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之蛟魔覆海》 第001章 无名水中生 一条大鳄鱼 焦平现在是一条蛟。 至少据他自己观察是这样，如果他的观察是没错的话。 他现在的身体，是椭圆长条形的，从头到尾，大约有5米长，就像蛇一样。 稍有不同的是，他比起蛇来，更还多了四只爪子和一对尖角。 爪子是鹰爪一样虬结苍劲的爪子，只有四趾，末端是锋利的黑色指甲。 尖角则是尖尖的、带着微微流畅弧度的上扬尖角，下粗而上略尖，仿如钢铁铸就的一般泛着金属的冷光，没有分杈。 爪子和尖角，都是他谋生的好帮手。 只有真正使用过它们的自己，才知道这两位“好兄弟”，究竟是拥有着怎样的杀伤力以及统治力！ 正是靠着它们，自己在这一段河道上才得以牢牢高据于食物链顶端的位置，而不需要为躲避天敌而发愁。 他会游泳，能潜水，也能出水。 靠着临水自照和反身自顾，他弄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基于现在这幅躯体的模样特征，他觉得自己的再世身，大概率应该是一条蛟。 之所以不那么确定，是因为传说中蛟是龙的近亲，是一种神话生物，有着一些诸如呼风唤雨之类的超能力。 但他没有。 他现在自我的感觉，觉得自己更像一条水生大鳄鱼，只是仗着体型和力量上的优势获得了狩猎上优势而已。 至于超现实神话能力，他半点没有。 不过，他对自己乃是“一条蛟”的这一判断，却还没有灰心。 他的信心之由来，是一个道人给的。 道人是十天之前来到附近的，他来的目的是传道度人，具体做的事则是讲法。 连续十天以来，道人都会自月初出时分开始，出现在一处高崖上，给这附近的一众生灵讲法，一连讲到天明。 而焦平现在就要前去听法了。 …… 犹如蛇一样蜿蜒扭动着身子，焦平一路潜水来到了高崖附近的水面下。 他并不露出水面，也不敢太过靠近，怕有危险。 虽然知道这样做并不一定有用，恐怕很难瞒过道人，但在力所能及下，他还是想尽量给自己增加一些安全上的保障。 哪怕得到的，仅是掩耳盗铃下一种心理上的虚幻安全感！ 很快，月出于东山之上，道人也如时飘然而至，他微微环顾一周后，跟着就自顾自地开始了讲法。 道人说法，洋洋洒洒。 他讲法时的声音悠然而又动听，其话语在抑扬顿挫、起转承合之间，就像是在朗诵着古诗文一样。 有一种润物无声、引人静听的魔力！ 焦平见说法开始，遂留一半心警惕，另一半则竖起耳朵专注听讲。 这道人讲法的内容，听下来主要是由三个部分构成的。 第一个部分是开头，听下来主要是诵读一篇赞美道门祖师的经文。 这个部分雷打不动，万年不变，是每次讲法开始都一定要有的，而且道人做得还十分之认真和虔诚。 讲法第二个部分，位于在中间的，则是一个如何进行基础修行的粗浅法门。 这部分道人讲得最详细，翻来覆去掰碎了讲，用的都是最为简单易懂的方式。 讲法的最后部分，则是会穿插着一些简单的修行常识。 这个部分的内容，就完全随道人的兴致和喜好而定了，有时讲多，有时讲少，有时讲那，有时讲这，并无一定之规。 在四周围聚过来的一众各类水陆空的生灵的环绕下，这道人就像大学课堂上面的讲师一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着。 至于底下的学生是不是有在听？又听不听得懂？这些他就全然不管了。 只自顾自的讲着自己想讲的内容，也不与听众做任何的互动。 这样的讲法，焦平已经听了十夜了。 十夜听下来，焦平发现道人每一夜所讲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只翻来复去的讲。 虽然如此，他还是十分用心的去倾听和理解着，并不轻慢。 这或许就是他改变命运的钥匙了，他决心要将之牢牢抓住！ …… 很快，讲法在道人悠扬的话语中，随着月牙落山，而来到了尾声。 道人落下结语后，只身飘然而去，不知其所踪。 过一会儿，讲法余韵下、静谧安宁的清晨时光，就被苏醒惊散的鸟兽打破了。 焦平目光冰冷地看着不远处惊走四散的鱼鳖虾蟹，心中冷笑着朝一早就选定好的目标迅速跟了过去。 这些个鱼鳖，在往日里，都只是他嘴下待宰的猎物而已。 但在听了道人讲法之后，却已然有了来日反过来狩猎自己的可能性。 此事他断断不容！ 道人在时，怕惹来道人不喜，他不敢将之驱赶，不让其等听讲，故强制按捺。 道人一走，他再无顾忌，当下就要立刻着手清理了！ 他在水下发力开始游动。 流畅的身形和表面光滑的鳞片，使得他得以最大程度的避开水流阻力。 有力的脊椎、强健的后爪和尾部，使得他一发力，就能像水面下一艘小型的喷气潜水艇一样快速的接近目标。 近了！靠近了！ 水底是立体的作战空间，前面是惊惶逃窜的大鱼，他的攻击将从底下发动。 焦平急速追至猎物底下水面的身位，微微低头调整好角度，跟着快速上浮。 然后一顶，又一掀！ 锋利的尖角借着水中浮力、身躯发力共同形成的合力，犹如尖刀插豆腐一样一下子就从猎物柔软的肚皮底下插了进去。 直插他个肠穿肚烂！ 跟着又是借着前进动能的顺势一掀，尖利的蛟角，瞬间又给已受重创的猎物来上一记开肠破肚。 两击毙命！鲜血瞬间涌出！ 水域飘红，被焦平凶猛的一掀掀出水底死掉的大鱼尸首，静静地漂在水面上。 河中的无数小鱼小虾，都被这一起光天化日下骤发的谋杀吓得惊惶无措，直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个不停。 然而焦平还没有放松，没有去悠然餐食猎物的尸首，他的狩猎还未停止！ 将杀死的猎物尸首弃诸一旁不理，焦平迅速回头，开动马力朝另外一头猎物追去。 这次给盯上的，是一头足有两百斤重的大鳖鱼，同样是他一早选定了的目标。 之所以将这大鳖鱼放在了猎杀顺序的第二位，是为先取易而后取难也！ 鳖鱼有壳，虽不像乌龟那样硬实，但也有着一定的保护作用。 那鳖鱼见焦平迅速就追了上来，知是逃不过，于是赶忙将头和四肢缩入壳中，企图深沟坚壁，令焦平知难而退。 焦平早知会如此。 他快速冲至衔起，咬住鳖身带上水面后疯狂甩头，将那鳖鱼直往河边上坚固锋尖石头上狂砸。 这一气也不知甩了多少次头，当焦平停下来时，鳖壳后背都被砸出裂缝来了。 那鳖鱼躲在里头被砸得受不住，只好伸出头颅和四肢来领死。 焦平的身体迅速缠绕了上去。 身躯、四爪、与牙齿齐用，将鳖鱼死死箝住，牢牢地将死亡赐予这猎物，不留下半点的侥幸可能。 很快，焦平拖着两头猎物沉入水底。 第002章 半月道法施 蛮荒初修行 道人讲法，又讲了五夜。 第十五夜过后，他再次飘然而退，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附近水陆空的一应动物生灵，在连续等了三夜等不见道人出现时，也大略知道道人是不会再来了。 于是纷纷都失落而去，不再往此处聚集，这其中也包括了焦平。 它们都不知道的是，道人的这一套做法实则有个名目，叫做“半月施”。 类似的说法还有“月施”、“年施”等，都是属于按照道经中仪轨规定的、但规格不同的布道形式。 “半月施”就是只讲半个月的“小施”。 …… 道人离开几天后，很快附近就有生灵开始按道人教习的法门尝试着修炼。 但这其中并不包含焦平，焦平此时正在疯狂杀戮，大杀特杀。 再世成蛟，他并不似其他的生灵一样浑浑噩噩、只遵循着生物的本能过活。 而是有着更为成熟的心智，懂得对未来进行规划。 因此，他在尝试修行前，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合理运用自己目前的狩猎优势，先发制人清理掉一些潜在的风险。 比如，那些一样得闻讲法的生灵。 在这批生灵中，天上飞的、和岸上走的那些，他暂时没办法奈何。 因为他并不会飞。 其次，虽然他有四爪，也的确能够上岸进行水陆两栖，但是在岸上，他的活动能力是大不如在水下时灵活。 他没有把握，因此并打算上岸冒险。 但在水底下的那些，他却是一个都没打算放过，定要赶尽杀绝不可！ 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发展，他都需要一个安全和稳定的环境。 而想要获得这个环境，他就必须要大开杀戒，将这片水下的所有竞争者或是驱逐、或是杀死。 只有保证了水底下这一片赖以生存的环境，再没有任何一个竞争者，未来他才能据此地利，来面对岸上、和天上竞争者带来的压力。 并非他生性好杀，而是不得不然尔。 …… 待花去半个月的时间“打扫干净屋子”后，焦平终于停止了已经持续多日的猎杀行动，开始准备修行了。 这段时日，据他在水下窥视观察，附近岸上和天上已经有一些生灵，成功迈进了修行的门槛，初成“妖怪”。 “妖怪”是个修行中的术语，一般用来称谓迈入了修行门槛的动植物、昆虫等一应非人类生物。 即“倮虫”之外的、一应“毛羽鳞介”通了灵，开始修行了，就是“妖怪”了。 这是道人的原话。 而在这些妖怪中，据焦平观察，修行进度最快的有三只。 两只在岸上，一只在天上。 岸上走的两只中，其中一只是只手臂上有花纹、又长着一条豹尾的怪猴。 另一只，则是只长着三条尾巴、和一只独眼的野猫。 还有一只是在天上飞的，则是一只黄身赤嘴、长得像鹌鹑般矮墩墩的鸟。 焦平知道那只怪猴，这猴子在道人口中有个名目，叫“举父”。 “举父”是从崇吾山那边迁徙过来的一种异兽，擅长跳跃和投掷，山中的虎豹豺狼都惧怕它，是山林一霸。 它的来历《山海经》中有记载： 西次三经之首，曰崇吾之山，在河之南，北望冢遂，南望之瑶泽，西望帝之搏兽之丘，东望鄢渊。有兽焉，其状如禺而文臂，豹虎而善投，名曰举父。 而那只三尾独目猫，则名为“讙”。 “讙”源自于翼望山，它能模仿发出上百种动物的鸣叫声，它的肉可以治疗黄疸病，养之还能辟邪。 “讙”在《山海经》中同样有记载： 翼望之山，无草木，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 至于那只鸟，名为“肥遗”，是从英山来的鸟，吃了它的肉就能治愈麻疯病，还能杀死体内寄生虫。 关于它《山海经》中如是说道： 英山，有鸟焉，其状如鹑，黄身而赤喙，其名曰肥遗，食之已疠，可以杀虫。 这些异兽都颇有来历，而且不多见，便是讲法的道人见了，也是啧啧称奇，忍不住道破其跟脚，点评上一二。 是以焦平才认得。 而且不止这些，焦平前些日子进行狩猎清洗的时候，在水中也遇到了另外几只《山海经》中有记载的异兽。 其中一只是长着鸟头和蛇尾的乌龟，这种乌龟叫做“旋龟”，出自宪翼之水。 《山海经》中载：杻阳之山，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另一只，则是一只声如鸳鸯的人面怪鱼，其名为“赤鱬”，出自即翼之泽。 《山海经》中载：青丘之山，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 最后一只，则鱼身蛇首六足，目如马耳，这是“冉遗鱼”，自陵羊之泽而来。 《山海经》中载：英鞮之山，涴水出焉，而北流注于陵羊之泽。是多冉遗之鱼，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 这三只水中异兽都是硬点子，为了解决它们焦平甚至还受了伤。 这个地方也不知是哪里，焦平自生来眼中所见过的生灵，基本上多是这种奇形怪状的异兽，完全一副上古蛮荒的景象。 这个发现一直让他很有危机感，虽然他现在也是这些蛮荒异兽中的一员。 …… 焦平很快开始了第一次的修行尝试。 月上中天时分，他缓缓浮出了水面，把头颅搁在河边石上，然后闭目，开始按照特定的节奏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随着呼吸的调整，他渐渐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半醒非醒的忘我状态之中，获得了一种类似“清醒梦”的感觉。 不知何时，梦中的“他”升上半空，低头看向水面上的自己，这时候“清醒”着的“他”，知道那里也有一个睡着的“它”。 “他”于是知道，前面的“吐纳”、“入静”、“出窍”三道关口，已是顺利度过。 接着“他”要做的，就是要跟随底下蛟身呼吸吐纳的规律，冥想自己这一团“思绪”也在跟着那节奏呼吸。 一团“思绪”，自然是没有那口鼻器官的，因此要呼吸，只能靠“冥想”。 呼……吸……呼……吸…… 很快，融入节奏中的“他”，就感到有一种清凉从高空中落下，洒遍全身各处。 这种清凉“浸身”的感觉，舒适得让偏向理性、没有感性反应的“他”，都忍不住乱了冥想节奏。 “啪！” 焦平从修行中退出，清醒了过来。 但他知道，他蛟生之中的第一次修行尝试，已是十分幸运地迈入门槛了。 第003章 阴神成蛟珠 金月帝流浆 那高空中洒落下来的清凉。 道人称之为“月华”。 而升上了半空、接受月华洒落的那团“思绪”，那个灵魂出窍的理性的“他”，在道人口中，则称之为“魂魄”。 魂魄接受了月华的洗练，天长地久就会渐渐显出人形来。 这一步，就是继“吐纳”、“入静”、“出窍”、“冥想”、“受洗”之后的“凝形”。 魂魄一旦完整凝结出人形来，质性上就有了一个升华，可以被称为“阴神”了。 而成为“阴神”之前，尚还处在“凝形”过程中的魂魄，则被称为“阴神雏形”。 焦平现在就有了“阴神雏形”。 那是一颗明澄澄、光灼灼，仿佛通体由月光卷成的珠子。 这颗明珠，又叫“蛟珠”。 每逢月上中天时，焦平都会爬上岸对月吐珠，吸收月华进行修行，用功不辍。 他的蛟珠里面，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只是模样上还看不清楚。 这个进度，已然领先于其他异兽了。 …… 月华是月上中天的那一刻才会有。 因此即使辛勤用功，再加上天公作美当晚不是阴天、没有阴云雨汽遮挡，每日也仅能修行短短一刻钟罢了。 因此在“凝形”这一步，需要花费的时间是非常漫长的，靠的是日积月累之功。 然则光阴短！人命促！韶华易逝！ 所以每一个适合修行的月夜，焦平都不愿意错过，当然他也没有错过。 正是这样的刻苦用功，才使得他能够后发先至，追上、乃至于超越了其他异兽的修行进度。 毕竟其他的异兽，可没有他这么安稳的修行环境。 在漫长时间中，总会受到一些打扰，不可能跟他一样不错过每个修行之夜。 这就凸显出他之前未雨绸缪、花费功夫清洗水中竞争者做法的优势出来了。 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功！ 不过，随着修行的逐渐加深，附近这些异兽的脑袋也在开始变得灵光。 现在修行进度最快的那一批异兽，也都开始有意识地在白日时候主动排查、清洗自身周围存在的干扰因素了。 他的优势，正在逐渐流失。 月逾中天。 焦平将完全不受重力般悬浮在半空的蛟珠吞回腹中，心怀紧迫地沉入水底。 …… 这一夜。 尚还未至中夜时分，但周围山中的异兽、河底的鳞介、枝上的怪鸟，都不知为何地开始群体躁动暴走。 虎啸猿啼，鱼涌鸦唳！ 一时之间，无数奇异的动物鸣叫、啼哭之声骤然响起，给这浓重黑暗笼罩中的蛮荒之地，更平添了几分阴厉和恐怖。 听着耳旁隔水传来的种种唳叫声，焦平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仿佛源自身体血脉深处的蠢动、和不知因何而来的渴望。 仿佛血液的流速都比平常快了几分！ 他按耐不住体内的躁动渴望，于是游出栖身的洞穴，迅速浮出水面。 水面之上，没有了河水的隔绝，各种声音听到耳朵里，一下子变得更真切了。 焦平蛟眼中的虹膜快速涨缩着，不断地调整着瞳孔的大小和形状，迅速地观察着四周围的环境。 这一看，他即发现几乎所有生灵的鸣叫，都共同的指向一个方向—— 天上！ 焦平迅速看向空中，只见在漆黑的夜幕之上，一轮明月正在迅速接近中天。 今夜又是圆月。 只是今夜的圆月大如盆，而且颜色黄澄澄的跟金子一样；不比往常只有盘子大小，而且颜色是银色的。 这是……？ 未等焦平转动念头去想是怎么回事，天上的那轮圆月，已然走到了中天正位。 天地一静！ 接着，金月的边缘上，忽然有金色的液体开始渗出、滴落。 而后凝成无数颗金黄色的“金橄榄”，源源不绝向着大地之上的众生慷慨洒下。 这是……帝流浆？ 帝流浆！！！ 这一刹那焦平再顾不得其他，急忙屏息静气、吐出蛟珠，将全部精神都投入修行之中，再无半点保留。 银白色的蛟珠失重般的悬浮在空中，一涨一缩间犹如牛喝水一样、汩汩地尽情吸收着垂降下来的无数帝流浆颗粒。 很快，蛟珠之上就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色泽，更添光彩和质地。 显然是大有裨益。 天降恩霖！天降恩霖！ 所谓“天降恩霖”，再莫过于如此了。 …… 帝流浆，其实就是浆化了月光精华，因其形态如浆，故名“帝流浆”。 传说中，帝流浆是天帝在宴饮之时，不小心倾倒酒壶、洒落到下界来的琼浆。 天帝每六十年举行一次小仙宴，每九百九十九年举行一次大仙宴。 因此帝流浆有两种。 一种是每一甲子的七月十五月圆之夜月光的帝流浆，可增六十年道行。 另外一种，是每九百九十九年一度的七月十五夜的帝流浆，可增近千年道行。 焦平也不知道自己这次遇到的，到底是六十年一甲子一度的“小帝流浆”？还是九百九十九年一度的“大帝流浆”？ 道人只简单提起过了帝流浆，并没有更多的介绍该怎么分辨其规模大小。 而同样只有短短的一刻钟持续时间，一刻钟之后，帝流浆就如过往月夜的寻常月华一样消失了。 所有的生灵，在这一刻钟内，都安安静静的各自吸收着帝流浆，既不闹腾，也各不相扰，和平共处。 场面和谐得一如动物世界里播的，非洲的大草原上、日落时分在河边饮水的各种动物一样。 一刻钟之后，鸟归巢，兽回穴，鱼入水，所有的生物静静地各回各家，各自检视自家今晚的收获。 风吹过来一片乌云，遮挡住了月光。 于是这片蛮荒之地，就又再次陷入到寂静的黑暗包裹之中。 …… 焦平沉入水底。 他轻车熟路的借着水底的潜流一路游动，来到河底的一个洞穴口。 然后沿着弯弯曲曲、时上时下的洞道，来到了自己栖身的巢穴。 巢穴中到处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几点钟乳石发出的微微亮光。 对于这点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就像许多兽类一般，拥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此处是位于河底之下的一处地下湖泊中，而他之所以选中这块地方筑巢，则是看中了这个地方的四通八达。 这处地下浅湖，总共有七个通往外界的洞口，其中四个是通向上方河道，分别位于河道底部的不同位置。 还有三个，则是通向岸上，两个在东岸的上下游位置，另一个则位于西岸。 多个出入口除了方便平时进出外，在遇到危险、需要弃巢而逃时，更是有着许多的方便。 此外，他还可以选择顺着地下湖的水道逃跑，这是另外的生路。 真可谓是狡“蛟”多窟了！ 回到自己的老巢，又小心检查过没有其他生物闯进来过的痕迹后。 焦平在浅水处盘成一团“蛟山”，准备检视自己今夜的收获。 他张口重新吐出蛟珠。 仔细一看，通体金黄色的蛟珠之中，原来那还显得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影，此时竟已是眉目宛然，足有八九分清晰了。 人影的样子，赫然是他前生的模样！ 第004章 性命三道途 化形成真人 虽然道人没说。 但在检视完修行成果之后，焦平根据自己修行进度，猜测这一次的帝流浆，应该是六十年一遇的“小帝流浆”。 蛟珠之中的人影，面目清晰了有八九分，这证明他离完成“凝形”的修行，就只差最后一两分的火候了。 如果他遇到的是九百九十九一次的“大帝流浆”，那岂不是说这“凝形”一关，要修行个上千年、还成不了么？ 这就没有道理。 谁家命长得、能这般修行法？ 这不现实。 所以此次的天将恩霖，必然是一甲子一遇的“小帝流浆”。 这是焦平通过简单的假设否定、再进行反推得出来的结论。 一个简单的逻辑思辨。 再进一步仔细想想——六十年才堪堪完成“凝形”这一步的修行，这种进度，是否也嫌太迟、太慢了？ 设想一下，若是让人来修这法门，那修成“凝形”之后，岂不是七老八十了？ 这可能么？ 不大可能！ 因此，必然存在着其他类似于帝流浆这样的辅助方法，只是道人不说罢了。 …… 焦平继续修行。 这一夜。 当蛟珠再一次吸满月华的时候，内部突然无火自燃，瞬间就燃起银色的冷焰。 在这冷焰灼烧之下，蛟珠内部很快冒出来几缕细小的黑色烟气，迅速升腾到半空中后消失不见。 冷焰一灼即熄，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到让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蛟珠小了一圈，而其中的人影，已是纤毫毕现，十成十的清晰了。 这就是“阴神”成就了！ 阴神跟魂魄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魂魄的质性是纯阴性的，而阴神已经是阴极生阳、阴中俱备了一点阳性。 按照道门说法，肉壳是阴质的，魂魄原本也是阴质，这个叫作“万物负阴”。 而一旦阴神成就，有了一点阳。 孤阴则不长，独阳则不生，万物负阴而抱阳，阴阳一旦合和，就有了生机，有了一切可能。 …… 阴神已然成就。 焦平的蛟珠，却迟滞在半空之中迟迟不动，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在修行结束之时，就立刻返回。 只因这个时候，焦平面临着一个重大选择，一个事关未来道途分野的选择。 且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道途之分野，有阴阳五行之分。 若此时他选择不顾而去，抛下肉壳不要，也可以纯以阴神之身继续修行下去。 这一条道途，被称为“鬼仙道”。 鬼仙道在后期可以成就鬼仙之位，抑或是转修神仙道。 神仙道无论是上天走天神道，还是入地走阎罗道，或是留在人间走城隍道，都是极好的前程。 鬼仙道与神仙道，即是“阴之道途”。 阴之道途，只修性，不修命！ 若是选择阴神回返肉壳，并顺势散入肉壳之中，就可以使得肉壳通灵，从此往后全凭肉壳修行。 将肉壳视为立世之基、渡劫之宝筏，一步步怯除阴质，最终证就纯阳宝身。 这一条道途，则是“人仙道”。 人仙道，即是“阳之道途”。 阳之道途，只修命，不修性！ 若是选择阴神返回肉壳，但却并不散去，而是性命交修，齐头并进。 这一条道途，则是“五行道途”。 五行又有着内外之分。 “金木水火土”，为内之五行，“风雷闪电”一类，则为外之五行。 内五行在地，外五行在天。 若走内五行的路子，则为“地仙道”。 若走外五行的路子，则为“天仙道”。 五仙道，正对应天地五仙。 …… 五仙道的起点一样，修行到最后的最终终点也是一样的，殊途而同归。 道人说这叫“始于一，归于一”。 五仙之间，并无高低贵贱之别，只是各自中途风景不同、神通各异而已。 因此选择走哪条道途，只需根据自身的情况来定则可，不必纠结于道途前程。 对于道途的选择，在此之前，焦平就已经有过多次的考虑，早就拿定了主意。 因此他并没有过多犹豫，只最后一次定下决心之后，立马驱动阴神回归肉壳。 他选择走五行道途！ 阴阳都是极道，相比之下，性命交修的道路就显得相对的中庸、平庸。 但走五行的路子，却历来都是修行者数量最多的一条道途。 随大流，就意味着稳妥，也意味着未来的功法选择面会更广。 特别是后面这一点，焦平尤其看重！ …… 阴神迅速回归。 蛟身张口，长舌一卷，就将蛟珠卷回吞入了腹中，开启了下一步的修行。 肉壳属阴，阴神却不再同于以往，而是已经阴极生阳，生出一点阳性来。 阴与阳，又是同源，故而天然相吸。 于是随着蛟珠入腹，自发在肉壳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滚了一遍之后，蛟身之内很快就传来“咔咔”的骨节挪动声响。 蛟身表面，更有无数筋络拱起，犹如无数小蛇在皮下快速蠕动，又如无数树根彼此连结，形成了一张繁复的筋络网。 很快的，骨节的挪动、筋络的缩涨达到一个顶点，而后齐齐发力猛然一弓！ 蛟身人立而起。 一阵快速而剧烈的拉伸后，蛟身瞬间改头换面，已然变化做了人形的模样。 ——这一步，就是继那“吐纳”、“入静”、“出窍”、“冥想”、“受洗”、“凝形”、“生火”、“阴神”之后。 道人所传法门的最后一个步骤。 此步骤名为“真人”。 “真人”一词，出自“上古天真，所以天年”这一句，源自《黄帝内经·素问篇》的“上古天真论”。 《黄帝内经》中如是记载道：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在“真人”这个步骤中，妖怪类修行到这里，主要的表现为妖身变化成了人形。 人族修士那边，则是表现为体质的改善，拥有一副寒暑不侵、怯除疾病、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的健康身体。 且可以寿至天年。 这也就是所谓的“真人之躯”了。 “吐纳”、“入静”、“出窍”、“冥想”、“受洗”、“凝形”、“生火”、“阴神”、“真人”——总共九个步骤。 这就是道人所传法门的全部内容了。 九步都完成，就是成功“筑基”了。 第005章 功德事者何 南向寻化龙 消瘦的身材，苍白的肤色，1米7零的身高……平庸的身材，平庸的相貌，一如他平庸的作为底层小人物的前生。 出生，读书，上大学，谈恋爱，考研究生，考公务员，已婚，未育……家中还有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叫“焦安”。 父母给兄弟起名“平安”，正是希望两人一世平平安安，甘于平凡，不生波折。 …… 焦平站立在岸石边缘，静静地打量着水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赤裸的身躯。 再世为人。 自破壳来，不知历经几多寒暑春秋，今日终得再返人身！ 由于肉壳变化，是应阴神而变化，所以妖类化形后的样子，一般是与阴神凝形时的样子保持一致的。 这通常不会有意外。 但意外总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 焦平静静看着自己原本平庸到既说不出哪里好、也说不出哪里坏、总之就是不起眼的平庸五官之上。 那对平凡的眼睛，眼下俨然已经被替换成了、一对晶蓝色的蛇眼。 或者说，“蛟眼”——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化形时竟把蛟眼的一部分生物特征，给保留到了人形之上来了。 这对蓝睛的眼仁部分，就像是那种蛇眼的结构，有着晶蓝色虹膜。 以及可调节进光大小，随着虹膜的涨扩收缩、而呈现针或点状的瞳孔。 这对像是戴了蓝色美瞳的眼睛，更像一对兽睛、多过像一对人眼，自带着冷血动物特有的那种森冷和凶厉。 端地慑人心魄！ 这个意外，这对意外得来的眼睛，就是焦平相貌中，唯一出彩的地方了。 但却不是唯一出意外的地方。 …… 出了意外的地方，还有一处—— 焦平伸手捋起额前的长发，借着水面的倒映，可以看到头发的底下、在额角部位，正有两个小小的犄角冒出。 两个犄角形若春笋、质若冷钢、色若水银，小小的、不到一厘米的长度，被头发一盖住，就会很难发现。 这同样是个意料之外畸变，若不是自觉额角有点异样，于是掀开了来看，焦平自己都没能注意到。 接连的、这两处化形时出现的畸变，焦平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导致的？ 更不知道，这样的畸变意味着的，到底是好是坏、抑或只是无关紧要？ 他缺乏修行上的见识，暂时只能听天由命，转移视线，强迫自己不去想它。 …… 看过化形后身体的状况，接下来焦平就打算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无名河道了。 他在这之前，就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个短期的、相对详细的规划。 故而对于自身的下一步行止，他没有任何迷茫懵懂的情绪和困惑产生。 他的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去寻找自己所缺乏的修行上的见识。 以及更为重要的……接下来，该如何修行的法门。 道人渡海而来，传法度人，为的并不是普渡生灵，而是为传道功德。 何谓功德？道人所传，自是道法，弘扬和推广道法，于道门就有功德！ 推广道法，自然不会传高深的法门，只传入门的法门就够了。 至于后续的，那就看各种的造化，各自的缘法，各自的自力更生了。 蛮荒之地，自古人际罕至，自然也是少经开发的道法荒地。 这样的地界，自然也更好拿功德。 因此道人才来传法。 而道人传下的法门，焦平已经全部都修完了，这让他有了上进的希望。 但也仅此而已。 甚至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力量，能够化形成人，也只是多上一个形态变化而已。 接下来，他迫切需要的，是进一步的、该当如何修行下去的法门。 而这得靠他自力更生。 …… 焦平迈步，离开了第二世的故乡。 也又一次的背井离乡。 他并无伤感，他有事要忙。 在离开之前，焦平先一步进山沟里打了一头寻常的山豹，剥下了它的皮，又草草围在腰胯间，权做遮羞。 虽然筑基九步修行的完成，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力量增长，但蛟身之上，原本就拥有着不俗的力量。 化形成人，人身之上自然也继承了蛟身的体质和力量，只是由于形态所限，力量上只能施展出来一部分，不能尽情。 但打下一头山豹，还是不在话下的。 而接下来，他的目的地是龙宫。 既然有蛟，自然就有龙，这在一个神话世界里，是相当理所当然的事。 而有龙，自然就有龙宫。 龙宫在哪？ 焦平并不知道。 不过神话中的龙宫多在深海，因此他打算先往海边去寻，权且碰碰运气。 之所以要寻龙宫，自然是想化龙，或者说想找到化龙的方法。 下一步的修行该怎么走？往哪走？是什么样子的？这些焦平统统不知。 唯一的线索，就是在传闻之中，蛟是可以化成龙的，因此只能权且先依着这个方向去找。 蛟要怎么化成龙？ 焦平不知道，但想必龙知道。 因此要去寻龙，因此要去寻龙宫，因此要去到海边。 海怎么走？ 这个焦平是知道的，只顺着河流的下游方向走去就是了。 百川汇海，河流的下游最末端，就是出海口、就是海河相接的地方。 那处，就是海了。 从日头的东升西落做出判断，眼前河流的方向，应该是自北往南流。 因此河流的下游出海口在南面。 因此，他自向南去了。 …… 一路傍水而下，且行且看。 若是饿了，就下水打尾鱼吃；走得累了，就漂在水面顺流而下，漂一段水程。 陆上遇到危机，尽量往水里头避；水里遭到了险情，也尽量往陆上躲。 这一日，看水量应该是来到了河流的中游之处了，焦平顿步。 他停下脚步来的原因，是因为河流在这里开了岔，被分成了两道，又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流去了。 两道叉流，正好与上游的河流，形成一个“丫”字形。 一路过来，也算同时尝到了傍水而行的好处与坏处，总体而言，困扰虽有，但胜在稳妥、也安全。 基于此，他依旧打算继续傍水而行，而不是另择陆路。 但水分两条，人却只有一个。 因此，他需要做出一个选择，看是向东南走？还是西南？ 尽人事、听天命，他是个竭尽人事、后听天命的性子，故而认为需要先做上一些情况了解后，再做选择。 而想要做了解当地情况，在这样的蛮荒之地中，最为方便快速的手段—— 再莫过于抓一个本地的“舌头”了！ 第006章 蛟龙称爷爷 双叉河大王 抓“舌头”也是有所讲究的。 首先是要选择已经化了形、去了喉间横骨的，这种能够口吐人言，可以沟通。 而且这种脑袋够灵光，也开始有了些见识，能够言之有物，不会一问三不知。 其次，要尽量找普通兽类出身的。 如此一则容易抓，也容易问出东西；二则这种多半都是没什么跟脚的，也就不用怕不小心得罪了其背后的人。 第三，则是要尽量隐藏自己的企图，不要大剌剌的表现出来，否则除了给自己增添难度之外，绝不会有其他的好处。 焦平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这三点都只是他自己“想当然尔”想出来的，具体能奏不奏效，还有待于实践的检验。 他此时正悄无声息的潜于水中，耐心的一点点熟悉着环境，不去惊扰了此地原本的生态，同时进行着挑选目标的工作。 而之所以选择从水底下抓“舌头”，那也是有道理的，毕竟相较于陆上，水底才是他更熟悉的、也更有作战优势的环境。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可不想在阴沟里头，翻了船。 …… 很快，焦平就选择好了下手的目标。 那是一条泥鳅怪。 泥鳅这种生物，自古以来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滑”。 又喜欢往水底烂泥里头钻，一直就靠着“滑不溜手”这一门手艺，来躲避天敌。 而在初成妖怪之后，这个显著特点，相信在短时间内，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这是一个相当之理想的下手对象。 因为它反抗能力弱！ 选定好了目标之后，焦平于是窥准了时机，待那泥鳅怪从河泥中钻出来觅食的时候，他后腿大力一蹬，顺势化出原形。 跟着咆哮着冲杀出去。 蛟咆声有如牛吼蛇嘶！ 受到这怪异的、来自于天敌的声音干扰，那泥鳅怪一时无法摆脱生物本能的恐惧，被震慑地在原处缩成一团。 竟是不敢动！ 直如砧板上的鱼肉，兽圈里的羔羊。 焦平轻松上前一口咬住，而后迅速浮出水面，跟着一甩将这泥鳅甩到岸上去。 也算这妖怪运气，抓它是有话要问，而不是为了果腹。 否则早一口咬下，管叫它没命！ 至于将其甩到岸上，这既是为了防止猎物逃跑，同时也是为了、有一个相对而言较合适的问话环境。 毕竟相对来说，水中的生物密度是高于陆上的，尤其是这种河流的交叉口，氧气丰富，在这里聚集的鱼类会更多。 因此陆上的环境，会少些干扰。 …… 焦平重新化做人形，一跃上了岸。 他大步走到那正痛得满地滚来滚去的泥鳅怪身旁，无视其身上被自己锋利牙齿破开、正在渗出血来的锥形伤口。 直接看准了，就是一脚大力踩下，一下钉住了泥鳅的的尾巴。 跟着，他另一脚一记凶狠的鞭腿，就无情的往泥鳅的鱼头上抽了过去。 只一脚，就把泥鳅怪踹得快要晕厥，挺在地上，再无力翻腾了。 然后他松开踩着鱼尾的脚，另一脚再一踢将泥鳅翻了个身，而后冷声命令道： “且给我变化出个人模样来说话！” 对于这些个妖怪，你跟它打交道时，是万万客气不得的。 彼辈虽然开了窍，有了个人样，也能会得人言，但多不习道德教化，骨子里还是奉行着弱肉强食那一套行事逻辑。 因此在打交道前，一定要先论一论拳头，比个高低，将对方打服，才好说话。 这是经验之谈。 那泥鳅闻言一颤，不敢稍加迟滞，忙将身子往边一滚，化出了个囫囵人样来。 他只磕头如捣蒜，叫道： “参见蛟龙爷爷！爷爷万安！万安！不知蛟龙爷爷驾到，小的有失远迎，死罪！死罪！还请爷爷不要吃我……” 焦平都快被他气笑了。 这妖怪，也不知去哪学来了这一嘴儿的囫囵话？ 前几句倒还似模似样的，后面的简直九不搭八，满口胡柴，根本就自相矛盾。 不过，这妖怪能说得几句迎来送往的场面话，至少证明了他并不是个闭塞的野妖，而是有跟外界交流过的。 否则，哪学来的这一嘴片汤话儿呢？ 这倒是个好消息了。 没空听这妖怪遂嘴，焦平毫不客气地将其求饶话语直接打断，冷声喝道： “给我住了！” 那妖怪嘎然而止，瑟瑟发抖。 凶厉的兽睛，上下来回地审视着泥鳅怪，焦平神色阴沉，又自冷声言道： “接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胆敢乱说一句，就撕了你喂嘴！” “可听懂了？” 那泥鳅怪一个劲直点头，生恐反应慢了惹怒面前的“蛟龙爷爷”，被撕去下饭。 焦平于是问了第一个问题，道： “此处是何地界？” 这个问题甚易，泥鳅怪连忙答道： “回禀爷爷，此处乃是双叉河地界。” 焦平接着又问： “此地是何人做主？” 这个问题也是知道，泥鳅怪回道： “此地乃是双叉河大王管辖地界。” 焦平再问，突道： “你既知‘蛟龙’，可知晓龙宫？” 这下就不知道了，那妖怪被问得愣在当场，只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生怕眼前的催命阎王一个嫌慢，张口就把他囫囵吞了！ 焦平只沉默的凝视着它。 “砰！” “砰！” 妖怪一颗心“砰砰”剧烈跳动，其声有如擂鼓，眼看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它在万急中突生出智来，灵光一闪陡厉声叫道： “双叉河大王知道！” “……没错！双叉河大王一定知道！” 焦平快速又问道： “双叉河大王在何处？” 妖怪举手往右侧一指，叫到： “就在那山中！” 焦平定眼看去，泥鳅怪所指的那山，正在河的三角斜对岸那边。 那山正正挡在河前，其边缘处犹如一把匕首一般，直将河流从中分成了两道。 山石幽黑如铁，其上广有草木。 其势望之郁郁森森，似颇险要。 滔滔河水，奔腾到此嘎然而止，霍然被割成两半，从此一向东南，一向西南。 就像是一匹白色的锦绢，迎着铁剪锋刃而去，又丝滑无声地被裁了开来。 焦平若有所思。 号为“双叉河大王”，却又住在山中？ 看来这“双叉河大王”，有些名堂。 第007章 妖集分大小 鸾鸟居鸾巢 焦平正漫步于山林之间。 或者说，漫步于“妖集”之中。 妖集，顾名思义就是“妖的市集”，是一处妖怪们聚在一起、互市贸易的场所。 妖集或在林中，或在水下，与自然深度结合，与人市不同。 没有平整的街道、样式类同的档口，有的只是一派自然天真。 妖集说是集，但其实散落得很开，点与点之间可以相隔得很远。 可见妖类对于“聚集”这概念的理解，与人类是不大相同的。 妖类性情各异，但一则大都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普遍就显得比较散慢。 二则领地意识较强，因此除了原本就群居的，剩下的都不喜跟他类靠得太近。 因此故，才说漫步于妖集之间，犹若是漫步于山野之间也。 不过，既然是集市，那自然不是天然就有的地方，而是人为组织的结果。 因此妖集也不可能纯粹天然。 集市的组织者，通过移栽的方法，来巧妙装点集市。 妖集之中，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这厢有那奇树，那边吊着异藤。 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 山之阿，有那薜荔女萝，石兰杜衡，名花珍果，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可谓美不暇接。 如斯之良辰美景，山林野趣！ 可惜踏足于其中者，不是经纶世务之客，就是鸢飞戾天之辈，只顾各自埋头来去，行色匆匆，不能尽赏。 这是山林之遗憾，也是过客的可惜。 这座妖集，正名为“双叉河集”。 而集市的组织者、或者说拥有者，正是那泥鳅怪口中的“双叉河大王”。 …… “双叉河大王”，乃是一只异类得道而来，其原形乃是一只“蛊雕”。 蛊雕同样是种异兽，似鸟非鸟。 它名字的由来，在于形如雕而有角，又音如婴儿之声。 《山海经》中有载：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蛊雕同样是水陆双栖之兽，上得山，入得水，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它之所以能占山号河的缘由。 而这只蛊雕道行几何？手段如何？ 对于这些问题，泥鳅怪就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只知道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至于厉害在哪？哪里厉害？则通通一概来个摇头不知。 在这点上，焦平并没有怪它，毕竟这条泥鳅的见识，比之自己还要低上很多。 他只暗忖道，既然能在此地、占山居河而王，那必然是有着显著过人之处的。 不过，不管它到底有多少过人之处，且暂不去理它，也就是了。 …… 焦平并不是来见“双叉河大王”的。 不管这个号河居山的大王，到底有什么名堂，焦平暂时间并不想与它打交道。 毕竟他只是条刚刚修得人形的蛟龙，并不是无所顾忌的过江猛龙。 手底下不够硬，腰杆自然不够直，因此还是能避则避为上。 恰好，从泥鳅怪口中掏出的情报中，焦平知道了此地正有着一座市集，其中或能满足自己所求。 因此他自然舍难取易，避危就安，先抓着泥鳅怪，要它带自己过来。 他想要看看，能否在这里，通过互市交易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所需的东西。 这是一座立体的集市。 有些档口是搭在大榕树冠上的鸟巢，有些档口则是位于山窟地底的兽穴。 这里也不兴设什么路标路牌指引，因此第一次来到的人，难免会容易找不着地方，只能靠依靠熟人的带领。 幸运的是，焦平手中就恰好有这么一个熟门熟路的“熟人”，来给他当向导。 泥鳅怪在焦平身前点首哈腰，有模有样的做着向导，毕恭毕敬的带着路，表现得就像一个在市集里头讨食的带路小厮。 而事实上，它还真做过市集小厮。 这座市集，有“大集”、有“小集”，小集是半旬一次，由附近的妖怪自主聚集。 大集则是由集市主人“双叉河大王”组织的，时间上并无所定，都是临时通知。 每逢大集时，集市的主人就会临时抓包，从附近抓些小妖过来，调教后充当杂役，供外来的客人有事时可差遣上一二。 别看这“杂役”，听起来是不好听，但这其实是个抢手的活计。 小妖们趋之若鹜，挤破了头抢。 只因若做得好了，不仅集市的主人会有赏赐，若是口巧，更能从客人处讨赏。 这泥鳅怪就有幸被抓包过，因此会得几句迎来送往的乖嘴话儿。 也因此能给焦平带路向导。 当然了，若是做得不好，或者命歹遇上不讲理的客人，那恐怕要填兽腹去了。 泥鳅怪的运气，就一直不错。 这是它的幸运，也是焦平的幸运。 …… 今日正是小集。 应焦平的要求，泥鳅怪并没有带着他到处瞎逛，而是首先往一家“巢店”来的。 这家店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像一张藤编吊椅，侧边开着门。 店不大，坐落在一个三杈粗树干上，漆黑粗壮的树干表面上，又长着一层浅色的茸茸青苔。 青苔四处延伸生长，顺着树干生长到店外墙的木板之上，将这家店很好的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中。 进入这家店的做法，是走藤梯。 藤梯是一个长得像大号豌豆的活藤，不需要人为编织，它坚韧的藤干两边各长出的肥大富有弹性的叶子，就是楼梯了。 焦平入乡随俗，拾叶而上。 来到店前，店门上钉着一块表面没有青苔的黄旧木板，木板之上，只随意的划着几道鸟类爪痕——这就是店名招牌了。 步入其中，一只纤细修长的鸟头闻声从柜台之后探出。 上下打量了客人几眼后，这鸟儿口吐人言，用清冷的女声问道： “客人想要什么？” 女床之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这是《山海经》中的记载。 这店主人是一只“鸾鸟”。 在那泥鳅怪的口中，这一家店，又被称作为——“鸾巢”。 第008章 复得返妖身 修行概述论 鸾巢的主人，是一只身小翅大，长着长长尾羽、黑腿彩羽的神骏鸾鸟。 在这片地界上，焦平一路行来，多见奇兽异鸟，早已经见怪不怪。 包括它现在的样子。 有些妖怪，虽然已经开了灵智、去了横骨、能够化形成人了，但平时还是更愿意保持着妖身的形态。 这样的妖怪，为数也在不少。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化形成人，是在妖类原本身体的基础上，通过骨骼的移动和筋络的收缩来完成的。 这个过程虽然不痛苦，但对于妖怪来说是有着一种极大束缚的。 这种束缚有生理上的。 大多数妖类变化成人形后，虽然人身本就是由妖身变换而来的，充分继承了妖身的体质和力量。 但受限于形态不同，力量上其实有一部分是发挥不出来的。 同时，在人形态下，使用拳脚来进行战斗和生活的方式，也与原本妖身爪牙的方式差异极大，很难习惯。 而这种不习惯，就进一步带来了一种心理上的束缚。 总是觉得不自由、不自在，就像被关在笼子里、被缚住了手脚。 就像幽闭恐惧症一样。 人身仿佛变成了一种牢笼！ 这生理心理两种束缚感，是大多数妖类都会感受到、并且为了困扰的。 除了猿、猴，这类类人生物外。 就连焦平，日子久了，也不时会感觉到一种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压抑和冲动。 总想撕碎些什么！ 不过每逢有这种感受，都被他用坚定地意志力尽力克服了下来。 但不是每个妖都是焦平。 因此，有些妖怪干脆保持妖身形态起居生活，这也是常情了。 …… “我需要一些修行上的知识。” 焦平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自己目的。 鸾鸟闻言毫不意外。 万类霜天竞自由，不时总会有一些因这样那样各种缘故、而意外踏入了修行门槛的妖类，来找它买同样的东西。 这也是它收入的一个来源。 张开翅膀做手，灵活地从柜台格子里拈起一枚闪着清光、指节大小的玉简。 鸾鸟持简在手，并不交与，只静静凝视着焦平，沉静问道：“你拿什么来换？” 换？ 换！ 这个地方虽然是市集，但显然商业发展程度尚还处于较早期阶段，以物易物是主要的交易方式。 没有一般等价物，更别说货币经济。 这点在来之前，焦平就清楚了。 不止如此，他还清楚这种以物易物的交易形式，其实有一个小小的漏洞可钻。 以物以物，最大的弊端就是商品的价格模糊，上下浮动大。 因此也就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 只要你有把利口，完全可以在这边以优势价格交换得到更多的物品，然后将这些物品拿到另一边，再做交换。 这样子滚上一圈下来，不止是自己原本的东西回来了，手上甚至还能凭空多出好些东西来。 而他是蛟，仗着龙族近亲的名头，在到处都是比较吃得开，有些身份优势。 若再加上些许话术，相信在每次交易中，取得价格优势并不困难。 可以说，只要他愿意，很容易就能在这地方快速刮下一层金来卷走。 …… “我用这个换，如何？” 焦平拿出一块东西，平托在手掌上展示给鸾鸟看。 这是来自“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的“赤鱬”，其身上的一块肉，吃了可以不得疥疮。 只是放久了，已经有些干枯。 他并没有选择玩手段。 有些把戏，在窗糊纸没捅破之前，就是盲区，没人往那处想，因此能奏效。 但那层窗糊纸一捅破，则人人都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目了然。 上面的手段，就是这样的把戏。 因而他不取！ 算小账而失大利，为了点身外物，把这附近的地头蛇得罪了个遍？ 这种事他不做。 “好！” 鸾鸟脆声道。 它只一眼扫过，显然已认出焦平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因而直接应下。 焦平并无意外。 他用实物交换信息，但凡这实物有点儿价值，对方就多半会换的。 因为信息可以复制，交易成本为0。 以物以物，只要双方都同意交换，交易就算达成了，不需要找零什么的。 于是焦平将手中的肉块递了过去，另一手拿回鸾鸟手上的玉简。 玉简触手温润，面上有一层包浆，显然是经常被使用把玩的缘故。 焦平并不耽搁，当场将玉简“啪”得一下贴到眉心，然后闭目凝神等待。 这就是阅读玉简的方法了，焦平能会得，还是从泥鳅怪那里听来的。 很快，玉简之上清光微微荡漾。 内中记载着的信息，就这么一波波地、陆续传输给到焦平的大脑之中。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玉简身上一直闪着的清光，就从盛到衰，渐次熄灭了。 这代表着传输完成了。 焦平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将手中拿下的玉简交还给到一旁等候的鸾鸟。 显然对方这是要进行回收再利用，这原本就是交易的一部分。 因此焦平认为对方的交易成本为0。 …… 焦平整理着传输到脑海中的信息。 这些信息说来也简单，可以认为这枚玉简传输给他的，是一本名为《修行概述》的“电子书”。 这本书籍，对于修行有着大致而泛泛的介绍，本质上是一本修行类科普读物。 也正是焦平一直所需要的！ 与原先所知稍加对比，焦平发现在重复的领域上，可以说在见识深度方面，还是道人要更胜一筹。 但《概述》也有着《概述》的好处，那就是全面而广，涉及到方方面面。 虽然都只是泛泛而谈的东西，但正是焦平一直所缺的，也是刻下焦平所需的。 《概述》中有很多东西，都是道人从未提到的，比如里面就说到“玉简”。 玉简一物，是来自人族修士的发明。 人族历来看重知识传承，因此对于信息的记录载体，一直在孜孜不倦探索着。 在偶然机会下，人族发现了用玉来充当信息存储媒介，进而制作玉简的方法。 存储信息量大、体积小、质量轻、本质坚固利于保存，这些都是玉简的优点。 因其十分方便好用，所以很快就在地仙界流传开来了。 是的！ 此界，名为—— 地仙界！ 第009章 天仙道路绝 灵水入门功 地仙界之所以名为“地仙界”，原因只在于此界中修士，多为地仙道修士之故。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也很简单。 地仙道修士，走的就是“金木水火土”的路子，这五行元素对应的修行资源，就在地仙界的地表之上广泛分布着。 修行资源多，且相对容易获得，这两个因素相加，自然就使得地仙道成为修行人总数量最多的一条道途。 庞大的群体数量汇聚起来的影响力，自然就进一步推动着此界界名之前，都要被冠以一道道途之名了。 而相较之下，同为五行仙道，性命交修的天仙道，则要着重突出一个资源少。 并且难采集。 不过，就算是如此，但你若是给地仙道修行者一次重来任意选择机会的话，其中必然有大半会选择天仙道。 无他，天仙道修行的元素虽稀少，但却都有着特殊的威能。 其修成之后的法力性质，威能殊胜于地仙道一筹，能直接与阴阳极道的魂力、神力和真元对撞，而毫不逊色！ 因此，同在性命交修道途之中，天仙道的修行者，虽向来人数不多，却俨然如天之骄子一般，十分之受人追捧。 而这其中，追捧的主力，赫然正是地仙道的修士也！ 因此之故，天仙道的功法向来稀少，价值上比之地仙功法也要更值钱多得多。 …… 焦平大致浏览了《修行概述》后，如今对于修行，已经是有了一个全体通盘的大致印象了。 他知道，自己想要进一步修行下去，首先需要的第一件东西，是一门功法。 虽然这世间，流传最广的修行道路除了道家的五仙道外，还有着佛家的法门。 但焦平既然是用道家法门筑基的，那自然是继续沿着道门的路走下去，才最是稳妥恰当！ 因此，他需要一门道家的功法。 他在此前的道途选择中，为了未来更广的功法选择面，没多加犹豫的，就选择了性命交修的五行仙道。 但五行仙道中又可细分两条，分为修内五行的地仙道、和修外五行的天仙道。 而他自筑基之后，就再没有修行过其他的功法，也就是说，此刻他正可以再一次在次级选项中，选择自己的道途。 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前程，他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天仙道！ 而想走天仙道的道途，首先需要的，就是一门天仙道入门的功法！ 而眼前，可不就是一家“书店”、一处知识典籍汇集地，一处售卖功法档口么？ 于是他看向店主，沉声问道： “你这里可有天仙道的功法？” 鸾鸟毫不犹豫地轻摇其头，应道： “没有！” 接着，它又补充道： “不止我这里没有，你去到他处问也是没有的，天仙道的功法，基本都在名门大教的手中，是绝对不会外传的！” “若想学，只有拜入名门大教一途。” 看了看焦平，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鸾鸟没让他问出口，就抢先说道： “不用问我哪里有大教收徒！” “没用的，名门大教，只收人族出身的筑基修士，不会要你这样的妖怪的。” 看着焦平皱起了眉头，鸾鸟摇头。 这般类似的情景，它已是多见，眼前这条水蛟龙，可谓是这些年来，表现得最为沉稳冷静的一个了。 它一边摇头，一边又熟极而流的展开下一个流程。 但见它伸翅做手，从柜下摸出五个颜色各异的老旧玉简，一字排开在柜面上。 跟着问道：“我这里倒有地仙道入门的功法，你可要？” 焦平应声看去。 那鸾鸟看了他一眼，伸翅分别在白青蓝橙黄五个玉简上一一点过，介绍道： “‘灵金功’，‘灵木功’，‘灵水功’，‘灵火功’，‘灵土功’，都是流传最广的地仙入门功法。” “流传最广”云云，这个词在生意人口中说出，翻译翻译，就是大路货的意思。 焦平一一看过后，自伸手自兽皮中取出一物来，仍旧如之前一般，放在在手掌心处展示。 问：“这个能换吗？” 鸾鸟有些讶然地再看他一眼。 这样果决的决断能力，纵使起点低了些，将来的成就，只怕未必逊人多少了！ 不过讶然归讶然，赞叹归赞叹。 这说到底并不干它的事，它公事公办做自己的生意就好了。 于是它点头，道： “只能换一种。” 焦平手中托着的，正是来自“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的“冉遗鱼”身上的一块肉干。 这“冉遗鱼”的肉，吃了能使人不被噩梦魇住，专破魇镇类术法，价值可比前一块鱼肉干高多了。 即便如此，其价值，却只能够换来一门基础入门的功法。 可见这“五灵功”，虽说都是烂大街的大路货，但在价值上到底还是与《修行概述》这样的纯读物，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焦平此时决心早下，身而为蛟，这既不是他能选择的，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因此，他在此世世人的目光中，身份就注定了是一条蛟！ 而他在自己身上，并没有看到任何能够让名门大教为之破例的资本。 于是，他果断抛掉看来已经不切实际的幻想，选择了更务实、更当下的选择！ 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 …… “我要这个！” 焦平手指一点，沉声道。 他所选的，不出意外，正是那蓝色玉简中水行的“灵水功”。 蛟虽生于水中，长于水中，但若走他行，其实或许为未必就不能。 但焦平只以稳妥为上，并不愿为了个不确定的“或许”，去做无谓冒险。 因此他选了水行，【灵水功】！ “确定不改了？” “确定！” 鸾鸟以翅做手，一把拈起蓝色玉筒，往焦平额头印去。 “啪”地一声！ 蓝光大亮。 这次不用等近一刻钟的时间，只瞬间蓝光炽而复暗时，便已然是化做一束信息光束，直射入焦平体内。 这信息光束入体，却不去那离得最近的大脑，而是一路向下，射入到位于胸腹之中的阴神蛟珠里去了。 直映得蛟珠通体都是蓝汪汪的。 鸾鸟收回玉简，另一翅顺势一扫，将焦平掌心的冉遗鱼干收走。 “交易已成，财货两讫！” “客官，请吧！欢迎下次再来！” “还有，提醒你一下！你在我这里得到的东西，不可转授给他个！”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鸾鸟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泥鳅，意中所指，十分明显。 泥鳅怪如丧考妣。 第010章 四眼猫头鹰 环首汉家刀 焦平知道鸾鸟的意思。 看来泥鳅怪是它看中的客户，因此不愿焦平胡乱插手，搅了她下一单的生意。 这也是因有之义。 售卖信息的人，若是不阻止信息肆意传播的话，那这生意很快也做不下去了。 焦平点头应允了下来，跟着招呼泥鳅怪出门，带他往下处地方去。 他可无意为这泥鳅怪火中取栗！ 再说这头泥鳅虽说出身一般，也就没本事像自己一样恃强去捉异鱼换东西。 不过它貌似运气还可以，否则一介凡鱼如何能筑基化形？ 而且它又近妖集，可以在这里当个跑腿小厮，挣几个安稳钱，纵有些风险，但总比在外头与人拼生拼死强多了。 就说它现在巴巴的跟在自己身周，忙前忙后，殷勤无比，恐怕也不止是因为怕自己，更多的还想从自己这里讨些赏去。 已经是筑了基，未来的收入又是看得见，也难怪那鸾鸟会盯上他，认定他是下一个客户了。 …… 接下来，泥鳅怪在前带路，引导着焦平来到河边僻静处、一处怪山之前。 这座怪山不大，看上去像个三角锥，其山体光秃而硬、黑兀兀的，不由给人一种含铁量极高的感觉。 再走近前几步，一股热量骤然扑面而来，焦平于是知道来对地方了。 这是一家兵器铺。 一家开在掏空山体里面的兵器铺。 焦平在泥鳅怪的带领下，兜了小半个圈来到另一面、开着的铺门前。 焦平拾步而入。 铺内热量更甚！ 火光映得四处通红。 很显然，这店铺设立在这里，本就是借助此处的地火炼制兵器，兼且自销。 就像人间的打铁铺一样。 焦平到底是水生的生物，很快体表就隐隐感到有些不适。 看来此地并不适合他久呆了。 不过他没有将不适应表现出来，而是克制住身体的反应，做出一副镇定样子。 一旁的泥鳅怪，定力就差上许多了，身子一会儿扭来扭去的，明显很不自在。 洞内一把洪亮声音响起，未语先笑。 那声音大笑道： “贵客临门！可有什么需要？” 声音洪亮如钟，在这山窟之中激起阵阵回音，来回激荡，更增洪亮。 见主人家出声招呼，焦平打个手势，示意泥鳅怪去门口等他。 泥鳅怪如蒙大赦。 焦平走前几步，又绕过一个兵器架，就看到离架不远处的柜台之后，此时正站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身影双手作势打开，示欢迎之意，它看到焦平进来，也自大步迈出柜台迎接。 待走近几步，焦平就见到这铺主魁梧人身之上，赫然正顶着一个长毛的鸟头。 鸟头形如猫头鹰，但有着四只眼睛。 四只有着柱壮眼珠、瞪圆的金睛，一起随着颈部的灵活转动，直直看来。 这么显著的特征，焦平马上明白过来这位兵器铺主，其原形乃是异兽“颙”。 《山海经·南次三经》载：又东四百里，曰令丘之山，无草木，多火。其南有谷焉，曰中谷，条风自是出。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颙，其鸣自号也，见则天下大旱。 这头“颙”之所以顶着个鸟头，是因为跟焦平一样，在化形时出现了一些畸变。 这种畸变，《概述》中说是因以妖身修人法，并不能十分契合的缘故出现的。 这种现象相当普遍，不过好在只是影响外观而已，并不影响实用。 这铺主走得近了，焦平又注意到他的手虽然大致是一副五指人手的模样，但十分之粗壮且虬结如鹰爪，上有火燎痕迹。 看来这位铺主化形时的畸变程度，远比自己要深了，焦平忖道。 铺主走近，身着一身大火红袍，这还是焦平首次在妖类身上，见到如此华裳。 这铺主声音洪亮如钟，又喜大笑，不过当面听到从一张猫头鹰嘴中传出来一阵豪迈的大笑，感觉上还是有些悚然。 “贵客需要点什么？” 那“颙”打量过焦平之后，又是一阵大笑，十分热络地招呼着生意。 “我需要一把兵器。” 焦平说道。 “兵器……请往这边请！” “颙”大笑说着，躬身伸手，热情的将焦平延请到一旁墙上挂着的兵器架前。 架上挂的，都是打造好的成品兵器。 “不知贵客需要什么样式的兵器？长的？短的？轻的？还是重的？” “颙”热情招呼着。 焦平将目光从墙上挂着的兵器上一一划过，突然目光一定，径自走上前去，从上面取下一把刀来，拿在手上试手。 铺主笑吟吟的看着，并无阻止。 这是一把【环首刀】。 环首刀又名“汉刀”、“环头刀”，是一种由汉剑改进而来的兵器，因刀柄首端处配有一环而得名。 焦平一直都甚喜爱这种兵器，此刻在这里意外见到，自然第一个拿下来试手。 环首刀的形制如剑般，细而长，但厚脊，单面开刃，直身斜锋，更利于劈砍。 它的造型堂皇而优雅。 通体长直，黑色为底，柄首、吞口、鞘中、鞘末处，总共有五处箍金雕纹，非常之华贵。 犹若刀中之君！ 柄首一环，既是配重，又是装饰。 是为“环首”！ 柄末没有刀镡，因为此刀主要用处，是用作劈砍之用，而不是刺，故而并不需要铸镡护手。 前人曾有四句，盛赞此刀：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汉家环首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手指轻推，犹若全无阻力般，刀刃在无声无息间滑出，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地，其色清亮如霜花，犹如一泓秋水。 其光冷冽而凶利，纯而正！ 其宽有二指，一侧笔直而厚重，一侧刃尖而狭利，夹成完美而危险的倒三角。 举刀试挥下，一旁用于试兵的试剑铁石上，突一角无声无息滑落。 整个过程仿佛感觉不到任何阻力。 收刀回鞘，鞘与刀身之间严丝合缝，鞘圆柄也圆，使得这刀合鞘时，整体看就像一根末端镶环的长圆直棍。 这意味着在有需要时，这把刀还可以带鞘一起，临时充当作钝器来使用。 此刀刀柄略长，既能单手使用，也可双手握持，轻拄在身前，柄首出的刀环顶端，正好抵近前胸骨底部的剑突骨。 焦平嘴角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赞道：“好刀！” “颙”大笑。 亦是痛赞道：“确是上乘之刀器，贵客真好眼光也！” 第011章 秋水马革纹 横骨可祭刀 “颙”见焦平意动，于是乃乘热打铁，将此环首之刀更为详细的情况，一一娓娓为他详细道来。 据它所说，此刀乃是它根据人族那边时兴的刀样图纸，采聚五金之英熔铸，再用大锤反复折叠锻打，历数百次而后成。 此刀刀身之上，那些明灿如霜雪的“秋水”暗纹，就是它曾累下苦工、不辞辛劳的最好明证！ 焦平知道它所言不虚。 他既素来喜爱环首刀具，自然也就懂得一些鉴赏此类刀具的方法。 他知道，此刀刀身之上，那凝结如霜花一般的“秋水”暗纹，其实就是出自著名的手锻大马士革花纹钢的手段。 要成此纹，非得千锤百炼之功不可！ 此纹前人以“秋水”而名之。 前人有诗云： 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虽然平静，但并不是那冬天的止水，水面上不会死气沉沉，微风过处，秋水上会不断地泛起涟漪。 前人捕捉到了这种明亮清澈、静中有动的绝佳景色，从而创造出“秋水”一词。 可谓是惟妙惟肖！ 前人喜呼女子眼睛为“秋水”，意即乍一看明亮清澈，又好似水波荡漾，含情脉脉，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而“秋水”之刀，刀身的表面上密布着若隐若现的花纹，这些花纹可见而不可触之态，与秋水别无二致。 “秋水”一样的暗纹，正是折叠锻打之后不同材质层层叠叠的状态。 有这种暗纹的刀，刀质都非常坚韧，这样的刀，前人有“贵比等金”的说法。 至于“五金之英”，这个《概述》之中有提到，五金就是“金银铜铅铁”的统称。 前人有注： 金谓五色之金也，黄者曰金，白者曰银，赤者曰铜，青者曰铅，黑者曰铁。 而古人其实很早时候，就开始尝试使用混合金属铸造兵器了。 如《吴越春秋四·阖闾内传》中载： 臣闻越王元常使欧冶子造剑五枚……一名湛卢，五金之英，太阳之精。 五金之英，指得就是金银铜铅铁这五种金属的精华部分。 修行者又称之为“精金”、“精银”、“精铜”、“精铅”、“精铁”，分别是由对应的金属之中，提纯提炼而来的。 在修行界中，“五金之英”其实就是一种用途非常广泛的基础材料。 也就是说，熔铸这把刀的材料，放在凡俗人间，固然称得上神兵利器。 但在修行界中，这只是入门级而已。 不过即使如此，这把刀对于现在的焦平来说已然够用，不失为一把防身利器。 …… 就是它了！ 焦平将环首刀器直接提在手中，也不准备继续挑下去了，直接就要结账。 他从随身的兽皮中取出来一物，依旧放在摊开的掌心中展示，道： “就以此物换刀，如何？” 这次在他手掌心中展示的，是一个小孩巴掌大小的龟壳，这是“旋龟”的壳。 那玄龟的本体挺大的，但不知为何壳一剥出来，壳自己就收缩变小了。 当然现在焦平知道原因了，《概述》中说这是“法器雏形”有天生的灵性缘故。 这个龟壳佩在身上，可以不聋，可算是一件天生的法器了。 至于可以再加工后，能炼成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能，焦平就不大清楚了。 不过根据已知情况，已经可以断定，这东西价值定然不俗。 以之拿来换刀，多半换得过。 “颙”四只眼睛齐齐一亮，显然识货。 也是，他是炼器师，对于各种材料，自然都是相当之熟悉的。 “颙”看了焦平一眼，双手搓个不停，看来显然在它心目中，旋龟壳的价值，更要在它亲手锻造的环首刀之上，自己占了溢价的便宜。 故有着羞赧，不好意思。 焦平知道挺多，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对手中这柄环首刀的估值，是要高估出了不少的。 这中高估，并不是他的偏爱喜好而造成的高估，而是他忽略了周围的市场。 这柄刀确然是“颙”耗费心血之作。 但不料一柄能在人族那边畅销的上乘刀器，在妖怪这边，却是饱受冷遇，一直以来无人问津。 究其原因，是因为用兵器的妖怪喜欢的都是粗、长、硬的重家伙，对于刀剑这种更看重使用技巧的短兵并不感冒。 这一番媚眼可谓白抛，“颙”不想一朝失算，白费了心血不说，还落得个“陪了夫人又折兵”的尴尬局面。 好在是短兵器，用料虽然好，做工也佳，但总用料并不算多，亏不了很多。 焦平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高估了市场，不过“颙”的肢体语言，他却是一看就知。 正好，这里正要它帮忙。 焦平一笑，将旋龟壳递过，道： “店家若是觉得抵不过，再帮我一个忙如何？” “颙”喜出望外，连忙伸手拈起焦平手掌心上的旋龟壳，举高再细看几眼，而后拢到袖袋之中，贴身收好。 然后它才想起连忙问道： “不知贵客要我帮什么忙？” 焦平应声，取出一个骨质白球来。 “颙”一见，瞬间了然，如释重负。 这白色骨球，其实就是喉间横骨。 妖怪在化形成人时，喉间的横骨并不是直接粗暴咳出，而是先溶解，后松落。 溶解松落之后的横骨，一遇风就再度凝结，那时就会自然团成一球。 此物妖怪个个都有，可谓人手一个。 而焦平取出横骨球，其目的却是想请对方出手，将其融入刀中。 这是很多妖怪的惯常做法，可以增强与兵器之间的熟悉度，使用起来更顺手。 若没有这一步，想要增强人与兵器相互之间的熟悉程度，那就只能以血祭刀。 而焦平之所以要请动“颙”出手，是因为他虽然从《概述》中知道了“融兵”的好处，却不懂得该如何去做。 毕竟他自己可不懂炼器。 “颙”不禁松了一口气，将横骨融入环首刀中，以此完成一次“祭刀”，这对它来说是个惠而不费的轻松活计。 因此焦平就此事请它出手，它甚至还反过来有些感激他。 一去一回间，反而又赚回了个“空手人情”，这倒也有着出乎焦平意料了。 很快，“颙”上下忙碌一阵之后，横骨球也就顺利完成了“祭刀”程序。 而焦平很快也就感受到，自己与手中的刀器之间，陡多出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联系。 事已了，于是焦平告辞。 自寻泥鳅怪去了。 第012章 茅庐有德馨 荒山夜种法 走出妖集门外，焦平短暂驻足。 回想自己短短半日的妖集之行，先后遇到的两位店主铺主，竟同样都是鸟妖。 其中一位经营书店，只以鸟身示人，另一位则宁愿顶着鸟头，也要保持人身。 倒也奇妙！ 鸟身示人者，不用想也知道其背后一定有一股强大力量，为它垄断信息作着保驾护航，不然这等营生何以能经营下去？ 鸟头人身者，则多半是痴迷于炼器之道的缘故，毕竟对于炼器而言，人身自然是要比鸟身灵活方便许多的。 相同的大类，各自的性情。 这就是妖了。 …… 焦平挟泥鳅怪走入山野。 泥鳅怪依然走在前头，点首哈腰、恭敬有加的带着路，做着领路的小厮。 此时的他，尚需带“蛟龙老爷”去寻觅一处临时的洞府，才算完成本次“服务”。 届时，焦平才会放他自由。 顺便看赏！ 在妖集一行之后，焦平决定暂时先在此地落脚，修行上一段时间。 至少要先把新近所得，消化了个一干二净之后，再做得其他打算不迟！ 一路无言，一蛟一鳅很快就来到了一处低矮的荒山之前。 这处荒山也无甚特别之处，只是曾有一个道人在此地，结庐隐居过。 道人也无甚事迹，不过能在群妖环伺之下安稳隐居，这本身就不大寻常。 后来听说是“双叉河大王”亲自出手，将道人逐走了，此地于是重归荒僻，止余茅庐一座，伴荒山寂寂，深潭落花。 焦平跟在泥鳅怪后面，随着它的脚步一起上了荒山，一路来到茅庐之前。 茅庐乃是隐居之所。 但斯是陋室，唯道人德馨，这座茅庐在道人被逐走之后，上到“双叉河大王”，下到泥鳅怪这样的小妖，都曾进去看过翻过找过，结果谁都没发觉出什么名堂来。 久而久之，此处自然也就无人问津，渐至于破败潦倒了。 泥鳅怪颇有几分侍候人的眼色，它瞅见焦平看过茅庐之后，并无离开之色。 于是它很自觉的撸起袖子，开始清理茅庐周围丛生的杂草，以及内外的杂物。 焦平看了它一眼，就不去管它了，只继续站在茅庐之前，上上下下的看着。 他倒不是想要看出什么花来，也不觉得这茅庐里面藏有什么道人留下的宝贝。 这么多人搜过了之后，此地就算原本有什么，也早就不知给谁人拿去了。 拿去的人只要不声张，那流传在外的口径，自然就是道人没留下任何东西了。 他之所以负手在此研究茅庐，只是在等着泥鳅怪把活干完，期间自己顺便找点事做，打发时间而已。 至于帮忙？ 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上下必须要有尊卑和等级的区别，才有了组织和纪律可言。 否则的话，无论你要办什么事，一定会因指挥不动这个，指挥不动那个，结果一事无成的。 那样还不如不办！ 与下同乐，一定是要建立在威严完全确立了之后，才能有的事。 威不树，则律不行。 律不行，则事不成。 这是他前生积累得来的一点知行，而现在则正是他树立威严的时候。 泥鳅怪有些战战兢兢，虽然焦平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也没落在它身上。 但焦平仅是站在那里，这个动作本身就已经犹如一条无声的鞭子般，不停地抽打催促着它快点，再快点！ 等到焦平出声喊停的时候，泥鳅怪竟有一种从鬼门关口捡回一条命的庆幸感。 焦平喊停，一是因泥鳅怪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也就剩没去采些干草回来，给茅庐的屋顶添上了。 其二，则是因月头已然东升，时间已是挺晚的了，当然这不是怜惜泥鳅，而是自己快到时间做日常功课了。 他不想被打扰，于是就打发它走。 临走之前，焦平当然没有忘记最后一个环节，那就是看赏！ 这泥鳅怪忙前忙后、跟头跟尾的，除了是因怕自己外，还有不就是图赏？ 罚之赏之，将恩与威尽把持于己手，再轮流施上几遍，手下自然就归心了。 人就是这么被驯化的，妖也不例外。 焦平用来打赏泥鳅怪的东西，则又是一块鱼干。 这块鱼干是一小块的赤鱬鱼干。 他之所以有这东西，是因为在妖集鸾巢之上第一次交易的时候，他临场敏锐地察觉到《概述》的价格是可以压低的。 于是在将赤鱬鱼干拿出来之前，他手借着兽皮的遮挡拗下了一半来。 而他此刻赏给泥鳅怪的，又是这一半中拗下来的一小块，大约三分之一左右。 这不是他吝惜，而是赏赐的给予要与手下的贡献相匹配，否则反而有害威严。 他做这些，也不是看上这泥鳅怪，一定要收服它，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毕竟他计划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这期间有个跟班帮忙跑腿，也还不错的。 泥鳅怪千恩万谢的走了。 焦平并不甚在意。 有道是穷家富路，当初他在河中打下三头异鱼，在离开之时，三鱼身上有用的部位，都给自己带上了。 结果眨眼间，就全散了去清了仓，只剩一点零碎，吊着那泥鳅小妖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啊……” 焦平笑叹一声。 希望能借来李白的一点仙气沾光吧！ 接着他张口吐珠，步入修行中。 …… 筑基之后，阴神仍旧是可以吸收天中月华，借助月华来进一步凝炼的。 虽然每夜这点月华，收效甚微，但焦平依然坚持不辍，以期收水滴石穿之功。 左右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罢了，再说不吸收月华，暂时间他也没其他好修炼的。 一刻钟过去。 吞珠入腹后，焦平驱动阴神，去触碰白天时射入到蛟珠那蓝色信息光束。 这种信息束乍一看有些古怪，与寻常不同的玉简传输信息方式有所不同。 但这其实，是一种加密的手段而已。 自玉简被发明出来后，各种窃看的手段很快也随着出现了。 因此，就开始有了加密的手段。 普通玉简是没有加密的，只要你懂得方法就可以阅读，就像是一本摊开的书。 而蕴含着重要内容的玉简，则像是一本上锁的日记本，需要开锁后才能阅读。 所以此前在鸾巢时，《修行概述》任由焦平自行阅读，《灵水功》则不是。 此时焦平阴神轻触蓝光，这束信息束当即溃散开来，将里面所包含的信息，给全数融入到阴神之中去了。 寂寂荒山之上，夜静于人之时，于波澜不惊点滴之间，焦平就这般踏入了道家修行自筑基之后的下一境界“炼精化气”。 而“炼精化气”大境的第一个小境界，则称之为“种法”。 焦平种法。 深夜。 荒山。 第013章 静功活睡法 基础之刀术 道家五行的法门，在筑基之后，就进入了炼精化气的环节。 而要炼精化气，首先要知道怎么炼？ 这就需要法门。 因此需要“种法”。 “种法”一说，取意是将“法的种子”，给种入到阴神之中去，待其生根发芽后，直接教会阴神“化气”。 “法种”一种，法不修而自成！ 这就显出“法种”的珍贵来。 因此在“种法”这一步上，关节只在如何获取一枚“法种”，在外而不在内。 焦平现在就已然得到一枚“法种”，是于妖集之中的鸾巢之上，交换得来的。 这是一枚【灵水功】的“法种”。 功法虽是普通的大路货，但“法种”却是十分之珍贵，所以一整块的冉遗鱼干，也只能换来一粒。 “法种”既得，将之触开之后，就自然进入到下一个小境界“孕育”的进程之中。 “法种”想要教会阴神“化气”，这中间就需要经过“孕育”了，才能萌发生机。 在“孕育”期，其实也并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只要静静等待“法种”从点到面、沁染到阴神全身上下就可以了。 当然，这段时间修行者通常的做法，是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等待。 等待的同时，也可学习“法种”包裹信息里头一些相应的功法要点，来进一步地熟悉功法，为接下来的修行做好预习。 所以“孕育”期，其实是个学习期。 当然，也是个隐居期。 在这一段时期，即使是再好勇斗狠的修行者，也会停下脚步，消失一段时间。 这样做是为了尽可能避开所有可能的争斗，免得干扰了“法种”孕育的进度。 故而“孕育”期，又有“隐居”期叫法。 这些都是前人得来的宝贵经验，焦平自然遵循，萧规曹随，并不标新立异。 他来到荒山茅庐，本就是来隐居的。 …… 天亮鸡鸣时分。 焦平推开由草席编织而成的茅庐门，手中抓着环首刀，精神奕奕地走了出来。 昨晚他并没有睡去，而是根据《灵水功》里面记载的一个小窍门，尝试着使用静坐冥想的方法，来代替睡眠。 静坐冥想之法，在道门之中，也被叫做“静功”，修持静功，有助于沉静心绪。 静功修炼到高深之处，就有着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般的镇静功夫。 拥有这种程度的静功，就可以极大地免除外界干扰，获得极高的专注力。 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比之常人都一定会事半而功倍，十分高效。 用之来代替睡眠，只是小道尔。 若把静功修行至深处，只需静坐养神一刻，得到的休息就胜过常人一夜睡眠。 不止如此，静功的好处，还在于能使身心都得到高效休息的同时，对外界的风吹草动更加敏锐、更加警惕。 修行界既非太平之地，也不是那避世的桃源，实乃是名利丛林也！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在修行界中，你永远都不能有一刻放下警觉心，否则你将永远地退出修行界。 以一种被动的方式。 而按照道门的说法，“睡觉”是属于心活神死的“死睡”。 一旦睡去，就容易对外界失去知觉。 “静功”则是属于心死神活的“活睡”。 在睡去的同时，仍可保持高度警觉。 因此，《灵水功》中积极推荐它的修行者，用静功来代替睡眠，甚至将其称之为是一项修者必备的本领。 而静功之中，尚有一类。 此一类虽也是静功，但却又区别于静坐冥想，道门中人又将之称为“动功”。 “动功”其实就是高级的静功。 此类静功练成之后，据说行走坐卧、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都会十分自然地处在一种深度静功的状态中。 不过“动功”与天仙道功法一样，都是名门大教入室弟子才能接触到的，暂时间非是焦平所能想。 所谓“入室弟子”，即登堂入室、可得真传的真传弟子是也，也叫内门弟子。 不过焦平今日之所以精神奕奕，却并不是因昨晚修持了静功的缘故。 他才初触此道不久，冥想起来都是断断续续、不时中断的，连最基础的“连贯”要求都是做不到，怎么可能有效果？ 他之所以能如此精神奕奕，是因为蛟身的底子好，精力上十分充沛旺健，等闲三五天不睡，也是不困不累的。 真是个熬夜的好苗子啊！ …… 焦平迎着朝阳，开始练刀。 他练的不是什么厉害的刀术，而只是一些用刀的最为基础的动作而已。 若一定要用一个名称来称呼它，那勉强可以称之为“基础刀术”。 基础刀术的动作，主要就是十几个。 分别是为“握抱缠头、劈砍截裹脑、撩挂扎斩、扫挑按藏、背推架带”五句歌诀，总共一十九个基础动作。 这一十九个动作，焦平个个都会，他是读书那会儿在兴趣班上学会的。 这些动作外行乍一听觉得难，其实做起来个个都不难，就像做广播体操一样。 毕竟这本来就是专为人体这种形态、该要怎么发挥出力量来战斗而设计的，怎么可能为难人？ 不过就像扎马步一样，人人都是一看就会、一教就会，但真正能坚持扎下去、扎出功力来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练这基础刀术，真正难的不是动作，而是坚持、刻苦、自律。 焦平前生就是嫌累怕苦、再加上高年级作业量突然增多，就没有再练下去。 因此他现在只会个囫囵架子，也就是俗称的“花架子”，耍个架势还可以，但完全没有任何功力可言。 不过这已经是他唯一懂得的兵术了，因此他决心要将其重拾了起来。 他在妖集“颙铺”之中买兵器时，之所以挑了把环首刀，除了本身对于这种类型的刀器有着特殊的喜爱外。 也同样考虑到刀术的因素！ 因为手中这把环首刀，跟他当初在兴趣班上所使用的练习刀样式，十分接近。 这是他练好基础刀术信心来源之一。 除此之外，他更为重要的信心来源，是较之当初强健几倍的蛟身人形！ 以及，变得更加成熟自励、坚锐如铁般的心智和意志。 第014章 苦练刀术功 月下终合神（五一快乐！） 焦平参考着健身锻炼的理论。 他将“握抱缠头、劈砍截裹脑、撩挂扎斩、扫挑按藏、背推架带”这一十九个基础刀术的架势，划分为了“一个动作”。 接着20个“动作”，再划成“一组”。 20这个数值是他估算出来的，目前自己这具妖身人体的rm值。 他计划在每天早上练上10组，组间休息时间设定为2分钟。 不过在这时，他的身边却并没有一件能够用来精确计时的工具。 于是他只好捡起一根硬草，笔直地插到空阔而且向阳无风处的泥地之上。 然后用刀尖以硬草插入点为圆心，再划上一圈细密的、间格均匀的刻度。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日晷了。 有了日晷，就能知道大致的时间了。 “有时间在做上一个漏壶吧！这样晚上也能知道时间了……” 茅庐最初的主人在这里隐居的时候，有通过用竹子运水的方式，将山泉活水接引到茅庐旁边，以供日常的使用。 昨天泥鳅怪收拾时，也没忘记将竹筒中堵塞的泥沙清理干净，重新恢复供水。 此时，焦平听着耳旁传来的清泉叮咚响动之声，不由作如是想法。 接着，他全身心的投入到锻炼之中。 每组动作都是全力而为，一丝不苟。 晶亮的汗水，很快就从他全身各处的毛孔中渗了出来，汇聚成涓涓细流，在重力的作用下，顺着起伏的肌肉向下流淌。 最后一滴，滴落到荒土地里，和着细土成泥，再被焦平踩过碾实。 到了午后之时。 焦平不再练习一十九式，而是转而练起了基础刀术的组合。 这些组合他也曾学习过，共有六组： 组合一是“弓步缠头、虚步藏刀、仆步带刀、止步歇刀”等； 组合二是“弓步扎刀、提膝架刀、弓步砍刀、并步平斩”等； 组合三是“弓步平劈、弓步推刀、并步劈刀、提膝扎刀”等； 组合四是“并步上挑、左右抡劈、歇步按刀、马步劈刀”等； 组合五是“旋转扫刀、弓步撩刀、插步撩刀、转身挂劈”等； 组合六是“缠头箭踢、仆步按刀、提膝藏刀、回身扎刀”等。 这六种组合若是都练习熟练了，接下来就可以开始进行实战方面的训练了。 就这般日练刀、月凝神，辛勤用功，竟不知寒来署往、昼夜飞逝…… 宙光轮转，这般3月时间过去了。 3个月之后，焦平原本消瘦的身材，变得更加瘦削了。 不过这种瘦削带给他的，是更加健康而结实有力的身体，以及一身流畅柔和、匀称有型的肌肉线条。 而他的身材，经过这段时日以来刻苦的锻炼，也已经再不似之前那般平庸了。 此时他的上身，仿佛已经结成一块倒三角形肌，起伏的线条犹如水银般流畅。 一身的肌肉，更是如李小龙一般，平时紧贴，一运力就充气爆炸式极速膨胀。 在背部，更是隐隐练成了“蝙蝠肌”。 之所以只是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取得如此之好的训练效果。 一是焦平足够刻苦、自律，并且一直根据实时的身体感受，调整训练强度。 二则也是更重要的，是焦平这具由蛟身变化而来的人体，底子本来就有，现在不过是将之开发了出来而已。 这段时间的锻炼，焦平感觉一身的肌肉好像都被他给激活了、“炼化”了。 他的身体力量，虽一直未有增长，但此时他一身力量能发挥出来的成数，却已然有了飞跃式的进步！ …… 焦平收刀。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人来打扰他。 包括那泥鳅怪，自上回一别过后，它也再没来过、不知干什么去了。 对此，焦平却是很满意。 这一段专心用功的时间，他正是不想受到一丁半点的打扰。 能短暂的与世隔绝，实再好不过了。 他提刀来到荒山的一侧、一处低矮的断崖边上，跟着将刀柄抹端一顿，就插豆腐一样把刀固定在了崖石之中。 然后他跃入山涧水底，开始觅食。 很快涧水开始漂红，再过一会儿，他从水底冒出头来，顺着浅滩回到河岸上。 舔了舔唇，焦平有些回味。 这处荒山山涧之中，涧水清冽寒冷，里头产着一种无名寒鱼。 这种寒鱼奇特之处，在于其肉质鲜而不带有半点儿腥膻，焦平偶然吃到过后，就屡屡光顾，经常来此觅食。 现在这种寒鱼里有点分量的，都快被他吃光了，为了以后还有得吃，他只好克制住旺盛食欲，不去干竭泽而渔的事。 草草对付完了晚餐之后，焦平回到了茅庐之中，开始盘膝静坐，闭目冥想，修持静功的同时，也静静等待着。 他在等待“法种”圆满。 就在今夜子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体内的“法种”孕育圆满之时了。 刻下法种的蓝色光泽，不同于初次入体时的映照，而是已经实打实地染透了整个阴神全身上下，就差最后的一点点了。 而这最后一点点，也将在今夜圆满！ 月上中天，月近中天。 这时节的月亮是早月，所以月华释放的时机比之其余时节，要来得更早一点。 焦平心中无火气、也无急躁忐忑，静功的修持成果初显，沉静了他的心性。 物来顺应，未来不迎。 当时不杂，既过不恋。 焦平心中无悲亦无喜，只按部就班吐出蛟珠，吸收一刻月华，做好日常功课。 而后他静静等待。 耳畔传来荒山的虫子低鸣、和屋外的漏滴水声，天心月光顺着屋顶破洞笔直照入，凝成一柱光束将他全身笼罩在亮中。 身前仿佛是无尽的浓稠黑暗。 身侧的月光如庭下积水空明。 山外之外，一处空潭，一朵木末辛夷在月光下，迎着风无声地悄然怒放。 然后轻轻掉落，离开枝头。 “啪……” 空潭泛起涟漪。 下一刻。 犹若春潮水来、春江满溢一般，法种的蓝光悄然涨过没住了，阴神最后一处没受沁染的地方。 天心月圆，华枝春满！ 这一夜，子正。 于荒山茅庐之内。 于月束笼罩之中。 于空潭落花之际。 焦平平静地，迎来了炼精化气大境界的第二个小境界“孕育”期的结束。 他来到了第三个小境界。 这个境界，名为“合神”。 第015章 采气来通经 护道有二途 “合神”，指的是“法合于神”。 即形容“法种”已经完全生根发芽，沁染了阴神全身上下的状态。 “合神”跟“筑基”时的“生火”一样，都是一个持续时间十分短暂的小境界。 “合神”完成，就代表着阴神合了法，已经学会如何“化气”了。 因此，也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也即是“采气”。 “采气”，就是“炼精化气”大境界之中的第四个小境界了。 焦平再次吐出蛟珠，开始了自己第一次的“采气”修炼。 一粒微芒自口中射出，然后迅速胀大如珠，稳稳地停在了半空。 接着，蛟珠在已经学习会怎么“化气”的阴神驱动下，悬在空中开始缓缓旋转。 慢慢的，在阴神的视角下。 茅庐外叮咚的泉水、山间的薄雾、林中的林岚，这些水汽比较充沛的地方，表面之上渐渐泛起了一层微弱的蓝光。 随着蛟珠的不断旋转，吸力增大，这些蓝光中有小部分突然溃散开来，形成了无数个蓝色的小光点。 这些蓝色光点受到蛟珠的吸引，纷纷往这边汇聚过来，而后进入到蛟珠之中。 很快，蛟珠就被填满了。 焦平吞珠。 这就是一次“采气”了。 由于阴神合的“法种”是水属的“灵水功”法种，所以吸收的就是水行的灵气。 吞珠入腹后，蛟珠并没有如往时一般静静悬浮在胸腹之内不动，而是开始沿着经脉四处游走，过程中不断释放出灵气。 借助阴神的视角，焦平可以看到一根根在阴神视角下如参天巨管一样的经脉，正在被无数蓝色的灵气小光点渗入。 明明皎皎的蛟珠到来，播散出柔和的珠光，短暂驱散了参天巨管内部的黑暗。 而无数蓝色光点，就犹如萤火般从蛟珠之上不停散出，然后融入到管壁之中。 跟着就此消失不见了。 经脉被融入处，传来一丝丝清凉。 很快，蛟珠中采集来的灵气光点就散尽了，于是蛟珠犹如失去了动力般，重新回到胸腹之中凭空悬住，就此蛰伏不动。 这一过程，则是“炼精化气”大境的第四个小境界“通经”了。 而在“通经”的过程中，焦平借助阴神的视角，能够十分直观地看到身体内部的情况，这种能力，就叫做“内视”。 等他什么能够使蛟珠走遍全身上下，润泽完周身所有经脉的时候，也就有了“全身内视”的能力了。 “蛟珠吸饱了”，这是一个相对主观的感受，第一次的“采气”，能采到的灵气分量、能容纳的灵气分量，都是最少的。 下来，会一次比一次好。 因此，在接下来“通经”之时，蛟珠也会一次比一次走得远。 采气，通经。 这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在走完一次“通经”后，蛟珠的光芒变得有些黯淡，显然“采气通经”，对它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焦平转而修持静功。 静定之中，不多时肉壳就开始蠕动，而后自发地向着蛟珠，供给出一波波的养分和精气，直到阴阳重新恢复平衡才止。 这就是“以精养神”了。 阴阳平衡下来后，很快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直叫，提醒焦平应该尽快觅食了。 这种感觉就像深夜时醒来，肚子一直咕咕直叫饿得荒，下来怎么都睡不着般。 焦平停下静功，伸手摸了摸肚子，决定顺应其意志，深夜出去加餐吃宵夜。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断崖边上，一纵身跳入山涧之中，又抓了一条寒鱼填腹。 再回到岸上之时，焦平摸摸已经不再咕叫、但感觉上却只得五六分饱的平整小肚，又回头看看山涧。 “看来得多开辟一些食物源了……” 他如是想到。 …… 次日。 焦平练完刀后，照例将十指指尖从环首刀的刀刃之上微微滑过。 指尖表面的皮膜，在锋利的刀刃锋芒下被轻轻切割开来，十指尖上渗出血丝，很快又被刀锋吸走。 人与刀之间的联系，也加深了一丝。 这就是“祭刀”了！ 十指连心，故指尖血就是心血。 “祭刀”所用，便是要取心血来用。 指尖被轻轻划破，又在身体强大的愈合力下止血，很快就完好如初了。 伤口的愈合速度加快，这是修持静功入了门槛之后，所带来的好处之一。 而这套“祭刀”流程，焦平已经坚持做有一段时日，确切的说，是自隐居于此的第二天就开始做了，一直持续到今天。 眼下，他的十指指尖由于长期不断地被划破取血和止血愈合，已经是变得红彤彤、鲜艳艳地一片，看上去有些妖异。 这个“祭刀”仪式，焦平是从《概述》之上得来的。 《概述》之中，对于第一次该如何开启“祭刀”并无详说，焦平还是在“颙铺”时请动铺主“颙”帮忙布置了法坛仪轨，才算成功入了门径。 但对于仪式开启后，后续该当如何进行日常的“养刀”，《概述》上倒是提了一句，只说每日取十指尖血擦洗过便可。 “祭刀”的目的，除了增加兵主与兵器之间的契合度外，更重要的是“养灵”。 天下间最好的兵器，被叫作“神兵”。 焦平的“环首刀”，就是神兵，虽然只是最低一个档次的神兵。 而最好的神兵，则叫作“如意神兵”。 如意神兵不只是铸造用的材质好、匠作手艺高这么简单，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兵器之上，已然诞生出了灵性来。 诞生出灵性来了的神兵，也就有了大小如意、轻重自在等能力。 因此才被冠以“如意”之名。 而想要神兵生出灵性，就要“祭养”。 “祭刀”所为，只为“刀灵”！ 而焦平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行事，只为觅得一项护道之法尔。 想要长生久视，光有道行为凭仍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护道之法护持道果仙根。 护道之法有二。 一曰法术，二名武艺。 法术难修，武艺好成。 法术在修行界中属于尖端的知识，因而首先就很难学得到。 其次就算学到了，也很难学会精通。 比如你学个“逆知未来”的法门，就算你学会了，但你能次次都精确卜算未来，好让自己一直趋吉避凶、遇难成祥吗？ 这种精密计算，只要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数值错了，那就全功尽弃，毫无用处。 因此想要精通，是很难的。 就像现代物理，有几人学了之后，能用来精确计算出未来几年的火星近地点，进而再精确计算出火星车的发射轨道？ 如果是人族，那还容易一点。 在法术学习方面，人族比起妖类来，一直都是比较有优势的。 因此人族历来注重知识传承，因此想要修行法术，有教材可学，也有老师教。 自然就比妖类容易上许多！ 武艺则不同，武艺只需要有一把子力气和一副好兵器，就能耍得开了。 因此焦平自然要紧抓猛抓。 第016章 刀灵真与凶 三郎赊人情 祭刀养灵。 祭养出来的“刀灵”，又能分为两种。 分别是“真灵”，和“凶灵”。 “真灵”来自“自祭”。 “凶灵”则来自“他祭”。 “自祭”就是焦平所为。 以身祭刀，浅尝辄止，细水长流，靠的是水滴石穿、绳锯木断日月积累之功。 “他祭”则不同。 “他祭”乃是以敌祭刀，取用他人之精血为己所用，故可以取之尽锱珠，用之如泥沙，来个涓滴不剩，尽情索取。 同样是以精血祭刀，但在量上却是上千差万别，因此进度自然也天差地别。 以“他祭”之法养灵，进度要比之“自祭”要快上千百倍，但却只有一点不好： “他祭”养出来的刀灵，乃是“凶灵”！ “凶灵”的特点是攻击性强、嗜杀，极容易使得神兵反噬御主，比如“虎魄”。 “虎魄刀”是大巫蚩尤的佩刀，若论刀中凶灵，名气最大的再无过于“虎魄”了。 以蚩尤大巫之手段，尚且降服不了这凶灵“虎魄”，为其反噬。 可见饲养“凶灵”，是何等样凶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有前人之惨痛教训在前，焦平自然无意重蹈覆辙。 因而果断舍弃了凶途捷径，转而选择了更为稳妥的“自祭”。 积水成渊，水滴石穿，这本来就是水行修士所必须具备的品德，也是强项。 ……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自从开始“采气通经”以来，焦平发现想要“化气”，还需肉壳配合、食补相辅。 而鉴于此前在荒山山涧之中，发现了一种非常适吃的寒鱼，焦平就想着，能否再开发一二处山林食源，好治肚饿之疾。 于是，这天早上练完刀后，他并不返回茅庐中静坐冥想、修持静功。 而是一路往外，提刀径下了荒山。 他脚程甚快，很快就来到了之前，遇到那泥鳅怪地点的岸边之上。 虽然那泥鳅怪有段时间没见了，但焦平觉得这妖怪运气一直挺不错的，这段时间应该不会给谁吃去了才对。 至于为什么没来找自己？ 这既不得而知，却又很快就知。 焦平站在岸上，对着河底低低一啸！ 他的啸声犹如牛吼蛇嘶般，听起来十分之怪异，又兀自带着丝丝金属的颤音，在水中很有穿透力。 就像次声波一样。 这啸声下水不久，水面下就好像滚开水一样翻滚不休，而后一头有成人大小、通体黑不溜秋的泥鳅鱼破水而出。 鱼怪往岸上一滚，化作囫囵人样，而后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大声叫道： “黑三郎拜见爷爷！” “不知爷爷此番召唤，有何吩咐？” 焦平打量了泥鳅怪“黑三郎”一眼，不想这黑鱼竟也得了“灵水法种”，眼下正处在法种的“孕育”期间，看来气运不小。 焦平若有所思。 他将剩下的赤鱬鱼干又拗下一半来，屈指一弹弹向黑三郎，口中淡淡言道： “黑三郎，我欲寻找几处适和打牙祭的地界，你且带路，领我到周围转转。” 黑三郎见焦平白牙森森、面无表情的说着要“打牙祭”的话，不禁浑身一颤。 待赤鱬鱼干接到手，又不由一喜。 此物来得正好！ 此前它得到焦平的赏赐，再加上平时所收藏的一些积蓄，终于是将购买功法所需，备得七七八八了。 它于是厚着老脸，将所有零碎捧成一捧拿到鸾巢上，问鸾娘要了一卷功法。 至于还短上的一二，就唯有觍着脸，权且赊账了。 好在到底是老相识，那年鸾娘初来“双叉河集”时，在水边歇翅啄食，一下就啄了一条河底泥鳅的半边鱼鳍去。 后来，鸾娘见泥鳅怪已经开灵，就没有吃它把它放了，泥鳅怪也忍痛为鸾娘带了一回路，带它进了“双河叉集”。 双方就此攀上交情。 此前焦平在鸾巢易物的时候，那鸾鸟开声警告了焦平一句，这一句不止是对焦平而说的，也有些保护黑三郎的意思。 那一句警告，看似借着提醒焦平规矩而用来针对黑三郎，要逮着它挣钱。 但其实是鸾巢的店主，在隐晦地向焦平点明，它与黑三郎之间关系熟悉。 因而不许焦平过河抽板、反手将黑三郎打杀了，昧了它该得的赏钱。 它相信，焦平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是听得懂它的话外之意的。 焦平当然懂。 尤其是在看到黑三郎竟已经成功“种法”后，他就更懂了。 于是他知道自己果然没来错了！ 他来找泥鳅怪，本来就是想要找个熟道的来领路，免得自己不知就里下，冲撞了地头蛇，事没办成，反白惹一声骚。 毕竟左右不过舍去一块，自己现在已经用之不上了的东西。 一点无关紧要的外物，能换得一些方便和安全，也算是值了。 因此，又何必吝惜、省却这身外物？ 而眼下只隔短短些许日月，这黑三郎的修为就已然有了大突破。 结合前事，试问这如何不让焦平进一步确信，这泥鳅在鸾鸟那边有点份量呢？ 如此就更好了！ 他一个外来者都能看出来的事，想必本地的地头蛇，只会知道得更加详尽。 如此一来，找这泥鳅怪带路，正可借得那鸾鸟的几分情面，来当护身符之用。 能够稳稳当当经营着、无本万利的暴利营生的主，想必其金面，在这片地界上只会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更也好用！ …… 泥鳅怪乐滋滋的在前头领着路，一副财迷的样子。 这也怪不得它！ 要知道人情债，六月雪！ 自古以来，这人清债最是难欠、也最是难还，尤其是黑三郎这种处于被动位置的，受了上位者的人情，更要尽快还上。 否则，这上位者的交情，很快就会犹如六月的雪花一样化去，有多快要多快。 这个代价，是黑三郎而今无论如何，都是承受不起的。 它需要维持与鸾巢之间的联系！ 它这一路走来，能够多次无恙，这其中有几次是真的幸运？ 又有几次是犯了小错、只是对方看在鸾娘的脸面，不与它这小妖置气计较？ 它自己再是清楚不过了。 所以即使在“孕育”期，生意上门时它也要放下安稳的想法，舍身出来一搏！ 第017章 线天一蛇窟 一山复一渊 黑三郎果然是个识途的老马。 但见他带着焦平左绕右转，一会儿过山，一会儿穿林，最后来到一处峡谷前。 此处峡谷位于一处峭直的山壁之上，其形十分狭窄，仿佛是有人拿剑从天中向下劈了一剑，将厚壁劈裂成两半一样。 典型的“一线天”地形！ 这处“一线天”，最宽处不到5米，走近里间，感觉十分逼隘，仿佛两侧高耸的黑衬山壁压在心头一样，陡生沉重之感。 很快，天光也消失了。 焦平的虹膜面积悄然扩大，增加着瞳孔的进光，眼底则快速调整成类似凹面镜的结构，将投入的光聚焦到焦点之上。 这是他的眼睛，在进入到黑暗的环境之中时，自发地进行调整，开启了暗视。 前面轻脚走路的黑三郎停了下来。 它回头正想说话，冷不丁瞥见背后浓稠的黑暗中一对幽幽发光的蓝色兽睛，正无声地跟在它的身后，不由一吓！ 好在它快速反应了过来，那是焦平的眼睛，才将将止住了将要出口的厉喝。 焦平目光一闪。 黑三郎双手朝焦平拜了两拜，示意蛟龙爷爷暂且委屈一下，保持噤声。 它自己则伸手摸了一把山壁上凝结的水珠，放到舌头里尝了一下苦咸如何，接着又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几步。 再一次摸壁尝水后，它似乎觉得距离上足够了，接着摸出几个路上采摘的、红红绿绿的小浆果出来。 它想了想，将其他的浆果重新收好，只留一红一绿两个在手。 小心翼翼地撕开薄薄果皮一角口子，黑三郎将里头摇晃着的果浆水轻轻倒出，混合在了一处。 然后他轻脚往后撤两步，趴在一块大石头之后，静静等待着。 焦平目光一闪，同样往旁撤两步，借着旁边的石头，遮掩去自己的身形。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跟着是“嘶嘶”有声的次声低鸣。 是蛇！ 焦平马上反应过来。 谁又能想到，用路边随意长着的几个野果果浆混合在一起，竟能来此钓蛇呢？ 蛇嘶近了。 蛇是群居动物，通常一条蛇的异动，就有可能带动为数不少的蛇群体出动。 虽然黑三郎明显已经控制了用量，但被混合果酱香味吸引过来的蛇群，听爬地声音密密麻麻的，只怕为数不少。 黑三郎埋头等待，侧耳静听动静，突然一伸手出去，就准确的从黑暗中抓住了其中一条蛇的尾巴！ 它几步奔至焦平附近，用力将手中抓住的蛇往旁边岩石上狂摔，狠力抽了几下将蛇甩死。 这么大的动静，又离得不远，剩下的蛇却全部视而不见，只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盘成一座“蛇山”，争抢着果浆汁液。 不等焦平提问，黑三郎手脚麻利地扯开蛇皮，挖出一副肝胆来，跟着献宝似的双掌托举奉与焦平，示意他尝尝。 焦平轻轻点头，拈起肝胆一吞入喉，很快腹中就传来一阵热热的感觉，小小的一副蛇肝蛇胆，竟让他觉得有一两分饱。 焦平眼中一亮，忍不住兴奋地吐舌，口中发出低低的蛇嘶声。 黑三郎看着焦平那虽然前端处没有开衩、但却像蛇信一样，显得十分细长灵活的黑紫长舌舔过他自己的嘴角，眼中冒着青光的模样。 生物的本能，让它的身体忍不住生出一阵悚然和战栗！它不敢再继续和焦平单独呆着，赶忙带头跑了出去。 焦平万没想到自己身体第三处隐性的畸变，在不经意间吓得黑三郎落荒而逃。 他回头看着那堆渐渐散开、开始游向四处的“蛇山”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追上。 黑三郎出了一身大汗。 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吓的，还是给里面闷热的环境给焗的，抑或兼而有之。 他见到焦平出来，便低声说道： “爷爷，那处峡谷底下都被掏空了，现在是一处蛇窟，里头都是像刚才那样的赤炼蛇，数多得数不清……” “那些蛇嗜浆果，爷爷在来此地的半路上就有得摘！” “赤炼蛇的肝胆都是大补之物，爷爷有需要尽可来此捕食。” “只是有一点……”话至一半，黑三郎踌躇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讲才好。 “果然来了，只是后面才是重点！” 焦平面上做出一副和蔼的颜色，温和的说道：“只是什么？没关系，慢慢说！” 黑三郎鼓起勇气，吞吞吐吐道： “只是……只是鸾娘曾警告过我，以后不准来此地捕蛇……” “它说，这蛇谷的底下，还藏着一条积年的老蛇，那老蛇昔日触了‘双叉河大王’的楣头，被大王追杀……” “但最后还是给它挣脱一条命去，伤而不死，现在在底下常年休眠养伤……” “鸾娘说这些年下来，老蛇一身伤应该好了些，中间未必没有醒来时候……” “那老蛇十分的记仇……若是正好醒来，给它看到你在吃它的蛇子蛇孙，日后肯定是会报复的……” 老蛇？！ 能在“双叉河大王”手下逃得生天？ 焦平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 “此处我自会有分寸，你且领我再去别处看看！” 黑三郎欲言又止。 它带着焦平左绕右转、穿插着行进，又去各看一山一渊两处觅食的地方。 在路上，它怕焦平以为它故意带着他兜圈子，遂每到一处，都压着声音指给焦平说这处是何人林界，那处是何妖地盘。 好地方自然是给先来者占去，这一点焦平当然十分理解。 但在看过剩余的一山一渊之后，他还是不由有些皱眉！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有寒鱼赤练蛇这等珠玑在前，对于后两地那些犹如干粮一样的糟糠，自然很难看上眼。 不过作为一个新到不久、立足未稳的外来者，他暂时间的，也并不想去刺激和招惹这些地头蛇。 因此，他也不会贸然去越界掠食，乃至主动开启领地争夺战！ 此处毕竟不同于他的出生地，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肆意称王称霸的小地方。 在这里，就算他真想做点什么，恐怕也要等到面见过“双叉河大王”后。 在朝拜过本地的大王，设法得到其认可之前，他的身份注定是一个外来者，而不是融入者。 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 第018章 正经一十二 茅庐藏神通 逐道人，杀蛇妖，闻其行而知其人，这位“双叉河大王”焦平虽未睹面，但其行事之强势霸道，却不止一次的显现出来。 故而在自己还没准备好，或者没遇到修行瓶颈之前，焦平都不打算与其照面。 在回来的路上，焦平把最后一块赤鱬鱼干丢给了黑三郎，毕竟人家不仅是出了力，还冒了风险，自己也不能毫无表示。 至此，他从出生地带出来的“三鱼资金”就尽皆了了、全数清空了。 再度回到茅庐之后，焦平而今日常的功课，又多上一门，那就是“采气通经”。 采气通经脉，第一步是先改造经脉。 经脉在吸饱灵气之后，就会变得坚韧而富有弹性，变成“灵脉”，这样才能承担日后脉中高速行气时，带来的巨大负荷。 而“通经”，顾名思义，这一小境界通的就是“十二正经”。 人体的正经总共有十二条，统称“十二正经”，又分为“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阴经”、“足三阳经”。 十二经脉是经络系统主体，具有表里经脉相合、与相应脏腑络属的主要特征。 在道家的观点中，人体内拥有十二个脏腑器官，即五脏六腑、再加上心包。 “心包”就是心脏的外膜。 十二经脉在体内与十二脏腑相连属，其中阴经属脏络腑，阳经属腑络脏，一脏配一腑，一阴配一阳。 就此形成了脏腑阴阳表里属络关系。 在位置分布上，十二经脉在人体体表左右对称地分布于头面、躯干和四肢，纵贯全身。 其中六阴经分布于四肢内侧和胸腹，六阳经则分布于四肢外侧和头面、躯干。 十二经脉通过手足阴阳表里经的联接而逐经相传，构成了一个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传注系统。 气血通过经脉，即可内至于脏腑，外达于肌表，营运全身。 其流注次序是： 从手太阴肺经开始，依次传至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 再到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再回到手太阴肺经。 “通经”也是按这个顺序来。 因此，“通经”首先要通的，就是“手太阴肺经”。 经脉之上又有节点，谓之“穴道”。 故而，“手太阴肺经”的通经修行，借助穴道又有几句歌诀可以概括为： 手太阴肺十一穴，中府云门天府列，次则侠白下尺泽，又次孔最与列缺，经渠太渊下鱼际，抵指少商如韭叶。 十一个穴道一一走过，“手太阴肺经”就算是“通经”完成了。 焦平现在就是在此处，用功不辍。 …… “通经”是个大工程，也是一个细致活计，更是一个十分枯燥无味的过程。 此间也无他法可想，唯有上智下愚，克服万难，笃而行之。 焦平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意识到自己此番的隐居修行，所需年月时日只怕是要比自己原先预想的，还要久远的多了。 而这也意味着，自己要在此地，住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于是他决定找点干草来，将茅庐的各处修葺一下，不再放任其破败。 此事殊为简单。 无外乎是将茅草晒干后扎成束，然后拿下旧草，换上新的，再加固定即可。 焦平动起手来，只不到三天时间，就已经将茅庐上下修葺了一新。 这样敞亮，人也住得舒服些。 焦平满意点头。 这夜，他正在月下吐珠修行。 突闻得有人用蚊呐般大小的声音，在自己的耳旁喁喁私语，像是在说些什么。 这一惊非同小可！ 焦平霍然中断修行，回珠睁眼，起身拔刀，环首四顾，杀意烈烈！ 然而四顾之下，荒山寂寂，四野亦无人，耳旁更只闻得虫鸣蛇嘶、风声水响。 却又有哪来的人声呢？ 焦平瞳孔不断缩涨，冷酷无情的不断扫向四周，他决不相信方才只是他错觉！ 焉地，他脚下一跺，便离了原地，开始提刀巡山。 犹若一个夜间梦游杀人的阎罗！ 好一阵后，他才脸带犹疑的回来。 巡山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焦平只好暂且放下心事来。 此时月已过了中天，他于是放弃吸收月华的念头，转而打坐冥想，修持静功。 一夜无事。 次夜，他再一次吸收月华的时候，又一次听到了有人在他耳旁喁喁私语。 这次他按耐下暴起的念头，继续闭眼瞑目，只做凝神倾听之模样。 过得一会，月偏西天，耳旁喁喁私语之声亦随之消逝，再不复得闻。 焦平缓缓睁开眼睛。 他目光转向旁边修葺一新的茅庐，看来茅庐的旧主，还真在这里留了些手段！ 只是这道人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还且有待他明晚，详细倾听之。 第三晚。 焦平早早在一旁山石之上做好准备，等待月到中天时刻的到来。 连续这几天来，由于茅庐屋顶的破洞被补好了，所以他吸收月华，都是来到屋外崖边的大圆石之上进行的。 昨夜发现了茅庐有古怪后，他更是一步都不想踏进去，只一直呆在外头修行。 今夜，就让我来揭晓这谜团吧！ 很快，月至中天。 喁喁私语之声如约响起，焦平细心认真听其中内容，不再如之前只是闻音。 这一听，就听了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月华之下的喁喁细语之声嘎然而止，销声匿迹，再不复响起。 焦平有些遗憾。 他知道这是缘法已尽了。 这次的缘法，乃是一次“月施”，同样也是一次“缘施”，唯有缘者方能得闻。 而茅庐之旧主此次“缘施”所施给的缘法，却乃是一门“神通”！ 何谓“神通”？ “神通”其实就是法术，或者确切说，神通乃是法术的一种。 神通跟法术，就是一回事。 法术之中，凡是特别厉害的、或者名气特别大的法术，就被叫做“神通”了。 比如流传最广、最出名的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术，合称一百零八神通。 那里面有的法术厉害，有的法术则是因流传广、名气大，但都被称为“神通”。 第019章 地煞七十二 胃脾成阳阴 茅庐旧主所施之缘法，是缘自于“地煞七十二术”中的一桩神通。 “地煞七十二术”，出自《历代神仙通鉴》，又与天罡三十六法统称《天书》。 《概述》中有数语，盛赞地煞之术： 上可梯云，下能缩地。手指处，山开壁裂；气呵时，石走沙飞。匿形换貌，尽叫当面糊涂；摄鬼招魂，任意虚空役使。 豆人草马，战阵下添来八面威风；纸虎带蛇，患难时弄出一桩灵怪。 风云雷雨随时用，水火刀枪不敢伤；开山仙姥神通大，混世魔王法术高。 这已经是少有的长篇幅介绍了。 可见在《概述》作者的心目中，这“地煞七十二术”确实非同一般。 而茅庐之旧缘法，所系的正乃是一个名为“导引”的地煞神通。 “导引”之术，即是养身之术的概指。 【导引：能益人延年，与调气相须，令血脉通，除百病。】 通常来讲，学习一门法术，就是学习一门学科，一整套完整的体系知识，里面包含着许许多多的相关门类知识。 需要学习的内容和难度都是极大的。 比如这“导引”之术，里头牵涉到的学问就有气血、经脉、炼气、吐纳、脏腑、肢体等等相关门类的知识。 不将这些相关门类知识先弄清楚，你就无法搞明白“导引”之术到底是什么，更别提知道接下来怎么去修行它了！ 所以茅庐之缘法，才需要花费焦平一个月的时间来聆听、记忆、理解、学习。 学习完基础知识后，然而“导引”之术具体该怎么来修，各家又有各家的看法，各人又有各人不同的选择。 光是《概述》之中，一笔带过时提到的“导引”之术就有—— “五禽戏”、“养生操”、“天竺国按摩法”、“老子按摩法”、“赤松子导引法”、“虾蟆形气法”、“彭祖卧引法”、“王子乔导引法”、“小劳术”、“八段锦”等等。 以上这些，都是“导引”之术。 而这些还只是《概述》中提到的、流传得比较广的。 天下间还有其余类别的、不为大众所知的导引养生之术，比如茅庐缘法这门。 所以学习一门地煞天罡法术，想要做到精通，就至少得把这领域内的所有东西给学个七七八八了，这是非常困难的。 更别提多学几门了！ 就像研究生选专业一样，一般人学一两个专业，就已经有得够学了。 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学很多的专业。 而茅庐缘法所传“导引”之术，并无具体的名称，只以“吹呴呼吸、吐故纳新”为要，又有九式练法，分为： “龙导”、“虎引”、“熊经”； “龟咽”、“燕飞”、“蛇屈”； “鸟伸”、“虎据”、“兔惊”。 焦平依法习练之，导气引体，吹呴吐纳，使呼吸运动与肢体运动两相结合，共同推动着修行的进展。 “导引”之术，其实就是“炼精”之术。 “炼精”之术与“化气”之术两相结合，才是完整的“炼精化气”。 而“精”是什么？ 精就是血，所以“炼精化气”，就需要肉壳能量和精气精华的供养。 有了“炼精”之术相辅，焦平的“化气”进度一下子，就大大加快了许多。 他依法日夜用功，勤练不辍。 不久后，即先后完成了“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两经的经脉改造，将其顺利化为“灵脉”。 对于“手阳明大肠经”的修行，亦有几句歌诀可以用来概括形容： 手阳明穴起商阳，二间三间合谷藏，阳溪偏历历温溜，下廉上廉三里长。 曲池肘髎迎五里，臂臑肩髃巨骨起，天鼎浮突接禾髎，终以迎香二十止。 而“通经”进度之所以能这么快，除了有“导引”神通的神妙相辅之外，更还有着灵气属性相助之故。 不同行属的灵气，亦有着不同特性。 水行灵气主生发、润泽万物，与金、火行这类主杀伐的不同。 水行虽在具体对敌上会弱了一些，但在道行积累和养身方面，却有独特优势。 而这种优势，对于通经是有利的。 身体的生物本能，对于水行灵气融入是欢迎的、知道有好处的、甚至渴望的。 而不似金火两行一般，是带着警惕抗拒的，就像手碰火马上会自动收缩一样。 而经脉被打通，成功将其改造成为“灵脉”后，接下来就能引入天地灵气化为体内法力，在经脉之中营运行气了。 赖此相助，接下来“通经”的进程，便会大大的加快，并且是越通越快了。 …… 焦平继续闭关修行着。 “导引”神通的加入，使得他修行的进度大大加快，但同时这加大了他肉壳的负担，进一步使得他的食量大大加大。 不过他并没有去“蛇窟”那边觅食。 而是克制着自己的口腹之欲，每天往之前那一山一渊之中，寻些味同嚼蜡的狼犺蠢货做吃食。 只偶尔去山涧之中打一尾寒鱼解馋。 他也没有再去找黑三郎。 黑三郎只是出身低，但其实并不笨。 焦平相信它是不敢冒着日后会被报复的危险，拿一些假信息来糊弄自己的。 那样并不值得，因为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比例，聪明人是不做这样的事的。 这“一窟一山一渊”，已经是它所知道的、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觅食地了。 因此再去找它就没用了。 等一山一渊的猎物被吃完了之后，倒是可以尝试着往鸾巢一行，见见那鸾鸟。 身为这片地界上面，明面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信息贩子，想必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周围猎场的信息的。 既然如此，自己提出想要买上几个，想必也未必不可行！ 找它，可比找黑三郎管用多了，当然在花费上，肯定也比黑三郎贵多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远图，眼下还是先顾着眼下的修炼为上。 焦平继续投入修行。 接下来他修行的，是“足阳明胃经”和“足太阴脾经”这对互为阴阳表里的经脉。 “足阳明胃经”的修行，有歌诀曰： 四十五穴足阳明，承泣四白巨髎经，地仓大迎下颊车，下关头维对人迎。 水突气舍连缺盆，气户库房屋翳寻，膺窗乳中下乳根，不容承满出梁门。 关门太乙滑肉起，天枢外陵大巨里，水道归来达气冲，髀关伏兔走阴市。 梁丘犊鼻足三里，上巨虚连条口底，下巨虚下有丰隆，解溪冲阳陷谷同。 内庭厉兑阳明穴，大趾次趾之端终。 “足太阴脾经”的修行，亦有歌诀曰： 足太阴脾由足拇，隐白先从内侧起，大都太白继公孙，商丘直上三阴交。 漏谷地机阴陵泉，血海箕门冲门前，府舍腹结大横上，腹哀食窦天溪连。 胸乡周荣大包尽，二十一穴太阴全。 第020章 十二正经完 奇经和八脉 韶华飞逝！ 焦平只顾埋头刻苦用功，竟也不知那寒来暑往、花红柳绿。 待修完“胃经”和“脾经”之后，他马上又继续投入到下一步的修行中去了。 这一步修的则是“手少阴心经”和“手太阳小肠经”，这一对互为阴阳表里的正经同样亦有歌诀。 “心经”歌诀曰： 手少阴心起极泉，青灵少海灵道全，通里阴郄神门下，少府少冲小指边。 “小肠经”歌诀曰： 手太阳穴小肠经，少泽先行小指末，前谷后溪腕骨间，阳谷须同养老列。 支正小海上肩贞，臑俞天宗秉风合，曲垣肩外复肩中，天窗循次上天容。 此经穴数一十九，还有颧髎入听宫。 “心经”与“小肠经”修完，他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开启了“足太阳膀胱经”与“足少阴肾经”的修行。 “膀胱经”歌诀曰： 足太阳经六十七，睛明攒竹曲差参，眉头直上眉冲位，五处承光接通天。 络却玉枕天柱边，大杼风门引肺俞，厥阴心督膈肝胆，脾胃三焦肾俞次。 气大关小膀中白，上髎次髎中后下，会阳须下尻旁取，还有附分在三行。 魄户膏肓与神堂，譩譆膈关魂门当，阳纲意舍及胃仓，肓门志室连胞肓。 秩边承扶殷门穴，浮郄相临是委阳，委中在下合阳去，承筋承山相次长。 飞扬跗阳达昆仑，仆参申脉过金门，京骨束骨近通谷，小趾外侧寻至阴。 “肾经”歌诀曰： 足少阴肾二十七，涌泉然谷照海出，太溪大钟连水泉，复溜交信筑宾立。 阴谷横骨趋大赫，气穴四满中注得，肓俞商曲石关蹲，阴都通谷幽门直。 步廊神封出灵墟，神藏彧中俞府毕。 修行之余，焦平有时也会猜测着： 这茅庐旧主，不知道与当初崖间开讲“筑基”之法的道人，会否是同一个道人？ 毕竟两地相距不算太远，两边出没时间相隔也是不同，而且又同为道人。 然而这到底只是一个偶然产生的联想想法，并无实际依据为凭，焦平也就放松时随意遐想一下，接着又自埋头修行。 “膀胱经”与“肾经”之后，就来到“手厥阴心包经”和“手三阳三焦经”了。 其中“心包经”歌诀曰： 心包九穴天池近，天泉曲泽郄门认，间使内关输大陵，劳宫中冲中指尽。 “三焦经”歌诀曰： 少阳三焦所从经，二十三穴起关冲，液门中渚阳池立，外关支沟会宗逢。 三阳络入四渎内，注入天井清冷渊，消泺臑会肩髎穴，天髎天牖经翳风。 瘈脉颅息角耳门，和醪上行丝竹空。 将一条经脉打通、改造成为“经脉”的难易程度，往往又跟经脉之上、所拥有的穴道个数成正比。 故此二经很快通过，接着又开到了最后的“足少阳胆经”与“足厥阴肝经”。 “胆经”之歌诀曰： 足少阳经瞳子髎，四十四穴行迢迢，听会上关颔厌集，悬颅悬厘曲鬓翘。 率谷天冲浮白次，窍阴完骨本神至，阳白临泣开目窗，正营承灵脑空是。 风池肩井渊腋长，辄筋曰月京门乡，带脉五枢维道续，居髎环跳市中渎。 阳关阳陵复阳交，外丘光明阳辅高，悬钟丘墟足临泣，地五侠溪窍阴闭。 “肝经”之歌诀曰： 足厥阴经一十四，大敦行间太冲是，中封蠡沟伴中都，膝关曲泉阴包次。 五里阴廉上急脉，章门过后期门至。 “肝经”走完后，就又绕回“肺经”，如环无端，周而复始，循环不休。 十二正经全部走完，灵水法力在此间开始循环，由手之三阴经开始从胸走手，在手指末端交手三阳经。 接着手之三阳经从手走头，在头面部交足三阳经；足之三阳经从头走足，在足趾末端交足三阴经。 最后足之三阴经从足走腹，在胸腹腔交手三阴经。 体内法力如水回环，水势不大，只是涓流，行气于经脉间，犹如曲水之流觞。 十二正经俱通畅，打通、改造经脉的助力再上一层楼，焦平一鼓而作气，又扑入到了下一个境界的修行。 “通经”之后下一个小境，是“走脉”。 “走脉”走的，就是奇经八脉。 何谓“奇经”？ 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其循行别道奇行的经脉便是“奇经”了。 何谓“八脉”？ “八脉”指的是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 “奇经”跟“八脉”是一回事，“八脉”是具体实指，“奇经”则是以特点名之。 “走脉”之境，其修行方法与“通经”别无二致，都是要借助“采气”来进行。 所不同者，而今“走脉”，还有十二正经之中流淌的法力，可以辅而助之，故而难度比之前境，要容易上许多。 “法力”，顾名思义，就是因“法”而得来的“力量”，法力是由灵气转化而来的。 对于天地而言，灵气与法力之间并无区别，但对于修者来说，法力跟灵气同而不类，并不是一码事。 法力是修者之私物，可直接使用。 灵气是共有的公器，只能间接利用。 这就是两者之间的重要分野！ 所谓“化气”，就是将天地灵气化为自身法力的过程。 而“走脉”之境所走的，并非是奇经八脉全部，而是只走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这六条。 六脉各有特点—— 冲脉： 上至于头，下至于足，贯穿全身，成为气血的要冲，能调节十二经气血，故称“十二经脉之海”，又称“血海”。 冲脉同妇女的月经有关，女修坤道修至此处，就可以“斩赤龙”。 带脉： 起于季胁，斜向下行到带脉穴，绕身一周，如腰带，能约束纵行的诸脉。 阴跷脉、阳跷脉： 跷，有轻健跷捷之意，有濡养眼目、司眼睑开合和下肢运动的功能。 阴维脉、阳维脉： 维，有维系之意，阴维脉功能是“维络诸阴”，阳维脉功能是“维络诸阳”。 “走脉”之境完成，接下来便是打通任督二脉，连成天地桥的“小周天”修行了。 “小周天”，即是“炼精化气”大境之中继第六小境“走脉”之后的第七小境了。 第021章 周天成大小 经脉有阴显 “走脉”之后，就到了“小周天”。 “小周天”所修行的，主要就是奇经八脉中的“任脉”和“督脉”了。 任督二脉与六脉不同，因其上有明确之穴位，又与十二正经并称为“十四经”。 在人身位置上，任脉行于腹面正中线上，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阴及阴维脉交会，能总任一身之阴经，故称“阴脉之海”。 督脉则行于背部正中，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能总督一身之阳经，故称为“阳脉之海”。 任脉主血，督脉主气，也就是说，任督两脉，分别对十二正经脉中的手足六阴经、与六阳经脉起着主导作用。 当十二正经脉气血充盈，就会流溢于任督两脉；相反，若任督两脉气机旺盛，同样也会循环作用于十二正经脉。 因此说任督通，则百脉皆通！ 道书上曰： 任督二脉人身之子午也，丹家阳火阴符升降之道，坎水离火交媾之乡。 因此在修行中，八脉之中尤以任、督二脉最为重要，在整个性命交修的修炼过程中作用极大。 故而在道法的修行中，任督二脉这一关被独立摘出来，单做一个小境。 可见道家对此之重视！ …… 人体的经脉，其实原本就是通的。 否则气血如何经行？ 气血不行，人就死了。 修行所谓的“打通”经脉，指的其实是用修行的方法，将经脉改造成“灵脉”。 而经脉的自然流注，是从肺经开始，依次循环到肝经，这是十二正经的流注。 接着再分出一支由肝经入胸，上行经前额到头顶，再沿督脉下行至尾闾，经阴器而通任脉上行，然后再回流注入肺经。 这是任督之气在人体体内运行的自然规律，也就是说，气血在任督两脉之上的运行，是从任脉先走、再到督脉的。 但“小周天”的修行则不然！ “小周天”，即指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 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或至迎香、或走鹊桥。 后接任脉，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 也就是说，“小周天”的行法，是先督脉而后任脉，后升而前降，整个走脉流程是与自然流注的顺序，完全逆转颠倒的。 这是因为道家认为，修行到此处，就需要从【逆】的方向上夺取天地自然之造化，从而凝练精气神，提高生命品质。 “小周天”又称“子午周天”，此处之修行难总共有三，分别是位于脊椎之上的尾闾、夹脊、玉枕三处重要位置。 此三关既克，接下来再无阻碍。 故而“小周天”又被称作“通三关”。 “三关”又称初关、中关、上关。 其中初关为九月关，中关为十月关，上关为九年关，可见修练之不易！ “小周天”完成，就代表着奇经八脉俱俱畅通，与十二正经结成一个整体。 奇经八脉的作用非凡。 李时珍《奇经八脉考》中说： “凡人皆有此八脉，俱属阴神闭而不开，惟神仙以阳气冲开，故能得道，八脉者先天之根，一气之祖。” 奇经八脉交错地循行分布于十二正经之间，其作用主要体现于两方面。 其一，沟通了十二经脉之间的联系。 奇经八脉将部位相近、功能相似的经脉联系起来，从而达到了统摄有关经脉气血、协调阴阳的作用。 “督脉”与六阳正经有联系，称为“阳脉之海”，具有调节全身阳经经气的作用。 “任脉”与六阴正经有联系，称为“阴脉之海”，具有调节全身阴经经气作用。 “冲脉”与任、督脉，足阳明、足少阴等正经有着联系，故有“十二经之海”、“血海”之称，具有涵蓄十二经气血作用。 “带脉”，则约束和联系了纵行躯干部的诸条足正经。 “阴阳维脉”联系阴经与阳经，分别主管一身之表里；“阴阳跷脉”则主持阳动阴静，共司下肢运动与寤寐。 其二，奇经八脉对十二经气血有蓄积和渗灌的调节作用。 当十二经脉及脏腑气血旺盛时，奇经八脉能加以蓄积，而当人体功能活动需要时，奇经八脉又能渗灌供应。 《难经·二十八难》中把十二正经脉比作“沟渠”，把奇经八脉喻作“湖泽”，即形象地说明了这一功能。 这一功能对于修行者而言尤其重要，它意味着修行者到了此处，体内有地方可能容纳更多的法力，法力有了去处了。 这才有了积蓄法力的可能！ 到了这一步，“化气”之道才算正式步入了正轨，有了些许气象可言。 不再如前般临渊试水，浅尝辄止。 …… 通十二经，走六脉，行小周天。 三步全部完成，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就全部打通、连成一片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全身的经脉，就此已经被全部打通了。 只因显脉之后，还有隐脉！ 这就是“小周天”之后，“炼精化气”大境之中的第八个小境“大周天”的内容了。 显脉就是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 这二十条经脉位于位于人体之中，相对大而显眼，位在明处，十分容易发现。 故称“显脉”！ 而在显脉之外，人体的暗处，更还隐藏着无数条细小的经脉。 这些经脉，便被统称为“隐脉”。 隐脉总共的数量是三十有一，道家以三垣二十八星宿分别名之。 是为三垣帝脉和二十八支脉。 三垣帝脉是为紫微脉、太微脉、天市脉，二十八支脉由二十八星宿得名。 其中： 角亢氐房心尾箕，东方苍龙七脉； 奎娄胃昴毕觜参，西方白虎七脉； 井鬼柳星轸张翼，南方朱雀七脉； 斗牛女虚危室壁，北方玄武七脉。 隐脉并不是每条都要打通，只打通几条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打通的越多，对于接下来的修行就越有利。 据说名门大教的入室弟子，到了这一步会用秘法沟通天上的星君，凭着天界中祖师情面，请下二十八星君一尊分神来。 这尊分神请下来以后，就可以使之常驻于已身，日夜供奉，即可得星君庇佑。 焦平练的乃是大路货功法，自然也就无有此能，《灵水功》中，甚至连提都没提到“隐脉秘法”这回事。 焦平能知道，还是从《概述》之中的只言片语之间，偶然窥得一鳞半爪。 不过他并不自弃，仍旧沉下心绪，一一逐条打通了各处隐脉。 他并不愿落后于人太多。 第022章 自来修行者 难逃烂柯祸 “隐脉”对应着人体的脊神经。 “脊神经”亦称“脊髓神经”，由脊髓发出的成对神经，人体内共有31对。 其中“颈神经”8对，“胸神经”12对，“腰神经”5对，“骶神经”5对，最后是“尾神经”1对。 每一对脊神经，都是由前根和后根，在椎间孔处合成。 “前根”是由脊髓前角运动神经元的轴突，及侧角的交感神经元、或副交感神经元的轴突组成的。 纤维髓脊神经分布到骨骼肌、心肌、平滑肌和腺体，支配和控制着肌肉收缩、和腺体的分泌。 “后根”上有脊神经节，是传入神经元细胞体聚集而成。 后根由感觉神经元的轴突组成，其末梢分布全身各处，能感受各种刺激。 脊神经是混合神经，典型的脊神经含有四种纤维成分：躯体运动、躯体感觉、内脏运动、内脏感觉纤维。 在分布上，除第2～11对胸神经前支沿肋间分布外。 其余神经的前支都先交织成丛，再由此丛发出分支，分布于所支配的区域。 这些脊神经，分别形成“颈丛”、“臂丛”、“腰丛”和“骶丛”，且均左右成对。 人体内的中枢神经系统，包括脑和脊髓，其中脑位于颅腔，脊髓位于椎管内。 而脊神经的主要功能，就是将人体内大部分的器官，跟脊髓连接起来。 脊神经由脊髓发出，主要支配身体和四肢的感觉、运动和反射。 …… 三十一隐脉打通改造完成了之后，“大周天”小境的修行，也就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迈入的，就是“炼精化气”大境的最后一个小境，也即是第九小境。 此境名之为“玄关一窍”。 何谓“玄关一窍”？ “玄关一窍”，乃是生死之穴、无极之根、太极之母。 南宗龙门五代祖师张伯端曰： “盖虚极静笃，无复我身，但觉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而神气酝酿于中，乃修炼之最妙处，故谓之玄关一窍。” 又有诗曰： 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 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就是“玄关一窍”了。 修行者普遍都把玄关一窍，看成是超凡入圣的阶梯，故而不轻易传人。 玄关一窍既不在身内，又不在身外，无迹可寻，亦无法可循。 不过“玄关一窍”小境的修持，在最后一步寻找“玄关一窍”之前，却是有些前期工作是可以先做着的。 “玄关一窍”小境也有“隐脉”可修，总共是十二对，道门以“十二元辰”名之。 十二元辰，别名“十二月将”、或“十二生肖”，道教神名，即十二相元辰，乃配合十二地支排列： 子生属鼠，神后元辰；丑生属牛，大吉元辰；寅生属虎，功曹元辰；卯生属兔，太冲元辰；辰生属龙，天罡元辰；巳生属蛇，太乙元辰； 午生属马，胜光元辰；未生属羊，小吉元辰；申生属猴，传送元辰；酉生属鸡，从魁元辰；戌生属犬，河魁元辰；亥生属猪，登明元辰。 仰望星空，日升月落。 太阳以一周年为循环，在黄道十二宫运动时，总共经过十二个位置，也就将一年的时间划分成为十二个月。 因此就相应有十二位神将护法，即“十二月将”，十二月将司掌十二个月份，同时每人对应两个节气。 十二个月对应十二地支，正好每个月分得一个地支，所以十二月将又与十二地支一一对应，又被称为“地月将”。 十二月将又与十二生肖相对应。 但十二月将的本质，是司掌十二月份的神将，并非是十二生肖成神。 事实上，“元辰神”在神道内的归属，基本上都属于“太岁神”。 而“十二元辰脉”对应的，乃是人体颅腔之内的12对脑神经。 脑神经，亦称“颅神经”，从脑发出左右成对的神经，共12对。 分别是嗅神经、视神经、动眼神经、滑车神经、三叉神经、展神经； 以及面神经、位听神经、舌咽神经、迷走神经、副神经和舌下神经。 此有一歌诀可云： 一嗅二视三动眼，四滑五叉六外展，七面八听九舌咽，迷副舌下神经全。 在这十二对脑神经中，其中嗅神经、视神经、位听神经为感觉神经。 动眼神经、滑车神经、外展神经、副神经、舌下神经为运动神经。 三叉神经、面神经、舌咽神经、迷走神经则为混合神经。 脑神经的作用，主要是支配头面部器官的感觉和运动。 人能看到周围事物，听见声音，闻出香臭，尝出滋味，以及能有喜怒哀乐的表情，都必须依靠这12对脑神经的功能。 同样的，“十二元辰脉”在打通后，有能为者可用秘法沟通星神，请动“十二月将”屈尊降下一尊分神来，为己身护道。 “十二元辰脉”修完之后，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三垣帝脉、二十八支脉，再加上十二元辰脉。 这些个“灵脉”，密密麻麻地编织成一张张立体的网络，触及到全身各处。 这些灵脉之上共同散发着微弱的、荧荧的蓝色灵光，与蛟珠皎如月华的珠光相互映衬着，共同照亮了整个身体。 焦平的体内，再无一处地方不明！ 因此，“玄关一窍”小境之名，又有“灵光境”、“光明境”之别称。 此时的他，也就拥有了能直观看到体内几乎每一个角落的、“全身内视”能力。 最后还剩下的，一点点隐隐的细小阴暗处，仿佛是光照下的阴影，那些其实是一些外围神经的衍生末梢了。 包括动物神经和植物神经的。 这些衍生末梢太过细小和繁杂，无法可去修，但亦不必去修。 若能打破“玄关一窍”，这些地方自然不修自成，阴影尽去，全身光明。 若再有秘法相辅助，就可请下位列三垣四域、日月之外，号称有“八万四千亿”数的漫天星神降下分神来。 届时就是万神随身，佑我道途了！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庭前落花几多回，山中饱桃熟又烂。 山中不知岁月长，等到焦平终于停下修行来时，他抬头一看梁上刻痕，不期竟已过去四十有七年矣！ 焦平忽然心生怅然，两世为生，此生之龄已超过前生多矣。 现世犹自历历在目，往事却已渐至模糊、化作云烟消散了。 曾经刻在记忆深处的音容笑貌，那些许许多多的人，都再记不清了…… 第023章 滂泽古滂水 湖心一树宫 刀术，静功，月华，炼精化气…… 四十有七之年的韶华，就全尽数豪掷在这四样东西上了。 日练夜炼，勤功不辍！ 而今刀术，静功，阴神，只知有所进益，但具体是如何？比诸他人又是如何？ 尽皆不得而知。 而“炼精化气”，自己却已然走到了路的尽头，被卡在最后的“玄关一窍”上。 若得机缘，此关弹指可立破！ 若不能得，则困守终身至于老死。 焦平此时两颊显瘦，双眼内凹，胡须茂密杂生，犹如野人模样。 只精神头上，看上去不错。 眼中有神采，沉默深沉。 他取来屋外的清泉、仔细沐浴净身，又拔出刀来轻轻刮去两颊的胡须，而后重新围上已显老旧的山豹兽皮，向外走去。 猎场、突破机缘、下一步功法…… 这些东西，都是他如今当务之需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他在山上得之不到的。 他必须要下山！ 连年闭关，刀术、静功、月华、炼精化气四者的修行，都使得他的身体功能在不同方面有所增强。 如今他的体质之改善，比起之前已经好上了许多，故而下山时的步履轻盈，轻轻迈一步，就迈过了好长的一段距离。 很快，他来到了妖集之外。 迈步入内，漫步其中。 经年未有见，妖集之中似乎什么变化也没有，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或许变的只是自己？ 焦平依着此前来过时的记忆，循路一路来到了鸾巢之下。 抬首望着眼前好似一颗大榕树般，有着发达的根茎，张着大大树冠的植物。 焦平知道，这并不是一颗榕树。 而是一颗“寻木”的幼苗！ “寻木”是神话中的大木。 《山海经·海外北经》有曰：“寻木长千里，在拘缨南，生河上西北。” “拘缨”，是传说中的古代北国名。 《山海经图赞·海外北经》亦曰： “渺渺寻木，生于河边；竦枝千里，上干云天；垂阴四极，下盖虞渊。” 这是一种神木。 凤凰不落无宝之地，而鸾鸟是凤凰之属，其长期歇脚的地方，自然也是不凡。 援藤拾叶而上，焦平再度来到了暖巢之中，见到了鸾巢的主人鸾鸟。 “我想要些关于猎场的信息。” “另外，不知你这里有没有好一点的‘炼气化神’境功法？如果没有的话，‘灵水功’的后续功法也可以……” “我拿这些换，够不够？” 焦平将一袋这些年来觅食时，顺道收集到的有用的猎物器官和一些药草，放在了柜台桌面上，径自说到。 鸾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都没看一眼柜台上包裹里的东西。 良久，它用一贯清冷的声音道： “你该去拜见此地的大王了！” 焦平恍然。 他将桌面上的包裹往里一推，说道： “还请为我引荐一二！” 鸾鸟轻轻颔首。 它看也不看，直接翅膀一扫，就将包裹整个扫到里间一旁的空地上堆着。 接着它说道：“跟我来。” 说完，它领先走出巢门。 跟着轻轻一跃，双翅一拍就飞翔到了天空之上，接着一个回旋转弯，却是往山林深处的方向飞去。 焦平在地下提刀跟着跑。 他并不可惜那堆送出去的东西，尽管这是他积攒了近半五十年才攒下的。 那些东西也并非不珍贵，不过他相信鸾鸟既然肯收下，那自然代表着这次的引荐，确实是值这么多东西的。 跑有半日，便来到了山脉的深处。 天上的鸾鸟停落了下来，它的身前是一个位于山林间的湖泊水泽。 水泽很大，由于被里面生长着的水生树木垂下的密集气根所阻拦，放眼看去一时半会看不到四处哪里有边界。 水面之上，泛着些许薄纱般的轻烟。 近岸处，一波波的潮水此起彼伏、不舍昼夜地、不停拍打湿润着土岸。 原地眺眼望去，倒也颇有几分“气蒸云梦”、“波撼岳阳”的烟波浩渺之气象。 看来这湖泽面积不小。 鸾鸟等焦平走近了，开口说道： “此处名为‘滂泽’，乃是‘双叉河大王’的栖息之地，它的行宫，就建在泽中间最大的那颗树树身上，与水相接……” “我现在过去见它，为你引荐，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乱动……” 鸾鸟说完，见焦平老实点头。 于是便一拍翅膀，再度飞上了天空，往湖中树身之上飞了过去。 焦平目送。 只心里间淡淡想着：“……又东五百里曰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 “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此处名为“滂泽”，只怕与传说中的“滂水”不无关系。 两者若不是同一个地方的话，那多半就是这“滂泽”因古“滂水”而得名了。 焦平站立在原地等候，不仅是没有乱走，连好奇乱动都没有，只是静静等着。 近五十年日夜不辍的静功修行，静功都已经快要完全融入他的身体本能了。 他静静等待。 大概是小半日过去之后，鸾鸟拍打着翅膀，轻盈地飞了回来。 它在空中优雅地一个回旋，就滑翔至焦平的头顶上空，又伸出一根青黑如钢的修长鸟腿给他。 焦平会意，轻轻跳起单手抓住鸟爪，被鸾鸟吊抓着往湖泽中间飞去。 这时湖水底下，突然响了几声，好像原本有几尾鱼，被他们的动静惊走了。 鸾鸟身上吊了一头蛟沉甸甸的重量，翱翔在天空中的身形却沉也不稍沉，仿若只是吊着一根轻薄羽毛般，轻灵而飞。 它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只是开口说道： “我们现在去见‘双叉河大王’，这个地方你已经来过了，以后想来的话，也可以自己认路过来……” “只是要注意，身子不要下水……” 说完，它低头看了一下水底。 水面已经恢复平静，再无其他动静。 只一层轻烟薄纱般的水汽，还在轻轻地颤动着，婷婷袅鸟的，犹如是带着面纱的身姿袅娜的舞女。 焦平也盯着水面，面色凝重。 鸾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悠悠展开一双大如车轮的翅膀，翱翔于天际之中。 焦平亦无言。 很快，就来到了湖泽的中央了。 此地一棵水生大榕，犹若绿岛。 第024章 我今欲斩蛇 赠尔二神通 鸾鸟带着焦平轻轻降下，接着它再度入内禀报，单留焦平在外。 焦平留在外头，环首四顾。 这处的行宫，是凿树为宫，直接就在躯干之上开凿出来的，内嵌于树身之中。 树宫总共分为上下七层，焦平现在就停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三层行宫门外。 由于树身巨大，所以开凿出来的行宫并不显得狭隘，反而是焦平站在门前，颇觉自身渺小。 这棵大树，还是活着的。 而且看样子，还活得很滋润。 真是伟大的生命！ 这一次，鸾鸟很快就出来了。 它示意焦平跟在它的后面走，边走边用一贯清冷的声线说道： “进入以后，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不要随便开口乱说话，否则若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救不得你……” 焦平点点头。 鸾鸟不再说话，只在前面领着路。 进入树宫之内，在内的感受又自有所不同，这树宫的内部空间，比之在外面所见时想像之中的，还要更为广大。 这其中，或亦有装饰之缘故。 树宫之内金碧辉煌，堂皇富丽之极。 焦平用眼角的余光一瞥，只见走在前方的鸾鸟和自己脚下各自的影子，在金砖之上都是淡到近乎看不出来。 且阴影面积极小，只局限在脚边，仿佛光一直正正从顶上照下来一般。 也不知这殿内的采光是如何设计的，才能达到这种明亮无影、但光线却又柔和而不刺眼的效果？ 焦平思绪被外界引动，不由陷入思索状态，鸾鸟将他带至目的地后，即无声的走到一旁站立好，也不点醒他。 只站在一侧静静看他。 良久，殿上一个声音响起，道： “你就是那新近来的蛟龙么？” 声音圆润饱满，色如珠落玉盘，意外的竟是一个女声。 焦平闻声惊醒，不及去细想自己怎么进来之后变得容易恍惚了，连忙答道： “是我！” “抬起头来吧！” 声音带着一丝慵懒，随意道。 焦平应声抬头，只见前方玉阶之上，正中放着一张大得像是给巨人坐的、通体金光灿烂、雕琢有百鸟朝凤的宝座。 宝座之上，此时正有一个美人把这宝座当作几榻，横卧在上面。 美人横卧，一手支颐，向下看来，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慵懒风情。 她身上穿着着好像唐时仕女那种开放的低胸宫装，露出半边如玉的胸肉。 她的身材饱满丰腴，凹凸有致，横卧的姿势，光滑贴身的丝绸衣裳，都很好凸显出她玲珑起伏、婀娜多姿的丰腴曲线。 她身上披着的宫裳，以黑色为底，金线描边为纹，华贵而端庄。 这样一身华贵而端庄的宫裳，穿着在美人的身上，却并不凸显肃穆威严，反而增加了她雌性的魅力。 她头上簪着雍容的宫髻，额上则画着好看的花黄，额头正中顶上，则长着一根反曲向上的螺旋纹黑色独角。 这也是她外观之上，唯一一处能看出来的、不属于人身的畸变部位了。 但这个独角的存在，并不削减她半分的美丽，反而是更加增色。 有着一种妖艳的野性之美！ 对于人外娘，焦平并不是不可以。 不过如果采撷这朵艳丽妖花，手就要被扎穿，那他也无意当这花下鬼。 男儿自是好色，如斯美人，又有几人不想将之骑在身下、尽情驰骋呢？ 但殿上这一朵华贵的妖花，却还不是他目前所能够染指的。 焦平收心。 况且双方身上的“灵压”差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一点。 “灵压”，指得是由于修行者各自体内的灵气、而行诸于外一种生命场强。 这种类似于生命气场的场强，标志着的是各自的生命层次和生命质量。 这种场强，是随着修行的进行、而自发生成产生的，只要修行者自己本人没有刻意去收敛，就会一直存在着。 当然，想要主动收敛，也是需要知道方法并通过学习使用。 焦平现在就并不知道、也不会这种收敛“灵压”的方法，至于上首的“双叉河大王”会不会，就不得而知了。 “灵压”的存在，也并不会直接对你如何，只是使你犹如置身于巨兽跟前，总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短气虚、束手束脚。 焦平应声抬头，快速一瞥扫过之后，就一直目视前方阶梯，并不多看。 蛊雕并不在意焦平的目光，她喜欢有野心的男人，只慵懒随意道： “你的情况，鸾娘已经告诉了我，现在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焦平上道的问：“何事？” 蛊雕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你应该知道，你之前跟黑三郎去过的‘仙斩壁’下方的‘赤炼蛇窟’里头，藏着一头受伤的老蛇，是我昔日的仇敌……” “现在，我需要你去为我斩了它。” 焦平皱眉，道： “大王之仇敌，恐非我所能斩也！” 蛊雕慵懒笑笑，漫不经心说道： “你也无须妄自而菲薄，这些年来你修行勤勉，修行的根底并不差……” “而老蛇受的伤却是医不好的，这些年下来伤势不会好转，只会更加恶化。” “现在屈指算下来，它纵还剩得有几分能为，也不过强过你些许罢了……” “龙是天兽，蛇是地兽，蛟则身具龙蛇之相，上天入地，那头老蛇的一些个手段，天生就对你不起作用的……” “况且我亦不是空口白话支使人，让你白白过去送死，你若是愿意去，我便赠你两门神通，助你一臂之力……” “事成之后，再赠你一门足够完成‘炼气化神’的功法，权作酬功，如何？” “再说你不是想讨要一处觅食地吗？你若能斩了老蛇，那处蛇窟便许给你作食邑，他人也无话可说……” 话说到这里，焦平已然明白，这既是个任务，但同时也是个警告和通牒。 他可以拒绝。 但拒绝的后果，要么是被驱逐，要么是被杀死，至于具体会是哪种，就全看“双叉河大王”的心意了。 总之，他不能再如之前那般继续地呆在这地方了，这个地方，不会再容忍他像之前那样子、继续赖吃寄住下去。 焦平沉吟许久，应道：“好！” 他的选择，似乎并没有出乎“双叉河大王”的事先预料。 蛊雕轻轻一拍手，就有两只小鸟从殿后飞来，口中各自衔着一枚玉简。 焦平伸手接住落下的玉简。 大王懒散点指，道： “此二枚玉简中，各自分别记载着一门神通，你不妨且带了回去，待习练纯熟之后，再行出发，去斩那老蛇不迟……” 焦平应是。 殿内再无声响。 焦平于是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在鸾鸟的再一次引领下，一路出了树宫。 第025章 刀术出凤凰 瞳术曰通幽 鸾鸟将焦平送出树宫、送回岸边，接着就丢下他，叫他自己走路回去了。 它自己则往回飞去。 焦平看了一眼，他的手掌轻轻用力，捏了捏手掌心中的两枚玉简。 跟着他回过头来不再看，开始迈动脚步往荒山茅庐所在而回，归心似箭。 鸾鸟则一路往回飞到树宫，这次它没有去第三层，而是回旋一转，就稳稳地停在了第三层之上的第二层上。 踏步入内，二层同样空旷，但内部的装修与三层的金碧堂皇大不相同，更多的保留着树身木材原始的风貌。 在细节点缀处，则凿出花盆，嫁接上各种奇花异草，以为点缀装饰。 一处生机盎然的空间。 如果说，三层的金碧堂皇，像是一座辉煌的王宫的话，那这二层空间就是天然野趣、雅致自然的精灵宫殿。 二层的内部构造，也与二层的方方正正、开门见山不同，而是以圆取势，连廊一转接着一转，渐次向内，形如螺壳。 鸾鸟并没有往里面走，而是绕过半个圈，来到树宫的另一面上。 此处树身向外的一面被完全削去，与外界打通，做成了一个观湖楼阁。 楼阁临湖处，又镂空雕刻出一圈木质的围护勾阑，旁连座椅，供人消暑乘凉。 “双叉河大王”就在此处。 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上白下红的常服，常服轻薄的布料，使得她身上美好的春光隐隐泄出，不过她并不在意。 此时她正慵懒的倚坐在阁边椅上，上身倚着栏杆，头则半枕在栏杆横挡之上，身子轻轻起伏，状似小憩。 她还是赤着脚，珠圆玉润的白脚之上点缀着一片片贝壳一样好看的豆蔻指甲。 一阵微凉的湖风吹过，将她抚醒。 她有些不情愿的醒来，眯着惺忪的眼看向正在走近的鸾鸟，一派慵懒风情。 她的体质似是极易出汗，明明处在消暑乘凉的湖边楼阁，只是小憩片刻，醒来时胸前已是汗津津的湿了一大片了。 鸾鸟走近，对于她胸前裸露的大片雪白细腻肌肤之上、那汗珠轻轻滑落的美好景色视若无睹，径直开口问道： “你把那门凤凰刀术传出去了？” “是……” “双叉河大王”慵懒回道。 “那是凤凰的刀术！” 鸾鸟语调清冷，隐带质问。 “那是用来对付龙蛇之属的刀术……正好用来对付龙蛇之属，不是吗？” 蛊雕以手掩口，轻轻地打了一个惺忪的哈欠，语调懒懒、不甚在意的应道。 鸾鸟转身离开。 蛊雕眯着杏眼看了一会，又打了个哈欠，终于熬不住困意来袭，遂重新倚着勾阑，又复沉沉睡去，似是困极。 我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临睡去时，她这样想着。 那蛟龙此去，要么是在生死一线中悟通玄窍，要么就此生死道消。 如果蛟龙死了，那自己给出的法门等于没泄漏，而他则好歹也算是替自己且探听了一回，那条老蛇的最新动静。 如果他能活着，那就证明他是个有用的手下，有些气运，可以培养一二。 …… 在修行之中，道行是一回事，战斗力则又是一回事。 道行修的，是性命之根本。 除此之外，再无涉其他，因此想要长生久视，除了道行，还须有护道之法。 道行高低与战力高低，并无相关。 道行是道行，道行再高，不修法术、不习武艺，战斗力依然是零。 因此修者想要以下克上，乃至于以凡身而诛仙，有时候其实很容易。 要成就如斯壮举，有时候需要的，仅仅只是你手底下功夫够硬就可以。 这就是“神通”的重要性了。 焦平回到茅庐之后，在继续修行日常功课之余，也开始修行两门新得的神通。 他首先拿起两枚玉简其中的一枚，将其贴到眉心处察看究竟。 “啪！” 玉简在传输完神通的完整信息之后，突然“啪”地一声，在焦平的手中炸散开了来，炸成了一堆细细的粉末。 焦平有些意外，但并不在意。 他知道这多半是“双叉河大王”在上面施展了手段，令玉简在阅后自动毁去。 玉简的毁去，对于焦平接下来修习神通毫无影响，他认为“双叉河大王”只是借此举提醒于他，不可将神通私自外传。 看了一眼，焦平就不再理会了。 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脑海里面，那神通信息阅读、理解、学习和解析之上。 不多时，焦平睁开眼来，已是消化了神通信息，知晓这道神通的详情了。 这是一道“瞳术”类的神通，出自于“地煞七十二术”，此神通名为“通幽”。 【通幽：谓与神鬼相遇，深邃入神，又能看破虚妄也。】 “通幽”一术，位列“地煞七十二术”之第一位，可见此术之地位重要！ 此术堪称修行者必备法术。 习练此术后，修行者就有“见鬼神、窥虚妄”之能力。 之所以说，此术乃是修行者所必备法术，是因为对于阴极仙道以外的修行者，只要习练了此术，才有可能“见鬼神”。 能见到鬼神，接下来才有可能与之打交代，乃至于交恶时要大打出手，你若连人家在哪里都看不到，岂不大误？ 至于阴极仙道的修行者，鬼仙道的天生就有“冥眼”、神仙道的则有“神眼”，其效果都跟“通幽”之术相类。 这就相当于开局自带一个神通了。 阴极仙道的修行之法，剑走偏锋、丢掉肉壳，也不是没好处的。 因是之故，“通幽”一术，可以说是流传最广、最多人会得的一个神通了。 “通幽”之术的修行方法，也可能是所有神通里头，最为简单的了。 修习此术，需要具备的前置知识，只有眼部构造相关知识和阴神相关知识，若是提前具备，那就可以直接上手习练了。 焦平很快习练第一遍。 “通幽”的修行，十分简单，就是用阴神的力量，去洗练肉壳的双眼而已。 在道门的理论中，“阴”是与“阳”相对应的一个概念，万物皆可用阴阳来分类。 具体所指，其中类似声波、电波这种肉眼看不见的事物，就被归属于“阴”类。 而“阴神”天生就有“见阴”之能，这也是鬼仙之冥眼、神仙之神眼的由来。 因此想要“通幽”，只要“阴神”对肉壳的双眼，进行赋能就可以了。 第026章 剑术有神通 斩蛇一刀术 阴极仙道以外的修行者，之所以阴神上自带着“见阴”的功能，却还要去修行这“通幽”之术，其原因主要有二。 一是方便，二是安全。 方便很好理解。 毕竟能够直接用肉眼看的话，那当然方便快捷，不然事到临头，却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先出阴神再看呢？ 至于安全，那就更重要的。 无论你是事先先出阴神，还是在打斗中再出，阴神都是一个现成的活靶子。 而除了阴极仙道已经凝炼了“阴身”、习练了相关“阴术”的修行者，其他修行者的阴神，都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 因此，阴极仙道以外的修行者，还是老老实实修行“通幽”之术为好。 而“双叉河大王”，之所以选定“通幽”神通给到焦平，其意也可谓是昭然若揭。 她就是希望焦平在斩蛇之时，顺便把老蛇的阴神也斩了，一了百了。 要知道，对于走五行仙道的修行者来说，肉壳被斩杀，其实并没有死透。 只要阴神没有事，那接下来无论是夺舍、还是走轮回转世、抑或是直接转修阴极仙道，都是可以的。 都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阴神虽然没有自保能力，但阴神是没有什么实体的，跑起来极快。 你若不用肉眼直接看，等你出了阴神再看时，别人的阴神早就跑没影了。 恶毒点的，甚至可以直接算计着，借你的手“兵解”，沾了你的气运庇护转世。 你若不知就里下帮人兵解了，那就会被他人视为是兵解者极亲近的人。 因此他所留下的一应因果恩怨，就都要被别人算到你头上了，不接也不行！ 至于“通幽”神通的第二个功能—— “窥虚妄！” 这个功能其实有些像“望气术”。 修习了“通幽”之后，修行者就能像阴神视角一样，可以用肉眼直接看到，灵气这类原本是看不到的事物。 这个功能看似简单，但非常有用。 比如看别人体表所附着的灵气颜色，就可以大致判断出他所修的是哪一行，大概又会有些什么手段了。 其中红色的多半是火修，蓝色的是水行的同行，绿色的是木行的修士，黄色的则是玩土行的，剩下白色的是金行的。 若与人对敌，你一眼就看到对方修的是哪一行，而对方却不知道你的，这里头所占的优势，自然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焦平试着照法门修行上一会，顿时只觉双眼清凉无比，好像滴了眼药水一样，眼前的事物瞬间就清晰上一些了。 他低头再一瞧，只见自己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濛濛的蓝色华光。 这就是“灵压”的实体了。 “灵压”越强，华光颜色就越深。 若看往里看细些，更还可以看到自己体表皮下，正有无数根细密的蓝线，像光线一样缓缓移动穿行着，组成立体网络。 这就是法力在体内运转的轨迹了。 而法力光线的最前端最亮的一小点，那就是蛟珠，蛟珠当头而行，引领着整个体内的法力，不停做着全周天的大循环。 ——法力循环路线这个，因为是自己才很轻松就看到了，别人是看不到的，只能看到一整团雾濛濛的蓝光而已。 看了一会儿，很快眼中清凉散去，视角也就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了。 不过这次的修行，仍旧是成功的。 接下来只需要持之以恒，坚持用阴神赋能双眼，久而久之，自然就成功了。 届时，双眼即可自由在两种不同视角之间任意切换，就像之前的“暗视”一样。 …… 看完了“通幽”之后，接下来焦平就看向另一枚的玉简。 “通幽”只能说是一种辅助型的神通，接下来没猜错的话，剩下的这枚玉简将给到自己的，应该就是正面杀敌的手段了。 焦平再次将玉简贴住眉心。 “啪！” 玉简在传输完所有的信息之后，再一次的爆开，炸成一团细细的玉末。 焦平挥手扫去膝上玉末，沉下心思仔细研究着，脑海中新得到的神通信息。 果不其然！此枚玉简之中所蕴的，正乃是一门主正面杀伐的神通。 此神通同样出自“地煞七十二术”。 其名为“剑术”！ 【剑术：参透剑与炁合一之玄妙，白光起处杀人与无形。】 名为“剑术”，但其实此神通囊括了所有短兵类兵器的所有用法。 剑术、刀术、匕首……等等，其内容可谓是浩如烟海。 焦平跳过其余，直接看刀术部分。 刀术部分，最为基础的刀术练习，内容上却是与焦平之前所练的大差不差。 焦平并不意外。 因为人体的基本结构摆在那里，适合发力的基础架势就那些，跑不了偏的。 既然如此，这部分就跳过。 接下来的，才是“剑术”这一神通的核心要旨、精化之所在。 即“剑炁合一、以气御剑，白光起处杀人于无形”！ 当然，他看的是刀术部分。 即“刀炁合一，以气御刀，白光起处杀人于无形”！ 所谓的“炁”，其实就是“气”，指的都是修行者体内的法力。 焦平现在体内就有法力。 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只能不停将法力循功法指引在体内不断循环，以此达到一些微弱的体质改善效果。 至于其他效果的开发利用，他不会，也不敢随便乱来。 更别说用之于外，附着在兵器之上增加杀伤力，乃至于隔空御兵了。 看完“刀炁合一”部分，焦平并没有马上起身练习，而是继续坐着。 因为这还没完，他看到了比“剑术”神通中更为神妙得多的“刀炁合一”手段。 这种手段源自于信息的最后，额外还多出来一段信息，那是一门刀术。 其名曰【斩蛇刀术】！ “斩蛇刀术”上记载着的手段，竟完全碾压过了“剑术”神通上的手段。 而且碾压得体无完肤！这种感觉就仿佛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就像是，“双叉河大王”把“剑术”这一道神通给自己的目的，是直接把“剑术”神通当作了“斩蛇刀术”的启蒙教材一样。 “斩蛇刀术”，其中的高明之处，远高出过“剑术”不止一个层面！ 别的不说，当就“控刀手法”方面上，“斩蛇刀术”便要厉害上一百倍不止！ 其中有一门手法，名曰“擒龙手”，就是专门用来控刀了。 号称“擒龙”，龙都能给你擒住了！ 能擒龙的手，拿来控刀，这刀得拿得有多稳、多牢，就可想而知了。 第027章 擒龙之法丝 秋雨之天势 “剑术”神通中，“兵炁合一”、用来控刀的法门，就是将体内的法力一体灌入刀中，使得内外相连、无有断绝。 而“斩蛇刀术”之中，其专用的控刀手法“擒龙手”，则于此大不相同。 “擒龙手”的控刀法，是教焦平先将法力凝聚成丝，然后再灌入到刀中，犹如树根一样生长在刀里面。 这样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焦平单看描述，就已然觉得若依此法来控刀，那除非刀彻底碎成粉末，否则是绝不可能从手上分离的。 只怕就算是碎成了几块，“擒龙丝”也会牢牢将碎片束缚住，维持住刀形！ 焦平见猎心喜，忍不住一试。 他将法力凝成“擒龙丝”，灌入刀中，环首刀第一次被法力灌入，刀身之上忍不住发出“嗡嗡”的轻吟，似极喜悦。 “擒龙丝”一入刀体，根本不需要焦平控制，就如树根入土般自发快速生长，其势如迅雷不及掩耳，快逾电光石火！ 焦平出刀。 他出了刀，又好像没出过刀，只是隔了一小会儿，面前的青石缓缓分成两半。 这样快到看起来像没有出过刀，但实则已然是拔刀、出刀、收刀都完成了的极速，正是这门“斩蛇刀术”的一大特点。 像这样快到远远超出焦平现下修为的运刀速度，换作平时，就在这极速一拉一扯之间，焦平的手腕早就被中途拗断了。 但焦平的手腕现下却是毫发无伤。 之所以如此，乃是得益于“擒龙丝”不只生长于刀体中，更同样生长在他手腕和手掌五指之中，牢牢支撑着他极速运刀。 这是一门极致的快刀！ 而“斩蛇刀术”除了“快”之外，第二个特点则更好地呼应了刀术的名字。 这门刀术之中，几乎招招式式，全部都是为蛇类生命的各处致命弱点而设。 便是焦平读了，也觉如被刀锋触喉，寒意森森，冷汗涔涔。 不过也正是如此，才更增添他对付那“仙斩壁”下老蛇的信心。 两个神通尽皆看完了解，接下来就剩笃而行之、实而践之的功夫了。 好在焦平定得住心，而“双叉河大王”也没有过来催促，因此他只埋头苦干，暂时将他事尽抛到一边。 当务之急，是将二神通演练纯熟！ …… 如此又是一轮春去秋来。 这一日，荒山之上下起了秋雨。 秋雨微凉，冷意沁人心。 焦平忽然收刀，停下练习。 他静静地观雨。 于雨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越来越喜欢下雨的天气、和多水的环境了。 每逢这个时候，体内的法力总像是从一场长梦之中苏醒过来一般，欢呼雀跃着似乎在与外界的雨水交相呼应。 这会让焦平的心情也变得很好，也改变了他的生活习惯，让他更加喜欢淋雨。 这是修行了水属功法带来的影响，他这样认为着，但并不以为意。 想要力量，想要超凡，想要去出人头地，想要长生久视，想要美人在怀……一切的渴望都是有代价、都是要付代价的。 对此他早以知之，早已深知。 对此他甘之如饴，就像张开双臂，迎接天空的落雨。 “轰隆……” 天上闷雷滚动，电光隐隐划过天际，在这一片秋雨愁雨之中，焦平忽然觉得自己该是时候下山、该是时候出发了。 他于是乘着雨出发。 一应神通手段，短时间内以再无一丝寸进之可能，备战至此，已是备无可备。 只待择一吉日吉时。 便要出发斩蛇而去！ 今日雨来，正是吉时来也。 焦平脚步离开荒山之时，雨势转大，瓢泼直下，天空之中响雷滚滚，仿佛是天公亦在为他此行擂鼓助威、壮其行色！ …… 焦平乘着大雨出发。 他并未直接前往“仙斩壁”，而是先行绕道去往妖集一行。 鸾鸟看着从焦平身上不断滴流落下的雨珠，滚动间很快就在地板之上积成一滩水，濡湿大片地方，神情不禁有些皱眉。 不过它并未说什么，只静静看着他，等待着焦平说出必行的来意。 “我将出发斩蛇！” 焦平径直说道。 “现在吗……”鸾鸟看了看屋外越积越厚的雨云，和越下越大的雨势，沉吟道： “对你来说，倒是个好时候……” 也不知他是属有意、还是纯粹碰的运气，不过这个时候，确实是个好时候。 蛟龙利于水，赤炼老蛇虽是蛇属，却偏偏是属火的，以水势压火，正占天时！ 焦平只低低一笑，道： “确是个好时候，我来此是想问你，关于那老蛇，你最后可有什么嘱托？” 鸾鸟犹豫不决。 焦平只耐心等候。 过得一会儿，鸾鸟抬起头来，静静看着焦平，用清冷的声音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对一条病入膏肓、伤重不治的老蛇来说，你的这一具蛟龙之躯，是极好的夺舍对象……” “轰隆！！！” 屋外秋雷再度炸得暴响，电光“刺啦”一声划过天地，一明一灭之间，照亮鸾巢之内两张晦明不定、神情各异的脸。 焦平低道： “正要请教……” 鸾鸟静静看着他。 良久，它从身上摘下一根羽毛来，递给了焦平，只说道：“贴身放好即可。” 焦平收过羽毛放好，转身迈入瓢泼秋雨之中，很快就被雨线遮去了身影。 “轰隆……” 又一声秋雷闷响！ 这场秋雨，正自越下越大。 也越下越寒了。 …… 焦平在雨中快速地奔走，心中的杀意澄澈如冰，凝若刀锋，冷似霜花。 秋雨的寒，秋雨的冷，不断地渗入他的身他的心，与那酷冷的杀意不断交织！ 他在雨中奔跑着的身影，隐约之间突然变得影影绰绰，好似身体有一部分融入雨中，不断变幻成雨线，又不断变回。 他似融入了秋雨。 他似融入了天地。 天地之间，唯我与天地！ 体内的法力欢呼雀跃，突然自发运转起来，突破了原有的功法路径。 跟着又从经脉渗出，突破体表，与雨中的灵气交织连成一片。 雨中的灵气，在天地间雷声、电光、雨势之中，不断搏动、跳跃、流转，带动着他的法力一起搏动、跃动、流转。 这一场天地间的秋雨，那瓢泼不休的雨势，仿佛成了他法力流转的全新路线。 第028章 萧萧雨杀去 谋蛇千日功 焦平手持利刃，杀心自起，内心之杀意如冰如铁，正合秋雨肃杀之天势！ 他与雨中疾奔之间，忽与天地精神独自往来，感悟天地萧杀雨势，体内法力与外界水灵交感，化天地雨势为行功路径。 待他奔走停下之后，他体内的法力流转路线已然焕然一新，再不同于以往了。 他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功法路线。 虽然是脱胎自旧有功法，但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功法路径，那自然亦可以称之为是一门全新的功法了。 这门感悟天地秋雨之势得来的功法，焦平就姑且称之为【秋雨功】。 脱胎自【灵水功】的【秋雨功】！ 这门“秋雨功”初初运行下来，焦平发现除了法力在经脉间流转的速度，要比之前的“灵水功”快上近三成之外。 其法力质性也变得更加凝炼，且流转之间又带着丝丝萧杀的寒意，犹如秋寒。 真是天助我也！ 焦平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天发杀机，萧萧雨杀；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看来这天地，也和自己一样，是再见不得这老蛇活下去了。 焦平看着眼前连绵不绝高坚厚重、唯独中间被斩开一道裂缝来的“仙斩壁”，心中如是淡淡的想到。 雨势更大了。 焦平抬头看了看天中依旧厚积、且越积越厚的雨云，直接迈步入了“仙斩壁”。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自己得在这场雨停下来之前，斩下那老蛇蛇头，方才不负这天公作美之厚意。 只是，看这云量和雨势，这场泛滥秋雨离止歇之时，还远远看不到边。 自己，还有的是多余时间。 …… 焦平迈步进入“仙斩壁”。 他并不急于去寻那老蛇晦气，而是取出几个在路上摘了的浆果，丢到地上砸破皮，使其果浆流出、混合到了一起。 那些赤炼蛇子，正嗜此味！ 虽然大雨冲散了一切的气味，不过只要用量上多些，依然能引来那些蛇子。 要知道，蛇的嗅觉器官之发达，其灵敏度之高绝，可是远远超过了狗的。 很快，窸窸窣窣的游水之声响起，果然还是有很多蛇子经不住果浆诱惑，爬出洞来开始争食不休。 人为财死，蛇为食亡啊！ 焦平嘴角有些讥讽的看着，骤然出刀一挑，就已经用刀尖精准地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条蛇，其身上一副肝胆挑了出来。 顺势又将其挑飞落到一旁去。 那蛇被剐去肝胆，生命力却强大。 故而一时半会死之不去，只在地上水洼间不断扑腾挣扎，看着人都替它痛苦。 对于同类惨状，群蛇无动于衷，不说美食诱惑在前，蛇本身也是冷血的动物。 想要蛇类产生物伤其类的感情，至少得是通灵后得了人身多年，繁衍出一大片蛇子蛇孙来的，才可能产生这种感情。 比如那老蛇。 可惜群蛇虽然冷血，一心为食，但焦平黄雀在后，却并不会让它们真正得逞。 若是让混合果浆给哪条蛇吃了去，那他还拿什么来当香饵呢？ 再往山外跑一趟？他没那闲情！ 果断一一挑杀之。 杀机不用牛刀，焦平对付这些蛇子，用的只是最基础的刀术。 虽然如此，一刀过去直接挑出肝胆，动作间精准至极、而又行云流水，依然使得他的用刀，看起来深具一种美感。 刀光纵横洗练，如凄霜，如白雪，如冷月，与满地黑红交织的赤炼蛇尸相映。 仿佛生与死之间的颜色、界限，就是白、黑、红三色的交杂。 杀戮一阵之后。 焦平估摸着，一直没停下“导引”神通的身体也有几分饱意了之后，就停手了。 任由剩下还残活的蛇子，游了上前来争抢、吸食地上的混合果浆。 总要给点甜头才行，他想着，死人都还给一餐断头饭呢！ 他收刀离去。 老蛇并未出现，他并不在意。 这只是个开始。 …… 接下来的日子，每日都差不多到点，焦平就会过来这边光顾，拿几个不值钱的山中野果，轻易兑走一批蛇命。 他依旧只使用基础刀术，没有显示半分“斩蛇刀术”的修行，藏着杀手锏。 因为他不确定，在他埋头杀戮之时，那老蛇是否已经在地底的某处醒来，并悄然投来了目光。 他绝不愿冒太多的风险。 因此，在细节上自然就要严谨些。 他也没有显露出半分针对那老蛇的敌意，只当自己坐吃山空之后，终于把目光投向蛇窟这边，冒险过来觅食。 并且随着一次次的成功和安全离去，对于原本顾忌着的老蛇会出现的可能，也越来越不放在心上，行事越放得开。 他使自己伪装成这样一个形象，他在使自己在老蛇眼中，是这样一个形象。 他并没有急于表露。 而是通过行动，一点一滴的构建着自己的形象，使之趋于可信。 时间自会增加他行动的说服力！ 他在诱老蛇出来。 那老蛇在地底，分明占据着地利，但自己不会任它占据下去。 自己已有“天时”，此时天地间的雨势依然不见稍小，他尚还拥有“天时”。 这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愿意跟老蛇平分秋色，让它据去地利。 犹其是，自己若是进入地底，已拥有的“天时”优势，也很可能会消失。 这是有可能的。 若是地底有熔岩火浆之类的环境，老蛇栖息于其中养伤、苟延性命。 这是极有可能的。 届时，区域间充斥着的火行灵气，必然会逼逐去大环境中充斥的水行灵气。 届时，自己不仅原有优势尽失，更还要陷入于绝对不利之境地。 此他所不取也！ 所以要诱那老蛇出来。 是诱，而不是逼！ 只有诱出来的老蛇，心中充斥着满腔的怒火，才会大意，才会有疏忽。 而不是满怀戒备，无机可乘！ 只有机关算尽，一点一点的将那老蛇拥有的优势条件，削弱到最低最底，自己此行斩蛇，才能拥有最大的成算。 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耐心。 尚好在的是，作为一名水行的修士，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等待。 相反，作为火属的蛇类，想必那条老蛇最不缺的，却乃是急躁和暴戾。 而最缺的，自然是耐性。 想必这种多雨的潮湿天气，已经是让它身上的伤势，隐隐作痛了吧？ 焦躁不安了吗？ 蛇。 第029章 物竞天择论 老蛇吞小蛟 焦平维持着极佳的耐心和毅力，一点一点的“真实”地展现着自己的人设形象。 他每日往返于荒山茅庐与“仙斩壁”下蛇窟之间，两点一线来回跑，仿佛心无旁骛的进入到又一阵的闭关修行之中。 本来已经练得纯熟，变得洗炼至极的基础刀术，在大量鲜血的喂养之下，亦在产生着一丝丝的蜕变。 仿佛是打造好的刀剑模具，开始在磨石上一下下的、被磨开了锋芒一般。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随着“猎蛇”计划的进行，焦平逐渐弄假成真，真的也把心思投入到练刀之中，此时心绪映照刀光，心头如冰如铁。 故而遇到这等喜事，他亦心中亦是无悲无喜，只当做是一件日常的小事而已。 …… 这一日，他取用完了日常所需的赤炼肝胆之后，正准备如旧离开。 这时，身后忽有一个喑哑的声音，仿佛凑在他耳边般，低低嘶道： “你这小辈……每日里都来杀我的蛇子，取去些肝胆吃食也就算了，偏偏还不愿多费一点力气，给它们一个好死……” 那声音低低笑道： “今日这就走了？” “可攻杀够爽利了未？” “终于来了……”仿佛心头之上，久悬着的一块石子终于落地。 焦平缓缓转身，只见在自己身后十米左右距离上，此时正站着一位白衣文士。 完全没有想象之中的阴郁湿冷，对方看起来就像一个饱学的中年儒士一般，气质文雅而柔和，如玉谦谦，书卷气很浓。 他着一身雪亮的白衣，上面一点泥点和水渍都是找不到，干净如新。 两鬓微霜，眼角尾部生长着细细的鱼尾纹，眼神清亮，像是一个岁至中年、内涵丰富的人间帅大叔。 但焦平却知道他不是。 他的舌头前端是开衩的。 他现身在雨里许久了，但满天瓢泼的风雨却没有一滴，能落到他的身上去。 都是在尚还未落至其身之前，就已经被蒸腾成水汽，向四周散发去了。 除此之外，他的脚看似站在地上，其实在离泥地上大概1厘米处虚虚悬浮着。 这样的人，怎可能是个普通人？ 他看上去像是很爱干净，甚至是有些洁癖的样子，但不知为何，焦平觉得他更像是厌水、畏水，因此不愿给水沾上。 他似乎有些受不住寒，站在风雨里只是一小会儿，就不时轻轻掩嘴咳上两声。 焦平面无表情，只缓缓地将右手再度按到刀柄之上，微微弓身，漠然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今日我可吃它，他日人亦吃我，生命的征程，本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优胜劣汰……” “今日我胜过于它，自然可以决定怎么吃它，他日人若胜过于我，技不如人之下为人吃，我亦无怨无悔！” “轰隆……轰隆……” 天上的落雷一阵阵的。 “咳！咳！” 那文士掩嘴，咳了两声重的。 忍不住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根丝帛来，擦了下嘴后，又再塞了回去。 他听了焦平的话，只低低笑道： “你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只可以你这一番道理却说不动我，你杀我这么多条子孙，我不能不要个说法……” “今日出手将你就留了下来，也算是事出有因，不是我以大欺小了……” “当然，若是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对此应该是无怨亦无悔才对！” “倒是我多虑了……” 见谈不拢，焦平缓缓拔出环首刀了，摆开了架势，严阵以对。 老蛇见了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点评道： “你基础的刀术耍得还不错，已经入了门径，得了些许神韵……” “只不过，不得上乘之刀术，再好的刀术根基，也发不了芽，结不了果……” “终究只是井中揽月、镜中捉花，徒劳白忙一场罢了，伤不得我的……” 见焦平一副丝毫不为言语所动，只作充耳不闻、严阵虚待的模样，文士摇摇了头，停口不再说话，飘身直上。 小辈心性倒是不错！ 可惜不得上乘法门点发，再好的心性也终究不过是顽石一块罢了。 白衣文士飘身而上。 在焦平眼中，它前进的动作显得既快又慢，充满了矛盾之感，令人看了难受。 说他快，是因为他身形移动之间，竟拉出一个个虚幻的身影出来。 这自然是快到了极至。 说他慢，是因为这些幻影，每个出现都明明白白、有条不紊的将所有细节“缓缓”展示在你面前，让你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矛盾的移动方式，显然是一种高明至极的作战身法了。 那老蛇身姿悠然，直取正面角度、大摇大摆地攻了过来。 焦平却只觉一切虚虚荡荡，根本拿不定哪处身影是真实的他。 这种眼睛被欺骗，与大脑反应产生严重不协调的感觉，让焦平难受得想吐血。 焦平闭上了眼睛。 既然眼睛暂时已经失去了它的用处，那倒还不如不要用！ 眼前一片黑暗，风声、雨声、雷声的外界声响也渐次淡去，渐至于不闻。 焦平全力催动着那“秋雨功”的功法运转，将体内的法力再一次的，与外界满溢的水灵之气链接在一起。 他试图借着灵气的跃动，来获得一种另类的“灵知”视角，从而感知敌踪。 老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境界就能初步感悟天地……真是令人惊讶的天赋……可惜，还不够…… 你的道途，今日就由我来断掉吧！ 老蛇陡然加速，欺身直上。 临近焦平刀圈之内时，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定定停住，丝毫不受惯性力的影响。 焦平一刀猛然劈空，惊觉不好！ 不及回刀，胸口已重重中了一掌，整个人被打飞起来，摔到崖壁上又摔下。 焦平喷出一口血沫来。 他重新睁开了眼，目光扫过胸前，那里已是焦黑一片，像是被大火燎过一样。 漆黑的掌印边缘处，更还有着一圈好似被烫伤了般、长出来的焦黄色水泡。 焦平突觉嗓子里极痒，忍不住咳了两声，声音干得像嗓子里塞了块火炭般，张口一吐，痰中带着些血丝，且十分黄浊。 而那老蛇的火焰掌力，此时仍有丝丝的火气汇聚，犹如余火般攻向自己心脉。 好在，水行的修行确实有些优势。 至少在疗伤方面是这样。 此时他体内的法力，也正自发的往胸口处汇集过来，不断地扑灭掉火气，给伤口带来了一丝丝的清凉润泽。 不仅如此，刚才中掌时，体内的法力张成一层层网，也帮忙泄去了部分力道。 否则刚才老蛇那一掌，那力道就该把他的一整颗心，都给拍成一堆碎末了！ 第030章 断龙此刀术 自断前程路 要对五行仙道的修士动手。 一般都是先斩其身，次斩其神，如此依次动手，逐个击破，敲其壳，食其髓。 因此老蛇第一招下手，就要碎去焦平一颗心脏，从而坏去他的肉壳。 只是结果出乎意料！ 这第一招的必杀之招，竟只能让焦平受到重伤，并未能彻底坏去其肉壳。 它却是不知，这是因为焦平所新悟得来的“秋雨功”，其功法自带的秋杀寒意，抵去它掌力之中带着的灼杀热气。 故才能伤而不死。 这确实有些出乎老蛇的意料。 不过这并不打紧，只要再补上一掌，自能送这小辈归天去也！ 老蛇重咳了两声，照样以丝帛捂口，擦去秽物后，又收回袖中。 它缓缓逼近。 焦平以刀拄地，挣扎着站起。 他竭力地维持着静功，妄图于静定之中激发肉壳自愈能力，加快伤势的修复。 待情势稍好，不及继续疗伤，那老蛇已逼近而来，只能忍痛放弃。 深吸一口满是焦灼味道的空气入肺，焦平缓缓蹲腰立刀，摆开迎敌姿势。 老蛇只是摇头。 斗志可嘉也！ 可惜强弩之末，势又岂能穿鲁缟？ 它适才一招就试出了焦平的深浅，故而现下并不继续使用刚才那种负担极大的身法，只缓步进逼着上前。 手掌缓缓举起，法力在掌心之中快速凝聚，这一掌，就该是永诀了！ “小辈……” “轰隆隆！” “刺啦……” 天空大雨瓢泼如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闷雷连环响动，电光划破长空。 谷内一明复一灭。 雨水淙淙流动。 老蛇的双脚已踩到地面，它的面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缓缓想要抬起手来。 “嗞……” 一道极细极细的血线，忽然从它身上浮现出来，将他从头至尻分成两片。 血线中滋滋喷出血沫来。 焦平忍不住弯下腰大力地咳嗽，仿佛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他适才不顾伤势强运“斩蛇刀术”，借着电光的掩护出刀，果然一举偷袭见功。 一切都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老蛇果然中计，死于话多和大意，这个教训，自己未来也要引以为鉴才好。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自身所受伤势，远比原先设想的，要严重得多！ 焦平咳完，再度缓缓站起。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可没忘记自己的工作，只完成了一半。 这老蛇的阴神，还没有料理呢！ 焦平控刀走近。 老蛇身躯突然从中崩开，里头竟又钻出一头身上色泽晦暗的赤炼大蛇出来。 这大蛇并未上前迎战。 而是乘着焦平停步警戒的空档，快速地往回游动，就要钻回那地底去！ “地煞七十二之‘寄杖’？” 【寄杖：将所受攻击产生的伤害，寄于他物身上以代形，从而转移伤害。】 焦平扫了一眼原地留下的、一张被一面剖开的蛇皮，脸色阴沉至极。 不及细思，当即猛追。 除恶务尽，穷寇宜追！ 这老蛇借物代形，假死一回，再见到自己后却只顾着跑，正将其心虚力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自己面前。 老蛇已无力再战！ 此时不追上打死，更待何时？ 焦平强压下伤势，急索命追至！ 那老蛇见焦平追赶得急，看来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赶尽杀绝了。 它的目光中，不由闪过一丝厉色。 临入洞前，它前奔的身型骤然停下，蛇头一转回过头来，口吐人言喝道： “定！” “糟了……” “地煞七十二之定身……” 【定身：使人身躯与灵魂，乃至神禽异兽或一切物体被固定，不能动弹。】 焦平被定住，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心中不由急得叫糟。 这老蛇真何其狡诈也？！ 老蛇定住了焦平，蛇眼之中的光泽迅速暗淡下去，很快失去了神采。 它于是不再迟疑，腹下用力一挤，张口吐出一个蛇珠来。 这颗蛇珠的色泽浑浊，外表焦黄，光芒黯淡，仿若风中之残烛。 老蛇出了阴神，再不迟疑，当即驱动着蛇珠迅速往焦平身上扑至！ 竟是要直接夺舍！ 这老蛇，端地凶悍！ “轰隆隆！！” 惊雷再度炸响。 老蛇驱动阴神，凶狠扑上，却不料迎头撞生的，并不是设想中焦平的躯壳，而是一层薄薄的光膜。 不知何时起，焦平的体表之上，就起了一层靛紫色的光膜。 这光膜看上去薄薄淡淡的，在风雨之中却显得极具韧性，牢牢地将雨水于蛇珠一起挡在了焦平身外。 老蛇忍不住为之愕然，惊叫道： “地煞生光法……” 【生光：可以散发护体神光，可谓万法不侵诸邪不近，光芒遍体妙用无穷。】 “噹……” 吃它阴神凶猛一撞，焦平只觉某个既不在身外又不在身内的部位，原本紧闭的大门被撞开了一道缝隙，罅出丝丝气机。 玄关！！ 但刻下，却无暇追索此紧要之物。 他被蛇珠冲撞一回后，身上定身咒就解开了，手脚落地生根，重新能够活动。 无暇细思。 最强刀法出手！ 【斩蛇刀术】！！！ 又是这门刀术！ 老蛇怒不可遏，厉声喝道： “断龙刀术！孽障！” “你妄习此刀，自断前程……” “轰隆隆！” 惊雷再度暴响。 电光劈过，秋雨如注。 和电光一样快的，是焦平的刀光。 根本无暇再听老蛇说什么，极速的快刀在焦平反应过来想停手之前，就已经从蛇珠中间划过，了结了老蛇的阴神。 焦平凝立在泥地不动，只任凭瓢泼的秋雨冲刷着身体，一颗心犹如凉透。 不知为何，他此时心中一直不停地回荡着，那老蛇阴神临死之前的厉喝。 那厉喝应着天外轰隆隆的炸雷，在他心头不断回响着： 【断龙刀术】！孽障！ 你妄习此刀，自断前程…… 你妄习此刀，自断前程…… 你妄习此刀，自断前程…… 自己使的，不是【斩蛇刀术】么？ …… 仿佛一件大错已经铸成，再无可挽回之余地，焦平的心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铁石，沉甸甸地十分沉重。 他凝立在了原地许久，终于被冷雨浇醒，开始拖着伤体迅速检查、打扫战场。 老蛇已然是身死道消而去，灭得一干二净，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点毫无疑问，焦平在一阵快速复检过后，又再度确认了这一点。 那么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了。 老蛇的窝，也不知在地底何处，现下身体有伤，也不宜下去寻找。 因此，当下要收拾的，就是老蛇遗留下来的、已然断气的肉壳。 还有它之前褪下的那一张蛇皮了。 蛇身好处理，直接整体拖走就是。 至于蛇皮…… “咦！” 焦平拣起蛇皮一看，忽然惊咦出声，这张蛇皮之上—— 有字。 第031章 身法名游龙 大境称阳神 蛟类想要化龙，必须是事先获得上位龙族的眷顾，由上位龙族赐下血脉。 再于龙宫化龙池之内，推宫过血，易血改胎，如此才能成就。 只是【断龙刀术】本是针对龙族、专门开发出来对付龙蛇之属的刀术，素干龙族之所忌，可谓是龙族的“禁忌之刀”。 哪个上位龙族，会为一个掌握了此凤凰刀术的蛟类垂注眷顾、赐下血脉呢？ “双叉河大王”将这门刀术给焦平，除了助他斩蛇外，正要他自绝于龙族，断去他日后化龙的缘分。 此间刀术以外，尚有看不见摸不着、杀人不见血的权术应用。 此他所不知，唯读者知之。 …… 焦平展开蛇皮。 只见在蛇皮腹下柔软的白皮之上，正用红色颜料刺着一篇文字。 一读之下，原来是门功法。 这门功法乃是一门身法，正是老蛇最初使出来那一门，其名为【游龙身法】。 “游龙身法”，大致分为三重境界： 第一重名为“移形”。 “移形”一重练成之后，就可以像老蛇那样，在移动间拉出一连串的幻影。 并且在高速的移动之时，可变得像没有重量般，想停就停，想转弯就转弯，可谓是自在如意。 因为重量被抵消了。 第二重名为“换影”。 “换影”建立在“移形”的基础之上。 此重练成之后，心念一动间，真身即可与任意一个幻影相互置换位置。 故谓之“换影”。 第三重名为“遨游”。 “遨游”修成，就有了“履虚空如平地”的能力了，习练者的活动空间，自此也就从平面开始走向三维。 若配合“移形”和“换影”使用，则修习者不仅可以做到忽焉在前、忽焉在后，更可以瞻之在上、顾之在下了。 这“游龙身法”如此之厉害，但其却也并不是没有弱点的。 首先第一个弱点，就是会对使用者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难以经常使用。 像那老蛇，就只拿来发个利市后，就匆匆停下不用，害怕加重了自己伤势。 而第二个弱点，则是难学。 也不知道老蛇得到这门功法多久了，反正根据功法的描述，再结合它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尚还在第一重境界打转。 至于他出场时双脚离地、凭虚而立，那并不是“步虚”之能。 而是地煞七十二之御风神通应用。 【御风：乘风而行，飞举之功。】 修行者在打通“十二元辰隐脉”之后，如果强化过相关的脑神经，大多数也就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焦平看完功法之后，心中一动。 他将手中蛇皮上抛，然后拔刀飞斩，将蛇皮切成无数细小的粉碎。 无数细碎蛇皮，或被暴雨冲刷走，或进了蛇子之腹，功法秘籍就此消失了。 紧接着他拖着老蛇巨大的蛇尸，形色匆匆地离开了“仙斩壁”。 …… 一个月后。 焦平正在把玩着“阳识”。 此时的他，已然是顺利地突破了“玄关一窍”，晋入到了下一个修行大境。 “玄关一窍”的修行，虽说无法可依、无法可循，但这“无法”指的是直接方法。 间接的方法，还是有的。 比如置身于生死之间，利用生死危机刺激自身潜能释放，从而突破玄关。 “双叉河大王”让焦平去斩蛇，本来也正打着这个主意。 但后来阴差阳错，焦平并未能释放出自身潜能，觅得“玄关一窍”，反到是吃老蛇的阴神一撞，给玄关撞开了一条缝来。 这得感谢鸾鸟给的羽毛！ 那根羽毛之上，原来却是附着了一个法术于其上，乃地煞七十二术之“生光”。 正是这个神通，不仅救了自己，还给自己挣得了突破“玄关一窍”的机缘。 可惜的是，自那日之后，羽毛就无火自焚化成飞灰而去了。 显然是只能使用一次。 而焦平那日匆匆离开战场，正是知道机缘难得，所以赶紧回来安全的地方，就开始了闭关修行，以及疗伤。 “玄关一窍”既不在身内也不在身外，难点只在于如何寻到它。 寻到之后，打通就是水磨功夫了。 因此，此时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但修行却已经领先一步突破了。 下一个大境，名为“炼气化神”。 “炼气化神”大境，与上一个大境“炼精化气”大境，是紧密衔接的。 此大境第一个小境，名为“阳识”。 “阳识”正是“玄关一窍”突破之后、身体所自发产生的一种能力。 它是一种“肉壳之识”，或者说是“阳神之识”，而非“阴神之识”。 在道门修行中，又把肉壳称作“阳神”，“练气化神”之大境，正是要在“阳神”之上下功法，由“阳神”起主导作用。 因此在上古之时，“炼气化神”大境又被称之为“阳神”大境。 与之相对应的，由“阴神”来起着主导作用的“炼精化气”之大境，在上古之时则是被称为“阴神”大境。 阴神在内，阳神在外。 阴神主内，阳神主外。 有了“阴神之识”，修行者就有了“内视”的能力，而拥有了“阳神之识”，相对应的修行者就拥有了“外视”的能力。 “阳神之识”是一种感知类能力。 它有三大特点。 首先是“全感知”。 阳识乃是通感，可不看而见，不听而聆，不摸而触，不尝而味，不嗅而闻。 也就是说，修行者可以用阳识代替眼睛去看、代替耳朵去听、代替舌头去尝、代替鼻子去闻、代替手指去触摸。 第二个特点是“全方位”。 阳识的感知域是立体360度全方位，与身体的器官，比如说眼睛只能看前、不能看后的情况，完全不同。 第三个特点则是“超距离”。 阳识可以极大的突破空间的限制。 原本受限于距离过远、而无法感知到的信息，现在换成阳识，就可以重新去看到、听到、闻到、尝到、摸到了。 阳识是开启“炼气化神”境的钥匙，肉壳诞生阳识，就意味着可以往后修行了。 当然，是在有功法可依的前提下。 焦平月前匆匆而返，回来后又马上闭了关，自然也就暂无暇，去找“双叉河大王”讨要那之前许下的功法。 他今日伤势仍未好利索就出关来，也并不是要去滂泽树宫处，讨要功法。 而是因为—— “颙”找他。 第032章 蛇胆医蛇伤 原汤化原食 “颙”之所以找焦平，乃是因为他月前回来时，将老蛇的蛇尸拖至“颙铺”门口，请它帮忙出手炼制一件法衣。 也好替换掉身上围着的，那已经日趋于破烂的山豹皮草，穿得体面一点。 至于制衣的雇佣费用，这蛇身上多出来的其余材料，就是给“颙”的报酬了。 而到得今日，“颙”已经完成了对材料的初步分解和前期处理。 因那日焦平草草丢下蛇尸和话后，就匆匆走了，未及详谈。 于是“颙”请他今日暂移尊趾，过去它店铺一趟，好商议制作法衣的相关细节。 故此焦平应邀出了关，正自准备着，前往那妖集“颙铺”一行。 眼下他的修为已然突破，暂无甚可修行之要事，至于伤势方面，也稳定住了。 甚下的，就是等着慢慢磨和养了。 这还是焦平修行的乃是水属功法，本身就擅长滋养和疗伤。 且“秋雨功”法力自带的秋寒之意，对于火毒之流，又是正好克制、对症。 两相叠加，才有这样的效果。 如此也提醒了焦平，应该要快些、寻找一些疗伤用的法门了。 虽然静功和“导引”神通的修持，都有着部分的、间接的疗伤功能。 但这都是以一种被动的、更近似于增强体质，而带来更强的愈合力的方式。 他需要的，是更加有针对性的、更为专业对症的疗伤手段！ …… 焦平下山，很快来到“颙铺”。 “颙”热情将焦平迎入铺内，带着他绕过前面做生意的铺面，来到后面的工坊。 此地热力更甚，焦平胸口处的伤势被牵动，忍不住咳了两声。 “颙”瞥见了，于是快走两步，带着焦平来到一块案台前。 案台之上有碟，碟中此时正摆放着一个鹅蛋大小、通体碧绿色的软体卵状物。 焦平看了一眼，有些迟疑道： “这是……老蛇的蛇胆？” “颙”大笑，道： “贵客法眼无差，此正是那老蛇肉壳一身精华之所在的蛇胆……” “此物之物性清凉，却正正可解尊客身上火燎之毒，请……” 焦平这才知道，“颙”为什么催促自己前来，原来还有这个关节，倒是有心了。 原汤化原食，蛇胆解蛇毒，既然是对症之物，焦平于是伸手捉起，一体吞下。 蛇胆吞下之后，效果显著。 很快腹中就传来一阵阵的清凉感，遍及全身，消杀火毒，舒服得让人想呻吟。 待重新睁眼，焦平只觉体内的伤势已然好得七七八八，只余下不足两成了。 真是立竿而见影也！ 焦平低头一扫胸前，胸口处那原本焦黑一片的手掌印，此时已然是结疤了。 他伸手撕下焦皮，只见底下已是长出了完好的新皮，只是颜色上还有些粉嫩。 “颙”在一旁微笑看着。 见焦平事完，朝它拱手道谢，自然又是大笑，只道是应该的。 笑完之后，它又叹道： “可惜那老蛇重伤垂死之躯，拼命之下保下的这点蛇胆，已是缩水上许多，否则其疗伤之效果更佳……” “贵客请看！”它手一指，指着旁边堆在一起的一堆内脏。 “此堆内脏，乃是自蛇身之中剖下来的十二脏腑，原本都是难得之好物，其中尤以肝胆和蛇心为最佳……” “只可惜，而今却然全无用处！” 焦平随指望去。 果然见那堆内脏之上，上面都不约而同地长出一些密集的小黑点来。 这些小黑点，仿佛是从脏器的内部生出的一样，透着一股死寂和不详的气息。 焦平意外而又不意外。 毕竟那老蛇没伤时，至少是能自“双叉河大王”手中逃生的。 若不伤到垂死无力的境界，又怎会三十老娘倒绷孩儿，为自己所乘呢？ “颙”见焦平看过，又带着焦平移步，来到一堆小肉山之旁，高指着道： “老蛇一身剐下的蛇肉，其中泰半已经不能食用，尽在集于此处……” “余下的好肉，洒家粗通地煞服食之道，遂自作主张拣出，尽取精华，凝成一葫芦丹丸，以便长久保存，尽在与此！” 言罢，他又自袖中取出一个黄皮的葫芦来，递给了焦平看。 焦平知道“服食”，乃是“地煞七十二术”中与“煮石”齐名并列的炼丹神通，只不过一个针对草木，一个针对金石。 用“服食”来处理蛇肉，凝成丹丸，倒也算是勉强对症，可堪小用。 【服食：采乙木精华炼制灵丹以求长生不老，又能治百病或解诸毒。】 【煮石：诸凡五金八石者，炼制金石炼煅之药以服食，一种练丹之术。】 焦平有些羡慕。 同样是地仙道的路子，走火行的不说杀伐利害，便是与人为善、不兴刀兵，也能通过炼器炼丹，来与人换取修行资源。 不像自己这个水行的，身无长技，只能去打打杀杀。 他伸手接过葫芦，有些好奇的拔来葫芦塞子，偷眼往里一看。 只见黄皮葫芦里面，是一粒粒圆圆饱满的丹丸，每粒大概龙眼大小。 他将葫芦口拿到鼻间嗅了嗅，没嗅到什么味道，显然是丹丸的密封性良好。 果然是适合长期保存！ 也不去细数，焦平盖上塞子，跟着直接将黄皮葫芦挂在了腰间。 “颙”见焦平看过，又是大笑。 接着延请他继续移步，来到了两堆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蛇皮和蛇骨之前。 “颙”介绍道： “蛇皮、蛇骨，并非处处都适合用来炼制器物之用，炼师多取菁华为用，余者则大是不堪，炼也白炼，不如不炼……” 这话稍姿态稍高，有些不客气，不过焦平知这是匠师之傲气，且也是实话。 修行者所用器具，其铸造之材质，必然是要上乘材质才是堪用的。 否则就像之前鸾鸟的羽毛，其上加持的法术只用了一次，材质就承载不住了。 “颙”指着面前小堆的皮骨，道：“若要炼器，整蛇之中，只此一堆堪用。” 接着又指着旁边大堆的蛇皮骨，毫不客气的哂道：“至于这一堆，便是拿去当柴火，都嫌烧出来的热力不够匀……” 焦平颔首，示意自己赞同其见解。 他于炼器一道上所知不多，这个时候自然只能选择、赞同专家的意见了。 从上次和这次接触下来，“颙”还是比较厚道公平的。 至少在炼器领域，是这样。 第033章 螭水一整套 气禁只一半 整蛇分解下来，可堪用者不过是十之一二罢了，不过既然能堆成一小堆，那制成几件法衣的料，还是足够的。 这也是修行界中，请炼师出手帮忙的规矩——自备几份材料，拿回一份成品。 至于炼师能得多少，全看手艺。 当然，若炼师手艺不精，出现材料全毁了的情况也是有的。 这种是没赔偿的，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选择好一个炼师很重要，若是所托非人，便要血本无归！ 焦平没得选择，他目前就只认识“颙”这一个炼师，不是它也是它了。 好在，从环首刀的使用情形来看，“颙”的技术还是过硬的，值得信赖。 “颙”带焦平走了一圈，看过了所有材料，以显示自己并无克扣、贪墨之举后。 接下来，它就请焦平往后院处待客的地方而去，准备开始商讨制衣细节。 焦平欣然从之。 越过工坊，走出山腹，来到后院。 后院清幽，虽然位置上与工坊之间只隔了一间屋子，但却全无那等满室火气的燎热之感，显得十分之雅致宜人。 焦平扫了一眼“颙”手中的帘子，不禁若有所思，看来此物隔热之能非同一般。 “颙”放下门帘，又请焦平前行几步来到院内石几处坐下，接着唤小妖上茶。 小妖端来滚烫茶汤，主客于是捧起互敬，一时间各自品茗，各自斟酌着言辞。 因是暂无人开口说话。 焦平乘低头拨茶之际，环眼一扫院内的摆设，只见此间之位置，大概是位于建筑群的中间，临近河边水源。 前面是铺面和工坊，更后方的，想必则是“颙”日常起居、和修行的场所了。 此处乃是露天的庭院，四四方方，长宽大约有近六米上下，面积并不算大。 左右又开有月门，连通着前后。 院中地面，以整齐的青石砖铺地。 檐下摆一黑皮水缸，供雨水滴溅，缸中长荷，荷下有鱼，静中藏动，静愈幽。 另一边角上，又植几树芭蕉，树上缠着不知名野藤，乍一看像是无人打理，但又有着一分天然的野趣。 庭院正中处，摆放着一套石桌椅，一几两凳，圆桌圆椅，石质清凉。 院中不时有鸟雀鸣唱声传来，微风徐徐，落座此间，暑热之气可谓尽消矣！ 焦平一时也不说话，只是喝茶。 “颙”耐心极好，静静陪着品茗。 待一盏茶功夫之后，“颙”放下茶碗，斟酌着言辞，首先开口问道： “那日与贵客匆匆一晤，未及详问，不知贵客制法衣，是要自穿还是……” 焦平闻言，下意识扫了自家一眼腰胯间围着的兽皮，而后答道： “先生见笑了！” “平出身于荒野之中，前者忙碌于修行生计，身无余财，只能以陋衣蔽体。” “而今既为法衣，自然自用为先。” 这个回答并不出于“颙”的意料，此时不过是闻得焦平亲口确认其实而已。 “颙”斟酌着又道： “贵客有没有想过，以赤炼蛇皮来制衣，与自身之属性，并未十分契合……” 焦平一顿。 这个问题他之前倒还真忽略了！ …… 原来，修行者所用的器具，要与自身法力所属的属性保持一致，才是最好。 这倒也不是说，属性不同，就不能够使用了，其实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要先转换一下法力的属性。 法力之间的属性是可以彼此转换的，只不过转换之间，会存在一个折损。 以五行法力为例。 按照五行相生的次序，水行的法力临时转换为木行的，十份中只能剩下八份。 再转火行的，则只能剩下六份；火行再转土行，剩下四份。 若再转金行，转到头就只剩两份。 不只是器具使用方面如此，有一些神通法术，也要对应行属的法力才能使用。 比如“地煞七十二术”中的“土行”，能够在土中遁行，这是相当有用的神通。 【土行：遁入土中，日行千里。】 但其却必须要土行法力才能使用，你若不是土行的修士，最少也要是火行的。 这样相生行属之间转换，折损就不会太过严重，学这个神通才有实用意义。 否则等你转过一大圈来，你的法力都不知道还够不够启动神通呢？ 就算能，又能启动多久？ 所以修行者学习神通法术，绝不能随意为之，也并非是越多越好。 而是要根据自身情况，来做搭配。 以天罡地煞法术为例。 修行者通常是专精一两门为核心，再搭配上几门一般精通的，作为辅助。 剩下其余的，就不会全学了，毕竟百博不如一精！精力要有取舍。 而在添置器具上，也要如此。 水行转火行，十停剩六停，损耗率高达四成，更别说还有中间耗去的时间了。 所以才有“并未十分契合”一说。 焦平失策，只得沉吟道： “店家可有什么建议？” “颙”大笑，道： “不瞒贵客，某家手上，此时正有一套水属的法袍，名为‘螭水法袍’……” “这套法袍不止是一件法衣，而是一整套成套的袍服，其内包含有里衣、外袍、罗袜、法鞋、腰带、金冠等物……” “若是贵客属意，不妨就将此物拿了去，算是抵过一件法衣，如何？” 言罢，“颙”自袖中取出那“螭水法袍”来，一一展开细说，任凭焦平观瞧。 这的确是一套好法袍。 焦平沉吟不语。 “颙”并不气馁，它看出焦平已经是有些动心，认为只需再添一把火就成了。 于是它大笑，自袖袋中又再取出来一物，说道：“若然贵客愿意换，某家便再添上此物，作为添头，如何？” 焦平接过，原是枚玉简。 “颙”示意他尽管读取。 焦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玉简放到眉心处，开始读取其中的信息。 玉简很快放下，原来这里面所记载着的，乃是一门地煞神通，名为“气禁”。 “气禁”乃是运气为特征的咒术。 此咒可气禁金疮，血即止； 又能禁火，禁鬼魅，乃至气禁白刃，则能砍之不伤，刺之不入也。 这个神通，正好能部分地满足、之前焦平想要一门疗伤法门的需要。 只不过焦平在玉简中读到的，只有此咒一半的内容，剩下的一半还看不见。 这想必是“颙”炼师的手段了。 第034章 交换需赔礼 法袍待加持 请人制衣，数倍材料乃是行规。 但若是交换，则情况又是不同。 首先交换的话，那在价值上，就得按照数倍材料的价值来实算。 其次，这是你炼师自己打破规矩，想要挪用我的材料，去另作他途。 因此这是你无礼，你理亏。 所以，明明焦平原本只是能得到一件火属性的、不契合于自身的法衣，而现在却能得到一整套的、契合于自身的法袍。 但在道理上，“颙”还是亏欠！ 所以“颙”才要补他东西。 这是“赔礼”。 焦平暗自摇了摇头。 不管“颙”想拿着这些个材料，去做些什么都好，这些都与他并无相关。 他心中，已经是准备答应下来了。 至少从交易结果上来看，他答应下来并不会吃亏，反而大大获利！ 况且，这里是妖集，他目前还需要维持着与“颙”之间的良好关系。 “颙”虽然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但其实炼师无论在哪里，都是极受重视的。 于是焦平点头，道：“好！” “颙”兴奋得直搓手。 它拿起焦平放下的玉简手一拂，玉简之上闪过一层薄光，显然是解去了禁制。 接着它把玉简放在“螭水法袍”之上，一体拿起连忙塞给焦平。 焦平接过，首先放下法袍，他并没有在这里直接就换上的意思。 接着他又拿起了玉简，这个倒是可以直接在这里看，正好前面被吊起了胃口。 “啪……” 看完之后，焦平主动捏碎了玉简。 这是在向“颙”当面表明，这个从它这里得到的神通，他不会外传。 “颙”摆了摆手，显然会意。 焦平略有些好笑的，看着“颙”一副坐立难安、就差直接站起抓耳挠腮的样子。 看来显然是见猎心喜，急着要去处理那堆已经交换到它名下的“蛇材”了！ 焦平识趣告退。 “颙”不禁大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朝焦平拱拱手。 焦平并不在意，只拱手告退去了。 …… 焦平回到茅庐，展开法袍细看。 “螭水法袍”的整体样式，看上去有些像是三国时、武将穿的那种修身常服。 它的袖口和腰身部位都是扎紧的，而不是那种宽袍大袖，显然为了活动方便。 它通体是水蓝色的。 在无风的情况下，衣料自身也在自发的微微起伏搏动，就像水中的波纹一样。 蓝盈盈的布料，像盈满了水份般，摸上去滑、润、凉，就像上好的丝绸。 据“颙”介绍，织成这衣服的主料，是来自于一种异种的“蓝水蛭”。 “螭水法袍”名称中的“螭”，主要是来自于这套法袍各处的“螭龙纹”。 至于“水”，就是来自“蓝水蛭”了。 据介绍，这种“蓝水蛭”不会修行，但又明显不是凡物，因此算作“异种”。 这种“蓝水蛭”也喜吸血，尤其是修行者的血液，但与寻常水蛭不同的是—— 它会吐丝。 这种“蓝水蛭”吐出来的“蓝水丝”，天生就是一种优秀的制作水属法袍的材料。 因此有一些修行者会去主动豢养，用其吐出来的“蓝水丝”来交换修行的物资。 只是豢养这种“蓝水蛭”，所需要的修行者的血液，到底是豢养者自己的，还是从别处来的，这个就不一定了。 反正也没人去查。 其余修行者普遍更关心的，是这种材料的质量如何，是“十年料”？“甲子料”？ 抑或是最好的“百年料”？ 至于百年以上的，没有了。 这种“蓝水蛭”一吐出“百年丝”，就当场一命呜呼去了，不存在更好年份的丝。 而焦平手上这一件“螭水法袍”，就是以“百年料”为主料织成的。 在织匠巧手将法袍的里衣、外袍、罗袜织就完成之后，接下来配上云履莲冠和束身的腰带，就可以进行“法术加持”了。 而得了“法术加持”的器物，就可以被称之为是一件“法宝”了。 就像上次鸾鸟给的那根羽毛，也是一件法宝，只不过是“一次性法宝”，上面加持的法术的“地煞七十二术”中的“生光”。 在“螭水法袍”之上，同样也加持着一道法术，不同的是，由于材质的原因，这道法术是可以多次长期生效的。 这道法术名为“障服”，“障服”之术同样出自“地煞七十二术”。 这段时间以来，焦平连续接触了好一些不同的地煞法术，仅是自己会的，就已经有好几道了。 可见这“地煞七十二术”，号称是“流传最广”，这一点并非虚言。 而在《历代神仙通鉴》中，如是这般解释着“障服”这道法术—— 障服：阻挡之意，能使火焰、雨水、灰尘不沾身，衣服乃可用之护体也。 简单来说，“障服”的作用，就是使衣物避火、避水、避尘这“三避”。 这一道“障服”法术，可以说是任何衣物类的法宝，都必须第一个加持的。 有了这道法术，修行者的法袍，才能维持常年不坏、且时常干净如新。 在这基础上，若想要其余的法术，你再加持上去，也是不迟。 不过通常而言，大部分的法袍上面，也就只有这道法术的加持了。 毕竟材质所限，再加持上去，法袍的材质承受不住崩溃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焦平手上这件“螭水法袍”，毕竟好歹也是“百年料”织就而成的。 因此除了“障服”之术外，还可以再加持上一个法术上去。 不似“甲子料”，只能承载一个。 更别说是“十年料”了，连一个法术加载都承受不住，只能单凭材质穿了。 不过“螭水法袍”之上，眼下却是空余着一个法术位，并没有加持法术上去，还需等焦平自己动手加持。 这也是“颙”添上“气禁”的原因。 毕竟这一道“气禁”地煞神通，还是很适合加持在法袍之上的。 而任何法袍，只要加持上了“气禁”之神通，防御力最次一档也与铁甲无异。 对于自己不在行的事，焦平一贯以来都是选择听从专家的建议。 因此，他也准备将这“气禁”神通，给加持到“螭水法袍”之上去。 不过在此之前，他首先还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使法袍认主。 ——即所谓的“祭炼”了。 第035章 祭炼有三法 鸾鸟二故游 神兵、胄甲、法宝、符箓……这些修行者所惯用的器具，又统称为“法器”。 “法器”的祭炼方法，大概又有三种，分别为“祭”、“洗”、“烙”。 其中“祭”就是血祭。 焦平祭刀，用的就是血祭的方法，不过是温和改良派的，靠的是细水长流。 血祭在所有方法中，算得上是速度最快的，祭炼出来后威力也奇大无比，且只认一主，最容易成就“本命法器”。 而且血祭，能超越属性限制。 不管你自己什么行属的法力，对面是什么行属的法器，只要血祭之就能用。 根本不用费劲，去转换法力属性！ 不过血祭也有缺点。 血祭的法器一旦给人抢了去，那除非你愿意主动斩断去与法器之间的联系。 否则血祭法器被毁的那一刻，就是主人身死道消之时。 “洗”则是“洗练”之意。 洗练就是用自身的法力去日夜温养，这种方法是所有方法中最慢的，但在最后却可能做到“人器交融合一”的境界。 若被洗练的法器底子够好，最后还有可能成就那“身外化身”。 而且法力的温养，也可以修复一些法器上的细小损伤，延长其使用的寿命。 甚至还能够轻微提升法器的品质。 最后一种“烙”，就是“烙印”。 烙印就是以自身之神识，强行在法器之上打下印记。 这种亦能做到念动之间驱器御敌，不过此举却极有可能损伤法器根本，从而造成使用之后法器的品质下降。 三种方法各有利弊。 不过第三种的“烙”需要神识发动，这是以后的境界上才能拥有的本事，目前的焦平并无此能为，暂可以不作考虑。 “祭”也同样不作考虑，之前血祭神兵一则威力大，二则神兵本质坚固异常，也不惧怕在打斗间，就被人强行坏去。 不像“法袍”，虽然“螭水法袍”可算得上是一件入门级的法袍小精品。 但毕竟其本质并不算牢固，在阵上还是很容易被人针对、破坏掉的。 因此焦平选择“洗”，这也是修行界中人祭炼“法袍类”法器的最常用方法了。 …… 洗练法器是很简单的。 只需要摸准法器内部的脉络，将法力灌入浸透法器，再将法力收回体内即可。 如此一进一出之间，便是洗练了。 焦平依法施为，待法力浸透法器了所有部件上下后，即驱动法力回返身内。 一进一出间，法力已折损了些许，焦平并未在意，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九进九出之后，法袍各个部件之间突然融成一团清光，往焦平身上一扑，就自动替换掉了腰胯间的兽皮，穿在身上了。 这是洗练完成，法袍初步认主了。 法袍初步洗练完成，好处之一就是这个自动穿着了，至少在焦平看来是这样。 因为若要自己穿着的话，衣服鞋袜这些他还可以自行琢磨、摸索。 但那顶比自己一个拳头、还要再大上五分都有余的金冠，要怎么戴上去？ 这他就不知道了。 更不要说，这之前还要扎发髻！ 而法袍初步洗练完成之后，带来的第二个好处，则是穿着会十分合身。 所有的法袍在尺寸上，都是有着一定放大和缩小余量的，这当然是为了方便。 不仅是为了方便穿着合身，更还要预着配合一些“身形变化类”法术的使用。 当然做到这一点也不算难，毕竟法袍可以变成一团清光。 而光的延展和收缩，是无穷的。 临水照影，人靠衣装。 一身华服穿在身上，整个人也平添上几分贵气，看起来精神许多、光彩照人。 焦平满意点头。 回过头来，又升起一把火，一脚将之前掉落在地的兽皮，挑了进火烧掉。 之所以如此小心谨慎，是因为在修行界之中，各类阴谲诡异之法术，素来都是层出不穷、数也不胜数也！ 单流传最广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神通”里面，就有好几门阴谲害人的手段。 焦平虽不懂得，但也早闻其名！ 因此，对于那种长期随身的、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自身气息的物品，在丢弃时一定要妥善处理好。 能一把火将之烧透、烧成飞灰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烧它个干干净净！ 否则若落到他人手里，遗祸无穷。 …… 大火熊熊。 兽皮穿着许久，质地早就变得十分干燥易燃，因此一入火堆，马上燃了起来。 熊熊火焰之下，不一会儿，便已经将兽皮烧透，烧成一堆灰烬去了。 焦平又等了一小会，才取来清水，将火焰浇熄，以免引起山火，烧了茅庐。 茅庐的通体上下，都是由干燥易燃物搭成的，可谓是一点就燃、一燃就毁。 虽然茅庐现在已经无用，但毕竟于自己曾有传法之恩，焦平也不忍其毁去。 清水浇下，青烟袅袅，排空直上。 “唳……” 这时，远空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 焦平闻声望去。 只见远天之上，正有一头通体长着颜色深浅不一的、靛紫色羽毛的鸾鸟，轻轻扇动车轮大小的双翅，朝这边悠悠而来。 是妖集鸾巢的主人，鸾鸟！ 焦平眉毛一挑。 鸾鸟悠悠而翔，速度却是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荒山之上。 它见荒山之主人，已是在自己鸣声提醒下有了准备，早站在屋外等着。 于是在空中轻身一个回旋滑翔之后，即优雅的落在了地面之上，点尘不惊。 焦平看着鸾鸟从容自若、自带着一种节奏上的韵律美感的动作，在极速与极慢之间轻松切换、收放自如，不由赞叹！ 这显然也是一门身法了。 可惜自己之前囿于自身伤势、以及修为的突破，没有时间习练“游龙身法”。 否则，倒也不必让鸾鸟专美于前，使自己空余赞叹、羡慕。 现在伤势已无大碍，短期内也无事，看来那门“游龙身法”，要赶紧练起来了。 焦平迎上去时，心中犹自想到。 鸾鸟落地，环眼扫了一圈四周。 此地它前时也曾有来过，而今算是故地重游，难免要多看上两眼。 一眼望去，荒山还是荒山，茅庐也还是茅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物是人非。 今日的荒山茅庐之主人，已然不再是一个牛鼻子道人，而是一头蛟龙。 也不知他一头蛟龙，是怎么在这种牛鼻子的地方上，住得这么久的？ 看样子挺习惯…… 倒也是一桩咄咄怪事了。 第036章 地仙有丹决 百花玉露丸 鸾鸟抖抖翅膀，跟着收拢到背后，迈开优雅的步子，来到焦平跟前站住。 焦平见此，也只好主随客便，熄了将来客请进屋里说话的念头。 两边于是在户外、荒山相对。 鸾鸟看了看焦平，以翅作手一扬，不知怎么翅膀中就多出一个小小玉瓶来。 玉瓶小小，长约一指，看去像个白玉琢成的袖珍长颈瓶，玉瓶肚大颈细，瓶口则是塞着一个红布裹着的软木塞。 瓶塞与瓶口之间，则贴着一张长条红纸贴条，上面以细笔勾勒着几个字。 那字笔画细长，瘦骨嶙峋，但笔力却是十分苍劲，不让“柳骨”。 鸾鸟将瓶子丢给焦平，清冷道： “内有甲子之数，早晚各服上一粒，旬日之后，你身上的伤自然就好了……” 焦平连忙接过，扫眼一看，原来玉瓶外红纸上的几个字写的是： “玉露百花丸” 知是好物，焦平自然收好。 只是内心多少有些奇怪，这鸾鸟性情冷冷清清的，不想也有点人情味。 鸾鸟又道： “这种丹丸做来不难，只是要费上一些繁琐功夫去收集材料罢了……” “玉瓶之内纸上，写有做法，你吃完后可依法制作一些，留在身上备用……” 焦平暗自一挑眉。 虽然知道这“百花玉露丸”，多半不是什么十分珍贵的疗伤丹丸，但连方子都给了自己，这人情还真是一做到底了。 到底是哪里导致的态度转变呢？莫非是因为斩了那老蛇…… 不及细思，焦平称谢。 鸾鸟轻轻点头，收下谢意。 接着它又道： “我今日前来，是见你多日来没去‘滂泽水宫’，领取上次许下的功法报酬……” “怕你因此被误了修行的进程，故而今日特意给你送来……” 权利挺大！ 直接就帮“双叉河大王”做主了。 上次就怀疑“双叉河大王”，是它经营鸾巢生意背后的保护网，至少是之一。 现在看来双方关系果然密切，不过两边地位上鸾鸟似非原先想的那般弱势…… 见是后续‘炼气化神’境的功法来了，焦平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专注倾听之色。 鸾鸟又掏出一个玉简，清冷道： “这门功法是我帮你挑的，比之‘灵水功’的后续好很多，若不是见你勤勉，有望成功，我也不想传你……” “你可先行看过了，若是不喜，也可换回‘灵水功’炼气化神境的功法……” 焦平伸手接过玉简，贴到眉心处，很快读取其中的信息，后凝神细思。 原来是这门神通！ 原来玉简中所载着的功法，同时又是一门神通，出自“地煞七十二术”。 此神通名为“弄丸”。 关于“弄丸”神通，《概述》上只有一语介绍，说它乃是地仙一脉的丹决。 此乃金丹大道是也！ 【弄丸：金丹大道，地仙丹决。】 焦平看过之后，才知这“弄丸”神通的兼容性极好，根本不拘你原本修的，是金木水火土哪一行的。 只要在地仙道范畴之内，就可以直接接上这弄丸法门继续修行下去。 这一点极好，无疑正好解决去了焦平的一桩小小心病。 原来，焦平自上次一番偶然的感悟天地后，已经将自身功法从【灵水功】，蜕变成为了崭然一新的【秋雨功】。 这自然是好事。 但美中亦有一点不足，那就是功法脱了“灵水功”的窠臼后，“炼气化神”境想要再接着继续修行“灵水功”，还能不能行？ 多半是难！ 而今有了这“弄丸”丹决，焦平自然是不会回头去选“灵水功”的炼气化神篇。 关于功法易改这一茬，自己从没对外说出去过，鸾鸟因此不知。 “弄丸”丹决自是高明，不过与其高明程度相故匹配的，是它的修习难度。 所以鸾鸟才有“不喜”云云的说法，这是怕自己学不会、留了退路的委婉说法。 心思电转，只在刹那之间。 并没有让鸾鸟久等，焦平看去只是稍作思忖，即斩钉截铁道： “不用再换，此决甚好！” 鸾鸟轻轻点头，眼中流露几分称许，显然是认同焦平的志气高远和果决决断。 不过它并未多言，只是以一贯清冷的语调说道：“你既是满意，甚好！” 言罢，它即告辞高飞而去。 焦平目送。 …… 鸾鸟去后。 焦平首先打开手中装着的“百花玉露丸”玉瓶，从中倾出一粒小小丹丸来，丢到嘴巴里吃下。 丹丸入腹，又被胃液化开，化作了一股细细清流，自发往胸口处而去。 很快，胸口处即传来润泽之感。 看来是药效温和的“万金油”了！ 焦平试过一丸，心里有了数，于是重新将瓶塞塞回瓶口，将玉瓶盖好收起。 而后他才展开，刚才跟丹丸一起滚出来的一张细小卷纸，仔细观瞧。 卷纸小小，纸质却薄，展开来面积倒也不小，纸上用蝇头小字，正写着丹方。 丹方字迹工整，笔迹字体，与瓶身贴条如出一辙，显然是同出一手。 且极有可能都是出自鸾鸟的手笔，此前倒是没看出，它竟写得一手好字！ 丹方内容不多，也确如鸾鸟所说，制作方法简单，只是制作手续上有些繁琐。 原来“这百花玉露丸”，要求是采集百种花卉精华，然后和着“玉露”一起，用法力和成一枚枚小小丹丸。 而后再将丹丸，置于阴凉无光处，静置七日即可，七日之后即可使用。 所谓的“百花精华”，指得就是花粉，这里面“百花”可以选择的有很多，倒也不是一定要特定的百种花卉才行。 不过既然是要求花粉，那自然是要选择正值花期的花卉，才有得采集。 至于“玉露”，其所指的乃是“春雨”、“秋露”、“冬雪”这三种“无根水”。 所谓“春雨”，是指一年当中“雨水”、“惊蛰”、“清明”、“谷雨”，这四个春天节气里所降下的雨水。 所谓“秋露”，即是指“白露”、“寒露”这两个秋天节气中的户外露水。 所谓“冬雪”，即是指“小雪”、“大雪”这两个冬季节气中的干净雪水。 至于所谓的“无根水”，其指的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用器皿提前承接住、没有沾染了地气的“天水”。 想要制作“百花玉露丸”，也就只有“雨水”、“惊蛰”、“清明”、“谷雨”、“白露”、“寒露”、“小雪”、“大雪”。 这一年当中总共八个节气、用洁净器皿提前接住的“天水”，才属堪用！ 第037章 百里起高楼 秋雨赋特性 “炼精化气”大境。 是炼精气以补阴神，是为“炼精”。 接着再经阴神主导发力，将外界的灵气化为体内之法力，是为“化气”。 二者结合，是为“炼精化气”！ 而“炼气化神”大境。 “炼气”，是以人体为炉鼎，对体内的法力进行精炼，使化为金华玉液的过程。 “化神”，“神”指的是元神。 道门修行，就是先炼精、再炼气，最后精气合一，成就元神之身。 是为“炼气化神”！ 而地仙道，是道门修行体系五仙道中的一道，故而地仙一脉的丹决“弄丸”，走的自然也是道门一贯的路子。 行此丹决，法力集散，周流一身，气合自然，消阴长阳，待到水中火发，雪里开花，则黄芽可得矣！ 不过具体步骤上，尚需步步为营，细细栽培，妥善珍重，戒燥戒妄。 …… 焦平看过“百花玉露丸”的方子之后，掐指计算着时间，发现寒露节气将近。 于是他暗暗记下时日，安排日程，准备好到时以器皿接住这“寒露天水”。 而后再乘着早起外出，前往那山中采摘百花之花粉，好回来和露制丸。 这“百花玉露丸”有个讲究，“百花”和“玉露”两者，必须是同一天采集的。 而且必须是当天和丸，不能放着超过了节气那天的亥时，否则丹丸就制不成。 这确实繁琐！ 不过一年当中也就八天，也即只是八个机会，可以用来制作这“百花玉露丸”。 因此即便是繁琐些，为了这丹丸，也只能耐住性子，忍上一忍、烦上一烦了。 毕竟常在刀口上舔血，疗伤之丸有时即是救命之药，实在轻忽不得。 记下此事，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则是对于地仙丹决的修持。 地仙丹决要求甚高，修行不易！ 前文有所提及，在“炼气化神”大境中的第一个小境，是为“阳识”小境。 “阳识”，指的是“肉壳之识”，也即“阳神之识”的简称。 “阳识”是一种感知类的能力，具有“不看而见、不聆而听、不嗅而闻、不尝而味、不摸而触”的通感能力。 这个小境，本来是随着上一大境的最后一个小境，即“炼精化气”大境中的“玄关一窍”小境的突破，而不修自证了。 在“炼气化神”大境的修行中，若是寻常的功法，比如“灵水功”这类的。 在“阳识”小境这里，就会默认此境已是修行完成了，会直接跳过修第二小境。 但地仙丹决不是如此！ 地仙丹决，对于这第一步的“阳识”小境的修持，是有所要求的。 丹决之中，把“阳识”又分为三种。 分别为“一里识”、和“十里识”、以及最后一个——“百里识”。 顾名思义，“一里识”指的是通过“阳识”可以感知“一里”距离范围内的东西。 “十里识”，自然就是十里。 “百里识”，自然就是百里。 不管你前面修行的，是什么功法。 到了这一步，若你的大境突破后，生成的“阳识”正好是“百里识”，那么你就可以直接跳过，修第二小境。 如若不然，则请先修行第一小境，将原本的“阳识”，修成“百里识”再说。 在这一点上，地仙丹决里头可谓是说的明明白白，绝无妥协余地！ 丹决里头，甚至还特意拿地仙道入门的“五灵功”来作为对比，进行详细剖析。 这一段，焦平也不知是鸾鸟特意添加上去给自己看，抑或是原来就有的。 焦平如今的“阳识”，就是最低一个档次的，即感知一里距离的“一里识”，这还是功法蜕变过再突破后，才有的结果。 而俗话说：“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世间事物的发展，在道理上总是相通的。 有多深的根基，才有多高的成就。 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而原本“灵水功”的功法，对于“阳识”可谓是毫无要求，可以直接越过。 而地仙丹决，则要求要先打下“百里识”的根基，才能去修行第二小境。 “一里”和“百里”，相互间却是差了足有“九十九里”，也相差了足“一百倍”。 这样的根基鸿沟，最后会造成何等的高度差距，可想而知。 由此可见，鸾鸟前面说地仙丹决比之【灵水功·炼气化神篇】要好上许多，这并非是一句虚言。 甚至可以说是很谦虚的说法了！ …… 焦平在初步厘清出这一切后，神色之间不禁有些凝重。 他原本以为，“秋雨功”的出现，已经让自己与别人之间的差距给追平些许，彼此间的差距，没再拉开那么大。 看来是他过于乐观了。 一次感悟天地，带来的“秋雨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厉害、重要！ 事实上，这里有一点焦平想差了。 “秋雨功”的蜕变，对他的“阳识”，确实是有着积极影响的。 只不过这种积极影响，并不表现在感知距离的扩大上。 并不是如他所想的，不奢求突破后能达到“百里识”，但好歹有个“十里识”。 这种影响，是表现为替他的“阳识”感知增加了一个隐蔽的特性——“清晰”。 这个特性是非常之隐蔽的。 焦平的修行知识并不广博，因此无法从前人所述中了解到这一点，这很正常。 同时，他自己在实修中，自“玄关一窍”突破后“阳识”之所见，就已经是这种超越了肉壳感知器官的清晰度了。 这就没有了对比！ 他只以为是正常的。 因此他并不知道，他“阳识”的感知清晰度并不寻常，而是被附加了一个特性。 识距好扩，特性难求！ 他并不知道，这个“清晰”特性，不仅会让他在整个“炼气化神”境上受益。 日后他若有缘成就元神之身，阴识与阳识就会结合，融成贯通内外的“神识”。 而这个“清晰”特性，也会随着“阳识”一起融入到“神识”上，使他终身受益！ 当然这一点后话，焦平还不了解。 目下的他，正在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将自身的“阳识”，尽快成长至“百里识”。 在地仙丹决之中，关于修习者如何做到这一点，却也有着两个建议。 一个就是增加整体的身体素质。 身体素质整体提上去了，本质上是由五感结合蜕变、升华而来的“阳识”。 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而第二个，则是直接吞服一些、能够增强感知能的天才地宝。 这同样能扩增“阳识”！ 第038章 成王先成丹 游龙藏隐语 想要扩增“阳识”的“识域”，地仙丹决中提到的两种方法，是可以并道齐行的。 但第二种的方法，焦平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哪里有这些对症的天才地宝，故而暂时只能放下，无计可施。 而对于第一种的方法，焦平虽无特别针对性的辅助法门、可以用来修持。 但却可以通过练刀的“练”，和“导引”神通配合血食的“养”，如此养练结合，自然能够提升身体的整体素质。 虽然见效慢，但勤学如春起之苗，不见其增，日有所长；辍学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 这条仅通过努力就可上进的路子，焦平自然是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正好此时他的手中，有一葫芦的“蛇精丹”，乃是“颙”以“地煞服食”之道、尽取老蛇蛇肉菁华凝练而成的。 那头老蛇的蛇身内无“蛇丹”，且焦平在于其交手时，也见过它的“蛇珠阴神”。 这说明了这条老蛇，其修为尚未能臻至凝炼元神金丹的“炼神化虚”大境；或者是曾经有过，但又被生生打落了境界。 但它既然能在“双叉河大王”的手中挣得活路，那说明它原本的修为，就算是没能达到“炼神化虚”之大境。 那至少也得是“练气化神”境大成！否则几无可能在“双叉河大王”手下逃生。 因为按照《概述》中的说法，妖类称王是有着一个不成文规矩的。 那就是王者在修为上，至少要达到“练神化气”大境，腹中已凝炼了“妖丹”。 这个不成文的规则，根源自妖族一贯以来的弱肉强食传统。 在长期的激烈、而且血腥的生死竞逐与淘汰之中，只有凝练了妖丹的妖类，最终才能站住脚，成为一方势力之主。 至于修行不到、妄自僭越称王的。 彼辈无一不在内外部强大压力下，光速化为飞灰而去，麾下势力烟消云散，下场凄惨，鲜有例外。 而这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其实曾经也有“成文”过，那还是在上古时期那会。 而今时移世亦迁，上古的一切，早已成为往事烟云、成了传说。 但“不结丹不称王”的这条规矩，依旧在妖族之中，一如既往的起着作用。 因为它的根源还在！ 也因此，“双叉河大王”的修为，至少也该是初步迈入了“炼神返虚”大境、腹中凝练了元神金丹的程度。 想要在这样的存在手中逃生，自然修为上不能差太多，否则纵有几分运数，你自身太过不济，也是起不了作用。 因此，那老蛇生前，至少也得有着“炼气还神”大境圆满的修为。 而“炼气化神”大境，又称“阳神”境，此境练的，就是肉壳这具“阳神”。 因此老蛇一身血肉纵使受过重创，其菁华部分的营养，相信也不会太差。 且试试就知！ 焦平于是拔出黄皮葫芦的塞子，倾出来一丸子“蛇精丸”来，吞入腹中。 很快，“蛇精丸”在胃中化开，化作一股浓郁的精气，充斥了整个胃部。 焦平感到一股奇异的饱腹感。 这种感觉，就像身体的胃肠等消化器官没吃东西一样，全然无有半点负担。 但身体却又不缺外来的营养补充。 焦平通过阴神内视，粗略估量着腹中静气的消耗程度，发现只这一丸下去，就可供自己寻常两个月的吃食了。 这倒不错！ 若修行者能得此丸长期供应，实际作用不啻于“地煞七十二术”中的“辟谷”。 【辟谷：不饮不食，餐风饮露，不食五谷杂粮或人间烟火，神明食气而生。】 …… 梳理完地仙丹决第一步的修行，该要如何进行才好之后，紧接着，焦平又想起了另外一门功法来。 那是一门他自老蛇“蛇褪”之上，所发现的刺在上面的法门，乃是一门身法。 此身法名为【游龙身法】。 “游龙”、“游龙”，这身法听着，倒好像跟龙族有点关系。 不过“蛇褪”之上，只记录了这门身法的正文内容，并未有对其来历的介绍。 因此焦平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门龙族的功法？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那就是这门功法相当神妙，值得一练。 这一门“游龙身法”，并不像其余的身法那样，主要只靠法力的运转。 而是要求肉壳、法力并行。 因此，其修习的内容，并不只有法力运转的方面，更还有打磨肉壳的内容。 而且占据篇幅还不小。 其主要分为八九七十二幅的图解，功法中称其之为“八九游龙法”。 七十二幅“八九游龙法”，每幅图解中都标有几个小人各自比划着一个姿势，显然将之连贯下来，就是一个动作了。 图解小人的身上，又各自点着具体数量不一的红点，其旁标注有穴道名称。 各穴道间又有带箭头的黑线连起，显然是用来配合动作的法力运行路径。 图解一旁，又有几行的蝇头小字，注明应该如何正确呼吸吐纳，以配合练法。 但奇怪的是，图解小人的动作，每一个看起来都处处违逆了人体的基本结构。 这看起来，似乎就根本不是正常的人体，所能够做出来的动作！ 不过…… 焦平眯眼看着图解中，身体扭曲成一团的小人——若是把图解中小人，替换成为蛟蛇类的动物…… 从这个角度来重新解读，马上就会觉得前面感觉到的、处处违和的【逆】，马上又会变成处处皆有道理的【顺】。 真是奇妙！ 焦平于是知道，自己这一回，多半是遇到了《概术》中提到的一种情况。 即是“功法隐语”了。 修行界之中，有时候会有一些人因为各种目的，而故意在功法文本之上、设置一些人为的障碍。 这就是“功法隐语”了。 这些障碍，只有懂得关窍的人，才能将其绕了过去，继续顺利修行。 若不懂的关窍者，如果强练，那拼死都练之不成，还算是运气好的。 有些心思阴毒的，会把“隐语”伪装成另外一种练法，比如“正练”改“逆练”，教你习练之后，不知不觉就又火入了魔！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这真传的一句话，起到的正是至为关键的画龙点睛之作用。 得真传者，便是活龙，能破壁而出；不得真传者，便是瞎眼的死龙！ 焦平眯眼思忖，忽然身体移动，开始按照第一个图解中的动作做了起来。 身体摆动，法力运转，呼吸配合。 一个动作完成做完，焦平忽然全身各处正火辣辣地揪疼。 他于是就地一滚，化为蛟形。 接着龙盘而蛇行，以蛟身又再度按照第一个图解动作，做了一遍。 这一遍下来，揪辣立马就转为了丝丝的清凉，开始修复前面动作造成的损伤。 一来一去间，身体似轻盈了些许。 看来自己猜对了！ 这功法设定的“隐语”，其目的仅是要将龙蛇之属以外的修行者，给阻挡在外。 第039章 气禁加法袍 海外乱天机 加持在法器上面的法术神通，要用时就不需要再次施法了，只需要往法器里头灌入法力将其激发出来，就能直接使用。 这样自然就比诸于掐决念咒，要更方便快捷上无数倍！ 所以修行者手中有一件法器，哪怕其上加持的法术是自己就会的，对于自身作战能力的提升作用，依然是相当明显的。 而实际上，还有着另一种情况。 那就是你本身并不懂得，法器上所加持的那一道法术，是要该如何施展的。 这种情况，其实也没关系。 因为只要法器受你祭炼，你输入法力就能激发对敌，并不要求你本身也会得这一手相应的法术才能使用的。 比如“螭水法袍”上的“障服”神通，焦平就不会，但他可以直接用。 在这种情况下，法器对于修行者实力的提升，则更加明显一点。 …… 韶华悠悠。 这一日，焦平身上的法袍从猎猎翻滚之中逐渐开始平息，其上各处的“螭龙纹”已然是变换成了一副金丝勾勒的模样了。 这就是“气禁”神通加持成功了！ “气禁”作为一个十分适合加持各类防护法器之上的经典法术，“颙”身为炼师，自然不可能不会。 它不直接给“螭水法袍”加持，而是给焦平“气禁”神通，让他学会后自己加持。 这显然是送了他一个人情，“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还是有着不同的。 “轰……隆……” 这时，一声响彻云霄的轰鸣炸响，似从极遥远之外的天际处出来。 焦平拂下法袍最后一丝波动，起身走着茅庐，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 可惜这惊天轰鸣只是一响，等传到他耳朵里时，已经是最后的余音。 因此，尽管他站在高处，极尽了目力去眺望，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隐隐作乱，整天心绪散乱如麻。 次日，中午。 茅庐之外，天空之上，再度传来一声清越的鸣叫，有鸾来仪。 焦平稍皱眉，很快又松开，起身举步往外走去，准备迎接。 鸾鸟悠悠飞来，也不降下。 它在焦平的头顶盘旋半圈转弯，轻轻丢下一句“双叉河大王有事找你”，就自顾自往滂泽树宫的方向飞去了。 见鸾鸟也不捎自己一程，焦平也只好自己跟上，苦哈哈的在地上跑。 虽然他此时“游龙身法”，已经入了第一重的“移形”的门径，但一则这功法的来路有些不明，并不适合在这里用出。 二者，则是这“游龙身法”乃是一门作战时用的、爆发性的身法，并不适合用来长途赶路和奔走。 虽然“游龙身法”的修行，确实使他自己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底子更好了。 但也只是跑步时轻松一些，步子快上一些而已，对于长途奔行并无太大帮助。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还需要找一门与身法不同的、专门用来长途赶路的法门。 …… 焦平很快来到滂泽边上。 鸾鸟正立在泽边等他，见他赶到，也无心说话，直接飞起后又折返回来，伸出一只脚下来往下一勾。 焦平照旧跳起抓住鸟爪，借助鸾鸟的飞行越过泽水，来到树宫之上。 依旧是第三层上。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今日的“双叉河大王”并没有如上次那样，把巨大的王座当作几榻横卧。 相反，她正襟而危坐，眉心略蹙。 高大的金座衬托着她娇小的身躯，虽是一身普通的常服，但予人的感觉，却反而比上次还要更加威严肃重！ 见得焦平行礼，“双叉河大王”自沉思中抬起头来，拂手示意免礼。 她伸出好看的手指，轻轻按揉着光洁的眉心，说道： “昨天那阵异响，你也听到了吧？” 焦平暗自皱眉。 看来果真不寻常！ 面上并没有多少迟疑，他颔首道： “是，有听到。” “双叉河大王”道： “那阵异响，乃是源自海外亿万里之外的地方，昨日响时，我以秘法察之，只见东方天际处金光焰焰，煊赫不凡……” “待要起课时，天机却忽然混沌，竟什么都推算不出来，只心中悸动不已，此事之干系重大，恐是非同寻常……” “因此，我需要有人去往东方一行，弄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 “又考虑到此行要出海，且大半的路程是在海上，你是蛟龙之身，于海上甚是有利，因此想请你走上一遭。” “不知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意下当然是不同意，现在自己正在修行的关头上，好好的干嘛要中断修行跑出去探听什么异常，还是不远亿万里！ 只不过，这真实心意，很难说出。 焦平一直以来，跟“双叉河大王”之间的关系，都是有着一点古怪的。 首先他并不是“双叉河大王”的手下，因为他的修行资粮，都是需要自己进行筹措，并不受“双叉河大王”的直接供养。 但在同时，由于寄人篱下的缘故，又很难拒绝为“双叉河大王”出力。 比如这次，看似“双叉河大王”有在问他意见如何，但焦平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只能选择接受。 然后再收取上些许的报酬，就像上一次“仙斩壁”下斩蛇那次一样。 倒像个客卿！ 好在“双叉河大王”深谙“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并不一味威逼。 她见焦平沉吟，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自然就已知道他内心是不大情愿的。 于是她不等焦平开口，又道： “当然，我也不是不近人情……” 说着，她手掌一翻，掌中就凭空多出一块人头大小的寒铁石，继续道： “这是一块深海寒银，你腰间那把刀我问过，原是五金之英的根底，这块水神铁正合融入其中，可极大增强品质……” “你可将此物拿了去，找‘颙’，跟他说是我说的，请他出手，将这块寒银，融入到你的血祭兵器之中去！” “你这把刀本身养得不错，将来若能凑齐五行神铁，将其晋升为后天神兵，养出刀灵来，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双叉河大王”出手，总是这么大方，让人很难找到理由拒绝。 但这一次，仅一块“水神铁”，似乎还不足以体现她的重视和决心。 她接着又道： “除此之外，你还需要什么？” 第040章 六甲役鬼神 神兵得水火 焦平知道这是狮子开口的机会。 这时候不张大口要上一笔，且不说对不对得住自己，光就这“亿万里”路程，自己能不能走完都是一个问题。 因此此时“双叉河大王”一问，他稍作沉吟片刻，即道： “路程遥远，通讯困难，不知我若探明真相，又该如何回复大王？” “若再不远亿万里奔来，届时恐将误了大王之事……” “双叉河大王”早有准备，闻言再度将手掌一翻，凭空取出三张黄符，道： “这三张黄符之上，我皆以天罡‘六甲奇门’之法封役了鬼神于其上。” “你探听清楚情况，只需燃了黄符，将情形话与鬼神，我这边自然知之。” “此符我予你三张，此去山高水远，所见之非常，未必止于一处。” “你若拿捏不定，可燃一纸黄符，先行告知于我，再继续往下探……” “‘天罡三十六’之‘六甲奇门’，六甲者，遁甲之术，役使鬼神，祈禳驱鬼，奇门者，数理奇门与法术奇门……” 焦平心下一沉。 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当然不是好心想要积极出力，而是在试探“双叉河大王”有没有什么手段，能够监控于他？ 若是没有的话，他已经想着出发后就直接跑路了，做个算俅任务！ 但“双叉河大王”显然是技高一筹，早有准备，就等着他问了。 虽然这黄符只说是作通讯之用，但不用想也知道符纸里头封役的鬼神，必然同时具备监督自己的用途。 三符一带到身上，就是鬼上了身！ 焦平只有暂且熄下侥幸，转而道： “路程遥远，未免误事，故我需要一门用来赶路的法门……” 没想到来时才刚想到的事，转眼就又再次提到了，看来自己真是个劳累命！ “双叉河大王”思忖着道： “此请合情亦合礼，蛟龙兴风雨，你是蛟龙，本来学习地煞‘御风’之术，或者地煞‘招云’之术，都是再合适不过……” “只不过这两门神通，我亦没有，手中止有一门‘跃岩’之术，你意如何？” 焦平知道“招云”，乃是“地煞七十二术”中与“御风”齐名并列的移动神通，只不过一个是驾云、一个驾风。 至于“跃岩”，其实就是轻功提纵。 顾名思义，练成“跃岩”之后，就可以像电视里的武林人士一样，脚尖在树梢、岩石、或者水面上点过，就飘出老远。 这门神通还算实用，只是太接地气，难免就显得low，不是那仙家的体面。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招云：乃是驾驭祥云。】 【跃岩：轻身提纵之术。】 焦平于是应下，斟酌着又道： “赶路之法有了，下来我还需要一些疗伤用的丹丸和修行用的物品……” “双叉河大王”欣然道： “这个是自然，总不能教你出力，却平白耽搁了你的修行，此事我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无须烦忧也……” 说着，她又取出一个锦囊来，道： “必物名为‘壶天囊’，乃是由仙家壶中养育的灵蛛、用其所吐之灵丝织就了囊体，再以地煞‘壶天’之术加持而成。” 【壶天：可开辟空间或洞府，纳须弥于芥子，袖里乾坤大，天地掌中存。】 “莫看它只有巴掌大小，内中却可装得丈许方圆的东西，无论份量轻重……” “此时囊里，‘练气化神’修行所需一应丹药，已悉数备齐，各天罡之数……” 说完，她将锦囊放到身前木盘中，与深海寒银、“跃岩”玉简一字排开并列。 接着她拍了拍手，侍女会意，端起托盘来到焦平跟前，将三物奉与。 焦平只好一一收下，后转身告辞，出门之时，他的神色相当阴沉。 …… 焦平回到茅庐之后，首先取出“跃岩”神通玉简读取了，任由玉简自发碎去。 接着又打开“壶天囊”，检查着里头的各类丹药，果然品类齐全，数目分明。 他扎紧囊口，又将轻薄如无重的锦囊顺着法袍的开口塞到怀中，贴身收藏好。 妥当之后，他即出门往妖集行去。 及至“颙铺”，略加寒暄之后，焦平当即道明来意，说道： “我将奉大王之命出行，临行前大王赠我以神铁，让我来此地，请‘颙’兄帮我将神铁融入神兵之中……” 说完，他自怀中“壶天囊”中，取出一水蓝一赤红两块人头大小的神铁石来。 “颙”不疑有它，见了只赞道： “原来是‘深海寒银’与‘地火赤铁’，天地间五行之神铁，道友五中已得水火，当真是好机缘！好运数啊！” “请……请往这边来……” 焦平于是跟着“颙”所请，一路来到了门面之后的工坊之中。 他并没有告诉“颙”，“双叉河大王”只是给了他一块“深海寒银”。 剩下的另一块“地火赤铁”，是他伤好了之后，下到蛇窟下面搜罗战利品时，在老蛇养伤的老巢中寻得的。 当时发现这块“火神铁”，是在老蛇卧榻底下，看情形似是老蛇伤重后畏冷，于是将这块神铁铺在底下，借之取暖。 这回自“双叉河大王”口中得知了提升神兵的方法，他自然不容错过。 于是他离开滂泽树宫后，只在茅庐中稍作一会儿停留，就过来“颙”这边，想要乘热打铁，且浑水摸鱼、假公济私一回。 至于之前“双叉河大王”口中提到的“后天神兵”，这个焦平也是知道。 不止神兵，所有法器都可以简单分为后天先天，即“后天法器”、“先天法器”。 《概述》中说： “后天法器”，乃是由人力炼成，“先天法器”，则是由天地生成。 这是两者之间的分野。 然则人力有时而穷尽，天地之伟力却是无穷无尽，因此通常来说，“先天法器”的威能，都是要远远强于“后天法器”的。 除此之外，“先天法器”浑然一体，其形质之坚固，也是远超“后天法器”。 虽然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后天法器”就不珍贵了。 事实上，在修行界中，若是一件法器的前头，能够给添上“后天”二字。 这就意味着入了流。 这样的法器，即便是对于天上的神仙来说也是十分珍贵，等闲要抢破了头。 而后天神兵，则更加难得。 毕竟物以稀为贵，神兵是直接用于打打杀杀，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故而损坏得也快。 不比其他类型的法器，还能随着岁月的沉淀，从而不断积攒下数量来。 第041章 古之血祭法 今之修行者 焦平紧跟着“颙”进入工坊。 通常来说，炼师在工作时，是不大乐意让人旁观的，毕竟这里头可能存在着偷师、泄漏技艺的隐患。 只有少数情况例外！ 焦平眼下的情形就是例外。 环首刀是他的血祭神兵，血祭神兵的好处是威力大、祭炼快、只认一主、以及可以无视属性上的使用限制。 弱点则是“兵在人在、兵毁人亡”。 因此在融入神铁时，他当然要寸步不离的看着，免得出了岔子、枉丢了性命。 这本是以性命为注的冒险！ “颙”显然是个老师傅，深谙此中之关节内情，不用焦平开口，就主动邀请了。 二人来到地炉之旁。 “颙”大声呼喝着，唤了一班有十六个小妖过来，齐齐出力鼓起风炉，将炉火火心的温度给急剧升了上来。 很快，原本橙红色的火焰，颜色就接连变成黄白色，接着又变成青蓝色，最后化为一缕夹着淡淡紫色的透明火焰。 “颙”见了，这才满意点了点首。 接着他才回过头来，向焦平讨要水火两块神铁，颠了颠，又开声解释道： “这两块神铁，已经粗炼过一遍，我们还需要先精炼上一遍，才算堪用！” 焦平点头，示意明白。 “颙”于是将“地火赤铁”丢到火上，开始对其加热，又解释道： “‘火神铁’虽更耐热，但好在它不像‘水神铁’般，过程中不会降温，使得炉火的温度降低，所以我们首先精炼它……” 焦平再点头。 于是“颙”转正了头，不再说话，四只眼睛开始紧盯着炉火加热情况。 半个时辰过去，待见得“地火赤铁”被整体烧红、烧透了之后，“颙”即一手拿起旁边的铁钳夹出，放在砧板上。 跟着，他另一手抄起一旁的方锤，开始一阵大力的锤打。 一阵密集如雨点般的锤打过后，他又将开始冷却的神铁再度夹到炉火上，加热直至再度烧得通红。 而后又箝岀锤打…… 如是反复数近百次后，原本足有人头大小的“地火赤铁”的体积，已经被精炼得缩水去近6成。 最后只剩下，一块呈长方形的、其厚度约有1厘米的刀条。 “颙”这才罢手，又将通红的刀条夹放在炉火之旁，好尽量保持温度。 接着，他喝来另一班身高体壮、肩阔膀圆的小妖，替换去已经大汗淋漓、浑身湿透的一批，继续鼓风把炉火拉至最大。 而后他又拿过“深海寒银”，再度如前施为，只稍有不同的是，因为“深海寒银”在加热时会释放寒气，使得炉火降低。 故而其精炼的过程，比诸“地火赤铁”更要多地、耗去两个时辰的时间。 待准备工作终于完成，这一天的时间都已然是过去一大半了。 不过在场的都是修行者，这点时间还用不着歇息吃食，自然紧接着继续工作。 “颙”于是回过头，跟焦平说道： “接下来，须将道友神刀先烧软，再将水火神铁各自夹住一面，水火交炼，一体锻打熔铸，而后再重新塑炼刀形……” “这个过程大概要两个时辰，道友恐怕难免会辛苦一些，还请千万忍住，若是准备好了，就请赐予宝刀吧……” 焦平心里早有预料，闻言也不意外，只是解下腰间的环首刀，递了过去。 “颙”伸手接过后，首先取下刀鞘来丢到一边，这个刀鞘干系并不算紧要，呆会儿剩下个些许脚料，再来熔铸加固不迟。 跟着“颙”轻轻一指弹在刀身之上，刀身轻吟，如龙如蛇，“颙”听声辨器，赞： “道友这把刀，祭养得当真得法！来日若能找齐五行神铁，不妨加紧一把，将此刀彻底祭炼成‘本命神兵’！” “这个自然。” 焦平点首，他本来就是这个想法。 且不提自身喜好，从材料到刀术，他在这把刀上的投入，已经不计其数。 如此巨大的“沉没成本”，足以使他除继续在这把刀上投入外，不做第二想法。 此刀，来日必为他之本命！ “颙”赞完，又把剩下的刀身，整体将它放入炉火之中烧烤。 因为当时铸炼时是一体熔铸的，这样刀体整体更加坚固，远非分开组装可比。 而今重新熔铸，自也不可例外。 “颙”将刀体置于炉心，看着透明的火焰在小妖的大力鼓风下暴涨，而后一体将刀身吞下，不由回过头来看向焦平。 只见焦平眉头紧皱，浑身微微颤抖，却咬紧了牙关，哼都不哼一声。 “是条汉子……” “颙”心下暗赞。 它知道焦平刻下的身心之感受，实与他自己亲身置身于炉火之中，丝毫无异。 这就是“血祭神兵”了。 既受其利，必承其弊！ 只是遭罪一番，这都还是轻的；若是神兵毁了，那就不只是感受上遭罪了。 连小命都要丢了！ 血祭之道乃是古法，其优点与缺点都是同样突出，只是而今这天下之间，还敢血祭神兵的修行者，已经是不多了。 眼前的这个，恐怕也是这“双叉河集”自立市以来、有且仅有的唯一一个了。 “颙”扫了一眼，见是暂时无碍。 于是心中略微感慨一番后，它就继续回过头来，专心盯着炉火了。 “五金之英”比之“神铁”，自然是要更好对付一些，哪怕是被血祭过的、正开始逐步走向“灵材”的“五金之英”。 “颙”目光紧紧盯着刀身，不肯放过一丝变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能从“灵材”中看出点什么，对自身的炼器手艺，将是个巨大的提升！ 因此哪怕焦平来到时，没有说是“双叉河大王”的意思，它见猎心喜之下，也会免费帮忙重铸这柄“血祭环首刀”的。 “颙”四目皆不转睛，全神灌注之下浑然忘我，陡然间又大喝一声： “停手！” 不待一种小妖反应过来，他早已拿起铁钳将红得将降要融化的环首刀箝下，放在砧案上的“地火赤铁”刀条之上。 接着，他又迅速箝起另一侧放着的“深海寒铁”刀条，置于环首刀刀体之上。 对准之后，它再无迟疑，猛然提起十二成功力抡动大锤，重重砸下第一锤！ “叮……” 一声闷响。 焦平的身体，也随之猛一哆嗦。 第042章 人刀初淬火 劫数亦造化 “颙”全神灌注，心外再无一物，哪里还去管焦平如何！ 密集如骤雨的暴锤，一锤接着一锤的狂暴抡直下，决无半分容情可言。 焦平浑身的肌肉一凹一凸，仿佛正被虚空中无形之大锤暴打着，身体各处不断变形凹下，而后又不断凸起恢复。 此时的他，只能够死死维持住静功，将注意力竭力遁往那空明之处，尽量使自己咬牙坚持住，不去想其他。 “叮、叮、叮……” 锤声一下接着一下，如同灭世的暴雨一样鞭笞落下，也不知到底要持续了。 “叮！” 终于，“颙”最后一锤落下，使铁钳再度将赤红的刀体夹起，投入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玄冰寒水之中淬火。 “嗞……” 看到淬火池中蒸腾起来的水汽，“颙”这时才有空闲，抬手抹去已热得冒烟、湿漉漉一片长毛脑袋上的汗水。 至于一旁的焦平，此时的他浑身无一处不通红，双眼紧闭，大汗淋漓而出，又被灼热的体温蒸腾成水汽散开。 望去竟也如在水中淬火一般！ “颙”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不再看，它摇了摇头，知道焦平被锤得够呛，一时半会间怕是醒不过来的。 它四目透过水汽，直盯池中之刀。 待见得刀身正好淬火完毕，表面上恰恰形成一层无形的、水作一样的透明光膜后，就及时将刀捞起。 差不多也就成了，自己这一池子淬火用的冰水，里头光是各色上了年份的老药就扔进去不计其数，金贵着呢！ 自己平时，根本一滴都不舍得用，若不是此次大王发话，自己也见猎心喜，可才不舍得拿回来挥霍。 再一回头，见焦平仍是浑面通红，浑身冒白烟，醒也未曾醒，“颙”摇头，随手将环首刀插在焦平身边，就要去忙他事。 “呲……” 一声细微的响声。 “颙”放手后，新铸好的环首刀仅仅凭着自重，就犹如切豆腐一般，将那铁石铺就、其上又加持有法术保护的地板切开。 直陷至柄。 “啪……” “颙”懊恼地大力一拍脑袋，自己这阵真是忙昏了头了，竟忘了还有这茬！ 连忙回头走回来，拔出放平。 而后它再度走回去，将剩下的一点脚料收拾起来，又取过了刀鞘，就叮叮当当地开始忙碌起来。 这刀鞘说它不重要，是因为它不管有没有都好，都不会影响了刀的威力。 即使是如焦平这般去血炼神兵，也没人会连刀鞘一起血祭的。 但刀鞘也不能太过不重视，否则若是用料太差，直接被神兵切开，然后再切伤到自己，那就贻笑于大方之家了。 原汤化原食，因此神兵的鞘通常是以正体熔铸剩下的脚料铸成的，保证坚固。 过了好一阵，等刀鞘快要完工时，焦平才被叮叮当当的锤声敲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一双眼来，神情之中有一种由死复生般的、恍如隔世之感。 锤声将他拉回现世。 肚腹之中，陡不受控制地传出来一连串的咕噜叫声，肠胃汹涌蠕动，犹如冬眠刚刚苏醒的野兽般饥渴。 “颙”抬起头来看了眼，又低下头去，只说道：“我这里快好了，你身上若有‘百花玉露丸’，不妨且先吃上几丸顶肚……” 焦平依着“颙”的提醒，摸出瓶子来倾出几丸吃下，化开后果然好上许多。 他想了想，再度拔出软木塞子，又吞下几丸下去，这才收回丹瓶。 说来这一瓶，算起已经是他新制的第二瓶了，至于之前的，早就吃完了。 焦平移步，来到“颙”身边，看了一会他忙碌，此时的“颙”，已经在做刀鞘上最后的吞金装饰和系带了。 看过几眼后，又忍不住往一旁的淬火冰池之中，多看了两眼。 借着水面的倒影，可以非常明显的看到自己的身形，竟足足消瘦了三分去。 “道友真是百炼之材也……” “颙”似乎知道焦平在干什么，头也没抬得突然来了句，也不知是褒是讽？ “见笑了……” 焦平放下手，回过头来。 正好“颙”也完工了，隔空将刀鞘抛了过来，又伸指点了点，告诉他刀体所在。 焦平接过，手上不禁一沉，走到一旁将刀体捡起，又再一沉。 不过比起兵器重量的变化，此时刀体的变化，才是最让自己注意的。 环首刀的外观及形制，乍看上去比诸之前时，变化上并不算大。 或者说，其余部分基本都没变化，只除了刀的整体——粗了三分，厚了三分。 这种变化使得其在外观上看起来，更加短促紧凑，更加的有力，也更加接近一柄断头斧给人的感觉。 轻轻一挥，沉重的刀身转过半个圈，仿佛空气都被无声切割开了一般。 焦平满意点头，他知道刀的整体长度其实没有变，由于血祭的关系，哪怕刀体已经有了变化，刀的手感还是那么熟悉。 如今的这把厚刀，想必砍起别人的头来，定然是又狠又快又辣。 再感觉不到半点颈骨的阻力了！ 回刀入窍。 焦平看向“颙”，真诚道谢。 “颙”大笑。 …… 走出妖集后，焦平没有再回茅庐。 他本来也没打算回去，而是打算重铸完环首刀后，就直接出发的。 不过此时出了妖集，焦平并没有直接往东南方向而去，而是绕了一点路，重新来到蛇窟之中光顾，取用血食饱腹。 花费一阵子时间过去，总算安抚下造反的肠胃之后，焦平才有心思注意、梳理自身的其他变化。 首先第一个变化是，那阵犹如炼狱之刑般的锤打，仿佛也将自己体内原本滞涩处的杂质给敲掉了一般。 身体又轻盈上许多，受益于此，“游龙身法”第一重的“移形”，其修行的进度陡然大大往前迈进了一大截。 第二个变化，则是阳识的突破。 原本已经修成的“十里识”，在地狱般的淬炼下再度突破，竟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有“五十里”的程度了。 这是大好事，这说明自己距离修成“百里识”，时间上已是不远矣！ 真是“天地为炉，万物为铜”了。 有些东西，扛住了，就是造化。 若扛不住，就是死劫。 第043章 江上乘风去 丹丸有五知 修行进度检查完成之后。 焦平矗立在山崖之上，又回头眺望了一眼远处的妖集，而后就运起那初学乍练的“跃岩”提纵神通，一跃即往东南去了。 因为他此时的方位是在北方，想要去往东方，自然就要顺着东南方向去走。 待走到陆地的尽头，而后再入海。 这就是最短最快的路线了。 不过虽然“双叉河大王”催得紧促，但焦平并不因为这紧促，就乱了自己章法。 他并不一味使用“跃岩”埋头苦赶，而是首先来到了河边，又砍了几根竹子做成筏，推下水去后，借着水力顺流而下。 “双叉河”本是自北向南奔腾，到中游处却被“双叉山”阻拦住，只好一裂为二。 从此一向西南，一向东南。 其中向西南而去的这一道支流，被本地的妖怪称作“西叉流”，而向东南而去的这一道支流，则被称作是“东叉流”。 十分简单而易记！ 焦平此时就在“东叉流”之上，乘着竹筏顺流直下，如无意外的话，他就打算这一程都是借着水力，一路到达出海口。 到了那里后，在做其他打算不迟。 此去经年，非是短时之功，因而他并不打算把大量时间花在埋头赶路上，反而是要想方设法，抠出尽量多的时间修行。 而借着水力顺流而下，就是他想出来的能“鱼与熊掌兼得”的双全之策。 借篙试水，将竹筏缓缓推离岸边，驶入江心之后，焦平又耐心观察了一阵，只见江面之上甚是平静，暂无可虑之处。 于是他放下竹篙，盘坐到竹排正中，暂时间也无心去欣赏两岸的风光，只开始静坐冥思、修持静功、调整心绪。 很顺利地就进入了状态。 焦平并不意外，他本是水生的生物，又修习水属的功法，对于水面的环境自然不感到陌生和害怕，反倒是有一份亲近。 于是他缓缓睁眼，从怀中取出“壶天囊”来打开，从中又掏出一个小瓶来。 这个小瓶同样是玉质琢成的，于此焦平只视作是理所当然，因为玉质稳定，所以经常被修行者用来作各种承放的器具。 小瓶的样式像个袖珍的酒坛子，瓶身与瓶塞之间，则同样贴一张红色贴条，其上写着三个小字——“天视丸”。 字体端庄雍容，华贵中自有风骨，犹若花中之国色牡丹，笔力不让“颜筋”。 这是“双叉河大王”的亲笔？ 焦平打开瓶塞，从瓶内的三十六个小丸子从倾出一丸来，和着唾液咽下。 很快，丹丸在胃液中分解开来，化作一团清气升腾直上，钻到眼部之中去了。 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小手，给细细按摩过一遍般，焦平的眼睛，只感到一阵极致的清凉舒适与放松。 待得重新睁眼视物，视角已然悄声发生了变化，勉强形容的话，那是一种类似原本近视的眼睛、戴上眼镜后的清晰度。 看近处，看得更细致入微了。 看远处，也看得更为遥远清晰了。 小小的一丸丹丸，带来的效果，简直不下于做了一场眼部矫正手术。 这就是地仙丹决之中所提到的，第二种用来增强“阳识”的方法了，即恰当吞服一些能够针对性增强五感的天才地宝。 稍有不同的是，焦平在这里吞服的并不是原生状态的天才地宝，而是由天才地宝进一步炼制而来的丹丸。 类似的丹丸他还有四种，分别是用于提升听觉的“地听丸”，嗅觉“百香丸”，味觉的“十味丸”，以及触觉的“千触丸”。 焦平一一拿出，启开瓶口吞服，这五种丹丸本来就是相互关联的一整套方子。 其名为“五知丸”。 “五知”之丸唯有在相同时间服下，对于“阳识”的提升作用，才能达至最大化。 一轮过后，效果果然大是不凡。 焦平张开“阳识”来，不看而见，不聆而听，不嗅而闻，不尝而味，不摸而触。 稍微试验下来，“阳识”的识域，竟是已然从“五十里”来到了“六十里”。 这就是丹药之功、天才地宝之功！其所起到之效用，竟立竿见影至斯！ 这些丹丸都极对症，极有针对性。 一样对一觉，就连一分多出的、针对其余部位的药力，都是完全没有，而且还极适合地仙丹决的法门吸收。 焦平暗暗感慨。 这也难怪，本来地仙丹决就是自“双叉河大王”处而来，因此她自然也能够提供给自己、与这功法相互匹配的丹丸。 只是原本以为连生长在哪里、都完全不知道的这些天才地宝，眼下却被做成了丹丸、直接给到自己服用。 而自己苦熬了一顿犹如炼狱酷刑般的生死锤打，“阳识”也不过从“十里”成长到“五十里”，竟只抵过人家几丸丹药之功。 这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天差地别！ 虽说这里面有第一次服食一种丹丸，由于身体还没产生对应抗药性、因此效果上会达到最佳的缘故。 但焦平估计自己达到“百里识”时，这几瓶丹丸，是还能剩有大半下来。 并非是估有余量给了自己，焦平推测最大的可能，是这些丹丸每瓶三十六颗。 这个数，原本就是正好配来用作配合地仙丹决第一步的修行，好将“阳识”从那“一里识”扩长到“百里识”的。 只不过自己前面的“十里识”，是通过苦磨修行而得的，后面的“五十里识”，又是因为重铸神兵而意外得来的。 多了这一个意料之中、一个意料以外的因素，自然就会使得自己完成“阳识”小境的修行时，还能剩下大半的辅助丹丸。 想明白这些后，焦平并不气馁，只是隐隐紧迫，这天下英雄何其之多，自己能得到这些丹丸，别人自然也能得到。 甚至是更为轻松地得到。 因此，虽说水德重积，但自己也需奋进搏取才是，自己之所求，应当是犹如这滔滔长河一般奔腾向东、滚滚入海才是。 万不可因一时小得，即不思进取，乃至于苟且偷安、沦为死水涸泽！ 第044章 阳识臻百里 要事记日程 焦平泛舟而下，昼夜漂泊。 此行非止是一日，而每过个三天，他就会服食一轮“五知丸”。 待得一月过去之后，他的“阳识”已是波澜不惊地来到了“百里识”的程度，并且再继续服丹，也是寸进不得。 这是天然的极限？ 还是地仙丹决的局限？ 焦平不得而知。 总之他没做无用功，只将剩余的“五知丸”收好，开始绸缪下一小境的修行。 “炼气化神”大境，继“阳识”小境之后的第二个小境，其名为“小还”。 “小还”小境，又名“小迁”小境。 这个小境的修行之要，就是要将“灵脉”中运转的法力，导入到人体器官中。 再通过法门促进器官吸收法力，从而增强器官的功能，为后面的修行做准备。 在“小还”小境中，“灵脉”当中的法力会一直被消耗，直至最终完全被吸收。 直至消失殆尽！ 而法力一旦消失，修行者自然就无法施展神通法术，遇事只能凭借肉壳迎敌。 虽说身体器官的通灵，能极大程度的增强修行者身体各方面的素质，乃至最终成就“半仙之体”，向着超凡迈进一大步。 但这期间法力的短暂缺席，还是会带来许多的问题和不便。 不仅是所有神通法术无法施展，便是一些武艺，除了“基础刀术”这类基础不涉法力应用的，其他的也同样无法施展。 因此从“小还”小境开始，一直要到“炼气”完成，身体生出“玉液金液”之时。 这中间过程当中的几个小境，修行者等于同时失去了法术、和武艺这两大类护道的依仗，个人安全防护能力降至最低。 因此修行者在修行到这一步时，通常都会找个安全的地方，直接闭起死关。 待得连过数境之后，重新捡回了护道的手段后，才会考虑是否出关。 这一点关窍实是十分要命，也是焦平之前神色阴沉的原因之一。 虽然“双叉河大王”在明面上，一直说不愿耽搁了他的修行，又赐下来辅助的丹丸，做的比说的还好看。 但这时候逼他出来做事，不给他一个安稳的修行环境，就算有辅助的丹丸，他又怎么敢吃？怎么敢修？ 焦平再次体会到寄人篱下的痛苦。 似这种光明正大恶心人、为难人，完了你还无可奈何，只能认命、老老实实把脏活累活干了的手段，他是再懂不过了。 因此他当时在那滂泽树宫之上，可谓是“闻弦歌而知雅音”，于是第一时间，就暗地里起了跑路的念头。 只不过这念头被三纸黄符镇住，于是后面只好尽力争取一些“份内”的好处了。 …… 焦平从自身怀中“壶天囊”内，缓缓地抽出那三张黄色的符纸来。 只见三张粗糙枯槁的焦黄符纸之上，各自用着朱笔，在正反的两面，都涂抹着一些暗红色的鬼画符线条。 除了中间的“敕令”二字外，其余的线条部分，焦平也看不明白有什么作用。 焦平拿出黄符，那符上的红线隐隐蠕动着，一张抽象鬼脸即出现在符纸正中。 这鬼脸看似静止，但在焦平眼光移开时候，其上的“眼睛”线条却悄悄移动，无声地向外偷眼窥视而来。 焦平神色一沉。 他没用眼看，但在“阳识”里却看得一清二楚，这鬼东西还真是邪了门了！ 焦平突然切换到“通幽”视角。 这时他就很清楚地看到，这三张看起来老旧得就像是要烂掉了的符纸，其上到底散发着的是何等样强烈的灵光。 灵光的强度，代表了符的威力。 焦平只盯着稍久了些，就感到眼球被灵光刺得有些痛，于是就停下了神通。 接着也不顾符上那鬼东西的异动，直接就将符纸重新塞回到“壶天囊”之中。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他十分想把这三张黄符给丢掉、或者毁掉。 可他没有把握。 他根本无法确定那样做了之后，其后果会是如何，因此投鼠忌器，不敢冒险。 “天罡三十六法”，虽然一直都与“地煞七十二术”，合称为“一百零八神通”。 但实际上，在修行者群体之中，又有着诸如“上法三十六、下术七十二”，以及“天罡大神通、地煞小神通”的说法。 天罡神通的档次，实际上要高出地煞神通的档次，不止是一筹的。 因此自己用地煞“通幽”之术，去窥探三张由天罡“六甲奇门”之法制成黄符，就半点儿门道都没看出来。 别说是“窥得其妙”了，就连人家是怎么运作的，自己都摸不到半点脉络。 试问这般情形下，自己焉敢轻动？ 又焉能轻动？ 只能是暂且包羞忍耻、伏低做小，只是心中对修行的渴望，是愈加急迫了。 焦平面色阴沉，心中则暗暗思忖，悄无声息间，便把将学习天罡“六甲奇门”之法这件事，给排上了自己的日程。 不了解之，如何解之？ 同样排上他日程的，还有是要设法找到一处安全的所在，先行闭关一程再说。 他纵再有顾忌，也拎得清楚轻重。 绝对不会本末倒置，将自身的性命修行、置于那等次要的位置的！ 再一个同样排上他日程的，则是沿途尽力寻找五行神铁中的“土神铁”、“金神铁”、以及“木神铁”这三行神铁了。 三行神铁如果能够得到，并再次融入到环首神兵之中，就能使得这环首刀一跃而晋升成为“后天神兵”。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融入了水火神铁的缘故，自己这段时间祭刀，已是能隐隐约约的、觉到刀中灵性在萌芽生发了。 就像是一粒植物的种子，其坚硬的外壳之上，已经是初初裂开了一道黑暗的缝隙，能够照进生命的微光了。 若能找齐来五行神铁融入，只怕届时真能如“双叉河大王”所说的，借着晋升为“后天神兵”之际，顺利诞下“刀灵”来。 届时，自己才算是拥有了一门撑得起场面的护道之法、一张养身的“灵符”，有了在这世间安身立命的底气了。 因此，此事决计不容轻忽，必要给记上日程，时时上心留意才好！ 第045章 梁园何处寻 静功五宝境 两岸猿啼不止，竹筏漂流而下。 焦平囿于没有一个安稳的环境，故而暂时也不敢突破现在境界，开启下一个境界“小还”小境的修行。 于是在顺流而下的日子里，他就只能继续做些吐纳化气的功夫，不断地积蓄法力，为后续的修行做着准备。 毕竟虽说“小还”小境中，身体器官最终会将灵脉里头的法力吸干殆尽，但这并不是说将“法力吸干殆尽”后，就修成了。 至少得自身的器官全都吸饱了，一定程度上“灵气化”了，这个“小还”小境，才算是真正修行完成了。 因此法力的“量”，这很重要。 而焦平也没有忘记，虽说自己现在常年维持着人形，但自己身体的根基，归根到底却是一具蛟身。 蛟身可比人身大多了，因此在“小还”之时，用来“灵化”所有器官所需的法力，那自然也是远非常人之量可比的。 虽然这个“量”并无法具体估量，但总之一定是越多越好、越保险就对了。 尤其是现在，随着他修行的进行，蛟身的生长，也是十分之迅猛。 眼下他若化出蛟身原形出来，身体从头到尾，已经足足得有五十米了！ 唯一可惜的是，随着他身体变大，也只是体质上强大，蛮力也随着变大了。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玄奇。 这让本来满怀期待的焦平，不由得暗地里有些失落，莫非蛟只是凡物？若是龙呢？这种情形，会不会也出现在龙身上？ 对此焦平不得而知，不过心里头关于化龙的念头，又被隐隐勾起来了。 原本他想化龙，是想着要找寻筑基之后的修行法门，后来没找到龙，但在妖集找到了“灵水功”，化龙的念头也就熄了。 只是而今，一方面蛟身并无非凡出现让他隐然失落，而另一方面“双叉河集”那边，看样子也不是久居之乐土。 因此自己还需暗暗留意，另寻得一处梁园来作为落脚之地，才是最好。 而论“梁园”，自然没有比龙宫这类地方更能接受一头蛟、更适合蛟发展的了。 因此焦平心中隐隐有些意向，待出海后要留心，看能不能在海中找到龙宫。 若能找到并被接纳的话，相信那传说中的神话生物——龙，可以解决掉自己身上那几张封役了鬼神的黄符。 还有提供后续保护，使自己免于“双叉河大王”的报复，这些都不在话下。 不过这等的心思，他也只偶尔在内心里头悄一转，就不再继续深思下去了，面上更是不漏半点的端倪和马脚。 毕竟他并不确定那几张黄符，对自己的监视监控，到底是何等的程度？ 因此在面上自然是能有多小心，就有多小心，不教人知晓自己已经心生反意。 …… 这一天。 算算时间，大概已经在水上，飘了得有半年多的时光了。 焦平将例行的功课完成之后，也不下水捕食为生，只无聊地躺在竹筏之上，懒洋洋的晒着日光浴。 这并不是他懈怠了。 而是如今在水上，能修习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多，比如刀术这类的就修不得。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一时都没有找到能够令他满意的、放心的、适合用来闭死关的地点，因此道行上也是修无可修。 一时之间，就只剩下吐纳化气、磨练神通身法、对月吐珠这几件是可做了。 可做的事情不多，自然空闲的时间就多了起来，因此人就懒散一些。 不过也不知是劳逸要结合的缘故，还是有着其他的原因。 总之当自己这一根心弦，不再崩得像以前那么紧了的时候，似乎反而隐隐合了“道法自然”的无为道理。 像现在，焦平只懒懒躺在竹筏之上，口鼻呼吸之间，就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静功的状态，身体进入一种“宁静”之中。 在这一种“宁静”之中，体内的法力突然自发地与外界灵气交融，自身也仿佛是成为了河流的一部分。 无数灵气自发涌入，又自发涌出，来回不停地冲涮、荡涤去身体内的杂质和污垢，不断改善着自身的体质。 焦平知道“游龙身法”的“移形”之境的修行进度，又要往前大大迈进一步了。 他的心中充满一种淡淡的喜悦，但这喜悦只是淡淡，并不去冲撞他的心境。 同时间，体内的法力损失去一点，便又自被外界灵气补充一点，随缺随盈。 就像相互流通的水，其水面总是保持在同一水平面上一样。 焦平知道此时，若是他能够引动地仙丹决上记载的法门，一定能够一气呵成地直接完成了“小还”小境的修行。 毕竟有着这江流之中、无尽奔腾的水灵之气作为补充，任是他蛟身器官，再是渴求贪婪无度，也绝对能填得满其所需！ 可惜他不能。 “小还”之难，不止难在于灵化器官所需海量法力，更难在迈入之后的自保。 若是自己日后，能够随时随地迈入今日这种状态，而不似现在这般、时灵时而不灵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步直接迈入。 届时即使是体内没了法力，但若是能随时迈入、或者维持这种状态，那就等同于可以随时随地的问天地“借法”来用。 从而可随时随地施展出神通法术、或者是超凡武艺，相当于提前别人一步，找回了护道的手段！ 这种“宁静”十分不凡。 实际上，焦平也没想到，原本一向勤奋自律的自己，在被迫无奈下的偶然放松中，竟误打误撞地一次就入了如斯宝境。 他现在所处的这种状态，实际上是属于静功修持的第三境“自然”。 按照当初“灵水功”里面的说法，静功的修持一共可以细分为五个小层次。 分别是“入静”、“守一”、“自然”、“心斋”、“坐忘”这五个小境界。 若得“入静”，便能大幅地激发、刺激出体内所潜藏着的生气，使得自身的自愈力、免疫力都大大地加强。 若得“守一”，即可短暂的隔绝去不想要接收的信息，维持绝对的专注。 这一境，他还是上次在“颙铺”中被锤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才证得的。 “守一”之境的最大作用，按照焦平自己的通俗版理解，他觉得有些像是那游戏之中的“不屈”技能的作用。 即可以在极短暂的时间内，极大程度地无视内外因素的干扰，维持住自己的动作丝毫不变形地被完成。 至于“自然”，这第三宝境的好处，就是这种与自然灵气的沟通、交流能力了。 第046章 落瀑成三叠 剪径三松鼠 焦平初探静功“自然”之境，不由得大为其中玄妙奥秘所动。 他之心甚是珍惜贪婪，偶入此境，即念兹在兹，流连忘返，恋栈不去。 只是心外无物之下，难免就容易失去了对于外界环境留意、观察。 此时的他，浑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水声哗哗作响，越来越大，直响至震耳欲聋。 水流之速，也是越来越是湍急，竹筏船行之速，更是越来越疾快！ 若是从高空往下看去，就可以看到此时那如神仙匹练般的偌大江流，在前方处陡然被直直一折，折下了九十度直角。 前方竟是一条大瀑布！ 焦平容身的竹筏，望之就如白布上面的一粒灰黑芝麻一般，被那湍急的流水裹挟着，毫无抵抗之力地摔下瀑布去！ “轰隆隆……” 瀑布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狂响。 焦平被灌入口鼻的江水，强行从静功三境的“自然”状态中唤出，方惊觉自身陷入水流之中，且正在疯狂下落中。 横空出世莽昆仑，飞流直下三千尺，飞起玉龙三百万。 阅尽人间春色，搅得周天寒彻。 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这瀑布的上下落差极大，上游的江河水量又极丰，遥遥而观之，只觉犹如一匹银色的缥缈玉带，神秘地挂在崇山之间。 若近而观之，则只觉犹若天河倒倾落人间，溅起无数玉龙吟，其声震魂撼魄摇身惊心，人立于其下，犹如一蚁尔。 若是被裹挟卷入置身于其中，就如焦平这般，根本连个“草”字都说不出来。 只慞惶之下，连忙化出原形来，借着蛟身的重量和蛮力，自强行摆脱水流的裹挟，勉强挣回一点自主，摆正了身形。 方离虎穴，瞬又自惊觉，瀑布底下黑黝黝的铁石，已经迎面狰狞扑来！ 照这个速度撞上去，哪里还有命在，便是龙来了，也要撞成一团肉酱吧！ 吾命休矣。 焦平肝胆俱丧！ 脑袋正值一片空白之际，身体却已自发动作，展开了自救。 但见那蛟身似缓实快、屈抑弓张，留下一个个幻影，接着就仿佛是丝毫不受力般自瀑布水中、游了出来。 最终，稳稳地停在下方潭水之上。 直到这会儿，焦平那未定的惊魂方才回过神来，好彩知道已是无恙，不由后知后觉地长出了一口惊气。 真他娘的恁个凶险！ 这时他才醒觉发生了什么事，方才竟是自己的蛟身潜能爆发，直接以蛟身的形态施展出“游龙身法”中的“移形”。 如此三番四次机缘下来，这“游龙身法”的第一重“移形”，竟然就自圆满了。 看来此法与自家有缘！ 回过头来，再看这瀑布。 这道瀑布的上下落差，目测得有个几千米，光是江水落下潭底，溅起的一道道犹如玉龙的水花，就有几百米高。 其声更是震耳欲聋，犹如大炮般轰鸣不休响着，光是那“轰隆隆”水声的声波扩散开来，就震得人身都随之颤抖个不停。 潭水似缓实快的向前流动，耳边的轰隆巨响逐渐远去，跟着又逐渐响起。 不对！！ 焦平似是想到了什么般，连忙奋力游到岸上，化成人形，跟着脚尖一点，就运起那“跃岩”神通，往前跳跃而去。 不多时，路已到尽头，前方轰隆巨鸣不止，竟又是一道悬崖，又是一道瀑布！ 焦平下望，只见白茫茫一片。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江水到此再度跌下几千米，摔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不止如此……焦平远眺，只见悬崖下方的远处，又是一道悬崖瀑布。 这竟是一道三重阶梯的叠瀑！ 若是最下方的那道悬崖落差，也跟前面两道的相差不多，那这道滔滔叠瀑的总体高度落差，只怕是得有一万米了。 耳旁是轰天作响、震耳欲聋、摧人魂胆折人心肝的轰鸣声，焦平无心思考，只深吸一口气后，运起“移形”，缓缓跳下。 降至崖底，换成“跃岩”跳跃向前，及至悬崖绝壁，又再度切换“移形”跳落。 如此交替施为，不多时，焦平已来到最后一个阶梯的瀑布潭底。 尚还不及回望、身后那银河落天的瀑布奇景，潭侧林中忽然抢出三只妖怪，各执刀枪，异口同声厉叫道： “呔！过路的妖怪，听好了……” “此山是爷开，此瀑是爷栽。” “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焦平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只松鼠，在此剪径作盗，为贼害命谋生。 悄然睁开“通幽”一瞧，这三只松鼠体表只一层薄薄的濛濛黄光，灵压甚弱！ “真是不长眼的东西……” 焦平心头暗恨，看来今日，少不得要做上一回过江的强龙，压一压地头虫了。 焦平低低一嘶，其声如牛咆蛇咬，又带着丝丝金属般的颤音，震人心魄！ 开声震慑敌人之后，也不及让对方醒悟过来，即一阵龙卷风一样冲了上前。 也不用刀，只手底下格转了几次。 就已是生生将这三只鼠头人身、浑身长毛、背后还竖着个大蓬松尾巴的松鼠妖的四肢，给扭成一团麻花。 又自解了兵戈，瘫在地上呻吟了。 暗红色的鲜血，很快就从三只松鼠的关节扭断之处，缓缓渗了出来。 焦平下手也没个轻重，在他的粗暴手法之下，那三只鼠妖有些关节拧断处，白森森的参差骨茬，都冒出体表来了。 正待走近，突然靠边上呻吟着的那一只松鼠，体外亮起一阵濛濛浊黄之光，将其身形包裹住，就要遁走。 【地煞土行术！】 不及细思，电光石火刹那之间，焦平已是将手上之刀，连鞘贯出。 “吱……” 一声尖利的惨叫长长响起，浊黄之光缓缓熄灭，落出了里头包裹着的鼠妖。 那鼠妖不知何时，已然恢复了原形趴在了地上，有牛犊大小，果然是只松鼠！ 只不过这只大松鼠，此时之形容十分凄厉，下场看去却甚是不妙也。 只见地上一只灰毛大松鼠趴着，其背部处正被焦平的环首刀鞘、那钝圆的末端生生穿过，贯穿腹肠，又钉在地上。 那大松鼠失智般竭力挣扎尖叫，其状似痛苦难堪之至，却不知越是挣扎越挣不出、越是挣扎越送了它的性命！ 很快，大松鼠把地面抓出道道深刻凌乱的抓痕来后，即没了力气，没了声息。 其躯体起伏渐弱，不久就断了气。 余下二只，抖成一团筛糠。 第047章 三叠瀑下集 上仙老爷爷 这一下直接见了血。 余下二只松鼠抖成一团筛糠，焦平却兴奋得吐出黑紫色的长舌，嘶嘶作响。 半年以来的郁闷、郁气，还有此前经历的瀑布惊魂，仿佛都在这刚刚的杀戮之中，得到了一些有效的缓解。 身子骨一活动开，舒筋活络，人的也心情好上许多，果真是生命在于运动也！ 焦平缓步上前，从死去的松鼠体内抽出自己的刀来，甩了两下将血水甩去，又贴在松鼠皮毛上擦了擦。 他的动作十分放松随意，只是信手而为之，但他每动一下，却都好似有无形的刀子、割在另两只松鼠身上一样。 两只松鼠伏在地上，一颤一颤地。 焦平慢条斯理地处理完环首刀鞘上沾着的血渍，而后才将凶冷的目光，投向一旁的两只松鼠，平淡开口问道： “此处是何地界？” “尔等又是何方的妖怪？” “为何在此剪径为贼？” 他甫一开口，两只松鼠中较为靠近他的那一只仿佛再承受不住压力，崩了弦丝一般都没有听问，就自胡乱尖叫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咻！” 焦平皱眉，猛然抡起手中的刀，以刀作棍直接一棍抽在那疯叫的松鼠后脑处。 这凶狠一棍下去，果然棍到话止，那只松鼠，像突然被拔掉电源的扬声话筒一样声响嘎然而止，身子重重摔落到地上。 很快，松鼠的后脑处就流出一滩暗红色的鲜血来，身体起伏的动静低了下去，也不知道这一下是死了、还是晕了。 处理完这一只，焦平于是又将目光，转向场中的最后一只松鼠。 这最后一只看上去，似是最胆小。 从一开始出来抢劫起，这一只站位就似乎有意无意的、靠在了最后。 其个头是三只里头最小的一只，目光上也最怯弱，浑没点儿悍匪的模样。 被打翻在地后，与第一只试图逃跑，第二只顶不住压力疯叫不同，这一只身体颤抖得最剧烈的，而且缩成了一团。 焦平略懂一点心理学知识。 他知道这种受到伤害后蜷成一团，企图尽量使自己不被注意到，寄希望于因此可以免于再次受创的举动。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心理的体现。 通常会做出这种动作的生物，性格都是比较胆小怕事的，而且在群体生活之中的地位都是最低、十分缺乏自信。 而这同时也意味着，它对暴力的服从性是最高的，因此是相对容易问话。 结合刚才三只松鼠的不同表现，焦平略一回味后，确认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缓步逼近。 突然，脚步又一停。 原来，那松鼠随着焦平的脚步逼近，心里害怕之下，竟是锁不住尿门，直接颤抖着失了禁、吓得尿了出来。 好在，只是少许的一点而已。 很快，这只松鼠就在焦平严厉的目光之中，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又赶忙奋力憋紧了后腿，强行止住尿意。 这从侧面上，验证了焦平的判断。 焦平不再走近，只是淡淡开口道： “此处是何方地界？尔等又是何方来的妖怪？为何在此剪径害命？” “给我一一道来，如果你想撒谎，不妨考虑一下等会我将你旁边的那个、唤醒之后问话对不上的后果……” 这松鼠小妖果然是服从性最高。 它听了焦平的问话后，定了定神，即战战兢兢、尖声细气的回道： “回禀上仙爷爷，此处之地界名为‘三叠瀑’，离此不远有个‘三叠瀑集’，我等同族三妖皆是集市边缘上讨食的散妖……” “因在集中无有人面，故无以为生，断了生计，于是族中大兄就出了个主意，唤我与二兄出来，在此劫径路人……” “不想此番竟是冲撞了上仙爷爷，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死不足惜！还请上仙爷爷千万恕罪，高抬贵手一二……” 说完频频叩首不止。 焦平也不知这松鼠到底是被吓得、还是没见识，浑没从刚才自己的低啸中，听出来自己蛟龙的跟脚。 它称自己“上仙爷爷”，多半是看自己这一身穿袍束腰、又着履带冠的打扮，与道人相近，将自己误认为道门的“老爷”。 故而才有此称。 这个称呼可不算简单，至少说明了眼前这松鼠，多半是见过道人的。 焦平心细如发，暗自称奇。 这小妖明明就是山野出来的杂妖，不想几句话说得倒也十分利落，话语间还夹杂着攀关系、走后门不成的世情冷暖。 若不是长得半人半兽、妖模妖样，简直就跟个凡间落草的强人一样。 这灵智端是不俗啊！ 这等野妖，没个出身，自然就没有家学教导，能混得这一口伶俐的口齿，多半就是在它所说的妖集中摸爬打滚出来的。 看来这妖集也有些门道！ 只不过，这里尚有一个关节未明……焦平于是淡淡言道： “你说的族中大兄，可是刚才这只想要跑路遁走的？”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身。 松鼠快速抬头一瞥后又深深垂下，只有口中话语恭敬传出，道： “正是，上仙。” 焦平又道：“既然如此，刚才如果我没看错，你这族兄使出来的，却分明是那‘地煞七十二术’中的‘土行’之神通……” “你说你们三个是讨野食的散妖，那我来问你，一介讨野食的散妖，却是从何处习来这地煞之神通的……” 焦平话语只是淡淡，那松鼠听了，却是急得不行。 它果然是伶俐精细，听出“上仙爷爷”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指自己出言欺骗！ 这如何使得？ 这罪名它如何担当得起？ 它连忙出言解释道： “上仙爷爷容禀，那神通不是我大兄习来的，而是上次劫路时，打杀了一个过路的道人，其怀中放有丹丸一粒……” “大兄将那丹丸一口吞下，待挣扎了一夜后，就自然会使那神通了。” “道人的尸身，则被我三个分食，现洞中仍藏有道人所着之衣冠……” 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低落下去，松鼠妖又自瑟瑟发抖个不停。 显然这松鼠脑筋不慢，很快就反应到焦平这位“上仙爷爷”，与那过路被打死分食的道人之间，可能是有关系的。 甚至于最有可能的是，眼前的这一位“上仙爷爷”，正是为那道人而来的！ 松鼠直颤抖个不停。 第048章 神通分先后 埋尸有讲究 松鼠直颤抖个不停。 焦平却面无表情，也不去管它。 他只思索着这小妖刚才提到的，它大兄只吃下一个丹丸，就会了一门神通。 这种手段听起来，倒有些像炼师“煮石”手段里、“外丹术”中的“神通丸”。 跟法器一样，神通也可大致分为“后天神通”和“先天神通”。 只不过“后天神通”与“先天神通”，并无本质不同、或威力高低之别。 它们之间的根本之分野，只在于在获得手段上的不同和差异。 所谓“后天神通”，指的就是需要通过后天的学习、后才能施展的法术手段。 而“先天神通”，也叫“血脉神通”，却是生来就有的法术手段。 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 这世间确实有些生灵，得天独厚，生而知之，拥有着天生的才能的。 不过这种天生的才能，“先天神通”也有着局限，那就是拥有者往往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也就是说，“先天神通”的拥有者，他自己会用这神通，但却教不了别人。 因为他自己天生就会得，不是通过学习获得，因此自然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学习来获得这种手段。 而这“神通丸”，则是那道门的修行者以“煮石”之道捣鼓出来的、以后天方式后天地赋予生物“先天神通”的手段。 凡是吃了“神通丸”的生物，自然就会得“神通丸”里头藏着的神通手段。 且也跟那些得天独厚的生物一般，都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完完全全是实打实的相当于得到一个“先天神通”。 这种手段之奇妙莫测，直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天下的英才，是何其之多欤！ 那松鼠大兄，之所以吃下这丹丸会闹肚子，挣扎了一夜差点挺尸，焦平猜测是因为那枚“神通丸”还只是半成品的缘故。 而这也解释了那过路的道人，为什么会把这东西收在怀里，而不是一口吃下、落袋为安，好早得一保命神通。 不过这一点现在只是猜测演绎，并无实际的证据，其中真相具体到底如何？ 或许只有死人，才知道了。 而这里又有一个新的疑点，那就是这过路道人，弱得连三只松鼠都打不过，那他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又是为何者而来？ 焦平若有所思。 看来这问题，要去道人遗物那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才有可能解答了。 另一边，那松鼠颤抖了好一阵后，见预想中的“雷霆霹雳”并没有降临，不由偷偷抬头偷看了“上仙爷爷”一眼。 待见得“上仙”并无怪罪，反而似是陷入思索之中，它心底不由稍安。 但也不敢乱动，怕打扰了“上仙爷爷”的思路，于是只规规矩矩地趴伏在地，一动也不敢动的跪好。 焦平虽然在思索中，但也没有完全陷入思考之中，而是留起三分注意力，随时留神着周围的动静。 他看似抬头看天、仰天思索，眼睛并没有看着那松鼠妖，但在“阳识”里头，却是把松鼠妖的一动一静，尽览无遗。 此时，见这小妖反应还算老实，不由对它说的话，又自信任多了几分。 于是他回过神来，淡淡道： “我来问你，你想活、还是想死？” 他说这话，也完全不去解释什么为何要这么做的缘由，而是十分霸道的，就将一道生死二选题扔到了松鼠跟前。 就像是只随自己的心意喜怒，就要一言逼人选择、定人死活的派头。 端是好生霸道也！ 偏偏这松鼠，还就吃这一套。 它也毫不深思，不去探问究竟，就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地磕头叫道：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要活……小妖想活！” 焦平的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开口说道： “很好，看来你是个识时务的，我就指一条活路给你……” “首先，拿起你的那把刀来……” 松鼠有些不明所以，但它听从别人命令听惯了，因此十分顺从的选择听话。 它先自己掰了几下，接续上骨头，接着通过经脉连通上法力，这手能动了。 于是赶忙颤抖着手，摸起刀来。 焦平伸手点了点，指着那只昏迷过去的松鼠，平淡言道： “现在，给你这二兄插上一刀，且送上他一程，你就能活……” 那松鼠浑身剧烈一抖，犹豫不前。 焦平只催促道： “你死，或他死……你自己选吧，反正我只需要一个活口带路就好……” 松鼠再不犹豫，猛然尖叫一声，闭起眼睛上前一步，狠狠一刀贯体而入！ “剌……” 那只昏迷过去的松鼠，被一刀捅了个前后通透，身上多了老大一个窟窿。 它连醒过来，亲眼见一眼是谁人杀它的福份都没有，就这般稀里糊涂的、在昏迷之中一命呜呼而去了。 二兄的鲜血，溅了小松鼠一身，它浑身颤抖着，手放开了刀，跌坐在地上。 它的神情一片茫然，只不知为何，眼中缓缓掉出大颗的泪珠来。 焦平也不喝醒它。 待身上沾着的血液开始冷却凝结，小松鼠终于被一阵冷风吹醒过来。 它猛一哆嗦，连忙站起身来又趴下，口中连忙惶恐道：“上仙……” 焦平扫了它一眼，直接打断道： “给你两个族兄挖个坑，把它两个的尸首埋了，然后带我去你们的洞穴！” 那松鼠怔了怔。 而后连忙遵言开始动作，拿起落在一旁的一根长矛，奋力地挖土刨坑。 很快，两个深坑就刨完了。 松鼠从二兄身上拔出自己的刀来，后一一拖过两只大松鼠的尸首，陆续丢入。 而后它开始填土，并特别注意着把沾到血的泥土，给先填进去坑里。 焦平略垂目看了一眼，见两个土坑都挖得很深，目测至少都得有两米以上。 他以前听在刑侦那边做过法医的同学说起，有经验的悍匪在野外挖坑埋尸，都会掘至少是两米以上的深坑。 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掩盖去气味痕迹，防止死尸被山林中的野兽刨出来啃食、导致泄了痕迹马脚。 看来这只松鼠也挺懂啊…… 焦平目光幽幽的想到。 第049章 松内筑巢室 水文寻宝 一顿忙碌过后，身上沾着血和泥的松鼠开始带路，领着焦平去往栖身的洞穴。 焦平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在他的一番手段之下，这松鼠既交了投名状，那么对它而言，眼下除了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以外，就再无他路了。 而他自己，则居于最有利位置，正可对其生杀予夺，全在一念之间！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用了不少血腥的手段，手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腥。 但他不后悔，也不认为自己做错。 道随世而移，水因物而变。 世情如碳，万物为铜，自己既然已经来到了“罗马”，就要表现得像个“罗马”！ …… 一路跋涉。 很快三绕四绕之下，就已经是来到了三只松鼠栖身的巢穴中了。 此处离之前的瀑下劫道之处，已经是离得颇有一段距离了，等闲不容易找到。 显然这三只松鼠，也知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故此走远了去打劫，免得离案发现场太近，容易被人揪到。 松鼠的巢穴，自然是筑在树洞里。 那是一颗粗约略有三十人围抱左右的大松树，根深叶茂，树冠亭亭如盖。 那小松鼠请焦平转到大树的背面，又拨开大树垂下的枝叶，焦平便看到几根树根的虬结处，正有一处空隙被掏了空。 这处缝隙只大约一人高，一人窄。 倒也小心！ 焦平暗自啧啧。 小松鼠赔了一罪，而后放开树枝，当先领路往缝隙处走入，焦平跟进。 缝隙里头，迎面而来却并非正室，而是一道树根凿成的楼梯，一路蜿蜒向上。 看来这里只是入户的“玄关”！ 小松鼠继续在前引路，缘着根梯一路直上，领着焦平来到了二楼处。 二楼处就是一处大通厅，又在一处边上分别再凿三个小洞，虽然没门，但焦平知道那多半就是“三间卧室”了。 这处树厅并不算十分狭窄，看样子是差不多把树心都掏空了，穹顶和墙壁之上各开着一些小孔，兼具通风和采光之用。 此时正值中午。 正午的艳阳透过小孔射入进来，在“松厅”之内的各处，形成了耀眼的光斑。 而后光线再度散射，将整个“松厅”照得黄亮，采光条件看去相当不错。 只是有些气闷，而且温度也热。 不过一般长毛的动物，都是比较喜欢干燥闷热的环境，这样的环境可以让自身的皮毛保持干爽通透，最是舒服。 因此此处，对于三只松鼠而言，倒也不失为是一个安乐的小窝了。 只可惜，瓦罐难离井上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 小松鼠倒没有焦平这么多的感慨，它叉手站在一旁一会儿，见焦平并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传达，于是便往“卧室”走去。 “卧室”三间，大小各自不同。 小松鼠在最小的“房间”面前稍一顿，跟着就继续向前，一直来到最大的一间。 略一踟蹰，它还是走了进去，只是动作上看起来，却是有些陌生感。 看来虽是同处一片屋檐下，但它此前并无多少、进自家大兄“房间”的经验。 好在“卧室”并不大，基本上就是掏个洞，可以睡进去人身和原形就行了。 小松鼠很快出来，手里捧着一套沾着血迹和污渍、还有一些破损的道人鞋服衣冠，走到焦平身前，躬身奉上。 焦平也不用手拿，只直接用刀鞘末端一挑，就将这些衣冠逐样挑到跟前细看。 看来是经年随身的法袍了！ 焦平暗道。 可惜自己，并不会那“地煞七十二术”中的“请仙”之术。 【请仙：“术”字门中之道，乃是扶乩求仙，卜休问咎，指的是招灵之术也。】 否则倒是可以凭借这套法袍，试着将那道人的阴神也好、魂魄也好，“请”了上来问上一问，让死人开口说话。 只要其，还没来得及入轮回投胎。 毕竟这三只松鼠，都并不会那“通幽”之术，照说只能斩身，伤不得阴神的。 即是误打误撞伤到了，那多半也最多是使得阴神，重新褪回“魂魄”罢了。 决不可能是魂飞魄散、性命了了，最后连地府都去不得的。 “咦……” 焦平在挑起外袍底下的里衣时，忽然一张白色的纸张掉落了下来。 这纸张看上去就像一张符纸般，只不过是白色、而不是黄色的，其上面似乎画有一些东西，故而焦平不由“咦”了一声。 小松鼠甚有眼色，见得焦平留意，连忙弯腰将纸张捡起奉上。 焦平不以为意，只接过细瞧。 触手一摸，便觉异常，这东西看起来像一张白纸，但材质触感上却明显不是。 焦平试着轻轻用力拉了拉，白符纸即跟着被拉伸延展，一松力，又缩回原样。 弹力不错，似是某种生物的皮膜。 而且这东西的表面上，似乎还镀着有一层油膜，大概为是防水或防火之用。 在白符纸的一面上，分别画着红色和蓝色的线条，缠成一团，形同乱麻。 翻过另一面上，则在正中间，用金色颜料画着一座被祥云拱卫着的仙府。 那松鼠见焦平翻看仔细，似是对此物兴趣颇浓，连忙搜肠刮肚，言道： “上仙，这东西像道人的鬼画符，只是颜色不对，我们也不知道是何东西，因大兄吃他一颗丹丸，就差点出事……” “我们也不敢乱动它，只是放着，大兄本来说跟过上一阵子，就将这东西拿到集上问问，看能不能换一些米粮来……” 焦平眯眼，只轻轻点头。 这东西松鼠看不懂，他却看得懂！ 这不是鬼画符，也不是符纸。 这乃是一张水文图！ 水流是分冷暖的。 这点他前世就学到过，这世他更曾常年在水下生活，对此再是清楚不过了。 这张白色图纸之上，那红色的线条代表着的，就是“暖流”。 蓝色的线条代表的，则是“冷流”。 而这图纸之所以看上去，像是一团红蓝缠绕在一起、毫无头绪的乱麻。 是因为这张图的画图视角，采用了鸟瞰的角度，把立体空间里的水流情况、给重叠画在了平面的纸张之上。 再看红蓝线条缠绕的中心，又有着一点细不可察的金点。 若是将这金点，与纸张后面金笔勾勒的仙府相对应，再大胆揣测一下，这极可能乃是一张水下寻宝图！ 其所寻之宝，却乃是一座“仙府”。 第050章 梭由如意始 叠自叉处来 符纸规格大小的白纸之上，红蓝线条所记载记载的是水文图，其所指向的，乃是一处位于水底的仙府宝藏。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这附近的水文、就是这附近的宝藏，否则那命歹的道人，好死不死的，为何偏偏要死在这处？ 这是焦平大胆的推测和判断！ 至于具体是不是，等他抽个时间，下水去看过就知道了。 道人的目的已明。 剩下的就是手段了。 这死去的道人明明是个菜鸡，那么他是如何深入到、如此蛮荒深处的？ 焦平继续翻找。 衣袍鞋袜一件件挑落，到最后松鼠手掌之中，就只剩下一件东西了。 焦平眉毛一挑，看来是这了。 却原来，松鼠手掌中最后一个东西，是一个有成人手掌长的小小梭具。 这梭具看上去就跟凡间妇人纺纱用的梭子类似，两头尖尖中间大，只不过它不是木头做的，是由一片片钢片拼贴而成。 一旁还有些断折、或磨损的零碎，一看就是从梭上掉落下来的零件。 这东西显然已经坏了！ 这也解释了那菜鸡的道人为何能深入蛮荒之地，看来是借了飞梭之力。 只不过到了此处，好死不死的，这东西刚好就坏了，连带坏了自己一条性命。 焦平拿起残破的飞梭，触手微冷，捏上一捏，微带弹性，有点像穿山甲的皮。 从破损的地方往里边一瞧，之间里面榫卯相勾，重重叠叠得十分复杂。 每个榫卯零件的最外边缘，又接着一块狭长小小菱形钢片，无数菱形钢片重叠拼接在一起，组成了飞梭最外边的梭皮。 乍一看，这飞梭倒像个鲁班锁！ 接着焦平又伸手，拿起同样呈现榫卯结构的、坏了的零件看了看，突觉不对。 这些坏掉零件的材质，跟飞梭正体的材质根本不一样，或者更正确的说，其材质远逊于飞梭正体的。 虽然焦平也辨别不出这飞梭正体，用的乃是何种材料做成，但这材料的高档质感，却是一触便知，更别说还有对比的。 这种感觉，更像是那死去的道人，自己捣鼓了几个替换的零件，将这架飞梭临时修好了，就一头扎了进来。 却没想到这零件这么不经用，很快就磨损坏去了，以致于最后坑了自己。 这道人倒是胆大敢闯！ 焦平暗自感叹。 只可惜心不够细，运数也不济，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百步都走了九十九。 到最后却被三个小蟊贼敲了闷棍，致使阴沟里头翻了船，枉送了卿卿性命！ 焦平将飞梭和坏掉的零件收好，这东西日后或许还有用，正好壶天囊里面、有许多地方空余出来，不用白不用。 对于飞梭这类法宝，他其实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概述》上介绍说，修行界的第一艘飞梭法宝，乃是一艘仙梭。 这一艘仙梭，形如金船，又以“如意”为名，出自于终南山炼气士之巧手。 其上加持有“天罡三十六法”中的“五行大遁”、“大小如意”、“飞身托迹”、“潜渊缩地”、“纵地金光”、“正立无影”等一系列的天罡大神通。 此梭飞遁无影，几无人可拘之。 而且据说其用料十分考究，梭体材质异常之坚固，因此不止防御强，在极致速度加持下，还可以用来做攻击用。 攻击时只一啄，就能轻松把一座大山前后啄出一个窟窿来，啄个通透！ 这法宝兼具“攻防遁”三位一体，俱都卓绝无伦，而且还能当作移动的洞府用。 如斯美妙，故而自仙梭问世之后，各种模仿的飞梭类法宝，就一直层出不穷。 而今的修行界之中，一艘低配版的飞梭除材质上五花八门外，飞梭之上所加持着的法术，则多是以地煞小神通为主。 诸如“坐火”、“入水”、“透石”、“土行”、“御风”、“招云”、“壶天”、“杖解”、“移景”等等这些，不一而足。 毕竟，不是谁都是终南山仙人，能有机缘学到那么多个天罡大神通的。 而今梭类之法宝，可以说在修行界法宝目类中、一直是稳占排名前十的，可见其受欢迎之程度。 便连焦平，从贼赃里见到一艘，而且还是坏的，都要忍不住拿了收起。 这东西，说不定还能修好呢！ 若有一艘飞梭代步，那无论是此行还是以后的出行，都是要方便上许多的。 此间事了。 焦平又问起附近的水文，接着马不停蹄使唤小松鼠，让它带着自己去看，一刻都不给它停歇。 人一停下来，往往就容易胡思乱想，况且此间场景特殊，更容易触景生情。 若是在这里歇会儿再走，难保这小松鼠会被这地方勾动了血脉亲情，冲动起来要找自己的麻烦，为它两位族兄报仇！ 自己虽然不惧，但是如果把这小松鼠也杀了，短时间内却又再上哪儿、去捉上一个肯听话的带路舌头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故而此时还是要奔波操劳一点为好，正好免却许多手尾。 小松鼠浑浑噩噩战战兢兢，并不知焦平心中之算计，只一味听令行事，很快就带着焦平，来到一条大江之边。 这附近能称得上“大”的水系、能够够得上“水底藏仙府”条件的，也就这里了。 这条大江，实就是那“三叠瀑”瀑布水流到平原处汇集起来、所形成的江水。 此江因处于中下游位置，除了有上游的浩浩河水供给之外，沿途更有那高山融雪、各处山涧小溪，等水流汇入。 山不辞细壤，海不辞涓流，江水行至此处此地，一眼望去已是望不到对岸。 可见江面之广阔！ 此江之名为“三叠江”，这个名字显然因附近的地理特征、从而得名的。 即是由那“三叠瀑”而来。 简单直接、易懂好记，也没有多余的无谓修饰和故弄玄虚。 这是妖怪们取名的一贯风格。 说来其实这“三叠江”、“三叠瀑”，还有那“东叉流”、“双叉河”，都是同源出于一条水脉、延绵而来的。 但其名号，却各自不相同。 对此，焦平并不以为意。 一节水道一节名，像山名、水名这一类的地名，都是在那当地生活的人才会去取，而后传叫开了，才终为人所知。 而上下游又没有个统一商量，故而叫出来的，就是不同水段有不同名字。 这种情况不仅这里有，在他前世也是多有，尤其是那种跨越国域的大江水。 百分之百，有着多个名称、名字。 第051章 水鬼名长右 山王曰羬羊 焦平又询问了几句，跟着吩咐松鼠在一旁等他，然后就悄悄下了水。 像这样的大江大河，基本上里面都是不可能没有水妖为生的。 之前焦平大摇大摆乘舟渡河，是因为知道地主家的、不可能跟自己一个明显的过路客打生打死，所以才敢那样做。 而且就算人家真上来掀他竹筏，他也不怕落水，他本就是水下的上位掠食者。 水里正是他的老家！ 即便碰到打不过的，也尽可搬出“双叉河大王”的名号来。 相信在这条水脉上，凡是他打不过的妖怪，不会没听过“双叉河大王”的名号。 毕竟“双叉河大王”，也并非是什么一直隐居不出、声名不达之辈。 正相反，人家既占山号河、又一直开着妖集做生意，名声不说“如雷贯耳”，至少也该是有“远近闻名”的程度。 一位元神妖王的威慑力，相信应该是不会太弱的，自己此行外出公干，正是该扯大旗时、就要扯一扯大旗。 至于欠下来人情，就让“双叉河大王”还去，就当是“公费报销”的一部分了。 而今次他要悄悄去确定寻宝地点，这其实是开私差，这倒也没什么。 只不过万一被此地的地主发现了，那样就无故平添上无数波折。 万一是那种自己打不过的，人家倒是给“双叉河大王”面子，不打也不杀，只将你礼送出境，你的寻宝自然就泡汤了。 所以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据松鼠所说，在此方水域中称霸的，是一只四耳的水猴，其名为“长右”。 《山海经·南山经》：“长右之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 “长佑”是一种性情邪恶的生物，浑身长黑毛，红眼，有獠牙、跟僵尸一样。 它常藏身在水面浮萍之下，阴暗地里窥视探人，若是有过江的人不小心失足落水，或是儿童胆大下水嬉玩时。 它就会瞅准机会，游到水底下，去扯人的脚，害人喝水溺死。 既以此为乐，也以此为生。 若是遇到人少些时，胆子大的“长右”甚至光天化日下，就敢掀船害人。 此物民间又称为“水猴”、“水鬼”。 而眼下在这“三叠江”里称霸的，即是一只得了道的积年老水猴。 这老水猴开灵得道之后，却半点不改其原始恶习，反而惯是变本加厉。 也不拘是何人从江面过，它都要上前去扯脚，因此搞得天怒人怨、都是火大。 若焦平在瀑布处没有翻船，而是一帆风顺来到这处，就极有可能要跟这老猴在水下，干上一架了。 据说“三叠瀑集”中的“羬羊”大王，也屡次想要除掉这水猴，但设计了几次，都诱不了这猴子上岸。 而自身又不会水，战不得水战，因此只能暂且忍下恶气，权任这老猴逍遥。 “羬羊”是一种羊身而马尾的异兽。 《山海经·西山经》中载： “华山之首曰钱来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有兽焉，其状如羊而马尾，名曰羬羊，其脂可以已腊。” 这“长右”既然不敢跟“羬羊”大王正面相抗，只能凭借水利来龟缩保命，又没称王，可见修为该没有到“炼神返虚”大境。 妖类与人是不同的。 妖的领地意识极强，而且以力为尊，因此喜欢直接展示力量，宣誓领地主权。 故而只要力量上能称王，就没一个会真当了乌龟王八，苟起来阴搓搓地自己装逼，装到颅内高潮、自嗨过瘾的。 不过能令的“羬羊”大王无可奈何，这说明这水猴的修为也不会很低的，就大可能就是在“炼气化神”境的高位境界上。 因此才能苟住。 否则“羬羊”大王纵自己不擅水战，派几个会水的手下收拾它，总是能行的。 因此，自己还是要小心为上的好。 虽说修为高也不见得就能打，真正打起来时，还是要看各自的神通和武艺。 但修为高的，往往都更能打。 这也是事实。 修为高，就活得长。 而修行界与凡间不同，往往是年纪越老的就越厉害，没有“拳怕少壮”一说的。 毕竟多活几年，就可能多门手艺、多些阅历，可谓越老越毒、越老越辣。 年龄大，在修行者是一种优势。 …… 焦平睁开“通幽”法眼，通过寻找“灵压”的方式，确认过视线之内除了小松鼠之外，再无另一个修行者。 且目光所及的水面下，也无一只“水鬼”正在暗测测地盯着自己。 于是他即偷偷下了水。 为尽量减少暴露行踪的可能，他也不用那狼犺的蛟身，只用人形就入了水。 一入水中，身上的法袍就自动发出微微的蓝光，地煞“障服”之术自动启发，为他轻轻排开身周水流。 他本是蛟龙，因此下了水就自然而然的转为了水下呼吸，也不用冒头换气，只一股劲儿往深里缓缓而去。 他动作虽不敢太大，但精神上却还算比较放松，并不怎么担心被发现。 因为据松鼠从集中听来的情报，这只老猴很“独”，偌大水中就它一个怪。 因此水里很“干净”，没有耳目。 之所以会如此，这是因为“长右”的性情邪恶，且性格孤僻，从来也不去拉拢其他的水怪，反而是见了就要打杀。 据说这是害怕其他水怪成了气候，会被“三叠瀑集”的“羬羊”大王拉拢过去，在水下与它为难，故先下手为强！ 只不过，当时听松鼠说到这里时，焦平的心中忽然一动，他突然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那“长右”知道“水底仙府”？ 它做这些动作，扫清卧榻之侧、避免对手为敌所用的目的固然是有，但真实的根源的动机，却是为了独占“水府”？ 甚至于“羬羊”大王，也有可能是知道那“水底仙府”的存在。 它多次设计，想要除掉“三叠江”水下的这头“长右”老猴，其真实的目的，会不会也同样是为了“仙府”？ 否则只是路过江面时被扯了脚，应该也不至于要报复几次、这么执着吧？ 焦平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对。 毕竟一个外来的小道人，都能凭借一张水文图过来寻宝，一路寻到这里。 那本地一陆一水两个地头蛇，知道水底下有着“仙府”，这概率就更大了！ 第052章 蛟扑一场空 鬼扑一场空 焦平缓缓于水下寻视。 对于别人来说，水就是无数的水滴汇集而成的、一整个的立方体。 但他不是。 对于他来说，整条的江水，是由一束束或大或小、或冷或暖的水流，相互缠绕在一起而组成的一个整体。 是有脉络可寻的！ 在他的视角中，江水、河水从来不是由点滴而来，而是由水流和水束组成的。 按图而索骥，焦平很快就在一片半透明的江水中，找到了一条流向接近于水文图纸上所画的水流，于是他靠了过去。 像他这样的水生生物，在水底下的移动是很多时候，都不是通过自己发力，而是搭乘着水流、借着水流走。 自己的力气，则是要保留下来，用于想停下或换乘另一条水流时，那时才会通过发力，来改变自己前进的方向。 这有些像宇宙飞船在太空中飞行。 宇宙空间是真空，是一个近乎完全没有阻力的环境，因此飞船只要获得一个初始的速度，就能一直不停飞下去。 直到想要转向或者停止时，那时才需要启动引擎，点燃飞船的燃料，通过对自身的做功，来实现转向、或者停止。 运气不错！ 焦平乘于水流之中，在心中缓缓绘出适才经过时、目中所见冷暖流之轨迹，一一对比下来，很快就找到了对应。 于是他瞅准时机，轻轻发力，挣脱水流惯性的束缚，搭乘上另一道水流，直往那水文图纸所示的中心金点处探去。 水下十分安静，而且光线昏暗，到了两百米以下，基本上就是黑暗一片了，光照不进来的，都被折射了。 不过焦平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故而不以为奇，只自顾自往前。 很快接近中心，来到目的地。 出乎焦平意料的是，这水文图纸中所标记的中心藏宝位置，本来以为应该是“仙府”所在的地方，竟空无一物！ 焦平看着前方，那片与寻常江底模样无异的空间，不仅皱起了眉头。 他环眼四顾，又自怀中取出那张水文图纸，冷蓝暖红、上上下下一一比对着。 没错啊！ 地点是这里没有错，只不过原本以为的“仙家水府”，却是丝毫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自己猜测有误？ 焦平还不死心，忍不住游了近前，踏足与江泥之上，开始搜罗痕迹、线索。 他浑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落足而下的一瞬间，虽是水中浮力抵消了主要重量。 但这一脚踩下去，江泥之中仍有无数微小的生物、因受不住压力而死去，其尸体正好铺成他脚印的模样。 “吱！” 一声暴怒的尖锐次声在水中传开。 焦平循声看去，只见一只半人大小的四耳黑毛水猴，睁着猩红的眼睛，神情邪恶而阴冷地，正往这边过来了。 虽然是处在盛怒之中，但这四耳黑毛水猴妖怪，并没有乱了章法。 它没有冲动地自己发力游水，而是直接搭着水流，怒而不乱地往这边而来。 这显然是养精蓄锐，在积蓄、节省着力气，好在来到时，给上对手一计狠的。 焦平一看，看来是水战的老手了。 他转身即走，乘着对方还没来到，竟根本就无意与对方硬碰硬！ 不止如此，他在水流之中还自己也发力游动，两速叠加，瞬间拉开一段距离。 开玩笑！ 如果这里真有一座“水底仙府”，那还有得说道，但现在屁都没有，他自然是不可能为点“空气”，就跟人家拼命去的。 不管这黑毛水猴，到底是硬点子、还是个软茬子，他都没兴趣去试。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为好。 水猴的神情愈发阴冷，它陡然舒展手脚连续发力，几下就跳跃换了几条水流，跟着手脚并施迅速滑动。 焦平没有回头，但水猴的举动在“阳识”中却尽览无遗，一一在心。 他叫一声“糟”，暗暗紧迫。 原来这江流一物，并不是直来直去各不相干，而是曲折缠绕、就像是一根麻绳里头的丝束一般。 因此这黑毛水猴换动位置，正是觊准了自己的去路，要抄近路劫杀自己。 端是凶狠！ 焦平自然是不肯坐以待毙，同样瞅准了时机，也迅速变动自己的位置。 那水猴只是冷笑，毫不犹豫再变！ 焦平只能跟着又再度变换。 节奏不断加快！！ 两边在水下不断地连续变换位置，那四耳的黑毛水猴逼得十分紧迫，几乎不给焦平留下、任何喘息的空档。 于是两边看起来，就像游鱼一样不断在江底水流之中，上下来去跳跃。 双方虽然从开始到现在，中间都一直隔着一段距离，根本没有接触到。 但就像下棋一样，两边斗智斗勇，应着对方的变动、而不断变动。 一方极力压缩对方的活动空间，一方则全力拼搏，要跳出牢笼、另觅新天。 由于几无停留喘息之余地，因此这个过程中，对双方的眼力、抉择、反应、体力乃至运气，都是极大的考验。 几乎没有丝毫的容错率！ 只要中间有一个环节稍差，跟不上对手的节奏，便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堪称是生死时速！ “叽！” 水猴兴奋鸣叫，借着水力的加速，向前一爪凶猛得、就往焦平背上直掏去！ 它仿佛已经看到了，猎物被剖开的胸腹间散落出来的、大片鲜血和粉嫩脏器。 忍不住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角，口中发出一声即将获得进食的兴奋鸣叫！ “砰！” 江面炸开。 一道连续变换的人影自水底跃出，脚尖在水面交替连点而过，快速来到岸上。 然而，即使如斯精彩的“铁腿水上漂”之轻功绝技应用，也难掩其一身的狼狈。 狼狈的人影立定，蓝袍而金冠，面江掣刀在手，微微躬身，刀决蓄势待发！ 正是焦平是也。 江面之下，那只四耳的黑毛水猴扑了个大空，看着眼前的幻影渐渐消失，神色不禁更是邪恶阴沉。 它停了一下，缓缓游上江面。 放佛作贼惯了一般，那黑毛水猴只在江面之上，微微露出一个扁壳脑袋、和一对猩红的眼睛，冷冷地与焦平对视。 良久，它缓缓沉入水底。 焦平神色阴沉如水，这黑毛最后那一眼的意思，分明是已经记住了自己。 还他妈的挺记仇！ 第053章 上岸生机谋 兽集逢夫诸 见水猴子不上岸。 焦平并没有松懈大意，只是按刀，身不转而脚动地、缓缓地向后方退去。 这长毛的黑东西若果真敢跟上来，少不得就要兜头兜脸的、给上它一刀了！ 焦平暗暗发狠。 至于刚才水下，一则他仍思退路、并无战心，二则他当时是顺着水流逃跑，如果返身出刀的话，就是逆流出刀了。 这就大不利。 毕竟水中不比陆上，水的阻力要比空气大上无数倍，何况他的移动速度快，若再叠加上水的流速。 那这一“逆”的压力，可当真非小！ 不论是“斩蛇刀术”也好、还是“断龙刀术”也罢，在最初始的这个阶段，并无任何的灵异，就是一种——快。 快到极致的快！ 若是失去了这种极致的速度，那么这门刀术的威力，可谓尽失泰半。 因此逆流出刀，倒不如不出。 献丑不如藏拙，只要前面没给人家瞧去刀术的跟脚，后面觅得机会再出时，别人有所针对防备的可能性自然就低。 如此至少，可打别人个措手不及。 他当初就是这样阴了老蛇的。 …… 焦平缓步后退。 一直后退着，来到江岸上边离着江水远些的、长有较盛草木的地方。 待睁开“通幽”法眼一扫，即在灌木丛中找到一个、缩成一团的瑟瑟身影轮廓。 这小松鼠，藏得倒是挺好！ 焦平于是伸出刀鞘来，过去敲了敲小松鼠的头，示意它赶紧起身走人。 松鼠藏在灌木丛间，眼睛却一直盯着江面没有放松，自然看到了“上仙爷爷”被逐出江面的狼狈形象。 知道“上仙”此时心情多半不好，因害怕被迁怒，于是这小松鼠知机当了一回锯嘴的葫芦，起身一声不吭地跟上焦平。 一阵三绕四绕之后，离水已甚远。 焦平忽然一把揪过那小松鼠，道： “现在，带我到你口中所说的那‘三叠瀑集’去，听我的指令行事……” “你需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可听清楚了没有？” 小松鼠被焦平揪着胸口大力一晃，连忙点头不迭、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焦平神色阴晴不定、沉默盯着它。 直到那松鼠又再慌不迭地点头，他才松开了手，跟着又朝那“三叠瀑集”的方向略抬了抬下巴，示意小松鼠不要发呆。 即刻出发！不要耽搁！ 小松鼠揉下胸口，连忙拔腿。 蛟鼠的心思已经转到别处了，却浑没有注意到，就在焦平领着小松鼠去后。 江面之上又浮出一对猩红的眼睛，久久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景不放。 而后，又缓缓沉入水底。 …… “三叠瀑集”。 这同样是一个妖集。 虽然同样是以本地的河道水脉而冠名的妖集，但“三叠瀑集”与“双叉河集”，两者却又有着许多不同。 首先，“双叉河集”是一个以羽虫类妖物为主的妖集，这样的妖集又称“鸟集”。 或者唤作“林集”。 而“三叠瀑集”，则是一个以毛虫走兽为主的妖集，这样的妖集又称“兽集”。 抑或是称之为“山集”。 焦平给那守门的妖怪，随手扔过去一颗对自己来说已经没用了的“天视丸”，跟着就举步走进了“三叠瀑集”。 很快，后脚就有妖怪跟上，去兜售一些他的相关情报了，虽然都只是些表面上的皮毛信息，暂时无关痛痒。 焦平走在兽集之中。 这处“三叠瀑集”的位置，是位于几座低矮的小山夹围而成的山谷之中。 几座小山之上，绿草如茵。 在面向山谷这一面的山坡之上，则零落地掏出一个个的洞穴来当作门面，洞口处又用白色的石头，磊成一个拱门。 这些就是兽集里头的店家了。 高低错落的“兽店”之间，又被黄土铺平的细长兽道，给蜿蜒地串在了一起。 青草的茵，石门的白，兽道的黄。 这青、白、黄三色，就是这一座“三叠瀑兽集”，所给到焦平的第一印象了。 焦平站在谷底抬眼一扫，山坡之上入眼所见，大约是有七八十处洞穴罢了。 即使再算上一些、不知到底有没有的隐蔽店铺，其总数也不会超过一百。 这地方并不是很大。 这是一个小集，不过看样子已经是比那“双叉河集”要热闹多了。 不过像这样的妖集，一年到头都是没几次大集的，平时更多的，是附近的妖怪在这里进行着互市和交换。 地方小，自然进出的外来人就少。 因此像焦平这样的陌生外来客，处身于其中，自然就显得相对甚是扎眼。 尤其是，他还出手阔绰！ 于是很快，当他从第一家兽店当中走出来的时候，就有妖怪迎了上来。 那妖怪走到焦平的跟前停住，竟自拱手作揖为礼，而后说道： “贵客远来，‘三叠瀑集’招呼有所不周，还望千万海涵……” 焦平也站定，见这妖怪公然以兽集的主人家自居，不由暗道一声：“来了。” 他打眼望去，这出声的妖怪却是一身的账房打扮，脖子上顶着一个白鹿头，头顶之上却又有着四只鹿角。 原来是一只“夫诸”了！ 《山海经·中次三经》中载： “中次三经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其阳多?琈之玉，其阴多赭、黄金。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玉。” “北望河林，其状如蒨如举。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 “见则其邑大水。” 这妖怪本是兆着水灾的恶兽，但对自己来说，却是来得正好，就连意头也好！ 焦平回礼，后作不解状道： “不知这位朋友拦我，有何贵干？” 那“夫诸”再施一礼，并不让开道路，只是道：“尊客，我家主人有请一晤！” 焦平“哦”了一声，问： “你家的主人，莫非是……” “正是。” 那“夫诸”说道：“我家主人，正是这座妖集之主，‘羬羊’大王也！” 焦平“唔”地一声，又问道：“既是本地的大王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夫诸”不说，只是道： “尊客一去便知。” 说着，又侧身让出半边路来。 焦平面上踟蹰了一阵，最后在“夫诸”的延手相请下，绕过了山谷。 直往山谷之后而去了！ 第054章 白衣一士子 两妖说四耳 山谷之后，是一处地热温泉。 奇妙的是，明明地热的环境，这温泉热汤的旁边，却长满了翠绿欲滴的草木。 这些草木长势都是十分良好，且看去毫不零乱，而是出落得错落有致，虽则品类大小各异，但都各具一种姿态特色。 这显然是有人在精心打理了。 走到近前，焦平不禁暗暗称奇。 原本远远看到那热泉水面上、不时有沸腾的迹象，上面也是烟云缭绕，还以为周围的温度，必定酷热高温才对。 谁知走到近前，却是一派清幽，仿佛是置身于幽深密林之中一般。 看来这些树木的栽种，有些学问，能将温泉的热量，给尽数锁在了湖内。 焦平不由得想起“地煞七十二术”中一门以复杂著称的神通——“布阵”。 这莫非就是地煞“布阵”术？ 他暗自揣测道。 路到尽头，便是湖。 临湖之畔，结有一座二层的吊脚精致小竹楼，竹楼的外墙上，缠绕着一种青嫩的幼枝攀缘类植物，开着点点的黄花。 小竹楼二层，一半结成房屋，另一半则是一个露台。 露台之上，正摆有一桌简单小席，几案之旁，则对放着两个座位，此时一个座位之上已经坐有一个“人”，正临风把盏。 那“人”听到动静，于是探出头来，往下招了招手示意。 “夫诸”将焦平带到这里，在门口处将他让了进去后，即站定不动当起门神。 焦平已然猜到上面那“人”，即是这“三叠瀑集”的主人“羬羊”大王了。 他自不惧与这大王单独相对，他本来就是想要与这位一晤的。 当即援梯上了二楼。 二层之上，主人见客人上来，即随意地招呼了一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焦平只客随主便，走到桌前对面，略拱了拱手，就自行入座了。 那大王也不在意，只是从案中盘上翻起一个倒扣的酒杯，放在焦平的面前。 跟着，又提起酒壶来，给焦平的杯子满上一杯，然后放下酒壶，伸手示意请。 焦平端起，一干而尽。 那大王又倒，焦平饮胜。 三倒，焦平痛快干下。 “好！” 大王合起手中折扇，用扇骨敲着另一手掌心，大声喝彩，道： “道友真是好痛快也！” “我这壶小酿，名曰‘神仙醉’，不同于凡酒，便是我辈，一杯亦可谋一醉！” “道友酒到即杯干，连饮三杯，而面色不改，真是海量也……” “不过道友身贵为蛟龙之尊，小小杯中物只做等闲，亦是正常尔。” “来，请再饮一杯……” 海不海量不知道，不过三杯下肚，自己确实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醉意。 而对于这位“羬羊”大王，借劝酒之机不动声色的点破，自己的跟脚不是个“道人”、而是“蛟龙”，这点焦平并不意外。 反而是内心一喜，暗暗振奋！这正说明自己对那松鼠的事先安排，奏效了。 这“羬羊”大王只以为小妖没见识，误把蛟龙当道人，却不知正中自己设计。 想必它此时，亲自“戳破”了自己的“底细”，心里应该正自小有得意。 这样就好。 假中掺真，真中掺假，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正要它忽略了其他。 “请……” 焦平面上只做欣然，端起酒杯来与“羬羊”大王轻碰一杯，又自饮胜。 待放下酒杯后，他即主动开口道： “多谢大王赐酒了……只是焦平还不知道大王此次见召，却是为了何事？” “唔”，“羬羊”大王似乎没想到焦平说话这么直接，放下酒杯后不禁略沉吟。 焦平也不催促，只乘机打量。 这位大王看上去像三十许人，面色白净无皱纹，一副养尊处优惯了的模样。 其下颔处，留着一副山羊胡须，为它增添了不少的成熟色彩。 他身上披着一件半新的宽袖白衣，手中执一白纸折扇轻摇，纸扇向着焦平的这面上画着一副山水，栩栩如生。 白衣纸扇，凭栏独饮。 此情此景，若是不去看它额上那对尖角的话，倒也颇显士子文人之风流雅致。 焦平有过跟这类“人”打交道的经验，知道其中的分寸拿捏，大略是要把对方当作上位者同时，又要把它当作“文友”。 总之不能太过于拘谨。 于是他只一副彬彬而有礼的样子，又提过酒壶自己斟了一杯，拿在手上把玩，耐心地等待对方开口。 “羬羊”大王果然对他“越矩”的举动浑不在意，只沉吟一会儿，捋着须说道： “还未问焦……焦平道友，是自何处而来的……来此地又有何贵干？” 焦平暗暗好笑，敢情这位，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要盘问自己的来历？ 他面上半点不显，只是恭敬道： “大王，我自上游处的‘双叉河集’而来，受‘双叉河大王’之命出行办事，路经贵处，只是暂时歇脚一二……” “‘双叉河集’……” “羬羊”大王又自沉吟，道： “‘双叉河大王’一向可好……” “一向都好。”焦平坐着不动，双手却朝向“双叉河集”的方向拱了拱。 “羬羊”大王目光闪烁了一下，只例行问侯一句“双叉河”后就不再提了，而是又将话题扯到焦平身上，关切问道： “我听说道友，在江上和那‘四耳’斗了起来……不知可是属实？” 四耳？这想必就是那黑毛水猴了。 也不只是它自己叫的、还是“羬羊”大王给起的绰号，倒是挺贴切的。 焦平谓叹一声，歉然道： “大王有所不知，我本是蛟龙，出行自然是以走水路为上，这一路过来，为未与路过的地主起了龃龉……” “只是不知为何，路过那江时，贵属竟无端出来相扰，以致差点动起手来。” “些许小事，不曾想竟是连大王都惊动了，焦平有错，还请恕罪……” “羬羊”大王突然伸手，止住了焦平的话语，它不疑有他，只是缓缓摇头道： “道友初来乍到，故有所不知，那只‘四耳’实并非我的手下，它是那江生的妖怪，这些年来仗着会水，频频为患……” “那水猴子一向性情孤僻霸道，也不听劝，只一味不许别人从它头上经过，便是我的面子也不卖！” “道友被它拦下为难，不足为奇。” “也不相瞒道友，这些年来，因着这水道上的路途不靖，我这座‘三叠瀑集’里头的生意，受到影响也甚不小……” 第055章 三仙障眼戏 布阵拟天罡 “竟有此事？” 焦平做出一副讶然的样子。 “此事众所周知，毋需欺瞒道友，也隐瞒不过，便是某家不说，道友只需在集上逗留一二日时光，多半就能得闻……” “羬羊”大王摇了摇头，继续道： “也不怕道友笑话，某家是走兽出身得的道，一身修为虽然痴长，但下到水里却奈何不得那江生的‘四耳’……” “不过……”它话锋一转，突目光灼灼盯着焦平，道：“不过眼下道友来了，情形自是不同了……” 焦平笑着摇头，截住道： “我乃过路之客，大王是地主，纵大王自身不便，自有手下群英献策效劳，何处拉上我一个没用的外人……” 焦平婉拒推诿，“羬羊”大王闻得，并不生气，也未放弃，只是继续说话。 “道友却是过谦了……”它目光炯炯地盯着焦平，二指指着自己的眼睛，道： “若我这对拙眼，没有看错的话，道友如今的修为，却来到了‘小还’关口，是也不是？” 焦平点头。 “羬羊”大王胸有成竹，笑道： “既然如此，道友离家外出，想必暂未觅得一处合想的地方，以供修行？” “不如这样，就由某家为道友提供一处洞府，供道友修行突破……” “事成之后，我只要求道友为我全力出手一次，对付那‘四耳’，成与不成，只看天意如何，绝不强求人力之功。” “如此一来，道友既不误了修行，又能助我一臂之力，三则也可报日前那水猴子的拦路之仇……” “如此一举三得，是我为道友计，不知道友以为，如何？” 焦平犹豫不决，面色为难。 “羬羊”大王大笑，道： “道友可是怕‘双叉河大王’责难，此事易耳，待会就让某家修书一封过去，分说清楚缘由，必不致令道友为难……” 焦平顿时如释重负。 …… 当焦平走下楼，随着“夫诸”去往“羬羊”大王、所安排给他的洞府之时。 路上，他忍不住微露笑意。 这一出“三仙归洞”的巧计，似在彼而实在此，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上下纵横左右腾挪，借力打力。 正是要瞒天过海、火中取栗，扯了“羬羊”大王的势，无中生有地、凭空为自家修行创造出一个绝好的外部环境。 而今目的既遂，倒也不枉他一番面授机宜、费心铺排这一出“障眼戏法”了。 这一出“三仙归洞戏法”，绝大部分环节都是自己在变。 所需要的外部配合，仅仅是唆使松鼠去往兽集的消息贩子那里，说上一句“见得江上有道人和水鬼在追逐”。 接着，再领上几个赏钱而已。 这也是他自寻水府不遇后，所思的转进退而结网之策了。 旁人只以为他意在水府。 却不知，他根本不管水府在不在？也不管“羬羊”大王、是否只是单纯如它自己所说，想剿除那“四耳”以靖路途？ 我先借鸡生蛋，把修为提上来！ …… “夫诸”领着焦平沿湖而行。 路上，它不时停下，拿出一面令牌往虚空处印去，待嵌在虚空中的令牌面上闪过一层水光自发掉下后，即上前接住。 跟着，才请焦平继续前行，一路来到了温泉水湖的另外一侧。 焦平暗暗在意。 看来真是地煞“布阵”术了。 【布阵：结界、阵法，禁制。】 “地煞七十二术”中的“布阵”，是少有的一门下限不低、上限却极高，甚至可与“天罡三十六法”相叫板的术法神通。 这门神通学习难度极大。 一是极难获得明师传授，像这种以知识体系著称、知识体现力量的神通，等闲是不会有人随便传你的。 这是十分尖端的要害知识，不用多想也知道，其传承必然是受到严格限制。 二则，这门神通若没有一个老师指点你学习，光凭自学就犹如苍蝇乱撞般，是自学不了的。 真能自学成材的，那是亿亿万个修行者里头，才有可能一出的“妖孽”了。 而这门神通到底有多厉害？全看修行者手中掌握有多少种“布阵”之法，又有能力布下其中的多少种阵法。 至少“羬羊”大王这里，从它奈何不了那水猴子一事就可以看出，这个神通在他手里更多的还是看家护院作用为主。 没有主动出击的能力，这门“布阵”神通，也就显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因此焦平这样的门外汉看了，自然在惊奇之余，也暗暗放心不少。 “夫诸”将焦平带到湖的另一侧、一处临时的小院前边，再度将令牌嵌入虚空，解了阵法，而后推开了院门。 它并不进去，只是又取出一个令牌来递给焦平，道：“此处是鄙处，专门开辟用来闭关修行之用的洞府……” “尊客进去之后，只需关上院门，阵法自然就合闭了，绝无人可打扰。” “院内主屋桌上，放有‘辟谷丹’，尊客若闭关期间肚饿，可自行取用。” “若是修行结束了，可将此令牌如我适才一般嵌到虚空阵法处，我手上的‘母牌’自然知之，就会过来接尊客出去。” “最后还请尊客珍惜闭关机会，勿要随便外出，告辞……” “夫诸”说完，自躬身拱手一礼，就转身自顾自的去了。 焦平站在门口目送其背影离去，心中忍不住一哂，倒有些冷面管家的派头！ 他摇了摇头，转身进院。 关上院门之后，焦平并不急于马上进行闭关修行，他也不进屋，只站在院中，睁开了“通幽”法眼往上瞧。 适才碍于主人家在侧，不好失礼，眼下无人，倒要看看这阵法名堂！ 法眼之下，整座小院之上，倒扣着一个透明的光罩，犹如穹庐一般。 光罩倒扣入地，严丝无缝，只大致能猜到其能量来源、是从地下而来。 又隐隐与这一方的山水相连，想要撼动光罩，等同于是要撼动这一方山水。 再多就看不出了。 焦平遗憾的停下目中神通，接着又自怀中取出一张黄符来。 这出“障眼戏”，能不能收个好尾？ 就全在接下来此举了！ 第056章 青烟化鬼神 东西两个厢 “嚓。” “嚓……” “嚓！” 焦平自“壶天囊”中取出火石来，撞击了几下，点燃了手中的一张黄符。 黄符被橙红的火焰吞噬，符纸很快化为一团符灰、散落在院中地上。 至于符烟，则并不扩散，而是丝丝缕缕的聚拢成一团，最终在面前、凭空化作一个青烟构成的模糊鬼神。 焦平目光一闪。 能在封闭的阵法之内沟通外面，看来这“上法三十六”响应生效的优先级，仍然是要高于“下术七十二术”的。 至少在这里是这样。 见鬼神已经成型，他也不耽搁，赶紧将事先准备好说辞奉上。 也无非是些“乍逢此事措手不及，主人心意殷殷、盛情难却”云云的说法，力表主人的难违与自身之无奈、无力。 其中不无暗示，自己是被此地的“羬羊”大王强行留下、走不了的。 那鬼神面目模糊，听了毫无表情，只在焦平说完时，其内突传来“双叉河大王”的平静声音，道一句：“知道了。” 言讫，化作青烟散去。 焦平神色一松。 看来这“六甲”黄符，并不能真正的做到“事无巨细、明察秋毫”。 否则，联系上自己在水岸交代松鼠的那番话，就很容易知道自己在弄鬼，“双叉河大王”的态度，也不可能那么平静。 焦平于是伸袖一拂，就将身前地上的符灰给拂到一边去，跟着迈步进了屋。 正屋面积不大，大概也就三十平方左右的样子，呈长方形结构。 正对门处、房屋正中，放着一张高二十厘米左右、四四方方的沉木几塌。 塌上铺着干净的四方草席，其上放着一张长方几案和四个坐垫，几案之上则放着喝水的茶壶、四只茶杯、一个葫芦。 此处想必就是待客之处了。 焦平走到近前，爬上几塌，也学那戏里的古人、跽坐在坐垫上。 他伸手提起水壶的盖子，只见里面灌饱了清水，还盖于壶，跟着又翻起盘上一只倒扣的茶杯，给自己斟了杯水喝。 入口柔，一线喉。 水质十分清甜，好得没话说。 焦平点了点头，作为一头蛟龙，他自认是有资格点评天下水质的。 放下茶杯，又在拿起几上的葫芦。 轻轻晃动，葫芦里头顿时传来丹丸滚动的声响，焦平拔开瓶塞，将葫芦嘴凑到口鼻间闻了闻，略有些许草木清香。 倾出一丸来，约莫龙眼大小，青灰青灰的卖相十分简朴，吞服下去，效果上与自己的“蛇精丸”相差仿佛。 只是滋味寡淡，果然适合闭关用，吃了教人清心寡欲、不生事端。 站起身来又往对面行去，这处正屋是坐北朝南的格局，对面算来还是西面了。 屋内的西面处，地上同样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沉木几塌，其上置一长条木案，上摆文房四宝，案后是一个坐垫。 焦平走近。 这处屋子的构造，是三面围墙，前面正对着院子那面只围半墙，其上安着雕花糊裱的木格窗子，隔着门左右各四扇。 焦平将合闭起的窗户悉数打开，外面的光线顿时照进屋内，回头一看，果然是光线明亮，适合书写和阅读。 看来此处，该是“书房”空间了。 又往东面走，东面的陈设简单，就是紧贴着三面上，正正放着一张半米高下的长方形几塌而已。 塌上同样铺着干净的草席，席上是一个柱状圆枕和一床叠得方方正正的薄被。 薄被主体呈蓝色、有白边，内塞棉料外裹丝绸，圆枕亦是同样。 焦平同样打开窗户，通风透气。 他大略知道古人把床榻放在东方，这里头有个讲究，东方是日出方位，把床塌摆放在东方，意即“尊生恶死”。 这就是“卧室”区域了。 屋内看完，焦平走出屋外。 屋外是正对着的，就是天井了。 “天井”之意，是由于其上方没有屋瓦遮挡，可以迎接雨水降下，这在建筑风水上有个说法，叫做“吸取天地精气”。 由于要迎接雨水降下，又兼具排水的功能，所以天井的地面陷下，要比三面房屋处低一个台阶，又有“庭下”之称。 如苏文之中，就有形容月光“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之句。 天井地面，以四方青砖整齐铺就，西南角上，则是一口井。 西南近白虎位，是生旺方，从建筑风水上来说，这个位置相对适合打水井，对家运有扶旺之相。 井缘处用小块青砖砌成八角梯台，大概有半米高左右，井口十分狭窄，用来防止地面灰尘飞入、和人失足坠井。 井栏之上，架一圆木轱辘，已被磨得黑光滑亮，其上圈有草绳，草绳末端，则系着一个木桶，放在井栏上。 走进一看，一股清凉幽深的水汽扑面而来，焦平如今对水汽十分敏感，一触之下就知道屋内水壶的水，正取于此处。 看来这里是日常的取水之处了。 看完天井，接着就是两边厢房。 其中，位于正屋出门右手边的这一间厢房，方位是在西面，所以就叫“西厢”。 “西厢”对面的，自然就是“东厢”。 厢房通常是作为客房来使用。 其中又以东面为尊，所以较尊贵的客人来借宿，就是安排在“东厢”这里。 次一等的，自然就是“西厢”了。 至于主人家，则自居正北“上房”，这跟宴饮是主人面南坐正中，宾客东西向排在两侧坐，是同一个道理。 不过“东厢”、“西厢”作客房使用，这是较大的院子的做法。 像这样的小门小户，两侧厢房未必会当成客房，也可能作为柴房和伙房使用。 看看就知！ 于是焦平就近走到“西厢”檐下，轻手推开了木门，走了进里间。 环眼四顾，却见“西厢”里布局陈设，与正屋一模一样，只是差了个葫芦。 合上门退出，又走到“东厢”处，打开门一瞧，果然也是一样。 看来倒是自己想错了，这处小院，分明是那“高档公寓”，并不支持明火做饭。 想想也是，这本是主人家用来安置客人的院子，哪有让客人自己做饭的道理？ 巡视完院内环境，见是无甚异常。 焦平于是回到正屋东面，盘膝跌坐于床塌之上，合上双眼，开始缓缓用功。 之前去寻仙府，不过为一觅安身修行之所尔，眼下“仙府”已得，何不修行？ 第057章 厚积而薄发 一越三关过 焦平跌坐于卧塌之上。 缓缓吐息，放松身心，渐渐地就进入了静功之中的第三宝境“自然”状态之中。 此处小院，本来就临水。 虽然湖中水灵被阵法隔绝了在外，但仍可通过水井源源不断地涌入，跟焦平连接在一起，随时准备补充他的消耗。 可见“羬羊”大王，将他安排在此，正是有心成全，并非无的放矢。 准备好了之后，焦平即毫不犹豫的引动地仙丹决之上记载的法决，正式放开闸门引法力入脏器，开始灵化器官。 人体的器官很复杂。 人体由八大系统构成，运动系统、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循环系统、呼吸系统、消化系统、泌尿系统、生殖系统等。 每个系统又包括若干个器官。 人体的器官到底都多少个，现代科学中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定论，也没有人能精确地说明人体器官的数量。 但科学家多数都认可，78个人体器官这一观点。 包括人体地重要器官，比如舌头、甲状腺、尿道、胰腺，五脏六腑、大脑等。 以及许多单个或者成对的器官，不同部位的骨骼和牙齿只算一个器官。 不过人体组织学家，却又认为每块骨头都是一个器官，人体所有206块骨头结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器官系统。 因为骨头已在78个器官中列出一次，因此用这个定义来计算人体器官总数，就是总数283个器官。 如果将每颗牙齿也计算在内，那么这个名单就有314个器官。 还有许多器官只作为一个器官，尽管它们遍布全身。 但如果将它们单独计算的话，韧带和肌腱的数量，都可以扩大人体器官总数。 总而言之，就是一直说不清楚。 好在，焦平并不需要去理会这些。 他只需按部就班的、照地仙法决中所示法门，一步步走下去就可以了。 这一坐，就是一十八年过去。 中间若有肚饿时，便吃上一粒“辟谷丹”或“蛇精丸”。 体内的法力每损失一点，体外的灵气就补充一点，但在“自然”的状态下，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不疾不徐、水到渠成。 终于是将体内器官灌饱。 一气呵成，蓄势待发！ 体内器官被逐步灵化，并不激进，这也意味着焦平的身躯，在逐步的能量化。 修行到丹决最后，精气合一，成就了元神之身，则可以使身体自由地在血肉和能量之间，任意做切换。 元神之身，玄妙难言，是超脱血肉和能量之上，去到另一个维度，故能为此。 只是，元神为何能如此，这背后的根本原理又是什么？ 这些焦平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应用，有时候不需知其所以然，只需知其然就可以了，这世间本来就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至少现在，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现在的他，只需先照着这个世界探索出来的梯子，且往上攀登就是了。 …… 一十八年之期过去。 “小还”已成，眼下焦平的一身法力，已经尽数归于器官，被器官消化去了。 眼下他体内空荡荡的“灵脉”之间，流淌着的，是在“自然”状态下，外界自发往他这处“低洼”流淌过来的灵气。 焦平并没有出关。 这本来就是个长关，所以才会有着“闭死关”的说法，此关之中所修的，也并非只是“小还”小境这一个境界。 所以“双叉河大王”，才会不近人情的把他赶出来，而不是容他先提升下修为、再出来做事，就是不想等得太久。 焦平身心放松，嘴角自然含笑。 “小还”一关的修成，就像是一个池子自然的被水蓄满一样，水到而自然成。 于是，他接下来又把手中所持着的法决一转，即顺势而为、顺水推舟，进入到了下一个小境的修行之中。 这一境，是“炼气化神”大境中的第三个小境了，此境之名，为“移炉倒鼎”。 世间绝大多数的生灵，自生下来沾染了地气之后，就沦为后天凡俗体质了。 而所谓“移炉倒鼎”，就是要逆转了人体内的五行、复返得先天，好证得一具“半仙之体”，或者叫“先天之体”。 因此此境又名“先天境”。 肉壳原本是阴质的，移炉换鼎、复返先天后，就变成阳质的了。 阳中又带一点阴，正好与阴神“阴中带一点阳”相对，合抱成为太极。 此境若成，则修者可以断绝五谷、食气为生，即地煞“辟谷”术，不修自成。 【辟谷：不饮不食，餐风饮露，不食五谷杂粮或人间烟火，神明食气而生。】 因此，这“地煞七十二术”中的“辟谷”之神通，可以说是修行界之中，中层和上层修行者，人人都会的一个神通了。 凡是修成了“移炉倒鼎”、复返先天、证得“半仙之体”的修行者，好歹总算是沾上一个“仙”字，因此就算是“中层”了。 此境之成与不成，是“移炉”成功？还是倾翻鼎炉、破功重修？只在一瞬之间，只看前面的修行根基、铺垫如何。 焦平磨了十八年“小还”之关，只为入此上境，自然是稳之又稳，再无难处。 当下他持定了丹决，果断引动身体五行易改，整个过程，直犹如在高山之上往下推石一般，轻松惬意。 …… 练得玄中颠倒颠，便能火里栽金莲。 “移炉倒鼎”一瞬即成。 焦平只觉双耳之畔，放佛有人用玉磬敲一下般，口中自然生津，泊泊下肚，身外更似掉落下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身心轻松，飘然如仙。 他对这些幻觉理也不理，只一心持定了地仙丹决，再一转，即入了下一境。 “移炉倒鼎”之后的下一个小境界，即是“炼气化神”大境的第四个小境了。 此境名为“水火”。 人想要长生，就要先炼就金丹，而要炼金丹，则必先采黄芽。 想采黄芽，则必先得龙虎，而龙虎又从何来，就是从水火之中来！ 丹决有云：“真龙出于离宫、真虎生于坎位，离坎之中而有水火”。 因此，水火就在离坎，就在心肾！ 此境之要，就看你是否心盛肾强？ 若属是，则水火甚易得尔。 对于地仙丹决的修行，焦平早已积蓄积蓄再积蓄，眼下水满自溢、倾覆天下，自然尽展水道修士“厚积薄发”之风范。 此境于他而言，实是甚易也，只在倾刻之间，就分别于心肾处寻得了“水火”。 于是丹决再转，便来到了“炼气化神”大境的第五个小境。 此小境，名为—— “龙虎”。 第058章 丹决有六曰 真龙真虎出 地仙丹决中有云： “凡身中以水言者，四海五湖，九江三岛，华池瑶池，凤池天池，玉池昆池，元潭板苑，神水金波，琼液玉泉，阳酥白雪，若此名号，不可备陈。” “心为血海，肾为气海，脑为髓海，脾胃乃水谷之海，是此四海者如此。” “五藏各有液，所主之位束西南北中，是此五湖者如此。” “小肠二丈四尺，而上下九曲，乃曰九江，小肠之下，元潭之说如此。” “顶日上岛，心曰中岛，肾曰下岛，三岛之内，根源闻苑之说如此。” “华池在黄庭之下，瑶池出丹阙之前，昆池上接玉京，天池正冲内院。” “凤池乃心肺之间，玉池在唇齿之内。神水生于气中，金波降于天上。” “赤龙住处，自有琼液，玉泉凡胎，换后方见白雪阳酥。” “浇灌有时，以沃炎盛，先日玉液，次曰金液，皆可以还丹。” “抽添有度，以应沐浴，先曰中田，次日下田，皆可以炼形。” “玉药金花，变就黄白之体；醍醐甘露，炼成奇异之香。” “若此水之功效。” 又曰： “凡身中以火言者，君火、臣火、民火而已，三火以元阳为本。” “民火上升，助肾气以生真水，肾火上升，交心液而生真气，小则降魔除病，大则炼质烧丹。” “用周天、则火起焚身，勒阳关、则还元炼药，别九州之势以养阳神，烧三尸之累以除阴鬼。” “上行一撞三关，下运消磨七魄，炼形成气轻举如飞，炼气成神脱胎如蜕。” “若此皆火之功效也。” 三曰： “真气在心，心是液之源；元阳在肾，肾是气之海。” “人之心肾相去八寸四分，乃天地定位之比也。” “气液太极相生，乃阴阳交合之比也。一日十二时，乃一年十二月之比也。” “心生液，非自生也，因肺液降于心液行，液行夫妇，自上而下以还下田，乃曰妇还夫宫。” “肾生气，非自生也，因膀胱气升而肾气行，气行子母，自下而上以朝中元，乃曰夫返妇室。” “肝气导引肾气，自下而上至心。” “心，火也。二气相交，薰蒸于肺，肺液下降，自心而来，皆日心生液，以液生于心而不耗散，故日真水也！” “肺液传送心液，自上而下至肾。” “肾，水也。二水相交，浸润于膀胱，膀胱气上升自肾而起，皆曰肾生气，以气生于肾而不消磨，故日真火也！” “真火出于水中，恍恍惚惚，其中有物，视之不可见，取之不可得也。” “真水出于火中，杳杳冥冥，其中有精，见之不能留，留之不能住也。” 四曰： “肾，水也。” “水中生气，名日真火。” “心，火也。” “火中生液，名曰真水。” “前古上圣，道成不离于此，二物交媾而变黄芽，数足胎完以成大药。” “乃真龙真虎者也！” 五曰： “龙本肝之象，虎乃肺之神。” “是此心火之中而生液，液为真水，水之中，杳杳冥冥而隐真龙。” “龙不在肝，而出自离宫。” “是此肾水之中而生气，气为真火，火之中，恍恍惚惚而藏真虎。” “虎不在肺，而生于坎位。” 六曰： “龙，阳物也。” “升飞在天，昤而云起，得泽而济万物，在象为青龙，在方为甲乙，在物为木，在时为春，在道为仁，在卦为震。” “在人身中五藏之内为肝。” “虎，阴物也。” “奔走于地，啸而风生，得山而威制百虫，在象为白虎，在方为庚辛，在物为金，在时为秋，在道为义，在卦为兑。” “在人身中五藏之内为肺。” “且肝，阳也，而在阴位之中，所以肾气传肝气，气行子母，以水生木，肾气足而肝气生，肝气既生，以绝肾之余阴，而纯阳之气上升者也。” “且肺，阴也，而在阳位之中，所以心液传肺液，液行夫妇，以火克金，心液到而肺液生，肺液既生，以绝心之余阳，而纯阴之液下降者也。” “以其肝属阳，以绝肾之余阴，是以知气过肝时，即为纯阳，纯阳气中包藏真一之水，恍惚无形，名日阳龙。” “以其肺属阴，以绝心之余阳，是知液到肺时即为纯阴，纯阴液中负载正阳之黑，杳冥不见，名曰阴虎也。” “气升液降，本不能相交，奈何气中真一之水，见液相合，液中正阳之气，见气自聚。” “若也传行之时，以法制之，使肾气不走失，气中收取真一之水；心液不耗散，液中采取正阳之黑。” “子母相逢，互相顾恋日得黍米之大，百日无差药力全，二百日圣胞坚，三百日胎仙完，形若弹丸，色同朱橘，名曰丹药。” “永镇下田，留形住世，浩劫长生，以作陆地神仙。” …… 这“六曰”的意思也即是说，自“移炉倒鼎、复返先天”之后。 心本属火，却可以生出“真水”来，这是火中生水、火中包水，就叫“心液”。 肾本属水，却可以生出“真火”来，这是水中生火、水中包火，就叫“肾火”。 “心液”行到肺部，肺属金，五行中又火克金，故而“心液”中的“火”就被消耗去，过滤出“纯阴之水”，化作白虎之象。 “肾火”行到肝部，肝属木，五行之中水生木，故而“肾火”中的“水”就被消耗去，过滤出“纯阳之火”，化作青龙之象。 这里是化“水火”为“阴阳”了。 白虎之象看似属金，出于肺部，其实是属水，出于心脏，这就是“真虎”。 青龙之象看似属木，出于肝部，其实是属火，出于肾脏，这就是“真龙”。 人体器官之中，肺在上，肝在下。 而水势天然下沉，火势天然升腾，故此青龙升白虎降，龙虎阴阳自然交媾，便可化作那“玉液”和“金液”了。 这即就是人体大药中的“黄芽”！ 若顺利得此“黄芽”之药，接下来修行者就可以着手、练就“金丹”了。 若再得金丹成，永镇于丹田之内，修行者到此，便化作“陆地神仙”了。 第059章 古今有异法 修行大小知 修行来至“龙虎”之小境。 真龙出于肝而向上升腾，真虎出于肺而往下沉降，龙虎于是阴阳合和交汇，就会诞下“玉液”或者是“金液”来。 若诞下的是“玉液”，则后续可以于中丹田处结养“婴孩儿”，这是古法，指向的是上古炼气士的道路。 若诞下的是“金液”，则往后可以于下丹田处，炼就一颗“金丹”来。 这是今法，指向金丹大道。 古法简朴，今法细致，各有特色。 而地仙丹决所修，正是金丹大道！ 于是在焦平“炼气化神”大境修行中，第六个小境界，就名之为“金液”。 “金液”每一滴，都是修行者未来倚之成丹的根基，贵逾世间一切宝物。 “金液”是修行者“炼气”而得之物，可以大略看作是一种更为高级的“法力”。 修行者修至此境，也意味着之前失落而去的护道手段，无论是神通法术也好、还是武艺刀术也罢，都是还回来了。 不知如此，因“金液”的品质之高，故而以其施法用武，不仅技艺成型更快，其威力比诸之前、也是要大上许多！ 如果说原本的“法力”像灵气一样，还是处在于一种“气”的状态，那么“金液”的质性就是沉如汞银一样的凝炼液态了。 此时若焦平睁开他的“通幽”法眼，自视其身，就会看到丝丝的、道道的金光和金线在体内各处，循着法门而流动。 经脉、神经、器官……无一处不被染成一层灿灿的沉金色，将他这一具跌坐的身躯映衬得如仙如佛、十分神圣。 修行到这个地步，修者已经是能够全部控制体内的精气，再不同之前被动了。 像毛发、指甲、牙齿等，这些身体梢节的生长，更是想长就长、想停就停。 血如汞，髓如霜。 修行到这一步，焦平也该出关了。 至于地仙丹决上所说的： “子母相逢，互相顾恋日得黍米之大，百日无差药力全，二百日圣胞坚，三百日胎仙完，形若弹丸，色同朱橘，名曰丹药。” “永镇下田，留形住世，浩劫长生，以作陆地神仙。” 这一种“百日无差药力全，二百日圣胞坚，三百日胎仙完”情况，是人族特有，并不能适用于他身上。 这并非是道门有意为难，而是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不同的生物修行，尺度是不同的。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再比诸人与蛟。 人身不过七尺，寿命不过百，蛟身动辄长至数百米，寿则可至千年。 两者的修行，怎么可能一样。 焦平而今蛟身已长至百米，尚还处在生长发育的时期，后续还有的长。 便是如此，此时他若化出原形来，虽无玄奇，但仅凭一身之蛮力，蛟尾横扫之下就不知有多少道人使神通、都扛不住。 先天越是强大的生物，修行起来，想要改造自己、升华自己，所需要耗费去的力气和功夫，自然就越是巨大。 相反，若是相对弱小的生物，修行起来所需的绝对时间，自然就短、就快！ 这看起来似是不平等，其实正是“大道之前、众生平等”的体现。 强大与柔弱，广袤与细小，在大道面前都并无二致、一视同仁。 因此再继续闭关下去，那接下来焦平所需耗费的年月，那就是更是久远了。 而“羬羊”大王不会容忍他这样做，双方原本的约定，就是至“金液”为止。 焦平之前，已经闻得院外有那“夫诸”的脚步声来去数次，显然对方也没想到自己的突破修行，会用时这么久。 这显然是主人家有些等不及了，所以才会频频探视，时移事迁，之前辛苦挣得的外部环境，而今已经是不再了。 都说水行最贪，想来“羬羊大王”走的是土行的路子，虽也重积累，但大概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贪”成这样吧？ 不止是外部条件失去，再说自身的客观条件，也不允许继续突破下去了。 水行重积蓄。 此番是由于有“自然”调节，故而耗去一十八年稳扎稳打、深沟蓄水，一朝开闸才能一举倾覆、冲垮数道境界难关。 而今积蓄已去尽，想要再和之前“移炉倒鼎”、“水火”、“龙虎”三小境一般突飞猛进、势若汪洋倾吞，也不可再了。 而今自己需要的是再作积蓄，为下次的突破做好准备，而在此枯坐下去，对此的用处已经是不大了。 反不如外出活动，或能另觅得机缘。 毕竟从来没有一个修行者成道，是靠一直闭关、给闭出来的。 焦平于是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走了几趟刀，重新熟悉下已经是“半仙之体”的身体，而后才慢悠悠地拿出令牌。 “啪！” “通幽”法眼只随意看了看，焦平拿起那面令牌来，缓缓走到大门前，一下就将其嵌在阵法虚空之上。 令牌之上，很快就闪过一抹幽光，但并不掉下，也未开启阵门让他出去。 焦平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这等情况早在那入住之时，那“夫诸”早就说得清楚了，因此只需要等就行了。 并没有让焦平久等。 可能是“夫诸”很有闲，也可能是它办事效率极其高，更大的可能是人家一直就专门等着你出来、只差敲门催促了。 总之，“夫诸”来得极快！ 它一路快步走着，“啪啪啪”地将通行令牌印向一个个阵门，一路走来，竟然脚步停也不停，倍显职业管家之专业素养。 来到门前时，同样是一令牌印下，跟着连着子牌、一起收回怀中。 而后“夫诸”郑而重之地退后两步，躬身作揖，肃然贺道： “恭贺尊客顺利出关，修为大进，离长生大道，又近了一大步！” “哪里哪里……” 焦平连忙回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冷面妖怪虽然没笑，但看得出来它并非只是单纯客套，而是语出真心。 因此，焦平自也不能失礼于人。 只是焦平看得出来，这“夫诸”是敬自己的修为而贺，并非是敬自己是客而贺。 他回礼同时，也暗暗嘀咕。 不想这冷面，也是个执着长生的？ 第060章 一客曰鯥鱼 一客曰蛟龙 “夫诸”一脸肃穆的贺完喜后，又自恢复一板一眼的刻板状态，道： “尊客，主人知你已功成出关，特备下酒宴为你庆贺，请……” 说着，它侧过半身，延手肃请。 六月债，还得快！ 焦平知道这是讨债来了，不好躲，也躲不开，于是他自然也不扭扭捏捏，摆开架势就跟在“夫诸”的后面去了。 “夫诸”在前领路。 它并没有将焦平领往上次与“羬羊”大王会面的小竹楼，而是越过了小院，又越过了热泉，来到后面的一个山谷。 前面一个山谷，是“三叠瀑集”。 中间一个山谷，是温泉热汤。 最后面一个的山谷，则是那“羬羊”大王的妖王行宫之所在了。 焦平见此，不由在心下里、暗暗地给此地一个命名标记，就叫它作“三叠谷”，正好与那“三叠瀑”恰是对应。 “三叠谷”、“三叠瀑”。 三数对三数，山谷对瀑布。 倒也琅琅上口！ “夫诸”没有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对那些雕梁画栋也没给焦平做什么导游介绍。 它只沉默着将焦平领至“羬羊行宫”的待客正殿之上，安排他坐下。 接着，它自己并不直接退出去，也不立在一旁侍候，而是缓缓地走到在对面第二席上，竟也入席坐下了。 看来此事它也要出力了！ 焦平念头一转，很快就想明白它这个举动的含义，接着他目光一转，又自打量起正对面那一席的宾客来。 这场宴席总共摆了四席。 其中主席位于上首，坐北朝南；主席位的左手边上，是东方位，为尊，因此这一席是主宾席，由“夫诸”安排焦平坐了。 还有两席，都有焦平对面。 而在焦平与“夫诸”来到之前，除了坐在上首主位的“羬羊”大王之外，这宴席之上还有一客，早已来到先入了席。 其就坐在右席首位之上。 这客也是个妖怪，长着一颗牛头，青面蓝鼻，肋下有翅，身后长着蛇一样的尾，不时甩动抽打着地面，“噼啪”作响。 这妖怪倒是老大不客气的、未等人来齐就自己开席，它面前几案上，刻下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壶和一堆油骨头。 一片杯盘狼藉！ 那妖怪见焦平打量它，不由得放下手中酒壶，恶狠狠地瞪了焦平一眼，牛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声音极大，意甚不屑，旁若无人。 焦平不以为意，只微微一笑，亦是提起酒壶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遥遥虚敬对方，轻松化解矛盾。 这妖怪看起来对自己有些不爽，可以是嫌自己来得慢、耽误了开席，也可能是自己坐了主宾席、因而它不满…… 可能的原因有太多了，不过暂时看起来就是一时意气而已。 因此自己倒不必去与其争锋相对，有时候适当地退一步，更显自己风度。 “羬羊”大王本来悠然的坐在上首，此时见了自己邀来的宾客似乎有些矛盾，作为主人家的它，自然不能坐视。 于是它朗笑出声，举杯道： “还未与两位道友介绍认识呢！” “焦平道友，来来来……且来见过这位‘鯥’道友，‘鯥’道友常年在不远处的‘柢山’修行，道友多半是不识的……” “‘鯥’道友……这位是焦平道友，水系大宗蛟龙的出身，自上游‘双叉河集’而来，初至此地，想必道友还没见过……” “两位道友……今日有缘一逢，亦是难得之乐事，请满饮此三杯，以为庆贺！” “请……” 主人邀饮，自然没人不给面子，于是众宾都是举杯同饮，其乐融融。 焦平在饮酒之时，也暗暗寻思。 《山海经.南山经.柢山》记载： “又东三百里，柢山，多水，无草木。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冬死而夏生，食之无肿疾。” 原来是此物得道！ 自己是水生的蛟龙，这“鯥”妖虽牛头蛇尾而四翼、但也是一种鱼。 还有那自坐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却兆水灾的“夫诸”，再加上一个虽是陆生走兽出身、但修为高出一截的“羬羊”大王。 看来这里席上坐着的，就是接下来剿除那水猴子“四耳”的主力了。 刚刚放下酒杯，“羬羊”大王就略侧过身来，举杯单独敬焦平，贺道： “此番道友功成出关，修为大进，已得‘金液’走身，实是可喜可贺！” “在此本王以水酒一杯，聊为道友长生庆贺，杯浅酒薄，不成敬意！” “请……” 焦平斟酒，欣然举杯道： “谢大王贺！” 对面的“鯥”，听到“羬羊”大王说焦平的修为已到“金液”之时，忍不住正了正坐姿和脸色，总算是正视起来了。 没办法，它刻下的修为，也停在“金液”这一小境，焦平虽是后进，但于它而言，在修为上已经谈不上有优势了。 修为境界既然一样，剩下的武艺和法术神通，没有正式交过手，又难知高低。 但在出身上，焦平蛟龙的出身，确是实打实地压了自己一头。 蛟龙不止自古以来是水系的大宗，更为麻烦的一点是，所有的蛟龙身上，都有一半的龙族血脉。 这就很麻烦！ 因为你保不齐，人家哪天就突然认祖归宗溯血返源，一跃成为龙宫的太子呢？ 所以蛟龙非常不好得罪。 也不止是水系的同道，就连他系的妖怪也都尽量不想得罪蛟龙，甚至就连修为境界高的妖怪、也愿意给蛟龙些面子。 没办法，别以为你修为高就怎样，就算是你能把它打死了，也要考虑哪天跟它的血脉长辈相遇时，被顺手讨了因果。 龙族是出了名的天下布种、出了名的管生不管养，但同时也是出了名的护短、和蛮横不讲理了！ 说难听点，人家未必在乎一个流落在外的野种生死，但你打杀了它，就大大拂了其所属血脉上游、即龙族的脸面。 不是谁，都有资格对龙族耍横的。 若人家较了真，说不定当场一个“龙仙法术”，就隔空打了过来。 即使不较真，哪天道左相逢，你身上沾着的血腥味是瞒不过的，对方也是绝对不会视作不见的。 龙的报复心，是极强的！ 而且你一旦沾了蛟龙血，那也别想着一辈子都遇不到对方，这是不可能的。 龙同时也是出了名的长生种，长命债长命算，山水一定会相逢的。 第061章 慨然陈水府 外药三问答 三敬之后。 “羬羊”大王再单独敬过焦平一杯，便自搁下酒杯，表情沉吟。 戏肉要来了！ 焦平放下酒杯，准备倾听高论。 果然那“羬羊”大王，见自己停杯的动作已经引来了场上的注意，就没有继续再多余的卖关子。 它只略沉吟，即道： “想必‘鯥’与焦二位道友都是知道……此行之所以请二位道友前来，乃是为了剿除那‘三叠江’底的水怪‘四耳’……” 见焦平和“鯥”听了都是点头，“羬羊”大王继续说道： “不过为何如此？恐怕两位道友，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也……” “哦……倒要请教？！”未等“羬羊”大王说完，那“鯥”即粗声接话道。 “羬羊”大王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些许抢话的枝节，只道： “这一……自然是前番都跟二位道友说过的，那‘四耳’不听好言，霍乱江面，致使我路途不靖，大大影响集中生意……” “二来嘛……” “羬羊”大王拉长了音，却悠然自在的倒过一杯酒吃下，吊足了场上的胃口，才微笑着继续说道： “那江底之下……有一座‘仙府’。” “呼……”那“鯥”似喜怒形诸于面，一听说有“仙府”，当即喘气声都粗了。 哦？他竟直接说了！ 这是焦平的心理活动。 “羬羊”大王眼角余光处，瞥见“鯥”与焦平都是不由自主地现出专注之色，不由暗自微微一笑，知道二客已入他彀中。 既然如此，就该添一把猛药了！ 它从容微笑着，再度开声缓道： “‘鯥’与焦二位道友、以及我的这位属下‘夫诸’，三位修为，都在‘金液’一关。” “焦道友尚还是初入，而‘鯥’道友与‘夫诸’，却已是久驻此境多时矣……” “非是不想突破，实不能也！” “鯥”与“夫诸”闻听了，都是不由得缓缓点头，认可“羬羊”大王的说法，显然是心有戚戚然，正被说中心病。 焦平也暗暗留心在意。 “羬羊”大王已成场上唯一主角，它既而开始自问，言道：“此是何故也？” 接着又自答道： “无它，‘外药’不足尔。” “炼气化神”大境，继第六小境“金液”之后的下一个小境，即名为“外药”。 由于“药”多被制成“丹”使用，故而第七个小境“外药”，又被唤作“外丹”。 此小境修行之要，就是要以外药金石草木之力，来弥补和配合修士的修行。 “羬羊”大王不理会焦平心里思量，只侃侃而谈，阔论滔滔，道： “昔高上元君传道于人问，指谕天地升降之理，日月往复之宜，自尔丹经满世，世人得闻大道。” “广成子以教黄帝，黄帝政治之暇，依法行持，久而不见功。” “广成子以心肾之问而有真气真水，气水之问而有真阴真阳，配合为大药，可比于金石之中而隐至宝，乃于崆峒山中，以内事为法而炼大丹。” “八石之中惟用朱砂，砂中取汞；五金之中惟用黑铅，铅中取银。” “汞比阳龙，银为阴虎。以心火如砂之红，肾水如铅之黑。年火随时而不失干坤之策，月火抽添而自分文武之宜。” “卓三层之炉，各高有九寸，外方而内圆，取八方之气，应四时之候。” “金鼎之象包藏铅汞，无异于肺液；硫黄为药，合和灵砂，可比于黄婆。” “三年而小成，服之可绝百病，六年而中成，服之自可延年，九年而大成，服之而升举自如。” “壮士展臂，可千里万里，虽不能返于蓬莱，亦于人世浩劫不死。” 说到这里，“羬羊”大王稍停一会，以供听众咀嚼消化、前面的内容。 又倒了一杯酒，饮下润喉，再道： “然则历古已来，炼丹者多矣，而见功者少，何也？” 不等回答，它又自答道： “炼丹不成者有三也——” “不辨药材真伪，不知火候抽添，将至宝之物，一旦消散于烟焰之中而为灰尘，废时乱日，终无所成者一也。” “药材虽美，不知火候，火候虽知而乏药材？两不契合，终无所成者二也。” “药材可美，火候合宜，年中不差月，月中不错日，加臧有数，进退有时，气足丹成，而外行不备，化玄鹤而凌空，无缘而得饵，此不成者三也。” “又况药材本天地秀气结实之物，火候乃神仙修持得道之卫。” “三皇之时，黄帝炼丹九转方成，五帝之后，混元炼丹三年才就。” “迨夫战国，凶气凝空，流尸满野，物不能受天地之秀气，而世乏药材。” “当得法之人，而逃难老死岩谷，丹方仙法，或有竹帛可纪者，久而朽壤，人世不复有矣。” “若以尘世有药材，则秦始皇不求于海岛；若以尘世有丹方，则魏伯阳不参于《周易》。 “或而多闻强识，迷惑后人。” “万万破家，并无一成。” 既而三问，道： “外丹之理，出自广成子，以内事为法则，纵有成就，九年方毕。 “又况药材难求，丹方难得，到底止能升腾，不见超凡入圣，而返十洲者矣。” “敢告内药者，可得闻乎？” 接着又自己三答，言： “外药非是不可用也，奉道之人晚年觉悟，根源不甚坚固。” “肾者，气之根，根不深则叶不茂矣；心者，液之源，源不清则流不长矣。” “必也假其五金八石，积日累月，炼成三品，每品三等，乃曰九品龙虎大丹，助接其真气，炼形住世，轻举如飞。” “气中有气，如龙养珠，大药成而阳神出，身外有身，似蝉脱蜕……” 说话到这里，“羬羊”大王情不自禁地摇头晃脑、曼声吟哦着出声。 似极其陶醉其中，三月不愿醒。 焦平知道它说得是事实。 只是看着一头妖怪，对道门的掌故如数家珍、一一历数而来，感觉挺奇妙的。 “羬羊”大王只是陶醉一会儿，就自醒过来，慨然掷声言道： “以黄帝堂堂之尊，尚需服食外药以助修行，而况夫我辈？” “外药之功，绝不可轻而视之！” “我辈虽未必通‘服食’、‘煮石’之道，然亦当尽力争取大丹，助益修行。” “若论大丹，无过于‘九品龙虎’！” “而据我所知，江底下，那处仙人遗府之内，正有为数不少的‘龙虎大丹’！” “鯥”心摇而神动。 第062章 龙虎分九品 羬羊定酬谢 “九品龙虎大丹”？ 这东西焦平并不算陌生，因为他身上就有，而且为数不少，足有天罡之数，就放在他怀中的“壶天囊”内。 这是上次出行时，从“双叉河大王”那边讨来的，总共有三十六粒，每粒分别用着一个特殊的玉瓶、密封装好。 若是用“通幽”之类的法眼去看，就可以看到每一个特殊玉瓶里面，都悬空漂浮着一个仿佛璀璨如星河般的小太阳。 这东西的形貌，已经脱离了金石草木丹药之形，而更像是一团纯粹光芒了。 修士者修行至“金液”之小境，虽已觅得水火，养练龙虎，但龙虎阴阳交汇，每日所诞的“金液”是十分有限的。 比之突破所需，每日所诞，只犹如以涓滴之流、而填沧海之谷。 因此在后面一个境界，道门才有专门设下“外药”小境，用来教你进补服药。 而“九品龙虎大丹”，就是此境进补服药之最佳选择，没有之一。 且“龙虎大丹”，也是修士修行至“金液”小境之界，才可服用的丹药。 每一枚“龙虎大丹”，对于修为不到的修行者来说，都与毒药无异，一颗立毙。 没一副“半仙之体”打底，妄自服下的结局，就是当场被烧得肠穿肚烂而死。 对于“金液”修士来说，则是大补。 “九品龙虎大丹”，顾名思义，可根据品相不同，分为三品三等，总计九品。 品相越高者，自然药力越盛，吃下去效果就越好，反之则越弱越差。 似焦平手中那一些，按品相论可为“中品上等”，“双叉河大王”一出手就是三十六颗，虽然仍未能满足焦平所需。 但其实是非常豪奢阔绰的手笔了！ 焦平当初讨要好处时，也没想到她会把这“中品上等龙虎大丹”给了自己。 “羬羊”大王语出惊人，放出香饵，但焦平却还能保持着冷静和克制。 “龙虎大丹”这东西，一颗“上品上等”的顶得过一百颗“下品下等”的，因此数量虽然重要，但更关键的是质量！ “呼……呼……” 不需要焦平张嘴，那“鯥”已经是大口喘着粗气，替焦平问出心声来： “都是何等品相的？” “羬羊”大王早有准备，微笑答道： “上品，上等。” “哼……哼……” 这下不止“鯥”眼睛都红出血丝来，便是克制如焦平，都是不由屏住了呼吸。 “羬羊”大王一眼扫过，将二客动心之模样尽收于眼皮，当下心里更是有底了。 它添上一把火，道： “某家一身修行，早已过了‘金液服药’之关，故而此物固然珍贵，对于某家来说却是可有可无……” “纵是拿到了手上，也不过多添了些阿堵物尔，平白糟践了东西……” “故而府中所得之‘龙虎大丹’，某家一粒不取，尽数由三位等而均分……” 这下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夫诸”，都是不由动容了，显然这番说话，“羬羊”大王之前并没有提前和它说过。 “羬羊”大王举杯饮酒，接着又面色淡然地再扔下一颗震撼炸弹，道： “不止‘龙虎大丹’……仙府之中，某家只取一物，余下诸物，二位道友能带走的，尽可都带走，只各凭机缘便是……” 焦平沉吟，问道： “不知大王所欲取者……何物？” 此话一出，“羬羊”大王不由得愈发高看了焦平一眼，心中难免赞赏。 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真不愧是水系大宗的蛟龙出身，天生的贵胄。 这眼皮子真是不浅！ 不像他对面的那一位一样，早被好处耀花了眼、砸晕了脑袋。 这会儿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了。 “羬羊”大王答道： “某家所欲，自然是那座‘仙府’。” “此事毋需遮遮掩掩，尽可打开天窗说亮话，某家走兽出身，不擅水战……” “故方才邀请二位道友前来帮忙，也分去了好处，若此行顺遂……” “‘仙府’之中，‘龙虎大丹’是某家拟定的酬功之礼，剩余诸物，但凡是二位道友所能取走之物，尽可尽取……” “便算是某家的答谢之礼了……” “羬羊”大王合上折扇，道： “某家行事，素来光风霁月，以光明正大取势，有话都先说在前头……” “合则来，不合则去！” “此事之利与弊，都尽数付与二位道友所知了，眼下就该二位抉择了……” “来与不来，皆可！” “若来，无任欢迎……若不来，只需放出阴神，由某家种下法誓，立誓绝不说出即可走离此殿……” “绝无勉强，二位可自择之！” 听了“羬羊”大王的回答，焦平不由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羬羊”大王，又出面又出主力，它不拿个大头，这趟水自己还真不敢趟！ 眼下话既然说开得敞亮了，倒是可以考虑插手跟进一二，好捞些好处。 自己之前在江底，没寻着“仙府”，本来以为是误判，都已经放弃了。 不想兜了一圈，隔个十八年后，这“仙府”却又一次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当真是柳暗花明、造化玄奇了。 看来自己之前想得没有错，只是掌握的情报不全，漏掉了什么关键！ 一旁喘着粗气的“鯥”，早已经就等之不及，它的蛇尾不断噼啪甩地，完全将自身的兴奋和激动，暴露无遗。 此时见问，却哪里还会有迟疑，当即粗声应道：“此事算上某家一份！” 至于它下首的“夫诸”，它是“羬羊”大王的属下，自然早先一步商量好了。 刚才“羬羊”大王在分配时，也只简单地在“龙虎大丹”分配上多提了它一句，想必是因此物对其过于重要之故。 至于其他的，就都是它们内部自然有所分配，毕竟“羬羊”大王是计划将整座“仙府”都收入囊中的，这是绝对的大头。 所以别看它许出去的东西不少，但其实它得到的，比许出去的要多得多。 这些东西里，随便分点给“夫诸”，其所得就不比宾客的少了。 它的意见，自然也是同意，这是一早就内部沟通好了的，都不用它表态。 剩下就是焦平了。 “羬羊”大王的目光，转向焦平。 第063章 谋定斩猴策 江岸初挑衅 焦平轻轻点头。 “羬羊”大王毫不意外，这么好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焦平能答应下来，自然对彼此都好。 而自己之所以请这二位帮忙，自然不是随便请的，而是经过精心算计的。 首先是这两位的确能帮得上忙，配合上“夫诸”和自己，对付那“四耳”水怪，可谓是十拿九稳、手到擒来。 这是所有一切的前提！ 同时他们的修为，比诸自己则要差上一个大境界，这一点很好，正好方便自己稳稳拿住行动的主导权利。 再者，修为低、自然胃口也小，给些东西就能打发满足了，不会太贪。 否则，它并非找不到更厉害的水战高手来帮忙，比如上游那“双叉河大王”就与它薄有交情，许之以利，唤来帮忙不拿。 但本事厉害同时，胃口必然也大，不说动辄分去几成“仙府”，若是遇人不淑，见财起意、要翻脸打劫的都有可能。 如此一来，就反而不美了，倒不如找眼前这两位，来得稳妥。 而他们也不算亏。 虽然大头给自己拿去了，但就算他们在“仙府”中别无所得，仅是那些“龙虎大丹”就值得他们出手一趟、还有赚头了。 正好这些东西自己并不需要，拿来做人情和酬谢，正是惠而不费！ 而此行所取，就是围殴那“四耳”，己方以强凌弱、以多打少，正是大占优势。 因此只需要出力，并不需要拼命。 风险不大，收益却极大的事，换谁来都不会选择拒绝的。 即便都说“金液”，是修行者将来成丹的根基，挥霍一点就少去一点，就要耗费时日重新修回，成丹的日期就再推后。 但此行无论是挥霍去多少，一颗“龙虎大丹”下去，都足以补回来了。 这并非是说“金液”不再珍贵了，而是这“龙虎大丹”，尤其是“上品上等”的“龙虎大丹”，其效力实在太过显著了。 …… “羬羊”大王轻轻以扇敲桌。 既然在座各位都达成一致意向，那接下来他就准备分享一点进一步的情报了。 他重新将三妖的注意力，唤回到自己身上来，沉吟片刻，说道： “这座江底的‘仙府’，据我了解本是属于一个仙人所有，仙人的名讳不详，只知道他曾自称为‘土仙人’……” “这位‘土仙人’的生平事迹也不详，只知道他极可能是土属的仙人，至于他为何将这‘土仙府’遗弃在江底，也是不知……” “不过……我的手中，有他亲笔留下的手稿，言及内有‘上品上等龙虎大丹’，共计周天之数，留赠有缘……” “此事，却是千真万确的！” 说着，它手微微往下按压，示意众妖不要为听到的数字、而太过于激动。 接着它又说道： “此前，我本数次欲下水去寻那这‘土仙府’，但每次都被那‘四耳’所扰，致使事有不谐，不能成行……” “那只畜生，我猜测极有可能是从‘土仙府’中也得过一些好处，故而才能有如今的修为，不过它纵开灵修行……” 说到这里，“羬羊”大王的嘴角不由露出几丝冷笑来，哂道： “畜生到底是畜生！” “纵使开灵修行，也是难脱兽性，它性情极独，早将那‘土仙府’完全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根本不愿分半点与人。” “而且还贪婪霸道，自得道以来，就不断逐杀江底生灵，完全不能容物。” “似‘夫诸’这般，还是我上次正好遇上给救了下来，否则它也要遭了毒手去！” “羬羊”大王说道这里，“鯥”和焦平都是不由看向末座的“夫诸”。 “夫诸”依旧肃着一张脸，并没有更多的多余表情，只缓缓点了点头，证实“羬羊”大王所说之言，确是属实。 “并非某家一定要杀人夺宝，此前也不是没有与它打过商量，可惜它半分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强项到底……” “‘土仙府’与我有大用，干系重大，而今却是由不得它，再独霸下去了！” “它既不愿配合……” “羬羊”大王脸上，流露出一丝丝骇人的杀机，断然喝道： “此番就先剿杀了它，再来开得‘仙府’与众位分宝……” 三妖轰然应诺。 士气可用也！ “羬羊”大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它又将手掌往下虚按，止住聒噪。 它只乘热打铁，开始排兵布阵道： “那‘四耳’现下之修为，与在座列位都是相差仿佛，上下不大……” “我辈此番以多打少，以强凌弱，断无不胜之理！” “只需防备这‘四耳’见机不妙不接阵、或是中途跑了，引来其他的麻烦即可。” “焦平道友，你可如此如此……” “‘鯥’道友，你需这般这般……” “至于我和‘夫诸’，为防备那‘四耳’见了提前提防，就在后头当预备队，进行第二波的攻击、和截断‘四耳’后路……” 一阵低声的耳语过后，众妖商定下彼此配合方式，即鱼贯出门，准备斩猴。 正是择日不如撞日，兵贵而神速！ …… 半个时辰之后。 焦平一人来到江岸之旁，陡然闪身来到一旁几颗礁石之旁，起脚将礁石挑飞到江心上空，再重重坠下河底。 “砰！” “砰！” “砰……” 礁石接连砸落江心，溅起一蓬蓬巨大的水花和声响，动静极大。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挑衅！ 焦平今日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修行进步之后、前来寻仇找回场子的恶人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粗暴的计策。 但计不怕陋，只要因人适用就好，那四耳的“长右”水猴既然兽性未脱，那就极有可能中这一套。 恐怕它，是受不得挑衅的。 果然，很快那水猴就应声而出，缓缓从江底浮出一双腥红的眼睛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从它的眼神之中，焦平分明看出它该记着自己，不由有些呲牙。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这黑毛水怪上次一点屁仇，竟自记了十八年也没遗忘半点。 真是草了！ 第064章 枭首续头对 禁水大雾来 将水猴子诱出水面。 这已经是大功告成了第一步。 这一步也只有焦平这个生面孔、上次又结下了梁子的过路客，才最容易做到。 否则，若是让剩余三妖来做的话，都是附近长居的熟面孔，那水猴在水下看到就知不对，心生警惕下是不会露头的。 焦平暗自振奋。 不过接下来，他还是要再试一下，看能不能直接将这黑毛水猴给诱出水来？ 若是它肯出来，那埋伏在一侧的“羬羊”大王暴起发难之下，相信几下就能将这猴子的性命了结，倒也省却一番手脚！ 于是焦平猛然一脚，踢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子、炮弹一样直轰黑毛“四耳”。 那水猴子伸出长而宽大的手掌，只轻轻一拨，就将轰来的石子拨开到一边，四两拨千斤，毫不费力。 虽然如此，但焦平进一步的挑衅，还是成功激怒了对方，水猴打飞石子后，忍不住呲牙低吼，猩红的眼睛满是杀气。 不过纵使满腔怒火，这水猴子仍是万分之谨慎小心，只冷冷地与焦平对峙，绝不肯轻易离水半步。 真是谨慎啊！ 那就直接硬来！ 焦平不再犹豫，双手持刀，双脚猛然发力前冲，直杀黑毛水猴而去。 他此时在水面上行走，已经不再是如之前一样脚尖点水、借力跳跃的方式了。 而是踏水面如平地，竟每一步都在水面大力踩下，而后借力加速奔跑。 这只因他现在所使的，已经不再是“跃岩”这门神通，而是临行前、“羬羊”大王特赠与他的另外一门地煞神通。 这门神通名为“履水”。 【履水：水面行走，如履平地。】 本来学习一门神通法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成就，是没办法倾刻而成的。 但一来，这一门“履水”神通的功能极其单一，结构并不复杂，学习难度低。 二来，焦平是蛟龙的出身，又是水道的修士，水里正是他老家。 因此他对于“水”这东西，已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触类旁通下，理解起来很快。 对此焦平自我的感觉，就类似于是学好了数学之后，再去学物理一样。 虽然是不同的学科，但其实两边是有脉络可寻，有些底层的东西是贯通的。 这样学起来自然就快！ 虽然如此，不过他如今的“履水”神通也只是初初入了门而已，一踩水就溅得浪花四射，跟只失控的喷气艇似的。 这离那“履水面如平地，波澜不惊、水纹不兴”，好似真踩在实打实的地面上，能借得最大张力来的“大成”之境界。 还差得老远呢！ 不过虽然如此，在外行人看来，焦平这样分浪狂奔的情形，或是更显威武。 这声势端好大也！ 那“四耳”见了，却是毫不动容，只是嘴角噙起一丝阴邪的冷笑。 不知死活的小辈！ 它猛然钻身入水，只一下就让焦平失去了攻击目标。 焦平前面一番喧赫的作势，至此尽数沦为笑话，陷入首鼠两端之窘境。 有力使不出，焦平无奈停步。 不料就在他将将停步之时，一只鬼猴借着未息的浪花和水声掩护，悄无声息间钻出水面，来到了焦平背后。 那鬼猴双手合抱高举过顶，浑身肌肉接连鼓起膨胀，将力量不断传递到双手，很快就双手就肿得像只擂鼓瓮金锤。 一击“锄大地”，从天悄声猛降！ 这一下，就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小辈背部打穿，打出一个盆大的窟窿来，一下就要坏了他的肉壳、索了他的小命。 “嗡！嗡！”风声细鸣如锤瓮动。 给我死！！ 焦平猛惊觉，但只转过半身，那水猴子的一记凶猛的“锄大地”就已经临身。 死神冰冷的鼻息，已喷到他后颈！ “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鯥”不负重托及时赶到，以一道地煞“定身”术，直接定住了水猴，解去了焦平的困境。 焦平面色无惊亦无喜，这本来就是之前提前商量、铺排好的套路和接应。 也正是因为他要承担诱敌工作，相对风险更高，“羬羊”大王思忖再三，才会临时又补偿他一个“履水”神通。 焦平的动作停也没停，连贯转过剩下半个身子，顺势进步拔刀劈下。 凤凰刀术！ “呲…” 仿佛白日间一道电光劈过虚空。 敌我身位电闪错过，焦平身形下俯如猛虎扑食，双手持刀斜指左下定格。 他前后两个动作变换、旋过的半圈中间骤然模糊了一下，乍一看是不连续的。 就像连续播放的电影，中间被卡顿突然跳过一帧一样，一下就闪现跳跃了。 其快竟至于斯！ 刀光一闪即逝、一明一灭之间，犹如黑天里骤逝的闪电一样，短暂地照亮三张各异莫名的定格表情。 焦平冷厉凶狠，“四耳”惊惧恐怖，“鯥”惊骇莫名……放佛是凝固的画像。 “卟！” 一颗长着粗硬黑毛的头颅起飞。 一刀断首！ 成了… 焦平的内心，泛起淡淡喜悦。 …… “小心！” “鯥”脸上惊骇未绝，厉声示警道。 “不对……” 焦平瞬间警觉，猛然跃离原地，按刀做出警戒防备的动作。 “啪！” 这时那飞起的猴头，方才“啪”地一声落至水面之上，使人骤一惊。 焦平忽觉不对，血呢？ 那四耳的水猴，被自己一刀斩首，怎地颈部和头颅的切口，都没流出血？ 很快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那水猴子身躯站立不动，颈部处却一阵恶心的肉芽蠕动，竟又长出一头来。 “地煞‘续头’术！” “鯥”厉声叫道。 【续头：即砍头不死之术，头被砍下亦能完好如初，又能够长出新头。】 “咔！咔……” “四耳”晃了晃刚长出的新脑袋，表情阴冷怨毒的看了焦平和“鯥”一眼。 接着它快速移动变换方位，躲开“鯥”蓄势待发的“定身”术，而后跃起一个猛子，就要重新钻入水下。 它要逃！ “休想！” “鯥”一声厉喝，手中神通再出。 “地煞‘禁水’！” 【禁水：指不能河流被下了禁制，有毒或不能通行。】 “四耳”一个猛子极速扎下，附近水面却放佛凝结成了果冻一样的“胶质”，不仅钻之不进去，反而把它又弹了出来。 那四耳猴子被如此戏耍，忍不住呲牙暴怒，但它仍无战心，只一个法术放出。 瞬间，江面以上就起一层浓雾，迅速向外扩散，雾气浓稠得伸手不见五指。 而那水猴子的身形，也马上随之没入到浓稠的雾气之中、消失不见了。 第065章 地煞斗法会 各显神通奇 “地煞‘布雾’术……” “鯥”冷笑，法决一转，厉喝道： “风来！” 江面起风，阵阵狂风刮过，直接将还没蔓延成势的浓雾刮走，露出了中间那尚还不及躲闪的水猴子来。 【布雾：在任何地方时间下雾。】 【借风：能驱使风，自由操纵。】 焦平看着“鯥”与“四耳”之间接二连三的斗法，不禁有些叹为观止的感觉。 这“鯥”不止斗法经验丰富，而且每道神通都是正好争锋相对，正正击在那猴子的痛脚之上，屡屡坏去其意图。 这已经不止是“战斗”这一层面的眼界和操作，这是“战术”层面的东西了。 “鯥”虽然每道神通，都没有对“四耳”直接怎么样，没有直接的伤害性。 但是焦平敢打赌，那“长右”心里一定恨这“鯥”，远甚于砍下它一头的自己。 “羬羊”大王请了这位“鯥”来，还真是请对“人”、请到对症的专家来了！ “长右”神通再度被破，猩红的双眼变得更加血红，杀机大作。 它猛然微微蹲下躬身，筋肉大筋一弹一弹的，瞬间就把身形拉高拔壮，身上的毛发更是根根竖起、倒立如刺。 这下子，原本看起来像只有半人高下的水猴子，一下竟就变成了一只黑猩猩。 这变身，一看就是“爆种”了。 小心！！ 焦平和“鯥”对视了一眼，都是不由严阵以对，防止这猴子的临死反扑。 却不料，这猴子爆了种以后，竟不上前杀敌，而是举起双臂往底下猛捶，几下就把之前“鯥”下的“禁水”术破去！ 水面束起的“胶质”，几下被破去，重新崩溃成水液，接着那“四耳”又要钻入。 草！ 焦平面色阴沉。 这“四耳”还真是他妈的苟啊，爆种只为逃跑，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 这只水猴子当真是个异数了，怪不得连“羬羊”大王都屡次逮它不到！ …… 说“羬羊”大王，“羬羊”大王就到。 就在“禁水胶质”被捶开撒落之时，水面之下的一尾游鱼忽然跃起，身形只一变换就化作一个长角的白衣士子。 却不是“羬羊”大王，又是谁呢？ 原来它早乘着两边斗法不注意，使了地煞“假形”之术，化作一尾游鱼，悄悄游到了“禁水胶质”的底下去了。 看来是早以料定这四耳水猴的性情，故而提早埋伏、好守株待兔了。 【假形：身体变化，或男或女，或大或小，或神禽异兽，千变万化也。】 “羬羊”大王现身，悠悠吟道： “地煞‘大力’术，看我破你……” 【大力：无穷神力。】 说完，它似缓实快的一折扇点出，虚空中顿时闪过一座小山虚影，跟着“羬羊”大王一扇点在了“四耳”的后背。 “砰！” 放佛身体里塞了个充气炸弹一样，那只水猴子被“羬羊”大王的一扇子轻轻点中，竟是直接把它给点爆了！ “地煞‘担山’术……” “鯥”眯了眯眼，低低呢喃道。 【担山：能负山重，又能移山。】 焦平知道它的意思，它是说“羬羊”大王那把折扇上，加持着一个“担山”神通。 没想到这位“羬羊”大王，其手中折扇扇面之上的山水，竟不是一副图。 而是真实的移进去一座山！ 一座小山的分量直直压下，若是受力面积大，力道分散些还好说。 但集中于一点，那威力想想都惊人。 …… “羬羊”大王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焦平和“鯥”，都是松了一口气。 这只水猴苟归苟，一身的本事却极是难缠，若是这次没把它打死，那就得考虑惹下的这个仇家、其日后的报复了。 一日纵敌，千世之患。 那可真是，想想就压力山大啊！ 只是…… 却不料，这一口气竟也松得太早。 那“四耳”的身体，都被“羬羊”大王直接打爆了，这样竟然还能不死！ 只见水面之上，那堆被爆得喷洒到各处都是的水猴血肉，忽然以距离最远的那块为中心，突然飞聚在了一起。 接着一阵快速的粘复过后，那只水猴子竟又囫囵活了过来！ 焦平再度叹为观止，不得不服。 这只四耳的黑毛水生猴子，这一身保命的神通，是何其之多也！ 要不是众妖集齐合力，挤牙膏也似的挤压它的生存空间，这水猴子一张张的保命底牌，还真是难以看得到。 “地煞‘支离’之术……” 【支离：各部位分离且毫发无损，又可瞬间复原，无半点伤痕。】 这种情形似乎也有些出乎“羬羊”大王的预料，它喝一声，接着率众猛追。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正要乘势追击，赶尽杀绝！ 那“四耳”回转头，见到众妖追来，眼中不由现出了愤恨之术。 不过它对于自己的逃跑大战略，态度一直没变，也一直毫不动摇地坚持着。 于是，它只遥遥伸手一指点来，跟着就一转过头扎进水中，逃之夭夭去了。 这一指点来，十分神奇，焦平三妖奔跑着的身形，瞬间又回到出发的原位上。 这下就再追不上了！ “地煞‘逐去’术……” 【逐去：使返回，复归原位。】 “鯥”环顾四周，见自己回到原位，再追不上那水猴了，不由面沉欲滴。 “羬羊”大王面上闪过一丝厉色，接着毫不迟疑，同样遥遥一指，朝着那“四耳”入水的背影点去。 “叽……” “四耳”在水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利惨叫，跟着勉力沉入江底不见去了。 “地煞‘登抄’术……” 【登抄：使事物加快或在原基础扩大影响，比如使火烧的更旺更猛烈。】 “羬羊”大王看到焦平和“鯥”二妖不解的望过来，淡淡开口解释了一句。 原来，那猴子接连受创，虽有保命神通接连使出、把命捡回，但元气大伤一场和一身重伤，到底还是免不了的。 而“羬羊”大王这最后一道法术，正是乘火打劫，大大加重那猴子的伤情。 正是“乘它病，要它命”！ “羬羊”大王说完，看着焦平和“鯥”还想去追，又补了一句：“不必追了，剩下的就交给‘夫诸’吧……” 声调寡淡，似是意兴阑珊。 第066章 穴中埋法坛 魇祷伏斩妖 “长右”沉入水中。 它神情萎靡地、朝着自己在江底的洞穴游去，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家什，然后直接带上着草跑路了。 “羬羊”大王一露面，它哪里还不知道这并非是蛟龙寻仇起衅，而是一场专门针对于它的、精心设计的围杀。 自己没能早一些识破算计，致使被打得七痨八伤的，眼下已经是，再无力似之前般倚江抗衡“羬羊”。 且恐晚走一会，小命都要丢了！ “长右”活动着相对于体型来说、比例上显得特别长大手脚，一路拨水往自家的巢穴之中，游了过去。 它的巢穴，并不像许多称霸一方的妖怪一样，设在一地最好最显眼的位置、又搞得富丽堂皇，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正相反，它的巢穴看上去，就跟一个普通的水生“长右”巢穴一般。 钻进狭小的石头洞口，里头空间逐渐变得宽敞，这些都是这些年它自己掏的。 “长右”先不去看其他，而是首先一路直奔、来到巢穴的最深处。 此处，正有一朵水生的白莲花。 白莲花的根茎深深扎入岩石之中，通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十分宜人。 不同于凡俗的莲花，这朵江底白莲常年开花，花开一圈有一十二瓣。 只不过而今的莲蓬之外，已经是只余下六瓣白底红纹的莲花瓣了。 “长右”走上前，双手粗暴地扯下一瓣肥大的莲花瓣下来，丢到嘴里，只胡乱嚼了几下就囫囵咽了下肚。 这就是它的“伤药”了。 “羬羊”大王说得不错，它确实有些是不脱兽性，从来不吃炼成丹丸的东西，只吃这样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原材料。 咽下花瓣后，胸口处一边冰凉。 “长右”莫名觉得舒服一些了，于是开始左右扫视，盘算着要带哪些东西走。 这一去，必然是背井离乡了，恐怕此生都未必有机会再回来。 妖离乡贱，他乡的日子，自然不会有故乡这么好过，因此穷家富路，它需要尽可能带走更多的东西。 这批带走的东西，很可能是将来自己很长一段内的唯一物资来源。 在他乡重新站住脚跟之前，这种“坐吃山空”式的消耗，恐怕是难以避免的。 因此，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都要统统带走，而且还要带多份！ 它踱来踱去，越想思路许多清晰。 对，就是这样！ 它以拳击掌，第一个要带走的，就是这朵江底的宝贝白莲儿了。 它于是弯下身子，就要去拔。 胸腹处一片冰凉刺骨。 不对！！ 它猛然一咬舌头，强行挣脱幻境。 转！转！转！ 仿佛万物被拉伸成抽象的线条，眼前一阵剧烈地天旋地转之后。 水洞，还是那个自己的那个水洞。 只是自己的位置，并不是在洞底的白莲之前，而是离那还有着数步的距离。 自己咽下的也不是白莲花瓣。 而是…… 它低头一看，一柄短剑的锋刃从它肚腹内扎出，扎了它个胃穿孔、透心凉。 不止如此，方才它将短剑咽下时，还被短剑划伤了食道、咽喉、胸口。 看着短剑锋芒冰冷的金属寒光，它忽然感到手足冰冷，如坠黄泉，眼前更是阵阵的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更雪上加霜的是，之前它将将强行压下的一身伤势，这一下全部爆发开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大头风。 天亡我也！ “长右”内外交困，这一下撑不住就要崩解倒下了，这时忽然一声清脆的铃响。 “叮……” 声音幽幽，犹若冷泉。 铃声在这空旷静谧的洞穴中响起，放佛是响在黑暗的九幽冥乡之中一般，透着一股子的幽冷和不详。 只是，这本用于惑神催眠的铃声，此时却再催不得这“长右”半分。 它本来眼见着、就要就此撒手人寰归西而去了，结果被这铃声一激，反倒是骤然气血上涌，强挣着一口气不肯散去！ 它手脚挣扎几下，扶住地面，跟着艰难抬头，朝着铃声的响处看去。 只见那处离自己并不算远，大概二三十步的距离，原本是一处空旷之地。 而眼下这片空旷的地方处，却正立有一个六层七角的黑色法坛，质如黑铁。 法坛每层每角之上，都蹲着一只狰恶的兽类铁刻，同样黑铁铸就。 这些铁兽，每一只黑洞洞的眼睛，在水中波纹的荡漾下都像活转过来一般，幽幽地盯向自己，放佛张口作势欲扑。 真是栩栩如生，威严诡异。 每只铁兽的尾巴卷出个圈，其内又各自插着一根黑杆黑面的黑水旗。 黑水旗之上，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一只只的水属神兽，共四十二只。 法坛的最顶之上，则放着一张黑木八仙方桌，其上摆有香炉、符纸、牲祭、黑铁法令牌及惊堂法木等作法事物。 所有东西都是黑沉沉的，看上去一片幽深肃穆，犹似阎罗开坛。 就连香炉之上的三柱黑磷香，也都是通体黑色，在水底又燃起幽绿的香头。 黑木八仙方桌的三面之上，又围插着七杆黑水旗，背三、左右各二，黑色的旗面之上，同样以金线绣着水神兽。 而在八仙桌的正面之处，此时桌前则正站立着一个作法的“道人”。 “道人”一手执一柄黑木法剑，另一手则执一个黑铁铸就的三清铃在摇晃。 “叮叮叮……” 铃声响动之间，幽冷得就像用来控制死人赶尸的僵尸铃声一般，阴冷悚然。 “道人”身上，批着一套宽大的黑色金丝法袍，其材质和做工，看去跟七七四十九跟黑水神兽法旗的，如出一辙。 只是这“道人”的头颅，却是一个白色的鹿头，顶上四对鹿角，更是十分清晰。 却不是那“夫诸”，又是谁呢？ “夫诸”看着“长右”看来，即目光幽幽的开口言道： “你自踏入这洞穴来，就中了我开坛下的地煞‘魇祷’之术了。” “所以才会以为那短剑，是疗伤的白莲叶，吃下去被割伤也不怀疑……” 【魇祷：使用法术以幻象迷惑人，中术者如梦魇之境。】 “至少这把短剑为何这般锋利，能轻而易举地切开你的‘半仙之体’……” “乃是因为，我早在短剑之上，种下了地煞‘斩妖’之术……” 【斩妖：能以法术加持于武器，可以驱鬼除妖，及消灭没有形体的魔物。】 “嗬！嗬……” “长右”的身体，骤然剧烈起伏，它艰难抬起一手指着“夫诸”，“嗬嗬”出声。 第067章 言语诛妖心 踏罡分江流 水猴子喉里“嗬嗬”作声。 “夫诸”知道它想表达什么，只是摇头反驳道：“‘斩妖’也好，‘斩人’也好……” “妖的神通也好，人的神通也罢，这些法术神通在我看来，都只不过如同手中的兵刃而已，哪个好用就学来用……” “修行者应当善假于物，御物而非为物所御，你食古不化，自囿于成见。” “今又不明大势，一味抗拒今法，方有今日此败、今日此死……” “嗬！嗬！” 那“长右”听了它的一番话，猛然间身体更是起伏剧烈、“嗬”声厉作，显然是不同意这番说辞，想要出声反驳。 只可惜，它现在蠕动又那里能动？ 它这一下激动，当即就断送了自己肉壳的最后一点命性，一下就呜呼去了。 只留下那对因愤怒圆瞪的血眼，兀自不肯瞑目，形容惨厉犹如厉鬼索魂一般！ “夫诸”目光幽幽。 它就知道这一番话，一定能断送掉这位同江生的老“发小”、老仇家的性命去！ 很快，就有丝丝缕缕黑色烟气，从死去的“长右”身体各处冒出，汇集在一起。 最后形成了一个稀薄的猴子阴神。 “夫诸”看着那猴子阴神的脸上，那兀自懵懂无知的神情，不由又是摇头。 “固步自封，不学无术……” 它神色复杂的低低喃道。 跟着面色一决然，下手再不容情，法决只一转，迅速作法，喝道：“疾！” 瞬间，那水猴子的稀薄阴神、就犹如是被无限拉伸的面条一般，只一下，就被吸入到“夫诸”的嘴里。 接着它喉头动几下，又咽下肚去。 “地煞七十二”之“追魂”术！ 【追魂：夺取魂魄，致人死命。】 “夫诸”吞下“长右”的阴神、彻底斩尽杀绝之后，就开始将收拾去洞内痕迹。 接着，它又大肆地收刮了一番洞内的战利品之后，即携着那“长右”的尸首，快速游动着浮上了江面。 …… “哗啦”一声。 穿着着一身庄重肃穆、黑绸金丝大法袍的“夫诸”，辨准方位，一下钻出了水。 它将手中提着尸首往水面上一扔，面无表情的禀道：“已服诛！” “羬羊”大王轻轻颔首。 焦平与“鯥”两个，也看了一眼四耳水猴子尸首，其实相比较于这具尸首，他俩都更好奇“夫诸”这一身繁重的装束。 只是“羬羊”大王和“夫诸”都没有对此说些什么，他俩自然也不好多问。 见焦平和“鯥”两位辨过了正身，“羬羊”大王于是起袖一扫，就将“长右”的尸首给扫入到、江流之中去了。 水猴的尸首顺水漂流而下，很快就有大胆的鱼儿，开始围上前去啄食了。 生于斯，葬于斯，归于斯。 干干净净，也不枉来世一场了！ “羬羊”大王目送“长右”最后一程，直至那具尸首被拖去江底，再看不见。 它回过头来，朗笑一声，扫去场上有些凝滞压抑的氛围，大笑道： “碍手的已然扫平，众位道友，眼下就该是你我取宝的时候了！” “且随我来……” 它喝了一声，即当先扑身入水，排头先行，焦平等自然在后鱼贯而随。 水下，焦平注意到“羬羊”大王的身周外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微光。 他知道，那多半是地煞“入水”了。 【入水：潜渊而不溺也。】 “地煞七十二术”中的“入水”，看起来似是相当不起眼，但却几乎是所有非水生生物要进去水中时，所必备的神通了。 而这一个技能，对于那些水生的生物来说，则又是一个鸡肋般的东西。 因为它们天生就会水，在水下活动比加持了“入水”的，还要更加灵活得多。 因此根本不需要学习此术。 像现在，焦平和“鯥”、还有“夫诸”就都是直接下水，轻松自在。 反倒是“羬羊”大王这个修为高出众妖一个大境的，相比之下，动作有些僵硬。 …… 一路畅游。 很快一行来到了江底，而且在“羬羊”大王领路之下，来到上次焦平到的地方。 焦平暗自一挑眉，看来自己上次没找错地方，也没猜错，这地方多半还有什么关键信息，是自己所没能掌握的。 所以上次来，才会寻不着“仙府”。 众妖停下，“羬羊”大王则踏足江泥上前细看，待一一对过细节没错之后，便是它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它脸上微露笑意。 跟着又肃了面色，朝众妖道： “众位道友，且让开一些，待我施法让‘仙府’现出形来……” 三妖皆带好奇，各自让开了一些。 “羬羊”大王在江泥之上步罡踏斗，竖指掐决作法，其所经之处，一个个印在泥底的脚印，正好形成一个八卦图。 这个八卦与寻常的不同，不是以“乾”卦开头，而是以“艮”卦居首。 “艮”象山，这是“连山八卦”！ 一圈禹步踏完，“羬羊”大王身上似承受了万钧之力，它陡然大喝一声，道： “开！” 江流应声而开，一道裂痕似缓实疾地向外扩散、向上衍生，不断蔓延。 仿佛是天公出手。 不一会儿，整条“三叠江”江面，就如同被无形巨剪裁开，应着喝声一断为二。 两边断口处，浩浩奔腾不住的江流哗哗倒灌而下，形成两挂瀑布，而那原本下游处的江水，更是直接逆转倒流！ 大江宽广，江面原是一眼看不到对岸，此时裂开一道缝隙，挂起两挂江瀑。 水汽溅起，在两条江瀑之间，折射出道道的彩虹，挂起一座座的虹桥。 远而望之，直犹如置身神话之中。 而在江瀑之中，又可以明显看到还有江鱼在里游动、扑腾。 而那江瀑之水，滔滔落下，却没有半点溅到江底，也不知流到哪里去。 焦平只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这犹如是“摩西分海”一般的大场面，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荡着： “‘地煞七十二’之‘断流’……” 【断流：乃是使江河断流，此乃分水之法，可通过此法进入龙宫水府。】 第068章 牌楼载德行 神行去上疏 “开！” “羬羊”大王一声断喝，直接喝断了江流，其声如金石、响遏至行云。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喝声之余音袅袅不绝，响彻于江底云霄之间，也响彻在围观三妖心田之内。 焦平大受震撼。 一路修行至“金液”，对于“神通广大”这四个字，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理解更加之透彻、更加的印象深刻了。 也从来没有人展现给他看过。 放佛是一片新天被打开，焦平的眼界和心胸豁然开朗、焕然一新，一时只觉前程不可限量、未来大有可为。 不由有些踌躇满志！ “轰隆隆……” 一阵浩荡的轰鸣炸响，很快打断了他的满志踌躇，只见江底之上、“羬羊”大王之前的虚空之中，一道道金光大作。 跟着，一座朵朵金色祥云笼罩着的仙府牌楼，就从虚空之中挤压了出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因为这边的江水被排开了，没有了江水的压力堵着。 所以这仙府的门面牌楼，就自动被虚空给挤压着“吐”了出来。 没想到关窍竟在这里！ 焦平晃然大悟，接着跟随兴奋的众妖一起，一起来到仙府牌楼门前围观。 这座仙府牌楼，看去通体由白玉柱石雕成，共四柱三间，是“冲天式”的样式。 所谓“冲天式”，也叫“柱出头”式。 顾名而思义，这类牌楼的间柱，是要高出明楼楼顶的，所以叫“冲天式”。 这座仙府明明坐落在江底，门面牌楼用的却是“冲天式”的，倒是挺有意思的。 也不知道是偶然的巧合，还是主人家有意的安排，好讨个口彩。 牌楼的正中最大的“一间”，其上镂着长方形的玉石门牌，门牌之上，则用饱满的隶书字体，阴刻着三个大大的金字。 曰：“土仙府”。 众妖见了这三个字，自然兴奋，因为这进一步印证了“羬羊”大王之前的说法。 而另外“两间”，左边“一间”，其上门牌写的是“地势为坤”；右边“一间”，其门牌上写的则是“厚德载物”。 焦平暗暗点头。 这“地势为坤”、“厚德载物”，所描述和表明的，是主人家的品德和德行。 既然这八个字出现了，那这座仙府的原主人，是一位性情仁厚的长者的可能性，就挺大的了。 因此里面多半真有机缘留下，而且想要取之，不会过于为难；就算过不得考验取之不到，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毕竟是“仁厚长者”嘛！既然愿意留下机缘眷顾，自然不会可以为难后进小辈。 仙府牌楼里侧的二根玉柱之上，则镌着一副楹联，楹联右书“神仙洞府”，左书则是“道德人家”。 在外侧的两根白玉柱石上，同样镌着一副楹联，右书“凌霄殿上神仙客”，左书“麒麟山中道德家”。 以上有字，俱属阴刻而金书。 看这楹联所镌，这仙府的原主人，曾在“麒麟山”中修行过，而且还真是能上天宫、入凌霄的神仙人物。 只是这“麒麟山”，却又在哪？ 牌楼的显眼信息就这么多了，余下部分镂刻精美，镂满了寓意吉祥的浮雕。 牌楼的四根玉柱之前，又各自放着一个白玉雕成的玉鼓，鼓面如盆大小。 鼓座之上，雕的则是麒麟和狮子。 而在牌楼原本的“三间”门的位置，则蒙着一层看去好像泡泡一样的水膜。 这显然是有禁制在，等闲进不去。 这层水膜禁制、还有这座牌楼脚下萦绕着的朵朵金色祥云，就是这座仙府牌楼在外观上，与凡俗牌楼的唯二区别了。 “羬羊”大王拿出汗巾来，擦去额头处的汗水，而后放回袖中，走上前来。 它上下左右一打量，点头道： “没错，是这里了！与仙人手书之上记载的，分毫不差……” 接着，它转头朝站立在一旁的“夫诸”点点头，道声：“是这里了，开始吧！” 转过头来，又朝另一旁的焦平和“鯥”解释言道：“此处‘土仙府’，乃是‘土仙人’有意遗下、赐予后辈修士的机缘……” “因此想要进入仙府，先得设下香案祭祀、答谢仙人，仙人知晓了……” “自会解了禁制，让我们进去……” 焦平和“鯥”俱甚觉开了眼界，连忙细心留神，侧耳仔细倾听讲解，暗暗在心。 一旁“夫诸”闻言，也不多说，只从随身的“壶天囊”之中，取出一只大红香案。 香案之上，一应敬神祭仙、所需之香烛等用品，早已摆放整齐停当。 这一看，就是事先准备好的。 “夫诸”取出火石，擦亮点燃香烛，跟着取过法铃，开始边摇边步罡作法。 焦平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 说也奇怪，“夫诸”燃起的那三柱细香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点燃后香头上升腾起的青烟，竟半点不散、直直而上。 又在上方三尺左右的虚空上，忽然像没入其中一般，骤然断去，消失不见。 “举头三尺有神明！” 看着这样的奇异场景，焦平忽然间就想到了这句话。 “夫诸”自然不知道、也毫不关心焦平的心理活动，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 很快，祭仙的礼敬仪式就完成了。 “夫诸”正好转步来到香案之前，顺势放下法铃，执起案上的大红法剑。 接着，它举起那大红的法剑，往自己额前的虚空处、虚虚截然一劈。 “呼……” 无由风起。 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夫诸”现身于这阵幽风之中，架起那幽风，迅速来到柱香升腾起的笔直青烟之前。 接着这透明的“小夫诸”乘烟直上、如搭天梯，很快也没入头顶三尺虚空不见。 焦平暗暗皱眉，那东西看上去好像并不是阴神，而是…… 随着那透明“夫诸”的消失，“夫诸”站在香案前面的身体，一下子就失去意识般僵直住了，好像变成一个雕像般。 这时“羬羊”大王合扇站前一步，一下来到“夫诸”的身边，跟着转过头来，又对着面色不解的焦平和“鯥”解释道： “地煞‘神行’术，去往冥冥杳杳的不可知之地，向仙人上疏，请求准许……” 【神行：精神超脱形体。】 第069章 仙音落九天 龙虎鼎中养 “扶诸”摆下香案，剥出意识精神体“神行”至冥冥杳杳的不可知之地，向九天之上“土仙人”上疏，请求准许入府。 这个时间里，它的肉身形同失去意识的植物人般，毫无防护能力。 因此“羬羊”大王向前踏进一步，来到了它的身边，为它做保驾护法。 这其中，除了要放范可能的突发意外之外，对于焦平和“鯥”二位，其实也不无一种“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提防心理。 它做得并不算隐蔽。 焦平和“鯥”也都不算蠢笨，自然是看得出来，故而为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都是站立在原地，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没办法，总归还是要依靠人家、进入这“土仙府”中取宝呢！ 这时候自然不好摆一张臭脸。 更何况，人家其实也挺磊落的，还专门转过头开口跟自己解释了一番，好歹也算挣得了些许有用的见识。 于是都静静站着。 过得一会，突然一道雄浑的仙音，就从九天之上落下来，道一声：“准！” “准……” “准……” “准……” 仙音浩大，似天外雷霆炸响一般，余音不断在河谷和天地间、来回不停地滚动回荡着，直震得三妖阵阵头晕目眩。 跟着，仙府牌楼之上，道道金光再次出现闪过，朵朵金色祥云，就被吸入到仙府牌楼的玉石柱体之中了。 而后，牌楼门内充斥着的水膜，也像泡泡被中间戳了一个洞般，膜体开始不断向四周收缩，直至完全消失。 “吁……” “羬羊”大王长出了一口气，又拿出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转头笑道： “好了，仙人慈悲，府前的‘水禁’和‘土禁’都解去了，现在可安全进出了……” 焦平和“鯥”这时才醒觉，原来那朵朵金色的祥云并非是好看的装饰，而是用来杀人的阵法禁制，不由得相顾无言。 “羬羊”大王并无心思、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俩的心理感受，它道了一声后，就领头当先迈入牌楼门之中了。 早醒过来的“夫诸”，自然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也迈进了牌楼门中。 “羬羊”大王与“夫诸”，接连迈进牌楼门之中，身影渐渐变淡、接着就消失了。 这看上去，就像是它俩，去往了另外一处空间去了一样。 这种现象不大寻常，不过百步都已经走了九十九，这时候自然是不能退缩的。 于是焦平和“鯥”对视了一眼，忽然默契的选择并肩齐行，同步进了仙府。 …… 进入仙府。 只是几步路而已，但几步下来，就已经移步换景，来到了另外一处空间。 这中间，完全没有焦平预想中的要经过“空间跳跃”之类大场面发生，就是平平无奇的几步路走过，就来到了。 眼前是一处阔大的露天庭院。 而“羬羊”大王和“夫诸”，就站在庭院之中，等待着焦平和“鯥”的到来。 焦平见一切毫无异常，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翻脸杀人”场景，心底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跟着突又是一动。 “鯥”看上去也暗松了一口气。 “羬羊”大王以扇击掌，笑道： “焦、‘鯥’两位道友也到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到前面去看看吧……” 它在此间修为最高、本事最大，同时手中还握有那“土仙人”的笔记、对此地情形最为熟悉，因此自然它说去哪就去哪。 三妖都是没意见，于是一同前行。 焦平边走边看，突然发觉此处仙府其实并不大，格局上倒有些像自己之前在“羬羊”大王那借住的小院。 只不过这处仙府，整体比小院要大上三倍左右，像北位正屋这里，因地方大中间就直接做成一个厅堂，两侧才是房间。 “羬羊”大王注意到，众妖东张西望后略带差异的眼光，不由笑着解释道： “此处本来就是一处仙人用来小住的别院而已，因此自然不大，如果是那种浩大的仙家府邸……” 它笑了笑，道： “那对仙人来说也是极其珍贵的，就算仙人再是豪奢，也不可能随意拿来当作机缘的，不要想得太多……” 众才释然。 地方既然不大，那这仙府的价值，自然绝大部分就集中在仙府本身上了。 焦平暗暗思忖道。 难怪“羬羊”大王，之前许诺时许得那么大方，敢情这地方纵还有其他机缘，估计也不过就几处而已了。 这与自己之前设想的，需要大搬特搬拿麻袋装，只愁装不下、带不走的那种情形，可谓是梦想与现实的差距了。 转念又一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贪了，莫非是成了蛟龙，也沾染上一些传说中龙身上特有的毛病——“贪财”了？ 如果是这样，都说水行最贪。 这说法的源头，该不会就是从作为“水道之长”的龙身上来的吧？ 焦平哑然失笑，暗暗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和克制，不要被财货迷花眼睛才好。 地方不大，很快众妖就步行来到了正屋的中堂之上，里头正中处，正十分显眼的摆着一个足有半人高下的青铜丹鼎。 丹鼎圆体两耳三足，上有鼎盖。 丹鼎鼎体连盖，各处都阳刻着无数的走兽神鸟、草木虫鱼、乃至风雨雷霆、闪电霹雳等等天地万物的图案。 这是所有丹鼎、都非常喜欢用的一种纹饰方式，表达的是一种“天地万物俱在丹道”的想法和理念，不足为奇。 真正奇异的是，鼎底的炉火，看上去已经熄灭很久了，但这丹鼎的鼎身摸起来，触感却还温温的，放佛还有余热。 “羬羊”大王收回手掌，环顾笑道： “‘赤火丹鼎’，是这里了，据仙人手书之记载，那‘上品上等龙虎大丹’，就是被仙人温养在此鼎中了……”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三妖，再道： “此事紧要，当先为之！” “鼎中大药，温养年月已久，恐已生出些微灵性来了……” “众位道友，还请分开围住守好，莫要开鼎启封时，走了大丹去……” “现在……待我启鼎！” 见三妖已就位，“羬羊”大王于是上前一步，重重一掌横击在了鼎身之上。 “噹……” 第070章 招来百二十 机缘一线牵 “噹……” “噹……” “羬羊”大王见三妖就位，即连续三掌横击在“赤火丹鼎”之上，撬动鼎脚三足。 “哐当！” 三足不稳，鼎盖顿时启了封，又瞬间被鼎中的“龙虎大丹”顶飞出去。 已经通了些许灵性的丹丸，一粒粒犹如受惊的游鱼活物一般漫天飞舞，集群行动着想要觅路而逃。 不知为何，这“鱼群”一样的“丹群”不敢往“夫渚”那边过去，只在空中稍一停顿，即往焦平这边而迅走、蜂拥而来。 “铮～” 焦平抬起拇指轻轻一拨，环首刀出鞘半寸，“丹群”吃雪刃杀气一激，顿时吓住，跟着又迅速往“鯥”处夺路而逃。 正中下怀！ 这么会儿耽搁的功夫，“鯥”的法术神通早已准备好，蓄势待发了。 “来得正好……” “鯥”大笑一声，点指喝道：“定！” 又是这地煞“定身”之术。 这一道地煞“定身”神通，用来以强凌弱时，实在再适合、再好用不过了。 因为这道神通的作用机制，看的就是施术者与受术者之间的实力差距。 鸿沟越大，就定得越久。 反之，则根本定之不住。 “羬羊”大王见“鯥”十分利落的解决了问题，当即也是大笑一声，伸手摄起一旁小几上的三个丹朱葫芦，招手喝道： “来！来！来……” 地煞“招来”之术！ 【招来：遥控招来物品。】 顿时，被定住在空中的“上品上等龙虎大丹”，即被平均地分成了三股，鱼贯钻入到三个葫芦嘴里。 跟着它塞紧葫芦塞子，见那里头丁零当啷撞击葫芦内壁的动静响个不停，即轻轻晃了晃葫芦肚，将丹丸摇晕。 再取起几上的长条丹符，一个葫芦身上贴上一条镇住丹灵，跟着它一妖一个葫芦抛了过去，笑道： “总数三百六十，合周天之数，平等三分下来，便是每葫一百有二十了。” “众位道友不妨清点一二……” 三妖都是眼利，早在分丹时就看得清楚数得仔细，此时哪里还会、做出当场点数这样的失礼动作？ 俱是一笑，直接收起。 “羬羊”大王见状，不由大声朗笑，接着它又自提议说道： “此间事完，焦与‘鯥’二道友接下来不如各走一边、各自寻觅机缘，如何？” 话音刚落，焦平忽然抢答道： “我选东边。” “羬羊”大王略感意外，显然是没想到焦平会如此急切的、就做出了决定。 不过它并没有多问深究，只是调转过头又问“鯥”的意见，道： “‘鯥’道友的意思呢？” “鯥”瞧了焦平一眼。 它知道“羬羊”大王此问，一则是问它对于“各自一边寻觅机缘”提议的看法，二则是问它对于“焦平选东边”的看法。 “羬羊”大王之提议，当是为了尽量避免二位宾客发生冲突。 此乃善意磊落之议，毋庸回绝。 至于焦平之所选？ 按说“羬羊”大王对仙府内部情形知道的最多，既然它提议各自一边，那么至少在它看来，两边的机缘应该是差不多。 不过东方乃是尊位。 因此“东厢房”那边放置的事物，可能要比“西厢房”里头的，要稍好上一些。 “鯥”稍有犹豫，旋即又下了狠心。 罢！罢！罢！ 它忍痛取舍，对方贵为蛟龙，自己还能真为了些许小利，跟它起了冲突不成？ 倒不是怕起了冲突，但问题是起了冲突之后，人家敢对自己下死手，自己敢对人家下死手吗？ 不敢的。 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一下柢山那边的父老和儿郎性命，小门小户的，还真经不住龙族的报复！ 况且这头蛟龙的本事，自己也见识过一二了，若距离他近些，恐怕得先担心自己被他弄死，而非日后的龙族复仇。 这还是不知人家有没有、藏着什么杀手锏没出的情况下，所预测模拟的胜率。 不过自己是有，对方能没有？因此真起了冲突，鹿死谁手，还真是很难说。 故还是能让就让、礼退三分罢！ 于是它点点头，闷声道： “洒家没意见。” “羬羊”大王见双方都是同意，自然也没有意见，只微笑道： “如此，便祝二道友此行顺遂了。” 焦平和“鯥”谢过，而后各走一边，各自寻找各自的机缘去了。 等焦平和“鯥”各自出了中堂，去到“东西厢房”之中，“羬羊”大王微微一笑，即带了“夫诸”从小门往后行去。 中堂后面，此处别无一物，唯正中处矗立着一黑沉石碑，底座是“龙龟”驮着。 “羬羊”大王以扇击掌，笑道： “洞府仙碑，总揽一府之枢机！” “就是此物了……” 言罢，它走到近前，伸手一按就将自身的法力汹涌灌了进入，迫不及待开始祭炼起仙碑，要将这仙府彻底收入囊中。 而这回，就轮到“夫诸”站在它身边，为它作护法保驾、好使它心无旁骛了。 …… 就在“羬羊”、“夫诸”二妖去往中堂后面之时，“东厢”这边，却转出焦平身影。 他微微一笑，即步前几步来到一房门前——他可没忘记了这正屋方位上，除了中堂之外，可还有着两个房间。 而这一处东边的房间，正是属于自己所选的“东边”范畴之内，因此不必客气。 况且“机缘”所指，也正在此间，试问他如何能不来？ 轻轻无声推开房门，焦平走了进入，而后又小心回身关好。 接着，他自怀中囊内，取出一物放在掌中，此物两头尖尖中间鼓，形如一梭。 却不是那自松鼠手中得来的、坏掉的贼赃飞梭，又是何物呢？ 只不过，眼下这只坏去的梭具，却自焦平踏足仙府以来，就频频自发异动。 焦平拿出一看，只见这梭具就像是一块受到牵引的磁石般，频频指向一个方位，梭体又不断轻轻颤动着，似在催促。 当时在中堂之上时，这件东西就在他的“壶天囊”里头异动，频频指向东边。 也正因此，焦平才会不顾引人注目，在“羬羊”大王提议出口之时，就直接抢话要下了东边的机缘。 第071章 机关配禁制 公输有飞梭 焦平顺着飞梭所指走去。 房间并不大，几步路迈下来，焦平便来到一旁的黑木床榻之前。 此房正是一间寝室！ 床榻的草席之上，散落着几个犹如俄罗斯方块一样的小积木，不过其材质并非是木头所做，而是非金非玉。 每个小积木的末端，又嵌连着一块小小的菱形钢片，这是…… 焦平心中一动。 他再度伸手入怀，从“壶天囊”内又取出几个磨损坏去的零件来。 这一对比下，果然相差不多。 看来床榻上这几个，是这飞梭上散落出来的零件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原件，否则不可能引起这飞梭如此反应。 飞梭此时极速震颤，似频催促。 这东西，好像灵性不低啊！ 焦平于是将手中已经磨损坏掉的赝品零件丢到一旁，接着一一拾起那床榻上的几个零件，试着往飞梭缺口处凑去。 这一试果然就对了路子！ 飞梭梭叶翻转，撑伞一样依次自发打开一个个楔口和榫眼，好供焦平砌积木一样对着形状，一一将散落零件填回。 这些零件不多，总共是有八个，所以做起来很快就完成了。 待焦平将零件全部填入之后，飞梭的梭叶又自发闭合，接着其梭体的表面闪过一道水光，整架飞梭就焕然一新了。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没有再坑坑洼洼，这里一个洞、那边一个洞的了。 焦平见状，于是试探着输入一道法力进入，飞梭顿时从手掌之中飞起，嗡嗡细鸣不止，好似飞机在完成预热一般。 咦…… 焦平惊讶，这东西竟能接受法力的洗练了，不再像之前一样，跟块废铁也似。 看着这架重新修复飞梭，焦平忽然想到了之前的《概述》之上，在介绍梭类法器之时所提到的、一种特殊的飞梭。 这一种特殊的飞梭，被称为是“机关飞梭”，也有叫它“公输飞梭”。 这种飞梭的特点，是不以加持的术法称雄，而是费心将机巧发挥到了极致。 自当初终南山的仙人，首先炼制出仙梭以来，飞梭器具就开始风靡于修行界。 其中模仿者多矣。 但这些模仿者之中，却又一个十分与众不同，乃是机关学派的祖师“公输子”。 “公输子”认为，后进学者没有终南山仙人的大神通，退而求其次，以下等材料铸梭体、加持地煞神通，这是错误的。 这种东施效颦的做法，任你运用到极限去，仿制成的飞梭，却连“如意金梭”十分之一的性能都达不到。 更遑论超而越之了。 此他所不取、而尽弃者也！ 他认为，想要铸就出与终南仙人金梭相媲美、乃至于超越之飞梭，首先就应该摒弃掉、这一种亦步亦趋的错误做法。 不再hd学步，而是令辟路途！ 他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他所制的梭具，首先在硬件上，就走回自己机关学派的老本行。 没有足与终南仙人相竞富的、那么多神铜神铁，那就用多种材料合成的合金。 接着，再将机括之力发挥到极致。 最后，他在法术加持上，也不走大众路线，而是独出蹊径，用上了极少有人会使用的、地煞“布阵”中的“禁制”。 公输子自己为飞梭精心研制、和发明了一整套新的“禁制”，名为“公输禁制”。 这种“公输禁制”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它几可以与飞梭融为一体。 同时，这种禁制所起到的作用，是以机关之力为主、辅助飞梭来用的。 而不是喧宾夺主，一旦没有了法术的加持，飞梭就成了一架废铁了。 他的这番言论，暗地里实是在指摘终南仙人的“如意金梭”，看起来是厉害，但厉害的根底却是“法”，而非“器”。 法凌器上，这是歧途！ 这番话语，在外界引起了何等的轩然大波且不论，但机关学派的徒子徒孙，却是听了进耳、并且奉为圭臬。 从此飞梭器具里面，就又多出了一个极具特色的流派，也即是“机关飞梭”了。 由于机关学派的徒子徒孙，往往又都喜欢另取一名，跟自己祖师爷一个姓，即自称作“公输某某”是也！ 所以机关学派，又称“公输学派”；而那“机关飞梭”，自然又名“公输飞梭”了。 而像这种零件与主体之间、分分合合可如积木一样拼来拼去的特征，正是“公输飞梭”的最显著特征。 是以焦平才能认得。 这种飞梭之所以能为此，全赖“公输禁制”之神妙所致，这“公输禁制”，整个修行界中、也只有那班姓“公输”的会用。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公输学派”又常自认是黄老一流，因此学派中人，往往也喜作道人打扮。 他们那另取一名、自称为“公输某某”的作法，正是从道门的道号那边学来的。 忆至此处，焦平心中又一动。 那个被松鼠打劫吃掉的道人，会不会也是“公输学派”的哪位“公输某某”？ 这极有可能！ 一位“公输学派”的人，自然有能力为一架飞梭、配置些临时的配件。 而这位“公输某某”，之所以来这里找仙府，极大的可能就是来找这些零件的。 只不过找到了仙府，却进不了门，临时的零件，又正好坏去。 而且这临时的零件，他也没有多准备几份当备用，这可能是手头窘迫所致，也有可能是想着到这里、直接换上原件。 结果是他倚仗着飞梭之力，越过了一重重关碍，却没有“羬羊”大王般断江分流的大神通，致使首鼠两端、客死他乡。 至于他身为“公输学派”的人，为什么没办法直接给飞梭配上同档次的零件？ 这有可能是他的本事，学不到家。 更大的可能，则是这架飞梭器具本身并不寻常，其构成零件也自不凡。 毕竟仅是几个零件，就能够被仙人于榻上把玩，这本就说明其非常之处。 也正因此，所以这位大胆倒霉的“公输某某”，才会无法直接自己做出配件填补上去，而要千里迢迢、深入蛮荒来找。 也正因此，那些临时的配件，才会磨损得那般严重，以致误了“公输”性命。 第072章 仙府隐禅诗 首山出神铜 将飞梭收好。 焦平游环目四顾，见房中再无其他的可留意之处，于是便退出了房间。 他关好房门，举步来到“东厢”，重新续上自己适才未竟的“东厢寻宝记”。 此处“东厢”，也是三间的格局。 但与正屋处有所不同的是，“东厢”这里的三间，却又被做成了一大间。 也就是说，不同于正屋处厅堂两侧设为耳房一般、门是对外开的，这“东厢”的三间只有一个朝外的门，就在正中间。 至于两侧的，则只有窗户。 既然是循着礼数进来的，自然就该循着礼数而行，如此才最是稳妥。 故而焦平不打算翻窗，而是走门。 况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种形制的窗好像只能从里向外打开。 在外面，是开不了的。 硬来的话，无论是触到什么禁制、抑或是直接将人家的窗户弄坏，都是不美。 也交代不过去。 因此，焦平还是选择老实走门。 推开设在中间的门，焦平还没踏步进去之前，在屋外首先扫了一圈屋内布局。 内部的格局，跟他设想之中的大致相差不离，首先门开处就是起居的客厅。 客厅放有案几茶具等会客的用品，正对面的墙上，则挂着一副长幅的中堂。 中堂两侧，还有两幅小点的。 其上有字，正好是一对楹联，右边上书着“身心清净方为道”，左边上书着“退步原来是向前”。 焦平眉毛暗挑。 这两句不懂的外行人看了，还以为是在说“道”，但在他读来却分明透着禅机。 道门仙人的别府小院里，东厢的堂屋墙壁上，却挂着禅诗，倒也古怪！ 而在客厅的两侧，分别又有木板与左右两间隔开，形成左右两个房间。 想必这一左一右的两个房间，就分别是寝室和书房了。 着与这中间的客厅，恰是配套。 而寝室和书房两个房间的门，都是向着客厅对开的，因此想要进入两房，就唯有从客厅这处经过，才有可能。 由此可以看出来，这处“东厢”拿来待客的话，就直接是一整套的大房了。 这种建筑设计和安排，也与“东厢”一贯用来安置贵客的做法用途相吻合。 至于“西厢”那边，倒是有可能三间直接都隔成“单间”，好方便容纳更多客人。 不过这只是猜测。 焦平并无法确认，因为这一处仙府的庭院，并不像自己之前在“羬羊”大王那边借住的小院庭院那般，是一览无遗的。 而是两侧筑有围墙隔开。 分别在“东厢”和“西厢”的前面，给隔开了一处“小庭院”，好增加私密性。 围墙的两侧，则各开一个下长方上圆拱的月门与大庭院相连，好方便出入。 自己刚才过来，就是走月门，然后顺着檐下的走廊走到“东厢”正门的。 虽然两侧的围墙上半截，有着精美的镂空雕饰，既是装饰，又能通风。 但这边的“东厢小院”里，在围墙镂空处之前，种有几根青翠挺拔的疏竹。 对面“西厢”处，则是栽几颗芭蕉。 这些绿植的点缀，在为居住空间带来生气的同时，也遮挡住两边的视线互通。 虽说这遮去的，只是大部分面积的视线互通，还有些许疏落空隙留着。 但若从这些空隙再去看，就显得是刻意而为之、有着窥视的嫌疑了。 这样做的话，若不被人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再加上自己刚刚不久才抢占下了这“东边机缘”，那就解释不清了。 估计到得那时，别说是“鯥”了，就算是“羬羊”大王和“夫诸”，都会以为自己贪得无厌、吃碗里想锅里，心怀不轨。 因此虑，焦平自无必要为满足自己一点点的好奇心，而去冒险做无聊事。 至于“阳识”，在这仙府中用不了。 …… “东厢”的客厅一览无遗。 焦平见无甚值得注意的地方，于是便步入房内，走到左侧的房间前打开门。 走了进去一看，从四周墙壁之前摆放的书架来看，这一处该是“东厢”的书房。 书房本还是读书和写字的地方，不过眼下的这一间书房，却是读无可读。 焦平看着一个个空荡荡、干净得连一张纸屑都没有得书架，不禁扼腕痛惜。 看来是都给仙人收走了。 若是没收走的话，只怕这一房间仙人的藏书，价值上未必逊色于这仙府本身！ 焦平遗憾地合上门，走向对面。 这里，便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了！焦平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缓缓推门。 “吱……” 久未开启的木门，在推开之时，门轴不由发出一声轻细的滞涩声。 此处就是“东厢”的寝室了。 陈设上与正屋那处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简单简朴、一目就可了然，除了…… 焦平的一颗心，猛然一跳！ 他快步进门，来到寝室的床榻前，只见这处床榻草席之上、正中位置，正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黑木盒子。 这一看就极有可能是专门留下的、仙人馈赠给后进修者的礼物和机缘了。 焦平有些迫不及待地揭开盒盖。 “铮～” 盒盖刚启起，还未揭开到一边，腰间横着的环首刀就突然发出一声刀响，跟着刀身微微颤动着、自行出鞘了半寸！ 这是…… 焦平直接揭开盒盖。 只见这方方正正的黑木盒子里头，正放着一块人口大小的黄澄澄铁疙瘩。 铁疙瘩之上有一张细长的纸条，上书着四字，道明此物来历——“首山之铜”。 首山之铜？ “黄帝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下……” “鼎既成，有龙须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龙，群臣后宫从七十余人。” “帝采首山之铜铸剑……” “以天文古字铭之。” 这就是传说之中，黄帝用来铸鼎和铸剑的神铁……首山之铜？ 仙人果然大方豪奢！ 不止如此，看环首刀的鸣颤反应，这块神铁，应该还同时是一块“土神铁”。 一块正十分适合拿来融入刀中，使得这把环首刀器、可进一步向“后天神兵”进发的五行神铁之——“土神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却只在那灯火阑珊之处了。 真乃得来全不费功夫也！ 第073章 中堂藏机缘 妖精需分明 焦平按下腰刀。 接着他将木盒的盖子重新盖上，连盒将那块“首山之铜”一起收入囊中。 环视之下，见寝室之中再无其他，于是他便退回关好门，回到客厅坐下。 仅是一块“首山之铜”，就已是不虚此行了，更别说还有一百二十颗“上品上等龙虎大丹”、和一架修好的飞梭。 此行收获，已是极多！ 这种结局，焦平已是满足，现在就只等“羬羊大王”它们和“鯥”那边完工了。 于是，焦平就在客厅中坐下等了。 侧耳略一听，那两边似乎还没有传来什么动静，看来自己倒是手脚最利索的。 也正常，毕竟无论是“首山之铜”、还是“机关飞梭”的零件，都是一进门就看到了，既不用找，也不费什么功夫。 若是书房里不空的话，自己现在倒是有可能还徜徉在仙人藏书之中，绝无办法似现在这般迅快而悠哉。 斋坐久了也甚是无聊，焦平于是翻起案上的茶碗，想要给自己斟碗水喝。 才要提壶，忽然又醒悟过来，这仙府久不待客，壶中哪里有水？ 摇上一摇，果然空空。 不由有些哑然失笑，看来自己的静功修持还是不到家，被这阵接连的收获荡动了心绪，以致失了平常心、通识理。 不由缓缓闭目，从静功最基础的冥想静坐开始重新入手，调节梳理身心。 半晌，焦平重新睁开眼后，眼底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冷然。 他微微一笑，抬起头来欣赏墙壁上挂着的画作，聊作放松。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修行上的事也好，人生的事也好，总是不断在变化之中，很难一证永证。 偶尔出现一点小问题，也是正常。 只要持定自省慎独之心，及时耐心把问题给解决处理好了，反过来，这问题也就成了你进步的源泉。 像现在，他及时发现了问题、处理好了问题，静功也就有了些许的进步。 这些点点滴滴的小小积累，就犹如春起之苗一般，不见其增，日有所长。 只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涓滴也能汇成江河湖海，见得波澜广阔！ …… 咦！ 焦平忽一滞。 这画不对！这幅中堂有些不对！ 这客厅的墙壁之上，两联中间挂着的这幅中堂，本来是一幅人物画。 画上的人物，则是一个作短打打扮的大头矮子，棕皮而焰发，红鼻黄嘴，眼睛大眉毛长，乍看像动画里的火焰精灵。 这个形象虽然有些特别，但在一个神话的世界却也正常，焦平本不以为意。 但是现在，这画里的人物，他之前在屋外所见时，是站立着的；而现在在屋内抬头一看，人物却是卧着的。 这种“移步换景”的变化，倒是有些像他前生小时那会，所玩过的那种由“光栅呈相”技术、制作而来的动画小塑料卡。 咦！ 焦平吃惊之下，眼前突一阵恍惚，再看那中堂时，上面的人物又站立起来了。 焦平微微眯眼。 于是再次持定静功，这一次直接进去到第三宝境“自然”状态，再看！ 不行。 退到第二宝境，“守一”！ 还是不行。 再退到第一宝境，“入静”！ 人物又卧了下去。 焦平忽然起身，退后一步再看，只见这画人的人物却又换了第三个形态——既不是站立不动，也不是横卧不起。 而是状若在行走奔跑之中了。 往侧边再迈一步，则画上的人物已经是跳跃在半空之中的状态了。 再往侧方再迈出一大步，则画中人物的动作，又变成了像是在攀爬。 原来如此！ 焦平不再移动位置，只眼睛看向中堂两侧那对楹联：“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焦平恍然大悟。 早就觉得这副对联透着禅机，挂在此处有些问题，没想竟应在这里！ 这幅中堂原来是一个隐藏的机缘，而那副楹联，就是一个提醒了。 大约按照仙人的安排，应该是后进修士到得此处，发现楹联的不对。 接着再探究下去，从对联的内容中得到提醒，同时满足了“身心清净”和“退步向前”两个条件，才能得到此机缘。 焦平上前动手，直接将中堂扯下、卷起放入囊里，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副中堂之上，正藏着一门“动功”。 “动功”是道门的说法，其实上是一种更高级别的静功。 焦平适才“移步窥景”，隐隐察觉那画中人物，每个动作形象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画中人物似动不动之间，虽动作形态各不相同，但其体内呼吸节奏，却似乎是一以贯之的相同。 再结合发现这处机缘的前提，其中的一个条件，就是要静功“入静”。 所以，焦平才做出如此判断。 至于是否是，先收起来，等日后再慢慢探究不迟，反正就算是，他的静功修持也还要再过二关，才能接上“动功”修行。 因此来日方长，完全不必焦急。 想了想，又动手将两幅字也扯下、同样卷起收走，免得日后有所遗漏。 再一看这空荡荡的墙壁，又一环视客厅中的事物，见无异常，于是便又坐下。 另两边仍还没有声响发出，看来都还在忙着，焦平于是取出丹朱葫芦来。 葫芦和玉瓶，都是修行者常用的盛丹器皿，丹数少就用玉瓶，丹多则用葫芦。 而焦平的这一个丹朱葫芦里，则正盛有“土仙人”特意关照后进的一百二十颗、最为顶级的“上品上等龙虎大丹”。 这些丹丸本身就底子好，又在丹鼎之中温养了不知多久，已经十分通灵。 若是再进一步，能够闻法修行，则便要化成“精怪”了。 “精怪”是与“妖怪”相对的概念，人族之外的事物，活物成怪便是“妖”，死物成怪则称之为“精”。 不管是“妖”还是“精”，想要修行第一步都必须先通灵，开始脱离浑浑噩噩。 似焦平这样的，等若天生就通灵，跟人族一样，这点是他的机缘。 而死物成“精”，又比活物成“妖”，要更加困难得多，所以修行界中，“精”的数量要远比“妖”稀少得多。 第074章 收获初清数 大法收仙府 “妖”与“精”自有不同。 不过随着年月日久和道法普及，这两个概念也逐渐被混淆一同，开始混叫，不再被严格区别、区分。 尤其是在底层的修行者中。 而“妖”、“精”想要成怪，都必须首先开灵通识，而后再踏入修行的门槛，如此才能称之为“妖怪”、“精怪”。 妖类暂且不论。 死物想要成“精”，第一步的开灵通识就难上加难，并且不同类别的物品，仅是“开灵”这一项，就难度各自不同。 似焦平这一整葫芦的“上品上等龙虎大丹”，就属于“开灵”就容易的。 眼下这些“大丹”丹灵饱满，其实已经可以当成是鱼、蜂等这类的活物了。 若这些“大丹”能有机缘，进一步诞生一个自我的意识，就是“通识”了。 通了识，就能闻法修行，若是顺遂，来日得道，化作一个“丹仙”也未可知。 而像飞梭这类的器具，诞生灵性就属于不容易的了，所以焦平见到手中的这件“机关飞梭”灵性这么强，也是惊讶。 同时也据此断定其不凡。 在所有死物之中，最难诞生灵性、最难“开灵”的，则要算神兵了。 神兵可以说是所有死物之中，最为“僵死”、“僵直不化”的一类了。 神兵的形体最固，但灾劫也最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在战斗中毁了。 而且本质越坚固、越高级、越强大的神兵，诞生出灵性来、成为“如意神兵”的难度也就相应的越高。 但神兵一旦诞生出灵性来，其成就也是极大，立马一跃就变成炙手可热、人人皆欲得之而后快的“如意神兵”了。 “如意神兵”之妙，妙不可言！ 至于再进一步，让神兵“通识”，这一点就几无可能了，“开灵”已经是难如登天，更别说“通识”了，乃至成“精”了。 同时也毫无必要。 神兵一旦“通识”，就容易造反，好好的“真灵”，说不定就要成了“凶灵”，整天眈眈而视，想要作反噬主。 毕竟神兵乃是凶器！ …… 焦平摇了摇葫芦。 里头传来丹丸活动的声音，却再不闻之前那种丹丸自主撞击葫芦内壁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因为那里面“龙虎大丹”的丹灵，被葫芦外壁上、所贴着的细长符纸给镇住了的缘故。 等再过得一段时间，丹中之灵被镇得深入沉眠了，自己再打开葫芦塞子，也就不怕会被这些丹丸飞走了。 将丹朱葫芦收起，见外边还是没什么动静，焦平于是继续歇脚，又摸出“机关飞梭”出来，以“金液”法力洗练之。 “机关飞梭”如久旱逢甘霖，大口大口的吐纳着焦平的法力，十分积极地配合着焦平的祭炼工作。 在不停的法力洗练当中，焦平对于这架修好一新“机关飞梭”的基本情况，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原来这架飞梭而今，可以说只恢复了最基础的功能而已，它仍处于一种“不完整”的状态，需要进一步搜集零件恢复。 这让焦平有点小小的意外。 原本以为只是回收了一架“二手车”，不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东西似乎比他预想之中的，还要高档厉害。 不过这是好事，不是吗？ 至于剩余的零件要去哪里找，这就随缘了，反正看样子若在左近，又没有被什么阵法结界阻隔，这东西都会提醒他的。 焦平继续投入祭练之中。 …… 不久，外边隐隐传来骚动。 焦平知道是时候离开，于是止住继续往“机关飞梭”之中灌入的法力，缓缓收了祭炼走出东厢，来到中堂。 中堂之上，三妖正自集齐。 “羬羊”大王满脸喜色红光，它一见焦平就笑，道：“焦道友也是来了！” “此行颇有所获否？” 焦平拱了拱手，只是道：“确实小有所获，多谢大王此番提携！” “另外，平还未向大王道喜呢……”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羬羊”大王畅快大笑，高兴之色溢于言表。 倒是它旁边的“夫诸”，依然是一张放佛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再配合上那一身庄重繁黑的祭祀大法袍，愈显冷面。 一旁的“鯥”也是喜色隐隐，似是极力克制，它见了焦平道谢贺喜，恍然大悟。 连忙也抱拳瓮声喊上一句，道： “‘鯥’也谢过大王提携，同时也为大王喜得仙府而贺！” “哪里哪里……” “‘鯥’道友太过客气了，哈哈哈……” “羬羊”大王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连大笑不止，喜色频出，乐得开花。 其乐融融了一阵，“羬羊”大王好歹没忘了正事，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热络了一会儿后，便自又提议说道： “众位道友皆有收获，吾辈此行，总算圆满，不如这就出去了，如何？” 焦平和“鯥”，都是想着赶紧回去清点或消化收获，自然无心在此地多做逗留。 闻言，俱是应是。 至于“夫诸”，它本来就是跟“羬羊”大王一道的，自然“羬羊”大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就算是想在仙府之中多呆一会儿，沾点长生仙气，回去后也有得是机会。 因此只要“羬羊”大王出声，就已经足以代表它的意见了。 于是一行，相携出了仙府。 …… 仙府之外。 “羬羊”大王又道： “诸位道友，可先行一步上岸，免得呆会有所损伤，反是不美……” 焦平等都是点首。 当下一一拱手作辞，钻过一旁江瀑进入江水之中，借着浮力游上了岸。 “羬羊”大王目送。 待见得道友们已是处身安全，它即自信朗笑一声，跟着一跃，凭虚御风，立在了半空，大袖一抖，喝道： “起！” “轰隆隆……” 又是一阵剧烈的轰鸣炸响，接着整座仙府突然拔地而起、越变越小，最后往“羬羊”大王的袖子中钻去不见了。 “哗……轰……” 随着仙府被收走，两侧江瀑放佛失去了支撑一般，瞬间溃散崩解化水。 大水相撞，其余波力道传开，撼得附近的江岸，都是频频摇晃不止。 “喝江断流，袖中乾坤……” “真是神通大法力也！” “鯥”赞道。 第075章 道场大地恩 缘法需早觅 仙府一行之后。 焦平即告别了“羬羊”大王、“夫诸”以及“鯥”，离开了“三叠瀑”，沿江水再度往东南向而去，踏上了自己的旅程。 则所以行程安排得如此匆忙，并不是为了避开“羬羊”大王它们，怕人家眼红自己身上的东西，要杀人越货夺宝。 正相反，这“羬羊”大王相处下来，倒像是一只难得的“君子妖”。 真若担心自己身上的财货，留在它身边一段时间，想方设法把东西消化了、把修为提升上来，而后再行离去。 这样才是正经的路数。 但这个路数对焦平如今的情况，却并不是很适用，他有自己必须出发的原因。 这其中缘由有二： 一是因为“双叉河大王”的差使，还是要在心，毕竟人家离此也说不上真很远。 真要恼了，直接过来收拾自己，也不是不可能，你觉得很远的距离，说不定要人家元神大妖看来，就几步路。 而且，这还是只有翅膀的鸟妖。 自己之前的所有算计腾挪，也不过是为了修行而已，眼下目的既遂，自然就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好办差了。 二来嘛，也跟修行有关。 “炼气化神”大境的第七个“外药”小境之后，就来到了第八个小境的修行了。 第八小境的修行，非常特殊。 此小境，名为“道场”小境！ 原来，修行者若是把第七“外药”小境修行圆满了，实则到了这一步，对于肉壳阳神的修行，就已经再无可供打磨处了。 接下来应该修行的，就是开始着手准备着、迈入仙道的相关事宜了。 而想要迈入仙道，就必须首先做到“阴阳合一”，三道五仙都是如此。 只不过极道的阴阳，人家是在一开始就合一，而五行道这条性命交修的道途，则是要等到成仙时，才“阴阳合一”。 具体来说，在焦平这里，就是要以肉壳为“阳神”，阳中自有一点阴；接着又以蛟珠为“阴神”，阴中生有一点阳。 后再令阴神、阳神相合，合抱太极成就元神之身，从而一步迈入仙道。 不过想要阴阳合一、合抱成太极，却并非是单独的人力之功，就可以做到的。 而是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同时聚集了，攒簇了三才，天地皆与人应合，才能逆天改命、注籍长生。 因此在“外药”之后的第八小境，其修行之要旨，已经在外不再内，就看你能不能觅得一方应着“地利”的“道场”了。 只有身在“道场”中，你下一步，才有可能去应“天时”，如果没有了“道场”，所谓的“应天时”，也就无从谈起。 而这“道场”，也并非一定是哪里的风水行胜之宝地，而是要由缘法来定。 每个人的缘法不一样，因此每个人对应着的“道场”所在，也就不一样。 具体到某一个修行者来说。 他冥冥中对应着的道场，可能是那名川大河，可能是那大城都邑，也可能只是某处籍籍无名的荒山矮丘而已。 甚至可能是古战场、乱葬岗……总之哪里都可能，大小都有，要你自己去寻。 你去了，寻到了。 冥冥之中，就会告诉你是这里了。 当你起意去寻时，一点念头就是缘法之起，那命定的“道场”，就在等着你了。 这一步只能是亲历亲为，旁人再是道法通天、神通广大，也帮不得你半点。 “道场”是很玄妙的。 它于那冥冥中潜移默化的、隐隐干涉着修行者的一生运数和造化。 虽然其具体的作用机制难明，但其效用却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修行者找到自己的“道场”，往往都会想方设法占下来好生经营，同时竭力赶走那不相干的外人。 免得别人在自己“道场”胡搞瞎搞，坏去自己过去未来的机运和造化！ 也同样因此，“道场”之争，往往都是最为血腥和最为无情的。 为免你生怨、临死也要捣乱，或者是反过来要威胁拿捏我，因此修行者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场”时，都是秘而不宣的。 这毕竟是性命干系之紧要机关，不密则失身，如何能对外说？如何能跟你说？ 只暗暗想法赶你，或者直接杀光。 阻吾道途者，即为生死之仇敌！ 有死而已！ …… 有时侯，一个修行者所对应的“道场”是不止一处的，两处三处、四处五处、乃至于七八九十处的都有。 这种情形下，修行者只需要择定一处去应就可以了，至于具体哪处可全由自己心意决定，反正不需要全盘去应的。 也有时候，两个修行者的“道场”会正好重叠在一处，这种情形就是“道仇”了。 这种就是绝对的不死不休了，甚至仇恨还会超越轮回、延伸到生生世世，谁来解斗都没用，劝不开的。 这是死结。 也是死劫。 “道场”在哪里，这是缘法的事，如果一直寻不到自己的“道场”，又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 万物、万类都是天地所生所养，如果你遍寻不到自己缘法中的那片“道场”。 那就说明这片生养你的大地，没有“地缘”给你，没有“地利”给你。 这是大地不准、大地无恩，你注定得不到长生了，那还修什么道？ 趁早熄了妄想！ …… “道场”虽是缘法的事。 但这其中，却并非没有人力可以竟功之处，那就是以一对肉脚一双芒鞋，踏足五湖四海、九州天下、遍历四方。 不走遍了天下，走过三川五岳，走到天涯海角，你怎知你缘法中没有“道场”？ 怎知你就一定是天地的“弃儿”？ 怎知下一处地方，不会是“道场”？ 你怎会甘心？怎能甘心！ 你怎会死心？怎能死心！ 不怀揣一颗铁树来花的执着心，不有生死不回头的决绝大勇。 你凭什么想长生？ 凭什么敢问长生？ 你修得是什么道！ 而要踏遍天涯海角、九州五洋，自然是越早出发，越有优势、时间越充足。 因此很多修行者，往往在成就“金液”之境、最迟在“外药”之境，就已经开始出发去应缘法、寻觅自己的“道场”了。 当然了，庄子有云： 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因此你在出发之前，还是需要首先把自己修行需要的“外药”，给备齐为妙。 第076章 游历生机缘 飞梭来代步（六一快乐！） 地仙尤重道场，也尤擅道场。 地仙道的修行者，无论金木水火土哪一行都好，自来与大地就亲近，因此在“道场”这一关卡上，是有着优势的。 这种优势，就体现在比起其他仙道的修行者来说，地仙一脉修行者，找到自己缘法中的“道场”的概率更高。 大地之恩，甚厚矣！ 这种概率更高，体现在单独一个人身上可能还不太明显，但从群体大数据的角度来做分析，则是十分之分明。 如果说一开始，在“筑基”之后的入门环节，由于功法和修行资源广且易得，导致了选择地仙道的人数多。 那么到了“道场”这一步，则会由于大地的厚恩偏爱，导致地仙一脉修行者，在这一步有所成就的数量多。 既有庞大的底层基数，又有足够撑起场面的中层骨干，这就造就了地仙一脉坚实而又庞大的影响力。 …… 焦平已经“聚粮”。 纵使地仙得大地偏爱，寻找“道场”比之他道要容易上一些，但也只是难度上容易一些而已，不会让你轻易寻得的。 能早出发去寻，就早出发去寻！ 这是历代先行修士的良言之劝、经验之谈，焦平自然不会放着这样现成的“巨人肩膀”不踩，而是自把自为胡乱搞。 至于“金液”、“外药”之境的修行，在路上边走边修就可以。 “龙虎大丹”只是难在如何获得，一旦拿到了手，只需吞服下肚、再徐徐炼化之就行了，这仅是水磨上的功夫而已。 因此他事一完，马上就要出发，“羬羊”大王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此中关窍，故而并不怎么留他，只是送上祝福。 “金液”、“外药”、“道场”，这三个“炼气化神”大境中的小境连起来，就是道法修行之中非常著名的“游历期”了。 在这一段特殊的阶段时期，无论是哪一方的修行者，都会选择束囊挂剑，开始外出巡走、游历天下。 名门大教出身者如是，三流陋宗出身亦如是，山野狐禅出身者更如是。 道士下山游学，走动得多了、走动得频繁了，自然也就会有了“机缘”一说。 机缘者有二。 一是“得”。 处在“游历期”的修士外出，为的是找寻自己命中缘法对应的“道场”。 因此，自然要遍历山川大河、穷极人间天下，也就容易撞到机缘、得到机缘。 一是“施”。 修士落凡，踏遍九州四海，也并不仅仅只是取走机缘，同样也会或多或少、获主动获被动的施下机缘、舍出机缘。 因此“游历期”，又称“机缘期”。 “机缘期”的出现，在客观上，就带来道法的普及和下沉，使得众生闻道。 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踏遍天下人间、寻觅缘法。 这个时候除了苦逼的“赤脚芒鞋”、搭乘“11路汽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加优越但破费完美的选择，那就是“脚力”。 在以前，谈起修士代步之脚力，无外乎就是各种善于奔走的奇鸟异兽而已。 而在飞梭此类事物问世之后，修行者则有了另外一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借得飞梭之力、来出行遨游。 毕竟奇珍异兽，多在深山老林，等闲是难以遇到；就算遇到，也难以降服，说不定反要葬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且就算以上条件都能满足了，那在客观上异兽的数量也是有限，最终结果也只是少数人、才能如愿得到一头脚力代步。 飞梭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飞梭的炼制，大致是以那金石材料来构架梭体、再经由加持法术制成。 因此相对来说，飞梭是可量产的。 想要一架飞梭，若是要求不高的，直接花钱购置一辆就可以了，虽然存在性能不高的问题，但胜在获得门槛极低。 同时，也安全。 不止是如此，借飞梭出行，等同于随身携带一座小小的移动洞府，这在出行上自然比骑乘异兽、在外喝风淋雨舒服。 因此时至而今，除了少数追求刺激和用来彰显排场的，剩下的修士出行，多是借飞梭之力、梭来梭往了。 这在客观上，也缓和了人妖矛盾。 …… 焦平的手上，就正好有一架飞梭。 这架飞梭得自松鼠贼赃，疑是公输道人死后所遗，本是缺零件、坏了不能用。 焦平本着“烧瓷吃缺”、“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的大无畏捡破烂精神，含泪将这架“报废梭”从松鼠手上回收。 不料苍天有眼、常与善人，竟然在不久后就让他在“土仙府”中找到几个零件，初步修好了这架飞梭，可以代步了。 因此他此番的再度出行，用的就不再是穷酸得掉渣的、砍竹扎筏顺流而下的“土法出行”，而是驾起飞梭贴水而行。 但见那大江之上。 一架放大之后、看起来长有二十来米的飞梭，正贴着江心水面疾速飞弛而过。 所经行过之处，飞梭的梭体周围带起的风压，将那江心的水流，都压得弯下了一个弯弯的弧形褶皱下去。 又溅起、撞散无数极细的水汽，弥漫在四周，放佛是在为梭体冷却降温。 焦平坐在飞梭之内，一边注入法力一边看着梭外的景色，时刻留心着路况，以安全驾驶为第一。 也不知那班姓“公输”的道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架飞梭从外向内看，看到的梭壳是好像钢铁一般的黑色冷硬壳体。 但从内向外看，这梭壳就可以随着主人的心意变得透明，产生一种类似于只能单边看的“单向玻璃”效果。 若停下休息，不想看外面景色时，也可以随着主人心意，重新恢复成黑黝森冷的铁梭墙壁，遮去了外部的采光。 十分之灵活贴心。 不过飞梭内部的空间相当狭小，就像是梭体中间置一胶囊般，掐头去尾的在飞梭中间、有着一处大略呈椭圆形的空间。 梭体空间的内部，除了正中处从地面突起的、下柱上球结构的主控制台外，就是两侧好像地铁一样的两排无靠座椅了。 因此为了避免产生心理压抑，通常是没人会撤去内外景色沟通的。 第077章 梭行非一日 缘起停雨山 焦平直到入手一架“机关飞梭”，并亲身驾驶过之后才知道。 原来这样的一只“机关飞梭”，它主体的那只控制球，其中蕴含的技术含量，要占到飞梭整体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也因此，这只透明水晶一般、里头星光点点的“主控球”，才是“机关飞梭”核心中的核心，真正的不可分割。 至于其他部位，则没这么重要。 而这架“机关飞梭”的出入方式，也非常之时髦有型，只要主人输入命令，梭体两侧正中的梭叶，就会打开撑起。 看上去，就跟蝙蝠翼一样。 配合着黑冷的色调，不由予人一种流畅的线条美感、和莫名的力量感，放佛下一刻它就要振翅高飞而去。 真像名牌跑车的车门！ 焦平觉得那位传说中的“公输子”一番关于飞梭的论调，对不对还有容商榷，但他实在是很懂人心和消费心理学。 这东西的设计感这么酷炫，就算自己这位某种意义上来说、“见过大世面”的见了，也觉得要有上一辆才好、想买。 这个东西肯定好卖！ 难怪“机关学派”这些年声势愈大、好生兴旺，这么会经营赚钱，也难怪那“公输子”腰杆子粗得、敢去指摘终南仙人。 不过飞梭这种事物，更多的还是在仙人以下的层面上，大行其道。 仙人腾云驾雾，朝游沧海暮苍梧，速度快的不知超出这飞梭几倍，因此自然也就不怎么用飞梭，不实用。 更何况当了仙人，还用飞梭代步，就显得有些跌份儿了，仙人也是要脸的。 除非是仙梭！ 不过仙梭的数量极少，每一只又都是独一无二的限量版，可以说算得上是仙人群体层面的高档奢侈品了。 虽则人人趋之若鹜，但真正能拥有一只仙梭的仙人，还是很少的。 因此梭具这类法器，在仙人层面是很少见到的，只在中下层修士中盛行。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现象似乎也部分印证了“公输子”的看法，是正确的。 …… 乘梭而行，非止一日。 焦平从丹朱葫芦里，再度倒出一颗已经是安安份份的“上品上等龙虎大丹”，又再吞服下去，徐徐炼化之。 每一颗“上品上等龙虎大丹”，其中所蕴含的灵气能量都是十分之惊人的，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 焦平有时也纳闷。 这身体，是怎么能吸收这么多的能量而不爆炸、并且还吸收得这么快的？那所谓的“半仙之体”，真有这么厉害不成？ 这样的表述，似乎有些矛盾——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却又吸收得快？ 但事实就是这么邪门。 这“龙虎大丹”，本来就是特意设计出来供此境修行所用的，是优中选优、被实践评选出来的最优辅助丹药。 因此，自然方方面面上考虑得十分之周全，不止“营养”高，还易于吸收。 不愧为“上品上等”！ 而一边炼化大丹补益修行，一边又近乎日夜不休的输出法力。 这样不断的循环进化之间，焦平意外的发现，一身原本凝练至极的“金液”法力又再度被凝练了一次、变得更加坚韧。 这倒是意外所得了。 不过这样埋头苦修的日子，久了也会生厌，身心都是要造反、生出不满来。 这一日，焦平心中忽然莫名有感，于是停下了飞梭，准备歇歇脚，在户外走走看看花花草草，亲近自然调和身心。 他于是灌入法力，便见得“机关飞梭”两侧的梭叶、在一阵极速的蠕动后，便自张开双翼打开了梭门。 梭翼的翼展极大，使得飞梭看去就跟一只张开双翅的鸥鸟一般，在毫无声息的刹车停下后，即稳稳停在了半空不动。 焦平举步走到梭门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饱满水汽的清新空气后，开始向着远处的青山眺望过去。 眺目所见，只见远方盘踞在大地上的一条山脉，青翠犹如碧龙，其山形中间高厚而两侧渐低薄，好似屏风。 山脉之间，水汽极深，处处可见乳白色的山岚云雾缭绕在山体之间，衬托得此景缥缈如梦似幻，宛如童话仙境。 “原来是来到了此地……” 焦平一见到这独具特色的地形，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还是迅速认出了是哪里。 …… 此处名为“雨山山脉”。 “雨山”因山脉水汽足、雾岚多，常年多雨而出名，故名为“雨山”。 不过真正使这山脉出名的，连焦平这样的初次来到者也早有耳闻，其中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山多雨，而是另有二因。 首先是地理位置。 这座“雨山”山脉，其地理位置正正好位于这方洲陆的正中心处，走到这处，也就意味着已是来到洲陆的中央位置了。 这是极显眼的地理标志。 其二，则是因其山形如屏风。 在洲陆的最北端尽头之处，地势隆起一道横跨整个洲陆东西的高大山脉。 此山同样中间高而两侧低，形如一道天工屏风，张开了双臂，将极北海域吹拂过来的寒流、给尽数牢牢挡了在外。 正是有了这道屏障，才使得这方洲陆得有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兽走鱼游，一片蛮荒但又生机勃勃的样子。 而不是，化为那酷寒冻土之死地。 真正的恩泽一洲之生灵！ 这一道大山脉，其最高处据说足有十万八千丈高，其名则被称为“黑山”。 而巧合之处就在这里了，这“雨山”的山形之状，就正好酷似于“黑山”。 只不过是一者大，一者小；一者黑如铁石，一者翠如青玉；两相相映成趣。 故而洲中人，又素有“大屏小屏”、“黑屏翠屏”、“山屏玉屏”的说法。 而极北海域中吹拂而来的寒流，从高天越过“黑山”来至“雨山”之中时，早已变得温暖湿润、化作那多情的雨云缭绕。 …… 焦平久久望着那座“雨山”。 突然间，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向往，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吸引着他过去。 焦平神色莫名。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莫非……莫非是他命里缘法相应的那片“道场”—— 就在这山脉之中的某处？ 第078章 人生天地间 何处是我家 焦平忍不住踏前一步。 但他忘了此时自己是在半空之中，浑没个着落，这一脚直接踏空，好彩反应够快够及时，用手撑住了梭门的一侧。 这一下撑住，人才没有摔落下去、闹出笑话来，不过也是够狼狈的。 好在这一下，总算是让他从恍惚之中醒过神来了，他连忙起身站好，深深呼吸了几次使自己沉静下来。 跟着他沉吟片刻，接着开始进入到静功的状态之中，希冀能在至虚至静之中，感知更多、更确切的信息。 他的尝试，很快就得到了答复。 “雨山”山脉之中，确是有一处应了缘法的“道场”在不停呼唤着他，至于具体是山脉中哪一处，还需他亲身去遇。 焦平的呼吸略微急促，他从来没想到才离出发寻觅缘法、过了不是很久，就这么顺利的找到属于他的“道场”。 这大地，待他何其恩厚耶！ 只是…… 只是那缘法之中的“道场”，在冥冥中呼唤自己的同时，又劝住了自己，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过去相见的时候。 焦平莫名有悟。 只有斩断因果，才能去寻“道场”！ 因果为何？“双叉河大王”所托，前往海外东方、探寻异响根源之差使是也。 如何斩之？ 法有二也！ 其一，就是此时仗刀返身，直接一刀劈了“双叉河大王”，阻我道途者，即视为吾生死之仇敌。 当杀不赦！ 不过“双叉河大王”好歹也是称霸一方的元神大妖王，一身实力深不可测，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不肯杀，而是干不过。 因此，这第一法直接略过，只能是走第二条的法子了。 第二个法子，那也很简单。 那就是直接认栽，老老实实、踏踏实实把差事办了，因果自然也就了结了。 这是个现实的法子，也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焦平是个能拿主意的人，他最后深深地往“雨山”深处眺望过去一眼。 跟着，即再度返身、毫不停留地驱使着飞梭，快速地飞驰而过。 他从没有对这差使，如此上心过！ 至于原定中短途的休息打算，自然也就取消了，此地不宜久留，以免引来他人注意和猜测，暴露了自己的机密。 “道场”之秘，乃是秘中之秘，关于“道场”的一切，处理得再小心也不为过！ 梭外景色如飞逝去。 …… 这一路疾驰不休。 很快，却又来到一处，使得焦平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好校正自己的路线。 原来，浩浩汤汤的“三叠江”江水奔腾至此，在前方不远，却又以支流的形式，斜插汇入另外一条水流之中。 这条三叠江水，原来在“三叠瀑”左近的时候，就已经阔得一眼望不到对岸了。 而今再度汇入另一水流，那这条新水的广阔和浩荡湍急，就可想而知了。 只看水量的话，恐怕说眼前之水是天倾汪洋、上古大洪水，也有不少人深信。 置身于这新水江流之上，一旦稍微深入了些许，目光所及就再见不到陆地了，很容易让人产生类似“海病”的情绪。 渺沧海之一粟啊！ 但焦平却知道这里还并不是海，他如今是蛟龙，只闻一闻水汽就知道，这里还是淡水、而不是海水。 事实上就算到得此处，距离河流的出海口、或者说距离海的距离，还有将近五分之二个洲陆纵向长度的路程没走呢！ 焦平停梭，只略加辨认，很快就辨认出这条新的水流是为何物了。 原来这条水流名为“白水”，乃是这方洲陆之上的数条主流干流其中的一条。 “白水”，因其水质白净而得名。 它一路自高山融雪发源而来，最后蜿蜒入海，沿途不知哺育了多少生灵，是这片洲陆之上的母亲河之一。 而“三叠江”，也算是最后一条、最晚汇入“白水”的一条支流了。 在近处看，还不是很明显。 若是从极高空处向下鸟瞰，就可以见得一块黑沉如煤铁一般的洲陆之上，却正蜿蜒有一条白色匹炼玉带，如雪洁白。 两相对比，黑得愈黑、白得愈白，愈显黑的深沉博大、白的圣洁耀眼。 因故“白水”又有“高山雪龙”之称。 那高山雪水融化、潺潺而汇成的涓滴小溪，就是它的“雪龙尾”；那蜿蜒盘踞横跨洲陆的主流，就是“雪龙身”。 那些滔滔汇入的江水，大上一些的就是“雪龙爪”、小的则是“雪龙须”。 那一往无前、奔腾入海的，最为广阔浩荡之处，即是犹如那鹿角而狮鬃、威严而圣洁美丽的“雪龙头”了。 “白水雪龙”之秀丽，冠于一洲！ 到了这里，基本上就不用再费心留意路况，担心走过头、或者走错路了。 只需顺着这条“雪龙”的身子前行，跟随着它一同撞入海口便是了！ 焦平暗暗点头，再度合门催梭，将飞梭催运到前所未有的十成十速度，铆足了马力顺着水道狂奔而去。 只不过，这毕竟是条大水。 因此他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大摇大摆地从江心之处疾驰而过，而是低调的只在离岸不远处的水面上驰行。 毕竟他现在虽小有修为，但要在这样的大水之上当那过江强龙，却还未够班！ …… 沿着“雪龙身”，踏着“雪龙”行。 这一路也不知过了多少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花红柳绿、雨雪风霜。 这一日，焦平终于是驾梭，越过那鹿角而狮鬃、威严而圣洁美丽的“雪龙头”，一头扎进脚大海了。 这尚是他此生之中，第一次离岸！ 他停梭回望。 身后是黑色的巨大洲陆，沉默得犹如一之庞大的巨兽，停栖在这方水上，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亿万之年了。 或许于它而言，只是片刻小憩吧！ 洲陆的海岸线十分之漫长，焦平驾梭升空眺望，也同样极目看不到尽头。 只大致确定这方洲陆，是东西阔南北窄的格局，形如一方不规则的扁圆巨岛。 洲陆如岛屿，孤单单地停在浩瀚无垠的海洋之中，好似苍茫水中的一尾独鲸。 人生天地间，漂泊如转蓬。 何处是我家？何处是我家？ 焦平久久不动，凝视眺望。 良久黯然回神，只是神情间、又不禁略带些许疑惑的喃喃自语道： “郁单越……” 第079章 四洲又四海 夜叉拦路来 《概述》上说： 此界有四洲四海，具广阔无比，凡人穷尽一生一世，都无法走出一洲一海；唯上古佛陀以大法慧眼观之，遍览无遗。 佛陀于是将正北面的洲陆，命名为“郁单越”，东面的洲陆名“弗婆提”，西面的洲名“瞿陀尼”，南面的洲名“阎浮提”。 四洲之外，又有四海。 四海则是直接按照各自方位命名，分为“北海”、“东海”、“西海”、“南海”。 其中的“北海”靠近“郁单越洲”，而“东海”靠近“弗婆提洲”，“西海”则靠近“瞿陀尼洲”，“南海”靠近“阎浮提洲”。 海与海之间是互通的，因此看起来就像是四个洲陆大致围成一圈，不太完整地把四海圈起来当成一整个的“内海”。 只不过这“内海”总的面积，要比四块洲陆的面积加起来，还要大得多。 “内海”之外，自然又有“外海”。 “外海”同样也有四块，就在四个洲陆之外，据说曾经“外海”才是“四海”，无边的漫漫大水环绕着一整块的“大陆”。 只不过上古一场天倾地覆的大战，直接将天柱打折，又将“大陆”板块的中间部分生生打沉，陷下去一个无底的窟窿。 接着，“大陆”板块的外缘部分，也是四分五裂，最终裂成了四大洲陆、和无数茫茫多的小岛小礁。 于是乎海水倾天倒灌而入，填补塌陷部分，最终形成了“内外海”的格局。 相较之下，“外海”风高浪恶，气候极端酷烈，而“内海”则有洲陆为屏障，挡住恶寒凶暑，风平浪静、更加宜居。 因此龙族，自然也就顺势搬迁到“内海”之中居住，好休养生息、繁衍子嗣。 人有茶凉，物随世移。 也因此“四海”的称呼，就跟着龙族一起给从“外海”搬迁到了“内海”。 到了而今，修行界再言“四海”时，已经是直接将包含“外海”的这一层意思省略掉，就是专门指的是“内海”。 而且没错，这海里确实是有龙的。 这点虽然焦平一直都有揣测，但总算是在“羬羊”大王这里，得到“活人”证实。 四海里不仅有龙，还有龙宫。 四海的海与海之间，彼此以天然的大海洋流划界，每一海都是形同一国，各自又有一座龙宫、一套君臣班子。 当初在“三叠瀑集”临行辞别时，“羬羊”大王总算知晓焦平此行的目的之所在。 待知道他要连过二海之境，曾有叮嘱过他一句“过境小心，莫惹龙宫”。 焦平因是证实了龙宫的存在。 只不过还想再多问一些时，“羬羊”大王却已经是转移了话题，只催促他速行，一副“不想掺合你们龙蛟家事”的样子。 讳莫如深。 人家不说，焦平自然也无法勉强，于是只好作罢，只将疑惑暗暗藏在心底。 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 既然人家避讳不愿多嘴，那就等自己遇到时，再亲自去解开了这疑惑就是了。 …… 焦平停梭，回望过此世生养自己的洲陆之后，又再度启梭上路。 仅仅一块在四大洲陆中，土地面积只排在第三位、只勉强高出东洲“瞿陀尼”一头的“郁单越洲”，实际都是那么广阔。 而这连成一片、总面积比四大洲陆加起来还要大得多的四海，其广袤无垠，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焦平在梭内望洋兴叹！ 也亏是“双叉河大王”有前知之明，派了自己一条蛟龙出来办这差使。 否则若是来个走兽或飞鸟，就算不在这浩大汪洋之中迷失了路径，你还能一气游过或者飞越这四海不成？ 若是不能，这茫茫大海，中间也没个岛礁给你歇脚去，早晚累死了喂鱼。 而且速度还慢。 不像自己，本是水下的生物，就算没有“机关飞梭”，自己也能下水搭乘大海的洋流前行，快到没朋友。 而且在其他生物眼中，这茫茫大水真的与绝境无异，是非常难以克服的天堑阻碍，无论生理或心理都是。 但在自己眼中却不是，大海大江，也并不只是单纯液体的无聊堆积而已。 对自己来说，水中蕴含了无数丰富的信息，水里其实是另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自己对这样的环境十分适应。 …… 思绪电闪之间，飞梭亦极速飞驰。 但纵使开到了最大马力，飞梭之速相较于这大洋的面积而言，仍如蜗牛。 焦平颇感不耐，想着是不是要驾梭钻入海底洋流之中，上“海中高速”行走。 正踟蹰间，前方的海面上突然炸开一个浪花，钻出一个巡海的夜叉来。 那巡海的夜叉青皮红鳍，手执一杆三叉铁戟，样貌半人半鱼，甚是丑恶。 它在前方挡住了去路，喝道： “那驾梭推水来的，给我住了！” “里面是何神圣？可是要来‘海集’？且先说个明白，也好通报迎接……” 焦平眉毛一挑，停梭下船。 他不多言，也不说自己要找洋流，只顺着对方话语道：“正为‘海集’而来……” 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一瓶自己已经没用途的“五知丸”，信手掷了过去道：“初次前来，水况不熟，烦请指明路径……” 那夜叉手脚麻利地接过丹丸，揭盖一闻即面露喜色，脱口道： “一瓶不够，拿……” “哞～” 话尤未落，焦平已低低一啸出声。 其声若牛咆蛇嘶，又一种带着奇异的双重声调，仿佛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般。 一声浑厚而低沉、鼓闷如雷响，另一声高亢尖利如金石撞击、兀自颤动不休。 那巡海夜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罢罢罢，原来是位小祖宗！ 夜叉不长眼，冲撞了太岁，当下也不敢再度卡要索贿，连忙点首哈腰赔上笑脸，走近前来，细细分说清楚路径。 至于那瓶“五知丸”，自然是捏得死死地藏在怀中，不可能还了回来的。 焦平也不在意，只重新腾梭而起，接着按照夜叉所知路径，一头扎进了海中。 那夜叉目送焦平控梭入水，才举手摸去额上的冷汗，跟着又面色一喜，自哼着小调继续巡视海域去了。 “大王唤我来巡水呦……” 第080章 水中有海集 迎宾一贝女（端午安康！） 妖集总共有三种。 除了“鸟集”、“兽集”之外，还有另一种妖集，名为“水集”。 顾名而思义，“水集”就是以水族为主要参与者的妖集，由于“水集”通常是由各地的龙宫牵头办的，因此又叫“鱼龙集”。 而“鱼龙集”之中，规模最盛大的，就属四海龙宫牵头办的“四大海集”了。 而焦平刚出“郁单越洲”不远，因此他所要前往的这一个“海集”，即就是—— “北海海集”！ …… 焦平原本只想继续赶路，突然听那巡海的夜叉说这里有个“海集”，自然就想着顺道去看看，正好歇歇脚、解解闷。 就当是上“高速”之前，在“大型服务区”之中，最后再好好休整上一次吧！ 他这样想着。 接着驾梭一头扎进了海中。 “北海海集”，作为“北海龙宫”筹办的妖集，位置上自然不会距离龙宫太远，也就是说，这座“海集”是位于深海之中。 由于水会不断地折射去光线，因此在水底基本到了两百米以下，就是完全黑暗的世界了，自然光是完全照不进去的。 深海，是黑暗的世界。 犹如冥界故乡。 在不断下降深潜的过程中，这样漫长的黑暗和寂静往往使人害怕、发狂！ 焦平却没有，在他人眼中仿佛除了黑暗以外再无它物的深海，对他来说，其实却有着十分丰富的内容。 这里有浮游生物……那里是一头大鱼无声路过……身外是道道的水流环绕…… 远处，更可见到一根由水流螺旋缠绕在一起汇集而成的、直径十几万米的、犹如参天管道一样的超大洋流。 那就是跨海的洋流！ 更别说，这梭外的黑暗和海水，正温暖的拥抱、和接纳着他，给与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和信赖的感受。 他仿佛，生来就该在此处。 …… 循着巡海夜叉所指的路径，焦平毫无困难的在深海之中、依靠以不同洋流为路标标志物、快速辨别着方向前进。 就他自己的感觉而言，这甚至比开车认路标开，还要更容易一些。 因为他驾着飞梭在水中穿行，是可以三百六十度立体走的，活动空间极灵活。 很快，远处亮起一点蓝莹莹微光，待不断靠近了细看，却原来是个半透明的、水盈盈的天蓝色水罩。 水罩犹如一个可爱梦幻水泡、呈四分之三不规则球状，倒扣而下与海底相连。 “水泡”将里面的海水排出，空出一块足有一座城市大小的无水空间来。 这就是“北海海集”了。 之所以要费力设个光罩排开海水，一方面是直接明确划定“海集”的范围，另一方面则自然是为了方便外来的客人。 毕竟“海集”之所以设在深海底，只是为了放在眼皮底下、方便看护而已，并不是要添加障碍、阻止其他的客人参与。 天底下没有这样做生意的！ “海集”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自然是大开门户、欢迎四方宾客前来，尤其是自陆上而来的非水族客人。 因为有能力入得深海、到得这海集的陆生妖怪，这本来就证明了其实力不凡。 而实力不凡的客人，却又无事不登三宝殿、专门往“海集”来，不在陆上纳福。 这样的客人身上，必有大生意！ 所以这样的客人，也是“海集”中最为热门抢手的，个顶个都是财神爷。 因此当焦平，驾着飞梭越过“海集”门户进去“海集”之时，一旁侯客的小妖，已经是脸上堆笑的小跑迎了上来。 原因无他，飞梭正是陆上豪客出入“海集”的常用方法之一，这显然是把他当成陆上那面来的“土豪”了。 焦平在梭内一扫外景。 见那集中小妖从一旁奔出，旁边小妖速度只是脸上露出各种羡慕的表情，但都还是安份站着，并不围上来哄抢。 要说自发不哄抢、老实排队迎客，这自然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这利益动人心、利益也动妖心。 那就只能是有规矩约束了，看来这地方的经营者，倒还有些章法。 焦平开门下梭，又回身将梭具收缩成只有小小巴掌般长短大小、放回囊中，才转过身子来，打量一旁侯着的小妖。 这个小妖，却是一个女妖。 这女妖生得肤白窈窕、水一般柔软细嫩的身段，看去也有几分柔弱颜色。 她着一身宝蓝色的宫女服侍，束紧的袖子是中长袖，露出半截如雪的皓腕。 服装上裳胸脯往上部分、还有边角都有着复杂的半透明镂空装饰，略显清凉。 这样的镂空工艺，其实并不简单。 而这样做的好处，除了好看之外，更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个“海集”十分之富裕，才会在这种迎客的侍女身上砸钱。 侍女的模样周正，言行举止都是依照古典美人的胚模来，虽无十分颜色，但气质古典婉约、如水灵秀，观之可亲。 她背后长着的一对小小的、像蝶翅般的粉红色贝扇，则提醒了焦平她的出身。 这是一个“贝女”，也叫“珠女”。 有句话叫：“老蚌孕珍珠”，这“贝女”就是海蚌得道化形而来的，因其主要由蚌肉中的珍珠化形而来，钟了水中灵秀。 故而“贝女”化形，都有几分秀气，其模样周正、品行也端庄，素为龙族所喜，常为龙宫侍女，是龙的眷属之一。 像“海集”中的这些侍女，基本上都是没被选上龙宫的、次一等的“贝女”，于是就被安置在“海集”中迎宾待客。 焦平也不多说，同样一瓶“五知丸”扔了了过去，说道： “集中可有歇息之处，带我去！” 那“贝女”手脚灵巧的接过丹丸，看也不看就收进囊里，一副不论赏赐大小、全是客人心意的做派。 这点，倒是比那夯鲁的夜叉知礼！ 收下丹丸以外，“贝女”轻轻巧巧的福了一个万福，又偷眼一看身前客人，见其满身都是风尘仆仆、疲倦之色。 即轻声自语、利落答道： “谢客人赏赐了！客人，集中正结有仙栈待客，就在不远之处……” “请客人移步随我来！” 言讫，款款走在前头带路。 第081章 门面且夸富 有栈仙客来 “海集”乃是大集。 “海集”是常年不歇的，往来宾客也是络绎不绝，因此集中自然结有仙栈迎客。 这些仙栈就如“贝女”所说的一样，就结在“海集”门户的左近处，方便出入，不会让客人走太远的路。 而这座“北海海集”，正式的门户一共有四个，分别位于正东、正北、正南、正西四个方位之上，寓意广纳四方宾客。 四个门户之前，都立有一个十分高大恢弘的白玉牌坊楼，其形制相类。 四牌楼中间门匾之上，则分别刻着“正东”、“正北”、“正南”、“正西”字样。 与“三叠江”底的“土仙府”门户处的牌楼不同的是，这“北海海集”的四座牌坊楼，用的乃是“不出头”式的形制。 所谓“不出头”式，就是一种不同于“出头式”、或者叫“冲天式”的，那种间柱高出明楼楼顶的格式形制。 正相反，“不出头”式的形制，是间柱要低于明楼，处在其下，不出头的。 “北海海集”的四座门牌楼，都是“五间六柱十一楼”的形式。 所谓“五间六柱”，是指有六根“间柱”并排在一起，这样子中间就隔出了五个门一样的空间来，就叫“五间”。 而“十一楼”，是指牌楼顶端总共有十一个明楼，“明楼”就是牌楼顶上、那个看上去好像皇宫宫殿屋檐的东西。 这样的明楼五大六小十一座，分别盖在“五间”和“六柱”上，就是“十一楼”。 而四座迎客牌楼之上，都是雕制着十分繁复精致恩浮雕和阴刻，看上去就像四座精美而华贵的艺术品一般。 这并不简单！ “羬羊”大王在炼化接掌了仙府后，心情十分好，曾简单的提起过，仙府的门牌楼坊看似用白玉做成的，但其实不是。 这种材料正准确地来说，是万年以上的“白玉玉髓之心”做成的。 有个词叫“玉生烟”，指的就是玉髓会自然地呈现一种烟云缭绕的视觉效果，使之看上去十分缥缈好看、仙气隐隐的。 另外也更重要的是，这种万年以上的玉髓髓心石，其本质十分坚硬，等闲的神兵在它上面，都留不下一条痕迹来。 这就意味着材料坚固耐用，能耐得住时光的风化侵蚀、历经风雨沧桑而不改。 两种的效果相叠加，就使得万年玉髓之心这一物，极受修行者青睐，非常适合用来当做仙家府邸的建筑材料。 而且这实际上，这种“万年玉髓髓心”还是一种可以用来制作法器的材料。 用它制作的法器，没别的，就是硬，用法也是简单粗暴，就是砸！硬砸！ 而“海市”的这四座牌坊门楼，每一座的“一间”，焦平目测都得有上八九百米高，门距也是十分之宽敞、宽阔。 感觉上别说是人，就算是龙来了、化出真身来，也能轻松地从这牌楼门进出。 因此这牌坊楼，又有“龙门”之称。 …… 万年以上的“白玉玉髓髓心”，这种材料首先就十分难得，其次加工十分困难。 而龙宫却在这“海集”之中，直接矗了四座高八九百米、“五间六柱十一楼”，而且雕刻工艺十分繁复的门牌楼。 这样做，也没别的意思，目的就是非常直接的、非常明显、赤裸裸的“夸富”！ 常言道：“莫道龙宫无宝贝。” 龙宫之富，确实是举世而闻名的。 有人说这是因为上古大陆中最中心、最菁华、同时面积最为大的那一块，被上古大战打得沉降、最后沦为海底。 因此那上面的天材地宝，也都尽数化为了“海藏”，最终便宜了海里的地主，成就了龙族“富甲天下”之名。 甚至于，当初龙族自“外海”迁徙到“内海”中，就是为了这些“海藏”而来的。 这段话的前面一部分不假，但却并不全面，龙族是自古就富，“上古海藏”只是锦上添花、使其富上加富而已。 至于后面一部分，就纯属是毫无实据的猜测演绎了，关于龙族昔年“徙海”的原因一直都是众说纷纭、没个定论。 真实的原因到底为何，恐怕只有龙族自己才知道了，但是龙族从来不理会这类的言论、也从来不回应，只任凭你猜去。 不过对于一座开门迎宾、大做四方生意的“海集”来说，确实再没有比“门面夸富”更好的、更能吸引人来的宣传方式了。 …… “北海”海市的门户有四座，因此设立在门户左近待客的仙栈，自然也有四座。 常年在“海集”活动的妖怪，分别称其为“东栈”、“西栈”、“南栈”、“北栈”。 焦平是自北而来，从“正北”牌楼门进去“海集”的，因此“贝女”自然就领着他往距离最近的“北栈”过去住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贝女”把他当成陆上来的豪客，也算是相差不离，因为他虽是水生的蛟龙，但确实是从陆上来的。 而关于“四栈”的说法，则是“贝女”一路小心看着焦平的脸色、斟酌着说的。 她的解说十分之简洁利落，往往是点到即止，并不做多余展开，显然是考虑到客人的心情、和状态而定的。 焦平无可无不可的听着。 他只偶尔简单回应上一两个字，表示自己有在听，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好让自己对这座“海集”的情况有一些简单了解。 “贝女”兰质慧心，自然体会得到他这层意思，不由暗暗振奋、打起精神来，更加仔细万分的斟酌着言辞说话。 两妖一路说着话，不自觉间就已然走到了“北栈”的门口之处了。 说是“仙栈”，但其实眼前的建筑，却并不是“客栈”模样，而是一小片宫殿群。 这片宫殿以水晶为墙，琉璃作梁，黄金为瓦，端的是富贵堂皇、富贵逼人！ 而这一片待客的宫殿，其正式的名称也不是“北栈”，“北栈”只是常年在集中活动的妖怪，另起的一个简单易记的叫法。 这一小片宫殿群，最外围由一圈水晶围墙给围了起来，在其正中央，则开着一个明晃晃、金闪闪的宫殿大门。 宫殿大门之上、黄金屋瓦檐下，一块蓝底金边的门匾之上，则分明写着—— “仙客来” 第082章 宝药随手洒 仙家无人烟 “海集”的“北栈”，名为“仙客来”。 其余的“三栈”，则分别名为“自然居”、“人间好”、“四时长”。 “贝女”将焦平奉至“仙客来”宫门、那扇钉满金铆门钉的大红朱门之前，就停步不走了，显然是也有规矩束缚着。 焦平想了想，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贝女”一喜，乖巧福了一个万福，恭恭敬敬回道：“客人，奴家名唤‘小真’。” “小真……”焦平道，“好！我记下了，小真，明天再来。” 说完，他就转身迈入了“仙客来”。 “贝女”喜上眉梢，有他这句话，她明天就能来这边，门卫也不会拦她进去。 自己一路小意斟酌着言辞说话，不就是为了客人这句话吗？ 她连忙朝着客人的背影，又再福了一个万福，待目送背影彻底离开之后，方才忍不住蹦跳几下、转了个圈。 又握起小拳，小声为自己打气道： “小真，小真，要努力哟……” 小小的宣泄了一下兴奋之情，“贝女”又想起之前客人的打赏，连忙拿了出来。 待看到那瓶身的红纸之上、“天视丸”三个小字时，又忍不住惊喜地小手掩嘴。 焦平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觉得这些“五知丸”既然对自己不起效用了，拿来做其他用途也好，于是随手就洒了出来。 但事实上，这种能够用来增强“阳识”的丹丸，一直都是有价无市，很多时候、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十分珍贵。 他信手挥霍时不觉，但那些受了赏的底层挣扎者、却知道这东西多么难得到。 …… 焦平走入“仙客来”。 门内早有迎客的侍女在候着了，见到焦平前来，只上前一礼，轻语道一声“客人请随我来”，就沉默的在前方引路。 一路来到正中的大堂柜台之上，那侍女福了一福，就静静立在一旁等候。 柜台之后，一只老龟人立而起，看着焦平慢吞吞的问道： “客人……要住什么房？” 焦平依然洒钱开路，摸出一瓶“五知丸”来放在柜台面上，道： “这个，能住什么房？” 老龟动作缓慢的伸手拾起丹瓶，也不看上面的贴字，只启开瓶塞盖口一线，伸到鼻前轻嗅了一嗅，心里就已经有了数。 昏黄的老眼扫过焦平，那老龟仍旧用慢吞吞语调的说道：“上好的独立庭院……似这样的丹丸，每天需要一粒……” 焦平不耐烦听它继续说下去，又摸出两瓶“五知丸”放到柜台桌面上，打断道： “先住三天！” 老龟不以为意，只缓缓收了丹丸，又转身从身后摘下一块令牌来，递给一旁静静侍立的侍女，慢吞吞道： “客人……跟她去便是……” 侍女接过令牌，又走到焦平身前福了一礼，抬眼见得焦平已是准备好要走，就转身走在了前头带路。 一路往后，很快就来到一座独立的宽敞庭院前，侍女持令牌施法解了门禁，回过身来双手横托起令牌在前，恭敬道： “客人，请收好出入令牌。” “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只管往令牌里输入法力、说话便是……” 焦平点点头，抬手拿了令牌。 那侍女又一福，聘聘袅袅的去了。 …… 焦平持着令牌进了门。 他发现这座“海集”里的东西，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大！都极大！ 像眼前这种独立的庭院，规格上就是给一人居住的，并不是那种大院子。 但规格确是那个规格，格局也同样是跟“三叠瀑集”那边小院差不多的格局。 但“仙客来”的这座独立庭院，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建筑物，却都要比“三叠瀑集”的那处，要宽敞大上了许多倍。 不过也还真别说，正是因为这样的大规格，才称得住这种水晶做墙、琉璃架梁、黄金为屋瓦的奢侈装修风格。 处处规格大，反过来给人感觉就是东西多得不值钱，才能这样挥霍，原本爆发户的俗气、似一下也变成了仙家的豪奢。 焦平穿过庭院和朱红大立柱，来到雕梁画栋、妆金饰银的正北正屋上房之前。 这处正屋，是二层的雕楼样式。 推开门，一层是会客的地方。 此处空阔的空间里，除了一些装饰用的摆件外，就是整齐摆着一张张的沉木几席，看样子是好方便主人宴饮请客。 焦平抬头看了一眼、大概足有三十多米高的一楼层高，又走到一旁雕朱漆金的木质梯子前边，举步上了二楼。 二楼的层高同样又三十多米，像这样极高的层高，是份外凸显空间辽阔的，不过大是大了，也容易显得疏离、冷清。 就像重锁的深宫、也没个人气。 不过或许“人气”这一点，并不在仙栈主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吧！ 毕竟这里是“仙客来”，往来的自然都是神仙之客，不需要那人间的烟火之气。 房间正中的焚香鼎盖上，正袅袅地升腾起安神的青烟，味淡、好闻、不刺激。 焦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半会的却没有什么睡意，于是走到一旁，推开二层的木窗，向外眺望“海集”的景物。 仙栈是“海集”的主人、也即是龙宫开来待客的地方，周围自然不许有其他的高层建筑在，遮挡了光线、凌压宾客一头。 因此焦平登上二楼眺望，视线极其广阔无遮，甚至于还能遥遥眺见另外三门处、那三座高大恢弘的白玉髓石牌楼。 整个“海集”城中，除少量几处高层的建筑外，余下最高的也不过是二三层小楼，都是正常的规格，没有“仙栈”这么夸张。 大致可将“海集”全景，收入眼底。 这海集的景致看上去，倒是有些像电视里的古代繁华长安城一般。 飞檐叠嶂、钩心斗角的。 焦平并不意外。 妖重自然，但他这一路南下所见，越向南的地方、就越受到人族风化影响侵蚀，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像这“海集”，如果不是建在深海，往来的又是妖怪，想来也与那人城无异了。 他莫名叹了口气。 接着关窗回身，将自己扔上那张足可容纳二三十人同时睡下的巨大床榻，而后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这，就是他在“海集”的第一天了。 第083章 炼师分丹器 龙律秩序严 一夜好梦。 焦平已经好久没有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好好睡过了，自修行以来，无数个夜里往往都是在修持静功中渡过的。 他忍不住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而后方才起身，取过一旁的清水洗漱洁净，临镜之时窥见里面的自己、倒也精神焕发。 这一觉睡得深沉犹如死去，近乎于不省人事，看来这片黑暗的海洋环境，到底是在无形中影响了自己。 焦平隐隐有悟。 他取过出入令牌，轻轻注入法力，待有人答话后，又唤来香汤沐浴。 一番全身收拾之后，焚香鼎炉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香灰，自然熄灭去了。 焦平取过一旁新的香片换好，重新穿戴好衣物，跟着轻轻推窗，准备让窗外空气流动进来，换走里面的陈旧空气。 “吱……” 木窗轻轻发出声响。 这时居住的庭院大门之前，一个已经站立许久的身影听到动静，赶忙抬头。 正好和临窗的焦平，对了一眼。 她笑了笑，有些灿烂。 原来是“贝女”小真，焦平这才醒起昨天自己有叫她今天继续过来，看样子她应该是来了很久、等了许久了。 若不是这一下看见，自己都险些忘记有这回事了，这一觉真误事！ 焦平点了点头回应。 想了想，继续让窗户开着换气，自己则转身下了楼，总不好让人家继续再等。 …… 小真在水钟滴落第四滴金液时，就已经开始起身做着准备了。 “海集”中，除了特殊的“夜集”外，剩余的正常商铺，早一些的是在水钟滴下第五滴金液时候，就开门张罗生意了。 因此，自己自然得提前赶早准备，免得误了客人的正事，万一客人想凑个热闹、赶赶这“海市”的“早集”呢？ 于是她一早，就早早来到了。 与焦平预想中的不同，她对于站在门外的长时间等待，心中并无分毫怨怼。 或者说是顾不上。 今日她的打扮，还是和往日里没有大多不同，只是头上绾着的髻换了个花样。 她把头发，从原本的“双平髻”，梳成了如今“单螺髻”的样式。 这样会让她看起来更成熟一些，好增强客人对她办事能力的观感和信任。 这是她的小小心思，希冀能为改变自家未来、尽上些许力所能及的绵薄之力。 除此之外，若说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腰间的挂饰上，多坠上了一个玉佩。 玉佩是用上好的青玉髓心琢成的，隐隐生烟，其上两面雕龙画凤、刻着各种繁复的寓意吉祥的动物形象。 中间则有“仙客栈”三个字，代表了这是“仙客栈”标志身份的令佩。 这块令佩，是她一早过来亲身到大堂柜台验过正身后，找那“龟掌柜”领了。 小真心思还单纯，故而她此时更多的是沉浸在、对未来遐想和憧憬之中。 毕竟，有了这一次和“仙客来”接触的履历后，往后再想接触，就会容易上很多，这对她的生活，将产生极大的改善。 当然，前提是她这次能过关。 故而，她只暗暗为自己加油打气，决心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漂亮、让客人满意。 …… 焦平来到楼下开门。 看着连忙鞠福的“贝女”小真，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又一瓶“五知丸”递了过去，道上一声“久等了”。 小真鞠福过后，大大方方接过客人的打赏，又笑着问道：“客人今日要去哪？” 焦平沉吟片刻，道： “集上可有好的炼师？” “当然有啦……”小真笑道，“只是不知客人想要找‘丹炼师’还是‘器炼师’？” “‘器炼师’！”焦平道。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小真问。 “好。” 于是小真在前引路，两边走出“仙客来”的大门，开始往“海集”中心走去。 小真边走边解释道，这处“海集”附近原来有着一条海底的火山山脉。 于是炼师们就想方设法、想要架设了法阵，引得那“海底火”过来使用，最后还是龙宫出手帮了一把，才算成行。 这道引过来的“海底火”，被当时出手的龙仙以阴阳之法滤成了两道，一道温顺平和为“文火”，一道炽热霸烈为“武火”。 “文火”炼丹，“武火”炼器。 于是丹炼者集于集南，遥应天上南方朱雀之象，寄托涅槃不死的好兆。 器炼者则集于集西，遥应天上西方白虎之象，取白虎肃杀凋零之武势。 “北海海集”并不是任你自由散落、随处随意开店的地方，而是为了管理的方便，将相近的店家迁移聚集到了一块。 因此，也就大致划分成了“集东”、“集西”、“集南”、“集北”四大块。 这四大块的外缘边上，筑有围墙与周围隔开，以为分界，形同坊市，彼此之间的流通要经由对应的“坊门”才行。 而他们现在是在集北的方位，因此要找“器炼师”，就要由“北坊”到达集中心，然后在转道过去集西“西坊”处。 焦平轻轻颔首，只任由小真带路。 他起意要找“器炼师”，是因为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双叉河集”的经历。 因此想着不如临行前，把身上那块得自“土仙府”的“首山之铜”给熔铸了，也能好轻身上路、省得夜长梦多。 同时也是增强神兵的威力。 试想小小的“双叉河集”，都有“颙”这位炼师，“海集”是大集，里面如何没有？ 便姑且试着一问，果然就有，而且还细分出了“丹炼师”和“器炼师”的区别，不像那“颙”一样身兼二职、两边都懂。 很快走过“仙客来”门前的大街，小真让焦平稍停，只扬手招了招，天上就有一架玉梭好似游鱼一样灵活的游下来。 “海集”占地极广，形同一座城市，自然不可能让客人自己走路，因此集中配有玉梭当作乘具，无事就停在天上等召。 之所以如此费心，而不是让客人自己施法移动，也是为了避开麻烦和纷争，毕竟不是谁都愿意让别人在头顶飞过的。 而玉梭却会走固定的路线。 只不过没有身上那“仙客来”令佩，小真也招不下这架玉梭来。 龙族管理之下的秩序，向来都是以一阶叠一阶、等级森严、壁垒严苛著称的。 第084章 一言道跟脚 二炼水火兵 玉梭降下，稳稳停在身前。 梭翼静谧无声的打开，“贝女”小真请焦平先行，而后跟着自己也上了玉梭。 她在焦平的身边坐下，开始输入法力操控飞梭合上梭翼，跟着启动升空。 身旁传来阵阵处子好闻的清香，焦平打量着这架玉梭，暗暗与自己的“机关飞梭”一处处的做着对比。 这架玉梭同样飞行平稳，速度一流的同时又能保持近乎静谧而无声的状态。 它同样可以在梭内看到外景，不过自己的“机关飞梭”，是通过“公输禁制”配合着材料和机关实现的。 而这一架玉梭，如果自己没看错，用的应该是“地煞七十二”中的“移景”。 【移景：用法术使景物变化。】 至于其他的，没上手驾驶，倒暂时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过可以看出这架玉梭也甚不凡，属于梭中精品一类的。 说到底这毕竟是龙宫出品，龙族财大气粗，能买得到好的，肯定不会用差的。 …… 飞梭迅快飞驰。 梭外犹如梦幻水晶城一般的景色、不断掠过飞逝，很快进入到一片焰红环境。 玉梭轻巧停下，打开了梭门。 “贝女”软语请焦平先出了飞梭，跟着自己将将梭具放回空中，才回过头来。 她指着前面的路口，柔声询问道： “客人，前面就是‘西坊’有名的器炼街了，不知道客人想要炼制的，是哪方面的法器，神兵？法宝？胄甲？还是……” 焦平发现，这“贝女”说话挺有技巧条理的，这一个问题是接上一个问题的细分在问，不断明确他的需求。 不过这个问题倒没什么好瞒着的，于是他径直说道：“神兵。” “贝女”于是带着焦平来到了一处摆满了各式兵器的门面中，柔语介绍道： “客人，此处就是……” 话尤未落，一个尖细难听的声音已经接话道：“此处就是西坊神兵炼师中，手艺最好的一位开的门店器铺了……” 随着声音响起，内室帘子被掀开。 跟着，一只牛犊大小、隐隐带着火光的白毛老鼠钻了出来，在地上只一滚，就化作了一副鼠头人身的囫囵人形。 “火光兽”！原来是此物。 焦平淡淡想着，只是原本该生于南海洲岛之上的“火光兽”，怎么会到得这“北海海集”来，就不是他所能知道了。 《海内十洲记·炎洲》中载： “炎洲，在南海中……有火林山，山中有火光兽，大如鼠，毛长三四寸，或赤或白。山可三百里许，晦夜即见此山林，乃是此兽光照，状如火光相似。取其兽毛，时人号为火浣布，此是也。” “火光兽”语无伦次、尖声呱噪道：“这位蛟龙客人，可是要来龙宫认亲……” 眼珠子倒挺利！不过这张嘴…… 焦平被一言道破跟脚，凶冷的蓝睛如捕食般紧盯着“火光兽”，低低一嘶。 他不答反问，冷然道： “关你什么事！” 仿佛是同声而响般的奇异牛咆蛇嘶二重声调低低响起，带着丝丝金属颤音，在器铺之中来回震荡。 上位掠食者冰冷的气息弥漫，“火光兽”如堕幽冥，缩头缩脑，暗暗叫苦： 看来这位祖宗是认亲不顺，正在气头上了，不想这一下拍马拍到马腿上…… “孽障！又给我惹祸！” 一个气急的声音响起，接着布帘被再次掀开，内堂中“扑扑”跳出一个“人”来。 那“人”人身而鱼尾，走路全靠鱼尾的尾鳍在地上弹动跳跃，扑扑有声的。 原来是只“泉先”！ 《述异记》云：“鲛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鲛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 “以为入水不濡。南海有龙绡宫，泉先织绡之处，绡有白之如霜者。” “泉先”即“泉客”，也即“鲛人”。 只是它跟“火光兽”一样，原先都是南海的生物，不知怎么跑到北海来了。 那“泉先”蹦跳出来，连忙对着焦平拱手道：“客人，客人且息怒，我这伙计口无遮拦，老朽在这里替它赔罪了……” 跟着又回过头来，恨铁不成钢的厉声喝道：“孽畜！还不赔了礼滚回去！” 简直要被这畜生气疯了！ 这畜生嘴巴不把门，尽招祸，也不想想人家再闹，也是一根血缘牢牢系着。 你不识好歹掺和上一点，恐怕就要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还不讨好。 自己虽然空担了一个“海集第一神兵炼师”的虚名，但一旦掺合到这种要命的阴私家事里，就算一条命扔了进去—— 结果只怕连个水响，都听不到！ 孽畜！孽畜！！ “泉先”厉词喝退了伙计，又忙转移话题道：“客人来此不知有何需要？可有老朽能效劳一二之处……” 这一招果然好使！ 焦平听到正事，果然敛去了杀机，瞧向“泉先”道：“你是这里的‘炼师’？” “我有一块神铁，想要将其熔炼进神兵之中，不知你能不能办到？” “没问题！没问题……” 听到焦平的要求，“泉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连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对它来说这事还真不算难，当真信心十足。 “咦……” 突然它的目光下移，职业本能自发搜索着神兵的眼睛，一下就定格在焦平腰间横着的环首刀上，不禁出声问道： “可是这把已经水火二炼的神兵，原来是五金之英的底子，而今是要走五行神铁的升格路子，是也不是……”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泉先”仅凭一双老眼观察，就将环首神兵的底细，给道了个七七八八。 真是好眼力也！ 难怪这店里一个伙计，一对鼠睛利得一眼就窥去了自己蛟龙出身的跟脚，想来是耳濡目染、长期接受熏陶所致。 焦平开始有些相信，这里的确是“海集”里最好的神兵器炼铺了。 至于它所谓的“水火二炼”，这是“器炼师”的术语，用来简单分类神兵用。 炼入一种神铁就是“一炼”，对应的神兵叫“一炼神兵”，二种就是“二炼”…… 依次类推，若是他最终能够找齐“五行神铁”、来熔铸进环首刀中，就能顺利将其升格为“五炼神兵”了。 第085章 天青有神铅 炼师砍一刀 老炼师到底人老眼辣，只几句话就成功转移了焦平注意力的重点，轻松将前面的矛盾抛之于脑后、揭过不题了。 焦平拿出“首山之铜”来，看着“泉先”说道：“不错，正是要再次熔铸这柄水火二炼的神兵，至于材料，就是我手中……” “这是‘首山黄铜’！土神铁！” 话尤未落，那“泉先”炼师已经是十分肯定的抢话断言道。 焦平并不在意，只微微一笑，道： “正是土神铁‘首山黄铜’。” “泉先”搓了搓手，兴奋道：“看来真是要走‘五行五炼’升格后天的路子了。” “来的正巧！我此处手上正好也有一方木神铁，乃是天青神铅，正好可助仙客神兵更进一步，只是……” 正说着，它突然有些支吾起来。 焦平一怔，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这“海集”不愧是大集，物类繁多，只一个器炼铺中就轻易拿出一块“木神铁”来。 对焦平来说，这神兵不仅是护身、护道的利器，更还是吃饭的家伙，因此能有提升的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此物，他势在必得！ 至于这“泉先”言语间似有些为难，不过它既然是主动说了出来，那么想必这“为难”是可以商量解决的。 焦平并不多言，只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了过去，道：“你看此物如何？” “龙虎大丹！！” 炼师一接过手，稍微一辨认，就忍不住压低声音惊呼出声。 “龙虎大丹”，对于尚未成丹的修行者而言，几乎是不可抗拒的诱惑，焦平拿出此物来，自信当可解去炼师的“为难”。 他拿出来的这一颗“龙虎大丹”，自然也不是出自仙府的“上品上等”，而是得自“双叉河大王”的“中品上等”。 虽然如此，这“中品上等”也并非是不珍贵、并非等闲可得。 焦平一开始，以为是“双叉河大王”出手豪奢惯了，一下就赠了他三十六颗。 现在看来，出手豪奢是豪奢，不过相较她给的任务难度，这三十六颗“中品上等”其实挺烫手、挺不好拿的。 尤其是在对比了“土仙府”一行、得到一百二十颗“上品上等”的过程情况下。 不过实事求是的说，“双叉河大王”给得其实算公道了；只能说，“羬羊”大王确有君子之风、是个十分可交的朋友。 焦平之所以拿出这“中等上品”来，是因为他从自己近段时间的修行情况看，估摸着完成修行，“上品上等”还有剩。 故而这“中品上等”的“龙虎大丹”，才会舍得拿出来交易；再说他身上也确实没其他价值高、又能拿来交易的东西了。 “泉先”显然也是个行家，它再一细细辨认，又自惊喜出声：“是中品上等！” 此时它心中十分惊喜。 要知道，现在市面上偶有流通的“龙虎大丹”，通常都是“下品下等”的品相。 若哪天突然出现一颗“下品中等”、“下品上等”，消息一旦传出去，都能给人津津乐道许久了。 至于“中品”品相的，它在这“北海海集”开器炼铺这么久，还从来没听说有过公开的交易、流通记录呢！ 更别说还是“上等”的。 发财的机会到了！ 这出手真不愧是蛟龙祖宗，该不会就是刚从龙宫里拿的吧？好命！好命！ “泉先”努力稳住情绪，使自己的面上看起来不要过于激动，它觑了焦平一眼，又扫过“贝女”腰间垂坠的令佩。 犹豫了一下，还是忍痛收回半刀，只面上做出一副难以割舍、勉强才答应下来的情状，声音尽量维持平稳道： “客人还需拿出六数……不，五瓶，跟工钱凑足六数，就可以换得！” 焦平盯着“泉先”看了一阵，才说： “好，就依你。” “呼……” “泉先”心中一颗紧张大石头落地，隐隐生出些后怕，被这祖宗的一对蓝睛盯着，端的是凶冷慑魄、令人后怕！ 难怪方才那畜生，那么不济。 虽然后怕，但已经到嘴边的肥肉，任其飞走、自是不舍，这没有理由不吃！ “泉先”手脚麻利地领路来到工坊，又拿出那“天青神铅”来，准备开工。 只要将手艺完成得漂漂亮亮的，相信纵前面有些得罪大人，也足以将功补、将前账一笔抹平勾消过了去！ 这是它身为老炼师、身为“海集”第一神兵器炼师的经验和自信，“大人”们总是更看中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而不是财货。 …… “天青神铅”看上去也有人头大小，通体青翠如碧空，上面有些天然的褶皱纹路，乍一看有些像动物的脑部。 “泉先”喝来伙计看火，接着连开二炉开始烧熔神铁，进行再次的精炼。 它经验十分丰富、眼力不凡，因此打算沿用上一个炼师的“叠炼”之法，稳扎稳打的将土、木二神铁给炼入到神兵中。 待一切准备好了，它方才恭敬地问焦平要过“二炼”的环首神刀，准备“四炼”。 焦平解刀缓缓递过。 那“泉先”事先已有了准备，但双手接过时还是被重量压得腰身一弯，好在身体结构特殊，通过尾巴承下了力道。 好悬没被压闪了老腰去！ 它不禁暗暗呲牙，一把刀这样的短兵都做得这么沉，也亏这祖宗是蛟龙的出身，否则哪里舞得动了？ 待去了刀鞘，拿刀体准备加工时，一看又忍住不一怔，这是……血祭祭炼？ 它人老稳重、知道厉害。 因此，自然不会像自家伙计那样大嘴巴、一下喊破客人机密事，但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求证似的看了焦平一眼。 焦平只轻轻点头。 “嘶……” 老炼师暗暗牙痛。 真能狠下心呐！！ 不过它恪把口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动作上，更小心的许多。 血祭神兵非同小可，兵器与兵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祖宗有天做胆、敢把命交给它捶，它却万万不敢做错半点！ 待自己一切准备好了之后，它又抬头来问一声“客人可准备好”？ 焦平还是轻轻点头。 于是炼师不再犹豫，重重捶下。 第086章 自然四炼成 割爱一小料 血祭神兵被再度“叠炼”。 神兵与兵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焦平自然也是不免受到影响，感同身受。 不过如今的焦平，已再非是那“吴下阿蒙”，如今的他不仅证得了静功第二宝境“守一”，连第三宝境“自然”都证得了。 因此神兵被“叠炼”，焦平却自然而然的就进去到静功“自然”的状态，与外界的环境交感连成一块，仿佛化身海洋。 身体上受创或许在所难免，但在感受上却可免疫去不利的影响、不显狼狈了。 海被捶几下，会感觉痛么？ “泉先”是顶级的炼师，一旦投入到工作之中便浑然忘我，那“火光兽”要打下手，也被催逼得极尽、无暇分神。 剩下的“贝女”，则眼力不够。 因此这器炼铺中，一时之间，倒也无人注意到焦平这边的情况。 “泉先”二炉同开，本就是“海集”之中的第一神兵器炼师，又养了一只“火光兽”当伙计打下手，因此动作极其迅速。 “叮叮当当”地敲了不过几个时辰，“泉先”就已经连刀鞘部分都淬火完工了。 它歇下才想起看一眼焦平的状况，一看人家正老神在在、安逸得很呢！ 原来是“自然”，真不愧为龙种！ “泉先”感叹一声，暗暗笑自己之前瞎操心，还怕把“人”捶坏了，却没想人家既然敢血祭神兵，自然有法子应对不利。 见已是事完，焦平就退出了“自然”之宝境，没有再费心继续维持下去。 毕竟他如今还在“静功”的修持内，还没有到达那“动功”的地步，无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时无刻都处在宝境中。 他伸手接过“泉先”艰难举起的刀，刀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接过时，手上骤然一沉，他不惊反喜、暗暗高兴。 这把刀这一次“四炼”，尤其是随着那块“土神铁”的炼入，重量上的增长可谓极巨，但这却是正合他之意！ 自上次“水火二炼”之后，这段时间间隔以来，他的修为已有了极大的进步，自然也刺激得蛟身不断迅猛地野蛮生长着。 这就带来了他肉壳力量的飞速、野蛮的增长，原本觉得沉甸甸的神兵，拿在手上渐渐觉得轻飘飘、不大趁手了。 眼下这刀的重量增加，其实已经重得有些不趁手了，拿来用基础的刀术还勉强，在运“凤凰刀术”这样的快刀就不行了。 不过这不要紧，此时随着一颗颗“龙虎大丹”的摄入炼化，他的蛟身也自进入到了一个最后的突飞猛进生长阶段。 因此只要再过些日子，他的肉壳力量长上来了，自然也就重新变得趁手了。 故而他不以为患，反以为喜。 而要真正解决神兵的重量趁手问题，那得等养出“刀灵”，蜕化成了“如意神兵”、有了“轻重自若”的能力时才行了。 到那时，只要神兵的重量上限一次过跟得上，那神兵就是永远趁手的了！ 焦平持刀在手，面有笑意。 “泉先”见了也是笑，问道： “客人可还满意？” 焦平自然满意，他从怀中摸出另外五瓶“中品上等”递了过去、结了尾款，又真心诚意的赞道：“大师好手艺！” “泉先”正抬肘拭汗，见状连忙双手在防火围裙上一擦接过，笑得合不拢嘴。 一接，结果却没接过。 焦平并没有松手，而是一指角落里的一个小筐问道：“那里是什么东西？” 而后才松了手。 “泉先”连忙将“中品上等”收好，重新抬起头来顺着焦平所指看去，不禁问道： “那是小老儿收来的一筐小料，准备重新回炉、炼成材料来用的，客人，莫非那里面有什么不妥？” 语带试探。 焦平笑而不语，只道： “大师既然知道是何物，想必之前已经看过，不知可看出有什么不妥？” “泉先”摇头。 焦平笑道：“既然没有，对大师来说自然就是不值钱的小料而已了。” “这些东西与我别有用处。” “大师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不如就将那筐东西，割爱让与我，如何？” “那个……” “泉先”听到身前的祖宗，说它“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时，老脸不由暗暗一红。 它知道自己之前耍的把戏，已经被对方看穿，只不过人家不计较轻轻放过，只轻轻点了它一句、稍作警告而已。 它有些犹豫不决，对方说得对，那些东西它既然没眼力发现什么不妥，那对自己来说就是准备回炉的不值钱小料而已。 因此“割爱”，自然是“割”得的。 但问题是，这会儿又一块肥肉摆在它面前，善财难舍，它如何舍得叫个低价？ 因此，问题是要叫多高？ 对方也是个老手，一句不轻不重的“我别有用处”丢过来，表明他想要的态度来要求自己卖，却又不说愿意给什么价。 他到底对这些东西、有多看重？自己还真有些把不准，万一叫个高价，对方拔腿就走，自己钱赚没了、还平白得罪人。 焦平只静静等它答复。 正犹豫间，忽然见焦平身后一直默默无闻的小“贝女”，举起令佩来，将“仙客来”三个字对准它晃了晃。 顿时面色一苦。 罢罢罢，这一个是“过江强龙”，那一个是“地头蛇”，自己不过一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又能得罪起哪个？ 看来这善财不舍，也要舍。 当即尴尬咳嗽几声，自笑道： “客官说笑了，不过是一点不值钱的小玩意罢了，客人自然看上，拿去便是，哪还能要什么价呐？” 它毕竟人老圆熟。 既然“地头蛇”不准它再敲竹杠、败坏了“海集”名声，那与其换个三瓜两枣，不如索性直接给了，讨个人情也好。 焦平见它答应下来，笑了笑。 他走到那筐东西面前，翻了翻，就摸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来，道： “此物与我有些缘份！” 当即拿起收入囊中，接着又顺势摸出一瓶“五知丸”来扔了过去，只说道： “一点小礼物，给你伙计。” “泉先”丹丸一入手，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不由心下一松，这就是对方心目中的价了，好彩刚才没乱喊…… 焦平不接“泉先”的人情，只朝“贝女”点点头表示感谢，就领头走出门去了。 “贝女”报以婉约一笑。 第087章 化龙思踟蹰 铁牌探缘法 回到“仙客来”之后。 焦平在房间里，想着“化龙”之事。 既然已是经来到龙宫左近，龙族已经近在咫尺，且他之前也一直想着“化龙”。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并不是没想过去龙宫那边、去认认亲的事。 在没“寻道场”之前，他曾过两次都想要“化龙”，一次是刚刚筑基、离开此世破壳长大的无名水道时，那时是想修行。 第二次，是乘筏东南下时，于江上又起了“化龙”的念头，那时是想借龙的力量、摆脱“双叉河大王”施加的任务束缚。 而今“道场”已现，虽还未去遇，但现在反倒是不好再找龙来搅局了，免得好好的一段简单因果、被搞得太过复杂。 那样，反而是在给自己找刺激了。 不过只要不再找龙来搅局就可，“化龙”之事，细思下来，仍是有可为之处的。 首先第一点，是地位上的上升。 这一点，只看那“贝女”回来时、待自己的态度变化，就可窥得一斑了。 在被那器炼铺大嘴巴的“火光兽”喝破蛟龙跟脚之后，“贝女”待自己的态度，已经不是在待“客人”，而是在待“主人”了。 在之后，她还阻止了“泉先”继续敲竹杠，虽说是出于维护“海集”名声的考虑，但恐怕也有出自于蛟龙身份的原因。 她是在维护“未来的龙宫成员”。 虽说自己不是没有办法应对，但总归是要承情，也窥见了一角“化龙”的好处。 其次，退一万步讲，即使身份上不去成为龙宫的太子，但单纯能化成龙，对自己就已经有绝大的好处了。 《概述》上在介绍龙蛇之属时，有一句话“龙不过千、蛟不过百、蛇不过十”。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说龙的身长，不能超过千数；蛟的身长，不能超过百数；而蛇的身长，则不能超过十数。 这里所使用的度量单位，是“丈”。 “一丈”换算成焦平熟悉的计量单位，就是三米多，换句话说，等焦平的蛟身生长到三百多米时，就来到物种的极限了。 而龙的身长，却能长到三千多米。 这中间的差距，是自己只相当于人家千位后的零头、这样子巨大的鸿沟差距。 就算龙身之上别无玄奇，光这庞大的体魄所带来的野蛮力量，也受用不尽了。 这龙的天赋，实在强到发指，甚至让人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实在望尘莫及！ 因此，焦平一直犹豫要不要认亲？ 按照道理说，自己今生这具蛟身，是必然能够在龙族这边找到上游血脉的，而且极有可能就在北海龙宫这里。 所以自己若去认亲，是真的有血脉牵系着的，并非无的放矢、胡乱认爹娘！ 但问题在于，他是个穿越者，他有早已经成熟独立的人格，有自己认定的爹娘，现在再去认亲，心理上一关十分别扭。 因此，哪怕“化龙”好处极多，他还是少有的、一直处在踟蹰和犹豫之中。 也因此在器炼铺时，被那伙计“火光兽”骤然大嘴一嚷，正好喊破了他心中所想，他一惊之下，才会反应激烈了些。 不过，这一点现在重新回想复盘，想想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毕竟在这块地头，自己表现得跋扈一点才是正常，若是遮遮掩掩、畏畏缩缩的，那才反是惹人注意和怀疑。 想了一阵，最终还是没能下决定，只想着先收集多一点关于“化龙”的情况，了解清楚明白了后，再来下结论不迟。 而想要了解这个情况，最好的了解人选并不是那“贝女”，小真毕竟修为弱、而且出身地位都比较低下，少了见识。 反倒是这“仙客来”的柜台掌柜、那只充当“大堂经理”的老龟，是个好人选。 老龟既然能被龙宫放在这里，委以迎奉宾客的重任，那在龙宫内部应该有个“执事”之类的地位，多少也算个中层了。 因此，关于“化龙”一事，这老龟必然知道得比“贝女”多，也比她更加的详细。 焦平于是决定，明日就下去会会那只说话慢吞吞老乌龟，先探探口风如何？ …… “化龙”之事，暂且推进一步。 接着，焦平将其放到一旁，又自怀中的“壶天囊”摸出来一物，研究把玩。 此物看上去，乃是一块锈迹斑斑、大致呈巴掌大小、令牌样式的铁牌，是他从器炼铺中，以一瓶“五知丸”淘换来的。 这件事物焦平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他在规避锻刀影响、而进入“自然”之时，骤然发觉铺内有一物，在隐隐呼唤。 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就是修行者所说的“撞缘法”了，世上有些机缘，是不期而遇、不求自来的，故而便名之曰“撞”。 关于这种“撞机缘”，修行者往往将之视作天赐的机缘、天赐的缘法，因此就会有一个“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的讲究。 所以，焦平才会设法搞来这东西，并且不愿欠下人情，当场就了结了因果。 他开始研究这铁牌。 铁牌的表面，早已经被绿锈锈满，也再看不清其上的花纹和图案是什么，用手用力擦上一擦，也是擦不掉。 虽说一直叫“铁牌”，但这东西的材质其实并非是由铁做的，而乃是一种类似金属的材料，不过自己辨认不出来是什么。 因此便先“铁牌”、“铁牌”称呼着。 铁牌的触手感觉，十分之冰凉。 这种冰凉隐隐引得体内血脉，似有些微小的沸动，这自然让焦平更加确信、此物乃是自己的缘法。 只是这缘法，却要如何开启呢？ 且输入法力试试！ 焦平缓缓注入法力，铁牌表面于是开始发出濛濛的光来，果然是有了反应。 有门！ 焦平继续输入，铁牌随着法力的不断灌入，表面发出的濛濛清光越来越亮，上面的绿锈也逐渐开始松动掉落了。 “嗡！” 突然，铁牌表面濛濛清光一下扩大，骤然将焦平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后竟带着他，一起消失不见了！ 第088章 海眼逢道人 三寸不烂舌 “海眼”。 四海的水眼，就叫“海眼”。 有人说这四海的“海眼”，是随着内海出现而自然诞生的，应着天数，当初的龙族之所以“徙海”，就是要来应天数。 也有人说，这四海的“海眼”，是龙族迁徙时费了极大力气，甚至还死了不少成员，才生生从外海那边给搬来的。 “海眼”与“风眼”类似，都是外缘剧动而中心平静，焦平一看周围那犹如接天巨龙卷般、全由海水构成的超级大漩涡。 即使没来过，但这么明显的特征，他如何还不知道、自己正身处“海眼”？ “海眼”总共有四个，四海各一个，这一个极有可能就是北海的“海眼”，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龙族的“禁地”！ 此时他哪还不知道，这哪是什么“撞缘法”，分明是中了算计！这是有人以机心巧手下了香饵，专钓他这条蛟龙。 他在黑暗中，充满杀意地四顾。 很快发现前方有一点微光闪烁，他目光一厉，按刀无声游了过去。 游了数里，已被发现。 “海眼”中一个声音响起，诧道： “何方小辈，擅入‘海眼’禁地？” 我为何来此？你还不知道吗？焦平暗暗冷笑不止，只循声望去。 前面大概是“海眼”中心的正中了，此处“眼心”之中，正虚空漂浮着一个道人。 道人身着黄底金丝的华丽道袍，但却浑身僵直如死尸，他双眼紧闭，犹如被禁锢住一般，连身上衣袂都不稍动一下。 他的发声也不是通过嘴巴喉舌，而是靠身周附着的一层薄薄法力、震动拟声。 焦平不答反问，冷然道：“你是何方的道人？为何算计我来此？” 那道人再次法力颤动拟声，诧道： “看来是误入此地了，只是小友何出此言疑我？贫道此刻被一海之眼的重量加身压着，浑身动都动不得半点……” “除勉强震动身周这点微薄的法力出声之外，贫道实再做不得其余事……” “不信，小友可试着往前有两步，当可立知贫道之言，并非虚也！” 这就“小友”了，焦平面露冷笑，却哪里肯信他？自己刚才过来时，是有感觉越往这边靠近，身体受到的压力就越大。 这种每步压力的递增不是线性的，而是更接近于一种指数爆炸的曲线增长。 如此一算来，那在正中心处所要承受的压力，只怕真如这道人所说，有整个海眼的重量压身、这么巨大了。 只是这又如何？ 焦平早不是三岁小儿，既认定是对方弄的鬼，你辩解再有理，我又如何肯信？ 他可不会按照对方的思路来走。 且不说前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只自己真往前走两步、坐实了道人的话，那事实俱在，对方的嫌疑岂不就此洗涮了？ 他岂容这道人这么容易脱身？又岂容自己，就这么任凭他人摆布？ 他只按刀不动，森然言道： “你到底是何人？” 那道人长长一声叹息，道：“同是飘零客，何必问姓名？” “小友至今，不肯听我片言，可见疑我之心，是何其深也！” “既然如此，又何必通名？” “哦？”焦平只是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道人只道： “现在说谁是谁不是，又有何用？我只问小友一句，你既已擅闯北海禁地，其罪当死，如今可想好要如何应对？” 道人一句话，就让焦平沉默下来。 什么叫做“禁地”？ 人家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甚至连自家成员都不准进入的地方，就是“禁地”。 什么叫“擅闯禁地”？ 没有经过主人家事先的同意，就是自行进入了，就是“擅闯禁地”！眼下木已成舟，说自己是被拉进来，人家会听吗？ 这他妈的都没处说理去，草！ 道人倒是直截了当，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只说不是自己干的，自己拿不住赃，自然也没甚话可说。 见焦平已无话可说，那道人片刻后又打破沉默，道：“大错既已铸下，再后悔亦是于事无补，与其执着于失……” “不如想想该如何从它处获益，找补回来损失更加实际，这是我为小友计。” “小友如今，肯听我一言否？” 焦平只是冷笑，道：“哦？听你一言又如何？你有何话，尽可说来。” 道人亦是冷笑道： “小友何必言出讽刺，我只因不忍小友因一时小误，而葬送未来大好前程，故此才好心出言指点……” “此处正有一处机缘，是一个堪比仙功的法门，位属洪荒正法，我只问你！” “要是不要？” 焦平道：“你要我窃龙族功法？” 道人冷笑言道：“这门洪荒正法，乃是自古而传，天下龙种有缘尽可习得，可并非四海一家之私物……” “这法门而今就在这海眼之中、离此不远之处，你既来到，又是蛟龙，就属有缘，自可去习，又何必妄自菲薄……” “更何况，如今在龙族眼中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就算龙族不允，你又何需在意身上背着的罪名、是一个还是两个？” 焦平内心，被言语击穿。 没错！擅闯禁地已是死罪，便再加上一个盗窃功法的罪名又如何，死犯毋需在意未来脖子上的绞索、是一根还是两根！ 他抬头问道：“你想要什么？” 道人道：“你要去，我就指点你去，不必你欠我什么……” 焦平摇头：“即是正法，周围必然是守卫森严，我去不得！” 那道人低低一笑，道：“这又何难？你且附耳过来，我传你一术，你依法习练纯熟，哪里都能去得……” 焦平得术。 待稍加习练纯属后，不一会儿，便依着道人指点的路径，自去了。 于是万古凄清幽冷的海眼之中，便又只剩下这万古寂寞、万古禁锢的道人。 他震动残余法力，轻声吟哦道： “走走走、游游游，不学无术我不发愁，逢人不说真心话，全凭三寸烂舌头，马屁拍得他腿抽筋，老虎嘴上揩点油，东南西北混饭吃，坑蒙拐骗最拿手……” 声音回荡，空荡荡。 第089章 隐形显神威 龙祠得正法 上法天罡三十六，下术地煞七十二。 这总共一百零八数的本事，又被合称为“天罡地煞一百单八神通”，传诸于世。 “上法三十六”且不去说它。 单说“下术七十二”，在“地煞七十二术”之中，有的神通厉害，有的神通玄奇，也有的神通只是寻常普通。 有的学习难度十分之高，穷极一生之皓首恐怕也难穷尽，堪称浩如烟海。 比如“布阵”之术。 也有的学习难度也不高、用起来的威力也是普通，却正因其简单易学，所以广为流传，因会得人多、名气大而入谱。 如此上限通天、下接地气，有难有易有玄奇，共同造就了“地煞七十二术”作为一个整体的威名，造就了它的经典流传。 焦平从那道人手中，学来的这一个神通也是“地煞七十二术”里头的神通。 这个神通，名唤“隐形”。 【隐形：能让自己、或他人，乃至一切物体可以隐去身形与遮蔽气息也。】 “隐形”神通在“地煞七十二术”之中，亦属上乘之神通，等闲决不传之于人。 它属于玄奇一类，用法特殊，应用得好的话，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地煞神通。 这种“隐形”，并非是光学隐形、使人看不见这么简单，它是“生命隐形”。 也即是说，当“隐形”施展之后，施术者的所有生命特征，都会被隐去无踪。 除了最直接的碰触，你无法通过光线、气味、或者声音这些东西来发现他。 所有五感六识、阴识阳识神识察觉范围之内的信息，全部消失不见了。 焦平施展出“隐形”，顿时全身上下闪过一道水光，接着就从头到脚逐步透明化、仿佛是彻底消失无踪了。 这种消失无踪，是连着他体表的事物如法袍、神兵这些一起隐去，不会有“只能隐去身体”这种明显的破绽存在。 “隐形”之中，施术者自身还是可以不断移动前行的，不过不可以穿人穿墙。 “隐形”是一个非常适合用来做潜入的地煞神通，虽然在“隐形”状态下，无法施展其他神通法术，也无法施展攻击。 一旦施展其他神通、或者攻击，这个神通就会失效，使施术者现身显形。 而且“隐形”神通，只是隐去你的各种生命信息，你实际还是在的，也就是说是有可能会被人攻击到的。 但即使如此，这个神通仍然厉害。 焦平施了神通，便见自己仿佛是全身消失变做虚无、消失于感知之中。 他轻轻向前移动。 身体如常动了，但周围的水流却不显半点痕迹，仿佛是从来没有人经过一般。 他在周围绕了几圈之后，又静静地站立好久一阵，见道人仍是其僵若死，没有任何动静发出，于是才循着指点而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 因为“隐形”施展期间，无法同时施展其他神通法术，所以自然只能靠自身原始的移动能力来行进了。 …… 一路前行，很快前方就见到有执戟荷戈的虾兵蟹将、在站岗和巡逻守卫了。 不由暗暗小心，知道此地虽仍处于“海眼”之中，但已经开始靠近龙宫了。 他一路小心潜行着，不去多余碰触其他事物，免得生出动静来，引人注意。 很快，他循着道人的指点，避开所有视线来到一处建筑之中。 这是一处龙祠。 “龙祠”是龙族祭祀祖先的地方，这种地方虽然说重要，但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上的重要，守卫其实并不算严密。 因为那里面几乎没什么重要东西，连龙尸都没有，就一些木头做的、除龙族之外再没人感兴趣的祖先神牌。 事实上，除了一些事关种族全体存亡荣辱的大事、要在这里聚众宣布外，这地方平时就连龙族都很少来。 抬头看了一眼，龙祠门口阶梯上的站立着的四个守卫、两虾两蟹，焦平绕到一旁转角的另一面，一跃一撑翻墙而入。 这地方的守卫，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几乎没人会来这里捣乱。 手段厉害的都知道轻重没必要来，因为在龙祠捣乱除了白白得罪龙族之外，实际伤不到龙族一根毛的。 而不知道事态轻重的、没什么本事的小蟊贼，又走不到这里来，因为沿途的岗哨就足以把你拦住的。 这个地方的守卫，其实就像凡间那些守皇陵的守卫一般，都是不被重视、被排挤或者说被流放过来的。 自然水平也有限。 道人传给焦平“隐形”神通，主要是给他在过来的路途上用，好在不惊动龙宫的前提下，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接近。 另外就是，事后方便逃离。 …… 焦平无声落地，维持动作不动，连阳识都不敢放出感知，只侧耳倾听。 好半晌，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虽是预料之中，但到底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步完成，接下来只要自己不在里面弄出什么大动静，基本就没人来管了。 至于门口的那些守卫，不是特别重大且特殊的情况，是绝对不会进来察看的。 龙是等级秩序非常森严的生物，虾兵蟹将不过家奴，是禁止踏入龙祠半步的。 焦平来快步来到龙祠天井之中，这里正放着有一方巨大的黑色照壁。 他又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中堂。 龙祠总共有九进，是至尊的规格，龙族祖先的神主牌位，就摆在那后面了。 他绕到照影石壁的另一面，背对着中堂将手按上，道人所说的功法就在这上面，龙种身体碰触，就会显现出来。 之所以把这方功法照壁放在这里，其寓意就是让后世子孙，在龙族历代祖宗的注视之下、接受龙族的传承。 这点与之前道人所说的“天下龙种有缘都可习之”，是隐隐相合的。 焦平的手按到照壁粗糙的石面上，很快上面就有一个个的金色显现出来，其开篇的第一句，就是—— “大道如渊海……” 迅速扫过将功法记下之后，焦平继续启动“隐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昂～” “昂～” “昂……” 没过多久，一道道悠扬而霸气的龙吟之声，就开始自龙宫之中响起。 接着群龙游出龙宫，围住了“海集”。 一条条只长千米左右的小龙，更是直接盘踞在“海集”四门牌坊的间柱上，凶冷龙睛森然睥睨、无情地来回扫视。 “海集”之外、黑暗的海水之中，更有庞然大物在围绕盘旋游弋着，只偶被水罩的微光照亮一鳞、不见首尾。 很快，群龙又自散去，海集四处，则多出了一张张贴到各处的布告。 那是一张“北海通缉令”。 “泉先”被自家伙计扯着，一同挤到附近张贴的布告前面看热闹。 它俩近前一看，但见那张“北海通缉令”布告之上，焦平的画影赫然出现在上面，栩栩如生，罪名是“私盗功法”。 “火光兽”忍不住暗暗咋舌，这位还真是祖宗啊，这么生猛！ “泉先”却是一叹，叹完就走。 龙族总是喜欢天下布种、但却又管生不管养，故每代都要出几条孽龙孽蛟讨债，此事集中老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 而就在北海龙宫群龙出动之前，焦平早已使用“隐形”绕过守卫，从一侧悄然进入跨海大洋流之中，一路驾梭远去了。 西游之蛟魔覆海·卷一·三集问真 于焉亦正式落下帷幕 下一站：花果山 第090章 初至东洲城 茶肆逢说书 焦平临跨入海流之前，最后充满杀意地望向“海眼”深处一眼，接着没入不见。 此行虽然得了一个地煞神通、和一篇修行“炼神返虚”大境的功法，但相较于失去的“化龙”机会、和得罪北海龙宫。 所得根本远不及所失！ 况且这还不是自己的自主选择，而是被逼着一步步、只能走向这个选择。 这还是自己两世为生，第一次被别人设计摆布得这么惨！这么被动！ 此时他还弱小，在“海眼”之中连承受住海眼水压、靠近道人的资格都没有。 但今日弱小，并不代表日日弱小，今日不如人，也不代表来日不如人。 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山水有相逢，这条数他一定要讨回来的，不论你这道人到底是谁？ 尽管日后走着瞧！ ……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不断借着大海的洋流，在海中疯狂加速飞驰的。 本来洋流的流速，就已经极快了。 但焦平在海流之中，还不断催动“机关飞梭”加速，如此快上加快、两速叠加，一路以超高极速不断飞驰。 若是路上遇到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要不惜大耗法力，连整架“机关飞梭”也一起“隐形”了去，一路藏形匿迹。 这般日夜不休，在黑暗海中，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春花秋月、夏荷冬雪，这一日，他终于是来到了另一座大洲之前。 停舟收梭。 不得不说，经过这这么超长途的里程航行，他对这架“机关飞梭”真是刮目相看，这东西原本他还担心半途要报废。 没成想“路遥知马力”，这“机关飞梭”一路行来，稳之又稳，完全没有自己原先担心的、出现任何零件损坏问题。 果然是好宝贝！ 收好“机关飞梭”后，焦平眺望眼前的这一座名为“弗婆提”的东方大洲、和其周围碎饼块一般散落环绕着的各处小岛。 四海相通，根据他之前从“北海海集”之中打探到的消息，没听说过东海海里近段时间、有过出现什么不凡的天兆。 海里没有，那就只能应在陆上了。 因此，他要完成“双叉河大王”交代下来的差使，就唯有踏足东洲去寻了。 随意挑了一个眼前的小岛，踏上久违的陆地，焦平一路运起那许久未用的“跃岩”神通，不断往里深入。 “咦……” 不久，即看到了炊烟升起，循迹找到了人烟，原来是海边不远的一个小渔村。 小村不大，看房屋也不过是三四十户的模样，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家家生炊烟，捕鱼的、下地的男人都回了家。 因此人来人往的，比较热闹。 这还是焦平第二世以来，第一次看到真真切切的、活生生的人类。 他一时有些踟蹰、不敢上前，中间作梗的不止是而今已身为异类的身份，更还有着一种不同时空的疏离。 看着这些人的麻布褐衣、头上包着一块布的穿着，还有劈柴烧火、田渔为生的生产生活方式，他们都是“古人”无疑。 并不是与自己有无数共同语言、共同的成长背景和相似价值观的“现代人”。 他隐于一旁，神情有些恍惚。 静立窥看了一小会儿，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竟能逐渐听懂这些人的话了！ 这里面，固然有他因为修行不断改善自身的生命层次、理解能力大增的缘故。 但更关键的地方在于，除了口音不同之外，这些人说的是跟自己同一种语言。 这事还真是神奇了！ 北洲与北海也就罢了，毕竟相连在一块还有的说道，而此地离那边的不知相隔了多少亿万里远，竟也说同种语言。 这就好办了！ 焦平在原地又听了一会儿，觉得大致能模仿他们的口音了，于是就走了出去。 那些村民一见他华服佩刀的，都将他当作权贵也似的“大人”，纷纷拜下。 乡人多鄙，见识不多，焦平问了几句后见问不出什么东西，就顺着他们之前所指的城池方位一跃而去了。 身后“神仙”、“神仙”的阵阵惊叹！ …… “跃岩”不远，果见一城。 焦平站在小山之上眺望，见那城池有六街三市，万户千门，来来往往，人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却也好生热闹也！ 临至城门，见有守门的兵丁持枪拦住进城行人，或揭筐查看，或为难卡要。 初次宝地，不知深浅。 焦平自不欲多添麻烦，于是便掐了地煞“隐形”的法决，小心混过城门才解开。 此间倒也富庶。 焦平随意走了几步，倒也见得一些富足之辈、穿丝戴缕的，其衣裳之华丽，单论卖相倒也不比自己身上的差了。 至于样式，倒是差之不多。 因此焦平自放心显身，此时他除气质出众和身佩有刀，稍稍引人注目之外，其余的倒也和光同尘，顺利融入凡俗。 像这样的通都大邑、繁华城池，城中的消息和见识，是要比封闭的小村高明上无数倍的，尤其是这种古代背景下。 农耕时代，小农经济的特点，是自给自足、不求于外，带有天然的封闭性。 这样的一种特点，往往就使得一些古代的小山村消息十分之封闭，可能连王朝已经更替了、皇帝换了人都不知道。 而像这样的大城就要强上许多，尤其是焦平粗粗看下来，这城中百业兴旺，有着不少的店面和商家。 而商业越发达，信息就越流通。 焦平正想着，该从何处着手打听消息为好，突然听得耳旁“啪”地一声脆响。 跟着一把清亮的老声响起，道：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 “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 “每会该一万八百岁。” “且就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 “辰时食后，巳则挨排；日午天中，未则西蹉；” “申时晡日落酉；戌黄昏人定亥。” 焦平循声，见一棚寮外插一旗，上有一个隶书体的“茶”字，原来是茶肆说书。 这岂非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见那说书人开了一段后，就厚着脸皮停下不说，只一直口干咳嗽，示意听客慷慨解囊、施舍点碎银，好买茶润喉。 焦平一笑，便走入了茶肆之中。 第091章 突闻傲来国 初至花果山 焦平走进茶肆，随手往说书人面前反过面来当盘的铜锣里、丢了一块碎银，砸得铜锣“铛”一声响，引来不少注意。 茶博士看到，连忙过来摆碗添茶。 焦平又摸出一块碎银丢在桌上，随口问道：“近来可有什么稀奇事，说来听听，说得好了，这块就是你的……” 像茶肆这种吹水的地方，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都是谈资，只要是噱头够吸引人，就一定有人忍不住拿出来说的。 故而这是一个消息的集散地。 而对这些个真假消息知道最齐的，自然就是整天呆在这里听古的茶博士了。 焦平扔出一块银子，正是要从这茶博士口中掏些消息出来，不一定得是确实的，只要能提供些许可能的线索就行了。 至于银子是从哪来的，自然是刚才在外面逛街时、顺手“劫富济贫”来，而不是一般江湖术士常用的“搬运”或“黄白”。 【搬运：驱使五小鬼运财。】 【黄白：炼丹点化黄金白银。】 这两个地煞神通，他可还不会呢！ 按理来说，此前的那阵惊天巨响，动静那么大，连北边“郁单越”那么遥远，都听闻得到动静，这边的动静应该更大的。 因此，即使凡人不知详细所以然，但也应该多少有些传闻，而焦平只要从茶小二这里、掏出一些可能的线索就可。 剩下的，他自然会去判断和验证，反正左右不过费盏茶功夫罢了。 本来这种事情，在海中捉只水妖或者直接前往“东海海集”从修行者处探听，就再是方便不过了、也更准确。 不过他刚在北海犯下事，一时间也不敢在东海的地界上露头，还是要小心为上，因为只能舍易就难、走曲折路线。 茶小二见有赏钱，当即振奋精神，这种事他惯来做得熟了，不过鹦鹉学舌罢了，做起来甚易，报酬却极高。 这也是他这行一个收入的来源了。 当即手脚麻利给客官斟上一碗茶，接着眉飞色舞的说话：“客官是刚才外地回来的吧，要说我们这‘傲来国土’中……” “轰！” 仿佛一道晴天闷雷响彻心头，焦平失声叫道：“你说什么，这里是‘傲来国’？那海外是不是还有一座‘花果山’？” 茶小二暗暗嘀咕：莫非这人不是我国土中人，怎地听个地名吃惊成这样？ 不过看在桌面上碎银的面上，他自然把疑惑尽数烂在肚内，不好反诘客官，只顺着他的话，笑着回应道： “客官说得是，此处确是‘傲来国’，国外西面的海界之上，确有一座‘花果山’，离此不过二百里水面左右……” “说来这山以前也有过一桩奇异，那还是在我未出世那会儿……” “轰！” “轰！” …… 势镇汪洋，威宁瑶海。 势镇汪洋，潮涌银山鱼入袕；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 木火方隅高积上，东海之处耸崇巅。 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丹崖上，彩凤双鸣；削壁前，麒麟独卧。 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 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 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 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真个好山！ 焦平站在花果山底下眺望，此时脑中不断重复回荡着的，是那段名为“云宫迅音”电子音乐、从开头到结尾的旋律。 难怪之前总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似是而非的熟悉感，原来是来到了“西游”！ 如此想来，既是上古佛陀命名，那“郁单越”、“瞿陀尼”、“弗婆提”、“阎浮提”这些地名洲名，就该是古称了。 这东洲“弗婆提”，该是“东胜神”；西洲“瞿陀尼”，该是“西牛贺”。 南洲“阎浮提”，则该是“南赡部”。 至于自己此世的生身之洲、那北洲“郁单越”，就该是“北俱芦”了！ 造化竟是这般离奇？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焦平运起“跃岩”神通，往那山上不断攀登而去。 这是大事，说到底还是要自己亲眼再看上一看，才好最终确定。 正行进间，忽然迎头一阵阵腥膻的黑风打来，焦平皱眉，这是有妖怪“御风”？他不欲起了冲突，闪身避到一旁。 不料他欲与人为善、各走各路，对方却不愿息事宁人、善罢甘休，只见那阵黑风本已越到前头、忽又回转过来停下。 道道黑风犹如小龙卷一样盘旋，跟着逐渐消失退去，露出中间包裹着的妖怪来，这个出场方式、果然是霸气侧漏！ 但见这妖怪： 头戴乌金盔，映日光明；身挂皂罗袍，迎风飘荡。下穿着黑铁甲，紧勒皮条；足踏着花褶靴，雄如上将。 腰广十围，身高三丈，手执一口刀，锋刃多明亮。称为混世魔，磊落凶模样。 那妖怪停下，即仰天一阵粗砺难听的震天大笑，道：“你是何方来的道人？” “却也好不晓事！你来我山中，如何不先与我打过招呼？” “罢罢罢，姑念你是初犯，且伸出一对孤拐来，让老爷打过五百，再奉上腰间的宝刀，可饶你罪过、容你一命！” 这妖怪卖相倒也十分凶恶，可惜眼珠子不行，只看到腰间的宝刀不凡，浑没注意到站在身前的、可不是道人。 有眼无珠也就罢了，一张跑火车的阔口倒也敢张，一来就想要去自己的神兵。 哪有这么简单？ 焦平只暗暗冷笑。 忽然一眼瞥过，见那妖怪庞大的身躯背后，似用麻绳系着一串东西背着，正随着他身体的抖动一荡一荡的。 再一看，原来是些灰毛的小猴子。 一道电光闪过划亮脑海，焦平忽然记起一事来，不由戟指喝道： “你是‘水脏洞’的妖怪‘混世魔王’！” “呼哈哈哈……”那妖怪仰首一阵摇头晃脑的仰天狂笑，得意洋洋道： “既然识得爷爷，还不缴上兵械！” 第092章 混世一魔王 一刀片两爿 “混世魔王”，按照西游原著中的说法乃是花果山群猴的恶邻，趁着孙悟空外出学艺，经常去水帘洞掳掠猴子和家什。 后来孙悟空艺成归来讨回场子，还曾被它嘲笑生得短小、“不满四尺”，又打扮寒酸不僧不道没个兵械。 孙悟空耐不住，空手和它过招，几下就抢过它手中的大刀，一刀劈了它。 这是第一个被孙悟空杀死的妖怪。 不过那时候孙悟空已经是渡过三灾的道德仙家了，他能轻易解决的妖怪，不代表现在的焦平、也同样能轻易解决。 看这架势，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孙悟空渡海求“长生不老”未归了，只是不知道进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未？ …… 焦平缓缓拔出刀来。 这“混世魔王”不愧“混世”之魔名，浑身洋溢着一种“我蛮不讲理、天经地义”的奇妙气场，仿佛它做恶都是应该的。 它炫耀恶就如常人炫耀善一般，给人一种善恶颠倒、反而无善无恶了的感觉。 端得是我恶、我理直气壮！ 它既然是这种性子，那就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唯一的道理就是刀剑，谁刀狠剑利谁就对、谁就是大爷。 对于这种，焦平并不陌生，很多妖怪都是这样，以力为尊、唯力是真。 “哈哈哈……” “混世魔王”铜铃大小的眼睛下瞪，疯狂大笑，嘲讽道：“看道人你这架势，莫非是不讲道德，还要与我动手不成？” “你身高不过五尺余……” “呲！” 仿佛虚空中一道闪电劈过，焦平见它大意废话，哪里还会放过机会，当即就是一记“凤凰”刀术劈了过去。 “不好……” 那“混世魔王”眼急身快，一个“懒驴打滚”往后闪去，回过头来大叫： “好快刀！” 话尤未落，一旁此前插在身前的、那柄如门板大小的厚刀缓缓分成两截断开。 “我的刀……” “混世魔王”惨嚎，跟着也不顾身上那道入肉半寸、从上到下、从头至尻的刀痕，正在滴滴哒的渗出血来。 它豁然转首，双目圆瞪，厉喝道： “狗日的杂种，我要你死……” 放狠话谁不会？犬吠有用的话，要刀剑做甚？焦平闻言一哂，只把它一切话语都当作耳边风，手下不停又下了死手。 这一刀，就了结了你的性命！ 那“混世魔王”当真有一股不怕死的“混性”，它见得焦平到来，不仅不避，反倒是张开了血盆大口迎了上来。 找死！！ “不对……”刀入嘴一半，焦平豁然发觉不对，这刀入嘴，竟伤不得它！ 这是……地煞“吞刀”术？ 【吞刀：吞刀入肚，丝毫无损。】 眼见那大嘴吞来，一口钢牙就要咬断自己的手，焦平果断放手一跃后退，捡起一物又猛然跃起前进。 这一退一进之间快若闪电，焦平再次来到“混世魔王”身边，趁着它身体张嘴前倾的势头未已，猛然又是一刀抡下。 这一刀，用的乃是“混世魔王”那把门板大小的厚刀、上面的一截断刃，焦平奋起一身蛟龙大力，把刀抡成模糊一团。 “滋！”仿佛是热刀切蛋糕一样，这一刀下去，当即毫无阻力的就把“混世魔王”拦腰铡成了两片。 “哗啦！”混世魔王神通得逞的得意表情尤自凝固在脸上，内脏鲜血却已是洒落了一地，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 一旁原本在妖风中、被颠簸得晕厥过去的几只小猴子，被热血一浇灌当即醒来，一看这血腥的场景吓得抱成一团。 焦平没有去管，只抡起手中的断刃有将“混世魔王”上半截尸体砍开，在食道和胃部之间找回自己的环首刀。 扔掉断刃，拿起环首刀入手一震，将刀上面沾的血水给尽数弹开个干净，焦平还刀入鞘，回过头来看向几只猴子。 略加沉吟，焦平摸出一瓶“百花玉露丸”出来丢了过去，道： “这妖怪已被我杀了，你们身上若有不适，可以吃几丸丹丸下去。” 那只接住丹瓶的小猴子甚有灵性，它小心拔开瓶塞闻了闻，即面露喜色，抢先吃了几丸下去，接着又喂同伴几丸。 “百花玉露丸”入口，猴子们都是镇定下来，当即上前来叩头，叫道： “神仙！神仙！多谢神仙救命之恩，只是还请神仙救一救我的同伴！” 焦平暗暗称奇，几乎没有妖怪化形是不披鳞带甲，身上多少带点原身特征的。 但唯独猿、猴类不同，此辈不需要化形也可以修行，也算是一种得天独厚了。 虽然称奇，但焦平还是摇头，道： “妖怪已被我除去，你们且自去它洞中救回同伴，便是了……” 那小猴子偷瞄了一眼，弱弱道： “神仙！神仙老爷容禀！我有好些同伴此前逆了妖魔，被摔坏了手脚身子，正需神仙的仙药救命……” 原来是这样？ 焦平沉吟片刻，摸出身上还剩下的几瓶“百花玉露丸”丢过去，这些年来他都在海底漂泊，身上就只剩下这几瓶了。 况且随着他道行越高，这东西如今对于他的效用是越来越弱了，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再去另配了。 当然，刻下全舍了也不可惜。 那猴子接过，又是一阵叩头道谢，接着又偷瞄了焦平的脸色，弱弱补一句道： “神仙，这药不够……” 焦平想了想，又摸出一张纸来，弹了过去道：“我身上已没有，这是方子，还缺多少，你们自己配去吧……” 说讫，也不顾几只猴子在后面磕头，就自顾自往山上去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山顶那处，正是孙悟空的出生地。 既然这里是西游，那之前那阵仗大到扰乱天机、且响声隐隐传到“北俱芦”的东方异动，就只可能是“石猴出世”了。 因此待到得山顶那处，基本上就可以找“双叉河大王”交了差使、了了因果，接下来无事一声轻、好寻自己“道场”去。 至于这几只小猴子，他给的已经够多的了，若不是看孙悟空的面子，他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任它一讨要就给！ 第093章 因果了心斋 辣手来截胡 “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 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 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 不一会儿，焦平来到花果山顶，脑海中一边回忆着书上的记载，一边寻遍了整个山顶、最后寻到了一处地方。 看着地面微微凹下的石压痕迹，和左右的灵芝兰草，焦平确信自己找到了地方，此处就该是石猴的出生地了。 当即取出一张黄符直接点燃。 到底是未来“斗战胜佛”的出生地，此地或许并非寻常、或许留有什么手段，未免夜长梦多，还是速速行动。 先把身上的因果了了为妙！ 黄符很快化作飞灰，被山风一吹散落到山下去，袅袅的青烟却是在半空之中聚集不散，化作了一个有身无尾的鬼神。 鬼神面目模糊地看着焦平。 自上次特意设计、在“三叠谷”处借口故意耗去一张黄符之后，焦平对于如何使用此物，已经是有了些许经验。 当即也不啰嗦，直接指着地点将事情说个明白，也无非是些—— “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 “内育仙胞，一日迸裂。” “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 “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云云。 不该说的东西，自然半字不说。 刚一说完，青烟鬼神之中，就迫不及待地传来了“双叉河大王”的声音，照样还是那一句“知道了”。 只不过不知为什么，焦平听起来，却觉得她似乎应答得很急切、失了从容。 出事了？ 或许吧，焦平耸耸肩，反正那边出事也不关自己的事，他此时只觉得心头处有一根冥冥中系着的绳索，突解开了。 不由得身心一阵清灵放松，一颗心活泼泼的鲜活无比，精神更是不断上升扩大、契合到广袤天地之中去了。 “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 “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 “虚者，心斋也！” 花果山顶上，日月如轮升起降落，也不知过了多久，焦平方才回过神来，只觉心境虚静纯一，精神犹若澡雪。 他于是知道，自己借由了结因果之机身心放松下，再一次契合自然感悟天地。 这一次，他得了“心斋”。 “心斋”是静功的第四宝境，也是道家斋法“供斋、节食斋、心斋”的最高境界。 心斋，即“精神斋戒”。 指疏沦其心，摒弃智欲，澡雪精神，除却秽累，掊击其智，断绝思虑。 如此心境空明，就可以问道了。 静功修持到这一宝境，修行者在天地自然这位“老师”的面前，就如同开始束脩上蒙学的孩童，有了聆听教诲的机会。 得了“心斋”，修行者感悟天地自然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不再是如同此前一般，全凭撞机缘一样的碰巧瞎撞。 …… 心中泛起淡淡的喜悦，接着焦平又将目光投到脚底之下。 这个地方果然不简单，若不是他刚才深度契合到这片天地中、与天地精神往来，还真发现不了端倪！ 他心中不禁暗暗叹道： “孙悟空啊孙悟空，本想通过施恩你的猴子猴孙，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不曾想转眼间，这个人情因果，我就要无礼的先自己讨拿了……” 接着，他摘下腰间的环首刀，直接将其连鞘插入地面，没入土半截去。 却原来，孙悟空的出身并不简单。 他是天生地养的精灵，从石头里头蹦出来的，因此大家都以“石猴”称之。 连如来都说孙悟空是“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 “混世四猴”之中“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的“灵明石猴”。 但其实这猴子是禀金而生，天生的“先天金灵”，这是“土生金”的格局，因此原著中又经常用“金公”来指代他。 金就砺则利。 因此这孙悟空，生来就十分好斗、性子桀骜不驯，你越压他他越不服，你越跟他斗他越来劲，并且越斗越厉害！ 这是天生造化的“战斗种”。 也因此他的这片出身地的地下，受他感染潜藏着大量的、充沛的“先天金气”。 这些“先天金气”若不去管它的话，就会随着年月逐渐沉降到地下，然后凝固。 接着，又极有可能在地压、地火、地水等这些“天工”作用之下，最终化作一把天成的兵器、或者一件天成的法宝。 也即“先天法器”了！ 虽然需要年月极长，但等下去孙悟空是有可能获得一件伴生的“先天法器”的。 不过，现在不可能了。 这些“先天金气”，对焦平来说同样有大用，它完全可以代替那“金神铁”，为自己的神兵升格凑齐“五行五炼”。 因此，焦平才会甘做小人、刚刚施恩于人马上又自索因果，果断下手截胡。 张开“通幽”法眼往下看去。 由于这些“先天金气”，眼下还没有平息沉降，还是十分之活跃的“炁态”。 因此，都不需要再找炼师，五行吸引之下那些“先天金气”当即如铁向磁一般被自发吸收了过来，不断融入刀中。 这一种情形，就好像焦平提前给出了一个模子，定向点化了这些“先天金气”成型、化作一把“五炼神兵”环首刀。 虽前面已有施恩，但这种截胡，看来因果十分不小！到底能不能抵过，就看到时候孙悟空的态度、是怎么样了？ 焦平暗暗在心。 孙若觉得无所谓，自然就抵过，若是不依不饶，恐怕还得再做过一场。 “心斋”之中，陡然升起如斯明悟！ 不过再怎么样严重的后果，要焦平此时罢手，那是绝对、万万不可能的。 丝丝缕缕“先天金气”，织成网状，不断从地下升起，沿着那刀鞘刀身刀柄，不断上援、不断深入、不断融入。 环首刀铮铮颤动着，发出如龙如蛇的刀吟之声，越来越响，最终响彻一山。 水帘洞中，群猴感天地杀气，都是不由瑟缩成一团，那崩芭、马流四老猴更是凑到一起、暗暗嘀咕不止。 也不知仙人，在山顶炼什么法？ 第094章 炼刀三成就 道场应之否 花果山顶，刀吟铮铮，如龙如蛇。 焦平忽然走近，半跪在地，双手紧握刀柄，掌心处裂开大口子，不断溢出鲜血浇筑环首刀，助上其最后的一臂之力。 “铮～” “铮～” 环首刀铮铮弹动，表面由柄至鞘，忽然微微凸起，生出一条蛟龙盘踞其上，看起模样正与焦平的蛟身一般无二。 这是【蟠龙环首刀】！ “铮！” 蟠龙生出之后，最后一声如龙如蛇的刀吟割裂长空，跟着整刀连鞘弹出地面。 焦平转了一圈卸去力道，执刀在手细细查看，这把新晋的“蟠龙环首刀”大概吸纳了一半多一点的“石猴金炁”。 剩下的一半，则仍留它在原处。 这不是焦平好心、客气，而是刀体连鞘已经吸纳饱和、不再需要了，毕竟这不是那种长枪大戟，而只是一把短兵。 故而所需，自然也没有那么多。 此时这把刀，已经“五行五炼”，成功升格为了“后天神兵”。 神兵一旦升格成为“后天神兵”，其威力与从前、就再不可同日而语，已经开始有了“破法”的功能。 所谓的“破法”，并不是说其上加持了一个术法，名为“破法”、功能“破法”。 而是说，这柄神兵已经“利”得，连神通法术都能切开、杀死，故能“破法”！ 从此以后，别说用“吞刀”术来反制神兵再无效，就是用诸如“续头”、“支离”、“生光”等神通护体，也要被直接切开。 这种从“神兵”到“后天神兵”的蜕变，对任何的一把神兵来说，都是犹如鲤鱼跃龙门一样，前后之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也因此，明明所有通过“人工”打造出来的神兵，一出世就算是“后天的神兵”了，但却只称“神兵”。 只有到了升格完成这一步，才会特意冠上“后天”二字、在那“神兵”之前。 正是要以此，彰显其不同！ …… 不止如此，这把“蟠龙环首刀”，还是焦平一直坚持以心血祭养的“血祭神兵”。 血祭是为了养灵，“刀灵”。 此时这把刀的刀身之内，也如之前“双叉河大王”所说的一般，借着晋升为“后天神兵”之机，顺势诞下“刀灵”来。 这个“刀灵”乃是自家祭养而来，并非通过魔道掠夺生成，故而乃是“真灵”。 刀中“真灵”，在焦平的感知中模样犹如一条蛟龙，这是因为这把“蟠龙环首刀”自打造出世以来、只经他一个主人之手。 只事一主，不曾沾过半点杂气，因此刀中“真灵”诞下成形，自然而然就以主人的形态为模版、来对自己进行塑形。 这一把“蟠龙环首刀”，在晋升“后天神兵”之时，同时也晋升为“如意神兵”。 成为“如意神兵”，于是便自有了“大小如意”、“轻重自若”等功能，因此焦平此时握刀，只觉轻重十分适合。 增一分嫌多，减一分过少！ 尽管刀中的“蛟灵”，此时因前面挣扎破壳耗费力气过巨，正在陷入沉睡中恢复、修养生息，也不改这一点。 …… 焦平轻轻拔出雪亮刀身。 细看！果然！ 金性凝、木性展、土性沉、水性韧、火性烈，五行神材完美得结成在一起，蜕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材料。 这种材料，叫做“灵材”；而“灵材”最主要的一个特征，就是“浑然一体”。 “灵材”的这一个说法，是由“神材”而来的，“神材”则特指“先天神兵”的材质。 “先天神兵”，比诸“后天神兵”，除了威力大上许多外，其材质更是浑然一体。 故而“先天神兵”的形体质地，也要远比“后天神兵”、更坚固坚韧上了无数。 而“血祭神兵”，比起不血祭的神兵，也有两个特点，那就是除威力更大外，神兵的材质，也会凝成一体蜕变、更坚固。 所以“血祭神兵”，其实是一种接近、类似于“先天神兵”的产物，“血祭神兵”部分地拥有了“先天神兵”的特征。 因此“先天神兵”的材质叫“神材”，血祭神兵的材质，就叫“灵材”。 而每一柄血祭的“后天神兵”，通常又有“半先天神兵”、“小先天神兵”之称。 “小先天神兵”，虽然比之起真正的“先天神兵”来，各方面仍是相差甚远，但也已经远超出寻常“后天神兵”一截了。 这一点，不止神兵是如此，其他类型的法器、亦是如此。 ……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步骤了。 焦平看出拔出一截的雪亮刀身，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法力破开食指而出，和着血在刀体各处连贯勾画下一道符咒。 符咒龙飞而凤舞，缓缓渗入刀体内消失不见，沉睡中“蛟灵”感知主人气息，连骚动都没有、欣然接纳了这道符咒。 焦平一手横刀架在身前，一手骈指做剑在身体各处点过，最后竖在身体正中线，震动三宝，厉声大喝道： “疾！” 身体微微颤动，从丹田、心脏、眉心之处各逼出一点本命，聚到一起化作最后的点睛之笔，融入刀中“本命符咒”。 “蟠龙环首刀”喜悦震动。 从此，这柄刀，就是本命之刀了！ 一生俱生，一死俱死。 可自然而然伴随自己成长而成长，再不用那繁琐的祭刀仪式了，“本命”就是“血祭”的终点仪式、最终形态。 对于“本命神兵”，有人认为好、有人认为坏，焦平却另有自己的看法。 很简单，他认为只要小心保管、不要遗失了就好，至于“一死俱死”？ 若“本命神兵”拿在手上时，都有人能够将之打坏，那照样有能力打坏他的身体，神兵的本质，可比他身体坚固多了。 因此此点，其实无须顾虑也。 …… “后天神兵”，炼成。 “如意神兵”，炼成。 “本命神兵”，炼成。 此行，揭开了世界的面纱、了了身上的因果、炼成了命中之兵，已是圆满。 就在焦平打算满载而归时，“蟠龙环首刀”突然自发震动，勾动山体之中剩余的“石猴金炁”上升，与焦平连接。 这是……“道场”？ 这一方花果山天地山水，竟然愿意接纳他，成为他的“道场”？ 这样也行？ 焦平面色阴晴不定。 应？ 还是不应？ 第095章 携计入雨山 胎死地劫中 焦平悄无声息地回到“北俱芦”。 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去应“花果山”这处“道场”，原因主要有二。 第一是不想和孙悟空结仇。 按理说孙悟空是在外成就的仙道，他的“道场”极有可能是在灵台方寸山处。 不过这只猴子是“不入十类、不达两间”的“混世四猴”之一，是未来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灵山佛境的“斗战胜佛”。 他仅仅只是出世，都能搅动三界、搅乱天机，是天道中的异数，很多常理，在他身上都是不适用。 因此，这只猴子说不定能有什么法子把自家的“道场”挪换个地盘，挪到“花果山”这边过来，也未必没有可能。 毕竟，自己仅是用“本命神兵”吸纳了泰半的“石猴金炁”、也即是“先天金气”，就已经使得这“花果山”接纳了自己。 而孙悟空，作为“花果山”中不知孕育了多少年才出世的“先天金灵”，这片山水天地就是它的父母，很难说不接纳他。 所以，就算孙悟空在外择定了“道场”成道化仙，这片“花果山”，也很有可能是他当时缘法所应的“道场”之一。 这就存在换“道场”的前提了。 虽然自己不知道怎么换，甚至没听过能换，但这只猴子，是不能以常理看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对方的“道场”不是这里，没有“道仇”，但自己一旦应了“花果山”当“道场”，那么誓必就要清场赶人。 而孙悟空又岂容自己，把他和他的猴子猴孙一起、给赶出花果山去？ 这誓必要结仇。 自己已经夺了他半道机缘，这因果都不知能不能被之前的施恩抵消，实在没有必要再继续跟孙悟空、结下深怨了。 自己又不是非此不可。 第二，还是离不开孙悟空。 就算孙悟空大度能容得下自己，表示各退一步和平相处，权当个互邻的邻居。 但他敢这么说、自己也不敢应的，要知道他可是个“主角灾星”，没记错的话，“花果山”未来可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虽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未来也未必就一定会发生。 但还是那句话，自己又不是没有别处的选择，何必一定要在这里死磕？ …… 焦平回到“北俱芦”后，又悄然回了一趟此世破壳而出、崖前听法的无名水道。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这处无名水道全无动静，并不是他的缘法。 倒是“雨山”那边，自他重新踏足“北俱芦”之后，就一直频频呼唤他，缘法感应在了结因果后、更强得无以复加。 于是他就只好往“雨山”这边来了，暂时间也不想再奔波、再去走遍天下，好找寻其他的缘法“道场”了。 毕竟“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 “雨山”是“北俱芦”之中，隐隐据“北俱芦”之望，乃是一洲瞩目之地。 况且这条山脉向来钟造化之神秀，灵秀冠绝一洲，素有“秀屏”之称，这样的山脉若说没有大妖盘踞，任谁都是不信。 事实上，这条山脉里头不仅有那大妖盘踞，而且还不是一个大妖，而是有三个大妖扎堆，并称“雨山三王”。 “北俱芦”的大妖分布并不算密集，通常的规矩是“王不见王”，像这种扎堆出现在同一条三脉上的情形，实属罕见。 尤其是，这“雨山三王”并不是好朋友有兄弟聚在一起创业打拼，而是相互之间互为对家仇雠、打生打死。 这也侧面反应出这一处灵山秀水，是何等的炙手可热受追捧！对其所有权、地权的竞争，又是何等的激烈！ 当焦平打探出这些情况的时候，虽然不抱侥幸心理、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叹、叹息。 不过这也正常，这天底下的好地方、好东西，总是事先被先行者占据瓜分，这点在光阴长河所流过之处，概莫能外。 不同的是，这是个能长生的世界。 因此在修行界中，后进者通常是等不到先行者自然寿命完结，退让出好处的。 修行界是一个权利、利益无法进行自然更迭的地方，这是黑暗的森林，先行者牢牢占据着资源、长生而不死。 在这座“黑暗森林”里，很多时候生存的法则，就是“他人即地狱”。 在这里，权利、利益的更迭，更多的是伴随着刀光剑影、和腥风血雨进行的。 焦平自信是个好的“猎人”，他有信心和手段来跟其他的“猎人”竞逐、厮杀。 并自信能最终存活，乃至于成为分食败者尸骨、以死亡为养料的胜利者。 他手掐法决隐去身形，稍稍进山。 …… 焦平给自己定下的在“黑暗森林·雨山”之中的竞逐策略，主要分二步。 第一步，他称之为“磨刀”。 他使神通隐去了身形入山，就是想要先潜入进山中，在无人知道的情形下，找到一直呼应着自己的那片“道场”之地！ 接着，静待天时，而后一举成仙。 这是第一步，“磨刀”。 第二步，就是“杀鸡”。 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待得一举跃仙之后，自己就要恃仙人之力，执“小先天神兵”之利出山杀伐。 相信在“小先天神兵”的“破法”锋芒在仙人之力运使之下，杀这所谓的“雨山三王”，亦不过如杀三鸡、如屠三狗尔。 这就是第二步，“杀鸡”。 整个计划就是两步走，简单粗暴。 但也正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才使得整个计划的容错率高，不容易出岔子。 或者换言之，就是成功率高。 总而言之，这不是一个简单明了、但又切实有效的可行战略。 …… 然则可惜！复可叹！ 计划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天不遂人之意，在真实的世界里，事情总是不会随人的希冀、和计划来发展。 焦平出师未捷，刚一出门，就遭遇了滑铁卢，让他的如意算盘直接胎死腹中。 原来他不惜大费功夫，“隐形”走遍了整座的“雨山”，竟找不到自己的“道场”。 明明在外时，“道场”的呼唤、极其强烈明晰，待进了山脉中，竟感知不到了？ 这种情形是……“地劫”？ 第096章 劈开一道途 山水三妖王 “地劫”。 “地劫”，指的就是这种修行者明明循着呼应找来，但到了附近时，却突然感应不到自己的缘法“道场”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可能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是因为“道场”的自我保护、自我隐藏所造成的。 “道场”等待的，是与它冥冥中缘法相应的人，而不是他人，故而不逢真主，“道场”未免被发现破坏，就会隐藏起来。 这种隐藏，不是把一个地方、地点遮蔽藏起，而是把所有神异都收起来，你就算每每天生活在上面，也发觉不出异常。 它是有灵性的。 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人气”。 一个地方的生灵多了，气息就会变得杂乱，各种气息混淆到一起。 所以修行者离得远了，能清晰的感知到缘法“道场”，离得近了，反而会便被各种杂乱气息搅乱了与“道场”之间的感应。 而在实际现实中，这两个原因通常是掺杂在一起出现，一而二、二而一的。 也即是说，因为“道场”周围活动的生灵太多，同时导致了第一原因“道场”被“吓”到自发隐藏、和第二原因“人气”太多。 因此，此劫虽因“道场”而起而来，得名为“地劫”，但实质上是“人劫”。 “地劫”发生的概率，千中无一。 据说“地劫”是劫、也是造化，就看你能不能闯得过去。 因为通常来说，会藏起来的“道场”是有灵性的，这样的“道场”，若你能闯过“地劫”过去与它相应，可能会有额外好处。 至于具体有着哪些的好处，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会遇到“地劫”的修行者太少，能闯过“地劫”的修行者，就更少了。 人一少，自然相关的消息就少。 只据说是千人千面，不一而足。 …… 焦平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难怪之前那么容易就触动缘法、感知到了“道场”所在，虽然大地一向恩厚地仙，但也没听说过这么个厚法的。 原来，却是有“地劫”在这里等着！ 他此次回来“北俱芦洲”，本是隐踪匿迹秘密行动，谁也没有告诉。 就连去出生地无名水道时，也远远绕开了没去“双叉河集”，就怕被重新拘束了，又被“双叉河大王”捉去做什么差使。 这样，就又平白耽误了自己修行。 这一次，本来是想速战速决，打上一梭快枪、一场“闪电战”的，结果看来却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注定要好事多磨了。 对于这“地劫”，焦平想来想去，解决的办法，都是只有一个“杀”字。 只有将这片山水上的妖怪，给尽数杀了个精光，没了“人气”搅扰和惊吓，“道场”自然就重新显现出来了。 并且接下来在“道场”中“应天时”，也能最大程度的避免被打扰！ 因此，接下来要考虑的问题是—— 怎么杀？ 请外援？不行。 “道场”是秘中之秘，不密则失身。 尤其是在自己还较为欠缺守护“道场”的力量时，这个时候更要保密为先，否则很容易被人拿捏、陷入绝对被动。 哪怕是看起来君子如“羬羊”大王，也是不能让它知道，这不是单纯的信任问题，而是自己为人的原则。 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不会把命门托之于他人之手的，这是安身的第一原则！ 外援不行，那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本来想得倒是很好，悄悄一举成仙然后恃强硬杀，自然稳之又稳。 现在还没成仙，要杀、其实也还是能杀的，但要再强杀就不行了，只能是“智杀”、“计杀”或者是“暗杀”、“袭杀”。 而自己所恃者，也不是其余，正是已被炼化成为本命神兵的“蟠龙环首刀”。 任凭你再是何妖成怪，任凭你再是层层神通法术加身，却又如何能挡得住“小先天神兵”的锋芒所向？ 这把刀自己一路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冒着与孙悟空交恶的风险，祭养至今，不正是为了应付今天这种类似的局面。 且为我将死路劈开！劈出新天！ 像这种专事杀戮的凶器，一旦给对手养成了，你若没有同级别的法器能抵挡住，遇到怎么都是死，通通做了刀下鬼。 凶刀在手，便是以凡身而诛仙，有时候亦不过是轻松得如喝水、割鸡罢了。 至于怎么接近暗杀，“隐形”即可。 因此剩下唯一一点需要注意的，就是要小心对方临死反扑，别弄伤了自己，乃至于要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而要做到这一点，详略的情报、和恰当的时机选择，都是必不可少的。 …… “雨山”形似屏风，南北狭东西阔，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 因此此山主要分为东西两个部分。 又分别称“东屏”、“西屏”。 “东屏”之上，是由“雨山三王”中的“一王”占据着，其妖又自称“东屏王”。 “东屏王”乃是一只“鵸鵌”得道，长得像乌鸦，但却有三只鸟头和九条尾巴，这怪鸟还喜欢笑，十分恐怖瘆人。 《山海经·西山经》载：“翼望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鵌，食之不魇，又可御凶。” “西屏”之上，则由“雨山三王”中的另外“一王”占据着，其妖自称“西屏王”。 “西屏王”乃是一只“祸斗”得道，其形似黑犬，传说是流星碎片撞击而生的，是兆着火灾和极端不祥的象征。 《赤雅》中有载：“祸斗，似犬而食犬粪，喷火作殃，不祥甚矣。” 至于这“雨山三王”中的“第三王”，则不在山上，而是在水中。 “雨山”的南面，有一湖。 湖因山而得名，故名“雨湖”。 又因“雨山”如屏遮护，水波不兴、湖面如镜，故又有一名，曰“镜湖”。 因此这“第三王”，名为“镜湖王”。 “镜湖王”乃是一条“化蛇”得道，长得人面豺身，又有一双鸟类的翅膀，并以蛇的形态行动，叫声则像人类呼喝之声。 它同样是兆水灾的恶兽。 《山海经·中山经》中载：“又西三百里，曰阳山，多石，无草木。” “阳水出焉，而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化蛇，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见则其邑大水。” 第097章 两家攻蛇王 蛟龙独上山 在这“雨山三王”之中，就要数“镜湖王”的情况，最为特殊了。 “镜湖王”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它是“未王而王”，即它本身还不是结了丹的元神大妖，但就已经对外称王了。 但它的实力并不简单，传闻它有着上天下地、倏忽而来倏忽而去的手段，以及一身无穷的大力，足已正面抗敌。 在加上它是在水中，据有地利。 从来只有它去找别人麻烦的时候，另外“东屏”、“西屏”两王一只是走兽、一只是飞鸟，都无法主动下水与它较劲。 这就是“立身于不败之地”了。 从长期看，它优势十分明显，因为眼下别人就奈何不得它了，而它的成长潜力跟成长速度，都要快于其余“二王”的。 等它修为跟上来、一举成仙后，力量上再次进步，恐怕局面就是它围剿了两家、彻底终结“雨山”的“三王之争”了。 这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而问题，也正是出在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上，“东屏”、“西屏”二王自然也是“明眼人”之一，绝不会坐以待毙。 因此，现在的两大“山王”，已经开始联起手来剿杀“水王”，势必要把它首先清理出局、后再做“二王”之争。 它们的意图很明确。 既然我下不了水，那就激你上岸。 如何个激将法？ 杀！ 与“东屏”、“西屏”两王，各自使用“地煞七十二术”中的“聚兽”、“调禽”这两样的神通，来聚拢势力不同。 【聚兽：召唤各类走兽听用。】 【调禽：调来各类禽鸟听用。】 原来“镜湖王”这一方势力，乃是一家子的蛇窝，手下就是它的蛇子蛇孙。 异兽相比与普通野兽，在更加强大的同时生育也更加困难，成员数量更加稀少，自然每死上一个都要心疼。 因此东西屏的“二王”，有时甚至还会亲自下水，捉“镜湖王”的子孙上岸杀死。 虽然在水下奈何不了大的，但收拾一些小的，总是没问题的。 它们不仅自己杀，也经常鼓动手下妖怪去杀，总之就是不停激怒“镜湖王”，让它当不了乌龟王八。 …… 焦平无声上岸。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一只衔石飞来、学那“精卫填海”的鸟妖，转身上了山。 这种场景，这段时间经常见了。 二“山王”确实是不择手段，连唆使手下衔石填湖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可见已是耐心尽失、急于寻求决战了。 而之所以逼得如此焦急，除了有战略上确实有“久拖不利”的因素影响外，更还掺杂了意气、脸面之争的因素在里面。 毕竟若是输给同辈，那也就算了，大不了认输、抽身走人就是。 但若以仙输凡，还是二对一输了。 那以后两“山王”不论是走到哪里，恐怕头顶之上一个“无能废物”、“妖仙之耻”的牌子，是怎么都摘不下来了。 甚至都不需要到输，仅是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维持下去，就已经是很难看了。 不过面对这一招“衔石填湖”，“镜湖王”暂时还未见动作，倒是它的蛇子蛇孙有些沉不住气，开始频频出击了。 两边一边是要诱水怪出水，一边则藏身于水底伏击陆兽，打得有来有回，杀得这段时间的“镜湖”水上，一片通红。 整体而言，这场“暖场”厮杀、“开胃小菜”，当然还是“镜湖”一方吃亏一些。 毕竟两家跟你兑子对耗，就算我这边的战损比高一点，两家平均分摊一下，这比例就下来了，损失上是能接受的。 不过“镜湖”一方，“化蛇”们彼此血脉相连，自然更团结，对于仇恨也更执着。 因此尽管损失更大，但在同胞血仇的激励之下，其作战意志和决心十分决绝。 在这样的背景下，焦平摸上了山。 他仍旧是选择“隐形”开路，一如他之前冒险使用“隐形”神通摸进“三王”的老巢，近距离观察“三王”的情况一般。 对于焦平来说，这“雨山三王”个个都是该杀，不过他誓必不能与三妖同时为敌，逐个击破、才是上上之选。 敌在明，我在暗。 在这样的优势条件下，第一个下手目标的选择，就显得十分之关键了。 因为敌明我暗，所以第一个下手对象是最容易得手的，可尽收偷袭暗杀之功。 而等你出手过一次之后，就算另外两家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一发现同级的死对头死去，也一定会提高警惕的。 或者说，越弄不清情况，越警惕！ 也就是说，第一次下手之后，之后再出手击敌，难度上是要提高几个档次的。 而选择不同的下手目标开局，同时也将决定了后续工作开展的难易程度。 因此第一个目标选择，确实关键！ 焦平是能下水的、精通水战，因此对他来说，本来第一个下手目标的选择，选水下的“镜湖王”，就再好不过了。 第一，它道行低，相对就好下手。 第二，经过焦平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镜湖王”的倏忽而来、疏忽而去和力大无穷的神通，是从外物得来的。 它正是倚仗了外物，来以凡抗仙、以凡凌仙，而这一件外物，乃是一件胄甲。 这点也很好！ 因为等杀了它之后，取了它的胄甲为己所用，焦平如虎添翼、如龙得水，对付起剩余“二王”来，自然更加游刃有余。 但焦平在潜伏了漫长一段时间后，却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目标，退而求其次转向次选的下手对象、第二目标。 因为他发现，这“镜湖王”实在是太过小心惜命了，它无论是做什么事、在何时何地都好，都是绝对不卸甲的。 胄甲这种法器，正好与焦平手中的神兵“一矛一盾”，以钝对尖，有些克制。 焦平也不怎么确定，自己手中的“小先天神兵”，能否顺利破了它的甲？ 毕竟这是能抗衡妖仙的胄甲，品质自然也是不同寻常，至少也得是件“仙甲”。 冒着打草惊蛇打不死的风险，将第一击冒险赌在“镜湖王”身上，这一点在焦平看来并不划算，他绝不会下注。 因此，他上了山。 第098章 静待渔翁利 胎化易真形 焦平不是赌徒。 他从来都不喜欢赌，而是更喜欢能纳入掌控的事物，也一直在尽力将所有能纳入掌控的东西、都纳入掌控。 一边是可能有也可能无的大收益，另一边是基本确定、但较小一点的收益。 抉择时，他一定选择后者。 因此，他上了山。 上了山，在东屏与西屏之间，这又是一个选择，焦平没有多少犹豫，果断地就选择了东屏，选择了“东屏王”。 原因很简单，“东屏王”会飞。 “飞”这个问题，是焦平一直想解决、但是还没有完全解决的问题。 如果是出行的话，眼下他虽然自己不会飞，但是可以借助飞梭之力实现。 但是空中作战，这就难倒他了。 他有一门身法，名为“游龙”，可惜“游龙身法”如今的进度，却是卡在了第二重“换影”阶段，迟迟无法入门。 没到“游龙”第三重的“遨游”之境，也就没有那“履虚空如平地”的本事，这门身法就暂时间还无法应用在空战领域。 因此，二“山王”之间，首先解决的就是这“东屏王”，否则一旦有了警惕，它只要飞得高高的，自己就拿它没办法了。 但是这“西屏王”，其原身是一头火属的“祸斗”，乃是走兽，相对就好对付了。 尤其是在五行中，水能克火，自己对上这“祸斗”，属性上正是占了优势。 因此，把它留到最后处理，等腾出手来再来慢慢收拾它，也是不迟。 于是焦平上了山，来到东屏。 他并没有莽撞的直接动手，而是先行潜伏、养精蓄锐，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既然三方中有两方急着要决战，在焦平看来，这要决战怕多半还是要打起来的。 毕竟“镜湖王”再龟缩下来，湖就要被填平了，即使它那些蛇子蛇孙，对着干把大石头重新甩出来，也是没用的。 因为你人数不够人家多。 当然决战只是战上一场，最终能不能战出结果、真正尘埃落定，还要另说。 但不管战成什么样、什么结果，战后的“东屏王”的实力，都必然会是一个被大量消耗的状态，这一点总是没错的。 而这就给了焦平一个机会，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绝妙机会。 这个机会并不是焦平主动创造的。 而是“雨山三王”内部、长期矛盾积累之下爆发的结果，是机会撞上门来的，自己只是来得巧、适逢其会。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面对这样的天赐良机，焦平自然下定决心牢牢把握住，于是耐下性子继续蛰伏，静静等待渔利的时候到来。 耐心，正是水道修士的强项。 且容这只“鵸鵌”，再多活一阵罢！ …… “祸斗！” 这一天，正在紧盯局势发展的焦平听到一声好似人类妇人一样叱咤，不禁猛然精神一振，这是“镜湖王”的声音。 这“镜湖王”是“化蛇”出身。 “化蛇”这一物，人面而豺身，它天生的声音听起来，就跟妇人的厉喝一样。 不得不说，这种从妖物嘴中，传出的人类声音，听多少次感觉都是比较悚然。 尤其是这种形容恐怖不太像人的。 就像一个假的声音一样，感觉口型跟话语完全对不上，就像声音是偷来的、或者伪装学出来一样。 听了让人忍不住从骨子里凉飕飕的直冒冷气、鸡皮寒战，大概就跟周树人描述长妈妈讲美女蛇诡谈时的悚然一样。 焦平感觉自己有些理解为什么部分道士和尚，总是那么热衷于“斩妖除魔”了。 这里面恐怕不止是利益动人心，更还出自于一种天生的惊惧心理。 毕竟这种兽语人声，听起来实在太过惊悚了一点，会让人本能升起一股“妖魔害人”的恐惧，让人忍不住想毁灭它。 …… 说迟那快。 思绪电闪之间，那“镜湖王”叱咤一声破水而出，只一步迈出，就瞬间来到了“西屏王”一侧，一爪狠狠掏出。 出现了，疏忽来去的能力！ “祸斗”本来以大欺小，正要张嘴往爪子的一条“化蛇”咬下去，眼见动作做了一半露出一帧破绽，正好被蛇王抓住。 “祸斗”如狗，铜头铁背豆腐腰，蛇王这一击正是朝它的腰部招呼，一下就要把它的腰椎打折，出手阴毒狠辣。 眼见就要得手，忽听得一声瘆人的人身诡笑，原本“祸斗”爪下的那条“化蛇”竟是一纵身，就缠住了蛇王。 “鵸鵌”！ “胎化易形”！ “隐形”观战的焦平心中暗念。 【胎化易形：或为男女，或为老少；或为神禽，或为异兽。能随意变化天地万物，尽得周天变化之妙。】 “胎化易形”是“天罡三十六法”中的第二十五法，这一道大神通主变化，跟“地煞七十二术”中的“假形”十分相像。 但其实二者，有着本质的不同。 “假形”变化，是假的。 “假形”神通的实质，乃是一种“感知欺骗”，实际上更类似于焦平正在使用的、实质为“感知隐藏”的“隐形”神通。 而“胎化易形”，则是实打实的，仿佛从胎里、从根源易改了自己的本质，变化成为另外一种生物一样。 这是真实的变化。 假的变化、还有可能被识穿，而真实的变化，除非你事先知道、就当场看着它变，否则你如何去识破？ 这就是骗死人不偿命了。 这个设局，果然机巧！ “祸斗”见蛇王被算计成功，忍不住尖笑一声，调转过头来张嘴对准蛇王的脸面，就是一通源源不绝的大火喷出。 就犹如一个大力喷火器一样！ “地煞七十二”之“吐焰”，焦平目光一闪窥破底细，心中又自默记道，这个极有可能是“祸斗”的“血脉神通”了。 【吐焰：吞吐烈焰，焚烧妖邪。】 地煞“吐焰”术，这是一个下限极低而上限极高的神通，在不同人物的手中使来，其效果相差，甚至可以有如天渊。 决定这个神通威力的，全看你口中吐出的是什么火？ 若是凡火，那大概就只能去当个跑江湖的术士，在闹市表演戏法挣钱糊口。 若是那大名鼎鼎的“三昧真火”，则神仙到了面前，也能生生给炼化了。 第099章 黄雀暗中窥 螳螂先临巢 焦平藏在一旁眯眼观战。 看来“鵸鵌”这一手变化的本领，该是藏了很久，从来没显露过，不然蛇王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这么轻易就上当。 深藏的杀手锏都拿出来了，看来是下定不决心不死不休，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也亏是自己一直没露了痕迹，否则给它们知道有个外敌在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捡便宜，如何肯放心决战？ 只怕三方反而是联合起来，先打掉自己这个外来者，才是最有可能。 “祸斗”在一旁疯狂喷火。 它口中喷出的不是凡火，也不是“三昧真火”，而是生来自带的一口妖火。 这一口妖火看上去橙中透金、温度十分之高，所经过处视线看去微微褶皱模糊，仿佛就连空间、都被烤得有些变形。 这一口妖火熊熊，但威力集中，波及的范围并不大，全部集中喷在“镜湖王”的头脸处，半点没伤到一旁的“鵸鵌”。 焦平定睛细看去。 只见那“镜湖王”身上穿着的胄甲，是自己在电视里看到的孙悟空那种“靴-甲-冠”样式，只不过它这件主体是黑色的。 这种胄甲看起来倒是十分威风，只是头部没了个遮护，这点上不及头盔实用。 虽然如此，但焦平还是看到这件胄甲的“靴-甲-冠”之间，各自的表面有着一层透明水色的灵光生出，相互连接。 灵光顺着甲件的表面、和穿戴者的体表蔓延至全身，将“镜湖王”全身上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包裹入防护之中。 不过那“祸斗”既然一个劲地怼着头脸下手，想必这层灵光纵有防御之能，比起有实体的部分来说，还是要更弱些。 果然！蛇王脸上的那层灵光膜，即使有着上下甲件处不断源源传来的灵光补充，但在妖火的炙烤之下，仍极速消耗。 眼见入不敷出，情势岌岌可危。 蛇王失了先手，被算计了一招，顿时陷入十分被动之局面，性命只在旦夕！ 不过它毕竟是“未王而王”的强人，并非只是一味倚仗宝甲之力称雄而已。 它虽惊不乱，宝甲之上微光一闪，身子微微膨胀，就要发力直接挣开束缚。 “鵸鵌”诡笑一声，道：“休想！”身体也跟着胀大发力，针锋相对。 地煞“大力”术！ 观战的焦平再度记下情报，这是“鵸鵌”使的神通，曾经焦平在三叠江水猴“长右”那里见到过，是以认得。 至于蛇王使的神通，他就有些不大确定了，不过极可能是一个天罡大神通。 否则在相互的角力之下，它不可能以凡胜仙，逐渐挣开“鵸鵌”的束缚。 只是“天罡三十六法”中，增加力量的巨力类神通有好几个，就是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个了，抑或是天罡地煞之外的。 眼见一场精心设计的围杀，就要被“镜湖王”以力破局而去、濒临破产。 “祸斗”自是不容！ 但见它眼中厉色一闪，骤然间口中喷出的妖火，瞬间就增加了不止一个烈度。 这是……地煞“登抄”术。 焦平再度记下，这地煞“登抄”术他曾见“羬羊”大王使过一次，那次是用来加重“长右”的伤势，趁它病要它命！ 而这次看到“祸斗”使，却是加持在自己身上，来增强自己火焰的威力。 同样一个神通，不同的用法，但都是同样恰到好处，可见神通法术的使用，并无一定之规，而是要因时因地制宜。 “啊！” 这一手，似乎同样出乎“镜湖王”的预料之外，一下就烧破护身胄甲灵光、燎到它的脸面之上，不由失声惨叫。 看来前面的斗争中，不止“鵸鵌”藏了一手天罡变化的神通，这只“祸斗”，也同样藏了一手增强妖火威力的本事！ “镜湖王”脸面受创，一下忘了懈了力又让“鵸鵌”牢牢缚住，之前角力挣得的活动空间，一下又被“吃”了回去。 它厉叫一声，不再挣脱，反而伸出手指来扣住“鵸鵌”不放，接着身上宝光一闪，一步迈出就带着“鵸鵌”撞入水底。 这一连串的交手，说来话长，但其实从“镜湖王”破水而出、再到撞水而入，前后花费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呼吸。 可谓迅如疾雷、令人目不暇接！ “镜湖王”带着“鵸鵌”入水，水底之下一时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得水面不停摇晃翻滚，跟着一只大鸟破水而出。 这只大鸟正是“鵸鵌”，只不过它目下的形容十分凄惨——三个鸟头耷拉了一个，身后的六条尾巴，也断去了两条。 “鵸鵌”挣破水面而出，也不及跟“祸斗”打个招呼，直接就不顾而去了。 看这架势，是往自己这边飞来，焦平的眼睛微眯，机会来也！ 至于蛇王，也没见继续追杀出来，看来似乎是受创不清、暂无力追击战果了。 …… “祸斗”紧盯水面。 它骤然一跃，来到场上还没来得及撤退的几条“化蛇”身边，不顾身份以大欺小、几下就扑杀了几条去。 回头一看，见那“镜湖王”果然龟孙再不出来，不由狠恨不已，转身将场上还剩下的“化蛇”一一咬死，跟着自回西屏。 此番与东边那只“鵸鵌”设下机谋、手段尽出，结果却谋蛇不成、未能克竞全功，实是令它扼腕至极！ 眼下之局势，已成骑虎难下之局，于它而言可谓十分之尴尬、且不利。 若是言退，就此主动退去，则恐怕要被天下耻笑，再无脸自立于妖仙之林。 若是言进，两妖仙联手都拿不下，却又还有何处可进？甚至一个处理不好，恐怕过段时间、就要死于竖子之手了！ 难！难！难！ …… 焦平紧盯天上“鵸鵌”的踪迹。 他再次“隐形”快速在地面追索不放，只等这鸟仙降落下来，就要当头给它一刀，且将这渔翁之利中的“鹬”收下。 待远远见得，那“鵸鵌”果然在它老巢上空降下了，不由更是精神一振，反而稍稍放慢了脚步接近，务求万无一失。 来到巢中，焦平顿时呼吸一顿。 那是……“镜湖王”！！！ 它竟抢先自己一步，也来到此处。 第100章 一石二鸟功 法器自认主 蛇王竟没有去湖底养伤，而是孤身摸到了妖仙“鵸鵌”的老巢！ 焦平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鵸鵌”显然也没料到蛇王此举，它看着蛇王面上重新恢复白净，而不再如之前一般那犹如被烤干的木炭结晶模样。 不由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 “你怎么没事？” 蛇王口中发出妇人叱咤，阴恨道： “我没事？我为了化去‘祸斗妖火’的火毒，连剥了三张蛇皮去……” “你要知道，每张‘替死蛇皮’制成，都要牺牲一条修为与我等同的蛇子性命。” “你管这叫没事？” 蛇王竟也藏了一手！！ 鸟王有些慌张，道：“既然如此，你不在自家修养，来我处想做甚？” 蛇王缓缓逼了近前，以妇人声音发出冷斥道：“何必明知而故问呢？” “你屡次碍我手脚，今日更是设局想要杀我，我若再不来杀你，难道等着下次你再继续和人一起，过来围杀我吗？” 鸟王缓缓后退，苦言劝道： “蛇王，你今日……已经动用这件仙甲数次有多了，你而今体内尚余的法力，又还能支持你再动用几次？” “你杀不得我的，反倒是一日动用仙甲次数过多，容易被狗王所趁！” “这样……我和狗王也大概猜出你之所以这么执着，一定来把我俩个赶出自己的生身成长之地，此处是你的‘道场’……” “是也不是？” “这样，你今日可速退去，我愿意认输迁走，另觅它处落脚……” “顺便也可帮你劝上狗王一劝，叫它也让出西屏，莫要与你作难，如何？” “哈哈哈……”蛇王口中发出妇人一样充满嘲讽意味的尖利笑声，道： “鸟王你事到而今，才来说这些，又有何用处？今日注定月缺难圆、有我无你，你且给我纳命来吧……” 言罢，它突然抓住言语稍分敌心的一帧空档，猛地一下使动神通欺近临敌。 “砰！” “鵸鵌”接住对方一击，信心大增，又自劝道：“你看，你杀不得我，不如……” 话又未落，蛇王面上厉色一闪，以手扣住“鵸鵌”翅翼不放，喝一声：“解！” 随着它话音落下，突然身上的胄甲自行解下，跟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鵸鵌”身上，一下把它锁住了。 “咔！咔！咔……” 黑色的胄甲易位，穿戴在了“鵸鵌”的身上，但却没有给它带来半点的防护，反而是如一条大蛇缠身般，将它牢牢缚住。 而且还在不断收缩发力往内勒，直勒鸟王身上的骨骼“咔咔”作响。 “鵸鵌”全身动弹不得，神色惊恐的看着蛇王逼近的身影：“你……” 蛇王狠狠一记掏心爪无情掏出，口中发出妇人的声音，道：“你有什么话，还是到地下去跟阎王说去吧……” “待收拾了你，接下来，我会很快把你邻居那条老狗送下去陪你的……” 猛一抽爪！ 手掌即从仙鸟腹之中，掏出来一颗方不方、圆不圆、有棱有角的妖丹来，一把捏了个粉碎，不给任何留下遗言的机会。 “鵸鵌”妖丹被捏成粉碎，浑然鸟羽霍然一振都竖起，跟着随头尾一起耷拉下去，显然是死得透透的、不能再死了。 “哼……” 正想对着敌人的尸体，发表一下胜利的感言，猛然间天下似乎一明一灭。 “滋……滋……” 蛇王身上仿佛漏气一般滋滋作响，一道细长的血线，把它笔直的从顶到尻，均匀利落的分成了两片。 它动作艰难地想要回头看看是谁，但只是一稍动，“滋”声顿时大作，跟着又很快化为“哗啦”一声结束。 大量暗红的鲜血，瞬间混着花花绿绿的腥臭内脏器官，流着了一整地。 没有阴神逃出。 这一刀之利，“小先天神兵”之利，在将蛇王从头至尻、给片成两半的同时，也顺势抹杀了它的阴神。 一刀，神形俱灭！ 再不似花果山时，只能先斩身，结果被那“混世魔王”走了阴神去。 也或许是那厮命数未绝吧！ …… 出刀的正是焦平。 他本就是为得渔翁之利而来，却万万没想到临到头来，“鹬”、“蚌”之间还有一争，当即伏下静观，又暴起发难。 他还真是万万没想到，惊喜竟来得这么突然，这“镜湖王”竟自卸甲了！ 本来他都已经放弃，准备先清理掉东屏鸟王、然后是西屏的狗王，接着再试一试能否顺利感应到“道场”所在。 最后才啃“镜湖王”这块硬骨头。 无论在此之前，清理掉三分之二的干扰后，能不能顺利感应得到“道场”。 若能，自然最好。 若不能，也是有杀而已。 当来到“鵸鵌”的巢穴之中，听到此处也是“镜湖王”的道场后，焦平的一颗杀心已是炽烈得无以复加，几乎按捺不住！ 在看到“镜湖王”卸甲的一瞬间，几乎就要拔刀了，不过他到底是稳住了，成功驾驭住了情绪、而不是为情绪所驭。 他百忍成金，一举收获最大战果！前后所隔不过数息，就又少去一个敌人。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也！ 正在收拾残局走人，突然洞中那副失去主人之后、一直虚虚漂浮着的黑色蛇甲，其上宝光一闪，就自扑上了身。 这一下变起肘腋！焦平猝不及防，脑海之中方才所见“鵸鵌”被缚住的画面、犹如惊鸿一般闪现掠过。 “咦……” 正待发力挣脱，突然觉得心头处被叮咬了一下，跟着身上一直穿着的“螭水法袍”被蛮横逐出，变成一道清光。 只不过那清光之中，只有金冠、外衣与法鞋，至于其余的衣裤部分，仍好好穿在焦平的身上，作为胄甲的内衬。 这是……法器有灵，自认真主？ 焦平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胄甲之上，腰带、胸口、肩部等各部分的兽吞上，那一道头大尾小、霸气吞天的蛇类浮雕。 他不禁生出一些猜想。 这个图案，是“巴蛇”。 莫非自己身上另一半的血脉，是来源于传说中的“无底之蛇”——“巴蛇”不成？ 第101章 异蛇遗仙甲 上有三神通 《山海经·海内经》中载： “西南有巴国，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 郭璞注：“即巴蛇也。” 《山海经·海内南经》中又载： “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其为蛇，青黄赤黑。一曰黑蛇，青首，在犀牛西。” “巴蛇”是神话传说中的巨蛇，它的老家在洞庭湖一带，本来说“蛇长不过十丈”，也就是说蛇类最长也就30多米了。 但这“巴蛇”就是个异数，因为曾经有人曾见过“长达千寻”的“巴蛇”。 “寻”是古代的一个长度单位，“一寻”就是指成人双臂打开后的长度，在秦汉之际又有“一寻”等于“八尺”的说法。 秦汉时的“一尺”，大概是相当于今天的23到24厘米，如果取平均数23.5厘米来计算的话，“一寻”该是1.88米。 而“千寻”，则是该有1880米了。 这一点，显然打破了“蛇不过十、蛟不过百、龙不过千”的常规，这样“千寻”长的“巴蛇”，都比龙的一半还长了。 也不知“巴蛇”是怎么做到的。 而“千寻”还不是“巴蛇”的极限，传说上古之时，后羿曾斩杀一条巴蛇，其死后的尸骨化作了“巴陵”，可见其大。 …… 这突然扑到自己身上、自发认主的黑色胄甲，其各处的兽吞图案，正是一条头大尾小、嘴巴向天张开的“巴蛇”。 通常来讲，炼师铸炼一件法器时，对于法器形制，是有着十分严格讲究的，并不会随心所欲、想如何就如何。 因此，这个兽吞“巴蛇”图案，就说明了这了胄甲是与“巴蛇”有着强相关的。 这种情况出现，要么是胄甲的铸造材料来自于“巴蛇”，要么就是这件胄甲的第一任主人、乃是一条“巴蛇”。 因此这胄甲，可称为【巴蛇甲】！ “巴蛇甲”除靴和冠之外，其甲衣部分又可分为“披膊”、“胸甲(胷甲）”、“腹护（腹吞）”、“吊鱼（裈甲）”、“裙甲”； 外加“束带”、“袍肚”等。 “巴蛇甲”的“冠”部分，则是金冠凤翅的造型，十分之威风、也十分之招摇！ 金冠是一顶黄澄澄的、仿佛鎏火赤金般的大冠，其上有一条小小的黄金巴蛇、盘踞在冠体，又露出头仰天张口欲吞。 其造型端得十分霸气！ 至于冠上连着的两根凤翅，则是通体血红色的，这种“红”，是那种放佛在亿万生灵血水中、泡了一万年之久的腥红。 端是十足的煞气与杀气！ 至于战靴，看上去就是一个黑色的高帮铁靴，除了上面有“巴蛇”图案为纹饰外，单从外观上倒看不出其他来。 这件“巴蛇甲”一扑上身，就乘着焦平慌张不备之际，从他心口处取了一点心血，自行完成了初步的认主仪式。 所以焦平才会认为，自己体内另一半来自蛇类的血脉，极有可能就是“巴蛇”。 也因这件“巴蛇甲”是自发认主，所以关于它一些相关情况，焦平也是知道。 …… 原来这一件“巴蛇甲”，除了坚固的本体和衍生的防御灵光、可以为主人提供绝佳的防护能力外，还有着“三神通”。 这件“巴蛇甲”，其上总共加持了三道隶属于“天罡三十六法”中的大神通，分别是靴一道、甲一道、冠一道。 其中“巴蛇靴”上加持着的神通，是“天罡三十六法”中的第三十二法。 法名——“潜渊缩地”。 【潜渊缩地：在深水来去自如，畅通无阻；缩地脉，千里存在，目前宛然。】 天罡第三十二法“潜渊缩地”，通常的解释是由两个部分组成，分别为“潜渊入海”之神通以及“缩地成寸”之秘法。 但这只是表象理解。 别看它的名字又“潜”又“缩”、又“渊”又“地”的，但其实天罡第三十二法与五行并不相干，它是个空间类的神通。 但凡是时空类的神通，用什么类属的法力都是可以的，一视同仁、并不讲究。 因此焦平并不需要担心这个神通，自己一个水行的修士只能用“潜渊”的一半、用不了“缩地”那一半，都是可以的。 之前也正是仗着这个神通，那“镜湖妖王”才有倏忽而来、疏忽而去的本事，想战就战、想走就走，占足了便宜。 甚至如果不是焦平的出现，这“镜湖妖王”已经是凭借这一道移动大神通，成功以凡诛仙、事了拂衣去了。 可见这道大神通的厉害！ 而“巴蛇胄”上所加持的大神通，则是那“天罡三十六法”中的第三十四法。 三十四法，法名——“挟山超海”。 【挟山超海：挟泰山跨北海。】 第三十四法“挟山超海”的注解也是一种表象的解释，它实际上是个巨力神通。 又与第二十法“降龙伏虎”、第二十二法“推山填海”，并称“三大巨力神通”。 【降龙伏虎：击败大型凶兽、猛禽的手段，具备擎天巨力之神通。】 【注：“为无上法力也。”】 【推山填海：把山推倒，把海填平，乃是移山填海之神通。】 【注：“威力强大。”】 正是这一道“挟山超海”巨力神通，才支撑着“镜湖妖王”能以一敌二、以凡凌仙，正面与东西屏二妖王对敌、对撞。 最后“巴蛇冠”上所加持的大神通，则是“天罡三十六法”中的第二十八法。 第二十八法法名——“游神御气”。 【游神御气：神出窍，游太虚。】 “游神御气”中的“神”，所指代的是“神识”或者“元神”，“神识”即“元神之识”，是“元神”的一部分。 “神识”所感，即是“元神”所感。 “游神御气”这道神通，就是助力“神识”出游到千万里、乃至亿万里外的神通。 换句话说，这是一道关于搜寻、侦查等感知领域的大神通，有着“察敌于千亿万里远之外”的本领。 可惜的是，这道神通的使用前提，是拥有“神识”，而“神识”只有成就了“元神”或者说“元神之身”后，才会有。 因此，无论上一任主人“镜湖王”，还是现任的主人焦平，都无法使用这“巴蛇冠”上所附着的—— 这一道“游神御气”大神通！ 第102章 道法如阶梯 一跃捣狗窝 “地劫”逢“地劫”。 这“镜湖妖王”也是命不好，自家“地劫”先有东西屏二妖王阻路，又恰逢焦平来寻缘法“道场”、也要破劫。 它自己反而成了别人的“地劫”。 真是劫难重重也！ 焦平粗粗用“金液”法力、洗炼了一遍身上的胄甲，跟着又试着演法神通。 一顿操作下来，他对于“巴蛇甲”上加持的两个神通、即“挟山超海”和“潜渊缩地”的大致情况，心里已经有了数。 只能说，真不愧是大神通！ 天罡神通，每一个在使用时、所需耗费的法力，都是地煞神通的百倍以上。 光从这个法力耗费对比上，就可以窥见大神通与小神通威力对比的一角。 事实上，天罡三十有六的大神通，素来又有“仙法”的说法，这不仅是在说它的威力巨大，同样也是在说它的耗法大。 也即是说，这“天罡三十六”是只有仙家才能正常使用、负担得起的“法”。 由凡登仙、炼就了金丹之后，修行者体内的法力，将有一个巨大的质变，那时不仅是“量”的进步，更有“质”的飞跃。 因此，才能正常使用天罡神通。 而尚在凡境的修行者，若要使用天罡神通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的法力恐怕支撑不住几次、就要被耗空。 尤其是来到了“金液”时，每一滴“金液”都是未来成丹的根基，每消耗一滴都是等同于将成丹的日期、往后推移一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修行者若不珍惜自己点滴修行，只一味无度的挥霍，尤其是在“金液”往上、由凡跃仙的关口，是很容易迷失的。 你觉得一点点没所谓，却不知道有时候最后就是差了这一点点，导致你由凡登仙时登不上去，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一道仙门跃不上去，从此就是仙凡永隔，只能抱憾老死入轮回、寄托来生。 这个就叫“红尘障”、“惰碍”。 因此为了前程考虑，尚在凡境打转的修行者，多以使用“地煞七十二术”为主。 也因此，“天罡三十六法”与“地煞七十二术”之间，除了有“上法”“下术”、“大神通”“小神通”的说法之外。 又有着“仙法”、“凡法”的说法。 …… 而若是不考虑以后前程的话，单从现下使用的角度，像这种“越级”使用神通法术的做法，反倒是妖怪吃得开。 原因无它，唯体型大尔。 大部分的妖怪随着修行，体型都会变得巨大，尤其是像焦平这样的、一身容纳的法力总量，得是同境人修的数百倍。 法力总量多，自然也就更能负担得起一些消耗巨大的神通、术法的使用。 这听起来是个优势，也确实是，但其实这个只是“小利”而已。 焦平一路修行至今，对于修行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认知、和看法。 他发现，以妖身修人法，基本就是按照道法的阶梯来爬，你在哪一级阶梯，得到什么样的力量，都是大致有数的。 同境的妖怪，比起人族来，除了体魄蛮力和法力深厚外，再无其他的优势。 这乍听是优势，其实是有问题的。 强大妖身同时也是拖累，会让妖修的修行的晋级速度、慢上人族的许多。 而道行越往高走，体魄蛮力和法力深厚的优势地位，是越下降得厉害的。 到了仙家境界时，人家一个“降龙伏虎”的神通，就抵消掉你体魄上的优势；一颗仙丹，就抵消掉你法力上的优势。 而接下来，人家的晋级速度，还是一骑绝尘、远远超过你，你怎么跟人家玩？ 所以以妖身修人法，战术层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在战略“大利”层面上，其实先天就已经输了大大一头了。 不过这一切，也就是想想而已。 降落到现实层面上，焦平也只能是继续修行道法，因为现实就是，他只有这“人法”可修，而没有“妖法”可修。 况且他也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这种人妖种族竞争的大事，也轮不到他这一介穿越者来杞人忧天、瞎操心思。 …… 草草洗练了一遍“巴蛇甲”，又试演过一遍甲上加持的神通，心中有了数。 接下来焦平的心思，自然也就落到现实层面来，眼下对于自己最为重要的事情，再无过于“道场”一事了。 而要寻得“道场”，先过“地劫”。 这一场“地劫”，眼下已过了泰半，所余剩下的，也唯有继续杀伐而已。 正巧天公作美，自己想要杀伐，这天就为自己“送”来了一件助力杀伐的宝甲！ 虽这件宝甲，每次动用都要耗费去为数巨多的“金液”法力，但恰恰自己的手中，却有着不少的“龙虎大丹”可为补充。 正可挥霍一二！ 焦平凭着之前潜伏记忆下的地形，法力只一转，就源源不断地往脚下靴中灌入，接着突然一步迈了出去。 明明只是迈了一步，但这“一步”却直接就带着焦平来到了“雨山”的西屏、本地的妖王“祸斗”栖身的山洞之中。 他出现的位置也很巧妙，正好就现身在在了“祸斗”的妖王宝座之后，小小的卡了一个视线上的盲区。 修士的“阳识”也好、“神识”也罢，都是需要主动探出、使用，才能生效的能力，而并不是一种被动生效的感知。 而在没有警觉、尤其是在自家洞府中较为放松时，修行者往往也都不会费力去使用和维持“阳识”、“神识”的感知。 更多的是，使用原始的五感感知。 也正巧，这会儿“祸斗”妖王正在聚众开会议事，大概就像那“鵸鵌”，浑没有想到蛇王会冒险过去杀它一样。 “祸斗”也丝毫不担心蛇王的突袭，或者说它更巴不得对方孤身进来犯险，因此对于“潜渊缩地”并没有什么防备。 因此当焦平骤然出现在它身后，它自己正没发现，只手下骤然面色异样。 待要发声示警，却哪里来得及？此番过境的，可是“强龙”，而非“地头蛇”！ “呲！” 犹如一道电光在山洞中骤然闪过，山洞中燃起的火盆篝火、骤然低伏闪扑，犹如被强风吹过般一黯又涨。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