向东显然知道她指的是如何解决刘明义一家的困难，像他们这样情况，在丝绸一厂并不是个例。 让他们下岗吧？生活立刻面临问题。 不下岗吧？厂里包袱重，怎么能轻装上阵？这样还会拖垮原来的绮罗公司！ “放心吧，总能解决。”卫向东安慰道。 春节过后，丝绸一厂的改制工作加快进度,最引人瞩目的职工富余人员分流问题，绮罗公司最终公布了下岗名单，同时也公布一了一系列解决下岗职工生活也在就业问题配套措施。 1：买断工龄：所有下岗工人，女职工年满四十岁，男职工年满四十五周岁，都可以申请买断工龄，参照职工在企业的工作年限、工资水平、工作岗位等条件,绮罗一次性支付给员工一定数额的货币。 2、公司成立互助基金会。公司拿出一部分资金以无息贷款形式借给没有买断工龄的下岗职工，鼓励自谋职业，如开小商店、学技术等，实现下岗再就业。并根据具体学习技术情况，补贴部分学费。 3、夫妻双方或者家里有两人以上都在丝绸厂上班的职工，原则上不允许两人同时下岗。 4、下岗职工如若因病，因学导致家境困难，可以申请困难补助。 ..... ..... 厂里公布下岗分流人员名单的时候，刘明义也挤进去看了，不出意外，媳妇的名字出现在下岗名单之中。 回家后和媳妇经过认真商量，刘明义给媳妇选择了买断工龄。媳妇今年43岁，还有7年才退休，她这身体干什么都不行只能在家休息。 他于是找到绮罗公司驻一厂清算组，经过计算最后能领到三万元补偿。 3万元？ 不少了！ 刘明义喜出望外。 自己媳妇一月才158元工资，一年两千块左右，这样算下来给了自己15年的工资！ 拿上清算组给盖了红章的批条，刘明义高高高兴兴准备去财务科领钱,结果又被工作人员叫住。 “刘师傅，你爱人身体不好，像这种情况可以向厂里写申请，还可领得一部分困难补助。” “能补助多钱？” “这个根据病情，主要依据医院开的诊断证明，像你这种情况，估计能领5000块吧？” 又多了5000块？ “谢谢，谢谢。” ...... ...... 张勇也决定下岗。 和刘明义媳妇不同的是，这次公布的下岗名单里并没有张勇，是他自己决定的！ 他是看中了厂里公布的无息贷款政策！ 最高可以借三万，和媳妇一起去市里开个批发店，做专门批发娃哈哈！ 这可是这两年销售火爆的产品！ 对此，老妈坚决不同意，虽然没有给调整岗位，但现在一厂准备生产高档丝绸，听说那玩意根本不愁卖，销售科不是又红火了吗？你瞎折腾个啥？！ 但张勇有自己的理由：“妈，爸也说了，像我这样初中文凭干一辈子也只是个销售员，与其给别人打工还不如我自己干！” “老头子，你说句话啊。”老伴急的催旁边一脸沉默的张志轩。 张志轩缓缓抬起头，说道：“既然小勇想出去闯,就出去闯吧，现在不像我们那年代，干个体户不丢人，其实真正发财的还都是他们。” 说到这里，他又看着儿子：“既然要出去单干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如果以前在厂里那样混日子，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爸，这你放心，以前是给厂里赚钱，现在是给自己赚钱，那不一样！” 类似于刘明义、张志轩家围绕着下岗发生的悲欢离合，卫向东并不清楚。 他不指望这些政策能完全保障下岗职工的个人权益，时代如此。也不可能给予像后世那套比较完善的社保举措，尽力即可。 普通工人下岗问题相对还容易解决，难的是那些科室管理层员工岗位调整，因为人家身份是“国家干部”！ 要他们其中某些人下岗，何谈容易？ “向东，听说丝绸厂一些干部联名向县上领导写信，认为咱们的岗位调整方案不公平！”在办公室里，李江红向卫向东汇情况。 “不公平？”卫向东冷笑道：“有本事敢向县领导告状，还不敢参加公开竞聘？别管你是什么科长、部长，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再说！” 原来，卫向东采取“休克疗法”，所有管理层集体下岗，重新竞聘上岗！ 除了一些重要岗位要由绮罗公司派来的员工担任之外，其余的全部放开，你想当什么，想去什么科室，报名参加竞聘！ 一时激起千层浪，那些有能力的干部跃跃欲试，但平时靠着关系上来，混日子的干部慌了！ 岗位就那么多，特别位高权重的岗位竞争非常激烈，如后勤部部长、公司办公室主任竟然有十人报名！ “江红，你别担心，让他们来找我！有啥事我顶着！”卫向东给李江红打气。 “嗯。”李江红点点头。 “还有，这也是试点，如果成功，也可以向村上其他企业推广！咱们有些企业、有些单位，人浮于事的情况也严重啊。”说道最后，卫向东叹口气。 当然强硬的背后也要有怀柔的一面，公司又及时推出新的措施，对于厂里具有大专中专文凭的干部，也可以不参加竞聘，向公司申请，安排到卫曹村企业或者单位。 村上对于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干部还是很受欢迎的！ 当然，你就不能在县城工作要到村里去。 还好，卫曹村现在环境并不差，某些方面比县城还好，这项政策宣布之后，真有将近三十多名干部申请去卫曹村工作。 无论是普通工人下岗还是干部竞聘，都是一件细致繁琐的事情，一直到四月初才定下来，丝绸厂四十多名主要中层领导干部名单摆在了卫向东的办公桌面前。 其实，卫向东只参与丝绸厂新领导班子人选确定，按照公司规定，这些中层干部由绮罗公司内部确定即可，不过既然拿来让自己看，他就随便翻翻了翻。 但一个人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 雷天文。 卫海涛现在的媳妇肖雪莲的前夫！ 358 分公司领导人选 卫向东记得，78年四队缫丝厂建立，第一次和卫海涛去上缴缫丝，就被这个雷天文按照指使一个叫赵文元的质检员故意刁难他们，将本来是2a级的缫丝直接验成d级，后来幸亏遇到正在缫丝厂检查工作的罗明山，经过干涉才纠正了他们的错误。 这件事他一直记得。 当时雷天文好像是办公室主任,怎么现在还在竞聘后勤部部长一职？ 十多年了还没进步？ 这说明人不行嘛。 卫向东毫不犹豫划掉雷天文的名字。 “这个办公室主任人选不行，重新换个。” “雷天文是在几个竞聘者中综合条件最好的。”李江红提醒道。 “是吗？”卫向东笑了笑：“我记得当年我和海涛哥第一次去卖缫丝，这家伙就是厂班主任，还故意刁难我们......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不过我想这么多年一直就是个中层干部没有进步，这说明他本事水平不行嘛。” 这？ 李江红很怀疑看着卫向东。 他到底是报复还是真的认为这个雷天文不行？ 既然这么说,那就重新换综合条件排第二位的吧。 分公司主要领导也已经基本确定，原来绮罗公司副总经理李秀华暂时兼任分公司经理，主管生产的副经理则由原织造分厂厂长乔玲担任。 但即将快上任的时候乔玲身体却出了问题,在一年一度职工常规体检中，被检查出乳腺癌，需要立刻住院治疗。 卫向东一方面想方设法帮忙联系省城的大医院，那里医疗条件好。一方面不得不考虑新的副经理人选。 嫂子沈月梅有点跃跃欲试，想担任这个职务。 不过卫向东觉得她经验还是欠缺点。她现在的职务是缫丝分厂厂长，但丝绸分公司主要是织造、染整两大工艺，并不涉及缫丝这一块。 另外染整分厂厂长年龄有点偏大，基本上就要在这个位置上退休，不适宜进一步提拔。 还得仔细考虑考虑。 当然，主管副经理人选的空缺并不延缓丝绸厂的改制工作，卫向东已经联系丰田公司驻香江的办事处，准备再次大批量购买他们公司产的各种纺织设备。 当然这一次他不用亲自去谈判，是由公司总工程师曹梅花带领一个团队去花城，双方约定在那里进行协商。 这天中午十二点，卫向东刚准备下班，突然办公室门被敲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是崔拥军。 “二姐夫？”卫向东立刻热情招呼：“走，这刚好要下班嘛,去吃饭喝两杯。” “不了，向东，我有点事想给你说说。”崔拥军婉拒。 “有啥着急的嘛......咱们边吃边说！”卫向东不由分说拉起崔拥军往外走。 现在村委会前面的国道几乎成了一条街道，两边全部都是店铺林立，卫向东找了家干净点馆子，炒了三个菜，又要了一瓶宁宣特曲，两人边吃边聊。 “向东，你们不是新成立个丝绸分公司吗？我想去那里工作。”崔拥军说出来意。 听了崔拥军的话卫向东有些吃惊：“怎么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崔拥军八九年辞掉厂长离开丝绸二厂之后，被安排在县经贸局工作，去年又被提拔为副局长，妥妥吃皇粮的国家干部啊，怎么会想到来企业？ “其实，也没出啥事。”崔拥军笑道：“只是我觉得不适合干行政。” 原来崔拥军本来就是搞技术出身，到了经贸局后各种文山会海让他不太适应，还有局里领导之间的勾心斗角也让他也感到很烦。 想想，还是搞技术好点。 “现在国家不是鼓励干部停薪留职吗？所以我想办个停薪留职，来你这里干。” “哈？那欢迎欢迎,刚好缺个主管生产的副经理，那就委屈你了。” “委屈啥？我还担心干不好给你丢脸呢” “怎么会？二姐夫你搞技术那可是没的说,来来，干杯！” 绮罗丝绸公司第一分公司四月中旬挂牌，在公布的领导班子里，两个人特别引人注目。 一个就是主管生产的副经理崔拥军。 好多人都知道是卫向东的二姐夫，不过人家可是经贸局的副局长现在办停薪留职，又曾经担任过丝绸二厂厂长，论能力完全可胜任这个职务。 另外一个就是主管销售的副经理卫华哲。 卫华哲因倒卖飞机的事，两次派到莫斯科，去年八月份任务完成回来之后没有回哈市办事处干他的主任一职而是被调到卫曹总公司行政办，也没安排具体职务。 有人认为卫华哲再一次被弃用，谁让他曾经贪污公款而坐牢呢，这是一辈子的污点啊。 但这次又被重新启用而且还升职了！ 新的领导班子上任，作为村监委会主任、总公司稽查部部长曹红军还给领导班子进行廉政谈话——这是卫向东提议的。凡是村上和下属企业中层以上干部提拔任命，必须要有这个程序。 谈话结束后，卫向东特意把卫华哲留下来，还专门嘱咐了几句：“华哲，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收回原来丝绸一厂的欠款！” 整整五百万啊。 “支书，你放心我明天上班后就立刻安排这事，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把曹进喜从哈市调回来，让他进分公司销售部。” 曹进喜是在88年三村准备合并，这家伙老在背后地里捣乱，卫向东很生气，想了个法子直接把他“发配”到千里之外的哈市搞经销，让卫华哲好好“培养”下这家伙。 一晃三年过去了，一直在外面跑没有回来过。 现在卫华哲想把他调回来。 看着卫向东有些惊讶的目光，卫华哲笑着解释，虽然曹进喜这个人喜欢偷奸耍滑，但脑瓜灵头，嘴皮子也会说很适合搞销售，经过这几年的磨练人也比以前稳重成熟了许多，所以建议把他调到分公司，带着他去要账。 “行，我给曹晓荣打个电话，把曹进喜弄回来继续给你当部下！”卫向东当即同意了。 此时的曹进喜正在哈市的办事处大口吃着猪肉炖粉条。 359 丝路大道 来东北已经快三年，他已经适应这里冬天酷寒的天气。 三年时间他从没回过家，曾经打报告向厂里要求回家探亲，但都被各种理由拒绝。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这是卫向东在报复！ 哎..... 当初自己也吃饱撑的，好好日子不过干嘛和这个村上的“太上皇”作对，和他作对的人都没好下场！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 还好,隔一段时间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父母媳妇儿子都还好，特别是媳妇前段时间还升职了，担任车间里的班长。 这让曹进喜略略放心。 “祸不及家人嘛。” 反正自己做好一辈子在哈市干销售的准备。 “进喜哥，你的喜事来了？”一个青年兴冲冲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他现在已经38岁，办事处属他年龄最大。 我还有什么喜事？ 曹进喜把碗放在一边,懒洋洋打开信笺,顿时眼睛瞪的大大的。 原来是一份调令：曹进喜同志,根据卫曹村实业总公司通知，将你调回总公司另有任命，请即刻办理好交接手续，返回总公司报道！落款是临县方便面厂。 卧槽！ 终于要回去了！ 曹进喜感动的热泪盈眶。 第二天，曹进喜收拾行李就踏上南下的火车，回到村里后才知道自己被任命为丝绸分公司销售部副部长。 哈哈..... 自己终于也是领导了！ 五月份，丝绸一厂的改制彻底结束，从丰田公司购买的各种纺织设备也运送到位，开始紧张的安装调试阶段，预计在五月下旬就可以正在生产。 停滞了整整半年的丝绸一厂厂区内终于又响起机器的轰鸣声。 丝绸分公司领导班子确立之后，对于卫向东而言，丝绸厂改制工作就算告一段落，后面的事情自然由李江红等一帮公司领导去完成。 从78年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十三年，经历了风风雨雨，包括李江红这帮啥也不懂的社员，已经成长为合格的企业领导者。 前几天南坪方便面厂厂长赵明华向他汇报，说对县上快要倒闭的调味品厂很感兴趣,也想采用兼并的方式将它作为方便面厂的附属厂,提供优质的方便面料包。 对此卫向东鼓励他去和调味品厂以及县上有关部门直接谈，相对于丝绸一厂这样三千人的大厂，县调味品厂不到四百人，遇到的问题和阻力小的多。 现在许多国营企业经营困难，正是并购的好机会啊。 下一步就是在村属企业和行政单位推广竞聘上岗，当然这是一项很复杂的改革，先从试点开始一步步来。 总之，要向全体干部职工传达一条明确信息：能者上，庸者下，如果没办事你就做个普通村民每年领分红吧。 当然，每年村民所得分红收入和上班工资奖金的收入差距会越来越大。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卫向东和罗青梅都不上班，下午吃完饭两人带着女儿在路上散步。 89年元月在三村合并后第一次两委扩大会上，卫向东提出一系列重大项目规划：扩建村小学、增加两个幼儿园、卫生室，新建居民区，修建24米宽的“日”字型骨干道路早已经实现。 他现在散步的这条路就是横穿原来三个自然村的中央主干道，取名叫丝路大道。刚好穿过原来的村西小区，所以小区也改名为丝路一小区。 大道两旁种植的是桂花树，到了秋天桂花飘香,别有一番风景。 现在夕阳西下，大道两旁左边是一片片接一片的桑园，右边则是快要成熟的金黄色麦田和油菜田，看上去让人心旷神怡。 就在丝路小区旁边，是村上的文体活动中心，还包括一座电影院，卫向东路过的时候里面还放着电影。 路上车辆不算多，大部分是卡车、货车，有时候也有小汽车——这些都是私人买的。 现在卫曹村私人买小汽车不算多，全村共有四十多辆，主要集中在原卫曹村。但卫向东相信，再不用了几年这条宽阔的路上来来往往都是私家小车。 嗯...... 虽然咱来到这时代不像别的穿越者拥有亿万级别的身价，但是能带领这么多乡亲致富，想想挺有成就感的。 “向东，你在笑啥？”罗青梅突然发现，丈夫的笑容有些诡异。 “没，没啥.....”卫向东赶忙掩饰，岔开话题：“青梅，合资公司在香江上市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不是早就给你说过了吗？五一节过后，我带团队去香江和戴德芳汇合，进行ipo上市前路演。”罗青梅白了他一眼。 所谓路演，是国际上通用的证券发行推广方式，是指证券发行商在发行前针对可能的投资者进行的巡回推介活动。说白了，就是告诉大家我们要卖股票了，大家快来买，是公司正式上市前的一些说明罢了。 本来这些工作应该由他这个董事长亲自带队过去，但这两年他几乎做了甩手掌柜，一切都是罗青梅在负责公司工作。而且他也有辞掉合资公司董事长职务的想法，想由罗青梅担任。 看路演结果吧。 卫向东想了想又说道：“好，你把这套玩熟悉，将来丝绸公司或者村上的方便面厂要上市，就请你过来做指导。” “要在国内a股上市？现在a股就那几只股票，每天交易量那么少，上市有啥好玩的？”罗青梅撇撇嘴。 “别急嘛，a股很快就会迎来剧变。” “啥时候？” “明年吧！” 因为明年年初，伟人要南巡了！ 改革开放将进入快车道。 两人正聊着，迎面走来一对夫妇也带着一个孩子。 “卫支书、罗总。” “董事长，罗总。” 原来是村小学校长许雪敏和方便面合资公司主管人事行政副总经理顾文博，带着他们的孩子在散步。 “顾文博，你也在村上住？”卫向东感到有些奇怪。 他记得顾文博和许雪敏住在县城合资公司的家属楼里，怎么会带着孩子在村上散步？ “你呀，光关注丝绸公司的事情了，人家许老师和顾总在村上的幸福小区租了一套房子，平时就在村上住呢。”罗青梅嗔道。 许雪敏在边上解释道孩子今年秋天就要上小学，他们决定让孩子到卫曹小学来上，这样也方便。 “卫支书，我还想让孩子沾沾卫曹村的光呢。”许雪敏笑着说道。 卫向东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在卫曹村小学上学的所有学生无论你父母是不是卫曹村的村民，早餐、午餐免费供应！ 刚开始是午餐每天每人象征性的收费一毛钱，从88年开始一毛钱也不收了，从去年开始还增加了营养早餐！ 所以想往卫曹村小学转学的那个学生那个多啊..... 不过村上也有规定：只能是卫曹村三个村的村民孩子以及在村属企业或者单位上班的职工孩子才行。 很显然，许雪敏家孩子附和这个条件。 “对了，支书，我申请书早已经递上去了，什么时候村上研究呀？我到底有没有希望？”许雪敏又问道。 卫向东知道她说的是将户籍迁入卫曹村的事。 361我们奋斗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过生富足生活？ 七月中旬，帅克来了。 帅克是罗青梅上大学时候的同学，现在是驻莫斯科大使馆参赞，89年卫向东带卫向哲等去莫斯科购买客机的时候，曾经去找帮过忙，并邀请他有时间来卫曹村做客。 帅克欣然答应。 他当然更想看看这个被成为“皖省第一村”的卫曹村究竟如何。 今天是星期天，当他提着行李风尘仆仆出现在小院门口时候,卫向东愣住了。 “怎么？不欢迎？”帅克问道。 “怎么会呢？请进请进。”卫向东热情的帮他提过行李，邀请他进院子。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和青梅去火车站接你。”卫向东边走边说。 “还用那么麻烦？边走边看，好不自在？”帅克说了一句，停下脚步打量了下小院：“向东，就你这房子我估计申城局长一级就住不起，想想我住那房子,那纯粹就是叫落脚,你这才叫生活！” 卫向东听了哈哈大笑：“羡慕吧？赶你干脆也搬过来住得了。” “行,等我那天想开了辞职，来投奔你，也弄这么一座小院，种种花，写写文章，下下棋，咱们也学陶渊明。” “好啊，我等着你。”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客厅，罗青梅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赶忙笑着招呼。 老同学将近十年没见，这次相逢自然很开心，罗青梅笑着说既然来了多住几天，做当是来乡下避暑。 “呵呵，你说对了,我真的要多住几天,看看这“皖省第一村。” 帅克就住在卫向东家的客房里，第二天罗青梅要到城里上班，卫向东就陪帅克在村里闲逛,一大早两人骑着车子出了门沿着丝路大道村里骑去。 在别的农村里常见的破旧的土坯房早已不见，甚至连平房都很少看见，全部都是二层高的楼房，雪白的墙壁上还画着各种徽派山水画，看上去挺有艺术韵味。 “哈，在别的村墙上看到的是各种标语，而你们倒好全部是画。”帅克笑道。 “标语嘛，我们也有。”卫向东指着不远处劳动路和丝绸大道十字路口树立着的巨型标语：“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从各家各户的楼房出来的职工，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骑着摩托车上了路，很快汇成一条河流，向村前涌去。 见到站在旁的卫向东就笑着打招呼，卫向东点头致意。 “呵？都是上班职工？你们村现在有多少人在企业上班？”帅克问道。 “三个村合并后卫曹村一共是7600多人，在村企业和下属单位上班的大约有3800人左右。” “照你这么说，除了老人和孩子，基本上都在上班？” “对，村上除了一些村民自己搞个体单干，大部分成年人都在企业和单位上班，去年我们把原来两个村的耕地也收回集体，将这些劳动力进行培训之后,进入到工厂或者一些下属单位中去。”卫向东回答道。 “土地又重新回收集体？不搞大包干了？” “搞大包干不是目的只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提高生产率。”卫向东笑着说：“走，去看看我们的种植农场！” 两人调转车头，向西骑去。 穿过丝绸小区，又经过村文娱活动中心很快就来到田野，路左边是桑园，右边则是大片大片的水稻田。 不像其他村庄那样阡陌纵横，几十亩稻田中间没有田坎，不远处有几个人正驾驶拖拉机在田间里劳作。 “他在干什么？”帅克 “机械施肥，十亩稻田只需要半小时。” “呵？” “还记得当初在金陵大学辩论的那个话题了吗？农业的出路的确是在集约经营，在于机械化，但这必须建立在能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基础之上，否则你都使用机器，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怎么办？” “所以说，那个张铭就是蠢驴，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辩论。”帅克说了一句。 呵？ 帅克说的那个张铭，就是当初和卫向东辩论的对手，听说还是个研究生。 两人骑着自行车向西驶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原来的向阳村，和卫向东所在的卫曹村相比，这里的房屋明显不如那边气魄。 “这就是你们合并过来的村？好像房子差点。” “那当然，毕竟才合并不到三年，还需要时间嘛，我们正在进行旧房改造工程，尽快改变这么面貌。”卫向东笑着解释：“你走着一路注意到和别的村子相比少些什么？” “少些什么？” “尿坑！你走这一路，是不是没发现一个尿坑，少了农场那种臭气熏天的味道？” 对呀..... 一般到乡下农村，特别是大热天经常会闻到臭味，还有那看上去很恶心的尿坑，可是到卫曹村，什么都没发现！ “前两年我们实施了“净化”工程，在村南修了一座污水处理厂，将所有的厕所改为水冲式厕所，修建化粪池，铺设管道.....所以嘛，你闻不到一天臭味。” “向东，你这厉害了，我们申城有些老旧弄堂，有些住户还得每天早上提着马桶倒屎尿，没想到你这倒好，全部水冲.....干净确实干净！”帅克惊叹道。 两人推着车子边走边聊，卫向东就聊起村里的市政项目，包括前不久规划的“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制度。 帅克听的很认真，最后说道：“你这是学北欧国家福利制度，支撑它的是丰富自然资源、强大的工业经济以及高税收。” “对，我们村去年工业总产值已经到达30个亿，实现净利润4.88个亿，完全有能力支撑这样的福利制度。其实这还是最基础的福利制度。” “最基础的？”我可以说是被全国99%的村福利都好！。”帅克大笑，旋即又说道：“向东，你想过没有？专家说，北欧的高福利可容易使人产生惰性，失去奋斗的欲望，你们村是不是也存在不愿劳动，厌恶上班的人？” “你说的是那种吊儿郎当的二流子？”卫向东语气略带讽刺：“说实在，无论是穷或富，这样的人都会存在......你说，我们这么努力奋斗，难道不是让村民过上富足的生活？别说那些高福利这不好那不好，只是我们社会经济发展还有限，支撑不了那样的高福利罢了。” 帅克听了点点头。 的确是这个道理。 一个国家的福利制度总是和这个国家经济水平相匹配的。 362 “这是现代文明的标志，并非城市所独有。” 帅克在卫曹村呆了三天，卫向东一直陪着，逛遍了卫曹村的各个角落。 “那个姓温的农业问题专家所说的，你们卫曹村真是中国农村的希望。” 站在丝路大道边，看着左前方绿油油的稻田，帅克感慨道。 “算是吧。”卫向东点点头。 其实在后世，江浙一代民营经济格外发达,也基本上都分布在村镇。 “向东，我还有个问题。”帅克指着前面稻田：“如果你们村的工厂规模继续扩大，工业化进程加快，这一片绿油油的稻田，还有这桑园.......” 帅克又指着路左边的桑园：“它们会不会也变成工厂？” 卫向东听了却摇摇头。 “如果都变成钢筋混凝土建筑，那我们村和城市有什么区别？” “是吗？”帅克的语气略带微讽。“你们村不是一直在追求城市化吗？看看你们的电影院、医院、文体中心、图书馆、公园.....还有这宽阔的道路.....这可都是城市的标志。” “这是现代文明的标志，并非城市所独有。”卫向东很认真说道：“我们只想享受城市的文明但并不想把卫曹村变成一个城市。” 说到这里，卫向东指着稻田桑园,又指了指村南边远处那成片厂房。 “帅克，你不觉得，这样的画面很和谐？” “可是，你要扩大工厂规模，搞公共项目工程，村民还有修新居.....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土地！”帅克质疑道。 卫向东哈哈大笑起来：“简单，将来继续扩村啊。” “我们卫曹村三个自然村面积大约9.2平方公里，如果再扩充一倍，就可以很好解决你说的那个问题。”卫向东悠悠说道。 这..... 原来他是准备打造一个超级村庄！ 这天下午，帅克要走返回申城，卫向东开车送他去火车站，边开车边说道： “帅克，你返回莫斯科后，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联系冬妮娅？就是上次我去莫斯科那个做翻译的俄罗斯姑娘。你也清楚现在苏联很乱，如果她愿意来咱们国家的话,在签证方面给予帮助.....如果有别的电子技术方面的专家和学生要来，也欢迎啊。” “怎么？还念念不忘那个异国红颜知己？”帅克的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如果那个冬妮娅姑娘来中国找你,你也不怕罗青梅吃醋？” “哈！不会，青梅知道。” “哎呦，看不出来，你这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啊。”帅克开玩笑道。 卫向东嘿嘿两声没有接话。 送走帅克后，卫向东忙另一件事，方便面合资公司在香江上市事。 经过将近一年的准备，完成了递表、聆讯、路演等一系列过程，现在已经到了招股阶段。 香江有名的保荐公司：高盛、汇生等进行反复协商，新成立的中港合资一品鲜食品有限股份公司，总股本为7.8亿股，拟在香港股市公开发行2.4亿流通股，发行价位3.8元港币。共筹集港币9.12亿元，计划在泰国和越南兴建两个大型方便面厂。 和其他公司一样，为了激励核心管理层工作积极性，采取了股权激励制度，拿出500万股奖励给优秀员工，作为董事长的卫向东可以拿到30万股。 不过,当股权激励计划摆到卫向东办公桌上的时候，他否决了：“我准备辞掉董事长职务，从合资公司彻底推出,董事长一职由罗青梅担任，所以这股份我就不要了。” 到手的30万股份竟然不要了？！ 要知道，虽然现在发行价是3.8元港币，但是开盘肯定会涨，根据业内人士保守估计，起码翻一倍，也就是说237万港币不要了？！ “向东，你真是大好人啊”，当在香江的戴德芳听到这消息后，专门打电话给卫向东。 似乎带点讽刺的味道？ 卫向东只是哈哈一笑，没有说话。 “向东，你真的不想当董事长，不想要这股份？”晚上回到家，罗青梅也忍不住问道。 “237万啊，这可不是两万三，二十三万！ 没想到卫向东哈哈一笑：“想，怎么不想？我现在工资一月才一万二港币，这样算下来我得挣200个月！16年！” “但是，青梅你想过没有这里面一半股份是村上的！如果全部是私人或者港资我毫不犹豫拿，但村集体的不行，我们要注意影响，你现在是总经理拿到20万股权激励，如果我再拿30万股，咱们夫妻俩就拿50万的股份实在有些不像话。” 罗青梅沉默了下，抬起头看着卫向东：“你真是个好人。” 我晕...... 媳妇也给我发好人卡？ “放心吧，村上的企业我决定也要改制成股份公司上市，到时候也要采取股权激励制度，我在这里面领一点就行啦。”卫向东笑着说道。 九月3日早，中港一品鲜食品有限公司在香江证交所正式上市，位于香江岛中环康乐广场8号的交易所很是热闹。 现在马上快到十点，身穿白色西装的罗青梅和黑色西装的戴德芳，两位丽人在一片掌声中，同时敲响了象征上市的锣声。 随着铜锣敲响，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着旁边的电子大屏幕，港股正式开始交易！ 代码为01876一品鲜股份出现在电子屏幕上，开盘价为8元！是发行价的2.1倍！ 顿时，大厅里发出热烈的掌声。 罗青梅也激动的满脸通红，她很想找卫向东来分享自己喜悦的心情，可惜这家伙根本不来香江！估计还在村上忙活呢。 .... ..... “一切调试完毕？” “是！” “好，准备防水！” 卫向东戴着安全帽，手里拿着报话机，正站在原向阳村一家农户的厨房里指挥。 随着他的一声命令，自来水厂的操作员按下电钮，过了一会，水龙头里缓缓流出一股清水。 “光荣，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卫向东又拿起报话机问在金银村的卫光荣。 “水也来了！很通畅” “亚林，你那边呢？”卫向东又问道。 “通了！水好大！” “那好，让各个村民小组组长密切注意，如果有哪家水管有问题，及时反应上来！” “小组长们带着干部已经开始挨家挨户查看。” 或许会出现某户供水问题，但那都是个别现象，至此，为期一年半的自来水改造工程也全部结束。 “支书，支书，罗总来电话，一品鲜已经开盘了！开盘价是8.1港币！”支书卫乐骑开着夏利车飞驰而来，车刚停下就大声喊道。 “嗯.....差不多。”卫向东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363 寻找新的利润增长点 合资公司成功在香江上市，身价达到78亿港币，（按照开市当天收盘价10.0元港币计算），属于卫曹村的就有27亿港币，折合人民币将近19亿！ 乖乖的，这才成立几年啊？ 更让人羡慕股权激励制度。 罗青梅就不说了吧，人家虽然领的多,但卫向东主动辞去董事长，这样少领了一百多万，这一点让人服气。 咱们就说说那个向阳村的侯玉海，原来是村上方便面厂的车间主任，又来合资厂成立后调过去当副总经理，这次分得五万股奖励,按照现在的股价,那就是50万港币,32万人民币！ 这.....这太让人眼红了！ 不过，那个侯玉海解释说这叫纸上富贵，一年之内不能上市交易，没准一年之后就不值钱，跌成“仙股”了呢？ 屁话！ 合资厂生意这么好，股票怎么会跌？ 别以为我们不懂股票啊。 但不管怎么样，侯玉海这种非常低调的态度，也让他少了许多麻烦。 当然，更多人把热切的目光回到村上下属几个企业上，合资公司能在香江上市，我们的企业也可以上市呀。 不能在香江上市，国内不是还有a股吗？ 很快，卫向东代表村委会向广大村民和职工作出回应，村所属的几个企业根据市场情况，争取用较短的时间在国内a股陆续上市，到时候同样也会采取股权激励计划！ 虽然卫向东没说到底什么时候上市，哪个企业先上市，上市以后股权激励到底怎么个激励法？一切都很笼统。 但是,有了希望啊，这个比分红更加感到刺激！ “向东，你这是给人家画大饼啊。”罗青梅从香江回来，听到这消息之后，娇笑着对老公说道：“现在申城股市这边只有八家企业，你还想上市？轮到咱们牛年马月去了。” 罗青梅说的不错，90年鹏城、申城两个交易所试营业，鹏城那边只有深发展、深万科等五支股票，而申城这边是爱使、飞乐等八只股票，俗称“老八股”。 可是，哥知道历史走向啊。 “放心吧，你说的是现在，到明年一切都会变化的，纸上的大饼马上就会变成现实。”卫向东悠悠说道。 因为，明年年初，一位老人要南巡了！ 中国经济包括股市再一次开始腾飞。 现在得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上市的准备工作。 为此在九月底，卫向东提议经过会议研究，对卫曹实业总公司及其下属各个企业的构架进行再一次大的调整。 首先,卫曹村实业总公司改名为卫曹控股集团，包含三个控股企业：中港合资一品鲜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和南界村合资的富康达饲料股份有限公司以及绝对控股的娃哈哈食品公司,另外就是村五个村属的全资公司（农场）。 原来的南坪、临县两个方便面厂合并成新公司：一品鲜食品饮料股份公司。赵明华总经理，曹晓荣任副总经理。 绮罗、兴发公司、两个桑茧农场和种植农场隶属关系保持不变之外，还成立一个新的公司——劳动服务公司，将全村的后勤、交通运输、物业等部门全部整合起来，实现资源整合。 按照卫向东的规划，首先启动上市准备工作的是一品鲜食品饮料公司和绮罗丝绸织业公司。一品鲜食品公司所生产的方便面国内市场占有率已经达到60%以上，稳居龙头老大，历史上的康师傅方便面已经消失不见。 据听说台湾开油脂加工厂的老板魏应州——历史上康师傅方便面的创始人，曾经来带着台湾生产的泡面来到大陆信心满满来开拓市场，在火车上偶然发现内地的方便面竟然比他们的还要好吃，特别是畅销的一品鲜泡面更是花样繁多，他已经知道，内地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只好怏怏而去。 当然，这个情景没人会注意，更不会可以记载在历史上，所以卫向东也不会知道，他现在正在为一品鲜食品公司寻找新的利润增长点。 ...... ...... 江口镇是南坪县南部山区边缘一个小镇，这里风景优美，物产丰富，特别是水资源，从大山里流淌出的清澈的山泉水汇集成冬青河，最后流入到水阳江。 由于这里是浅山地带，雨水较多云雾缭绕，所以这里也盛产茶，当然宁宣地区的茶没不如黄山毛峰、六安瓜片知名，较少为外人所知。但实际上这里在历史上盛产名优茶，但由于茶叶没多大名气，制茶工艺又比较落后，再加上人多地少所以群众并不很太富裕。 东阳村是江口镇政府所在地的一个村子，今天早上村委会突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领头的是正是卫向东。 “稀客，稀客，卫支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东阳村支书兼主任的陈宏刚赶紧站起来笑脸相迎。 虽然不是一个乡的，但大名鼎鼎的卫曹村当家人谁不认识？ 卫向东呵呵一笑，回答道：“江口镇可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很值得来看看。” “外面冷，来烤火，别嫌我们东阳村条件差，冬天还烤着火盆，哪像你们卫曹村，早就用上空调了！”陈宏刚招呼，旁边几个围着火盆的人纷纷让开。 “反正都是取暖嘛....”卫向东也不客气就围着火盆坐下，又向陈宏刚介绍随行的几个人。 “这是一品鲜总经理赵明华、这是公司研发中心主任王琦.....” “赵总，认识认识....” “王主任，你好，你好，年轻有为啊。”陈宏刚赶紧一一握手，心里却在琢磨， 卫向东这次来没有带村两委的干部而带的是公司领导，那说明就不是村务上的事情。 听说卫曹村又准备筹建一个大型方便面生产基地，正在寻找合适的地方。 难道？ 陈宏刚的心顿时热乎起来。 几人坐定，寒暄了几句，卫向东突然要求陈宏刚带他到附近随便转转。 转转？ 是不是要看地方建厂子？ 陈宏刚马上想到这里。 “行，行，我带你去看看。” 364 “我们将建一座茶饮料生产基地” 卫向东一行人跟着陈宏刚出了村委会大门，就在村子附近转起来。 东阳村几乎是背对着南山，只不过这是浅山区，坡度都比较缓，上坡上全部种着都是茶树。 旁边还有一条小河，当地叫冬青河，清澈的河水从山间流淌出来,欢快流向水阳江。 村子前边，地势开阔，东阳江遥遥相望。 卫向东三人边走边看，指指点点。 “地方是好地方，就是交通有些不便利，到县城火车站只有东阳江大桥一条路可走。”赵明华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大桥说道。 东阳江大桥是六十年代所建,虽然是叫大桥但前面并不宽,两个车道只有八米宽。但它可是南坪县通往南部山区唯一道路！ “是啊....如果厂建在这里,运输成大问题。”王琦也附和道。 王琦今年27岁，是去年村上引进的高级人才，中国农大硕士毕业，食品饮料工程毕专业，说起来还是娃哈哈公司的宁选民和杜海的学弟。 听了这两人的对话，陈宏刚心里顿时激动起来。 自己猜对了！对方果然是要建厂！ 可是这交通.....的确没有江北边方便啊，要不南坪县中间富，南北山区都穷，交通首先就是个大问题。 他刚准备辩解几句，却听到卫向东说道：“交通先不作考虑，别的条件怎么样？” “那就没问题，当然当地的环境以及地质结构还需要专家来测评，但我认为这个地方建厂没问题，主要是原材料非常方便。”赵明华说道。 “赵总说的对，我看过当地的水质检验报告，色度小于10,浑浊度（ntu）≤5”溶解性总固体：≥1000mg，这几乎都是天然矿泉水的水质标准,还有这茶叶，含有富硒，也是好茶，这样生产出来的茶饮料从健康角度绝对受欢迎。”王琦符合道。 旁边的陈宏刚听糊涂了。 他们好像不是建方便面厂？ “卫支书，到底要干啥？”陈宏刚忍不住问道。 “陈支书，我们准备建一座大型茶饮料基地。”卫向东笑着解释。 “茶？饮料？” 陈宏刚当然喝过茶，也听过饮料，但是茶饮料这个名词还是第一次听说。 卫向东只好耐心解释说茶饮料是指用水浸泡茶叶，经抽提、过滤、澄清等工艺制成的茶汤或在茶汤中加入水、糖液、酸味剂、食用香精、果汁或植（谷）物抽提液等调制加工而成的制品。 “通俗的说有点像咱们夏天喝的凉茶，但茶叶经过加工，又加了些别的东西。”卫向东最后说道。 陈宏刚听得似懂非懂，但这不要紧。 重要的是如果在这里建一座茶饮料工厂，村里产的这些茶不是不愁没销路了？ 还有，村里这么劳力不是就有活干了？不用辛辛苦苦跑到粤省去打工！ 想到这里，陈宏刚声音有些激动：“卫支书，你们打算投入多少资金？” “一期工程大约5000万吧.....后面还要二期三期工程，总共下来估计要一个多亿。” “什么？一个亿？......”陈宏刚差点没晕过去。 这不知道要招聘多少人？ 有人就要吃喝拉撒，要娱乐，咱们东阳村,不,整个江口镇都要发了！ “卫支书,你们一定要在我们村投资！我们将给你们提供一切便利！建设用地我们将以最优惠价格卖给你们！”陈宏刚激动的说道。 卫向东笑着说初步意向是在你们村建一座绿茶饮料生产基地，当然这只是前期规划，究竟是否能建成还有进行综合考虑。 陈宏刚也明白，投资一个多亿那绝对不是脑袋一拍，几句话的事。 农民修个房子还要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呢。 但不管怎么样，这事有眉目！ 卫向东转了一大圈，准备开车回村，却被陈宏刚拦住，你大老远跑一趟不管午饭怎么行？ “卫支书，虽然咱们东阳村穷，但是一顿饭还是管的起！” 见话说道这个地步，卫向东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陈宏刚回到村委会。陈宏刚立刻命令炊事员赶紧去附近农户家去逮一只鸡回来，又说自己回家取一吊腊肉，再吩咐文书去街上商店取一件酒。 “反正下午没事，咱们就喝个痛快！你们先烤火啊。”陈宏刚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卫向东几个人就围火盆边烤火边和村上的干部闲聊，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人男人匆匆走来，不是回家取腊肉的陈宏刚，而是江口镇一把手书记舒斌。 舒斌三十多岁，穿着呢子雪花大衣，大踏步走了进来，老远就喊道：“卫支书，来了江口镇咋不去镇政府去坐坐？” 卫向东当然认识舒斌，笑着站起来说道：“舒书记，我们只是随便来转转，就不打扰你了。” “随便转转？一开口就要投资几千万上亿，怎么能是随便转转？”舒斌握着卫向东的手调侃道。 原来陈宏刚回去取腊肉，在路上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重要。 得想办法留住卫向东！ 虽然江口镇条件优越，但县上又不是他们一个镇产茶，人家北部山区也产啊。而且还有个劣势——交通不便。如果让别的镇村知道这消息捷足先登怎么办？ 可是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支书，奈何不动人家啊。 于是他想到去找镇上一把手舒斌，简单告诉了他这事，希望他想办法。 舒斌当时正在开会，一听陈宏刚汇报这消息，会也不开了立刻跟着着陈宏刚赶往村委会。 这可是财神爷啊。 一旦饮料厂建成，不知道要解决多少产品买难的问题，还有农村剩余劳动力，税收......群众生活富裕了，这也是自己的政绩啊。 留住，一定留住！ 于是他边走边给陈宏刚你也别焖鸡炖肉了，我们镇上请！你赶紧去镇上最好的饭店，现在就给我去订一桌饭。 卫向东听到舒斌说这话，大概就明白是陈宏刚给他说的，不过这也没啥，如果真正要建厂肯定要通过镇上协调，这不仅是东阳村还牵扯附近的村子。 舒斌热情招呼卫向东一行去镇上吃饭，还说到时候镇长、人大主席也会作陪。 “对了，把卫雪也叫上！我听说她把你叫叔？”舒斌问道。 365“ 我现在就给演书记打个电话！” 卫雪是卫向东一个家门中的，论辈分是叫叔，不过血缘关系稍微远点。上了一个中专，上前年分到江口镇工作，但户口并没有转出去。 卫向东跟着舒斌到了江口镇最好的饭店——江口酒店，陈宏刚已经在门口等候，几人进了包厢,不一会儿镇上的王镇长也赶了过来，还有就是卫雪。 大伙握手寒暄几句就入席，舒斌非要让卫向东坐首席，还说你可是财神爷，你不坐这里大家都没法落座，卫向东推辞不过只好坐在首位，书记镇长分两旁作陪。 菜很快就上齐,都是本地的名菜,虽然没有大城市做的那么精致但贵在实惠。 几人边吃边聊，卫向东就说了自己来考察的结果，当然也很坦诚说江口镇最大的问题就是交通不便，现在只是初步意见，后面还要经过专家环境评审，村上最后协商确定。 江口镇地理条件的劣势，舒斌自然很清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修一座大桥投资好几个亿，别说他这个镇上的书记没办法，就是县上拿不出这个钱！ 但怎么会轻易放弃？ 硬的不行就软的来。 舒斌频频给卫雪挤眼睛，姑娘上了这两年班也懂得了机关里好多规矩，立刻拿着酒瓶，左一声叔右一声叔的，还说我们江口镇很穷，现在发工资就够呛,把我们舒书记和王镇长了，如果你不来投资，侄女我将来连工资的领不到。 这丫头.... 你靠工资生活吗？ 你现在上班一月工资才百十块钱,一年到头还不如村里给你分的红多！ 不过嘛，都是卫家人，姑娘出来工作也不容易，自己这个当叔的自然要让她在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 面子总要给的嘛。 于是卫向东就把敬酒喝干，笑着说一切都好说，只要条件允许一定会把厂子建在你们镇上，还叮嘱卫雪一定要好好干，千万不要辜负书记镇长对你的期望。 皆大欢喜。 酒桌上说话就是这样，说的都好听但酒过了不一定要照做，但是舒斌似乎想把这件事当场做实。 “卫支书，别的人话你可以不听，面子可以不给，但演县长.....不，演书记的话你总该听吧？”舒斌借着酒意：“我现在就给演书记打个电话！......老板，把你吧台上的座机抱进来！” 舒斌冲着包厢外大声喊道。 演志刚马上就要被任命为县上一把手书记，消息早已经传开只是还没等上级组织宣布而已。 而且，在座的都知道，卫向东可是演志刚的大红人！ 书记镇长来吃饭,老板一般都在外面伺候，一听舒斌喊这话顿时苦瓜脸,这是固定电话是有电话线的，又不是港台电视剧里的大哥大，随便拿、到处打。 但书记发话了，你怎敢不听？ 还好，电话线足够长，于是他赶紧让服务员帮忙，七手八脚把座机搬到包厢放到旁边的茶柜上。 舒斌拿起话筒，拨了几个号码，话筒里很快传出卫向东熟悉的声音。 “我是演志刚，哪位？” “演书记，我是舒斌，我现在正在请卫向东吃饭，他说要投在我们镇上投资建厂！”舒斌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演书记，您可一定要帮我把向东留下，您也清楚江口镇这几年发展落后于其他乡镇，我心里着急啊。” 卫向东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舒斌在饭桌上直接就给演志刚打电话？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很忌讳下级给上级领导打电话，除非有私交。 果然，演志刚听了舒斌的电话，沉吟了一下：“你让卫向东接电话。” “卫支书，演书记让你接电话！”舒斌说着把话筒递了过来。 卫向东赶紧走过去拿起话筒：“演书记，你好，我是卫向东。” “向东啊，刚才舒斌也给我说了，既然你们决定建茶饮厂，江口镇综合条件也不错，如果环保、地质等都没问题的话，就建在他们那里吧。” 说到这里话筒那边演志刚顿了顿补充了句，低声说道：“舒斌是我高中班主任的儿子，当年舒老师对我非常好，要不是他我就考不上大学。” 原来如此。 感谢师恩啊。 “我明白，我们回去就找专家做建厂前期测评，如果没有大问题的话，我们厂就建在他们镇上。”卫向东赶紧说道。 “那就好，至于交通不便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 “那就好....那就好。” 挂掉演志刚的电话，卫向东一回头就看到舒斌举着酒杯：“来，来，卫支书，我再敬你一杯！” .... ..... 这场酒整整喝了三个小时，仨人都喝的醉醺醺的，不胜酒力的王琦差点吐出来，搞个“现场直播。” 后去的路上，三人坐着小车，让司机打开点窗户，冷风一吹顿时清醒许多。 赵明华这种场合见得多了，所以也感觉没啥，他清醒过来又想起刚才的事，语气有些忧虑对卫向东说道：“向东，交通是个大问题，这个必须解决，否则我是不建议在江口镇建厂的。” “呵呵，这你放心，演书记在电话里已经表态，他想办法解决？怎么解决？再修建一座大桥呗。”坐在副驾上的卫向东笑道。 “要建一座大桥，得投资好几个亿，县上财政能拿得出？” “哈哈，县上哪有那么多钱？当然要国家和省上掏钱！你忘了现在省交通厅厅长是谁？咱们原来的老书记王建泉啊，演书记肯定去找他！” 对呀..... 我怎么忘记这一茬呢？ 交通厅有钱啊，一年有好几十亿的资金呢。 其实，卫向东当初就很清楚江口镇交通的局限性，他之所以还是决定过来考察也是想到王建泉！ 先办法联系上他，以改善当地投资环境的名义，给南坪县修一座大桥！ 既然演志刚要做这件事，那就更加容易了。 卫向东回到村里以后，立刻聘请省设计院的有关专家到江口镇进行考察调研，特别是地质构造，靠近丘陵地带滑坡等地质灾害防范等等。 省上专家经过十天的实地考察检测，最后拿出书面报告，说江口镇东阳村附近环境包括地质结构稳定，水资源丰富、如果能解决交通问题，很适合投资建厂。 这边卫曹村在做项目可行性论证报告，县上已经被宣布任命的演志刚立刻带领有关工作人员赶赴省交通厅，向王建泉汇报工作，希望能在江口镇附近建一座大桥，解决当地群众出行问题和改善投资环境。 这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王建泉在南坪县工作三年多时间还是地当地有感情的，既然卫曹村做准备在江口镇投资上亿规模的大型工厂，对于带动当地群众脱贫致富起到很好的作用。 于是决定，将在江口镇建立新的水阳江大桥作为明年全省交通领域重大基建项目之一。 卫曹村这边，成立了以赵明华为组长的茶饮料项目组，抽调人员，开始项目前期准备工作。 366 冬妮娅的迷惘 眼看1991年就要过去，但在最后一个月最后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震惊全世界——苏联解体。 卫向东是在晚上的新闻联播中看到这消息的，虽然早知道历史，但是听到电视里播音员念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心情依旧很不平静。 一个时代结束了。 罗青梅听了更是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说散就散了？！ “对了，冬妮娅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罗青梅喃喃说道。 她是从卫向东嘴里知道这个俄罗斯姑娘，漂亮而又聪明，当然她不会认为自己的丈夫会和这姑娘之间有什么私情。 如果真的有，能给自己说吗？而且提到她的名字不止一次。 听了妻子的话，卫向东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只希望冬妮娅能一切都好。” 可怕的恶性膨胀就要开始了啊。 2500%！ ..... ...... 莫斯科，“一只蚂蚁”大市场边的小旅馆里，冬妮娅和母亲呆呆看着电视里新闻。 祖国没了， 这一切好像是在做梦？ 但不是梦！ 她不太关心政治，她现在想的是自己今后怎么办？ 今年夏天毕业，她如愿以偿进入了列别捷夫精密机械与计算技术研究所，这可是俄罗斯最著名的计算机研发中心，隶属于苏联科学院。正在研发最新的elbrus电脑，其中cpu——elbrus-1，使用的是超长指令集架构（vlim），如果研发成功，可以和美国英特尔公司最新生产的486处理器媲美！ 当然，这是研发中心的牛人——borisbabayan（鲍里斯）和dimirpentkovski（弗拉基米）两人的杰作，在众多技术大牛面前自己只是一个菜鸟。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工资。 现在局势越发动荡，自己的工资能否有保证？ 莫斯科的物价已经翻了一翻，自己每月一百多卢布根本不够用。 卢布兑美元汇率已经前年的1.5:1，下降到去年的10:1，今年又达到创纪录120:1！ 还好,妈妈有个小旅馆可以养家糊口。还好，这两年多内自己把所有的积蓄全部换成美金，已经存了6000美金。 还能支持一段时间吧？ 这让她又开始想起那个黑发黑眼睛的东方青年,是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把手头的卢布换成美金。 这让她对他充满感激。 他还告诉自己，如果生活有困难，如果想来中国，可以找大使馆一个叫帅克的人，他会给你提供必要的帮助。 只是..... 孤身一人远离故土去遥远的东方神秘国度，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再等等看吧。 她需要陪伴妈妈。 妈妈也是孤独的。 发生在国外的事，对于国内普通老百姓而言只是多了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快就抛在脑后。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最主要的。 比如卫曹村，马上到年底，又到了一年一度分红的日子，今年分红是每人3500元，比去年多了500元。 原来向阳村和金银村的村民今年是最后一年不分红，但是上交了桑园和耕地，村上根据面积给予补贴，平均到每户能领2000到3000元左右，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要知道，村上已经把“三提五统”等村民需要交的费用全包了,这可是纯收入！ 而且,从明年开始村上就给分红啦，而且听说企业还要上市,到时候村民们可以买原始股，听说这个可以赚大钱，金银、向阳两个村也有份！ 这可真让人期待。 当然，作为村委会的领导和公司主要负责人，卫向东一到年底年底事情很多，各种会议各种总结材料忙的人焦头烂额。 不过，他没忘国内即将发生的一件大事。 2月15日，正是正月初一，申城市卫机关报《解放日报》发表了署名“皇甫平”的文章《扩大开放的意识要更强些》，文章抚今追昔，运用大量史实指出改革开放才是富国强民的唯一道路，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 卫向东看到这篇报道已经上初八上班之后，他敏锐的感觉到老人已经去南方，国家的改革开放踏入新征程。 很快在证券市场有了大的动静。2月28日，鹏城股市第一次进入国际市场，从这天起，全球150个国家和地区都可以同步看到这里的股市行情。 5月21日，申城股市全面放开，当日股价和成交量都出现“井喷”。到了5月22日星期五收市的时候，上海股市出现诞生以来的第一个奇观：面值100元的“豫园股票”以10009元收盘！ 西方世界有个股市奇迹，说的是微软公司股票从这时起，10年涨了33倍。可这“奇迹”哪里比得上当日小小“豫园”——5天涨了100倍再加9元！ 当然这是卫向东在报纸上所看到的的，村上关于在江口镇东阳村建设大型茶饮料生产基地的筹备工作卫向东全部交给赵明华做。 南坪、临县两个方便面厂的筹办工作都是他主要参与，对此很有经验。 不出意外，将来他就是茶饮料生产基地的负责人，据说这是卫曹村又一个超级利润增长点，其并不亚于现在的方便面！ 借着改革的东风，卫向东提出的企业高层管理以及两委主要领导实行年薪制，制定了《卫曹村村两委以及企业主要领导年薪制试用办法》，分基本年薪和效益年薪两大部分。 其中最主要的规定：1、村两委及企业领导年基本年薪以本企业当年度职工（村下属行政单位职工）平均工资为基数，不超过本企业职工年平均工资的5倍。 2、完成或者超额完成村上资产保值增值指标的，经营者的效益年薪按下列公式计算，但一般不超过本人当年的基本年薪。效益年薪＝经营者的基本年薪x（集体资产保值增值率－1）。 3、村两委主要领导则按照村所属行政单位职工平均平均奖金的1.5倍计算。 按照这个计算办法，1992年卫向东的基本年薪为5万。 现在卫向东所做的事如何筹划如何能将村上企业顺利上市，不过这年头上市并不仅仅是准备各种资料直接向证监会申请，首先得有上市指标，而这个指标，是拆分到省上和各部委的！ 于是，卫向东赶紧让人写了一封长长的申请信函一级一级递上去，只是过了两个月还没动静。 不可能啊。 367 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天晚上，等罗青梅下班回家，卫向东实在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罗青梅。 “那你就打电话问问爸爸呗。”罗青梅回到道。 “算了，还是先问问大姐夫。”卫向东拿起茶几上的座机。 很快电话就接通，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向东啊，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问你们村企业上市指标的事？”白雪峰直接问道。 “对，这报告打了快两个月了，怎么一定消息没有.你那个位置知道的消息比我多，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哎......被刷下来啦。” 白雪峰在电话里给他说起缘由来。 原来这几年国企处境都很困难，好多工资都发不起，职工要吃饭但政府又拿不出大量的财政补贴，有的地方于是就准备靠上市筹集资金解决企业困境。 “包装上市，靓女先嫁“？卫向东突然想到一个词。 这泥煤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不过卫向东不死心，突然灵机一动，对着话筒叫起苦来：“大姐夫，我们企业的负担也很重啊。” “你们效益那么好，还重？” “怎么不重？就拿丝绸公司来说吧，光债务就背上五千万的外债，还有这次下岗分流买断职工工龄又花去三千多万，还有解决企业退休职工退休工资的问题......差点把我们原来的公司就要拖垮了！”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很严重......可是你的申请材料上没写啊。” “疏忽，疏忽，我们马上重新写。”卫向东说完挂掉电话。 “向东，在国内上市这么难，实在不行去香江上市。”罗青梅听完卫向东和白雪峰的对话，安慰道。 香江？ 那更难，迄今为止还没有以及纯内地公司在香江上市！ “还是先在a股上市，然后想办法在香江上市。”卫向东做出决定。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第二天上班，卫向东立刻组织公司行政部员工重新写申请资料,绮罗公司就拿兼并的县丝绸一厂说事，要把问题和困难写足。 “那一品鲜公司怎么办？他们只兼并了一个县调味品厂才三四百号人的小厂。”行政部主任问道。 “小厂不是厂？一品鲜为此也掏了一千多万？而且还有城关镇幸福福利厂吗？咱们也解决了他们的大问题！还有咱们在江口镇投资的茶饮料基地,解决当地老百姓茶叶销售以及就业问题！光投资咱们得花一个多亿！这也是一笔很沉重的负担！” 这...... 不是按照给证监会递的茶饮料项目规划书上写的，一年不是可以盈利两个亿吗？ 算了，领导要这么写就这么写..... 经过重新撰写的申请书又一级一级递上去，最后终于等到批复已经是十月底。 不过这大半年，卫向东也没闲着，除了等待上级的批复，一直做着上市前的准备工作。 他已经聘请了国内很有名的万国证券做保荐人，同时对拟上市的两家企业从从业务、财务和法律三个方面进行调查指导，帮助企业满足发行审核的监管要求，又聘请国内有名的立信会计事务所进行资产评估，一直到93年的元月初，初步制定了招股说明书。 一品鲜食品饮料股份有限公司总股本为8.7亿，拟在鹏城证券市场上市交易，公开发行流通股为2.1亿股，发行价位4.1元，共募资8.61亿元。 所募集的资金一是在东北哈市兴建新的年产五亿袋（碗）的方便面工厂，成为一品鲜第三家分公司，主要面对东北地区以及俄罗斯的出口。 另外就是在江口镇东阳村已经开始动工兴建的茶饮料生产基地，总投资约为1.2亿,占地面积65亩,分三期修建，一旦全部完成，年产绿茶、红茶、乌龙茶等系列茶饮料十万吨，营业收入达7.6亿元，实现利润2.1个亿，利税高达1.8亿元。 一旦建成，成为一品鲜公司新的利润增长带你，而一品鲜将向产品多元化方向迈进。 绮罗丝绸织造股份公司总股本为5.1亿，拟在鹏城证券市场上市交易，公开方形流通股1.5亿股，发行价位是3.2元，共募资资金3.52亿人民币，主要用于扩建下属的丝绸一分公司和服装分公司，同时，将在申城、燕京、花城以及香江设立绮罗丝绸成衣的专卖店，拓宽产业链。 当然，对于普通村民和职工而言这些数据显得枯燥，他们最关心还是所谓的股权激励计划。 千呼万唤，在七月中旬，卫向东代表村委会公布了股权激励计划。两个公司各自拿出五千万股赠与卫曹村村民以及两公司所有职工。 股权激励分两个层面，首先是普惠性质，凡是这两家企业上班的职工以及卫曹村全体村民每人都可以拿到各5000股的股份，其中原向阳村和金银村的村民减半。并且以百股为单位，向所有持股者发放股权证书。 二是奖励性质：公司管理层以及村上各级领导根据职位贡献大小获得不同数量的股份。作为村总支书，卫向东一共领到二十一万股股份，绮罗和一品鲜两个公司各一半，也是全村领的最多的。 不过村民也没啥怨言，卫曹村发展到这现在功能最大的自然是卫向东，如果没有他，哪有今天？ 再说了，人家可是放弃在合资公司的股份呢。 分配股份是个相当繁琐的事，虽然也有个别村民职工不满意，为什么他们这些当领导的能领几万十万股股，我为啥只能领一万股股？ 咱们都是卫曹村下属企业的中层干部，为啥我只是他的三分之一，就因为我在兴发公司不在绮罗公司上班？！ 但总体而言还是，分股方案还是得到大多数村民的拥护，卫向东不是说了吗？将来咱们村别的企业也会陆续上市，到时候兴发公司上市来，你就可以绮罗公司领的多了。 所以，不满意归不满意，也没人敢去村委会闹事，当然自家关起门发牢骚就那就多了。 卫向东的老妈张凤兰就是一个。 368 股权证 最近这几天，平时一直乐呵呵的张凤兰老是黑着脸，连饭也不想做，气的卫长工不知道说啥好。 张凤兰气愤的是，为啥自己提前退休呢？ 结果只领到普通村民10000股！ 如果原来是桑茧农场副厂长的话，按照这次分配方案，自己可以领到三万股！ 盘个指头算算,就这一下子好几万块钱没了啊。 全家九口人，大儿子领了两万三千股，大儿媳妇更不得了，人家是丝绸公司分厂厂长，光丝绸公司的股票就有三万五千股，再加上一品鲜的5000股,算起来整整四万股。 连老头子卫长河也领了两万八千股！ 至于小儿子小儿媳妇更不用说了.... 全家就自己和在外面上大学的小女儿,以及两个还在上学的小孙子最少！ 小儿子说了,这次股权分配除了大家都有份外，主要是是按照对卫曹村所做的贡献分配，那不是自己忙了几十年竟然和孙子孙女一样？ 想不通啊。 卫向东听到这消息后哭笑不得，下午下班后和罗青梅回到老房子安慰老妈：“妈，不管对村上贡献大不大，你对这个家贡献最大！帮我们一直照顾蕊蕊，这样吧，青梅在合资公司有股份，村上的股份就不要了，把她那10000股转给你怎么样？如果不够的话我的也转给你一部分。” 老大卫向北听说弟弟主动给老妈股份，自己也赶紧去表态，愿意把自己的股份一部分转让过来。 其实，张凤兰只是心里不舒服吐吐槽而已，哪里想要儿子的股份？ 自己这把年纪，将来和老伴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留给两个儿子的？ 何况现在退休了还有退休金,按照副场长待遇每月650元,年底还有分红，根本用不完！ 见到儿子如此孝顺,心里那点不快就烟消云散，赶紧让儿子儿媳回去，自己还要去跳广场舞呢。 相对于原卫曹村的普通村民背地里有人吐槽，原向阳村和金银村的村民可是乐开了花。 且不说那些在厂里上班的，就是普通村民也能领到5000股！如果按照他们所说的什么发行价算，这5000股就值两万多呢。 如果像那个合资公司在香江上市的股票那样，一天长了三倍还多，那这5000股就值六万块！ 乖乖的，白捡啊。 不过，听说合资公司的股票在香江市场跌了，现在只有6块多钱了。 会不会再跌下去呢？ 听说侯玉海手里拿的股票解禁后没有卖出去，现在已经后悔了。 那咱们现在的股票将来会不会也会跌下去？ 有人就开始动了卖股的心思。 反正村上说了，股票就是那个股权证书是可以自由转让的！ 有卖就有买，那些头脑灵活，兜里有钱的人开始私下收购卫曹村民手里的认购证。 当然要编制一些话，什么这炒股风险很大，这股票就如天上的风筝一样忽上忽下，没准那天就成了废纸。 俗话说的好，隔夜的金不如到手的铜，我就按照公司的发行价收购如何？ 这样你也白赚一两万！ 真有人相信了。 原向阳村的马翠花就是这样的人。 马翠花是宋小军的母亲,宋小军就是84年那年夏天，向阳村的小学因下雨倒塌，学生转移到卫曹村新教学楼里。 后来学校又实行了中午营养餐，每个学生每天只交一毛钱，但马翠花家穷只给女儿宋小丽交，而宋小军没有，结果卫向东发现，又给两个孩子免掉了这一毛钱的伙食费。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孩子已经长大，宋小军前年考上燕京理工大学，他父母顿时成了村里人羡慕的对象。 在卫曹村，谁家孩子能考上大学那可是件大喜事何况还是全国重点大学。 但马翠花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常年卧病在床，家里穷的叮当响，但自从三村合并之后，享有卫曹村一切福利待遇，特别是住院看病让他们家省了不少钱。 虽然有村上有医保，还有大病救助，但自己还是要掏些钱的。一年下来自己家要掏两三千，家里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全靠丈夫一个在种植农场干活，工作不算高每月500多块。 为此，村上还给他办了贫困救济补贴，每年还能领到两千块，生活是不用愁了，但是看到邻居家修新房子，买家彩电摩托，甚至有的准备买小汽车！ 自己家就显得寒酸的多，房子是平房这还是村上补贴后翻修的。她倒无所谓，关键是为了上大学是宋小军。 这让她扬眉吐气，虽然孩子上大学食宿费全部由村上出，但是她想给孩子得攒点钱，将来娶媳妇得要钱吧？ 村上可不管娶媳妇的钱！ 恰好，村上有个自己做生意的人叫王桂生，正在做收购村民民手里股票的事，一听到这消息就跑到马翠花家里连哄带骗，要以六万元元的价格买全家20000股股权证。 “姨，这是六万块。”马桂生从提着的人造革皮包里拿出六沓钱：“你把股权证给我。” 马翠花站起来进了睡房，拿出钥匙从打开放在床头的旧箱子，从箱底里翻出四张股权证。 看着这四张崭新的票证，马翠花想拿出的那一刻犹豫起来。 “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丈夫老实巴交也不懂，要不等儿子回来问问他？他可是大学生，见多识广.....对，就这样。” 王桂生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坐着发财大梦，却看见马翠花两手空空从睡房出来，顿时一愣：“姨，股权证呢？” “哎呀.....我死老头子不知道藏哪了，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王桂生心里顿时大失所望，但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他笑着说不要紧说我等他回来。 “那你先坐啊，我去做饭，我儿子今天放寒假要回来了。”马翠花说完就要往外走。 “小军今天回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全家团圆了。”马桂生一听赶紧站起来，想了想取出2000块钱交给马翠花。 “这是我购买你家股权证的订金啊，可不能再买给别人！还有，这事别给小军说，免得让他分心影响学习！” “我知道，我知道。”马翠花赶紧点头。 369 健力宝上市问题 下午五点，宋小军赶了回来，妹妹宋小丽也高中补课结束从县城回到家，爸爸也下了班，往日有些冷清的家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吃饭的时候，马翠花说起今天王桂生找她买股权证的事，宋小军顿时大吃一惊。 “妈,你上当了！咋能以三块钱卖给他？！将来上市最起码会涨到十块钱！” ”你听谁说的？”马翠花赶紧问道。 “你忘了？支书的妹妹卫向霞和我一个学校啊？比我高一级。放假我们一路回来的，她在路上说的！” 支书的妹妹？ 那说话一定不会假。 哎呀...... 马翠花顿时后悔不已。 “妈，你和那个王桂生写啥东西没有？”宋小军又问道。 “没，没有，我就收了他2000块钱订金。” “那没事，你会你给他退掉！”宋小军说完，顿了顿又说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我就要看看这王桂生打的什么主意，竟然骗到我家头上了！” 不知不觉中，他拿出了未来当家人的语气。 ..... ..... 宋小军家发生的这些喜怒哀乐，卫向东并不清楚，这马上就快过年，远在粤省的健力宝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李经纬的电话，说公司有重大事项要协商，如果有时间的话，麻烦能到海珠来一趟。 卫曹村是84年洛杉矶奥运会前夕，卫向东拿着50万购买当时刚刚研发出来的健力宝20%的股份，帮助李经纬度过资金难关。 这八年以来，健力宝发展突飞猛进，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现在已经是全国饮料业第一品牌，去年的销售额就超过12亿！卫曹村自然也赚得盆满钵满。 健力宝公司成立之后，卫向东代表卫曹村只挂了一个董事头衔,但不具体过问公司的经营，作为战略投资,但健力宝在一些重大决策上还是询问卫向东的意见。 比如,89年，李经纬邀刚刚退役的国家体操王子李宁加盟健力宝，并创立子品牌——李宁服装，还有去年91年，健力宝在美国成立分公司，购入帝国大厦一层楼； 这些都是在历史上发生过的，而且证明李经纬的眼光也是对的，卫向东当然没有不同意见。 当然，今年健力宝组建了一支健力宝青年队，出巨资从全国各地选拔好苗子送到巴西学习，在这件事上卫向东第一次发表不同意见。 为了中国足球的未来？ 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在去粤省的火车上，卫向东躺在卧铺上琢磨着。 93年，健力宝好像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啊？ 在粤省的禅市下了火车，卫向东没想到李经纬亲自来接站。 “李董，你可是个大忙人，还用亲自来接站？我自己打个的的过去就行了。”卫向东坐上黑色奥迪，笑着对李经纬说道。 “如果是别人我可以不来，但你卫支书来了,我是必须要来的。”李经纬笑着回答。 对于当年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卫向东拉自己一把,使健力宝终于搭上84年奥运会这辆顺风车，成为中国体育代表团专用饮料，结果一炮打红从此健力宝一路高歌猛进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对此，李经纬心里很感激。 当然，卫向东本身也很厉害，旗下有好几个企业产值高达几十个亿而且卫曹村也被有人称赞为中国第一村。 李经纬深知，做企业不容易，要带领几千父老乡亲一起致富更不容易。 这一点，李经纬非常佩服。 两人见面，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坐着车卫向东赶到健力宝集团，早就不是原来的三水酒厂破破烂烂的，一座大厦耸立，便是健力宝集团总部。 安排卫向东在酒店住下，中午的时候李经纬亲自作陪请他吃饭，而且只来了他一人。 很明显，今天是有话想和卫向东单独说。 果然在吃放期间，李经纬说起找卫向东来要商量的事：“省上给我健力宝一个指标，希望我们能上市。” 卧槽！ 有这么好的事？ 卫向东心里嘀咕。 “李董，那你的意思呢？” “我还没拿定主意，我觉得公司现在不缺钱，没必要上市。”李经纬很坦诚。 这..... 卫向东突然记得，历史上这一年健力宝是由上市机会的，但李经纬对此似乎不感兴趣。 结果后来就后悔了。 97年、99年两次想上市，结果却无功而返。 健力宝公司股权结构一直没得到很好解决，这也是健力宝最后衰败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卫向东想劝劝她。 “李董，你知道我这一年来主要在忙啥？” “忙啥？” “上市！让我们村的一品鲜、绮罗两家公司争取能上市！” “你这两家公司效益很不错，也不缺钱吧？”李经纬有些怀疑。 “李董，上市并不是仅仅是圈钱，更重要的是让公司股权结构更加合理.....”说到这里，卫向东顿了顿，意味深长说道：“李董，健力宝20%的股份是我们卫曹村的，剩下80%的股份，好像是属于你们区政府的吧？” 李经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他心中的痛。 虽然他是健力宝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可是公司并没有他一毛钱的股份！ 也就是说，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饮料帝国，根本不是他的！ 当然现在权力很大，每年还能领到40万的年薪，在这个时代算是高工资了，可是退休以后呢？ 自己离退休没几年了。 虽然企业领导退休并不像体制内到60岁一刀切，但话说回来了，想让你退休也只不过是一份红头文件罢了。 看到李经纬脸色不好看，卫向东又说道：“我们公司在上市过程中，采取了股份激励政策，对于管理层特别是对于企业作出重大贡献的人奖励其股份！” 卫向东简单介绍了下卫曹村实行的股权激励机制，李经纬一听立刻眼睛亮了。 好办法啊..... 通过这法子不是可以名正言顺拿到股份？ 只是你一个堂堂的支书董事长才拿20万股股份，有点太少了吧？ 但卫向东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而且方案已经公布自己不宜再多说。 如果这方案还没公布，李经纬真想劝劝他。 现在是增加自己财富的最好机会，为啥不多捞点？ 370 “坚决不能将总部搬到花城！” 如果现在卫向东知道李经纬心里的想法也只是淡淡一笑。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这辈子他对金钱的追求就淡了许多。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 卫向东又把自己这一年来在准备上市过程中获得的经验以及遇到过的问题全部告诉给他，李经纬听得频频点头。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 “卫支书，真谢谢你，关键时刻你给我指点迷津。”李经纬最后感慨道。 “客气啥,我也是希望健力宝继续做大做强，真正能成为和两大可乐一样的世界性品牌。” “放心吧，卫支书，我有这个信心！” 这顿饭吃完，两人准备开，李经纬突然又说道：“卫支书,我有个想法,我想把健力宝集团总部搬到花城去，将来准备在花城修一座大厦,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千万别这么做！”卫向东一口否定。 卫向东如此坚决的态度又让李经纬吃了一惊：“为什么？” 为什么？ 这是健力宝走下坡路还有你李经纬从过五关斩六将到败走麦城的转折点！ 在历史上，李经纬斥资八亿，在花城修建了一座38层高健力宝大厦，准备把公司总部搬到花城，但是这一举动却惹怒了当地政府，一时间，“李经纬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等评价一股脑地涌现出来。 彼此而鸿沟越来越大，而八亿元的投资不仅让公司的资金链面临断裂，作为体制内干部即将年满退休的当地政府矛盾也彻底爆发。 同年秋天，健力宝在香江上市未果，这一消息使得健力宝的销量直线下滑，不仅员工发不出工资，还有银行上门讨债。 当地政府由此开始介入，还要求以后健力宝要上市的每一款产品都要先经过政府审批。 健力宝从曾经人人想啃的香饽饽变成了没人敢接的烫手山芋，权责不清的健力宝,自此一落千丈。 这就是健力宝和李经纬的悲剧,怎么能让他重新上演？ 听到李经纬问“为什么？”卫向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李董,你为什么要把健力宝总部搬到花城？” 李经纬沉默了下：“禅城太小，我想让健力宝有更广阔的的空间。”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健力宝就是在禅城起家的，它就是禅城的标志，如果你要把总部搬走，当地政府领导会怎么想？还有，健力宝也是当地的利税大户，你如果要搬走，你觉得当地政府会同意？！” “我是公司经营的决策者，我要为公司的发展负责！”李经纬硬邦邦回了句。 “可是，你也别忘了.....你可是当地政府任命的干部！”卫向东悠悠说道。 这..... 李经纬突然悲哀的发现，又回到刚才的老问题，从本质上说自己并没有对健力宝的控制权！ “李董你听我说，健力宝要发展壮大，肯定要在全国甚至世界各地办厂，但是集团总部一定要留在禅城！这是你的根！” “还有，如果建总部够用即可,千万别学史玉柱，他那个巨人大厦将来肯定要烂尾！”卫向东的话，斩钉截铁。 此时，zh市的巨人大厦刚刚开始修建，号称要修建全中国第一高楼。 李经纬听了，陷入沉默。 卫向东觉得还得劝一劝：“李董，你是国企领导，而我呢，村上支书，和当地政府尤其是主要领导搞好关系非常重要，否则，你的处境会非常艰难，你年龄比我大，阅历也比我丰富我想你更明白这一点。” “那....我再想想，好好想想。” 第二天下午，卫向东就离开禅城。 这天早上，健力宝董事会召开董事会议，董事长提出要将健力宝集团在a股上市，作为集团重要的投资方，卫向东代表现在的卫曹控股集团表示赞成。 至于前天下午两人所谈的搬迁集团总部到花城的事，李经纬没有在会上提。 至于他到底搬不搬，卫向东心里并不十分清楚。 坐火车赶回南坪，已经是阴历腊月27天，回到家卫向东向罗青梅说了自己见到李经纬发生的事。 “我发现呀，李经纬这个人本事的确很大，但就是太傲，可是国企领导呀，又不是私企，哪能那么任性？”罗青梅也评价道。 “在咱们国家，一人太有本事不见得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卫向东微微叹口气。 “那你呢？你不是很有本事？照样干得很好？”罗青梅瞥了他一眼说道。 “那是因为我找了个大靠山啊。”卫向东笑着很亲昵的搂起罗青梅的肩膀。 “别乱来！孩子在呢。”罗青梅嗔道。 她明白卫向东那句话意思，自己娘家的背景，帮过他不少忙更重要的事帮助他躲过好多阴风冷雨！ “如果李经纬不听你的，非要将总部搬到花城怎么办？”罗青梅又问道。 “那我们彻底清空持有健力宝集团所有股份！”卫向东毫不犹豫说道。 “但愿健力宝别走这一天。”罗青梅听了微微叹口气。 “我该说的说了，该做了做了，就看他李经纬怎么想的。”卫向东安慰道：“好啦，别想这些，准备好好过年吧。”卫向东笑道。 现在马上就要到春节，卫曹村又笼罩在一片过年的气氛中。 今年原卫曹村村民每人分红增加到5500元，而原来的向阳和金银两村，也首次获得分红：每人2000元。 还有就是职工们年终奖以及高管们的年薪兑现，今年卫向东领导基本年薪5万和效益年薪3.4万，合计8.4万。 他突然发现，村里的小车似乎多了起来。 现在房子已经修了，家用电器都买了，先一步干啥？ 自然是买车啦。 对，还有大哥大！ 就是港台电视剧里演的。 只不过听说南坪甚至宁宣地区都没有什么基站，那个大哥大根本打不出去电话，带回来纯粹就是个废铁疙瘩！ 当然车不仅仅只限于什么夏利奥拓，听说普桑也降价了，只要13万，还有富康神龙，才14万..... 371 村上通公交啦 今天是大年初一，阳光温暖。 卫向东一家三口穿着新衣服，一大早开车来到父母家，大哥卫向北一家人也来了，大家相互拜年，给小孩发压岁钱，又在父母这里吃了元宵,一大家子准备开车到桃花潭去玩。 桃花潭位于宁宣地区的泾县西的桃花潭镇，诗仙李白写下的千古名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就是指这里。 前不久，大哥卫向北家买了一辆崭新的神龙富康，于是就相约过年时候两家开车把父母和小妹接上，一块出去玩。 一大家子人开着两辆车,高高兴兴从老屋出发沿着房后的北大路向西慢悠悠驾驶到原来四队的大场附近——现在已经改造成小广场，然后上了劳动路，出去就是国道——现在已经改名叫幸福大道。 可是没走多远竟然堵车了！ 迎面来了几辆小车，最前面的一辆竟然是墨绿色三菱帕杰罗越野车！ 劳动路原来叫西大路，是卫曹村最早拓宽的几条主干道之一，是按照4.5米的标准设计，当时看起来很挺宽，现在明显窄了，平时两辆普通小车勉强能错车，但今天对面是一辆越野车！ “那是杜海的车。”坐在副驾上的罗青梅说道。 杜海是娃哈哈饮料公司的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86年和宁选民带着娃哈哈儿童营业液配方找到卫向东，经过协商，卫曹村出资，他们俩出配方成立了娃哈哈公司，其中他们俩各占7.5%的股份。 这几年娃哈哈高速增长，去年营业收入高达5.6个亿，净利润1.9个亿，如果按照7.5%的股份,就这一项就可以获得一千四百多万！ 当然企业要发展，不可能全部拿出来兑现,去年他和宁选民分红各自获得300万，扣除个人所得税后净得165万，可以说是全村最富裕的两个人。 听说杜海喜欢宽大的越野车，所以买一辆四十万的帕杰罗很正常。 相比较崭新威猛的帕杰罗，卫向东那辆开了几年的红色夏利车就显得逊色多了。 不过卫曹村的人都认识这辆红色夏利，因为车牌号太牛逼了：皖x16666！” 双方当然不会相持不下，只见杜海和他的媳妇——现任丝绸公司总工程师的曹梅花下了车主动过来打招呼。 “卫支书、罗总过年好啊....” “阿姨、蕊蕊过年好” 两人还不忘向后排坐的张凤兰和卫蕊蕊问好。 卫向东笑着回了句，杜海就说你稍等，我去指挥后面的车往后倒，给你们让个位置。 折腾了足足二十分钟，彼此才让开道，卫向东的车顺利开村前的幸福大道，结果这里也是车辆、人流众多，短短不到三百米的路程竟然走了十分钟时间。 “爸爸，爸爸，都怪你。”坐在后排的女儿蕊蕊不高兴了：“让你走丝路大道你不听，非要走这条路。” 丝路大道向西直通向阳村，然后向拐到向阳大道，最后向南上幸福大道——这都是后来修的双向四车道的马路，一般不会堵车的。 卫向东听了女儿的埋怨有些无奈，我咋知道今天这么不遇巧,会遇到这种情况？ “向东，看来这条路又要拓宽了。”罗青梅说道。 “不止是这一条，包括爸妈房背后的北大路、东大路.....卫曹村最开始修的那几条路都太窄，现在已经跟不上形势。”卫向东边开车边说。 向阳村、金银村合村后大力改造村容村貌，现在焕然一新，特别是道路，主干道是清一色的双向四车道，次干道也有八米多宽，全部是柏油马路。 卫曹村这边反倒落后了，特别是原来的老庄基地，道路明显狭窄，譬如说卫向东父母家后面的北大路，现在看上去就是一条巷道。 形势发展太快了！ “不过不用担心，村上已经计划，原卫曹村道路改造作为今年的基建项目之一，明年咱们再走这条路就不会堵啦。”卫向东笑着说道。 “向东，我觉得并不仅仅是拓宽道路，我觉得还要发展公共交通工具！”罗青梅又说道。 “你是说公交车？” “对，你看虽然咱们村好多户买了小车，但还有没买的吧？而且一下雨刮风骑自行车摩托车也不方便，特别是老年人想串个门更不容易，从最东边的金银村到最西边的向阳村，足足有十里路呢。” “你说的对，过年前村上整理村民给村委会提的意见，好多人都提到这个问题，说老人串门、孩子上学都不方便。”卫向东点头表示同意：“过完年后我就解决这个问题！” 春节一过，村两委就召开会议，审议通过1993年度卫曹村项目规划，其中引人注目的一项就是村内旧路进行扩建，同时建立卫曹村公共交通系统。 计划建立卫曹村公交公司，根据村内具体道路，规划五条公交线路，设立公交站点，囊括整个卫曹村厂区、居民区，每条公交线路投入五辆公交车，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运营。 学生儿童、六十岁以上老人全部免票，其余的村民和职工可以购买月票，同时也向非本村居民开放，也就是说你只要掏钱也可以坐车！ 从此在卫曹村里，数辆蓝色公交车在路上行驶，到站后有人上上下下，既有背着书包上学的学生，也有急着赶上班的职工，当然偶尔还有拿着锄头准备去田间干活的老农，成了一道美丽风景。 早上七点二十，金银村。 “君君，君君，快起床！上学迟到了！”一个少妇一脸着急看着赖床的儿子。 “妈....让我再睡会。”儿子裹着被子就是不想起来。 “你！”少妇气的只想揭开被子，朝儿子屁股上打两巴掌！ 你上学迟到老师要骂你，我上班迟到可是要扣工资的！ 这个少妇叫周云，是娃哈哈公司质控部部长。由于她家住在向阳村最西北角边向阳三区，而娃哈哈公司却在金银村东南方，两者距离有十几里路。 所以每天早上起床是最紧张的。 按照平常，自己六点五十起床，洗漱化妆带着孩子七点十分离开家，开车先把儿子送到卫曹中心小学吃早饭，她自己开车赶到公司一般是7点40左右，简单在公司食堂吃早饭然后去上班刚好八点。 可是今天儿子竟然贪睡不想起床！ 看到媳妇着急的样子，丈夫张铭在一旁劝道：“要不你先去上班，我送他上学，现在不是村上开通班车了吗，也方便。” “都是你！爱惯儿子，将来看有啥出息！” 周云嘟囔了一句，穿着一身灰色ol套裙，背着坤包向外走去，听着高跟鞋声音从近到到远慢慢消失，张铭摇摇头。 这个媳妇啥都好，就是性格太急干啥风风火火。 张铭在村委会下属的第一办事处上班，任副主任，工作地点就事原向阳村村委会所在地，行政单位嘛，上班不像媳妇管的那么严。 一直磨蹭到7点半，儿子才起床，看样子是赶不上学校的早餐，当老爸的只好给儿子书包塞了块面包一个煮鸡蛋，然后出门走到小区外边向阳三区公交站。现在等车大部分都是上班的职工。 201路公交车很快到站，大家排队上车，沿着村最北边康复大道向东驶去，经过村东站、村卫生院、丝路三区等六站，到达村中心小学，看着儿子背着书包走进学校，老爸这才换成101路公交车——这一路是经过村南的幸福大道，到办事处要近点。 372 超级中学 此时的卫向东正坐在村上新买的黑色奥迪赶往县城。 这辆奥迪a6是过年后村上新买的，以前村上买的红色夏利确实有点跟不上形势，于是年前经过村委会研究，村上包括各公司又购买了一批小轿车。其中最贵的就是两辆奥迪a6，售价将近50万，其余的都是尼桑、帕萨特和桑塔纳之类，价格从三十万到十几万不等。 看上去价格有点吓人,但和卫曹村去年各企业一年净利润高达8.6亿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这还不包括从健力宝集团获得6000万收益！ 当然，村上可以买更好的， 年前村上开会商量这事的时候有人提议，可以仿照大求庄，禹左敏坐的是奔驰s600，售价高达300万，另外人家在91年还购买了16辆档次稍低点的奔驰。 他们可以买,我们也可以啊,又不差钱。 不过这提议被卫向东当场否决。 你这纯属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何止是麻烦纯粹是作死。 后来，禹左敏出事之后，再也每人敢提这事。 今天，卫向东到县城主要是向演书记汇报，要在卫曹村新建一座“超级中学”的事。 因为此项目被县教委被否定了，所以他干脆直接找县上一把手汇报。这是今年当初村上定下一个重大建设项目。 这里面有个历史背景，今年（1993年）2月26日，国家颁发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指出:“国家对社会团体和公民个人依法办学，采取积极鼓励、大力支持、正确引导、加强管理的方针”，借着这个东风，卫向东提出办超级中学的设想。 就是在卫曹村要办一所包括初中、高中的中学，结束卫曹村的孩子要到外面上学的历史，而且教学质量要向皖省一流中学看齐。 资金，卫曹村有，但需要的是政策,所以他要找县上一把手。 到了县委大楼，卫向东敲开演志刚的办公室，演志刚热情的招呼他坐,还让秘书给倒一杯清茶。 “你们的茶饮料基地建设怎么样了？”演志刚关心问道。 这是去年县上重点建设项目，也是带动南部山区村民脱贫致富的一大举措，所以演志刚非常重视。 况且，新规划的阳江大桥已经破土动工，他也向省交通厅的王厅长做下承诺的。 如果茶饮料生产基地出了问题那怎么办？ 对于演志刚的问题，卫向东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回答道：“经过去年一年的建设，一期工程已经完成，今年春茶上市后就可以出产第一批产品，预计今年的产量可达三万吨，解决当地800多人就业问题。” 800人啊，平均每人就按照600块钱的工资，一年下来就是7200元，仅此一项就可以使当地农民增收500多万元，这还包括茶叶的销路全部解决，还带动当地的三产的发展！ 这样的厂越多越好！ 南坪县这几年势头发展强劲，工业总产值已经稳居全地区第一，甚至在皖南几个地区中也排名第一,就是拥有一大批企业,特别是卫曹村属企业发展迅猛。 演志刚又关心问卫曹村近期工作情况，最后就谈到要建立超级中学问题。 “演书记,资金、教师您都不用管，现在只要给我们政策，允许我们卫曹村建立中学。”卫向东说道。 毕竟设立中学不像是小学，这可是件大事，何况进入九十年代以后，各地都在执行撤点并校，尤其是在农村地区。卫向东这是逆潮流而动。 果然，演志刚眉头微皱，提出自己不同的意见：“向东啊，前进乡已经有所初级中学，而且县上已经有三所高级中学，你们村的学生完全在这些学校上学，何必再花那么多钱建立一所中学？” “演书记，说个不客气的话，除了咱们县一中教学质量还凑合，别的根本不行。特别是前进乡初级中学，把孩子送进去那都是误人子弟！”卫向东说道。 呵？ 也就是卫向东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话。 十几年的老交情了。 不过他也知道卫向东说的事实。 “演书记，我们村的群众上完小学后，都是想办法把学生送到县城里上初中，有点甚至送到市里，为了照顾孩子，有的孩子妈不惜辞掉工作跑到县城租房陪读。”卫向东说道这里忍不住微微叹口气。 这本来是十几二十年年后才发生的事啊，在卫曹村已经出现了。 演志刚听了哈哈大笑，说谁让你这个支书把文凭看的这么重，没有个大中专文凭想在村上和企业里混个一官半职现在根本不可能。 “演书记，我建中学并不仅仅是为村民着想，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村属企业的产业升级。”卫向东又说道。 “哦？” 演志刚有些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啥关系，你又不是建大学搞科研什么的。 对于演志刚的疑惑，卫向东不慌不忙解释：“我们村要发展必须引进一大批高级人才，博士硕士之类，这些人都是中大城市而来， 如何让这些人能到我们村上工作？不仅仅是工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其中教育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想，那些人肯定非常重视子女教育问题，如果让他们的孩子上前进乡初中那样的学校，他们愿意来吗？！” “向东，你们村下属企业又不会搞高科技，也不至于要引进那么多博士硕士吧？这可有点浪费人才哦。”演志刚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演书记，谁说我们不搞高科技？”卫向东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下一步，我就准备进军高科技行业！” “是吗？你准备做什么？”演志刚好奇问道。 “书记，请允许暂时我保密，我现在还在谋划中，如果有了眉目，我一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你这小子......”演志刚笑骂道：“行，反正你们卫曹村有钱看你怎么折腾.....不过向东你可听好了，你这个中学可是完全属于民办中学，县上不会出一分钱，也不会给老师编制！” “这你放心，给政策就行。”卫向东笑道。 嘿嘿..... 如果这话放到前几年我还担心如果没编制分不到学生，但现在不同了！ 大学生已经开始不包分配了！开始双向选择。 我如果出高薪，招不来几个燕师大、华东师大的学生？！ 对，还有那些退休的优秀教师，照样可以发光发热嘛..... 373 卫曹村要造电脑？！ 县上一把手同意事情就好办，没过几天县教委就下发了同意卫曹村建立中学的批文。 卫曹村召开会议，又请专家经过项目论证，最后决定在金银村和卫曹村之间征地180亩，建设一所中学，拥有教学楼三栋、图书馆、实验楼、办公楼、职工宿舍楼、学生宿舍楼、餐厅楼一应俱全，力争在五年之类建成皖省一流中学,整个项目投资约为5100万。 这对于卫曹村村民以及下属企业职工来说是件大好事，小孩上学再也不用到乡上和县里上学了！村里就能解决问题，而且听卫向东说除了硬件要全省一流之外，软件也要一流，将来要高薪聘请优秀教师，打造另一个“庐州市第一中学！” 乖乖的，那可是省内重点中学啊,听说去年清华北大都考上了好几个。 不过也有不高兴的，譬如卫向东的宝贝儿女卫蕊蕊听了小脸紧绷,噘着小嘴满脸不说话。 卫蕊蕊今年上二年级，自然是在卫曹小学上学，当卫向东问她为啥不高兴，女儿回答道：“爸，我在村上上的幼儿园、现在又在村小学念书，将来还要在村上读初中、高中，妈妈说将来我大学毕业还要让我回村上班，天哪，就差一个大学，爸爸，是不是还要办一所大学让我一辈子都呆在村上呀？” 哎呦..... 你别说，我真有办大学的想法，不过现在条件还没成熟罢了。 不过女儿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于是卫向东就答应她上中学可以去庐州外婆外爷那里上。 本来蕊蕊上小学时候丈母娘就要让去她去庐州，说那里教学质量好，不过被卫向东和罗青梅婉拒。 孩子太小离开父母并不是什么好事，彼此感情不够深厚,最起码也要上中学以后。 项目通过之后,村上由项目办牵头，邀请省设计院的专家来村上进行图纸设计，然后进入具体建设阶段，预计到明年六月完工，争取在九月开学招收第一批新生。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12月，整整准备了两年的上市工作终于迎来曙光，经过证监会批准，卫曹控股集团名下的一品鲜食品饮料股份有限公司和绮罗丝绸织造有限股份公司获得在鹏城交易所上市资格，股票名称风别为“一品鲜”和“绮罗丝绸”。 1994年元月3日，两支股票正式在深交所上市。 这一次，卫向东亲自带队，以卫曹控股集团董事局主席的身份，率领一品鲜、绮罗两家公司主要负责人亲赴鹏城，要亲自敲响上市的锣声。 按照公司发布的章程，赵明华控股集团董事局董事、一品鲜公司董事长，曹晓荣任控股集团董事局董事、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李江红任集团董事、绮罗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在鹏城市深南大道2012号深交所大厅里,热闹非凡，今天又有两家公司要上市,不够不是以往的大型国企，而是两家村属企业而且还来自同一个村——卫曹村。 这是一个略带神秘的村庄，从一个要靠救济粮生活的穷村子，经过十几年的奋斗一跃成为全国最富有的村庄之一，去年全村工业总产值达到五十三个亿，这比中西部一个地级市的总产值还高！ 但和有些富裕村领导高调相比，卫曹村的领导显得比较神秘，很少见他们上电视报纸，也很少听他们讲什么豪言壮语，都在踏踏实实干事。 这引起了许多新闻媒体的关注，有些记者早早来到证券大厅等候。 今天，人们见到这个团队。 年轻，真的好年轻。 平均年龄才三十多岁，特别是他们的“领头人”卫向东，据听说今年才31岁。 卫向东今天是一身深灰色西装，扎着领带，显得给外精神，他旁边的赵明华、曹晓荣等也都是西装革履，李江红特意穿着一身白色的ol西装。 他们已经不是以前只知道种田养蚕的社员，见惯了各种大场面，但心情还是有些激动。 不容易啊.....上市了。 要知道几年前，他们连啥叫上市都不知道呢。 现在马上快到九点半，一片掌声中，卫向东带领两家公司主要负责人同时敲响了象征上市的锣声。 随着铜锣敲响，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着旁边的电子大屏幕，股票正式开始交易！ 代码为00124一品鲜股份出现在电子屏幕上，开盘价为11.8元！是发行价的2.9倍！ 代码为00134绮罗股份开盘价为6.5元，是发行价的2倍！ 顿时，大厅里发出热烈的掌声。 很快就有记者上蜂拥而上，话筒递向准备采访对象，当然卫向东这边话筒最多。 “你好，我是中国证券报的记者，请问卫支书你对于今天两家公司的开盘情况感受如何？” “我感到很满意，这说明广大股民对于我们两家公司未来很有信心，我们也会努力工作，创造更好的业绩来回馈广大股民朋友！” “我是《鹏城日报》记者，据我了解你们卫曹村的企业已经涉及到食品饮料、纺织服装、建材、饲料等行业，请问卫支书你们将来还会涉猎新的行业吗？” “肯定会，而且不仅仅限于轻工产品，我们还会涉猎更广泛的行业，譬如高科技。” 卫向东这句话明显引起骚动，这位记者兴奋的问道：“能具体说哪一种高科技吗？是不是如同联想公司一样造电脑？” “这个.....暂时无可奉告。”卫向东玩起了外交词语。 可记者的思路就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第二天《鹏城日报》就刊登了一条新闻特别吸引人的眼球。 “中国第一村的卫曹村要进军高科技，和联想集团pk！” “我没说我要卖电脑啊。”看着这条新闻，卫向东啼笑皆非。 不过这新闻实在吸引眼球，想想一群“泥腿子””竟然要玩高科技和中科院下的联想集团竞争，那是怎么一副景象？ 于是，很多报纸转载，有的朋友也关心问，连在燕京的廖前进也打电话达到卫曹村上，问卫向东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别听那帮记者瞎说！我才不会造什么电脑！”卫向东立刻否认。 “哦.....那你准备做啥？我记得那次你从俄罗斯回来还让我们帮忙你寻找高科技人才呢？”廖前进又问道。 “那未必就是造电脑啊.....对了前进，我准备马上来燕京一趟。” “你来燕京？有事？” “对，找一个人！” “找谁？” “呵呵，到燕京你就知道了，没准还要你帮忙呢。” 卫向东聊了会挂掉电话。 他看着外面有些阴沉的天空。 倪光南和柳传志差不多开始闹别扭了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 374 没有核心技术能叫高科技企业吗？ 中关村联想集团。 现在的联想集团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小作坊，经过这些年的高速发展已经成为国内大型企业，去年营收就达17个亿，联想电脑更是成为家喻户晓的民族品牌，国内市场占有率在80%以上。 但作集团副董事长兼总公司倪光南并没有感到多少兴奋，甚至有些沮丧。 因为，他牵头和复华大学达成合资建立芯片设计中心（“联海微电子设计中心”）准备大力发展集成电路芯片设计能力的意向,被联想高层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公司没钱。 前期投入只需要5000万啊，堂堂一年营收17个亿的大型集团，竟然没钱？ 这已经是联想高层第二次否定他主持的项目。 就在去年他主持立项研发数字程控交换机终于获得成功，最终研发出来的第一台交换机lex5000的用户容量是南方鹏城那个华为公司c&c082000的2.5倍！ 可是，他向董事会申请给程控交换机事业部进行拨款，甚至额度只要微机部门的5%,但都遭到了董事长柳传志拒绝。 他现在悲哀的发现，联想已经不是当初的联想，正在朝一条路上狂奔。 他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但是总觉得很危险。 一个自称高科技企业但竟然没有自主知识产权，没有核心技术能叫高科技企业吗？ 这还是中科院名下的企业！ 他感到愤怒，却有无能为力。 希望会有奇迹发生吧？ 他看了一眼外面雪花纷飞的寒冬，心里想着。 ..... ..... 卫向东坐火车赶到燕京，驻燕京办事处主任曹永林开着桑塔纳到车站来接站。 “支书，你准备在燕京呆多长时间？”曹永林边开车边问道。 “这没准，看事情办结果如何.....怎么？赶我走？” “怎么会呢？支书。”曹永林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去看看你在后海的四合院，这买下好几年了，你还没看过呢。” 后海那套小四合院还是88年卫向东委托曹永林买的，当时出了将近六万块。 小四合院一般是北房三间，一明两暗或者两明一暗。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倒座房)三间。卧砖到顶,起脊瓦房。可居一家三辈，祖辈居正房，晚辈居厢房,南房用作书房或客厅。 卫向东看过曹永林寄来四合院的照片后,他立刻就拍板买了。 他要求很简单：第一必须是在二环内最好是在后海附近,第二天产权不能有纠纷，别的就没啥条件。 听说那套小四合院的主人是卖掉房子准备去南海炒房地产，也不知道赚到没有？ 不过，南海房地产已经崩盘了。 现在听曹松林这么一说，还真的想去看看。 “行，等事情办完后有时候你去转转。” 燕京办事处已经搬到南锣鼓巷一处中型四合院，这是前年年初购买的，当然价格也不菲已经涨到40万，像这样的四合院卫曹村一共有四套！ 以前办事处所在地——西直门外那栋三层楼房已经改名为销售公司。 从前年起，卫曹下属各企业进行改制，在各大城市的办事处也相应进行改革，纷纷转成销售公司，由各企业自行组建。卫曹村只在燕京、申城和省会庐州保留三个办事处，执行公务接待任务。 到了办事处，卫向东住进后院，这里已经安装空调，虽然外面寒风怒号，但屋内非常暖和。 “永林，我明天出去办事,你把车留给我，你忙你自己的事就行。”卫向东说道。 他明天要去找自己的堂弟卫向华，刚好是周末不上班。 卫向华从燕京邮电学院毕业后，在卫向东的建议下留在燕京进入到联想集团，现在已经是公司内部一名高级工程师。这些年兄弟俩一直保持着联系，所以卫向东对联想内部的情况也知道不少。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起床吃了热气腾腾的包子，就开着桑塔纳离开办事处向东驶去。 卫向华住在联想集团给员工分配的家属楼里，当然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前年才结婚的，找的本公司的姑娘也没有燕京户口，算的上最早的“京漂。” 卫向东按照信中所说的地址赶到中关村附近，敲开一座家属楼六楼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少妇，正是卫向华的媳妇刘芳。 卫向华结婚时候带媳妇回到村上，所以彼此也认识，刘芳看到门外的卫向东立刻笑着招呼起来。 “哥，快请进，外面冷吧？向华在家等你呢。” 说着，卫向华就走了过来。 兄弟俩见面自然要聊一阵，特别是今年卫曹村两家企业上市，更是聊的话题。 “哥，我看报纸说咱们村要造电脑？准备和联想竞争？”卫向华好奇问道。 卫向东听哈哈大笑，那纯粹是记者瞎说，卫曹村从来没有造电脑的打算！ “那你老问我联想内部的事？”卫向华感到不解，开始以为是刺探联想内部的情报呢。 “当然有用！我问你，你们董事长柳传志和总工倪光南最近是不是闹得很不愉快？”卫向东问道。 “这事你就知道？我可没告诉你过你呀。”卫向华惊讶问道。 “别管这么多，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是啊.....这次矛盾很大，我发现柳董和倪总在公司发展理念上出现重大分歧。”卫向华说道。 果然如此！ 卫向华就把公司最近发生的大事告诉给卫向东第一就是程控交换机被砍掉，第二就是成立联海微电子设计中心的提议被高层否决，而这两个项目主持人都是倪光南！ 程控交换机？ 这不是华为的起家项目吗？ 如果联想真的成功了，哪有华为的份？ 还有，联海微电子设计中心.....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想到这里，卫向东问道：“向华，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咱们村把倪总挖过来，让他继续搞他的那个联海微电子设计中心？咱们卫曹村出钱！” 卫向华震惊的目瞪口呆，原来卫向东是打这个主意！ 375 我们双方合作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卫向华知道村上有钱，出上个几千万甚至上亿，只要卫向东愿意那根本不是个问题。 但问题是：一个村庄竟然和国家院士联合开放芯片，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 “这样吧，向华，你能不能明天带我去见见倪总工？”看到卫向华沉默，卫向东提出要求。 “那......好吧,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卫向华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按照约定时间，卫向东开车赶到中关村联想集团总部大楼，卫向华已经在大厅门口等候。 “哥，我们倪总工脾气不太好，最近事情又多所以.....”卫向华边走边提醒卫向东。 “我知道，就是“三不”嘛。”卫向东笑道。 据听说，84年，中国科学院计算机研究所新技术发展公司也就是联想集团的前身成立，柳传志和公司的另外两位高层领导决定邀请倪光南加入公司,主管技术。 倪光南提出，加入公司可以，但是要满足他的三个条件：“一不做官，二不接受采访，三不出席宴请。”倪的意思很清楚，他只是专心搞科研，而本人不受公司的控制。 不过搞技术的牛人多少有点怪脾气吧？ 卫向华带着卫向东上来四楼到最边上一间办公室，敲开办公室后，示意卫向东先在门外等着，自己进去先探听口风。 倪光南坐在办公室后面眉头紧锁，看见是自己手下的工程师进来，就问道：“有什么事？项目哪里出问题了？” “不是工作上的事，是我的堂哥卫曹村支书卫向东想见....” 卫向华话没说完，就被倪光南好客气打断：“不见！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我连记者和官员都不见，见你一个村支书干什么？！ 卫向华顿时感到尴尬。 ”倪总工，我想我们有共同的话题，因为我可以给你的项目提供足够的资金。” 只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卫向东。 倪光南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不由得问道：“你能出多钱？” 卫向东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百万？”倪光南说道。 “不，一个亿！” 一个亿! 倪光南听来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有钱？ “倪总工，我堂哥是卫曹村支书，卫曹村非常富裕，能出一个亿我堂哥并没有骗你。”旁边的卫向华赶紧解释。 倪光南还是不相信。 这不是一个万十万，是一个亿！ 联想集团都不能随随便便拿出，何况是一个村子？ 卫向东只好向倪光南解释卫曹村的情况，还好倪光南吃过一品鲜方便面，还知道有这么回事。 可是，你一个村的村长，怎么会想到搞芯片？这是倪光南最好奇的地方。 “倪总工，如果不打扰你的话，我可以讲讲个人的看法。”卫向东就从86年来燕京度蜜月，购买四通公司的打字机开始，然后谈到后面村里又购买联想电脑的事。 “倪总工，我觉得吧,这电脑用处会越来越广泛，甚至成现代社会不可缺少的工具。可是曾经有人有一天告诉我,你买的这电脑，除了汉卡等少数部件属于国产的外，其余组建都是进口的！” “我说不对呀，这明明是国产电脑，咱们国家联想集团生产的？人家可是高科技公司怎么不能制造出自己的电脑？可那个人说，什么高科技公司？除了汉卡联想公司还能拿出什么核心技术？就是把外国的零件买来，自己巴拉巴拉组装起来用，其实就是一个组装车间！” 卫向东这段话连消带打，卫向华听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却没法反驳，似乎联想搞了这么多年真的没啥可引以骄傲的东西。 就是电脑卖的快呗。 电脑这玩意对于不技术的普通老百姓而言好像是高科技，但作为他们这些技术人员而言，真没啥神秘的。 倪光南一言不发。 虽然卫向东的话有点刺耳，但恰恰指出了联想的最大软肋，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 为啥一个小小在的村长就能看出来，公司高层包括中科院的领导咋就看不清楚呢。 哎...... “后来我问来向华，才知道电脑所需要的各种组件包括什么cpu、主板、显卡声卡都是不同性能的芯片构成，而咱们国家不生产芯片全部要进口，我一想这不得了，如果有一天外国不给咱们进口芯片咋办？那不是咱们就没法生产电脑？这不相当于人家卡着咱们的脖子吗？！” 卫向东的这番话让倪光南为之动容。 卡脖子.....说的多好啊，如果我们不能制造出自己的芯片，那不就是自己国家的脖子让人家卡着吗？ “所以，我想解决这个问题，倪总工你有技术，而我们呢有资金，我们双方合作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紧接着，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打算，投资一个到两个亿建立芯片研发中心，他还特别建议，以中央处理器cpu为主要突破口。 这简直和我设想的一样啊。 倪光南听了怦然心动。 只不过，这是件大事，自己得好好考虑考虑。 “倪总工，希望你尽快拿出决定。”卫向东也没勉强：“只要你同意，我们马上可以签署协议，卫曹村立刻投资。” 一句话，钱我们准备好，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合作。 “卫支书，春节后给你答复可以吗？” “好的，我盼望着好消息，如果有什么疑惑可以问向华或者直接打电话给我。”卫向东说着站了起来。 正事办完，卫向东又在曹永林的带领下看了自己的小四合院，在后海一处叫拐儿胡同里， 院内铺砖墁甬道，连接各处房门，各屋前均有台阶，院子中间还有一棵桂花树。 站在四合院中间，能看到钟楼和鼓楼的剪影，从浅红色的丝绸般的天光中，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钟楼甍脊西端的兽头，听说是76年地震时震落了，只剩下东端的兽头，还在天光中翘着上弯的铁须；那鼓楼木构楼殿的支柱，有一根明显地显露出来，给本来过分凝重的剪影，增添了一点轻盈灵动的韵味。 好地方啊，卫向东不仅感慨了句。 如果将来退休后住在这里也不错。 卫向东又在燕京呆了两太难，事情已经办完，准备返回卫曹村的时候突然得到一个消息：冬妮娅从莫斯科来中国了！ 376 来卫曹村过年 卫向东知道这消息还是帅克从莫斯科打来的国际长途，是直接打到卫向东家，罗青梅接到电话之后又打到燕京办事处，卫向东才知道这个消息。 既然姑娘马上要赶到燕京，那就再等她两天。 在莫斯科多莫杰多沃国际机场，一架飞机起飞冲上蓝天，和别的飞往西方的航线不同,它是飞往东方。 冬妮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呆呆的看着地面上的建筑物一点点变小，最后灰蒙蒙一片。 再见了，我亲爱的妈妈。 我的祖国。 我现在要去遥远的东方，飞过西伯利亚平原到达东方国度。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可是在这里已经无法生活下去,以前的信仰、真理在一夜之间全部倒塌， 物价飞涨,社会混乱，更重要的是看不到希望。 是的，希望。 于是他想起四年前那个东方青年说的话，曾经邀请她去他们的国家，那个神秘的东方古老国度。 于是她去大使馆找一个叫帅克的男人，两年前曾经来找过他，如果想去中国可以来大使馆找他，帮助他办理签证手续。 有了熟人办签证就相对容易的多，两个月之后办好去中国的签证，在去中国前一天，帅克还专门来到小旅馆找到她，说他已经联系上卫向东，你到了燕京有人会接机安排你的住宿，暂时在燕京住下，至于工作之类会帮你安排你一切都不用担心。 飞过白茫茫一片的西伯利亚平原，飞机折向南,下面的景色越来越繁华起来，最后终于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 踏上异国的土地，看着周围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东方人，冬妮娅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谁会来接我？” “如果没人来接我，我该去哪里？” 冬妮娅忐忑不安。 拖着行李箱经刚刚过了安检口，她就听到有人用俄语叫自己的名字tohr（冬妮娅）！” 好熟悉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就看到一个东方青年正微笑看他。 卫向东！ 冬妮娅欣喜若狂，竟然张开张开双臂向卫向东扑了过去。 温软入怀。 这让卫向东有点猝不及防。 热情过火了啊？ 旁边还有人呢。 和卫向东一起来接机的曹松林看的目瞪口呆。 还好他很聪明假装没看见赶紧过去拿冬妮娅的行李，心里笃定，今天接机这一幕，打死也不能说出去...... 卫向东轻轻推开怀里的冬妮娅，笑着用英语说你一路辛苦，要不先给我们回我们村，过我们中国人传统的节日春节，我妻子非常欢迎你的到来。 “ok！我很想去看看你美丽的家乡和美丽的妻子！” ..... ..... 卫向东从燕京回来了，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竟然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外国妞！ 这可是个特大新闻！ 本来村上的小车接到卫向东和冬妮娅之后直接把他们拉到卫向东家，可冬妮娅进村之后被美丽的村庄所吸引，竟然说要边走边看。 没想到她吸引了好多村民，许多路人都驻足观看。 乖乖的。 金发碧眼，真的是外国人！ 只是个子好高啊，足足有一米七几。 卫向东站在姑娘跟前似乎也显得不高了。 不过两人站一起也挺般配。 哎呀,就这么明目张胆带回家，也不怕罗青梅吃醋啊？ 冬妮娅倒显得落落大方，还和看热闹的小孩用刚学会几句汉语笨拙的对话，惹得小孩哈哈大笑。 两人边走边看到丝路一小区卫向东家，小院大门已经打开，罗青梅和女儿卫蕊蕊已经在大门口等候。 拉行李的小车早已经到了。 “欢迎你，冬妮娅小姐！”罗青梅微笑着迎了上去。 冬妮娅仔细打量一番罗青梅。 穿着一件米黄色风衣，里面是黑色高领毛衣，一头秀发挽着脑后，显得既干练又漂亮，还有一种知性的美。 “卫向东对我说，他的妻子很漂亮，我今天看到了，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叫“百闻不如一见。” 呵？给人家姑娘说这个？ 罗青梅白了卫向东一眼，不过心里甜丝丝的嘴上说冬妮娅你很漂亮的，还让女儿叫姐姐。 一家人簇拥着冬妮娅进了院子，冬妮娅看着院子房间的摆设连连称赞，说实在是太美了。 罗青梅又给她安排了卧室，晚饭说的是土豆烧牛肉，让冬妮娅体验到这种俄罗斯传统美味不同做法。 “冬妮娅，你就在我们家先住下来，和我们一起过我们中国年，好吗？” “嗯.....”冬妮娅点点头。 至于将来，以后再想吧？ 反正自己还年轻。 冬妮娅就在卫向东家住下来，跟着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学包饺子，过大年三十......本来卫蕊蕊对这个漂亮姐姐还有些排斥的，但熟了以后就经常粘着人家。 因为这个漂亮姐姐很随和，自己要啥就给买啥，不像自己的妈妈管的那么严。 只是，她不喜欢称她为姐姐，要让叫她阿姨。 一直到正月十五年才算过完，卫曹村的职工们早已经上班，而卫蕊蕊已经上学，冬妮娅才结束自己在卫曹村的快乐生活。 燕京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倪光南已经做出离职决定，双方具体事宜见面再次详谈。 太好了！ 卫向东决定再去一趟燕京，于是就叫来冬妮娅说了自己的打算：“冬妮娅，我现在要去燕京见一个我们国家计算机方面的专家。”卫向东就把倪光南以及自己的想法简单告诉了姑娘。 “冬妮娅，你愿意加入这个团队吗？” “愿意！”冬妮娅喜出望外。 原来是干自己的老本行啊。 “那就好，你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我正在和倪总工商谈这事，至于工作地点准备定在燕京或者申城。”卫向东说道。 “为什么不在你们村上呢？这地方多么美丽！”冬妮娅有些不解。 卫向东哈哈大笑说你喜欢，别人未必喜欢，再说申城有强大的科研机构和高校，有研发的氛围。 “如果研发成功，将来生产基地可以放在这里。”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打算。 冬妮娅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向东，你们缺研发人员吗？我听说研究所的弗拉基米博士也想出国。” “弗拉基米博士？在你研究所主要负责什么？”卫向东好奇问道 “他呀，和另一个博士鲍里斯主持研发我们俄罗斯的的elbrus电脑，其中cpu，el-90微处理器他是项目负责人。” 电脑，cpu.....这几个关键字 彻底震撼了卫向东。 377 为国家抢人才 人才啊！ simd的sse指令集，el-76指令.....从冬妮娅口里蹦出的一系列计算机专用术语卫向东听不懂，但这没关系。 在燕京咱们国家不是也有一位计算机方面的大牛吗？这不是马上就要去见他吗？ 听听他的意见。 冬妮娅跟着卫向东第二天出发赶往燕京，这次是以他临时助理的身份随行，不过他们没坐火车而是直接赶到金陵，乘飞机直飞燕京。 第三天中午，卫向东和冬妮娅找到倪光南,不过这次没有在联想总部而是在附近的一个餐馆，卫向东请倪光南吃中饭，还叫上卫向华。 “这位是？”倪光南看到卫向东带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姑娘感到惊讶。 “她叫冬妮娅，是列别捷夫精密机械与计算技术研究所一位技术人员，现在是我的临时助理。”卫向东解释道。 “列别捷夫精密机械与计算技术研究所？那可是原苏联科学院下属一个研究所，在苏联非常有名。”倪光南的语气变得热情起来，转而用英语问冬妮娅：“你们两位博士,borisbabayan（鲍里斯）和dimirpentkovski（弗拉基米），他们现在好吗？” “国家都不存在了，研究所也面临解散，他们能好到哪里去？”冬妮娅语气有些伤感：“我走的时候，鲍里斯已经和美国sun公司合作，成立了sparc技术中心，同研发ultrasparc处理器架构。而弗拉基米听说准备去美国。” 说到这里，冬妮娅又看着卫向东：“我曾经还给他说，你不是想研发微处理器吗？可以把弗拉基米博士邀请到中国来。” “卫支书，冬妮娅的话没错，一定想办法把弗拉基米邀请过来！”倪光南突然说了一声，把卫向东吓了一跳，还没见到他如此激动。 “卫支书，我告诉你，这个弗拉基米非常厉害,他研究的超长指令集架构（vlim）,绝对可以和美国英特尔公司最新生产的486处理器媲美！如果能他弄过来，我敢说咱们国家cpu研发至少至少节约十年时间！” 卫向东已经想到这个弗拉基米很牛,但没想到如此牛！ 能得到倪光南的大力推崇,还有什么怀疑的？ 于是,两人的会谈内容立刻从商议合作转移到如何邀请弗拉基米来这中国这问题上。 “倪总工，我决定立刻去莫斯科一趟，尽快见到这位弗拉基米，你能不能和我一块去？”卫向东说道。 “没问题！”倪光南一口答应：“只是这签证挺麻烦，要好几个月时间，听冬妮娅说弗拉基米要去美国，恐怕来不及。”倪光南说出自己的担心。 “这个我想办法。倪工你先做好出国的准备。”卫向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倪工，联想这边会不会阻拦？” 毕竟，倪光南还没有正式从联想辞职，还是人家的总工。 没想到倪光南一笑：“我现在在联想属于自由人，没人会在乎我做什么。 哎...... 卫向东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冬妮娅出了大楼又上了小汽车。 ”向东，我们现在去哪里？” “找我一个亲戚，就是青梅的大舅，机械电子部一位司长，专门主管信息产业的。”说完卫向东调转车头缓缓向西驶去,桑塔纳很快消失在车流里。 在罗青梅大舅的办公室里，大舅张庆国看到卫向东竟然带着一个俄罗斯漂亮姑娘来找他,感到非常吃惊,当听到他要让他帮忙的事，更加吃惊。 竟然要和倪光南合作搞芯片研究！ 现在要去莫斯科去抢一位专家！ 这.....这..... 张庆国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舅，这个弗拉基米非常厉害，刚才倪工也说了，他研究的超长指令集架构（vlim），绝对可以和美国英特尔公司最新生产的486处理器媲美！如果能他弄过来，说咱们国家cpu研发至少可以节约十年时间！” 张庆国没听过弗拉基米，但他可知道大名鼎鼎的列别捷夫精密机械与计算技术研究所，作为主管信息产业的一名领导，还是了解超长指令集架构、486处理器这些东西的。 何况，有大名鼎鼎的倪光南推荐？ 人家现在可是中科院院士！ 最后，张庆国清醒过来，很快答应卫向东的请求：“你和倪总出国的手续，我来帮忙办理，尽快让你们出发！” 人家是为国家抢人才啊.....该开的后门还是可以开的。 张庆国立即向部里汇报这事，部里领导也很重视，经过多方协调，原本需要两三个月才能办好的出国手续仅仅在一周过后就完成。 当然，卫向东也没闲着，又想法联系上莫斯科的帅克，简明说了此事之后，希望他能想办法联系上弗拉基米，想方设法将人先留下来，千万别去了美国。 就在莫斯科郊外一处公寓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在书桌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出神，他就是弗拉基米。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封信，里面是美国大名鼎鼎的英特尔公司的邀请函。 虽然他已经接受邀请，但想起来要和当年的老对手一起共事，想起来怪怪的，如果不是祖国不复存在，自己主持的el-90微处理器现在应该成功了吧？ 也就是昨天，有一个中国人突然拜访他，请求他去中国，继续开展cpu的研发。 这种大型科研项目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当问起合作对象是谁的，这个叫帅克的中国男人却有点支支吾吾，只说其中一位合作对象位是中国科学院一名院士，至于出资方，是没有任何官方背景的的企业。 “弗拉基米先生请您耐心等待几天，倪院士和出资方的代表正在加紧办签证，很快就会赶到莫斯科，到那时候您再和他们详细交谈，一切去留由您决定。” 对方的态度很诚恳，弗拉基米最后也勉强答应了，他听过倪光南的名字，是中国一位很厉害的计算机专家，见见面也好，没准对方会给自己带来意外呢。 卫向东乘坐的飞机问问降落在多莫杰多沃国际机场，办完繁琐的安检手续出了候机大厅，现在是当地时间下午快六点，卫向东决定先到冬妮娅妈妈开的小旅馆住下，第二天再去找帅克。 三人在机场直接乘坐一辆出租车向莫斯科市中心赶去。 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卫向东默默看着外面的景象，第一次来莫斯科是四年前，现在已经物是人非。 外面飘着雪花，整个城市显得有点冷清，行人都是步履匆匆，不时出现拿着酒瓶摇摇晃晃的酒鬼，还有蜷缩楼房廊下下一动不动的乞丐。 不远处隐隐传来悠扬的手风琴独奏，卫向东仔细听了听，是那首很熟悉的苏联民歌《三套车》 看三套车飞奔向前方 在寒冬伏尔加河岸上 赶车人低垂着他的头 忧愁地轻声歌唱 乘车人问那年轻的车夫 为什么独自忧伤 ...... ..... 手风琴声音忧伤，苍凉。 哎...... 卫向东心里轻轻叹口气，又偷偷看了坐在他旁边的冬妮娅一眼，只见她望着外面的景色，路灯照射到她脸上的一瞬间，眼眸中闪烁着泪光。 卫向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轻轻的拍了拍姑娘的手，轻轻说出一句话。 “вceпponдet（一切都会过去的）” 378“既然现在没人想做，那我来做吧” 出租车最后停到“一只大蚂蚁”市场边的小旅馆，冬妮娅的母亲奥莉西娅突然看到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欣喜异常，激动抱着女儿，两人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奥莉西娅边听女儿说还不是瞅着卫向东，这让他感到莫名其妙，我没欺负你女儿吧？ 过了好一会儿,母女才分开，冬妮娅不好意思说好久没见到妈妈实在是太激动了，笑着招呼卫向东和倪光南上了楼梯。 旅馆里布置和以前变化不大，对于女儿回家奥莉西娅非常高兴，晚上还专门准备丰富的晚餐，炸鸡、烧土豆还有罗宋汤，还拿出一瓶伏特加,倪光南不喝酒,卫向东只好陪着奥莉西娅和冬妮娅喝了两杯。 晚上睡着温暖的房间里，半夜，迷迷糊糊中卫向东听到外面有人在唱那首乌克兰民歌《孤独的手风琴》 黎明来临前大地入梦乡 没有声响也没有灯光 唯有从街上还可以听到 孤独的手风琴来回游荡 唯有从街上还可以听到 孤独的手风琴来回游荡 ..... ..... 是冬妮娅的母亲奥莉西娅在唱。 自己的故乡，现在已经成了异国他乡。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一行仨人打的直奔莫斯科友谊大街，在大使馆卫向东见到帅克，几人寒暄几句后，对方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弗拉基米还没有走，在自己的公寓正等着他。 “太好了！帅克,我们马上就去见他！”卫向东说道。 “等等......”没想到帅克很看着他很认真问道：“向东，你真的要投资研发cpu?” 卫向东点点头。 “我听说那玩意投资巨大，绝对不是几百上千万能解决的，而且不像你们村搞的方便面、娃哈哈之类，周期短见效快。” “那是个漫长的研发过程,而且真有可能是个无底洞！投进去连个水花都没声响，这个,你想清楚没有？” 帅克一脸严肃,旁边的倪光南也是神色凝重,帅克想问的问题也是他所极力想知道的。 在这个浮躁的年代，人们崇尚的是“造不如买，买不如租”，谁还愿意辛辛苦苦搞研发，何况是这种基础性项目的研发。 听了帅克的话，卫向东笑了笑：“这种事总要人有做吧？既然现在没人想做，那我们卫曹村来做，如果失败也给后面的人留下失败的经验将来少走弯路吧？” 卫向东的话让帅克肃然起敬，不过他后面的话又感到啼笑皆非。 “不过我想，有倪总如果还有那位弗拉基米博士，不会失败的。” 呵？ 从哪来的迷之自信？ 不过他好像做生意投资好像没失败过..... 四人有搭车赶往弗拉基米的住所，在一所有些破旧的公寓里卫向东见到这个传说的中的牛人。 四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眼镜知识分子打扮，身材消瘦脸色苍白看上去不是很健康。 “弗拉基米博士，您好，我叫冬妮娅，曾经也是设计所的一名员工。”冬妮娅先用俄语和弗拉基米说起来。 弗拉基米并不认识冬妮娅，但听她的介绍曾经和自己是同事这无疑拉进了彼此的距离,也弄明白为什么这些中国人这么了解自己。 冬妮娅又介绍了倪光南，听说对方是中科院的一名院士,弗拉基米肃然起敬，主动握手问好，虽然中国的计算机行业水平不非常一般。 最后是卫向东，弗拉基米这次弄清楚原来背后的大金主竟然是一个村支书相当于苏联过去的农庄主席！ 农庄主席要搞高科技？ 这有点太天方夜谭了吧？ “弗拉基米博士，请相信我的诚意，资金问题你根本不用发愁，我现在即可拿出一个亿。”卫向东说着伸出一跟手指。 “一亿人民币？！” “不，美金。” “一亿美金？！”弗拉基米惊呆了，这是一个农庄能拿到出来的吗？ “弗拉基米博士，卫向东没有说谎。”旁边的冬妮娅帮腔道：“我刚刚从他们的村庄回来，在那里住了快一个月，我敢说他们村是我见过最富裕的村庄。” 冬妮娅就把在卫曹村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听得弗拉基米目瞪口呆。 他也曾经是党员受过红色教育，这不是书中所说中的gc主义？ “除冬妮娅所说的之外，我们村在香江和内地有三个上市公司，随时可以抛售股票筹措资金，另外我们村还在香江市场上有投资，现在大约有5.2亿美金，随时可以动用。” 这几年，卫向东和方便面合资公司以及绮罗公司出口创汇部分留给公司的那部分资金，统统投资到香江股市上，赚了个盆满钵满。 本来卫向东还说村上在燕京、申城、鹏城有好几十套房产，但一想现在房产还不值钱，也就别提了。 但这个数，不仅弗拉基米、倪光南和冬妮娅听惊呆了，连帅克听了一愣一愣。 这小子，不仅会干实业，竟然也是个玩金融的高手！ 弗拉基米终于相信了，他最头疼的钱，对于这个东方男人根本不值得一提。 “弗拉基米博士。”倪光南也凑了上来：“资金问题已经解决，现在我们是否可以谈谈技术上的问题？” 弗拉基米欣然同意。 对方可是一位院士啊。 两人用英语开始交谈起来，最后连冬妮娅也加入讨论，不过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认真听，犹如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 看到三人搞技术讨论的热火朝天，卫向东和帅克顿时感到无聊，两人一块走出公寓，来到院子里看着被大雪覆盖的松柏。 帅克穿着皮大衣，手插在兜里转了几圈，突然说道：“向东，我在莫斯科已经呆了六年，帮咱们同胞办过不少事，不过我觉得今天这事最有意义。” “对，我也觉得，我卫曹村上办厂子，搞开发，但也没今天这件事更有意义。” 两人相视一笑。 弗拉基米和倪光南这场对话整整持续了一天，具体内容卫向东不太清楚，但是回旅馆的途中倪光南兴奋的告诉他，自己从事计算机这大半辈子从没像今天这么畅快淋漓的聊过，还告诉卫向东如果双方合作，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有一颗用于自主产权的“中国芯。” 看着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人竟然兴奋如同小孩般，卫向东心里感到欣慰。 现在的倪光南不再是历史上那个悲情英雄了吧？ 379 联海微电子研发股份有限公司成立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卫向东出马，和弗拉基米详细谈了合作方式，最后双方都同意，在未来成立的研发公司中，弗拉基米将进入董事会，并且担任公司首席设计师,拥有公司15%的股权。 所研发出来的成果专利归未来公司所有，将以专利授权的形式交给合适的工厂生产，至于和倪光南以及复华大学的股权分配，卫向东和倪光南已经商量好等回国以后三方友好协商。 一句话，先拿下弗拉基米再说！ “倪总，对不起，本来公司这个首席设计师是让你担任的。”在告别弗拉基米回小旅馆的路上，卫向东向倪光南抱以歉意。 倪光南哈哈一笑：“只要能研发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国芯，谁当这个首席设计师都一样！何况弗拉基米技术非常精湛,我也很钦佩，愿意做他的副手！” 佩服！ 老一辈人的情操就是高尚！ 卫向东心里暗暗点了个赞。 接下来的时间里，卫向东拜托帅克协助大使馆尽快给弗拉基米办理签证手续，自己和倪光南以及冬妮娅先回国，后面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临走前，卫向东好心建议：“冬妮娅，你让你妈妈和你一起来中国，这样你们母女团聚互相照顾。” “我妈妈舍不得这个小旅馆，也舍不得自己的祖国。”说到这里冬妮娅一双湛蓝的大眼睛看着卫向东：“我妈妈说，如果我能找到像你这样的男朋友，她就过来。” 卫向东笑着说中国优秀男人很多，你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 “有你这么优秀吗？”冬妮娅幽幽问道。 这个...... 卫向东只好说我其实很普通，比我优秀的男人很多。 冬妮娅微微叹口气，看着窗外的风景没再说什么。 三人回国后，倪光南正式向联想集团提出辞职申请,卫向东也没急着回村上而是在燕京办事处等待弗拉基米的到来。 本来卫向东想让冬妮娅先回卫曹村休息，可是姑娘不肯,我现在可是你的临时助理,你走哪我当然跟到哪，再说弗拉基米博士到来你肯定要请翻译，有我在还可以免掉这一笔费用。 姑娘说的挺有道理。 可是......带着这个漂亮姑娘每天进进出出，你没见路上行人看我们的目光都怪怪的？ 还有，别这么热情啊，挽我胳膊干嘛？ 十天之后，弗拉基米终于来到燕京，卫向东亲自到机场迎接，直接安排在有名的燕京饭店，还专门请他，由倪光南等作陪到位于西直门外在燕京非常有名的莫斯科餐厅接风洗尘，让弗拉基米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倪光南辞职也得到联想高层批准，于是四人立即赶往申城，和复华大学有关领导商议重启“联海微电子设计中心”事宜。 几方人员在复华大学经过多次磋商，最后终于达成协议：建立联海微电子研发股份有限公司，公司总部设在申城的浦东地区。 资金全部由卫曹控股集团负责，先期投资2个亿，建设研发基地购买设备支付人员薪酬等等，后面根据实际情况追加。 公司股份分配如下：卫曹控股作为最大的投资方占有53%股份，弗拉基米占有15%的股份,复华大学占有12%，倪光南占5%，剩下的15%股份大家一致同意将奖励给对于公司作出突出贡献的优秀人才。 同时，成立董事会，卫向东担任公司董事长，暂时兼任ceo，弗拉基米担任董事兼首席设计师，倪光南担任董事兼任首席技术官，复华大学的电子工程系副主任董文斌教授作为复华大学的代表加入董事会。 公司将向全球招聘cfo（首席财务官）、首席运营官（coo）等高级管理人员以及高级科研人才。 当然，冬妮娅也获得一长串职位：董事会秘书、董事长秘书、董事长技术顾问..... 今天四月二十日，复华大学逸夫科技楼门前显得很热闹，联海微电子研发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由于在浦东地区占地八十亩的研发中心的还在征地过程中，为了尽快开展研发工作，复华大学领导主动把逸夫楼整整两层楼空间让出来，作为公司临时办公地点。 国家机械电子部、申城市政府专门派代表前来祝贺，电子部的代表就是罗青梅的大舅张庆国。 罗青梅也来了，自己是复华大学毕业，母校有这样喜事她自然要参加。 此时的罗青梅穿着一身灰黑色西装，发髻高高盘起正在和复华大学校长交谈。 “罗青梅同学，复华大学能有你这样的毕业生给感到骄傲。”校长感慨道。 的确是，这位刚三十出头的学生已经在香江上市的大型合资企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作为校长自然感到很高兴。 当然，她的丈夫更厉害，才初中毕业已经掌管数十亿资产的集团公司，更让人钦佩的是投入巨资研发芯片。 这胆魄这眼光，只是一个初中生具有的吗？！ 此时的卫向东也是身穿西装打着领带，正在和从燕京赶来的张庆国低声交谈：“大舅，成立联海公司研发cpu也只是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后面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还要靠大舅你多多支持。” “呵呵，向东，看来你没被眼前的取得的成绩冲昏头脑，值得肯定！”张庆国说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现在可是和英特尔、amd这样的国际巨头竞争，压力不可谓不大。” “所以我请你全力支持！”卫向东笑道。 张庆国当然明白卫向东指得并不是他个人，而是指他所代表的的机械电子部甚至是国家，于是他说道：“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我做不了主可以回去向部里领导汇报。” “现在暂时没有，主要是将来研发成功后的推广！如果一个产品没有市场支持，就无法获得发展，我们目标并不仅仅是取得某项科研成果获得国家荣誉奖励，更重要的是要装进千家万户的电脑里！” “英特尔、amd不会坐视我们一步步发展壮大的。”卫向东最后淡淡说道。 万里之外的美国加州圣克拉拉市英特尔集团总部。 董事长的安迪·格鲁夫站在宽大的办公室，看着窗外的景色。 现在是四月份，正是加州最美丽季节，窗前是一大片橙黄色的鲜花娇美艳丽地绽放。 那是加州的州花——花萎草，俗称加州罂粟盛开了。 每当这个时候，格鲁夫都会站在窗口尽情欣赏美景，不过他今天 心里很是不爽。 380 软肋 他得到消息，昨天早上，弗拉基米已经在中国公开亮相，加盟了一家叫联海高科技公司。 这个弗拉基米本来是我们英特尔的啊，没想到半路被中国人截走。 作为计算机处理器行业的龙头老大，他密切注意着世界各地的竞争对手。 前苏联国家科学院下属的列别捷夫精密机械与计算技术研究所是他重点关注对象，那里正在研发的el-90微处理器芯片处理器让他暗暗心惊,如果真的研发成功，比现在英特尔研发的主流586还先进，简直可以和公司刚刚发布不久的处理器586相媲美！ 红色帝国如果拥有和美国同样甚至先进的计算中央处理器，想想是多么可怕！ 幸运的是，苏联解体了。 el-90微处理器项目研发也无疾而终。 这让格鲁夫长吁一口气，他立刻盯上主持研发el-90微处理器两名灵魂人物——鲍里斯、弗拉基米,向他们抛出橄榄枝。 可惜自己的老对手sunmicrosystems（sun公司）捷足先登，已经和鲍里斯合作,在莫斯科成立mcst（moscowcenterofsparctechnologies）与sun一同研发ultrasparc处理器架构、操作系统（包含sris）、编译器与多媒体函式库等。 于是他把目光锁定另一位弗拉基米,经过多次接触谈判，弗拉基米同意移民美国加盟英特尔公司，进行新一代处理器586研发。 可是没想到却被中国人抢走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这让格鲁夫如何不郁闷？ 曾经他派人私下找到弗拉基米，问为什么不来美国反而去落后的中国？ 对方的回答是：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况且对方还给我15%的股份，还有一点是： 我曾经也是布尔什维克...... 就在这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士走进他的办公室，是他的秘书。 “格鲁夫先生，中国那边传来消息，弗拉基米加入的联海联海微电子研发公司已经在申城复华大学内成立，今天举行成立仪式。”女秘书轻声说道。 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中国人花重金请弗拉基米不是来养老的，肯定要成立新公司。 “先生，还有一个消息,据我们驻中国办事处杰克先生说,中国科学院院士倪光南先生也加盟联海公司。” “倪院士也加入了联海？”格鲁夫先生一惊。 “是的，先生,倪院士两个月前已经从联想集团辞职。” “上帝啊，我们又多了一名对手。”格鲁夫拍了拍脑门。 他当然听过倪光南的名字。 中国计算机领域的专家曾经参与研制中国自行设计的第一台电子管计算机（119机）。在六、七十年代开展汉字处理和字符识别研究，在汉字输入中应用联想功能，解决了在以拉丁字母为主流的计算机如何运用方块汉字这一世界性难题，为计算机在中国迅速普及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这样的人如果老老实实呆在那个所谓的联想公司他一定也不担心，就如一头老虎被关在笼子里。 因为，他知道，联想是家优秀的公司但绝对不会成为伟大的公司！ 一个不注重研发没有核心技术的企业怎么能称得上伟大的公司？甚至，连高科技都算不上！ 可是这头“老虎”出笼了！竟然和弗拉基米联合在一起，这让他倍感头疼。 “联海公司的出资方是谁？他们国家政府吗？”格鲁夫先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 “不是，是一个名叫卫曹控股集团的企业。”秘书说到这里顿了顿：“据听说是一家村办企业。” “村办企业？”格鲁夫被这个名字弄糊涂了，村子还能办企业？ “类似于中国内地所说的乡镇企业.....”秘书琢磨着用词：“就是农民组织办的企业.....当然这个企业很有钱。” 秘书说但到最后强调道。 “能投资研发高科技产品，当然得有钱。”格鲁夫淡淡说道：“可是cpu不是一般的高科技产品，而是计算机系统的核心产品，所投入的资金绝对不是百万千万，是以亿十亿计算！一个农民办的企业能有多少资金？” 此时,格鲁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终于看到这个联海公司的软肋，一共有两个。” “格鲁夫先生,有哪两个软肋呢？”秘书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第一个就是资金，研发cpu必须有海量的持续不断的资金注入！那个所谓的卫曹控股能有多少钱？！” “第二个呢？” “市场.......”说到这里，格鲁夫对秘书说道：“立即联系中国的联想集团，答应他们，签署长期战略合同，我们以优惠的价格提供给他们cpu!” “ok，我马上去办。”女秘书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资金、市场..... 任何一个都可以杀死这个处于襁褓中的公司。 想到这些，格鲁夫心情顿时轻松很多，他突然感到窗外的那一片黄色的罂粟花也明亮了许多。 此时的申城正式晚上九点，刚刚成立不久的联海公司几个高层在加班开会，正在商议事关公司生死攸关的一件大事。 逸夫楼二楼的公司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气氛有点压抑。 “我的的建议是循序渐进，继续研发”el-90微处理器，按照弗拉基米博士介绍情况，el-90性能已经相当于英特尔公司的去年发布的586cpu水平，这已经是相当先进了，而且这样最大的好处就是稳妥。”说话的是复华的董文斌教授，说到这里他还补充了句：“这也是我们复华大学的意思。” 很明显，对方在告诉这不是个人想法，是代表复华大学的想法。 “董教授，你听过摩尔定律吧？”坐在边上的倪光南突然冒出一句话。 这是董文斌身体一震，他当然听过摩尔定律。 是英特尔创始人之一戈登·摩尔早在六十年代提出的一条“定律”集成电路上可以容纳的晶体管数目在大约每经过18个月便会增加一倍，而价格下降一半！ 倪光南继续说道：“弗拉基米博士刚才也说过，预计el-90研发成功还需要一年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到明年才能拿出el-90的样品，这后面还需要大量的调试时间。记住，英特尔公司是93年研发出586，按照摩尔定律，最快在明年会研发出新一代的cpu！” 冬妮娅坐在对面弗拉基米博士边上，小声翻译着，弗拉基米也是一脸无奈。 如果不是国家解体，这个32位el-90微处理器的研制应该在91年研发出样品，在92年就可以进行生产，比英特尔的586还早一年！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卫向东静静听着两人争论，英特尔的下一代处理器应该叫奔腾吧？ 好像586改名叫pentium（奔腾），那后面就应该是pentiummmx? 卫向东记不太清楚，但他清楚的是，从奔腾开始pentium开始，后的奔腾pentiummmx、pentiumpro、奔腾2、奔腾3.....一路狂奔，彻底奠定了在cpu行业的霸主地位。 和微软联盟，wintel地位无人能撼动。 现在大名鼎鼎的win95还没有发布，wintel联盟还没有那么牢固。 怎么办？ 跟着英特尔的屁股跑？ 381 弯道超车 卫向东想着，突然又问弗拉基米：“弗拉基米博士，你们搞研发不是都有系列吗？生产一代、研发一代、储备一代，现在研发el-90，有没有比它更先进的？” 弗拉基米犹豫了下才说道：“我们在研发el-90的时候，同时也在尝试研发更新版的el-90c，他基于el-90,但性能比前者更先进，主要扩展了多媒体指令增强技术，增加了片内16kb数据缓存和16kb指令缓存，4路写缓存以及分支预测单元和返回堆栈技术......” 弗拉基米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计算机术语，听得卫向东头晕，但倪光南和董文斌却听的很认真。 足足说了十分钟，弗拉基米才讲完，这让卫向东很感兴趣,于是问道：“弗拉基米博士,如果我们跳过el-90，直接研发el-90如何？” 弗拉基米摇摇头，又叽里哇啦说了一大堆，冬妮娅翻译过来意思是这样难度太大，研发需要的周期更长。 “弗拉基米说的很对，我们需要一步步来，不能还没开始会走就像跑。”董文斌还在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让卫向东感到微微有点失望，他转头看了一眼倪光南，发现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卫向东心一动笑着说，现在时间已晚，会暂时开到这大家回去休息,再仔细考虑考虑这个问题，和同事们也谈谈，集思广益，后天早上继续开。 几人离开会议室,倪光南刚准备离开，却被卫向东叫住：“倪总工,你等下，还有别的的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倪光南点点头，卫向东过去关上门，现在会议室只有算上冬妮娅三人。 “倪总工，我刚才看你听完弗拉基米的话，没有表态，你在想什么？” 倪光南也不隐瞒：“刚才弗拉基米所说的，6kb数据缓存和16kb指令缓存，4路写缓存以及分支预测单元和返回堆栈技术，我也曾经研究过。” “怎么样？难吗？”卫向东兴趣来了。 “怎么说呢.....难，肯定是有一定的难度，但并不是不能解决，当然，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当然这需要时间。”倪光南倒也很坦诚。 “要不这样，你明天找弗拉基米再好好谈谈，研发这个el-90c面临的困难和问题以及能解决的方法......怎么样？”卫向东建议道。 倪光南颇为深意看了他一眼。 “行，明天我再找他聊聊。” “那好,倪总工辛苦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卫向东站了起来。 这时候,李江龙进来帮收拾办公室，最后和和冬妮娅一起下，三人了楼，楼前停着着一辆黑色奥迪a6。 这是联海公司新购置的，一共三辆，倪光南、弗拉基米和卫向东各一辆，公司还给倪光南和弗拉基米配有专职司机。 本来也要给卫向东配的，但卫向东习惯于自己开车，而且冬妮娅还自告奋勇要兼职做司机，反正我是你的秘书，再兼职司机这样还为公司省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卫向东也答应了。 因为他们俩是住在卫曹村驻申城办事处，上下班都是通路。 黑色奥迪很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卫向东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想起今晚开会的事，陷入了沉思。 “向东，你是不是想跳过el-90，直接研发el-90c？”冬妮娅边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脸沉思的卫向东，突然问道。 卫向东回过神来，说道：“我是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怎么样？” “向东，不是我打消你的积极性，这样做难度非常大。”冬妮娅回答道。 “是啊......难度很大。”卫向东微微叹口气，又转过头看着外面的夜色，不再说话。 “支书，再难的事怎么会难得到你？你说的，肯定能行！”坐在旁边的李江龙突然开口说话。 呵？ 卫向东笑了笑。 前面开车的冬妮娅却无奈摇摇头。 这个李江龙和卫曹村其他村民一样，对于卫向东都有一种狂热的信任，好像他就是个“神”一样。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倪光南就去找弗拉基米，俩人关着门在办公室整整谈了一天，听说中午饭还让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送过去。 直到下午快下班时候，倪光南和弗拉基米来到卫向东的办公室，两人都是一脸疲惫，但心情显得很愉快。 “卫总，我和弗拉基米交谈了整整一天，他所困惑的分支预测单元和返回堆栈技术等问题更好我涉猎过，我给他提供了一些我个人的想法，他觉得非常受启发，我们觉得我们可以跳过el-90，直接研发el-90c！” 卫向东听了大喜，赶忙问道“需要多长时间，有多大的把握？” “至少有七成把握！时间嘛......这个说不准，要看公司投入的人力和财力！但至少需要两年多！” 倪光南说完又用英语对弗拉基米说一遍，对方看着卫向东点点头，看来也是赞成倪光南的说法。 “那好，我们就直接研发el-90c，钱，我出！人，招聘！” 公司要跳过el-90，直接研发最新的el-90c！ 在全体研发人员大会上，倪光南代表公司宣布了这个重大决定。弗拉基米又从技术角度阐述研发el-90c的可能性，但打消不了员工们的疑虑。 太激进了！ 就这么四十多号人，竟然要研发出世界上最先进的cpu，和英特尔直接叫板。 于是有人私下抱怨卫向东好大喜功，这简直是***啊。 不过他不为所动，这样机会不多，等英特尔和微软形成联盟，那以后的机会就更少了！ 看看现在的amd公司，号称老二但被英特尔压的喘不过气来。 弯道超车吧，但也有可能会翻车。 现在，联海公司最缺乏的还是人才。 研发芯片特别是像cpu这样的高科技产品绝对不是区区四十多号人能解决，所以第一项要解决的就是人才问题。 卫向东指示冬妮娅让行政部的员工在《申城日报》《中国计算机报》、《计算机世界》等报纸刊物刊登招聘广告，诚聘行政、财务高级管理人才，以及涉及到数学、电子、计算机、自动化等专业的大学生、工程师等。 高薪就不说了，最引人注目的有三条。 一、获得相关专业硕士文凭或者取得高级工程师的人才，可以获得公司免费提供一套住房。 二、解决其在申城的户口问题。 三、根据其工作成绩可以获得公司的股份。 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你好，我叫唐骏。”一个长得很帅气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卫向东办公桌前面，很文质彬彬拿出自己的简历。 唐骏？ 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的样子好像前世也在哪里见过。 但是不是大街上的偶遇，似乎是在电视上？ 卫向东心里有些疑惑，翻开他的简历。 四、1984年毕业于燕京邮电大学 五、1985年赴日本名古屋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后来又到美国获得西太平洋大学博士文凭。 果然是个牛人啊 不过这名字，这简历卫向东总觉得前世好像在哪里听过？ 突然，他想起了。 唐骏！ 人称打工皇帝！ 学历造假！ 382 “我的学历是初中文凭” 提起这个唐俊，在it界可是赫赫有名，九十年代加入微软，历任微软全球技术中心总经理、微软（中国）公司总裁，后来又跳槽到盛大网络中心任总裁。 特别在盛大公司，唐骏操作下，盛大成功在美国上市,唐骏也因此拿下了“中国资本第一人”的桂冠。 听说最后拿着新东家新华都集团价值10亿元的“转会费”，入职新华都，被成为“打工皇帝”，风光一时，出版了一本自传书叫《我的成功可以复制》，里面声称自己获得美国加州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博士。 结果被方舟子揪了出来，经调查说他根本没有获得美国加州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博士学位,而是好像一个叫美国西太平洋大学的大学毕业。 最后唐俊承认了,结果又被方舟子爆出西太平洋大学是个野鸡大学！ 受此事影响，唐骏逐渐退出公众视线，其曾经就职过的微软、盛大、新华都等多家公司也受到“牵连”。 但不可否认，唐俊作为一名职业经理人是合格的，何况他有技术背景，对于公司日常运营，和研发人员沟通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 只是按照历史线，他现在应该去微软啊，怎么突然跑到联海来了？ 而且学历有假，为啥微软还要他？ 其实，卫向东不知道的是，人家唐骏在美国注册了一家叫作“双鹰软件”的公司，做微软软件外包生意。除此之外，唐骏还发明了一款叫作“卡拉ok打分机”的软件，这些都让他应聘到微软公司增加了分值。 唐俊看着对方瞅着他的简历，心里突然有点莫名紧张。 他不会看出什么问题吧？ 现在国内对美国那是崇拜得很，跑到美国端盘子那也是天堂般享受，美国大学文凭那更是牛逼得不得了。随便拿出来一个就牛过国内清华北大。 想到这里，唐俊心里变得淡定起来。 可没想到卫向东微微一笑,指着简历当中的美国西太平洋大学说道：“据我所知，这所大学在夏威夷，它根本没有得到过美国教育部门的认证，因此它颁发的学位和成绩不具有合法性......这就是所野鸡大学！” 卫向东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唐俊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的是不是事实？需要不需要从美国大使馆证实？！” 卫向东的这番话让唐俊彻底放弃了侥幸。 “对不起。”他说了一句拿起简历转身就走。 “唐先生，等等。”卫向东突然叫住了他。 唐俊转过身，看着对方有些不明白。 “我想聘做我的行政助理，兼行政部长，你愿意吗？”卫向东突然说道。 “愿意！”唐俊喜出望外，自己就冲着这个职位来应聘的！ 可是...... 唐俊突然想到什么，面带疑惑：“卫董，你刚才已经知道我学历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应聘我？” “虽然西太平洋大学是个野鸡大学，但燕电在咱们国家也是重点大学吧？还有日本的名古屋大学......对了，简历上写你在名古屋大学攻读博士，怎么没写取得博士学位？” 这一点卫向东很是奇怪。 “当时我的博士导师对我有偏见处处刁难我，所以我没有毕业答辩直接去了美国。”唐俊回答道。 原来如此！ “没有博士文凭,燕邮的本科文凭也不错嘛。”卫向东笑道。 唐俊听了叹口气。 现在it界都以取得美国大学文凭为荣,到处都是硕士博士的,自己这个本科文凭算个啥啊？ 看到唐俊这样子,卫向东微微一笑，身子向前探了探：“唐先生，你知道我是啥学历？” “这个......我不知道。”唐俊摇摇头。 在联海公司高管简介中，这个是院士那个是博士的，唯独没有卫向东的学历！ 只是说一家集体企业卫曹控股公司的董事长，公司旗下有用若干企业，资产数十亿。 这让唐俊感到奇怪以为是疏忽，所以现在听卫向东突然说出这个问题也是很好奇。 “我呢，初中毕业。”卫向东说出了谜底。 “不可能！”唐俊脱口而出。 这也太荒唐了吧？ 一个高科技企业，拥有这么多专家教授博士，他的董事长竟然这是个初中生？！ 看到唐俊这样子，卫向东也是无奈。 以前在村里搞企业到没啥感觉，自从进入it业，成立联海公司，经常有人问是不是哈佛麻省回来的留学生，最次也是清华燕大毕业的，但他说自己只是个初中毕业生，许多人都不相信。 泥煤的，我上的家里蹲大学你们这该相信了吧？ 搞得他是不是琢磨着弄个硕士博士本本？ 现在看唐俊这样子，卫向东只好让冬妮娅进来证实，对方以流利的英语以及有些蹩脚的汉语向唐俊说明，我们的董事长的确就是初中毕业生。 这下唐俊彻底相信了。 你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怎么会倪光南、弗拉基米这些人都相信？ 而且还复华大学合作！ 而且他还曾经到浦东联海研发基地去了解过，这是市政府备案的一家高科技公司。 不会连市政府也能骗过吧？ “唐学生，学历的确重要但并不能说明一切！我们公司很重视学历但跟重视个人能力，我相信唐先生你会干得很出色。”卫向东最后说道。 “卫董，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唐俊说道。 “行，什么时候你能来上班？” “明天！” 第二天唐俊走马上任，将原属于李江龙那一摊工作接了过去，果然做的井井有条。 特别是和跟倪光南和弗拉基米这些技术大牛打交道显得游刃有余。 “支书，我还是回办事处工作吧？”李江龙想向卫向东辞呈。 这个帮搞技术的实在太难伺候了！ 脾气古怪不说，张口闭口就是学术名词或者一大段英语，他听得就头晕。 但卫向东没答应。 “江龙，想跑？没拿容易。”卫向东开起了玩笑：“还有件重要事情要让你去做。” “啥事？” “买房！” 383 张朝阳来了 现在联海公司大约四十名科研人员，除了弗拉基米和冬妮娅，其余都是复华大学的教师，一共有9个，他们的人事关系并不在公司而是在学校。剩下的就是跟随倪光南从联想出来的工程师，一共29人。 特别是后者来申城没有落脚的地方，有的还是两口子向卫向华和他媳妇,所以急需一套房子。 联海公司已经在东浦新区张江高科技工业园购地160亩建立研发中心，其中规划就有住宅楼，按照卫向东的计划，这些房子对于员工来说只是有限产权，只有你在联海公司工作十年以上才能彻底拥有这套房子所有权。 但是现在还在平整土地，根本就来不及。 “咱们就在申城买商品房吧，我明天去公司和倪总工他们商量商量，你呢,这两天带人就去申城到处跑跑，看有没有合适的楼盘最好距离复华大学不远，而且是在江边。”卫向东说道。 “行，明天我就去。” 事情安排给李江龙，卫向东就不再操心。 唐俊的到来把行政公司事务这一块担当过去，这让他感到轻松许多。他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招聘各类科技人才，很快就要六名工程师前来应聘，他们共同特点都是国内大学毕业，获得中级职称有个还是高级工程师。 卫向东看了简历之后，又在冬妮娅的协助之下经过必要的询问，很快就给他们办了入职手续。 虽然都是只是本科毕业，算不上顶尖人才的，但话说回来，现在是九十年代，哪像后世大学生多如狗，研究生遍地走？ 现在,大学生还是可以称之为天之骄子的。 不过，今天他拿着一份邮寄来的简历发呆。 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是唐俊。 “卫董,这是倪院士他们提出的购买急需的设备清单。”唐俊拿出一份资料放到卫向东面前。 他拿过来一看，包括电脑、单片机、测量器等等，让卫向东差异的是，设备后面还标有价格，一共八十六万元。。 “这是我根据倪院士提供清单，考察了市场所获得的价格，供你参考。”唐俊解释道。 “嗯，做的不错。”卫向东赞许了句。 按正规流程，这些都需要招标，可是倪光南他们要的急，所以卫向东决定就让采购部到市场进行询价购买，唐俊这么做让卫向东心里有了大致价格。 要不他咋知道一台单片机要多钱？ 卫向东很快签上自己的名字，唐俊拿起刚准备走，突然看到卫向东前面放着的一份简历，瞄了一眼，脱口而出： “卫董，这个人很厉害，我在美国留学就听说过他的名字,麻省理工学院凝聚态物理学专业博士毕业，绝对是个人才,我建议留下。” 我当然知道他是个人才。 因为他叫张朝阳！ 当卫向东收到这份简历愣住了。 你不去创建你的搜狐，怎么也跑到我们这里来？ 唐俊见到卫向东若有所思，就说了一声离开办公室。 作为职业经理人的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给老板建议，但绝对不能替老板做主。 再说卫向东盯了一会简历发呆，冬妮娅拿着一瓶冰镇的绿茶走了进来。 这是卫曹村一品鲜公司出品的“康师傅”系列茶饮料，作为公司常备饮料，全体员工在工作时候可以免费饮用。 当然，她夏天最喜欢喝的是冰咖啡，这也是公司常备的饮品之一。 冬妮娅拧开扣盖轻轻放到卫向东办公桌上，也看到了这份简历。 “向东，这个人看起来很厉害呀，学的是凝聚态物理专业，现在电脑芯片所依赖的电子工业的基础就是半导体物理。追本溯源，这是凝聚态物理的一个重要的分支。”冬妮娅轻声解释。 卫向东听了点点头，突然冒出一句话：“冬妮娅，你说这人会不会有反骨？” 显然，冬妮娅没看过《三国演义》不懂得反骨的意思，卫向东就解释说他将来会不会跳槽自己创业？ “这很有可能。”冬妮娅娇笑道：“it界创业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我听说特别美国新兴起互联网成了创业的热土，我想这个风气很快就会传到中国来。” 是啊...... 中国的互联网现在正处于蛰伏期，不久就会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而这个张朝阳创立搜狐公司，被成为互联网教父。 “行，明天见见他。”卫向东决定了。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见到了张朝阳。 此时的张朝阳还年轻，穿着t恤牛仔裤，那张有些坑坑洼洼的脸显得很引人注目。 “张博士，请问你为什要加入我们联海公司？”卫向东抛出第一个问题。 “因为......我喜欢物理。” 对于这个颇有些无厘头的回答，卫向东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想到后世，已经快六十的人竟然直播正儿八经当起物理老师讲物理，心里似乎明白什么。 这个互联网大佬内心深处其实对物理念念不忘。 只是为啥只搞门户网站而不像另一外互联网大佬李彦宏走技术路线开发搜索引擎到最后搞人工智能？ 不太明白。 不过这不影响卫向东决定，他立刻同意张朝阳的应聘，作为留学博士，月薪一万，一万元元的安家费，并且可以免费得到一套房子，如果业绩优秀还可以得到公司的股份。 “冬妮娅，请带这位张博士去人事部报道。”卫向东吩咐自己的秘书，又对张朝阳说道：“至于张博士你具体工作，由倪院士和弗拉基米博士决定。” 张朝阳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张朝阳潇洒的背影，卫向东陷入沉思。 先用着吧，如果将来真的想出去创业，随他便。 嗯..... 李彦宏会不会来？ 二马就算了，他们不是搞技术的...... 张朝阳加盟，立刻被弗拉基米指定为他的第一助手，加入公司最核心的研发团队。 果然，清华大学毕业，麻省理工博士不是盖的...... 卫向东这边忙着招聘员工，李江龙那边带着几个人天天在申城市区跑，他已经看了几个楼盘，请卫向东实地查看然后定夺。 384 我买八十套房子 这年头申城的商品房开发刚刚起步，楼盘并不很多，期房还没成为主流，基本都是现房，卫向东看中了浦江边一座高层楼盘叫后唐三千春站在十层，整个浦江尽收眼底，江对面略显荒凉,可那个地方叫陆家嘴！ 卫向东在冬妮娅和李江龙的陪同下，从七楼开始一层接一层，挨着挨着看，显得兴致勃勃。 “怎么样？冬妮娅，这地方你喜欢吗？”卫向东问道。 “喜欢啊，你看江水中夕阳的倒影，这让我想起了你们中国古代的一句诗：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冬妮娅用她发音不太标准的中国话说道。 呵？ 进步蛮大的嘛，竟然连中国古诗词背上几句了？ 卫向东很是赞赏。 陪同来看楼的售楼小姐叫王敏,正偷偷观察他们之间的关系。 看这男人的派头应该是个大老板，不过旁边那个男人一直叫他什么支书。 还有，这个漂亮的外国妞应该是他的秘书，这世道真变了，一个村干部竟然就只能找外国妞做秘书！ 而且还给买房，绝不仅仅是老板秘书这层关系！ 情人呗..... 老板给自己的情人小蜜买房出手都比较阔绰，交易成功率都很高，所以她极力想做成这一单，边走边卖力介绍，从七楼陪到十五楼，一层层的看而且都是爬楼梯，脚上穿着高跟鞋，脚早就疼的要命，但还得坚持。 你到底想买哪套房啊？ 王敏有点受不了,她决定要给自己的建议。 “老板,14层到18层都不错，视眼开阔，江面风景一览无余，而且污染少，噪音小，营造一种私密的空间。”王敏说道。 卫向东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我们这是两梯两户型结构，我建议你买东户，三室两厅120平米，虽然比西户两室两厅要贵点，但是人们常说紫气东来，这样会保佑您生意兴隆大吉大利。” 看来这售楼小姐职业素质不错啊。 卫向东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王敏仿佛受到鼓励，继续说道：“三室两厅的房子，一间做卧室，一间可以做书房，另外一间是宝宝的房间，所说当爱巢最合适不过啦......” 说完还偷偷瞅了瞅外国妞的表情，只见她一脸绯红，显得很不好意思。 这就对了嘛..... 肯定是情人关系，如果是媳妇会这样？ 卫向东听了却没什么,又问道：“小姐,买房有优惠吗？” “老板,虽然已经过了优惠期，看老板您是诚心诚意买，我可以给予98折的优惠，这套120平米房子售价是28万8千元，98折就是.....” 王敏飞快从坤包里掏出一个计算器算了起来。 “282240元！” “98折......”卫向东听了点点头，突然冒出一句：“如果我买80套房子，能够多大折扣？” “什.......什么？！八十套？！” 王敏被这数字吓呆了。 第一次听说有人买房子一买就是八十套！ “怎么？房子都买完了？”卫向东反问。 “没.....没有。”王敏清醒过来，觉得自己舌头都不利落：“请您跟我去售房部，我......我找我们老板和您谈。” 乖乖的，大金主啊..... 老板出面才能伺候得住。 卫向东三人跟着王敏坐电梯下了楼，坐在售房部的贵宾间沙发上悠闲喝着茶，王敏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这位财神爷。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满头大汗。 他就是这个楼盘的开发商——鼎城房地产开放公司老板孙大年，他刚开着白色皇冠车往淮海路方向驶去，放在副驾上的大哥大突然响起，是售楼部经理打来的说有个老板一口气要买80套房子，让他赶紧回来。 当孙大年在电话里再三确认这是真的不是开玩笑，立刻调转车头连闯两个红灯。 妈的，如果能做成这笔买卖，就是让我去看守所蹲上半个月我也愿意！ “这位就是联海公司的卫董事长.......”王敏一看自己的老板来了赶忙介绍。 她还没来得给卫向东介绍自己的老板，就见到孙大年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卫向东的手：“卫董，久仰大名啊.....” 卧槽..... 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这都是面上的话，不必当真，两人寒暄几句，就进入正题，卫向东要买八十套房子，问能给多大的折扣。 “孙总，我们公司是现付，如果签订合同，一周之内资金就可以到你账户。”卫向东说道。 孙大年差点没乐晕过去，付现款这可是房地产老板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一定要搞定这个单生意！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八五折谈成交易，联海公司共购买十一层到十九层共计八十套房子，总金额高达1689万元。卫向东还让李江龙拿银行卡刷十万块作为订金。 第三天，卫向东就指示公司财务向孙大年的公司转账，双方正式签署购买合同，孙大年兴奋异常，非要请卫向东他们吃饭，说在豫园饭店订了一桌饭，务必请你赏光。 卫向东带着李江龙和冬妮娅乘车赶往，孙大年还不忘叫上王敏——姑娘现在已经是售房部经理，今天打扮的也格外漂亮。 就这一笔买卖，她可以提成26000块！这可比她两年的底薪还要高的多。 在酒店包间里，孙大年点了一桌菜，频频给卫向东敬酒，听说卫向东的公司是搞什么高科技产品还和复华大学合作，这些房子给科研人员住的，更是敬佩得不得了。 说我这人文化程度不高也就是初中毕业，但最敬佩有知识的人，从此以后咱们就是朋友，我是申城本地人，你卫总有啥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喝到半晌，孙大年借着酒意试探问道：“卫总，这些房子你肯定要装修吧？不知道卫总您怎么考虑的？” 卫向东一听就明白孙大年的意思：“怎么，孙总，你认识搞装修的？” “我一个朋友开了一家装修公司，绝对是正规公司不是那种包工头！”孙大年一听来劲了：“而且都是现在最流行的装修风格，质量可靠，价格保你满意！” 孙大年越说越来劲，又拿出大哥大说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也来，即便生意不成也交给朋友嘛...... 385 关于申城的户口 这年头不像后世有那多的装修公司，搞个招投标到稳妥但却浪费时间，听听也无妨，于是就欣然应允。 等他那个朋友赶来酒宴已经结束，不过没关系，他这个朋友热情似火，饭饭吃了咱们去唱歌嘛...... “走,我请你们去申城有名的赛格不夜城唱歌.” 这一晚，卫向东几个玩到半夜才出歌城，卫向东和李江龙喝得头晕眼花，还好冬妮娅久经伏尔加的考验，这些歌厅的啤酒对她来说根本不算啥，开车把两人送到办事处。 酒桌上说的话当然不能轻易作数,卫向东又让李江龙开车跑了几家申城的装修公司，经过反复对比,觉得孙大年这家公司无论是资质、报价都比较合适。 于是双方又签订装修合同,每套房五万和五万五价格全包，卫向东给下了命令，争取在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内完工，尽快让研发人员搬进去。 按照公司的规定：获得硕士文凭以及高级工程师职称的员工可以免费获得一套商品房使用权，如果在公司工作八年之后，这套房子产权归本人所有。 同时公司还给教授、高级工程师以及博士这一层级的人员每人提供一辆桑塔纳，不过让卫向东尴尬的是，竟然大部分人都不会开车！ 没学会开车的，只好等你获得驾照再你给提供。 而本科生以及中级工程师两人住一套房子，如若结婚在申城公司安家公司将给免费帮其租房，同样工作十年之后将获得公司一套自主产权的房子。 卫向东还以联海公司的名义给公司研发人员每人一万五的安家费，等房子装修后可以购买电器家具什么的，当然你嫌麻烦的话，公司可以帮你购买，你安心工作即可。 如果不给研发人员解决这些后顾之忧,如何能让他们安心工作？ 这些研发人员进入联海公司，卫向东代表公司在劳动合同上签署住房条件,只是公司刚刚成立暂时无法兑现。 但很快就看到结果，这让员工们如何不振奋？ 房子，这年头在申城可是一房难求，据听说人均居住面积才8平米！ 卫向东没想到的事，复华校长因房子的事竟然亲自来拜访他。 “王校长，请坐请坐。”卫向东热情招呼，冬妮娅很殷勤的帮倒一杯热茶。 “卫董，我今天来是和你商量点事。”王校长坐在沙发上说道。 “你请说。” “我听倪院士说你们公司要给来申城工作的研发人员购买商品房解决他们的住所问题，能不能给我们学校的11名教授也一并解决住房问题？” 王校长的话让卫向东有点惊讶，难道这些教授们自己没房子住？ 当初公司商量给员工们买房，主要是解决倪光南这些从外地的来的员工，复华大学本身的十一名老师是没有考虑的。 听了卫向东的疑惑，王校长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才说出实情。 原来是学校住房太紧张了。 许多教授已经四五十岁，还一大家子挤在不到六十平米的房子里。 “就拿周教授来说吧，是我们学校的骨干，去年评上副教授，现在一家三口还住在筒子楼里。” 所谓筒子楼又被成为赫鲁晓夫楼，在一层走廊上有好几个单间，卫生间和厨房几家人公用。 听了王校长的话，卫向东大吃一惊。 他听说过学校老师住房紧张,但没想到紧张到如此地步。 住筒子楼.....这可是堂堂副教授啊。 “行，没问题，这11名老师住房问题我一并解决，按照跟倪院士他们同样的待遇。”卫向东立刻拍板答应。 “谢谢，谢谢。” 王校长很是高兴，这可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 时间到了六月中旬，卫向东这段时间的工作重心是为公司招聘优秀人才，现在他的目光盯着国内各高校应届毕业生身上。 从1989开始，国家颁布了《高等学校毕业生分配制度改革方案》，其中确定了高等学校毕业生分配制度改革的目标：在国家就业方针、政策指导下，逐步实行毕业生自主择业，用人单位择优录用的“双向选择”制度。这标志着毕业生分配逐步由计划分配制度朝着社会选择就业制度方向前进。 到了今年（1994年），国家又颁布的《关于进一步改革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和毕业生就业制度的试点意见》中明确提出，从招生开始，通过建立收费制度，改变学生上大学由国家包下来，毕业时国家包安排职业的做法，逐步建立起“学生上学自己缴纳部分培养费用，毕业后多数人自主择业”的机制。大学生毕业后不包分配逐渐开始成为主流。 现在属于过渡阶段，也就是说现在大学生毕业之后国家还是给你安排工作，当然你也可以不服从分配，国家鼓励大学生自己找工作。 这对于那些重点大学的来自西北、西南的大学生无疑是个好消息，自己的文凭很硬，找工作很容易，不像以前毕业分配遵循的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原则，来自贫困地区的学生，辛辛苦苦大学上完之后必须回到本地区，想进燕京、申城这些大城市门都没有。 当然，你家里背景很硬那另当别论。 张杰就是这样的学生，他来自秦省南部汉湖，那是一个三线地区有大量的航空厂，他是燕京航天航空大学自动化专业毕业，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被分配回到老家汉湖，进入到某个厂所工作。 可是他不想回去。 现在国企效益都很差，特别是那些三线地区的航空厂，大部分都在山沟里，交通不便，地理条件差，再加上效益又不好，好多大学生都呆不下去，纷纷辞职去了南方。 这个样子自己回去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他的女朋友是申城人。 女孩是燕京师范大学的学生，两人在大二时候两校一次联谊会舞会上认识，相识相恋，感情一直很稳定，现在到毕业季对于大学生情侣面临同样的问题：毕业意味着分手。 女孩肯定要回申城，而自己呢，又要回到大西北的山沟里。 舍不得啊..... 他曾经也想过不要国家分配自己去申城找工作，找份工作容易，但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无法解决申城户口。 张杰为此郁郁寡欢，一天躺在宿舍的铺上哪也不想去，就盯着窗外那棵正怒放的玉兰树发呆。 “张杰......”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孩声音。 自己的女朋友刘雪来找自己了。 难道是来分手的？ 张杰的心一颤。 386 “就住我这里吧” 他爬下床，穿好衣服下来楼，就看到咋那颗玉兰树下站着穿连衣裙的女孩，正是自己的女朋友刘雪。 不过看她脸上有笑容，不想是来分手的样子。 “你看看这个！”刘雪看张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宣传册扬了扬。 张杰拿过来一看，是申城一家名叫联海微电子高科技公司的招聘广告,招收电子、计算机、自动化等相关专业的研究生和本科生，待遇如下：本科生基本工资3000，奖金津贴另计......安家费5000元，解决住宿问题。 张杰看着看着突然被最后一条吸引住了：凡是招聘进公司见习期满，公司将解决申城蓝印户口问题。 “啥叫蓝印户口？”张杰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你再看看这个”，女友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封面豁然写着《申城市蓝印户口管理暂行规定》！ 内容不算太长，张杰仔细看来一遍明白过来,这个蓝印户口是申城市为来解决外来人口问题推出的一项政策。 其中第十二条规定最吸引人：持蓝印户口者,在入托、入园和义务教育阶段的入学、申领营业执照、安装煤气和电话以及购买公共交通月票等方面享受本市常住户口者的同等待遇！ 而且取得蓝印户口五年以上就可以申请申城户口。 但是要取得蓝印户口条件也苛刻啊。 除外籍人员来申城投资，还有就是“外省市单位或个人在本市投资达到一百万元人民币、项目竣工投产或开业或营业两年以上的。其本人或其亲属或其聘用的外省市来沪人员可申请一个蓝印户口：每增加一倍投资额的，可再申请一个蓝印户口。 很明显，这个联海公司就是根据这一条才说能解决招聘人员的蓝印户口问题。 等等..... 张杰突然想到什么：”刘雪，你这个招聘广告从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我在清华找到的，听招聘老师说，这家公司在燕京地区只在清华、燕大和燕京邮电学院招聘！我想你也可以去试试。” “那人也不少吧，你看看单位投资100万才给一个蓝印户口，如果他们招聘十个甚至几十个....那不是要投资几千万上亿？不会是骗人的吧？” 张杰提出自己的怀疑。 “管那么多干嘛呀？既然人家能这么说肯定不会骗你呀，张杰你是不是不想去申城？！” 看到女友不高兴，张杰赶忙答应：“想去，想去，我现在就跟去你清华,你等下啊......” 张杰赶忙跑到车棚推出自己的自行车，带着女友匆匆向校门口驶去。 ...... ...... “向华,你说有个燕航的本科生也来参加应聘？学的是自动化？综合素质不错？还获得过学校的奖学金？” 在申城联海公司办公室里，卫向东接到卫向华从燕京打来的电话。 这次大学生招聘,卫向东做了精心准备,由于员工有限，招聘的学校范围也不是很宽，申城主要是复华、同济、申交大三所国家重点大学，燕京就清华、燕大和燕电，另外还有秦省安西市的安西电子科技大学。 而燕京地区，卫向东专门卫向华抽调出来负责招聘，他一直生活在燕京那边熟悉，没想到来了个燕航的学生！ 听了卫向华在电话里的叙述，卫向东当即拍板，要下！ “只是，向东，这个学生有点怀疑咱们招聘简章里能解决申城的蓝印户口这个承诺，我说我们公司已经投资的两个亿他不相信。”卫向华又说道。 卫向东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告诉他，如果不信，我把咱们公司的营业执照传真给他看！” 上面有注册资金数额：两个亿！ 如果按照申城现在的政策，卫向东可以拿到200个蓝印户口本，足够解决这些科研人员以及高管的户口问题了！ 再说张杰这边,和联海公司签署了劳动合同后,到了七月初毕业后，和女朋友带着行李一起高高兴兴踏上南下去申城的火车。 本来按照合同所写,张杰可以七月底来申城报道即可，这段时间他可以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 不过张杰决定先去申城。 一是舍不得自己女朋友，二是想到联海公司实地查看，想看看这个拥有中科院院士和一大堆教授博士的高科技企业到底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对方承诺像他这样本科生两人住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足足有一百平米，里面家具，电器应有尽有。 天啦...... 女友家一家四口竟然还挤在只有四十平米的房子里！ 他有些不相信，女友刘雪也有点不相信，她知道申城房子紧张。 两人到了申城下了火车，刘雪连自己的家顾不得回，迫不及待陪着张杰乘坐公交赶往复华大学。 现在学校陆续放假，校园里比平时显得冷清，张杰按照地址很快找到逸夫楼，一楼大厅里挂着“联海微电子股份有限公司”的牌子。 还好，能挂在复华大学校园内，最起码不是骗子公司。 两人上了二楼找到人事部，张杰拿出自己的毕业证派遣证以及和联海签订的合同之后，很快就有人带着他办好入职手续。 “张杰同学，你可以在8月1日前来公司正式上班，当然你如果提前来工作，公司更欢迎。”一位女员工和很热情告诉他。 “我能看看给我分配的宿舍吗？”张杰迫不及待问道。 “可以......你不是申城人，现在就可以入住。”那位女员工立刻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告诉张杰，楼下有一辆桑塔纳，可以送你去公司宿舍楼。 “这是你房门的钥匙，一单元1002房间，你的舍友还没报道所以现在你暂时一个人居住。”女员工说道。 两人拿着钥匙高高兴兴，下了楼果然看到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门外，上了车很快就拉到浦江边的一个叫后唐三千春的小区。 跟着保安上了十楼，张杰打开房门一看，简直惊呆了。 客厅宽敞明亮，沙发电视一应俱全，厨房里灶具放的整整齐齐，卧室里连床都是准备好的，只需要购买床上用品就可以入住。 “张杰，你快来看！”刘学站在阳台上突然喊道。 张杰跟着过去，站在阳台上不远处就是浦江，还有刚刚修建好的东方明珠，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 “住在这里好美，比我们家好多了。”刘雪说道。 “那干脆你就和我住一起。”张杰一把抱住自己的女朋友，低声说道。 “别闹......小心有人看到。”刘雪有些害羞，轻轻推了推张杰。 “人事部的不是说了吗，我的舍友暂时不来，就我一人。”张杰搂着刘雪，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今晚，你别回了就住这里吧。” 387 还是为了房子 刘雪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明白张杰的意思，在大学里两人顶多拉拉手，亲亲嘴，再进一步的亲昵没有过。 两人都是大学生要注意影响，还有就是没有合适的地方。 但现在不一样了，都已经毕业而且他还有这么好的房子，想到这里,刘雪轻轻点点头。 “我们现在就去买被褥！”张杰顿时兴奋起来。 还没到晚上，两人都迫不及待睡在一起。 一夜春光无限。 第二天早上，刘雪从梦中醒来，呆呆看着这房间不知道想着什么。 突然，她推了推旁边还在呼呼大睡的张杰：“醒醒，醒醒。” “啥事啊？”张杰睁开睡眼：“起来怎么早干嘛？又不上课，让我再睡会.....”说着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 “我问你,你不想咱们俩有这么一套房子？”刘雪突然问道。 “当然想啊.....如果咱们结婚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做梦都会笑醒。”张杰说道。 “那我干脆也来你们公司应聘，如果成了咱们就申请住一个套间，这房子不就相当于是咱们的了？我虽然学的是英语专业，但我想你们公司也要翻译吧？” 这是个好办法！ 张杰猛然清醒，看着刘雪：“可是你已经分配到中学当老师了。” “我不去报道呗......反正现在毕业生不去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我上班以后，再想办法把档案从学校提出来。”刘雪说出自己的想法。 “太好了！”张杰激动起来，一把抱住了刘雪。 “走，我现在就去你们公司应聘！”刘雪长的小巧玲珑，可是个急性子。 “急啥嘛.....”没想到张杰抱住刘雪不放。 “干嘛？” “我们再来一次......” “流氓！”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杰堵住了嘴。 没多久，房间里响起咿咿呀呀的声音。 ..... ...... 卫向东没想到燕航的这个大学生竟然还带着个女朋友也来应聘,虽然学的英语但燕师大的牌子够硬。 将来的联海肯定是个是个国际化的公司,翻译也很重要。 整个毕业季,联海公司一共招聘到43名技术人才,其中9名是硕士还有两名是博士。 其中一名是燕邮毕业的,这个叫刘学东的原来是方正集团一名高级工程师，曾经大学时候和卫向华是同班同学，毕业之后又考到母校上读了硕博，最后被卫向华连哄带骗从从燕京弄到申城。 卫向东立刻兑现承诺费刘学东分了一套120平米的房子，李学东一看这待遇要比四通好多了，干脆也让媳妇辞职过来，带着孩子连家都搬到申城。 她媳妇也是四通的员工，不过是个本科生，夫妇俩都入职联海。 另一名就是罗青梅的大表哥，在四通公司工作的张跃进。 其实张跃进在联海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就想来的，但媳妇不同意，经过半年终于说通媳妇，提着个旅行包就赶到申城。 时间到了八月底，在申城忙了快半年的卫向东终于要返回卫曹村，因为村上有一件大事他必须要参加。 卫曹村中学要举办开学典礼。 这次在外面一呆就是大半年，卫向东坐火车赶回南坪，村上派人将他送到家，一进门就看到罗青梅穿着一身家居服从客厅里出来。 “媳妇，想死我了。”卫向东笑着一把抱住罗青梅。 “去去,臭死了,洗澡去.....”罗青梅捂着鼻子嫌弃一副嫌弃的模样，看眼睛中却充满笑意。 “我马上去洗澡，媳妇，我洗白白了在床上等你啊.......” “大白天说这个，不害臊啊！” “怕啥，我们可是老夫老妻的，再说蕊蕊去他外婆家了，怕啥？” 原来，卫向东夫妇一天忙得要命，远在庐州的丈母娘心疼外孙女没人管，非要接到省城上学。 卫向东的老妈张凤兰起初不同意，但是亲家理由很充分，孩子从小就要受到良好的教育，不仅仅是学校还还包括家庭，如果老师让你辅导课外左右，你咋办？ 没办法，张凤兰只好忍痛答应亲家的要求，将宝贝孙女送到省城，不过要答应她一个条件，儿子儿媳赶紧再生一个！ 都三十出头的人来了，再不生来不及了！ 可卫向东忙的一天家都不回，罗青梅也为合资公司的事经常要去香江，哪有时间？ 长久的折腾，两人似乎都要把对方身体里最后一丝欲望都压榨出来，最后都精疲力尽。 “青梅，真的好想你，一个人在申城好寂寞。”卫向东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身体说道。 “你不是有冬妮娅陪吗？”罗青梅咬着红红的嘴唇看着卫向东。 “想哪去了？冬妮娅是个好姑娘我可不能祸害人家。” “没准人家等着你祸害呢......” “别瞎说啊，再说我可生气了！”卫向东有点怒了。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戴德芳问你，村上收购南坪的合资厂考虑的怎么样了？”罗青梅换了个话题。 原来，前不久戴德芳代表四洲集团正式提议，卫曹控股以出售合资公司所占有一部分股份的形式给四洲集团，从而获得南坪合资方便面厂的绝对控制权，作为国内一品鲜公司的分公司。 自从合资公司在香江上市之后，由于发行了流通股，两大股东的股份都得到稀释，卫曹村已经降到38%，失去了对合资公司绝对控股权，前不久又失去了第一大股东的地位。 因为四洲集团在二级市场上公开收购合资公司2000万股，本来两家只差不到1000万股的股份，这样一来，四洲集团一跃成为合资公司最大股东。 这些，都是卫向东意料之中的事，四洲集团已经把方便面作为他们支柱产业，大力开拓东南亚市场，自然想取得合资公司更多的股份。 由于公司业务重心都在香江和东南亚，同时，四洲集团也决定将合资公司总部搬到香江。 反观卫曹村这边，方便面只是卫曹村生产的众多拳头产品之一，而且已经有公司上司，销售主要市场是国内以及俄罗斯，所以合资公司的股份占比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如果能将南坪合资厂变成国内一品鲜的全资子公司，这样相当于新增加一个厂。 今天又听到罗青梅提这个问题，卫向东就点点头：“我原则上同意戴德芳的提议，不过具体要多收股份收购还要好好谈，我没时间就让赵明华去吧，他现在是国内一品鲜的董事长，身份最合适。” “你放心？你知道戴德芳很厉害的。”罗青梅有些担心。 “我知道，但赵明华也不是吃素的，反正主动权在咱们这边，不急。”卫向东悠悠说道。 388 卫曹村的“吃”“穿”“住”“行” 罗青梅又问起申城联海公司的事，卫向东都一五一十详细说了一遍，虽然两人在长途电话中也提到此事，但哪有今天说的这么详细。 听到这半年多时间联合公司已经花掉一个亿，罗青梅心里顿时吃了一惊。 这芯片八字还没一撇呢，果然是只吞金兽啊。 “主要是土地，这次购置了80亩地,总共花了将近四千多万，还不包括在浦东买的那80套房子一千六百多万，”卫向东解释道：“还有就是基建厂房，以及购买设备，这些都需要花钱。” “向东，那你抽时间要在村领导会议上说说这事,听说有一部分人投资搞芯片还是还有意见的。” “嗯,明天就开村两委会议，我说说这事。” “可明天我公司有事恐怕参加不了。”罗青梅眼神中露出一丝忧虑。 “怎么，担心我对付不了？放心吧，如果村这个都搞不定，我还做什么芯片？”卫向东笑道。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在村文体中心礼堂召开村两委扩大会议，包括监委会成员以及村属各单位、企业主要负责人以及部分党员代表参加，足足有两百多人。 今天只有一个议题，卫向东向村上汇报申城联海公司现在的基本情况。 当坐在主席台上中央的卫向东讲到先期投资两个亿现在已经花掉一半，芯片研发还遥遥无期的时候，下面响起一阵嗡嗡声。 乖乖的..... 一个亿啊，砸进去怎么连个水花都没有？ 卫向东并不着急，等下面安静下来继续说道： “当初有人说，咱们卫曹村搞那个什么cpu根本不合算，还不如继续投资到其他热门行业，如煤矿、房地产,即便是想进军高科技也应该像联想那样卖电脑......” “我承认,这些人说的很有道理，这些行业赚钱就是快......我还想说的是，这次联海公司先期投资两个亿,肯定不够，后面还要追加，一个亿，两个亿......甚至十个亿！” “还有一种最极端的可能是，我们投入到这么多资金进去有可能打了水漂。” 什么？！ 大家被卫向东最终这句话震惊了，顿时纷纷议论起来，礼堂里显得有些混乱。 “大伙静一静！听向东把话说完！坐在主席台稍微边上的一个女人站起来对着麦克风大声说道。 是李江红。 “向东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了，这么多年来村上办过这么多厂子，搞了这么多投资，向东那次投资失败过？！” 李江红的一番话，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对啊，这么多年来，卫向东那次失败过？ 且不说建各种厂，搞联营入股，哪一个不是赚得盆满体钵？且说收回桑园耕地搞农场经营，合并向阳金银两个村,刚开始好多人不看好，但最终证明还是卫向东对。 眼光...... 似乎卫向东用于别人所不具有的独到的眼光！ 那这一次？ 看到众人安静下来,卫向东才继续说道：“那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去捡那些热钱快钱，而要冒着风险研发什么cpu？难道是脑子被驴踢了？！” 卫向东这番话把大伙逗笑了，礼堂的气氛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但大家也明白一个道理，风险越大利润也就越大，我敢说如果这个cpu研发成功，他所带来的利润会比咱们的方便面、茶饮料、丝绸、娃哈哈等要高的多！” “美国的英特尔公司不知道大家听说过没有？”卫向东大声问道。 “我听说过！”一个年轻男人举起手来。 “风华，你上来给大家讲讲。”卫向东朝那个年轻男人说道。 年轻男人叫卫风华，是卫向东家门中的侄子，去年中国人民大学行政管理专业毕业，放弃在燕京工作的优越条件回到村上，被选为村委委员，协助文书卫乐处理村上日常事务，可以说是村上最年轻的委员。 卫风华走上主席台，坐在发言席上，对着麦克风说道： “英特尔公司，那是美国最大的一家半导体制造商，他们生产的x86系列处理器几乎垄断整个处理器行业，排名第二的美国的amd公司也与之相差很远，咱们村上用的联想电脑就是用的英特尔处理器。” “根据我了解的资料，英特尔公司市值大约2100亿美元......同志们，我国去年(1993年）gdp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gdp才6132亿美元！” 卫风华这段话让大伙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公司的市值相当于咱们这么大国家的三分之一，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富可敌国？！ “英特尔公司之所如此厉害，是因为研发cpu具有很高的技术门槛，而且投入资金巨大，研发周期强，所以很少有企业愿意尝试。” 卫风华继续侃侃而谈。 “但是一旦能迈入这个门槛，那正如支书所说的必将获得丰厚的利润汇报！而咱们现在有技术——那个叫弗拉基米的俄罗斯人研发的el-90微处理器几乎已经是半成品。” “而且我们还有倪光南院士这样的国内拔尖人才，我们也有资金，所以我认为这个项目肯定能成功！一旦成功，我们卫曹村就拥有像英特尔那样伟大的企业，我们村也会迈向新天地！外界的人也不敢再说咱们卫曹村只会做吃的，喝的，穿的！住的！” 自从方便面公司上马茶饮料系列，听说后面还要造纯净水，而娃哈哈公司也开发了小孩子喜欢喝的钙奶，准备替代现在的儿童营养液，于是外面有人就说卫曹村现在吃的（方便面）喝的（娃哈哈、茶饮料）穿的（丝绸制品）住的（建材）现在就差一个“行”，干脆再造车算了。 吃穿住行一条龙服务哈。 当然这是调侃。 卫风华的一番话引起掌声一片。 的确啊，如果这个cpu项目搞成功，咱们卫曹村也玩高科技上档次了！ 坐在主席台上的卫向东心里暗笑，这个卫风华倒也不错，他伸出双手做了安静的姿势，大礼堂的掌声很快消失。 卫向东扫视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刚才风华说的很好，说如果这个项目成功了，咱们村迈向新天地，说的很好！但是远远不够，如果真的这个项目做成功了，不仅仅是咱们村，就对于咱们国家也是划时代的意义！” 说到这里卫向东站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16年前，也就是78年，卫曹村第一家企业红星缫丝厂试运行的时候我曾经对职工说过这么一段话：“咱们生产队会因为你们而发生变化，而这个国度也即将出现千千万万像你们这样的人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你们将要创造一个历史！” “我敢说，如果这个项目一旦成功，在座的我们，包括卫曹村所有村民职工和那些研发人员，也创造了一个历史！伟大的历史！” 389 集团二把手 “啪啪啪.......”会议室里又响起一片掌声，坐在主席台边上的李江红激动的脸色通红。 因为卫向东讲这番话的时候，她作为一名缫丝厂职工也在现场，她到现在很清楚记得当时的情景。 一晃16年过去了，卫曹村还有这个国家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说的，都一定会实现！ 抱同样想法的不仅仅是李江红一个人，在座的好几个都记得那个情景。 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火热年代啊...... 这个会议开得相当成功,用后来卫曹村官方通报来说，就是全村党员干部，统一了思想，坚定了信心。 会议结束后，卫向东又把村上主要领导和集团董事会成员留下，除了罗青梅今天有事没有参加之外,其余的人都在，大家又在文体中心会议室开了个小会。 “我走的这大半年时间里,村上的事务光荣一直负责的很好,我就不多说，集团这边暂时委托给明华，他也干的不错。” 说到这里，卫向东顿了顿：“后面一两年时间我的工作重心依然是在申城，为了不耽误集团事务，我建议由明华担任卫曹控股集团副董事长，责集团公司全面事务，至于一品鲜公司，小荣你就多操点心。” “没问题，我也会全力支持明华的工作。”曹晓荣爽快的答应。 “这....不太合适。”赵明华赶紧推辞：“向东，还是由青梅全面负责，她是硕士生，管理企业经验比我丰富。” 他是明白过来了，卫向东这是确立卫曹村企业集团方面的二把手！ 卫向东却摇摇头。 “青梅是合资公司董事长又是总经理已经够忙的了,现在马来西亚和泰国都设有生产基地，她经常要去出差哪有精力？再说，合资公司的总部准备从咱们这里搬到香江去,她基本上就要在香江呆哪有时间？” 合资公司总部从南坪县城搬到香江并不意外,这几年合资公司销售重心基本都是东南亚，总部放到南坪自然不合适。 甚至，合资的四洲集团戴德芳已经有将在南坪的合资厂卖给卫曹村，集中资金全力以赴开拓东南亚和香江市场。 双方对此事正在初步商议阶段。 其实赵明华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卫向东让他担任总不能一口答应吧？ 态度总要谦虚下。 能担任控股公司负责人除了董事长卫向东，剩下就七个董事，罗青梅、赵明华、曹晓荣、李江红和卫小毛以及娃哈哈公司的丁选明，还还兼任稽查部部长的曹红军。 他们都是村属几个主要大型企业的负责人，这里面如果排除罗青梅，曹红军主要负责集团公司纪律和财务监督，同时他还担任村上监委会主任，显然不合适担任副董事长 丁选民是这里面最年轻的在加上来卫曹村时间比较短也不太合适。剩下的就是赵明华、曹晓荣、李江红和卫小毛四人。 卫小毛负责的兴发建材是几个大型企业中实力比较弱的，而且这两年正在苦苦转型，由原来生产建筑用的预制件转为生产陶瓷洁具、地板砖家庭消费产品上，所以也不可能担任这职位。 曹晓荣年龄偏大，今年已经47岁，而且曹晓荣从销售起家主要擅长的是销售，放到这个位置也不合适。 真正竞争力的就是李江红和赵明华。 李江红负责的绮罗丝绸公司，是卫曹村职工人数最多的一个企业，也是最早成立,他的前身是78年卫曹四队建立的红星缫丝厂！李江红当时是队上派出到吴兴地区长兴县学习的30名女职工之一，可以说是元老中的元老。 但李江红的重心是在绮罗公司，现在除了继续走出口为导向的精品化路线之外，更大的精力放在服装设计和销售方面，一件高档丝绸制衣成品要比丝绸附加值高的多。 绮罗公司离不开李江红。 而且，李江红脾气比较大，从年轻时候的外号“铁锤姑娘”就可见一斑。 相对于李江红，赵明华就沉稳的多，他本来是外村人，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遇到的困难要比李江红多的多，但偏偏做的非常好。 更重要的事能独挡一面，像在临县建方面便厂，前年又在江口镇建茶饮料生产基地，全部都是赵明华负责，干的非常出色这让卫向东很是满意。 相对于这点，李江红就要弱一些，丝绸公司的事有时候卫向东还要操心。 卫向东的提议，其余的人也没意见，所有董事都在场，事情这么定下到时候控股集团发一份通告即可。 赵明华现在是控股集团的副董事长同时还兼任着一品鲜公司的董事长，在企业集团这边已经是卫向东之下的第二人。 明天就是九月一日，也是卫曹中学开学典礼日期，村上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这次是卫曹村建成以及新学期开学典礼同时举行，所以还邀请了县乡有关部门和领导，县上一把手书记演志刚也邀请参加，据说还安排了文艺节目。 这可是件大事，到了晚上，村上领导会同学校还进行演出前的彩排，好多村民和职工都赶过去看热闹。 不过娃哈哈公司总经理丁选明没这个闲心，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找人商量。 原卫曹村村西北角丝路二小区编号为058号小楼，这座楼房外表和别的楼房相差不大，主体两层半，中式布局，白墙、灰瓦，照壁，带一个小院，卫曹村村民住的楼房大多都是这样的布局。 但你如果仔细看，发现细节上还是和周围小楼有所不同，大小不一的中式雕花木窗，用的是比较贵的橡木，墙壁也不是通常的石灰粉而是用比较贵的乳胶漆。 房间里的家具都豪华，真皮沙发，实木家具，电器则是清一色的进口货，连停在车库的汽车也是帕杰罗。 这是娃哈哈公司副经理杜海家的房子，他和媳妇曹梅花刚准备带上幼儿园的孩子也去卫曹中学看热闹，就看到丁选明走进大门外走了进来。 “选明” “丁大哥。” 夫妇俩招呼，曹梅花还笑着还问丁选明为啥不去卫曹村看演出，听说你女儿也参加表演。 390 捐款成立奖学金 丁选明的女儿要大点，今年上一年级，代表卫曹小学表演节目。 “我媳妇带孩子去了，我有点事想跟杜海商量下。”丁选明说道。 这个时候能来找杜海那肯定有重要的事，杜海就让曹梅花带孩子去玩，自己留下。 给丁选明倒了杯热茶，两人就坐在小院里的桂花树下聊起来。 “杜海，还是上次我说的捐款的事。”丁选明说道。 这里面有个背景，丁选明和杜海由于各自拥有娃哈哈公司7.5%的股份，这几年公司利润丰厚，光去年公司给他们的分红就到一百多多万，还不算工资奖金持有别的公司股票分红，可以说他们是卫曹村最富的两个人。 连卫曹村威信最高，在村上领工资也最高的卫向东也无法相比！ 后者去年一年工资奖金带股票分红、集体分红全部算进也才十五万多。 自己收入太高了啊..... 如果放到别的地方也无所谓，报纸上登的现在百万甚至千万富翁有的是，他们这也不算啥。 可是卫曹村是个神奇的地方。 村上富的流油，村民们也很富裕，但绝不像其他地方收入差距那么大。 普通村民一年包括工资奖金分红等乱七八糟收入大约是四万左右，当然在企业和村上有职务的收入要高，最高也就是卫向东，年收入十五万而已。 想想看，卫向东掌管着村集团公司上百亿的资产，竟然一年收入才十几万，这怎么也说不通。 但这就是他在公开场合大力提倡的要走共同富裕道路！ 他不止多次说，村民之间收入要有差距，但不宜过大。 这样就显得自己和杜海有点特殊了啊。 当然两人很低调，每年都向希望工程捐款，也很热心在村上办公益事业。 可让他略显尴尬的是，村上资金雄厚，像修个桥打個路什么根本用不着他们，村上每年都有规划！最后只好向敬老院的老人捐献衣物，但这又能花几个钱？ 只有一件事让他们尽心，就是去年卫曹两家都要修祠堂——这个村上不会出钱。恰好两人一个是卫家女婿，一个是曹家女婿，于是两人很默契自告奋勇各掏了五十万算是捐献了大头。 太多不行，村委会不同意，卫向东发话了，祠堂可以修，但规格不能过于豪华！ 现在村上建中学，于是两人都想到建立助学金奖学金，可是村上早就计划在内。 哎.....钱在村上竟然捐献不出去.... 但丁选明想到一个办法，所以找杜海来商量。 “村中学不是已经有助学金奖学金了吗？咱们就搞鲲鹏奖学金！”丁选明说道。 “鲲鹏？奖励谁？”杜海问道。 “奖励能考上大学高中生！譬如，如果能考上清华燕大，奖励五万！考上一般大学奖励两万！” 这倒是个办法！ 虽然村上也奖励考上大学的学生，但是额度比较低而且只是针对卫曹村村民，我们可是针对在卫曹村中学所有学生！ “那你说咱们每人捐多少？”杜海问道。 “每人一百万吧？”丁选明建议道。 “一百万？倒不是舍不得，学校一年能考几个大学生？”杜海笑道。 “嗨......你咋不注意村上的宣传？要打造宁宣乃至全省一流中学！”丁选明说道：“师资一流不用说，连学生都是面向整个宁宣地区招生！这叫掐尖你懂不懂？你想想，一流的教师再加上一流学生，每年能考上大学的学生还少？” “是这个呀.....”杜海才明白过来。 他和丁选明不同，只关心娃哈哈公司内部事务和技术问题，对村上事务不太热心，他媳妇曹梅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行，那就按你说的做！” 一百万嘛，出的起！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卫向东，让他明天在开学典礼上宣布这事。”丁选明站了起来。 杜海倒所谓，反正三年以后才有学生参加高考，什么时候说都来得及但看到丁选明迫不及待的样子，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 ..... ...... “你们每人要捐100万，建立鲲鹏奖学金专门奖励考上大学的学生？” 在卫向东的家里，他见丁选明和杜海。 “对，鼓励学生们好好学习，每年都能出几个清华燕大的学生！”丁选明说道。 “行，这事我和光荣通个气，明天在开学典礼上宣布！要不到时候你们俩上去讲个话？”卫向东又问道。 “不，不用。”丁选明连忙摇头：“你宣布一下就行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卫向东送两人出了大门回到客厅，罗青梅笑道：“看来他们比你还有信心，卫曹中学一年就能考上好几个清华燕大？” “为什么不行？用最好的老师教最优秀的学生，我就不信考不上！”卫向东笑道。 原来按照卫向东的设想，初中高中都要分快慢班，特别是高中，集中优势力量，每年砸出几个清华燕大学生，多考上一些重点大学，这样才能把卫曹中学的牌子闯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卫向东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皮鞋打的铮亮，还戴了一条红色领带，开着自家的白色丰田雅阁，沿着丝路大道赶往中学。 这辆车是今年过年后给罗青梅买的，丰田雅阁自动挡，手续办下来将近30万。罗青梅任中港合资方便面公司董事长兼任总经理，领的是香江高管薪水标准，年薪折合成人民币约合60万，可按照十年前卫向东制定的那条规定，个人只领三分之一，其余的上缴村上。 卫曹中学在原卫曹村和金银村之间，丝路大道边，靠近金银村，这里原来是一片桑园现在已经是一座现代化校园。 卫向东开车赶到，校门口附近的马路上已经停靠了十几辆小车，他看到卫光荣那辆铁灰色的标志505。 在学校修好前，卫向东就给所有村民和职工教师立了个规矩，除了学校的公务用车，其余所有车辆一律不准进学校大门！ 将小车停好，卫向东走进学校大门，果然看到卫光荣正在和一个老者正站在林荫大道上交谈。 那位老者是卫曹中学的校长——宋学民，原来是庐州第一中学校长，国家特级教师，去年刚刚退休就被卫曹村高薪聘请作为卫曹中学校长。 能请宋学民从省城来到卫曹村当校长，卫向东的面子不够大，还是靠他的丈母娘从中穿针引线，宋学民才决定来卫曹村继续为国家的教育事业发光发热。 391 一流的校舍一流的教师 看到卫向东进了学校大门，宋学民和卫光荣也也向这边走来，卫向东急步向前握住宋学民的手。 “宋校长，来卫曹村还习惯吧？” “这吃的、住的、用的都比我想象的好多了，特别是房子，三室两厅比我在家的房子还大，我给卫主任说了，一个人住实在太浪费。换个小套就行，大套留给更需要的老师。”宋学民笑着回答。 “宋校长真是高风亮节。”卫向东赞了一句。 现在时间还早，学生还没来学校，三人就沿着林荫道漫步起来。 为了给师生创造一个更加优美舒适的小院环境，校园里除了有小花园、假山、凉亭、草坪之外，卫向东还不惜代价从山里面移植数十棵大树，分散在学校各个角落，特别是校门口到主教学路将近二百米的主干道，两旁全部是几十上百年的银杏树！这些树木已经开始泛绿显得生机盎然。 “宋校长，老师都招聘齐了吗？”卫向东边走边问。 根据宋学民的建议，今年秋天初一、高一两个年级各招收六个班级，每个班级定员60人左右，按照国家规定的教职工学生比1：12比例，共需要60名左右老师，当然这个比例是按照城市地域要求，农村的更低些。村委会把招聘一线教师的工作交给宋学民去做。 当然这不包括后勤如保安、宿管、食堂厨师等等，这些是由卫曹村上负责。 听到卫向东问话，宋学民点点头说一线老师一共42名全部招聘齐了。 “不过，你那条规定有点狠啊，结果县上好多优秀老师想来来不了，特别是你们县一中那个王进文老师，我以前还认识，为此事还专门找过我。”宋学民边走边说。 卫向东当然知道这个王进文，教的是数学，也是南坪一中唯一的一名特级教师！ 卫曹中学让这么多老师动心，主要村上承诺提供的各种优厚待遇。 首先基本工资是那些公办学校老师的两倍！这还不包括各种更加优厚的津补贴、奖金等等，算下来是公办教师的四倍左右，如果是优秀教师那待遇就跟不用说了，先给你分一套房子再说！ 而且，为了解决由于没有编制导致教师若干年后退休拿不到退休工资的问题，卫曹村作出承诺，教师退休之后的工资和村上其他单位一样，全部由村上承担。 如此优惠的待遇，怎能不让一些教师趋之如骛？不仅是南坪县，就是附近县有些教学骨干也动了来卫曹村应聘教书的念头。 但都被村上的一则公告所劝退：新卫曹中学暂时不接受宁宣地区在职教师的应聘。 这是卫向东定的，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如果图一时痛快把这些好老师都弄到卫曹村来，卫向东估计被这些中学的校长、各县教育局长甚至主管教育的副县长都会找上门来，向演书记那里告状的更不计其数。 卫曹中学搞不好还没开张就要关门了。 所以，卫向东的目标是那些优秀的退休教师和新毕业的重点师范大学的毕业生身上。 当然，宁宣地区以外的在职优秀教师愿意来应聘村上是不反对滴。 “二舅....”卫向东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头一看是个穿着连衣裙的青年女教师向这边走来。 自己的外甥女周娟。 周娟是姐姐卫向英的女儿，88年从华东师范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宁宣一中教数学。宁宣一中是地区重点中学，条件当然好，90年她和同校的一位老师结婚，第二年生下了个小宝宝，家庭美满幸福，又是学校的教学骨干，去年还被评为地区优秀青年教师。学校重点培养对象。 但是今年卫曹中学建立之后，就向学校领导打报告要求调回卫曹中学！ 还振振有词说虽然卫曹村规定暂时接受本地区在职教师，但自己可是卫曹村的人，户口还在村上。 我回自己村教书有什么错？ 最后没办法，村上和宁宣一中协调，将她和她的丈夫作为特例调到卫曹中学，她任重点班——高一一班的班主任。 卫向东也笑着招呼了声，又关心问了几句，周娟就说宋校长你们先聊，现在学生马上就要入校，我到校门口看看。 果然没过几分钟，有学生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进了校门，学校里变得热闹起来。 九点钟，开学典礼准时开始，除了学校的学和教职员工，还有村上领导干部，乡上领导、县教委，县上一把手书记演志刚也应邀参加了新学校建成以及新学年的开学典礼。 在典礼上，演志刚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勉励学生们好好学习，教师们安心工作，将卫曹村中学建设中宁宣地区一流中学云云。 简短的典礼结束后，演志刚并没急着回县城，而是在卫向东以及县乡领导的陪同下，乘车赶往原向阳村的东北角，靠近康复大道，这里另一所学校在建设中——卫曹职业高中。 按照卫向东的规划，严格按照国家九年义务规划，所以卫曹村以及下属各企业职工的子女都可以免费在卫曹村小学、初中接受义务教育。 但高中必须分流。 学习成绩较差的可以免费上职中，接受技能培训，主要针对卫曹下属各企业需要的技术工种，也就是说卫曹职业高中专门是为卫曹村企业输送合格的技术工人！ 当然下一步也会增设烹饪、护理、汽修等现在社会上逐渐热门的专业，学生也是面向全社会招生。 两人边走边看，演志刚还不忘问卫向东申城联海公司运营情况，当他听到已经资金已经烧了一个亿，顿时有些动容。 听卫向东这口气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呢。 但这是企业行为，作为一方父母官的他也不能过多干涉，不过他提出两点意见。 “向东啊，对联海公司的投资巨大，但绝对不能拖垮你们卫曹控股集团！” “演书记这你放心，绝对不会的。”卫向东很有信心，家底还厚着呢。 “还有，你说的生产基地将来可以一定要放在南坪啊。”演志刚不放心又叮嘱道。 根据卫向东的规划，这可是两万职工的大厂，对于南坪县无论是税收、还是解决当地就业问题绝对有重大意义。 392 扩建医院目标三甲 “这一点我向您保证，不过还得几年。”卫向东说道。 其实，生产芯片最合适的地方还是申城的浦东地区，区领导也说出同样的意思，甚至可以在土地购买税费方面进行优惠，但被卫向东婉拒。 自己的根在南坪，在卫曹村，不能忘掉这里。 而且南坪县现在铁路已经有两条，通往申城的高速公路也在修建当中，还有长江航运，交通的瓶颈逐步改善。 除了两所中学，卫向东还陪着演志刚兴致勃勃参观了村上刚刚建立的村有线电视台。 有线电视在九十年代可是个新鲜事务，到现在县城还没有呢。 卫曹村现在家家户户都买了电视而且都是彩电，为了丰富村民和职工文化娱乐，同时为了做好党的宣传工作，村上斥巨资建立了有线电视网。 除了转播一些电视剧文艺节目外，村上还有自制的卫曹村新闻播报，让村民能了解村上发生的大事。 送走演志刚之后，卫向东也没闲着，跟着卫光荣卫向东坐车还专门到村北边的卫生院转了一圈，才发现医院里人满为患。 自己身体很好，所以很少来村卫生院，今天来了才见识到这场面，记得当初建设的时候，这门诊大厅挺大的，现在进来怎么感觉这么小，到处都是人。 村上一二把手来医院，随行人员早就通知医院领导，所以卫向东他们刚到门诊大厅，就看到王涛穿着白大褂匆匆赶了过来。 王涛是村上老赤脚医生王庆堂的小儿子，83年被卫向东派到地区卫校进修，回来以后担任村卫生所所长，86年村卫生院建立以后又担任村卫生院副院长，现在身份是卫生院支部书记兼副院长。 “支书，主任，要不去我办公室坐坐？我向你们二位领导汇报一下最近医院情况。”王涛说道。 “先随便看看再说。”卫向东回答了句，又问道“郑博士呢？” “刚做完手术，要不我去叫他？” “不用不用，刚做完手术很辛苦，让人家好好休息，我们就随便转转。” 郑博士叫郑华，今年三十八岁，是湘雅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硕士毕业，后来还到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进修获得博士学位。 原来是省第一人民医院肝胆外科副主任医师，就在前年卫曹村卫生院和县医院的合作友好结束之后，去年年初，卫向东想办法将人家从省医院高薪挖过，实行的是年薪制，每年基本工资十万还不包括奖金！挣的比卫向东还高。 三人正在聊的时候，就看到一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白大褂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过来，正是郑华。 郑华长的很斯文但说起来却一点也不客气，见了卫向东劈头就问：“卫支书，当初答应我的要买nmr（核磁共振机）到底啥时候买？！” 这...... 卫向东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郑博士，你知道的，现在医院地方太小，就是买来也没相应的房间来放置。”王涛在旁边解围。 核磁共振那是有辐射的，不能随随便便搬到一个屋子里就能用，必须有相应配套环境。 但郑华却不领情：“没有地方放？那就修啊，修一排放射科专用房！还有，你们门诊楼这么小，竟然还和住院楼混用......你看看，到处都是人，各种配套设施跟不上，连县上医院都不如！” 喂..... 我们才是一个村卫生院啊。 不过当初卫向东挖人的时候，除了给人家高薪以外，还许了好多愿的。 当然，这这一年来村卫生院也增添了许多医疗设备，但受到整体医院规模限制，有些还是达不到的。 看来，医院升级改造已经迫在眉睫了！ “郑博士，你说的很对，看到医院小打小闹是不行了.....”说道这里，卫向东转身看着卫光荣：“光荣，咱们回去村上领导开个会，研究一下村卫生院升级改造的事情......就按三甲医院标准改造吧。” 三甲医院？ 整个宁宣地区就一所三甲医院——地区中心医院！ 郑军听了转怒为喜：“好，好，希望尽快讨论通过，早日建成！你们聊，我要去看看刚刚做完手术病人现在情况.....王院长你好好陪下支书主任，我先走一步。”说完就匆匆离去。 “这个郑华的脾气......”卫光荣看着郑军的背影，摇摇头。 “有本事的都这样。”卫向东笑着回了一句，又转过头对王涛说道：“王涛，你要好好协助郑博士的工作，特别是在医院管理方面，你是支书要多操心。” “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的。” 王涛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自己只是个中专卫校毕业，以前村上缺乏医生的时候，自己水平还算凑合，但这几年随着招聘正规医学院校的大学生以及村上出资的委培生越来越多，自己的技术水平就不咋滴，平时忙也没时间去大医院进修，所以他把自己的定位就是搞好行政工作。 卫向东又勉励几句，让他回去和医院几个领导碰头开个会，提出当前需要解决的问题，村上将尽快解决，暂时无法解决的，等医院建好之后再说。 村小学、幼儿园、敬老院，图书馆、村文体中心，包括自来水厂、污水处理厂、公交公司，以及村上的企业，大大小小的单位卫向东利用一周时间统统走了一遍，身在还在田间地头转了转。 看望单位职工，和主要领导人座谈，解决他们的存在的困难和问题......这是作为村上一把手的职责，同时也是自己亲民的表现。 没人喜欢高高在上的领导。 同时，卫向东还和娃哈哈公司的丁选明和杜海讨论娃哈哈公司申请上市的事，和一品鲜公司赵明华和曹晓荣讨论开在钱塘市建立第二个茶饮料基地，又和绮罗丝绸的李江红讨论在桂省建立新的蚕茧基地，要知道那里的桑叶一年是五熟的！ 忙完了村上的事务，当然也要回家把父母看看，这天晚上卫向东吃完饭，和罗青梅就去父母家，刚进院子就听到堂屋里有人争吵，有个姑娘大声说着：“我不管，我就要去外国上学！你们不给出钱，我去找我哥哥嫂子！” 一听声音，是自己的妹妹卫向霞。 “这是咋了？”卫向东低声罗青梅。 “你呀......自己亲妹的事情就竟然也不关心！”罗青梅嗔了句，说出原因。 原来九十年代，出国热愈演愈烈，在一些重点大学里，出国留学成了学生们的首选。 卫向霞今年燕京理工大学毕业，也一直努力学习准备公费去美国留学，结果没被学校选上，而是让她上本校的研究生。 卫向霞不高兴，她一直梦想到美国的麻省理工读书，看到梦想破裂，公费不行，咱们就自费去留学。 硬是通过了托福考试，又向麻省理工投递了自己的申请书以及上学成绩和学校的推荐信，麻省理工校方最终同意。 卫向霞高兴坏了，专门从燕京赶回来给父母报喜，当然是让掏钱。 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父母有些舍不得，另外就是女儿跑到万里之外的美国，他们也舍不得。 听说自费留学生每天要到餐厅了刷盘子的！ 为此，卫向霞和父母争吵起来，刚好让卫向东夫妇听到。 393 接班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敲门走了进去。 “二哥，二嫂，我想去美国留学，呜呜呜......”卫向霞看到他俩进来，扑到罗青梅怀里呜呜哭起来。 “向东，你见多识广，你说说，向霞要去美国留学，你啥意见？”老爸卫长工抽着老旱烟问自己的小儿子。 “如果她想去就让她去吧......”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想法：“至于留学费用，就由我和青梅来负担。” “哥，你真好！”卫向霞顿时破涕为笑，兴奋跳起来：“等我上学晚工作赚钱后，我一定给你还！” “别高兴太早，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卫向东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第一，去美国后必须好好学习，学到真本事！” “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第二，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交友要谨慎，记住，美国不是地狱，但也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天堂！” “是呀，你哥说的对，最近上演那部电视剧《燕京人在纽约》你也听说过吧？那就是在美国真是写照！”罗青梅插话道。 卫向霞听了点点头。 “第三，学成之后必须回国！” “啊？这个......”卫向霞犹豫起来：“好多留学的学生，都不想回来呢。” “别人我不管，但你是妹妹你必须回来！”卫向东的话斩钉截铁：“当初我为什么让你报微电子专业吗？因为在微电子领域是咱们国家的弱项！” 卫向东的话变得语重心长：“你也很清楚我最近在申城忙什么，研发、制造cpu需要大量你这个专业的人才，难道你就不回来帮我？！” “哥.....你是不是早就想研发cpu，所以非要让我报微电子呀？”卫向霞有些不满嘟囔道。 当初她可是报考中央财经学院的金融专业的！结果哥哥非要然她这个专业。 还好，学起来也感兴趣。 “可以这么说！”卫向东第一次当众说出心里话：“包括你堂哥向华报考燕京邮电学院，我也是同样的打算！” 现在的卫向华，已经和媳妇一起从联想辞职，赶到申城加入到联海公司，还是在倪光南的手下工作。 “哥.....你真是老谋深算！”卫向霞听了不禁讶然。 连旁边的罗青梅也是一脸吃惊。 卫向华什么时候考上燕邮的？ 好像是83年吧？ 天啦，他那个时候就打算要研发cpu！ 既然卫向东同意，老爸老妈也不再反对，在这一大家子人里，卫向东绝对是主心骨。 只是老妈说向霞出国留学的钱不用你们出，这些年我老两口也攒了不少，本来是跟向霞结婚时制嫁妆的，这倒好，缴学费了。 一切皆大欢喜。 卫向东夫妇又在堂屋里坐了会，说自己明天就要去申城，把家里的夏利车给你们留下，反正自己和青梅都用不上。你们先用开着，过几年再给你们买辆新的。 “爸，你也去考个驾照，明年你马上就60岁，再不考你来不及了！”卫向东提醒了句，又笑着说道：“我明天去城里找交警大队王大队长说说，到时候考科目的时候给你高抬贵手。” 没想到卫长工一口拒绝。 “不用！你老子还没头昏眼花！联合收割机我都会开，你这小车算啥？！” 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第二天中午，卫向东准备返回申城，而过两天罗青梅也要赶往香江，合资公司的总部搬到那里。 卫风华专门开车送卫向东到县城火车站，在路上卫风华突然说道：“叔，我跟你去申城吧？” 卫风华有自己的打算。 说实在，大学在燕京度过，习惯了大城市和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回到村上以后虽然也算是领导，但一天都是婆婆妈妈的事让他感到有点烦。 卫向东现在要去申城办高科技公司，接触的人层次高，有共同语言，再说紧跟着卫向东走，绝对只有好处没坏处。 没想到卫向东一口拒绝：“风华，你老老实实在村上呆着，好好熟悉村上事务！我一会就给我给光荣打个电话，让你先到我哥的农场去呆上半年，跟着我哥下田，然后再去桑茧农场，跟着卫刚好好学习如何采桑养蚕！” 啊？这..... 卫风华脸顿时变得苦瓜脸，不但没去申城反倒还要下农场干活。 看到卫风华这样子，卫向东心里明白他想什么，眉头微皱：“风华，如果你真想在村上干出点成绩，那就听我的！不了解村上种田养蚕，不接地气你永远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村领导！” 卫风华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卫向东摇摇头。 控股公司这边主要领导都是三十多岁，正属壮年，但主抓村行政事务的主要领导结构有些老化，四五十岁的人占绝大多数，三十岁的比较少，二十多岁的几乎一个没有。 像卫光荣已经翻过五十，曹亚林今年也四十七，原来金银和向阳两个村的支书年龄也在五十左右。 这很不正常，想当年自己和卫海涛都是二十多岁成了村上主要领导！ 所以，卫向东从去年开始提拔了四名年轻人进入村委会任村委委员。 他们有共同特点就是学历高——都是大学生，头脑灵活，工作热情高 其中这个卫风华最突出，人民大学毕业，学的又是行政管理，而且脑子活，大局观强，所以卫向东重点培养。 当然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他也姓卫。 虽然现在三村合并，姓卫的早已经不占多数，但是卫、曹两家大姓在村民的意识里还是占有举足轻重地位，这也是卫向东不得不考虑的。 当然如果卫风华还是如此漂浮，那就算了，或许将来也能成为村上的领导但绝对不可能成为卫光荣那样的角色。 再说卫风华回到村上，被卫向东拒绝还“发配”到种植农场心里自然不高兴，下午下班回到家，吃完饭连平时爱去灯光球场打篮球的欲望都没了，坐在自家小院子里发呆。 “小华，你咋了？一个人想啥呢？”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卫风华抬头一看是自己的爷爷——卫德贵，慢悠悠走进来。 卫德贵村上的老支书，81年从支书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就颐养天年，现在已经七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的很。 也是，卫曹村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卫德贵除了每年分红之外，作为退休的村干部，每月还能领到750元的退休费，足够他花了！ 衣食不愁，看病又不要钱，小日子过的是舒舒服服，原来当支书的时候还有老慢支，现在反倒好了！ 本来他想去小区老年活动室去下棋，路过儿子家看到大孙子坐在院子里发呆就好奇走进来。 394 “台积电，你听说过吗？” 卫风华就把今天找卫向东结果被拒的事情告诉给爷爷。 卫德贵听了，当头就给孙子脑袋上一巴掌，“你傻呀？我问你，卫向东让你去种植农场，取掉你的村委委员职位没有？” “这个没有说。” “这就说明，人家是让你下基层锻炼！想重点培养你！你看看现村上主要领导，卫光荣、曹亚林，包括曹红军，还有以前的卫海涛，那个不是从社员一步步干起来的？！采桑养蚕，割麦子插秧那样不精通？这叫接地气，懂吗？！” 卫向东也这么说过，不过卫风华还有点不服气，反驳道：“向东叔年轻的时候干农活也不行，村民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卫大姑娘。” “你说的对，卫向东干农活确实不行的，问题是你能有卫向东那么大的本事吗？！卫曹村还有谁有他那么大的本事？！” 看着爷爷锥子一般的眼神，卫风华低下了头。 的确，卫向东现在就像卫曹村一座“神”，是他们这些后辈永远翻不过去的大山。 “风华，听爷爷的话，你今天的做法已经让向东失望了，马上就按照他说的去做，到种植农场报道！跟着卫向北好好干！然后再去桑茧农场，包括丝绸公司、方便面厂就都要去！别怕苦别怕累要抢重活干！” “等卫乐提拔之后，你争取他的文书位置，干上几年就可以争取副村长！争取在40岁以前做村上的二把手，就是现在卫光荣那个位置！你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 卫德贵最后走了，留下兀自发呆的卫风华。 儿孙自有儿孙福，作为长辈的我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他是否能领悟，就看他自己了。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卫风华到卫光荣办公室简单交谈之后，就收拾东西到了种植农场，挽起裤子跟着卫向北下田，今天的工作是移栽小苗秧，这玩意光靠机器不行还得人工。 卫向东接到哥哥打来电话说卫风华来农场报道的事，正在办事处的食堂吃晚饭，刚买的手机——爱立信手机gh337，据说这是国内第一部gsm制式的2g手机。 卫向东听了会给哥哥卫向北说，他既然来了该让他干啥就干啥，就当普通农场工人一样，别惯着。 坐在他对面吃饭的是李江龙，看卫向东挂了电话就问村上出了啥事，卫向东就把卫风华的事情简单说了遍。 “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李江龙感叹了句。 卫向东笑了笑没说话。 卫向东在申城的生活又开始了，公司技术上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弗拉基米带领团队专注核心技术的研发工作，倪光南就很自觉做他的副手，各种协调工作由他来解决。 公司上具体行政上的事务卫向东则逐渐放手给唐俊，他的工作已经没有公司刚成立当初那么忙。 时间很快到了年底，让卫向东高兴的是，帅克从俄罗斯大使馆回国，而且这次不是他一个人，竟然带来一个团队回来——原弗拉基米在列别捷夫精密机械与计算技术研究所研发el-90处理器的五名同事。 原来弗拉基米来到中国继续研发他钟情的el-90后，就不断写信给国内关系较好的同事，希望他们也来中国加入自己的团队，帅克又在中间积极协调，最后有五名研发人员愿意前往中国。 当然卫向东给的条件还很优越——每人月薪15000人民币还不包括各种奖金和补贴，房子一套、汽车一辆，另外还提供翻译。 等el-90c研发出来，公司还会给每人奖励股份。 今天帅克带领五人回国，卫向东亲自和倪光南、弗拉基米等公司高管去申城虹桥机场迎接。 看到穿着黑色大衣的帅克带着五位金发碧眼的俄罗斯人出了安检门，卫向东赶忙迎上去紧紧握住帅克的手：“谢谢，谢谢，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客气啥？”帅克懒洋洋的：“不过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忙了？” “怎么？” “我已经申请回国，也从外交部调回申城，安排在市外经贸委工作。”帅克回答道。 “呵呵，按照你的资历，最起码要给你个处长当当吧？”卫向东问道。 “还没说，估计吧？” “那我要提前恭喜你，以后你喝酒那就方便多了。” “算了吧......我已经见识你的酒量，还有你那位秘书更是酒中豪杰。”说着帅克瞅了一眼正在把一束束鲜花送给来自祖国同事的冬妮娅。 这次来中国五名俄罗斯研发人员中还有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士，这让冬妮娅高兴坏了——最起码逛南京路有人陪了！ 卫向东又和众人逐一握手，相互介绍，最后说大家先去酒店住下，到了晚上到有名的红房子西菜馆吃饭，用我们中国人的话就是给大家接风洗尘。 安排五人的生活自然不用卫向东操心，他专门指派冬妮娅负责此事，曾经都是同事交流自然顺畅的多。 帅克调到市经贸委，果然被任命为市外经委投资处处长。 这天，帅克专门来联海公司调研，卫向东又陪着他到浦东视察了正在兴建的研发中心。 虽然现在是寒冬，但工地上依旧一片忙碌。 “这里是办公楼......这是公司的研发大楼共有17层高也是整个研发中心的核心建筑。” 卫向东指着已经建成一半的大楼向帅克介绍。 “向东，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帅克戴着安全帽，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说道：“即便你们的cpu研发出来，在那里生产？据我所知，国内还没有哪家半导体企业能生产出你们那么先进的芯片。” 帅克说出自己的疑惑，转过头又看着卫向东：“难道，你准备建立自己的生产基地？” “建立属于自己芯片制造企业是必然的，这样才能逐步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卫向东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 “但正如你所说，咱们国内芯片行业不仅研发薄弱，就是生产制造业比较落后，不过这不要紧，有人有这个能力。” “谁？”帅克问道。 “台积电，你听说过吗？” 395 内地也有人搞芯片研发了？ 台北新竹科学园区，在台积电公司办公大楼八层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一位老者正在看着一份资料。 他叫张忠谋，台积电公司的董事长兼ceo，九年前辞掉在美国的高薪职位回到台北，两年之后创立台积电，开创了全球第一家晶圆代工模式公司。 1990年，初生的台积电拿到了英特尔的订单，今年（1994年）又在台北交易所上市，从此，台积电真正获得了“逐鹿中原”的资格，打出了自己的江湖地位。 他关注着远在万里之外的美国市场，同时把目光也放在内地，他已经感觉到，大陆经济又开始腾飞，将来肯定会成为美国之外另外一个芯片消费聚集地。 他手里拿着这份资料，就是大陆最新芯片行业的一些业内动向，很快一个叫联海的公司进入他的视野。 公司简介很简单：一家从事芯片研发的高科技企业。 内地也有人搞芯片研发了？ 这让张忠谋有些惊讶，虽然没具体说到底研发什么芯片的，但看到公司技术方面两大高管，他有些动容。 倪光南——中科院院士，原出自联想集团。 弗拉基米——原苏联列别捷夫精密机械与计算技术研究所技术主管。 这个研究所他听说过，是原苏联研发elbrus电脑的！而这个弗拉基米则专门负责开发elbrus电脑cpu的灵魂人物。 难道，大陆人把弗拉基米抢去，在研发cpu？ 张忠谋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他又突然想到另一件事——自己给英特尔代工的最新一代奔腾处理器，听说卖给内地联想集团价格下降了！ 联海公司四月份成立，而英特尔奔腾芯片降价卖给联想是发生在六月份。 这两件似乎相互毫无关联的事，现在看来似乎大有深意：那就是这个联海公司真的在研发cpu！ 内地竟然也有这样远见卓识的人？ 他们不是提倡造不如买吗？ 有趣.....有趣.... ...... ...... 时间过的很快，已经到了95年10月，这一年多时间里，联海公司已经是拥230名研发人才的高科技企业，在浦东的研发基地也即将竣工。 卫曹村的各项实业蓬勃发展，引人注目的卫曹村卫生院经过扩建，现已经改名为卫曹中心医院。已经拥有置临床科室13个、医技科室4个、现有在职工350余人，其中高级职称25人、研究生学历26人，本科学历210余人，床位310个，成为南坪县最大的医院，正在申请二甲医院。 企业方面，一品鲜公司在江口镇的茶饮料生产基地全部建成，同时公司又准备在钱塘市千岛湖附近建立第二座大型茶饮料基地，力争将系列茶饮料产量提高到年产三十万吨，成为一品鲜公司乃至卫曹村新的支柱产业。 同时，和香江四洲集团收购南平县城的合资厂事宜在赵明华带领团队和戴德芳的团队经过多轮谈判，终于四月份达成协议：卫曹村控股集团愿意用持有合资公司929.000万股购买四洲集团在南坪合资全部股份，届时，南坪合资厂成为卫曹村一品鲜的一个全资子公司。 而卫曹控股在中港合资一品鲜公司的股份比例也下降到29.4%，但依旧是公司第二大股东。 丝绸公司在桂省北部的桑茧基地建设也完成，共计2000亩左右，这里属于热带气候，一年桑叶成熟五次，产量远远超过宁宣地区。 同时收购本地一座大型丝绸厂的谈判也在积极进行中，届时可完成养殖、生产、织染全产业链都在本地进行，节约运输成本提高效率。 如果这个项目谈成，绮罗公司一跃成为全国最大的丝织企业，也是唯一一家从桑茧到成衣拥有一条完整产业链的公司。 更让卫曹村村民职工兴奋的是，村上第三家企业哇哈哈食品股份公司也申交所宣告上市了！ 公司总股本为6.7亿股，拟公开发行1.8亿股，发行价位9.8元人民币，筹资17.64亿元，将在南坪、津门、钱塘、蓉城陆续建立公司新研发的ad钙奶生产基地，成为公司的新的利润增长点。 今天是娃哈哈公司上市的日子，作为卫曹控股集团的董事长卫向东，也参加了上市敲锣仪式。 当然，最风光的要算丁选明和杜海两人，作为公司的创始人，各自拥有7.5%的股份，上市以后股份被稀释到5.9%，依旧拥有5000万股，如果按照发行价9.8算，用于资产将近伍亿元！而娃哈哈的开盘价达到20.5元 亿万富翁！ 不过两人都很低调，在后面的媒体见面会上，一律婉拒回答个人资产问题，只是说娃哈哈能发展到这个地步与卫曹控股集团以及卫曹村村委会正确领导分不开的。 丁选明还动情讲到十年前自己和杜海拿着配方千里迢迢从燕京赶到卫曹村寻求投资的事，如果没有卫曹村哪会有自己的今天？ “卫董事长，我是《申城晚报》记者，丁董和杜总工说的是真的吗？”一名女记者采访另一边的卫向东。 “的确是，当时他们来到卫曹村展示配方，我就敏感意识到这是一款非常成功的产品，所以毫不犹豫和他们进行合作。”卫向东回答道：“当然，娃哈哈迅猛发展，也应该归功于他们个人作出的巨大努力。” “看来卫董你眼光不错，从生产方便面到开发茶饮料以及娃哈哈包括建立绮罗丝绸品牌，这些都获得巨大成功，可是......”记者突然话锋一转：“卫董您又在申城投资建立一家叫做联海的高科技公司研发国产cpu，听说已经投资四个亿但依旧没拿出什么成果，这是否说明您并不擅长于高科技领域的投资？” 这位女记者咄咄逼人的话语，顿时让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大家头都纷纷望着卫向东。 现在在it界流传着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作为“中国第一村”的卫曹村当家人卫向东，巨资砸向现在最热门的it业！ 只不过快两年过去了，似乎没有什么动静，现在记者突然反问立刻引起大家的兴趣。 “无可奉告。”卫向东脸带微笑说出一句外交辞令。 “卫董您不愿说，是否是因为研发已经失败？！”女记者继续追问。 “无可奉告。” 396 大卫和巨人歌利亚的战斗 你不想说，并不能制止记者发挥和想象，没过两天申城晚报就刊登了一则报道：《第一村投资it业失败？戟折沉沙》，报道先是简介卫曹村投资建立联海公司情况，突然笔锋一转，指出it产业投资巨大，科技含量高，卫曹控股作为个村办企业，先天不具备搞高科技的优势，失败在所内难免。 虽然整篇报道用了大量“可能”“或”等模棱两可的词语，但依旧引起人们广泛的兴趣，纷纷被各大报纸转载。 要知道，卫曹村已经成为共同富裕的代名词，而it业则是进入九十年代最因为瞩目的行业，这两者突然产生交集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向东，那个记者太坏了！我准备给卫光荣和赵明华说，让咱们集团法律部起诉她和申城晚报诽谤，让她公开道歉！”电话里，罗青梅气鼓鼓给卫向东说道。 此时的卫向东正在、唐俊、冬妮娅等研究将公司搬迁到浦东研发基地的事，接到罗青梅从家里打来的电话时候，赶紧出了办公室安慰道 “青梅，别生气嘛，气坏身子可不好.....你呢，好好休你的产假，得等我忙完这阵就回来看你和宝宝，啊？” 原来，罗青梅在今年七月终于生下第二胎，是个男孩，这可把全家高兴坏了。 罗青梅也辞去合资公司总经理职位制只担任董事长，总经理由吴文秋担任，在家里安心休产假。 又说了好一阵，好说歹说才安慰好罗青梅，卫向东返回办公室继续商量搬迁事宜，这时候一名员工匆匆走进办公室，脸色显得难看：“卫董，英特尔已经发布最新奔腾处理器，pentiumpro！” 办公室的人一下子都楞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卫向东轻轻叹口气，不过很快调整情绪：“马上告诉倪院士、弗拉基米博士等这件事，并且通知他们来会议室开会。” 没过多久，倪光南等人陆续到达会议，大家已经知道英特尔发布pentiumpro的消息，脸色都不太好看。 最后还是倪光南打破沉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说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给我在美国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询问此事，我朋友说英特尔公司已经公布了pentiumpro主要参数如下： 工作频率有150/166/180和200mhz四种都具有16kb的一级缓存和256kb的二级缓存，和pentium完全兼容。、 ”值得一提的是pentiumpro采用了“ppga”封装技术。即一个256kb的二级缓存芯片与pentiumpro芯片封装在一起。” 说道这里，倪光南顿了顿：“这些主要参数要高于el-90cpu。” 旁边的弗拉基米则显得有些无奈。 el-90正常情况下应该在1991年研发出来，现在已经是95年了，当然性能不如人家。 董文辉等几个人脸色又变了变。 当初是他执意要研发el-90，现在看看，刚研发出来就意味着落后了！ 看到大家有些沮丧的表情，卫向东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的el-90c的参数性能要高于这个pentiumpro吧？” “首先我们的支持的工作频率有:最高可达233mhz。增加了片内16kb数据缓存和16kb指令缓存，4路写缓存以及分支预测单元和返回堆栈技术，而且运用了多媒体扩展指令集，最大程度上可以优化音频和图像.....要知道高速处理音频和图像可是未来计算机的发展方向。” 听了卫向东的话，会议室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是啊，现在我们手头还有el-90c这个杀手锏，只要能研发出来完全可以碾压pentiumpro！ “我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一是告诉大家我们对手的最新动向，二呢，也想告诉大家，我们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必理会外面所传说的风风雨雨......对待这些流言蜚语，最有利的武器就是拿出我们比英特尔性能更好的cpu！” 卫向东给大家加油鼓劲，会议结束后，卫向东请倪光南留下来。 “倪院士，你能否告诉我个准信，el-90c究竟什么时候能研发出来？” 只有在倪光南面前，卫向东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何尝不着急？ 这不是搞方便面、绿茶，娃哈哈，有的问题不是他能控制的。 倪光南听了苦笑道：“这个真说不准，快则一年慢则两三年，毕竟我们研发能力有限，无法和英特尔相比。” “能在一年之内，也就是97年前完成吗？”卫向东突然冒出一句话。 “这个.......我不敢打包票，科学这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倪光南回答道。 “请一定在明年年底前完成！” “为什么？”倪光南略感差异。 因为我预感到英特尔公司用不了多久就要发布性能更先进的处理器，我们的el-90c必须赶到他们发行！”卫向东解释道。 其实不是预感而是事实，他好像记得下一代pentiummmx好像是在97年研发成功，彻底开启了电脑的多媒体时代。 看到卫向东表情严肃，倪光南神情也凝重起来，按照英特尔公司研发规律，下一代cpu性能肯定能赶上el-90c甚至会超过，如果再不抢先发布，那可真的完了！ “那好，我和弗拉基米博士好好商议下，加快研发进度！”倪光南说道。 “那辛苦你们，资金你们不用愁，人不够，继续招！” 英特尔最新处理器pentiumpro发布，在国内外it界可是件大事，立刻有报纸在醒目位置刊登：《wintel联盟大获全胜，powerpc联盟穷途末路？》 文章指出今年八月份微软公司推出划时代操作系统——win95，现在英特尔又推出新一代处理器pentiumpro，两者者协同效应会让用户感觉个人电脑性能和体验大幅提升。反观苹果、摩托罗拉、ibm三者的在wintel攻势下举步维艰。 文章最后还不忘记揶揄联海微电子，一个小小公司竟然想和英特尔公司叫板，难道联海公司真的像学大卫，打败巨人歌利亚？！” 歌利亚是传说中的巨人，根据《圣经》记载，歌利亚是非利士人的首席战士，带兵进攻以色列军队，他拥有无穷的力量，所有人看到他都要退避三舍不敢应战。最后牧童大卫用投石弹弓打中歌利亚的脑袋，并割下他的首级。大卫日后统一以色列，成为著名的大卫王。 联海方面没有任何回应，对于任何记者采访一律婉拒。 只是，每天晚上公司大楼灯亮的更晚了些。 刊登在《计算机世界》《电脑报》，甚至在美国硅谷甚至华尔街也出现了联海公司的招聘广告。 一天周末的下午，一位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青年站在华尔街看着联海公司广告前驻足良久。 397 卫曹村也能上网啦 这是一个很帅气的青年，他的名字日后在国内如雷贯耳。 他叫李彦宏。 现在的李彦宏还默默无闻，和这个年代优秀学子一样，从燕大毕业之后，选择来美国留学，在美国布法罗纽约州立大学计算机系的获得硕士学位之后，现在在华尔街道·琼斯子公司工作，做数据分析。 今天偶尔看到这份来自国内的广告，他沉默不语。 从对方招聘的专业方向可以看出，这个联海公司在研发芯片，这是it业基础东西。 作为他更钟情在美国飞速发展的互联网，喜欢搞数据分析，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国内也会迎来互联网的春天。 不过......自己迟早是要回国的。 要不现在就走？ ...... ..... 卫向东见到李彦宏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看着这个儒雅而又帅气的青年倒没多少惊讶。 张朝阳能来，为什么李彦宏就不能来？ 至于将来会不会离开，则显得并不重要。 卫向东很快在合同签上自己的名字，又让冬妮娅带他去人事部办手续。 看着李彦宏消失的背影，卫向东陷入沉思。 在bat三巨头里，百度实力最弱，不过卫向东很欣赏李彦宏这个人，以技术为本干什么都很执着。 开始的搜索引擎到后面主攻人工智能，并不像有的互联网企业追逐一个接一个风口，一步一个脚印很好。 只是，如果李彦宏搞芯片研发，国内会不会就没有百度和谷歌抗争？ 对于这个问题，卫向东倒也不担心，李彦宏不做，就会有人去做，或者，李彦宏将来也会做。 联海公司加大力度招聘技术人才，作为公司合作方之一的复华大学也没闲着，学校领导经过商议，又派来五名教授加盟公司，同时从毕业班选派五十名相关专业的优秀大学生进入联海公司实习。 坐落于浦东新区的联海新建不久的科技大厦白天晚上灯火辉煌。 今天96年2月27日，明天就是除夕，研发基地终于变得安静下来，实习的学生早已经放假，申城的同事也已经回家，倪光南等从燕京过来的员工也昨经返回燕京和家人团圆，卫向东准备开车返回卫曹村，同行的还有堂弟卫向华一家。 “冬妮娅，你不回村上过年了？”临行前，卫向东问冬妮娅，这两年冬妮娅一直跟着卫向东回到卫曹村过年的。 “不啦.....我准备留在申城和弗拉基米他们一起过年。”冬妮娅摇摇头：“代我向青梅姐问好，蕊蕊问好，祝他们新年快乐。”说完，转身离去。 高跟鞋声音从近到远最后消失在一楼大厅里，站在卫向东边上的卫向华开口说道。 “哥，冬妮娅真是个好姑娘，可惜和你有缘无分。” “瞎说什么？！”卫向东瞪了他一眼：“赶紧走。”说完转身钻进奥迪车。 卫向东从申城赶回家，女儿蕊蕊也外婆家回来，平时有些冷清的小院变得热闹起来。 罗青梅生了个儿子，卫家添丁进口，这可是件大事，除夕这天，卫长工让两个儿子带着儿媳孙子孙女早点过来，小女儿卫向霞也放寒假从美国回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过年。 原来老屋的瓦房去年也拆掉盖成二层小楼，还装上空调，这是村上旧房改造项目工程，现在卫曹村包括原来的向阳、金银两村家家户户都是楼房。 人口不断增加，耕地却在不断减少，修楼房自然明智之举，当然像村南幸福小区那样的住宅楼，住的都是外村的职工，本村村民还是喜欢独家小院。 今年卫曹村分红每人已经提高到7500元，不过对于卫曹村民而言，分红的吸引力逐年下降，最主要是工资大幅度提高，今年职工年平均工资已经达到3万元，这还不包括奖金补贴。 像卫向东今年的年薪已经达到15万，如果算上奖金以及补贴能拿到22万元左右，当然这与物价上涨也有关系。 今天是除夕之夜，一大家人就围着客厅里的彩电边吃瓜子花生边看春晚，在央视新闻联播之前，都要播放十分钟左右的卫曹新闻，主要是播放村上、企业最近发生的一些大事。 “哥，咱们村上竟然也能上网？！”卫向霞边逗小侄子玩，看到电视里播报的卫曹新闻惊讶问道。 原来，新闻播出卫曹村建立的多媒体中心已经完工，春节过后将接入互联网，让村民感受外面的广阔世界。 听了小妹的话，卫向东笑道：“咋了？在允许美国人上网，咱们中国人就不能上网？” “哎呀.......到时候我上网给给美国的同学发邮件！”卫向霞兴奋起来。 “啥？小妹，这个网上还能寄信？”旁边听着的大嫂沈月梅糊涂了。 沈月梅现在依旧是缫丝分厂厂长，不过马上就要被派到桂省，任被收购的丝绸厂主管生产的副厂长。 “大嫂，你不懂那啦，这不是咱们通常到邮局寄的信，而叫电子邮件，英文叫e-mail，将来你去桂省，不用给我哥写信打电话，直接上网发个e-mail，他立刻就能收到，简捷方便而且还不要钱！” “是吗？还有这么方便的东西？”沈月梅有些不相信。 “小妹说的没错。”卫向东在旁边帮腔：“除了电子邮件，将来还有qq.....” “哥，啥叫qq？”卫向霞好奇问道。 糟糕！说漏嘴了。 卫向东急中生智赶紧说道：“哦，我的意思是将来还有及时通讯软件，就是大家上同一个软件，通过网络相互打字交流，就好像面对面一样！” “哥.....真的有这软件吗？”卫向霞问道。 “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你想啊，能发电子邮件为啥不能出现即时通讯软件？”卫向东耐心解释：“小妹你在美国也知道互联网是什么，以一组通用的协议相连，形成逻辑上的单一且巨大的全球化网络，有这样的基础，搞个即时通讯软件有啥难的？” “对呀.......这样连电子邮件也不用发了，大家想交流想聊天，都用这个软件，多方便呀，我回学校去试试看不能做出这样的软件！” 卫向东顿时目瞪口呆。 这.... 要抢小马哥的饭碗？！ 398 这不是淘宝干的买卖吗？ 不过，皆有可能吧？ 小马哥还是抄别人的呢。 互联网时代马上就要来临，这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正月初八是上班的第一天，卫向东并没急着赶往申城，而是和一帮村领导饶有兴趣来到村委会大楼四楼的多媒体中心，今天要在这里演示上网。 在一间办公室里，办公桌上放着两台最新的奔腾电脑，旁边有电话、调制解调器，俗称“猫”的东西。 操作电脑的一个马尾辫姑娘按下机箱上的电源，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蓝天白云画面。 过了一分钟进入到最先进的win95桌面，姑娘又点击拨号软件，“猫”发出“吱吱”的噪音，又经过耐心等待，姑娘这才打开ie浏览器，输入一行地址。 网页打开很慢，卫向东感觉简直比蜗牛快不了多少，但看周围人群神情仿佛要进入一个未知世界，兴奋而又有点小紧张。 终于，一个类似中国八卦图像出现电脑屏幕上，下面还写着几个蓝色大字：瀛海威时空。 中国互联网先撵者，这是比搜狐、网易还早，中国第一个门户网站！ 准确的说，瀛海威时空并不是门户网站，而类似于美国在线（aol），为广大网民提供网络生活一站式解决方案，相当于后世网上的社区。 “论坛”、“邮局”、“咖啡屋”、“游戏城”......网上的这新新鲜玩意，周围的人伸长脖子看着发出一阵阵赞叹。 卫向东干脆站在边上，免得挡住他们的视线。 嗯......社区做的不错，只是这个网速实在慢的的要命啊。卫向东边看心里吐槽。 突然刚刚打开一个网页，下面的滚动条好半天不动了。 “这是咋了？”凑在最前面的李江红赶忙问道。 “估计是掉线了。”姑娘说了声，又重新拨号，又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网页又缓缓打开。 “我给我同学发一封email!”早就站在一旁按捺不住的卫向霞凑到前面，等马尾辫姑娘让开后，她坐在电脑边，很熟练打开win95自带的outlook，进过一番设置后，很快发出一封英文电子邮件： “hialice，howareyou?iamnowemailingyoufromtheorgputerroominourvige，wishingyouahappywinterbreak。” “嗨，爱丽丝，你好吗？我现在我们村的电脑室给你发电子邮件，祝你寒假玩得开心。” 看着卫向霞噼里啪啦打了一段英文，然后又属于一串字母点了”发送”两个字，李江红又好奇问道：“这就发送出去了？” “是呀，江红姐，很简单的，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有多远，只要能上网就能发送到！” 不不知道是上天有意验证卫向霞这句话，那个叫爱丽丝的美国姑娘也在线，刚发出去没两分钟，outlook就提示收到一封未知来信。 “爱丽丝回信了！”卫向霞尖叫一声，赶紧打开邮件，上面豁然写着一串英文： “dearxia，isyourvigestibletoesstheinterorg?it'ssosurprising!i'mfineandimissyoutoo。（亲爱的霞，你们村还能上网？实在是太令人惊讶！我很好，我也很想念你。） 哇.......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电脑室的人发出惊叹声，真的，真的能写信，真的是这么快！ 卫向霞又打开瀛海威时空，很熟练给大家介绍网上的新鲜事，说道：“我们村也可以建立的portalsite，就是门户网站，可以介绍咱们卫曹村，让更多的人知道” “还有呀，江红姐，你们公司不是生产丝绸制作成衣吗？也可以在网上做广告，不仅中国人，外国人也可以看到你们的缝制的漂亮衣服。” “网上也能做广告？”李江红感到差异。 “是呀，美国著名的门户网站(aol），就有许多客户在上面打广告呢，将自己的产品拍成精美的图片，然后上传上去。 说着，卫向霞又在地址拦敲了一长串英文字母，屏幕又开始缓慢刷新。 这年头还没有“翻墙”这一说，基本上都是畅通无阻，没过多久，一个英文网站出现在众人面前，李江红看到屏幕右上方出现一张画着电脑的图片，色彩鲜艳，上面还写着一串英文。 原来是卖电脑的！ 卫向霞果然说的是真的！ “向东，你觉得我们丝绸公司可以在网上做广告可行？”李江红扭过头问站在边上的卫向东。 对于新鲜事物，她是很感兴趣也敢于尝试。 现在有点早啊..... 国内有几个知道互联网？ 不过他并没有一棒子打死，而是说道：“国内暂时没这个必要，因为上网的人太少。当然你可以尝试在外国网站投放，不过要考虑网站的流量以及性价比。” 李江红听了似懂非懂，不过不要紧，向霞妹子不是在美国上学吗？让她可以帮问问如果要在这个什么aol网站打广告得多钱？ “我可以帮你问问。”卫向霞很愉快的答应了。 到学校之后给这个aol网站发一封电子邮件问问，很简单啦，而且美国网速快。 说到做广告，包括李江红在内的公司领导个个都是营销高手，立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说丝绸制衣能做广告，那么像方便面、绿茶、哇哈哈也能做广告啊？ 向霞妹子说咱们村将来可以建立自己的门户网站宣传咱们村，也可以宣传咱们企业的产品，做广告啊？ “对，咱们可以开辟一个专栏，专门介绍咱们村企业生产的各种产品，一定会有人感兴趣！”李江红附和道。 “如果别的村别的企业也要在咱们村网站上做广告咋办？”有人问道。 “收钱呗......”李江红头也不回说了句。 大伙都笑了起来。 “对，对，我们再办一个外企业产品展示栏目，将那些产品图片分论别类放到网上，将来上网的人越来越多，广告效果肯定好！” “干脆，我们可以办一个专门卖东西的网站！就像大城市里的兴起超市一样，如果你的企业要卖东西，可以向我们网站申请！你们的产品我们我们可以向用户展示！” 卫向东猛然转过头，看到说话这番话的是卫小毛。 这....这不是淘宝干的买卖吗？！ 401 一步一个脚印来 卫向东从大舅的办公室出来，外面天气闷热，刚才说的也有些渴，就走到街道对面的小商店想买瓶绿茶喝。 刚拧开盖子猛灌一大口，就看到一辆白色皇冠从后方开来，急刹车停在他身边，前窗打开一个带着墨镜的中年男人伸出脑袋。 “向东!” “前进!” 卫向东认出来了，是廖前进。 这家伙以前在宁宣地区当倒爷，后来又来到燕京和一帮大院子弟混在一起搞起外贸，实际上就是国际倒爷，很少能见到他，没向到今天这么巧遇到。 “向东，这是来燕京办事?”廖前进问道。 “是，公司的事。”卫向东如实回答。 “那走，找地方喝点啤酒凉快凉快，咱哥们好久没见面了。”廖前进热情招呼。 卫向东看看时间，现在回办事处也没啥事，就很爽快的答应了。“开车没?没有的话坐我的车。”廖前进又说道。 “开了。 “那行跟着我啊。” 卫向东开着一辆帕萨特--这是给办事处新配的，跟着廖前进的车开到后海附近，直接进了一个酒吧。 或许是白天，里面人很少，两人要了一桶扎啤，四个小菜慢慢喝起来。 “向东，你那个芯片研发的到底怎么样?外面传的都很玄乎，说你几个亿打了水漂。”廖前进夹了颗花生米问道。 卫向东端着啤酒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说道:“差不多快了吧?”“真的?那你不是马上就可以批量生产?’ “如果一旦定型，下一步肯定是大规模生产。”卫向东笑道。找台积电代工只是权宜之计，最起码，自己手里要有生产基地。 “我听说研发cpu耗资巨大，就是建生产基地前期投资也需要海量资金....喂，向东，你想过没想过办厂集资?到时候我也投些钱弄点股份?” 卫向东听了有点惊讶:“你不是外贸生意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搞实业?’ “嘿...你不知道，现在跟俄罗斯的贸易越来越难做了。”廖前进叹了口气，说出缘由。 原来许多人看到别人和俄罗斯做生意赚了大钱，纷纷加入这一行当，结果“鱼龙混杂”，一些人把劣质产品带到了俄罗斯，棉絮里夹杂着玻璃碴的“羽绒服” 许多不法商贩，甚至采用胶水把毛粘在人造革上，用黑心棉填充羽绒服，所以从93年开始，对俄罗斯的边境贸易额就开始下降。 那些赚了大钱的人纷纷偃旗息鼓推出这一行当，所以廖前进也想转行。 听了廖前进的话，卫向东笑道:“前进，你就不怕投资我厂亏了? “搞高科技还会亏?你可别欺负我不懂这個，你看看电脑卖的这么火，将来肯定像电视一样每个家庭都有一台...你想想需要多少cpu?再说了，你卫向东投资什么亏过?” 呵 卫向东笑着说如果到时候我采用社会集资或者入股形式办芯片生产厂，一定会通知你。 告别廖前进后，卫向东开车返回办事处的路上，想着刚才廖前进的话。 联海已经投入到将近七个亿才看到曙光，将来还要继续投入包括后续产品的研发，真正要做到盈利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必须要达到一定的市场占有率才行。 如果建立芯片生产厂也是件烧钱的事，考虑入股投资倒也不失是个办法。 当然也可以考虑从银行贷款。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芯片研发出来再说! 就在卫向东在燕京忙碌的时候，唐俊也在台北忙碌，经过一番周折之后，终于在台北新竹科学园见到了台积电的董事长张忠谋。 这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脸色和蔼，但那双眼睛充满充满智慧。唐俊很恳切说明自己的来意，还递上一封卫向东的亲笔信。 “唐先生，你们的cpu研发到什么程度?”对这个问题，张忠谋同样感兴趣。 “实验样品已经研发出来，正在进行后期封测。”唐俊也没隐瞒事实:“估计到今年年底可以正式推出我们的产品!” “性能如何，主要参数是多少?”张忠谋继续问道。 “这个...恕我暂时保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性能绝对高于现在市面上出现的微处理器，采用的是最新的0.35微米工艺!” 0.35微米? 这可是英特尔最新版的奔腾pro所采用的工艺。 张忠谋听了微微动容，仅凭这一点就可以说明联海研发的cpu，估计虽然不像这个唐俊说的那么厉害，但也不至于落后英特尔多少。 而且联海采用0.35微米工艺，正好是自己公司代工的主流产品。张忠谋又拿起放在桌子上那封卫向东写的亲笔信，上面言辞恳切，说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携起手来，共创美好未来，达到双赢云云。 沉默了下，张忠谋突然问道:“唐先生，我听说你们的董事长卫向东只是一个村的村长?初中文凭?” “张董你说的没错，我们的董事长的确一个村的村长，不过他们那个村可以说是大陆最厉害的一个村，企业产值已经达到上百个亿...至于卫董的文凭。” 说道这里唐俊的神色略显尴尬:“他的确只上了初中，不过他魄力，胆识以及管理能力，我敢说不亚于那些拥有硕士博士头衔的企业领导者!” 紧接着，唐俊又把卫向东的发家史说了一遍，从最开始生产队搞缫丝厂，办方便面厂，一步步发展到由于好几个大型企业的控股集团。 张忠谋听了也暗暗吃惊。 才三十多岁啊，男人干事业的黄金年龄，竟然就如此了不得! 突然，张忠谋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你说的卫先生是个经商奇才，他为什么不出去单干?据我说知，他在你们联海公司个人没有股份?” “不瞒您说，我对此问题也有些迷惑不解，我经过香江的时候，见到他夫人，就是香江一品鲜方便面董事长，曾经也问过这个问题。” “哦，他的夫人怎么回答?” “他夫人说，卫向东的理想是带领全村百姓走共同富裕道路。 402 产品发布会 倪光南和卫向东又聊来会研发进度就离开了，卫向东又陷入沉思。如果将来要在芯片研发生产建立完整的产业链，光刻机永远是绕不过去的坎。 但的确，现在自己既没精力也是没实力搞这玩意，国内谁愿意搞?卫向东突然想到华为。 按照任正非的性格，搞这这种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他是乐意的。 可惜现在的华为才是一个正跌跌撞撞奔跑的少年，还比较弱小，正专心主攻路由器，努力开拓市场。 不久香江的与长江实业旗下的和记电讯合作，提供以窄带交换机为核心的“商业网”产品。华为的c&c08机打入香港市话网，开通了许多国内未开的业务。使华为大型交换机进军国际电信市场迈出了第一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华为的路还长着呢。 至于联想 算了，不说了。 还好，现在国际上研发光刻机也被卡在193nm止步不前，根据卫向东的回忆，好像是在2000年以后才解决。 我们还是时间和机会，先老老实实做好眼前的事情吧。 时间到了六月，联海公司内部终于传来喜讯，研发了两年多的el-90c处理器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第一块实验样品摆到卫向东的办公桌上。 “就这个?”卫向东饶有兴趣四四方方不大如黑色小盒子的东西。“卫董，el-90c采用的是最先进的0.35微米工艺技术，比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奔腾0.6微米工艺先进。”弗拉基米用他那有些蹩脚的汉语强调道。 在申城生活了两年多，汉语也掌握了一些。 “辛苦你了，弗拉基米博士。”卫向东笑着说道:“今晚我请客，叫上倪院士他们，咱们去豫园宾馆吃大餐!” 虽然只是一个实验样品，后面还需要大量的测试工作要做，但无疑让公司的员工们看到曙光，全公司研发人员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作为董事长的卫向东，心里正在考虑另一件事，他叫来了自己行政助理唐骏。 “唐助理，麻烦你准备去台北一趟，替我见一人。” “卫董，去台北见谁?’ “台积电的张忠谋!” 唐骏作为公司日常事务具体负责人，当然听说过台积电，他马上意识到卫向东叫他做什么。 “准备让台积电代工?” “对，现在国内暂时找不到一家能制造cpu的厂商，只能找他。”卫向东回答道。 “好的，我马上去办赴台手续。”唐骏站了起来。 “你别急，这件事我先向市上领导汇报，给你赴台提供必要的帮助，早日成行。” “好的。” 这年头，去台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天下午，卫向东驱车来到市府，先找到经贸委的帅克，向他详细说明情况，然后又见市经贸委主任，最后又向一位主管工业的王副市长，对方表示大力支持，说你们联海公司是市上重点扶持企业。对于你们公司存在的困难我们会协调解决。 有了领导重视就好办，一个月后唐骏赴台手续全部办齐，准备第二天坐飞机先到香江然后转机。 “香江那边，有我媳妇罗青梅在，她会给你安排好一切，你不用操心。”卫向东笑道。 “谢谢....卫董，你放心，这次我豁出去了，一定要让张忠谋答应咱们的提议。”唐骏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大有风萧萧下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架势。 “呵呵，不用搞的这么悲壮，咱们又不是让台积电做慈善，这是双赢。”卫向东悠悠说道。 送走唐骏，卫向东又叫来冬妮娅 “冬妮娅，公司的事务你暂时负责几天，我要去一趟燕京。”“老板，你去燕京?”冬妮娅有点不明白。 “将来咱们东西生产出来，总要卖出去吧?”卫向东笑道。 “咱们可以推向市场呀?你们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吗?”冬妮娅不解。 “市场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咱们国家。” “向东你来了?坐，坐..”在机械电子部大楼四楼的办公室里，张庆国热情招呼，还亲自给她倒了杯凉茶。 “向东，你们的el-90c研发怎么样了?”张庆国坐在卫向东旁边的沙发上，关心问道。 “大舅，我今天就是向你汇报这事，el-90c的实验样品已经完工，现在处于后期测试阶段。”卫向东笑着说道。 “太好了!”张庆国激动的猛然一拍沙发:“咱们终于有自己的芯片!我会向领导汇报!’ “好的，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汇报。紧接着卫向东把唐骏赴台联系台积电代工的事情详细给张庆国汇报一遍。 “如果台积电答应代工，就能解决咱们国内暂时无法生产cpu这一现实问题，但生产出来的东西必须有市场才行，现在处理器市场几乎是英特尔的天下。” 卫向东的话并没有说的很透彻，但张庆国何等聪敏之人，立刻明白他所忧虑的。 高科技产品并不仅仅有技术壁垒，同样还存在市场壁垒。 现在英特尔几乎一统天下，国内各大电脑厂商几乎全部用的是英特尔的产品，想要他们用一个名不见经传公司的产品，何其难?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大厂有信誉保证，稳定的供货渠道，有几個愿意冒风险? “这个.”张庆国有些迟疑。 卫向东有的话没说，但意思和明白，要借用行政力量推广他们研发的cpu。 这有点不符合市场经济规律啊。 “大舅，像cpu这样的高科技产品不仅要考虑其性能，更要考虑其安全问题!特别是政府部门科研单位等等，用自己的比用外国的总要安全些吧?” 张庆国耸然动容。 沉思了一会才说道:“向东，你把你所想所担心的，写一份报告，我向领导汇报。” “大舅，我已经写好了。”卫向东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 张庆国简单翻了翻:“行，我先看看.....东，说一千道一万，你们的产品质量必须过硬，性能能和英特尔抗衡，否则光靠行政力量，迟早还是会被市场所淘汰!’ “放心吧，大舅，将来研发全部结束，部里专家不是还要检验评测吗?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403 “我有一个梦想” 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竟然是联想集团的董事长柳传志。 他.....他不是今天要接受杂志社的采访吗？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是大佬啊..... 李芳心里有些激动，刚准备站起来过去采访，但后面跟着进来的跟着进来的人让他愣住了。 王先！ 中科院院士、方正集团董事局主席！ 王至！ 中国长城计算机集团公司董事长，中国第一台电子计算机发明人，八十年代直接下海创立的长城集团。 这是咋了？ 平时很少见到的这些it界大佬怎么突然出现？ 别说李芳发蒙，连卫向东也感到有些惊讶，他以为这些国内it界大佬顶多派一些下属参加，没想到亲自前来。 特别是柳传志，要知道今天的发布会的主角倪光南曾经还和他闹的不太愉快。 但不管怎么样，来了就是客人，何况现在的联想可是国内it界的一面旗帜。 卫向东上去招呼，含笑握手，寒暄，还给他们介绍联海核心团队的弗拉基米、倪光南等人。 当然倪光南不用介绍，和他们都是朋友，老朋友见面当然要热聊会。柳传志还笑着和倪光南握手开着玩笑，两人仿佛又回到以前“蜜月期”。 来的嘉宾越来越多，都是国内it界大佬，当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出现在展厅里，展厅里都轰动了。 台积电的张忠谋！ 或许普通人不清楚，可这些都是it界的人士，怎么会不知道此人？ 没想到竟然从台北飞来！ 卫向东并不认识张忠谋，唐俊过来低声解释，卫向东赶紧微笑着迎了过去。 “后生可畏啊，后世可畏。”张忠谋看着卫向东说道。 现在这个时候自然无法深入交谈，卫向东笑着寒暄两句就请张忠谋落座，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 很明显，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名人，认识的人也不多，进来以后也没见和谁聊天寒暄，而是悄悄坐在后排。 可卫向东却认来出来。 这.....这不是华为董事长任正非吗？！ 虽然现在正当壮年没有后世照片上那么苍老的，但长相变化并不是很大。 卫向东赶紧走过去，试着叫了声：“任总？” “卫董，你好，我是华为任正非。”中年男人站起来主动和卫向东握手：“我是来申城出差，听说这里要召开芯片发布会，所以来瞅瞅热闹。” “欢迎，欢迎。” 其实当初联海高层开会制定邀请参会嘉宾的时候，并没有邀请华为公司。 最主要原因是现在的华为专注于路由器这种通讯领域的产品，和电脑不是很搭界，而且现在的华为只能算一个较大企业，和联想方正他们相比还不是一个数量级。 没想动任正非竟然亲自来了！ 卫向东赶紧请他去前排落座，不过任正非婉拒说自己坐这里就挺好。 相对于国内it界大佬云集，外国公司来的嘉宾就相对逊色的多。 基本上都是驻中国办事处的代表或者在中国办的子公司领导。 也是，那些市值几十上百亿资产的国外大公司怎么会看上这个名不经传的中国小公司？ 好多人来更是一种好奇。这个号称研发出比英特尔奔腾还要先进的芯片到底是真的加假的？ 九点钟，产品发布会正式开始，会场上安静下来。 穿着休闲西装的倪光南微笑着走上主席台，后面投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盒子——这就是风驰i处理器。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早上好，今天对于联海是个特殊的日子，经过900多天的日夜奋斗，终于拿出这款风驰i处理器，我将研发这款处理器过程中点点滴滴愿意和大家分享。” “作为一个从事计算机行业的老兵，也有一个自己的梦想——梦想能有我们自己研发cpu！ “马丁路德的梦想似乎遥遥无期，但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现在，我们终于拥有一颗自己的中国芯！这是我和我的同事，弗拉基米博士、董文斌教授等所有联海员工共同努力的结果！” “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卫向东先生，是他最开始奔走呼号，又从中穿梭，最后又不余遗力的投资，这才让我和弗拉基米博士都完成了自己梦，现在有请卫向东先生！” 这？ 没安排这个情节啊？ 安排倪光南代表公司进行产品发布，包括他的的演讲词自然是公司高层审议过的，《我有一个梦想》演讲开头，就卫向东的主意，这样更加吸引人眼球。 但是，没说要让自己也上台发言啊。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卫向东只好站起来面带微笑走上主席台，拿起话筒对着会场上的人说道：“刚才倪院士说有一颗中国自己制造的cpu是他的梦想，我说这也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很多，不仅仅是拥有自己制造的cpu，还用于自己的制造的主板、显卡、硬盘.....自己研发的操作系统、甚至自己制造的手机！当然，靠我一个人努力不行，也单单靠联海也不行，要靠在座的大家，靠千千万万的科研人员，企业家！ 古人云：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我们总有一天会实现这个梦！我的发言完了，谢谢大家！” “啪啪啪....”会场上发出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倪光南详细讲解了风驰i各项性能参数，如果说刚才的发言只是为了激发会场的气氛，那么对于这些在场嘉宾而言，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特别是那些生产芯片的外国厂商如英特尔、amd等，更是倍加关注。 就在申城举办产品发布会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万里之外的美国加州圣克拉拉市英特尔集团总部，董事长安迪·格鲁夫也在关注着这场不同寻常的发布会。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倒了杯咖啡。 中国人选择网上半直播形式倒也不错，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最新消息。 虽然中国人吹的天花乱坠，但他仍然坚信他们一次研发出来的cpu绝对比不上现在市场热卖的奔腾pro. 他已经知道对方是在俄罗斯的el-90基础上研发。 如果放在三四年前绝对算是先进的，可是，现在早已经落后了。 顶多有486的水平吧？ 格鲁夫慢慢喝着咖啡想着。 404 中国“芯” 可随着发布会的进行，对方公布的cpu参数却让他大吃一惊。 16kb数据l1cache，16kb指令l1cache，兼容smm，64位总线，528mb/s的频宽，2时钟等待时间，450万个晶体管，功耗17瓦。支持的工作频率有:133mhz、150mhz、166mhz...... 看着笔记本电脑上滚动的一行行文字，格鲁夫瞪大眼睛。 这不是486的参数，也不是奔腾，比奔腾pro参数还要先进！ 怎么回事？ 难道网络出现问题？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迅速拨了一个号码，没过两分钟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走了进来正是他的秘书。 “琼斯，公司网络一切正常？”格鲁夫劈头问道。 “先生，一切正常。”琼斯回答道，她已经知道格鲁夫表现的如此失态，顿了顿才轻声说道：“研发部门也在网上观看联海公司的发布会，他们认为那款galloping1处理器性能已经超过奔腾pro，和公司准备发布的奔腾mmx参数性能极其相似。” 格鲁夫脸色变得铁青，这就意味着英特尔公司在微处理器方面第一次落后了！ 从x86时代开始，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我们的奔腾mmx是否能提前发布？”格鲁夫突然问道。 秘书摇摇头，面有难色。 “按照研发部门的意见，最快也要在明年元月份才能正式对外发布。” 明年元月？ 迟两个月啊。 但作为董事长的他无能为力。 “不过研发部门的威尔博士说，奔腾2研发很顺利，预计到明年中期就可以发布。” 格鲁夫听了精神为之一振。 这个内部代号为math才是英特尔的杀手锏！ 别急，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联海公司的cpu发布会获得空前的成功，第二天申城电视台、申城日报都报道了这個新闻，紧接着央媒开始转载，《人min日报》更用“我们拥有一个颗完整的中国芯”为标题，大篇幅介绍这次发布会以及联海公司。 当然，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首先方正计算机公司首先宣布在最新的“d”字系列家用电脑上启用联海的飞驰1cpu，紧接着长城电脑也宣布将推出“金长城”系列，电脑里将安装飞驰1处理器......最后联想集团也宣布公司推出基于飞驰1处理器的e系列品牌电脑。 国内几大电脑公司纷纷表示支持飞驰1代cpu，俨然，联海公司成中国it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向东.......怎么样？听说有记者天天找你采访，你这下更出名，感觉不错吧？”电话里，大舅张庆堂以调侃的语气说道。 “呵呵，忙的焦头烂额.....记者可是无冕之王，得罪不起啊。”卫向东在电话里笑道：“谢谢你，大舅。” “谢我什么？国内这么多厂商宣布采用你们研发的cpu，这说明你们的质量过硬，价格又便宜，不买你们的买谁的？” 的确，现在一台主流电脑配置在万元左右，而作为核心部件cpu，就占电脑整个价格的三分之一左右。 而联海的风驰1价格便宜只有奔腾prod价格70%左右，这足足省下将近千元，厂家何乐而不为？ 但是，卫向东也知道这么多厂商很快就支持风驰1，作为张庆国所在的电子部，肯定在后面起了推波助澜作用。 譬如：电子部首先公开发布，以后本部所采购的计算机要逐步国产化，不仅是品牌国产化更重要的是心里的核心部件要国产化！ 差点就要直白说要联海公司生产的cpu了！ 虽然只是一个部委的通告，但这无疑表示一种风向？ 两人又聊了会芯片生产的事，卫向东告诉张庆堂台积电已经答应代工风驰1处理器，双方签订了三年合同，首批20万片，预计会在三个月之后交工。 也就是说，三个月之后市面就会第一次看到用于中国芯的电脑！ 听了卫向东的汇报，张庆国很高兴，不过他提醒道：“向东，你可别骄傲，别以为研发出一块高性能的cpu就万事大吉，英特尔公司肯定会跟进，你们的路还长着呢。” “这你放心吧，倪院士整个团队已经投入g102微处理器的研发当中，要比风驰1的性能还要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到98年研发出样品。” “好，好......做芯片就要不停的推陈出新，不是有摩尔定律吗？只要你们联海能生产出比英特尔、amd优秀的芯片，就别愁没人买！我们正向国家提出一项建议：今后国家所有行政事业单位所使用的电脑，逐步都要采用国产核心部件，如cpu等，以保障信息安全！” “太好了！” “向东别高兴的太早，国产cpu研发可不止你们一家，给你透露个消息，中科院已经启动微处理器芯片研发项目，将来所研发出来的cpu起名叫“龙芯”。” 龙芯启动了？ “欢迎，欢迎！”卫向东笑着说道：“有竞争才能有进步嘛，就像英特尔和amd一样。” “有这个胸怀就好！向东，好好干，领导很看好伱！” 呵？ 卫向东只好说多谢领导的关心厚爱，以后更要努力工作不辜负领导的期望云云。 挂掉大舅的电话，卫向东坐在老板椅上，想着张庆堂的话。 历史上就有龙芯，只不过老是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一句话，没形成产业链。 卫向东倒希望有更多的企业投入到主板、硬盘这样的核心部件的研发。 还有更重要的操作系统！ 算了..... 想太多了，自己又不是救世主，做好自己的事最好！ 想到这里，卫向东拿起座机打了个电话，没过两分钟唐俊敲门走了进来。 此时的唐俊已经被卫向东提名，通过董事会研究通过，正式担任联海公司的ceo，成为公司最高行政长官。 “唐总，我过两天准备去香江一趟，公司的事情你多多操心。”卫向东说道。 “卫董，你去香江？公司的事？”唐俊有些好奇。 似乎公司和香江没啥联系。 “不是联海的事，是卫曹控股，我要过去处理点事。”卫向东回答道。 这马上就要到1997，可怕的亚洲金融风暴就要来了！ 405 盈则亏满则溢 迎着一缕夕阳，飞机稳稳停在香江启德机场，卫向东拖着行李箱出了安检门进入候机大厅，就看到穿着米黄色风衣的罗青梅，风姿绰约，手里还抱着一束红玫瑰 “老公.......” 看见卫向东出来，罗青梅飞跑过来，扑进他怀里，还甜甜献上一个香吻。 呵？ 在香江呆久了，越来越开放了啊？ 接过玫瑰花，两人手挽手很亲昵向外走去。 上了罗青梅的奔驰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罗青梅在香江的住所位于铜锣湾的一处高档公寓，地处闹市但周围环境很幽静。公寓面积不大只有九十多平米但布置得温馨。 “你洗澡去，浴盆里的水温刚刚好。”罗青梅换上一套家居服，从卫生间走来出来。 没想到被卫向东一把拉住。 “干嘛？” “一起洗个鸳鸯浴。” “流氓！” 但还是乖乖跟着卫向东进了卫生间。 一夜春风无度。 第二天早上，阳光已经照射在卧室的窗帘上，两人赖在铺里都不想起床。 “哎呀.....已经迟了，德芳见了又要笑话我。”罗青梅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急忙坐起来。 两人起床洗漱完毕，吃了早点驱车匆匆赶往位于西贡康定路四洲集团大厦。 在三楼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卫向东见到了戴德芳。 戴德芳现在的身份是四洲集团副董事长，香江一品鲜公司董事，昔日略显青涩的姑娘现在已经成为干练的白领丽人。 彼此都认识十多年，都是朋友说话也都比较客气，戴德芳招呼两人坐下，又让秘书泡上咖啡和清茶，对着罗青梅调笑道。 “青梅，昨晚是不是做美容了？今天看起来容光焕发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罗青梅立刻反唇相讥：“德芳，难怪你天天看上去明艳动人，难怪每天都和皮特一起做美容啊？” 看着两人对嘴，卫向东很知趣的保持沉默。 这女人呐..... 果然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两人说笑一阵，戴德芳又把火力转向卫向东。 “向东，我真太佩服你。” “怎么？” “竟然真的去研发什么cpu，没想到竟然还成功了！” 当初听说卫向东投巨资研发cpu，作为朋友的戴德芳曾经劝过，那可是个巨坑啊。 像我我们四洲集团这样，除了搞主营业务之外，买买股票，炒炒楼花，钱来的多轻松！ 可没想到人家竟然成功了！ 虽然戴德芳对于高科技产业不太感兴趣，但她也清楚这里面蕴藏的深远意义和巨大商机。 最近这段时间老是听别人赞美自己的话，卫向东早已经习惯，笑着说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整个团队努力的结果。 “哎.....我后悔了。”戴德芳听了突然幽幽叹口气。 “德芳，你后悔啥？”罗青梅插话进来，好奇问道。 “还记得84年咱们合作建立合资方便面厂谈判的时候，我曾经对他做过的暗示.....早知道当初明说得了，他现在可就是我们四洲集团戴家的女婿，哪有青梅你的份？” 说完，戴德芳还向卫向东俏皮的眨眨眼。 哈？ 卫向东笑了，他当然记得这事。 当年双方谈判建立合资厂的时候，戴德芳私下找到他，希望他能直接加入到四洲集团，还面得娇羞说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一起共事。 其中意味，卫向东当然心里明白。 现在突然旧事重提，卫向东还没说什么，罗青梅可不愿意，说好呀，德芳你竟然当着我面勾引我老公.....小心我到皮特你告你状！ 皮特是戴德芳的老公，美籍华裔，比她整整小八岁！ 当然这都是开玩笑，笑闹够了才转入正题。 “向东，你真的打算把卫曹控股所有资金从股市中抽走？”戴德芳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戴小姐，要不我千里迢迢来香江干嘛？”卫向东笑着反问。 “可是现在香江股市形势一片大好，而且香江马上就要回归......无论是从政治上和经济上，股市都不可能有大跌的可能，为什么你急着将所有自己抽回？” 这是戴德芳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中国有句老话叫盈则亏满则溢.......再说我现在已经赚的不少，知足了。”卫向东回答道。 的确，从88年开始，卫向东委托香江恒生银行下属的信托机构，将卫曹集团多年所积攒的400多万美金外汇全部投入股市，后面又每年追加投资，刚好遇到香江超级大牛市，从而卫曹集团的现在已经浮盈高达3.1亿美金！ 香江是固定汇率，一美元兑换7.3港币，所以这笔收入达到22.63亿港币。 所以说卫向东说赚了个盆满钵满，一点也没不为过。 这是卫曹控股内部事务，戴德芳只是作为朋友中间穿针引线，并无权多说，只是好奇问一嘴。 今天是戴德芳陪同一块去见信托公司的经理，商议从股市抽取资金事宜。 汇丰银行旗下的汇丰信托刘家辉经理今天让人把自己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自己也是穿戴整齐。 今天早上十点，他要会见一位重要客人，来自内地的一位委托人。当初四洲集团的戴德芳经过介绍，周围客人将四百万美金兑换成港币委托自己进行信托投资，后面又陆陆续续追加投入，现在账面已经浮盈22亿港币，可谓大赚特赚。 当然自己从中抽取佣金也不少，从原来一名小白领现在成了一名金领，车子房子都有了。 不过，他从未见过这位内地来的客人，只知道他是内地的一名村长，这些资金就是村企业所赚的外汇。 这让他感到有些神秘，一个村子就能赚这么钱？而且仅仅这是外汇！ 十点钟，戴德芳带来的神秘客人准时来到刘家辉的办公室，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文质彬彬，既不像有些内地来香江的暴发户，也不像知道想象中农民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土气。 总之，一个很精明能干的男人。 四人坐定，卫向东先是对刘家辉表示感谢，感谢他这么多年来对我们集团的资金精心打理，然后就就提出自己要求。 “刘先生，尽快将我们集团所有资金部从股市中抽出。” “卫先生，你要全部赎回？！”刘家辉听了大吃一惊。 406 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的。” 刘家辉本来想多问一句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 对方专程赶到香江，肯定经过深思熟虑，绝不是自己一句两句话就能改变。 但作为职业经理人，刘家辉还要尽自己的职责：“卫先生，作为您的信托业务经理，我还是要说一句，最近股市行情非常好，现在就撤出会减少您的收益，当然我尊重您的意见。” “谢谢。” “您账面上浮盈22亿6千万港币，我建议陆续从股市中抽出，这样可以将收益最大化。”刘家辉建议道。 “需要多长时间？” “预计到明年的三月份。” “可以！” 双方又签订了个协议，从股市里抽出的资金将全部存到卫曹控股在汇丰银行开的户头里。卫向东就准备离开。 刘家辉有些不舍，这少了一位大金主啊，于是他又试探问道。 “卫先生，您不打算再进入股市了吗？” “不，只是暂时撤资，到明年下半年再说吧，到时候我还要委托你继续投资。”卫向东笑道。 刘家辉听了喜出望外，还好，时间不长嘛。 办完卫曹控股信托投资的事，还有香江一品鲜集团的事务，作为集团第二大股东，董事会董事，他必须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第二天早上，一品鲜合资公司在公司会议开了个董事会主要是讨论在菲律宾和鹏城两个地方建立新的方面便生产基地事宜。 这几年港资一品鲜在东南亚一带大规模投资，已经在泰国和大马建立各建立两家方便面厂，前年又在越南、印尼各建立一个，今年准备在泰国、内地的鹏城在各自建个工厂，满足日益增长的消费需求。 对于在鹏城建立新的方便面厂，卫向东没有多大意见，这几年人民币逐渐贬值，现在港币比人民币还值钱，这非常有利于出口。 只是在泰国？ 这亚洲金融风暴马上到，第一個倒霉的国家就是泰国，你现在到泰国建厂不是找死吗？ “我反对在泰国建厂，而且从今年开始，公司在香江和东南亚地区不能再继续投资，同时加大回款力度，将那些泰铢、大马的亚林吉特等货币兑换成港币或者美元，要保持充盈的现金流，另外咱们公司购买的一些资产如果股票、债券、房产等，现在也全部抛出。”卫向东非常明确说出自己的意见。 这年头，香江的企业都热衷于金融资产投资，一品鲜也不能免俗。 这？ 现在香江包括东南亚地区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企业都在拼命扩张，你现在反倒开始收缩？ 合资公司的董事会一共有五位董事，四洲集团的戴德芳和吴文秋，卫曹控股的卫向东和罗青梅，另外就是第三大股东香江大名鼎鼎的恒基兆业！通过在二级市场上公开收购等方式获得一品鲜约8.6%的股份。 当然恒基兆业派来的董事不会是李兆基本人，而是他的次子李家诚。 李家诚今年不到三十，正年少气盛，毕业于加拿大劳瑞尔大学， 听了卫向东的话，不禁反驳道：“卫先生，你有点多虑了吧？现在香江和东南亚各国经济一片繁荣，亚洲四小龙、亚洲四小虎这都不是浪得虚名，我们应该扩大投资才对，为什么要紧锁？” “繁荣？只是虚假的繁荣！看看这些国家外债现在现在是多少？他的本国外汇储备又有是多少？是否能经得起大风大浪？” “就以发展比较快的泰国为例，根据泰国官方发统计，去年其外债高达930亿美元，相当于gdp的50%，其中短期外债占了60%，而外汇储备只有380亿美元！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国家资本市场稍有风吹草动，传到他们国家那就是惊涛骇浪！” 说到这里，卫向东顿了顿，看着李家诚笑了笑：“李先生，你的父亲李兆基先生在金融投资领域很有建树，你可以听听他的意思。” “你......” 这不是明显不相信自己的吗? 李家诚气的脸色铁青，大声说道。 “我反对卫先生的意见，我同意戴女士的提议，继续扩大投资。” 作为董事长的罗青梅脸色顿时不悦。 她当然是自己的老公意见一致，可没用啊。 董事会五个人，其中三人都倾向于继续扩张，自己和卫向东反对没用。 按照董事会议事制度，同意人数过半即可，罗青梅刚准备宣布结果，一直不太说话的吴文秋突然开口：“要不，暂时不要下结论，我们各自回去再仔细考虑考虑如何？” 什么意思嘛？ 戴德芳狠狠瞪了吴文秋一眼。 你可是四洲集团的人，怎么不听我的？ 吴文秋假装没看到。 “那我就按照吴总的意思，暂时搁置，等三天以后再商量如何？”罗青梅趁机宣布道。 会议不欢而散。 这次，戴德芳没有再陪着卫向东，而是气冲冲离开，当然他不是对卫向东生气，她早就知道他这个态度，而是对吴文秋生气。 卫向东和罗青梅乘车返回自己的公寓，在车上罗青梅边开车边问道：“吴文秋这是怎么了？演的哪出戏？” “我估计吴文秋心里赞成我的想法，但他不敢当着戴德芳面表态，去找他的老上司戴德丰。”卫向东笑道：“吴文秋曾经是戴德丰的秘书，听说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只有戴德丰能管住他这个有点任性的妹妹。” “那如果戴德丰的意见和他妹妹一致，我们该怎么办？”罗青梅又问道。 “那我们就清空拥有一品鲜的全部股份！”卫向东语气坚决：“道不同不相为谋.....青梅，你不是眷恋这个董事长职位吧？” “瞧你说的.....”罗青梅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觉得咱们和戴德丰兄妹合作了这十几年，以这种结局收场怪可惜的。” “我也希望最好不要走到这一步。”卫向东笑道。 七年前，他对健力宝董事长李经纬也说过此类的话。 当时李经纬非要将健力宝总部搬到花城，投入巨资修建新的健力宝大厦。 对此卫向东坚决反对。 如果他真的要这么做，自己就准备清退所持有的健力宝20%的股份。 还好，最后李经纬听从了自己的劝告，避免了历史悲剧重演。 现在健力宝已经在国内a股上市，开始大力拓展海外市场。 不知道这个戴德丰是否听自己的？ 407 “对不起，我没时间。”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卫向东赶回公寓的时候，吴文秋正在四洲集团大厦向戴德丰汇报。 “戴董，我觉得卫向东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我也曾经注意过东南亚各国的债务情况，一个个都高的可怕，一方面保持固定汇率，一方面又扩大金融自由化，国际资本可以畅通无阻，这样做非常危险，如果这些国家经济出现问题，咱们的投资就有可能呢血本无归！” 戴德丰听了有些犹豫，吴文秋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现在香江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而且自己的劲敌“出前一丁“吞并了公仔面后，又进一步在东南亚扩展市场，自己如果不跟上的话，两者的市场份额差距就会拉大，怎么办？ “还有一件事，戴董，我听戴小姐说卫向东这次已经将他们卫曹集团所持有的港币全部从信托公司抽回！” 哦？！ 戴德丰听了微微动容，这说明卫向东并不仅仅主张一品鲜采取紧锁政策，他们卫曹集团也开始从香江退缩了！ 难道香江股市真要出大事？ “戴董，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卫向东这人，发现他看问题一向很准，投资从未出错！无论是搞方便面、娃哈哈、绿茶，包括不顾众人质疑非要搞什么芯片，但都成功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听卫向东的意见。” “那好吧。”戴德丰决定了，小心还是为妙。 “那戴小姐那边？”吴文秋又问道。 “我去说。”戴德丰笑道：“我这个犟脾气妹妹也只有我能说得动。” 果然三天之后的董事会上，戴德芳一改前几天的态度，也同意暂缓扩张，主动收缩业务。让卫向东没想到的是，李家诚表示也赞成卫向东的意见！ 会议一致通过卫向东的意见。 皆大欢喜。 事情商议完，卫向东刚走出会议室，李家诚快步跟上：“卫先生请稍等，我回去和家父说了今天商议的事，家父对你的看法很感兴趣，明天早上想请你喝早茶，不知道卫先生是否有空？” 李家诚的父亲李兆基要请卫向东？ 旁边的戴德芳听了脸上露出羡慕神色，他们戴家姐妹在香江也算的是大富豪，但和李兆基相比差的太远，人家可是香江四大家族之一，顶级财团！ 李兆基现在已经年逾古稀，深居简出，能让他老人家主动请喝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倍有面子啊。 可让戴德芳万万没想到的是，卫向东竟然拒绝了！ “不好意思，李先生，明天我有急事要办，后天就要返回内地，所以没时间，请带我向令尊表示歉意，下次我来香江一定会主动拜访李老先生。” 卫向东言辞彬彬有礼，李家诚呆呆看着对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别人想见家父见不到，这人家父请竟然请不来！ 卫向东说了声抱歉，然后从容离开。 “向东，你怎么回事呀，人家李兆基请你，你竟然不去？”罗青梅追上来低声问道：“我早给你说过，李兆基可是香江的顶级富豪！” “我说过明天我有重要的事。” “啥事？” “你忘了，陪你逛街啊？”卫向东笑道。 啊？！ 罗青梅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啦......不去喝茶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不喜欢这些香江大富豪。” “为啥呀，他们又没得罪你。”罗青梅惊讶极了。 “目光短浅，有钱只知道搞房产玩股票，对于香江发展有多大好处？”卫向东冷哼一声：“这样下去，香江迟早就会被他们玩坏的！” 当然，还有的话卫向东没说出口，什么期房、公摊、楼花.....都是这帮人发明的！ 既然卫向东不愿去见李兆基，罗青梅也拿他没办法，不过想想他陪自己逛街，也很开心的！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开着车开开心心逛了起来。首先去了一趟中环，这里可是购物者的天堂。现在正是香江最繁荣的时期，卫向东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人群，旁边的音像店里还放着一首内地的歌曲。 香港香港怎样那么香 听说那是老崔的重要市场 让我去花花世界吧给我盖上大红章 1997快些到吧八百伴究竟是什么样 1997快些到吧我就可以去hongkong 1997快些到吧让我站在红勘体育馆 1997快些到吧和他去看午夜场 艾敬的《我的1997》，据听说这首歌是在92年发表的。 马上就要到了啊.... 可金融风暴也也要来了。 第二天两人又驱车来到太平山，这里既是旅游光观点，是香江富人聚集区，豪宅云集。 两人把车停下，牵着手沿着林荫大道一路走来，周围绿荫遮蔽，远离尘嚣，更觉空气清新宜人。别墅多为欧式洋房，外观美观简练，但院子颇有纵深。 两人站在一栋白色别墅前，罗青梅似乎不想走。 “是不是要很羡慕？”卫向东笑着问道。 “说实话，不羡慕是假的，我也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多有诗意。”罗青梅实话实说，来香江这两年见识了这里的繁华。 “不用羡慕，咱们也可以买一栋。” “向东，你知道这里别墅多钱一栋？随便一栋好几千万！就咱们俩的工资？”罗青梅撇撇嘴。 现在卫向东一年能领三十万，罗青梅要高些，特别是工资的三分之二要上缴卫曹村这条规定在去年经过村委会审议取消之后，一年薪水猛增到八十万港币，两人收入上百万但依旧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不过卫向东不以为然：“我没说现在，我说的事两年以后，将来这里的房子虽然不能说像大白菜一样便宜，但最起码降价很多，还有，你手头不是还有将近50万股一品鲜的股票吗？全部卖了，现在一品鲜股价已经上涨到32港币，1500多万，能买一栋别墅！” 当初一品鲜在香江上市，曾经奖励罗青梅20万股，后来又作为激励陆续奖励了30万股。 但罗青梅听了直摇头：“不，我说过，无论何时我坚决不卖一品鲜的股票！” “傻呀你......”卫向东很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可以趁现在高位卖出，等跌下来再买进啊，高抛低吸你不懂？” 原来他还是不看好香江的股市啊。 罗青梅明白了。 其实卫向东来香江的一些列操作，都是对香江股市前景不看好！ 408 改选董事会 “向东，香江股市真的要出问题？”罗青梅问道。 “不是香江股市会出问题，东南亚股市包括经济都会出问题！”，只有最亲密的爱人跟前，卫向东才会说出自己心里话。 “至于具体缘由我在董事会上已经说了，我不会拿香江一品鲜和卫曹控股开玩笑！” “好吧.....听你的，我空了把我持有的一品鲜股份全部卖了。”罗青梅最后说道。 “也不着急，反正你持有的股份少，六月份之前卖掉即可。”卫向东笑着回答了句，又说道：“还有，我准备将卫曹控股持有香江一品鲜的股份卖掉一部分。” “你准备卖多少股？” “一亿股，我已经给卫曹控股董事会几个董事都打了电话，说明此事。” 卫曹控股的几个董事李江红、曹晓荣他们都是卫向东一手提拔起来的，怎么会不听他的话？ 再说现在香江一品鲜股价已经涨到34元，一亿股就意味着34亿港币，卫曹村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 “卖就卖吧。”罗青梅也没啥意见。 这种大宗交易必须通过过港股场外大宗交易平台，交易成功之后，卫曹控股所占有香江一品鲜股份下降到17.2%。 当然，大股东大量抛售股份不仅要向港交所申请披露，同时还要向公司董事会通报。 在四洲集团大厦，戴德芳看着卫向东提供的出售香江一品鲜股份的声明，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向东，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么不看好一品鲜，不看好香江经济？” “不，不，戴小姐你错了，青梅现在还是一品鲜董事长，我怎么会不看好？对于香江的经济我更是充满信心，香江的明天会更好！”卫向东赶紧纠正。 不看好香江？ 戴德芳这话传到内地可不得了。 “好吧......希望你到时候别后悔！” 后悔？ 恐怕后悔的是你吧？ 卫向东心里微微一笑。 现在香江股市正处于狂欢期，个股都像吃了春药一样上涨，卫曹控股通过场外大宗交易平台出售的一亿股一品鲜股票，很快被几家公司联合吃掉，以30元一股成交，卫曹集团在汇丰银行账户又多了将近30亿元港币。 “差不多了吧？”想到一年后惊心动魄的股市大战，自己也可以去凑凑热闹。 现在卫向东想的是，自己大量抛售香江一品鲜的股票，不会不影响罗青梅董事长的位置？ 果然这天下午，卫向东一个人在公寓里正看电视，罗青梅下班回来，脸色有点不好看。 “今天戴德芳找我说，鉴于一品鲜股权发生重大变化，要求召开股东大会，重新改选董事会！” “怎么？她真不想让你当了？” “嗯.....”罗青梅点点头：“很有这种可能，虽然我和戴德芳私交很好的，但关系到公司利益，她根本不会留什么情面......不过也无所谓，不当就不当了呗。” 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脚把高跟鞋扔到一边。 瞧你..... 嘴上说不当，心里其实在乎得很呐。 卫向东心里暗笑，赶紧坐过去很殷勤帮她按摩脚丫：“别太担心，这种大事她说了不算，要看他哥哥戴德丰的态度。”卫向东悠悠说道。 就在卫向东夫妇谈心的时候，戴德丰兄妹在办公室进行一场对话。 “哥，根据港交所披露的信息，新鸿基、国浩集团各自拥有咱们一品鲜公司4%以上的股份，所以他们要求有代表进入董事会。”戴德芳说道。 按照港交所有关政策，超过拥有公司3%的股份就可以申请进入公司董事会，何况这两家都是香江赫赫有名的大财团，给人家一个名额是应该的。 “所以我提议改选董事会，现在咱们四洲集团一支独大，应该在董事会里拥有四名董事会，卫曹控股继续保持两名，其余三家各自一名，我已经向罗青梅通报。” 戴德丰听了点点头。 现在四洲集团拥有香江一品鲜33.4%的股份，而作为第二大股东卫曹集团只拥有17.2%股份。 “我还想提议更换董事长。” 听了妹妹的话，戴德丰略感诧异：“你不是和罗青梅关关系非常好吗？而且罗青梅工作能力很不错，怎么要换掉她？” “私交归私交，公司的利益为重！很明显卫曹控股已经放弃香江一品鲜！”戴德芳解释道。 戴德丰听了摇摇头。 “如果他真的想放弃香江一品鲜，前段时间就不会在董事会上力主收紧一品鲜公司的业务！卫向东这人聪明的很，现在香江马上要回归和内地关系更加紧密，他怎么会放弃？” “还有广阔的东南亚市场，他们内地一品鲜生产的绿茶饮料也在积极扩展业务，这说明他非常看好本地区经济发展！” 说到这里戴德丰心里颇有遗憾。 本来他想引进绿茶饮料技术，像一品鲜那样继续和卫曹控股合作，但是被卫向东婉拒。 听了哥哥的话，戴德芳忍不住说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如他所说短期内不看好香江和东南亚经济？” 她一直以为卫向东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但现在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是的，他就这么认为，这样才能解释他在香江的这段操作，称之为战术而不是战略撤退。”戴德丰笑道：“我们要重视他的想法，不仅是一品鲜，包括咱们四洲集团也要开始收缩！” 香江一品鲜董事会改选大会定在97年元月份进行，卫曹控股边已经接到通知，会议内容主要是扩大董事会，重新分配几个大股东在董事会名额，并不涉及董事长改选问题。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卫向东微微笑了。 果然......后面做主的还是戴德丰。 ok，自己来香江的几件大事全部搞定，现在就是好好陪媳妇，这两年两人都忙着事业，聚少分多，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维多利亚港湾、旺角、尖沙咀......还陪着罗青梅过了圣诞节，直到97年过了元旦节，卫向东才结束自己的香江之行，返回内地，不过他没直接回申城，而是准备回卫曹村。 409 英特尔又发布新一款CPU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买了去金陵的飞机票，罗青梅开车送他去机场。 在路上，卫向东还不忘记叮嘱：“青梅，既然你还是董事长就要行驶董事长的权力，记住香江一品鲜这两年的主要任务是适度收缩规模，准备过冬！特别金融类资产全部抛售！” “知道啦......你已经说了好几遍，怎么变成啰嗦唐僧了？”罗青梅边开车边嗔道。 事关重大啊.... 就因为亚洲金融风暴，不知道有多少企业倒闭，商人倾家荡产，连韩国和三星齐名的大宇公司也没抵抗住，最后因债务缠身破产。 何况你一个方便面公司？ 而他赶回卫曹村也是同样的问题。 从金陵下飞机之后，卫向东换乘火车马不停蹄赶回卫曹村，也顾不得休息，第二天就召开卫曹控股集团董事会会议，并邀请村上几个主要领导列席。 在会上，卫向东先是简要汇报了自己在香江这一个月来主要工作，听到在控股集团在香江银行账户竟然有五十亿港币的资金，个个不禁喜笑颜开。 乖乖的..... 五十亿啊。 这香江股票市场实在是太能赚钱了！ 想想香江一品鲜刚上市股票才三块八，现在竟然到了32元！ 10倍！ 再看看我们的大a股，现在还是一千多点，和前几年没啥区别！ “好了，大家也别羡慕香江股市，他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所以我们要抽回一部分资金。”卫向东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当然，卫向东忘不了自己所了解的东南亚各国面临的形势说了一遍，什么货币政策啊，债务啊，外汇储备啊.....总之一句话，东南亚诸国经济马上就要出大问题！ “我们村的企业有的是外向型企业，受国际市场波动影响很大，像茶饮料和丝绸，特别是丝绸出口到香江有很大的比重。”说到这里卫向东看着李江红。 “江红姐，你们绮罗丝绸务必尽快调整出口方向，专攻欧美！” 李江红脸色变了变。 绮罗丝绸丝织品出口60%都是面对香江，而丝绸成衣占到80%！要转型何其难？ “再难也要去做！”卫向东仿佛看出李江红心里所想，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否则一旦出口下滑，对你们绮罗这种以出口为主的外向型企业绝对是毁灭性打击！” “好，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回去马上召开会议通报此事。”李江红咬咬牙答应：“本来我们准备在香江开第四家专卖店成衣专卖店，那就暂停。” “对！”卫向东点点头：“香江不行，你们可以去巴黎开店嘛....那里可是时尚之都。” 迄今为止，绮罗丝绸的成衣分店三家在香江，一家在新加坡，去年又在东京开了一家，欧美一家都没有。 “喂，江红，你行不行啊？公司里有没有懂法语的？要不让我们公司帮你找几个？” 说话的兴发建材公司总经理卫小毛。 卫小毛领导的兴发建材前年和法国科勒公司合作，引进了他们高端卫浴雅泊丹枫品牌生产线，生产的“兴发”牌卫浴在申城、花城等一些大城市非常受欢迎，一下子扭转了前几年公司低迷局面。 卫小毛也显得是意气风发，现在竟然在会上敢调侃李江红。 李江红可不吃他这一套，丹凤眼一蹬：“毛蛋！你别得意，我今年就把专门店开到巴黎去！” 大伙听了都笑了起来。 不过玩笑归玩笑，卫向东的话大家当然得重视，纷纷表示回去马上开会研究，调整产品结构和出口方向，躲过香江和东南亚诸国，产品调整方案将及时上报给集团总部。 统一思想就好，现在卫曹村企业众多，自己早就没精力管具体业务，只能把握大方向，况且现在的重心还在联海上呢。 卫向东又特别嘱咐副董事长赵明华，今年集团重点工作就是帮助丝绸公司尽快调整出口方向！ 既然回村了，就要看看父母，抱抱自己的宝贝儿子，村上的事务也得关心下。 卫向东本来打算呆上一周再去申城，可是没过两天就接到和申城唐俊打来的电话。 “卫董，英特尔昨天早上九点，也就是咱们昨晚凌晨三点，在加州总部刚刚发布最新型号的奔腾cpu。” 此时的卫向东正在正在和卫光荣几个村上主要领导在开会，卫向东赶紧走出门外，低声问道：“是不是奔腾mmx?” “卫董，你也看了昨晚的发布会？”唐俊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惊讶。 昨晚凌晨？ 睡大觉呢，看什么发布会？ 卫向东心里嘀咕了句，不过嘴上却说今天早上在新闻里听到一句。 “奔腾mmx公布的性能参数如何？”这才是卫向东急需想知道的。 “和咱们的风驰1很相似。” 听了这话，卫向东长长吁了口气。 这一回合，联海算彻底赢了。 “公司员工听了有什么反应？”卫向东又问道。 “都感到压力很大。” 这就对了嘛......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搞芯片研发本来就是一场你追我赶的竞赛。 不进则退，慢进也是退！ “瑞信会计事务所给咱们联海评估工作结束了吗？”卫向东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问道。 “已经结束，报告等您回来审阅。” “好，我马上回来。” 这可是关系到员工股权激励计划！ 接完电话之后，卫向东走回办公室向卫光荣他们说了电话里的内容。 什么？ 那个什么英特尔又发布新的cpu？去年不是刚刚发布了一款吗？ 而且和咱们的风驰1性能基本相似？ 卫光荣几个面面相觑。 他不太懂这些高科技产品，也不太了解行业动向，于是试探问道：“向东，那对咱们联海有影响吗？” “肯定有，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英特尔不赶紧发布一款新的cpu，那他行业老大的脸面哪里放？”卫向东笑道：“不过我得赶紧赶回申城，有些事情要和倪院士他们商量。” “行，你赶紧回去吧，村上的事有我们呢，有啥急事给你的电话，现在不是有手机了吗？方便的很。”卫光荣说道。 410 “你辞职办互联网公司，需要投资吗？” 卫向东也没迟疑，第二天早上就坐火车赶往申城。下午在自己办公室里召开董事会会议，讨论英特尔发布的奔腾mmx对联海的影响。 “奔腾mmx性能和咱们的风驰1非常相似，它的功能比奔腾pro强大不了多少，只是在后者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因此我有理由相信英特尔今年还会推出功能更加强大的处理器，捍卫其霸主地位。”倪光南缓缓说出自己的意见。 大家都沉默不语。 这也是英特尔强大的地方，持续不断推出性能更加强大的cpu，让对手疲于奔命。 “咱们的g2处理器进度怎么样了？”卫向东问道。 g2处理器在g1的基础上进行重大升级，主要有两个版本，一g2代依旧采用ga的350纳米，运行时脉高达333mhz，同样集成了mmx扩展指令集，二代又经过重大改进，采用更加先进的250纳米线程！ 如果说g1其实是俄罗斯el-90c的最终设计版，那么g2就是联海公司全新研发微处理器。 对于卫向东的问话，倪光南沉吟了下回答：“正在积极稳妥推进中，一代g2预计在今年下半年对外发布，至于二代g2，最快要在明年年初或者年中。” 很好，这个节奏很好。 你快，我们跟着也快！ 像这种会议不会讨论出什么结果，只不过给公司员工们传递一个信号：别慌，沉住气，按照咱们自己的节奏走。 当然，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加料那是不行的，经过董事会认真讨论，联海公司的股权激励方案终于出台。 按照瑞信会计事务所的评估报告，参考国内外特别是美国类似成长性高科技公司的市值，瑞信给出了联海31个亿的估值。 要知道，联海从94年成立到现在，卫曹控股陆续投入总计10.8个亿，今年才刚刚有营收！ 这就是高科技公司的魅力。 按照当时成立股份公司设定，公司留有15%的股份用于员工激励，也就是还有4.65亿股可以用来进行激励。 当然这些股份不可能全部拿出，经过董事会再三斟酌，最后决定拿出1.1亿股，按照职务高低、贡献大小包括进公司时间长短综合考量，重点倾斜全公司484名研发人员。 除了倪光南、弗拉基米个人本身已经拥有公司15%、5%的股份之外，其余正式员工都得到不同的股份奖励。 包括卫向东个人也得到了80万股，当然他不是最高的，最高的要算复华最初的几位教授，分别得到100万股的奖励。 作为公司ceo的唐俊得到50万股，冬妮娅也获得了30万股奖励，卫向东的堂弟卫向华和他的爱人也各自获得40万股、30万股奖励。 个人所持有的股份在公司盈利后可以分红，当然公司也规定，所有员工如果在八年合同期满要辞职，所持股份只能由公司回购，如果未满八年辞职，其股份作废。 最后一点对于公司绝大多数员工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公司待遇这么好，谁愿意提前辞职啊？ 八年之后不仅有股票，而且房子、车子也归个人所有！ 还有，公司是要上市的！如果等到上市那天，自己手里股票的股价不知道又要翻多少翻？ 是啥子才会想到辞职！ 但真有这样的傻子。 今天是2月6号，阴历腊月26，年内没几天了，马上就要放假 过节前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卫向东正在和唐俊在自己办公室商量另一件事。 唐俊现在不仅是公司ceo，而且在不久前还被曾选为公司董事会董事，可以说是卫向东的左膀右臂。 今天他们商量的是上市的事。 公司最终是要上市的，不过按照公司现在的经营情况，短期内是无法在国内a股上市的——达不到其盈利标准。 于是大家把目光都投向大洋彼岸的美国，纳斯达克那可是科技股的热土啊。 虽然卫向东心里很清楚，若干年后，那些纷纷到美国上市的中国概念股面临摘牌的危险，但就现在而言，在纳斯达克确实是最佳选择。 人的选择不可能超越当时的历史。 而唐俊在美国留学过，长袖善舞是他的强项，所以他决定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做。 “这事也不着急，反正国内还没有一家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卫向东笑道。 “那我们就挣这个第一！”唐俊显得很有信心。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 “请进。” 门开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 张朝阳，现在弗拉基米第一助手，aod项目组组长。 “张博士，有事？”卫向东有点惊讶。 “卫董，今天我找你有点事。” “你说吧，什么事？” 平时干活干脆利落个性比较张扬的张朝阳今天却显得有点犹豫，过了下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办公桌上。 “卫董，我想辞职。” “张博士你要辞职？”旁边的唐俊听了大吃一惊。 在公司，他的待遇非常好。就这次股权激励就分到80万股，可以说是在公司员工里算是非常高的，比弗拉基米的那个同事股份还要多。 更重要的事，大家都知道卫向东很器重他，几乎把他当成一下带公司科研人员的领军人物来培养！ 可没想到突然要辞职！ 但卫向东听了似乎并不很惊讶，并没问题辞职理由，而是问道：“你辞职后准备做什么？” “我准备办一家互联网公司，就像美国的雅虎！” 呵呵。 历史还是还是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张朝阳的搜狐就是从美国的雅虎脱胎而来，连最初的公司名字sohoo似乎有带你模仿美国的雅虎（yahoo！） 看来，张朝阳初心不改啊，连股份都留不住他。 看到卫向东沉默不语，张朝阳心里有点忐忑，可偏偏公司在用人之际自己要选择辞职！ 没想到卫向东一口答应：“行，但你辞职后你的股份可没喽？你可要想清楚。”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张朝阳态度坚决。 有朋友私下劝他你别这么冲动，你在联海已经干了四年，再熬四年你就自由了，到那时候联海或许已经上市，到那时候你手里的股票市值不知道要翻几番？ 你可能就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你这是何苦呢？ 可他已经等不及了。 互联网在美国如火如荼，而且在国内也开始兴起，再过四年不知道又变成什么样？ 这是他现在最感兴趣的事，人生能有几个四年等待？ “那好吧.....我原则上同意你辞职。”卫向东立刻在辞职书上自己的大名。 像张朝阳这样的骨干辞职，公司ceo唐俊同意还不行，必须得到卫向东的同意。 张朝阳长吁一口气，他没想到辞职这么顺利。 “谢谢。”他拿着辞职申请书刚准备离开，却被卫向东叫住。 “等等.....你辞职办互联网公司，需要投资吗？” 411 柳河以南 “需要，需要！”张朝阳顿时喜出望外。 办公司要钱啊。 自己工作这四年积攒有二十多万，听起来挺多但如果开个互联网公司估计连塞牙缝都不够。 做互联网，不是花钱，而是烧钱！ “那好，空了我们就这件事可以谈谈.....我们卫曹集团新成立一家投资公司，专门针对你这种情况进行投资。”卫向东解释道。 “好的谢谢，那我先走了。”张朝阳兴冲冲走出办公室。 卫向东笑了笑，看着有点发呆的唐俊：“怎么，你也想辞职？可以，如果想办公司有好项目我也可以投资。” “不，不，我不会辞职，我觉得在这里干的挺好。”唐俊清醒过来，赶紧摇摇头。 在卫向东手下干的心情愉快，他才不会轻易辞职。 今天是腊月27日刚好立春，后天就是除夕，卫向东代表卫曹投资公司和张朝阳进行协商，作为天使投资将向张朝阳的公司投资300万元，占公司35%的股份。 当然这只是第一轮。 虽然卫向东知道张朝阳的公司后来会逐渐成长为一个大型互联网公司，但一次性投资上千万并非是件好事。 公司，包括张朝阳他个人，都是在摸索中逐渐成长。 钱太多，会迷失人双眼的。 双方签订合同后，卫向东饶有兴趣的问道：“张博士，你的公司名字想好没有？” “暂时还没有。” “就叫搜狐吧，英文名字sohu。”卫向东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个名字好！ 张朝阳眼睛一亮。 “卫董，我觉得把sohu改成sohoo更好点。”张朝阳想到了雅虎。 呵？ 没准将来你还要改回来呢。 “行，你是公司ceo，你决定。” 张朝阳兴冲冲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到手，梦想即将成为现实。 卫向东看着他的背影微微露出笑容。 张朝阳的搜狐公司在后面发展并不顺利，与他的个性有关，还有就是没找准公司的定位。 嗯.....不过没事，有自己指点呢。 不错，这是卫曹投资公司进行天使投资的第二个客户。 第一个应该是自己的小妹卫向霞。 自从去年从卫向东嘴里蹦出什么即时通讯软件，卫向霞对此都很感兴趣，回到学校之后就和同学开始编程研究这玩意，去年夏天获得刚刚成立不久的卫曹投资公司第一笔天使投资60万人民币折合美元7.8万。 就让年轻人去折腾吧。 没准只能搞出个qq呢。 卫向东这么想着。 公司已经开始放假，卫向东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回卫曹村，突然看到李彦宏敲门走进办公室。 “怎么？你也要辞职？”卫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 李彦宏显得不好意思，点点头。 呵？ “好吧，我同意，如果你要办公司，我们可以谈谈投资.......” ... ..... 张朝阳、李彦宏两人先后辞职，在公司里引起震动，不过很快平静下来，像他们这样甘愿舍去丰厚的福利待遇自己去创业毕竟是少数。 今天是大年初六，天气很好，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前几天不是走亲戚就是喝酒，一天比上班还要忙，今天终于闲下来。罗青梅带着两个孩子去和小妹去村中心广场看耍狮子踩高跷，卫向东没有去，难得给自己放个假。 一个人沿着早就拓宽的劳动路慢悠悠向村南走去，路上不停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习惯了，走走停停最后才穿过幸福大街——这里原来是村前国道，后来国道改道之后就改名为幸福大道，这两年又改名为幸福大街，两旁高楼店铺林立，是卫曹村最热闹地方。 穿过幸福大街继续向南又是住宅区，从最东边的原金银村到最西边的原向阳村，陆续分布三个居民小区。 和卫曹村居民独家独院不同，这里全部都是一排排整齐的家属楼，前几年修是多层，现在基本上都是高层，住的都是外地来卫曹村各个企业单位上班的职工。 卫曹村前面这个小区叫幸福一小区，是卫曹村最早兴建的一批家属楼，相对于后面修建的，房屋面积比较小，都是六十七平米一套，但很适合单身或者刚结婚不久的年轻人住。 沿着劳动路继续向南穿过一大批绿化林就到绮罗丝绸公司的厂房——这里卫曹村最早的缫丝厂所在地。当初修建较为简陋的厂房已经大部分被拆除，重新修建现代化的车间。 绕过缫丝分厂，卫向东继续向南前面不远处就是柳河，柳河是一条分界线，河对面是金星村。 柳河陆续上面架了三座桥，这是卫曹村为了方便村民和职工出行，毕竟和对面三个村子里好多村民都在卫曹村的工厂上班。 卫向东过了桥，这面的景色和对面截然不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小麦地和桑园，远处就是农户的房屋，炊烟袅袅。 和卫曹村单户独院的小洋楼以及幸福小区的家属楼不同，这里更体现南坪乡村面貌，横七竖八分布着民房，基本上都是瓦房，但也有二层小楼出现，由于村里许多人都在卫曹村工作打工所以整体村貌还是要好些。 卫向东停下脚步，站在田坎上看着大片大片的麦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向东.......”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竟然是卫光荣，正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向这边走来，还戴着一顶鸭舌帽。 “光荣，你不去串门喝酒，怎么又空闲来这里？”卫向东笑着问道。 “嘿.....年纪大了，不适合干那个。” 的确，卫光荣早过了风华正茂的年龄，今年已经五十三，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不过精神挺好。 “向东，你没带孩子去看热闹？”卫光荣又问道。 “青梅带孩子去了，我没事过来看看，毕竟要合村了嘛。” 是的，就在去年十二月，卫曹村启动了第二次次合村计划！ 这是时隔九年之后卫曹村再次扩大规模，这一次合并的是柳河以南包括金星村在内的盘龙、桃花店、金星三个村。 三个村共有村民六千余人，土地面积一万六千多亩，届时卫曹村将是南坪乃整个宁宣地区最大的村子，土地面积三万多亩，户籍人口达一万四千多人，和有些乡的人口相差无几。 412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相对于上次扩村，许多村民不理解甚至背后抵触，这次要顺利得多。 卫曹村去年农民人均纯收入高达46268元，而南坪县人均纯收入才不到2000元，相差20倍之多。 集体经济更是富得流油，光在在香江汇丰银行的存款就高达50亿港币，全年生产总值已经300多亿。 村上学校、医院、电影院、图书馆、托儿所、敬老院、文体中心一应俱全，还修了一个大公园，几个小型广场和花园可以说现在的卫曹村就是一个小城市，设施比县城还好很多。 家家户户都住着小洋楼，彩电冰箱一样俱全，村里一半农户都买来私家车，为了缓解交通不得在几个主要十字路口装上红绿灯，没有交警就有村上的交通管理办公室派人戴着红袖章指挥交通——当然是邀请县交警队过来培训。 大家都富了，对于扩村这件事议论就少了许多。 古人云：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还有另一个严峻事实，卫曹村经过这么多年基础设施建设，剩余的土地不多了！ 两个桑茧农场和种植农场一共才有不到1000亩土地，扩村获得更多的土地已经是迫在眉睫。 有了这三个村一万五千多亩可以暂时缓解卫曹村用地不足。 譬如，眼前这片麦田就是卫向东所规划的未来芯片制造工厂，这里靠近柳河可以满足芯片厂海量用水要求。 卫光荣看到卫向东注视这片麦田，早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于是问道：“向东，你说的芯片制造厂什么能建成？” 卫向东听了摇摇头：“短期内不行，准备不充分啊。” “资金？” “资金倒是其次，主要是人才！”卫向东回答道：“光荣，你不知道研发芯片需要人才，制造芯片更需要大量的人才！” “有人说过一名芯片相关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要通过自身努力成为独当一面的技术牛人，至少需要七八次成功量产芯片的锤炼，历时10年至15年！” 卫光荣听得瞠目结舌。 这......这难道比制造原子弹还难？ “所以，你要和复华大学合作联合培养芯片开发人才？”卫光荣问道。 “对，复华大学本来就是联海公司大股东之一，双方合作顺利成章。”卫向东说道。 原来在去年九月份，卫向东代表联海公司和复华大学签署人才联合培养战略协议，其内容包括双方在微电子、计算机、信息工程等领域的研究、大学生创新创业类学科竞赛、实习实践就业等方面展开合作，光合作者一项，联海公司预计要投资一个亿。 为此，联海公司还捐赠五千万元，专门设立“联海”奖学金，奖励复华大学的信息科学与工程、微电子、计算机科学技术学院、材料科学系这些院系中品学兼优的学生。 当然这不仅仅是为联海，也是为将来卫曹控股制造芯片做人才培养。 “光荣，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太花钱？”卫向东突然反问了句。 卫光荣点点头：“不瞒你说，村上有些人说花这钱有些不值得，大学不是由国家建吗？咱们企业只需要招人就行，反正现在大学生不包分配，只要咱们工资高，肯定就有人来！” “话不能这么说。”卫向东笑道：“像校企合作在外国非常普遍，这样相当于给你企业量身定制合格的人才，加快人才培养速度。” “再说了，咱们卫曹村有这么钱，怎么花出去？不能使劲分红吧？这样会培养更多的懒汉！扩村是一个办法，带动更多的村民富裕，另外就是加大高科技人才的培养！联海需要芯片方面的研发人才，将来我们建立制造基地更需要这样的人才！” “所以，时机成熟时候，我们还要和别的高校合作，特别是“两电一邮”，电子技术是他们的强项！” 在略带寒意的田野里，卫向东向卫光荣说了自己的对未来的一些构想，卫曹控股也要转型，不仅仅是专注于轻工消费品，更要向高科技领域进军。 卫曹村的合村工作在春节过后有条不紊进行中，四个村都进行了村民表决大会，被合并的三个村竟然以99.8%的高票通过合村方案，而卫曹村村民的支持率也高达92.3%，比上次合村支出率高很多。 乡政府立即下文报请县政府批复，县上很快通过批复决定四村合并工作在1997年3月14日正式启动，撤销金星村、盘龙村、桃花店三个村委会，合并后行政村名字依旧叫卫曹村。 同时鉴于村合并后党员人数众多，为了有利于管理，将卫曹村党总支部委员会升格为党委会，卫向东任书记。 村上举行隆重的挂牌仪式，当取下蒙在村委会大门口两边：“中国gc党南坪县前进乡卫曹村党委员会”和“南坪县前进乡卫曹村村民委员会”牌子上的红色绸布的时候，人群中发出热烈的掌声。 县上、乡上主要领导都参加挂牌仪式，最后村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卫向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说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卫曹村包括原盘龙村、桃花店村、金星村都翻开崭新的一页。 “九年前，原卫曹村、向阳村、金银村三村合并，共创辉煌，现在我们又迎来三个村的兄弟姐妹，不管我们原来是哪个村的人，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撸起袖子加油干，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人群里发出热烈的掌声。 合村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被合并的三个村村组织重新划分，福利分配、村容规划、基础设施建设，千头万绪。 不过这一次卫向东不再具体参与，由卫光荣主要负责，包括卫乐、卫风华等新的一批村委委员开始挑大梁。 卫向东关心的是，按照联海公司的cpu电脑已经上市了！ 虽然国内的评测室都已经拿到风驰1（g1)，经过性能评测超过奔腾pro，和刚刚上市不久的奔腾mmx不逞多让，但那是实验室的数据，用户体验究竟如何？ 这才是卫向东最关心的。 413 超频！超频！ 今天风和日丽，卫向东特意邀请倪光南跟自己去逛逛电脑城。 两人驱车来到申城芙蓉路电子一条街，这条短短五百米街道，集聚了百来家it软件开发企业，连赫赫有名的神州数码也是从这条电子街上起步的，当然还有一个门面接一个门面的电脑组装店。 由于品牌电脑太贵，现在逐渐流行自己组装，最初的”diy.”。 一家电脑店门前挂着的一条横幅吸引了两人的目光：“万元电脑不是梦！” 呵？ 两人对望了一眼，走了进去。 门店不算大，柜台边围了几个年轻人，看样子都是电脑玩家，柜台里面的年轻老板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唾沫横飞给大家讲着：“各位啊，这是我店最新进的风驰1cpu，比奔腾mmx便宜整整800块，而且性能一样！有了这款cpu，我告诉你啊攒一台万元下的最新配置电脑不是梦！” “吹牛吧......俗话说的好，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一个瘦青年不屑道。 “这你就不懂了......来来来，我现场给你们评测一下，咱们不看那些枯燥的评测数据，咱们拿游戏来检验！最新版的极品飞车2！” 《极品飞车》是一款赛车游戏，一传到国内就非常流行，由于采用3d模式，所以对cpu、显卡配置要求很高，所以国内业经常用来测试显卡或者cpu的软件。 年轻老板立刻搬上来两台电脑：“这里面除了cpu不同，其余配置都一样，包括显卡、内存都是顶配，现在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物美价廉！” 年轻老板为了表明公平公证，还特意让那个瘦青年检查了一下两台电脑的配置，然后才打开游戏界面。 很快，一辆红色法拉利出现在屏幕上，年轻老板拿起键盘开始操作起来。 这画面..... 在卫向东眼里还是显得有些单调，但周围青年却发出一阵惊呼。 山岩的皱折、雪地的细润、瀑布的光洁、草坡的葱郁都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这是奔腾mmx，咱们再玩玩风驰一代！”年轻老板说完又打开另一台电脑。 很快《极品飞车》游戏开启，年轻老板选了同样的跑车同样的赛道，音箱里出来模拟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鸣声，红色跑车开始加速度，旁边的观众发现画面和刚才的别无二致。 甚至细心的观众还发现跑道两边的草坡渲染还要更细腻些！ 这下，观众们都相信了！ “还有，我还告诉你个秘密，风驰1能超频！”年轻老板略带神秘的笑容。 通常所说的超频简单来说就是人为提高cpu的外频或倍频，使之运行频率得到大幅提升，即cpu超频。 cpu超频在这个年代可是非常时髦的一件事，如果你不会超频那就谈不上玩电脑的高手！ 一听这话，玩家们纷纷来了兴趣，纷纷要求老板给试验一次。 年轻老板也不客气，当即关掉主机电源，打开机箱，他采用的是硬超频。 在主板说明书中找到不同外频所对应的dip跳线位置，将其频率逐步上调，如果不稳定或无法启动，关机后将dip跳线还原即可。 看来老板以前做过，很熟练对主板dip跳线进行上调，然后又打开电源，电脑重新启动，观众们发现这一次win95启动速度明显比上次快了许多！ 打开cpu测评软件，一个让玩家们瞠目结舌的结果：主频为166mhz竟然超频到266mhz，超频幅度高达54%！ “哇......”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给我组装一台，和你这台机子配置一样！”刚才还有质疑的瘦青年提出要求：“一共多钱？” “9999元，这是配置清单。”年轻老板立刻拿出一个单子出来：“这可都是顶配哦.....如果品牌机，你一万二都拿不下！” “我也要......” “别急啊.....一个个来。”年轻老板顿时乐开了花。 看到眼前这一幕，卫向东和倪光南对视了一眼，彼此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来销路不错嘛。 两人刚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个姑娘惊叫一声：“这，这不是联海公司的倪光南，倪总吗？” 姑娘这一说，玩家们这才注意到，原来风驰1的研发者大名鼎鼎的倪光南竟然就在这里。 “卫向东......你是联海的老总？” 又有人发现站在一边的卫向东。 联海两个重要人物出现在这里，立刻引起轰动，路过的人也纷纷涌了进来，小小电脑店顿时水泄不通。 “卫总，倪总，风驰二代cpu什么时候能研发出来？”有个玩家高声问道。 电脑店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能在这里逛的不是电脑发烧友就是爱好者，cpu更快更强当然是他们的追求，另外就是这可是中国自己的cpu！ 一种民族自豪感油然而升。 “这个问题由倪院士来回答。”卫向东很谦虚说道。 “我们联海所有人员正在全力以赴下一代风驰研发当中，至于具体时间暂时保密，不过很快！大家也都知道摩尔定律，我们不能违背他。” “啪啪.....”周围玩家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泥煤的，按照这说法，是明年？ 只不过这些玩家没想到的是，是今年。 “大家让让，大家让让......”年轻老板挤进来，陪着笑容：“卫总，你院士两位光临我的小店，我感到万分荣幸，能不能咱们合影留念？” 呵？ 卫向东立刻明白明白这家伙要做什么！ 不过他很痛快的答应了。 年轻老板立刻从柜台里拿出一个这年代还很少见的数码相机，让玩家们帮忙合影。 不久后，这家电脑店门口就挂着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下面还写着一行字：“1997年3月18日，联海微电子公司董事长卫向东先生和首席技术官倪光南院士来我店合影留念” 据听说，这家电脑店生意兴隆，销量大增。 时间很快到了五月份，从风驰1处理器三月份正式上市，两个月的时间里销售量达到惊人的10万块，包括联想、方正、长城等市场上主流电脑厂商都推出了基于风驰1的cpu的电脑，他在国内市场上的销量甚至超过amd的k5处理器。 有人说，联海公司如果挟即将研发出来的风驰2代cpu，在国内市场能撼动英特尔的龙头宝座，将其赶下神坛。 可没想到的是在5月7日，英特尔公司发布了最新一款cpu，取名为奔腾2，主频分233、266、300、333mhz四种，超过现在的风驰1，奔腾2只比奔腾pro大6平方毫米，但它却比奔腾pro多容纳了200万个晶体管，性能大大提高。 更为可怕的是，奔腾2代首次采用最新的solt1接口标准，此接口英特尔取得独家专利，而其他pc系统cpu生产厂家，包括联海、amd，英特尔表示拒绝授权！ 这就意味着这些厂家在cpu接口上不能再和intel保持兼容，立刻被逼上绝境！ 414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联海微电子公司的会议室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英特尔实在可恶！aпaш（流氓）！”一向以文质彬彬示人的弗拉基米也忍不住爆出口。 董文斌教授也面带忧虑：“英特尔这一招太狠，他们发布的奔腾2代处理器性能虽然强大，但是我们即将要发布g2—a处理器性能也不弱与他，更别说我们的g2-b!，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们竟然用全新构架slot1，不给其他cpu厂商授权，这一招狠啊。” 按照联海公司内部规划，代号为二代处理器g2-a的cpu将在今年六月底推出，但就在这关键时刻，英特尔却祭出这一狠招！ “英特尔纯粹是将我们要赶尽杀绝！” 在座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倪光南心里也很恼怒，但你拿对方根本没办法，人家没有搞什么阴谋诡计而是堂堂的阳谋！ 我发明了slot1接口，就不给你们授权咋地？ 你们咬我啊..... 这就是科技垄断的威力！ ”实在不行，我们向英特尔申请slot1接口的专利授权，这样最起码咱们的g2-a能顺利发布。”董文斌提出一个办法。 “专利授权？那得出多少专利费？即便你出得起，人家英特尔愿意不愿意还是两个字！”冬妮娅反驳道。 “冬妮娅小姐，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董文斌两手一滩反问道。 这...... 冬妮娅没词了。 倪光南没有参与争论，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卫向东，发现他似乎没听大伙说什么，神游天外。 咦，这是咋了？ 平时对于这种重要问题，卫向东都是十分关心的。 “卫董？”倪光南忍不住提醒道。 卫向东猛然清醒过来。 “嗯？倪院士？” “对于英特尔这个政策，你有什么看法和意见？”倪光南问道。 “咱们继续用socket7接口吧？”卫向东冒出一句。 “继续用？英特尔已经宣布放弃socket7接口专用slot1接口，咱们还继续用？”董文斌不由得皱眉问道。 “对，咱们继续用！”卫向东突然兴奋起来。 他刚才神游天外，正在苦苦回忆，历史上这件事最后结果如何？ 好像最后英特尔又回到socket7接口上。 为啥要回去？这个slot1接口本身有缺陷？还是因为amd的抗争？ 卫向东记不清楚原因，但是确确实实，英特尔最终还是走回到老路，slot1只是昙花一现。 “冬妮娅，amd对英特尔的决定有啥反应？”卫向东转过头又问坐在身边的冬妮娅。 “还没有，amd公司对此似乎也保持沉默。” “想办法联系amd！我们和他们联合一同对抗英特尔，这是个机会！”卫向东兴奋起来。 虽然联海和amd公司也是对手，但是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我们的朋友吗？ 虽然董文斌等人对于卫向东的意见有些怀疑，但确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美国加州圣克拉拉市。 这里是著名的硅谷所在地，有许多高科技企业诸如英特尔、amd、nvidia的总部都位于该市。 amd的大楼是一个半圆形建筑，显得很漂亮，站在顶层可以看到远处的郁郁葱葱的山脉和近处的花园。 现在是五月份，花园里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玫瑰。 但作为公司董事长兼任ceo的杰瑞·桑德斯去没有心思欣赏这副美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显得忧心忡忡。 英特尔公司要抛弃socket7，独用slot1，amd怎么办？ 还是向对方乞求，希望能授予自己slot1专利？还是继续坚持socket7？ 两条路都不好走啊。 前者不但要给英特尔巨额专利费，而且还有仰人鼻息。 但后者，就意味着和英特尔正面决战，那些主板生产商会支持吗？如果没有这些主板厂商的支持，自己生产的cpu将面临无合适的主板可用！ 头疼啊..... “桑德斯先生”他的秘书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刚才接到一个从中国申城打来的长途电话，是中国联海公司董事长为卫向东先生打给您的。” 联海公司？ 桑德斯当然这个新成立不久的联海公司，他们研发的g1处理器抢了英特尔奔腾mmx的风头，在中国国内非常受欢迎，这让桑德斯感叹amd公司又多了一个对手。 两家公司平时并没有什么接触，现在他们董事长亲自打电话给我？ 桑德斯心一动：“接过来。” “ok！” 桑德斯来到办公桌前，拿起座机。 “你好，桑德斯先生，我是中国联海公司董事长卫向东。”话筒里响起不是很标准的英文。 “卫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桑德斯开门见山，他不喜欢绕弯弯。 “英特尔发布solt1接口标准我想你也知道，对于这件事我们有共同的命运，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 “继续坚持socket7！”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生存下去的机会，也是一次打败英特尔的机会！” 打败英特尔？ 桑德斯动容，英特尔在微处理器领域那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这个东方青年竟然想打败？ “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置于死地而后生！我们必须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 卫向东说出自己的计划：联合威盛via、矽统（sis）、杨智(vil)等主板生产商，继续生产socket7，反围剿英特尔的solt1！ 这...... 桑德斯敏锐的感觉到。 这个计划确实大胆，但并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对于这些主板生产商而言，socket7是成熟产品生产成本较低，反观solt1，对主板厂商提出更苛刻的要求，这固然能提高奔腾2cpu性能，但对主板厂商却没有什么好处。 两人就此事展开热烈的讨论，这越洋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小时，最后双方商议，尽快派人员相互接触，建立固定的沟通管道，相互协调，并且积极和主板厂商联系，寻求他们的支持。 就在随后一个多少月的时间里，联海和amd公司积极和各大主板厂商联系，也得到对方的相应，最后决定在美国加州amd公司总部召开各方人员的会议，协调立场。卫向东和倪光南代表联海公司前行。 飞机稳稳降落在旧金山机场， 两人拖着行李箱经过安检通道，倪光南感慨道：“我还是82年以前，在加拿大国家研究院做访问学者的时候，曾经也来到硅谷做学术讨论，这一晃15年就过去。” “那时候，咱们国家有个人知道计算机这东西？别说一般人，就是我看到美国的苹果电脑、ibmpc也感到新鲜，没想到现在咱们自己也可以制造电脑，而且还有自己的处理器！” 颇感自豪的表情，无以言表。 看到倪光南的笑容，卫向东也感到很开心。 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件事做得太值得。 415 都是中国人 “对了，向东，你真打算只公布g2-a？”倪光南问道。 “是的，咱们也要给amd公司一个面子吧？现在两家可是盟友。”卫向东笑道。 倪光南听了也笑了起来。 按照联合研发的g2处理器一共分为两代产品，一代和奔腾2一样采用的是0.35微米工艺，而amd公司即将推出的k6也采用同样工艺。 二代g2—b则采用的更加先进的0.25微米工艺！ 到了候机大厅，amd公司已经派员工前来接机，两人乘车赶到位于amd总部附近的希尔顿圣塔克拉酒店，站在酒店高层，可以看俯视硅谷，郁郁葱葱的树木中，一座座建筑若隐若现。 在这里汇集了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圣塔克拉拉大学、圣何塞州立大学等，这个时代非常有名的惠普、英特尔、苹果公司、思科、甲骨文、英伟达等大公司，当然后世还有更加牛逼的谷歌、facebook和特斯拉。 此时的硅谷正笼罩夕阳之下，显得格外迷人。 “这是我最欣赏美国的地方。”卫向东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和倪光南闲聊：“如果非要说美国伟大，那么我认为最伟大之处就是这里。” “是啊......科技是第一次生产力，不知道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倪光南喃喃说道。 “需要时间吧.....不过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卫向东笑道。 东道主amd举行的会议是在他们总部的会议室，当一个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会议室，卫向东暗暗吃惊，几乎都是东方面孔！ 准确的说是中国人！ 威盛via、矽统（sis）、杨智(vil)......这些主板生产商都来自湾湾！ 根本不用英语翻译什么的，大家竟然用汉语聊起来。 “各位先生，我参加这个会议有个错觉，好像不是在我们美国，而是到了你们中国。”amd董事长桑德斯用一句颇具幽默感的话做了开场白，引起大家一片笑声。 当然，老乡是老乡，生意还是归生意，双方都围绕是否继续生产研发基于socket7展开激烈的讨论。 “桑德斯先生、卫先生，对于你们的提议我们也很感兴趣，但是现在英特尔已经放弃socket7，这意味着将来主板市场的主流将支持slot1，你们要给我们坚持下去的理由吧？”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是威盛科技公司总经理陈文琦，公司董事长则是他妻子王雪红。 当然他的岳父更牛逼，号称湾湾经营之神的王永庆。 其实陈文琦的话说的很明显，你们让我们生产socket7主板。 可以。 但是你们得拿出像样的cpu，这样才能和英特尔的奔腾2抗衡，否则你们的cpu性能太差卖不出去，我们的主板也没人要！ 卫向东和桑德斯对望了一眼，彼此点点头。 早就预料到这帮主板生产厂商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双方都有准备。 “这是我们公司马上就要发布的代号为k6的处理器性能参数。” 桑德斯让秘书拿出一沓资料分发给参会者。 时钟频率：300mhz 前端总线：66mhz 一级缓存：64kb 二级缓存：无 三级缓存：无 插槽：socket7 指令集：mmx，x86 制作工艺：0.35微米 很明显，这款k6处理器整体性能要优于奔腾mmx，接近同主频p2的水平！ 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请问桑德斯先生，你们这款k6处理器什么时候发布？” “我们将在父亲节这一天发布。” 这不马上就要到了吗？ 到会众人又惊又喜。 如果amd公司发布这款cpu，就完全可以和英特尔抗衡！ “卫先生，你们联海公司的g2呢？”陈文琦又转过来看着卫向东。 卫向东面带微笑朝倪光南点点头。 倪光南从随着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分发给大家。 “我们g2和k6差不多，发布时间呢，两家都同一时间吧。”卫向东笑着解释。 时钟频率：333mhz 前端总线：66mhz 一级缓存：64kb 二级缓存：512kb 三级缓存：无 插槽：socket7 指令集：mmx，x86 制作工艺：0.35微米 果然两家相差无几，但g2似乎还要好些。 “我们威盛全部继续支持socket7架构！”陈文琦第一个表态。 “我们矽统也支持！” 很快在场的主板生产商们纷纷继续支持socket7架构，表示继续回生产此标准的主板。 “先生们，还有个好消息，我们的工程师和倪院士经过协商，觉得可以对socket7架构进行改进，推出supersocket7架构！”桑德斯面带微笑说道。 supersocket7？ 桑德斯很快公布supersocket7特征：配备100mhzfsb、对agp总线的支援和spga..... 更重要的是它向下像容socket7，这意味着socket7的cpu可以用在supersocket7主板上！ 当然，这是大概设想，技术上的问题还需要和这些主板厂商进行详细协商，于是会议很快就变成了技术讨论会。 一连几天，这些主板厂商的大佬们和amd公司的工程师以及联海的倪光南对于supersocket7技术进行深入交换意见，有的时候争的面红耳赤。 不过，卫向东没有参与，他是技术白丁，就别掺和进去丢人现眼了。 桑德斯陪着他，逛遍了整个硅谷。 桑德斯今年已经年过花甲，卫向东突然发现这个须发皆白老人不像别的董事长那么严肃，反倒像个老顽童，开的车也不是奔驰之类的，而是很有个性的黄色“甲壳虫”。 老爷子边开车边向卫向东讲了自己的历史，卫向东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位老爷子和他的老对手英特尔公司的董事长格鲁夫竟然是曾经是同事，都出自于大名鼎鼎的仙童公司！ “桑德斯先生，您对于你的老对手英特尔公司如何评价？”卫向东突然感到好奇。 “应该说是我们的老对手。”桑德斯哈哈一笑，脸色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上帝啊，我真希望不跟英特尔竞争，因为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选择。但是，英特尔冒犯了我关于公平游戏的感觉！英特尔自己不会改变，是竞争迫使他们改变，为此，我感到十分骄傲！“”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死后，你知道我墓志铭会写什么？” “写什么？” “永不放弃，永不投降！” 呵？ 卫向东肃然起敬。 不过在他没穿越到这个时代，桑德斯似乎还健在，也无法证实的墓碑上是不是有这句话...... 416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6月20日，联海、amd、威盛、矽统等芯片和主板制造商在硅谷发表联合声明，继续支持由socket7改进的supersocket7技术，三天之后，联海和amd在各自总部发布了自己的最新产品——基于supersocket7g2和k6，直追英特尔的奔腾2处理器，引起行业轰动。 这是有人第一挑战英特尔的霸主地位！ 九七年国内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庆祝香江回归，全国各地都举办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卫曹村也不例外。 除了6月30日凌晨组织观看政权交接仪式，当晚还举行烟火晚会庆祝，第二天白天还举行了群众歌咏比赛、书法欣赏等，作为村书记的卫向东自然要参加。 7月2日下午，村上一干领导在村文体中心大礼堂兴致勃勃观看由卫曹中学、卫曹职中和卫曹小学、卫曹六个幼儿园共同举办的庆祝香江回归文艺汇演。 就在大礼堂一片欢声欢声笑语，远在千里之外的香江一品鲜集团总部显得格外紧张。 罗青梅、戴德芳、吴文秋还有李家诚看着办公桌上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香江外汇交易市场实时数据，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就在今天，泰国政府被迫宣布放弃已经坚持14年的泰铢盯住美元的汇率制度，实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 结果当天泰铢对美元的汇率曾达到32.6∶1，贬值幅度高达30%！ 同时股市那边一片暴跌！ 天啦，这不是重挫，是崩溃！ 身在香江的他们可以感受出几千里之外泰国那种末日到来的气氛。 罗青梅想到什么，掏出手机走到边上，拨通了卫向东的电话，很快被接通，话筒里传来一片嘈杂声。 “青梅啊？我正在村大礼堂看庆祝香江回归文艺汇演呢，你别说这帮学生表演的这不错，你等等我出去说。”电话里，卫向东显得很开心。 哼..... 我们在这里看的胆战心惊，你呀，竟然还有闲心看节目！ 过了下，卫向东的电话重新打过来。 “青梅，出啥事了？我现在已经出了礼堂，你说。” “泰铢暴跌啦！”罗青梅忍不住对着话筒大声说道。 “跌都跌呗，该来的肯定会来......你该不会没把一品鲜的外汇储备泰铢兑换成美元？” “早就兑换啦，不仅是泰铢，还有大马的吉林特、新加坡元还有越南盾、印尼盾已经全部兑换成美元。”罗青梅说道。 “那你还担心啥？慢慢看呗，这戏一天两天演不完。” “向东.....我只是觉得，怎么会这样？！”罗青梅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卫向东早就警告过，自己也做了准备。 但这一天真正发生了，自己还是似乎有些不接受。 “好啦.....别感慨了，这场风暴是国际巨额在兴风作浪，咱们看看热闹就好，到最后看情况分一杯羹就行了！”卫向东安慰了句又叮嘱道。 “泰国仅仅只是开始，这场金融风暴会波整个东南亚！各国经济大乱引起局势动荡！你们一方面要注意企业生产，更重要的是员工人身安全，特别是我们是我们派过去的员工！不仅是泰国，还有大马，特别是印尼！一定要做好预案！该撤回就要撤回！人最要紧！” “好的，德芳、文秋他们都在，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他们。”罗青梅最后说道。 罗青梅和卫向东的电话聊天，戴德芳等人在一边也听着，等罗青梅把话说完，就对她说：“青梅，我和卫向东说几句。” 接过罗青梅递过来的电话，戴德芳对着手机说道：“向东，这次你又赢了。” 卫向东听出这个带着粤味的普通话是戴德芳，笑着说：“戴小姐，我可没和你打赌啊。” “你是没和我打赌，不过我心里和你赌着呢......好啦不说过，现在这形势怎么办？咱们在东南亚那些公司的生意会不会受到影响？”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卫向东回了句：“按照你们做好的预案办就行了，不过你也别担心，危机危机，大危险中反倒孕育着大机会，只要关键时刻我们能抓住未尝不是件好事。” “什么机会？”戴德芳精神一震。 “暂时保密！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到时候你乖乖听我话就行了。” 看到卫向东卖关子，戴德芳差点脱口而出：“我又不是你老婆为啥要乖乖听你话？” 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人家老婆就在边上听着呢。 挂掉罗青梅的电话，卫向东继续回到大礼堂看节目，坐在他右边的李江红低声问道：“青梅从香江打来的？” “对，她说泰国爆发金融危机，泰铢一天之类兑换美元暴跌30%股市也大跌，现在一片混乱。” “啊？！” 李江红忍不住低呼，现在丝绸公司做出口贸易工作，所以她也懂外汇交易。 一个国家的货币一天之内狂跌30%，这就意味着这个国际金融系统快要崩溃！ 而且，金融危机如同瘟疫，是会传染的！ 幸亏这大半年时间绮罗公司克服重重困难，努力将出口市场从香江东南亚向欧美转移，当然也付出代价，营业收入出现了多年未见的下滑局面。 不过，现在看来值得啊。 坐在卫向东右边的是卫光荣，听到卫向东的话心里一惊，赶紧插话进来：“向东，那香江一品鲜在东南亚公司生产会不会受到影响？局势会不会动荡？” “肯定会受影响，局势嘛.....会出现动荡，不过我给青梅说了，要他们将来要注意公司员工在当地安全。”卫向东回答道。 卫光荣哦了一声，突然说道：“要不，叫卫军他们干脆回来吧？” 在香江一品鲜公司里，有十几个员工是卫曹村的人，是两家最早合作在南坪办厂的时候进去的，后来公司扩展在东南亚的市场调到国外就一直在那里工作。 其中卫军是卫光荣的亲侄子，在印尼的一家方便面工厂担任车间主任。 其实卫向东觉得有点急，现在危机毕竟才刚刚开始，但卫光荣的心情可以理解，何况印尼是个是非之地，早点回来也好。 于是就点点头说道：“行，我给青梅说下，卫曹村的子弟尽量回来，如果非要留下也要注意安全。” 417 你以为抄到底了，实际上才是半山腰！ 泰国爆发的金融危机犹如一道海啸，呼啸而来迅速传遍东南亚各国，不到两个月时间泰国、印尼、韩国等国的货币大幅贬值，同时造成亚洲大部分主要股市的大幅下跌，冲击亚洲各国外贸企业。 亚洲许多大型企业的倒闭，工人失业，社会经济萧条。打破了亚洲经济急速发展的景象。 一些经济大国的经济开始萧条，国家的政局也开始混乱。 九月份，卫军等人从东南亚回国，回到村上，在村委会办公室里给大家讲述他说看到的危机下的景象。 “简直太可怕了......我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场面，企业纷纷倒闭，每天都有跳楼自杀的人，我认识当地一个老板，还是香江一品鲜的经销商，他把赚来的钱都投到股市炒股，结果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第二天就跳楼自杀，还带着老婆孩子。” 警察收尸的时候我也去看了，那个惨啊.....。 他的孩子才六岁长的天真可爱，前几天见到我还叫我叔叔，现在躺在地上周围全是血......哎。 说到后面卫军摇摇头深深叹口气。 卫向东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未穿越前，他也听说过亚洲金融风暴，但对那并没有亲身感受，现在听卫军这么说，才知道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多么残酷。 想到这里，他悄悄走出去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是打给罗青梅的。 “青梅，现在一品鲜在东南亚各地工厂生产情况怎么样？” “基本上能正常生产。”电话里，罗青梅的声音有些疲惫：“只是各地治安都有恶化的迹象，尤其是在印尼，我们已经让工厂负责人加强和当地警方的联系沟通，保证工厂正常运行。 “一定要保护好公司员工安全，特别是咱们派出去的员工！该撤回来就撤回来，包括员工家属，尽快让他们返回香江或者内地。” 说到这里，卫向东加重语气：“不要低估那些地区因经济恶化而引起的社会动荡破坏威力，更不要把那些当地人想象的太好，认为我们只要遵纪守法就会没事！社会动荡也会像瘟疫一样传染的，在那种情况下人人都可以变成魔鬼！” 卫向东很少用这种凝重的语气和罗青梅讲话，她自然能明白卫向东心里的焦虑。 ”放心吧，我会把咱们香江和内地的员工逐步撤回来。”罗青梅说道。 “嗯.....最近辛苦你了。” “没办法，大家都辛苦。” “还得熬一段时间，这次危机远远没有过去，后面更加惨烈，你们一定要注意！” “好的，你也是。” 亚洲金融风暴愈演愈烈，10月下旬，国际炒家移师国际金融中心香江，矛头直指香港联系汇率制。而此时湾湾当局突然弃守新台币汇率，一天贬值3.46%，加大了对港币和香江股市的压力。 10月23日，香港恒生指数大跌1211.47点；28日，下跌1621.80点，跌破9000点大关。面对国际金融炒家的猛烈进攻，香江特区政府重申不会改变现行汇率制度，恒生指数上扬，再上万点大关。 “向东，香江顶住了！恒生指数大幅上扬，又回到10000点！”这天，卫向东正在村上忙碌，突然接到罗青梅从香江打来的电话，声音显得兴高采烈。 是吗？ 历史上这次金融风暴的细节卫向东并不十分清楚，期间的反复他也不知道，不过股市上涨总是好事吧？ “向东，戴德芳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抄底了！香江股市已经香江股市已经从八月份的最高位16497点，跌到现在已经下降了40%！”罗青梅又继续说道。 啊？ 抄底？ 你以为抄到底了，实际上才是半山腰！ “别听她瞎说，老老实实搞好公司经营，股市、房地产现在一律不能碰！”卫向东警告道：“我告诉你香江股市最艰难的时刻还没到来，老老实实以现金为王，家里有粮心不要慌！” “那......啥时候正常风暴能结束？这股市要跌倒多少点呀？”罗青梅忍不住问道。 “估计在明天下半年吧......至于跌多少？再跌个三四千就差不不了。” 妈呀，还要跌三四千？ 罗青梅听了卫向东的话吓了一大跳。 那不是到六千点？一大半都要跌去了？ “好啦，好啦，别老盯着股市，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练好内功才是正事！”卫向东叮嘱了句又说道：“先聊着，村上今天有事，我正忙着呢。” “啥事啊？”罗青梅好奇问道。 “李江红带团要去巴黎，庆贺绮罗时装分公司第一家欧洲分店开业。”卫向东回答道。 “出国呀？又不是没出过国......“ “哈，你不知道，这次出国，李江红还专门聘请了一位丝绸专家一起去巴黎。” “谁？” “苏市的钱小平！“ “就是织造宋锦的那个专家？” “对，就是她！” 宋锦，是中国传统的丝制工艺品之一与南京云锦、四川蜀锦一起，被誉为我国的三大名锦。 钱小平是国家级丝绸专家，91年创办了全国第一座丝绸博物馆——苏市丝绸博物馆。 92年她带领课题组，完成了“先秦两汉古丝绸文物复制研究”项目中的七件丝织品的复制。荣获国家文物局科技进步奖。 而绮罗公司所织造的最高档丝绸，就部分借鉴传统云锦的手工工艺，这次在巴黎分店里丝绸制衣，就是采用这种最高档的产品原料。 此时的钱小平正在绮罗服装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宋宝泉低声交谈，宋宝泉旁边坐着一位个子高挑的漂亮少妇，他的妻子曹静叶，现在也是服装公司的设计师，夫妻双双这次一块去巴黎。 曹静叶是个聋哑人，听不到别人说话，不过这些年经过培训自己刻苦努力终于学会唇语。 她能大概“听懂”卫向东在电话里说什么呢。 除了自己爱人，她最崇拜的就是卫向东。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丝绸，不仅仅是一种面料还是艺术品，是历史，是文化.....”这是他说的。 好有道理哦。 418 卫向霞的QQ 1997年已经过去，这一年香江回归极大增强了国人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但在中国企业史上，这是个悲壮交织的年代。 这一年是中国企业的“崩塌之年”。在鲁省，“标王”秦池酒业崩盘、三株口服液瓦解；东北，奉天飞龙奄奄一息，南方，“时代偶像”史玉柱的巨人大厦停工；中原，郑州亚细亚商场陷入绝境。你能知道的他们唯一共同点就是狂轰滥炸的广告，那真是媒体的黄金时代。 但在一个领域，燃起了希望曙光，恰如星星之火迅猛燃烧起来。 那就是互联网。 1997年被成为国内互联网元年。 在历史上，有三个名字将永远载入中国互联网史册：搜狐、网易、四通利方(新浪前身)。 不过，由于卫向东穿越到来，情况稍稍有些变化，严格意义上说这把火来的更猛烈些。 26岁的丁磊依旧在燕京创办了网易公司，32岁的张朝阳还是创立他的搜狐，只不过地点放在了申城，他克隆“雅虎”，他推出了第一家全中文的网上搜索引擎——搜狐，而29岁的李彦宏要比历史上早回国几年，以“超链分析”专利为技术基础，在燕京创立了百度。 而后两者公司的背后都有一个人的影子，卫向东。 作为卫曹控股的掌舵人卫向东以卫曹投资公司的名义对这两家公司进连续两轮天使投资，分别拥有这两家公司34%、38%的股份。 第三轮投资正在洽谈中。 另外还有一个qq，只不过不是小马哥的腾讯，而是卫向东的的小妹卫向霞和一个朋友在美国读研的时候捣鼓出来的即时通讯软件，在起名的时候卫向霞想到他哥哥说的“qq”觉得这名字很好玩，干脆就用上了，中文名字叫企鹅。 当卫向东收到当时远在美国的小妹发来的电子邮件说这事的时候，他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泥煤的..... 你走小马哥的路，让小马哥无路可走啊。 不过也未必。 不出意外的话，人家小马哥明年也要创业呢，他可最擅长的就是模仿。 现在到春节前夕，卫曹村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当中，平时有些冷清的卫长工家重新热闹起来。 “二哥......安装了这个qq软件，你就可以和嫂子聊天，不用打长途电话，太贵！” 在卫曹村父母的家里，卫向霞正在新买来的电脑上熟练安装着软件。 “这是我们最新推出的qq1.2版本，在后期的版本中，我和向霞还准备还尝试着加入语音功能.....二哥，你和二嫂聊天就像打电话一样，而且还是免费！” 一口听着起来让人非常别扭的中国话。 说话的人站在卫向霞身后，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青年，正是卫向霞在美国的同学也是她的合伙人杰克。 今年夏天，卫向霞从麻省理工硕士毕业回国，和她一同来到中国的杰克得到卫曹投资公司的一笔创业资金，在申城建立了企鹅通讯公司。 这不马上就快过年了吗？卫向霞赶回卫曹村和家人团圆，这个杰克不但不回美国而是跟着人家姑娘后面，屁颠屁颠跑到卫曹村，说是体验中国人过年的风俗习惯。 更气人的，竟然张口闭口也叫卫向东“二哥”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想到这些，卫向东心里就暗暗叹口气。 只不过老爸老妈似乎并没有多大反感，秉承了国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美德，很热情招呼接待杰克。 父母不多说，卫向东更不好说，不过这个杰克还挺会来事，不像那种只会捣鼓技术的钢铁直男。 看来，很能哄妹妹开心。 “二哥.....我已经和搜狐的张博士谈好，在他的搜狐网站做广告，推广我们的qq，还专门建立了个下载专区，这样网友们都可以免费下载我们的qq，还有网易，我们过年后就和他们老板丁磊洽谈。”杰克继续用他有点蹩脚的中国话给卫向东介绍。 “咱们卫曹村的网站上也可以免费下载！”卫向霞头也不回补充了句。 虽然这两家公司都有卫曹控股的股份，但卫向东只是作为战略投资，平时具体业务一概不问。 “来，二哥你自己免费注册个qq用户名，随便写个，别太严肃啊......我给嫂子打电话让她加你好友。”卫向霞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 卫向东只好坐在电脑前，看着眼前这似曾熟悉的企鹅模样，他突然有一种莫名恍惚感。 时代，马上就要交织在一起了。 很快，卫向东就注册好自己的qq号。 “什么？被淹死的鱼，这样的qq名？二哥，没想到你也这么二啊？”卫向霞看到自己哥哥注册的这个名字，忍不住吐槽起来。 嘿嘿..... 这是当年自注册qq用的第一个网名。 话说，谁没有犯二的时候？ 刚一上线，就有人申请加好友。 q名，青梅。 两人互加好友后，罗青梅说小妹这个软件很好玩，我在香江好多朋友就都注册了这个聊天软件，只是没有推出繁体版他们有点不习惯。 又说自己买了明天的飞机票马上就回来，全家团圆。 说着说着，又聊到现在香江的情况，罗青梅忧心忡忡说现在香江的局势倒也平静只是印尼金融风暴再起，印印尼盾同美元比价跌破10000∶1。受其影响，东南亚汇市再起波澜，新元、马币、泰铢、菲律宾比索等纷纷下跌。 “现在印尼局势一片混乱，咱们一品鲜在印尼的工厂已经停产。”罗青梅打字聊道。 “停产就停产，避开这段风头也好，我一直强调员工人身安全最重要，特别一品鲜的员工！都撤回来了吗？” “都已经撤回，现在印尼那边留守的都是本地管理人员，大部分还是华裔，值得信任。” “让他们也要注意安全！一旦印尼出了大乱子，他们也会倒霉！”卫向东特别叮嘱。 罗青梅实在搞不清楚为啥卫向东会对这些华裔特别关心，还以为因为他们是一品鲜的员工的原因呢。 几个月后，她终于明白。 419 台积电不想代工了 亚洲金融风暴因4月8日印尼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就一份新的经济改革方案达成协议，东南亚汇市才暂告平静。 但卫向东心里清楚，这只是狂风暴雨前暂时的平静，嘱咐春节后又返回香江的罗青梅一定不要掉以轻心。 卫曹村的合村工作从去年开始有条不紊进行，今年原来三个村的村民医保全部纳入卫曹村医保体系，而企业的养老保险则按照95年国家颁布的《国务院关于深化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通知》执行，建立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 基本养老保险费用由企业和个人共同负担，实行社会统筹与个人帐户相结合，行政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仿照执行。 但为了防止职工退休后所领到的退休金过低，为了免除干部职工的后顾之忧，卫曹村委会经过开会协商，又召开村民代表大会通过，采取补充养老金计划，就是在国家实行养老金制度的基础之上，卫曹控股根据个人工资，给每个人职工账户每月补充一部分收入，并随着工资增加逐步增加，保证到退休之后个人工资变化不大。 如果职工主动辞职，这一部分补充养老金可以提出带走。 没有在村企业和单位任职的普通村民，可以个人缴纳一部分养老金，60岁以后同样领取退休金当然金额要比职工少。 一句话，你没给村上企业贡献，将来领取的当然要少。 60岁以上村民如果没有在企业和单位任职，也可以拿到退休金，而且不需要缴任何费用。 这对于原盘龙、桃花店、金星三村的村民简直是喜大普奔，特别是那些没有在企业上班，祖祖辈辈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农民，自己60岁以后，也可以领到一笔不菲的退休金了，和城里的职工干部一样！ 村上的基建工作也做火热进行中，原来卫曹村南北纵向的三条大道：金银大道、向阳大道和劳动路继续向南延伸一直到河南岸的三个村，同时建立卫曹村环线，全部通公交将卫曹六个自然村纳入到一个整体。 由于三村纳入，原来的卫曹村小学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学生，卫曹村第二小学已经在原桃花店村小学的校址上建立，到了今年九月份可以进行招生。 而最复杂、最重要的安居工程也在紧锣密鼓中进行，用卫向东的话说，用三年时间也就是到本世纪末，要将原来三个村村容村貌彻底大变样，和河北岸三个村完全融入到一起。 这些不用卫向东具体操心，自然由卫光荣带着年轻一辈如卫风华他们进行实施，后面都有专业团队支持。 卫向东的注意力还是在申城。 4月20日，联海公司又一款高性能cpu发布，核心代号为（naowi）风驰2a（g2—a），生产工艺已经提高到0.25微米！ 这是紧追英特尔公司在年初发布的核心代号为deschutes的最新款奔腾2之后，又一款0.25微米的处理器！主频高达400、500两种！ 不约而同的，amd公司也发布了k6处理器的改进型，k6—2，生产工艺也达到0.25微米！ 原本英特尔公司一心想依靠slot1插槽打到联合和amd公司的图谋彻底失败。 时间到了七月初，这天下午，卫向东正在自己办公室看着联海公司98年的半年财报，今年上半年联海公司营业收入为2.4亿人民币，到按照这个速度，加上新款g2推出，到了年底公司能扭亏为盈。 不容易啊。 从94联海成立，整整过了4年，联海第一次能实现收支平衡。 而卫曹集团已经投入将近20个亿！ 如果不是卫向东强力推进，再加上卫曹控股雄厚的资金实力，估计这个项目早就夭折。 还好，终于苦尽甘来，没有人在背后说这是个无底洞。 更让卫向东高兴的是，采用g2处理器并不仅仅是国内几大电脑厂商，戴尔和康铂也宣告支持g2，即将推出g2处理器的品牌电脑。 可喜可贺！ 这就意味着g2处理器终于迈开进军国外市场的第一步。 这时候，唐俊敲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卫董，出事了！” “怎么了？是不是公司上市方面出现问题？” “不是，纳斯达克那边一切顺利，按照计划明年初就可以上市。”唐俊顿了顿继续说道：“是台积电那边出了问题。” “台积电？！” “刚从台北发来的传真，咱们的谈判代表说台积电不同意续签代工合同，只打算将原来的合同延期一年。” 说着，唐俊把传真递给卫向东。 96年底联海公司发布第一款处理器之后，当即和台积电签署了为期三年的代工合同，也就是到99年底结束。 这次，联合公司派代表赶往台北准备和台积电再签三年，没想到对方拒绝了！ “对方说理由了吗？” “只说是工厂生产规模有限，无法接纳更多的订单。”唐俊回答道：“但我怀疑，台积电是不是受到英特尔的拉拢或者胁迫？据公司的信息部门得到的情报，最近这段时间两家交流很频繁，英特尔公司董事长亲自飞到台北拜访过张忠谋，网站上都报道了。” 这个消息卫向东也看过，只是说两家公司以后将更加密切合作云云。 一切都很笼统，但背后地到底搞些什么，或许只有当事人双方清楚。 “卫董，怎么办？”唐俊有点焦急。 国内暂时生产不了这么高端cpu，全靠台积电代工，如果对方不愿意即便你研发出再好的cpu也是白搭。 “要不，指示谈判代表，咱们退一步，适当提高对方的代工费？”唐俊出了个主意。 做生意嘛..... 没有人和钱过不去。 卫向东却摇摇头。 “如果对方真的和英特尔背后达成什么协议，你即便提高代工费对方也不一定会答应，再说这是治标不治本。” “那怎么办？找amd帮忙？他们有自己制造工厂，或者我们去找世大或者联华电子。”唐俊又说道。 后两者也是湾湾的芯片代工工厂，但规模要比台积电小的多。 “amd自己的芯片都制造不过来，怎么可能帮你的忙？即便对方同意，你自己放心吗？！”卫向东反问道。 卫向东的话意味深长。 虽然两家是战略同盟，现在还在蜜月期，但毕竟还竞争对手，你把芯片交给人家生产，真不担心技术泄露？ amd和台积电不一样，他们也是主搞研发芯片的！ “至于世大或者联华电子到也可以考虑......不过找别人代工总不是个办法。”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意见。 “那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咱们自己建造自己芯片制造工厂！”唐俊知道卫向东一直在谋划建立芯片生产基地，但迟迟未能建立。 不仅仅资金的缘故，更重要的技术人才。 没有一个能像联海的弗拉基米、倪光南这样技术领域的领军人物！ 卫向东背靠着老板椅，微闭着眼睛沉思了会，突然睁开眼问道：“唐总，麻烦你再去一趟台北，帮我见一个人。” “谁？张忠谋吗？” “不，张汝京！” 420 各行业的老二都很难做的 唐俊当然知道张汝京是谁。 如果说张忠谋是湾湾半导体第一人，那么张汝京就是第二人，湾湾世大半导体公司的总经理。 其实两人还颇有渊源，七十年代张汝京曾经在美国半导体巨头德州仪器担任工程师，而此时张忠谋当时也在德州仪器任职，当时他的职位是德州仪器资深副总裁，从职位上看，张汝京是张忠谋的下下级。 后来张汝京从德州仪器离职以后，张汝京在华邦电和中华开发投资银行的邀请下，加入了世大半导体——继台积电、联华电子之后，湾湾第三家晶圆代工厂商。由于在建厂和经营管理方面比较有经验，作为中华开发副总的张汝京，很快成为世大半导体的总经理。 在张汝京的苦心经营下，迅速崛起，现在成为了湾湾台积电之下的第二大半导体厂！ “卫董，你的意思是咱们找世大公司代工？这也是个好办法！”唐俊似乎明白卫向东的意思，问道。 没想到卫向东摇摇头，对他低声说了几句。 唐俊闻言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呼道：“你的意思是说把张汝京挖过来？！” 卫向东点点头。 “可是，人家张汝京现在在世大干的风生水起，怎么会来内地？”唐俊简直觉得卫向东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如果对方不是自己的老板，他差点就斥对方是痴心妄想。 卫向东却微微一笑：“张汝京是干得不错，但有时候太能干反倒不是好事。难道不知道有个规律——各行业的老二都很难当吗？张忠谋会任由他的世大公司做大？” “这.......”唐俊一时语塞。 “去吧，说明我的意思。”卫向东说完向后靠了靠。 “好的，我马上做赴台准备。” 唐俊满腹疑惑离开办公室。 虽然他觉得卫向东的想法过于疯狂，但作为下属执行上级的意思是自己的职责。 “我记得，张汝京是来大陆建立中芯国际吧？好像就是因为自己的公司被张忠谋恶意收购.....应该没记错吧？” 卫向东转动着手里铅笔，默默想着。 ...... ...... 七月份的台北非常炎热，但张汝京的心犹如进了冬天的冰窟，冰冷异常。 他坐在自家书房的书桌前，看着窗外盛开的杜鹃花发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前面拼命打拼，结果背后有人捅了刀子！ 世大的大股东将世大半导体作价50亿美元卖给台积电！而此事运作的时候，作为总经理的张汝京竟然蒙在鼓里！ 直到双方公布结果，张汝京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东家。 他感到受到羞辱。 虽然他依然是公司的总经理，但在张忠谋这样强势人物面前，总经理只是个头衔而已。 不甘心啊......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张汝京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夫人。 “汝京，有个自称为联海微电子公司ceo的大陆人，叫唐俊，想见你。”夫人轻轻说道。 联海微电子？ 这可是一匹it界的黑马，成立还不到五年，连续发布了三款微处理器，结束了内地不能生产高端cpu的局面，而且隐隐有和英特尔公司叫板的态势。张汝京也非常钦佩。 他们不是找台积电在代工吗？ 要找也是去张忠谋吗？怎么突然找到我？ 张汝京感到好奇，决定见见。 唐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情有点激动。 他没想到刚到台北，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也就是前两天，世大被台积电在张汝京不知情的情况下收购！ 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对这样重大事件竟然不知情，说明什么？ 说明张汝京已经被老板所抛弃！ 哇..... 卫董太厉害了，预测的这么准确！真是神人呐。 唐俊简直佩服五体投地。 不过找张汝京的家破费唐俊一番心思，他不敢去台积电或者世大，生怕别人知道联海在偷偷联系张汝京。 后来通过一个朋友才知道到张汝京位于忠孝东路的家。 两人在沙发上简单寒暄了几句，唐俊就开门见山，邀请张汝京去大陆发展。 “现在大陆经济在腾飞，是各行各业创业的热土，而大陆的芯片制造业基础差，底子薄，缺乏领军人物，所以我们卫董事长诚意邀请您来大陆发展，建立新的芯片制造厂！” 张汝京当然知道他说的卫董事长是谁，大名鼎鼎的联海微电子公司董事长，而且听说竟然是内地一个村的村长！ 只是，让张汝京感到奇怪的是，世大被台积电刚刚收购没几天，远在申城的卫向东怎么就知道了？难道他们在台积电安插有内线？！ 当张汝京提出自己的疑问时候，唐俊笑了。 “张先生，听说台积电收购世大是一个非常秘密的交易，只有少数人知情，您都蒙在鼓里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不瞒你说，我们卫董在一个月之前就判定台积电不会让世大做大，肯定会采取非常手段。他有一句话说任何行业的老二都是很难做的.....所以让我过来联系你。” 呵？ “你们的卫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汝京对此更加好奇。 提起卫向东，唐俊的脸上不由得露出钦佩神色。 “怎么说呢，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虽然只是个村长，学历仅仅只是一个初中，但是知识渊博，更难可贵的是有自己的独特看法和见解。” “最让我佩服的事什么？是他他看人、看问题都非常准！几乎说没有失误过！” 唐俊又巴拉巴拉说起卫向东的“发迹史”讲一个贫困的村庄经过将近二十年的努力，现在一年竟然有上百亿的营收，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张汝京听了怦然心动。 背靠这样一个大金主，做事就要顺利些。 要知道，建一个芯片制造厂投资非常大，不是百万千万，而是数以十亿的天量资金！ 当然，这一个非常慎重的问题，牵扯到方方面面，不可能现在就作出决定。 “唐先生，让我再思考思考如何？”张汝京最后说道。 “可以，如果作出决定，可以联系我，也可以直接联系卫董，我们可以继续详谈。” 421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唐俊立刻返回申城，向卫向东汇报事情的详细经过。卫向东也没想到这么凑巧，刚好是台积电收购世大，张汝京即将被架空的关键时刻。 “卫董，张汝京会答应咱们的要求，来内地吗？”唐俊问道。 “肯定会答应。”卫向东笑道。 因为这是历史。 时间到了八月份，香江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在肆虐了半个世界之后，索罗斯带领着国际炒家们回到香江。此时，索罗斯在《华尔街日报》上公然叫嚣:“港府必败”! 一时间香江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向东，你快来香江呀，我有些害怕。”在香江的罗青梅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紧张气氛，竟然在电话里央求起来。 你紧张个啥？ 你又不需要和索罗斯对垒？ 卫向东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该抛了的早就抛了，你只要安安稳稳做好分份内的事，把香江一品鲜几个工厂和戴德芳他们经营好即可。 股市上的事，我不是早就交代清楚了吗？ 不过，既然罗青梅非要让他去香江，现在无论是村上还是联海这边都没什么大事，卫向东决定也去一趟香江，见识一下这载入史册的金融大战。 更让卫向东高兴的是，思考了将近一个月的张汝京从台北打来电话，说愿意来内地发展，和卫向东详谈。 “好，请张先生直接去香江，刚好我也要去免得绕个圈子。”卫向东笑道。 第二天卫向东就踏上前往香江的飞机，到机场接机的依然是罗青梅，不过这次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束红玫瑰而是一份报纸。 “向东，你看看，文汇报说香江股市要跌倒4000点！从16000多点跌到4000点，就意味着整个香江的财富蒸发四分之三！现在炒股跳楼自杀比比皆是，如果再跌下去，股市崩盘，香江可真要完蛋了！” 看着罗青梅焦急的神态卫向东笑着安慰：“放心，天塌不下来，如果真那样的话，咱们国家会坐视不理？！你以为那些大佬都是吃素的啊？！” “可是这是香江不是内地呀，报纸上说香港素来有自由港的美称，政府大规模干预资本市场尚无先例，这样会严重严重影响香港自由市场的信誉！” “那是他们不了解咱们国家......好了，不说这个，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见张汝京！” 提起张汝京，卫向东兴致勃勃，如果真能挖来这位大佬，芯片制造厂那指日可待！ 罗青梅也知道卫向东来此行的目的，本来想再多聊一会香江股市，但看卫向东这样子心思似乎根本没在这里！ 这家伙！ 现在全香江人几乎全都忧心忡忡注视着股市和汇市，特别是做生意的，他倒好，还有几十亿资金躺在汇丰银行账户上，竟然不闻不问！ 算了！ 他说的也对，香江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还轮不到他们这些人。 两人出了候机厅上了罗青梅的奔驰车，很快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此时的香江街道看上去依然显得繁荣，街道边的音像店里传出张学友的歌曲《想和你去吹吹风》 想和你再去吹吹风 虽然已是不同时空 还是可以迎着风 随意说说心里的梦 ...... ..... 但是从路边行人匆匆模样，已经没有去年回归的时候那种欢乐喜悦的气氛。 香江的明天是否更好？ 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这次卫向东没有住在罗青梅的小公寓里，而是直接住在半岛酒店，位于九龙尖沙咀，面对维多利亚港，是香江最豪华、最著名的酒店之一。 这次是代表卫曹控股来和张汝京谈合作，当然要显得有些诚意。 既然卫向东住这里，罗青梅也不必回去住自己的公寓，两个洗了澡，换上睡衣，站在阳台上感受夜晚维多利亚的港湾吹来的海风。 “一品鲜现在经营情况怎么样？”卫向东随口问道。 “还不错，虽然东南亚经济萧条，但咱们的泡面销量反倒上升，穷人多了。”说道这里，罗青梅笑了笑，脸色突然有的黯然：“只是印尼的工厂暂时开不下去，那里太乱。” “关着就关着吧......我早就说过，安全第一。”卫向东看着维多利亚港里的轮船淡淡说道。 “哎.....” 罗青梅又轻轻叹口气。 或许她也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于是岔开道：“对了，德芳想请你吃饭，主要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能抄底？” “怎么，她也想捞一把？”卫向东笑着反问。 “那当然，德芳说了，他哥哥让她一切都听你的！这次他们四洲集团筹集到了十个亿的港币，就等你发话呢。” 呵？ 我成了股神了？ 卫向东想了想又问道：“香江股指期货一般是这月是哪天交割？” “28号。” “那就28号吧。” 今天是26号，也就是说后天！ “好啦.....别谈这些俗事，咱们欣赏一下这美景不好吗？”卫向东很亲昵的搂住罗青梅的肩头。 “来，唱首歌，应景应景。” “唱歌？《东方之珠》？我最喜欢这首歌了。”罗青梅笑道。 “不是，韦小宝唱的十八摸.....”卫向东怪笑了声，搭在罗青梅肩膀上的手缓缓向下滑去。 “流氓！........” 张汝京是第二天乘飞机到达香江，卫向东和罗青梅夫妇去机场迎接。 本来卫向东想一个人去，无奈香江的左乘车卫向东实在有些不习惯，老是向往右边走，最后还是让罗青梅开车。 在机场候机大厅，卫向东见到张汝京。 将近五十岁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卫向东上去相互介绍，寒暄，然后就请张汝京上车，说在半岛酒店订好房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谈正题。 “卫董，明天好像是香股指期货交割日吧？”坐在后排，张汝京看着外面的景色突然冒出一句话。 “怎么？张先生你也投资股票？”卫向东来了兴趣。 张汝京摇摇头：“我对股市期货一窍不通，不过我在台北就听朋友们说索罗斯为首的国际大鳄会在期货交割日这天会和香江政府决一死战。” “那你觉得谁会赢？”卫向东反问道。 422 十亿美金？！ “怎么说呢？”张汝京沉吟了下：“我的朋友说索罗斯能赢。” “为什么？” “听说索罗斯狙击东南亚各国，最终的目的就是香江！”张汝京略显神秘的语气：“从去年开始就在香江股市上秘密吸筹，现在手头越有上百亿的股票，同时买空恒生指数，将在明天的交割日狂赚一大笔！” “你想想，现在香江股市早就人心涣散，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股民们就仓皇出逃，如果明天几十上百亿的股票砸下来，恒生指数不知道要跌倒多少点？” 的确如此。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和国内的a股市场不同，香江早就开通股指期货交易，可以买多也可以买空。 索罗斯在股票市场砸盘的损失远远低于他在股指期货上的获利！ “除非......”张汝京又冒出一句。 “除非什么？” “除非明天国家真的要出手！我朋友说，现在唯一能和索罗斯一战就是中央政府！” “哦？那你朋友说国家出手的几率有多大？”卫向东又笑着问道。 “可能性很小，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场豪赌，没人敢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这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国家，而索罗斯就看准这一点。” “可惜他看错啦......”卫向东心里一笑，转过头看着窗外。 第二天早上，卫向东请张汝京喝早茶，边喝边谈工作。本来罗青梅也要作陪不过她实在忍耐不住决定去交易所看看。 “我可没你这么云淡风轻，咱们卫曹控股、香江一品鲜数十亿资金今天要进股市，万一亏了怎么办？”罗青梅说道。 “你想干啥？你想操作股票？你有刘家辉那样职业炒家的水平？”卫向东听了反问道。 “没.....没有。” “那你去干什么？还不如在这里陪我喝喝早茶，静等花开。”卫向东笑道。 啊？这？ “不和你说了......反正我要去，不到现场看看我心里慌。”罗青梅背起小坤包，转身出了房间。 听着高跟鞋声由近至远，卫向东无奈摇摇头。 按照和张汝京约好时间，两人就去三楼的茶厅。 香江人喝早茶和粤省人一样，一喝就是几个小时，同时也是谈生意的好时机。 不过两人进了茶厅平日，平日里这里人满为患今天变得冷冷清清，一问服务员才知道。住在半岛酒店里的客人非富即贵，现在都去交易所看股市去了！ “卫先生，我估计今天香江街头人都少了许多。”张汝京打趣道。 卫向东一笑莞尔。 两人坐下，卫向东点了两份香江早茶的“四大天王”虾饺、干蒸烧卖、叉烧包、蛋挞，粥汤一应俱全，两人边吃边聊。 很快就进入正题，卫向东说了自己的设想，准备建造一座类似于台积电的芯片制造厂。 “将来不仅仅是为联海的cpu代工，像台积电一样可以给所有的芯片商代工。” 说到这里，卫向东的身子朝前倾了倾：“如果张先生愿意加盟，你就是公司的ceo，同时我可以给5%的公司股份。” 张汝京听了心头一震。 别听只有五个点的股份看似不多，但他知道建一个芯片制造厂需要的资金。 不是几百上千万，也不是几亿而是数十亿。 那5%是是多少？ 几亿元，就这么送给我？ 不知道卫向东了解这些不？ 想到这里张汝京问道“卫董，你知道建一个芯片制造厂，生产最先进的八英寸晶圆，需要投资多少资金？” “大约需要多少？” “十亿！”张汝京说出一个数字，随后加重语气：“不是人民币而是美金！” 十亿美金？！ 按照现在的最新外汇牌价那就是82亿人民币！ 听到这个数字，卫向东心里也暗暗吃惊。 果然烧钱啊..... 还好我有准备。 卫向东微微一笑：“就按照82亿人民币投资，5%的股份就值四个亿，四个亿能请来张先生你，我认为值！如果张先生也担心卫曹控股拿不出这钱，现在我正在使劲赚嘛。” “你的意思是今天你大量资金投放到香江股市？”张汝京马上听懂对方的意思。 卫向东微笑着点点头。 “卫先生，能告诉有多少吗？”张汝京突然来了好奇心。 “不过，五十个亿吧。” 五十个亿还不多？！ 张汝京听了大吃一惊，而且今天这个时机砸入到股市，那纯粹就是一种赌博！ 张汝京刚准备再问什么，卫向东的手机响了。 “青梅，怎么了？”卫向东拿起手机问道。 “开盘啦......这才过了五分钟，交易就超过30个亿！”罗青梅在电话里说道。 卫向东倒很冷静：“恒生指数变化如何？” “变化到不大，多空双方争夺异常激烈！” “嗯......告诉刘家辉，按照我说的做，不要受外界干扰！” “向东，如果大盘跌了咋办？股票倒也罢了，顶多我们炒股炒成股东，可是股指期货这边.....那会倾家荡产的！”电话里罗青梅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有如果，一切按照我说的做！”卫向东语气斩钉截铁“不要再给打电话，我现在和张先生谈正事！” 挂掉罗青梅的电话，一抬头就看到张汝京正呆呆看着他。 “怎么了？张先生？” “你....你还在炒股指期货？” “呵呵，期货这玩意来得快，也容易变现，否则你说的八十个亿怎么来？我又不是魔术师。”卫向东颇带幽默的语气。 是的。 这次准备抄底香江股市，卫向东将手头的五十个亿分成两大部分，其中二十亿猛拉香江一品鲜，卫向东的话说，要借这次机会将一品鲜的股价彻底拉起来！ 另外三十亿就买多股指期货！ 此时的张汝京已经说不出来话来。 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投机者、赌徒、大鳄、枭雄...... 一股脑的词浮现在张汝京的脑海。 最后竟然蹦出这么一句：“卫先生，做芯片可不能这样，必须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容不得半点投机！” 卫向东听了哈哈大笑。 “这你放心，我是干实业的，炒股嘛.....只是捎带玩玩。” 几十个亿的资金砸进去，有你这么捎带玩的吗？ 张汝京心里嘀咕道。 423 在专利技术方面你千万别抱侥幸心理 双方原则上达成一致，卫曹控股将投资80个亿建立芯片厂，将采用世界上最先进的八英寸晶圆生产各种芯片，公司名字叫中芯科技。 用张汝京的话解释，中芯，中国芯的意思。 张汝京出任公司副董事长、ceo，现在就着手准备争取在两年之内建设完工！ 只不过张汝京的建议，中芯科技第一个芯片制造工厂还是放在申城，那里是国际化大都市容易吸引人才，后面建立第二或者第三座工厂的时候可以放在你们村...... “我知道，卫董你非常热爱你的家乡，但是我们考虑客观情况。” 他也很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中国第一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卫向东考虑了会，同意了。 当然这只是个初步协议，还有许多细节要商议。 首先是注册地，为了避开《瓦森纳协定》的限制，张汝京建议新成立的公司最好在开曼群岛注册。 卫向东欣然同意，自从进入高科技行业，他才知道这个协定的厉害之处！ 这场讨论从早上一直到下午，从早茶厅最后到卫向东的房间，两人除了谈论公司的情况，还讨论了芯片、半导体整个行业，让卫向东受益匪浅。 “卫先生，刚才我说过对于内地而言，最大的问题还是技术人才！不过你放心，我会召集一些志同道合的同仁一起来大陆！”说到这点，张汝京颇有些骄傲。 现在湾湾和内地相比，最具有优势只剩下人才了。 卫向东听了却没表现出很高兴，脸色反倒有些凝重。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未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他曾经在网上看过台积电和中芯国际打过好几场官司，都是以中芯国际败诉结束，最后一次还把张汝京从中芯国际逼走，据听说是中芯国际未经授权擅自用了台积电的一些先进技术。 是不是就与这些来自台北的技术人员有关？ 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以免留下后患！ 想到这里卫向东试探问道：“张先生，你给我说实话，如果咱们制造芯片中，会不会用到台积电的一些专利技术？” 张汝京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他之所以提出要在台北召集大量制造研发芯片的人才，里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冲着台积电的员工！ 这些高级人员自然会带来台积电的专利技术，反正湾湾那些芯片厂之间都是这么干的。 看到张汝京这表情，卫向东就明白了什么，他诚恳说道： “张先生，在专利技术方面你千万别抱侥幸心理，我想你比我更了解张忠谋，当你创办的世大威胁到台积电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收购。如果我们的公司将来做大威胁到他的利益的时候，会不会拿专利发难？这一点不可不防！” 张汝京骤然一惊。 没想到卫向东看得这么深远。 “卫先生，如果不能用台积电这些专利，咱们生产进度就会推迟，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张汝京提醒道。 “推迟就推迟，你不是刚才说芯片可不必须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容不得半点投机......至于资金，现在不是在股市里正赚着吗？”卫向东笑道。 呵？ 别人把这次当成股灾，他好像提着麻袋捡钱进去捡钱似的。 就在中环交易所的罗青梅似乎真有这样的感觉。 作为投资几十个亿的大户，自然不会跟着那帮小散们大热天挤在交易大厅张望，她被请到贵宾室，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喝咖啡，和她在一起是戴德芳和汇丰信托公司经理刘文辉。 刘文辉是这次交易主要操盘手，他盯着着眼前六个电脑屏幕，指挥著三个交易员电脑上操作。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分，距离闭市还有二十分钟，恒生指数为7705点，比早上开盘高出500点！ 尽管还有二十分钟时间才闭市，即便是不是很懂香江股市的罗青梅也知道，赢了。 多头已经占有绝对优势，许多看空的投资者纷纷进场，上演了一场空翻多的大戏，指数还会继续上涨。 不容易啊.... 她现在才感觉到自己身上黏糊糊的不好受，虽然在房间里有空调，但刚才场惊心动魄的厮杀让她这个旁观者也出了不少冷汗。 随后端起放在茶几上的咖啡，早已经冷了，不过喝起来反倒很舒服。 她看一眼旁边还在发愣的戴德芳，轻声问道：“德芳，怎么了？” 戴德芳似乎从梦中醒来，突然斜着身子凑到罗青梅耳边低声问道：“说，青梅，卫向东是不是燕京来的红色子弟？！要不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高层内幕？” 罗青梅听了啼笑皆非，摇摇头。 如果说红色子弟，自己或许还能沾点边，但距离戴德芳说的那种还差得很远。 至于卫向东，祖上三代都是贫农！ 不过，她也没想到卫向东这么能这么精准预测！ “怎么样，这次你更佩服我老公了吧？”罗青梅显得有些得意。 “哎......”没想到戴德芳又长长叹口气幽幽说道。 “早知道十多年前我再主动点呀.....干脆给他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做成熟饭，那他现在就是我们戴家女婿......我们戴家的财富也可以和四大家族相媲美了吧？” 看着戴德芳一副碎碎念的样子，气的罗青梅只想上去挠她那张精致的脸！ 哼！ 又在惦记我的老公！ 算了！ 我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就让她继续在那里自哀自怨吧？ 看得到吃不到，嘻嘻...... 想到这里，罗青梅很优雅的端起咖啡。 “罗董，期货指数平仓了。”这时候刘文辉突然开口道。 “赚了多少？” “七十个亿。”刘文辉的声音都带点颤抖。 “哇........”旁边的戴德芳忍不住尖叫起来：“青梅，你还不赶紧给卫向东打电话报喜？” “对，对......”罗青梅也是欣喜若狂，赶紧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突然想到什么又把手机放回去，恢复淡定从容的模样。 “他说过，不让我给他打电话的......哼，急死他！” 这场没有硝烟的金融大战最终以港府胜利宣告结束，不过这场战争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有人统计过：1997年至1998年的“官方鳄鱼战争”几乎把香港变成了一个杀戮之城。据特区政府后来估计，香江人在这次金融危机中损失的总金额约为6.8万亿港元。 当时香江的人口超过600万，香江人的平均损失是每人超过100万港元！ 在这次金融危机中，无数人失去了他们的财产，甚至自杀。可以说，在国家大力支持下，香江虽然保住了自己的经济命脉，但只能说是取得了一场“悲剧性的胜利”。 但对于卫曹控股以及香江一品鲜甚至四洲集团，可是一场大胜利。 424 申城有你们卫曹村永远无法比拟的优势 这次交易，卫曹村控股从期货市场上赚了七十个亿，在股票市场表现也不菲，硬是将一品鲜的股指从7.6元港币提高到20.6元！成了食品行业中涨幅最大的一支股票。 截止到交易结束，卫曹控股一共持有香江一品鲜的股份大约2.8亿股，股份比例又上升到26%，但只用了不到10亿港币。 作为卫向东夫妇个人而言，这次大赚特赚，罗青梅前段时间抛掉一品鲜所赚大约1500万港币全部被卫向东投到期货市场上中，这一次净赚4000万！ 罗青梅心里早已经迫不及待想太平山或者浅水湾去买栋别墅了。 香江一品鲜和四洲集团这次赚的也不少，主要还在股指期货上，不过戴氏兄妹的胆子没有卫向东大，只投入一个亿港币，不过也赚了两个多亿。 其实最重要的是，事前戴德丰听从了卫向东的建议，将四洲、香江一品鲜所拥有的一些股票债券以及购买两栋写字楼在高位出手，价值大约有十个多亿，如果按照现在的价位，几乎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戴德芳早就哭晕到厕所里。 所以今天晚上，戴氏两兄妹主动邀请卫向东夫妇，在香江非常有名的“福临门”吃饭。 福临门位于尖沙咀，这里的粤菜是香江顶级的，也是是香港富豪最爱，据说开张以来几乎每个港澳富豪都在福临门吃过饭。 其实，卫向东对于粤菜不太感兴趣，但罗青梅在香江呆久了，喜欢吃上粤菜。 四人自然心情愉快，席间戴德丰笑着说道：“向东，你干脆不要去建什么芯片厂，做实业，你看炒股多快？一天就赚几十个亿，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你这股神的称号就要在香江流传开来。” 股神？ 我算哪门子股神喽？ 卫向东一笑莞尔，说道：“像今天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我只不过是蒙对而已......我早说过，做实业才是我的事业，炒股嘛.....顶多算副业。 “对，我听青梅说你在和台北一位张先生在谈建芯片厂的事，谈得怎么样了？”戴德丰突然问道。 “基本上已经谈妥，卫曹控股将投资八十个亿建立一座芯片制造厂，张先生已经返回台北办理有关手续。” “八十亿？”戴德丰听了这个数字，吃惊得合不拢嘴。 过了下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翘起大拇指：“卫先生，佩服，实在佩服！不说别人，就说我们香江四大家族，他们的财力或许比你们卫曹控股雄厚，但我敢说绝对没有人会出80个亿建厂！” “我知道，你们香江人喜欢炒股炒房，这样来得快嘛......”卫向东笑道：“一个城市可这样做，但一个国家不能这样，不搞实业，只想玩金融和房地产，这个国家迟早会出问题。” “受教了！”戴德丰很认真的抱拳拱手。 “喂，向东，我听青梅说你们准备在香江买一栋别墅？”戴德芳正在和罗青梅嘀嘀咕咕，突然插话问道。 卫向东点点头。 “那好呀，我给你们推荐一个地方——浅水湾！这里景色秀丽可是香江著名的富豪区，我也打算在那买套别墅，这样我们就成邻居了！明天我就带你们去看！”戴德芳兴奋说道。 “好啊，我最喜欢靠近海边的房子了！不是有诗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罗青梅立刻附和。 其实卫向东对香江这个地方并不十分感兴趣，但罗青梅喜欢，早就想用于一栋别墅，刚好这次有了机会。 算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卫向东在香江股市狂赚七十个亿的消息没在香江流传开，但很快卫曹村的人就知道，当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个个震惊无比 我的乖乖。 一天赚了七十个亿？ 这不是就股神嘛..... 到年终不知道又要多分红多少钱？ 但是听到另外一个消息：卫向东已经决定建立芯片厂，投资八十个亿！ 我晕...... 七十个亿竟然还不够？！ 开始人们认为建立联海微电子公司已经够烧钱的了，现在看来那简直不值一提。 九月中旬，张汝京辞掉台积电的职务，从台北坐飞机直接飞到申城，开始正式考察。 第一站就是考察工厂厂址，和申城市政府有关领导接触之后，对方派出经贸委的一名年轻的副主任陪同前往东浦考察。 而这位副主任恰好就是卫向东的老熟人——帅克。 一行数人乘坐四辆小汽车，从市府出发经过徐浦大桥就到了浦东新区，最后到达张江高科园区，不过这里还是一片刚刚收割完的稻田。 站在田间小路上，工作人员仔细给张汝京讲解周围环境、道路建设等等，卫向东和帅克站在稍远处看着风景。 此时的帅克穿着西装留着一个大背头，已经有当官的派头。 “谢谢你，向东，我刚刚上任你就给我送了这么大的礼。”帅克用一种颇有幽默感的语气说道。 “哎.....”卫向东叹口气：“本来我是打算在卫曹村建这个厂的。” “呵呵，我知道你们卫曹村很富裕，给员工的工资高待遇好，这一点申城的企业都比不上，可是申城有你们卫曹村永远无法比拟的优势。” “户口呗......”卫向东回答道。 “对，你要承认这个事实。” 这泥煤的，不承认不行啊。 即便他把卫曹村搞成了全国第一富裕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好啦，向东，你不至于心胸这么狭隘吧？其实到哪都一样.....你看看你们卫曹村青年一代，有多少人留在村上？都被你弄到全国各地去，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才能让一个人快速成长。”帅克劝道。 “你.....不会是夸你自己吧？”卫向东瞥了他一眼。 这家伙，官越大脸皮越厚了！ 不过帅克确实说的是事实，这几年随着卫曹村的企业越做越大，在全国各地都办厂，所以卫向东鼓励村上青年去外面工作，甚至留学国外，不能老呆在卫曹村，这样无异会限制自己的视野。 卫曹村发展的很好，但外面世界也日新月异，我们绝对不能坐井观天。 经过几天的考察，卫向东代表中芯科技正式和申城市府签署协议，中芯科技将在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建立大型的芯片制造企业，占地400亩，申城市政府将在土地出让、税收、人才引进等方面给予优惠：前五年免税，而后税务减半。此外，还为员工家属配套幼儿园、小学、中学…… 签署完合同后，张汝京又考察了联海微电子公司，和倪光南、弗拉基米等人进行深入交谈，最后应邀去一趟卫曹村。 425 大同社会 “现在申城到宁宣的高速路已经开通，开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达。”坐在奥迪车上，卫向东向张汝京解释道。 “那也蛮近的。” “晚上六点就可以到达，到时候请你吃我们宁宣的特色——胡适一品锅！”卫向东笑道。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跋涉，卫向东等人终于赶到卫曹村。 “这.....这是农村？！”张汝京看着车窗外景色简直不可思思。 一排排整齐的商住楼，好多都是高层，远处则是接连不断的厂房，路上小汽车来来往往，简直和台北郊区差不多。 “怎么不是农村？”卫向东笑道指着窗外：“你看，那里还有桑园。” 果然，张汝京看出远处一片绿油油的桑园，还有刚刚收割完的稻田，不但不显得土气，反倒有一种田园风光。 到了卫曹村，直接开进了今年年初才修建的卫曹大酒店——有十二层楼房高按照国内四星级标准修建。 当奥迪车开到一楼大厅门口，只有穿着制服的服务员上前很有礼貌上来过来开门，当张汝京习惯性的掏钱包给小费的时候，被卫向东笑着制止说我们这里不兴服务员小费，如果你觉得他的服务态度好或者差，你可以再给予点评，酒店会根据客人的点评基于奖励或者惩罚。 “他是你们村上的？”张汝京看着这个长的很帅气的青年低声问道。 卫向东摇摇头，说这些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基本都是外村的，本村青年一般不会做这些。 “我们村鼓励本村青年自己创业——卫曹控股专门有个投资公司给予一些好的项目进行投资，类似于天使投资。当然非本村的青年如果有好项目也可以申请。”卫向东笑道。 第二天，卫向东又陪同张汝京在村里参观。张汝京对于工厂不太感兴趣，而是喜欢看村民的住宅和公共设施。 “卫董，你们村村民竟然家家都住别墅？”张汝京看着一排排整的小洋楼感到惊讶。 “基本上是吧，但柳河南边三个村稍微差点，毕竟合并过来时间不长。”卫向东倒也实事求是。 “这是我家......一会到我家做客。”卫向东指着街道边一座很普通的小楼笑着说道。 85年建这座小楼的时候，那可是卫曹村第一栋楼房，引来好多村民羡慕，但这些年过去了，周围楼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豪华，他修的这座楼房反倒很普通。 “行，张汝京愉快接受了邀请。” 开车转过卫向东家所在的丝路一区，向北就到康复大道，卫曹村中心医院就坐落在大道边。 医院可以说是卫曹村最繁忙的地方之一，从早上八点营业一直到下午五点医院下班，整天就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张汝京看着那十几层高的住院大楼，笑着问：“你们这座医院效益不错吧？” 没想到卫向东摇摇头：“我们只要求他们保本经营。” “保本经营？” “医院作为非盈利性单位，如果赚钱就会失去他们的初衷，所以村上只要求他们负责医院日常开支以及医生护士的工资，医院购买大型设备以及基建项目全部由村上负责投资。” “卫向东笑道：“去年我们医院申请通过了三甲医院验收，这是宁宣地区第二家三甲医院。” 张汝京虽然不太懂三甲医院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但想到几百万人口的地区竟然只有两家，那说明这医院的档次和水平一定不低。 “我们村决定从明年起实行全民免费医疗。”卫向东笑道。 “免费医疗？” “所有村民看病、住院全部免费。如若非本村村民，但在村属企业上班的职工，在本村看病住院除了享受国家的医保政策之外，还享受一定的优惠政策。”卫向东解释道。 “这一年要花不少钱吧？”张汝京又问道。 “经过我们村上的医保部门测试，就这一项一年要多支出1个亿。” 1个亿..... 一个村的医疗支出1个亿，也就是像卫曹村这样才能负担的起，张汝京听了暗暗咂舌。 卫向东又带着他参观了学校、幼儿园、敬老院...... 最后站在卫曹中学大门口，卫向东说道：“这是我们四年前新建的中学。” “考了几个清华燕大？”张汝京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他知道内地人讲究这个。 一个中学的教学质量如何，这个是一个非常简单而又重要衡量指标。 “去年是第一批毕业生，考了两个清华一个燕大，今年呢，四个清华五个燕大，还有一个直接被麻省录取。” “麻省理工？”张汝京惊讶道。 “对，其实这个学生不是我们宁宣地区的，是外市的。”卫向东笑道。 掐尖啊..... 果然厉害！ 有了今年这几个清华燕大，还有麻省的，听宋校长说今年高一新生的素质又上了一个档次。 随后又驱车去看了卫曹职中，听了校长的介绍，张汝京笑着对卫向东说道：“现在你们村就缺一所技术性大学了。” “正在考虑中.....我打算和复华合作办校。”卫向东也没隐瞒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是作为卫曹村下一个五年规划。” 张汝京其实心里也明白，卫曹村之所以这么大手笔的投入到教育、医疗等事业当中，最根本是村上有钱。 而且全靠村上这大大小小的企业！ “你们这就是咱们中国人所说的大同社会吧？”张汝京突然感慨道：“《礼记·礼运》上曾经有这么一段话：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呵？ 没想到张汝京一个搞工科的，竟然能大段大段背诵古代先贤文集。 不过嘛..... 大同社会，这名字倒也挺好听。 426 挣得多也花得多 张汝京在卫曹村呆了三天后离开，临走前说第二个芯片厂一定会建在这里。 他这次没回台北而是直接飞到美国。只有一个目的：利用自己在美国工作二十多年的人脉，购买设备招聘人才！ 临走前，张汝京又和卫向东就在他的小院里的桂花树下，进行一次深入交谈。 现在对于卫向东而言最担心的还是购买设备问题。 虽然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但卫向东和张汝京都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罢休。 瓦森纳协议摆在那里！ 根据协议，对我国的限制策略是n-2，也就是说只能向内地出口落后两代的技术！ 如果再等到立项、审批、建设和技术消化和投产，基本上已经落后了三代！ 而卫向东的目标，是国外先进的8英寸晶圆生产线！ 对此张汝京也有些无奈，有些问题真不是钱能解决的。 自己能否真的办到？ “张博士，你肯定能办到！”卫向东给他打气道。 “呵......卫董，没想到你比我很有信心。” “我派人去台北找你，就知道你能完成别人不能完成的工作。”卫向东语气变得有些神秘。 有些历史是不会改变的，虽然卫向东并不十分清楚这个张汝京怎么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建起在当时具有国际先进技术水平中芯国际，但是，这是事实。 而自己，只不过重复这个故事而已，更希望他写得更加精彩。 张汝京走后，卫向东就召开卫曹村控股董事会会议，包括村上主要领导列席参加，还是讨论中芯科技的投资问题。 中芯科技预计投资八十个亿，卫向东从香江股市赚了七十个亿按理说差不多了多少，但他并不想把所有资金都抽回到内地。 香江又一次大牛市才刚刚起步，干嘛不继续抄底？ 于是和众人商议，打算从香江那边抽出四十个亿资金，直接兑换成美金可以用来购买国外先进设备，另外三十亿就要由村上解决。 当然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卫曹村控股作为村属企业的母公司其实自己掌握的现金流也有限。 下属各个企业按照卫曹控股所占的股份比例上缴给母公司利润，大部分又转移到村委会账户，作为村上各项支出资金来源。 譬如1997年，卫曹控股得到下属子公司上缴利润约为18.6亿元，其中14.2亿元都转移到村委会用来支付文教卫生、社保以及基础设施建设和人员工资和各种福利支出。 一句话，挣得多也花得多。 “我的意思是，看你们各个企业能出多少资金，也作为中芯科技的股东，其余部分以控股集团名义贷款或者自筹。”卫向东说出自己的打算。 八十个亿办一家企业，这可以说是卫曹村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投资，别说是卫曹村，就是放眼整个皖省，除了一些大的基础建设，也没有一次性投入八十个亿的项目！ 这对于卫曹村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我们一品鲜可以拿出7个亿。”首先表态的是曹晓荣。 曹晓荣现在是一品鲜的董事长，赵明华已经辞去一品鲜董事长的职务专心做卫曹控股的副董事长，主持日常工作。 而曹晓荣也辞掉了一品鲜总经理职务改由卫华哲担任，开始进行新老交替。 一品鲜这些年发展一直比较稳健，除了巩固方便面市场的龙头地位后，大力开拓茶饮料市场，生产的茶饮料占整个国内茶饮料市场的65%左右，不仅有绿茶还有花茶、乌龙茶等形成一个系列。 所以曹晓荣能拿出七个亿非常正常。 “娃哈哈可以投资9个亿。”娃哈哈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丁选明也很爽快的表态。 娃哈哈公司成立的最晚但是发展速度惊人，除了口服液、ad钙奶等产品外，现在又开始涉足国内新兴的纯净水产业。 特别是ad钙奶，乳酸菌奶、、娃哈哈果奶、乳娃娃、爽歪歪等一系列产品深受市场欢迎，而且在a股市场的市值已经超过一品鲜。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小孩子的钱最好挣。 坐在他边上的李江红脸色变了变。 作为卫曹控股旗下成立时间最早、员工最多、规模最大的一家大型丝织企业，但一年创造的利润却不如前两家！ 没办法，丝绸业是竞争异常激烈的行业，特别是亚洲金融危机，整个行业都受到重创，大部分企业都出现亏损，幸亏绮罗公司在卫向东的指示之下及早调整出口方向，才勉强度过难关，现在还在逐步恢复期。 “绮罗按照现在的财务状况，只能拿出两个亿。”李江红咬咬牙爆出一个数字。 “江红，你们绮罗公司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所以这次就不用出了。”卫向东笑着说道：“其实在香江抽回那四十亿资金里，就有你们绮罗投资，所以你们绮罗本身也是中芯科技股东之一，而且还是个大股东。” 卫向东说的没错，十年前卫曹村在香江进行信托投资，就靠的是原来香江一品鲜和绮罗公司出口创汇所得的收入。93年绮罗公司改制成股份公司上市之后，这一部分创汇收入归绮罗公司所有。 这一次经过测算，40亿的投资里，属于绮罗公司的占10.8个亿，所以说是大股东一点没说错。 不过李江红不答应：“我说过，可以再出两个亿！” 既然你们都出钱，我们绮罗不出是不是太有点那个了？ 再说这是投资呀。 只赚不赔的买卖！ “我们兴发拿出一个亿。”最后说话的是卫小毛。 兴发建材现在改名为兴发卫浴是卫曹村几家大企业中中唯一没有上市的企业，虽然这几年长足发展，但毕竟底子比较薄，拿出一个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联海现在刚刚扭亏为盈暂时没有多少现金流，至于成立不久的卫曹投资公司就算了，孵出的一个个鸡蛋现在只是小鸡还没长大开始下蛋呢。 这样一算，旗下几家主要控股的大企业可以拿出20个亿，剩下只有10个亿的缺口。 这就简单多了，卫曹控股本身可以继续投资一些，剩下的贷款解决即可。 会议很快结束，几个企业领导回去要召开企业董事会会议，形成决议后还要向交易所备案，这种上司公司重大的投资项目必须向全体股东告示。 卫向东准备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李江红敲门走了进来，脸色有点不好看。 427 就凭你们公司养活了六万职工 “江红姐，咋了？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投资的事？”卫向东笑着问道。 李江红点点头。 “来，坐下说。”卫向东站起来要给她倒茶。 “我自己来吧。”李江红拿起暖水瓶。 卫向东看着她的侧影，这才注意到她头上竟然有了一缕白发。 时间过的真快啊...... 从七八年到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原来一个活泼爽朗的少女现在变成了沉稳的中年女人，体态也没有以前的轻盈，变得臃肿起来。 李江红似乎没有注意到卫向东的打量，倒了杯开水这才坐到沙发上说道：“你看看，一品鲜、娃哈哈都出那么多，而我们绮罗丝绸建厂最早，从你和卫海涛建立的红星缫丝厂开始整整过去了二十年，可不如他们，哎，向东，你说我是不是能力不行？” 说完李江红看着卫向东。 刚才那一刻她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 “江红姐，如果你能不行，我能让你担任卫曹村最大的一家企业领导人？”卫向东听了笑起来，安慰道。 “丝绸行业自有它的特殊性，你能做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想想看，八十年代宁宣地区有多少家丝绸厂？现在还有几家？只有绮罗和宁宣地区丝绸总厂两家！其余的都倒闭了！能活下来就是奇迹！” “可是.......”虽然卫向东说有道理，但一向好强的李江红还是有点难受。 她记得当初卫向东是不同意办丝绸厂的！ 那是在83年吧....卫向东刚当上村支书进行卫曹村产业规划的时候就放弃建立丝绸厂，说丝绸产业是夕阳产业，竞争激烈利润薄，是自己一意孤行说服他办的。 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真有些任性啊。 卫向东决定再劝劝她。 “江红姐，你真的不用妄自菲薄，且不说十年前靠你们公司出口创汇村上才有在香江那些资金，就是现在，有一项成就无论是娃哈哈还是一品鲜，甚至高科技公司的联海和马上要成立的中芯科技也比不上！” “啥成绩？我怎么不知道？” “就凭你们公司养活了整整六万职工！这些年来你们公司兼并了多少家快濒临倒闭的丝绸厂？如果这些厂倒闭，厂里的工人怎么办？统统下岗！我们不是私企，是集体企业，我们办企业不仅仅要考虑经济利益更要考虑社会利益！” “江红姐，你也经历了九十年代初期的国企下岗潮，想想那些下岗职工的窘境，生活是那么惨，而你让这六万职工避免那种命运！我卫向东把话放到这里，即便是你们绮罗赚不到一分钱，能养活这么多职工那就功德无量！” 见到卫向东激动的模样，李江红心里暖暖的。 她已经很少见到卫向东为某事情绪失控，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显得淡定、从容，宠辱不惊。 听他这番话，李江红仿佛又回到年轻时那个充满激情燃烧的年代。 是啊..... 每次想到绮罗公司车间里那些埋头苦干的姐妹们，李江红心里都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同时也有一份骄傲。 正如卫向东所说的，在全国丝绸纺织业整体经济效益下滑的今天，能做到这样子还真不容易。最起码自己问心无愧！ 不过，他有点小看我啊。 “向东，谢谢你理解我，不过有句话我听了可不高兴。”李江红突然说道。 “啥话？” “谁说我们绮罗公司不赚钱？我告诉你，我们今年出口收入如果不比去年翻一翻，我李江红就引咎辞职！哼！”说完李江红大步走了出去。 呵..... 还是以铁锤姑娘的脾气。 卫向东摇摇头。 又过了两天，卫向东和集团领导商量，准备从银行贷款五个亿，不能把公司资金全部投入到中芯科技，必要的流动性不可少。 这天下午，卫向东突然接到健力宝集团的董事长李经纬的电话，两人简单寒暄几句李经纬就开门见山：“卫董，我听说你们卫曹村控股准备投资一个高科技项目，办一家芯片制造厂需要海量资金？” “李董，你怎么知道的？”卫向东感到奇怪，这件事他们并不没有进行公开报道。 “网上啊，搜狐网新闻说你们卫曹控股在申城买了将近四百亩地准备建立芯片制造厂，投资八十个亿，真是大手笔啊......” 这个张朝阳！ 卫向东心里嘀咕。 张朝阳的搜狐网作为门户网站正在和丁磊的网易还有新浪网正在争谁是国内门户网站老大的地位，新闻最能吸引人的眼球所以像这种独家搞到的消息当然不会放过。 算了，反正最后也会公开。 于是卫向东笑着承认的确有此事。 “卫董，能不能让我们健力宝也掺和一股？”李经纬直接提出要求。 “李董，你们准备投资多少？”卫向东问道。 “卫董，不是你们，而是我们.....你们卫曹控股可是健力宝第二大股东喽。”话筒里，李经纬笑着纠正。 “哈，对，是我们，李董投资多少？” “十个亿吧.....咱不能夺你所爱嘛。” 呵？果然财大气粗。 现在的健力宝已经不是历史上的健力宝，成功在a股上市，也没瞎折腾将总部搬到花城，对于企业经营多元化也保持一定的谨慎，现在只是经营碳酸类饮料，除了健力宝之外，还推出健力可乐、乐饮等新牌子和两大可乐死磕。 最近又在研发功能性饮料，只是没有进入茶饮料市场和一品鲜小心翼翼保持一定的距离。 当然这里面有卫向东的功劳。 他给健力宝定的策略就是一定要扛起碳酸饮料的民族大旗力拼两大可乐，同时扩宽市场开发功能性饮料，譬如像泰国的红牛，还给健力宝的功能性饮料起了个名字叫乐虎。 所以现在健力宝依旧是国内饮料第一品牌，已经向东南亚欧美出口，一下子拿出十个亿也不算什么。 “我只能答应你五个亿，而且健力宝只能作为战略投资！”卫向东划出自己的底线。 一句话，你投资可以将来就等分红，绝对不能参与企业的具体经营，就像我们卫曹控股投资你们健力宝那样。 “那好吧，由你卫董掌舵，我还用担心投资打了水漂？”李经纬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算了，就不用自己贷款了。 卫向东放下电话想着。 428 永动机 不过最后还是从工行贷款了五个亿，人家行长都上门了，不贷点款就是不给人家面子。 资金全部到位，卫向东就着手准备项目基建，不过这次和前几个项目都不太一样，芯片厂房建设全部由张汝京负责，他可是这方面的老手。 他在美国德州仪器厂工作的时候，作为建厂“前锋部队”，张汝先后在美国、新加坡、日本、中国台湾等地建造并管理近20座晶圆工厂！ 可以说在建造芯片制造工厂方面，在国内如果张汝京说自己的老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的老大！ 而作为卫向东的主要责任就是做好资金安排以及和申城地方上的协调作用。 卫向东正准备返回申城，和浦东管委会进行接洽做征地的准备工作，突然接到豫省南界村党支部书记汪宏彬的电话，请他务必来临界村一趟，有一个高科技项目村上想投资，想请他进行合作。 高科技？ 在卫向东的记忆里，南界村基本上主要从事食品饮料、彩印包装行业生产，很少和高科技产业挂上钩。 所以他感到有些惊讶问道：“汪支书，什么高科技？” “研发永动机！” 卧槽！ 卫向东猛然才想起，南界村在历史上还有这么一出！ 历史上，汪宏彬不知道受到什么人的蛊惑，投资数千万元研发什么永动机，当然最后这些钱打了水漂。 汪宏彬在电话里又说自己遇到一位技术天才，研发出了永动机，准备投资六千万建立生产基地。” “卫书记，有没有兴趣？”电话里汪宏彬问道。 “有，有，汪支书，你千万别急，等我来了咱们再好好谈！”卫向东叮嘱道。 好歹是朋友，不让眼睁睁看着你上当啊。 如果是你个人钱倒无所谓，这可是村企业的资金，村民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 哪能让你随便糟蹋？ 电话里，汪宏彬的语气变得高兴起来：“行......我知道你玩高科技有一手，研发什么cpu，所以我才来找你，我等你来啊。” “好，明天见！”卫向东说完挂掉电话。 ..... .... “怎么样？我说卫向东会同意我的意见吧？”在南界村村委会办公室里，汪宏彬对着同事说道，神情有点得意。 原来搞永动机这件事，南街村的“三大班子”领导成员对这项目表示明确的反对，可汪宏彬的绝对权威面前，这些反对意见，显然称不上是阻力。 不过汪宏彬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正确，同时也想拉卫向东入伙——所以就打了这个电话。 没想到卫向东一口答应。 村领导干部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卫向东，那可是比汪宏彬还要牛的支书！人家现在已经不玩什么食品饮料，而是去玩高科技了！ “汪支书，你说的那个卫向东，是不是就是卫曹村的书记卫向东？”突然一个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汪宏彬笑着说回答“他可是我的朋友，现在也玩高科技，研发什么cpu，和那个美国的什么英特尔公司叫板！他也愿意投资你这个项目，卫曹村可比我们南界村富的多，人家一出手是上亿！” “真的？太好了！”男人一副高兴的样子，眼神却显得有些慌乱。 他就是永动机的研发者梁星人，自称新加坡籍华人，拥有博士院士头衔，精通中国古文、英文、马来西亚文和印尼文。 “好，今天事情就谈到这里，咱们等卫向东过来！” 再说卫向东这边，立刻叫行政办工作人员给自己订一张晚上去临县的卧铺票，晚上就走。 躺在火车的硬卧铺上，卫向东又想起今天下午接到汪宏彬的电话，突然感到有些好笑。 民科真是无处不在啊。 其实国人搞永动机，汪宏彬绝对不是第一个，从五十年代起，就有民科热衷于研究这玩意，声称“只要烧一次煤就可以永久开动”的永动机。 国家科技部门经过多次辟谣、劝告依然没多大效果，连我们的钱院士专门在报纸上回答“永动机能不能搞成功”这个问题。 在文章中，钱院士明确表态：不管是第一类永动机，还是第二类永动机，都属于空想。 但钱院士的声望，也无法说服民间的永动机发明者。很多读者致信报纸，质疑钱院士的说法，且提出诸多永动机的设计方案。 进入80、90年代，民间仍随处可见永动机的研究者，最著名当算汪宏彬花几千万搞永动机。 当然这些都是卫向东卫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颇感兴趣。 第二天清晨，卫向东到临县火车站下车，汪宏彬亲自来接站，同行还有两个中年男人。 一个叫张世发，是一品鲜临县分公司经理，他实际上市临县人但工作业绩突出，所以曹晓荣调回卫曹村之后，他就被任命为经理。 另一个则是刘伟，福达康饲料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刘伟，也是公司董事会董事，他却是地地道道的卫曹村人，开始在临县方便面厂工作，后来调到富康达，实际上是代表卫曹村在公司行驶权力。现在家也安在临县县城，几乎可以说是半个临县人了。 村上老大要来临县，虽然不是来调研公司，但该有的礼节必须有。 四人握手寒暄，最后卫向东上了汪宏彬的奥迪车，前后三辆车一块向南界村驶去。 南界村就在临县城边，原来的土坯房现在早就变成红砖瓦房或者小洋楼，刚一进村，卫向东卫向东就感觉到和别的村面貌的不同。 在别的地方消失的红色标语和宣传画，在这个地方随处可见。 429 南界村和卫曹村治理差异 卫向东先在村上宾馆住下，车辆缓缓停在宾馆大院，几人刚下车就看到迎面过来两个村民，冲着汪宏彬招呼。 “班长！” 汪宏彬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礼。 班长？ 这个称呼卫向东感到新奇。 “汪支书，他们叫你班长？” “对，我觉得因为叫班长听起来亲切，我就愿听群众无论是长辈还是晚辈，都叫我班长。”汪宏彬笑着回答。 呵？ 在卫曹村，称呼卫向东可是五花八门，除了正式场合叫书记之外，平时什么“向东”“哥”“叔”都有人叫，卫向东都无所谓。 没想到来这里，还有这讲究！ “卫书记，我们当支书的不就像部队上的班长，要带好头嘛.....”汪宏彬觉得有必要进一步解释：“我觉得这样容易统一思想。” 的确有那一点道理。 卫向东点点头。 “卫支书，你还记得一件事不？十多年前，你来我们村参加方便面厂开工典礼，我曾向你请教过当时你如何将桑园很顺利的回收.....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汪宏彬突然问道。 卫向东点点头，好像有这么回事。 “你说对当时主要采取经济的手段，我回去以后一琢磨，经济手段确实能解决一些问题，但还不够，必须要解决人的思想！” “人的思想？” “对，我们必须用伟人思想武装头脑！只要人的思想问题解决，就没有解决不好的问题！”说出，汪宏彬大手一挥，显得很有气势。 此时汪宏彬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憨憨的庄稼汉，举手投足中都有一种领导者的气魄。 虽然卫向东本人来南界村的次数很少，但由于双方合资建饲料厂，以及一品鲜的一个工厂就在南界村地界上，所以两村干部群众交流却很频繁。 和别的村不同，也和卫曹村不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闲时还是农忙，都会组织村民背诵语录，传唱革命歌曲，学习这种思想的精华和要义。 而且和卫曹村不太相同的是平均主义的经济体制要浓厚的多。村民们在村的行政机构及村营企业上班，根据工作内容，每月付给150元到200元的固定工资。 工资虽然很低，但是村民免费享受粮食、肉、油等配给。住宅、教育、医疗、办红白喜事也一概不收费。如果村民上大学，学费也由村里负担。村民享受的福利费用每年每人平均六千多元。 但卫曹村不同，除了教育和医疗是免费之外，住房、水电煤气都都不完全免费只是给予一定比例的补贴，食物、日常用品则完全是市场化购买。 当然，卫曹村村民平均收入要比南界村高的多。 究竟哪种法子好？个人有个人的理由，最后让时间和历史评价吧。 四人边走边聊坐电梯上了六楼，汪宏彬让他先休息，下午给他接风洗尘，明天再谈工作。 卫向东笑着答应了。 “汪支书，能不能把那个专家的资料让我看看？”卫向东突然提出一个问题。 汪宏彬笑着说没问题，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村上的干部就拿着一份资料匆匆走了进来。 等汪宏彬他们走后， 卫向东这次翻开看了看。 呵？ 这个叫梁星人的人自称新加坡籍华人，拥有博士院士头衔，精通中国古文、英文、马来西亚文和印尼文.....宣布已推翻能量守恒定律，从《易经》和《墨经》中获得灵感，发明了一种空前绝后的“宇宙引力能永动机”，是国家重点保护对象，美国为了阻止他将永动机带回国内，“到处在找他，追杀他”。 梁星人在鹏城成立了一家所谓“高科技含量达100%”的永动机发电厂，并于对外宣称，要举办一场“永动机问世全球性新闻发布会”，嘉宾名单包括了安南、布什、普京....... 麻痹，这牛皮吹的。 清丽脱俗啊。 不过这粗制滥造的动心竟然有人相信？！ 想不通啊。 这时候，房间门又被敲开，进来的是刘伟。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卫书记，你千万别听汪宏彬的话，投资什么永动机！” “为什么？”卫向东不动声色问道。 “那玩意一听就是假的！根本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你再看看那个叫梁星人的资料，纯粹就是瞎胡扯。”刘伟回答道。 原来他是担心卫向东上当，又不好当着汪宏彬面揭穿，等他们走了才过来说。 “村上其他领导意见呢？”卫向东又问道。 “全部反对！包括饲料公司领导，也都不赞成他这么做。” “既然这么拙劣的骗局，村上领导也都反对，为啥汪宏彬一意孤行？” 这一点卫向东有点想不通。 “哎......还不是想赚钱嘛......”刘伟叹了口气说出缘由。 原来南界村虽然这些年投资了好多产业，办了好几个厂，但真正能赚钱的还是和卫曹村合资建的富康达饲料公司，已经在中原、东北地区建立六个生产基地，光去年利润有三个亿，和南边的希望饲料并成为南北双雄。 搞了这么多产业却并不赚钱，还背上银行的巨额债务，汪宏彬想急于摆脱眼前的困境，于是那个叫梁星人的找上他说能制造永动机，两人一拍即合。 按照设想，项目成功之后，南街村可日进纯利上千万，有了钱，就可以偿还村上背负的巨额银行贷款，扭转村里陷入困难的经济局面；顺利的话，还可以实现收购一个村，一个县，复制南街村成功模式的伟大构想。 听了刘伟的叙述，卫向东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一切都是利益啊。 “好了，我知道，你放心吧。”卫向东笑道。 晚上，汪宏彬带着一帮村上领导宴请卫向东，张世发和刘伟继续作陪，当然忘不了那个永动机的研发者——梁星人。 卫向东也想借此机会悄悄这个梁星人究竟是何等人，竟能把一向精明的汪宏彬骗的团团转。 但众人都落座，酒菜都上齐，那个梁星人始终没露面。 汪宏彬让人去酒店请，最后服务员说，梁星人已经走了！电话关机！ 卧槽...... 这玩的是哪一出戏？ 卫向东愕然。 430 “你就搞特色旅游吧。” 汪宏彬连打几个电话，猜得到准确消息，有人看到梁星人提着行李上了南下的火车。 这是溜了啊...... 现在大家都明白，这个梁星人就是一个大骗子，看到真正玩高科技的卫向东来了，知道骗局要被揭穿结果就脚底抹油，开溜！ 村上的领导都长吁了一口气，但是汪宏彬脸色很难看。 自己被摆了一道，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子！ “既然那个梁星人不来，汪支书，咱们就动筷子吧？你别说我肚子都饿了！”卫向东打破了沉默。 “对，对，我们吃！” “来，来，卫书记我敬先敬你一杯！”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汪宏彬的脸色才变得好看点。 大家再也没提永动机的事，只管猜拳行令，最后个个酒饱饭足。 在送卫向东回酒店的路上，汪宏彬主动说起永动机的事。 原来梁星人带着这个项目找到我们南界村，说是所谓高科技，有图纸有资料，为此汪宏彬还专门带人又到鹏城看了他的永动汽车，进行考察。 “说白了，我们就缺乏最后论证这一关，准备到村上边制造边研发。”汪宏彬最后笑道。 卫向东听了微微叹口气。 其实这也不能说汪宏彬愚蠢，想想二十年后，不是还有人宣称造出了“全球首辆水氢燃料车”，说是可以将水催化成氢气和氧气，再把氢气和氧气变回水，反复循环产生能量。 但竟然还有人相信！ 或许是酒喝多了，话就要多些。 汪宏彬继续说道：“卫书记，我们南界村不像你们卫曹村，干啥都能成，别看我们现在发展的轰轰烈烈，其实也存在好多问题啊。” 接着，汪宏彬讲了南界村这几年发展存在的问题，和刘伟说的大同小异。 其实，这不是南界村一家面临这个问题，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乡镇企业异军突起，但到了九十年代末却纷纷倒闭，最主要的原因现在的中国早已经过商品短缺的时代，不是你造啥啥能卖出去，再加上外资企业进入国内的冲击，许多规模小、产品质量差的企业都被淘汰。 现在除了互联网，房地产和一些高科技项目，最好赚钱的阶段已经过去。 “卫书记，你见多识广，又会做生意，当初是你指点才建立那个饲料公司，你说说，现在我们南界村怎么才能走出这一个困境？” 汪宏彬态度很真诚。 他是个很自负的人，咋村上几乎所以不二，但在这个比他小十岁的男人面前例外。 卫向东听了沉吟了下才说道：“首先要做大做强饲料公司，只要养猪养牛养鸡鸭，就会用到饲料！这一点你一定要坚持。至于高科技产业我建议你别碰了，这里面投入大，风险也大，不瞒你说啊，我建的那个联海公司，94年开始到去年才勉强保持收支平衡，可我们卫曹村已经投进二十多个亿！” 啊？ 汪宏彬听了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么能烧钱！ 卫向东笑了笑，没说什么。 如果说芯片厂要投资八十个亿，那岂不吓坏你？ “汪支书，我建议可进军房地产，今年七月，国家不是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深化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设的通知》吗？要停止住房实物分配、逐步实行住房分配货币化为核心，配套改革住房建设、供应、金融办法，发展住房交易市场，加快住房建设的改革目标，所以房地产大有可为！” 没想到汪宏彬听了却摇摇头。 “别人也劝我搞房地产，我们县上就成立了好几家房地产公司的，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 “这和我的理念不一样！” 汪宏彬进一步解释道：“我们南界村走的是集体主义道路，包括房子、粮食、蔬菜都是配给制，不要钱的！这样才能体现制度的优越性！你说搞房地产，走市场化改革......房子是人住的，就不应该成为商品！如果到时候房价太高普通老百姓住不起怎么办？！” “这......” 卫向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干啊。 “还有一个项目大有可为！”卫向东突然想到什么，说道：“搞红色旅游！” “红色旅游？”汪宏彬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你看啊，你们村到现在还保留这标语啊，语录啊，还有一些建筑现在外面很少有这些东西，反倒看起来新鲜！你们可以以此打造许多红色景点，吸引游客，同时就可以拉动住宿餐饮商贸等第三产业发展！”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呢，真是个好办法！”汪宏彬顿时心头一震。 搞这些玩意是自己的强项啊，还花不多了多少钱！ 更重要的是，和自己心中的夙愿相一致！ 他仿佛看到整个南界村到处都是红色，又回到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卫书记，你这个法子好，我明天就召集村委会领导商量实施！”汪宏彬说道。 第二天，卫向东在刘伟和张世发的陪同之下视察了方便面厂和饲料公司，到了晚上才坐火车离开。 不过这天汪宏彬也没作陪，一整天都在村委会召开会议研究卫向东提出的建议。 晚上，卫向东告别众人又坐火车返回卫曹村。 南界村一行只是个小插曲，不过卫向东衷心希望南界村能健康发展起来。 这何尝不是一种有益的尝试？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1999年元月份，去美国呆了一个多月的张汝京返回申城，卫向东带人亲自去机场迎接。 “幸不辱使命！”这是张汝京见到卫向东第一句话。 “谢谢，谢谢......”卫向东紧紧握住张汝京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在前天的电话里他得知，建立芯片厂最困难的一个问题，购买芯片生产线竟然被张汝京搞定了！ 431 特洛马伊木马 1999年春节过后，申城依旧春暖乍寒，在浦江东边一片荒地上围着一群人，众芯科技厂房奠基仪式在这里举行。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在市府官员还有联海微电子高管、卫曹村驻申城办事处有关人员的鼓掌声中，卫向东和张如京笑着将一根帮着红绸子的木桩钉在荒地里，整个奠基仪式就算结束。 现在整个浦江以东张江高科园区每天都有开工建设的厂房，没人注意到这个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项目。 可远在千里之外的宝岛章中谋却注意到了。 在内地几家大的网站科技新闻栏目中都登载了这么一段新闻：众芯科技公司在东浦建设基地正式开工建设，预计在一年半完工，届时将生产0.18微米芯片，建成之后将大大缩短我国和欧美发达国家在芯片制造业上的差距。据悉，此项目由卫曹控股集团投资建设。 又是卫曹控股！ 又是卫向东！ 而现在竟然又和张如京搅和在一起！ 有点棘手啊。 想到这些章中谋谋眉头紧锁。 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是董事会秘书。 “章董，张如京竟然私自到内地建厂而且是和同样控股联海微电子的卫曹控股集团合作，董事会几名股东要求您必须认真处理此事。”秘书轻声说道。 “怎么处理？” “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惩罚张如京！” “怎么惩罚？”章中谋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让当局罚他几百万台币？顶用吗？人家连咱们公司的股票都不要！听说那个卫向东答应给他5%的股份，你算算价值多少？！” “董事们的意思是，湾积电现在不是给联海微电子研发cpu代工吗？我们立即停止代工！即便交违约金也不惜！” “荒唐！我们和联海微电子还有两年合同，如果现在单方面撕毁，你知道违约金要出多少？五个亿的美金！你让我如何向全体股东交代？！” “哎.....早知道我们就不和联海再续约一年。”董秘在后面嘀咕了句。 “是啊......如果我早知道卫向东会挖走张如京，我绝对不会再和联海微电子续约！我是还小看了这个人啊......”说道这里，章中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毕竟这是生意啊。 湾积电也想多赚点钱。 “那.....章董，我们就没办法了吗？难道又要出第二个世大？”董秘问道。 “第二个世大？不会的。”章中谋摇摇头：“我听说张如京准备挖人去内地吧？” “是的......张如京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一直在宝岛招聘芯片设计制造方面的人才。”董秘说道。 “呵呵，志向很大嘛，好事，好事.....” 董秘有点不明白，张如京在宝岛招人，明显是和湾积电对着干，为啥还是好事？ “你过来......” 董秘赶紧过去，章中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这......特洛马伊木马？！” 董秘不仅低声叫道。 特洛伊木马”这一词最早出现在希腊神话传说中。 相传在3000年前，在一次希腊战争中。麦尼劳斯（人名）派兵讨伐特洛伊（王国），但久攻不下。他们想出了一个主意：首先他们假装被打败，然后留下一个木马。而木马里面却藏着最强悍的勇士！最后等时间一到，木马里的勇士全部冲出来把敌人打败了！ 这就是后来有名的“木马计”。——把预谋的功能隐藏在公开的功能里，掩饰真正的企图。 听到董秘说出个词，章中谋笑了笑。 “我明白了.....章董。” 董秘说着退了出去。 章中谋又看了看那份资料，脸色露出一丝微笑。 卫向东啊，卫向东。 你和我斗？ 还嫩着呢。 ...... ...... 申城的三月是美丽的，特别是东浦这边，田野里到处都大片大片不知名的野花，春风吹过散发出香味。 卫向东正在联海公司自己的办公室和张如京谈话。 犹如联海也在东浦，距离众芯科技的建设工地不算太远，所以在卫向东的协调下，在办公楼临时腾十几间房作为众芯科技临时工作用房。 现在，整个项目设计图纸已经已经全部设计出，基本都是仿造张如京在世大建厂的那份资料。 工地土地已经平整，现在正在筑牢地基，这些由专业的建筑公司实施，不用卫向东和张如京操心。 现在张如京准备再返回美国和湾湾，只有一个目的：招人，招大量芯片设计制造方面的专业人才。 对于这一点，张如京比购买设备更加有信心。 美国特别是硅谷，可以有大把大把的华人啊，还有台北，自己的同事、朋友也很多。只要众芯科技给出足够好的待遇，那些人不可能不来。 但卫向东对于自己的招聘计划提出自己的不同看法。 “张总，你去美国招聘人才我没有多少建议，但是去宝岛一定要甄别清楚，湾积电的员工特别是技术骨干如果想辞到众芯来，请你务必要婉拒，至于原因，我去年在香江的时候就给你说过。” 张如京当然记得卫向东当时的提醒，很担心这些来自湾积电的员工在今后芯片制造过程中会用的湾积电一些专利工艺，将来两家有可能起纠纷。 “甚至，我还想到计算机的一种病毒——特洛伊木马病毒！”卫向东又突然冒出一句。 张如京一惊，他当然知道卫向东指的什么意思。 到时候证据确凿，对方告上法庭，你众芯科技不死也也要脱层皮！ “不会吧？” 这简直就像拍间谍片啊。 “我也希望不止于此，双方最好是良性竞争。”卫向东笑道“不过，我们这么想，人家未必会这么想.......算我卫向东现在是拿小人之心度章中谋的君子之腹吧！” 他是君子？ 如果是君子就不会暗中收购世大，架空自己了！ 张如京想到这些就愤愤然不平。 “好，就按照你说的做，招聘这件事上我慎重些。”张如京答应了。 “祝你这次一路顺风，过段时间我也要去一趟美国。”卫向东笑道。 联海微电子在纳斯达克上市了！ 432 纳斯达克上市 经过尽两年的准备时间，联海微电子公司终于在3月23日在纳斯达克成功上市，这是作为内地第一家在纳斯达克上市企业，比历史上的中华网还要早几个月。 作为董事长的他要去美国纳斯达克敲钟。 经过国际著名的会计事务所德勤会计事务所评估，联海微电子总股本为8亿股，又经过高盛、****等投行保荐，拟在纳斯达克公开公开发行3亿股，每股定价4.6美元。 所筹得的资金将在燕京中关村成立一家新的研发公司，专门从事移动设备cpu芯片研发。 用卫向东的话说，我们要全面拥抱3g通讯的到来！ 这让联海微电子员工们喜出望外，特别是那些研发技术人员，手里拥有联海公司的股份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如果就按照发行价4.6美金算，折合成人民币，人人都是百万千万富翁！ 卫曹村的村民也高兴，这个远在申城，前后投入二十个亿的公司终于回报村民了！ 卫向东和村委会领导商议，这次拿出原属于卫曹村控股那部分股份的8000万股，分配给全体村民。 普通村民每人3000股，刚合并进来的三个村每个村民1000股，在村上行政单位、企业担任职务的按照职位高低再进行分配。 3000股听起来没有原来一品鲜、娃哈哈等上市分的股份多，可这是在美国上市的公司啊，股金都是按照美元算的！ 现在一美元可以兑换8.2元人民币，就按发行价算一股就是37块钱，3000股就是10万块啊。 而且听说现在美国股市很火爆，开盘以后股价翻上个两三倍都不止！ 乖乖的...... 几十万到手了。 不过这次卫向东宣布放弃在村上给他分的10万股，除了他以外还有卫向华夫妇，以及后面加入的宋小军，都放弃在村上的股份。 毕竟他们已经得到联海激励股份。 3月21日，卫向东、倪光南、弗拉基米、唐俊等联海公司的高管们个个西装革履，从申城国际机场出发，飞往大洋彼岸。 美国东部时间九点过十分，卫向东一行数人来到位于纽约时代广场旁的时报广场四号，纳斯达克的交易中心就设在这里。 虽然纳斯达克是一个电子化的证券交易市场，但依旧设有一个交易中心，只是没有一般证券交易所常有的各种硬件设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型的摄影棚，配合高科技的投影屏幕并且有欧美各国主要财经新闻电视台的记者派驻进行即时行情报道。 九点二十分钟，卫向东、倪光南、弗拉基米、唐俊四人身穿西装革履，左边胸口还别着一束花，在一片掌声中登上了敲钟台——也就是一个大的演播讲台，上面站三五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快到九点半，卫向东等四人一同屏幕上的按钮——还是触摸屏的，出现了电子钟，翻出了模拟声音。 敲钟了！ 撒花！ 一些红色碎纸屑从天花板上落下，这也是纳斯达克里庆贺公司上市的传统节目。 纸片颜色可以随便选，而卫向东选了作为中国人最喜庆的红色。 在纷纷扬扬的纸屑中，纳斯达克股市开盘，大家紧张盯着电子大屏幕。 很快，出现了联海公司的名字以及股票代码。 13.5美元！ 发行价的三倍！ 市值高达148亿美元！ 哗......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哇.......二哥好厉害！”就在卫曹村卫长工家里，卫向霞看着搜狐网站实时报道的新闻，发出惊呼。 她特意从申城赶回老家和父母大哥大嫂一起分享这个激动人心的局面，当然后面像跟屁虫一样的杰克。 “联海公司作为一家成长性高科技公司，其价值无量，且不说英特尔，就看看amd公司，现在股价为32.8美元！如果联海的股价能赶上amd公司，翻一翻还不够！” 杰克如数家珍说着纳斯达克的上的明星股，当然他也有个梦——和卫向霞创立的企鹅通讯公司能尽快在纳斯达克上市。 卫向北夫妇也站在卫向霞的背后，卫向北现在依旧是第一种植农场场长，农场有将近七百亩土地，几乎全部分布在河南岸三个村，虽然种植农场在卫曹村众多企业中属于“弱势企业”，曾经有人提出干脆解散两个种植农场。 不过卫向东坚决反对。 作为一个村庄如果没有“稻花香里话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景象，那和钢筋水泥森林的城市什么区别？ 无论卫曹村将来如何发展，都必须保留稻田和桑园！ 当然农场自身也要发展，要向绿色农业、观光农业方向探索。 卫向北的媳妇沈月梅外调到桂省干了几年之后又调了回来，现在任绮罗公司第一分公司总经理，也就是原来的县丝绸一厂，每天开车上下班。 她听着杰克的话，脑海里急速盘算。 这一次，自己和丈夫共分得联海公司的股票五万股，加上自儿子的5000股如果按照这个价位那不就值67.5万美金，折合人民币550多万？ 天啦..... 沈月梅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 虽然卫曹村职工工资高，待遇高，还有各种福利，包括股票等等，这么多年攒下来也就百十来万。 这下子就拿到五百多万！ 买房！赶紧去申城买房！ 可惜股票暂时无法套现，最快也得明年这个时候，急人啊...... 当然，报这个想法的不只是沈月梅一人，此时许多村民职工都在自家电脑前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事后，卫曹村获得了一个新的名字：百万元村！ 据说光这一笔投资，村上有几百户的收入都超过百万元。 当然再过一年后纳斯达克股市暴跌4000多点，跌幅高达78%，几乎面临崩盘，村民拥拥有的股票市值也大幅缩水，那又是另一番光景。 此时的纳斯达克交易厅，采访刚刚开始，作为第一家在美国上市的中国企业，自然得到记者的追捧，特别是作为董事长的卫向东更是记者关注的对象。 “卫先生，您好，我是纽约时报记者，贵公司上市筹得数以资金将投入到移动cpu研发当中，据听说是以手机cpu为主？”一个金发碧眼的女记者问道。 “是的，联海公司除了继续研发台式机、笔记本电脑cpu之外，将大力进军手机cpu，迎接3g通讯的到来！” “卫先生，这说明你非常看好3g通讯？” “是的！”卫向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扬了扬。 “这是一部2g手机，可以打电话发短信，已经极大方便了人们的生活，但3g手机，会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 卫向东刚准备多说两句，突然一个白人记者插话进来：“卫先生，您创办了联海公司，又在中国建立芯片制造厂，在it业取得如此大的成就，但听说您没上过大学？！是不是受到你们当时的环境，读书无用论的影响？” 433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互联网教父”？ 怎么又拿这点破事说事？ 那个年代过去久远，这个家伙明显是不怀好意在挑衅！ 看着周围人们也都注意这里，连倪光南和唐俊脸色都有点尴尬，卫向东不忙慌不忙，面带微笑回答道： “先生，你错了！因为我太笨，而在我们中国，聪明好学的人太多了.......看看你们美国，看看硅谷有多少我们中国留学生，你就会觉得你说的话是多么可笑！你们美国有句俗语：美国人的财富在犹太人的口袋里，美国人的智慧在中国人的脑袋里吗？！” 这...... 那个美国记者没再说什么，灰溜溜走了。 现在看来，自己得重视这件事了。 两年前复华大学的校长曾经答应他，如果能写一篇有深度的论文通过他们学校的博士论文答辩，可以直接授予他博士学位！ 可惜这两年他忙里忙外，很少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看来现在不动手不行。 回到国内，卫向东立刻推辞掉一切公务，猫在卫曹村自己家里，闭门谢客，整天走坐在脑前敲着键盘。 还好，现在有了电脑，有了互联网，查资料就容易的多。 白天忙到晚上，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写好两篇论文，看着屏幕上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卫向东伸了伸懒腰，觉得很有成就感。 他一共写了两篇论文，一篇叫《破解“三农问题”建议对策》另一篇则是《互联网现状及未来的发展趋势》 前者探讨了在现阶段下“农村、农业、农民”存在的现实问题，指出振兴农村是解决三农问题的唯一出路。 以卫曹村、南界村等发展比较好的村庄为论据，提出一系列观点： 乡村振兴是应对全球化挑战的压舱石；乡村振兴需激活数百万亿元生态资源价值；乡村振兴要发展社会化农业（城乡融合）乡村振兴要允许城乡自由流动等等...... 另一篇《互联网现状及未来的发展趋势》指出互联网将深刻影响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将会对社会结构产生由量变到质变的影响，包括政治经济社会等等，pc互联网将向移动互联网迅速转移，指出移动互联网博包括移动通信网络、移动互联网终端设备、移动互联网应用四大方面。 很快两篇论文就在复华大学的学术刊物《复华学刊》上全文刊登，又很快被有关学术专刊转载。 卫向东的博士论文答辩还没有开始，他的两篇论文却在学术界掀起热潮，特别是后者提出的移动互联网概念，移动电子支付、增强现实(ar)，手机游戏、移动医院等等崭新名词，顿时引起从事互联网人的关注。 在钱塘，一个长相其貌不扬的青年姓马的青年，带着一帮小伙伴正创造了一个叫阿里巴巴的网站，开始了自己的电子商务远航之路，他看到这篇论文后，立刻指着其中一句话，对自己同伴说道： “移动电子支付......这个好啊，你们想想我们开这个阿里巴巴主要就是用来商品买卖，支付尤其重要，如果我们创造了自己的支付系统，我们就可以和银行叫板！这可比买卖东西抽取服务费更赚钱！” 在鹏城，另一位姓马的青年和几个朋友捣鼓出了即时通讯系统oicq，和申城的企鹅qq抗衡。 oicq可不像企鹅qq背靠卫曹控股金主爸爸不愁没钱花，只管疯狂扩张，他还得苦苦思索如何从聊天获得的流量转化为人民币的问题。 卫向东提出的手机游戏让他突然想到一条发财致富的道路。 利用oicq的粘性，诱导那些年轻人去玩网络游戏，这不是赚钱好办法吗？ ..... ..... 六月份，卫向东顺利通过论文答辩，获得了复华大学的经济学博士文凭。其实在论文答辩的过程中，教授们也放了水，因为这两篇论文最大的问题都是大篇大篇的论述却没有相关的数学模型支撑，那怎么行？ 但这两篇论文实在是太火了。 前篇关于三农问题的论文，被有关部门有关领导看中，还特意派人来请教研讨。而后者关于互联网那篇论文在网上火了。 他提出各种概念、点子，对于在互联网上冲浪的有志青年看来就像举着火炬的自由女神像！给他们提供奋斗的方向！ “恭喜你，卫向东同学！”毕业典礼上，王校长将博士毕业证书递给穿着博士服的卫向东，用一种幽默的口气祝贺道。 受之有愧啊..... 卫向东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相对于主席台下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的莘莘学子而言，自己可是投机取巧。 不过，自己就这水平，实在没办法啊。 连媳妇罗青梅就嘲笑满篇各种论点概念缺乏有力数据支撑。 “卫博士，你不参加后天的会议？”王校长又问道。 去年（1998年）6月30日，大唐电信正式向国际电信联盟提交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td-scdma作为第三代移动通信标准的候选标准。 今年7月，信息产业部牵头下，有关企业单位在申城举办td-scdma技术标准研讨会，包括中国电信、大唐电信等企业，作为进军3g手机cpu的联海微电子公司也在邀请之列，公司派倪光南参加。 还有正在紧张筹备的中芯科技公司，ceo张汝京也被应邀参加这次会议。 只不过这是技术大佬们的会议，我一个门外汉才掺和什么？ 卫向东笑道：“王校长，会议我就不参加了，村上还有点事。”卫向东笑道。 原来卫向东那篇关于互联网的论文发表之后，引起热烈反响，特别是那些有志于从事互联网创业的青年而言，简直就是一本圣经啊。 向卫向东写信的，发电子邮件的......甚至有人到联海公司来登门拜访求教，让卫向东有些厌烦。 后来，刚刚被提拔为副村长的卫风华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打电话给卫向东建议：“叔，你干脆回咱们村举办个论坛什么的，大家畅所欲言多好？咱们村的青年也想听听呢。” 呵？ 自己成了互联网教父了？ 434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不过最后卫向东还是答应了。 既然自己掌握了一些比这个时代的青年更多的互联网方面知识，讲授出来，没准还能多出几个马云马化腾呢。 七月份的卫曹村也是很美丽的。 且不说绿荫遮掩下的一座座小洋楼，还有宽阔笔直的柏油路，绿油油的稻田和成片成片的桑园，就是那一片荷塘也显得格外好看。 这是去年卫风华打造的卫曹村乡村旅游景点之一，说是要秉承卫向东的观光农业理念，将原来的盘龙村的二百多亩废弃的荒滩地，挖深整修之后，形成一片大水塘，又种上莲藕。 旁边还修了亭子，盖上房子，中间又上桥形成走廊，成为卫曹村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一到夏天分外美丽。“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写的就是这样的景色。 而这次互联网论坛讲座就放在这里。 卫向东从申城驱车赶回卫曹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拐到荷花园，这里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荷花园门口挂着一条横幅：“热烈庆祝第一届互联网论坛隆重开幕”的字样。 有十几个人正在为即将举行的论坛忙碌，看到卫向东到来荷花园景点的负责人打电话向村委会汇报。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辆黑色帕沙特从从北边沿着新修不久的泊油路飞驰而来，停在荷花园边上的停车场，一个年轻男人跳下车，正式卫风华。 他是村委会负责人也是这次论坛的主要负责人。 “风华，人来的怎么样？”卫向东问道。 “叔，来了一百多人。” “这么多？”卫向东有点惊讶。 “是啊，我也没想到。”卫风华回答道，不过一脸兴奋。 其实这次名为第一届卫曹互联网论坛的聚会，并没有大肆宣扬，甚至没有动用主流媒体，只是在搜狐、网易、新浪等互联网门户网站上登载公告。毕竟这只是一次民间聚会。 公告声明：此次论坛举办三天时间，将围绕互联网现在、未来，如何发展壮大我国互联网产业进行有益探讨，届时卫曹村村长，联海微电子董事长、卫曹控股投资公司卫向东博士将专门举办讲座，欢迎从事互联网行业的人士或对此感兴趣的青年参加。 公告上还公布电子信箱，参加论坛者可将自己的简历发来算是登记。 当然来卫曹村往返路费自理，会议费每人300块，论坛将负责参会人员在会期间一切食宿。 “叔，这是已经报名的参会人员名单。”卫风华说着从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 卫向东看了看名单，前面几个都是自己认识的。 张超阳、李研宏。 张超阳创立的搜狐公司发展的很快，俨然成了中国第一门户，现在正积极谋求在纳斯达克上市，而这次论坛新闻报道也由搜狐网则以实时动态在搜狐网上报道。 相对于张超阳的高调，李研宏创建的百度公司相对要低调的多，开始只是给硅谷动力、搜狐、新浪等网站提供搜索服务，听说现在正在憋大招，即刻推出面向终端的专业搜索引擎门户。 这两人曾经是联海公司的员工又是卫曹控股投资对象，所以几乎是不请自来。 另外熟悉的名字就是自己的小妹卫向霞和他的合伙人其实就是男朋友杰克。 两人创立的企鹅公司，旗下的qq聊天软件风靡一时，成为国内的排名第一的聊天软件，据说注册用户早已超过上百万，力压排名第二的oicq 只不过现在还在疯狂烧钱中，收入也是仅仅依靠广告收入，还处于亏损状态。 作为天使投资的卫向东没有管，让他们自己去闯。 很快，卫向东又在名单里发现两个熟悉的名字。 二马！ 二马的到来卫向东倒也不意外，特别是马芸，那是个非常喜欢凑热闹的人。 卫向东还发现了周宏祎——现任三七二一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王致东——新浪网总裁、陈田桥—刚刚申城创立盛大网络科技公司..... 这些都是日后在国内如雷贯耳的名字，但现在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更多则是默默无闻。 不过，都很年轻。 二十几岁，三十出头，正风华正茂。 但更多的是自己的不认识的，或许在历史上他们在互联网大潮中拼搏过最后却被淘汰。 但不管怎样，算得上群英荟萃了。 由于来的人太多，荷花园地方已经容纳部下，所以会议地点被紧急改到村文体中心。 按照会议议程，第一天由卫向东在文体中心礼堂给大家集体讲课，讲他对互联网的认识和看法。随后再分成若干的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小组，分组讨论。 当然基本上按照他写的那篇论文里的内容演讲，不过这是非正式场合，所以就更加随便些。 主要是围绕互联网的主要应用侃侃而谈，金句迭出。 互联网的人际关系——用一句诗来表达：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互联网营销——无营销不销售 互联网能量有多大？超越未来一切技术革命总和； 互联网发展有多快？新产品的迭代速度以天为单位； 互联网成长动力是什么？算法、算力、数据...... 赢得一片掌声。 接下来两天就是各个话题小组的讨论，有的跑到荷花园坐在亭子里看着池塘里的碧叶红花高谈阔论，有的钻到村互联网媒体中心对着电脑讨论边实施自己的想法。 这次卫向东没有参与进去，一个人东转转西瞅瞅，自己顶多算个抛砖引玉，说多了反倒会禁锢他们的想法。 没有天马行空的思维就不可能有互联网空前的繁荣。 这边，卫向霞和小马哥就即时聊天工具里某个技术问题讨论的热火朝天，那边在池塘边马芸和卫曹村创立的卫曹商城负责人争论不休。 卫向东很乐见这个局面。 后世无论是及时通讯还是电子商务，都是一支独大这并不利于行业发展。 要不腾讯在推出qq后，后面又搞了个微信，某种程度上也是彼此的竞争？ 对了，强哥呢，怎么没见到刘强栋的身影？ 435 就因为我们这一代人吃的苦太多，所以我希望下一代不再吃苦 “卫董.....您好。”一个背着包留着平头的青年风尘仆仆出现在 卫向东面前。 还没等卫向东开口，青年主动伸出右手：“我是燕京京东多媒体公司总经理刘强栋，本来我今天早上到结果火车晚点。” “没事，那边请。”卫向东笑着指着亭子里马芸他们：“他们正在聊电子商务，我想对你这个话题会很感兴趣.......” .... .....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就这么匆匆忙忙过去。 这一年无论是国际上还是国内都发生的许多大事。 1月，欧元诞生。 ....... ....... 12月20日，澳门回归祖国 同样对于卫曹村旗下的企业，也发生了许多大事。 3月，在英特尔公司发布奔腾三代处理器一个月之后，联海公司发布了自己第三代处理器g3，主频高达800mmz，即将突破1gz大关。 同样amd也推出了k7——athlon（速龙）处理器，三家公司我赶竞争激烈 同时，联海公司宣布在燕京中关村成立联海（燕京）微电子公司，宣布进去移动电讯业务，专门研发基于td—cdma芯片技术的手机cpu，内部代号：微迅micro-speed。 张如京领导的众芯科技也在紧锣密鼓准备中，他除了关注在东浦的工地外，还不停穿梭于美国、申城、台北之间，陆陆续续带回100多个德州仪器工程师和100多个台北来的工程师！ 泥煤的，果然是神人啊..... 这让卫向东喜出望外，据听说张如京从台北挖来的人会更多的，有300人之多！ 但是听从了卫向东的建议，小心筛选，剩下的都是比较可靠与湾积电关系不大的技术人才。 明年下半年，众芯科技可正式投产。 当然卫曹村也发生了许多大事，为期三年的安居工程宣告完工，全村六千多户人家全部住进楼房，土坯房甚至瓦房在卫曹村已经成为历史。 卫曹控股大厦在原金星村以北地界上胜利竣工，一共二十层高，是整个南坪县最高的建筑。 以卫风华为首的年轻一代开始走上卫曹村的政治舞台，成功举办了第一届互联网论坛，并且雄心勃勃将此坚持下去，目标是成为全世界互联网盛会。 听了卫风华的汇报，卫向东一笑。 那不是没有乌镇的事了？ 为了全面拥抱互联网，卫风华又在村上实行“超级网络”工程，在卫内部建立超级局域网，村上负责购买光纤宽带，保证村民职工日常上网需求。 最后，人们在一片欢腾中，迎来了二十一世纪的曙光。 元旦节放假，可惜天气不作美，刮了一夜的北风之后，天亮不久又纷纷扬扬飘起雪花。 这种天气不适合外出活动，卫向东一家四口只好猫在家里很无聊看着电视、上网。 女儿卫蕊蕊放元旦也从省城的外婆家赶回卫曹村，她今年已经十四岁，长的亭亭玉立。 姐姐一回家，弟弟天天就像跟屁虫一样粘着姐姐，赶也赶不走，天天今年四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 “蕊蕊，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卫向东喝着茶，似乎想起什么事问道。 卫蕊蕊正拿着手机玩贪吃蛇，听爸爸问她就回答道：“元月十号左右吧，怎么了？” “放假后，想不想跟爸爸去远门？” “爸，你要去哪里？燕京、申城我可不去.....香江也不想呆腻了，是不是要去美国？”卫蕊蕊似乎来了兴趣，把手机仍在沙发上，很亲昵凑了过来。 “不是美国，我们这次要去大西北扶贫，去陇省！” “去大西北，那里好玩吗？”卫蕊蕊问道。 “当然好玩，广袤的土地，苍凉大气.....你不是学过一篇课文，茅盾的《白杨礼赞》里面就是描写大西北的景色。” “是吗？太好玩了，我要去！”小姑娘一拍巴掌说道。 “别听你爸瞎说，那里气候条件恶劣，住的是窑洞，吃的是窝窝头....反正那地方人又穷，地方又破，你去干吗？！”坐在边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的罗青梅赶紧制止。 “妈，我听我爸说咱们家原来也很穷啊，你不要瞧不起穷人好不好？”小姑娘很认真的反驳。 这..... 罗青梅被怼得没词了。 “爸爸，爸爸，我也要去，和姐姐一起去玩.....”旁边的小男孩立刻笑嘻嘻凑上来。 “玩，玩....光知道玩，你爸是去做正事！”罗青梅没好气的回答，脸一绷，看着儿子：“我问你，我布置的作业做完没有？！” 看见妈妈这个样子，小男孩立刻耷拉着脑袋，不再吭气。 晚上睡觉，罗青梅轻轻依偎在卫向东身边，问道：“向东，你真把女儿带到那地方去？这么冷的天，我听说西北更冷，风又大，万一女儿冻坏怎么办？还有他们的饭菜，女儿吃不惯怎么办？” 看着妻子忧心忡忡的样子，卫向东笑道：“我们就呆几天，又不是几个月你担心啥？受点苦就受点苦，对她也有好处，虽然蕊蕊在农村长大，但她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上学后又到省城，还以为别的地方都和卫曹村一样呢，见识见识也好。” “哎......就是因为我们这一代人吃的苦太多，所以我希望我们的下一代不再吃苦。”罗青梅叹口气，幽幽说道。 卫向东伸出手，轻轻抚摸妻子也不再很光滑的脸颊，温柔说道：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压力苦痛，他们这一代——八零后，将来未必会比我们60、70过的轻松.....好啦，你就不用担心了。” “嗯.....”罗青梅又往丈夫这边靠了靠，这样她感到安心。 就在上个月，千禧年快到时候，卫向东代表卫曹村宣布一个重大项目——助支援远贫困山区脱贫，振兴乡村计划。 第一个支援目标就是陇省的平凉地区的石马村！ 436 入平凉 石马村位于陇省平凉地区灵川县，宋代大诗人陆游曾经写过一首诗《建安遣兴》 绿沈金锁少时狂，几过秋风古战场。 梦里都忘闽峤远，万人鼓吹入平凉。 写的就是这里的景色。 不过现在却是一片荒凉，这里处于黄土高原边缘地带，走不尽的蜿蜒沟壑，走不尽的荒凉大山，土地贫瘠、常年缺水是平凉地区最穷的村落之一。 今天是元月17日，农历腊月十一。 连续下了两天大雪，今天好不容易太阳露出笑脸，一大早村支书刘吉贵就吆喝人收拾村委会空闲的几口窑洞，打扫外面院子里的积雪。 因为，今天有贵客上门了！ “建军，卫书记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咱们村？”刘吉贵问自己的侄子——也是村上的文书刘建军。 刘建军今年二十五岁，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棉袄，戴着一个火车头帽正在院子里扫雪。 或许是干的卖力出汗的缘故，头上已经冒起热气腾腾的白雾，他听到刘吉贵问他，就停了下来抹下帽子，笑着说：“还早呢，听乡长说他们一行昨天晚上才到县上，今天一早赶往咋们村，估计到了也到中午。” 是啊..... 来一趟石马村不容易，从县城发来的班车一天只有两趟而且只到乡政府，从乡政府到村上还有十里长的羊肠小道，路很窄只能勉强让驴车通过。 这两天又下大雪，路肯定不好走，不知道中午能不能按时赶来？ 刘吉贵想着，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山坳。 ....... ...... 卫蕊蕊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雪，还从来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 跟着爸爸还有叔叔他们，从宁宣市坐飞机直接飞到秦省的安西市，然后又换成大巴一路向西北，大巴摇了一整天才到平凉地区。 第二天中午，又坐中巴赶往灵西县，越往西走显得越荒凉，到了灵西县城后受到当地县政府有关领导的热情招待，说暂时休息半天，第二天再去石马村。 第二天早上，县上专门派了两辆帆布篷吉普车，沿着县道摇晃了近两个多小时才到乡政府所在地，卫蕊蕊听说到那个什么石马村还有将近十里的山路！ 而且不通车只能走路或者坐驴车过去。 妈呀，还有十里的山路？！ 这一路颠簸，卫蕊蕊差点就要吐了！ 啥时候走过这么难走的路呀？ 真是......也不把路好好修一修。 难怪这地方这么穷！ 你看看我爸，听说刚刚当上生产队长，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修路！ 当然，这些话她只是心里吐槽是不敢说的。 不过嘛，边走路边欣赏雪景也不错呀，她出生到现在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到处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可是没走到多长时间她就后悔了。 路上的雪实在是太深了！ 自己穿的小皮靴一脚踩下去半截都在雪里，不使点劲就拔出来！ 还有，好冷呀，风吹到脸上好疼！ 临走前妈妈给她准备在最厚羽绒服现在穿到身上似乎也不暖和，她只好把脖子上的厚围巾向脸上裹了裹，抵御这刀子般的寒风。 “蕊蕊......是不是有些冷？”卫向东看拿着小脸冻得通红的女儿，有些心疼问道。 这里真的冷，自己里面穿着厚厚的毛衣，外面是在灵西县城刚买了绿军大衣，照样抵挡不住这里寒风。 他有点后悔把女儿带到这地方来了。 不过卫蕊蕊倒很坚强，自己出来不能给爸爸丢脸呀，于是摇摇头：“爸，我没事。” “卫书记，前两天我们这些下大雪，路就成了这个样子。”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黑色雪花呢的的中年男人插话进来，是县上的一个副县长，叫王宝生，专门陪卫向东前去石马村。 他说石马村所在的板凳乡是全县最偏远的一个乡镇，除了乡政府所在村，别的九个村全部不通班车，别说班车就连普通小车就进不来。 他边说边指着前面的路上说道：“这些路，好点的能过一辆拖拉机，差点的只能过驴车，如果遇到像今天这样的大雪，连驴车都过不去。” “那你们可以修路呀......不是说要想富先修路吗？”卫蕊蕊实在忍不住问道。 王县长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解释道：“我们也想修路，可是县上穷啊......一年县财政收入才3000万！连发给干部发工资都不够，哪有钱修路？.......” 才3000万？ 卫蕊蕊听了不由得撇撇嘴。 就是我们卫曹村随便一个企业，一年挣的也不至才3000万呀？ 果然够穷的..... 卫向东早在对方提供的资料上看到这个县的穷困，但昨天到了县城，看到低矮的楼房，破破烂烂的街道，这让卫向东想起《平凡的世界》里描写的黄源地区。 可那描写的是八十年代初期的景物啊，现在已经是2000年！ 再看看一路坐在车上看到的村庄，二十年多去了，这里似乎没有多大变样。 一行数人跋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走完这十里路上了一个山梁，看到不远处山坳里分散着一些窑洞。 “到了，前面就是！”王县长指着那些窑洞笑道。 就在这时候，山梁上出现几个人影，很快走近，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着黑棉袄头戴着一个火车头帽。 “他就是石马村支书刘吉贵。”王县长笑着解释。 卫向东也赶忙向前急走两两步，对方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两人握住。 “你好，你就是卫曹村的卫书记吧？我们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呵呵，路有点不好走，耽搁了些。”卫向东笑着解释。 “哎......我们村就这样，一下大雪就封村了，不过前面的路好走了，我已经让人打扫的干净！” 果然，卫向东看到通往村子的泥巴路上，积雪都被扫到两旁，堆成厚厚的雪堆。 双方又相互介绍，这次卫向东村上带来五个人，曹小荣、卫风华，还有两个技术人员。 互相握手后，大伙才继续向村里走去。 石马村并不大，一共二百多户上千人，窑洞零零散散分布在两条沟里，现在正是晌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冒起了炊烟。 437 二丫家 刘吉贵邀请一行人去村委会，说已经准备好饭菜。 大伙走了这十里路已经饿了也就不客气，跟着他向山坳里走去。 村委会在山梁地下面，沿着山体挖了几孔窑洞，前面还有一个平坝，旁边就是村小学，也是几孔旧窑洞，现在学校放寒假没有学生，只有窑洞前面小操场旗杆上一面已经褪色的国旗在高高飘扬。 在村委会的窑洞一张旧桌子上，摆了一桌丰盛的菜，说是丰盛是因为菜数量比较多，其实大部分都是洋芋做的。 洋芋在黄土高原可是好东西，既可以当粮食也可以当菜，蒸洋芋、炒洋芋丝、洋芋擦擦，最后是一道“硬菜”洋芋焖猪肉，当然少不了白酒。 说实在，在78年前以前，洋芋也曾经是卫曹村村民的主食之一，在卫向东的记忆里，对这玩意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吃不惯，但没想到丫头吃的还挺欢实。 新鲜嘛...... 估计吃上几顿都不爱吃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窑洞门口，眼巴巴看着卫向东他们吃着。 只见她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棉袄棉裤，头发乱蓬蓬的，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让卫向东有点吃惊的是，这么冷的天小姑娘竟然穿着一双布鞋！ 刘吉贵显然认识这个女孩，招招手：“二丫，还没吃饭吧？来吃个馒头。” 小姑娘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走了进来，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一手一个抓了两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我给我妹妹拿去.....” 说着便飞快跑出窑洞转眼不见人影。 刘吉贵笑着解释这个小姑娘家就在村委会附近，家里比较穷，养了三个孩子，她母亲精神有问题，有时候疯疯癫癫的，全靠父亲一人干活家里比较穷。 不用刘吉贵多解释，大伙都看到刚才小姑娘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还乱蓬蓬的头发就知道家境不怎么样。 “刘支书，像这个小姑娘这样的家庭，在你们石马村多不多？”卫向东问道。 “不少.....”刘吉贵告诉卫向东他们，全村213户人家，一大半没有彻底解决温饱问题，去年农民人均纯不到500元。 500元？！ 众人听了吃了一惊。 正在咯嘣咯嘣咬着油炸的洋芋叉叉卫蕊蕊听到突然冒出一句话：“爸，500块能干啥呀？我身上这件羽绒服是妈妈在香江给我买的，就值600港币呢。” 卫蕊蕊这话一出口，卫向东顿时感到有点尴尬，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哎呦......说错话了。 卫蕊蕊赶紧低下头，专心对付那洋芋叉叉。 坐在对面刘吉贵叹了口气：“500块确实少，可有些农户一年连500块钱的收入都没有，特别是家里缺少劳力的户那就更惨了.....”说到这里刘吉贵摇摇头，端起酒杯闷闷喝了一口。 “现在农村不是有低保政策吗？可以申请低保啊？”卫风华插了句。 当然，在卫曹村这种申请政府低保现象是不存在的，卫曹村自己就可以解决但这个政策作为村委会副主任的他是了解的。 “这个问题我来解释下。”坐在卫向东边上的王县长开口说道：“农村的确有低保，但我们陇省经济欠发达，财政收入少，低保标准远远比不上南方那些省市，去年我们省的农村低保标准是每人每年300元，像石马村这样的情况，能吃上低保的也只能占全村的三分之一人口。” “卫书记，不瞒你说，刚才二丫家就没评上低保，别的农户家比他们还穷。”刘吉贵补充了句。 这么穷竟然还吃不上低保？ 卫向东暗暗吃惊。 可见石马村穷的什么程度！ 刘吉贵又说起石马村贫穷的原因主要是土地贫瘠，常年干旱，除了种洋芋之外，别的产量都很低，还有就是交通不便。 “这些不仅是石马村，别的村也面临同样的困难。”王县长又补充了句。 哎..... 卫向东心里轻轻叹口气。 吃完饭刘吉贵就带着他们到村里转转。 石马村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村子，依山就势，沿陡坡呈阶梯式高下叠置，从山底一直建至山顶，多达十一层，蔚为壮观，像极了电视里《平凡世界》的村落样子。 众人转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村委会附近，旁边有户人家，三口窑洞，显得很破败，寒风吹过窑洞上绽开的窗纸在风中微微晃动。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站在窑洞门口前，正怯怯看着他们。 卫向东认出来了，大的那个正是刚才抓馒头的二丫，脚上那一双但布鞋又刺疼卫向东的双眼。 这让他突然突然回想起，在78年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冬天快过年时去向阳村姐姐家的情景。 当时自己的外甥女周娟大冷天的也是穿着一双布鞋！ 寒风中，瑟瑟发抖。 想到这些，他的心情突然不好受起来。 “蕊蕊.....”卫向东招招手，叫来正好奇的东张西望的女儿。 “爸爸，什么事？” “你是不是还带了一双加厚的运动鞋？”卫向东低声问道。 “是呀....妈妈给买的，我还没穿过呢。” “要不我们就给二丫姑娘吧？”卫向东用试探的语气问道。 卫蕊蕊看了看那个年纪比她稍小些一身穿着破烂的女孩犹豫了下，但还是点点头。 “我去取。”说完姑娘一溜烟跑了。 卫向东脸上微微露出笑容。 女儿在她外婆外爷家一直被娇惯，养成好多坏毛病但心底还是很善良。 他又向刘吉贵低语几句，刘吉贵显得有点意外但依旧点点头，向二丫招招手。 二丫拉着妹妹走了过来。 “你大（爸）呢？”刘吉贵问道。 “和哥哥去坡上干活去了。” “你娘呢？” 二丫指了指一间破窑洞。 卫向东想进去看看，里面有些黑开始看不清，等眼睛适应了以后，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屋里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脖子上竟然拴着一条铁链固定在床头。女人看着有人进来，拼命挣扎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吓得卫蕊蕊赶紧躲在父亲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 曹晓荣他们也是一脸吃惊。 旁边的刘吉贵笑着解释说二丫的母亲患有精神病，正常的时候和一般人没啥却别，一旦发作起来就很狂躁还拿菜刀砍人，不得已才拴起来。 看现在这样子估计是又犯病了。 “没送去看病吗？”卫向东问道。 “看了，不顶用。再说这种病我们县没法看，必须要送到地区中医院，没钱啊。”刘吉贵叹口气。 438 小土豆有大生意 就在这个时候，卫蕊蕊拿着她那双粉红色的加厚运动鞋跑了过来，递给二丫。 二丫一辈子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鞋子，一脸恐徨，那里敢要？ 最后还是在刘吉贵的劝说下，二丫坐在门墩上战战兢兢脱下布鞋，将运动鞋穿上。 哇..... 好暖和，好舒服！ 二丫小声对卫蕊蕊说了声谢谢。 旁边她的妹妹一脸羡慕看着姐姐脚上的运动鞋，比自己脚上这双娘做的窝窝鞋好看多了！ “爸，咱们再给这个小妹妹买一双鞋吧？”卫蕊蕊小声说道。 卫向东点点头。 “可是.....一双鞋肯定不够吧？”卫蕊蕊又想到什么，说道：“还有别的小孩也需要鞋吧？那我们要买多少？” “所以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必须帮他们找到脱贫致富的路子，而不是一昧的帮助。”卫向东耐心回答。 大伙转了一圈又回到村委会，大伙围着火盆烤着炭火，又谈论起刚才看到二丫家的事。 “王县长，你们这个地方治疗精神病哪家医院比较好？”卫向东问道。 “平凉地区中医院有专门的精神科，但治疗条件也有限，要说比较好的那得去省城，省城的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在这方面是权威。” “那.....像二丫她娘这样被铁链锁着也不是个事，干脆就送到附属医院去，至于费用我们卫曹村出。”卫向东说道。 刘吉贵连忙表示感谢，又说出一个让卫向东吃惊的事实，像二丫她娘这样患有精神病的在石马村还不是个例，还有十个类似于二丫娘这样，痴呆、精神分裂，脑瘫等等。 “怎么这么多？”卫风华也感到不可思议。 “还是穷啊。” 刘吉贵叹了口气，说出原因。 原来石马村很穷，外村姑娘都不愿意嫁过来，小伙子找不到媳妇，有的只好找那些本身患有精神病的女人，所以就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二丫的娘当姑娘的时候就有点疯疯癫癫，后来得不到治疗越来越严重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刘吉贵解释道。 说来说去，一个字：穷。 “将所有患有精神病患者全部送到附属医院治疗。”卫向东决定了，实在不忍心看到脖子上套着锁链那个场景。 卫向东一行在石马村整整呆了四天天，考察了石马村整个村容村貌，包括周围几个村子，最后作出几项决定。 “首先是修路。”卫向东看着那条弯弯曲曲通向外界的小路笑着说道：“将这条路硬化拓宽，按照乡村道路标准5.5米宽，全部硬化成水泥路，另外村里的几条主要干道也硬化，没有交通，村里的东西运不出去，外面的东西进不来想脱贫根本不可能。” “还有就是重修小学，干脆别用窑洞里，就修楼房，钢筋凝土，要结实，校舍的桌椅图书我们全部包了。” “还有电脑！爸，学校应该有电脑，这样就可以上网了！”卫蕊蕊在边上补充。 卫向东赞许点点头。 刘吉贵不懂啥叫“上网”不过听这个小姑娘这么说一定是个好东西，赶忙回答： “卫书记，我们一定选最好的地方建学校！” 帮助建立村卫生所，同时帮助那些因病致贫的困难家庭。 投资建立变电站解决村上用电困难 挖一口压水深井解决群众吃水难的问题 帮助村上建立一个粉条加工厂，壮大集体企业。 卫向东一口气说出好几样打算。 刘吉贵听了听了暗暗吃惊，如果按照他说的，石马村将有一个大变化。 “最后我打算在你们县城建一个大型薯片加工厂，解决包括你们村在内的洋芋卖难问题。”卫向东笑着说道。 石马村这一代生长的洋芋个大、肉沙、味美、营养丰富全面。它的块茎含淀粉约22％～26％，远远超过别的地方洋芋淀粉含量，而且产量非常高，根据前天王县长的活，整个灵西县洋芋种植面积有十万亩，产量高达一亿公斤，但主要用于粮食以及牲畜饲料，附加值非常低。 “洋芋片片？那玩意有人要吗？”刘吉贵听了有些怀疑。 自家也经常做洋芋片片，将洋芋切成片状晾晒干，可以焖肉用或者油炸，家家户户都做个没听说还能卖。 卫向东听了哈哈大笑，转过头看着曹晓荣：“晓荣，你给他说说你们一品鲜公司的打算。 “刘支书，你别小看这小小薯片，这可是笔大生意.....我给你说一组数据吧，你知道全世界一年薯片销量营收有多少吗？150亿美元！光美国的百事可乐一家公司销售额就达到80个亿！” 200亿？.....美元？！ 刘吉贵被这个数字吓呆了，他只知道美元比人民币更值钱，即便就是人民币，200个亿。 乖乖的..... 这破玩意竟然有那么多人爱吃？ 还有那个什么百事可乐，怎么那么能赚钱？ “而咱们国内企业一年的油炸薯片销量大约在5万吨左右，潜力远远没有被开发！所以这也是我们一品鲜集团先阶段主要投资方向。”曹小荣最后说道。 两天之后，“卫曹村对口帮扶石马村暨一品鲜食品集团公司薯片加工企业投产仪式”在灵西县政府会议室举行，卫向东代表卫曹村和石马村支书刘吉贵，曹晓荣代表一品鲜集团和灵西县政府分别签署协议。 卫曹村在两年之内出资约两千万元对石马村贫困人口进行帮扶以及村基础设施建设，包括住房、教育、医疗、道路等等。 而一品鲜集团在将投资八千万在县城西郊建立大型薯片加工厂，预计年产薯片一万吨左右，占全县洋芋产量的十分之一！ 这是卫曹村第一个大型扶贫项目，就这个企业，经过测试可以让包括石马村在内的灵西县农民人均增收300元！ 签订仪式结束后，穿着绿色军大衣的卫向东接受了《平凉日报》 社记者的采访。 “卫书记，您为什么会下如此大的力气扶持石马村？”记者问道。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这是我们党的一贯政策，卫曹村现在很富裕，所以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那些还处于贫困的群众尽快走向脱贫致富。” 说到这里，卫向东顿了顿又说道：“石马村是我们卫曹村结帮扶的第一个贫困村，但不是最后一个村，我们卫曹村村委会经过研究讨论决定从今年开始实施“百村帮扶项目” “百村帮扶项目？” “就是我们卫曹村用十年到二十年的时间，以各种方式帮助一百个贫困村摆脱贫困走向共同富裕！”卫向东大手一挥语气坚定。 就在这时候“咔嚓”旁边有一位新闻干事用照相机拍下了他的样子。 帮扶一个百个贫困村！ 这条消息很快随着平凉日报刊登消息被国内外各大报纸转摘，包括那张穿着军大衣的照片。 更有人将这张略显土气的照片和卫向东曾经在纳斯达克敲钟时候穿着西装革履显得神采飞扬的照片放在一起刊登报纸上，更显得意味深长。 439 关于扶贫这件事 春节过后，卫曹村成立了一个新的单位——扶贫委员会，卫向东亲自兼任主任，统筹包括资金、项目、人员等安排。 委员会的名单也很豪华，包括村上主要几个领导以及卫曹村下属的几个大企业的负责人，下设办公室，村委会副主任卫风华兼任办公室主任。 这明确传递出一个信号，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卫曹村要把扶贫工作作为一项重要工作来抓。 首先就是向石马村派出三人扶贫工作队，主要任务协助当地村委会领导带领村民脱贫致富，同时也有监督卫曹村所援助的项目资金的是否合理运用的意思，工作队将在石马村呆一年到一年半时间。 同时，一品鲜集团也派出项目组也前往灵西县城建设薯片加工厂，由集团主管基建的副总经理曹飞亲自带队前往。 曹飞就是原卫曹村大队长曹明德的小儿子，当年村上一品鲜方便面厂成立的的时候是一名机修班长，一步步干到副总经理这个这个位置。 听说灵西这个地方冷，春天风沙又大，这一去等到工厂加工投产最起码要大半年时间，所以曹飞的媳妇赵小丽赶紧在家里收拾行李一边唠叨个没完。 说你好歹是公司的副总经理，现在也是四十出头，干嘛非要去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懂个屁！”曹飞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翻看有关灵西县的资料，听到这话毫不客气骂道：“这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型扶贫项目，卫向东非常重视，如果在建设中出了差错，我这个主管项目基建的副总理难逃其责！所以我得过去好好盯着！” 这当了领导脾气就大，年轻的时候把曹飞吃得死死的赵小丽，现在被丈夫这么一骂也不敢反驳，只是嘴里低声嘟囔个没完。 “曹总在吗？” 院子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赵小丽赶忙出了客厅，打开院子大门，热情招呼：“卫主任呀，老曹在......”然后转过头冲屋内喊：“老曹，风华来找你。” 卫风华？ 曹飞赶紧站起来，推开客厅门笑着招呼卫风华进屋。 “曹总，卫书记同意了，我带扶贫工作队去石马村，到时候跟着你们项目组的人一块走。”卫风华坐在沙发上说道。 “你不是兼任扶贫办主任吗？怎么还亲自到石马村去？”曹飞听到了感到讶然。 “年前我跟卫书记去了一趟石马村，对那里的情况熟。”卫风华笑着解释：“再说，我们这一代没有你们吃的苦多，所以出锻炼锻炼挺好。” 卫风华出生在72年，和60年出生的曹飞相差12岁，算得上两代人。 曹飞听了这话大家赞扬：“有志气！到时候去了灵西，你可要多多帮助我们公司这个项目建设。” “哪里哪里.....曹总，石马村那个粉条加工厂项目建设还要你大力支持，建工厂你可以内行。” “呵呵，一定一定。” .... ..... 两人又了会去灵西县要准备的一些细节，卫风华才告辞离开，曹飞夫妇亲自把他送到大门外。 看到卫风华开着车走远，赵小丽这才悄悄问道：“老曹，你说他卫风华干嘛也凑这个热闹？听说这次去石马村的扶贫工作队名单里根本没他，他为什么要非要去？” “这就是人家的聪明之处。”曹飞点上一支烟吸了口，淡淡说道：“现在村上人几乎都知道卫风华是卫向东内定的接班人，不干出的成绩怎么行？” “现在卫曹村基本上已经定型，他卫风华怎么干，也是在卫向东、卫光荣这一代村领导的基础上锦上添花，所以他必须要作出点的新的业绩！” “他不是大力推行什么村务管理信息化、网络化？去年还搞了个什么互联网大会，扩大了咱们卫曹村的影响，不是得到卫向东的表扬吗？”赵小丽有些不解。 “是干的不错，但远远不够！卫向东、卫光荣他们几乎白手起家，一步步将卫曹村建设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就是人家的本事！如果卫风华去石马村能用一年多时间将村子变个样，这也说明他的本事！” “还有你发现没，卫向东变了，从去年年底开始就把扶贫挂在嘴上，大会小会上说，我们卫曹村已经富裕，现在必须带动更多的村民脱贫致富，同时脱贫工作也是培养、检验一个干部能力的很好载体！” “我敢说呀，以后村上干部特别是那些年轻干部，如果谁想提拔，不到偏远山区扶贫作出点成绩，根本就不可能！” “你听谁说的？”赵小丽赶紧问道。 “这还用谁说？凡是有点脑筋的人都看得出来！”曹飞笑道：“要不卫风华怎么那么积极呢？” “那我赶紧给我弟弟说下，让他下一批扶贫的时候也主动报名。”赵小丽说完转身进了客厅拿起手机打电话来。 就他？ 曹飞听着，撇撇嘴。 小丽的内弟是原金星村的人，在村上种植农场工作任技术员，一心想某个一官半职无奈水平有限，更重要的是吃不了苦。 农场工作可不像村上的别的企业，更不像别的行政单位，必须经常到田坝里跑，风吹日晒比较辛苦。 你看人家卫向东的哥哥，农场场长，已经五十岁的人了照样一天下田，他到好，能躲就躲！ 还想去像石马村那样的地方，他能受得了那种罪？ 曹飞家发生的这些卫向东自然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和卫光荣、曹亚林他们商议下一个扶贫村。 按照规划，要在二十年内扶贫100个村庄，平均下来每年要扶持五个。 这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人力、物力、财力都必须统筹考虑。 这次他们选择的是黔省大山深处一个贫困村。 “向东，这次我去吧。”卫光荣笑道：“你忙你的事情去。” 最近卫向东要忙一件大事。 今年是2000年，可怕的纳斯达克股灾就要发生了！联海公司的股票也不会幸免于难，得赶紧抛一部分。 440 “他们哭鼻子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你的身体？”卫向东关心问道。 这些年卫光荣一直在村上忙外，由于卫向东的工作重心一直在企业上，特别是这几年基本上都在申城忙碌，所以村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要他操心，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结果到去年冬天，终于积劳成疾在医院病床上躺了半个月，才休息了一个月，刚过完年又来上班，所以卫向东有些担心。 “我没事，身体好着呢。”卫光荣说道。 “光荣，还是我去吧。”曹亚林插话道。 “亚林，你可比我大一岁呢。”卫光荣反驳道。 “可我的身体比你好......好啦，你别和我争了，你在村上好好养养身体，等下批你再带队出去，再干上两年，咱们这些老家伙就要退休喽。”曹亚林说道。 是啊...... 二十多年过去，原来的汉子现在都成了半大老头，当年一起奋斗的这批人中，连最年轻的卫向东今年也快四十，鬓角上也有了几根白发。 “亚林去就亚林去吧，村上的事情也很重要，光荣还得你坐镇。”卫向东最后作出决定。 处理好扶贫的事，卫向东的工作重心立刻转移到股市上来。 卫曹村控股拥有联海微电子大约4.2亿股，卫向东打算到解禁期抛售一亿股，同时分发给卫曹村村民联海的9000万股股份还有联海公司员工的激励股份，分别由卫曹村控股公司、联海公司财务部代为托管，他当然不会让其快速贬值。 还有香江股市的股份！ 98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卫向东抄底赚了70亿港币，其中40亿抽出用来筹建众芯科技，其实的30亿还在香江股市里呢。 这两年香江股市重新开始一路攀升，从7000多点又上涨到18000点，不仅收复亚洲金融危机前的“失地”而且还创了新高！ 嗯......又该撤资了。 当然具体操作不用他出面，现在的卫曹村控股集团已经是一个大型的现代化公司，公司的高管们基本上都是招聘的高学历精英人才，用卫向东的话说，就要打造一支熟悉国内国外两个市场的职业经理人队伍。 “卫董，我后天就要赶赴美国，这是关于这次股票抛售我制定的计划表，您还有什么指示吗？”说话的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穿着三十多岁的女性，穿着一身黑色的ol套裙里面是白衬衣，显得精明能干。 她就是去年被卫向东用高薪从申城立信会计事务所挖来的注册会计师李莉，在中央财经大学上完大学本科后又被保送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攻读会计学硕士，毕业回国后就在立信会计事务工作，一干就是八年，成为一名业内一名资深的会计师。 当然，卫曹控股给出的待遇也很高：年薪20万，配有一辆宝马车，不仅在卫曹村，集团给她提供一套三居室的住房，而且在申城浦东陆家嘴一带还有一套住房直接写在她的名下。 现在李莉任卫曹控股集团财务总监，主要负责集团的财务管理、法律事务、信息管理、内部审计等。 有人说她的权力之大，仅次于作为董事长兼任卫曹村控股总经理的卫向东。 不过在上任这一年多来，将公司财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让卫向东省了不少心。 卫向东摇摇头，笑道：“不用看了，你对美国股市比我熟悉的多，我相信你一定会让我们集团的利益最大化。” 对于卫向东这个态度，李莉是很满意的，专业的事情就让专业的人去干，她最讨厌别人指手画脚。从这个角度说，卫向东这老板还是很合格的。 只是...... 李莉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提醒道：“卫董，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您和卫曹村的村民打算套现，我同意，但卫曹控股拥有联海微电子那一亿份股票我还是不建议抛弃，现在我们拥有联海微电子38.5%的股份，如果抛掉一亿股，只剩下29.4%的股份，这样我们卫曹村控股将失去对联海微电子相对控股权。” “没关系，过上两年等大家没人要的时候再买回来。”卫向东笑道。 这么笃定纳斯达克股市会跌吗？ 李莉实在有些不明白。 前几天她还曾和在美国高盛集团工作的一个大学好友通过qq私下聊过纳斯达克股市。 说这些高科技公司你不能用传统公司的什么市盈率啊之类考虑！ 现在的华尔街无数互联网公司上市，有些公司只是在名称前面加个e-或者后面加个.org，然后出了一份商业计划书，投资者就认为它是互联网公司，有投资价值，从而疯狂砸钱。前段时间，有个声称自己做生鲜配送的公司webvan，上市就融了3.7亿美元，只有一个网站域名的pets.org公司，融资8200万美元…… 这些都是她哪位在高盛的好友告诉她的！ “linda（李莉英文名），你根本根本都不用考虑盈利问题，只要说自己是互联网公司，就有大把的人等着投资，企业家、投资者乃至用户都相信，这些快速增长但不赚钱的互联网公司，未来一片光明。他们用真金白银投票，把这些公司的股价买到天上去。而大多数公司得到融资之后，开始拼命砸钱做推广，烧钱买用户…… 当然这些话在董事会会议上，李莉作为列席人员将这些和好朋友私下聊天的话全盘脱出，别的几个董事听了都怦然心动，但卫向东却不以为然。 “别听那些投行瞎扯，他们哭鼻子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李莉就知道这事搞不定，按照卫曹控股集团董事会制度，卫向东虽然只有一票，但可是具有一票否决权！ 他不点头什么事情也干不成！ 何况这帮董事几乎都是以卫向东马首是瞻。 作为一个成熟企业的董事会，李莉感觉这样很危险险，但卫曹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做法。 没办法，卫向东在卫曹村的威望，绝对像“神”一样存在。 希望这个决定，给予这尊“神”一个深刻的教训。 李莉内心深处有这样的想法的，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李莉打算离开，突然她想到什么：“卫董，按照你的意思，企鹅科技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申请已经暂时终止。” “我知道了。” “可是......”李莉犹豫了下又说道：“卫向霞小姐似乎很不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她个姑娘家懂个啥？”卫向东没好气的回答。 李莉看了卫向东一眼，点点头转身就走。 人家可是亲兄妹，这些事咱就被掺和了。 441 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李莉刚走没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一个姑娘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正是卫向霞。 本来她在申城，接到李莉的通知说集团公司准备暂停企鹅科技上市计划，立刻开车一百多公里从申城赶回卫曹村。 “二哥，我听林姐说，你中止了企鹅集团在美国上市计划？” “对，现在不是时候。” “那是什么是时候？人家网易、搜狐马上就要上市了！”卫向霞大声质问。 “网易我管不着，搜狐我曾经告诉过张朝阳，不过他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毕竟卫曹控股只拥有搜狐28%的股份，但是企鹅科技必须听我的！” 卫向霞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明白他哥哥的意思，卫曹控股拥有企鹅科技67%的股份，处于绝对控股地位。 “小妹，你别以为上市就是花团锦簇，纳斯达克指数只涨不跌，一路高歌。套用《古惑仔》里的一句话：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我问你，你能忍受看着你的股价能从十几美元一口气跌到不至一美元吗？！”卫向东耐心劝道。 跌倒一美元？ “不可能，你这是危言耸听！”卫向霞大声说道：“二哥，你这是嫉妒！” “嫉妒？我嫉妒谁？”卫向东一时没听明白。 “嫉妒将来我比强，比你的财产多！” 什么？！ 卫向东的火一下子被点燃。 要不是自己的亲妹妹，放到别人早就一巴掌甩过去。 如果老子想自己挣钱，老子早就在胡润富豪榜排第一了！ 算了，不和她计较。 卫向东深深吸口气，看着自己的小妹：“我宣布，暂时停止卫向霞企鹅科技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职务，由杰克暂时担任。” “哇......”卫向霞听了一下子哭了出来，边哭边向外跑：“我要告诉爸妈，告诉嫂子，你欺负我.....呜呜呜。” 卫向东听了不禁摇摇头，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成熟？ 也好，这次给她一个教训也好。 下午下班，卫向东开着小车还没回到家，就接到远在香江罗青梅打来的电话。 罗青梅现在不仅是合资香江一品鲜集团的董事长，而且还兼任卫曹控股公司香江分公司经理，主要负责集团公司在香江包括股市、房地产等方面的投资。 “向东，你真停了小妹的职务，还暂停企鹅去美国上市的计划？” “怎么，她向你告状了？” “对，小妹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向我倾诉了快一个小时。” “别理她，都是惯的，太任性！”想到这些卫向东心里就有气。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自己的亲妹妹嘛.......对了，真像你说的那么可怕，十几美元的股票竟然会跌到一美元？” “青梅，怎么你也不相信我？” “信，信，怎么不信？你可是股神喽，连戴德芳现在也依你马首是瞻，准备抛一部分四洲的股票。”罗青梅笑道。 “好啦，别给我戴高帽，我在开车，不和你聊了。” “嗯......多注意身体。” “你也是......” 挂掉罗青梅的电话，卫向东长吁了一口气，小妹肯定还会向老爸老妈告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来掺和？ 不过这次卫向东想多了，卫向霞回去向父母告状之后，结果招来父母的严厉批评，连一向把钱财看的很重的老妈也不管女儿的公司上不了市，会损几亿甚至数十亿美金的资产，而是说工作的事情必须听你二哥的！ 这下卫向霞没招了，只好灰溜溜回到申城。 当然，杰克的命运就有些惨了，卫向霞没法在父母哥哥跟前发的气，只能拿自己的这个未婚夫出气...... 这个消息传到卫向东的耳朵里，他不禁摇摇头，自己的这个妹妹太任性了。 曹亚林带着几个人已经赶回大西南，计划在纳斯达克和香江股市抛售股票的事交给李莉和罗青梅去做，他们后面都有专业的团队支持，卫向东也不用多操心，他又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众芯科技厂房建设上来。 不过众芯科技在申城建设一切都很顺利，根本不用卫向东多操心。如果不是去国外出差招揽人才，张如京几乎吃住都在工地上，对于一个已经翻过五十岁的男人而言，这种精神让卫向东感到钦佩。 过了几天，卫向东突然接到黔省曹亚林的电话说他们这次扶贫的桃园村遇到了些新问题。 原来，桃园村位于黔省东南地区，这里山大沟深交通不便，尤其是桃园村位于大山深处，按照 曹亚林的说法，村里到最近的乡政府要翻过一座大山，足足要走四个小时。 按照卫曹村总体扶贫方案，首先是修路，解决当地交通问题，桃园村通往外界的路足足有三十余里，而且翻山越岭，如果真正按照通常五米五宽的乡村水泥路修建标准，造价高达亿元，这远远超过卫曹村对一个村扶贫资金总额，所以曹亚林拿不定主意打电话询问卫向东。 卫向东听了也吃了一惊，竟然还有这么偏远的山村？ “当地领导的意思，实在不行我们换一个村子，反正这个地方穷村很多。”曹亚林在电话中说道。 卫向东沉默了下：“先别急，这样吧，我过来看看，现在我手头上也没多少重要的事。” “那好，我们等你。” ...... ...... 徐茂根赤着脚站在村委会破旧的屋檐下，抽着老旱烟，忧愁看着前面的山坳，天空中下着雨，山坳也变得模糊不清。 和黔省大多数地区一样，前后左右都是大山，中间是坝子，但桃园村居住的这个坝子很小，几乎算不上坝子只是一小块低洼的平地，全村一百来户人家的房子都零零碎碎分布在周围的山坳里。 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徐茂根知道，自己所生活的这方水土已经无法养活这些百姓。 乡里、县上也想了许多办法，但是地理环境限制了村上的发展。 “支书，你说那个卫向东能想出什么法子？”说话的是一个刚从屋里出来的中年男人，是村主任周春来。 442 山里人的生老病死 “能想什么法子？咱们村穷最主要原因还是道路，背一筐包谷去乡上卖来回都要几个钟头.....没有路除非地里种的是金子！” “可是修路花钱啊.....当初县上不是也有这样打算但是要的钱太多不得已作罢，他们卫曹村再富也只是个村子，那钱也是村民辛辛苦苦挣的，也得考虑值不值得啊。” 听了老支书的话，周春来沉默了下才说道：“我听说乡上的意思让卫曹村换个村子扶贫，反正咱们这一片都穷，扶谁都是扶。” 徐茂根听了，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好了，不说这个，这雨越下越大，我担心有三组那边会滑坡，还有住着草房农户会不会倒塌！今年的这春雨有点大啊。”徐茂根说着拿起挂在墙上的蓑衣和草帽。 “那我去一组，刘老大家房太危险，千万别塌了出什么人命！” 周春来也拿起草帽蓑衣，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雨中。 .... .... 卫向东在乡政府呆了整整两天，还有曹亚林他们，一天在乡政府的客房里看着外面的雨发呆。几个跟着来的年轻人闲极无聊打起扑克。 没办法，雨下的大通往桃园村唯一的道路出现塌方，乡上领导劝他们等雨停了再走，免得路上不安全。 “张乡长，你们这的春雨都这么大？”卫向东问陪着他的副乡长张树安。 张树安四十多岁，是本地人，个子瘦小皮肤黝黑，操着一口浓重方言回答道：“我们这里雨季主要集中在春夏交集或者秋天，春天下这么大的雨我都很少见到。” “那桃园村不会发生什么水灾吧？”曹亚林插话进来。 张树安又看了看外面的雨才说道：“说不好，不过你们放心，村上的支书主任都是老人手，每年都要防洪他们有经验。” ...... ..... 徐茂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春雨，一下就是十多天。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但下多也就成了祸害。 “支书，再这么下下去，小麦油菜会化苗，烂在地里，夏天收成就完了。”周春来站在屋檐下看着连绵不断的春雨，叹口气说道。 “先别想庄稼收成，看眼前这关能度过去不？”徐茂根抽着他的老旱烟：“有好几户房屋已经倒塌，有的已经断粮......天气又冷，我听说刘老大气管炎又发作了，咳嗽的厉害恐怕熬不过去了。” 徐茂根说到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刘老大叫刘福生年龄也不大，才六十出头，成年累月劳苦耕作使他的身体很快垮了下来，一到冬天都咳嗽的厉害，去年冬天更厉害，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挺不过去，最后还是两个儿子用拉拉车将他拉到乡上卫生院住了一次院。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住院。 医生告诉他是肺气肿多住几天好好治疗，可是张老大住了三天就急着要出院回家。 用他的话说，“我种一亩地小麦，抛去种子农药化肥，也赚不到100块，住了三天院一亩地的收成就没了！” 其实，张老大这种情况在这里太常见了，不到万不得已谁敢去住院？ 能挺就挺吧。 想到这里，周春来脸色变得悲哀起来，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他？” “也好，都是老哥们了。”徐茂根点点头。 等两人穿着蓑衣赶到山坳里的刘福生家，土坯房里传来一阵哭泣声。 刘福生死了，没有熬过2000年的春天。 在农村死人是常事，没什么好惊讶的，像刘福生这年龄去世也算是高寿，于是徐茂根立刻充当总管，让周春来去村上寻找帮忙的，自己开始安排刘福生的丧事。 卫向东在乡政府呆了三天，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笑脸，第二天一早，卫向东一行人换上雨鞋，在张树安的陪同之下翻山越岭向桃园村进发。 路上风景很好，到处都是鸟语花香，如果用后世的话说这是一片没有被污染过的原生态让人向往，可卫向东心里其实意味着贫穷与落后。 整整走了四个多小时，遇到几处塌方，石头淤泥将道路堵住，他们小心翼翼从边上绕过去，中间还休息了两次，卫向东一行人才翻过大山，看见中间一块狭窄的沟里三三两两有几乎人家。 桃园村到了。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唢呐声，紧接着一行人吹吹打打出现在路上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不知道谁家死了人，这是在上山。”张树安解释了句，大伙赶紧站在路边上等出殡的人过去。 “张乡长！” “徐支书。” “你们可来啦......路通了？” “嗯.....还是有塌方，人过得去车过不去。” 出殡队伍里有徐茂根，看到张树安一行赶紧过来，两人说了几句，张树安给介绍卫向东一行。 “卫书记，可把你们盼来了，欢迎欢迎！”徐茂根将沾着泥巴的手在衣服上搓了搓，这才伸出来。 几人握手寒暄，张树安看着远去的出殡队伍，好奇问道：“徐支书，这是谁家老人去世了？” “嘿......就是我那个老哥们，你也认识叫刘福生，肺上的毛病，去年冬天挺过去了，但没想到这场春雨降温结果老毛病又犯了，没停过去。”说道最后，徐茂根叹口气。 “刘福生，年龄不大啊？我记得才六十出头吧？”张树安听了有些惊讶。 “是啊.....没办法，老毛病了。” “怎么不去医院看病？”插话进来是一个年轻人，叫曹冬，去年才大学毕业，回到卫曹村新成立的扶贫办工作，这次曹亚林专门带上他。 徐茂根听了曹冬话，看了他一眼叹口气：“住院，哪住得起喽。” 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进过医院，有小病小灾只能硬着头皮扛下，等扛了几十年后，出了事情，才会被家人或者村里亲戚用拉拉车或者担架抬着两三个小时抬到乡卫生院，运气好的，花上大半辈子的积蓄，能熬过去，运气不好的大病，往往就是买一些止疼的药，抬回家等死。 唯有下葬的时候，才能风光一回。这里的一切都是滞后的，最大的幸运也许就是还能偷偷摸摸土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