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从大佛果实开始》 第一章:玄灵大佛 永宁城外,西南荒山 一阵夜风吹来,瞬息变了天地的周商只觉有些懵逼。 如果不是真实的寒冷和手中的东西,真以为一切只是梦境。 如潮般冲击大脑的陌生记忆,周商心中却只剩一个念头。 “草率了,早知道那么大方,我该要八九玄功的...好吧..做人不能太贪心,恶魔果实也不错,但这是颗什么果实,怎么在图鉴上没有见过?” 作为资深的海贼迷,周商不敢说自己对各种恶魔果实的形状了如指掌,但也能够大概从果实的形状上推敲出些许内容。 尤其是比较出名的自然系果实,那些特点可谓是鲜明无比。 但眼前这颗... 周商低头看看手中这一颗樱桃形状,长满金色疙瘩的,闪闪发亮的果实,实在不好判断品种。 又一阵夜风吹来,仿佛恶鬼的低音,周商连忙将纠结好奇的想法赶出脑海。 如果那些陌生的记忆没有弄虚作假的话,眼下他身处的这片荒山,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尤其还在夜里,山林间的觅食者已然纷纷出动,或许眼下便有不知多少猛兽在暗中窥探。 毕竟他手中闪闪发光的果实,正是猛兽最敏感的光源。 想到这儿,周商仿佛察觉到了阴影中的恶意,赶忙捧起果实往嘴里塞。 “没有垃圾的果实,只有垃圾的果实使用者,吃吃吃,赶紧吃...哇!真的好难吃啊....yue...!” 像是咀嚼被海水泡烂的木板,那种滋味让周商忍不住神色大变,而随着没入口中的亮光,那些早已潜行至近处的掠食者,也已看到机会,纷纷亮出了爪牙! 忽然从黑暗中出现,嘶吼着扑上来的野狼,让周商心肝有些发颤。 可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是个玩恐怖游戏就会吓得晚上必须开灯睡觉的普通人,在面对这些真实野兽时,却没有两腿发软,脑海空白。 这不应该是他原来的勇气水平,难道是穿越的福利? 还是说因为这颗果实? 危急关头,周商抬手格挡,激活果实的能力,甚至还有多余的心力思考问题。 而当他激活果实的瞬间,他便知道了自己吃下的,究竟是一颗什么果实——【幻兽系●人人果实●大佛形态】! 作为海贼顶级战力,拥有智将之名的佛之战国的果实能力,无疑是op中最顶级的果实之一。 眼下周商第一次激发能力,这枚顶级果实却也没有令人失望。 虽然没有化身数丈高的金身大佛,但此时的周商,已然变成个金刚人! 直奔手腕、脚踝、手臂几处而来的几条野狼凶猛无比。 而结果只是“当当”几声。 周商完好无损,几条狼却只只嘴角带血,哀鸣着松口,想要退走。 “咬了人还想走?留下吧你!” 当发现野狼最具攻击型的武器都对自己无效后,周商心中已经全然没有了恐惧,甚至还敢探出手,想要逮捕一条。 但可惜的是,作为一个连鸡仔都没抓过的普通人,周商显然很难完成赤手擒狼这样高难度的动作。 慢了数拍的金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三条野狼,夹着尾巴遁入林中。 周商下意识的朝前追了几步,却忽得脸色一变,旋即将金刚身散去。 果实力量消散的同时,两腿一软,若非扶住一颗树,几乎要跪倒地上。 “呼...呼...体力..体力..消耗怎么...怎么...这么大..呼....” 就像是一口气跑了两千米,加上完一节健身体验课,周商只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着了火一样,更是手软脚软。 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果实的副作用。 毕竟海贼中的果实能力都是以体力为基础激发的,虽然早有预料自己体力不会太好,但从激活果实能力到些许脱力,拢共才十来秒吧。 能这么孱弱,也是比较意外的。 “这特么要是野狼杀个回马枪...” 大口喘着粗气的周商想到此处,再不敢耽搁,连忙站直身体,强自平稳呼吸。 按照脑海中的记忆,眼下他所处的位置,乃是永宁城外的荒山。 而类似这样的荒山,都有不少猎人搭建的小屋,可以作为临时的营地。 考虑到现在的状况,周商迫切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连忙循着微弱的星光,开始摸索营地的位置。 灌木丛生的山路上,他走得并不快,但一步一步探索的同时,不忘留意周遭动静,走得极稳! …… 时间很快,按照周商的算法,他已经在山中度过了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孱弱的宅男,成为硬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晒了那么久太阳也没变黑,但充满锻炼痕迹,微微隆起的肌肉是不会骗人的! 此时的周商,已经换上了猎人的装扮,能在山林间熟练的奔走。 急速奔行时还能保持平稳悠长的呼吸,无疑说明了相较两月之前,体能方面的巨大长进。 即便是不看这些细节,只消看看他围在腰间的虎皮裙,还有堆叠,晾晒在猎人小屋的各种兽皮。 就能明白此时的周商。 已经从一个文弱的蓝星土著,成为了出色的荒野猎人。 他甚至能以猎人小屋为中心,设置数十个捕猎小型动物的陷阱。 而这些陷阱,也是之前周商最主要的食物来源。 所以每日一早,周商都会按照某种规律,对自己布下陷阱进行一番完整的巡视。 只是以往至少能有三五个奏效的陷阱,今日却是全部空军。 天已经渐渐变冷,山里的动物越来越少了,今日的空军让周商明白,他该要另想出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果实方面的锻炼,如今他的食量是越来越大了,一顿起码得吃三五斤肉,一天得吃四五顿饭。 换做前世这点儿资粮当然不多,可身处荒山,很多事情便没那么简单了。 如果陷阱不能给他提供足量的食物,那么势必会耽误他对果实能力的继续开发。 之前他愿意忍受孤独,留在荒山当猎人,其中很重要一条,便是因为之前山林提供的食物足够他补充体力。 而另外嘛,也是出于对脑海中那些记忆的忌惮。 虽然脑海中的世间常识只是文案般的存在,却也让周商明白,虽然不曾发展科技,但这方名为玄灵的世界,绝对与孱弱沾不上边。 宗派、家族、武者,说是历史,但更像神话故事的正文,更让周商不敢贸然行动。 原本想着能靠荒山资源多发育一段时间,但没想到这才区区两个多月... “幸好此时的我,也不算全然没有倚仗了。” 站在荒山之巅的周商,眯着眼眺望东北方的永宁城,握拳低语。 第二章:永宁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佛之果实的效果,周商觉得随着身体的锻炼,自己的头脑越发清明,就连做事也变得更有条理。 既然决定要进城,那就不能毫无目的。 这次进城,除了要解决食物、调味料的补充外。 周商还想了解一下玄灵界的修行体系,毕竟文字内容的记忆,实在太过潦草,他甚至没有办法判定现阶段的果实能力大概在什么层次。 所以前前后后用了两天的时间思考整理后,周商便用虎皮包住其他晒干的皮料,往永宁城去。 作为方源百里唯一大城,永宁城无疑是此间最繁华之处。 不同于蓝星大城制式风格的建筑,永宁城就像一座锁着各种奇观的花园。 有商贾云集扼住进出通道的四座坊市,有坐落在城中各个方位,占地极广远看就一副生人勿进的各族属地。 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 该说不说。 虽然此地科技水平落后,但是这个审美水平真心不差。 尤其是那些穿着清凉,媚眼如丝的小姐姐站在楼台上向来往行人招手。 不得不说对于道心是个极大的考验,就这进城一会儿,周商就看见好几个年轻人没有经受住考验,半推半就就被拉进了楼里! 真是软弱的心智,周商目不斜视,径直奔向坊市。 根据记忆里给出的常识,此方天地的货币系统有些混乱,有些地方用稀有金属制成的货币交易,有些地方使用特殊矿石交易,有些地方则是以某种货物作为货币,进行以物易物似的交易。 而永宁城作为方圆百里的最大城,本身用的是一种叫做道源通宝的钱币,但因为还有整整四座坊市,四处商贾云集。 所以其他货币形式的交易也都能在这找到相应的渠道。 这无疑让周商有些高兴,因为做生意最怕碰到的就是寡头,垄断,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原料供应环节,一旦面对垄断行业的巨头,他是一点议价权都没有。 而像永宁城这样商贾云集的地方,他只要耐住性子,便能货比三家,一定能找到收益最高的贩售渠道。 但人生啊,往往是计划得越周密,失败得越华丽。 周商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寻见一个皮草行说明来意后,便遭到重重一击。 “现在这世道竟然还有猎人?” 柜台里年轻的伙计上下打量背着虎皮袋的周商,嘴里啧啧称奇。 “...贵行需不需要皮草原料?” 虽然对伙计的反应有些好奇,但周商还是牢牢抓住自己进城的重点,出言询问。 “需要是需要,但不需要狩猎来的皮草原料。” 看到周商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伙计咧嘴笑着解释道:“你看啊,像咱们行里的皮草分两类,一种是小毛细皮,主要以貂、鼠类两类毛皮。 因为是多块小毛皮拼接而成,所以对于成色的统一很是看重,而野外的貂鼠,因为营养问题,皮毛的质地很差,颜色也有参差。所以十几年前,咱们永宁城的皮草行,就已经开始用自家豢养的貂鼠毛皮做料了!” 为了印证说辞,伙计还反手指指店里挂着的各色皮草大意,一脸骄傲,“瞅瞅这成色,那是野生貂鼠能有的么,而且成本也低,所以这类的原料,咱已经不收了。” “再说说另一种大毛细皮的,如狐、獾、狸、狮、虎之类的,这些咱们也不收,因为行里有专门的狩猎队,一水儿都是入了品的修行者,一趟狩猎,够咱一个门市一年的货用。所以客官......晓得了吧?” “...贵行还真是,专业啊!” 听到这儿,周商虽然表面上很是镇定,甚至还能开口客套,但心里已经哇凉。 怪只怪经验主义害人,毕竟脑海中的记忆,只是针对整个玄灵界笼统的常识,并非什么万古不变的真理。 而永宁城又有自己的特殊性,越是这样的大城市,在行业细分的程度上内卷就越是严重。 伙计所说的,无非就是如何提升产品质量,压缩成本的方法,但所产生的后果,可不仅仅是皮草行多了些好看的皮草而已啊! 周商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能在猎人小屋一住就是俩月还没人打扰,又有些明白伙计开始那个奇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但还是怀着些许期盼,“敢问小哥,那永宁城其他的皮草行......” “都一个样儿!唉,看你的模样,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你得明白,这城中的商行老板哪,都是些人精,所以眼下这永宁城上上下下的皮草行啊,都是用的这个办法。” 许是看出周商的失落,年轻伙计面上也有些不忍,又开口道:“或许你可以去流民集看看,那儿都是些流窜各个村镇的货郎,或许能看上你的皮货,只是这个价格嘛..,” “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老话。哪怕入错行,兄弟听咱一句劝,猎人这个行当已经完啦,你看看西南荒山上有多少闲置的猎人小屋就知道,乘着现在还年轻,赶紧换一个行当吧!” 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周商也好歹也接收到了不少信息。 向年轻伙计问了流民集地址,然后道完谢走出皮草行的周商并没有完全相信年轻伙计的说辞,而是打算再走几家皮草行看看。 一个上午的时间,周商走遍了东面坊市的所有皮草行,得到的结果,都与那年轻小哥所说的一样。 如今的永宁城皮草业,为了提高竞争力,用的都是自己豢养的皮草原料。 而他也乘着行商的空隙,了解了一下开设在永宁城中的各个道馆。 在询问过二三十个道馆之后,周商不但已经对玄灵界的修行境界有了基本的明悟,更重要的是,他对修行这个事儿,也有了独特的看法。 成为入品修行者并不一定能挣大钱,但教别人如何成为入品修行者,那必然是能赚大钱的生意! 按照道源通宝,也就是永宁大钱的购买力,一块大钱能买十斤谷粮,或是两斤肉食,而永宁城最便宜的道馆,一个月的资费,也得四百个大钱! 这还不包括生活成本,因为道场并不管吃住,更没有什么包教包会的保底。 而永宁城道馆之所以那么牛气,是因为能在此地开设道馆的,至少是中品以上的修行者。 虽然周商没有见过中品武者的威势,但在他寻访各个道馆时,倒是瞥见了一位道场入品教习应付踢馆者的场面。 观战的结果让周商有些挫败,入品修行者动手时筋骨齐鸣,一拳一脚都有万钧之力,土石崩裂,若是不使用果实能力,他大概一下都扛不住。 可即便用了果实能力,虽然防御方面不成问题,但自己的速度却是个很大的问题。 毕竟一个打不烂的铁坨子是没人会害怕的。 自己也没法一直维持果实的状态。 在看完这场比试后,周商入城之前对于此方世界土著的轻视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虽然没有很高的科技水平,但玄灵界的生灵,无疑也是极具智慧的种族。 他们在除科技之外的其他方面,都走到了很远的地方,而他以为倚仗的果实能力,在现阶段也并非那么牢靠。 这一发现,并没有让周商颓然沮丧,甚至让他有些欣喜。 根据他了解到的状况,眼前这方世界修行体系,是以【炁】为基础的! 而果实能力,则是以【体力】为能量发动的。 换言之,如果他能够修行的话,配合果实能力。 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 但现在想这些还是有些太远,周商目前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温饱问题。 而在大型皮草行都探寻无果的情况下,周商果断来到了永宁城外的流民集。 如果说坊市中的皮草行做的是高利润奢侈品生意,那么那个所谓流民集,做得就是底层流通生意。 而底层流通生意的特点是什么?是利润稀薄,是锱铢必较! 因为那儿聚集的本就是穷人,所产生的商品也是销售给穷人,利润空间低,对成本的压缩就会更狠,还不妨以次充好,李代桃僵的阴招。 看着集市中喧闹,嘈杂,人们涨红了脸为毫厘来回撕扯,那股强烈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真是...莫名的让人感到熟悉啊!” 站在流民集外的周商,感受到了永宁城巨大的参差。 如果说四大坊市相当于前世的百货大楼,那么眼前这个流民集,就相当于偏远农村地区的集市? 周商背着虎皮袋在流民集里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后,才来到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寻常的摊位。 在流民集里,绝大部分的商人都推着自己的小货车,有些甚至干脆就是铺在地上的一块布。 而这位却是有着正经摊位,挂着【乾坤商行】的招牌,更重要的是,不同于其他摊位买卖的喧闹争执,来到这个摊位前的顾客,都很恭敬。 流民集的不少人,更是在买卖东西前,都会和这个摊主打上几句招呼,有些看着愣头愣脑的,更是会直接上来闻讯。 本着在陌生环境里多问少差错的中心思想,周商也有样学样的来到摊位前。 坐摊的乾坤商行掌柜郑福抬头看看来到摊位前的周商,眉毛一挑,“这么好的身体,当什么猎人哟!” 第三章:入职乾坤商行 “一看你这小伙子便是外乡来的吧,是不是在城里遇到困难了?” 郑福招手示意周商坐下,笑眯眯地问道。 虽然是个中间人,但性格却意外的跳脱呢。 并不介意中年人的打趣,周商依言坐下,耸肩答道:“只怪我太年轻,没有经验,不知道猎人的目前的就业形势如此困难,所以我打算卖了这批皮草后换个行当,先生有什么推荐么?” “知错能改不头铁,倒是个妙人!” 年轻人的用词让郑福觉得新鲜,夸赞一句后便直接问道:“今年多大?” “二十二。” “修为入品了么?” “...没有。” “会什么手艺么?” “...不会。” “识字嘛?” “...不全。” “小子....除了一副好身体,你这简直一无是处啊!” 郑福闻言摇头摊手,“以你这个条件,只能卖身,卖力气了啊!” 大佛果实异界公关,搬砖? 这可不行! 不是对公关和搬砖有什么歧视啊,关键他需要锻炼果实能力,还想要修行,根本不能将体力浪费在劳动上啊。 所以周商赶忙打断道:“先生,这些我都不行啊,有没有什么清闲点儿的活计,我对收入没什么要求,管饭就行!” “嘿,臭小子,敢在你郑叔面前耍心眼子?” 郑福打眼瞅了瞅一副憨笑的周商,笑骂道:“没看出还是个懒鬼,就凭你这副身体,什么人家不得被你吃穷,还想要清闲的活计,真把你介绍过去了,那不得砸了乾坤商行的招牌!?” 想想大坊市中一个皮草行的伙计都能给自己上课。 眼前这个能在流民集练摊的掌柜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所以哪怕被看穿,周商也没有什么意外,甚至还能耸肩自嘲,“食量大这种事,咱也没办法,实在找不到活计,就再回山里呗。永宁城最后一个猎人,听起来好像也不赖?” “行了行了,别跟你郑叔这儿装可怜,马上入冬了,活物都没了你上哪儿当猎人去。” 郑福说着,便埋下头去,从摊位中搬出一本厚册,口中一边低喃着“管饭”,一边开始翻页。 他翻页的速度极快,说是一目二十行也不过为,总之周商探着头,是全然没有看清一页页过去的字的,但郑福偏偏就能看清,还能从这厚册中,精准找出几张纸来。 “喏,这几个都是管饭的,看看。” 郑福说着,将几张告示一般的纸张朝周商身前推,“字能认全不?” “我先看,认不准的再问您。” 周商接过几张告示,认真查看。 【杨威镖局,招镖师、趟子手,押送物镖前往临渊城,随行包吃住,无品趟子手五百钱,入品者薪酬另议,注:一经入职,便算镖局人员,沿途须得遵从镖头号令,另外镖途险阻,绿林强人频出,伤亡自负】 【永宁城洛家,洛家三公子成年分家,需聘家丁、护院若干,包吃住,年假十天,永宁城本地身家清白者优先,入品修行者薪酬另议】 【乾坤商会,长期招聘商队护卫,护送往返永宁周边城镇的商队。包吃住,月假三天,除护卫商队外,平日还需完成商队统领安排的训练。入品修行者优先,吃苦耐劳者亦可】 三张告示拿在手中,洛家那张是周商最先排除的。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趟子手和商队护卫了,两者相较之下,周商其实是更偏向于乾坤商会的。 一来呢是因为走镖风险大,虽说趟子手只需要执旗喊话,但若是真有危机临身,他总不能闭目等死,或是等待他人搭救吧。 若是贸然暴露了果实能力,天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事。 反观乾坤商会的商队护卫,走得都是永宁城周边的路线,碰到山匪强人的可能性不大,而面对一般的猛兽,即便是不运用果实他也有信心应对。 最重要的是眼前掌柜的表现,虽然恣意跳脱,却是个意外的热心肠。 能聘用这样掌柜的商行,应该不会糟糕到哪儿去吧! 该说不说,接触到的永宁城的几个商人,不论是伙计还是掌柜,给周商的感官都不错,哪怕他是一副外乡人打扮,也没遇见过什么狗眼看人低的腌臜事。 反倒多有帮助指点。 当然,周商也不是仅凭个人好感喜恶才决定应聘商队护卫的。 更重要的是告示中指出的【完成统领安排的训练】! 周商隐隐觉得,这一条内容可能是比包吃住更重要的利好。 但猜测只是猜测,所以他指着告示上那条内容,朝郑福问道:“郑叔,这商队统领安排的训练,是不是修行啊?”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郑福一看周商的表情,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在想什么,旋即开口劝道:“小子,虽然这是自家商会,但有些话老夫必须得先和你说清楚咯。这商队护卫的差事,并不是什么美差,相反是要比押镖更凶险的工作!” 恣意跳脱的中年人突然严肃起来,便能让人感受一股肃杀之气。 但这股肃杀,却让周商有些莫名其妙,“商队护卫不是负责永宁就近的城镇么,难道永宁城附近还有什么强人匪寇盘踞?” “强人匪寇?那算什么凶险!真正的凶险,是那些...算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郑福将下意识的愤怒收住,恢复先前恣意神态,朝周商摆摆手,“小子,你是个惜命的,听叔一句,换分工吧,洛家这个就不错,洛三少是个体面人,洛家更是永宁望族,若是能得其垂青,你小子就算平步青云了!” “别人搭的云彩若是散去,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小子生来怕高,还是喜欢一步一步来,脚踏实地。” 周商从来不觉得狗仗人势是什么光荣。 但是这份桀骜,此时必然没有观众。 “先前还夸你不头铁,老夫真是瞎了眼!” 只以为年少轻狂,郑福只是淡淡劝道:“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可像你这样的傻小子,老夫见得太多了!有一点点根骨,便觉得是修行的天赋。 你要应聘商队护卫,老夫自不会拦你,但有些事情得与你说清楚,统领教得,只是些下品的锻体法门,还有枪棒拳脚。 冒着生命危险学点街头道馆都能教的不入流的套路,你不觉得太过愚蠢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郑叔怎么能这么说!” 如果说刚刚只是七分动心,那听完郑福的话,周商可以说是十分动心了,称呼都变得亲热起来,一脸正色,“即便只是些不入流的套路,道馆里每月也得要四五百个大钱,小子现在一穷二白,更何况...商队还包吃住!” 学费省下还包吃包住,这一进一出,直接原地发财! 商队护卫,欧尼窝嘞哇纳鲁! 第四章:对赌 身无长物的周商,在处理完那些不值钱的皮毛后,便跟随掌柜郑福来到了乾坤商行的驻地。 “两日前娄统领随当家的前往药石村谈药草收购的事,所以这两天你就听从严队长的调遣。” 郑福将周商带到处于驻地正中的护卫营地,这样嘱咐道:“这两天你主要就是熟悉熟悉营地,看看能不能跟上老人的训练,等到东家和娄统领回来,应该会对你做些其他的安排,到时候再看,好了,你进去吧。” 说完话的郑福潇洒摆手,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多谢掌柜的照顾,周商欠您一个人情,日后若有困难,只管开口!” 周商满脸正色,说得很认真,仿佛是什么重要的许诺。 年轻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有够喜剧。 郑福也不多说,只是点点头,嘴角勾起的笑意,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 周商可没有什么读心术,说完想说的话后,便直接进入了那被竖直木桩围起来的护卫驻地。 在向一名卫士说明来意后,他便被带到了一个独立的营帐。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严刚身前的矮桌上,却摆着一桌酒菜。 待听完守卫的禀报后,并将杯中酒饮尽后,严刚才将目光移到周商身上。 “又是个毫无修行痕迹的!” 上下打量一番后,也不顾正主在场,严刚直接开骂道:“这是护卫队,不是街头帮派,郑福总是把这种人招进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永宁城的修行者都死绝了嘛!” 自顾自的一通发泄后,严刚才朝着周商大声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你要跟不上队里训练,就立刻给我滚蛋,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还楞在这儿干啥?” “我在等严队长把话说完。” “???” 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站在原地的周商,严刚不禁有些疑惑,“我已经说完了啊!” “应该没有吧!” 周商和声提醒道:“严队长只说了若是我三天跟不上训练让我滚蛋,却没提三天我若是能完成训练又该如何。所以我在等您把话说完。” 领着周商进来的守卫此时已经吓傻了,严刚更是被周商这一番话,激得笑出声来,“呵呵呵,你胆子很大嘛,还敢提条件?完成训练难道不是商队守卫应尽的职责么?” “这是两码事哦,严队长!我是通过正经渠道,应聘成为商队护卫的,与我签订契约的对象,是乾坤商行的东家,能直接决定我去留的,是商队护卫统领。 而现在的情况是,严队长认为我跟不上训练,并定下三日的时限。 我为了证明自己,赌上了这份包吃包住的工作。那么严队长既然做出判断,是不是也应该赌上点什么呢?” 没有什么愤怒不甘,周商只是用最平和的语气与神态,将严刚从一个予取予求的上位者,拉到了平等的赌台上。 淡定平静的神色,好像他才是掌控局势的那个。 “有意思,真有意思,区区一个白身,竟敢与我对赌?” 作为护卫驻地中唯二的入品修行者,严刚习惯了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日子,周商是第一个面对它还敢据理力争的人。 而且所说的内容,甚至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按你的意思呢,我该赌点什么东西才算公平?” “就赌一份餐食吧!” 周商满脸认真。 “什么餐食?护卫队是包吃住的,你不知道么?” 严刚皱着眉,有些不解。 “这我当然是知道的,但我这人吧,天生饿得快,所以若是我能跟上训练的话,严队长让伙房每天给我送一顿这样的饭食如何。” 周商指了指严刚身前的餐桌,这般说道。 “呵呵,呵呵呵!” 听到这条件,严刚更气了,“凭你这样的货色,也想吃专门的小灶?真是不自量力。也罢也罢,本队长应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 周商闻言眼睛一亮,看了眼严刚,又看了眼他面前的饭菜,这才转身离开了营帐。 而刚刚带着周商进来的守卫,看着周商一通操作,此时满眼都是周商的形状,见状也想离开,却被严刚叫住。 “通知下去,明日训练量翻倍!” 将一支鸭腿塞入口中,连同骨头一起嚼个稀碎,严刚眼中翻涌着怒火,恶狠狠的说道。 …… 在守卫添油加醋的描述下,整个护卫营地很快就知道来了个刺头。 进来的第一天,就顶撞严刚,还害得众人明日训练量翻倍。 对于很多商队护卫而言,这就是场无妄之灾。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周商那样,奔着修行加入商行。 对于绝大多数护卫而言,这就是份普通的工作。 而普通的工作,自然是活越清闲越好,报酬越多越好。 谁会喜欢一个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新人啊! 理所当然的,周商自然不受众人欢迎。 但他却毫不在意,毕竟他加入乾坤商行,也不是来交朋友的,加上有秘密在身,与同事这份疏远的距离,反倒更让他自在。 也不知道算不算大佛果实的副作用。 反正自从他吃掉大佛果实后,他整个人的情绪就一直很平稳。 对很多曾经难以适应的状况,都能平和对待。 换做以前,若是碰到严刚那种莫名其妙的贬低针对,他心情多少都会有些波动,甚至会冲动愤怒。 可如今的他面对这样的人,却连一丝涟漪都不会泛起,甚至还能抓住对方话语漏洞,为自己争取福利。 除去情绪部分,他觉得思绪也越来越清晰了。 并不是说他变聪明了,而是如今的他,已经真正能做到朝着既定目标前进,不会轻易为其他事情分心。 就好像现在,他知道自己加入乾坤商行的目的是什么。 瞄准目标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看法,上司的针对。 毕竟此时此时的周商,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 干饭! 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从荒原进入城市,不就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嘛! 猛兽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冲鸭!!! 怀着激动的心情冲向护卫营地的伙房,护卫们的伙食,也着实没有让他失望。 在时隔整整两个月之后,周商终于吃上了第一口,带着调味的饭食! “师父,再给我装一碗!” “你这是碗么?你这个叫盆!” 打菜的师父骂骂咧咧,却还是将盆中盖出个宝塔尖尖。 这一顿,周商吃了七海碗,汤汤水水加在一起,模约有个十来斤下肚。 吃到后面,分菜的师父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猪。 周商倒是神色坦然,他堂堂一个大小伙子,一天没吃饭,多吃点咋了,一会儿运动运动不就消耗掉了嘛。 饭来!! 第五章:面子是自己挣出来的 是夜,护卫营地 “你说,那小子吃完饭就在校场锻炼,直到现在?” “是啊队长,那饭桶小子吃完饭不多会儿就自己跑去校场了,一开始绕着营地跑,咱以为是吃撑了消消食,谁成想他跑了几十圈后,便开始搬弄石锁打熬身体,此时他正抱着那五百斤的石锁蛙跳呢!眼下不少伙计都跑去校场上看他训练了。” “呵,哗众取宠的小子。” 严刚听完手下的汇报,脸上不屑之色一闪而过,“以为有几分蛮力就能横行无忌,通知下去,明日训练改荒山拉练,清晨出发!” “队长高,真是高!” 手下闻言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便是一记马屁奉上。 …… 营地校场 “711...712...713...714...” 环抱着巨大石锁的周商双臂筋肉暴涨,脖颈爬满青筋,汗水浸透了石锁表面,每一次下蹲跳起,都需要花费比上一次更多的时间。 小腿不自觉的颤抖,更是说明此时的他体力已经见底。 但周商却浑然不觉,依旧疯狂压榨,想要逼出自己的极限。 在荒院的时候,虽然居住在猎人小屋中,但周商却并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每日的训练,都是点到为止,因为他必须得保存一部分体力,来面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再加上食物来源的不稳定,所以大多数时候,周商都要考虑食物的消耗问题。 在哪种不稳定的环境下,周商其实没有办法全力以赴的进行训练。 但来到营地后,便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安全的环境加上充足的粮草,最重要的是专业训练场地。 来玄灵界整整两个月了,这是周商第一次逼出自己的极限。 脚下忽得一软,周商连忙撒手,一个前倒受身。 随着“砰”一声巨响,石锁落地,而周商却毫发无损的闪避过去,此时便呈大字型躺倒在不远处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但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啊! 强行抗拒躺平的舒适,周商以双手撑地,缓缓站起,两条腿不自然的打着摆子。 虽然恨不得立刻瘫倒床上,但周商明白,想要获得最优秀的训练效果,在训练结束后,必须还要保持低烈度的训练状态,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提升体力。 而体力的多寡,对于周商的能力而言,至关重要。 相较于还没谱的玄灵武道,以他体力为基础的大佛果实,才是根本倚仗。 而一分汗水一分收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围观的护卫们就看着几近脱力的周商站起后,一圈一圈的围着校场步行,慢慢平稳呼吸。 星光洒在那句浸透汗水的身体上,不知不觉间,很多人看着周商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 翌日清晨,花瓣上的霜露还未凝结成滴 乾坤商行的护卫们,便已踏上了荒山拉练的旅途。 有怨气是肯定的,毕竟娄统领在时,护卫们训练的强度也没有那么大。 但却没有人敢出生抗议,因为队首的严刚队长,脸色阴沉得吓人。 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蠢人,大家都明白这场清晨拉练的意义,无非就是落了皮面的严刚队长,要给刺头新人一个下马威,最好一劳永逸将其踢出护卫营地。 但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经历昨日那样魔鬼般的训练,周商睡了一觉后,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轻轻松松便跟上了拉练的队伍。 这种情况下,严刚的心情可想而知,所以即便心中有怨气,也没有人敢开口触他的眉头。 但是翻倍的训练量,还是有点超出护卫们的承受范围。 所以在拉练的过程中,有好几名老成员因为体力不支而掉队,反倒是严刚主要针对的周商,虽然动作完成的比较艰难,但还是顺利完成了训练量。 接下来的两天,情况越来越严重。 护卫营地的队员们,大多都处在蕴养第一缕元炁的阶段。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开始修炼,但还未入品级的修行者。 基本上这一类的修行者,会将主要的精力放在蕴养元炁的静功上,对身体的锤炼多有疏忽。 但因为有元炁滋养,所以体魄会比一般人强些。 可这种程度的强,在面对两倍的训练量,偶尔一天还行,时间长了也是力有不逮。 最先掉队的是那些还未生出气感的护卫队员。 然后是些刚刚生出气感的,到了第三天,就连已经开始蕴养元炁的队友,都已经有要掉队的迹象了。 但令人讶异的,还是周商。 不论是力量训练,还是速度训练,亦或是耐力训练,极限训练。 这货都能顺利完成,有时晚上还要加练! 甭管前一天累成什么鬼样子,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一晃眼,就到了周商与严刚队长赌约的最后一天。 校场山,护卫队员们累得横七竖八的瘫倒地上。 只有周商,在经历所有近乎虐待的训练后,除了满身的汗水,却连呼吸也未曾紊乱。 而手段用尽的严大队长,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只剩下满满的无奈,“你特么的,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牲口?” 恨声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这是男人间委婉的欣赏。 因为训练中的杰出表现,周商显然已经获得整个护卫营地的认可,而他俩的关系也不像初时那般剑拔弩张。 毕竟从一开始,严大队长生气的点,就是郑福又往营地里塞了一个没有训练痕迹的无能之辈。 而周商证明自己并非无能之辈,那么生气的缘由就不存在了。 随着今日的训练结束,也意味着两人的赌约分出胜负。 想到马上就能获得加餐福利,心情大好的周商这样回答道:“若是严队长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去干饭了?” “先等等!” 严刚没好气道:“愿赌服输,我可不会赖账,已经跟伙房嘱咐过了,专门为你开个小灶,你随时过去叫他们给你做就行!” 第六章:分寸、为人 周商并不是个喜欢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更不会觉得小灶就是优越感的来源。 对他来说,乾坤商行的伙食已经十分可以了。 小灶对他最重要的意义,是加餐。 自从来到安全的环境,他的训练方阵就彻底变成全力压榨自身潜能。 而结果就是这几日的加练后,他都是带着辘辘饥肠入睡。 记得母星上的优秀运动员们,通常都会将一天的食物摄入,分成五到七次进行,突出一个多吃多餐。 而他现在的训练量,要超过前世最刻苦的运动员。 一日三餐的标准,已经远远跟不上他的训练量了。 所以在与严刚队长完成赌约后,周商便直接来到伙房,找到了负责烧饭的老师傅。 老师傅姓廖,五十来岁年纪,身形消瘦胡子拉碴眼神阴沉,是永宁城的本地人,据说曾经是个名楼的当家厨子。 青梅竹马的妻子难产死后没有续弦,便从酒楼帮厨里收了个徒弟,将手艺传承下去的同时,也能有个人养老送终。 小徒弟聪明又听话,很快便将师父的手艺学的七七八八。 廖师傅以为后继有人,却不想这个小徒弟直接找到酒楼掌柜,说他已经学会了当家厨子的全部本事,而他只要廖师傅薪酬的一半。 酒楼掌柜试了小徒弟烧得几个招牌菜,确实得了真味。 再比比年纪,想想那成本一进一出省下的利润。 酒楼掌柜很快做出了决定,所以便开始每日挑廖师傅的短处。 凭手艺吃饭的,多有几分傲气,老师傅老是被挤兑,当即便有了出走的心。 想着凭自己的手艺,又有徒弟帮手,将积蓄拿出来,或许可以自立门户,弄出一份可以传家的小业。 后来发生了什么不清楚,只知道那个小徒弟现在是明楼大厨,而老廖则是加入了乾坤商行,成为了伙房的厨师长。 这些消息,都是一些本地的护卫队员,在吃饭闲聊时被周商听到的。 所以,他对这位命途多舛的廖大厨,是十分客气的。 这次过来,说是订餐,其实就是来同这位老师傅打个招呼。 “廖师傅,我每天晚上训练没个准数,麻烦您将晚上的饭食留出个七八人份,然后温在灶上,我训练完自己过来吃就行了,您不必另外做,更不必在这儿守着。” 廖大厨直勾勾盯了周商好一会儿,才冷冷问道:“你是觉得老廖捧高踩低,不会给你用心做,所以宁愿要点剩饭?还是说你看不起我的手艺,觉得我小灶,做出来的饭食,还不如大锅饭?” 不知道是哪一点触及了廖大厨的情绪,但周商并不愿意让这个误会加深。 旋即开口解释,“您误会了廖师傅,又有谁不喜欢美味佳肴呢,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我的小灶是哪儿来的您应该很清楚,我的食量如何您更了解。” “或许严大队长愿赌服输不会计较小灶饭食,但商行运作是要考虑成本的,东家和掌柜能包容一个天天小灶的入品修行者,但绝不会放任一个普通护卫队员天天胡吃海喝。” “说实话,就以我展现出来的食量,到现在都没有掌柜来找我谈话,小子心里已经偷着乐了。” 周商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心里都有一杆很清明的秤,这杆秤上有很分明的尺度,不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 从他第一天加入商队,放饭时原本富余的菜篮便见底了。 毕竟周商一个人的食量,便顶七八个普通队员的 这还光是食材成本,不算人工成本。 所以从一开始,周商便已做好了若是因为他的食量太大,管理层找他谈话的种种应对。 包括但不限于,据理力争,向伙房交额外的伙食费,甚至是暴露一些实力,展示价值。 但这些应对统统都没用上,因为商队什么表示都没有,周商只看到第二天的伙房多出好几盆菜饭。 好像这个商行的掌柜,根本不在意护卫队伙食成本的骤然增加。 但这可能嘛? 若乾坤商行是什么了不得的狗大户,那周商心理负担自然不会很大。 可这只是家将驻地设在城外的小型商行,甚至经过这几天的了解,周商知道乾坤商行只是家新兴的外来商行,在永宁并无跟脚。 没什么像样的核心产业不说,还处处受人排挤,连永宁商盟都进不去。 可这种情况下,乾坤商行员工福利还贼好,直接对标城内最顶尖的商行。 周商到底是见识过资本主义世界的人,从他的眼光看。 这样一家既没有核心产业,却又不断招人,还大搞员工福利的公司,已然凑齐了所有破产的要素。 但掌柜和东家自己都没发觉,他这个做护卫的,也没有义务提醒。 毕竟,如果要控制成本,像他这样食量比普通队员大亿点的家伙,应该是要最先淘汰的。 所以现在的周商很矛盾啊,他一方面希望这个宽容木讷的商行可以维持的久一点,好让他能够多修炼一段时间。 另一方面,他的理智告诉他,商行这么搞下去肯定要玩完。 指不定那天他吃饭的时候,商行就倒闭了。 所以他现在吃得哪里是饭啊,吃的是商行的生命条。 指不定哪一顿饭吃完,这个血条就空了。 周商不标榜自己是个好人善人,但也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占便宜没够的家伙。 乾坤商行给他提供了安全的环境,充足的饮食还有训练的方法。 不论是郑掌柜的偏爱,还是东家的疏忽。 他都是切实得利的那个,所以他不希望商行倒闭时,他是那件较重的行李。 “所以将晚间的饭食留出一部分来就可以了!” 周商再次重申自己的主张,旋即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补充道:“目前大概七八人份,可能过段时间还会涨,但我保证不超过十...十五人份,对,十五人份!” “倒是个守分的小子。” 廖大厨撇了撇嘴:“只可惜是个没有口福的!” “我加餐并非为了口腹之欲,而是为了补充训练失去的能量,至于调味如何,制作是否精良,并非最先考虑的事。综合来看,还是专供队员的大锅饭,更加适合我!” 我周商,就是喜欢简单调味的普通饭菜,根本不在意什么山珍海味。 这是不屈气节,才不是什么贫穷嘴硬。 周商昂着头离开伙房,心中暗暗发誓。 将来他的训练餐,必须美味又营养。 第七章:娄洪 往后几天,廖大厨果然就按照周商说得那样,将晚间餐食留出一部分,温在灶上当做宵夜。 另一方面,输了小灶的严大队长,也来到了食堂用餐。 在此之前,这位都是在自己营帐内吃小灶的。 而当他听说了赢了赌约的周商只跟小灶要了些晚间剩饭后,当时就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之后,好几日都没有来到食堂用饭。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东家的车队回归驻地。 这一天,乾坤商行的上上下下,欢腾得不行,好似过节一样。 而随着东家的归来,护卫营地的娄统领,也回到了营地。 刚一回来,便直奔严刚住所,满脸兴奋。 “听说你打赌输了?现在天天去食堂吃饭?” “什么输了。” 严刚瞥了眼闯入营帐的老友,缓缓将手中剑诀翻页,不动声色应道:“只是天天小灶吃腻了,打算吃点清淡的,换换口味。” “你知道这么些年,我最欣赏你什么么?” “哦!?” “我最欣赏你这幅哪怕底裤都输没了,还是装模作样的腔调!哈哈哈哈!” 说完这句,娄洪实在忍不住了,扶着膝盖狂笑道:“烈风剑严刚,手段尽出,却输给一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的猎人,好笑,真是太好笑了啊!” “啪!” 额头井子青筋暴起,严刚将手中简谱重重甩在桌上,愤然起身,“娄蛮子,你够了!你知道情况么就搁这幸灾乐祸,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真以为那小子是普通人么?是!他是没修炼过,但他的天赋,绝对是超品级别的!” 娄洪挑挑眉,逗趣道:“什么超品?饭量超品么?我都听说了,那小子一顿饭要吃七八人的量?你该不会以为,能吃就是超品天赋吧?要照你这么说,金刚门里各个都应该是天人之姿了!” 看着老友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严刚冷笑道:“呵,不然我们打个赌?” 楼洪惊异,“诶,你还没输够么?” “别废话,就说赌不赌!” 严刚不耐烦道。 “左右闲来无事,我就陪你玩玩。” 娄洪十分自信:“说罢,你想赌点什么?” “就赌那个小子!” 严刚冷冷道:“你不是说能吃不算天赋么?我就赌你见了那个小子以后,会哭着喊着求他拜你为师,传你金刚门功法!” “噗,老兄,你是昏头了吗?” 娄洪乐了:“你难道不知道想学我金刚门的功法,须得有万中无一根骨天赋,还得是童子功?就算他天赋真的不错,可眼下他都多大了,二十多了吧,本统领就算是饥不择食,也不至于收这么一个弟子,传我金刚门绝学吧!” “呵...你就说赌不赌吧?” “赌啊,必胜的局企有不赌的道理!” 娄洪很是兴奋:“你就说赌点什么吧?” “很简单。” 严刚淡淡道:“就赌你的小灶,你若是输了,今后你就别吃小灶了。” “吃吃吃,你也就这点儿出息,行行行,应了你。” 娄洪将半根小拇指捅进鼻孔,轻松应了下来,“那要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就把自己的丹药配额给你。” 严刚淡淡道。 “嚯,那我这便宜占得也太大了,不行不行,我得加点什么!” 娄洪喜笑颜开:“这一回来就能丹药配合翻倍,那个算命的果然好灵,说我将遇贵人,严兄!看来你就是我的贵人啊!” 言罢,娄洪便狂笑出门,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个新来的饭桶小护卫了! …… 时值傍晚,正是每日操练完毕,众人用餐之时 娄洪身为护卫营地统领,很快便将小护卫的行踪定位。 护卫驻地食堂,守备驻地的护卫大多已经完成用餐,如今还在食堂干饭的,多是刚刚随着东家的随行护卫。 按理说舟车劳顿,护卫们应该积极干饭才是,但眼下,这些人却三不五时的往一个干饭人身上看。 有些吃得差不多的,干脆就直勾勾的看着。 娄洪很轻易就认出了周商这个生面孔,但他没有着急上前,而是挥手拦下那些想要起身打招呼的下属,径直走向盛饭的窗口。 负责打菜的师父自然是认识娄洪的,行礼之后,便回答起这位统领的问题。 “那小子是真的能吃,像是饿死鬼投胎似得,刚来的时候吧,一顿吃三人份的餐食便能填饱肚子,而现在吧,得吃八九个人的才行。一天四顿,顿顿如此,真怀疑这小子的身体构造。” 听完打菜师父的介绍,娄洪没有多说,同样打了个好几人份的菜饭,坐到饭堂一角,一边用餐,一边观察起周商用餐。 完全沉浸在干饭中的周商并不知道他正被人观察,或是说,他都已经习惯被人盯着吃饭了。 直到一片阴影遮住他的饭盆。 周商抬头,餐桌前站着个极为高大的男人,宽阔的背部展开,像是肋上生出了翼。 那种强烈得,如同凶兽般的存在感,让周商瞳孔猛地一缩。 “我是娄洪,你就是那个赢下小灶的新护卫?” “我叫周商,见过娄统领。” 虽然第一次见面,但郑福送他进入营地时,曾经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周商立即放下碗筷,站起身形,向这位第一次见面的顶头上司见礼。 娄洪的身材很高大,更重要的是扑面而来强悍气息。 不同于严刚那样难以看出深浅的风格,娄洪只一站到面前,就有种扑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仿佛站在面前的并非修行者,而是什么绝世凶兽。 而周商的感受无疑更深。 因为有大佛果实的存在,所以打熬身体就是周商每日的功课。 而随着不断深入的训练,他的体魄也好像没有瓶颈般,不断突破。 到了今天,单纯以体魄而论,他应该是护卫营地里第二强的那个,只比以元炁滋养肉身的严刚稍逊几酬。 可娄洪不一样,哪怕没有接触,哪怕还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周商也能确定,眼前人的身体健壮程度,要超出自己太多太多。 如果说此时的他,身体跟石头一样强壮坚固的话。 那么娄洪的身体大概就是......钢铁? “你吃饭的方法,不对!” “啥?” 第八章:机智 “对武道修行者而言,吃饭不仅是吃饭,而是摄入能量的方法。吃什么和怎么吃,都是很讲究的事。” 娄洪并没有理会周商眼中的讶异,自顾自的将餐盆放在桌上,施施然坐下,一边用筷子将餐盘中的食物分类排开,一边说道:“你现在还未生出气感,所以我也不跟你讲太过深奥的技巧,只谈谈你的进食方式。 现在你的,吃得太没有章法了。 猛兽食肉,爆发力强,牛马食草,耐力惊人。 什么都吃的杂食性动物,生存能力不俗。 所以在吃饭前,你需要思考的,是你为什么要吃饭。 想明白为了什么而吃饭,紧接着就是吃法。津液乃长生之酒,灵性之源。咀嚼食物不光是为了吞咽,更重要是将食团裹满着长生之液。 为何同样一口饭吃下去,有人能生三分气力,而有人只能生两分,区别就在这长生酒中! 以你那食量,若是长此以往的狼吞虎咽,便会伤了胃器,胃器若伤,锻体之途就此断绝。 所以想要有所成就,便要会学吃饭,我只演示一次,看仔细!” 言罢,娄洪也不管周商,便自顾自的开始用餐。 先是谷类与薯类,再是蔬菜、菌类,然后是豆类,最后是肉类。 每一种食物进入口中,娄洪都会反复咀嚼十几次才下咽,并且采取截然不同的咀嚼方式。 简单进食仿佛成为了某种容不得半分差错的仪式,每一口食物都像是被推上手术台,被两排牙齿精准的分割、撕裂、碾碎,然后被长生酒裹成一个个食团后,吞入腹中。 由始至终,节奏稳健不变,就像娄洪自己所说的那样,吃什么,怎么吃,都是有大讲究的事。 仿佛看出周商有所领悟,娄洪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离去。 只是个凭本能锤炼身体的普通年轻人而已,考虑到因为对方自己多了一倍的丹药收益,指点下如何吃饭,娄洪觉得仁至义尽。 收徒? 收徒是绝对不可能收徒的! …… 严刚营帐 “老严老严,你输了,赶紧把丹药交出来!” 从食堂离开的娄洪再一次直奔老友营帐,刚一进门就咋呼开了。 这让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再次捧起书本的严刚额头,再次冒出个大大的井字。 但娄洪可不管那么多,将粗壮的手臂一伸,蒲扇般的手掌往那一摆,“那小子我已经见过了,二十郎当岁了,却好像刚吃上饱饭似得,毫无修炼痕迹,体魄倒是锤炼得不错,但这种年岁才到这个程度的家伙,永宁城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别说金刚门了,上点档次的道馆都不一定会收。所以你输了,赶紧把丹药给交出来吧!” “啪!” 严刚直接拍落娄洪的手,不悦道:“急个什么劲,这才见一面你就确定自己能赢了?” “确定确定,一万个确定。你不会想要赖账吧!?” 认为自己稳赢的娄洪并不想耽搁,只想迅速兑现赌约。 严刚看着娄洪一副猴急的模样,老神在在的举着简谱,不经意道:“既然这么笃定,那要不要加注?” “嗯?你不对劲!” 娄洪眉毛竖起,有些疑惑,“换了以前你早该跳起来了,难道说你发了笔横财,不在意这月例供奉了?也不对啊,你天天在营地呆着,哪有什么发横财的机会!再说,什么横财比得上东家给得丹药。所以你是觉得自己不会输,你凭什么觉得不会输?” “蠢蛮子就别动脑子了,只说敢不敢加不加注吧!” 严刚将手中剑谱一放,冷笑道。 “不不不,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我就算输了也就输个小灶,赢了就是双倍的丹药,一赔百的好买卖,而且胜负权在我。可要是加得太多,利益太大,即便那小子真的是个好苗子,我为了赢,也不会愿意收他入门的。” 娄洪摇头晃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得意,“所以现在这个赌约就很好,万一他真是个好苗子,我金刚门多个好弟子,万一他不是,我得双倍的丹药,这种横竖都是赢的局,你让我加注?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 严刚没好气的瞅了娄洪半响,硬生生憋出来一句,“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傻?你才傻呢,老子金刚门第一大聪明!” 娄洪嗤笑,两指成爪,勾起遥指双目,傲然道:“不管你有什么诡计,都瞒不出老子这双眼睛!老子这就把那小子调进东家卫队,我倒要瞧瞧,让你严大傻这样信心十足的天赋,究竟是个什么成色!这场赌,老子赢定了!” …… “周大哥,来活了!!” 当周商吃完夜宵回到寝室,名叫石头的年轻护卫便赢了上来,满脸兴奋的说道:“东家这次出去谈得很顺利,周边六个村寨都愿意跟咱们合作,所以统领说要将咱们营地的护卫分成七个小队,分别负责每一点对点的商队护卫,咱们要干活了,再也不用每天都训练了!!!” “有这么高兴么......” 周商有些难以理解石头的兴奋,“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没活的日子才是天堂吧,每天拿商行的吃喝,锻炼自己的身体,还有工钱拿...出护卫任务的话,肯定会占用锻炼时间吧!” “周大哥,你糊涂啊!” 石头一听周商这样说,立刻痛心疾首道:“您不会真以为,每天这么负重跑圈就是修行了吧,照商队这种练法,怕是三年五年都生不出气感,更别提什么打法了!外头碰见道馆里的学员,只有挨揍的份! 想要出人头地,还是得拜入永宁的各大道馆,听说只要交足了钱,馆里入了品的师父,便会为学员走炁,资质好的走个三五次便能生出气感,即便资质一般的,也只要三两个月就能产生气感了。 这难道不比营地的练法效率高上十倍百倍么?” 石头是永宁城本地人,本命陈石,周商初入营地时,他便是校场边旁观者的一员,那时候他的心里还有些看不上,因为他自小在道馆修行,虽然还未生出气感,但体魄却是不俗。 周商的初练强度,在他看来只是一般。 可这才短短几天功夫,周商的训练量就增加了一倍还多,他也从最初的轻视,如今完全变成周商的形状。 并且认为这护卫营地根本就在浪费周商的天赋,所以一有机会,便向其游说道场的好处。 第九章:先进 周商自然能感受到石头话语中的善意。 因为大多数人都有个特点,就是愿意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推荐给自己亲近的人。 小到食物种类,中到兴趣爱好,大道看待食物的方法,处事态度。 人总是愿意和有共通之处的人相处,很多时候因果甚至产生颠倒。 觉得你既然是我最亲近的人,那就理所当然应该跟我喜欢一样的东西。 人世间不少的矛盾,便是由于这种理所当然而出现。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怎么能和他说话? 你可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去做那样的事?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每一次好似背叛的刺痛,在那之前都有一个深深的误会。 这个误会就是。 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一样的人。 哪怕你们喜欢吃得东西一样,你们兴趣爱好一样,甚至你们对于现在经历事物的看法也一样。 但终究会有一个点,终究会有那么一个点,让你明白,你跟他不是一样的人。 就好像现在,周商能够明白感受到石头的善意,甚至能够理解,对方已经单方面宣布他们已经是好朋友,甚至期待建立更亲密的羁绊。 对于交朋友这种事,周商并不抵触,但他不希望友情建立在误会之上,起码在交朋友之前,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让石头看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我老家有句话,说所有捷径,都是弯路。” 周商越过石头,坐回到自己床铺上,一边脱衣,一边说道:“在加入商会之前,我走了永宁城里很多的道馆,发现鼓吹走炁的,都是那些没有什么名气的小道馆。 什么三日生炁,一年入品。什么入门弟子,俩月包生气感。反倒是那些有名的大道场里,弟子们就如我们这般打熬身体,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嗨,你说外头传得,走炁会影响修行根基?那都是外面那些大道场为了挽留客户,编出来的瞎话!” 石头忙不迭解释道:“走炁是当今修行界最先进的修行方法,他能让一个不通修行的普通人,很快生成气感,虽然依靠走炁刺激出来的元炁比较微弱,但后续一样能够蕴养壮大,永宁城里那么多靠走炁踏上修行路,然后成为入品修行者,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远的不谈,就说我师父,他也是贫寒出生,通过走炁才踏入修行界,然后一步一步修到中品境界,在外漂泊半生后,落叶归根回到永宁,创办了道场,为了让更多像我这样的弟子快速诞生气感,师父甚至不惜违背当初的守秘誓言! 所以周大哥,您不要被外头那些大道场放出的谣言骗了。大道场就是教些傻把式,每月收四五百大钱,这还不算餐费,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可能得脱产练个三年五年才能产生气感。 五五二十五,这得耗费多少资粮! 而有走炁法的道场呢? 入品教习走炁一次只要两三百大钱资耗,九日一轮,即便是资质最差的,十轮走完,也该产生气感了!其中相差多少资粮,小孩子都能算清。 至于那些成为道馆不肯走炁,无非就是多挣生员的学费,周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被骗啊!” 石头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尤其结合他的亲身经历,更是听着就让人信服。 至少居舍中另外几人的表情,明显已经对走炁动了心。 “你师父有子嗣吗?” “什..什么?” “我是问,你师父,有子嗣嘛?” “当然有子嗣啊,师父有六个孩子,四个男孩儿,如今全都在道场里修行。” “哦,那他们走炁了嘛?” “师父每天都要为学员走炁,根本顾不上几个小师弟啊。再说了,几个小师弟年纪还那么小,他们打熬个三五年再生气感,也完全来得及嘛。” “这有些不对吧。” 一番连续的快问快答,周商指出故事盲点,“如果走炁真的对后续修行毫无影响,那么生出气感的时间,应该是越早越好。毕竟一步先步步先,如果幼年时便能生出气感,后续可以多出多少修行的日子。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师父不给他的子嗣走炁,反而将这珍贵的机会售卖?难道子嗣的前途在他看来还没有赚钱重要么? 再说另外一点,走炁这种技巧事对于贫民来说,或许是天书一样的东西,但对于同样是道场的馆主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困哪的技法吧。 而永宁又有哪家的少馆主,是通过走炁的方式,踏上修行路的呢?” 从未设想过的角度,重创了笃信。 脸色煞白的陈石,感觉身体里某些东西好像被崩碎了,“不可能的....师父他,师父他不会骗我的!走炁...走炁...” 此时再看寝室中其他几人,具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后怕表情。 转瞬之后,又变成了沉默的揶揄。 陈石最得意的,便是经历过一次走炁,而眼下经过周商的说明,众人再不会认为这是个什么幸运的事。 即便是陈石自己,也完全沉浸在修行根基受损的悲伤中。 所以人呐,总是会对失去的东西格外在意,即便那个东西其实自己根本用不上。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认为,如果不经历走炁,你就能锤炼出气感,踏入修行路吧?别傻了,你自己对待训练是什么态度,心理没点数嘛!” 突然的攻击,让陈石有点懵,本来就心乱如麻的他,下意识想要解释。 “深怕自己并非良才,故而不敢刻苦雕琢。又侥幸自身也许良才,不甘碌碌。为什么将希望寄托于走炁呢,因为你压根不相信自己能够锤炼出元炁,你想要的并不是修行,而是成为修行者的福利。” 周商无比平静,说着扎心的话,“所以诚实的面对自己吧,如果走炁能够帮助你快速达到目标,那么损毁些根基又怎么样呢,你本来就用不上那东西不是么? 你本就不愿奋力修行,难道成为修行者后,你就能脾性大改,刻苦锤炼元炁? 所以你师父没有骗你,元炁确实是最先进的修行方式,因为它让这样的你,都有机会成为修行者啊!” 第十章:愿你暴富 真话比谎言更加伤人。 因为大多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依靠彼此的包容和理解维系的。 陌生人犯错我是无法容忍的,但你是我的朋友啊,所以没关系。 朋友这样做,必然撕破脸皮,但你是我的至亲啊,所以你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一定有什么苦衷。 就是在这样的包容和理解状态里,两个人的关系才能越来越近。 所以所谓的好友,不是那个欣赏你优点的人,而是那个可以接收你的缺点,甚至为你的缺点找借口的人。 道理都懂,可遗憾的是,周商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需要别人来保护怯懦的自尊心,同样,他也不会用虚假的话术,去安抚别人的脆弱。 他认为诚实对待自己和他人,是相处的最高礼仪。 所以他愿意对陈石分享他对走炁这件事的真实看法。 但可惜的是,陈石好像难以接受这种过分直击心灵的交流方式,所以失眠了。 翌日,当集结的锣声响起,陈石的眼睛依旧红红的,好像一夜没睡。 以往清晨洗漱他都会热情的同周商打招呼,但今日照面却是一声不吭,扭头便走。 周商倒也不在意,洗漱、干饭,然后校场集合,准备迎接护卫生涯的第一个任务。 因为平常都是分组训练,所以周商也是在集合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商行的护卫,已有近百人的规模。 虽然入品的修行者依旧只有娄洪、严刚两人。 但因为出色的伙食与训练,护卫们一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 列队整齐站在校场上,倒是有些肃杀的威风。 而这也是周商进入商行后,第一次见到东家——郑乾。 虽说以貌取人并不是个好习惯,但不得不说,这位东家确实有些过分年轻了。 模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五官俊秀,双目有神,皮肤好似白玉一般。 剪裁合体,用料考究的一袭白衣,初秋天气便披着的白毛大氅。 让这位年轻的东家看起来更像一个贵公子,而非什么生意人。 想到招募自己进入商队的掌柜郑福,周商初步猜测,这位年轻的东家,也许是某个大族出身的公子,前来永宁城刷声望的? 心中正这样想着呢,统领娄洪便朝着众人说明今日集结目的。 因为东家的亲自走访,乾坤商行已同永宁周边不少村镇达成合作意向。 这也意味着一直在撒钱的乾坤商行,终于要有进项了。 几个掌柜的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大展拳脚,但在此之前,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安全问题。 今日晨会的目的,便是要将这近百护卫分组。 一组是近郊商队护卫,主要负责永宁周边采购商队的护卫任务,由娄洪直接统领。 二组是行商护卫,负责护卫远行商队,由严刚直接统领。 三组是营地护卫,负责商行驻地的巡逻、防卫,同样由娄洪直接负责。 在这三组中,周商最想加入的,便是营地护卫巡逻组,毕竟随行商队,便意味着离开营地伙食,准备餐风饮露,而没有足够的营养补充,就没有办法全力以赴的锻炼。 但世上事哪有尽如人愿的,不论周商心里如何期盼,台上的统领还是很快喊到了他的名字。 “护卫周商,分入近郊护卫组。” …… 就这样,周商成了近郊护卫组的组员,而分组完毕,便有了第一个任务,护送商队前往永宁城外,一个名为药石村的地方,进行大宗药品的采购。 在查看地图后,周商对自己护卫生涯的首次任务,还是比较满意的。 首先是药石村离永宁很近,只有五十里的路程,而且其中大半都是驿道。 如果采购顺利的话,来回最多两日。 而商队的规矩是,完成一次任务的护卫,都能得到几天假期调整,像这种大宗交易类型的随同护卫任务,之后甚至还能得到一些分成奖励。 从同组的护卫口中得知,其他商行可没有这样的福利。 而令人惊讶的,还远不止此! 在正式出任务之前,统领娄洪将众人带到了营地的武库。 当小小仓房打开,各式各样闪着寒光的全新甲胄,险些晃瞎众人的眼。 “现在知道为什么平时总要给你们负重训练了吧!” 看看一众花了眼的护卫,统领娄洪笑道:“东家说了,护卫也是人,与其在护卫战死后发抚恤收买人心,不如直接将这份钱预支,换成你们生命的保障! 你们只要用心做事,他自然会护你们周全。 一炷香时间,每人挑选一套合身甲胄,穿戴整齐前往校场集合,然后出发! 穿的时候都特娘的小心点,这些可都是从永宁各大铁匠铺采购的高档货! 别搞得脏兮兮,任务结束后,还得归还武库,给其他伙计用的!” 虽然娄洪边说边骂,护卫队员们的兴奋却是拦也拦不住。 武库里,大家东摸摸西看看,比挑选婆娘还用心。 周商倒不至于这般猴急,但看看这整库的铠甲装备,饶是以他的见识,也不由得为自家商行手笔赞叹,为年轻东家的气度心折。 能把话说得漂亮的人很多,但能把事情做漂亮的人却是极少。 商人逐利,所以商队护卫是个什么行情,在场众人再清楚不过了。 在永宁城里,应征商队护卫,纯纯的就是拿命换钱。 一般商行别说斥巨资购买铠甲进行生命保障,就连平时的伙食都要克扣再三。 反观乾坤商行,钱没挣着几个,这福利却是满到天上。 破产要素再+1! 真是为商行的未来担忧啊。 若是破产了,真不真知道能不能在找到福利那么好的工作。 “只希望这次交易任务能够顺利,然后让东家多挣点钱吧。” 走入武库的周商心中暗暗期盼,这还是他第一次,希望有个商人能够发财,而不是破产。 周商一边想着,一边往武库深处走。 刚刚他已经观察过了,武库中铠甲的排列摆放是很有讲究的。 最外层的是轻甲,材质也多有不同,皮革式、甲片式,以躯干防护为主,保持四肢与行动的灵活性。 往后几排架子上是就是中型全身甲,鱼鳞、锁子居多,看起来防护能力就要比轻甲强上一大截,还配有臂甲、腿甲之类的配件。 护卫们大多都在这几排挑选,至于周商么,则是直奔武库最深处。 那里摆放着的,全都是重型板甲,大小尺寸十几副,样式只有两种。 一种全身金甲,护心镜是个凸出的咆哮虎头,面甲包裹口鼻,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 另一种玄色全身甲,防护程度更为夸张,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 周商颠了颠两套重甲的分量后,果断选了玄黑色那套。 正当他将对应尺码的重甲取下,便听到统领娄洪规劝,“你选中这套玄铁重甲,全重两百斤,未入品级的修行者,穿着行动都费劲,更别提动手了,换一套轻些的!” 周商没有回答,只是利索得将铠甲穿上,然后当着娄洪的面,虎虎生风的打了套拳。 打完后,又原地蹦了几下。 做完这一切,狰狞的玄色铁人站定,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铁罐样的头盔中传出,“娄统领,我觉得这套分量刚好。” “....你若掉队,看我怎么罚你!” 十一章:挖墙脚? 当一组的护卫穿戴好甲胄来到校场后,由十二匹驮兽,六台大车组成的商队早已集结完毕,正式朝着药石村的方向出发。 而这趟任务,不光有乾坤商行的药师与伙计,东主郑乾,也随商队同行,就坐在队首的那辆奢华大车中。 护卫统领娄洪,为东主驾车。 而一众身着全甲的护卫们,便随着商队奔跑。 好在一组的护卫都是被挑选出来的精锐,其中过半都已感气,即便没有感气的,也是身强体壮之人,轻轻松松就跟上了驮兽的速度。 其中最惹眼的,自然是身着玄铁重甲的周商。 全身都被玄色铁甲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漏在外面,好像什么生铁傀儡。 而当周商踏出的每一步,驿道都发出微微的震颤,一些久经风霜的石板,更是被踏出一道道裂痕。 “砰、砰、砰”的跺地声传出老远。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震,只用了小半天功夫,乾坤商行便走完了三十余里驿道。 再往前便是进山,所以商队需要做些简单的休整,给驮兽喂食。 牲口需要补充能量,随行人员亦是如此,简单支起两个炉灶,随行伙夫便开始造饭。 而护卫们也获得了宝贵休息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东主也在商队的关系,伙食竟意外的不错。 虽然种类不如营地那么丰富,但也是有肉有菜。 这一顿饭吃得众人喜笑颜开,谁也没有想到,之后竟再也笑不出来。 前往药石村的后半段,全都是山路,因为前几天山中下了大雨的缘故。 原本就泥泞难行的山路,商队走得更加艰难了。 进山没多久,意外便发生了,一匹驮兽便将腿陷在坭坑里。 周商这才明白,原来护卫要应付的,不止是来自外界的恶意,还有这种意外。 有了这样的觉悟后,周商也就明白,为什么只是近郊的商队护送,需要那么多护卫同行了。 就同预料的那样,余下十几里的山路,意外频出。 光是驮兽和车轮陷在泥坑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几乎是每前进一段路程,就必有一台大车出事,但幸运的是驮兽和人员都没有受伤。 更幸运的是,因为这些意外,周商再次见识到了入品修行者的实力,有多么夸张。 那是在经过一条崖壁小路时,有匹驮兽脚下石块突然碎裂,惊了的驮兽拖着大车就往崖边冲。 千钧一发之际,统领娄洪忽得闪身崖边,一手一头,竟将两头重于千斤的驮兽牢牢制住,托举过顶且双臂纹丝不动。 一场大祸因个人威力消弭于无形,周商这才更能体会,【入品修行者】这五个字的分量同含金。 在那之后,尽都是些小的意外,商队很顺利的来到此行的目的地——药石村。 这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山间村落,但规模却是不小,数百户人家,山间田垄更是种满了各种药草。 村长早早的就站在村口处瞭望,看到乾坤商行的旗帜后,更是直接迎了上来,把商队拦在村外。 东主郑乾不明所以的下车,便看到了药石村长杜楠那张略带埋怨的脸。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药石村长杜楠这样朝郑乾抱怨道。 “等久了吧,商队这是第一次进山,加上山路有些泥泞,出了些小状况,下次应当会更准时些。” 虽然并没有错过约定时间,但郑乾还是进行了一番解释,解释的过程中,他也不忘观察着杜楠的表情。 原本郑乾以为,杜楠的怨怼是因为太想达成这次交易所以望穿秋水。 但在他说完话后,杜楠的脸色却不见好转,反而更加纠结,这就让郑乾有些无法理解了,“杜村长...是出了什么状况么?” 听到这话,杜楠脸色更难看了,低着头呐呐了半晌,也没蹦出一个字来。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自村中响起。 “郑老板,您这一声不吭就挖我百草商行的墙角,有些不厚道了吧!” 远处,被数位乡民拱卫着的,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施施然走到商队近处,朝着郑乾拱手,“百草商行掌柜,连根,见过郑老板!” “连掌柜客气了,郑某不太明白您刚刚话中的意思,据我所知,百草商行只是在药石村采购药草而已,这挖墙脚一说,不知是从何而起啊。” 郑乾站在车上,俯视满脸对着假笑的连根,淡淡问道。 “呵呵,郑老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百草商行可不止是在药石村采购药草而已!” 连根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放下见礼的双手背于身后,“二十年前,永宁大旱,药石村不过是永宁城外众多活不下去的山中荒村之一,是我永宁商盟拿出赈灾米粮,才让这山村不至于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灾情之后,更是我百草商行,拿出药材种子,传授药石村乡民栽种方法,这才让这个无名荒村,有了存身之本,才让当初不足百人的破落山村,人人都能取上媳妇,吃上饱饭! 杜村长,郑老板是外地来的,不清楚这里头的来龙去脉。你是亲身经历过当年大旱的,更是药石村第一批跟随百草商行药师学习如何种植培育药草的人,你同郑老板讲讲,本掌柜刚刚说得话里,可有一句不实不详之处!?” “.......” 又是半晌的沉默,杜楠仿佛认命般垂着头,麻木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自暴自弃,“是,连掌柜说的,全是真的......百草商行对药石村恩同再造,药石村能有今日,全都仰赖百草商行的照顾。郑老板,之前咱们定下的...不再作数了,往后药石村所有产出的药草,都不会外售了!” “听到了吧郑老板!” 连根越听越得意,挂着假笑对郑乾安慰道:“这大概就是种善因,得善果吧。唉,其实郑老板又何必那么着急呢,须知道这永宁州可不比其他地方,尤其是这永宁城里的生意,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劝郑老板,若是真想在永宁城做生意,不如先加入商盟,若是还像这般莽撞,可会处处碰壁,寸步难行哦!” 十二章:交易达成 商队突然的停滞,东主郑乾与百草商行掌柜对峙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团。 护卫们自然是第一时间到场,在连根走向商队时,便以东主郑乾为中心的马车,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 原本大家这么做是为了给东主壮声势,但听完连根和杜楠的话后,便不自觉的有些泄气。 这是很正常的,毕竟知恩图报这种事,不管在哪个时空背景下都有足够的群众基础。 但周商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按照连根说得那样,百草商行的所做所做正是无可指摘,那药石村长怎么会是那副表情。 或许其中有些隐情? 正当周商心中这样猜测的时候,站在车架上的东主郑乾开口了。 “连掌柜不愧是百草商行的大掌柜,若非郑某来永宁之前还做了些功课,险些被你唬住!” 连根抚须的手猛地一顿,眼神顿时不善,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郑老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连某刚刚所说之事,杜村长是亲历者,我身后这些药石村的老人也能作证,不知道你是从哪儿道听途说的谣言,却要来此嚼舌!” “是不是谣言,听罢便知!” 一袭白衣的郑乾立于车架之上,语气平和依旧,语速不紧不慢,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娓娓道来,“二十年前大旱,让整个永宁州颗粒无收,道源宗有超品修行者不忍见生灵涂炭,悍然入世,压服永宁世家豪族,并勒令其开仓放粮! 为了尽快救赈灾情,那名超品修行者勒令永宁各家成立商盟,用以居中调度,百草商行便是最初的商盟成员之一。请问连掌柜,郑某说得,是谣言么?” 从刚刚一直垂着头的村长杜楠,此时猛地将头抬起。 他先看了看郑乾,嘴巴张了张,旋即猛地将头扭向连根,“郑...郑掌柜说得...是...是真的吗?” 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杜楠,光是向百草商行的掌柜问话便用尽了所有勇气。 但连根却理也没理,只是脸色阴沉的望向车架上那个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永宁城做生意的人!” 郑乾淡淡道:“百草商行挟恩图报没什么问题,但是冒认恩情,还要敲骨吸髓,吃相未免太难看!” “你放....” “砰!!” 刚猛无俦的劈空掌力,直接炸碎了连根脚边的土地。 与掌风撒身而过的瞬间,百草商行掌柜将所有的不逊言语,吞回了肚里。 “再敢出言不逊,下一掌取你狗命!” 车架前,统领娄洪杀气腾腾,挥掌欲劈,语气森然。 “娄洪退下!谈生意双方产生几句口角实属正常,以后这种事情常会发生,你得好好管理下自己的脾气!” 郑乾呵退娄洪后,又和颜悦色的朝连根道:“娄统领是个粗人,还望连掌柜多担待,没有吓到吧,刚刚说到哪儿了,请继续!” 换做其他人,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连根担任百草商行大掌柜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强者见过不少,调整呼吸后,便恢复了平静。 “哼,郑老板倒是有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啊!” 连根怨毒的瞅了娄洪一眼,冷冷道:“就算当年赈灾之粮不是我百草商行所发,那也是由我行不辞辛苦,亲自送到这山间野村的,之后更是我行,将珍贵的药草培育方法倾囊相授! 这总做不得假吧,郑老板要在城中开药铺,便是同我百草商行竞争,若是药石村将药草卖给你,难道不是恩将仇报么!?” “连掌柜不愧是生意经,永宁城最狠得高利贷,都没有你会算。” 郑乾语气温和,言语却是极狠,“药草确实珍贵,尤其是药石村栽种的这几种,价格更是年年都在涨,可让郑某奇怪的是,为何药材价格年年涨,你们百草商行的收购价却一年比一年低? 是,百草商行是传授了药石村种植的方法,可也从药石村这儿,收获了整整二十年极低价格的药材,二十年了!即便当年药石村借的是永宁城最狠的高利贷,整整二十年,也应该还完了吧!” 话音落,众人议论纷纷。 杜楠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 连根一看这个状况,有些气急败坏,“这些都是咱们商行内部行事,和你说不着!但今日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从药石村,收到一株药草!” “连掌柜又在说气话了,娄洪!” 郑乾淡淡道:“带连掌柜去山里吹吹山风,冷静冷静。注意点,别伤着连掌柜。” “遵命!” 娄洪狞笑着走近连根,“连掌柜,请吧!” “干嘛,干嘛,你要干嘛!放开我,快放开我...” 任凭连根如何挣扎,面对臂力千钧的入品修行者,那都是无效抵抗。 几个鹰起雀落,娄洪便夹着大掌柜,消失在云雾中。 “杜村长。” 送走连根,郑乾从车架上跃下,朝杜楠笑眯眯道:“这下,可以请我们进村了吗?” “进,进!” 将这二十年的委屈一把抹去,杜楠抓着郑乾的胳膊,便往村里走,“赶紧进来,药材早就准备好了,保管每一株都是良品。价格就按照当时咱们说的五成....不对,四成!四成交付!” 几乎被拉着走的郑乾笑道,“杜村长,这我就要说你了,当初订好是什么价格,就得是什么价格,你这改来改去可怎么行,若是你真对价格有意见,那么下次咱们再讨论过,这次还是得按照咱们谈好的来!” “行...行,都听郑老板的,咱都听您的!” 两位首脑达成一致,接下来的工作就变得简单轻松。 药石村民们显然都很认可郑乾这个给他们揭开真相的“恩人”,连带着对于乾坤商行的众人态度也是极好。 反正之后的采购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村民们更是纷纷腾出房间,留商队的众人在村中过夜。 另一边,百草商行的大掌柜连根则是踉踉跄跄的往山下走,表情阴狠得仿佛厉鬼。 “必须将此间事禀报给商盟!娄洪,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十三章:倾轧 永宁城、连家堡 踉跄着跑回永宁城的连根,第一时间来到百草商行的东主连苡仁面前,将自己在药石村的遭遇回禀。 “...家主,咱们连家在永宁州纵横百年,何曾受过这样大的羞辱!今日那外来户敢挖走药石村,明日就敢撬咱们百草商行的生意。 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须得以雷霆手段除之,也让这永宁城药材行看清楚,究竟是谁在掌控局势!” 连根眼中的怨毒藏也藏不住,作为永宁城有头有脸的大掌柜,连家嫡系,竟被一武夫丢入深山,这个仇怨,必须要千百倍的报偿回来,“只消东家点头,老夫今夜便让乾坤商行,在永宁城消失,鸡犬不留!” 连苡仁看看怒不可遏的连根,叹了口气:“先坐下,消消气,老夫知你在药石村受了委屈,但这动武之事,还须得斟酌一二。” 依言坐下的连根很是不满:“何必犹豫?族长,今日之事,若只是郊外游玩被人羞辱一番,连根大可一笑置之,绝不会生出报复之心,可乾坤商行不同!他们是冲着咱们百草商行来的,若是咱们今天退了这步,明天他们就会骑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与其拖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不如先发制人!不过区区两个入品修行者坐镇的势力,驻地又在城外,只要东家点头,我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不会有一丝手尾!” “非是老夫不肯点头,连掌柜可知,这乾坤商行的东家,是什么来头?” 眼看劝不动,连苡仁只得道出真相,“自那乾坤商行来到永宁,商盟便在察其跟脚,如今也算有些成果了。” “哦?这郑乾是何来历!?” “郑乾跟脚不详,但乾坤商行的两个修行者,却是西夏州大名鼎鼎的人物!” 连苡仁从衣袖中取出密简,递给连根,“乾坤商行的护卫统领娄洪,乃是西夏州金刚门真传弟子,因为这个门派很久没有出过上品修行者,加上宗门人数不多,所以名声不显。 但在西夏州却也是有些名气的,因为这个宗门的弟子,具有一身精纯的锻体功夫,抵筋达骨兼具鬼魅般的速度,短打连击之凶悍,即便是一些高其一两层境界的对手,都要小心应对。 再说那护卫队长严刚,年少成名,十二岁便贯通百脉入品,被流风剑派看中收入门墙,后来不知什么缘由被门派驱逐,之后其便以流风剑诀为赌注,挑战西夏各大剑馆,同境之战,未尝一败,江湖人称烈风剑。” 连根展开秘笺,上头记录了乾坤商行两个高手在西夏州的战绩。 修行九道关,一道关是一重山。 健体强身,元炁自生,修行的最初两关,便难住了世间八九成的人。 而能将元炁蕴养到能够贯通全身经脉的修行者,更是被尊为入品。 何为品,品即事物在质量上的参差优劣; 品,即为等级,阶级。 武者一朝入了品,那便是达到了不同的阶层,即便是连家这样家大业大的,也不会看低一个入了品阶的修行者。 这便是入品修行者的分量。 但看看手中纸条上写着的内容吧。 连根觉得刚刚自己说能够一夜之间荡平乾坤商行族长没有笑,应该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了。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若是猛龙不过江,地头蛇也得退让三分呐。” 连根将手中秘笺一丢,苦笑道:“罢了罢了,不过是些药草,不值得同两位中品修行者交恶!” “大掌柜能够想通,真是再好不过了。” 连苡仁笑笑道:“咱们毕竟是商人,即便是要找回场子,也应该是以商人的手段,咱们百草商行毕竟在永宁城经营了那么多年,何必以己之短,攻人所长呢。” 本以为报仇无望的连大掌柜听到这儿,突然眼睛一亮,“族长的意思是?” “郑乾不是说来永宁做生意的么。” 连苡仁捧起茶杯,淡淡道:“咱们作为前辈,自然要好好教教后辈,什么叫和气生财。” …… 在药石村修养一晚后,乾坤商行的六辆大车,载着满满当当的药草,回到了驻地。 每个伙计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容,就连护卫也是同样。 毕竟老话说得好,三个劫道的,不如一个卖药的。 不论是治病救人的丹药,还是辅助修行的丹药,或是疗伤解读的丹药,那都是暴利的象征。 而当商队回到驻地,东主郑乾宣布,因为此次采购任务顺利,所以在这批药草炼成丹药售卖后,将会把一部分利润分发给此次的随行人员作为奖励后,大伙儿更是忘情的欢呼起来。 在驻地前热闹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原地解散。 伙计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搬运药草,药师们红着眼开始配药,护卫们脱下甲胄,清洗清点后,将其归还入库。 郑乾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一幕,朝着郑福感叹道,“以诚相待人,人必以诚待之,有这班伙计,何愁事业不成!” “...东家,出事了!” 虽然很不想打搅东主的兴致,可事关商行要害,郑福将抄录呈上,“今日疗伤药和培元丹的价格暴跌,这是今日百草商行挂出的丹药牌价。” 接过郑福递上来的秘笺,郑乾扫了几眼。 原本价格稳定在一百钱的每丸的培元丹,一日便跌到了八十五钱。 而每日用量极大的化瘀活血膏和疗伤药,更是跌至年内新低。 “百草商行挂出牌价后,永宁城几个老牌的药材铺,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修改了牌价。 咱们刚从药石村收到培元丹和疗伤药的主药,价格就跌成这样......东主,这背后恐怕是永宁城本地的势力,在向我们表达不满啊!” 郑福是个嗅觉敏锐的商人,从价格的浮动中,就嗅到了诡异的变化。 虽然他也不认为自家小小一个商行能够撬动永宁那么大的药材市场,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只能朝最坏的方向打算,“我们收购药草的价格比百草商行他们都要高,招来的几个药师也都还比价年轻,制药成本也会高些,若是永宁几家药材铺对我们进行价格战,咱们的生意,恐怕很难维持下去。” “药价下跌,这对永宁修行者而言难道不是好事么。” 面对紧急事态,郑乾依旧平和淡然,“至于被针对...永宁这些商人,重利而无义,阴狠却无勇,若他们真能坚持将这两种丹药跌出个花来,那么我还真要高看他们一眼。” 十四章:夜袭 谁也没有料到,幸福会来得那么突然。 丹药价格竟然一跌再跌,尤其是培元丹和疗伤药的价格,更是直接跌到原价的六成。 百草商行连同其他药材铺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通过价格战,让乾坤商行高价收来的这批药草,全部都烂在手里!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乾坤商行竟然跟住了永宁的牌价。 培元丹六十四枚大钱的价格,甚至要比百草商行的牌价还要低上一个大钱。 以至于流民集的商铺刚一开业,客人便络绎不绝。 甚至有不少还是从城内闻讯赶来的,商铺第一批推出的丹药,仅用小半天便售罄。 这种火爆的生意程度,自然惊动了一直关注乾坤商行动静的连大掌柜。 “掌柜的,这就是乾坤商行卖得培元丹!” 百草商行毕竟是永宁的老牌商号,在城中的连大掌柜更称得上耳目遍地,几乎在乾坤商行药铺开业的第一时间,便有族人将其出产的丹药,送到了连大掌柜面前。 作为连家支柱产业的大掌柜,连根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涉及专业本身,那绝对是整个行业的大拿。 取过下属呈上的丹药,他便走进丹房,将丹药交给药房中的几位老牌丹师。 “乾坤商行的挂牌价决不合理,查查他们的丹药,若是成分不足,药性不对,老夫便要其,身败名裂!” 看着丹师们将丹药一点点碾碎,然后闻香尝味。 连根想到很快就能让郑乾滚出永宁,眼中尽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这成竹在胸的模样,着实让送药的连家弟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掌柜的,我观乾坤商行在流民中素有美名,您怎么就觉得他们卖出的丹药会有问题呢?” “呵,这世间沽名钓誉之徒还少么!你当乾坤商行的东家是什么圣母菩萨,他只是个商人,行善于流民中,不过为了搏名。而搏名,只是为了拿更大的利!” 连大掌柜瞥了眼年轻族人,一副看透世间时的超然表情,“就好像你,听过乾坤商行的名声,便不觉得他们会在丹药中动手脚,但你也不想想,他乾坤商行,凭什么跟住咱们百草商行的牌价!” “牌价?” 年轻人还是不解,凑近长辈低声道,“六十四枚一粒培元丹也有赚头吧,咱们批给城内道馆的丹药,不是比这价格更低么。乾坤商行刚在永宁落脚,急于打开销路,让点儿利润也属正常吧。”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看事情总是不够全面,让老夫好好跟你算算这笔账。” 看着年轻人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连根掰着手指算账,“第一,咱们从各地收回的药草价格,远低于乾坤商行,只说培元草这一项,这次他们在药石村的收药价,是一十八钱一斤,而我们培元草的收药价,是六-八钱。 第二,丹师!咱们百草商行的丹师,都是代代相传,不断精研的老手艺,能在丹房上手的,成丹率普遍在六成以上。 换言之,十斤左右的培元草开一炉丹,至少六成的出药率,一炉成丹大概3-5颗,你算算咱们药行培元丹的成本。” 算术是连家族学的基本功课,年轻人便迅速的得出大概成本,“七百除以二十四,二十九钱......诶,那这么算的话,乾坤商行的丹药价格确实有问题! 即便同样的成丹率,乾坤商行一枚培元丹的成本也得在75个大钱以上啊!” “这下想明白了吧!” 连根冷笑道:“且不说永宁城有名的丹师都在各大商行效力,只说培元丹这一项,我连家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外头的培元丹师,能做到一半的成丹率,便自称精于培元丹了。 乾坤商行的人员底细,已经被商盟查了个底掉,几个丹师都是临时聘来的年轻人,若是培元丹价高的时候,他们倒是还能喝几口汤水,但如今咱们将牌价挂到六十六,他们还能跟上,那么原因就只有两个!” “要么就是乾坤商行在丹药里动了手脚,稀释了药性!要么,就是乾坤商行的成丹率达到七成以上!” 抢答的年轻人话音刚落,房中的几名丹师,便已停下了闻香试药,“掌柜的,这枚培元丹的药性,咱们已经试出来了!” “药性怎样,稀释了多少?” “回掌柜,此丹药性十足,并无稀释。” “什么!?” 闻得此言,连家老小皆是大惊失色。 …… 乾坤商行驻地 因为采购任务十分顺利,所以一族的护卫队员们,得到了两天的带薪假期。 虽然这样优厚的待遇真的让人上瘾,但周商还是不免为自家商行的未来感到担忧。 想着这么好的单位可能会因为经营不善而破绽,周商当即就绝了四处看看的兴致。 天知道商行啥时候就黄了,他必须要跟时间赛跑! 所以这两天的假期,他没有去永宁城见世面,推掉了不少同僚的邀约。 每天就是吃饭、训练、吃饭、训练,夜夜依然。 同往常一样,周商在校场中抱着石碾子加练,收回晾晒的衣服就准备干饭。 忽得,一道尖锐的呼救声响起,然后就是执业的守卫,敲响了刺耳的锣声。 作为护卫队的一员,听到锣声的周商想也没想,便往呼救声处狂奔。 刚跑没两步,一道人影便带着强风掠过他身边,转瞬没入夜色中。 当周商紧赶慢赶来到呼救处时,此处已经有不少围观者。 只见一个赤裸着上身,露着一身腱子肉和八块腹肌的王瓜,正朝着娄洪疯狂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来之前你们是怎么承诺我的,说我就是来当炼丹师的,只需要每日抽空炼炼丹,空下的时间小酒喝着,小妞陪着,绝不用参合武事!结果呢,结果呢!!?? 他妈的整个商行,就老子一个正经炼丹师,丹炉从早开到晚,这也就算了。 老子忙了一天,刚把丹炉熄了准备睡觉,就有特么有三个人闯进来要抓我,整整特么的三个人! 你们的巡逻护卫难道都是摆设嘛!?要不是老子练过,妈的直接人没了。” 火光下,娄洪脸黑得如同锅底,煞气十足,“看清楚来人模样了么?” “妈的,老子连衣服都没穿,难道直接追到城里去?” 丹师王瓜看着越聚越多的人,想着自己还没穿衣服,勃然大怒,“看看看,看个屁,现在把这儿团团围住有什么用,人都跑没影了,一群废物,没看到老子还光着身子呢么,连点儿眼力见也没有?” “接着。” 一件练功服从人群中飞来,王瓜一把接过,一边穿一边朝着昂着鼻孔道:“整个营地,就这么一个醒目的!” 揶揄完众人,还不忘朝衣物来处挥手,“谢了兄弟。” 十五章:乾坤丹师 连家堡 “我等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丹师掳走进行逼问,却不想那人竟有不弱修为在身,加上丹房逼仄难以合力,这才让他且战且退,呼救出声。考虑到娄洪就在不远处,交手几合没见到什么机会,咱们便先行退走了。” 露出真容的入品修行者,正是连家培养的弟子,此时三人正向连大掌柜,说明这次任务失败的原因。 听完整个任务过程的连大掌柜,一脸懵逼,“不对啊,老夫是让你们去搞清楚乾坤商行丹师的成色,怎么就成了夜袭,掳人加逼问了?” “将人带回来,自然就清楚对方成色了!若对方真是有七成成丹率以上的丹师,以往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目标竟然是个硬点子,夜袭失败,对方必然加大丹房的护卫力度,如果龟缩不出,可能很难再有得手的机会了。”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不觉得这样的行事有问题,甚至还想跟进一步,“眼下其实是最好的时机,乾坤商行其中一个入品武士护送商队远走了,眼下商行驻地只剩下娄洪和那个丹师,咱们干脆杀他一个回马枪,掌柜的再给咱调拨五个弟兄,天明之前咱保证将那丹师完完整整送到掌柜面前!” “......你们怕不是练武练坏脑子了吧!” 连大掌柜听得脑壳都大了,只觉得这批连家弟子都是棒槌,“做事前能不能好好考虑下成本?带人杀个回马枪,然后呢?若是此事走露风声,咱们连家百年名声,便毁于一旦!一群棒槌,滚下去滚下去!” 被骂的连家弟子显然不是很服气,“不是掌柜的说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嘛?” “给颜色,不是这种给法!” 连大掌柜没好气道:“掳走对方丹师,确实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但这并不代表,老夫只有这一个办法?” “您的意思是?” “乾坤商行拢共就这么两个高手,顾得了这头,顾不过那头!” 连家弟子眼睛一亮,跃跃欲试,“掌柜的意思是?” “丹师的水准再高,也得有上好的药草才行,今年永宁各处收成不好,听说出现了好些个山匪流寇。” “高!您老真是高!” …… 话分两头,再讲乾坤商行这边。 确定危机已经解除后,娄洪便让围观的人们退散。 而他自己则是陪着王瓜,仔细查看这一路战斗的痕迹。 “若是厮杀,你并非他们对手。” 看完几人简单过手留下的痕迹后,娄洪这样判断。 “屁话,他们有三个人。” 王瓜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老子是什么武学奇才?老子是个炼丹师!”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这次因为情报层次没有得手,肯定还有下一次,你不能独自住在丹房了,得换个离我更近的地方住...” 只是还没等娄洪把想法说清楚,王瓜便直接拒绝了,“打住打住,老子才不跟男人住,城外要是不安全,那我就去城里住,这特么的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老子早就住够了!” “以为住到城里就安全了?你以为今晚动手的是谁?” 娄洪瞥了眼白日做梦的王瓜,冷笑道:“他们巴不得你自投罗网,等你落到他们手上,还想着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么?” “艹!老子就想炼个丹,怎么这么多破事呢!” 王瓜眉头紧锁,“我要现在声明退出商行,还来得及不?” “我们是商行,不是山寨,东家有交代,所有雇工都是自由身,来去自由。” 娄洪淡淡道:“王兄要走,某不敢强留,只要退还之前预支的年奉,随时都能离开。” “钱都被我花光了......还是谈谈搬家的问题吧。” 王瓜无奈叹了口气。 …… 夜袭之后,王瓜的丹房就搬到了护卫营地中。 同样住进来的,还有几个年轻的丹师学徒。 在那之后,护卫们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剧烈的炸炉声。 应该说幸好乾坤商行的驻地设在城外,幸好驻地的建筑都是土房,走水风险大大降低。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好些原本住在丹房附近的屋舍的护卫,提出了换房的申请。 好巧不巧的,周商的寝室就在丹房的边上,没两天功夫,宿舍里的人就走光了。 周商没有申请,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享受了独居的待遇。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年轻的丹师,有点太勤奋了! “嘭!” “轰!” 剧烈的炸炉声响彻云霄,惊飞了林间休眠的飞鸟。 炸炉产成的火柱直冲云霄,玄铁炉盖被炎柱顶着,打着旋儿击破屋顶,飞旋了百八十圈后,砸进了边上校场的地里。 而后,营地便是一阵鬼哭狼嚎的骂娘声,任谁在睡梦中被这种巨响惊醒,都免不了骂娘。 “王丹师,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炼丹的时候,能不能小心点!” 娄洪黑着脸,第一时间来到从丹房走出的王瓜面前,万分不解:“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就当面说,别老搞炸炉这套!” “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是,老子是对你有意见,但老子怎么会拿炼丹开玩笑!” 本就心情不好的王瓜,听到这话心情更糟了。 “如果不是,那怎的是炸炉,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 “你个武夫,懂个屁炼丹,老子告诉你,炼丹就是这样的!” “胡扯...永宁城里有多少炼培元丹的,怎么没见他们炸炉?” “蠢货,那只是你没听见,哪有炼丹不炸炉的,他们肯定也炸了!所以说,你懂屁炼丹,滚滚滚,别烦老子!” 心气不顺的王瓜骂骂咧咧穿过营地,一众护卫皆是敢怒不敢言。 记得第一次炸膛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的护卫嘲讽王瓜学艺不精。 然后,就被王瓜一个抓着五个,按在地上一顿爆打。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护卫敢嘲讽王瓜的炼丹水平了。 而王瓜也成了营地一霸,面对乱成一团的营地,他倒是背负双手,昂头挺胸,优哉游哉的晃荡。 “诶,是你!” 当王瓜晃荡到校场,看到乱哄哄的校场中还有个心无旁骛独自训练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后就发现。 这不正是那晚给自己送衣服的兄弟嘛! 十六章:指点 正好完成一组训练的周商听到王瓜声音,扭头后微微颔首以示招呼,然后就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休息。 从吃下大佛果实的那一日开始,周商就开始变得不同了,他不再为不重要的事情分心,只要定下一个目标,便会不断为之努力。 每一次训练,哪怕是最简单的项目,他都会心无旁骛的全力以赴。 丹炉爆炸?丹师招呼?什么都不如训练重要! 在闲事上投入的每一毫精力,都是对自身的辜负。 所以简单招呼之后,周商就当没有看到王瓜那样,继续进行自己的训练。 为什么说是训练呢,因为直到目前为止,周商都没有感知到元炁的存在。 护卫营地的训练内容,很大一部分是结阵对敌,说得简单点,就是几个护卫队员为一组,手持长兵器,进行技战术的训练。 毕竟商队护卫的主要工作,是保护商队的安全,是一种团队行为,而不是依靠某一个人的突出武力。 经过简单的训练,一对着甲并手持长兵器的护卫队,可以挡住人数二十以下的山匪流寇。 依托铠甲与阵势,即便面对普通的入品武者,也能僵持一二。 至于打熬身体,只能算护卫的基本功课,唯一的不同就是,相对于严刚带领训练时的一刀切,娄洪给处于不同层次的护卫,做了几套不同的训练模式。 健体层次的一套,感气层次的一套,通脉层次的一套。 因为周商尚处于健体层次,所以他采用的训练模式,就是健体层次的那套,只是他的训练量,要大出普通护卫好几倍,不管是强度上,还是长度上! 所以这段时间周商练得很起劲,毕竟之前他的训练,都是自己按照记忆瞎捣鼓出来的,最开始的时候就只有长跑,仰卧起坐、俯卧撑和深蹲这样的简单训练套路。 直到加入营地,有了专业的训练方法后,他变强的速度,大大超出自己瞎捣鼓出来的方法。 虽然最近因为一直呆在营地里不太好测试果实能力,但根据他对现在的体力测算,他比加入商队前,至少强了两三成。 而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除了大佛果实带来的杰出恢复力外,更重要是科学先进的训练方法,所以周商练得很是起劲。 等他将所有训练完成后,整个营地已经安静得只剩下头顶闪烁的星星。 力竭的周商扶着石碾,准备歇一会儿恢复点体力再将训练器材归位,可还没等他喘两口,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便在身旁响起。 “你这练得是个啥啊!” “你还没走?” 看着双手抱胸背靠一根木桩,站了不知多久的王瓜,周商讶异道。 “丹炉炸了,左右闲来无事,看看训练打发一下时间。” 王瓜面无表情,“要不是怕断了你节奏,我早就想出声了,你这练得啥?主次不分,狗屁不通啊!” 刚刚竭力完成的训练被人贬得一文不值,换做以前周商的脾性,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先顶嘴回去再说。 可自从吃了大佛果实以后,他觉得自己的心性是越来越好了,面对这种贬低,他已经能够新平心气的回应,“这是营地统领传授的训练方法,请王大师指教。” “你叫我大师?嘿嘿,看来营地里还是有明眼人的嘛,知道老子炼丹水平高!” 王瓜也不客气,欣然接受了大师的称号,将抱胸的双手一放,语气都和善起来,“别误会,我说的狗屁不通,不是说你的训练态度和努力,而是你没有分清楚修行的主次!” “修行的主次?” “对现阶段的你而言,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 王瓜手指浸透汗水的石碾,沫飞如雨:“是举石碾子练力气?还是负重跑圈练耐力?都不是啊,这种事情,你现在可以练,过十年可以练,就算到七老八十了,以你训练时表现出的刻苦与狠劲,一样可以练出一身腱子肉。 这种不紧要的事,什么时候练都行,可若是你有志修行,并想修出些名堂来,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感气,感气,感气啊!” 好像觉得说一遍都不够深刻,王瓜一连说了三遍感气。 说了还嫌不够,他还走上前,单手抓起了地上那个四百斤重的石碾子,然后当着周商的面,舞得跟个大风车似得。 巨大的石碾子在王瓜手里,就像是一团棉絮。 “为什么感气那么重要?是因为元炁滋养,是超越极限的锻炼方式啊!健体作为修行的第一阶,不是叫你练成个大块头,而是要你在锻炼时,感受体内丝丝元炁的存在。但你训练时的全部心神,都用在发力动作上,你说是不是主次不分,狗屁不通!” 一边说一边舞,话说完,王瓜手中四百斤的石碾子“咻”得脱手,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后,“嘭”的声落在校场堆放石碾的角落。 随着那一声巨响,周商对修行的认知,也随即崩碎了。 大佛果实带给他无比的专注,而过分的专注,让他在修行时心无旁骛。 但世上事都分好坏两面,专心致志的训练固然让周商实力提升得很快,但也让他没有办法做到同步思考。 就像王瓜说得那样,营地里很多身体不如他的都已经感气了,可他身体都已经那么强,还是不知道元炁在哪里。 本来他以为,这只是因为果实的特异,所以他体力提升得比别人快,经过王瓜提点,他才意识到,他没感气,可能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朝这方面努力。 按照营地护卫们平时闲聊说得那样,感气这种事,当然是越早越好。 毕竟人体经脉会随着年岁增长逐渐闭塞,所以贯通全身经脉的难度,是会逐年增大的。 周商的紧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请王大师指点,这感气具体应该如何感呢?” “如何感?不是能呼吸就能感么?” 王瓜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明白周商问这话的意图:“这不都是修行界的常识么,没人和你说过?” “我刚刚接触修行不久,对于这些常识完全不了解,请王大师指点一二。” 十七章:感气 “看在上次那件衣服的份上,我就提点你两句吧。” 王瓜耸耸肩,一脸谁让我欠了情,真拿你没办法的轻松表情,开始了表演,“感气之前,你先得知道什么是炁,炁在哪儿。炁者,存乎于天地万物之间。 天上有炁,地下有炁,刚刚那个石碾子有炁,飞来飞去的蝇虫有炁,草木有炁,你每日吃进去的食物也有炁。 咱们人体,自然也有炁,可以说,我们无时无刻,都生活在炁中,这方玄灵世界,便是由亿万种炁组成的,只是并非世上所有炁,你都能感受到!” “这道理就好像你在没有经过锻炼之前,是没有办法操控身体某些肌肉的,明明它就存在你的身体。为什么?因为没有经过锻炼,这块肌肉太弱了,炁也是同样的道理,虽然人人体内都有炁,但同无时无刻存在的,庞大的,天地元炁相比,人体自带的那点炁,实在不值一提,所以很容易忽略!” “所以你明白了吧,如果不刻意的去做感受练习,只是想通过锻炼顺其自然的感气,那无疑是在撞大运,毕竟随着你训练量的增加,体魄的增强,你的食量,还有你的气息,都会比曾经更大更强,这也意味着,你与万物元炁的勾连更深,而要在那么庞杂的元炁中,准确感知到属于自己的气,难度自然大增。” “好了,讲明白什么是炁和什么是应该感的炁后,我们不就能进行专门的感气练习了么?开始吧!” ???? 什么就开始? 周商发誓,他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了,王瓜对于元炁的理解高屋建瓴,言语却是平易近人,举的例子都是很容易理解的,丝毫没有故弄玄虚的意思。 可怎么就进入感气训练了呢? 此时的周商就像那个上课认真听讲,并且用心做随堂笔记的学生,可他发现,当他做完笔记抬头,老师讲得知识,竟然完全听不懂了。 所以他朝王瓜,无辜的眨了眨眼。 王瓜也不太理解,歪了歪脑袋,“愣着干嘛,感气啊!你现在几近脱力,摄入食物的能量也消耗得差不多,正是训练的时候啊!” “原理我大概懂了,可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周商皱着眉头,奋力思考,“是不是要在保持专注的同时,让身体能量达到一个更低水平。 保持专注,冥想怎么样?冥想应该可以,那身体能量怎么消耗呢?单纯的脱力应该不够吧,加上绝食如何?那今天这顿宵夜就别吃了,明天再看情况,以我的身体素质,饿个十天半个月应该没有问题。 诶?那要是万物都有炁的话,水里也肯定有炁,那水要不要禁?如果禁水的话,时间就没那么长了,最多三五天,三五天一次训练循环,应该能以最快的速度感气吧...” “停停停,越来越离谱了,你这都是什么邪门歪道!” 眼瞅着周商的办法越来越离谱,王瓜实在听不下去了,赶忙打断道:“你那是训练么,你那是自虐!我就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事,有必要搞得那么复杂么,感气而已啊,那不是会喘气就行!呼吸!呼吸会吧?” “呼吸就能感气?” 周商半信半疑。 “废话,所谓呼吸,便是人与天地最直接的交流。人就是在这一呼一吸间,达到内外平衡,可这种平衡带来满足的同时,也会限制人对边界探索。” 王瓜在周商面前站定,眼神凛冽,“毕竟一个自我满足的人,是不可能突破更高界限的,所以想要做感气训练,首先便要打破这种平衡!” “打破平衡?” “将天地的炁全部奉还,属于你的炁才会显现,我将这套训练法,称作龟鹤吐息!” 做了简单的说明,王瓜仰头,开始吐气,而后强风起。 明明不是寒天,那喷吐出的竟仿佛浓雾,呵气如箭,凝而不散,直抵九丈高空后,才氤氲散开融于天地之间。 王瓜的这口气很长,长到氤氲开来的雾气竟将整个校场覆盖。 模约数十息后,王瓜吐出的气箭才开始变淡,越来越淡。 但他还在吐,脖颈处青筋已经暴起,胸腹强烈的收缩,仿佛要将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压榨出去。 又过了十数息,王瓜吐气方式变了,他已经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连贯的吐气,而是吐一口停一阵,吐一口停一阵。 直到身体里再也吐不出一丝气后,王瓜依旧屏息。 时间过去挺久了,周商看到,王瓜的脸色煞白,嘴唇因缺氧而变得青紫,心跳变得缓慢,身体开始颤抖,仿佛随时都要跌倒。 明明身体状况已经这么差了,可王瓜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耐心的猎手,正在等待猎物。 又过了一会儿,周商听到一个声音,从王瓜的胸膛传出。 “砰!” “砰砰!” 这是何等强烈的心跳声! 在周商惊奇的眼神中,原本已经吐不出气的王瓜,又缓缓吐出一口,雪白色的气箭。 吐出这口后气箭后,王瓜恢复正常呼吸,脸色迅速红润,唇上青紫色退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商甚至感觉王瓜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些。 “这就是龟鹤吐息,很简单吧。” 迅速恢复状态的王瓜抻了抻懒腰,“你自个儿练吧,我休息了!” 言罢,也不等周商说话,他便自顾自的往居舍走了,一边走,口中还一个劲嘟囔着,“要是炼丹有炼炁那么简单就好了,明明每一味药都控制的很精准啊,丹炉怎么又爆了呢,一定是丹炉的问题,一定是的!” 王瓜的潇洒,让周商一肚子的感谢都无从宣泄。 但男人的恩义,从来不是口头上的东西。 周商目送王瓜的身影消失于雾气中后,急忙开始了关于龟鹤吐息的尝试。 经过王瓜的讲解与示范,他已经完全理解了龟鹤吐息的精髓。 就是通过吐气,将身体里的炁都排空,然后利用身体自有的保护机制,将平时潜藏在体内的,不易察觉的自身元炁,给逼出来。 理论成立,方法明确,周商闭上眼,开始龟鹤吐息。 一刻钟后,周商朝天吐出一缕丝线般的气箭。 睁开眼,娄洪便站在跟前,整个人几乎贴到他的鼻尖。 饶是以周商的心境,也吓得后撤数步,“娄统领,请不要半夜三更悄没声息的出现,会吓死人的!” 娄洪可没有理会这种抗议,此时他看周商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稀奇的物种,“你找到体内元炁了!?” “应该算是找到了吧。” 经过两三次龟鹤吐息的训练,周商确实感受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元炁,甚至将其引导喷出,“都是龟鹤吐息的功劳,按王大师的说法,能喘气就行。” 周商并不觉得自己了不起,因为过程实在太过顺利,他甚至认为王瓜的评价十分中肯。 “狗屁能喘气就行!” 谁知娄洪听到这话,瞬间上头,“龟鹤吐息确实能加速感气,但也只是寻找气源,谁特么的刚学龟吐息,便能呵气成箭,这已经是感气层次的训练了!” 十八章:三条修行路 最开始同严刚打赌,娄洪是信心十足的。 他根本不相信有什么二十多岁,从未修炼过,但却非收不可的遗珠。 说得难听点,即便真是什么修炼奇才,耽误到二十二岁,那也一文不值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五岁孩子记忆力好能识千字,背诗百篇,那叫做才能。 一个二十二岁的大人,能做到这个程度,什么都不是。 所以在观察了周商几日后,娄洪就熄了心思,只等严刚回来兑现赌约了。 但谁能想到,因为感受到元炁波动而出来校场查看,竟然能见到那么稀奇的事。 王瓜竟然在传授周商吐纳的方法这就算了,毕竟那货恣意妄为,做什么都不奇怪。 但更让娄洪感到奇怪的是周商,分明第一次学习吐纳法,竟然就能找到气感。 这不禁让娄洪有些动摇。 难道周商真是难得一遇的炼炁奇才? 作为西夏州的老牌宗门,虽然近些年因为养气、炼神之道大昌而显得有些式微,但毕竟祖上也是阔过的。 像这样的宗门收徒,都喜欢从小培养。 考虑到周商的年岁,娄洪不由得又有些踌躇起来。 周商自然看不懂统领沉默的意思,他看娄洪一副沉思的模样,试探着开口道:“要是统领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去吃饭了?” 被打断思绪的娄洪,看着一脸坦荡,只想干饭的周商,无奈叹了口气,“走吧,正好你感气了,有些事情也该同你说了。” 既然之,则安之。 虽然不知道娄洪要说什么,但谁也阻挡不了一个刚刚训练完的猛男,想要干饭的动作。 熟门熟路的来到食堂小门,点上油灯,灶上正温着饭菜。 娄洪探头看看,具是五谷加上谷饲的禽肉,这样的餐食搭配,以一个刚接触健体修行,且没有师父从旁指导的年轻人来讲,算是很好了。 心下微微赞许一二后,它随着周商来到食堂就坐,没有着急开口,只是安静坐在对面观察对方进食。 饿惨了的周商自然不会在意这点目光,径直开始用餐。 同最初不安章法的一通乱吃相比,此时周商的进食,已经开始有了仪式的痕迹。 虽然饿极了,但在进食前,他还是会将各种食物分门别类在餐盘上分好,紧接着一口一口依次送入嘴中,每一口食物,他都咀嚼得很仔细,非得将食团裹满长生酒才咽下。 这样的表现,无疑让娄洪更加满意,到他这个年纪,自然会形成一套衡量资质的办法。 依照以往的经验,区分人才和庸才其实特别简单。 知道怎么做是更好的,却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的人就是庸才。 就像营地里的大部分护卫, 似这样的庸才,不管出身如何高贵,天赋如何惊人,师门传授的功法如何高妙,成就不过了了。 那人才又是什么样的呢,就是如周商这样,得知一个向上的方法后,哪怕他本身并不了解这个方法的根本意义,但也会一丝不扣的执行,然后一点点的去感受。 在这个感受的过程中,才能更高的人,会慢慢明白方法的意义,然后反推出更多的方法和路径。 才能低一点的,也能从这个方法中收益,然后将其奉为圭臬。 周商练习服食的法门时间还尙短,娄洪还没办法看出对方才能的高低,但保底也是个人才。 而人才,便值得更多的优待。 “我原本觉着,服食法你能记得三成就算好的,想不到你竟记得那么清楚,不错不错。” 对周商的表现夸赞一番后,娄洪便将话头一转,开始聊起修行界的常识:“如今你已经感气了,紧接下来就是养气和通脉,如今玄灵修行界呢,共有三种蕴养元炁的方式,虽然感气只是修行的第二重境界,但养气同健体一样,是一辈子的功课。 所以在修行之前,选择哪种方式蕴养元炁,就显得很重要了。 照理说这种事情应该是由你师门长辈或是至亲来同你谈,但我看了你应募的简历,上头说你是个孤儿,荒原打猎为生,是吧。” 周商点点头。 “这种一查就会暴露的说法,以后尽量少用,瞅瞅你的生活习惯,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少爷,还孤儿出身,还荒原猎人!也就是碰上郑福了,不然就隐瞒身世这一条,你都进不了乾坤商行的门!” 娄洪吐槽了一番漏洞百出的简历后,接着道:“你也别紧张,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无意探究你的身世,只是想要跟你讲,若想被人真诚相待,你便得真诚待人。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说,编瞎话是种很糟糕的应对。 行了,闲篇扯得太多了,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了,三种蕴养元炁的方式,三种蕴养元炁的方式,分别对应着入品后的三条修行路径。 你也见过好几位入品修行者了,有察觉到什么不同么?” 周商一愣,不算曾经走访永宁道馆时看到的切磋,他近距离接触的入品修行者大概有三个,严刚、娄洪以及王瓜。 但这三人中,他其实只见过娄洪动手,好吧,其实也不能算是见过动手,毕竟不论是托举马车或是挟持掌柜,那最多只是算是玩乐。 至于严刚和王瓜,他更是连玩乐都没有见过,要周商说出具体有哪不同,他是真的说不出。 但这三人周商确实是见过的,如今被娄洪这么一说,仔细回忆一番后,竟还真被他察觉到些许不同,“给人的感觉不同吧,您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头猛兽,哪怕你只是笑眯眯坐在那儿,都能让人感觉到危险。 严刚队长的话,则不会给人这种感觉,但偶尔有人不尊号令时,他的眼神就会格外凛冽,好像一把尖刀,久久难忘。 至于王大师...王大师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普通人?不不不,也不能说是普通,就是很自然,根本感觉不出他的深浅。 我就觉得感觉上比较不同,还请统领指教。” “想不到你还挺敏锐的,不错不错。” 娄洪赞许的点点头道:“之所以我们三人会让你感觉到不同,是因为我们三人所走的,是三条截然不同的修行路。 我修锻体,阳刚致神,王瓜炼炁,你所感觉到的差别,就是这三条修行路外化的区别。” 十九章:式微 “锻体?致神?炼炁?” 周商听着三个新鲜的名词,心中疑惑越加,连吃饭的动作都停下了:“我不明白这三者的区别,大家不都是从健体和感气开始修行的么,怎么之后还分道路?难道锻体的就不练炁?炼炁的就不锻体?那致神是什么,既锻体又炼炁么?” “传闻果然不错,只要提到修行,你就会变得话多。” 娄洪笑道:“接着吃你的,服食切忌间断。我既然开口了,自会解释这三条道路的不同,不必心急。” “其实你刚才问得很好,既然大家都是从健体和感气开始的,那为什么又有了三条修行路线呢。” “这里就涉及到玄灵修行界的几次变革,最初的修行者,将修行路称作九重关。” “你现在知道的健体,感气,将元炁贯通全身经脉后的步骤,全都是上古时便有的修行法门。而所谓入品,便是修行者中的百里挑一,可是从修行本身来说,入品不过是刚刚起步。” “因为入品之后,还有六重大关,走炁强筋,磨皮缎骨,壮五腑,换血髓,轮转元气,天地灵犀,终成仙人!” “仙人者,寿岁过千,仙体无垢,容颜永驻,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修行的最高目标。” “遍数上古大能,都是沿着这九重关要,一步一步登临成仙的。” “只可惜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王道,破九重关登仙的修行法,终究是古早修行法,而玄灵界从来不乏惊才绝艳的修士。” “中古时就有一人杰,以自创炼炁法,六十四岁便将元炁后天转先天,以三关身证九重仙,返老还童。” “后来更将炼炁法传道天下,当时修行界普遍认为炼炁法是血魔外道,有巨大隐患。所以三位仙人联袂而至,想要阻止传道,却被这人杰一力压服,此战之后,炼炁法名动天下,修行者众多,衍生流派无数,虽再未出现三重关便登仙者,但五六重关的人仙偶有所见,七八重关的人仙更是频出。” “而所谓致神法,这是近代才有的修行方式,讲究一个极情于技,由技入道,以道至神的路子。虽然致神法存在并不久,但随着几位剑仙的出现,却也声势渐隆,尤其是致神法强调的,万法皆可至神,更是让其拥趸无数,毕竟人都是有爱好的,而能将爱好作为登仙之阶的修行道路,又有几个能够拒绝呢。” “说完这三条修行路的来历,我便再同你讲讲这三条修炼路径的优劣吧。” 言罢,娄洪开始发大力:“致神法虽然神异却极重资质,首先你得有特别喜欢的事情,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喜欢到当你做那件事时,你可以忘记周遭的一些,忽略时间的流逝。” “致神法的创始人,将这种状态称作心流,称只有能够随时在自己喜欢事物上进入心流状态的人,才是最适合修行炼神法的人。” “当然,所谓心流不过是修行炼神法的基础而已,看到那个王瓜了嘛?” “您是说王大师么?” “王大师?他也配!” 娄洪不屑冷笑,“明明是个天赋超群的炼炁士,偏偏觉得自己可以炼丹致神,但若他炼丹上的天赋,能有炼炁天赋的一成,哪怕半成,也不至于练个培元丹,还天天炸炉!” “......现在炸炉的间隔已经比刚开始长了,过几天熟练度高了可能就不会再炸了。” 周商忍不住为王瓜找补了一句。 “炸炉是熟练度问题么?炸炉是能力问题,是天分问题!行了,不提他了。” 娄洪嫌恶的摆摆手,“和你说这个,主要也是想让你明白,把爱好当天分,结果将会何等荒诞!” “说完致神法,再说说炼炁法,其实以你第一次龟鹤吐息就能气感入门的表现来看,你倒是拥有不俗的炼炁天赋,可惜啊,真是可惜了!” 娄洪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周商,眼中的惋惜之色藏都藏不住,“你的年纪太大了,炼炁法虽然成本不高,但讲究很大,创造炼炁法的那位传道曾言,人出生时最天地灵犀最是敏感,身上元炁也最是精纯。” “所以少年时寻找与自身元炁相匹配的天地元炁,进行炼炁法是最容易的,事实也是如此,各大炼炁流派的炼气士多是童子时便被收入门墙。” “因为随着年岁增长,人体自身元炁会因为同天地元炁勾连太深,变得越发混沌,虽然看起来适性变广了,却也失了元炁精纯,不论是破镜还是轮转,都会事半功倍,所以各个炼炁流派,都不收十五岁以上的弟子。” “至今未听闻有如你这般年纪才开始炼炁,还能练出什么名堂的炼炁高手。” 娄洪显然是个有见识的,宗门出身加上本身实力,讲出来的东西鞭辟入里,可信度极高。 但周商听着听着,却隐隐察觉一点儿问题,虽然娄洪口口声声说得是三条路径的优劣,可怎么听着,只有致神法和炼炁法的缺点。 而且要求修行年纪和修行资质,应该来说不算什么缺点吧。 反而有点专业学科上升通道的意思,倒是娄洪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炼体路径,优缺点周商是一点儿都没听见。 这怎么行! 有大佛果实傍身,其实周商最好奇的便是这个锻体路径了,因为从判断的内容看,锻体好像是和大佛果实能力最契合的路径。 但娄洪仿佛有意隐藏什么,一点儿干货都不讲。 “娄统领,炼炁法和炼神法的缺点都讲了,那您讲讲锻体法的缺点呗?” 周商此时已经将餐盘里所有的食物都消灭了,所以他目光炯炯盯着娄洪,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锻体路径有什么好讲的,玄灵界最经典的修行路径,一个词评价强无敌!” 娄洪将头昂起,避开周商的眼神后,就是一通气壮山河的吹嘘,“严刚致神,王瓜炼炁,两人就算一起上,本统领也分分钟就料理了,所以锻体路径是个什么水平,你应该明白了吧!” “明白是明白了,就是有些不理解。” “嗯,有什么不理解的,尽管问来?” “请问统领,既然锻体路径那么强,为什么修炼炁和致神的人会越来越多呢?” 周商很精准的抓住了对方逻辑上的漏洞,娄洪的表情为之一僵。 但周商显然还没结束,问题跟连珠炮似的抛出,“而且按照统领刚刚讲得,当年炼炁法的创始人想要传道天下,有三位老牌仙人前去阻拦,明明修炼年岁更长,人数也更多,以一敌三却还是败了。这是不是说明,锻体路径在仙人阶段的战力,其实是不如炼炁的?” “再有,您刚刚只说了致神法的缺点,却没说致神法的优点,这个近代新兴修行路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成为公认三条修行路径之一,即便是在资质上有苛刻的要求,但它肯定也有其独到之处吧。” “还有...” “行了,有完没完!” 娄洪面色难看的打断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闷葫芦有这么多问题?” 一般人面对上司发火,可能当场就被吓住,并将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忘了。 但周商却是无比的冷静,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 娄洪的话语中隐瞒了很多细节,尤其在他追问时对方的打断,不像是面对无知者的不耐烦,反倒是有些心虚。 这让周商明白,那些隐藏的细节中,肯定有娄洪目前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或许这种隐瞒是善意的,但周商却很不喜欢,所以他认为有必要向娄洪表明自己的态度。 “抱歉娄统领,如果因为我的问题太多,对你产生了冒犯,那么我向您道歉,但这个问题,我是必须得搞清楚的。” “刚刚听完你对三条修行路径的介绍,我发现,致神和炼炁两条路径好像不太适合我,那么摆在我面前的,就只剩下锻体一个选择了。” 周商并没有被娄洪难看的脸色吓住,而是语气平和的解释道:“我是一定会走锻体路径的,但我不想糊里糊涂的走,所以我想知道,咱们锻体路径的修行者,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周商的平和语态,镇定神色,让娄洪也不好继续摆出那副唬人的凶恶嘴脸,哼哼了两声,“所以说,你哪像什么孤儿。” 带些埋怨的发泄后,娄洪放下了端起的态度,有些认命般的放松,“也罢也罢,年轻人早点认清现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还请统领指教!” 感受到娄洪态度的变化,周商旋即挺直身体,正色道。 “指教谈不上,都是些你终归会知道的事。” 心情明显有些低落的娄洪淡淡道:“你刚才问,既然锻体路径那么经典,为什么炼炁和致神的反而越来越多,答案就在三条修行路径的练法上。” “致神的练法,是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不断精进。炼炁的法门,是同化天地元炁,并让自身元炁达到天地共鸣的地步。而咱们锻体的练法,则是不断的用元炁淬炼身体,现在你已经感气,那么接下来就是强韧筋肉,磨皮锻骨,易经伐髓,换血重生的功课!” “往后六重关,一重一天山,而要冲破这些关隘,不光需要天赋,还需要你有足够的资源支撑。你应该也发现了,随着锻体程度的提升,你的食量变得越来越大,很快普通的食物就无法满足你的能量需要,这也就产生了锻体修行者第一项额外的能量成本。” “咱们商行卖的培元丹,就是专门供应锻体修行路径,感气到通脉层次修行者的辅助丹药。虽说丹药并不是锻体修行的必需品,但两个同样资质的锻体修行者,使用丹药辅助和不使用丹药辅助的训练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辅助丹药,不光可以补上身体能量的缺口,最重要的是,它可以促进辅助自身元炁,加速筋皮、骨肉、脏腑、骨髓的进化。大大缩短破关的进程。” 听到这儿,周商忽然明悟,想通了一些曾经他觉得特别怪异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永宁城中道馆遍地的原因?那些馆主,都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支撑自身的修行?” “你倒是一点就通。” 娄洪看了周商一眼,淡淡道:“修行资源是锻体路径绕不过去的一道坎,最初几个品级还能依靠自身的天赋前行,越往后便越需要修炼资源的辅助,其实开设道馆这些修者,都算是正派的修者,你看看永宁州那些寨山为王的,九成九都是需要资源的锻体路径修行者。” 虽然娄洪语气平淡,但周商却隐隐感到一股淡淡的杀气,让人心头发毛,“锻体需要的资源数量很大么?” “看出身。有些世家弟子的月供丹药,可以是散修一年都用不完的数目,有些人干一年,到手的资源不够换一个月全程丹药的。拿你来说吧。” 娄洪掰着手指给周商算账,“你现在感气了,如果不想在这个阶段过分消耗潜力的话,最好每个训练周期服用一颗培元丹。” “我观察过你的训练量,异常出色的身体恢复力让你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完成一个训练循环,人家十天的训练量,你两三天就能完成。” “这也意味着,你一个月的丹药消耗,至少是别人的三倍,全程丹药辅助的话,大概是十到十五颗培元丹每月。按照咱们现在商行挂出的培元丹牌价,一枚培元丹六十四个大钱,你算算你一个月丹药钱就得多少?” 周商算术还行,尤其擅长这种两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 心中一过数就发现,以他现在五百大钱的薪酬,大概只能满足半程用药的水平。 这还只是刚开始。 按照娄洪的说法,随着锻体的深入,丹药的用量只会越来越大。 往后的资源缺口,感觉不会是个小数字。 这让周商不由得对未来的修炼环境感到担忧,“既然锻体修行的成本那么大,那一般的锻体修行者都是如何维持的呢?” “一般的散修?其实修行资源这种事情,要想解决也不难。” 娄洪淡淡道:“上山采药,探险寻宝,各种雇佣,或者干脆上山劫道,杀人越货。” “都是些看天吃饭,凭运气的法子,听着还不如培植药草,学习炼药呢...” 周商不太相信散修只有这点出路,“应该还有些别的出路吧。” “有,自然也是有的。” 娄洪故作矜持的微微点头,“毕竟很多散修都是从拜入道场接触修行的,某个弟子感气后,馆主会根据这名弟子的表现,考虑要不要将其收为入室弟子。即便不打算收入门墙的,道馆也会有价格相对便宜的丹药贩售,当是结个善缘。” “道馆尚且如此,更别说宗门帮派了,所以寻一势力投靠,就是散修解决修行资源的最好办法。” 二十章:可造之材 “散修的情况还真是有些艰难啊。” 想到未来自己那海量的资源缺口,周商不由得感叹了句,“统领刚刚说了,这能量成本只是锻体路径的第一项额外成本,难不成还有第二项额外成本?” “咳咳...也不能说是额外成本,就是练法不同吧。” 娄洪轻咳了一声后,这样说道:“咱们锻体道途有位大能说过,锻体这个事儿,三分练,七分吃......剩下九十分,全靠睡!” “???” “不相信?你以为身体是在什么时候变强的?是完成训练脱力以后嘛?还是在你大快朵颐,把肚子塞满的时候?错了!” 娄洪用手点点桌面,发出“笃笃”的敲击声,就像晨钟暮鼓:“你的身体,是在训练完入睡后,完全修复后变强的!为什么你训练进步那么快,就是因为你身体的恢复速度异于常人!” “所以如何睡觉,如何睡个好觉,就是咱们锻体路径中最重要的一堂功课。而每个人的课业情况都不尽相同,尤其是入品之后。” “因为每个人循环的训练量不同,休眠时间也不同,有些人身体恢复速度慢些,他就需要更长的休息时间,更加针对的丹药辅助。有些人的身体恢复速度快,那么所需的休息时间也会变短。” “但不论长短!休眠都是锻体路径中一个很重要的训练内容。这也就是咱们锻体路径相较于其他两条路径来说,另一块额外的,时间成本。” 娄洪所说的每一句话,对周商而言都是一片展新的天地。 他就跟海绵一样,快速的吸收这些珍贵的知识。 只是听到最后,他反而有些不理解了,“为什么说这块休息时间是额外的成本,难道炼炁和致神两条路的修行者,不需要睡觉么?” “他们还真的不需要。” 娄洪面无表情道:“炼炁士修的是静功,走得是大小周天行气,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路子,打坐半个晚上便能抖擞精神,免去睡眠还不耽误修炼。” “致神的就更离谱了,有些进入心流状态后,能够不眠不休的练上几天几夜,然后胡乱吃点,睡上半天,就又能起来继续心流!” “这样一比较的话,咱们锻体道途前景真是不乐观啊。” 除了摇头苦笑,周商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情况就是这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娄洪语气漫不经心,但双目却死死盯着周商,观察对方当下最直接的反应。 周商低下头,闭着眼,双眉紧锁,手捧着脑袋。 锻体道途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已经没有功夫再耽误下去了。 双手使劲揉了揉脸,周商抬起头,“听了锻体道途那么多坏处了,那有没有什么好处,可以安抚下我这颗不安的心灵?” “近身短打,锻体道途无敌!” 娄洪笑了,“将三种道途的修者放入笼中厮杀,最终活下来的一定是咱们锻体道途的修者,在极端环境下,咱们也必然是活得最久的一支。” “总算听到些小优势了!” 总算获得点安慰的周商点点头,“娄统领,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等会儿。” 娄洪摆摆手,示意周商先别急着走,“本统领看你意志坚定,思维活络,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好歹达到气感境,也算是个人才,不忍见你于红尘中为了些许修炼资源奔波蹉跎岁月。” “这样吧,我写封引荐信,你拿着信前往西夏州御制山金刚门,只要通过考验,你就能拜入金刚门下。即便通不过考效,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能成为金刚门的外室弟子,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娄洪留了个心眼,以他金刚门真传弟子的身份,其实是可以免许收徒的,只消传信回宗门报备一下就可以了。 只是周商刚刚表现的过分有主见了,甚至能够从他隐藏了信息的话语中套出锻体修士的真实情况。 为入门墙的徒弟就表现得比师父更加聪明? 这就让娄洪觉得有些没面子,所以决定给对方设置一个小小的考验。 毕竟是收徒弟,尤其是收周商年纪这么大的徒弟,哪能那么随便的。 宗门考效测试什么的,都是最正常流程。 当然,考效测试之前,也得先在对方眼前吊块肉,不然人家不愿意考效人跑了,那也不行。 所以娄洪干脆亮明身份,称即便对方没法通过考验,保底也是个外室弟子。 想着以自己的身份和实力,做出这份许诺,周商还不得纳头便拜,俯首帖耳。 但娄洪万万没有想到,周商听完竟然丝毫没有动心的意思,只是起身摆手,直接拒绝,“不用麻烦娄统领了,我暂时还没有投靠势力的打算。” “站着!” 预料之外的回答,让娄洪不能的有些不悦。 轻慢的态度,更是让他觉得对方似乎不太明白【金刚门】三字的分量。 略带愠怒的缓缓站起身形,压迫感蔓延开来,“是不是我刚刚的话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让你以为如今锻体道途式微,所以宗门什么人都会收?还是说你以为自己真的资质超群?所有宗门都会上赶着向你发出邀请?” “年轻人,不要太傲!” “你可知道,刚刚拒绝的,可能是此生最大的机会!” 看着娄洪脸上藏不住的愤怒,周商明白刚刚自己说错话了。 过分直接的拒绝,触及到了娄洪内心的敏感。 饱含愠怒的质问声背后,是色厉内荏的自尊。 就跟绝大部分的经典传承者一样。 在他们心里,这条付出了无数汗水与辛苦的道路是光明且荣耀的。 可时代的浪潮总是难以抵挡的残忍,经典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过时。 可谁又愿意承认,自己视如珍宝的东西,是已经过气的东西呢。 所以一开始,娄洪会肆意攻击着另外两种道途的缺点。 并不是他真的对另外两条道途轻蔑,而是他不想承认,锻体道途已经被后来者超越。 所以他会说,严刚和王瓜一起上,他也能轻松料理了。 这是要用自身的实例,打破锻体道途战力不如其他两支的传言。 理所当然,他会在抛出橄榄枝后,因为没有发现周商表现出对加入金刚门的欣喜,而感到羞愤。 周商说错话了。 但不是错在拒绝。 而是他忽略了,一个将锻体道途当做信仰的修行者的感情。 所以他觉得,自己需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把他不愿投靠势力的真正原因,说清楚。 “娄统领,我之所以不想投效组织,不是因为傲慢,更没有小瞧金刚门的意思。” “只是我打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餐食。想要得到,就得付出。拜入金刚门,或许是我目前能够触碰到的,最珍贵的机会,好像只要小子点点头,就有一份不俗的传承,无数先辈的经验可以借鉴参照。” “您也知道我刚刚开始修行,有这样一份机会摆在我面前,难道我会不想要么。我当然是想要的,只可惜,此时的我,付不起能匹配这份机会的代价,所以即便再想要,我也得克制!” “哼,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听完周商的一番话,娄洪的态度软化下来,他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但要他承认错误,那是不可能的,不断贴脸攻击,才是锻体修士的风格。 “你以为宗门传承是道馆做买卖么,收徒的目的就是挣钱?我告诉你,拜入宗门后,宗门非但不会收取费用,为了培养弟子,反而要倒贴不知多少丹药补剂,更别说比修行资源更加珍贵万分的传承了。” “想想永宁遍地的道馆吧,连这种散修自己琢磨出来的,前路不明的武道传承都要收费才能传授,若是宗门真的贪图什么回报,只消开个价格,西夏州的修行者怕是都要挤破头!” “如你这样连道馆学费都交不起的穷小子,有人愿意免费收,你还端起来了,简直不知所谓!” 娄洪一通好骂,只觉的神清气爽。 不光抓住了周商的漏洞一顿输出,还恰到好处的点出了金刚门的光辉形象。 此时对面的年轻人,应该完全明白他对宗门产生了多大的误会,正懊悔不已吧。 若是对方改口反悔,自己要不要顺势收下呢? 还是拂袖而去,让这小子患得患失几天? 选择好多,也是件让人苦恼的事啊! 这边娄洪的内心小剧场正在做戏,那儿周商又开口了。 “不做价的才是最贵的价,如果有的选,我倒希望金刚门的传承可以明码标价。” 听到这话,娄洪都惊了,甚至以为是耳朵出问题了,“你小子没毛病吧,免费的不要,反而希望明码标价?” “还是那个我从小就明白的道理,所有看似免费的东西,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周商表情平静,口中话却字字戳心:“宗门传承不作价,不是没有价,他们要收走的,是最珍贵的东西,在我......最弱小的时候!” “荒谬至极,收徒还收出错来了,你倒说说宗门会收走你什么?” “宗门会收走我的是非,涂改我的喜恶,更加难以接受的是,他们要取走生命的自由。” 周商直视娄洪双眼,一脸正色,“我努力修行,是为了拥抱更广阔的天空,没了翅膀怎么行!” 有些鸟儿注定是要飞向天空的,听到周商的话,娄洪恍惚间想起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 那时的他也想纵横天地,可是什么时候,他的天地越来越小呢... 因为四处奔波完成雇佣任务么? 不对。 他的一切,都是宗门给的,如今他修为有成,又哪能再做一个米虫,也到了他回馈宗门的时候了! 不是天地变小了,而是他的选择变了。 他成长了,他明白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并非宗门的强迫。 娄洪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下,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商已经离开,连桌上的餐盘都已经不见踪影。 ……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之后几天统领的脾气特别暴躁。 以往对偷懒护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娄洪,现在抓着便是一顿加练,整的护卫们天天鬼哭狼嚎。 众人纷纷怀疑,应该是统领遇见什么糟心事了,那他们撒气。 一般的情况,这种做法会引起护卫的强烈反弹。 毕竟都是临时雇佣的,挣点钱花,真想修行谁来这儿啊,永宁那么多道馆难道不香么。 雇主太过严苛,雇佣护卫叛乱的例子也不少见啊。 但乾坤商行的护卫营地,除了些许背后的抱怨外,倒是没有出现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都怪东主给的太多了。 不论伙食还是薪酬,都是永宁顶级的标准。 训练苦点儿苦点儿呗,还能辞咋地! 所以即便每天练得鬼狐狼嚎的,也最后就是三五成群的猜测下,统领到底遇见啥事儿了,以及什么时候能恢复。 有猜情伤的,有猜遇到瓶颈的,就是没有人猜是被营地护卫气到的。 毕竟周商表现得也太优秀了,达到感气境界不说,营地里那套专门为感气境界准备的动功【五禽导引】,进度更是快得吓人。 【五禽导引】是西夏州特别有名的一套感气功法,是以模仿猿、鹿、虎、熊、鹤五种猛兽猛禽的形态和习性,以姿势配合吐纳引导元炁,使之壮大旺盛,达到增强脏腑,贯通经络之效能。 每一种形态,都是一种独立的训练方式,包含好几种吐息的方式,几十个姿态动作。 练习时,每一个姿态动作,都必须和呼吸密切配合。 且呼吸的长短和动作的快慢,要自然协调一致,这才能让元炁达到最好的蕴养效果。 所以世人都说这套【五禽导引】,是易学难精,光凭自己摸索的话,想把姿势做到位都不知道需要多久。 而营地因为有娄洪这样的大高手存在,每个护卫学习的【五禽导引】,无疑都是经过不知道多少名家去芜存菁后的大成版本。 五种形态的任意一个动作,都有着极其精准的要求。 难记又复杂,这可着实苦了营地中的大老粗。 每每修行【五禽导引】时,娄洪就会拿着一根小指粗五尺长的教棍,来回游弋巡视。 但凡有一个动作不到位,那教棍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抽过来。 照理说都是皮糙肉的汉子,别说用小棍抽,你就是用藤条抽,也不会觉得多痛。 可娄洪每一棍下来,都能打得感气境界的汉子鬼哭狼嚎的。 所以营地里每日叫得最响的,就是这群感气境界的护卫。 本来嘛,【五禽导引】这么难,大家一起慢慢学,一起挨棍子,这是件多么促进感情的事! 可偏偏来了个搅屎棍! 在周商加入感气小团队修行之前,【五禽导引】是公认的复杂和难懂,甚至有很多护卫觉得,只要能标准做到其中一个形态,就算是学成了。 要想把【五禽导引】全部学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然后周商就出现了,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做到的,刚学第一天,就能磕磕绊绊的将整套动功给跟下来。 其他护卫连气都还没喘匀呢,这货又来一遍。 短短三天,周商的【猿形】已经做得比一般队员还要标准了,其他几形的动作,也越来越有味道。 可以说,娄洪的暴躁,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于周商的出色表现。 周商表现得越出色,他心里便越烦躁。 为什么护卫们这段时间老挨骂,因为跟周商一比,其他人都蠢得像猪。 资质不如也就罢了,关键是态度! 从感气境界开始,修行便不再只是针对身体的训练了。 【五禽导引】看似不需要负重,只是一个人在不足一丈见方的空地上,做些看似不太艰难的动作。 但练完一趟下来,即便是体力最好的周商,也会汗如雨下。 因为动功的修行,每一个动作都要求用尽全力,如果说健体时的训练,主要是向外发力,那么感气后的训练,便是向内发力。 不论健体层次高低,一趟【五禽导引】打下来,都会累得脱力,如果没有,那就说明在修炼时偷懒了。 这种每一秒都要求同自我对抗,每一次训练都要求全力以赴的动功修行,是很考验人的精神和意志力的。 因为即便你的体力所剩无多,你也可以再来一轮训练。 这就跟日取其半,无穷尽也是一个道理。 所以理论上,只要精神和意志力撑得住,动功是能一直循环修炼下去,直至身体极限的训练技巧。 虽说因为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贸然进行极限训练,可能会有受伤风险。 但作为锻体道途的修行者,探索自身极限,然后突破界限,本就是最基本的态度。 怕苦怕累,锻什么体? 在娄洪的认知里,一个感气境界的锻体修士,在一个训练循环中,应该至少要有一次触及极限的训练。 因为只有到达极限,你才能准确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究竟是进步还是退步。 只可惜,当娄洪提出极限训练的方法后,绝大多数护卫都嗤之以鼻,认为即便不通过极限训练,也能知道自己变强没有。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怀着将信将疑态度,尝试过极限训练的,可完成一次之后,再提起便是脸色煞白,仿佛什么无间地狱,不肯再试。 自那之后,娄洪也就不提这茬了。 修行这种事,终归还是要看个人意愿的。 只是没想到,周商在训练【五禽导引】的第一天,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出色的身体恢复力,让周商可以在一天内完成整个训练循环。 但这只是理论,毕竟每个人每天拥有的时间长度是相同的,一天完成三倍的训练量,也意味着要付出三倍长的时间。 动功也是如此,理论上每次循环都要触碰极限,难道极限还能天天触碰? 好像真的可以... 从白天到黑夜,除了吃饭和恢复体力,就没停下过对【五禽导引】的思考和练习。 娄洪自认是个修行刻苦的,也算是有不俗的天赋,可易地而处,他觉得即便是他拥有周商那样的恢复力,也没有办法做到这般天天触碰极限的修行。 毕竟极限训练不光是身体的磨砺,还是对精神和意志力的考验。 那种像被掏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脑袋昏昏沉沉的状态,是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才能恢复的。 可周商呢,好像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娄洪好几次看到他,在训练完以后,跟行尸走肉一样走向饭堂。 但等他吃完饭再回来训练的时候,眼神却又亮得发光。 说实话。 娄洪这辈子,还没为一个男人,心潮起伏成这样。 “搞得那么厉害干嘛,也不怕练出事!” 若是有金刚门的弟子在这儿,一定很难相信,竟然会从训练狂魔的口中,听到这种话。 “你趴在这儿干啥呢?” 来寻找娄洪的郑乾,一进统领营帐便发现对方撅着个大腚,透过窗口向外张望,心生好奇的东主上前两步,也同样看到了校场上那个独自训练的身影,“候,这么快就感气了?猿形也练得有模有样,资质不错嘛。” “哼,错不错的跟咱有什么关系,这小子心气高着呢!我和你讲,前几日我想收他入金刚门,他......” 难道碰到个说话谈心的,娄洪倒苦水似得将当日的情况,一股脑的倾倒出来。 最终,娄大统领这样总结道,“你别想着这小子能留多久,他性子太过孤傲,连宗派都不愿意投靠,你这破烂商会,撑死了是他过渡的小跳板!” 郑乾听完后,摩挲着下巴,“是嘛?我倒觉着他不像孤傲,反倒认为这小子挺老实的,也有原则” “老实?有原则?” 娄洪只觉荒唐,“你需不需要去看看眼睛?这根本就是个看似外表随和,实则孤傲,而且只会为自己考虑的自私小鬼吧!” “哈哈哈,好重的怨气,这是被拒后因爱生恨了嘛。” 郑乾狂笑一阵,拍着娄洪的背道:“老兄,我说真的,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可造之材?从哪看出来的。” 娄洪撇嘴。 “重利当前,方寸不乱,神思清明。” 郑乾笑笑道:“老兄,我是做生意的,你知道把钱借给什么人,是风险最小的么?” “什么人?” “把钱借给那些生怕还不上的人,风险最小。” 同娄洪并肩站在窗边,郑乾遥指校场上的周商,对娄洪这样说道:“我打算送那小子一批丹药!” 娄洪闻言不屑道:“异想天开,那小子连宗门都不屑投靠,你这点小恩小惠,他会收就有鬼了!” “他会收的。”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他还得起。” 二十一章:重塑乾坤 “照你这说法,他不投靠宗门,是不想欠宗门的呗,那我还得谢谢他喽?” 娄洪只觉得郑乾是在胡说八道:“行了行了,不扯了,说说吧,什么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天大的好事。” 郑乾笑眯眯的阐明来意:“药石村之后,咱们乾坤商行的名声算是打响了,周边好些个村镇都找上门来,老兄,咱们商行要做大做强了,” “...确定是做大做强,不是赔的更多吗?” 娄洪很是担忧:“我是个粗人,有些话藏不住,就直说了昂,就咱那收药的成本,还有咱家那群丹师的成丹率,以现在的牌价,那不得卖一颗赔一颗啊!我虽然不太懂生意,但买卖应该不是这样做的吧?” “诶,赔钱只是暂时的。” 难得有人愿意听生意经,郑乾满脸兴奋,“是,咱们家的丹师现在是技艺生疏了点,但这都是新手丹师的必经之路么!” “....是技艺生疏么?感觉是没有才能吧。看东家也不像缺钱的,为啥不直接雇那些高级的丹师,反倒都用些生瓜蛋子呢?” 娄洪分外不解。 “就是人人都这么想,所以永宁城的培元丹才会越来越贵啊。” 郑乾叹道:“老兄,如果大家都找老丹师,那些刚刚成为丹师的,或是有志丹师的新手该怎么办呢?没人请他们炼丹,他们的技艺练不上去,只能放弃炼丹师这个行当,去找其他门路。时间一长,你知道这会导致什么结果么?” “什么结果?” “这会导致,丹师断层,即便培元丹的主药只是野草一般,随处可见的培元草,但在咱们来之前,这枚丹药在永宁城,也要卖到百个大钱之高!” 郑乾淡淡道:“我曾经听闻,有个以采药为生的锻体修士,因为用不起培元丹,所以质问百草商行的掌柜,为什么以五大钱每斤收走的培元草,变成培元丹后却要一百钱!那个掌柜告诉他,培元草只值五个大钱,知道怎么把培元草变成培元丹,值九十五个大钱,所以一枚培元丹,卖一百个大钱,合情合理。低级丹药尚且如此,更别提更高级的丹药。” “简直荒谬!” 娄洪有些愤怒,“丹药是锻体道途不可或缺的资源,永宁的修行者就任凭那些奸商拿捏么?” “如果只是低买高卖的话,我相信永宁的修行者还是有能力应对的。” 郑乾叹道:“但商盟里头有高人啊,老兄作为锻体道途的修行者,应该明白,同炼丹师关系最紧密的,就是各个道馆。” “因为道馆每个月的丹药用量大,全部采购的话成本太高。所以但凡生员稳定的道馆,都会同炼丹师合作,一些大道馆,更是会培养炼丹师,对吧?” “这有什么不好嘛?” 娄洪不解,“道馆获得便宜丹药,同时培养大量炼丹师,不是挺好的。” “这个合作方式确实挺好的,虽然免不了捧旧踩新,但老丹师做不光所有的生意,总能留些空间给新手丹师,可永宁的情况有些特殊。” 郑乾叹了口气道:“永宁商盟成立后不久,便开始向各个道馆提供丹药,而他们提供丹药的价格,要比你自己培养丹师炼丹的成本,更低!” “还有这种好...还有这种事?” 娄洪下意识就觉得这是好事,但又隐隐感觉有诈,遂改口道:“不能吧,商盟还能做亏本生意?一定是在丹药里面动手脚了吧。” “药性十足,品相甚至比自家丹师练出来的更好!” 开口打消娄洪的顾虑后,郑乾这样问道:“相较于自家丹师波动的水准和成本,商盟提供的丹药物美价廉,换做你当道馆主,你怎么选?” “这...如果东西真那么好,那就先搞点用用呗,如果发现商盟耍手段,停了就是。” 娄洪自以为机智的说道:“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 “方法倒是稳妥,永宁的馆长们,跟老兄想得也差不多。商盟的丹药好,那就先采购些用用,但一开始肯定不敢全部投入,所以先置换一部分。” 郑乾语气淡淡没什么起伏,就像在讲一个无聊的故事:“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合作,自然也会因为利益的变化崩塌,道馆的丹药需求量就那么大,用了商盟的,自家丹师便需求量少了。这个时候丹师自然要上门询问情况,找个借口也就搪塞过去了。” “用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商盟的丹药质量真的很好,价格还低,自家那个合作丹师反倒因为订单下降,老上门来聒噪,之前合作的情义很快被消磨殆尽,终于有一天,馆主下了决心,干脆全都用商盟的丹药好了。就算以后价格变动,自己再培养一个丹师,也费不了什么事。” “毕竟丹药成本越低,同样收入下道馆能够培养的弟子就越多,只是个生意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给些补偿,或是找个借口,切断同丹师的合作,道馆发展得更快了。” “更让馆主们觉得自己英明的是,商盟的丹药品质一直稳定,价格更是喜人,即便是原料波动最大的年月里,供给道馆的价格,也低廉得令人欣喜。” “有了廉价丹药,道馆发展的很快,馆主也有了足够的资源精进,突破的时间比计划中来得更早,达到了新的境界,馆主又开始寻访丹师,希望能够定制辅助修行的丹药,可这个时候,永宁已经找不到独立的丹师了。” “但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商盟里有最好的炼丹师,而且之前的合作也很愉快,馆主们纷纷去商盟求丹,但这时他们才发现,虽然商盟贩售的高级丹药品质依旧,但价格已经不再亲民,甚至要比市价还更高些。” “很多馆主此时便又生出了,自己培养高级炼丹师的念头。” 说到这儿,郑乾笑了,像是一个无聊的故事,最后突然抖出个包袱:“你见过沙漠中长水草的么?没有低级丹师,怎么培养高级的!但他们好像忘记了,永宁的新手炼丹师们,早就因为他们的选择活不下去了,最终,馆主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商盟的高价。” “兜兜转转一圈,商盟的钱一分没少赚,道馆的钱一分没少出,永宁州的炼丹师死绝了,你说逗不逗!” 一开始娄洪以为,郑乾要讲的只是个经商小故事。 听了会儿发现,似乎阴气森森的。 整个听完他才意识到,这特么的哪是经商小故事,这是个恐怖故事啊。 “这样说的话,永宁修行者的命脉,岂不是都掌握在商盟手里了?” 娄洪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怎么敢的啊!” “有什么不敢的,只要换个压榨对象,利益一致就行了。永宁城最大的修行者集团,同样是永宁商盟行为的受益者。” 郑乾淡淡道:“高阶资源贵点又如何,可以靠低阶资源的差价挣出来嘛,商盟做的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他们将低阶丹药,挂出了更高的牌价,商盟零售牌价和道馆批发价之间的利差,就成了两大集团的利益绑定。” “你看,原本应该对立的两方,因为这点利益,又联起手来,心照不宣的压榨低阶修士。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永宁城最为永宁州最大的城市,修行氛围会这么差了吧!” 娄洪或许眼光不高,见识不够,但绝不是个笨蛋。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这位东家的来历,只是有些猜测的话,随着这番谈话,他已经可以肯定,“敢问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您来永宁城,不光是为了做生意吧?” “蛤蛤蛤,我是个生意人,来永宁自然是做生意的!” 郑乾闻言,傲然道:“只不过我做的不是永宁商盟那样的小生意,我做的,是重塑乾坤的大生意!” 二十二章:升任队长 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天意。 周商原本是对这句话无感的。 因为他认为越努力越幸运是个悖论。 因为努力者都认为,成就都是靠自身努力得来的,与幸运无关。 反倒是不愿意努力的人,才真正需要幸运的加持。 又努力又幸运,周商自己都觉得太招人恨了。 锣声响,他同往常一样起床,准备洗漱、吃饭、训练,却被王瓜拦在了饭堂。 眼圈有些重的王瓜,看起来有时间没睡了,但他的精神状态,确实极佳。 “我就说我是万中无一的炼丹奇才吧,是不是三天都没听到炸炉了,这叫啥,这就叫进步神速!” 王瓜将餐盘往周商面前一拍,手舞足蹈的开始自吹自擂。 “王大师威武!” 周商适时宜的附和,让王瓜谈性更浓,甚至开始谈论起炼丹的专业知识。 周商哪懂这个,但他明白,王瓜其实也不要他懂,所以只需要静静听着就可以了。 到底他能入感气,多亏了王瓜传授的龟鹤吐息,凭这份情谊,周商在面对王瓜时,也愿意拿出足够的耐心。 终于,谈论半天的王瓜心满意足的止住话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个丹盒,“啪”的一声拍在周商面前。 那清脆的响声,直接引得一众用餐的护卫目光聚集,当看清是王瓜和周商后,又赶忙将目光移开。 营地恶霸加训练疯子,任何好奇心都会被这样的组合杀死。 周商看看王瓜拍出的丹盒,不明所以:“这是啥意思?” “培元丹,给你的。” 丹道实力大涨,又谈得尽兴,王瓜一脸满足的胡乱扒饭,含含糊糊的说道。 “......王大师,我到底是营地的护卫,你这样搞,我很为难啊!” 周商显然有点懵,左右看看没有人注意后,凑近压低嗓子道:“要不您悄悄把丹药放回去,我就当没看到?” “妈的,你以为这丹药是老子偷出来的?” 王瓜眼都瞪圆了,差点没被呛到,“区区几颗培元丹,老子犯得着赔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你特么的什么脑子,这丹药是专门给你的,作为营地中,第一位健体突破感气的奖励!” “竟有这等好事!?” 周商眼睛猛地一亮,说话时便顺手将丹盒搂了过来。 正愁修行资源缺口从哪解决,这不是天降甘霖? 如果是刚进入营地时,他免不了要怀疑一番。 但谁让乾坤商行的待遇实在太好了呢。 以东主的大气,为了激发护卫的奋进之心,设置个进步奖好像也很合理,没毛病! 将红木丹盒打开,一颗颗圆扑扑,泛着香气的药丸子就静静躺在里头。 周商深吸一口气,便觉得神清气爽,“这刚出炉的培元丹,气味到底不一样哈!”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是谁炼的!” 见周商夸赞自己的作品,王瓜得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东家说了,这丹药供应到你通脉境界为止,所以好好努力吧小子,找遍永宁,这样的冤大头都不太多!” “商行生意兴隆!东主一帆顺风!” 周商感叹着将丹盒揣进怀里,向单位发出了最真挚的祝福。 结束用餐,日夜颠倒的王瓜回房补觉,而周商则是揣着丹药,前往校场。 同往常不一样的是,统领娄洪早早站在台上等待,身后还站着六个原商队的伙计。 待众人列队站定后,更是宣布了一个大消息。 “商行又在永宁开辟了几条商道,主要是对永宁周边城镇的采购贩售,所以商行又提拔了六名伙计成为商队主事,现在营地中需要分出六支小队,进行商队的护卫工作,我点到名字的,上前一步。” “周商、牛亮、张猛、李虎、卫熊、赵强!” “你们六人分别作为六支商队的护卫队长,给你们一点时间从营地里挑选相熟的队员,若是没有相熟的,便由本统领指派。” 被点到名的,都是护卫营地中的佼佼者。 不论是个人境界,还是训练表现。 而这样的人,通常都会产生很多拥趸,毕竟慕强是大多数人的天性。 除了周商。 毕竟训练狂魔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 很多护卫队员只要一想到周商的训练量,都会双腿发软。 根本没有人会主动成为他的队员啊。 所以场面就是,周商的眼睛看到哪儿,哪儿的护卫便艮着头或是移开眼神。 就连平时最崇拜他的几个小迷弟也不例外。 榜样是用来崇拜的,可不是用来跟着受苦的。 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护卫们的脑子清醒得很。 所以最后,还是得统领娄洪点名,才将周商小队的四名队员补齐。 “六位小队长及队员留下,其余人解散,准备训练!” 留下六队员,娄洪开始介绍身后的六人,“站在我身后的便是商行新晋六支商队的主食,你们相互认识一下。” 言罢,娄洪便离开了校场平台,前往操练护卫。 而六名新晋主事,也带着笑脸,迎向了各自的护卫队长。 迎面走来的年轻人周商见过,上次前往药石村,还是商队中的一名伙计,干活永远冲在第一个,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忙前忙后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当时这个小鬼就给周商留下深刻的印象,没想到一转眼,人已成了商队主事了。 虽说努力的人不会被辜负,但能真正忽视资历,注重能力的单位又有多少。 这乾坤商行的就业环境,还真是好的有些过分呐。 心中这样感叹着,商队主事和护卫队长照面。 “周队长,还有诸位,我是沈炽,运气好被东家提拔当了商队管事,各位叫我小沈就行了!” 皮肤黝黑,最多十六七岁年纪,一笑便现出酒窝的娃娃脸,沈炽有些讨好的朝众人道:“今后商队的安全就全都仰仗诸位了,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周队长您多提点。” “...沈主事不必如此谦虚,东主提拔你,便说明相信你有统领一支商队的能力,我是第一次当护卫队长,完全不知道护卫队长的工作内容,所以我是这样考虑的,行商途中,护卫队由沈主事全权指挥,你也不用把我当什么队长,都是一样的护卫队员。” 没有跟沈炽客套的意思,周商直接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除了修行之外,他根本不愿意在其他任何事情上耗费精力。 相较与校场上一个个高昂着头,春风得意的小队长。 周商的行为是那么的出众和......突兀。 刚刚主事的沈炽有些懵了,他甚至以为周商是在说反话,或是在试探。 但仔细想想,周商有必要和自己虚与委蛇么? 主事只是个名义,能不能管理好商队,还是得看主事个人的能力。 商队与护卫队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个大难题。 虽然名义上是从属,实际到了野外,当然拳头更大的是爷。 一些老管事有足够威望压服护卫,那是建立在人家自身的能力和人脉上的。 新管事指挥不动护卫,那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商队主事和护卫队长,谁的地位更高真的说不好。 沈炽是骤然被提拔成管事的,年纪又那么轻,行事难免会被人小看。 所以在来之前,他就打定了主意,要尽量同护卫队长处好关系。 为此,他甚至做了调查,提前知道了自己护卫队长的人选。 当得知担任商队护卫队长的人,就是上次药石村那个全程穿着玄铁重甲的周商时,沈炽真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周商的实力,虽然还未入品,但能够穿着那么厚重的铁甲行动自如,这绝对是健体境界中的佼佼者,和那些穿着中甲、轻甲,一休整就忙不迭蜕甲,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普通护卫,实力差距明显。 忧的是对方性格,从营地从打听到的情况,周商是个完完全全的训练狂魔和饭桶,生命中除了修行和干饭,好像再装不下其他事情。 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以实力唯尊的人物,极具野心的同时,还将实力当做衡量万物的标尺。 要让他们遵从弱者的命令,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于是沈炽一开始就把姿态放得很低,明明他才是商队管事,却在伏低认小。 因为他明白,如今的他跟周商抢夺商队的指挥权是没有优势的。 只有等上路后,护卫队碰到一些非武力问题,然后他再解决这些问题,地位才能慢慢提高,意见才会得到重视。 为此,他甚至做好了一个长期的计划,准备慢慢拉近和一众护卫的关系,主要就是为了提高自己在周商这儿的话语权。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准备好的攻略一个都没用上,周商就把护卫队的指挥权整个移交了? 还有这种好事!? 过分的惊喜让一向机敏的脑袋有些卡壳,沈炽心中纠结了半天,带着些许试探,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周队长,我有个想法,您看看可不可行,因为咱们商队的服务对象,是荒原对过的几个村镇。 考虑到如今是秋雨天气,荒原山路崎岖,雨后更是难行,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早些出发..... 当然当然,行商毕竟不是小小事,护卫队刚成立肯定还有很多情况要整理,以周队长您的时间为准,我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 周商看了眼小心翼翼的沈炽,嘴巴动了动似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声。 忽略讨好客套的内容,周身明白了沈炽的中心意思,径直转身朝几名队员道:“全体队员解散,一炷香时间整备行囊,随时候命开拔。” 周商洪亮清晰的声音,让闹哄哄的校场为之一静。 几个聊得正欢的小队长愕然回头,看着已经就地解散,各自奔向屋舍的周商与其队员,脸色皆是有些难看。 和周商一比,他们这几组,有点乌合之众了。 训练也是这样,吃饭也是这样,当了队长还这样? 都是打工的,搞那么厉害干嘛! 被这样一打断,再无谈性几名队长,也迅速和主事敲定了开拔时间。 因为周商的榜样作用,以至于护卫开拔整备的时间大大缩短。 这也让几名新晋的管事,对周商有了深刻的印象。 当然,其中最高兴的,就是沈炽了。 他发现,周商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些修行者,确实很不一样。 二十三章:将夜 百草商行 连大掌柜自认是个出色的商人,而区分出色和普通的关键,就是耐心。 只要保持足够的耐心,你的敌人就会自己露出破绽。 “你看清楚了么?” 连大掌柜品着茶,向着前来报信的耳目询问。 “小的这双眼睛,绝对不会看错!” 监视乾坤商行的耳目,拍着胸脯道:“五头驮兽,一辆大车,主事一人,车夫两人,伙夫两人,伙计三人,加上五名护卫,总共十三人的商队。全是从乾坤商行的驻地出来的。” “小人都打听清楚了,领头的是乾坤商行新提拔起来的一个伙计,好像还是个外乡人,护卫队长是从营地里提拔的,连品阶都没有。这乾坤商行的东主也是好笑,竟敢将一支商队交给这样两个生瓜蛋子,我看啊,即便咱们不出手,他们也得赔个血本无归!” “呵。” 将茶盏轻轻放下,连大掌柜满脸不屑:“小小年纪,哪懂什么用人。打听到这支商队的去处了么?” “回禀掌柜的,都打听清楚了,这支商队是要穿过荒原,往西南方向去。” “只带了五名护卫就想穿过荒原做生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连大掌柜表情更加不屑,“看老夫如何给那个小子,好好的上一课。” …… 商队从永宁城出来半天,沈炽便将自己的能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除了丰富的物资储备,不论是对行进速度的测算,补给点的定位,还有休整时间的掌控。 无一不表明了,他能担任商队主事,不是依靠幸运。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沈炽的勤奋。 周商一共出过两次商队任务,第一次是跟着东主,第二次就是沈炽。 而两人的主事风格,是有极大不同的。 东主郑乾是属于全程坐在中帐,除了最后同百草商行的掌柜对上外,从头到尾好像商队里就没这个人。 而沈炽则是另外一个极端,从商队营地出来起,他就没有歇过。 从队伍的最前慢慢落到最后,再从队伍的最后赶到最前。 小到驮兽的粪便,车辙的痕迹,大到天象的观测,地图的推演。 沈炽事无巨细都要亲自上手。 若只是仗着主事身份的指手画脚,那么商队还没走完驿道,内部就要出问题。 可谁让沈炽真有本事呢,虽然周商也不理解,一个这样年轻的小伙儿,是怎么学会那么些个手艺活。 但跟着这样一位几乎全能,又心中有谱的主事在,无疑会让商队的旅程变得更加轻松。 即便是遇到极端的路况,沈炽也早有相应的应对措施。 经过几次小坎坷,周商能够看出来,一开始几个心里不服气的年轻伙计,都逐渐变成了沈炽的形状。 按理说,通过这一波能力展示,加上出营前周商便将护卫队的指挥权移交,如沈炽这样聪明人,应该迅速进入角色,明确自己营地一把手的地位。 不说给周商指派点任务吧,也应该保持平等的交流姿态。 但从出营开始,这位年轻的掌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凡有所事,都会来找周商合议,非得征求他点头同意不可。 “沈主事,我说过了,出了营地后护卫队便由你指挥,而你也已经证明了,你能够胜任主事这个职务,所以没有必要大小事都来跟我商量。” 与商队马车并航的狰狞玄铁重甲里,传出了周商无奈的声音,“更不必担心我会因为冷落而心态失衡,看到你将商队管理得井井有条,我不知道有多高兴,真的!” “瞧周队长这话说得,在营地里咱们不是都说好了,我若是有啥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多多提点,要是我做什么都不讲,您还咋提点我。” 沈炽提着裤腿,一路小跑跟着,狡黠的解释道。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连驮兽的排泄问题都要和我讲吧。” 若不是头盔将脑袋整个罩住,只留下一条能够视物的空隙,沈炽绝对能看到周商脸上的无奈。 “说的也是哈,哎呦周队长,那边在叫我,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先过去处理一下哈。” 听到呼唤的沈炽交代了去向后,便蹬蹬蹬地跑开。 没多大会儿,他又蹬蹬蹬的跑回来,然后跟个小蜜蜂似得围在周商身边,将刚刚处理的事,禀报了一遍。 眼看劝说无用,周商也不挣扎了,反正沈炽才是商队主事,爱说就由他去呗。 在那之后的路程,沈炽只要一有空就来找周商说个不停。 就这样,一边听一边走,天色将暗,商队也来到了预定的扎营点。 这是荒原中一处背风山崖且干燥的矮坡,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溪,水草丰美。 这样的临时营地,不论是护卫车夫还是驮兽,都很满意。 尤其是沈炽领着两名伙夫出去一会儿便带回来一筐洁净的野菜还有两尾大鱼时,营地的气氛就更火热了。 通常处于稳妥的考虑,商队的伙食只有自己准备的干粮。 而干粮这种东西,虽然确实抗饿,但味道跟新鲜食物,真的是没法比。 所以衡量一个营地是否合格,除了一些地势上的要求外,更重要的是附近有没有辅食的来源。 毫无疑问,沈炽预设的这个扎营点,实在附和完美的标准。 而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作为营地的主事,沈炽竟然亲自操持众人的伙食,两位伙夫看着更像是帮忙大厨的下手。 不多时,一顿有肉有菜,香气十足的餐食出炉,遭到众人的哄抢。 看到自己做出的餐食受到众人欢迎,沈炽自然是高兴的,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元大哥,周队长呢?” “周队长?扎营时他就上高处警戒了,说是咱们吃完了再去找他换班。” 沈炽闻言暗恼,因为是第一次扎营,加上满脑子都想着怎么用美食拉近和众人之间的关系,竟忽略了巡逻警戒的事宜。 当他带着食盒来到高处,发现了赤着上身,正在进行【五禽导引】训练的周商,升腾的汗气,时而化为凶兽形状。 而那套狰狞的玄铁重甲,则是跪坐在其身旁,面甲空隙处正对荒原,像尊俯瞰大地的魔傀,又似忠诚的大像。 拎着四层食盒的沈炽原本是要提醒周商吃饭的,却被对方训练的姿态震慑住了,等他回过神来,周商已然练完收功,站到自己身前。 不知道为什么,沈炽觉得脱下铠甲的周商,好像比穿着铠甲时更有威严。 哪怕只是对望,都让人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周...周队长,我来给您送饭!” 调整了好一会儿,沈炽才举着食盒把来意说清楚。 二十四章:长谈 “真是没想到,你手艺竟然这么好?” 周商一开始是觉得沈炽这小子有些犯人的,但当他知道,这食盒中的餐食,全都出自对手之手后,那真是大大的改观。 拥有这样厨艺的小伙子,话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是特意为周队长做的,您能喜欢那真是太好了,。” 不论在人前还是人后,沈炽对周商总是尤其恭敬。 这种态度让周商十分不理解,所以他在进食的间隙,这样询问道:“沈管事,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你能给我解释下么?如果说费尽心思拉拢我是为了顺利指挥护卫小队。” “那么在我明确表示将指挥权利移交给你,并且你也以自身的能力赢得了所有人尊重后,理论上已经没有必要再这样做了,为什么我感觉,你反而对我更加上心了?” 周商可没自大到认为,世界就应该围着自己转。 沈炽无疑是个聪明人,更是有才能的,商人。 商人行事,不应该更加讲究回报率么? 一直烧个冷灶有什么意义。 既然是吃饭闲聊,那就顺便问问咯。 “哈哈哈,周队长真是个明白人,什么都瞒不过您,当然,我也明白您说这话的意思。” “不论我是否这样对待您,您都会做好自己的护卫工作。反过来讲,如果我不能够胜任,您也不会放任,就好像刚刚扎营时您看到无人警戒,就去补上漏洞,这些我都看得明白,记在心里,但有一点您说错了。” 听到周商的问题,沈炽乐呵呵的回答道:“我做这些,确实是为了拉拢护卫队,并争取护卫队长的支持,拿到护卫队的指挥权,但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娘从小就和我说,人和人交往,最重要的就是诚心诚意。” “拿做生意给您打个比方啊,其实不管是您,或是其他人担任护卫队长,我都会这样去对待尊敬的。因为这本来就是我准备要付出的经营成本,目的就是为了赢得对方的好感和支持。” “不论对方开始时,是因为我的年纪而轻视,还是因为我的出身而不屑,哪怕到最后,我都没办法赢得对方的认可,这都不影响我去付出这些成本,因为这是从一开始我就准备好的诚意。” “可谁能想到我碰上了您呢,这都还没开始付出,就拿到了最想要的东西!按您说的,既然我已经拿到了最想到的,那一开始准备的成本,不就能省下了么。” “算计是这么算法,但是理不对啊。” 沈炽一张娃娃脸,满满都是认真,“对待那种一开始会看轻我的,会蔑视我的,甚至一切都会白白失去的,我都要付出那么多。” “邀天之幸,碰上一个如周队长这样,不因为我的年纪,不计较我的资历,才刚开始就肯全力支持我的,反倒要把所有准备付出的收回,那我还是不是个人了?” “所以对待周队长,我必须要比原先准备的更加上心,更加尊重,才能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您说呢,周队长?” “啥?你说啥?” 一直埋头干饭的周商听到自己的名字,懵懵的抬头,看见沈炽满眼期待,老脸不由得一红,“不好意思沈主事,饭菜实在太香了,我吃得有些入神,刚问题没听清,要不...你,再问一遍?” 商队一天就两顿饭,晚上扎营时一顿,第二天开拔时一顿。 也就是说,从商队营地出来以后,周商就再没吃过东西。 他可是穿着玄铁重甲,从白天走到黑,刚刚还练了一套【五禽导引】,早就饿得不行了。 沈炽说得前两句他是听见了,然后就被食物的香气勾住了魂。 原本想着吧,浅炫一口,应该不耽误聊天。 但炫了第一口,接下来就停不住了。 然吃着吃着,他就把正在说话这茬给忘了。 和人谈话时分心实在不礼貌,饶是以周商的心态沉稳,也觉得自己的表现丢脸。 但沈炽好像根本没有一番深情讲演被无视的失落,听见周商说喜欢自己做的饭菜,眼睛猛地一亮,“周队长喜欢?营地锅里还有,我去给您盛!” 最终,周商还是没好意思让沈炽再跑一趟。 刚好轮班的护卫也吃好饭乐,周商便将食盒清光,玄铁重甲一抗,随着沈炽回到营地。 周商在两个伙夫看到鬼的眼神下,将剩下的食物,全部扫荡清光。 其实营地的食物类型,并不是太符合他的用餐标准,但既然出任务,自然不能挑三拣四。 一天两顿饭,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吃完饭歇息一会儿后,周商又跑去加练。 只是考虑到需要留存体力应对突发的状况,他并没有达到极限状态,只是练了两遍【五禽导引】就停下了。 在培元丹的辅助下,他能够明显感觉到,经过动功拧榨的身体里,正有丝丝凉意游走。 那隐约已经能够掌控的元炁,正在壮大。 一觉之后,他又会是新的自己。 这种明确能够感受到的进步,让周商迷醉。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任务期间,不能触碰极限,回去之后得补上。 一夜无事,天现微光。 简单用餐后,商队开拔。 自从那次失败闲聊后,沈炽认为他同周商的关系进了一大步。 但实际情况是,周商因为沈炽的厨艺,而包容了这个小碎嘴。 虽然过程有些许误会,但结论倒是准确的。 面对沈炽的问题,周商不会只以敷衍回应。 而沈炽呢,除了还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的向周商请示外,偶尔有空闲,就会聊聊自己的过往。 “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沈炽常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进城后就碰上了乾坤商行这样的好东家,东主更是天大的好人,他啥都懂,还愿意教。周队长也是大好人,其他人...” 林间飞鸟惊起,一直向前行进的周商猛地停顿,狰狞的臂铠拦停了队伍。 一颗巨木忽得横倒拦在道前,十几道呜呜的怪叫从商队后方传来。 树根裂断处,一个扛着鬼头大刀的巨汉现身,踏着树干飞扬跋扈指着商队众人道:“将一半货物还有五件铠甲留下,不然,统统杀光!” 二十五章:初战 商队只分两种,一种是侥幸以行险的,就是不做任何防备措施,不带任何护卫兵器,全凭天命,不碰到山匪就赚一笔,碰到就看看能不能协商。 另一种就是像乾坤商行这样的,正经生意还没落听,护卫队的训练便已早早开始。 而所谓商队护卫,挣得就是这份同强盗匪寇拼杀的钱! 山匪们看他们是肥肉,他们看山匪又何尝不是呢。 虽说都是营地的普通护卫,修行也还未入品,但这都是修行的标准。 单拎出来,哪个不是身强力壮,十里乡里有名的狠角。 没经过训练时也不见得会怂山匪,何况经过那么久的训练,还穿着铠甲。 正愁没本法验证铠甲质量呢,就有山匪送上门,这不给点儿厉害尝尝? 原本便拱卫在商队四周的护卫们迅速抽出武器朝一众的匪寇迎了上去,而在遇敌的第一时间,沈炽便从周商身边抛开,大声招呼商队的伙计们,并让马夫将驮兽拉着聚拢一起。 八名伙计抱成一团,背靠着载满货物的大车,再以高壮的驮兽围成一圈半圆当做掩体,沈炽带着几名年轻的伙计,端着不知从哪儿抽出来尖头的长棍,进行防御。 匪寇的人数确实多于商队,但也没有形成倍差,而且还主动选择分兵。 两三人为一组,主动缠上护卫们,形成四个多对一的牵制局面。 而剩下的山贼则是绕过护卫,直奔商队其他成员。 计划是很丰满的,现实却是充满意外的。 嗷嗷叫着的山贼们冲破护卫封锁,以为会开始一场屠杀。 却看见结成阵势,且以驮兽作为护盾的,方阵,这一下,可就有点狍子咬刺猬——不知从哪下嘴了。 而商队尾部,虽然山贼们牵制住了四名护卫,但面对全甲武器的对手,匪盗们也不断死伤。 而分兵的小部分匪寇,则是围着车架进行无用的转悠,不知往哪下口。 这情况,着实出呼鬼头刀巨汉的预料,作为云山寨的迎门梁,二当家,刘斩认为自己必须出手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巨汉爆喝,声如雷震,惊得拼杀众人皆是一顿。 尤其是车架边上的商队伙计们,更是吓得一激灵。 别看场面上当当当打得这么热闹,众人心中都跟明镜似的,真正决定胜负的,可不是他们。 那群如鬣狗般游弋在包围圈外的零星匪寇看到二当家出手了,自是士气大振,呼和不已。 作为一直追随二当家的崽子,他们无数次见证刘斩挥舞着鬼头斩马,将拦在他面前的人,甚至驮兽一分为二。 如果说身着玄铁重甲的周商狰狞如同怪物,那么双手持着刀柄的刘斩,就是专门猎杀怪物的巨人。 九尺开外的夸张身高,筋肉虬结的双臂,很难想象这样的巨汉,速度竟然不慢。 只一步,鬼头斩马便带着呼呼风声,斜着斩在周商胸口。 “当!” 巨刃与重铠的碰撞,传出铜钟般的声响。 周商被这股巨力推得向后踉跄数步才站定,胸甲微微凹陷。 刘斩亦不好受,原本他以为,眼前这身铁甲只是个样子货,想要连人带甲一刀两断,可这一刀下去,却发现那胸甲竟是实心。 巨大反震力道将鬼头斩马高高弹起,若非他臂力惊人,武器非得脱手不可。 还不等他调整好,玄甲铁人便先一步冲杀过来。 刘斩脸上看不到遭遇强敌的凝重,反而露出一副嗜血的表情,“好久没有碰见过能让俺全力出刀的对手了,再来!” “当” 迎面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斩,周商将双臂交叉横在身前,被巨力掀飞。 半空中调整姿势,落地后顺时下蹲,没有丝毫调整,腿部猛地发力,周商又朝巨汉奔袭过去。 接连两次挥出全力斩击的巨汉实在没想到周商的韧性有这么强,双臂虽然还有些酥麻,但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也没有时间再做调整了。 双臂筋肉收紧,又是猛地一刀,朝其面门斩出。 经过两刀的试探,刘斩已经发现了,眼前这小子的力量差着自己老远,若不是那套铠甲防御太强,对方在自己手上根本撑不过三个回合。 所以这次挥刀时刘斩存了个心眼。 果不其然,对方故技重施,交叉双臂格挡,却不料刘斩这一刀根本只是虚斩,双手一松,鬼头斩马“当”的飞向天空。 没有力量碰撞,穿着铠甲的周商再想刹车已然太难,因为刘斩已然欺身近前,跟头熊罴一样,将他整个扑倒! “抓到你了!” 扑倒前,透过面甲的缝隙,刘斩的眸子同周商的对上,满是计谋得逞的嗜血。 山贼匪寇的集团,从来残忍诡谲,这里没有招数,更无技法,只有千锤百炼的杀人手段。 山寨上下都以为刘斩最得意的是刀法,却没有人知道,他未上山前,从小练一种特别凶残的摔跤技法,专门针对人体关节。 本来这样的功夫,就是一对一时以弱胜强的法宝,若施展者还是如刘斩这样身材魁梧,天生神力的,无疑是对手的噩梦。 将周商扑倒的刘斩,凭借巨大的体型与更强的力量,很快便拿到了把位。 此时他横着身子压在周商上身,强而有力的双腿缠着周商的右臂,而他的双手,已经做好了十字扣架,把周商另一只手的肘部关节牢牢锁住。 虽然还未发力,但刘斩仿佛已经听到了关节折断的声音。 “能抗住老子三刀的对手不多,下辈子你得学聪明点。” 发力前,刘斩还不忘扭头嘲讽一句,顺便想透过面甲缝隙,欣赏对手无能为力的惊恐表情。 可绝望的场景并非出现,透过面甲缝隙,他反倒看见周商皮肤黄的惊人,还隐隐泛着光。 多少次生死一线的经历,让刘贵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当即双手发力,想要把所有意外都扼杀在摇篮里。 可刚刚还力量不如的对手,此时任凭怎生用力,对方的关节却像铁柱钢筋,纹丝不动。 还不等刘斩接受这荒谬突兀的变化,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真的很臭啊!” 随着果实能力的开启,周商身上的铁甲,还有压制身上的四百斤巨汉,变得轻若无物。 猛地站起身形,周商正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发现刘斩竟像条泥鳅一样弹起想溜。 这周商哪能让他如愿,猛地伸手去捉。 “想跑,过来吧你!” 周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未尽全功,只拿住了巨汉单臂。 五指合拢仿佛铁枷镣铐,那条被黑甲裹覆的臂膀好似索命的阎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明明刚刚力量还不如自己的人会忽然变得如此凶猛,但刘斩心里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逃出这必死之局。 凶狠之色从亡命徒的眼中一闪而过,下一刻,血光飞溅。 周商抓着条生生扯断的粗壮臂膀,只能眼睁睁看着巨汉仓皇遁入林中。 “行叭,也算赢了。” 将断臂随手一丢,对首战表现并不算满意周商扭头驰援主战场。 还是那句话,别看众匪寇和商队众人“叮叮当当”打得激烈,其实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没离开过周商和刘斩的大战。 尤其是人数更多的匪寇,当他们看见二当家将铁甲人扑倒在地时,已经忍不住为胜利欢呼了。 可谁能想到一转眼,形势却整个逆转,铁甲人反败为胜不谈,二当家还丢了条臂膀,甚至连丢下兵刃都来不及捡。 一瞬间,匪盗方士气全无,而商队众人却士气大振。 尤其是当透过驮兽裆部一直关注着正面战场的沈炽,扯着嗓子大喊,“周队长赢了,周队长赢了,山匪头子跑了!”时。 战斗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如鬣狗般游弋在外围的匪寇怪叫着便四散而逃。 而依仗着人数和护卫们战斗的匪盗们更是士气全无,只想遁逃。 反之是商队的几名护卫,士气为之大涨,竟然反过来开始追击匪寇。 但毕竟人数太少,再加上铠甲的拖累以及持续作战的疲惫,在留下几具山贼尸体后,还是折返回来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最终以商队方完胜告终。 商队方零伤亡,除了耽误点时间,消耗些体力外,就连驮兽都没有损伤。 匪寇总共留下七具尸体,一条臂膀,一把鬼头斩马。 战后,经验老道的护卫,更是从山匪尸体上,搜出了不少钱财来。 这真是让周商大开眼界,“我不理解,出来劫道带钱干嘛?” “周队长有所不知,强盗不比咱们,通常都是十几个崽子住在同一个山洞里,别看都是刀口上讨生活,仿佛过命的交情。可是山贼间经常为了俩钱就会背后相互捅刀子。所以这钱啊,除非放在自己身上,不然放哪儿都得惦记着,怕被别人偷了去。” 最先搜出钱财的护卫队员这样同周商解释后,又道:“所以说商队遇到匪寇也不全是坏事,如果打赢了,搜刮出来的财物就是咱们的战利品,就像队长打败山贼头目得来的那把斩马大刀,拿回永宁城,起码卖上七八百个大钱嘞。” 虽然遭遇劫匪,但大家心情却是不差,几名护卫将拦路的巨木推开后,商队照常上了路,好像无事发生过一样。 而走在队伍最前的周商,正在默默复盘刚刚的战斗。 作为修行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他对自己刚刚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穿着全身重铠,加上果实能力,本就立于不败之地。 可真正交手时,他感觉自己的优势都没发挥出来。 这其中固然有巨汉天生神力的原因,但从战斗表现来看,周商也、觉得自己有很多做得不够的地方。 因为作战时异常冷静,所以周商能够看清对方所有的动作,但身体总是会比意识慢一拍。 落在实际表现上就是,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组织起有效应对和反击,或是讲,抓机会的能力弱。 虽然这其中也有过脑子耽误事,进攻手段匮乏,攻击距离过短的原因在,但事后复盘,周商认为自己战斗嗅觉很差,至少有两个能将对方拿下的机会错过了。 如果对方任意一刀砍下来时,自己能直接开启果实能力,硬吃对方全力斩击,便能抓着反震硬直攻击,近身攻击腿部,限制速度,直接赢下战斗。 或是对方第三刀时,自己应该主动去抓那把脱手的鬼头斩马,这样对方扑倒自己的同时,自己就可以双手抓着逆刃处将斩马刀当铡刀用,进行同步斩杀,连果实能力都不需要动用。 可惜因为战斗经验不足,这些机会都错过了。 最后在动用果实能力的情况下,也没有能得到完整的战果。 这都是需要自省的部分,毕竟生命不是游戏。 无法依靠无数次的失败来堆积对敌的经验,那么就要建立起,胜利后也要能够发现不足的进步体系,这样才能尽快和那种搏杀经历丰富的对手争斗。 除了复盘自省外,周商也开始审视自己的实力构成。 出色的体魄、耐力这自不用多说,装备也还可以,果实能力更是让人安全感十足的底牌。 但是攻击手段真的太过匮乏了,尤其是移动速度、攻击速度相对缓慢的情况下。 所以是不是应该开发点远程攻击的手段? 周商没由来的想起第一次前往药石村时,娄洪朝着出言不逊的连大掌柜,挥出的那击劈空掌力。 正想着呢,沈炽悄悄脱离商队,来到周商身边,满面愁容,“周队长,我怀疑,那些劫道山匪,并非偶然遇上的。” 周商一愣,“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线索倒没有,我只是怀疑,他们出现的太奇怪了。” 沈炽低声道:“我们走的是条全新的商道,放着固有几条商道不拦,那么多人躲在条一年都过不了一个人的小道上,太诡异了。山寨不比走商,没有准确的消息,他们是不会出动人手的,所以我怀疑,他们知道了会有商队从这儿过去,才会在这一片布防。我甚至理由怀疑,他们的消息来源很精确。” “为什么这么怀疑?” “周队长看他们的人数啊,还有接战时候的表现,都像是事先计划过的一样,若是随机遇上的山贼,可做不到这样。” 沈炽不无担忧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二十六章:非同一般(新书启航,求追读,求收藏!) “你是商队主事,不论是继续向前还是就此折返,你都可以基于自己的判断做出决定,我绝对支持。” 既然交出了护卫队的指挥权,周商就没有出尔反尔的意思,而不论是行商路线,还是扎营表现,亦或是刚刚面对的,突如其来的遭遇战。 沈炽的表现,都完全称得上卓越。 能够第一时间,将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团结起来,这可不是光有智慧就够的。 所以当沈炽提出自己的疑虑后,周商没什么犹豫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如最初。 “周队长人真是太好了!” 沈炽也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会受到这样的支持,尤其还是在他见过周商与巨汉动手后。 这无疑给了沈炽巨大的底气,所以他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这样考虑的,若这伙儿匪盗是咱们随机遇上的,在见识了咱们的实力后,应该不会再来自讨没趣。可如果对方真是冲着咱们来的,那绝对不止在这一条道上布防。” “眼下那个山贼头目退走了,一定会将咱们的消息带回山寨集结人手,这一来一去,加上还要召回其他布防人手,应该需要不短的时间,若是我们加速行进的话,应该可以在匪寇集结完毕之前,走出荒原!” “周队长...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沈炽说完,有些不安的望向周商。 “你需要我做什么?” 既然说了要支持,周商就不会敷衍。 虽然在他看来,眼下最稳妥的做法,是折返回去永宁,将这有理有据的猜测告诉商会。 这种选择沈炽不会看不到,但他还是想要顶着风险,提速抓一个时间差,完成商队交易,那么其中自然有值得这么做的理由。 沈炽会忐忑的原因,就是他认为周商也能知晓这点,他只是拿不准周商会不会支持他,所以才会前来征询意见。 而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位年轻的主事终于放下了高悬的心,“周队长,我是这样想的,眼下最糟糕的,就是匪寇虽然退走了,但还留下了插签的盯梢我们,所以我觉得,除了周队长您留着坐镇商队外,应该将护卫队员全都派出去,这样即便有人盯梢,也能保证对方不能准确得到我们的路线信息。您觉得可以吗?” …… 云山寨、龙虎厅 刘斩回来了,还断了条臂膀。 这个消息,当即惊动了云山寨的大当家云豹。 “怎么弄成这样,碰上入品高手了?” 云豹看着断了条左臂,正在接受治疗的刘斩,这样询问道。 “对方没有入品,但穿着一套刀枪不入的重甲。” 失血过多的刘斩嘴唇苍白,眼神却是冷漠的有些平静,好像谈论的是别人的事。 “你的功夫,不是最克制这种乌龟了么?” 云豹还是不解。 “对方还有一套,能将力量提升十倍的秘法,我被阴到了,若非见机得快,丢掉的就不止是一条手臂了。” 刘斩冷冷道:“送消息来的人没说真话,即便没有这套爆发秘法,对方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护卫!” “老二,你就别上赶着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碰见个着甲的,你的刀法就不行了吧,人先生早就说了,五名护卫人人着甲,为首那人还是全身重甲,让你带破甲锤你不听,现在吃亏了吧!” 从外头走进来的,是云山寨的三当家,扶保柱飞龙,擅使盾锤,原本就对二当家的位置多有觊觎,只是之前刘斩实力压他一头,眼下看到巨汉断了一臂,便就跳了出来:“要咱说啊,要不斩哥您还是退了吧,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迎门梁顶天柱这样的粗活儿,还是交给三弟我好了!” “行啊。” 断了一臂的刘斩笑了,不顾还在给他上药的医师,一下站起身形。 几乎顶到屋顶的夸张身高,浑身虬结的筋肉,刘斩带着满腔的怒意,一步步朝飞龙逼近,“想做二当家,有本事就行,挡!” 早就将手摸向武器的飞龙这哪会犹豫,心想两只手咱不是对手,你现在只剩独臂了,还有几成本领呢。 至于那只迎面挥过来的,沙包大的拳头,举着龟壳一样大圆盾的飞龙,差点笑出声。 用拳头砸盾?用大刀砍重甲?这样的蠢物,难怪断臂! 然后就是“duang”的一下。 飞龙感觉自己手麻了,整个人更是腾空而起,横飞出去,直至后背撞上墙壁。 这....这是拳头? 被一下打懵的飞龙哪里还有反击的念头,赶忙换成双手抓盾想要讨饶,但迅速逼近的刘斩大喝着又是一拳。 “再挡!” 已是双手持盾,还背靠墙壁,招架已经拉满,但刘斩这一拳,还是砸的飞龙全身骨头都在打颤。 正面袭来的巨力猛地挤压脏腑,喉头逆行的血水模糊了讨饶,一口血喷在刘斩胸膛。 在血气的刺激下,刘斩双目通红,朝着圆盾砸出第三拳。 “我叫你挡啊!” 冲击的重拳在弧形盾面正中留下一个凹陷的拳印,飞龙整个嵌进山壁。 恰逢此时,云山寨的各个当家归来,一进正厅,便看到刘斩收拳,盾牌哐当坠地,陷在蛛网般裂开山壁中的三当家,生死不明。 “呼,呼,呼。” 严重的失血,加上猛烈的发力,刘斩不由得一阵眩晕。 重新站定。 巨汉扭头望向刚刚回山的几位当家,虽然断臂处还滴着血,虽然他现在好像站都站不稳,但目光所过处,却没有人敢与之对视。 发泄过后的刘斩扭头,走到医官面前重新坐下。 “似这样的废物,即便穿着铠甲我单臂也能打死,而那个男人,硬扛我两道全力斩击也浑然无事,那不是一般的护卫,要想拿下,非得大当家亲自出手才行!” …… 想要提速,关键是对驮兽体力的利用。 多带的五批驮兽,除了承担一些杂物外,还能轮换车架。 沈炽显然是懂得这个技巧的,在驮**替使用下,行进速度大大加快。 而在散出去的护卫捉到并击杀两个插签的山贼后,商队也再未遭到过匪寇的伏击。 商队很是顺利的抵达第一个交易点。 “快到了,快到了!周队长,前面就是沈家村!” 越是临近交易点,沈炽脸上的兴奋就越是明显。 二十七章:别样行商 周商一开始并不理解沈炽兴奋的点。 直到商队开进山村,那些原本面带忐忑的村民忽然迎了上来。 尤其几个萝卜丁似的小鬼,看到沈炽后,便撒欢似的叫开。 有往村里一边疯跑,一边大喊着“小白哥回来啦,小白哥驾着一辆大车回来啦!”。 有干脆就往沈炽怀里扑的,亲昵的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 结合【沈家村】这个名字,周商即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这儿就是沈炽的家乡,而从村民的态度中也不难发现,这个年轻的掌柜对于这个村子,意义非常。 围着沈炽的孩子们,眼中崇拜几乎满溢出来。 还有那些村民,脸上更是骄傲得发烫。 而回到这儿的沈炽,更是卸下了所有伪装,变化真正的少年郎,纯真、善良。 “这次我不光是回来看你们,还带来了很多好东西,咱们以后不用再受穷了,你们的爹娘也可以回来生活!” 沈炽站在一群孩子中间,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眼睛里像是有光,“你们以后,不用永远在地里讨食了,你们可以种药草,可以养动物,可以成为炼丹师,也可以跟着我去城里,以后咱们村要换一种活法,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孩子们显然不理解好日子的意思,自然也没有办法感受到沈炽话语中的激动。 但穷人家的孩子最会看颜色,情绪更是敏感,他们能感受到沈炽的狂喜,所以也跟着欢呼起来。 孩子们的笑声是最具感染力的,那群站在村口的村民们脸上也挂满了笑意。 因为沈炽的关系,村民们将商队客气的迎进村里,不但将几套村中闲置房屋清理出来给商队众人歇脚,还准备了热乎的饭食。 而沈炽也乘着这个机会,召集了商队众人,解释与沈家村的交易内容,“咱们商队这次的主要目标,就是将这几个山村,都发展成为咱们商行种植的药草的地方。之所以把沈家村作为第一站,因为这是我家乡,我已经说服村老,村里愿意将一部分耕地改成药圃。” “所以眼下咱们最主要的工作,便是教会沈家村的村民,如何种植续断花和仙茅草。” 随着任务目标的明确,商队众人都迅速忙碌起来。 马夫教留守村中的女人如何养殖小型禽畜,沈炽领着伙计们向村民演示如何种植培育药草。 反倒是以周商为首的五名护卫,在进入沈家村后,彻底闲了下来。 其余几名护卫只是乘着这个功夫好好歇息,毕竟荒原后半程提速时,这几位全都散落在商队外围警戒。 一边防备山贼的插签,一边还要跟上狂奔的驮兽,等抵达沈家村时,人均瘦了两斤,全都是累得。 所以一听到有休息的机会,自是一个个都不愿意动了,每天就是和伙夫研究吃啥山货野味,还有就是穿着擦得锃亮的铠甲,撩赤村里的寡妇,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快活。 商队的出现,给这个平静的几乎要被遗忘的山村注入了名为希望的活力。 周商也乘着这个难得的休息机会,开始弥补因为任务落下的功课。 首先就是【五禽导引】,因为要对商队安全负责,所以他出任务时,最多只会进行一两次的动功练习。 或许对于普通修行者而言,这已经是难以企及的勤奋程度。 但对于体质特殊的周商,这样的训练量,显然达不到他对进步速率的要求。 所以歇息的第一天,周商就把自己练透了。 而在每一次动功练习恢复体力的间隙,他也在不断进行尝试打通经脉。 遭遇山匪后提速这些天,他一直思考,该如何丰富自己的攻击手段,在去掉很多条件不支持的,和短时间内看不见成效的办法后,他总算找到了一条还算可行的道路。 那就是尝试冲击十二正经中的手厥阴心包经。 在营地时,娄洪经常会给营地护卫们普及些修行的知识,虽然都只是感气、通脉层次的东西,但因为其宗门的出身,所以总能讲出些深刻的道理。 比如感气和通脉这个境界,在最初玄灵的修行体系中,是没有这两个境界的。 那时候修行界,对元气和人体的研究还没那么深,便会以打通的经脉数量,判定一个修行者的强弱。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定方法,因为那时候的功法,大多都是以某条或是某几条单独的经脉设计的。 换言之,你练一套手上的功夫,只需要打通手三阳、手三阴六条正经,便能将这门功夫修到大成,至于其他六条正经开不开,奇脉八条通不通,都不会直接影响功法的威力。 这也导致了,那时候的玄灵修行界,各种功法层出不穷。 有些凭借一两条正经就能修炼的,被称作三流功法,这样的功夫练到顶,也就是个三流高手。 而打通三四条正经才能练到顶级的功夫,就被称作二流功法,意思练成就能成为二流高手,碾压三流。 总而言之,就是修行功法需要打通的经络越多,最后练成的效果就越强。 很长一段时间里,玄灵修行界都是按照经络和功法品流来区分强弱的。 直到有位宗师点出,万法归宗,殊途道同的要意。 这位上古武道大宗师指出,功法参差的根本,不在功法本身,而是对于经脉的开发与运用,所以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只专注于部分经络而开发的功法,最终都会被淘汰。 一个真正的,想至臻顶尖的修行者,至少应该做到将全身经脉贯通的程度,再进入下一阶段的修行。 就像所有新学问的待遇一样,大宗师此言一出,玄灵修行界直接炸了锅。 所有流派都将这位大宗师的说法,贬斥为邪道。 宗师也不抗辩,只是隐居了起来,三十年后,江湖上出现了十几个年轻人,他们自称道源宗弟子,逢馆踢馆,逢宗拜山。 任何武道功法招式,不论品阶,他们只要看一遍就能模仿。 任何绝招秘术,在他们眼中仿佛没有秘密,拿过来就用。 刚在江湖上亮相时,这些年轻人还只是体魄出众,气脉悠长,会些简单拳脚。 没过多久,他们便一跃成为精通十数门一流甚至顶尖功法的高手,并将大批江湖名宿挑落马下。 那时候江湖门派人人自危,生怕道源宗的弟子上门讨教。 所以就暗地里放出消息,说这些人修炼的是种能够偷学他人招式的魔功,说道源宗是彻头彻尾的魔教,这些弟子行走江湖,为的就是偷学各大门派道馆的绝艺。 恐惧让整个江湖紧密团结在了一起,道源宗的弟子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面对如此狂澜,也只有节节败退。 最终,各大派高手集合一起,将这十余位精疲力尽的道源宗弟子逼入绝境,眼看便要竟功,隐居三十余年的大宗师出关。 与他同个时代的高手大多已握不住刀兵,而这位却血气如龙,体内真气仿佛用之不尽。 以一己之力,便压得整个除魔联盟抬不起头。 江湖中号称绝顶的高手,在这位面前走不过三合,若是真有歹意,那一日便是玄灵修行界的至暗。 但大宗师并不是真魔,更没有大开杀戒,在逼退众人后,他将弟子们招至跟前,告诉众人,这些弟子都是他从山下捡来的孤儿,从小开始培养,下山之前,除了导引术外,他们没有教过他们任何一种技法。 只是让他们蕴养元炁,贯通经脉,待到全身经脉贯通后,不论什么样的功法秘技,那都是一日熟练,三日精通。 虽然基础修行的时间延长了,但修行者的上限也会变高。 这便是三十年前他提出设想的成果。 正是那一战,永久改变了修行者对修炼的认知。 王道或邪路经过三十年时间的沉淀,变得一目了然,即使最固执的修行者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修行方式有其独到之处。 但过于漫长的培育时长,还是让当时的修行者望而却步。 毕竟你要告诉一群平均寿龄只有七八十岁的人说,你需要先用三十年贯通全身经脉,再去学武。 学成之后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即便知道这个法子好,当时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尝试,反而是嘲讽的居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又开始变化。 江湖人发现,那位道源宗的大宗师,好像不会衰老! 同辈的顶尖高手相继去世,即便还活着的,也没法动手,但那位道源宗的大宗师,依旧气血如龙,实力深不可测。 而道源宗最初那批弟子也是如此,按理说江湖高手六十岁左右便会开始气血衰败,但道源宗的弟子却像根本不知道气血衰败这回事。 也是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尽早贯通全身经络的好处,可不仅仅是修行功法更快。 自那之后,玄灵界所有顶尖的门派都开始调整修行策略。 最终,当世几位顶尖势力的执掌者联袂前往道源宗请教,与那位大宗师问道了三天三夜后,定下了感气——通脉的修行道路,一直沿用至今。 而事实证明,这一步也真正区分开了斗狠和修行。 自那之后,不断有人杰触及到下个境界的门,虽然整个世代都没有超脱真气的桎梏,但也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尤其是那位大宗师,道源宗的创立者,虽然因为世代所限无法更进一步,却也被后世尊为三甲真仙。 这般称谓,不光是因为他定下了感气——通脉的修行坦途。 更是因为这位只修真气的大宗师,最终竟活了三个甲子,熬死了五六代人,江湖上的后辈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了,唯有尊之以仙。 周商如今修行的锻体道途,便是由那位三甲真仙奠基,但随着时间的推演,如今的练法同古早也有不同。 上古时认为的经络贯通,是指十二条正经,八条奇脉的贯通,真气游走全身,周天循环,但随着修行理论的进步,这种理论也已经被淘汰。 现在的修行界认为,凡有血液刘傥之处,便是经络所在,细微处亦有其用,所谓周身一炁,方可称作大周天。 当然,就眼下周刚刚感气没多久的境界,扯什么大小周天都还太远。 他现在想要做的,无非就是利用自身元炁,冲一冲手三阴经中的手厥阴心包经。 为什么选择冲这条正经呢,因为这条经络起于胸中,炁出心包络,顺下穿过横肌,走肋部天池穴,沿上肢内侧中线经入肘,过腕部,直抵掌中。 根据周商对娄洪曾经施展的劈空掌力分析,也只有十二条正经中的这一条,能够支撑这样的元炁爆发。 当然,可能还有其他经络的辅助,但这条肯定是最主要的。 更加令人愉快的是,这条手厥阴心包经,只有九个穴道,而除了前胸上部的首穴天池外,另外八个穴道全都分布在上肢内侧。 突出一个穴道少,作用大,还耐操。 更重要的是,周商还想通过元炁冲穴去确认一件事情。 好处多多,理由又足,如今的他可没有拖延的习惯,当即决定找个僻静处行动。 在村外逛了逛,最终周商选了荒山坟岗的边上。 此时非年非节的,没有人会跑到坟岗来,完美附和他僻静的要求。 在坟岗背阴处寻了颗大树坐下,正要运炁冲穴,就听到坟岗传来动静,声音莫名熟悉。 “娘亲,小白来看您了。” 之间沈炽来到母亲坟头前,将手中食篮放下,便开始给荒坟修理杂草。 娃娃脸满带悲伤,一边拔草,一边同最爱的人倾吐着这些年的过往,“娘亲,小白已经长大了,这些年走了很多地方,每天都吃得饱饱的。” 将坟茔周边的杂草清理一空,沈炽在坟前跪下,将食篮里的祭品依次摆放在坟茔前,眼眶通红。 “小白好想你啊,但没做到您嘱咐的事,小白一直不敢回来。” “娘亲你知道么,好几次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我都要怨你了。世上哪有什么能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的手艺。你先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娘亲啊,你是在骗小白吗,还是外头的人都没有娘亲。” “直到碰到东家,小白才知道,娘亲没有骗人,东家和其他所有的东家都不一样,他不会欺负伙计,还特别大方。” “娘亲,小白现在已经是商队主事了哦,商队里的人都对小白特别好,尤其是周队长...” “娘亲,小白答应过您,一定会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小白一定做到,娘亲,你会为小白骄傲吗?” “娘亲,小白好想你,好想你啊,呜呜呜呜。” 二十八章:眼见为实 小时候,嚎啕只在有观众的时候表演; 长大后,“我很好”是应对旁人关心的假面。 歇斯底里的哭泣,仿佛要将心肝都吐出来的悲伤表情,终归只是私密的片段。 当沈炽清理完坟茔,笑着同亡母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站起身形的他,又变回精明谨慎的商队主事。 白日教村民们种植药草,帮老人修缮房屋,教妇女们辨别哪些山货能吃。 沈炽每天都忙到很晚,但精神却异常的亢奋。 村民们也不客气,凡事都来找他,沈炽也成了村里最忙的人。 但谁都看得出,年轻人乐在其中。 一如他对亡母承诺的那样。 有些人学本事为了摆脱贫困的家乡,而有些人四处漂泊,只为让故乡摆脱贫困。 在他的指挥下,原始且破败的沈家村,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 脸上透露着迷茫与焦躁的村民,眼中也亮起了光。 但这还不够,沈炽心里很清楚。 药草比粮食金贵的多,开垦药田只是第一步,关键的是得有人细心看顾。 而所谓的看顾,不是坐在田边用眼睛,而是下到田里,一遍一遍的来回,一株药一株药的查看。 虫害、杂草、气候、甚至苗病,任何一项都会影响药性。 这样的工作强度,绝对不是村中老人能够承受的。 沈家村迫切需要壮年劳力,也就是那些外出务工,可让人失望的是,明明沈炽已经让留守妇女送信,但过去那么些天了,却没见有人回来。 这让年轻的主事百思不得其解,“周队长,为什么我都把话说成这样了,村民们还是不愿意回来啊?” 吃饭时,实在心里憋得慌的沈炽,这样对周商说道:“一亩药田伺候好了,够买全村一年的粮食,余下的还能给村里修路,盖房,请个先生或是教习,孩子们可以习文学武,不用七八岁就下地了,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呢!?” 瞅了满脸委屈的沈炽一眼,周商将口中食物咽下,淡淡道:“通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你特别有修行天赋,所以赶紧把主事的工作辞了跟我修炼吧。最多一年,你就能感气,两年通脉入品,以东家的大方豪爽,见你这般天赋绝不会吝啬资源,到时强筋锻骨,中品在望,逍遥百年,如何?” “真的!?” 哪个年轻人没有修行梦,期待自己会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尤其是这话从周商口中讲出来,沈炽更是无比动心,但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眼神骤亮,情不自禁的开口反问后,神色便迅速黯淡下来,手中筷子胡乱捣着碗,“我...周队长别开玩笑了...我,我不行的,我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身体也不好,还有,我答应了娘亲...我若是去修行了,乡亲们怎么办...” 纠结了好一阵后,沈炽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如释重负的笑笑,“...还是不修炼了吧,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所以,你明白了么。” “明白什...!!!” 似有所感,福至心灵,沈炽整个愣住。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聪明,学东西那么快,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也许只能掌握一两门手艺,而要学会这门手艺,他们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周商感叹道:“学徒的经历已经磨灭了他们所有的勇气,能活下去就好,能继续这样就好,你说的未来,他们不懂,更不会相信。因为现实已经无数次提醒,所有美好,都同他们无关。” “并非所有人,都能同命运抗争,不要愤怒,他们,有自己的难处。” 周商这番话,不由得让沈炽想起了漂泊的那段岁月。 一个行当一个行当的换,一门手艺一门手艺的学,但不论他多勤快,对人多诚恳,都未曾收获善意。 师傅不喜欢他,凡事都对他藏一手;学徒也不喜欢她,合起伙来欺负。 从离开村子的那一天,世间一切善意好像离他而去。 若不是心中记挂着对母亲的承诺,或许他也坚持不到遇见郑乾。 想到这儿,沈炽胸中起伏万千,“周队长,我想帮他们,该怎么做?” “你平时的聪明劲都哪儿去了?” 周商笑了,“他们现在不相信,你让他们相信不就完了!” “我明白了!” 沈炽眼睛猛地一亮,将碗筷一放便站起身形欲走,猛冲两步后,他又折返回来,不好意思的朝着周身嘿嘿直笑,一副有话说,但说不出口的表情。 “...有话就讲。” “周队长,你一定会保证我的安全的,对吧?” “嗯。” “嘿嘿嘿...” 翌日,村中六旬以上老人尽皆亡故,临时搭建的灵堂外,挂起数十根丧幡。 数十道丧讯以极快的速度发往邻乡远镇,送到流落在外的沈家村民手上。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大多数人选择离开家乡,是因为这儿没有希望。 可真当他们来到外面的世界,故乡又成为化解苦痛的药方。 当知道远在故乡的亲人故亡,这些连天大好处都叫不回来的游子,以最快速度现身在村中的灵堂。 然后他们就看见,忽然暴毙的双亲,就坐在灵堂中聊天饮茶。 看到这一幕,再蠢的人也知道自己被骗了,但气不能朝着双亲发,只能撒给写信的婆娘。 但早有预料的沈炽,早就让留守的女人和孩子藏了起来。 理所当然的,灵堂正中的娃娃脸,就成了所有人怒火宣泄的对象。 所谓英雄也怕老街坊的意思是,即便你在外头呼风唤雨,回到家乡你也还是那个捣蛋的小调皮。 群情激奋下,人们才不管什么商行不商行的,就想用拳头给娃娃脸以教训。 眼看劝说无果,将要挨揍,沈炽疾声呼救,“周队长!” 狰狞的玄铁重甲将激愤人潮挡下,十数人合力都推搡不动的状况,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下。 眼看村民们渐渐恢复冷静,沈炽才壮着胆子从玄铁重甲的腋下探出脑袋,“既然都是当牛做马,为啥好处不留给自己的孩子婆娘!将你们骗回来,是因为有个天大的便宜摆在眼前哩!” 二十九章:恶客临门 年轻人为什么会离开,因为看不见希望了。 所以,若是能够看见一束,哪怕只是微光,他们也会奋不顾身的奔赴。 沈炽就是沈家村的光,被看做传家手艺的药草培植法,平等传授给所有的村民。 更重要的是,沈炽还带回了乾坤商行的承诺,只要村民能够保证药性,商行便会以不低于市场价格进行收购。 当契约落在白纸上,沈家村的村民,终于承认这份天大的便宜。 卖苦力还是种药草,这道题本就不难选,何况还是为自家种。 原本划出的药田根本不够村民分的,所以又紧急在山间开垦了一部分荒地。 一群红着眼的中年人,像是不会累的牲口,只用了两天就在山间开垦出几十亩的药田。 此时的沈家村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劳动号子宣天。 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场景,谁又敢相信这与之前死气沉沉的村落是同一座。 作为一切变化的见证者,参与者,商队众人心中皆有种异样的成就感。 这感觉并非钱财落袋似的满足,而是村民们发自内心感激的态度,是那种一想到就会嘴角翘起的暖意。 伙计们觉得自己好像参与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却不知道具体哪儿了不起。 但这都不重要,乾坤商行在第一处交易点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 这也意味着,商队到了告别的时候。 原本嘛,行商交易,商队成员都是恨不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越快结束越好的。 但沈家村显然有些不一样,虽然这趟过来并非为了挣钱,但受到的待遇却是比花钱都要好。 临行前,村民们拿出了很多舍不得吃得山货野味,硬塞到商队众人的手里。 还有各种自制的干粮,果脯。 不过短短几日,商队众人好像成了沈家村的亲戚,连吃带拿毫不客气。 当然,商队最受欢迎的,自然还是沈炽。 长着娃娃脸的年轻主事,此时已经成为沈家村的英雄。 而英雄的凯旋与离去,总是郑重。 村老们齐齐相送,有位年纪很大,眼睛都已经看不见了的,却拉着沈炽的手,一个劲儿的嘱咐,“白儿啊,我老了,不中用了,帮不上你。你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饿着,不要冻着,你姥给你纳了双鞋,要记得穿。” 当然,除了老人们,还有那群围着沈炽崩溃大哭的小毛头。 意志稍微软弱点的,怕不是当场就要被留下。 送迎的路途很远,最后还是沈炽拉下脸,警告说药铺才是重中之重,才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商队终能重新上路。 周商一如既往穿着玄铁重甲走在最前,沈炽却是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 一直走到再也看不到村子的地方。 沈家村的成功,让众人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信心。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运气全都用光了,接下来接触的几个村子,在得知商队目的后,非但没有喜悦表情,青壮甚至会拿出粪叉驱赶攻击。 幸好商队配备了全甲护卫,不然遭遇山匪无伤,最后却折在山民手上,那可真是笑话。 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众人不免有些挫败,唯有周商波澜不惊,年轻主事斗志高昂,“没关系的,现在他们驱赶我们,是因为他们被本地的商贾骗怕了,来年等沈家村的药草长起来,咱们再来,这些村镇就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了!” 一番话虽然说得铿锵有力,但到这个程度,扶植药草商人的任务显然已经做不下去了,所以沈炽果断下令,进行简单补给后,返程永宁。 于此同时,欣欣向荣的沈家村,正遭遇一群不速之客。 云山寨的匪寇闯入沈家村,青壮的粪叉在倾巢而出的匪寇面前,只是徒劳。 在伤了几人后,村中老小尽皆被山贼集中村口跪伏满地。 穿着破衣烂衫的匪寇们,眼中露出兴奋嗜血的光芒。 自云山寨成立以来,所做的大多都是别梁子(劫道),砸窑(抢富户)这样的小活儿。 真正破村还是第一次,看着村中女人,众匪寇的心肝就跟猴挠似得急迫,若不是四当家还有话要问,此时的沈家村,早就成为人间地狱。 “老头,我问,你答,敢说一句假话,全家死光。” 将拐棍横在村老脖颈上的云山寨四当家水香,恶狠狠问道:“之前留在村中的那支商队,往哪儿去了!” 作为云山寨专司望风、插签、放哨的头目,水香这几日吃足了苦头。 派出去插签的崽子全都死了不说,还被对方留下的假印记引错了路。 平时还则罢辽,今次可是大当家的亲自带队,丢了好大个脸的水香,自然要找机会将功补过,所以攻村时,他带着崽子冲在最前,破村后,第一时间对村长进行审问。 村中人听到土匪凶神恶煞的问话,具是一颤,却没有人出声搭腔。 “大爷,商队是来村里做生意的,做完就走,去哪儿了,小老儿是真的不知道啊,求大爷您行行好,放过咱们全村老小一条生路吧,小老儿给您各位磕头了。” 被拐棍驾着的村老,半真半假的说完,不顾脖颈道兵,便要向众匪寇磕头。 “去你码的死老头子!”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水香大怒,一脚踹在村老胸口,而后恶狠狠下令道:“放过你?你球老子放过你们,谁去求大当家放过老子!” “村长,村长!” 众村民七手八脚的借助被踹飞的老人。 几个年轻力壮的更是当场红了眼,“草泥马狗日的山贼,老子跟你拼了!” 言罢,便不顾身上伤势,又和就近的土匪扭打一起。 本就心气不顺的水香,看见这一幕,登时怒冲天灵,“拼命?就凭你们这群泥腿子,也敢说这种话?好啊,正好,今日教尔等见识见识某家的手段!” “崽子们,将人全都捆起来,尤其说要拼命的这几个,老子要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玩死!大头,你带队,四处搜搜这村子,能跟永宁城的商队做生意,绝对有油水,挖地三尺也得把油水找出来!” 抢到山上的女人都是当家享用,好久没开荤的崽子们听闻此言,更是兴奋的嗷嗷叫。 三十章:佛光初现(新书启航,求追读,求收藏~) 就在不忍言之暴虐即将上演时,云山寨另外几名当家相继入入场,却离奇的没有加入狂欢,反而大声呵斥争斗,约束手下。 这让本就上头的水香更为愤怒,“你们要造反嘛?别忘了我才是四当家!” “四哥,别闹了,这是老大的意思!” 一句话,让本欲暴怒的水香变成被掐脖子的公鸭。 人群迅速分开,喧声渐止。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村口处。 “啪嗒,啪嗒” 就像是羊圈里突然闯入一头猛虎,云山寨的大当家现身,身旁还跟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手上似有抓着什么东西。 但也没人注意他,因为此时不论匪寇还是村民,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云豹身上。 这位盘踞云山寨的贼王,身材不算高大,更称不上魁梧,如果从背后看,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人。 可若是视线相对,任谁都忘不了那双冷漠无比的,琥珀色的异瞳。 对视着好似被钢刀刮过头皮,极度致命的感觉,清晰无比。 明明因为对方的到来才让山贼们住手,但众人却觉得落在这位手里,下场只会更惨。 正当绝望情绪蔓延开来时,那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笑着出声了,“云大当家的虎威太甚,可别把咱们的药师给吓着。” 年轻人调笑着来到云豹身前,隔断了云山寨匪首凶悍气势的同时,朝着一众村民,和颜悦色的笑着,并摊开掌心,展示手中的两株药苗。 “想不到这样一个山野村落,竟然有能够培育续断花和仙茅草的先生。请先生出列,我保你全家无事!” 年轻人是百草商行的干事连凌,连根嫡出子嗣,原本跟着云豹,是为了追踪任务结果。 却没想到在永宁村,竟然有意外收获。 作为以丹药起家的永宁望族,连家弟子即便不通修行,也必然是精通药理的人才。 即便夜黑风高,连凌也是一眼就看出村中田里的药铺。 本来嘛,每个村子多多少少都会胡乱重点草药,但连凌走近一看却发现,这药圃开垦得极为规整。 专业的人总归是会对专业的事关注更多,连凌出于本能下了田,发现眼前这片药田虽然是新开垦的,同连家的药田自然没法比,可也算打理得用心。 凑近挖出药苗再一看,连凌惊讶了,田里种得竟然不是基础药草,而是续断花和仙茅草的生苗! 这让连凌不禁怀疑,沈家村可能有位野生的炼丹师。 所以他立马找到云豹,请其约束手下,怕的就是山贼们下手没个轻重,若是将这样的炼丹师杀死。 眼下屠刀悬于头顶,山匪横在两旁,哪怕再是清高的炼丹师,也摆不起架子了吧。 连凌心中这样想着,但出人意料的是,听到这话的村民们虽然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 “我劝先生不要自作聪明。” 这情形让连凌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声道:“不要以为不出来咱们就会投鼠忌器,云大当家的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比如...先杀几个孩子!” 此言一出,沈家村的女人各个牙关打颤,死命抱紧怀里的孩子。 就连山贼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这么狠,频频侧目。 村民们一阵骚动,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俺不知道你说得先生是谁,但你要是想问你手上的药苗,那就是俺们种得,要杀要剐你冲着俺们来!” “为了活命,你们这些泥腿子还真是什么都敢往身上揽啊。” 连凌嗤笑,两指捻起一根仙茅草便朝着开口的村民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么?知道该种在那儿么?就敢大言不惭!” “俺怎么不知道了,这是仙茅草,得种在土质疏松肥沃的药圃里!这种事情,不光俺知道,连俺们村的娃娃都知道!” 被蔑视的村民梗着脖子顶了回去。 可言语中的信息,却让连凌的脸色不自觉阴沉下来,“胡说八道!” 连家视作珍宝的家学根本,便是药草培植,炼丹制药。 这是连家弟子心中不容侵犯的骄傲与荣耀。 骤然听见随便荒山村民人人都会,连凌莫名暴怒,喝骂一声后,他随手点向另外一位村民,“你来讲,这药应该怎么种?” “培植十月,选开花母株,从叶鞘采下果实,搓出种子,以母株调制药水混合细沙,浸泡数月后开......” “住口!快住口!!胡说八道,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听着村民把培植仙茅的关要倒豆子似的说出,连凌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样珍贵的知识,从这群泥腿子口中说出,根本就是玷污。 该死,这些人都该死。 暴怒连凌冲进人群,单手抓着刚刚回话的村民脖颈将人从地上提起,厉声喝问,“说,这些是谁教你们的,快说!” 被掐住咽喉的村民满脸涨红,眼瞅就要窒息,他的婆娘再也耐不住了,“放开俺当家的,种药草都是商行的人教得,你有事找他们去啊,欺负俺们算什么本事,放开我,放开我!” 想要冲上来的女人被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拦住,但情急之下说出的话,也让连凌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可听完这个答案,他的心情却一点都没有变好。 他甚至觉得,还不如沈家村真有个野生的炼丹师,而不是乾坤商行这颗老鼠屎,将那么珍贵的培植知识四处传授。 这些贱民也配学种药!? 将手中村民丢回人群砸倒一片,连凌暴怒下令,“杀,该杀!把这群不懂培植的刁民,统统杀光!” 疯魔似的一阵咆哮,却发现云山寨的崽子们动也没动。 连凌忽然意识到一些,猛地扭头,便看见云豹用那双琥珀色的异瞳,饶有兴致的打量一众村民。 甚至摇动手指,示意几个将反抗村民压迫地上的山贼滚开一旁。 这状况外的展开让连凌没由来的心头一慌,暗恨失言的同时,不忘转身向云豹质问,“云大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 “云山寨正缺一些伺候的下人,我看这些村民就不错,打算带回山上。” 云豹不以为杵的笑笑,这样开口敷衍道。 望族出生的大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糊弄,连凌涨红了脸,“云大当家把我当傻子嘛!?” 云豹扭头,琥珀色的异瞳像当头浇下的凉水,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眼神,霎时让连凌冷静下来。 意识到刚刚失言,不由得后背发紧,心底寒气直冒。 一向被山贼们奉为上宾的体验让他差点忘记,眼前站着的,可不是连家堡的下人武仆,而是杀人不眨眼的云山匪首。 但眼下更糟糕的是,连家与荒原各寨私下都有交易。 通过溢价丹药换取山寨的金银,如今已经成了百草商行一块分量不轻的利益。 如果这些贱民种得是培元草这样的基础草药,那么连凌最多一笑置之。 可续断花和先茅草,是中品易筋锻骨丹的主药。 若是云豹掌握了这样的原料,那么双方的供需关系就会变化,甚至影响到今后的交易。 利益损失近在眼前,连凌甚至忘了恐惧,而是暗含威胁的劝说道:“云大当家,药草只是药草,您需要的,可是成品的修行丹药!几颗不知品相的药草和一条稳定的丹药渠道,孰轻孰重,您心里应该有数。” “孰轻孰重?自然是我利为重!” 云豹瞥了连凌一眼,“只要真金白银,哪里买不到丹药,可错过了这群村民,我上哪再去找会种药的人。” 连凌震惊,“云大当家真要为了这么几个贱民,毁了与连家那么久的交情?” “交情断不断,不在云某,而在连公子。” 云豹淡淡道:“连掌柜要的,只是乾坤商队覆灭,至于其他,则是云山寨内务,连公子以为然否?” 深深看了油盐不进的云豹一眼,连凌冷冷抛下一句,“好!云大当家的意思,连凌明白了,告辞!” 云山众匪看到连大公子在云豹面前吃瘪,负气而走,满堂哄笑。 就连云豹本人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或许在众匪寇看来,得到这一批会种植药草的乡民,是很了不起的胜利。 但只有连凌自己清楚,让他事态暴怒的根本原因,并不在此处。 商盟做了多少工作,连家付出多少努力,才让永宁有现在这样一团和气的局面。 可自从乾坤商行那颗老鼠屎出现,一切都变了。 挖商行墙角,扰乱丹药价格! 光培元丹一项,永宁城的丹药坊每日得短多少进项。 大大小小的药行同仁,都在背地里称乾坤商行是老鼠屎,坏了永宁这一锅好粥。 连根为什么敢授意各大山寨做事,就是因为乾坤商行的作为已经引起药行同行的众怒。 即便乾坤商行所有的商队覆灭,也不会有人同情,而是人人拍手称快,觉得老鼠屎终于挑出。 当然,连凌也能预见到,当乾坤商行六支商队尽皆覆灭的时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东主,多少会做些狗急跳墙似的反击。 城内早就做好的接招的准备,甚至巴不得对方早点上头。 但连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没对老鼠屎出手,老鼠屎就变身毒药,这是要挖连家的根啊! 所以商队灭不灭,山民死不死,对连凌而言都不重要。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沈家村的所见所闻通知连根。 乾坤商行的老鼠屎,变成毒药了! …… 商队准备回程,沈炽就路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荒原后半段咱们并未受到山贼伏击,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已经安全了,若是按照原路返回,恐怕会自投罗网,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换条路走。” 沈炽将地图展开,一手指在众人所在的地点,另一只手沿着荒原的边界划线,“咱们可以沿着荒原边界这条驿道走,一直走到远宁镇,再穿过一段荒原进去永宁地界,虽然路程长了点,但大部分都是驿道,时间差不太多。” “另外,沿途还会经过很多村镇,咱们可以尽量多的同每个村镇都接触下。来年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收药,但也不能空车过来,往这些村镇走走,观察询问下他们有什么需要,这样咱们就能提前准备货物。” “等到来年咱们再过来的时候,这部分商品收益就能够大大降低咱们行商和收药的成本,也不会浪费空间,顺便还能同各个村镇混个脸熟。像咱们今次这样的空口白话,信任度实在太低了!”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后,沈炽朝着众人道:“各位看看我还有什么考虑的不周全的地方,补充补充?” 早就已经变成沈炽形状的伙计当然没有意见,只是一脸崇拜的鼓掌。 反倒是护卫这边有人举手,发言的人是元大年,“我觉得,既然都要往那儿走了,不如顺道再回沈家村一趟...你们笑啥,我说正事呢,咱们这趟就谈成了沈家村一个,可不得确保万无一失么!” “所以啊,我觉得,咱们最好不声不响回去一趟,一来看看村民们有没有认真打理药田,二来也是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反正来年咱们不是还得过来一趟收药么?” “其他村镇会不会和咱们做生意不确定,有没有钱消费更不确定,但明年卖了药的沈家村,必然是对咱们又信任,又有钱的。到时咱再把货物向他们一卖,不光把药带回去,还能带一部分钱,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虽然远大年这番话说得一本正经,但商队众人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美,当然美,元大年啊元大年,想不到你一副老实像,玩得倒是挺花啊!” “我都不稀的讲,元老哥要的是正事么?他要的是那婆娘!看人家缺衣少食的,心疼的哟~~” “咋地元老哥,动情了?想把那俏寡妇娶回切?” 另外几名护卫队员开腔,伙计们哄笑,远大年的脸臊得通红,连连摆手,“去去去,竟会瞎起哄!不然问问周队长,问问沈主食,老年说得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其他人还没说啥,沈炽的眼睛猛地一亮,连声附和。 虽说举贤不避亲,但实际操作起来,想要不避亲是很难的。 就好像沈炽面对沈家村,虽说他已经尽量做到公心以待,但也还是会担忧过分偏帮的问题。 心态来回拉扯的状态下,自然会疏忽掉很多内容。 就好像元大年刚刚提到的,来年的沈家村,必然是拥有极大消费欲望的沈家村。 这份钱他们不挣,难道给别人挣么? 想到此处,沈炽直接将线路一拐,决定按照元大年所说,回返沈家村一趟! 人在收获挫败之后,会尤其想念曾给自己温暖的地方,成功的过往。 得要再回沈家村的消息后,商队众人都觉得很高兴。 好心情加上轻车熟路,商队很快便来到了沈家村所在的山脚。 但滚滚的浓烟,还有冲天火光,却让众人不由得联想到最坏的情况。 沈炽脑子一片空白,低着脑袋便要往山上冲,但肩膀上的大手,却让人难以挣脱,“放开,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什么时候再行动!” 周商微一用力,便将年轻主事甩向一名护卫队员怀中,又朝心急如焚的元大年道:“你悄悄上山,看看沈家村出了什么事。记住,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暴露,立刻回来,能做到么?” “我...我能!” 元大年咬咬牙,连忙将铠甲脱下,无声潜入山林。 支使完斥候,周商又向商队两名车夫下令,“车队目标太明显,你们带着驮兽和大车先退回驿道,不要贸然扎营,静待我的消息。” 随着周商一系命令的下达,乱作一团的商队重新镇定,有条不紊的执行。 当马夫和伙计们驱赶着车马离开,夜风渐渐停息,年轻的主事也恢复了理智平静,只是眼眶红红,眸子泛着血丝,死死盯着远处火光。 又过一阵,林间传出簌簌声,元大年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朝着周商惨然一笑,“队长,咱们走吧,沈家村...完了...” 不等元大年说完,沈炽就挣开了束缚,几步奔到元大年面前,一把揪着对方的衣领,死命摇晃,“什么完了,怎么就完了,你说清楚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你说啊!” “镇定点。” 周商拍拍沈炽肩膀,把又失了方寸的年轻人拉开,又朝木桩一样站着的元大年道:“将你看到的告诉我。” “......村里到处都是山贼,人数至少有上百,他们四处放火,所有房子都被烧着了,我在外围看了两圈......没有发现一个沈家村民...” 元大年惨然一笑,“我们...来晚了!” “不会的,我不相信,我要上去,我要上去!” 闻言,沈炽脑袋嗡得一声,便又要往山上冲。 自下山之后就像个尸体一样的元大年突然暴怒,他一把将沈炽推到地上,“去,上去有什么用,那么多山贼,还有数名头目,你上去多送一个吗?你若是个男人,就他妈的把眼泪擦了,你不是会做生意嘛,挣他妈八万十万个大钱,请个馆主将这个山寨踏平,哭,哭有什么用!” 倒在地上的沈炽虽然双目通红,却并未流泪。 反倒是怒目圆瞪的元大年,已是泪痕满面。 但不论站着的还是倒着的,皆是心如死灰。 “这么着急绝望?” 周商不太理解,“火还没烧完,说明山贼才来不久吧,没看到村民,也未必就是屠杀,匪寇倾巢出动,就算不为钱财,也得抢几个娘们回去吧?” 唰! 元大年和沈炽几乎同时抬头,不敢相信的同时,又满带渴望。 “我怀疑这些山贼,是追着我们商队的踪迹找到沈家村的,所以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们,如果这样想,村民或许都还活着,只是被集中起来了。” 周商迎着两人期盼的目光,这样总结道:“但这些只是猜测,具体怎样,我得上去看看才知道。” “不行!” “不可以!” 听到这话,刚刚还满眼期盼的两人,几乎同时出言反对。 元大年:“山贼人数太多了,咱们需要更多人手,需要回永宁求援。” “一来一回,村民们等不起,不如我们兵分两路!” 沈炽咬着牙道:“周队长带商队回永宁,我上山去,对方既然是冲着咱们商队来的,必然有所图谋,我试试能不能周旋,拖延时间!” 元大年有些生气,“若对方就是来灭咱口的,你回去不是羊入虎口,找死嘛?” “我不怕死。” 沈炽异常平静,“若不是答应娘亲,其实我早就想下去了。沈家村就是我活着的最大意义,如果村子没了,那我还不如去死。所以我,必须得上去。” 周商看看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的元大年,又看看平静决然,无惧生死的年轻管事。 摇摇头,一句话没讲,转身便朝山上走。 “我的工作,就是保护商行的财产安全,既然沈家村成了我行药商,这事又被我碰上,就没有不管的道理。如果敌人真强到无可匹敌,你们的办法倒也不错,可我听来听去,不过是些山贼而已。” “你俩候在这儿,我去去便回。” 重甲踏在石阶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擂鼓雷震。 …… 沈家村中,火光四起 山贼将全体村民集中后山,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火光吞噬。 只有无家可归的人,才会死心塌地的留在山上,云豹觉得水香说得有道理,便同意了这个行动。 水香将崽子们分成两波,一拨人在村中各处放火,另一拨人则是将从村中搜刮出的财务,搬运到后山的空地上。 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守备村口的小头目,踉踉跄跄的跑来报信。 “当家的不好了,有个铁甲怪物闯进来啦!死了好多崽子!” “瞧你那怂样,滚一边去!” 看着手下一副吓破胆的怂样,水香仿佛听到其余几位当家的嘲笑声,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正要说话,就看到本该在四处放火和搜刮财务的崽子,不知怎么的聚在一团。 仿佛正被什么东西追赶,连滚带爬的朝着众人这边跑,一边跑一边还不断地往后瞧,好像生怕被追上。 而越过仓皇奔逃的众山贼,当家门也看见了穿着狰狞铁甲的周商。 简单核对下信息就知道,此人便是二当家口中那个非同一般的对手。 群体总会给人以错觉,云山寨几名当家相互看看,有些跃跃欲试。 多年相处,云豹哪还不了解这些人的心思,淡淡一句“你们陪客人玩玩吧。”几名云山寨头目便急不可耐的出手了。 能够在一座山寨担任头目的人,至少是感气以上的境界。 而过于险恶的底层环境,也让山贼们无法像普通修炼者那样,慢慢蕴养元炁,而是学着上古时修行的办法。 先打通一两条经脉,练习一门杀招,以此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中生存下去。 四当家水香的杀招便是飞龙拐,将全身力道灌于手腕中部的内关穴,然后借由巧劲爆发,掷出的拐棍能有数千斤的力道。 其余头目的杀招,威能也都在这个范围上下,几人合力,就连刚入品的修行者也难以招架。 山贼的世界里可不存在什么公平对决,头目们一齐迎上铁甲人,默契的施展杀招。 绕到背后的水香,更是朝着周商后脑掷出【飞龙拐】。 云山寨五位头目的杀招,几乎同时落在周商身上,就连那身刀枪不入的玄铁重甲,遭创处尽皆凹陷龟裂。 水香适时掷出飞龙拐,看似木质实则生铁的拐棍,打着旋儿重重砸在来人后脑上,“咚”一声的闷响,头盔凹陷,拐棍弹飞,但头盔下的脖颈,却是纹丝未动。 可这数万斤的合力,被甲中人生生吃下,然后他出手了。 在云山寨几名头目,被自己杀招反震发麻的时候。 两拳,两脚! 四条喷血的抛物线。 除了远程掷拐的水香躲过一劫,正面出击的四个山贼头目,一瞬间就被击倒,生死不知。 “咕嘟” 水香后怕的吞下一口唾沫,连武器都顾不得捡,逃也似的躲到云豹身后,佝偻起身体。 “好体魄,好气力!” 一直观察着战场的云豹,并没有因为四名手下被瞬间击破而生气,反而对周商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似这般的天资,不该做商贾犬马,加入云山寨,从今后,你就是我云豹的兄弟!” 周商没有搭话,只是一步一步的朝云豹逼近,意图鲜明。 “行吧,既然如此,便让你知晓,感气与入品的差距!”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云豹脚下地面蛛网般碎裂,身形瞬间消失的同时。 一阵剧烈的钢铁扭曲声,从周商的胸口爆裂开来。 被几名头目合击依旧纹丝不动的铁甲人,此时“吭吭”连退数步,玄铁胸甲更是被撕出一个大洞! 再看原地,云豹不知何时闪现在周商刚刚站立的位置,将手更是抓着一块玄铁胸甲的碎片,表情淡然道:“为何世人将通脉称作入品,因为周身贯通一炁后,体魄的增强速率,会是感气时的十倍,百倍!” “配合功法的技法,更浑厚的元炁爆发,感气对通脉,不论你的天资多么卓绝,这都是逾越不过的天堑。” 话音落,五指用力,一阵刺耳的扭曲声,云豹将捏成一团的玄甲碎片,随意丢在地上,“我若要杀你,重甲挡不住,所以选吧,是带着不甘和自大即刻死去,还是加入云山寨,积蓄力量向我复仇?” 周商没有理会云豹的絮叨,只是低头看看胸甲上的大洞,还有不远处被揉成团的甲片,无语的摇头低喃,“这就是入品境界么,战力也太乱来了,一点也没有循序渐进的意思啊!”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身上甲胄解开,毕竟胸口都露出来了,再穿着实在有点呆。 云豹看到周商卸甲,旋即露出笑意,“识时务的人,通常获得比较久,你放心,等你上了山,便知道,我只会比你的东家,大方十倍百倍,绝不会短了你的修行资源!” 如果之前,云豹是没有底气说这句话的,但得到了沈家村这匹药奴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可以对周商倾注足够的资源,因为他有信心,自己的进度,永远可以压对方一头! 等到云山寨拥有两位入品高手,这荒原的一切,便要重新定定归属了。 一时间,云豹只觉得胸中豪气万千,将要执掌一切。 “醒一醒,你从哪里看出,我要投降?” 卸甲周商肌肤变色,好似金身塑像,泛光的手掌朝着云豹所在便是一推。 下一刻,一道金色圆柱将云山寨的匪首吞没,散溢金光将整座后山照亮。 刹那辉光,瞬息而逝。 金光过后,云豹低头看看胸腹中空的大洞,琥珀色的异瞳透露着无限迷茫,“这...是...什么招数?” “佛光初现。” 金刚化的周商声音低沉,庄严无限,“刚研究出来的,还不熟练。” “佛光...初现?” 云豹扯扯嘴角,“真是个..好名字。” 言罢,云山匪首种种倒地,漫山匪寇尖叫着,四处逃窜。 三十一章:怒斥(新书启航,求推荐,求收藏~~~) 如果早几日对垒,云豹即便不敌周商的金刚之身,也绝不至于战败身死。 光凭那迅若鬼魅的速度,要跑周商便追不上。 可谁让运气没有站在云山众匪这一边呢。 云豹一死,剩下的山匪自作鸟兽散。 周商又是挥出一掌【佛光初现】将想要挟持人质的头目水香打死,便脱离了变身状态。 若是四散而逃的山匪崽子们此时回头,应该能看到周商脸上的疲惫,还有贪恋急促的喘息。 但他们没胆,他们甚至不敢往沈家村的正门逃。 要不就是往山里奔,要不就是往山下滚,鬼哭狼嚎。 恐惧的声音弥漫山上,如果恐惧有姓名,云山众匪会不约而同报号周商。 沈家村的村民见到这样情况,哪里还会客气,尤其几个被山贼打得遍体鳞伤的青壮,更是逮着落单匪寇就往死里整。 但村里显然还是有脑袋清醒的,虽然过程出乎意料,但战斗的结果还是很明显的。 眼下最紧要的,根本不是追击四散的匪寇,而是挽回损失啊! “别打了,别打了,快去救火啊!!” 村老一边高喊着,一边往药田奔。 村民们纷纷回过神,也慌慌忙忙的跟上。 之前为了种药开垦出的水渠,此时成了沈家村救命的稻草。 周商虽然有点脱力,但简单的运水工作还是能胜任的,所以也一声不吭的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山上的动静那么大,山下的几人自然也看得到,当印照半山的金光闪现,沈炽再也耐不住了,带着几个护卫队员便往村里赶。 等几人进村时,除了满地破烂的山贼尸体外,就是疯狂救火的村民。 又运来两桶水的周商看到几人,将水桶一放,便点了几个护卫队员的名,“元大年留下帮忙运水,你们三个往后山去,山贼的头目已经死光了,但还有很多喽啰跑到了山上,你们几个上去赶一赶。” 这边朝护卫队员们下完令,周商又从地上拎起一桶水塞到激动莫名的沈炽手里,“有话救完火再说。” 看着说完话就又往水渠走的背影,沈炽提着水桶,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感激笑容,扭头奔往最近的一处火场。 在沈家村全体村民的努力下,这场焚毁家园的大火,终于在破晓前被扑灭。 在将山贼们的破烂尸体掩埋后,村民陆陆续续来到焚毁的祠堂前,看着祖宗灵位被焚烧殆尽,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一夜间成了废墟。 不少村民忍不住哭出声来,而悲伤像是会传染,一开始只是女人零星的啜泣,然后就一片一片的开始嚎啕。 一夜没睡加上救火,沈家村的男人们颓丧的坐在地上,从颤抖的双腿中间,呆呆望着家园方向。 这惨烈的形状,甚至要比商队初到更为绝望,沈炽对此万分自责,走到瞎眼村老跟前跪下,“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自作聪明,也不会把山贼引到村里,都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 瞎眼村老闻言大怒,踉跄着起身,扬起盲杖就甩在沈炽背上。 “啪!” 清脆的拍打声,伴随着村老勃然喷发的怒气,“是你带着山贼冲进村子了?还是你领着山贼放火了?多大的人了,净说些蠢话!老夫只是眼瞎,心还没瞎。若不是你带来的药苗,沈家村的男丁会被杀光,女娃会受欺负!” “小白仔,你不欠沈家村的,是沈家村欠你!” 老人家的怒声引得村民们侧目,当听清两人对话,立即有近处村民搭腔。 “是啊小白哥,山贼没人性的,房子烧了没事,至少人都还在啊,房子么再盖就好了啊。” “就是说啊,娘们的眼泪不值钱,小白哥别往心里去,她们那不是怪你,是舍不得烧掉那些山货哩。” “要我说房子烧了也好,明年卖了药咱们村就发财了,到时候盖新屋,还省了拆房的功夫,俺早就想换新房了!” 人前一向坚强的沈炽,听着众人的话,情绪终于绷不住了,一把抱住村老的盲杖,嚎啕大哭起来。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差点没把老人家带到地上。 众人又是好一通安慰后,沈炽终于平复心情,开始安排村民布置临时休息的地方,至于周商? 他救完火就去睡觉了,毕竟三分练,七分吃,九十分全靠睡。 脱力练不了,就沈家村目前这个情况,他也没好意思讨吃的。 既不能练,又没得吃,再不好好睡一觉,掉肌肉那不是亏大发了!? 所以睡觉,必须睡觉。 至于另外几名护卫队员,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现在还搁山上呢。 山贼喽啰个体素质本就不强,没了头目的领导,就像是一盘散沙。 加上吓破了胆,一夜没睡等因素,藏身之处很快就被护卫们搜到,结果自不必多说。 待到周商苏醒起床,揉揉空空的肚皮,正准备上山看看能不能搞点野味,就看到桌上摆放的五层食盒。 这个食盒他眼熟啊,就是沈炽第一次给他送饭的那个。 领导发奖励,那还有啥客气的。 近前打开食盒一看,周商就发现,这肯定不是沈炽做的。 因为风格也太散乱,种类也太多了。 什么团子、面饼、菜团子、腊肉、腊肠、还有些辨别不出成分的,造型别致的食物。 一看就是集不知多少人的群策群力,最终汇聚在一起。 其实按照锻体道途的严格要求,类型这么杂乱的食物是不应该吃的。 但毕竟是任务期间,而且经过一场大战,他也确实饿得厉害了。 “偶尔一顿,应该没什么问题!” 瞬间结束心里斗争,周商直接开始分类食物,虽然已经在心里将这顿定性为欺骗餐,但该有的服食步骤还是不能忽略的。 将一团难以分清类型的食物塞进口里,周商咀嚼了两口,眼睛便是一亮。 料理者的心境会影响食材的味道,这句话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 将五层食盒吃个一干二净后,周商准备走走消食,然后抓紧时间锻炼。 经过一日的整理,沈家村也恢复了平静,部分房屋受损不严重的村民回到了自己的家。 大部分屋房损毁的村民,被安置在了整理好的祠堂里。 驿道候命的商队已经被沈炽召回,货物就卸在还没来得及拆的灵堂中,由一名商队伙夫进行看守。 “老钱,沈主事呢?” 周商走进灵堂,朝伙夫问道。 “沈主事带着商队前往邻村购买物资了。” 姓钱的胖伙夫缩了缩短粗的脖子,小心翼翼说:“沈主事还说,还说这钱算先从周队长这儿借的。” “我还有钱?我怎么不知道???” 周商的报酬都拿来买【培元丹】了,硬要说还有的话,那就是缴获的鬼头大刀了,但那不是得回城才能变现嘛? 考虑到沈家村现在确实需要钱财度过难过,周商也没太在意,毕竟现在他的丹药,都是商行供应了,只是不知道穿坏的玄铁重甲,需不需要赔偿? “算了,都是小事,你继续看守货物,我走了。” 得知沈炽的去向后周商也没同胖伙夫多聊,直奔后山。 任务中难得的闲暇,不用来修炼,都是对人生的辜负,rua! 一套【五禽导引】动功结束,周商乘着体力恢复的间隙,开始以客观的视角,审视自己的实力。 在打通手厥阴心包经九个穴道后,他便能将体能元炁,通过穴道的传导和继续后,挥出劈空掌击。 只不过以他目前的元炁强度,劈空掌击也就是只能拍死只鸡,根本达不到对敌的要求。 反倒是大佛果实,在他手臂正经被打通后,产生了新的能力——冲击波。 这是一种将自身体力,压缩为空气炮的攻击手段,威力甚至超过变身状态下的物理攻击。 前摇短,威力强,范围广。 这个攻击技能十分不错,但也并非没有缺点。 首先就是力量分布太散,而且力量衰减太快,以他目前能发出的冲击波,贴脸爆发大概能将一块磨盘打成细沙,可要是把磨盘放在三尺外,那最多炸个四分五裂,再远点...再远点可能就不能算作强力攻击了。 然后就是体力消耗的问题,新技能冲击波,是体力消耗大户,以他目前的体力,连续推两个波,就会因为脱力,而退出果实状态。 毫无疑问,体力是发动果实能力的基础,只能释放两次,并且爆发范围极窄的技能,实在不能算是优秀的主战技能。 所以如何改良技能,就成了从沈家村离开后周商的主要功课。 而想要改良一件事,你首先得足够了解。 衡量计算果实各个状态下的体力消耗,就是开发果实能力最重要的基础! 通过几次的战斗,周商对果实能力在各种情况下对自身体力的消耗,做了些记录与总结。 首先是形态变化的消耗,果实能力只要一经发动,便会产生体力消耗。 周商的果实能力发动,便会化身金刚身躯,这种状态下的他,会有不小的力量增幅,增幅数额大概是自然状态下力量极限的数倍。 这部分力量可以让周商的拳脚都爆发出绝强的攻击,但攻击同样也要消耗体力。 数倍的力量增幅意味着数倍的体力消耗,变身状态下随手挥出的一拳,就相当于周商自然状态下朝着沙袋全力攻击数次。 但以果实能力本身的表现而言,这样的代价并非不可接受。 真正的消耗体力大户,是其他几个方面。 首先说防御,果实能力赋予的金刚身躯就像是佛相的塑身,外来的攻击在伤害到周商前,会先经过金刚身躯的算法抵消。 经过几次战斗,周商发现这个数值不是固定的,如果算法粗糙一点,可以简单将金刚身躯总结为两个特性。 【特性一:本体自然状态下的普通攻击强度金刚身躯予以免疫,超出免疫部分的攻击以体力消耗进行减免,用体力减免的溢出伤害,有边际成本递增效应。】 【特性二:金刚身躯虽然具有人形但不存在要害弱点,那些正常人身上能够称之为要害的地方,哪怕被击中,也不会产生弱点暴击,加剧体力消耗。】 果实能力赋予金刚身躯的算法,是依照绝对力量进行抵消。 附着五百斤力道的飞针和附着五百斤力道的拳头,金身抵消伤害所产生的体力损耗相当。 具体到战斗表现就是,单次的重击伤害对金身威胁较大,多段连击对金身的威胁较小。 举个例子,鬼头刀巨汉同云山寨其他几名当家的攻击,都超出了金身固免范围,超出部分会以体力损耗的形式抵消。 但真正计算起来,去掉固免部分,云山寨几名头目的合力攻击,也不如鬼头刀巨汉一人的关节技,对周商消耗的体力大。 这倒并不是说鬼头刀巨汉的攻击强度比云山寨几名头目合击还高,而是基于果实能力的算法。 假定周商普通攻击的强度是100,那么在化身金刚后,金刚身躯便有了100固伤免疫的效果。 云山寨几个小头目的攻击强度大多在110上下,而鬼头刀巨汉的攻击强度有160。 防御时的体力消耗,只作用在超出固伤减免的部分,且是超出部分越多,体力消耗越大。 几名云山寨头目合击,实际作用于金刚身躯,且需要抵消的伤害,少的只有个位数,多的也只有十位出头。 只相当于金身挥拳的体力损耗,而鬼头刀巨汉一个人的攻击,便有六十点的伤害溢出。 如果说以周商如今的体力储备,金身能够挥拳一千次的话,伤害溢出在十几个单位以下,那么大概就是一拳换一点。 可要是伤害溢出达到几十点,那么换算比例就要提高到1.5以上。 做一道简单的算术题,假设周商开启金刚身躯的状态下站着不动让这两批人攻击,匪寇头目们大概需要二十轮杀招连环释放,足足百十个技能才能耗光周商体力。 而换了刘斩,只需要十一次技能攻击,就能打破周商的金刚身躯。 如果以云豹这样的入品修行者,表现出来的破坏力。 周商怀疑自己最多顶两下,就会因为脱力,强行退出变身状态。 所以没办法,变身后的周商,直接用上了杀手锏。 要说这招也真是意外之喜,在打通手厥阴心包经后,他发现,虽然果实能力和元炁是两套互不干扰的修行体系。 但他们的爆发路线却是相同的,更奇妙的是,当周商发动以体力为根本的果实能力时,体内元炁也会发生变化。 虽然元炁总量不改,但元炁却变得更加紧密坚固,元炁爆发时的劈空掌击,也从无色变成了金色,虽然威力还是那个鬼样子,但距离却达到了十余丈远,且在七八丈后,才开始散溢衰减。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将金色元炁做道,灌以冲击波的,融合招数——佛光初现。 保有冲击波的杀伤力,兼得劈空掌击的长距离,更将威能规束一处,虽说只是草创,但也显露出了强大威力。 但缺点也是很明显,本来嘛,【冲击波】只是消耗体力,【佛光初现】是体力、元炁的双重损耗,两掌过后,周商差点以为自己干了。 那种疲惫感像是刚完成一场触碰极限的训练,但却没有体魄增强! “所以要降低损耗,哪怕威力小点应该也够用,不然难以将这作为常规作战招数啊。” 体力恢复一些的周商一边起身一边呢喃,“那这段时间的果实修行重点,就放在冲击波的研究好了。” 三十二章:诺言 永宁城,连家堡 累死一匹快马,连凌以最快速度回到了连家堡,在沈家村的所见所闻,一股脑的说给连大掌柜听后,连大掌柜赶忙带着连凌,往连家族长的府邸跑。 见到族长连苡仁后,连凌又将自己在沈家村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 “乾坤商行之前组织的商队,并非为了行商采购,而是传授村庄种植药草的技巧,光沈家村一支,便学会了续断花和仙茅草的种植方法!另外,我本想让云山寨的匪首云豹将这些山民灭口,却失了口风,被云豹发现这些山民的价值,将这群山民扣下,现在应该全都带回云山寨了。连凌办事不力,请族长责罚!” “现在是说奖罚的时候么?区区山贼能懂什么培植,以为把人带回去就能种药了?离了沈家村那片山地,仙茅草和续断花的药性,至少下降五成!即便勉强种出来了,也难以成药,最后也只能巴巴求咱们!咱们现在真正要考虑的,是怎么对付乾坤商行!” 连大掌柜的脑门爬满青筋,忍不住插话:“这个郑乾,真是太坏了!挖人墙角,扰乱市价,现在竟然破坏永宁药行的规矩,私自将培植药草的方法传出,若是放任,今后谁还会将商盟的规矩当回事!必须要让这个家伙付出代价!” “那连掌柜以为,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连苡仁静静听完两人的话后,这般问道。 “让乾坤商行破产,将郑乾小子赶出永宁。” 连大掌柜咬牙切齿道:“这些日子培元丹的降价,已经有好几个道馆主来咱们行抱怨了,眼下乾坤商行的基础丹药产量还小,所以影响不大,但按照对方这样的搞法,提高基础丹药的产量,最多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到时候咱们好不容平衡的局面,可就再也稳不住了!” “所以,与其等到不好收拾,咱们不如现在下手,郑乾不是喜欢充大方搏美名么,咱们就把他架起来!也借此看看这小子的底,如果他赌气加大投入,必然要调动大比钱款,咱们能够借此看见他的钱路,只要摸清他的底,有的是办法对付!” “这个办法不错。就照连掌柜的意思办吧。” 连苡仁笑着表示赞许,他最欣赏连根的一点,便是此人的狠辣果决劲儿。 可若只有这一种品质,那也不值得将连家最重要的产业托付。 更让人称道的是其的耐性,哪怕怒极了,也不会凭借情绪立刻做决定,凡事都会来同家族商量,而且处理得也干净,这种活儿交给连根,总是令人放心。 …… 沈家村 沈炽的动作很快,只用了半天就从邻近小镇带回来沈家村急缺的物资。 在将物资全都交给村老支配后,商队也必须要加速返航了。 因为几名上山驱赶山贼的护卫们已经审问出,之前的伏击,和这次的夜袭,都是匪首云豹受了某位连公子所托。 云山寨共有八个头目,除匪首云豹外,座次从二排到八。 当日伏击他们是二当家刘斩,失败断了一臂,所以这次由云豹亲自带队,还带上了云山寨除了三当家飞龙以外的所有头目。 而结果就是,匪首云豹和五名当家全都阵亡,此时云山寨就只剩下断臂的二当家刘斩,和重伤的三当家飞龙。 这种残阵程度,自然不会再让商队众人感到害怕,尤其还是在有周商坐镇的情况下。 本来嘛,如果是突然遭遇的山贼团伙,那么按照沈炽的原定路线回城,是最好的选择。 但考虑到有个幕后黑手正在背后搅风搅雨,针对乾坤商行,那么尽快回城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天知道对方在看见云山寨失败后,会不会再找火山寨,天山寨。 毕竟荒原中的山贼团伙,不要太多。 在做了一番权衡后,商队众人一致认为,沿着来时的线路,横穿荒原,尽快回城,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条路线一直是云山寨的势力范围,如今云豹生死,短时间内这必然是条安全的线路。 在统一了意见后,商队同沈家村民告别,再次出发。 只是原本十三人的商队,如今多了一人。 “都看着我干嘛,小芳本就孤苦无依,家还被烧了,咱想着能帮一手就帮一手,你们可别乱想啊!” 但凡元大年的手老实点,嘴角上扬的弧度小点,商队其他人说不定就信了。 可现在,只有无数鄙夷的目光。 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意思是,商队来时十三个单身汉,回去时就你带个妞? 孤立和排挤,不过是圆满了二人世界。 在众人的怨念中,沈炽的商队很快回到了乾坤商行的驻地,但一回城,就被留守商队的人们行以注目礼。 李虎绑的像个木乃伊,白纱渗着大量血迹,冲到众人面前。 若不是块头有些熟悉,周商几乎没有认出来。 也没有什么寒暄的意思,李虎讶异万分的问道:“你们商队没有碰到匪徒袭击?” 周商敏锐的从对方的话中提取到关键的信息,“你们被匪寇袭击了?” “咱们行所有的商队都被袭击了,我算运气好的,逃出生天只受些外伤。” 李虎神色一暗,“牛亮、张猛、卫熊最惨,跟的几只商队全死光了,赵强......赵强投了匪,咱们行六支商队,只有你们回来了,还是你们运气好啊!” “谁说我们...” 听到这话便想搭茬的元大年,被周商一把拍在肩膀,接过了话头,“是啊,我们运气比较好。” 李虎有伤在身不便多谈,又感叹了两句周商他们的运气后,便告辞了。 商队回驻地,最重要的工作便是交接汇报。 原本是主事找东主汇报,周商回营地找统领,两条线各讲各的。 但因为商队突然出了大事,作为唯一归来的商队,东主郑乾亲自前来询问。 面对视作恩人的东主郑乾,沈炽自然没有丝毫隐藏,将在荒原碰到山贼伏击,然后商队如何应对退敌,再然后如何规划线路,包括后面前往沈家村进行任务主体,和后来在其他村镇遭受冷遇。 以及确定回城线路时二次前往沈家村的缘由,还有在沈家村时的遭遇,全都一五一十阐明。 就连不在现场时,周商如何两掌将匪首云豹、头目水香打死,都由村民的目击描述补齐。 在整个阐述过程中,东主郑乾听得很认真,情绪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波动,即便是听到周商打死匪首云豹,依旧一脸平静。 倒是统领娄洪,听到这个,频频向周商打量,若不是当着东家的面,怕是早就熬不住问题了。 “...东主,还有一件事,根据沈家村民的说法,在云山寨头目水香将他们劫持在祠堂时,本意是想杀光所有男丁,然后把女娃带回山寨,是因为那位连姓公子,发现了续断花和仙茅草的药苗,以为村里有个炼丹师,才让匪首云豹叫停水香。” “但在后面那位连公子发现种药的是村民后,却变得恼怒异常,最后还因为是杀是留的问题,同云豹闹得不欢而散,提前离开!” “由此可以判断,这次咱们商行六支商队遭遇伏击,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而是背后有人煽动针对,那个能一眼看见药铺,还能分辨仙茅草、续断花药苗的连公子,绝对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找到他,便能知道是谁在针对咱们商行!” 刚拉扯出的六支商队,第一趟任务就折了五支,唯一逃回来一个队长,却是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 这让娄洪憋了一肚子火,人都是讲感情的,虽然并没有将护卫营地的人看做宗门的弟子,但终归是自己一手教起来的,一趟全折在外头,他这个护卫统领哪能不窝火。 但更窝火的是,折了兵,却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 而沈炽带回来的消息,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明光。 针对乾坤商行的幕后黑手是个姓连的年轻公子,又精通药性药理,衣着华贵还能被原上匪首奉若上宾。 对方就差没有把永宁连家,百草商行八个大字挂在头顶了! 联想到药石村的冲突,之后永宁药行的降价针对,娄洪的火气“噌”一下冒了出来,“一定是那狗日的百草商行连根,明的不行就来阴的,老子这就去把他脑袋拧下来,祭奠那么多死去的伙计!” “娄统领且慢!” 叫住向外冲的娄洪,郑乾转头朝沈炽和周商两人,郑重道:“你们带回来的消息,对死去的伙计,对商行,对我,至关重要。发生这种事,是我没有思虑周全,万幸你们安全回来了,一路奔波辛苦,先回去休息。我向你们保证,一定给你们,给死去兄弟的家人们,讨一个公道!” 士为知己者死,沈炽自幼漂泊,受过的冷眼不计其数,跟过的掌柜东家也算不少。 所以他明白,在事业顺遂时能对下人宽厚的掌柜,也许只是收买人心。 能在遭遇挫折的时候,依旧尊重关怀下属的,才是值得托付之人。 早已将自己的一切赌在乾坤商行的沈炽,听到郑乾的话,更加坚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带着周商就退了出去。 这让周商没由来的有些惆怅啊,虽然云豹的实力跟娄洪根本没法比,但好歹也是个入品修行者不是。 不说纳头便拜,但平地提高一个待遇档次不过分吧。 但郑乾只是真诚夸赞了两句,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战绩的分量。 导致周商不禁怀疑,是不是荒原匪寇的成色都有问题,所以杀一个入品匪首根本算不得什么? 倒不是没有根据。 如果只是郑乾一个表情平静,周商也不至于这样想,毕竟东主可能不会武。 但娄洪却是实打实的宗门弟子,在听到沈炽说周商一掌打死云豹时,对方眼中流露出的,并非不可思议,而是看见乐子的奇趣。 这两种情绪背后代表的东西真是差得太多了,周商不由得往深了想。 一边想一边走,周商很快回到了营地,迎面便撞上大批背着行囊的护卫。 “这是要出任务?多加小心!” 原本周商是不会多这句嘴的,但这不是刚确定有人在针对商行,加上这群护卫整体的情绪也不对,垂头丧气的,所以开口宽慰了句。 谁知话一出口,众护卫的头垂得更低了,人群中的陈石面上一阵纠结后,咬咬牙出声道:“周大哥,我们不是要出任务,是要离开,咱们商行被人针对了,血流寨、鬼哭岭、莫入林的几位当家的放出话,除非咱们东家一年贡一万钱,不然见咱们商队一次,就劫一次,这几位当家的可都是易筋锻骨的中品修行者,咱们,挡不住的!” “原来是这样。” 这时候周商才注意到,原来欲要离开的,全都是出身永宁本地的护卫,想来是有本地的信息渠道,所以选择离开。 对于这种事,周商是很能理解的,毕竟护卫只是一份工作。 区区一份工作,怎么配和性命衡量计较,所以对于众人的选择,周商表示尊重,“来日再见,祝各位好。” 众护卫也没想到会从周商这儿得到祝福,陈石下意识就认为,或许是因为周商也有去意,当即游说道:“周大哥,您也跟咱们一起走吧,以您的资质,不说永宁城的顶级道馆,各个中小型的,那还不是敞开大门,随您挑么,何必吊死在乾坤商行这一棵树上?” “不了。” 周商耸耸肩,径直走向营地,悠悠道:“东家说要供应我直到通脉的丹药,现在走,岂不是亏大了!” “周大哥,几枚丹药而已,犯不着用命拼!我真没开玩笑,几位当家都是成名不知多久的修行高手,被他们点名的商行,从来没有活过半年的先例!” 看周商不当回事的模样,陈石又喊了句。 “孩提时害怕暴力,情有可原,长大后依然畏惧?” 周商脚步不停,只是有些无语,“咱们是护卫啊,挣的就是对抗暴力的钱!对方真那么厉害,咋不进来城里?” 三十三章:丹霞染血 周商回到营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干饭! 将包裹往屋里一丢,迫不及待直奔饭堂。 任务期间,大家吃得都是定额的食物加上扎营时寻找的辅食。 原本沈炽给周商准备的就是三人份,加上寻觅食物的补充,分量倒也勉强。 但谁让行商期间,一天只有两顿呢,加上后来提速,除了第一天扎营那顿,和后来进了沈家村里,周商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倒不是说沈炽亏待他了,而是他的食量又变大了。 每天至少一到两趟的【五禽导引】,已经是普通人看来极度勤奋的标准了,更何况周商还会一得闲暇就将自己练透。 虽然是在执行任务,但依靠这种程度的自律,周商的修行却是一点儿没拉下,气魄、元炁都有不小的增长。 随之而来的,就是能量需求的再次增大。 好在因为训练量的减小,倒也没对周商产生什么影响,但如今回到营地了,那不得好好的吃它一顿? 吃完再把自己练透,歇一会儿又能吃饭了! 什么叫幸福啊(战术后仰.jpg) 来到熟悉打饭的橱窗,舀菜的伙夫一看熟悉的大盆笑了。 一边大勺大勺装菜,一边感叹,“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好多人走了,饭菜天天有剩,你回来就好哇!” 很显然,随着大批护卫的离开,伙房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有些惆怅。 但在周商吃了整整三盆后,些许的惆怅已经没有了,再一次给饭盆盖出宝塔尖尖后,舀菜师父的眼神都变了。 “这是最后一盆了!” 周商向舀菜师父保证了一句后,再次回到座位大快朵颐。 不多会儿,统领娄洪也进了食堂,在他对面坐下,饶有兴致的打量,“通的是手三阳还是手三阴?” “手厥阴心包经。” 将口中食物咽下后,周商这样回答道。 “只有这一条?” 脸上浮现些许讶异,娄洪又朝周商一通打量,“就通了一条正经就能以劈空掌力打死入品?卸甲后还有金光附体?你小子身上秘密不少啊,来历肯定不小!说说,是灭族深仇还是宗门争斗?咋就变成荒原上的孤儿了?” “天外来客。” 周商将盆中最后一口食物咀嚼吞入后,优雅的擦擦嘴后,这样回答道。 “不想说算了,找你是有正事。” 娄洪撇撇嘴,操着副“你真无趣”的表情,道明来意:“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趟。” “去哪儿?” “血...血什么来着,我看看啊。” 娄洪挠挠头,从怀中掏出张羊皮卷轴,在桌面上摊开。 羊皮卷轴上是永宁州的势力分布图,以永宁城为地图中心,标注出周边范围的村镇、驿道和势力。 地图中有三个势力地点,被画上了圈圈。 “血流寨,对,就是血流寨!” 娄洪指着地图上其中一个圈圈,点点头道。 “为什么去血流寨?” 周商有些不理解,“百草商行和连公子,不是线索更明显么。” “我也是这么说呢!” 听到如出一致的想法,娄洪猛地提高声音,却又很快弱下来,“但东家讲了,眼下咱们最重要的,不是同幕后黑手撕扯过招。而是要给死去的伙计,还有失去至亲的家属们一个交代。” “行叭,什么时候动身?” “你不害怕?” 过分的干脆让娄洪右边眉毛猛地一挑,“血流寨可不是云山寨,据说几位头目全都是入品修为,寨主高屠更是成名数十年,达到易筋境界的中品实力,就算你有什么提升实力的秘术,对上这样的,也没用吧?” “不是对手就要怕?” 周商不太明白娄洪的逻辑,“就算境界同等,我连你都不怕,干嘛怕一个山贼头子?” 这个新颖的逻辑角度让娄洪有点好奇,“你就笃定我比血流寨主强?” “不然你带着我干嘛,送?” 周商一副“你是不是在逗我”的看弱智表情,摊手解释道:“欲要深入虎穴却连势力名字都没记住,你的下意识反应告诉我,你根本没有把这什么血流寨放在眼里啊!” “也许我只是记性差呢!” 被看穿的娄洪梗着脖子不想认输,甚至开始自黑。 “......” 周商盯了娄洪好一阵,最后叹了口气,“我有个猜测,不一定对,您听听看啊。兴许是听到我击败云山匪首后,您一方面担心我因此骄傲自满,懈怠修行。另一方面可能是又燃起了将我收入门墙之心。” “但您是个体面人,上次被我拒绝,肯定不好意思再提,索性带我上山,借此展示下金刚门的绝艺,好让我明白天下之大。” “这样做,一来可以借此遏制我的骄纵之心,二来嘛也存着些许侥幸,万一我看到您的实力后心生向往,或许就会改变想法呢。所以我觉得吧,前往这三个势力讨还公道应该只是东主给您的任务,而要带上我,则是您基于这两点的考量。” “当然,以上这都是我的猜测,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请娄统领指正。” 指正? 话都被你说了,指个屁正! 娄洪气呼呼的站起身形,恶声道:“吃饱没有?吃饱赶紧走!” …… 永宁城,丹霞山 赤壁丹崖,没有土木的覆盖,露出赤红色的岩体,岩路似波浪横铺在山麓,远看就像浸血的岩碑。 这样的奇景美则美矣,却是极端的险恶,莫说是住人,就连飞禽走兽都极难存活。 而就是这样一座山,在永宁州却是大大有名,因为上头有座血流寨。 世上有光便有暗,并非所有人在修行后,都会愿意自食其力。 古人说,即便是本性再良善的修行者,也会有过弱肉强食的念头。 或是见利忘义,或是杀人越货,亦或是贪心作祟,自持高强。 山贼匪寇充斥玄灵各个角落,血流寨毫无疑问就是永宁州里赫赫有名的一支。 尤其寨主高屠,更是凭借数次击退前来围剿的中品高手,而建立起的赫赫声威。 其坐下几位头目,人人都是永宁州有名大盗,每一位都是入品的修为。 近些年,往往只要血流寨有一位头目带队,便能攻无不克。 这也让血流寨主高屠的声威愈隆。 有人猜测,能将这样一群桀骜不驯的巨寇压服,高屠恐怕不止是易筋境界,而是进入锻骨阶段的中品强者。 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血流寨主不出手,是因为已经完成易筋锻骨,闭关锤炼脏腑,欲要更进一步。 恶名总是比美名传得快,永宁不少人将这种谣言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好事者通过各个山寨寨主的战绩进行实力排名,血流寨主高屠,常年稳居前三。 但娄洪好像对这个高屠,以及血流寨,从头到尾没有流露出一丝尊重,直接驾着大车同周商停在丹霞山前,又从车里取下几个大口袋塞到周商手里,想了想后,又掏出几个。 “这是...做什么用的?” 周商提溜着七八个大口袋,满脸不解。 “只管带上,一会儿有用。” 娄洪无所谓的挥挥手,“听沈炽说你沈家村一战后直接睡了,醒了还吃了一大堆食物对吧?” “是的。” 周商将七八个布袋子往背上一甩,“怎么了?” “你上山后,不用出手,就跟在我后面,把匪寇的脑袋装进布袋里就好。” 娄洪语气淡定的就像去菜地摘菜,言罢,便身子一转,往山上去了。 他的步子不大,步频也不快,速度却惊人的快,像是在卡帧。 这种情况好像似曾相识,周商猛地反应过来,这并非对方不快,而是自己的眼睛,跟不上娄洪的动作! 果然,几个呼吸后,娄洪已然消失在山顶,周商赶忙将马车一绑,便往山上奔。 周商赶到山顶时,血流寨的大门已经被攻破,满地都是尸首分离的匪寇尸体。 远处洞中传出震雷般的轰鸣和喊杀声,周商没有犹豫,背着布袋就往里头进。 捡人头这种事晚几分钟并没有关系,反正人头又不会长腿跑。 可若是再耽搁一会儿,周商真怕娄洪将血流寨的人全杀光。 说实话,他对玄灵修行界的体系,可是好奇惨了。 只是以他目前的资源,实在接触不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渠道。 营地里倒是老有人聊什么入品、中品、上品、超品。 但大多是道听途说的流言,对于这种消息来源周商是不感兴趣的。 首先是他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修行上,正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投资自己。 另外也是因为,他对民间的消息渠道有所怀疑。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种没有成本的传播,总会随着传播者的夸张演绎,失去最后一丝可信度。 他没有足够的见识分辨真假,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芜存菁,所以不听不看不想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对修行境界的探究,尤其是在同云豹一战过后,他对境界的好奇心更是达到顶点。 因为感气境界与通脉境界表现出的战力,差距实在太大! 所以他迫切想要知道,通脉后面的境界是什么,具体的表现又是什么。 那么娄洪便是目前他能接触到最好的样本,也是他毫不犹豫愿意跟着来的原因之一。 跨过满地尸首,周商三步并做两步便往里奔。 血流寨位于丹霞山巅,群堡皆是从山体中生生掏出来的,大洞连着小洞,一环扣着一环。 凭借着声音的指引,周商不断往战场接近,沿途越过无数匪寇,皆是尸首分离,伤口处齐整如刀削斧凿。 这怪异的情形,直到看见娄洪出手,答案才得以揭晓。 身影有若鬼魅般的人影在一众匪寇间穿梭,人影略过便是血柱冲天而起,人头滚落在地。 按理说直面这样的杀戮,血流寨的匪寇早该心智崩溃。 可即便涕泪横流,他们还是哭喊着,举着刀兵,不断朝着那鬼魅般的人影前进,然后成为尸体。 这种怪异的情形,哪怕两世为人的周商也是闻所未闻,定睛望去。 原来是有人堵住了离开洞穴的几处通路,除了自己来时这条,但凡有匪寇想跑,这些堵住洞口的人便会出手,或是将崽子的心肝掏出,或是将天灵抓爆,手段甚至要比鬼魅人影还要凶残几分。 所以对洞中匪寇而言,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只能绝望的哭喊,挥动刀兵。 十多个呼吸,山洞再无声响,满地尸首分离,一如周商之前所见的模样。 娄洪站在尸山血海中,身上竟未沾染半分血迹,只是脸色有些奇异,“你们就是血流寨的头目?你们寨主高屠呢?” “想见寨主,先过我们这关。” 拦路的一位将手中头骨丢下,朝着娄洪便是一爪。 猩红色的光影自指尖喷薄而出,化作四道半月红芒,划向娄洪。 与此同时,其余几人也齐齐出手,具是元炁化形的战技,或掌印、或拳影、或指芒、或刀光,每一击都让周商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但身处其中的娄洪似乎连动都懒得躲,任凭战技击中身体,直奔一人而去。 “呯”!“仓!“呲”! 元炁战技落在娄洪身体,发出“叮叮当当”的声线,而在几名头目见鬼的表情下,鬼魅人影已经欺至身前。 “噗!” 掌刀划过脖颈,血光冲而起,娄洪身影再次消失。 前一位人头还未落地,娄洪便已出现在另一位面前,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急速,同样的...不可抵御。 “噗”、“噗”、“噗”、“噗”! 一连五道血色涌泉,瞬间五颗人头落地。 再想反应已经来不及,最后一位血流寨头目,红着眼冲向周商。 或许是想挟持人质使娄洪投鼠忌器,但还不等他靠近,便是“啵”的一声。 头目楞在原地,垂头低望,胸膛穿出一条粗壮手臂。 随着那条手臂被抽出,意识力量亦被快速抽离,轰然倒地。 “晦气,脏了件新衣!” 娄洪甩着手臂,不满的抱怨道:“不是让你捡人头么,你跟进来干嘛?” “我想看看通脉之上修行者的战斗。” 周商老实回答后,看着一地尸体,好奇道:“血流寨主呢?” “你问我,我问谁?” 娄洪嫌恶的将染血衣袖从肩膀处扯断,“找找呗,还能逃了?” 三十四章:暗黑天幕 血流寨的匪寇在丹霞山的山体中挖出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山道。 一般人第一次上山,非得被密道绕晕不可。 但娄洪却好像并没有被陌生地形困扰,反而带着周商在洞穴里快速穿梭。 一通曲折离奇的穿行后,两人竟从洞穴中钻出,来到了一片平坦开阔的山地,有石阶向上,仰头便是一座赤柱红顶的华美楼阁,楼阁门户紧锁,四周是无数简陋农舍。 山间更有药圃、农田、兽栏、禽舍、石场、工坊... 有三两山贼,督促着无数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民夫在其中劳作,某几座茅舍中,隐隐传来靡靡之音。 同样是血流寨的山贼,洞穴之内与此处仿佛两个世界。 如果说山洞中的匪寇都是茹毛饮血的原始人,那么这儿的匪寇就是奴隶主,精神状态和整体气质都不能同刚刚见到的那批匪寇同日而语。 甚至连消息都好像互不联通,巡视瞭望的山贼显然不知道发现的是什么样的煞星,在瞧见两人后,竟带着几个喽啰迎上来训话。 “该死的东西,谁让你们上来的,还不快滚下去!” 娄洪一掌将来人的脑袋拍进胸膛,朝着两名吓到腿软的喽啰,露出一口白牙,“高屠在哪儿?” “当..当..当家的..在..在..在那儿!” 屎尿齐流的山贼喽啰瘫软在地,半拧着身子,手指着远处楼阁,结结巴巴的说道。 “下辈子做个好人。” 问出信息的娄洪跨过山贼喽啰的身体,直奔红顶楼阁而去。 有山上监控察觉到此处意动,集结迎击,却被瞬间击溃。 不论是健体、感气的山贼监工,还是入品的监工头目,被鬼魅身影创到便是瞬间倒地,尸首分离。 虽然没有华丽的战斗效果,但出奇惊人的杀戮效率,还是很快就让顶间的山匪士气崩溃。 只是这山尖平地,周围都是丹崖绝壁,唯一能够称作退路的,只有两人来时的通道。 不少山贼想要乘着娄洪追击他人时往出跑,但周商哪能让人那么轻易的过去。 虽然没有穿那身玄铁重甲导致防御力降低,但自身的速度却也是大大提升。 即便不动用果实能力,打这些慌忙逃窜的山贼,也就是三拳两脚。 当他料理了几个想要冲线的山贼,娄洪也将漫山的贼寇消灭的差不多了。 可令人奇怪的是,那群在群山间劳作的民夫,并没有因为山贼的死去而欢呼。 除了大部分满脸麻木的楞在原地外,小部分甚至连手中的活都没停。 “这不是山贼的手段,是世家豢养奴仆的伎俩。” 料理完最后一名贼寇的娄洪站定,看着满山的农夫,冷声道:“小小一座血流寨,就有十余位入品修行者,什么时候入品变得那么不值钱了,我倒要看看,这血流寨主,究竟是什么来历!” 越说越气的娄洪,直奔赤色楼阁,裸露右臂猛地筋肉鼓起,然后一拳砸在封闭门户之上。 “轰!” 以拳印为中心,整座大门被击碎,也让两人看清了楼内情形。 布置奢华,梁柱鎏金,挑空高层直抵穹顶,高台回廊有琴姬歌女,奏吟不停。 楼阁中厅开阔,无遮无蔽,丈长桌台置满珍馐美味。 有衣着暴露民女嬉声跳耀,中襟大敞的蒙眼老汉痴笑追击。 大门轰碎的巨响,让这纵情享乐的场景化作惊声一片,高屠不满的将蒙在眼上的布条扯下,看到阴沉着脸步入阁楼的娄洪与周商。 又透过空隙看到楼格外那满地的匪寇尸体,瞬间明白咋回事的高屠顿时兴致全无,摆手扬声道:“美人们先回避下,某与两位英雄,有事要谈!” 看得出来,这样的场景应该发生过不止一次,因为在最初的惊叫后,楼中女子们便很快恢复镇定,有序退出楼阁,有几位甚至在离开时,如丝眉眼直勾勾盯着娄洪、周商。 “两位英雄请坐。” 高屠根本没有直面剿匪者的觉悟,将中襟合拢腰带系上后,施施然在长桌一头坐下,向招呼老朋友一样招呼两人道:“不管是求名还是求利,走到这儿两位都已经成功了,可以坐下歇歇,吃点东西,咱们讨论下后续。这桌上全是永宁顶级大厨的手艺,食材更是每天从山下运上来的新鲜货,两位尽管享用!” 周商当然不会同匪寇同桌共食,可让他奇怪的是,娄洪为什么还不动手? 按照这位统领之前在山寨里的表现,他可不是有耐心寒暄的性子啊。 或许是周商疑惑的视线太过明显了,娄洪忍不住解释了一句,“他不是血流寨主,气息不对。”说完,娄洪又冷着脸朝那人问道:“你是谁?高屠在哪?” “如果英雄要问的是高屠,那么在下就是。” 高屠随手取来一串葡萄,将一颗塞进口中,嗤笑道:“但如果英雄想找的是,永宁州三大寇之一,中品境界的血流寨主,那恐怕要失望了,那位一般不住山上。” 娄洪眉毛一挑,“这话什么意思,高屠难道有两人?” “两人?高屠有无数个。” 高屠笑着将手中那串葡萄捏紧,汁水顺着指缝流下满地,“我是第六个还是第七个高屠?记不太清了,英雄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你求得是名。只管留下名号,我会让人帮你把头目的尸首运到山下,永宁城很快会有您单枪匹马闯入血流寨,屠尽匪寇最终惜败于寨主高屠之手后,全身而退的传奇故事。之后不论你是要在永宁城开馆,或是想借此成为高门大族的供奉,都会顺顺当当,再也不用为修行资源操心。” “若你求的是利,那么更加好办,今后你就是山寨二当家,统管丹霞洞,劫掠多少财物,招揽多少人手,咱都不会过问,还会给予资源扶持,另外,我能保证,只要你按着咱们丹霞山的规矩走,永宁城的势力不会前来围剿,碰到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当然,您若不想留在山里,那么便说个数,不论是丹药还是钱财,高某都会尽量满足。” “所以说,不论英雄求得是名还是利,能够闯到此处,您都已经成功了。” 高屠表情淡然,有恃无恐。 “看来你们血流寨还真是手眼通天,不光名利皆许,还能保证不被永宁城围剿,好大的口气!?” 娄洪气笑了,“但我要是不求名也不求利,只求一个公道,非要将你血流寨夷为平地呢?” “那英雄就请动手。” 高屠特别光棍的耸耸肩,“如果已经准备好与永宁为敌,身败名裂的话。” “英雄可能还不清楚,您刚刚杀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容高某为您介绍下,您杀死的人里,有血手、神拳、烈玉、玄指道馆的入室弟子,哦,还有山顶那些前来历练的各家庶子,您应该知道的,面子的光鲜,多亏里子把脏活干了。” “这些人都是永宁各个家族的里子,虽然不受待见,却是不可或缺的成员,眼下这些人全都折在您手里了,您要是立即远走他乡,他们自然拿你无法,可你若是继续留在永宁,您说这些势力会如何对付你?” “他们和匪寇勾结一起,还敢来对付我?” 娄洪都被高屠的无耻惊到了。 “英雄又说错话了,和匪寇勾结的人,明明是你啊。” 高屠啧啧惋惜,“永宁各大道馆弟子上山剿匪,路遇英雄助拳,一行人大破血流寨,杀将至血流寨主面前,贪生怕死的英雄眼看不敌,放下断龙石独自逃生,致道馆弟子全员殒命,呜呼哀哉!” “你们还敢冤枉老子!” 娄洪鼻子都气歪了,“公道自在人心,你们真当自己能够只手遮天?” “只手遮天?英雄搞错了,我们,才是永宁的天!” 高屠淡淡道:“高某知道英雄是受乾坤商行支使,您的来历我们也查得一清二楚,但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息,乾坤商行倒行逆施,已然触犯众怒,宛如怒涛中的朽烂浮木,随时破败沉底,此乃滔滔大势,英雄难道想逆天而行?” “好说辞,好话术,但也并非没有漏洞。” 娄洪寒声道:“说老子贪生怕死,可若是老子取了高屠狗头,这谣言岂不是自破?” “以力破巧,确实好办法,可惜英雄难办到。” 高屠笑笑道:“英雄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年关于血流寨主的实力传言,如此飘忽不定呢,因为高屠的实力,从来都是依着实际需求来的。向来会比目标高一点点。” “对上金刚门的真传,血流寨主也该是时候突破了,永宁三大寇之一,拥有内圣外王的上品修为不过分吧。当然,以英雄的气节,即便不敌也不会畏惧,无非身死而已。” “待英雄魂归大地,谁会在意真相是什么呢,血流寨依旧会在,高屠依旧会在,一切都好像不曾变化,只是死了个你而已。” 说到这儿,高屠声音骤停,红楼的寂静像是大手攥住心房,无数绳索从天而降,束缚感令人窒息。 娄洪虽未说话,但面上的挣扎,还是暴露了内里的杂乱思绪。 倒不是被高屠一番话吓住了,而是忽然意识眼下这份任务,并非只是报酬丰厚,风险也是惊人。 原本以为只是些山匪而已,但从高屠的话中不难听出,这山寨背后,站的是大半个永宁的暗中授意,能将上品二字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血流寨的后面,代表的可不止是一家势力。 近日之前,谁又能想到,看似光明开放的永宁,背后竟然这般黑暗龌龊。 东主所说的永宁旧乾坤,指的就是这些人? 那么郑乾又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疑惑一个接着一个,从未自我怀疑过的娄洪甚至在想,仅凭他和严刚,真能帮郑乾成事嘛? 娄洪心头的百转千回别人自然读不出,高屠还以为自己的说服起到作用了,直到被掌风削断脖颈,他的嘴角还保持着十足把握的微笑。 不是谈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动手了? 眼中带着无限迷茫,高屠侧脸拍地。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招揽老子?浪费那么多时间,就套了这么点消息,呸!” 娄洪嗤笑一句,然后扭头望向旁听许久却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没有变化的周商挤眉弄眼道:“小子,你刚刚也听到了,对方势力很强,连上品的高手都有,怕不怕?” “怕死了。” 周商淡淡回了句,走上前,抓着头发,将高屠的头颅提起,然后转身走向外面。 红楼外,是无数瘦骨嶙,衣不蔽体的民夫,他们甚至在娄洪杀光山贼后,也不敢离开一步。 为什么? 之前周商不理解,明明监督他们的人已经死了,为什么不敢走呢。 听完高屠的话,周商明白了。 或许之前有好几波,像娄洪这样的英雄。 他们一路昂首,将无数山贼击破,杀到红楼前。 民夫们以为终于来了救星,然而结果就是,从红楼出来的英雄,与高屠勾肩搭背的站在一起。 或为捍卫心中正义,悍然杀死某位高屠,然后被谣言逼得身败名裂。 道消身死或是远走他乡? 周商不清楚,但他知道,当英雄背着污名离去,这些奴工便得回归痛苦。 几次轮回后,他们再不敢有所希望,因为那比一直绝望还要杀人。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周商没由来的感到厌恶,他高举头颅,朝着一脸麻木望向这边的民夫,用尽全身气力喊道:“黑暗总会过去,光明终将来临!匪寇已经死光,出口就在那里,没有人能救你们,除了你们自己!” 嘶吼声传遍整个山顶,但绝大多数的民夫,只是浑身一颤,依旧呆立在原地。 只眼睛恢复了些许生机,相互看看,却迟迟没有人敢踏出第一步。 喊完的周商也没管,将高屠人头往布袋里一装,便走来走去开始收集地上的人头。 娄洪晃晃悠悠的从红楼里走出,手上还抓着根烤得表皮金黄,滋滋冒油的兽腿,一边啃,一边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几分慈悲心肠!” “您要实在闲得没事,可以帮忙捡下脑袋。” 三十五章:劝退 当周商和娄洪背着七八个渗血的大袋下山时,亦有浑身发抖的民夫,陆陆续续从洞中走出。 他们向着大车远去的地方连连叩首,然后小鹿似的奔逃入林。 而娄洪与周商从血流寨出来后片刻不停,直奔莫入林。 可没想到同样声名赫赫的势力,实力却差了老多。 不论是喽啰规模,还是入品修行者的数量。 就连山寨驻地,都是安置在一处林间沼泽旁,喽啰们住树屋,入品的头目也就是架空的木房,号称中品境界的林主,依然是个样子货。 整个势力连头目和喽啰加在一起,不足四十人。 “这么快就收到风声了,不应该啊!” 娄洪将莫入林荡平后,甚至产生些许怀疑。 “血流寨同莫入林,说是草莽势力,实则永宁世家豢养,专司一些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莫入林这地方本就比穷山峻岭还要险恶,哪是人住的地方,留些走投无路的外围成员在此,核心的人员换身衣服回永宁城住就好了。等需要行动时再集结不迟。” 周商一边解释,一边将匪寇人头打包放好,大车中已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就连驮兽都开始不安的跺蹄。 考虑到运输工具的稳定性,娄洪决定先将这些交代运回营地。 “行了,车放这儿,你去歇着吧!” 回到营地后的娄洪拍拍周商的肩膀,老气横秋,“你小子不错,就是战斗嗅觉太次,对敌光会用蛮力,回头教你两招拳掌,免得你碰到蛮力斗不过的对手时抓瞎。” 说完,也不等周商回答,直奔东主郑乾所在,看着欢脱的背影,一副占了便宜就跑得模样。 周商摇摇头,径直往营地走,脸上带着几分愁容。 此次的行动,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 回来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食堂还没有没有饭... …… 商铺账房 通常情况下,东主郑乾不是在跑商的路上,就是在驻地核算账目。 娄洪认为其实没有什么好算的,哪怕除去他和严刚的丹药报酬,乾坤商行也是个吓人的赤字。 毕竟就王瓜的炼丹成功率,乾坤药房要能盈利,那才就见鬼了! 但郑乾好像没有察觉到最大的问题,反而认为王瓜进步不小,加上勤奋非常,应该发些奖励。 “没听说过哪家商行亏损还发奖励的。” 娄洪无语道:“东主,血流寨和莫入林的匪寇都被剿灭了,但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同你知会声......” 说着,便将在血流寨和莫入林,碰到的傀儡寨主,还有对方有恃无恐的态度,一五一十的复述后,这样总结道:“我先前还以为,永宁城民生凋敝,武道不昌,丹师灭绝只是一家两家的问题,但从血流寨和莫入林的事情看,这永宁城恐怕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以咱们现在的人手,做什么恐怕都有些费劲啊!” “娄兄此言有理,但人手的事先不着急!” 郑乾这样说道:“咱们现在最紧要的,就是给遇难的伙计家属以交代,所以我打算先拿出一部分抚恤金发放给死者家属聊表心意,然后等鬼哭岭也被解决后,设立祭坛将三处山寨的贼寇人头垒成京观,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啊!?” 娄洪被郑乾过分狠辣的决定吓了一跳,“我劝东主慎重啊,按照高屠的说法,虽然这些都是贼寇,但其实同永宁城中的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将其制成京观,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是行里伙计掌柜大多是普通人,营地护卫又修行时日尚短难堪大用,很容易出事啊!” “从他们向行里伙计下手,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但娄兄的顾虑确实很有道理,唔.....这样!” 郑乾来回踱步,思忱良久,最终决议道:“明天一早,召集行内所有雇工校场集合,我有事情宣布。” “对头对头,攘外必先安内!” 娄洪连连点头,深表认同,“咱们团结起来,才不会让外人有机可乘,我这就去安排!” …… 翌日清晨 周商被紧急集合的锣声催醒,赶到校场时,发现乾坤商行绝大部分雇工都已到位。 不止营地的护卫,还有沈炽与前次同行的伙计,因为耽误炼丹而满脸不爽的王瓜,以及驻地所有的帮工伙计。 东主郑乾站在高台上,统领娄洪站其身后。 待到所有人都就位后,东主郑乾朝着众人开口说道:“我是郑乾,今天召集大家到此,是有话要说。” “之前行里商队遇袭的事,大家已经知晓,在承诺要为死去的伙计们讨回公道后,我拜托娄统领前往血流寨、莫入林、鬼哭岭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虽然娄统领斩杀了袭击我行的匪寇,为死去的伙计们报了仇,却并未伤到几处贼窝真正的筋骨。” “死了那么多手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可以想象到的是,未来我行行商会比以往更加艰难,不止如此,这些贼寇在永宁州盘踞数十载,势力很强,复仇会被视作对权威的挑衅,所以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针对我们。” “所以.......” 讲到这儿,郑乾长长的停顿,面露微笑朝台下不安的众人,和声道:“眼下是离开绝佳的时机!” 同样站在高台上的娄洪闻言色变,台下众人更是议论纷纷,郑乾继续说道:“错过今天,你们将过上好久胆战心惊的日子,不止是匪寇的刀手,还有不明所以者孤立排挤。我作为乾坤商行的东主,不能让你们不明不白的经受这些,更不能让你们糊里糊涂的冒险,所以想要离开的,可以向前一步!” 话音落,人群躁动更甚,尤其是本地的护卫、雇工。 他们听过太多匪寇凶残的故事,小时候父母为了让他们快速入眠,总是以山贼要来将你抓走为故事结局。 长大后,对山贼的恐惧随着酒馆消息的散播,更加深入人心。 在六支商队遇袭后,乾坤商行上下本就人心惶惶,眼下听到郑乾这样说,更加害怕了。 陆陆续续有护卫、伙计垂着头从列阵中走出,有几位应是羞愧极了,步履间还带着解释。 “我可不是因为害怕而离开,我有我的苦衷,我的母亲病了......” “我...我年纪大了,自觉感气通脉无望,所以打算改行,回乡做点小生意....” “我前段时间就感觉身体不舒服,我想应该是病了,打算回家养病,病好了我就回来!” 不论出列的护卫、伙计借口有多离谱,郑乾都是微笑着应对,口中还不停宽慰,“没关系,都理解,我会让掌柜将你们的应契销毁,并将本月薪酬结清,你们尽快收拾东西,离开驻地,路上小心。” 随着十多人鱼贯而去,列阵变得稀疏零散,但郑乾好像还不满意,又问了几次有没有人离开,未得到回应后,他走下校台。 踱步来到几个面容尤为年轻的雇工面前,微笑问道:“我记得你们跟刘建商队死去的伙计好像是同乡,所以应该知道山贼的凶狠。如今我将他们得罪狠了,今后行商,必然会被攻击,就算留在驻地,也难保安全,你们不害怕吗?” “我..我们不怕!” 几个年轻异常的伙计中,隐隐以某个黒瘦的年轻人狗宝为首,他浑身在抖,讲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语气倒很坚定。 “别紧张。” 看出狗宝的紧张,郑乾伸手拍拍对方肩膀,开始拉起了家常,“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掌柜的,小的叫狗宝,今年十六。” 黒瘦的狗宝满脸激动,大声回应道。 “狗宝,你证明了自己的勇敢,但你实在太年轻了,不该卷入这样的危险。所以我愿意给你,和你的伙伴们一个特例。” 郑乾笑着揉了揉狗宝的头,“我会让掌柜的销毁你们的应契,再给你们发放三个月的薪酬,你们可以拿着这个钱,去道馆修行,或是学门手艺,如何?” 名叫狗宝的伙计闻言涨红了脸,呼哧呼哧了好一会,这样说道:“请东家原谅,狗宝出身贫贱,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在乾坤商行做工,不止是想挣钱的!十二岁村里遭了荒,村里的地不够所有人活,就赶了一些人出去。” “东家看我年纪不大,其实我十一二岁就出来做工了,只是年纪小,力气小,处处受人欺负,明明做的工一样多,却连餐饱饭都没吃过。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但除了乾坤商行,我不知道哪儿还有这样的地方!” “回到外面被欺负,挨饿,挣来的钱被人抢走,然后哪天因为生病就被丢下,这种日子我真的过够了!我要留在这儿,哪怕会死在山贼手上,东家,我会近最大的力气,哪怕拼上自己的命,也会保护您的,请不要赶我走!” 狗宝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眼眶中已经蓄满泪水。 将手从狗宝头上抽走,郑乾的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面对强暴的现实,原本的强者变得懦弱选择离去,孱弱的小鬼却生出直面生死的勇气,我能用什么理由,阻止一个男人赌上性命呢!” 闻言的狗宝与一众小伙伴,大声欢呼。 而劝离失败的郑乾,则再次回到校台上,朝着众人做最后的宣布:“我的话已经说完,你们回去后可以好好想想,想要离开的可以现在站出来,如果暂时没有,就先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不用担心,过些天我会再问一趟,现在,解散~” 至始至终,周商都站在人群中默默观察。 不止观察郑乾,也观察娄洪,还有乾坤商行所有的雇工。 作为山寨事件的亲历者,他对郑乾的选择感到惊讶。 从高屠口中暴露的信息不难得出结论,将来乾坤商行的处境会很艰难。 眼下正是应该团结所有可团结力量的时候,哪怕那股力量,是微不足道的雇工。 以郑乾的能力,应该可以想出无数种说辞,让商行雇工产生同仇敌忾的情绪,或是将自己推到正义的高台上,将所有人强行绑上自己的战车。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在商行最需要人手的时候,将情况挑明,让雇工伙计没有负担的各奔东西。 本就人手不足,再加上敌人势大力强,还要进行恐吓式的裁员? 这应该是俗得不能在俗的一手了吧? 但为什么,周商心中会有莫名情绪,觉得自己应该去支持这样一个男人呢? 甚至,他还想看看这个乾坤商行,会在郑乾的带领下,走到哪个地步。 这儿不应该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么?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周商懒得多想,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干饭! 可能没两天商行就要被永宁本地势力排挤的倒闭了,干一餐少一餐。 …… 乾坤商行驻地 从校场解散众人后,郑乾被娄洪拉到了账房,将门一关,护卫统领将憋了一整场的疑问道出:“咱们这么缺人手,你还遣人走,为什么啊?” “老兄别急,我慢慢同你讲。” 郑乾一路几乎是被提着走,衣衫被猎猎强风吹得七歪八扭,但语调依旧平缓,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解释道:“与咱们要面对的势力相比,咱们现在有多少人不重要,走了多少人也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呢?” “同我们并肩一起的,以及未来将会和我们并肩一起的人,才最重要!” 郑乾理正衣襟,满意的点点头道:“想要重塑永宁乾坤,不能依靠迷茫的雇工,而是需要大批目标一致的同道!老兄想想,为什么他们会对咱们商行的反应那么大,因为咱们现在做的事,正踩中了他们的痛脚!” 娄洪满头问号:“啥意思???” “行商之事绝不能停!” 郑乾语气决然给出结论:“等处理好遇难伙计们的告慰之事,我们便要重新组织商队人手,考虑到走了那么多护卫,营地已经不足为支撑多支商队的护卫工作,所以我打算给沈炽商队加派人手,由他主要负责开辟荒原对面的商道。而永宁州本地的这块区域,我打算亲自组织人马接手!” “什么?你要亲自带队?不行,绝对不行!” 其他的东西娄洪没太明白,但最后这句他听清了,“商队目标明显,出了永宁范围,到处都是伏击点,危险啊东家!” “就是危险,我才要亲自带队啊。” 郑乾正色道:“再说,以老兄的实力,一定能护商队和我周全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原来危险竟在我自己。 丝丝悔意挂在脸上,娄洪懊恼自己明白得太迟,“洗髓大丹哪有这么好赚,亏了,这次真的亏大了!” 三十六章:还气生力 娄洪的行事风格一如他的战斗风格,简单直接。 郑乾说了尽快处理三寨事宜,他就连隔天都不愿意等。 从账房出来后,直接找到了正在训练的周商,说要前往鬼哭岭。 “娄统领不好意思,我今天休假,你找别人吧。” 正在行进【五禽导引】收功式的周商眼睛都没睁开,便直接拒绝道。 “咦,昨天你不是挺起劲的么?” 被拒绝的娄洪不太理解,需要一个解释。 “呼~~~” 完成一趟【五禽导引】的周商睁开眼,一边擦汗一边道:“昨日随行,一是因为工作任务,二是因为想看看中品境界的修行者交手。如果只是旁观和捡人头,不如留在营地练功。”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一直在动手么?” 娄洪比比划划,不满意道:“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中品高手,能够近距离观摩学习的机会你都不珍惜?” “统领修为高绝是没错,但观摩学习就未必了,我连动作都看不清。” 周商无奈摊手:“从头到尾就看见人影“歘歘歘”穿梭,几下战斗结束,除了血光冲天人头飞起,实在学不到啥。” “咳咳...这是我疏忽了,但我保证,你这次肯定能学到东西!” 娄洪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后,正色道:“昨天不是说要教你两招么,正好你今天休息,咱们就拿鬼哭岭的贼人试招,如何?” 宗派出身的修行者无疑是个宝库,即便不能将核心功法传授,漏出的些许知识也是奇珍级别的。 “感气是个很重要的修行阶段,在很长一段岁月里,这个修行阶段就是修行的全部,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市面上,很少能找到感气境界的功法秘术么?” 在前往鬼哭岭的路上,娄洪开始同周商科普,修行界的常识,“一方面是因为三甲真仙的修行理论,第二个也是因为古武流派的没落,随着通脉境界的普及,除了古武中最顶级的功法得以传承,大量古武流派都面临传承问题。” “究根问底,是因为将感气境界当做修行终点开发出来的战斗技巧,最终都会在新的境界出现后彻底覆灭,除了极小部分立意高远的古武流派,大多数的古武流派,以如今的修行眼光看来,都是糟粕。” “但把话说回来,如果将当世的感气修行者丢回当时那个环境,我敢说即便是宗门里最顶尖的感气境弟子,都会被同样境界的古武流弟子打得落花流水,因为古武流派,早已将感气境界的技巧开发到极致!” “其中一些技巧,哪怕以今天的眼光来看,都算顶级,我要教你的,便是一式,【还气生力】!” 两人说这话,大车已经在鬼哭岭前停下,娄洪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直奔山顶,而是先向周商问话:“血流寨加莫入林,你也见过数十位入品的修行者了,有没有发现,这些修行者,分外痴迷元炁外放的技巧,认为这样可以最大化元炁的威力,狗屁!” “炼炁、致神两条道途不谈,只以锻体道途来讲,最大化元炁威力的方法只有一种,含而不发!” 娄洪将双掌用力摩擦数十次后摊开,掌心微弱元炁鎏光,覆于后腰两侧肾门,“元炁本乃人体精华,将其注入肾门,即可强化肾力,肾乃力之源泉,以炁强肾,便能强化气力,加速体力恢复。” 听到这招效果,周商眼睛猛地一亮。 【还气生力】后的娄洪头发黑亮的发光,他将双手从肾门放下,笑问道:“小子,你觉得这一招,比那些一击不中就只能抓瞎的元炁外放,效果如何啊?” “别人我不清楚,但对我而言,再也没有比这招【还气生力】效果更好的技法了!” 周商这样感叹道,在创出佛光初现后,他就停止了冲脉。 因为冲脉破穴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消耗元炁的行为,如果以通脉为最高目标的话,那最好就是先将元炁蕴养到一定程度,然后势如破竹的冲脉,那样损耗比较小。 但看了娄洪演示的【还气生力】,周商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再打通左手的经脉,因为这招感气境界的技法,实在太适合自己了! 娄洪还是第一次看到周商遮掩不住的欢喜,当即趁热打铁道:“似这种【还气生力】的技巧,金刚门还有很多,所以之后你要选势力投效,应该多多考虑这方面。” “之后?选势力投效?” 周商敏锐抓住了娄洪话语中的重点:“听这话,您好像觉得咱们商行会输啊?对方有高手?” “狗屁高手,强龙不压地头蛇没听过啊。” 娄洪叹了口气:“咱们东主虽然不是修行者,但这脾气却是比修行者还大,说要将三寨匪寇的脑袋制成京观告慰死去弟兄的亡魂,你说这样一搞,永宁势力可不得恨东家入骨么,这股势力若是联合起来.....” “反正我都想好了,若事不可为,我就将老郑带走,但这乾坤商行,肯定是保不住咯,以你的性子,必然也会离开商行,那离开后总要为以后打算吧。像老郑这样的冤大头,你怕是找不到第二个,所以不如退一步,找个宗门势力投靠,我觉得金刚门就很不错。” 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 娄洪显然是个很成熟的战士,他甚至已经将最坏的情况都打算好了,连周商的动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周商也不得不承认,娄洪说得非常有道理,如果乾坤商行真的要被滔滔大势碾碎,他在尽了护卫的分后,肯定会另觅生路。 但这种打算,战败之后再做也完全来得及啊。 “咱们一定会败?不见得吧!” 相较于娄洪的看法,周商显然有自己的输赢判断,“道馆弟子联合世家截杀来往商队,这种事根本见不得光,对方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哪里敢堂而皇之的上门找茬,即便心里恨极了,也只能是使些鬼蜮手段,可这样的争斗,只会让咱们越来越强吧!” “你小子快去看看脑袋!还越来越强?” 娄洪无语:“没见早上走了多少人?用什么强?” “可还有更多留下了啊。” 周商掰着手指这样分析道:“而且血流寨的高屠都换了七八个了,说明这种事对方做了很久,永宁州早已积累了无数对他们不满的人,只是曾经的他们势单力孤,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只能沉默观望。” “但如今东家站出来,情况就不同了,咱们会成为黑暗中的一束光,只要咱们撑住,便会有无数萤火趋光而来,最终汇成燎原之火,我认为只要撑过前期,赢的概率很大啊!” 虽然听着有几分道理,但娄洪是不可能认输的。 杠,就硬杠! “能被欺负,就说明本身弱,弱者集合一起,不还是强者眼前的菜,口里的食,刀下的鬼么?” 娄洪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这样的集合,有什么用?”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羸弱者之所以羸弱,是因为没有努力的方向,没有变强的理由。” 周商认真道:“强弱并非恒常,一个四体不勤每天只愿意躺在床上消耗自己生命的人,换个环境也会变成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的人。” “嘁,你说的这种人,根本不存在!” 娄洪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别聊了,该做事了,做完还得赶回去呢!” 三炷香后,鬼哭岭众匪,卒。 …… 三座由匪寇人头累成的京观,让家属们哭得酣畅淋漓,亦让永宁城的百姓,为此欢呼不已。 就在乾坤商行这边开大会的时候。 那边的连大掌柜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三山全军覆没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如果都是像云山寨那样的贼窝死了也就死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除了极小部分的真正匪寇外,三山的入品修行者,都是有来历有根脚的。 所以在消息传回永宁城的不久之后,就接连有人向连家堡问责。 其中,血手道馆的馆主宁立,态度格外强硬,“连大掌柜若是不能给宁某一个说法,那就不要怪宁某不顾昔日情面了!” “宁馆主,发生这种事,老夫也很痛心,可这次并非只是您一家有损失,我行在丹霞山上经营数十年的产业毁于一旦,人员伤亡更是惨重,就连嫡系族人都死了数名!” 连大掌柜满脸悲苦,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宁馆主不去找正主,反而来向老夫问责,这是什么道理?” “好,既然连大掌柜想听道理,那么宁某就同连大掌柜讲讲道理!” 面色枣红的宁立声音冷了下来:“当年要人时,连大掌柜向宁某保证,丹霞山血流寨绝对安全,绝对不会出问题。并承诺,若是有所行动,一定会先来同宁某商量,那么宁某想知道,为什么这次对乾坤商行动手,为什么不曾通知?” “这...” 或许是没想到宁立这样的武夫竟然有这样清楚的条理,连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竟然语塞。 作为丹霞山的攒局人,丹霞山的匪寇头目其实都是城中各大道馆闯了祸或是犯了事,不好继续在城中露面的弟子。 最开始的时候,连家确实按照承诺那样,但凡有行动,都会同几位馆主商量。 但随着时间推移,连家对血流寨的掌控力日益加深,加之那些弟子也渐渐明白自己弃子的身份后,情况就有了些许变化。 明面上丹霞洞那些人依旧还是各大道馆的弟子,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是连家豢养的武奴,因此之后很多行动,只有连家一方授意。 就像乾坤商行这次的事件一样,当时连根还不知道郑乾砸饭碗的行动,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针对的目标,也都是些没有跟脚的雇工伙计。 连六车护卫拢共加在一起,不足百人。 事后永宁州三方草寇势力联合发声,郑乾还不吓得夹紧尾巴,立刻滚蛋? 可谁能想到呢,郑乾这根搅屎棍,竟然会为了给商行的伙计、雇工报仇,让娄洪出手屠灭两座山寨! 更让连根生气的是娄洪这个愣头青,单枪匹马屠寨,他是怎么敢的啊! 真就不把同境修为的匪寇放在眼里,连带那么多入品修行者都视作无物呗。 现在好了,光是这一个上午,就有好几家道馆馆主前来问责,角度一个比一个犀利。 不是问连根为什么知道乾坤商行有中品修行者还要招惹,就是问既然要动手为何不斩草除根。 一个个都来问老子,老子去问谁? 老子哪知道天下竟然会有这样鲁莽的混蛋! 可这是连大掌柜的心里话,这话能当答案么,当然不行,哪怕百草商行才是实际损失最大的一个,但在这个节骨眼拿上,他根本不能开罪这些个道馆主。 宁立一看连根语塞,言辞更加激进,“宁某视作衣钵传人的弟子,如今死得不明不白,连大掌柜不觉得应该给宁某一个交代么!?” 弃子就弃子,什么衣钵传人。 商海沉浮多年的连大掌柜一下就听出宁立的意思,却也只能陪着笑脸:“令宁馆主痛失爱徒,老夫确实有思虑不周的地方,那按宁馆主的意思,该如何补偿?” “庸才满盈,良才难觅,以宁某年岁,再想遇见衣钵弟子,不知何年。” 宁立叹气道:“念在往日交情,连掌柜就准备十人份从感气到通脉的足量丹药,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宁馆主痛失爱徒,这点要求当然不过分!” 连根皮笑肉不笑的应下。 “哈哈,连掌柜果然爽快,既然如此,宁某就告辞了。” 得到赔偿的宁立离开连家堡,脸上再看不到一丝失去“爱徒”的悲伤,迈着春风得意的步调走出连家堡。 “父亲,怎么样?” 一直在连家堡外等待的宁康,看见宁立走出来,便迎上前去,跃跃欲试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向乾坤商行动手?” “谁跟你说咱们要向乾坤商行动手了?” 本来心情不错的宁立听到这话,当时就一个爆栗过去。 “哎呦!” 宁康抱着头,委屈又不解。 “蠢小子,混江湖最重要的是明白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一个普通入品弟子,死了也就死了,为了他去找单人灭门的中品高手麻烦?” 宁立戳着宁康脑袋,恨铁不成钢,“照这样搞法,咱们道馆收的是徒弟还是祖宗?等你做了馆主以后要记好咯,所谓道馆弟子,就是农夫养得牲口,能干活挣钱的才是好牲口,若是懒驴老牛,不如杀了吃肉!” “嘶....那聂师弟加入血流寨后每年都有孝敬,应该算是好牲口,他的仇我们该报吧?” 宁康捂着脑袋,学以致用,举一反一。 “什么聂师弟?叫聂逆!记住了,今后若是有人问起,那就是我血手门弃徒,贼骨天生,因为投靠血流寨,早就被为父除名了!” 宁康听到这话,感觉世界都碎了,目光呆滞,难以置信。 宁立则是一副“你啊,你啊,何其天真”的失望表情,轻拍宁康脑袋,“臭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听好咯,修行不是打打杀杀,是利益算计。” “拿这件事来讲,为父去找娄洪报仇,不论如何都是亏,若是为父伤了败了,那更是亏上加亏。但咱们以聂逆的死,向百草商行发难,动动嘴皮就拿到了十人份足额的入品丹药,这就是稳赢!” “十人份的入品丹药!” 宁康嘴巴微张,连痛都顾不得了,满脸惊讶,“连大掌柜舍得?” “他必须得舍得。” 宁立冷笑,“永宁药草生意一本万利,每年有多少零散药商想要进入此地,所谓永宁州三山四寨,匪寇遍地,其实是商盟用来保护自己利益的墙,如今墙被人拆了,受影响的可不止一两家,连家作为永宁药行龙头,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墙重新建起来,不然等消息走漏出去,永宁药行不知要损失多少。” “我明白了,连家重建山寨还得仰仗咱们道馆的力量,就算连大掌柜不舍得,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终于咂么出点味道的宁康,试探性的做出判断。 “对咯,但商人哪肯做亏本的生意。” 宁立欣慰笑道:“一份钱办一件事都觉得亏,他肯那么大方给十人份的足额丹药补偿,事后至少要向咱们道馆讨要三名入品弟子。” “三位入品?” 宁康一惊:“要这么多?” “蠢货,他要咱就得给么?” 宁立无语:“丹霞山被破,连家是亏损最大的,奴隶跑光不说,走之前还将红楼给烧了。如此深仇大恨,连根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对上单人灭门的那位,别说三位入品,三十位入品都不一定够,虽说弟子都是牲口,但也不能由他这么造啊!” “这....孩儿不太明白,我们不是收了对方的丹药么,不派人不太好吧?” 宁康挠挠头,年轻人脸皮薄,有些拉不下脸。 “什么丹药?” 宁立笑了:“你记住咯,为父今天只是来同连大掌柜叙旧的,没有丝毫利益牵扯,更没有什么丹药!” “您不是刚刚还说.....” 宁康不服气的想要辩驳,却又被一个爆栗敲在脑袋上。 “啪!” “臭小子,好好听,好好学,少开口,你啊,还嫩着呢!” …… 几日后,连家堡内、连根府邸 “卑贱武夫,安然如此欺我!” 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连大掌柜的胸膛起伏如风箱一般,“一群狗杂碎,收了丹药却不办事,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看来几大道馆都被娄洪吓破了胆,其实何止他们。” 连凌苦笑:“死了几个伙计,就派中品高手,两日踏平三座山寨,还将匪寇头颅垒成京观,听下人说,郑乾在三座京观前向死难者家属承诺,三山不灭,此仇无休,这是在对咱喊话呢。眼下借刀杀人的计策行不通,真请族里培养出的武者去拼嘛?” “外人靠不住,只能咱们自己来。” 连根红了眼,“走,同我去请示族长!” 三十七章:狠毒、目的 连家堡,连苡仁书房 “三寨是商道的屏障,如今全都被娄洪拆毁,郑乾更是放出话来,三寨不灭,此仇不休。全城可都看着呢,咱们若是不接招,咱们作为永宁药行龙头,恐怕要被耻笑!” 连根满脸煞气,朝着连苡仁进言道:“所以咱们该行雷霆手段,不光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也让这些个墙头草道馆主明白,永宁城究竟是谁在掌控局势!” “不要在愤怒的时候做决定,因为当你愤怒时,就会不自觉用出真本事,然后别人就会看到,你的本事不过如此。” 连苡仁脸色冷得像一块冰,口中言语更是毫不留情:“似郑乾这般有恃无恐,睚眦必报的行事作风,你可曾想过,若失手,连家将面何种样的报复。即便成事,也请连大掌柜算算,咱们应该用多少族中高手的命去填?最后再想想,直面娄洪的中品修行者,是否从你这一房出?” 这还是连根第一被族长这样批评,旁边还有连凌这样的晚辈看着,下不来台的连根嚷嚷开了:“哪能这样算计,剿灭乾坤商行并非为了我们一家,任由郑乾这样的做法,到时影响的是整个永宁药行,咱们作为药行龙头...” “啪!” “你还知道受影响的是整个永宁药行?” 连苡仁一掌拍断椅子扶手,暴怒道:“被别人哄几句龙头,就真的头脑发热,什么事都敢往上顶?你是族里的老人,应该最清楚,咱们这个药行龙头的位置,是怎么来的!?这是当年咱们连家,最早加入商盟,洛家主为了千金买马骨,所以给了咱们最大最好的坊市铺位,最便宜的租金,这才有了今天的药行龙头。” “除去这些,咱们连家就是永宁城里一普通药商,与孙家、刘家、万家并无不同!正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我在位这些年,丝毫不敢懈怠,处理家族事务都是按照一个标准!” “能借力解决的问题,借力!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用钱!如果舍点皮面就能让家族得利,那就不要这皮面!就是这样行事,咱们连家才一点点的发展起来,还培养了一些宗族武者。他们是咱们连家的根本,也是最重要的底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即便是非得调用,也要反复衡量得失,慎之又慎!” “可你连大掌柜呢,觉得咱们连家走起来了,被别人龙头龙头的几句捧,连宗派真传都不放在眼里了,只想炫耀武功!” “我来问你,杀人就能解决问题么!?郑乾的来历查清楚没有?娄洪的在金刚门人际关系又如何?杀完人能不能保证消息不走漏?将一点儿利益矛盾上升到不死不休的血仇,这就是你连大掌柜处理事情的方法?若连家人人都如你这般行事,咱们连家早就灭了,何来今日!” 诛心之言一句接着一句,向来温和的连苡仁,大发雷霆,朝着连根大掌柜就是一通劈头盖脸。 但连根大掌柜却连一句都换不了口,作为药行老人,连根大多数时间,都在生意场里翻滚。 他只知道连家在永宁城的地位越来越高,周围商行掌柜对他越来越客气。 连家的武者在各大道馆中地位也节节攀升,光看声威甚至还要盖过永宁城部分老牌家族。 这花团锦簇的局面无疑让连大掌柜有些迷失,甚至产生了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觉得自己手上都是好牌,随便抽出一张,就能打得郑乾抱头鼠窜。 可听完族长的话,连根忽然意识到,连家能够走到今天,不是天命,而是有人在砥砺前行啊。 而在今日之前,他竟会觉得连苡仁这个族长性格软弱,做事不够狠辣果决。 现在回想,是何等肤浅,一时间,连根羞愧难当,双手做揖挡面,躬身到底,不发一言。 “起来起来,当着晚辈的面,像什么样。” 发泄了一通的连苡仁情绪好了许多,将连根扶起:“讲这些,不光是批评,还是希望连掌柜牢记,咱们连家能有今日光景,是何等的不易。对付乾坤商行可以,但要恪守底线,除非能撇清手尾,一击毙命,不然绝不能上升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咱们连家确实积攒了些许力量,可若是硬碰硬,这点力量实在不值一提,咱们真正的手段,是在永宁这么多年的经营和影响力啊!” 连根也不是笨人,被点一句也就品出味来:“所以族长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出钱出资源对付乾坤商行,但是不能亲自动手?” “郑乾欲行之事,影响的是整个永宁药行,另外几家现在不急,只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 连苡仁微笑道:“因为三座京观的事,如今永宁城讨论最多的就是敢以一己之力对上三寨的乾坤商行,若是咱们趁机将郑乾的作为传扬出去,另外几家会怎么做?” 连根眼睛一亮,“新仇旧恨,利益纷争!”脱口而出的瞬间,又想到单人灭门的娄洪,不由得担忧道:“但他们能行么,娄洪的势力,恐怕不是一般中品那么简单,以那几家的实力,怕是力有不逮。” “成败与否同我们何干,若是被灭门,空出的市场份额难道补不回咱们损失的利益么?” 连苡仁冷冷道:“过几日将几位药业同行邀来连家堡,告诉他们,乾坤商行的事咱们连家处理不了,这个药业龙头当得实在惭愧,谁要是能够为永宁药行铲除这个毒瘤,便尊谁为龙头,众人可为见证!” “嘶......” 连根猛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心都跳漏了一拍。 …… 因为三座京观,小小的乾坤商行,一下子成为永宁城名气最大的商行。 按理说,像这样庞大的关注,最终多少会有些许利益的转化。 但乾坤商行的实际情况就是,有更多的雇工选择离职了。 勇气这种东西,终归只是状态,等到冷静下来,就会开始思考得失。 小小商行一家,面对永宁的三山四寨,无异于以卵击石。 好些雇工甚至连驻地都不出了,生怕碰到贼寇的插签,一命呼呜。 生活都得提心吊胆,何况工作。 所以当郑乾再次召集伙计,说要重新组织商队的时候,除了狗宝一群小伙伴外,大多数雇工都有些退缩了。 郑乾看出了众伙计的踌躇,所以直接宣布道:“这次的商队由我主事,绝不会再让匪寇残害咱们的弟兄,怎么把你们带出去的,就怎么将你们安全的带回来!” 还有什么比东主带头冲锋更能让人安心。 霎时间,无数伙计踊跃报名,商队组成,人员满爆。 更多的人数,便意味着更多的护卫力量,因为严刚的离去,李虎的重伤,以及几名小队长的死,所以周商理所当然的兼任了两只商队的护卫队长。 而刚刚确定好人员组成的商队,则立马开拔,更让周商想不到的,随行中竟然还有王瓜。 “王大师,怎么不在车里呆着?” 考虑到头车上坐着郑乾和娄洪,所以周商特意落到队伍的最后,只是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本该坐在头车里休息的王瓜,手枕着后脑,晃悠到了身边。 也不说话,就朝着周商猛打量。 被看得发毛的周商没办法,于是开口询问缘由。 “看不得娄蛮子那副得意的样,杀几个山贼,瞧把他得意的,所以我就出来了!” 枕着脑袋的王瓜翻着个白眼抱怨道:“东家也是,非得让老子跟着,浪费老子炼丹时间,这特么的一看不见丹炉,老子就犯困,所以下地走走!” “...东家没说让您跟着做什么?” “说是请我随行看看村镇里有没有炼丹的好苗子,然后带回来培养,呵!” 王瓜摇摇头,不屑道:“真心喜欢一件事,根本拦不住,不是真心喜欢,天赋再高又算什么好苗。看了也是白看,拿你来说吧,你就是个想要修行的,喜欢修行的,需要师长管着么?有人教练得快点,没人教那些技巧你自己慢慢也能琢磨出来,这特么的才叫好苗子,培养顶屁用!” 听得出来,王瓜显然保持着那种从心而发的欢喜,热爱就是天赋的观点。 这也暗合对方明明炼炁天赋高超,却非得一头钻到炼丹上的实际情况。 周商虽然不完全同意,但也不会贸然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能听出来,王瓜只是来找自己发发牢骚。 毕竟整个营地里,能跟这位说上话的很少,能心平气和听着的,就更少了。 所以周商就好好当个听众,时不时回应几句,十分和谐。 商队的行程十分顺利,哪怕在经过几处很适合设伏的山谷,也没有出现山贼的袭击,路途的安宁使得商队众人斗志高昂,很快抵达了第一处交易点——长宁村。 抵达之后大伙儿才发现,刚刚高兴得有些太早了。 长宁村的村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正带着一众青壮堵在村口,让商队连门都进不去。 “郑掌柜的对不住了,咱们村的药材,全都卖给万峰药行了,而且今后长宁村所培植出的药草,也会全部售卖给万峰药行,真是对不住了!” 在药石村后,长宁村是主动找上乾坤商行贩售药材的,说是万峰药行对他们村压迫太甚,药贱伤农。 所以当听说乾坤商行溢价收药时,老村长那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还依稀在目! 可这才过去多久? “特娘的老逼登!” 作为全程见证者的王瓜当场就受不了了,嗖的下从队尾窜到最前,指着老头的鼻子就骂:“臭老头,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忘了当时来到咱们商行,是怎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着东家收药的了?哦,现在人家给点好处,你就忘了这些受过的欺负?这是老了没记性,还是一把年纪全都活到狗身上了,养出一身贱皮!” “凑啊,你信不信,老子们今天要是掉头走了,明天人家就敢继续压你们的价,一顿撑和顿顿饱都分不清,你个老逼登脑袋里装得是屎嘛!?” 当着全村青壮把村长骂个狗血淋头,按照一般情况下,非得产生武斗不可。 但长宁村实在理亏,一众青壮全都将头艮得低低的,哼哼唧唧竟连还嘴都没有。 满脸愧色的老村长,更是一个劲儿的道歉。 “王大师,消消气。” 一轮爆发结束,从头车上跳下来的郑乾,拍拍王瓜的肩膀,走到长宁村长面前,看着村民们新换的衣裳,还有远处村里正在修缮的屋房,笑了。 “老村长,看来万峰药行给了一个很好的价格啊!挺好的,辛辛苦苦种药,不就是为了把药材卖出好价格么,万峰药行给的价格高,你们卖给他们没错,没什么对不起的,都把头抬起来。” 郑乾手插着腰,朝着一众村民教育道:“但刚刚王大师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话糙理不糙,要小心对方的阴谋啊!所以药材交易时的钱款要立即结清,不能拖欠,另外也不要签什么承诺药材品相和数量的契约,或是长期收购合同,最后呢,若是万峰药行的价格波动了,不要有顾虑,还是回来找咱,乾坤商行按照原价收!” 本来已经做足被羞辱准备的老人家没想到郑乾会说出这番话,等他回过神来,乾坤商行的东主已然坐回车上,一众伙计护卫虽然脸上气哄哄的,却也整齐有序的离去。 头车上,王瓜气得张牙舞爪,“就这种见利忘义,出尔反尔,没脸没皮的老逼登,你不狠狠给他一个教训,还要给他们兜底,你脑袋里装得是水咩!” “气大伤身,王大师要多注意身体啊。” 郑乾老神在在,神态悠然,忍不住打趣道:“其实只要目的达到了,药材卖给谁不重要,出尔反尔也不重要,你说呢?” “一条药草都没收到,也没找到啥炼丹苗子,达到啥目的了?我看你就是在强颜欢笑!” 对郑乾的说辞,王瓜一万个不信,双手抱胸,一副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的表情。 “强颜欢笑?没有没有,我是真高兴啊,咱们之前为什么高价收药材?丹药需求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让村民能够拿到应得的报酬,这样年轻人才会留在村里种药嘛。” 心情大好的郑乾笑着解释道:“刚刚王大师也瞧见了,长宁村是不是多了许多青壮?村中是不是好几处在盖新房?这才是咱们高价收药的主要目的,如今目的达到了,咱还不用出钱,难道不值得高兴嘛!?” 三十八章:争端起(100月票加更) “说得好听,要是人把咱们所有的药材都收了呢。” 虽然觉得郑乾的话有几份道理,但王瓜还是觉得不爽:“到时候没有药材,练不出丹药,咱们药铺直接关张?” “原料的事情我来解决,王大师放心,答应你的,郑某绝不会食言。” “最好是这样!” 王瓜翻了个白眼:“有言在先啊,要是行里供不上我的炼丹耗材,我肯定扭头就走,连停都不带停的!” “王大师放心。” 郑乾似有成竹在胸,笑眯眯的应道。 …… 与此同时永宁城,百草斋 自从连家堡议会后,永宁几大药商每日下午都会在此处饮茶小聚。 寻常人还道百草斋风景宜人,茶香果美。 只有当事几人知晓,醉翁之乐并非在酒,而在山水之间。 “任凭郑乾小子凶性若鬼,这次也得喝我们几家的洗脚水!” “万老哥此招高明啊,我以从乾坤商行出来的伙计出问到详实,对方的库房的陈年药材不满半仓,最多一两个月,乾坤药行便会无丹可卖。” “待到乾坤商行无丹可卖,咱们再把丹药价格涨回来,蛤蛤蛤!” “妙,妙啊,当浮一大白!” “干杯。” …… “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回程路上,王瓜双手抱胸,坐在头车里,气呼呼的朝郑乾这样抱怨道。 你还能把药材收光? 这句本来只是负气时随口说的话,却没想到成为现实。 永宁城周边所有村镇的药材,全都被永宁城几大药商溢价收走了。 全部! 几大药商连一根草都没有给乾坤商行留下。 “你让娄蛮子去抢点儿回来吧!” 红着眼的王瓜这样提议道:“抢完丢点钱,就当是买的,怎么样?” 郑乾笑而不语。 就这样,在王瓜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乾坤商行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回到驻地。 以行商角度而言,这次出行无疑是失败的,但在郑乾看来,却是前所未有的成功。 再有钱的人家,也经不起无底线的造啊,乾坤商行虽然只是一家小商行,但运营成本却是一点儿也不低。 但相较于郑乾想要达到的效果,这点儿投入又显得杯水车薪。 所以,永宁城的几大药商入场的正是时候,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暴力手段会偃旗息鼓,但对方溢价收购,想要截断他原料来路,釜底抽薪的计谋,却是正中他的下怀。 而他也清楚明白的知道,永宁几大药商打得是什么主意。 只要自己商行这里没有药材炼不出丹药,永宁城的药商便能以材料价格上涨为由,重新将基础丹药价格推回到一百大钱,甚至更高。 如此一来,溢价收购药材的那点成本,不光会被暴涨的利润抵消,甚至还有盈余。 这欲取先予,朝三暮四的伎俩,可以算作是永宁商盟的经典手段了。 可偏偏这般拆解开来仿佛一文不值的浅薄伎俩,为何能屡屡奏效呢。 归根结底,是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根本没有选择。 资源的短缺,让他们的生活处处捉襟见肘,这种情况下你同他们谈以后,谈未来,谈可持续发展? 他们迫切的需要一点结余,去填充那已经破败不堪的安全感。 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所以只看眼前,所以唯利是视。 总有优越感十足的富家子,喜欢这样点出穷人的病因。 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只看眼前,不想以后。 甚至煞有其事的编成谚语,所谓“穷人顾眼前,富人思来年”,便是由此所出。 但郑乾走过很多地方,他无数次的看到,那些所谓世家贵族,一旦家业破败,家道中落,绝大多数富人落贫后的表现,甚至比穷人还要不堪。 什么思来年,什么有远见,破落富户所行之事,大多比穷人还要短视,还要急功近利。 一开始郑乾不理解,后来想通了。 穷人,富人,都是一样的。 不曾三天饿过九顿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为了吃一顿饱饭,穷人能付出什么的。 所以朝三暮四的伎俩能够屡屡得手,不是因为世家高明,更不是因为穷人目光短浅。 而是看似有的选,其实没有。 这就好像一个穷人快要渴死了,眼前放着的两杯水,都是污水。 但他渴的不行了,只能去挑“看起来”,稍微清澈的那杯。 可当这个穷人喝完却发现,污水不止脏,还撒了盐,喝完更渴了! 有个富人路过,看见这一幕,指着快要渴死的人得意洋洋,“看哪,这就愚蠢的穷人,喝之前竟然不先尝尝,幸好是杯盐水,若是杯毒药可怎生是好。” 故事中的穷人就好像长宁村的村民,他们难道忘记了万峰药行的欺压,忘记了永宁药商的凶残么? 他们记得很清楚,但放在眼前可是实打实的钱啊。 马上就要冬天了,有了这些钱他们就能储备粮食,添置新衣,将漏风漏雨的房屋修缮。 有了这些人,本来熬不过去的人也许就能撑过去了。 以后或许会被欺负,那是以后的事,他们全村,都很需要这份钱撑过冬天! 郑乾理解,正是因为理解,所以他才不会生气,甚至为村民们得到更多的利益而高兴。 因为他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些顾眼前的穷人,而是城里那些利用他人可怜之处的家伙们哪。 “从今日起,每天一早将永宁药行的牌价报给我。” 郑乾朝着行里掌柜这样吩咐道:“另外,去告诉王大师,药庐全力运转!” 六支商队灭了五支,老掌柜郑福又未归来,所以新提拔的掌柜沈炽,很显然就坐在了驻地中枢的位置。 听到郑乾吩咐,自然连忙应承下来,后来又听说要让药庐全力运转,沈炽心中实在不安,遂开口问道:“东家,咱们这次没有收到药材,只能用之前囤积的存货,若是全力运转,恐怕...恐怕撑不过两个月啊。” “没关系的。” 郑乾笑意从容:“你只管去做。” …… 就同永宁几位药商设计的那样,乾坤商行库房的药材,每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而城外也传出消息,说是今年药材价格暴涨。 不明所以的人们开始大量囤积丹药,生怕过几天就会买亏了。 永宁城的几大商行都开始每日限售,只有乾坤商行,还是炼多少,卖多少。 为了买到药,很多人甚至从子夜开始便在乾坤商行门口排队。 如此一来,药庐的丹师学徒们只能加班加点,原本预计能够应付两个月的耗材,短短一个月就见底了。 当乾坤商行连续两日挂出“丹药售罄”的牌子后,永宁几大药商,则是在百草斋大宴宾客。 宴席上,几位药行就对未来美好的市场前景进行展望,并认为按照现在的原料价,似培元丹这样珍贵的药物,丹价应该长到120-140个大钱才合理。 这样的说话,引得永宁药业同行一致认同,并决定次日便开始抬价。 翌日永宁药行联合抬价,乾坤商行的远行商队回城,几十人的中型商队一趟远行变成大型商队。 数十辆载满货物的大车辙印很深,几大药商派手下前去打探成分 还未靠近便闻道浓郁的药材气息,不问自明,这数十辆大车,竟然全是乾坤商行从外州收购来的药材。 好大的手笔,好歹毒的心肠! 永宁众药商看着库房里收来的高价药材,恨得牙痒。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日,乾坤商行再次挂出丹药牌价,价格甚至比之前,还要低两个大钱! 此举,让永宁几大药商的牌价,成了彻底笑话,暴怒的药商开始搅混水。 一时间关于乾坤商行的流言四起,更有无数声称自己吃了乾坤商行丹药而中毒的受害者现身说法。 但这并未影响到乾坤商行的好生意,每日商铺门前都是大牌长龙,每日丹药都是炼多少卖多少。 有不明真相的居民会问正在排队买药的人们。 “都说乾坤商行的丹药有问题,才会卖得那么便宜,你们不担心么?” “我们是用药的人,丹药行不行,我们能不清楚么!” 绝大多数买药的人,都会这样回过去,但也有特别聪明的。 “乾坤商行的药确实有问题,但我只买得起这样的,没办法,就算是中毒,也只能含泪往肚里咽了!等我以后挣了钱,一定去大药行买培元丹,一定!”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这么传得,反正后面你再问排队的人为什么不怕,都是这样装可怜卖惨的。 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自己只是没办法才买问题丹药,但凡要是有点钱,绝对要去大药行买优质丹药。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狠狠排队。 底层人民的智慧,总是这么朴实无华,又直击要害。 眼见手段都不奏效,永宁几大药商终于急了,下拜帖想要约谈郑乾。 郑乾欣然赴约,并从营地中挑选了几名随行护卫,周商赫然在列。 会谈上,几位药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同郑乾探讨牌价一致的重要性。 郑乾深表认同,并认为按照几大药商的成本价格以及炼丹水准,培元丹的价格可以调整到四十枚大钱比较合理。 这样的说法,被几大药商视作挑衅,约谈不欢而散。 至此,乾坤商行与永宁各大药行的斗争,也被摆到了明面上。 …… 护卫营地 又一位炼丹学徒,背着自己的包裹,穿过周商训练的场地,低着头走了。 “妈的,老子怎么教出这么些怂包!” 王瓜气得不行,插着腰骂骂咧咧:“这些怂包但凡有点骨气,也不该投靠几大药行啊,人家丢块骨头就啃上去了,呸,真不是东西!” “我以为王大师也会走的。” 完成一趟【五禽导引】的周商停下来擦汗,丹药的辅助加上近乎自虐的修行,此时他体内的元炁比之前壮大了十倍不止。 更重要的是,在【还气生力】的启发下,周商还开发出了一些特别的招式。 可以说虽然距离剿灭鬼哭岭才过去短短一个多月,但他的实力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实力的变化,带来的是心境的提升,周商越发从容了,甚至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几大药商在手段用尽后,丧失理智动用武力。 但可惜的是,商人好像天生带有怂和算计的属性,自从娄洪剿灭三寨以来,乾坤商行再也没有遭遇过什么暴力事件。 最激烈的手段,也只是停留在散布谣言,挖墙脚的层面。 因为居所离丹房很近,加上王瓜又住在里面。 所以周商不止一次听到,挖角的信息。 “人家已经开到三张已经失传的灵药方子,加上薪酬若干,我以为王大师会动心的。” 周商着实有些诧异,但这份诧异却让王瓜大为光火。 “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 王瓜气坏了,“知不知道天才都是不用人教得?老子是喜欢炼丹,但不喜欢跟着别人后头吃屁,学人家传下来的丹方?老子是没有脑袋还是没有手?啥都没有,老子不是照样搞出来培元丹的方子了?药性难道比别家差了?拿丹方收买老子,瞧不起人?” 好吧,周商终于明白,为什么王瓜炸炉会炸得这么厉害了,原来丹方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摇摇头,开始了下一趟的【五禽导引】。 一看周商开始练功,王瓜嘟囔了两句后,也离开了。 而在校场不远处的统领营帐中,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老严,你要离开商行,你脑袋没毛病吧?” 听到消息的娄洪难以置信,瞪大眼睛望着面前严刚:“为什么啊?” “万老板拿出的剑诀,我拒绝不了。” 严刚直白坦荡:“他用一部剑诀,换我离开商行加一次出手,我同他说,目标不能是郑乾和你,他答应了!所以...你了解我的,相比修行资源,我更在乎奥妙剑法和生活享受,可惜,这些乾坤商行都给不了我。” “这事东家知道么?” 娄洪皱眉,“为什么跑来和我讲。”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走。” 严刚淡淡道:“乾坤商行与永宁几大药商势如水火,最后必有一战,咱们商行胜率很低,你我相识多年,以你性格,既然应诺郑乾,必然会竭尽全力!我怕你有危险,万老板说了,如果你肯离开乾坤商行,加入万峰药行,不论郑乾给多少,他都出两倍!” “哈,你觉得我会同意么?” 娄洪被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大概率不会,但我想试试。” 严刚满脸遗憾,“可惜你还是这幅死脑筋。” 三十九章:借刀杀人 百草斋 作为永宁城顶顶奢豪的酒楼,百草斋是城南名流聚会的不二之选。 汇聚永宁州四方名厨,主打灵药入膳,佐以歌舞醇酒,让人体验一次便久久难以忘怀。 与品质相对的,便是百草斋席面高昂的价格,即便是两个小菜一壶清酒,账单也得往三五百个大钱奔。 所以即便是城中豪富,也只有在十分重要的日子,才会在百草斋大摆宴席。 但这一日,万峰药行却把整座百草斋都给包下了。 万家的族长万隆,更是领着万家的族老、掌柜们,以及一众万家弟子站在入口处等候。 而万家布置如此隆重的场面,只为了等待一个人——烈风剑严刚。 “严大师辛苦,严大师辛苦,万某已经让人备好上房,另外备了些酒菜,请严大师务必赏光。” 看见严刚准时出现在百草斋,万隆表现得万分激动,堂堂万家之主,抓着对方的手就不肯放,一边将人往楼上领,一边开口介绍百草斋的履历。 甚至还万分歉意的表示,因为时间仓促,不然定要召集万家全体,拜见严刚云云。 但刚从乾坤商行离开的严刚,却好像没有领会到万家主牵马坠蹬的深意,入席之后直接问道:“剑诀带了么?” “早都准备好了,请严大师过目!” 万隆也不含糊,直接取过一个黄花木锦盒,打开锦盒,便现出记载着【苍冥剑式】的羊皮卷。 一直从容淡定的严刚再看到这张卷轴后,终于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 也不顾万家众人在侧,展开羊皮卷便陶醉在卷轴上绘录的高妙剑招之中。 看着看着,卷轴之上的小人仿佛活了过来,在严刚面前剑舞,招式之间,竟有天地与之共鸣。 “以区区感气境界,竟然能创出近乎大道的剑招,只恨生不逢时,不能与之斗剑!” 越看越是激动,严刚仿佛魂灵出窍,置身一片纯白天地中,眼前有一透明人影,正在演练苍冥,见猎心喜的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捻起一根筷子,便也开始比划起来。 霎时间,凌厉剑意充斥整个宴厅,万家入品以上境界的弟子,各个汗毛倒竖,全身绷紧,仿佛正被人拿刀驾着脖颈。 与严刚坐得最近的万隆更是不堪,被凌厉剑意抵得连呼吸都不敢。 万家主脸色涨得通红,眼看就要窒息,忽听“咔嚓”一声。 凌厉气势竟消散,厅中温度回升。 而严刚也已恢复神识清明,只是面色复杂盯着右手,原来是他指中竹筷不知为何断裂,而断口处光滑平整,好似刀刻斧凿。 虽然万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筷子递上,还不忘奉承道:“恭喜严大师剑道修为更进一步!” “万家主客气了。” 严刚也没谦虚,接过万隆递来的筷子,就开始夹菜吃饭。 随着严刚动筷,这场宴席才算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万隆有意的迎合下,喜得剑诀的严刚,亦被套出很多信息。 “为什么加入乾坤商行?我本在西夏州挑战道馆收集剑式,某日老友娄洪找上门,说是有个活计轻松,报酬丰厚的任务,所以我就加入乾坤商行了。但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琐事极多!” “东主郑乾的来历?不清楚,问了几次都没回答,可能是难以启齿吧,想来应该是西夏州某个世家大族的私生子吧。为什么?因为对方拿出的丹药啊!四色熊胆丸,洗髓大丹,能拿出这种丹药的,哪里会是一般势力。” “娄洪?西夏御制山金刚门免许真传,老朋友了......” “丹师?乾坤商行哪有什么丹师,王瓜就是个炼炁的,炼丹就是爱好,练个培元丹,一天能炸六次炉......” “好了好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虽说得到剑诀的严刚心情很好,但也经不起万隆这样密集的提问,在又回答了几个关于这趟行商路线,还有货款来历的问题后,吃饱喝足的男人将筷子一放,朝万隆这样说道:“百草斋的饭菜不错,这段时间我就留在这儿参悟剑诀,你若是想好要对付谁了,就带话过来。记住,我只出手一次,且目标不能是郑乾与娄洪!” 说完,也不管万隆的脸色,带着剑诀便回房了,从头到尾,没有同万家族老和弟子,有过一句寒暄。 这样赤裸裸的轻蔑,让许多生来傲气的万家弟子有些受不了。 就连万隆的脸色也不太好,他本意是想拉拢严刚。 毕竟娄洪的武道实力有目共睹,凭一人之力便让连家退避三舍。 若是万家能够招揽到烈风剑严刚,那不是直接压了连家一头? 却没想到这个剑者竟然这般高傲! “家主,看来这严刚就是条不识好歹的狼,没必要在他身上多费心思。” 万家一名族老在严刚离开后,面色铁青的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对付乾坤商行,咱们万家不比连家,主要利润都在培元丹和易筋丸和锻骨粉上。刚刚严刚的话您也听到了,对方这次采购的药材,可不止培元草,还有大量的续断花,仙茅草。” “我又何尝不急,但越急越要冷静。” 万隆沉声道:“药材再多,也要有人将其变成丹药才行,刚刚严大师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乾坤商行的药庐,其实全靠那个叫王瓜的炼丹师撑着,我已经派人前去接洽了,只要王瓜一走,这乾坤商行的药铺,转天就得关张!” “可要是王瓜不愿意走呢。” 万家族老不无担忧道:“咱们已经出到三张中品灵药丹方了,对方还是不动心,恐怕很难得手了。” “王瓜不肯走,我们可以送他走。” 万隆冷笑:“我们不能动郑乾,动不了娄洪,还搞不定一个山野丹师了?” “家主的意思是?” 万家族老眼睛一亮,掌刀作势虚劈,“釜底抽薪!” “是借刀杀人。” 万隆冷笑:“连苡仁那只老狐狸想驱虎吞狼,我们也不能傻傻做他手里的枪,加大对乾坤商行的挖角力度,另外让族中暗子去摸金巷暗花悬赏,乾坤商行的丹师学徒,一颗人头两千大钱,丹师王瓜,人头一万!” “族长,摸金巷都是些不入品阶的亡命徒,加上乾坤商行驻地设在城外,自给自足,护卫众多,恐怕很难得手吧。” 不太理解的万家族老有些犹豫:“而且,按照乾坤商行那位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知道有人敢对自家丹师悬赏,恐怕又会派出娄洪大闹一通,摸金巷的那几位,恐怕挡不住吧。” …… 严刚的离去,对商行的士气影响很大。 但这并不是最令人糟心的。 严刚走后,乾坤商行驻地周围突然出现的很多生面孔,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衣服,也不靠近,只在营地外围巡弋,从早到晚,昼夜无歇。 一开始大家以为这些人是讨饭的,还会拿些餐食想要接近,但这些人戒心极重,一看到驻地有人出来,便会跑个没影。 三五天如此,大家也都习惯了,直到有一个名叫叶宏的丹师学徒,请假回乡探亲,走出营地不远后,被这些陌生人一拥而上。 等听到惨叫声的伙计们赶到,那群陌生面孔已经逃得全无踪影,而丹师学徒叶宏,只剩一具无头尸体。 娄洪震怒,派出营地护卫,将还留在营地周边的生面孔全都抓了起来。 逼问之下得知,有人在【摸金巷】悬赏乾坤商行丹师,一颗人头两千大钱,王瓜人头,更是作价万钱,所以来碰碰运气。 当这消息传开,乾坤商行炸开了锅。 丹师学徒不比护卫、伙计,要学炼丹,首先得明白药性药理,换言之,所有有志成为丹师的,即便做不成丹师,也是个精通药性药理的赤脚医生,生计无忧。 之前选择乾坤商行,无非是因为待遇优厚,加上王瓜肯将炼丹心得分享。 但面对生死威胁,学不学丹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即便营地周边已经加强守卫巡逻,并且开始驱赶来意不明的陌生人; 即便娄洪已经开始调查摸金巷的底细,也没有能留住丹师学徒。 短短几天功夫,乾坤商行就被挖得只剩王瓜一位炼丹师了。 “走了好走了好!” 令人意外的是,丹师学徒走光了,王瓜却丝毫没有生气,甚至有些开心,“早就受不了这些只会问问题,不会动脑筋的蠢货了,这下好了,蠢货走光了,终于可以专心炼丹了!” 王大师的开心应该是真开心,但娄洪却是真的生气了,丹师的离去被他视作羞辱,所以不止一次提出,护卫营地应该扩大巡逻范围,再看见有陌生面孔靠近,无法道清缘由的直接诛杀,看看这样还有没有不开眼的亡命徒敢来乾坤商行。 “不教而诛是为虐,除了那群动手的,其余并非贼寇。” 郑乾却不太同意娄洪的做法:“这样,先在驻地四周竖些牌子,牌子上写句话,应该能解决眼前问题。” “这些可都是亡命徒!” 娄洪不太看好郑乾的优柔寡断:“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还能被牌子吓走!?” “试试看吧” 郑乾目光悠远,表情淡定:“如果我的想法没错,应该能奏效。” “嘁,你就是太过天真了,若是能被好言劝退,这些人就不会当亡命徒了。” 虽然娄洪不看好郑乾的行动前景,但还是决定执行命令,“说罢,牌子上写啥?私人领地还是越界者死?” “都不是。” 郑乾摇摇头,语气轻描淡写,“牌上写,乾坤商行招工,包吃包住,伙计、帮工薪酬每月三百大钱起,护卫薪酬每月五百大钱起,记得字大一点,最好能让人从远处就一眼看清。”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在面前展开,接下来的几天,娄洪只觉自己身处梦中。 当驻地四周按照郑乾指示挂出木牌后,那群日夜巡弋不停的亡命徒便有部分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木牌前,表情纠结得好像天人交战。 过了一夜,有个满脸凶相的亡命徒动了,像是报定什么必死的决心,在众多亡命徒的注视下,他拔出地上的牌子,迎面走向巡逻的护卫,然后被带进了乾坤商行的营地。 过了不多久,这个满脸凶恶的亡命徒换了身伙计的衣裳,泪流满面的走出营地,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重新将木牌插回地上。 再然后,便是无数的亡命徒拔出地里木牌往驻地里奔。 那热泪盈眶的模样,娄洪是一个表情都不信。 他敢肯定,这些加入乾坤商行的亡命徒中,有绝大部分只是为了接近任务目标,随时可能背叛。 他甚至着重圈定了几个怀疑对象,安排好了专门的护卫,一对一的进行盯梢,做足了充分的应对。 但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让娄洪迷茫了。 本该是漠视自己与他人生命的卑劣杀手,在加入乾坤商行后,成了干活最卖力的小厮雇工,成了训练最拼命的护卫。 即便遭受排挤孤立,他们也陪着笑脸,一退再退,表现得比良善更加良善。 若不是娄洪记住了那些人的脸,光看这几天的行为,他甚至觉得商行的老人们才是坏蛋,正在欺压孤立这群新人。 “这是为什么啊?” 过分魔幻的结果,让娄洪难以理解,他向郑乾提出了心中疑问:“为什么这些杀手,这些亡命之徒,会变成这样啊?” “世上哪来那么些亡命之徒,绝大多数只是穷途末路。” 郑乾拨开统领营帐的窗帘,看着校场那些咬着牙坚持的护卫新人,叹道:“如果有的选,谁又愿意搏命呢。可在痛苦挣扎的地狱,绝望者又有什么选择。杀,是杀不完的,必须得想其他办法,目前来看,效果不错。” “何止是不错...” 娄洪脸色复杂:“我此生从未见过干活那么卖力的雇工,训练那么拼命的队员,他们好像很不安,很害怕,所以拼了命的表现自己,对我们的人更是处处讨好,处处忍让。但我们的人...我们的人......” “将他们单独编做一队吧,找个不会欺辱他们的老人带。” 郑乾扭头问道:“娄兄心中有人选么?” “人选倒是有一个。” 娄洪面色古怪:“但他...恐怕不一定乐意。” 四十章:约定与升职 “我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种小事,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吧。” 训练、宵夜完准备回寝室睡觉的周商,看到在屋舍门口站着的郑乾,有些吃惊,“你这是等了多久,让人送句话来不就行了?” “掐着点儿来的,没等多会儿。” 郑乾语气随和的根本不像东主,更像托事的老友,“口信太草率了,我想亲自来,一方面是看看你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新人找个值得托付的队长,你知道的,这些人都是刚加入商行的,加上原本的来历,营里老人大多对他们有些意见,不愿接纳,所以队长人选须得慎重。你能愿意真是太好了!” “......你是乾坤商行的东主,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指派,犯不着这么高兴吧。” 周商实在没有忍住吐槽的欲望:“就算想要礼贤下士,也有些太过了啊。” “过了吗,我觉得不会啊!” 郑乾笑着道:“你可能不太清楚,虽然营地里有能力担任队长的人很多,但能够以平常心对待这些新人的却很少,如果你不愿意,恐怕我只能自己来了,所以你能同意,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东家,说实话,你来永宁不光是做生意的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面对过分客气的东主,周商不由得问出了这个问题。 要看清楚一个人,不光要听别人怎么说,更要看别人这么做。 从加入乾坤商行后的表现来看,眼前人绝对是个大方的老板,而他也绝对相信,在这样老板的带领下,乾坤商行只要度过艰难的前期,就能走向辉煌。 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却让周商渐渐有点看不清自家这个东主了。 如果说商队传授培植知识和高价收购原料还能解释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为了将来更大的利。 那么营地外的木牌,还有对这些亡命徒的态度,就有些暴露郑乾的面目了。 周商一直认为,每个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就代表每个人看待世界的深度。 以娄洪为例,他认为,只需要加大巡逻范围,增派护卫人手,就能解决亡命徒环伺的问题。这是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也是他看待世界的深度,即如何效率的解决眼前的麻烦,简单直接。 但如果换成周商担任这个护卫统领,他解决驻地外亡命徒窥伺的方法就会不同,他不会浪费太多精力在驻防巡逻上,而是会选择派人暗中前往摸金巷,摸到悬赏组织的头目底细,而后直捣黄龙,逼其撤销悬赏的同时,逼问出悬赏者的下落。 没有了赏金诱惑,这些营地外的亡命徒自然散去。 而逼问出幕后主使,就知道谁在针对商行,好为之后安排行动。 这种直达根本的解决问题方式,同样阐释了周商看待世界的深度。 可不论是娄洪还是周商,虽然看待世界深度不同,但解题思路其实是差不多的。 那就是把眼前的阻碍当做敌人,区别无非是一个解决得表面一点儿,一个解决得彻底一点。 但郑乾看待世界的方法,显然同两者有异。 他好像从来没有把某个群体当做自己的敌人,哪怕这个群体的人背叛他,攻击他,他都予以最大善意。 从雇工到村镇乡民,哪怕是为了悬赏在外窥伺的亡命徒,他也毫不忌讳的招纳。 似王瓜这样一天炸炉六次的劣质炼丹师,也不会放弃支持。 如此种种,让郑乾看起来好像个软弱的大冤种,随时都有可能破产。 可面对另外一个群体,他又冷酷得像冰, 三寨一趟,却让周商看见了郑乾决绝的一幕,娄洪的行动明显是被授意的,那鸡犬不留的解决方案和郑乾一直表现出来的仁恕大相径庭。 尤其是当周商听到,三山匪寇是永宁商人们铲除异己的棋子后,他都以为娄洪会退缩了。 起码也得犹豫下,或是将这个人俘虏回去从长计议,但娄洪却好像早就知道一样,把高屠鸡仔一样的捏死了。 仿佛根本不在意对方言语中的强大背景势力。 从那时周商便对郑乾的来历有所怀疑了。 这家伙决不只是来永宁做生意的,他是冲着城中某些人去的,那三座以人头垒成的京观就是他对敌人的态度。 不达目的,誓死不休! 但敌人是谁? 永宁某些商户,还是王座上的全部? 如今的周商身在乾坤商行这艘大船上,难免对航向好奇。 郑乾显然也听懂了周商的问题,于是笑道:“这个问题,娄老兄也问过,但他问,是因为不愿下船,所以想知道目的在哪。你会这么问,是也准备同行?” “得看目的地,我有一定要去的地方,所以不会把自己托付给任何人。” 周商直视郑乾双眼,一脸正色,“但我的目标很远,路程很长。乾坤商行是艘好船,如果目标一致,应该能够同行一段。” “相信我,乾坤商行不会耽误任何人奔赴自己的前程。” 郑乾闻言,笑得更开心了:“若有天你发现目标偏离,随时离去。所有人都该是自由的,严刚如此,你亦如是。” 听出这话不像玩笑,周商好奇,“你这未免过分大方,不怕船上人走光?” “若是目的地不一样,强留别人船上,不过内耗而已,不如好散好聚。我相信,只要航向不出问题,总归会有新人登船的。” 郑乾笑眯眯的朝周商张开手掌:“你说是么,伙伴?” “也许。” “啪。” 在漫天星空见证下,护卫营地屋舍旁,两个男人随意击掌,立下同行的约定。 虽然不知道这段路有多长,但周商觉得,搞清楚目的地十分重要,“所以船长,咱们是要往哪儿去?” 郑乾扬眉舞臂,豪气干云:“往前去,逆着浪,把炼狱撞烂怎么样!?” 这回答印证了周商的猜想,但作为同行者,他是真乐观不起来:“......船小又破,恐怕浪都没穿,就沉底了。” “载满希望的船是不会沉的!” 郑乾一万个不服气,指着不远处的新人营地:“看看那里你就知道,永宁还有无数人想要上船啊!” “轰!!!” 贯耳的轰隆声炸开夜幕,大地随之震晃。 天地摇晃中,有赤色火柱冲天而起,十里方圆抬头可见。 别误会,这并非郑乾豪言壮语引发天地共鸣,功德异象。 而是王大师的丹炉...又炸开啦。 “丹炉又炸啦,快救火啊!!!” 除了群营地新人,老人们很快进入状态。 应对王瓜炸炉,营地早有一套熟练的流程。 “呸呸呸。” 焦味的烟气翻滚,满脸熏黑的王瓜咳嗽着从药庐逃出来,抬头就看到周商表情淡定的站在家门口,双手捧着郑乾的脑袋。 眼前这幕无疑让王瓜有些傻眼,甚至连身后的烟熏火燎都顾不上了,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们,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嘛?” “别误会,我是怕他聋了。” 周商一边解释,一边将双掌从郑乾的耳边放下。 就在刚刚两人说话时周商隐约闻到一丝焦气,根据以往经验,紧接着便是炸炉。 本来嘛,作为药庐边上最近的屋舍,周商时不时的经历这样的轰鸣声,都已经习惯了。 但这是因为他如今的体魄强悍,但事实上,最初几个跟着王瓜炼丹的学徒,都因为炸炉产生不同程度的失聪。 考虑到东主郑乾很大概率是个普通人,所以周商在炸炉前,就伸手捂住了对方的耳朵,这才有了之前那幕。 将手撤下的周商转身面相王瓜,抬头看看猛烈依旧的赤色火柱,赞叹道:“王大师这次的炸炉非同一般啊,这是炼新丹了?” “要不说整个营地,就你小子最有眼光呢!没错,培元丹本大师已经完全掌握了,刚刚就是在炼易筋丸呢,第一次炼,差点儿都成功了!要不说老子是丹道天才呢,最多再有十天半个月的,肯定能练出成品丹药来!” 一提炼丹,王瓜立即眉飞色舞,一通吹嘘后,才将注意力放到郑乾身上:“对了,你在这儿干嘛,是想来观摩我炼丹嘛,可惜现在丹炉炸了,要不等明天丹炉修好,我好好给你表演下,我独创的元炁凝丹法!” “不必了,我来是找周队长谈点事,谈完就不打扰了。” 被炸炉打断的郑乾满脸无奈,眼看营地乱哄哄一片,前来救火的护卫看到他,在救火和行礼中疯狂纠结的模样,知道此时并非继续交谈的时机。 “不必在意我,救火要紧。” 郑乾同前来救火的护卫们招呼了声后,便抬步向外走,想起刚刚炸炉前周商无助自己耳朵的一幕,不由失笑,心中暗道。 “竟担心我会被震聋,看来还是有点天分的啊...” …… 翌日,娄洪召集护卫营地所有人员,宣布了将新加入的成员统编一队,并由周商统领,负责训练、生活一应事宜。 并宣布由周商接任严刚总队长的职位,若是统领娄洪不在营中,诸般事宜都可向周商请示。 娄洪本以为后一项认命,多少会引起营地老人们不满,或是对周商资历的质疑。但在娄洪宣布后,却发现营地老人的态度莫名欢喜,尤其是沈炽商队的几名队员,更是连连鼓掌。 就这样,周商很顺利得成为了护卫营地的二把手,但对他来讲,除了待遇提高外,每日生活并无什么不同。 所谓带队,其实就是每日带着营地新人们出操,训练。 原本周商起床就有活络身体的习惯,热身的训练量就相当于普通护卫日常的训练量。 等把队员们练趴下了,他就会开始进行【五禽导引】的修行,丹药配足,每日直抵极限。 可以说,在当上队长后,周商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省心。 但就有一点,他觉得这些个新人队员们,心态卑微得有些过分。 放饭时从来不敢争先,即便最早到了饭堂,也会拿着碗等在后面,巴巴等着营地的老人吃完,才敢上去打饭。 而且从来不添第二次,即便没吃饱的,也只会往碗里冲水,一直喝到连油花都看不见,才会将碗放下。 睡觉也是,这批新人原本是营地外窥伺的亡命徒,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就不谈了。 关键是这会儿马上入冬,除了一套营地发放的护卫常服,居舍中的被褥,都还是夏天的厚薄。 若不是看到这群新人四处捡干草回居舍,周商甚至都没发现这个事。 “没吃饱为什么不添饭?没铺盖为什么不同我说?” 周商拦住一些在捡干草的新人队员,这样问道。 “这个...回...报告周队长,吃饱了,其实没干活,晚上...晚上不吃饭也是可以的。” 被拦阻的人满脸凶相,侧脸还有道疤,笑得却谄媚非常,“周队长我们不冷,不需要铺盖,不必麻烦。” 一众死死捧着干草的护卫新人同样陪着笑脸,寒风吹过,裸露在外的脚趾一勾一勾。 看得人又心酸又生气! 说可怜吧,这些人之前都是为了钱财就不惜杀生的亡命徒; 说不可怜吧,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被抛弃的卑微姿态,又着实凄惨。 马上下雪了,脚趾都懂得青紫还说不冷,这是打算扛到发饷? 倒是怕是脚趾都冻坏了! “全都给我站直咯!” 知道好言相劝无用后,周商决定换个打法,黑着张脸,语气冷得像冰。 以疤脸为首的新人们听到这话猛的一愣,仿佛被唤醒什么恐惧的记忆,一阵激灵,有几人甚至将手中干草都丢到地上,摊开双手一副贼偷被捕时自证清白的模样。 因为周商此时的语气态度,像极了的恶霸大佬。 若是有沈炽商队的老队员看到,一定不难发现,周商此时的张扬姿态,像极了最初碰上的强盗头目刘斩,而语气,则是模仿某位真正的营地大佬。 “你们都是老子的手下,吃不饱,盖干草,是想让我这个做老大的被人笑话?” 周商冷冷说道:“一群蠢货,从明天起,每人每顿必须吃三碗饭,哪怕撑吐了,也得给我吃完。” “另外!”周商说着说着,揪住疤脸衣领,将人整个提到自己面前,用恶狠狠的语气低声道:“你以为给你们发铺盖是为了不让你们冻着,嗯?你听好咯,老子刚当上队长,就指着这事儿捞油水呢,你们这推三阻四的,是想断老子财路?” “现在,立即给我滚去统计人数,但凡遗漏一个,老子就把你们赶出去!” 松开手,疤脸摔倒在地,然后一骨碌爬起,扭身就往宿舍跑。 其余人也一个追一个,展现出来的适性与行动力,简直令人震惊。 当晚,周商便得到了新队员缺衣少盖的完整名单,看得出来,疤脸等人做事很用心,连谁少双鞋,谁常服不合身都报了上来,只希望周商队长能够多赚一点。 “不错,懂事。” “恶霸”周商拿到名单满意的点点头。 四十一章:黑云压城 乾坤商行、统领营帐 窗棂正对着校场,清晨正是营地护卫出操的时间。 看着校场上带着新人训练的周商,娄洪面色复杂的朝着东主失神感叹:“权力对人的影响有这么大么!这才几天,怎么周商待这些新人,就像待狗一样。听营中老人说,周商昨天还在饭堂里,逼着一名已经吃饱的队员吃饭,对方说自己吃饱了,他听都没听就让两名队员,又打了满满一碗,强迫对方咽下,差点把人撑死。” “而且底下有些传闻说,他将不少购置铺盖的钱款,中饱私囊了,老郑,你可能,看错人了啊!” 谣言总是流传很快,但这也太无稽了啊,郑乾摇摇头,“吃撑比挨饿好,采购铺盖的是账房,钱财都不过周商的手,怎么贪污?反正我觉得周队长干得蛮好的啊!”说着说着,郑乾手指窗外新人们,满脸兴奋道:“老兄有没有发现,这些个新人有些不一样了?” 娄洪瞄了眼,撇撇嘴,“是不一样了,从鹌鹑变斗鸡了,多了几分生气,眼中也多了几分狠劲,这可不算好事啊。” 娄洪有些担忧,“我怕再这么搞下去,这支队伍会集体哗变。” “不会的。” 郑乾倒是十分肯定:“周商处理得很好,比我想象中都要好。我敢肯定,这支新人队伍非但不会哗变,还会拼尽全力维护。” “维护谁?周商?快别开玩笑了!” 娄洪满脸震惊,一万个不信,“要不是周商一个人住,我都怕这些人半夜摸黑去把他干掉。你不是也看到了,这货根本就没把这些队员当人啊,衣食住行处处立规矩,训练量更是照死了给,你瞅瞅队伍最后那几个!” 透过窗棂,娄洪遥指校场中心,训练队尾,几个煞白着脸,近乎脱力,却还硬着头皮跟着队伍的新人,“看到那几个的眼神没有,人都快累趟下了都还盯着周商背影,这是动了杀心了啊!” “噗...” 郑乾忍不住了,拍拍娄洪肩膀大笑,“杀心?哈哈,不至于,不至于,娄兄放心吧,我敢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娄洪不悦道:“别忘了他们可是亡命徒,睚眦必报,周商这样对待他们,他们心里能不恨?” “唉,放心吧老兄,他们不会恨的。” 扶着娄洪肩膀,郑乾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幽幽道:“相比回应善意,在炼狱长大的人们,应对恶意熟练得太多。他们擅长与恶意相处,周商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他们更加自在。” “而且周商分寸掌握得极好,高傲冷酷,立的规矩标准统一。这样的做法得利是全体队员,冷酷高傲的性格意味着,在这个新老大眼里,所有手下都是同个层面的垃圾,不分高低,只有听话和不听话的区别,而队员只要遵守规矩能穿暖吃饱。” “对这些新人来说,这样的上司,可比喜怒无常,任人唯亲的上司,讨喜太多了。相较意气和尊严,这些底层爬出来的新人更在乎实际,周商的规矩严,但所有人都能穿暖吃饱,如果现在有人要反对这些规矩,不是在为他们讨公道,是在和所有新队员过不去。” “再说工作训练,周商安排训练量很大,但他从来没有要求队员一定完成,更没有惩罚过落后者,连训斥都不曾有。每个队员都是自发的跟在他身后,尽己所能的完成训练量,而且你瞧,他从来都是训练量最大的那个,即便所有人都完成后,也会留在校场加练。” “言语可以骗人,但行动不会。” “所以不管从哪个标准看,周商都是这些队员生命中,遇见过的,最值得追随的老大,所以你刚看到的眼神并非杀意,是崇敬啊。老兄信不信,虽然才几天,但在这群新队员里,周商的话已经比你好使了?” “我信你个鬼!” 虽然郑乾哗哗说了一大堆,并且听上去有些道理,但娄洪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将窗帘一拉,双手抱胸,摆出一副有你后悔的表情,赌气道:“你就向着他好了,等集体哗变,有你哭的时候!” “蛤蛤蛤,那咱们拭目以待。对了,找你是有正事!” 郑乾眨眨眼,浑不在意,满脸兴奋走到营帐中间坐下,一开口,就是乾坤老方了:“娄兄,咱们商行走起来了!” 先前几次,娄洪还会为郑乾的大计划而激动不已,但一段时间观察下来,他算是明白了,自家这个东主,纯纯是个冤种。 而且冤种的程度,甚至让人有些叹服! “雇工猛招,待遇拉高,进项么进项没有,丹药么卖一粒亏一粒!” 娄洪无情冷笑,出言讥讽:“生意做到这个份上,你还觉得要走起来了?往哪儿走?往梦里走?小被一盖啥都有?” 一听这话,郑乾大惊失色,连忙鼓励道:“老兄,你怎么了,你要相信自己啊,不要放弃希望啊!” “我特么的是不相信自己么?我是不相信你啊!” 娄洪哭笑不得:“就冲你对雇工的大方劲,我觉得我们商行就走不起来。” “此言差矣!” 郑乾连连摆手:“老兄,天底下哪有被雇工福利拖垮的商行?咱们雇工的待遇虽然不错,但绝不算永宁最高的,加上没有尸位素餐的管事,没有镀金历练的公子,没有走关系的高职,再考虑到雇工干活卖力,一个顶俩。所以相较于同规模的永宁商行,咱们的整体薪金支出其实还要更低些!” 郑乾耐心的一项项解释道:“另外嘛,我这些天做了统计,发现咱们的雇工里头,其实是有很多人才的,各个行当的都有。所以我打算组织人手,将咱们南边的荒地,全都开垦出来,让一部分农人发挥特长,这样不光能节省成本,还能开辟进项。” “另外。”营地正中摆着一张小型的沙盘,是以永宁城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地形图。 郑乾指着商行驻地的两侧,挥斥方遒,“我打算在驻地东边,再开发一片小型的工坊,铁器,农具、纺织、蔬果、人手都是现成的,产出的东西不光咱们自己可以用,还可以丰富商行的产品种类,不错吧。” “最后嘛,我打算把驻地北边的墙推了,造一排排房子过去,现在咱们商行人多了,不能总是七八个,十来个人挤在一起啊,还让不让人成家了?” “所以得把房子快快造起来,我想好了,谁先讨到媳妇了,咱就给谁先发新房,你不觉得咱们营地冷冷清清的嘛,为啥,就是缺了孩子,没孩子就没生气!” “我算过了,顺利的话五六年,坎坷点七八年,到时候咱们这片就能变成一个大型的集镇,届时不说全部,至少得有七八成伙计成家生娃了吧?到时请几个先生,就在营地边上盖两座学堂!” “老兄,你说咱们商行是不是走起来了!” 郑乾一通指点江山,宏伟的计划听得人心潮澎湃。 但娄洪理智很快回归,旋即头皮发麻。 那么大的工程,现实的阻碍太大了! “钱呢?要做那么多事,钱从哪儿来?” 脑中想象着郑乾描绘的场景,娄洪咬着牙给出了个主意,“要不我去城里抢几个富户吧,应该能够!” “哈哈,老兄不必着急,路一步步走,饭一口口吃,咱们又不是明天就要起高楼,钱的事儿不用担心,咱们商行已经开始盈利了!” 郑乾挺着腰杆大笑:“其实前段时间咱们的药铺收支就已经打平了,一方面是大家伙都信任咱,不光购买丹药,平时有啥身体不适的,都愿意上咱这儿来瞧,另一方面嘛,多亏了王大师,他培元丹手艺的越发纯熟了,现在光培元丹一项,每天都有不少的进账!” “再有,永宁周边的村镇,他们卖了药得了钱,却没有跟其他商行做交易,而是全都跑来咱们这,希望咱们可以帮忙大宗采购和运送。这批订单又能很大程度减少咱们新增护卫与雇工的支出,我算了下,等做完几个村的采购运货单,不光前期的投入能收回来,甚至有所结余!” “老兄,咱们商行真的走起来了!” 郑乾意气风发,兴奋不已。 而娄洪则是一脸痴呆,像是在听什么神话故事。 他当然清楚,郑乾口中的前期投入,是不包含他和严刚的报酬的。 但即便只是乾坤商行,这个成绩也足够吓人了。 按照娄洪的想法,就以乾坤商行的经营情况,只要这位东主的资金支持一断,整个商行就会立刻崩溃。 他预设过一万种破产的情形,唯独没有设想过,若是商行运营下去会怎么样。 这超出认知的情况,震撼着娄洪的心灵。 “...还真能走起来啊!?” …… 永宁城、万府 茶具、书册的摔砸声不断从万隆的书房中传出,几个万家掌柜低着头,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都是族中的老掌柜了,就被这么糊弄过去了?” 万隆双目瞪得溜圆,胸膛起伏不停,气得不轻。 掌柜们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相互瞅瞅,最后还是负责长宁村的那位出列,硬着头皮解释道:“原本每次同村镇完成交易后,我们都能促成对方采购,回笼大量资金,但这次那个长宁贱种村长,说什么也不愿意,说是长宁村上次和乾坤商行交易后,已经将今年的物资全都购置好了,他们要把钱攒起来,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所以你就相信了?” 听到这话万隆更气了:“你知不知道,那个老贱种这边跟你说要攒钱,你人一走,他扭头就向乾坤商行去下了十万钱的采购单,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的钱!?” “家主,我是万万没想到长宁那个老贱种会这般下作啊!” 那掌柜哭丧着脸:“以前向村镇采购药材,都是只付小部分现钱,其他全是以物资抵扣,可这次那个老贱种说什么也不肯,非得以全额现金才肯交易。属下心想着,这永宁城终归是咱们商盟的地盘,老贱种就算拿着钱,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最后还不是只能回来求咱,所以就没有多在意。可没想到,没想到...那个长宁老贱种竟然如此卑鄙!” “是啊是啊,这些贱种真是太卑鄙了!” “那群贱种,拿着咱们的好处,却和郑乾做交易,全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还有那个乾坤商行,真是颗老鼠屎,自从他们出现,永宁就没安生过,尤其那个郑乾,胃口那么大,也不怕撑死!” 随着长宁掌柜的抱怨,众人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齐齐开口诉苦,推诿。 万隆听得脑袋发胀,大喝道:“够了,够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儿怪着怨那,你们知不知道,乾坤商行的药房,已经开始供应【易筋丸】了,我让人买了颗回来,丹师看过了,是标准的合格品,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那王瓜不是只能练【培元丹】么?” 事关根本,万家掌柜们大惊:“这才过去多久,就把【易筋丸】的配方搞出来了?不可能吧!” “可不可能,【易筋丸】的牌价都挂出来了,你们知不知道,他们卖多少?” 万隆面色阴沉,缓缓吐出几个字:“一枚不含特性,药性标准的【易筋丸】,郑乾只卖,二百九十八!!” 听到这话,万家掌柜们只觉得轰得一下,脑袋炸开了。 似这样标准药性的【易筋丸】,万家挂出的牌价是【六百大钱】上下。 而提供给道馆的价格,也分成几档,可就算最低价格的那个挡,也在三百二十左右。 并且每次采购,都要和对方在五大钱,十大钱这个数字上来回推拉撕扯许久。 极力表现出价格已然降到最底,贴近成本的姿态。 可实际上,万家【易筋丸】的真实成本价格,与【培元丹】并无什么区别。 但为什么【易筋丸】的价格会比培元丹高那么多呢,因为这里涉及到永宁几大药商,共同营造的一种心照不宣的氛围。 解释得通俗点,假设说将永宁州现有的,所有的续断花药圃加在一起,数量有一百。 那么其中九十九,是隶属于永宁几大药商的私家药圃。 但是呢,永宁几大药商,每年都会拿出一些,【劣等品质】的【断续花种子】,以需要更多成品药株炼丹为由,委托给村镇种植。 村民按照药商给的方法种植这些劣等的苗种,费时费力不说,存活率也极低。 若非药行对单株成品收购价格不错,绝大多数种的农家是不愿意种植【续断花】的,因为整亩田算下来,除非运气很好,不然比【培元草】也高不了多少,还费精力。 通过这样的手段,永宁几大药商很容易便营造出了,断续花种植艰难,所以成本很高的假象。 但实际上,如果能够进入隶属于几大药商的私人药圃里就能看见,漫山遍野的【断续花】、【仙茅草】如野草般茂盛茁壮! 但那种被视作禁地的地方,寻常人又怎么进得去? 所以在这种整个行业都能得利的前提下,永宁几大药商默契的通合,以至于【易筋丸】的利润,高得吓人。 但随着乾坤商行的牌价挂出,几大掌柜的隐约感觉一块巨大的阴云正笼罩头顶! “郑乾这个贼人,他这是要我们死啊!!!” “不能放任下去了,办他,必须办他!” “现在乾坤商行的产生还不高,咱们可以说他赔钱赚吆喝,居心叵测,可若是让他们将【断续花】培植出来,产量提升......万家危矣,家主,必须快做决断啊!!!” 掌柜们急得上蹿下跳,眼中凶光厉厉,杀意升腾。 “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以为本家主召集你们,只是为了骂人么?真是一群蠢货!” 万隆寒声道:“立刻放出消息,说乾坤商行丹师王瓜,偷学我万家【易筋丸】丹方,让郑乾给我们一个说法!” “另外,通知万家所有入品以上,在道馆修行的弟子,让他们邀请师兄弟,来为咱们万家做客,为咱们万家主持正义。” “最后,带十万大钱去摸金巷找钱无够,让他召集永宁城所有入品的杀手!” 四十二章:疾风骤雨 摸金巷,赏金楼 永宁凶名赫赫的摸金巷,其实只是流民集聚的一条长街。 而号称只要钱到位,什么活都敢接的赏金楼,只是栋三层黄木小楼。 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还套着件披风,戴着顶兜帽的男子,正对赏金楼的主人大发雷霆。 “钱楼主,悬赏是杀人,不是资敌!” 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但怒火好像要从兜帽里喷出来了:“半个多月了,悬赏只完成一份,还是个无足轻重的丹师学徒。我若不查还不知道,你那群狗屎手下,大半加入乾坤商行了!这活你要是能干就赶紧,要是干不了,就把暗花退回来,我找别人,摸金巷可不止你这一块招牌!” “退钱?你要退钱?” 赏金楼的主人名叫钱无够,长着对倒三角眼,面色蜡黄,镶着金牙,穿着身由金线织成的长衫,腕上系着金铃,十根手指上戴满了金戒。 从兜帽男人进门开口骂,他就一直弓着身子,陪着笑脸,唾面自干,乖得像条哈巴狗,直到对方说出了那个最让他忌讳的词。 “退钱?” “铃铃!!” 刺耳的铃声伴着强风拂面,兜帽男只觉得喉头一紧,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按在墙面。 一只戴满金戒指的大手,死死按着他的脖颈。 赏金楼主钱无够红着眼,神色癫狂,鼻尖紧贴着他的脸,唾沫飞溅:“你可以打我,骂我,还不爽的话,拿剑捅我,拿刀砍我。但可为什么要说退钱?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钱?为什么?你说啊,你说啊!” 戴满戒指的大手摇晃,后背木质墙体发出薪火爆裂的“咔哧”声,兜帽男觉得自己的脖颈,好像随时要被拧断。 堂堂百脉具通的修行者,坚若木石的体魄,在这位赏金楼主的手中,弱得像只鸡仔。 任凭兜帽男两手如何用力,都挣不开对方单掌,好在对方并未真动杀心,只是情绪失控,想起关于赏金楼主的种种传闻,连忙改口:“不退钱,不退钱,快放开,你快放开我!” 戴着金戒指的大手猛地松开,之前毫无用处的力量爆发,兜帽男瞬间位移,后脑猛地嗑到墙壁,力道让整座小楼都在晃。 眼冒金星的兜帽男还没缓过神起来,便被赏金楼主一把拉起,此时的钱无够,又恢复了之前的谄媚表情,三角眼装满了讨好:“老板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没事吧?” 钱无够一边询问状况,一边将兜帽男扶起,好像刚刚动手的根本不是他:“老板啊,我已经在催了,但你也知道,几百金的悬赏,只能打动些不入流的亡命徒,王瓜倒是值钱,但听说他本人就是个入品的修行者,加上那娄洪一直在营地里呆着,实在找不到什么下手的机会啊?” 听到解释的兜帽男揉着脖子,愤愤推开钱无够,不屑道:“所以你怕?” “那可是西夏御制山金刚门的真传啊!” 钱无够搓着手指:“为了一万个大钱就和这样的家伙对上,实在划不来,除非...老板肯再加点?” “呵,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贱种。” 兜帽男一边讥讽,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张金票,在钱无够面前晃了晃,“大老板欲要血洗乾坤商行,让你召集摸金巷所有入品的杀手,这十万金票是你的定钱,事成之后,还有十万,给活着的入品分润!” 迫不及待的将金票塞进怀里,听到事后还有十万的钱无够,摇头晃脑,“分钱?落到某手里的钱,就没有再流出去的道理。请大老板放心,赏金楼一家就能把事办了。” “那是金刚门的免许真传,凭你赏金楼一家,能吃得下?” 钱无够嘿嘿笑道:“吃不吃得下的,总得咬两口才知道,凭大老板这出手,别说金刚门真传,就是金刚门主,老钱也得上去攮他两下!” …… 世上唯有同行才是真冤家。 之前乾坤商行没有进项的时候,整个同整个永宁商盟相处得都挺和睦。 自从开启了药铺,味道就渐渐变了,而随着郑乾挂出了丹价不到三百的易筋丸,谣言就变得越发离谱了。 “杀贼英雄还是金蝉脱壳?乾坤商行暴民集结藏污纳垢,或为永宁州最大的贼寇团伙,杀手组织。” “乾坤商行丹师王瓜人品卑劣,盗取万峰药行【易筋古方】!” “十余道馆联名万峰药行会长万隆,于百草斋设问心宴,向乾坤商行会长郑乾讨要说法!” “郑乾胆怯,不敢赴约,万会长放话,没逃回公道之前,这场问心宴会一直办下去,请永宁诸君共做见证。” 随着一条条煞有其事的传言兴起,乾坤商行又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作为商行核心的几位人员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是底下却是人心惶惶。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流言半真半假,很具有迷惑性。 另一方面,也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世上绝大多数普通人,其实缺乏足够的判断能力。 他们通过他人的嘴来辨识人,通过他人的眼去认识世界。 所以当整座永宁都在谈论乾坤商行,最纠结的反而是原来的雇工,好些年轻人上工都没心思了,一看到管事或东家,就像个好奇宝宝,头上顶着千万个问号。 反倒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还有半路加入的亡命暴徒,丝毫没有受传言影响。 其实内部问题都好解决,关键是外部,乾坤商行接了周边村镇的大型采购单,势必要向永宁城内的商户进行采购,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商户好像受到了什么风声,一个个态度都变了。 撕毁契约的,拒绝交易的,排挤孤立的。 明明之前没有任何矛盾冲突,态度却一百八十度转变。 而这一切问题的源头,皆是因为万峰药行的发难。 作为永宁老牌药行,直接将乾坤商行按在了贼偷、暴徒的位置上。 当万家弟子招来一众师兄弟,万隆涕泪纵横的一通表演后,乾坤商行成为了永宁城人人喊打的老鼠屎。 当人们自诩正义进行审判时,便会暴虐且不自知。 所以老话说,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 眼下永宁便是如此,知道内情的默不作声,不知因由的众志成城,不断有道馆弟子前往百草斋声援万家,说要将卑鄙的贼偷,赶出永宁。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乾坤商行的处境越发不妙,但最让周商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王瓜竟然出奇的冷静。 所以某次炸炉后,周商向王瓜问起过因由。 “我还以为听到万家冤枉你盗取丹方,王大师会气得不轻呢。”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犹记得王瓜当时昂首挺胸,表情臭屁,“你特么的没听到万隆那老小子说么,老子琢磨出来的易筋丸,已经是他们万家【易筋古方】的水准了,偷学?等老子再研究研究,弄出具有特性的【易筋丸】来,看不抽烂他们的脸!” 该生气的没有生气,不该生气的却是快要把肺气炸了。 “我要去把万隆老儿的头给拧下来,还有那群嚼舌根的,有一个算一个,嘴全撕了!” 娄洪这些天气得不轻,若不是被郑乾拦着,早就血洗了百草斋。 “看来不去一趟不行了。” 眼瞅着商行处境越来越差,本不想理会流言的郑乾,最终还是做出了赴约的决定,并在临行对娄洪嘱托道:“你就好好呆在驻地,我没有回来前,哪都不许去。” “这哪能行!” 娄洪哪能同意这个,眼珠一转便找到了借口,“那万隆明显来者不善,我得同行护卫你啊!” “万隆要的是大义,他是绝对不会向我动手的,甚至还得竭力保护我的周全。” 郑乾笑道:“但凡我有些许损伤,他这个无辜受害者还怎么演?你随行只会添乱,所以好好在营地呆着,我挑俩护卫陪同就行了。” “你在营地要小心,万家商行这次发难,绝不会只有一招。所以我赴约时,商行大小事宜让沈炽拿主意,以不变应万变,甭管外头怎么说,咱们好好做自己的事就行了。” 做完赴约时的安排,郑乾就带着两名护卫前往百草斋赴约了。 而被强行留在营地的娄洪越想越不爽,找到了校场上正在进行【五禽导引】的周商。 时值初冬,校场中央,周商赤裸着块垒分明的精壮上身,演练动功,周围是护卫队员,看得如痴如醉。 只见他时而猿纵鹿蹬,时而虎跃熊奔,蒸腾而起的汗气,凝成五禽形意气象,变幻万千。 如今的他,已经深谙【五禽导引】的真意,再不拘泥于单独一形的演练,而是将五禽真意相互融合,一套只为养炁的导引功夫,却有了些许武技的影子。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创出内含五禽形意的技法。 虽然这样技法早就有了,但这并不能掩盖周商出色的悟性。 随着周商一套【五禽导引】打完收工,一旁欣赏半天的娄洪这才出声赞叹:“不错不错,熊奔猿击,虎鹤双形,你已得导引法的五形真意,加上全程丹药辅助,开春前后,应该可以打通所有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正式完成小周天。你才感气不到半年吧,就要小周天了,速度还挺快!” “练得勤罢了。” 缓缓收功的周商睁开眼,揉搓双手后覆于后腰肾门之上,熟练开启【还气生力】。 这非人场景看得娄洪眼皮直抽抽:“难怪你元炁、体魄增长得这样快,但这样搞,精神吃得消?” 【还气生力】是感气境界的神技没错,但这技巧只恢复体力,不回复精力。 而真正阻碍修行者触碰自身极限的,绝大多数时候并非体力问题。 “习惯就好了。” 周商满脸平静答道,旋即朝娄洪疑惑道:“东家不是要去赴宴,你没跟着?” “他不让!说我跟着会坏事,简直笑话,你来评评理,我是会坏事的人么?” 一提到这事儿就来火,娄洪拳锋挥舞,满脸不忿:“不去就不去,反正我已经把那些大放厥词说要将我们赶出永宁的道馆记下了,回头我一家一家上门踢馆,能纵容弟子在外胡咧咧的馆主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看我不砸碎他们的牌匾!” 不得不说,郑乾看人,还是极准。 周商摇摇头,也不搭话,恢复了些气力,就准备进行下一趟的【五禽导引】。 而就在此时,一阵清亮的铃声响起,留在校场的新护卫登时脸色变得煞白,好些甚至浑身颤抖。 “你们怎么了?” 娄洪挑眉,左右看看,不明所以的问道。 可惜没有一个护卫回话,所有人都盯着铃声传来的方向,面容痴傻,瞳孔震晃个不停。 有的甚至鸵鸟一样蜷缩地上,双手死死捂着耳朵,呢喃着“饶命,饶命”。 周商与娄洪对视一眼后,便朝营外走,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声音,将这些人给吓成这样。 顺着铃声来处寻摸,两人很快走出营地,来到驻地中央广场。 一个长着倒三角眼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摇晃着手臂。 铃声是从他腕间的金铃传出的,随着铃声不断,不停有脸色煞白的雇工、伙计,从驻地各处走出来,在这个男人面前跪倒。 只一小会儿功夫,平时商行堆放货物的所在,已经跪满了人。 而商行原来的雇工、伙计,则是三三两两的站在外围,指指点点的看戏,丝毫没被铃声影响。 “妈的邪门。” 眼前这幕让娄洪莫名的有些生气,朝着来人就喝问道:“别摇铃了!你是谁,来干嘛,他们为什么跪你?” 铃声骤停,钱无够一眼就认出了娄洪。 那股强悍至极的气势,和仅用眼睛就能看见的怪物般的体魄,除了金刚门的免许真传,不做第二人想。 “真是个强悍得如同怪物一般的家伙啊...难怪值那么多钱!” 兴奋之色从钱无够脸上一闪而过,拍了拍胸膛存着的十万金票,升起无限勇气,自报名号来意:“我是钱无够,来找自家的狗!” “不说实话,想挨揍?” 娄洪“咔咔”拧着拳头,寒声道:“你要是单纯找狗,他们干嘛害怕成这样!” “蛤蛤蛤,因为他们就是我的狗啊!” 钱无够一边癫狂大笑,一边张开双臂摆动,铃声再起:“乖狗狗们,叫几声给主人听听!!” “汪...汪汪...汪!” 随着铃声再起,一些跪在地上的雇工,竟真学起了狗叫。 这一幕看得娄洪血气逆冲天灵,鬼魅般的声音霎时间消失原地,再次出现已是钱无够头顶,拳锋下砸。 “轰!” 钱无够双手交错,以双臂生生顶住砸击,拳锋交汇处,大地为之一震,气浪翻卷,碎石如箭,不论是看热闹的,还是跪倒在地的,都被推开数尺。 待风镰过后,钱无够身上衣裤全部爆开赤身裸体一丝不挂,腕间金铃被砸成金箔死死贴在腕上,两腿膝盖以下尽数没入土中,双臂依旧保持交叉姿势放在头顶,但他的双眼,却是无神又空洞。 棕色的瞳孔,缩得只有筷头大小,失魂落魄的望着,远处碎成片的金票。 而一击之后的娄洪也未追加攻击,闪身一旁背负双手望向别处,语气淡淡:“能接下我一拳,也非无名之辈,赤身裸体有失脸面,你可回去穿身甲胄再来挑战!” 钱无够没有回答,只是麻木地拔出双腿,扭头走出驻地十数丈后,猛地回头,双目赤红,歇斯底里朝着娄洪喊道:“你碎我金票,我断你财路,等着给郑乾收尸吧!” 喊完话,纵身而起,疾风般掠向永宁城方向。 ??? “妈的,脑子有病?” 愣了一下的娄洪旋即大怒,朝周商丢了句“你看好家”,便闪身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几个呼吸便再看不见踪影。 “诶...你回...” 周商伸出手,想要叫住娄洪,对方却是听也没听。 摇摇头,叹了口气,准备喊跪伏地上的人群起身,却猛地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细密铃声,猛然扭头望去 林中走出几个穿着麻黄长衫,胸口绣着“金”字,相貌身材普通的男子,刀剑拖地,缓缓向这边走来。 他们的兵器样式不同,但相同的是,在兵器的握柄处,都系着个铃铛,有黄铜的,亦有银制的。 “铃声动,冤魂共,铜铃买命,银铃灭门,双铃齐至,寸草不生!” “是赏金楼的铜铃杀手和银铃杀手!” “统领被引走了,这下完了,完蛋了!” 四十三章:九尺金刚 娄洪与钱无够的交手虽然短暂,但闹出的动静却足够大,留在驻地内的护卫们,第一时间前来支援。 当他们赶到时,便看到从林中走出的六位杀手。 锁魂铃音伴着刃面拖地的啷啷声,好些认出对方来历的护卫,心生绝望。 “周队长,赶紧让大家分头跑吧,别管营地了!” 元大年是永宁城的老人了,在未加入乾坤商行之前,他也是黑暗世界中的一员,所以只一眼,就认出了六名杀手的来历:“赏金楼的系铃杀手,至少得入品修行者才能担当,银铃杀手的修为,更是通脉境界以上,娄统领不在,六人齐至,咱们没有机会的,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赏金楼的凶威,是一桩桩灭门惨祸,一条条恐怖传说积累起来的。 这是群只要钱到位,就连道馆馆主都敢灭门的冷血杀手。 传说在这个组织里,只有通脉入品的修行者,才能褪下“狗奴”的项圈,系上代表“仆人”身份的青铜铃铛,为赏金楼主牧犬、杀人。 他们是赏金楼主最忠诚的仆人,也是最锋利的刀刃。 执行任务时悍不畏死,根本没有惜命的意思。 这样的对手,如果只出现一位,鉴于周商以往的战绩,元大年也不会直接说这样的丧气话。 可眼下六人齐至,除了四名铜铃杀手外,还有两名银铃杀手。 除非是娄洪本人在这儿,不然普通营地护卫,那真是上去多少也不够填的。 过大的实力差距,让元大年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心思,而听到两人对话的护卫老人们,也是肉眼可见变得慌乱。 “周队长,赶紧下令吧,再不下令,就来不及啦!” 望着越来越近的六名杀手,铃音越来越响,元大年越发恐惧,焦急催促,声音颤抖。 “下令弃营么?倒不是不行,只是我有个疑惑,你说,这六人都是入品修行者,就这么短的路,为什么走那么慢,还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好像生怕咱们看不似得呢。” 周商自问自答,朝着一众惊恐的护卫淡淡道:“因为他们清楚,若是你们全都存了反抗的心思,列阵一起,他们就算耗尽气力,把武器砍到卷刃,也杀不光营地的所有人。” “所以他们要慢慢走,要走得飞扬跋扈,要走得有恃无恐,让你们认出,让恐惧发酵,最好啊,吓得你们四散奔逃,将后背和脖颈全都暴露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快步追上,一刀一个,轻轻松松全部杀光。” 周商的声音并不高,但吐字清晰,语气平缓。 众护卫心中恐惧,在听到这样的声音后,竟被冲散些许。 仔细一砸么,竟真有几分道理。 “敌众我寡来日再战?修为不敌奋起追赶?权衡得失保存实力?若今日的弃营是存着争胜的心,当然能下命令。可若是因为不敌退缩,传闻恐惧......” 言语停顿,周商望向众人,摇了摇头后,转身迎着六名铃铛杀手走去,“修行这条路上,总能能见到更强的对手。打不赢有什么关系,吓得不敢出手,才真丢人!” 众护卫低着头,只觉得逆行的周队长身形越发高大,声音越发庄严,甚至全身隐隐散发着澄澈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尤其元大年,同为修行者,只觉得万分惭愧,其实冷静下来想想。 赏金楼主钱无够根本不是娄洪统领的对手,以刚刚短暂交手时展现出来的实力差距,统领用不了多会儿就能击败对方赶回来。 这样看的话,弃营逃离这个决定,显然是很愚蠢的,可他丝毫没有意识,反而对周商几番催促。 若不是周商头脑冷静,要真按自己建议的弃营,等到娄洪回来... 元大年面色酱紫,恨不得地上裂条缝钻进去。 强烈的羞耻感化作血气上头。 “别让周队长小瞧了咱们,不就是区区六个杀手么,兄弟们并肩子上!!” 元大年爆喝道,此时的他,已将俏寡妇,赏金楼的传说,统统抛在脑后,战意涌起,只想同那几位永宁凶名赫赫的杀手做过一场。 可等他真正将头抬起,眼前场景让人永生难忘。 走出营地的周商,筋肉鼓胀,身形拔高,衣衫片片崩碎,瞬息化作一尊,身长九尺,浑身冒着橙光的金刚塑像! 隔着两三丈的距离,金刚塑像朝着杀手连连挥掌。 第一道金光贯穿某位铜铃杀手的胸膛; 第二道金光透过刀刃将对手重伤; 余下几名杀手看出金光厉害,赶忙闪躲,却还是被两道金光追上。 一个被抹去肩膀,一个贯穿腹腔,倒地重伤。 再看两名银铃杀手,见到四名同伴重伤,面色冷峻不变,真气爆发提速,身形消失原地,没入林中难觅踪影。 被视作营地劫难的六位杀手,呼吸间便倒地四人,遁逃两人。 而那尊散发着橙光的九尺金刚塑像,则同守护神一样矗在营地门前,庄严冷峻。 “周队长金刚无敌!” 经过短暂的死寂后,欢呼声似要将整片驻地掀到天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果实形态过分卖相,驻地众人各个兴奋得不能自己。 尤其是之前跪伏地上的新雇工们,当他们看见如梦魇版凶残的铃铛杀手,被周商鸡仔一样拍死地上,那恐惧破灭的感动化作强烈崇拜。 最终,这情绪化作齐声大吼,“金刚无敌”四字,响彻天穹。 周商到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且不说见识过娄洪屠入品似屠狗的凶猛。 只说眼前这群赏金楼的杀手,银铃的看不出深浅,但铜铃的四个,显然没有之前击败的云山匪首给他的威胁强。 可即便是云豹那样的对手,面对初创的“佛光初现”都是一击毙命,何况是眼前远远不及的四个铜铃。 他之所以先手解决这四个,主要是忌惮那两个银铃杀手,只是没想到,见到四个同伴倒地,对方竟然不战而走。 可走了不代表危急解除,大佛果实能力无疑是个新鲜玩意,但并不代表就能将看不清楚深浅的银铃杀手吓住。 对方退去,或许只是想要另寻机会出击。 毕竟人对不了解的事情,总会下意识的拉开距离并进行观察。 对方的应对十分合理,那么周商自然也要利用这份合理,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散去果实能力,金光为之收敛,几个呼吸间,周商肤色回归正常,体型也缩回常态水平。 “危机还未过去,先别着急欢庆,两个银铃杀手随时可能偷袭。受伤的回去屋里,没受伤的留下打扫场地,护卫队员全体回营着甲,进入随时作战待命,全体人员,尽量不要离开驻地!” 站在驻地正门口的周商并不认为击倒四名铜铃杀手就万事大吉,沉着声开始下令。 可他话未说完,林中便传出两道剑啸,树杈横倒,剑气冲霄,隔着百八十丈远,也能清楚感受到其中锐利。 周商心头猛地一紧,便想再次激活果实能力,却见到不远处林中晃晃悠悠走出一位熟人。 严刚一手抓着剑柄,连鞘扛在肩上,另一手提溜着两颗人头。 很显然,刚刚林中两道冲天剑啸所出,不言自明,而更让人惊喜的,便是对方手中提着的两颗人头。 赏金楼的两位银铃,通脉之上的高手,被严刚轻松料理了。 看着状态,好像长剑都未曾出鞘。 这场面,不由得让驻地众人更加兴奋,尤其是那群刚从临渊城回来的伙计。 一路上,他们多次见过这位的出手,将其奉若神明。 如今神明归来,别提这些人心中有多兴奋了。 “严队长回来了,严队长回来了!” “我早就知道,严队长离开,绝对是东家授意,为的就是诱敌深入,严队长威武!” “咱们有娄统领,又有周队长,如今严队长也回来了,今后看谁还敢小瞧我们乾坤商行!” 如果说周商的发力是意外之喜,那么严刚的归来,更是让众人大喜过望。 只不过严刚好像并没有回应众人喊话的意思,从林中走出时,便一直将目光锁定周商,饶有兴致的来回打量。 “咚咚!” 跨过铜铃杀手尸体走到驻地前的严刚随手将两颗人头丢地上,就像丢下两颗萝卜。 围着周商走了一圈后,严刚啧啧称奇道:“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同这群虫豸不一样,果不其然,刚刚的把戏有点意思。不是单纯的劈空劲力,也不是拳意锋芒,反倒像某种精纯元炁,可你不是锻体道途的么。” “还有那个变幻身形的功夫,竟有三分金刚真蕴,但就算娄洪肯教,以你的元炁水准,应该也是用不出来才对。但你确实做到了,甚至没有爆发透支的迹象,奇了怪了,这是什么道理,难道真有天生金刚?” “有意思,真有意思。等你再练几年,到时打一场。我先去办件事儿。” 自顾自说了一大通后,严刚依依不舍的看了周商一眼,径直向护卫营地走去。 而营地的护卫老人们,则众星拱月似的簇拥着严刚,叽叽喳喳的倾诉着仰慕与思念,亦有不少炫耀着自己的先见之明,认为严刚出走突然,其中必有蹊跷。 不管怎么说,严刚的归来都让商行士气大振,而周商也松了口气。 相较于统领和队长这样的管理职务,他其实更乐意将精力专注在修炼上。 如今严刚归来,或许可以让东主将队长的职务归还回去。 毕竟不管从实力还是从声望,严刚都是更加适合担当队长的那个。 至于自己么,就冲今天他摆平四个统领杀手的功绩,和主动归还队长职务的高风亮节,要些自主修行的时间不算过分吧!? 要是还能把暴徒营带队的工作也一并让出去的话...... 周商正想着美事呢,就看到元大年领着好些个暴徒营队员,缩头缩脑的走过来,一群人开口就是抱不平,表忠心。 “周队长,假以时日,您肯定比严队长强,不必理会那群墙头草,我永远支持你!” “是啊周队长,就算严队...严刚没回来,您也能料理了那两个银铃杀手,摘了桃子还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装什么啊!” “那群混蛋难道忘了,现在您才是队长啊,竟然就跟过去了,真是没规矩!” “对,周队长,那些人的嘴脸我都记下了,回头我把名单写给你,这些不识好歹的,可得好好罚他们一下啊!” “好了好了,都别胡扯了,严队长回来,我不知道多高兴。” 眼看这群护卫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哭笑不得的周商连忙制止,正要解释,就听见护卫营地传来剑啸轰鸣! 营地中,原本簇拥着严刚的护卫们,此时满脸惊恐,围着药庐站成一圈,无所适从。 而在圈内,烈风剑严刚与丹师王瓜战做一团,剑芒与元炁激烈碰撞,气浪翻飞,轰鸣震天动地。 “严队长,你在干嘛,快停下啊!” 有护卫绝望大喝,满面悲怆。 就在刚刚,进入营地的严刚朝着药庐拔剑便斩,煌煌剑影从天而降,将二层药庐从中劈成两半。 若非材质坚固的丹炉阻了开天剑影一瞬,毫无防备的王瓜至少落个重伤。 虽说避开了剑影,可丹炉却是彻底毁了,随之覆灭的还有炉中丹药,以及整座药庐。 红了眼的王瓜见状,骂骂咧咧的就与严刚战做一团。 但谁都看得出,王大师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元炁攻击,严刚随手一剑便能斩碎。 而严刚的反击,王瓜却得手段尽出才能闪避化解。 你来我往十余招的功夫,王瓜便再也无法维持高强度元炁输出,攻守瞬间易位,严刚剑式一变,剑气纵横若疾风骤雨,招招直逼要害。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王瓜之前一通抢攻无效,正是需要歇息回气的时候,却被对方抓住节奏抢攻,左支右绌下很快身上就挂了彩,被一道刁钻剑气,正中肋部。 好在王瓜战斗嗅觉敏锐,顺着剑势受身躲避,只被剑气开了条半尺深的伤口,但在这般激烈的交锋下,伤口喷洒出鲜血,很快染红了王瓜半边身子。 出血意味着体力流失,久战意味着元炁不济。 拿到优势的严刚剑招再变,三尺剑芒吞吐,青锋化作巨剑,招招势大力沉,刚猛无俦。 王瓜强运元炁抵挡了两招后,便被一剑斩飞,重重摔倒地上,胸口裂着条深可见骨的剑伤。 “三十招,仅仅三十招。” 严刚举着手中剑,眼中尽是惋惜,“初见时我俩境界相仿,那时我要胜你,非得百十招开外,可如今才过去多久,以你炼炁天资,若是一门心思,绝不至如此不堪一击,玩物丧志,即将身死,可曾后悔?” “咳咳咳,悔你娘,狗东西,要不是老子两天没睡,咳咳咳咳。” 利刃当面,王瓜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惧色,咳血不停,依旧刚强。 “好一张不服输的烂嘴!” 严刚冷冷一句,挺剑便欲刺向王瓜心房。 剑式未尽,一道金光横跨半座营地,直奔其要害。 严刚反手一剑,剑芒吞吐,斩碎金光,望向人群散开通道的尽头,站着尊九尺高的金刚塑像。 四十四章:大佛奥义 “装没看到不好么,为什么要找死呢。” 斩碎金光的严刚舞了个剑花,剑指周商,带着些许惋惜语气,淡淡问道。 周商并没有答话,只是双掌齐拍,两道夺目金光再次射向严刚。 “小把戏。” 严刚嗤笑着抬手,吞吐着剑芒的青锋在空气中划过一字,将两道金光斩灭。 在这位面前,元炁通道内的空气炮就像不存在一样。 好在周商对这两掌原本就没报太大希望,拍出两掌的同时,脚踏大地,凹陷龟裂的蛛网让他炮弹一样的射向前方。 借着刺目金光的掩护,周商虎步熊突,数丈距离瞬间拉近。 在严刚斩灭金光的同时,充满压迫感的九尺金刚塑像已经来到身前,高举的金色双臂伴着猎猎风声重重落下。 严刚横剑格挡。 “dang” 似重锤砸生铁,震得人脑袋嗡嗡响。 身处其中的严刚只觉得剑身上传来滂沱巨力,单臂竟然莫能与之相抗。 若是换做其他人这样在低了自己那么多境界的对手身上吃亏,一定会拧着脾气爆发元炁,说什么也不会落了面子。 但严刚到底是严刚,名满西夏州的烈风剑,应对这种蛮力型的对手,他太有经验心得了! 长剑一沉一引,卸掉双拳砸击的巨力不算,还借着对方的力道退出对方攻击范围,锋刃画了个半圆,反手斩在金刚塑像的左肩上。 “锵!” 剑锋透体,但严刚却不自觉的皱眉,因为斩在对方肩膀的触感,根本不像斩在人体,反倒像是斩进了金刚岩里。 剑锋斩裂处,更是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眼前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严刚刹那的愣神被周商敏锐捕捉到,竖起手掌,冲击波骤然爆发!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空气炮的威力得以最大程度的发挥,覆盖性的范围更是成为不折不扣的优点。 毕竟范围大就意味着难以完全防御抵挡,至于杀伤? 束集的空气炮都破不了格挡,开放的冲击破? 周商不敢指望。 就像感气境界到通脉境界的时候一样,境界与境界之间的战力差距,大得没有道理,好像不同维度! 好在严刚的速度没有娄洪那样夸张,不然他连反击的空档都抓不到。 可抓到反击空档与造成有效杀伤,又是两码事。 就跟周商预判的那样,冲击波的时机虽然突然,但在身经百战的严刚眼里,算不上险境,不谈冲击波本身的强度,空气炮的攻击模式也没有多少可取的地方。 临身前就被护身炁罩格挡,贴脸距离的冲击波爆发,只是将人推飞数丈。 而在被推飞前,严刚还不忘出剑,呼啸而出的半月形剑气不光将冲击波一分为二,更在九尺金刚身躯的胸膛,留下深刻剑痕一道。 “真是一点儿道理都不讲,难怪那么大方...” 周商低头看了看胸前入骨伤口,忍不住摇头自嘲。 仅仅两剑,就被砍得体力见底。 佛光初现被格挡,贴脸冲击波破不了护身真气,战斗技巧更是被完爆。 按照这样的攻击强度,大概再有一剑,大佛形态便会被击破,到时候伤势爆发,体力耗尽..... 能不能活,全看这一位了! 周商朝地上的王瓜伸出手掌,“还能站起来么?” “废话,老子好得很,刚是困了,躺着眯会儿!” 王瓜抓着金人手腕站起身形,一边止血,一边骂骂咧咧,“严刚这个狗杂碎,老子一个人就能对付,你就站一边瞧着,别再插手了!” “要是一个人可以,就会不浑身是血了。” 大佛形态下的周商声音庄严低沉,只是内容让人分外上头,王瓜一把甩开对方的手,嘴硬道:“老子只是觉得衣服太素,所以故意让他砍两刀,懂?” 生死关头亦难以动摇王瓜的贫嘴本色,但严刚可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刷刷两道剑气,直奔两人而来。 “狗杂碎,给你脸了!?” 被打断谈性的王瓜大喝一声,双掌合什,长发飞舞,元炁汹涌奔腾,自天灵升腾而起,氤氲凝成仿佛猿魔的虚影。 猿魔双臂一振便轰碎两道半月剑气,但王瓜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得意,不远处的剑者,可不是这种程度就能打败的家伙啊。 得亮底牌! “吸~~~~” 击碎剑气的王瓜浑身绷紧,吸入一口长气,那氤氲头顶的猿魔虚影,扭曲着化作一缕缕黑烟,自他口鼻进入。 在这长鲸吸水般的过程里,王瓜周身爆发出一阵炮竹般的“噼啪”声。 骨骼变形,筋肉膨胀,黑毛疯长,短短几个呼吸,便化身一头身高丈许,双臂柱地的雄武猿魔。 “吼!” 野性的咆哮,凶悍的战意,化身猿魔的王瓜吓得围观护卫连连退步。 而严刚眼中亦多了几分认真,“这是什么炁?看着有点儿意思!” “这是老子的心猿战炁,专门砸碎你这样的狗东西!” 雄武猿魔咆哮一声,双掌插入大地,神力爆发,翻起一块巨型岩体,遮天蔽日朝着严刚盖去。 驻地里都是入品境界都不到的护卫,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修行者。 尤其是雄武猿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那种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更是看得众人目瞪口斜,情难自已。 能赢! 绝对能赢! 所有见过猿魔发力的,都不自觉生出这样的情绪,除了王瓜自己。 “赶紧去找娄蛮子!” 丈许高的猿魔朝着严刚杀将过去时,不忘朝身边小孩子一样的金刚塑像,低声说道:“我尽量撑......” “轰!” 还不等王瓜话说完,一道开天辟地般的惶惶剑影,将遮天蔽日的岩山劈成两半。 被切开的两座岩山砸倒屋房,露出战意盎然的严刚,剑指猿魔,“这才像话!” 言罢,反手一剑【我意苍冥】,这是严刚自苍冥剑式中悟出的新招。 苍冥,即苍天,所谓我意苍冥,便是以我意行天道之剑,浩然正大,难以匹敌! 只见严刚面容肃穆,将剑锋高举头顶,调集周身元炁引动汇于剑锋之上,延展出一尺宽,二丈长的气刃。 这全由元炁汇聚而成的气刃高高耸立,刃面凝时无比,仿佛精钢所铸,剑身规律流动着各色元炁,金碧荧煌,如天道显现。 举剑下劈,瞧他手臂的动作好像不快,但两丈长的剑锋处,却伴有猎猎劈风声,迅若玄霆,好似天刑。 天意降,苍冥定! 由苍冥剑式中领悟的这一剑招,成了如今严刚的最得意。 哪怕无视其中的煌煌剑意,只凭着两丈气刃,都让对手头皮发紧。 “吼!!” 猿魔一声咆哮,双拳并起,朝煌煌气刃迎击。 拳锋气刃碰撞处,预想中石破天惊般的撞击并未发生,猿魔双拳未至,那凝实若精钢的煌煌剑意便似流云般被吹散扭曲。 但气刃其余部分,依旧带着不可忤逆的势,斩落下来。 气刃落在猿魔身上,重得像山,将其压跪在地。 元炁急速流转,大片黑毛、血肉洒落,猿魔发出阵阵苦痛怒吼。 “依旧不堪一....” 剑势尽头,是严刚维持下劈姿势不动,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 言辞未尽,便被一道璀璨金光糊脸,正是来到近处的周商,朝其拍的一掌“佛光初现”。 “砰” 束集的空气炮正中面门,只来得及激发护身真气的严刚被整个打飞出去。 而随着严刚受击,规束元炁的剑主不在,开天气刃亦化作流云散落,解了王瓜绝命之局。 “他的招数前摇很长,抢攻!” 一击得手的周商没有丝毫得意,朝着猿魔大吼道。 而他自己,则是身形爆退,朝着严刚落地相反的方向。 虽说【佛光初现】的威力要比直接释放的冲击波大一些,但面对爆发护身真气的严刚,最多就是让对方狼狈下,连轻伤都可能不会有。 此战唯一的优势,便是并非单独战斗,从刚刚的表现不难看出,王瓜对阳刚还是有些威胁的,不然严刚也不可能将全部心神都集中,从而给了自己偷袭的机会。 而这次偷袭得手,也让周商验证了一个猜想,就是【佛光初现】哪怕对严刚这样的中品修行者,也是具有一定威胁性的。 前提是对方不能闪避格挡,不爆发真气防御,只能凭肉身硬抗。 条件很苛刻,但不至于完全没机会。 在明确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后,周商便决定了战术,由王瓜同严刚正面战斗,他则在外围游走,抽冷子给对方几下,打打辅助,断断节奏。 不说赢,应该能稳住局面,多撑一会儿。 这计划其实挺不错,但就有一点,周商低估了自身的仇恨度。 被一个远远不如的对手击中正脸打飞出去,虽然无伤但侮辱性太强。 所以翻身落地的严刚管都没管冲过来的猿魔,手中长剑向爆退身形的金刚塑像激射而去。 【烈风剑式】,严刚的成名绝技。 若是没有见过的人,很难相信一式脱手飞剑,竟能快到这般地步。 丝滑若鱼翔浅底,迅捷若利箭穿空。 白色的元炁一条条,螺旋包裹三尺青锋,一条条元炁流苏,在同空气剧烈摩擦后,化作赤焰轰鸣,为青锋再次提速。 【烈风剑式】初始速度便已极快,在元炁化作赤焰后,更是提升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整个消失视野中。 待长剑再次出现,剑柄已是深深没入周商腹部,而后音爆声响。 这一剑,直接将周商从金刚形态中打退出来,更将他整个人重重钉在药庐的外墙上。 退出果实形态的周商,再也掩盖不住伤势,左肩想是被剜了块肉血流不止,胸前剑痕深可见骨,隐约还能看到筋肉跳动。 最致命的还是腹部的贯穿伤,严刚的【烈风剑式】共有两段,一段提速,一段爆发,得亏中招时周商还维持着果实形态,金身特性一大大强化了脏腑的耐受性,换做日常形态中招,必死无疑。 可虽然果实吊住了性命,但严刚这一招【烈风剑式】,还是将周商的体力彻底打空。 若不是之前长期坚持动功的极限锻炼,精神足够坚韧,怕是在果实状态被击破时,就会昏厥过去。 而现在还清醒着,便还有操作空间! “帮我把剑拔出来!” 周商朝着药庐不远处,一个“嘚嘚”在抖的护卫,这样说道。 “周...周队长...我...我腿软,走不动。” 被点名的护卫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苍白笑容,指了指抖得和筛子般的腿,结结巴巴道。 又何止是他,在场的护卫队老人,大多吓得手软脚软。 最后还是暴徒营的疤眼,连滚带爬的来到周商身边,脚登在墙面,废了老劲才把钉在墙体里的周商连人带剑给抱下来。 而就在疤眼拔剑的这点时间里,局势再次发生变化。 照理说剑客丢了剑,不说武功全废,至少实力也得打些折扣吧。 可这严刚倒好,仿佛有无数种用剑办法,没了长剑,便以指代剑。 剑指游移不过方寸之间,比之以手腕发力的实剑更为灵活,一点一戳便有无形剑气,每一道皆是极光流影,洞穿金石。 十指齐动,竟似风雨齐至之势,击得王瓜顾此失彼,嚎叫连连。 而猿魔愤怒的还击,皆是被严刚轻灵身法轻松闪避,那挥洒自如的感觉,好像并非对敌,而在逗趣。 这场面,只消有眼睛的就不难判断出,即便失了武器,猿魔也不是严刚对手,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换个场景任务,拼到这种的程度,哪怕立即撤退,周商也问心无愧。 可偏偏严刚的目标是王瓜。 是那个助他明悟修行主次,传授他“龟鹤吐息”,领他进入感气之门的人啊! 只要还有一丝机会,都不能放弃! 从周商再次走向战场,却被拉住。 “算了,周队长!” 疤眼抓着周商臂膀,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已经尽力了,是对方太强了,逃吧!” “尽力还不够的话,就拼命!” 周商轻轻挣开对方,淡淡一句后,再次奔赴战场。 没错,就像疤眼说的,他确实尽力了,但“尽力”从来都是有所保留的托词。 某些时候,得用命去拼! 唯有这样,方得一线生机。 炁入肾门,【还气生力】,开! 炁入心脉,【气血洪炉】,开! “咚咚、咚咚、咚咚!” 哪怕猿魔与严刚的剧烈交手,也掩盖不了这擂鼓般的强心跳。 暴走的血气让周商体表温度迅速上升,若回光返照般,刚刚脱力濒死的身体,力量充盈。 但这只是假象。 周商明白,这只是腺上激素爆发,和新陈代谢加快,而产生的假象。 这股力量是生命留存的保底,当人碰到极端危险的情况,爆发出数倍于常态的力量敏捷,便是这样。 而正与猿魔交手的严刚也听到周商的强心跳,瞥了一眼,就看见对方浑身蒸腾热气,经络浮现,血气在经络中急速奔涌,肩膀和胸膛的伤口,喷泉一样向外滋血。 以严刚的武道经验,一眼就看出周商做了什么,但他丝毫不紧张,甚至有些想笑。 “无知的年轻人,总是天真的认为,只要敢豁出命,就能创造奇迹。” 一指剑气将猿魔逼退,阳刚站在坍塌屋舍的废墟顶上,这样讥讽道:“贪婪的渴望力量,却从未考虑是否能够承受,气血流失?脏腑衰竭?亦或是血管爆裂?某倒有些好奇,你会是哪种死法了!” 通过压榨身体爆发力量的技巧在修行界屡见不鲜,但做得像周商这样直接粗暴得,不是少见,而是根本没有! 哪怕是修行者身体状态完好时,这样程度的压榨都伴随着严重的生命威胁,何况是重伤之身。 所以在严刚眼里,周商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是这个将死之人的表情,有些过分平静了,那平静目光甚至看得让人有些发毛。 确实,就如同严刚判断的那样,普通人的身体,确实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压榨。 但大佛形态,可以! 就好像严刚造成的两道剑伤,在体力耗尽前,只是金刚身上的两道缺口。 看似不计后果的压榨爆发,其实是果实能力某种开发方向。 通过这段时间的修行体悟,周商已经明确认识到。 大佛果实的能力,是基于拥有者本身的一种强化状态。 本体越强,果实能力表现就越强。 这句话乍一听好像是句废话,因为所有恶魔果实好像都是这样。 但大佛果实是特别的。 应该说,每一个幻兽种都是特别的,但大佛形态尤其特别! 不同于其他幻兽种,直接赋予神话神物特性(猛犸象的生命力、不死鸟的涅槃火焰)的表现形式。 大佛果实的形态,是一种基于本我实力,所提升出的超我恒常状态! 说得再直白点,如果吃下大佛果实的人是只弱鸡,那么大佛形态下,也就是只,将本身体力、技巧、意志增强到极限的弱鸡。 弱鸡的超我状态,是弱鸡霸主。 本质上,还是弱鸡。 这也就是为什么,周商刚刚吃下果实时,被狼咬两口就会腿软。 因为他本身只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跑个两百米就会气喘吁吁的弱鸡! 大佛形态并不能让周商变成单手推波的超人,哪怕只是野狼的啃咬也能破防,需要消耗体力抵消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他第一次解除能力就会两腿发软的原因。 跑两百米都会气喘的弱鸡突然跑了两千米,可不得腿软么。 综上所述,便是大佛果实能力的特殊之处。 弱者越弱,强者越强! 所以想要发挥果实的能力? 没问题! 打熬孱弱的身体,钻研枯燥的技巧,锤炼不屈的意志。 大佛果实的卓越,从来都不是故步自封的依凭。 唯有你强,大佛形态才会强; 唯有成长,大佛形态才有光芒! 只因为佛陀的真意,从来不是同别人比,而是超越自己! 败尽敌寇,十方无敌? 当然可以! 但那只是超越自我的道途上,休憩时必然出现的风景,好像青山间的小溪,荒漠里的戈壁! 唯有不断超越自身,才是将大佛果实能力开发到极致的奥义! 这便是属于修行的堂皇正道! 但人生很多时候呐,并非只走堂皇正道就足够的。 周商不敢赌自己有这样头铁硬莽就能通关的好运气,所以他要做两手准备。 所谓以正和,以奇胜。 如果说不断超越自己是大佛果实能力的根本大道,那么想要走完这条漫漫长路,还得有护道手段不行。 什么是护道手段? 以弱胜强的技巧,剑走偏锋的奇招。 正奇相辅,才能让人稳稳的将这条堂皇大道走到重点! 而克敌机先的捷径,同样写在大佛果实的说明里。 因为大佛形态本质上,是一种基于果实使用者当下状态,所延展出来的超我状态。 外在表现形式,就是金身。 但什么是金身呢? 佛陀认为,所谓金身,是一种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恒常完美状态。 但此时的周商的果实状态,显然达不到这样的要求,只能勉强靠到一点不增不减的恒常特性。 只要体力不耗尽衰减,金身状态的输出、防御能力一直平稳。 由此可见,大佛果实的金身,本质上就是以体力为根本,以发动时能力者状态为锚点的,一种恒常永驻的,超我状态。 只要体力不耗尽,这个状态便能一直维持下去。 至于你发动能力时是否苦弱,是否濒死? 那都不是果实考虑的事,它只负责将你此时的状态,提升到超我程度。 至于是肾上腺素极限爆发下的临时力量? 还是强化心脏剧烈跳动获得临时超速新陈代谢? 这些全都不管。 只要你身体能维持,且拥有足够体力发动果实能力,大佛果实就会在这个基础上,再拔高一个台阶,凝聚成恒常永驻的金身状态! 而这,就是周商想出的奇招。 基于对大佛果实的了解,和对其特性的极致利用。 为此他想象过很多应用场景。 比如使用激活潜能的秘法后在开启果实能力。 比如使用一些增强自身的虎狼之药后开启能力。 至于会不会后果? 捷径必然是有后果的! 但具体后果是什么,周商就不太清楚了, 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操作这样的奇招。 但眼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状态下开启的金身,绝对强力! 因为随着果实能力的再次激发,金光闪烁间,周商便膨胀到一丈两尺身长。 虽说大小代表的强度不绝对,但这种提升却是肉眼可见的。 一丈二的金刚与九尺,算着大三分之一,看着却大了一倍! 而金身的样式,也与之前有所不同。 除了身形,还有光芒与面相! 爆发状态下开启的金身颜色暗黄,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包了浆。 表情更是不复庄严平和,一副明王忿怒相。 更加明显的变化是,这次金身伴着身放光明相(即身光)! 赤红色的底光如一轮夕阳浮在脑后,玄黑色的冕环绕外圈,暗红色的光芒大放。 这卖相,让激烈对战的严刚都不由得多看两眼。 暗黄金身、忿怒相、红黑色的身光。 气息依旧不强,却隐隐有种不能小觑的存在感。 还是熟悉的【佛光初现】,却不再金黄,黑红两色纠缠的束集光波,威能超越之前一倍还多! 这样的威力,已经不是护身真气能够硬抗无伤,非得以身法闪避,剑式格挡不可。 如果是一对一,那么严刚自然有一万种办法炮制,可眼前还有头生命力顽强的王瓜猿魔。 更糟糕的是,通过不知名方法得到巨大力量提升的周商,依旧是那副谨慎无比战斗方式,隔着老远距离,以玄赤光波偷袭,且总是卡在他与王瓜交手的关头。 原本可以全程压着打,耗光对方元炁进行肃杀的战斗,却因为有这么个烦人的存在,错失了好多能够一锤定音的机会。 眼瞅着耽搁时间越拖越长,体内元炁消耗大半,严刚不由得眉头皱紧。 怎么简简单单一个任务,变得棘手了? 得想个办法! 又以飘然身法避开猿魔攻击后,严刚调转目标便朝着周商剑指连弹,数道洞石穿金的剑气直奔体型庞大的丈二金身。 很显然,这是想要故技重施,先解决弱的那个。 但这次可没那么容易,洞穿金石的剑气与之前的【烈风剑】根本没法比。 而且周商也不是刚刚那尊九尺金刚,超速新陈代谢状态下开启的金身,带来的是无疑伦比的运动与反射速度。 丈二的高大塑像,却灵活得跟鬼一样,扭动身体避开能避过的,避不过的也以冲击波回击。 在【还气生力】状态下开启的果实状态,体力恢复速度极快,冲击波连放根本不在话下。 眼见剑指偷袭无功而返,王瓜猿魔又杀将过来,明白再这样消耗下去全无意义的严刚,打算减缓输出速率,调集元炁再施展一次【我意苍冥】。 不说击杀王瓜,至少也要把坏事的周商干掉! 可他刚刚才放缓进攻节奏,心中算盘便被周商叫破。 “他要集气释放杀招,不要给他机会,近身抢攻压制!” 此时头脑格外清明的周商,并没有因为严刚放缓攻击节奏窃喜得到机会喘息,反而指挥着王瓜一起压制上去。 当时含怒而发的【烈风剑式】,此时终于让严刚遭到反噬。 长剑在手的严刚自然无惧近战,但没了长剑,纯以剑指剑气对敌,近战能力大大减弱不说,元炁消耗也成倍增加。 走致神道途的剑客,不如锻体道途的武者耐久战,也就是这个原因。 元炁含而不发和不断爆发的差距,难以里记。 明白再往下拖也无法竟功的严刚,心生去意。 万隆以【苍冥剑式】换他一次出手,战到这般程度,他认为完全足够。 合该是这个贱嘴的命不该绝啊! 就像动手时万分坚决那样,严刚选择离开时也很果断。 以一轮爆发剑气,斩开斑秃猿魔,又抵住黑红光波后,严刚飘然退到营地内一座完好的屋舍房顶。 “不打了。” 站在这个高度,严刚平视还欲上前的王瓜与周商,这样宣布道。 回应他的是王瓜暴击,猿魔根本没停,一拳轰碎屋房。 但巨大的体型,缓慢的速度,命中率自然极差。 对战时对方还有机会攻击,若是严刚一心想走,那么王瓜根本碰不到自己。 灵活闪避几次攻击后,严刚抓找个空档,后直奔落在药庐旁的长剑,准备取回兵器后离开。 然后就被一道玄赤色光波追身。 是周商! 反手一指,勃发剑气消弭掌波,严刚满脸不悦朝远处丈二金刚喊话,“我说不打了,没听到么,非要找死?” 又是一道丝毫不给面子的玄赤光束,直奔严刚面门。 以及怒火梵音:“我劝你最好还是继续打,今日若是无法将我杀死,那么下次再见,你必命丧我手!” 刚刚围观护卫听到严刚说不打,皆是松了口气。 但听完周商的回答后,又觉乌云盖顶。 因为他们能从周商的语气中,听出这位很认真,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而这样的态度,毫无疑问会激怒已生去意的严刚,让事情朝更坏的地方发展。 果不其然,本来欲走的严刚听到周商这话,立刻改变了主意。 倒不是因为受不得言语相激,而是没由来的一阵愤怒。 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但亲眼看着周商从一个只是体魄饭量出众,短短半年时间就成长到如今程度的人。 严刚隐隐感觉,对方这话并非狂言,而是某个未来画面的陈述。 “没有来日再见了。” 来到药庐近处的严刚隔着数丈摄取佩剑,剑锋遥指周商,冷冷说道:“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正要动手,忽得面向远空,一阵脸色变幻后,朝猿魔、金刚快速斩出两道剑气。 待周商和王瓜应付完剑气后,严刚已然不见踪影。 又过数息,有强烈风声由远及近,伴着中气十足的声音,闯入营地。 “轰” “其他敌人在哪?老子把他头拧下啦!” 带着滚滚风尘重重砸在营地内的人正是娄洪,他一抬头,就看见被斩成斑秃,浑身伤口的猿魔王瓜。 这个不是敌人。 娄洪果断扭头,待看清另一尊巨物,正欲出手时,却疑惑的歪了歪头。 丈二忿怒金刚塑像,脑后还挂着个黑红光圈,放着暗红色的光,这形象确实邪恶,但那种脸怎么越看越像周商? 正搁这怀疑呢,那边王瓜已经骂开了。 “草泥马的,回来得再晚一点,直接给我们收尸好了,还有席吃!护卫统领,护你娘啊!” 刚回来就被劈头盖脸骂娘的娄洪,欲要辩驳几句,就看见像极了周商的丈二忿怒金像光芒收敛,不由得将注意力又移过去。 待得华光散尽,一个左肩缺块肉,胸前裂条缝,腹部有个洞的周商出现原地,无奈表情中似有千言万语,但与他对视一眼后,却是翻个白眼直挺挺向地上倒去。 娄洪赶忙闪身来到周商后背,拖住了对方的身体,手与对方身体一接触大惊失色。 倒不是因为周商的伤势和浑身浴血的模样。 而是体温高得吓人,像一碗热汤! 这种状态娄洪很熟悉,是秘法打开身体限制的后遗症。 但以周商的实力,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即便做到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此时娄洪脑海中蹦出无限个问题,朝着王瓜便问道:“他怎么了?” “管那么多,先保住他的命,老子歇一会儿!” 褪下满身黑毛,散去心猿战炁的王瓜,同样带着深可见骨的重伤。 说完这句话后,便也失去意识重重倒地。 四十五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瓜是个实诚人,说秘一会儿,真就眯了一会儿。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当天晚上就醒了。 当他睁开眼时,娄洪与郑乾就在跟前。 虚弱的王瓜挣着着从床上站起,开口第一句话,“周商怎么样?” “......” 短暂的沉默后,娄洪斟酌着词句,挑选尽量不刺激到王瓜的说辞:“那种程度的透支潜能,够保活着就已经是奇迹,其他的,暂时说不好。” 一听这话,王瓜直接炸了,“怎么就说不好了?人刚刚不是生龙活虎还好好的?一转眼就说不好了?你们金刚门不是最擅长调理这种伤势么?你不是金刚门的免许真传么?这都搞不定,免许你个萝卜黄瓜啊许!” “...周商不是金刚门弟子。” “所以见死不救?” 王瓜暴怒起身,戳着娄洪的胸膛就骂,“姓娄的,你别忘记了,要不是你这个狗屁统领玩忽职守,周商根本不用为了救我同严刚对上,更不必透支潜能。他的伤至少七成得算在你这个混蛋头上,你现在要谈门户之见?不传之秘?” “我哪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娄洪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因为周商不是金刚门弟子,所以他没学过如何调整透支后的身体,你别急好不好!” “别急?老子能不急嘛!” 王瓜气得不行,用力戳着娄洪钢铁一样的胸膛,“上次是三名入品偷袭,这次是严刚,那下次是谁?你记不记得招我进来时你们是怎么说的,说我只要安安静静的炼丹,这就是你们说的安静?” “王大少,这次的事,郑某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要交代!” 王瓜冷冷打断郑乾,指着娄洪这样道:“我只要你们治好周商,不是苟延残喘的吊住命,是那种完完整整的,不落下病根的治好!” 原本就同王瓜不对付的娄洪,能够忍气吞声挨骂都是因为这件事确实亏心。 但再亏心,也没办法承诺根本做不到的事啊。 听到这样的要求,娄洪负气答道:“那你直接弄死我赔命好了!是,金刚门是有不少调理透支的功法,但那也要看透支程度的啊!你知不知道周商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回想起周商送医时的状态,娄洪黑着脸,“五劳七伤,气血流失近半,肾元衰竭,心跳微弱得好像随时都会停止。能不能活下来都还不确定...” “所以你就干等着?妈的废物!” 王瓜啐骂一句,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你干嘛去?” “找血气大丹救命!难不成和你一起祈祷?” “不用了!” “你要拦我?” “拦个屁,我是想告诉你,血气大丹周商已经服下了!” 娄洪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撑住的?” “嗯?” 王瓜停住脚步,扭头朝着郑乾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出的?” “应有之义。” 郑乾点点头,语态平静。 “这事儿做得地道,可万一好不了,你不担心上品大丹打水漂?” “同伴者,守望相助,全力以赴。” 郑乾正色道:“周商如何待我,我便如何报之,不计得失。” “呼...” 听到这话,王瓜才恢复平静,重新坐回床榻,疼得咧嘴龇牙,“娘的,严刚那个狗杂碎下手真狠,你结交的都是什么疯子朋友?” “我已经同他已经绝交了!” 娄洪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赌咒发誓道:“下次若是再见到,我尽量把他脑袋拧下来,为你们报仇!” “指望你?” 王瓜嗤笑:“指望你还不如指望周商!” 言罢,盘膝坐于床榻,双手缔结法印,闭目逐客,“你俩没事就出去,老子要疗伤了。” 娄洪还想说点儿什么,却被郑乾使了个颜色,只得跟了出去。 待离开屋舍老远后,娄洪终于忍不住了。 “万峰药行的事,不同王瓜讲嘛?” “他现在需要的是修养而不是工作。” 郑乾淡淡道:“至于万峰药行,我们来处理就好。” 在周商王瓜与严刚鏖战的时候,郑乾去了百草斋赴约。 万峰药行在百草斋摆下了很大的阵仗,不光有好些个德高望重的丹师前辈,更有十数相熟的道馆馆长前来旁证。 万丰商行会长万隆准备得很充分,不但找了几个从乾坤商行离开的丹师会证明乾坤商行之前根本没有【易筋丹方】。 更是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中立”丹师,品鉴药性。 经过一系列空口白牙的鉴定后,他们认定乾坤药行推出的“易筋丹”与万峰药行的“易筋丹”有诸多相似之处,几乎坐实了乾坤商行偷窃丹方的行径。 加上前来旁证的永宁名人们,都与万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将郑乾逼入了绝地。 以万峰药行为首的永宁利益集团,已经张开了一张大网,只等将乾坤商行整个捞起。 但谁也没有料到,郑乾直接把网给撕烂了。 如果说百草斋问心宴的前半程,是万隆会长丝丝入扣的设计,行云流水的章程。 那么后半部分,就是郑乾一个人的表演。 他没有回答万隆所有关于剽窃的指证,更没有反驳德高望重丹师们的判断。 只朝前来旁证的,所有道馆修行者,问了这样一句话。 “刚刚德高望重的丹师们已经证明了,乾坤商行的丹药同万峰药行的丹药药性等同。至于这丹方究竟怎么来的,与你们又有什么相干呢?赶走我们,你们就能用上便宜丹药了嘛?” 郑乾一番话,问得在场数百道馆弟子哑口无言。 而万隆也意识到,百草斋问心宴的行动,可能是一个昏招。 眼看局势失控,万隆开始泪声俱下的阐述家族血泪史。 说是万家为了研究丹方,前赴后继多少代人的心血,却被乾坤商行卑鄙盗取。 若是正义得不到伸张,那么今后将在没有人研究丹药。 道理很正确,故事很动人,只是除了事前通气的那些位馆主,剩下的绝大多数,都不复之前的义愤填膺,沉默安静。 当事情同自己无关的时候,人们总能很轻易的为道德战队。 可一旦自身利益牵涉其中,那么很多标准都会扭曲变化。 乾坤商行的【易筋丸】效果同万峰药行的一样,但他们的价格,只有万峰药行的一半! “我要是易筋锻骨阶段的修行者,一定会拼尽全力请乾坤商行留在永宁,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用上便宜的丹药。万隆会长不是说,乾坤商行是在亏钱搅乱市场么,那诸君有什么好急的呢。” 郑乾笑笑:“我亏自己的钱,给你们提供便宜的丹药,你们不来感激,还要把我赶走?言尽于此,诸君好好想想,行里还有事,少陪了。” 本就脆弱的利益联盟,被几句话拆散,而这场问心宴的组织者,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诞感觉。 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问心宴结束后,各大中小道馆的【易筋丸】订单,如雪花般向乾坤商行纷至沓来。 原本这样的喜事,必然是要同王瓜说明的。 但郑乾一回来,就得知了严刚袭击王瓜的事,这样的喜讯反而变得不值一提了。 反倒是严刚和赏金楼杀手的出现,让郑乾明白,万峰药行恐怕要狗急跳墙了! 而结果也丝毫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就在周商昏迷、王瓜疗伤的子夜,一伙儿贼人直奔乾坤商行驻地。 因为王瓜憋了一肚子火的娄洪正愁没地发泄,一群人自投罗网,这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这货贼人的首领,是几名中品境界的修行者,当发现娄洪单枪匹马奔向他们,皆是露出嗜血的笑意。 然后很快就被打得笑不出来了。 所谓锻体九重关,一关一重山。 一关健体、二关感气、三关通脉、四关易筋、五关锻骨、六关壮腑、七关洗髓、八关换血、九关登仙。 当今玄灵修行界,上了档次的势力,都会将前三关当做筑基关,认为只有达到一炁贯通全身的大周天状态,才算入了品级。 而易筋、锻骨、壮腑这三个阶段,则是被称作中品境界。 意思是,只要天赋不差,修行得法,那么寻常人都能达到的境界程度。 所谓中品,便是等级在两端之间,范围在两极之内。 这样的划分标准,其实是很误导人的。 因为同样是中品,易筋境界的中品,和壮腑境界的中品,实力差距可能比健体到易筋境界都还要大! 万家几个长老看到娄洪,认为咱们四个中品打一个,这波稳了。 但在娄洪眼里,就是纯送! 可这其实也怪不得别人,因为金刚门的战斗风格,实在太过质朴。 但以战斗时的光影效果来看,娄洪甚至比不上王瓜和严刚对打的时候。 而这会导致外界误判娄洪的实力,认为这就是个速度有点快的易筋中品,了不起就是锻骨。 甚至就连西夏州的好事者为中品高手排名,娄洪也是常年排在很后面。 反倒是【烈风剑】严刚,长期占据中品高手榜单前列。 也只有一些格外细致的情报,会侧写出娄洪实力的强度。 但那种情报太过稀罕,连大掌柜是肯定不会同万大老板共享的。 所以结果就是,万家攒了数十年的家底,因为一个情报失误,而彻底葬送。 本来嘛,击溃贼人后想娄洪杀向幕后主使的,却是被郑乾给劝住了。 周商昏迷,王瓜伤重,满营的伤病,眼下可不是主动出击的好时候。 想到之前的惨痛教训,娄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留在了驻地里。 翌日,万家上下数百口,老幼妇孺,尽数惨死于府中。 死因皆是被手刀斩去头颅,而在万府正墙上,写着这样几个大字——【杀人者,娄洪!】 翌日,永宁城群情激奋。 几位永宁之名道馆的馆主,更是联袂找上门来,向乾坤商行问责。 “甘妮娘的,人不是我杀的!” 娄洪气得不行,“昨天万家确实派人偷袭我们营地来着,但我把那伙儿贼人杀死后,就留在营地再没出去过!” 本来嘛,要是没有见过乾坤商行驻地外的那些无头尸体。 几大馆主还是比较愿意相信娄洪的。 但看着与万府无辜死相一致的万家弟子,几位馆主都在心里认定,杀人的就是娄洪。 不服气的娄洪自然要辩解,只是能给他作证的,都是乾坤商行内部的人。 这样的证人,显然是无法取信于人的。 感觉自己被冤枉的娄洪,决定亲手找出凶手,所以他跟几位馆主进了城,想去案发地点看看。 到了万府后,娄洪有点怀疑人生了。 因为墙面上的字,竟然真像是他的笔迹! 而这满地的尸首,也都是像极了他的手笔! 可是他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些全都跟他没有关系! 因为他从来不对无辜老弱出手,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只是眼下所有证据都指向娄洪,唯一的证人还是乾坤商行内部员工。 此时的他,最懊恼的就是昨晚太过愤怒,以至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不然今日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心灰意懒的娄洪明白争辩无用,准备返回商行驻地,但几位道馆馆主却不肯放行,双方大打出手! …… 荒山梯田 仙茅草的药圃,得在土质疏松肥沃的里开辟,最适合在某些山地种植。 万家的仙茅草药圃,便开辟在这样一座隐秘的荒山里。 荒山的背阴面,梯田从山脚盘绕直至山顶,层层叠叠,高低错落。 郁郁葱葱的仙茅草、续断花如秧苗般插慢梯田,随风摇曳,若将这些药草制成丹药,足够永宁城所有修行者之用度。 可如今,这座美轮美奂的药圃,正在遭逢巨大劫难。 一群黑衣人将留守药圃的万家弟子尽数杀死后,开始放火烧山。 看着一块块精心培育,长势极好的药田被损毁,连凌忍不住有些心疼,“掌柜的,这么好的药田,咱们为什么不自己吃下,反要烧毁?若是制成丹药,该是多少的进项啊!” 连根大掌柜望着远处火海,淡淡道:“吞了这片药田,永宁城就都知道是咱们连家对万家动手了。” 连凌还是不舍,“那咱们也可以先将药采了再烧啊,这么多仙茅草和断续花,能卖多少钱啊!” “傻小子,卖药能卖几个钱,把这片田毁了,咱们连家才能挣大钱!” 四十六章:鲸落万物生 连根的话听得连凌云山雾罩,许是看出年轻人的疑惑,连大掌柜接着开口解释道:“如果药行提供的易筋丸足够所有修行者需要,那么每颗易筋丸只能卖到六百钱,可如果易筋丸只够七成修行者使用,那么每一颗,就能卖到一千二!因为没有修行者,希望自己是用不上丹药的那三成,懂么?” “懂了,物以稀为贵嘛。” 虽说嘴巴懂了,但连凌还是有疑惑,所以斟酌着追问,“但眼下情况对不上啊...凭我们几大药商的易筋丸产量,别说一个永宁城,再供三四个也绰绰有余啊...怎么物以稀为贵?” “以前我也和你一样不明白的,直到族长点醒我。” 连根望着漫天野火,幽幽道:“其实,如果咱们几家能够诚心合作,真正饿上他们几年,那么易筋丸的价格,自然疯涨,但偏偏有些不听话的,面上说要共进退,共谋大业。可你这边少放,他那边就多产,让大家都没钱赚。所以这样的老鼠屎,早就该挑出去了!” 以【易筋丸】,【锻骨丹】发家的万氏就是那颗老鼠屎! 隆冬季节天干物燥,连凌却没由来的冷汗涔涔。 因为他分明记得,在几日前的一次宴会上,万隆同连大掌柜握手言欢,亲密的好像兄弟。 万大掌柜更是承诺,他已经着手准备对付郑乾,定要为连根老兄出气。 连大掌柜闻言感动不已,承诺届时一定说服家主,派遣高手为万兄助拳,两家合力将这郑乾这颗老鼠屎给赶出永宁。 宾主尽欢,兄弟义气。 在万家弟子倾巢而出奔向乾坤商行时,连家也真派遣高手前往万家,却不是为了助拳。 直到接到对万家动手的命令时,连凌都有些不敢相信,但现在听到连根的解释,他逐渐咂摸出味来。 但一颗心却还是扑通扑通的跳,因为他觉得,这个策略过分激进了,“就算没了万家,那如果孙家、刘家不配合呢,还有郑乾,有乾坤商行在,我们想抬高药价,还是不太容易吧?” “呵,不会再有乾坤商行了。” 连根冷笑:“他们挂出的牌价,影响了太多人的利益,几座南城的道馆主会借着万家之死向娄洪发难,另外这个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西夏州御制山,即便娄洪有能力应付几大馆主的围剿,也很快会被宗门召回进行解释。” “而少了娄洪的乾坤商行,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咱们甚至不用出面,只需要暗中撺掇几个万家遗孤联合声讨。灭门之仇,就算郑乾有天大的来头又如何,死了全家的可怜人才不会管那么多。即便最后真有什么高手来追责,又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把话重复到这儿,连根顿了顿,想起了族长连苡仁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感叹不已,“这才叫纵横捭阖,运筹帷幄啊,从始至终,咱们没有一点儿损失,却除掉了两个对手,而有了万家这只死去的猴,你觉得孙家,刘家,还敢忤逆永宁药行的龙头么?” 两人说话间,一名连家武者来到两人跟前,回禀战果:“六千亩药圃已经全部焚烧,另外,留守护卫药圃的三百九十六名万家弟子,尽数伏诛!” “把尸体一起烧了。” 连根沉吟道:“等这些事情做完,你带着人去临渊城,尽量不要被人发现行踪,到了临渊城后到连家商行找管事连芳,过段时间他会安排商队将你们带回来。” 同武者交代完后,连根又笑着朝着连凌道:“事情做完,咱们该回城看戏了。” “有啥可看的,乾坤商行,完蛋了!” 连凌感叹,易地而处,他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是郑乾,要怎样应付这绵密的毒计。 可以说族长连苡仁这套连招,根本没有留给乾坤商行一点儿还手的余地。 如今,他们众志成城,他们万众一心,他们势大滔天,他们代表正义。 郑乾和他的乾坤商行,会想垃圾一样,被他们从永宁城给扫出去。 可以说连苡仁算到了一切,唯独算漏了一点人心。 万家上下数百口一夜之间被屠尽,这样恶毒的行径必然会招至永宁城全民的恐惧与反感,对乾坤商行口诛笔伐! 在这种群情激奋之下,不论是道馆主联袂出手,还是灭门遗孤声讨,都是道德和正义的代表。 民心可用,优势在我! 至少连苡仁是这样认为的,毕竟是数百条无辜的生命啊! 但令人意外的是,在永宁城的百姓听到万家被灭门的消息后,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愤怒。 反而是永宁周边的乡镇,那些被万峰药行视作贱种药奴的村民们,在听到万家被灭满门后,快活得就跟过节一样。 群情激奋,口诛笔伐? 倒也是有。 只是状况不对。 一些曾经受过万家欺压的百姓纷纷站出来诉说自己的苦痛。 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到惨案发生的地方,看到满地的无头尸体,还有墙面上几个嚣张至极的大字后,狂笑不止,泪流满面,大仇得报。 山呼娄洪真英雄,乾坤商行除大害! 那场面莫名震撼,让前来看戏的连家两人没由来的心慌。 霸凌者从来忘性大,所以总认为,只要受过欺负的人不再出声,那些事便会随风而散。 他们根本不明白,沉默只是绝望,而不是遗忘! 当这些真正的无辜者看到乾坤商行做到了他们梦都不敢梦的事情后。 那些本来在沉默中压抑着的愤怒爆发了。 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那么些人,他们走上大街,撕开自己的衣服,亮出血淋淋的伤疤,向着走过路过的人们,泪声俱下的讲述一个个悲惨的故事。 明火执械,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仗势欺人,杀人放火,灭门绝户..... 几个人,几十人,上百人! 相较于万隆组织污蔑郑乾的规模,当数百亲历者泪声俱下,指名道姓描述万家人的恶行时,路人们恍惚觉得。 万府的匾额下,根本没有无辜的怨魂,只有迟到的报应! “乾坤正道,娄洪英豪!” 不知道是谁口中第一个喊出这样的话,但随着万家灭门的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出现,这样呐喊的人越来越多。 数不清究竟多少,但你随便找条大街,从街头走到街尾,零星听些故事,若是没有泪流满面,义愤填膺,只有一个可能——你是万家族人! 什么叫群情激奋,什么叫民心所向? 被释放的愤怒化作燎原野火,人们闯进万家产业与商铺,尽情释放。 一开始只是零星几家店铺遭受砸抢,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加入,事态越发失控! 城中所有万家直属的铺面,都受到了“暴徒”的光顾。 处处是烽烟,处处是声援乾坤商行的暴民。 这种情况下,连苡仁的后手根本没法施展,因为现在任何自称万氏遗孤的人,都会被撕碎! 而更让永宁城高门大户心惊的是,三位锻骨大成,一位壮腑境界,四位永宁城鼎鼎有名的馆主联手,竟拿娄洪不下! 在这场战斗中,几位馆主感受到了娄洪的“光明磊落”,认为似这般的英雄人物,绝对不会敢做不敢认。 于是果断停手,并且承诺,他们一定会帮娄洪查清楚真相。 他们绝不会放任杀死万家的凶手逍遥法外,更不会冤枉好人。 娄洪当然明白对方的态度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转变,按照以往的脾气,他是不肯罢休的,可这次情况不一样。 万家的灭门,明显是有人在对他栽赃,想借几个馆主的手除掉他。 若是他非得同这几位分出生死,且不说能不能赢,或是之后的麻烦,只说这种明知对方陷阱还硬往里跳的行为,就很让人受不了。 但几个馆主蛮横的恶意也不能当做没看到,所以娄洪提出:“不想打也行,等找出栽赃我的凶手后,不管对方是谁,你们都得来为我助拳。若是不来,就说明你们这趟并非为了主持正义,而是针对我。如果是这样的话!” 娄洪举着沙包大的拳头,露着口森森白牙,寒声道:“那咱们就不死不休!” 几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馆主听到这话,心中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下。 …… 永宁州大乱 谁都没有想到,万家灭门带来的连锁反应竟然会这样大。 永宁城的高门大户第一次见到温驯的羊群变成这样。 说是失去理智吧,可除了万家商行名下的产业、商铺,这些暴民对其他豪商秋毫无犯。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永宁各家高门大户加强守备力量的原因在。 但这也可以说明这些暴民其实并没有完全疯癫,还是知道害怕的。 但要说这些人没有失去理智,那他们那副非要将万家人赶尽杀绝的姿态,又着实令旁观者心惊。 可眼下却没有人敢去制止这个混乱,因为这个节骨眼上,谁特么的敢去收编万家的产业,谁就是灭门万家最大的嫌疑人。 如果娄洪被打败,乾坤商行被赶走了,那么几大药商肯定乐呵呵的瓜分了万家的田产、店铺,但现在乾坤商行依旧好好地,这种事情就不能干了。 所以永宁城的混乱,且得持续一会儿。 永宁城越来越乱,但对城外的乾坤商行,好像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比如之前永宁城里那群对乾坤商行不假颜色的商人,在万家被灭门以后,又重新愿意和乾坤商行进行交易。 而且给出的价格,低得令人惊喜。 随着大量物料的购入,郑乾也变得特别忙碌。 每天不是组织伙计们开垦荒地,就是规划产业,指导基建造房! 热火朝天的景象与内城的混乱形成巨大的反差,而原本坐落在永宁城外的流民集,因为害怕被暴民影响,所以向郑乾询问能不能迁徙到乾坤商行驻地的边上。 郑乾大喜过望,立刻划出了一大片规整的区域,充作固定的市集,并且划分了摊位,方便管理。 随着流民集的迁入,原本荒凉偏僻的驻地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好些个城内居民,宁愿每天多跑十几里地,也要到这儿来交易。 明明是天下大乱的情形,这边的行情却莫名其妙在变好,不断有小商贩要求加入流民集。 到了第三天,规划的摊位已经从原来几十个,达到上百个。 更值得高兴的是,周商凭借顽强的求生意志,并消耗了血气大丹的大半药性后,终于苏醒了。 看顾他的大夫立刻让学徒通知郑乾等人。 可当郑乾、王瓜、娄洪赶到病房时,周商再次陷入昏睡。 “你不是说他醒了么?” 王瓜揪着大夫衣领,恶狠狠地,轻声问道。 “啥都不懂,你这样的瓜皮也能当丹师?快撒手!” 娄洪拉开王瓜,开始解释,“能够苏醒就意味着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不是睡眠,是好转反应,现在不要打扰他,等他醒了再说!” 说完,三人便又离开了安静的病房。 …… 深夜,正在休息的娄洪,听到校场传来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急促喘息。 自周商昏迷之后,护卫营地的夜总是静悄悄的,今晚竟然有人加练? 娄洪好奇的拨开窗帘,看清校场上的人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呼、呼、呼!” 只是走点路都会这么喘,周商是没有想到的。 浑身酸软无力,尤其两条腿,像是练腿后的脱力状态,软得连体重都快撑不住了,只从病房走到校场这点儿路,踉跄了好几次。 体力也变得极差,就这么走了几步路,头顶竟然冒汗了。 心脏也有问题,一喘气就隐隐作痛。 虽然早已料到走捷径必然产生后果,但后果这么严重,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而通过当下身体状态的反馈,周商也大致推理出了果实能力捷径的偿还机制。 用借钱打个比方。 大佛果实的超我金身状态,就相当于是贷款。 恶魔果实银行根据你的贷款资质(即开启果实时的身体状态),决定放款额度。 这个放款不需要抵押,也不需要什么证明,偿还方式也很透明,不论你果实能力表现成什么样,最后都以体力偿还。 一般情况下呢,都是能还上这个贷款的。 因为正常情况,恶魔果实银行给你放款的额度,是不会超越你能够承受的范围。 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周商的力量是1,体力是1,恢复力也是1。 那么恶魔果实银行在评估了这份资质后,放款力量2。 最终周商表现出的战斗力,就是力量3。 在这份力量的使用过程中,周商的体力,会以3倍的速度进行消耗偿还。 这就是这份贷款所产生的利息,如果你体力耗尽,无法偿还贷款,银行就会把款项收回。 如此就是恶魔果实银行的借贷运作流程。 只要正常使用,绝不会产生坏账烂账。 怪只怪周商找的捷径,有些过分近了。 还气生力刺激肾脏,创造出体力源源不绝,力量暴增的假象。 逆冲元炁刺激心脏,超速新陈代谢,达到应激性的强化。 通过两种刺激身体器官的方法,进行了超级的额度提升! 这种情况下,周商的借贷资质变成什么样了呢。 力量3,体力1,恢复3! 所以恶魔果实银行评估后,直接进行一个额度6的放款! 忿怒金刚相,身放暗红光! 用的时候当然很过瘾,但解除果实能力后,状况就很糟糕了。 花钱时有多爽,还钱时就有多狼狈,恶魔果实银行是按照总分7的资质标准收取利息的。 可事实上,因为濒死,重伤的原因,周身的实际资质总分只有2。 再好了呀,利息肯定还不上了呀,那就只能用生命力代偿。 恶魔果实银行的规则是愚蠢的,也是冷酷的。 就像它在评判资质时不会管你是怎么达到的那样,在它收取利息时,也不会考虑宿主实际的身体状况。 你按7的资质借,他就按7的资质抽利息。 原本就濒死重伤,再加一个还款,说实在的,周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 但能够苏醒,就是最大的幸事。 苏醒意味着他把欠恶魔果实银行的钱还完了。 也让他下定了决心。 以后这种杠杆借贷,要嘛就不用。 要用就在身体状况最好的时候用,从一开始就用! 与严刚的这次交手,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抱有侥幸心理,低估了境界差距带来的战力差距。 下次对敌,这种错误可不能再犯了! 周商一边舒展身体做些简单的复健运动,一边对战斗进行复盘,思考可以改进的地方。 只是同样的事情,因为旁观者角度的不同,往往得出的结论也是大相径庭。 在娄洪眼里,他只看见周商脚步虚浮,失魂落魄的在校场转圈。 每走一段,周商都会累到停下,大口喘气,然后反复按揉胸口。 走了几圈后,更是脱力直接跌坐在地,尝试了两次没有爬起来后,就垂着头坐着,仿佛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看不下去的娄洪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走到周商身边,将人扶起后,忍不住埋怨道:“为了别人把自己搞成这样,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后悔当时没叫住你嘛?” 被扶着站起的周商拍拍娄洪僵硬的臂膀,笑着安慰道:“别想太多了,我其实有好些个可以避免同严刚战斗的办法。所以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正因为如此,我也愿意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所有结果,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你自己受伤,反倒来安慰我,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不好受啊!” 当察觉到周商的伤情时,娄洪是真的很内疚,他在追击赏金楼主时,其实是听到的,只是他觉得料理钱无够费不了什么功夫,所以无视了。 可等他回来时,就得知严刚袭击营地,而且人才刚走。 他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唯一的解释是,严刚一直藏在密林里,就是等着他离开才出手。 从这个角度看,其实王瓜说得没有错,周商的伤情,至少有七成应该算在他头上。 所以刚刚察觉到校场的动静时,他都没有马上反应,就是因为有些内疚。 没想到他这点儿小心思,全都被周商看穿,甚至还开口安慰。 可这样平和的安慰,甚至比王瓜劈头盖脸的谩骂,更让娄洪来得难受,“如果我当时没有追出去,你根本就不会受伤,你应该怨我的。哪怕骂我几句,打我一顿,发泄发泄,起码让我好受些啊!” “这样啊?行叭!” 周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举起软绵绵的拳头,擂向娄洪胸口:“好了,扯平了,我要开始锻炼了。” 力道很轻,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却又很重,重重砸在心上。 拳头是会说话的,而且十分诚实。 从周商的拳头上,娄洪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情,没有丝毫怨愤恨意,只有平和坚定,莫名震撼的同时,亦让他有些失神。 “怎么可能,遭受这样的重创,难道连抱怨发泄都不需要嘛?” 娄洪实在难以置信,向周商的背影喊话发问道。 “抱怨发泄么?其实我很擅长这些的,因为在我老家,人就算拼命努力,也不一定能看见希望。所以那个时候,抱怨和发泄,就是我在面对不幸时,唯一的手段。” “也不能说是手段,到底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嘛,所以爽一下是一下吧。起码在发泄抱怨的时候,我能将错误推给别人或是世界。但偶尔的时候,我也经常在想,若是能够去到一个,努力必然得到回应的环境,我究竟能不能活出个人样呢?” “然后我就来啦。在玄灵修行,每一分努力,都能被清楚的感受到,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地方,所以我不需要再抱怨发泄了!” “只需要努力向前走,如果途中跌倒,那就爬起来,接着走!” 周商边说边喘,两条腿软得像面条,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但是背影,却有种一往无前的豪勇坚定。 娄洪不知道周商的老家是哪里,但他却能感受到周商那股发自内心的感动。 真的有人会那么喜欢修炼吗?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在听完周商的话后,娄洪做出了一个决定。 “要想继续走,没有好的身体可不行,照你这样的练法,只会把身体再次练坏!” 娄洪来到周商身边,淡淡道:“跟上,教你点儿新东西。” 四十七章:长生大酒 星空印照,月悬于顶。 娄洪提溜着周商,纵跃至驻地外一座僻静的矮丘上。 “你的身体情况很糟糕。” 将周商放下后,娄洪幽幽道:“肾元枯竭得很厉害,像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败家子,这种状态别说高强度的动功,就算是简单的锻炼也做不了。还有就是气血流失,心力过载,导致的脏器衰弱,尤其是心脏,这直接影响到你整个生命状态,若是不及时调理,便是根基损毁的重创。” “所以要想恢复,便得从最根本处着手,我刚刚看到你在校场做的那些动作了,低烈度的身体活动,刺激生命以求自愈,思路是对的,但凭借那样不成体系的浅薄练法锻炼恢复,最终只会留下更严重的暗疾。” “所以你需要更加迅速,并且本源的滋养,来补充脏器流失的能量,这其实是.....” 说到这儿,娄洪语气顿住,本想解释几句技法的珍贵,但最终还是忍住,将话锋一转,轻描淡写接着道:“其实受伤是修行路上常有的事,不论和人切磋交手,或是亡命搏杀,即便是日常的修行,也有受伤的风险。” “所以学会规避和应对伤病,是一个成熟的修行者最重要的功课。放眼望去整个玄灵修行界,但凡能从上古时候传承至今的宗门势力,必然有着极为卓越的养身技巧!而我要教你的新玩意,便是关于如何酿造【长生大酒】。” “【长生大酒】...是指津液吗?” 熟悉的名称周商让一愣,想到曾经娄洪教过的服食法,旋即问道。 “是也不是。” 娄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后,接着道:“总之,我先教你酿制【长生大酒】的四句口诀,你记好。” 言罢,满脸正色,沉声吟诵道:“山下一清泉,有水流万年。窃吃泉中水,活个不老仙。” 啥,啥意思??? 哪怕闭着眼,都能听出对方话语中的认真,但这四句口诀,就真的跟顺口溜一样,听得人满头雾水啊,周商满脑门子问号。 “听不懂是吧,听不懂就对了!” 娄洪对周商的反应早有预料,语气淡淡解释道:“若是听到口诀自个儿就能练,那宗派传承不都跟笑话一样了,还要师父干嘛用。” “其实这四句口诀,是指长生酒的所在与酿法,前两句是方位,后两句是方法。” “首为人之峰,所谓山下一清泉,指的就是人之口。” “而有水流万年,指的就是口中津液,这水若是没了,人也就死了。” “知道了方位,紧接着就是酿法。” “窃吃泉中水的关键,在这个窃字!用不同方法窃来的泉水,酿出的效用也是不同。” 娄洪语速很快,也不管周商听没听懂,一句解释没有,噜噜噜的说着:“一道【长生大酒】,有千百种酿法,而眼下你最需要的,是滋补肾元,充养血气之酒。” “要酿这道长生大酒,你非得窃取肾母之气不可!选在夜已沉,日又未出之时,面向正南方,盘膝而坐,凝神静气,摒除杂念,心怀诚敬,将元炁聚集肺脏,以内息吞吐八次。八次之后,将这口混元气缓缓吞入腹中,若感觉吞气似咽硬物,才算做足功夫。” “如此反复,吞入八口混元气后,舌下会生出尤其甘醇清冽之津液,这便是【肾母气长生大酒】!” “此时不要立即吞咽,将舌头抵在上颚处,静待【长生大酒】蓄满后,以舌尖在前部牙根处上下来回搅动,酒满则咽,但切记不要大口猛咽,小口小口吞咽,以元炁引导,将【长生大酒】送入下丹田中。” “如此这般,方能滋润濡养你几近枯竭的脏器,若是能持之以恒,不止能弥合你此次透支留下的暗疾,更能......算了。” 本想鼓舞两句的娄洪突然话锋一转,旋即又意兴索然的摆摆手,“这些离你太远,眼下你要做的,便是酿出第一口【长生大酒】,眼下正是时候,你试试吧。” 看着周商面朝南方席地而坐,娄洪缓缓退到一旁,微微叹了口气。 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长生大酒】绝对是最顶尖的道术,【还气生力】同这一比,如萤火皓月。 能治愈周商的明伤暗疾,衰竭器官也是真实不虚的。 但有一点娄洪没讲,那就是世上所有顶尖的技法,效果玄妙无比的同时,往往也意味着难度很高。 尤其是酿制【长生大酒】这样的密传真功。 只说娄洪自己吧,当初师门教他酿制【长生大酒】时,他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才喝到属于自己的第一口【长生大酒】,这还是在他对师门传承深信不疑的情况下。 【长生大酒】的难度,从来不是在晦涩的口诀和繁琐的练法,而是在凝神静气,摒除杂念,心怀诚敬这十二个字上! 在酿造长生大酒的过程中,但凡有些许杂念,半点儿怀疑,那口精纯混元气就会变成无用浊气,以无用浊气酿出的长生大酒,是馊的,也是没法用的。 所以在金刚门的传承中,酿制【长生大酒】是最难密传之一。 即便是有无数个鲜活真实的例子说明【长生大酒】的真实性,没法酿成的弟子也是大有人在。 所以娄洪其实并不觉得周商能够在段时间内学会酿造【长生大酒】,说得再直白一点,娄洪甚至认为周商不一定能学会。 他传授酿法给周商,更多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至于结果,并不太报希望,然后就听到一声“咕嘟”。 好似干涩糕点艰难滚落喉管的声音。 娄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四处张望寻找。 “咕嘟....” “咕嘟....” “咕嘟....” 摆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娄洪瞪大眼睛瞧着第一次练习酿造【长生大酒】的周商,惯偷似的完成不老泉的窃取,又分毫不差的以舌头完成调制,然后一点点吞入腹中,导入丹田。 每一口长生大酒的分量,都他妈的跟勺子量过的一样。 若不是看着周商一点点修炼起来,娄洪都要怀疑,这货是不是偷学过他们金刚门的绝密,不然眼前这幕,该如何解释呢? 正在痛饮【长生大酒】的周商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娄洪带去多大的震撼,因为在他看来。 自己只是严格按照娄洪所提的要求。 一步步进行而已。 至于凝神静气,摒除杂念,心怀诚敬。 只能说这种条件都不能算做要求,因为他的每一次修炼,都是在这种极致专注的状态下完成的。 或许是因为心特别静的缘故,他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感知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首先是口中的津液越来越特别,尤其是完成八次混元气的吞咽,舌下溢出的津液,竟然真的甘醇清冽,甚至带着丝丝香甜。 将其缓缓吞咽并由元炁引入丹田中,这【长生大酒】更是有种奇妙的变化,丹田仿佛化作火炉,将进入的长生大酒练成一缕缕特殊的炁。 这炁随脉而走,先是升入肺部,盘旋然后流入肾脏充作肾元。 枯竭的肾脏随着这些炁的注入,仿佛干旱大地迎接甘霖,龟裂被温柔抚平,效果十分明显。 感受着丝丝充盈的肾元,周商心生欢喜。 但考虑到娄洪事前的交代,硬是死死保持着凝神静气,心怀诚敬的状态,强撑着没有分心动念,直到将口中所有的【长生大酒】饮得一滴不剩,他才露出笑意。 隆冬的太阳升的比较晚,只剩繁星点点。 当周商缓缓睁开眼时,却发现娄洪就蹲在自己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人有些发毛。 “是哪儿练得不对么?” 周商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练差了。 但这话听在娄洪耳朵里,委实有些讨厌,“你以前是不是学过?” “闻所未闻,这是第一次。” 周商不明所以的摇摇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再次问道:“练得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 娄洪气呼呼的站起来,焦躁的前来回踱步,张牙舞爪比划着,情绪有些失控:“肯定有问题啊!难道你在过程中,没有半点儿怀疑吗?” “怀疑什么?” 周商更加不解。 “你说怀疑什么?” 娄洪气急败坏的解释道:“怀疑这个事情真假,怀疑我是不是唬你,怀疑长生酒的效用,即便真的有效,你就不怀疑我的用心嘛?随便怀疑点什么都行啊!” “...没有必要吧。” 周商弱弱解释道:“这种东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何必着急下判断呢?” “行,你清明,你了不起!” 娄洪气笑了,“好,就算!就算你心里没有丝毫怀疑,那杂念呢,杂念总有吧!这么长时间的静坐,酿造法又枯燥繁复,这期间你脑袋里就没有跳出点儿别的声音来?一点儿都没有?” “不是您说要摈除所有杂念嘛?” 周商闻言,顿时大呼冤枉:“如果需要听点别的声音,事前该同我讲啊!” “讲?我讲个屁!” 听到这话,娄洪更急了:“让你摈除所有杂念你就屏除所有杂念了?按这个说法,今天全套传承听一遍,明天免许真传了?” 周商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谦声道:“这...这样不太好吧...” “不、好!?这他妈的是好不好的事嘛?” 娄洪是被气笑了。 其实按照金刚门的记载,第一次练习酿造法就成功的弟子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所以周商一次性学会,其实并不会让娄洪惊讶,毕竟濒死者瞧见一根稻草也会死死抓牢,周身此时的状况,完美符合笃信的条件。 所以真正让娄洪惊讶的,是周商在酿造成功后,竟能将整全部【长生大酒】一滴不剩喝完。 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毕竟所有第一次感受到【长生大酒】神奇的,多少都会生出些正面情绪。 如欣喜、激动、满足,诸如此类的情绪,同样是杂念,虽然这些杂念不至于让酒立即变馊,却也会产生影响。 那就是加入了这样情绪酿造出来的长生酒极难控制。 你想让它往肾门走,它可能拐个歪儿就往肝胆去了,总之就是很欢脱。 而长生大酒的归处一不受控,人自然就会紧张,这种杂念一升起,剩下的【长生大酒】就会迅速变馊。 所以初初酿成【长生大酒】的,往往只能饮准那么一两口。 剩下的不是没去对地方,就是变了味。 能够饮尽【长生大酒】的,哪个不是经过蛮长时间的锻炼。 但周商呢?一次成功,简直不可思议。 “酿成了,你就一点儿喜悦、兴奋,满足都没有嘛?” 真正让娄洪难以理解的,其实是这个。 “我有啊!” 周商还是那副气死人的平淡语气:“但您不是说要心怀诚敬么,酿酒调制时这么高兴会显得有些轻佻吧,所以我把这些个情绪,往后压了压,反正酿酒调制,饮酒就那么点儿时间,事后有的是功夫高兴嘛!” 说完,周商嘴角上扬,用手指着,对娄洪说:“看,我现在就在高兴啊,特别高兴!” “好哇,是真好啊!” 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委屈的娄洪嚷嚷开了:“来来来,起来起来,听一遍就会做是吧?学得快是吧?来来来,瞧好了,我再演示两套阴阳和合,刚柔并济的疗伤功夫,有本事你都学了去!” 娄洪气呼呼的走到矮丘的空地上,在满天星光的照耀下,“唰”的一下将双掌合十,然后朝着左前,直直钻推出去。 “我这套是八部...八套调理身体的小招数,我就给你演示其中两套,我只演示一遍,能记多少看你自己!” “瞧好了,这式叫...叫手足前后固肾腰!” 娄洪双掌缓缓张开,明明就是很轻松的动作,却像是在拨开两面万斤重的大门。 他一边做,一边向周商讲解道:“调理身体就像是在打仗,气血就是你手中的兵将,目的就是打通全身的关隘,将叛军镇压,邪道驱逐!”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必须要用力!所谓用力,就是调动浑身气血,凝成一股力量,将淤塞的经络推开。所以用力便是壮阳气,便是调理病灶的根本。” “一是外部调理动作用力,二是内部调运气血,此为歪阳内刚。” “但孤阳不长,孤阴不生,一昧的刚强只会两败俱伤,还得要阴阳调和,刚柔并济!” “刚刚阳的部分讲过了,再来说说阴的部分,柔的部分!” “阴是指动作过程中,你缓缓吞咽津液滋润身体;柔是指动作过程中,你要保持自然轻盈的吐纳,轻了猛了,都会乱了平衡。” “平衡十分重要,唯有达到阴阳平衡,刚柔并济,才能让这套调理动作的效果,发挥到最佳!” 娄洪一边做动作,一边解说着:“似这样的调理功夫,可以按照自身的恢复情况安排训练分量,五遍,七遍,九遍,多少都行,但要记住一点,一旦发现呼吸紊乱了,就要立刻停止,因为不在完美状态下的修炼,非但不会有调理效果,反而还会伤身!” “所以听懂了么,听懂了就跟着做呀!” 两套调理动作并不难,每一套拆解开来,也就几个固定动作循环。 加上娄洪动作又很慢,所以周商看了会儿后,就跟上了对方的节奏。 经过两次校对,已然跟得有模有样,尤其是阴阳平衡,刚柔并济这快,丝毫没有初学者的生涩。 过分离谱的场景看得娄洪气息都差点乱了! 两人面对面,镜像般的动作,五遍、七遍、九遍..... 忽得,周商停了下来,虽然并没有出现呼吸紊乱的情况,但惊疑不定的表情,必然是遇到困难了。 娄洪心中大喜,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也顺时停下功法演示,背负双手悠然问道:“怎么停了,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倒不是遇上困难,就是出了些小状况...” 周商仔细感受了下身体的状况后,带着些许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道:“刚刚在做动作的时候,感觉气血把督脉、和冲脉两条大脉贯通了,一方面我想确认下,另一方面我想问问您,这种情况,它正常嘛?” 四十八章:练功反应 人生最大的错觉,其实是来自于自己。 没有认清自己的最大特征就是,认定自己是主角,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所以人为什么需要学习和开眼界? 不是为了变得更好,而是因为先得从这种不自知的蒙昧中挣脱出来。 唯有经过学习,开过眼界,才能相对的认清自己。 只不过绝大部分的人,在学习和开眼界后,迎来的就是巨大的破灭。 当从蒙昧中走出来后,人很容易便能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曾经认为无所不能,天命主角的自己,其实是没有位置的。 引以为傲的成就,连台面都上不了。 因为早有人做到,且比你做得更好。 这残酷的现实,会将绝大多数人的信念击碎,世界摧垮。 从踌躇满志,到万念俱灰,这两种世间绝望,本质上是同一种,只是时间节点不同。 这便是绝大多数人学习和开眼界之后的遭遇。 但也有极少极少部分人,他们越是开眼界,越是有优越感。 因为目之所及处,他们总是标杆,若要比较,那只能是从漫漫历史长河中去找。 这样的人,很容易便能树立起无敌的武道信念。 因为他们在成长环境中所有的遇到,都在反复强调,他们是多么的优秀。 娄洪便是这样的存在。 身世平平的他从拜入金刚门起,就一再惊爆师门长辈的认知,完美契合金刚门功法的身体天赋,加上不俗的悟性与超凡的战斗天赋。 很快,娄洪便从一众弟子中脱颖而出,并且成为了本代第一位免许真传。 所谓免许真传,指的是达到宗派真传最高要求后,获得的三项特殊权利。 第一项特权,是指可以修行金刚门所有的功法奥义。 第二项特权,是指可以收受弟子,并将技艺传授出去。 第三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项特权,是指可以继承担当金刚门的掌门人。 所以在娄洪自己的时间线里,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摧垮信念的事件,就算当今玄灵修行界炼炁、致神法大行其道。 娄洪也认为能够凭借自身打破桎梏,这种信心并非盲目,而是他自修成下山后,无数次的同境对敌,甚至越境交手,树立起的强悍武道信念。 他曾认为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武道上的人物能够使他动容了。 直到周商,一次酿成饮尽【长生大酒】,初练神功便贯通两条大脉。 为什么会被气到? 不是娄洪见不得周商好,而是他温养了几十年,已经坚固如铁的信念,因为周商的出现而碎裂满地。 某些人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告诉你,你的骄傲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更气人的是,当事人根本不清楚他给旁观者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从头到尾都是那句,我都是按照你的指示做。 真的是好气啊,但娄洪也没有什么能够发泄的办法,因为周商说得都是事实,而事实是最伤人的。 所以在传授了增强心力气血,补充肾元的方法后,娄洪逃也似的离开了。 周商隐约感觉到可能是刚刚的表现刺激到娄洪了,但为这种事抱歉就显得矫情了。 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又练了轮调养功夫后,就安安静静的往回走。 虽然只是第一次痛饮长生大酒,第一次练习调养功夫,但周商明显感觉自己身体好了许多。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感觉脚不如之前那么软了,虽然走回营地时还是有些喘,但心脏却没有绞痛,这就是明显的进步。 当然,回到营地后,他也见到了等候多时的王瓜,对方一股脑的塞给他好些补品和丹药。 给完丹药补品还不算,王瓜还一脸正色的承诺道:“这些你先用,都是我自己练的,对身体恢复应该有好处!根基伤了不要灰心挫败,以老子的炼丹天赋,将来一定研究出来能让兄弟恢复如初的大丹!” 王瓜的感激之情周商是能感受到的,但看着手里黑糊糊的丹药,以及对方那种天才式的炼丹方法,他还是认为,调养功夫加【长生大酒】的组合,对他的身体恢复更有帮助。 所以周商收下丹药后,这样开口劝道:“王大师不用麻烦了,刚刚娄统领教了我一些调理技法,应该够用。” “够啥够啊!兄弟啊,你可不要被那个吝啬鬼骗了!这么短的时间,能学什么真东西啊!” 王瓜对娄洪意见很大:“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老郑那个冤大头呢,你受了伤,人直接就弄了颗气血大丹!这玩意可是有钱都没处买的好东西,但你千万别觉得亏欠昂,这丹虽然是他出的,但肯定是我来还,这货图谋贼大,你千万别被他忽悠去了,到时几条命都不够你往里搭的!” “你救了我的命,以后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作为兄弟,有些话我可得好好同你说道说道啊!” 说到这儿,王瓜满脸感慨,伸手拍拍周商另一侧没有受伤的肩膀,苦口婆心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千万别那么拼命了!须知升米恩斗米仇,很多人受了恩,想得不是如何还,而是如何才能不还。若是遇上了,那真是流血又流泪,人非但不会念你的好,反而觉得你是个累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所以啊,凡事要多为自己考虑!能明白不?” “照王大师这说法,我的运气还算不错!” 这充满现实主义的忠告让周商觉得分外熟悉,会心笑道。 “那是肯定,再有以后别叫王大师了,生分,叫我瓜哥!” 王瓜纠正了周商的称呼,大包大揽:“以后万事有我,这话你记在心里昂,我先去炼丹了。” 瓜哥离开后,又有很多护卫也来探望,主要以暴民营的队员为主。 之后还有主事沈炽、老掌柜郑福、当然郑乾也来了。 在商行大人物轮番探望的情况下,明明周商受的是影响根基的大伤,但上下反倒对他更加尊敬了。 尤其是营地的护卫队员,看他的眼神仿佛像在看神,忙前忙后的嘘寒问暖,比伺候长辈还要用心。 而就在这样的整体氛围下,周商身体也在迅速恢复。 每日天不亮便起床酿造【长生大酒】,然后迎着初升朝阳,将两套调养气血心脉,滋补肾元的动作练到承受极限。 加上王瓜每天都会来看望周商,顺便带些他自己捣鼓出来的丹药。 就在这种种条件加持下,进度喜人。 而另一边,乾坤商行也迎来了飞跃式的发展。 短短几天时间,不光流民集颇具规模,还有好些个身怀绝技者来投。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同万峰商行有仇怨的。 其中有不少人,更是为了报复万家,才在暗地里咬着牙修行,如今万家商行倒台,这些人自然而然就移情到了乾坤商行。 所以此时的乾坤商行,光是入品修行者,就有七八位,更别提各行各业的人才,满满当当,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也是在这些人加入后,乾坤商行众人才知道,万家之前行事,究竟有多么离谱。 为了扩大经营,便找了个借口,强买隔壁没有后台商家的铺面,对方不从,当夜便是绑了父母妻儿要挟,事后不仅将人赶出永宁,还派匪寇截杀,若非苦主有些修为在身,怕不是得全家死绝。 还有为他们种药的村民,为了不付买药的钱款,非要以货物抵扣银钱,货物价格溢出市价数倍不算,给到村民手上的东西,还尽是些残次不良品。有村中青壮找万峰药行说理,却被说成贪得无厌的刁民闹事,万家武者出手,将人四肢打断。 不光对外人凶狠,对自己人也不含糊。 有万家弟子看上外聘护卫的女眷,竟特意编排任务将那名护卫支走,然后乘机下药淫辱,当那护卫归来后,发现妻女已经吊死家中,找到那位万家公子对峙,对方满不在乎,欲要赔钱了事。护卫不肯,被冤枉贼偷,身败名裂,再难永宁立足。 更有与万家合作多年的药郎、丹师,只因想要脱离万家恢复自由,便被万家以各种手段逼迫奴役。 而永宁高门大户同气连枝,暗通款曲,普通人受了委屈,却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加入乾坤商行的好些位,都是故事的亲历者,当他们用平淡的口气描述着无处伸张的委屈时,娄洪只觉得怒冲天灵,若不是万家满门死光,他甚至想亲自出手。 而众人也已理解了,为什么永宁的混乱,能持续那么久!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还有很多人的恨意尚未发泄完。 真的很难想象,区区一个不到千人规模的世家,竟然能将事情做到这样罄竹难书的地步,令人震惊。 在听这些故事的时候,娄洪一度担心东主郑乾的情绪会失控。 却没想到这位平时仁善的东家,此时却平静的不得了。 听完故事后,他甚至能够有条不紊的接纳那群可怜人,并迅速给他们安排工作岗位,像对待普通雇工那样对待他们。 看起来好像一副苦难都已过去,咱们要好好生活的态度。 但娄洪却隐隐能够察觉到,在郑乾平静如水的表情下,隐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冲天怒火。 当那股怒火爆发出来的时候,永宁怕是得天翻地覆。 考虑到自己作为乾坤商行最重要的棍棒,船上武力的保障,娄洪决定更加发奋修行,可他刚回到营地,就被王瓜堵了门。 人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仇人,恶狠狠的扑上来。 “嘭!” 一掌拍飞偷袭的王瓜,娄洪没好气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娄蛮子,你给我说清楚!” 被拍飞的王瓜踉跄站稳,扭头红着眼怒声质问道:“你到底教了周商什么邪功,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邪功? 娄洪勃然大怒,将拳头拧得咯咯作响:“炼丹把脑子练坏了就去看看脑子,老子教他的要是邪功,天底下哪里还有正道!?” “放屁,正道能把人练得浑身流脓,头顶生疮,昏睡不醒?” 红着眼的王瓜没有半分退让,指着娄洪的鼻子叫骂:“老子从来没有见过正经功法把人练成这样的,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听到这话,原本气得不行的娄洪愣住了,然后,身形瞬间消失原地,如一道闪电般直扑病房。 “妈的,想杀人灭口?” 王瓜惊怒非常,也像利箭一样追了出去。 待他赶到病房中,却发现娄洪并没动手,而是失魂落魄的呆呆杵在病床前。 几位大夫分列两旁噤若寒蝉,一副想解释又不敢的小心模样。 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病床上的熟睡的周商。 原本伤情已经开始好转的病情不知怎么的突然恶化。 首先是肩膀、胸口、腹部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恶臭的脓血。 此外眉间还生了个巨大的火疮,大到整个额头像是长角般肿胀,挤得连眼都睁不开了。 更糟糕的是精神状态,前几日周商都已经恢复到能够进行一些正常的训练了,胃口也挺不错,但随着脓血与火疮出现,他的精神迅速萎靡。 如今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头天大夫们还没在意,可接连几天如此,再加上脓血不止,火疮不消,他们这才开始焦急。 于是就有了先前王瓜质问娄洪的一幕,而大夫们的小心翼翼,也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在看顾,可眼下周商这个情况,他们真是没有办法解释因由,所以不免得有些心虚。 但娄洪好像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从进入房中,就只是一脸不可思议的呆呆望着床上昏迷的周商。 随后赶到的王瓜看娄洪没有灭口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火气又滕得上来了。 他走上前,一把揪住娄洪衣领,指着状况极差周商,恶狠狠的轻声道:“看看,看看,还说你教得不是邪功,这特么的快比之前还遭了!” “...我倒希望自己教得是邪功。” 满脸惆怅的娄洪幽幽一句,斜着眼朝王瓜鄙夷道:“你知不知道,一些顶级的锻体道途功法,修行时会出现练功反应,包括但不限于,嗜睡,拉肚,局部病灶反应加重。” “而会出现这种练功反应的原因,一是因为身体在好转,二也可以看做是身体正在进化。以周商这个情况举例,他的伤口为什么会渗出恶臭脓血。因为遭创时,身体会自动调集所有能量,去补全这个伤口,但这种调集是粗糙的,也是鲁莽的。” “所以绝大部分人的伤口在愈合后,会留有疤痕,就是因为在愈合过程中,伤口处积累了多余的能量,甚至毒素,甚至没有好全。而此时周商伤口流出的脓血,就是他在排出那些多余的能量与毒素的好转反应。” 说到这儿,娄洪将王瓜的手轻轻掰开,满脸不屑道:“不懂吧?之前听都没听过吧?这就是你们炼炁道途的浅薄之处!所以好好听,好好学,别特么一天到晚舞舞揸揸的!” “照你这么说,这还是件好事咯?” 王瓜半信半疑:“那眉间火疮,还有这昏睡症状又怎么讲?” “练功反应每个人各有不同,一般人排毒反应,多是让毒素通过血液流动,经由肺脏、肾脏、皮肤、肠道这些个通道排出体外,表现形式为浊气、血尿、体垢、黑便。” 娄洪淡淡解释道:“而当修行者撑过这种浅层的练功反应后,会立即得到能量和生命的巨大提升。通常来说,练功反应越大,之后得到的好处也越大,所以当这种情况发生在宗门弟子身上时,我们只需要看看病灶处,就大致能够推断进化方向。”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他眉间这个火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瓜天书一样的听了半天,到最后也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内容,不满道:“所以这是很严重的练功反应对不对,甚至会危及到性命?这么危险,搞个屁啊!?” “要不说,你是个啥也不懂的蠢材!” 娄洪没好气道:“动动你那猪脑子,想一想,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中哪一识,会在眉心起那么大的反应!” “心觉!!” 短暂的沉默思考后,王瓜眼睛猛地闪亮,惊喜道:“你的意思是,待这练功反应走完全程,周商会在心觉上得到巨大的好处!?” “妈的...” 越想越气的娄洪愤愤道:“老子练了那么多年了,也没有出现这样的反应,小贼倒是运气!” “狗屁运气,这叫善有善报,蛮子懂个毛!” 王瓜怼了娄洪一句后,又有些不安的追问道:“但是我看他现在情况很差不一定能撑过去啊,如果练功反应流程走不完怎么办?” 娄洪面无表情:“走不完就下次再走!这东西就跟牙胚一样,只要出现就必然长牙,早晚而已。心觉种子既已出现,就不会消失,即便这次没能走完,之后也会重复出现,只是强度会逐级减弱。” “所以说一次性撑过去得到的好处最大呗!” 王瓜眼睛又是一亮,搓着手问道:“有没有什么协助的办法?” “办法很多。” 娄洪瞥了王瓜一眼,竖起三根手指:“但我只说最重要的三点,第一点是清理身体,洁净环境,从现在起,都要有人帮他擦拭脓血,以及身体。然后这床榻被褥,也得一日几换。” “第二点,要保持安稳长久的睡眠,这点不用你们,他自己就做得很好。”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就是给养补充,最上当然是秘制养身灵液,灵药草茶次之,啥也没有,净山泉水也行!” “可实际上,这三条只是辅助,能不能撑过完成练功反应得到好处,关键还是得看他自己,外人帮不上太多。” 把话说完,娄洪睥睨王瓜,不屑道:“要不说炼炁的都是棒槌,狗屁不懂!” 四十九章:弱者存身之道 永宁城、连家堡 自万家出事,连家族长连苡仁就没有合过眼。 计划的开始都是很顺利的,每个关节都按照设计的路线在走。 可为什么万家一倒台,所有的事情就不受控制了呢? 永宁那群贱民连打骂都受不了,乾坤商行做得可是灭人满门啊! 难道这些贱民就一点儿也不害怕么? 连苡仁想不明白,所以他让底下人,将乾坤商行出现永宁后,所有的行动,一切的消息,汇总到了家族的书房中。 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看了数十遍,想要找出其中因果逻辑。 可任凭连苡仁如何反复推敲,如何琢磨郑乾的行为,看到的也不过是诱之以利,笼络人心的浅薄手段。 更让连苡仁觉得可笑的是,之前郑乾大把大把的撒钱,其实根本没有笼络住什么人才。 商行里雇佣的伙计,绝大部分不识字,更不懂算数,更谈不上什么经验资源,充其量只是些力工学徒,但郑乾硬是开出了大商行里熟练工的报酬。 后来从那几个离开乾坤商行的丹师学徒口中得知,王瓜也不是什么炼丹大师,只是个有志于炼丹的门外汉,最初的培元成丹率,连三成都不到! 护卫成员更是良莠不齐了,一直到万家倒台前,除了娄洪、严刚、乾坤商行就没有一个入品的修行者。 至于其他手艺产业,更是一点儿规模也见不到。 可以说这样一个集所有破产要素于一身的商行,早就应该倒台才对。 但连苡仁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场混乱,竟然被对方做大! “如今永宁城里所有的商贩,都将摊位迁徙到了乾坤商行规划的地方,如今那个流民集,已经成了永宁城四大坊市外,最大的商品集散地。” 连根指着书房中的地图,沉声向族长描述乾坤商行现状:“虽然这些商家都不隶属于乾坤商行,但坐拥那么大的流通市场,乾坤商行的产业起飞只是迟早的事。” “纵观如今永宁周边的村镇,绝大多数已经将乾坤商行的集市,当做第一采购点,只有在乾坤商行市集上置办不到的商品,他们才会选择进入城中坊市采购。永宁四大坊市因为这个乾坤集市的出现,都受到了不小程度的冲击。” “但生意上的波动并非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如今永宁城中出现了一股风气,好些永宁城的贱民,放着临近坊市不去,宁愿多走几十里路,去集市上买东西,然后再多花钱财力气,将货带回来!” 竟有如此怪事! 听到这个,连苡仁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郑乾又在撒钱了?” “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调查后,发现并不是。” 连根苦着脸道:“乾坤集市上绝大部分摊位,都是来自永宁各处的,隶属乾坤商行自己的摊位,其实只有很小一部分,所贩售的商品,也都是由乾坤商行工坊自主生产的。因为工坊初初建成,底蕴不足等因素,摊位上的产品质量其实很一般,挂出的价格,也并不怎么优惠。但还是每日卖的精光!” “质量一般,价格也没优势,还能卖光?” 连苡仁越听越迷糊了,“凭什么?” “据手下人调查的结果,虽然乾坤商行出售的产品质量一般,但只要是用坏了,随时可以拿去退换。再有就是,郑乾这个人用了些卑鄙手段。” 连根恨恨道:“他在乾坤商行铺面的所有产品前面,都立着一块价牌,上头不光有售价,甚至连成本多少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种装腔作势的小把戏,老夫一眼就看出那个成本价格水分巨大,可那群贱民,却深信不疑,全都被他给骗到了!甚至有些格外愚蠢的,让乾坤商行把利润再抬高一点儿,说是希望郑乾那个无耻之徒可以多赚一点钱,好一直将这个集市办下去。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请来的托!” 越说越气的连根涨红了脸,满脑门子青筋,咬牙切齿的总结道:“卑鄙虚伪,狡诈阴险,这个郑乾,实在是太坏了!还有那群愚蠢的贱民,统统该杀!” 大多数情况下,人的愤怒,是因为事态发展超出自身掌控。 而连大掌柜的愤怒,除了这个基本原因外,还夹杂着些许不自知的恐惧。 乾坤商行的发展太快了,快得让人心惊,而更让连大掌柜不安的,是永宁城那群贱民,在万家遭难时的表现。 没有激愤,没有正义,他们变成了嗅到血腥的野狗,撕咬万家所有幸存者。 虽然万家就是他们灭的没错,但之后的事件发展,每每想起都让连大掌柜有些不寒而栗。 对待永宁的那群贱民,他不再那样鄙夷无视,而是充满了厌恶! “当年若不是咱们拿出粮食,这群贱民早都饿死了,这才过去多久,一个个的全都忘记了,恩将仇报!” 连根的脸扭曲而狰狞,咬牙切齿道:“族长,再不想想办法,恐怕这群贱民会联合外人,骑到咱们头上啊!” 道理连苡仁何尝不明白,可当事情发展到如今这地步,已经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能够扭转的了。 将手中奏报往桌上一丢,连家主闭目揉搓发胀的眉心,叹声道:“乾坤商行如今已经起势,逆势而行恐有反噬,乾坤商行底蕴尚浅,暂时影响不到咱们连家,好好约束底下的人,不要与对方起冲突。” 连大掌柜闻言大惊:“咱们什么都不做,任凭对方发展?” “不是什么都不做,是等待时机。” 连苡仁睁开眼,横了连根一眼:“我至今仍看不透郑乾想做什么,但没关系,时间会让万物显形,不论他的图谋为何,都会暴露。在此之前,咱们稳坐高台即可,如今混乱也渐渐过去,让咱们的人出面,去兼并坊市中万家空出来的铺面。” 听到命令的连根有些疑惑:“您不是说咱们要尽量撇清与万家灭门的关系么,这堂而皇之的去兼并万家留下的铺面,不是平白惹人注目?” “此一时彼一时。” 连苡仁淡淡道:“当时不出面是为了撇清嫌疑,如今还不出面,才是欲盖弥彰,惹人注意,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 乾坤商行发展飞速,营地规模也是一扩再扩。 而人数一多,有些腌臜事情便难免会出现。 好比如今护卫营地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护集市的秩序。 这个活儿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 此处集结的都是讨生活的手艺人,加上划分的区域很清晰,所以并没有什么冲突矛盾,护卫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应对贼偷无赖,以及一些买卖纠纷。 但人是经不起权利的试探的,由人来仲裁对错这个事儿,总是很难做到公平公正。 所谓爱而不知其恶,憎而遂忘其善。 人的情感是会影响到善恶判断的,尤其是当仲裁者本身的善恶评判标准就比较灵活的时候更是如此。 比如对缺斤少两的相熟商家偏帮几句,秤砣旧了总有偏差,人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对侵占他人区域经营的兴旺商家睁一只闭一只眼 你家生意不好,就不要站着茅坑不拉屎,耽误别家发财。 乍一听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年轻的仲裁者们依照本能区分善恶,判断对错,很快引来东主郑乾的怒火镇压,并亲自演示仲裁尺度。 吃了亏的购买者获得大额赔偿,而缺斤少两的商户不光赔了钱,摊位旁还立起一面告牌,提醒往来者此商户不诚。 对侵占他人区域经营的商户,郑乾惩罚更加严酷,整户被驱逐市集不算,经营者姓名相貌还被记录。 至于年轻的仲裁者们,最轻的也是卸除职务,重的更是罚薪数月。 护卫队员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东主郑乾会发那么大的火,但一个个都表现得出奇顺从,突出一个认打认罚。 毕竟纵观如今永宁城,像乾坤商行这么好的主雇已经找不到了,如今想要加入的长队能绕着永宁城排一圈,谁也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工作。 只是这种服从,更多的是权衡后的妥协,护卫队员们其实是不太理解的。 所以食堂就成了抒发情绪的地方。 “生意差得给生意好的腾地方有什么错,再说人都同意赔钱了,赔得还不少。东主为什么非把人赶走,真是想不通。” “可能是那商户哪里得罪东主了吧,管他那么多呢,反正东主怎么说咱就怎么做,听说过几天营地又得招新,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赶走。” “我看啊,可能是对方卖的东西和咱们工坊的冲突了,东主想借这个由头把人赶走,好自己卖货。” “不会吧,东家不像是这种人啊!” “什么这种那种,非亲非故的,这钱既然咱们自己能挣,干嘛给别人挣?等咱们工坊做起来了,把有品质的商户全都赶走,就留那些不太行的,这样咱就是最好的,所有人都向咱买东西。商行挣得多,咱们也能多拿点啊,我觉得东主做得对,没毛病!” 倒不是很大的不满,护卫哪怕是被罚了数月薪俸,被一撸到底的也没有多少怨气。 只是聊着聊着,看法就越来越多,尤其是这种没什么标准答案,那真是各种猜测都有,百花齐放。 因为这件事被惩罚的疤眼,更是这边听听也觉得有道理,那边听听也觉得说得对。 每一种说法好像都能解释的通,但也隐隐有些让人感觉不对的地方。 不知道该相信哪个的疤眼无意识的四下张望像,忽的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什么,端起餐盘便往某处走。 他前往的位置,正是周商的餐桌,只是真正走近后,但却不敢立即坐下,只是端着餐盘谄笑着等待,希望能被注意到。 周商一开始没有发现眼前多了个人,因为此时的他,正严格按照服食法,专心致志对付眼前满桌的食物。 经过一段时间练功反应的煎熬,此时的他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身上的创口在脓血的排出后飞速结痂,眉间的如角火疮也渐渐消肿,只剩小指大小。 衰竭的脏器在【长生大酒】的滋养下渐渐恢复,心脏跳动渐渐有力不再动不动绞痛,肾元的缓缓充盈,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简单运动就会全身乏力。 所以这些天,周商除了每日的【长生大酒】与两套调理功法动作外,已经重新开始安排日常训练,以及【五禽导引】。 经过两天渐进的训练恢复,周商身体虽然还没回到战前的最佳状态,但修为境界方面却是大有精进,如今已经完成了十二正经以及八条主脉的贯通。 达到小周天境界的时间,比娄洪预估中的更早。 当然,这也多亏了【长生大酒】以及那两套调理动作。 实实在在的玄妙好处让周商感觉两者来历都不简单,但问了几次娄洪不肯讲,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人生很长,恩情总有来往的时候。 而随着小周天的完整,元炁在经络中不断循环,境界提高的好处也渐渐显露出来。 首先是伤势恢复速度加快,其次是身体能量的迅速增强。 明明是个恢复疗愈的过程,但周商却感觉体魄变强的速度甚至超越之前苦练时的速度。 他甚至隐隐有种感觉,就是当伤势彻底恢复时,他的体魄与境界,还会有个巨大的提升。 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的食量,变得有些太大了! 其实在受伤前,他每顿便已经要吃十来斤饭食。 如今受伤后,食量不降反升,明明胃都有些吃撑了,但还是感觉不到饱。 娄洪说这是因为又要疗伤又要进化,两者同时进行身体能量缺口太大,普通的食物已经没有办法做到有效补充。 好在他也给出了解决办法,由瓜哥亲自动手,以灵药熬制的药液,佐餐服用,这才又让周商有了饱腹感。 可即便如此,如今他每顿饭的食物总量摄入,也在二十斤往上,一天得吃四顿。 所以每次吃饭,周商都会选个比较安静的角落,然后将食物摆满桌台,而以他如今在护卫营地的身份地位,通常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所以当周商发现有人挡了食物的光后,便有些疑惑的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一脸谄笑的疤眼。 “先坐吧,有什么事等吃完再说。” 周商指了指桌前,说了一句后,继续专心对付自己的食物。 待满桌食物落地,饮尽最后一滴灵液,周商才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向疤眼问道:“找我什么事?” 憋了半天的疤眼忙不迭的将刚刚与队员们讨论的事和盘托出,最后略带委屈的总结道:“让生意好的摊位大一些多做点儿生意,本就冷清的摊位少一些位置也没什么影响,我可没有收别人的好处,我就是觉得这样做没问题,但是......” “所以你觉得委屈,认为一心都是为让集市更好,不应该受罚对么。” 周商将桌上的餐盘归拢一起,淡淡对疤眼的疑惑进行总结。 “对啊周队长,我就是个这个意思!” 被点出心中想法的疤眼猛点头,然后挠挠头,“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好像东主也没有错...所以我有些想不明白,刚刚弟兄们说了很多,但我觉着都不太对,所以来问问您。” “是没什么对错,主要看你喜欢哪种。” 周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边收拾桌上餐盘,一边反问道:“弱者给强者让步理所当然,你喜欢这样对吧?” “对啊!我觉得这样比较合理!” “其他人呢,觉得这样合理的举个手我看看。” 周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扬声向食堂中其他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的队员问道。 前前后后,食堂中有接近一小半的护卫,将手举起。 剩下那多半,有低头的,有左右观望的,有举起又放下的,放下又举起来回试探的。 周商没有等这些人摇摆出最后决定,端起餐盘起身淡淡宣布道:“在场所有举手的护卫,从明天开始,单独编成一队。廖师傅记一下人数,往后这些队员不能来食堂吃饭,每日餐食就用标准盘单独分装,定额发放。每次训练表现最差的几位,没收一半的定额食物,奖励给训练表现好的。月度训练表现落后的十人,罚没薪酬的九成,当做训练表现优异者的奖励。” 听到这番话,高举着手的疤眼惊呆了,何止是他,食堂所有的护卫都吓了一跳,包括刚刚进入食堂打饭,不知道前因后果。 而举手的小半数队员,则是吓脸都僵了,谁能想到普普通通的饭后闲聊,竟会变成这样的修罗场。 举手的队员心中叫苦不迭,但也有零星几位高兴的。 同在一个营地中训练,队员们对彼此的进度知根知底。 实力又不是面团,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领先落后,或许在头部只是个几天努力的参差,但头部和尾部,那就是天堑般的差距。 正因为清楚,所以举手的护卫只消左右望望,就能找准自己在这支队伍中的位置。 除了大部分面露难色的,当然也有喜不自胜的,自然,也有满脸绝望的。 疤眼就是属于相对落后的那个,虽然不是最差,但在举手的这一批里,确实属于尾部的一员。 在听完周商宣布的规矩后,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词,那就是后悔,万分后悔! 于是他快步跑到周商跟前,哭丧着脸哀求道:“您别开这样的玩笑了,这样搞不行的啊!” “我开过玩笑么?这不是你们认可的合理方式么,为什么不行?” 端着一摞餐盘的周商面无表情,反问道。 “肯定是不行的,就说,就说这个吃饭吧......这餐盘就那么大,装满都不一定能吃饱,若是再少一半,哪里够啊!” 疤眼指着周商手中的盘子,哀声告饶。 “弱者为强者让步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周商轻描淡写道:“成为先进者就不会挨饿了。” “周队长糊涂啊,这怎么可能赶得上嘛!” 疤眼急了,语速都开始变快:“本身就是因为弱才落后的,全力追赶都千难万难了,若是这样搞,先进者顿顿吃饱喝足,落后者顿顿挨饿,那还怎么追,落后者只会越来越......” 说到最后,疤眼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瞳孔巨震,语速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轻,而整个食堂,则是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占尽便宜的强者。” 捧着一摞餐盘的周商站定,环视呆滞的众人,冷声道:“但我劝各位少做这样的白日梦!因为我们终其一生,可能都要以弱者的身份,与这强者林立的世界周旋。” “凭什么周旋?” 周商一字一顿,犀利眼神朝着众护卫逼视过去,言语毫不留情:“我问你们,凭什么周旋?难道凭处处忍让,双手奉上么?” “还是凭中位者的沾沾窃喜?但当强者盘剥淘汰完弱者,中位者又能落到什么位置去?”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严刚袭营的亲历者。王瓜与我,在那位面前,是不折不扣的弱者,若单独放对,不出三十合必死。但最终严刚无功退走,而我和王大师活下来了,凭的是什么?” “联手,拼命!咱们弱者唯有团结一起,相互照应,才有可能抵御强者盘剥。” 周商将餐盘缓缓放入涮洗池,淡淡道:“联合,才是弱者同强者周旋的唯一办法。当然,若是谁能心甘情愿的向强者献出一切,只求苟全追随,那刚才这些话就当我没说。我只同那些被强者盘剥还会愤怒,遭受不公还能感到屈辱的人讲,永远不要认为弱肉强食应该,更不要觉得退让合理。” “你们要保持清醒,不要被这种利强的说辞蒙蔽,弱者要学会彼此在意,好了,话就说到这里。” 将餐盘统统浸入池中的周商转身,一边甩手,一边环视脸色煞白的众人,“所以从明天起,单独编队的竞争便开始执行,尔等可有异议?” 举手众护卫表情为难的面面相觑,好些位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可一对到周商的眼神,又讷讷的低下头去。 无人异议。 失望神情自眼底一闪而逝,但周商也没有多说什么,抬腿便往外走。 行至半程,被一人挡住去路,正是浑身抖个不停的疤眼,“周...周队长...我..我觉得那个编队竞争的规矩,不...不太合理...您..您要不要..再考虑下?” “我只听见你一个人说不合理。” “大...大家,都觉得不合理,就是有点怕,所以不敢讲。” “你不怕?” “我也怕啊,但周队长记不记得...” 疤眼看着都快哭出来了,但还是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提醒道:“严刚袭营时,是我把你从墙壁上,抱下来的哩!” 五十章:通脉 乾坤商行驻地 曾经的荒僻山村,如今已经成为了人声鼎沸的新兴集镇。 除了超大规模的市集外,乾坤商行的工坊和新屋也正在落成。 作为乾坤商行的东主,郑乾如今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地上,每天都撸着袖子与工人们一起干活,余下的时间不是帮着伙计们说媒拉纤,主持婚礼,浑然没有大老板的自觉。 每每看着新房起,伙计们住进新居,他的脸上就会不自觉的泛起笑意,好像比当时乾坤商行扭亏为盈还要得意。 “不就是造了几栋新房,做了几场媒嘛,至于这么高兴啊?” 看到有雇工喜结连理住进新居,娄洪其实也蛮高兴的,但他那是那种看到美好事物的自然舒心,而郑乾则是那种特别满足的狂喜,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作品。 可不就是造点平房,做媒拉纤么,娄洪完全不能理解。 脸上还沾着泥点的郑乾拭去污渍,站直身体,望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工人们,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咱们的重塑乾坤,不用厉兵秣马,不用尸横片野,更不用破碎山河,只需要一点一点,唤起人们对生命的希望,生活的热情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时间!瞧那里,只要有希望,有热情,生命自会蓬勃绽放!” 娄洪顺着郑乾的手指,看见一帮穿着花袄的老娘们儿,满面笑容的,将一吊吊风干好的腊肉、腊肠往檐梁上吊。 这些全是伙计们的家眷,有些个肚子微微隆起,厚袄都遮不住,插着腰分外得意。 “嚯,这就怀上啦!?” 娄洪瞧着远处一个显怀女子,感叹道:“我记着那个不是你俩月前做的媒么,动作真快啊!” “咱们的伙计都是很能干的!” 郑乾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将手搭在娄洪肩膀上,“今晚又有场喜事,老兄要不要来喝两碗,沾沾喜气?” “我对这种酒没什么兴趣。” 娄洪双手抱胸,鼻孔向天,傲然道:“我来找你是来告诉你,你之前的判断错了,我才是有先见之明的那个,早都说放任周商瞎搞会引起哗变吧,你还不信,知不知道刚刚他颁布了个多么离谱的命令?” “很离谱的命令?有多离谱,说来听听。” 看着对方一副还要嘴硬的样子,娄洪赶忙将食堂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郑乾原本只是乐呵呵的当个消遣乐子听,但当他听到周商在食堂说得那番话后,他的脸色就渐渐变得严肃而郑重。 当他听到周商最后要离开,却被疤眼拦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了,“疤眼以人情做商量,那周队长是怎么回答的?” “呵,你都不知道周商有多过分。” 娄洪哼了声,不满道:“他非但没有顾及这份恩情,反而还对疤眼出言羞辱,说对方是因为胆怯和弱小,才认为这个单独编队的法子不公平,当时就把在场的所有人气炸了。” “好些个护卫坐不住了,纷纷开口声援疤眼,说单独编队不公平。你猜周商怎么着,他竟恼羞成怒了,说自己一口唾沫一颗钉,不服气他的规矩可以,能够打赢他就行,一起上也没关系!” “那护卫们一起上了吗?” 郑乾眼光更发,急忙追问道。 “哪有几个敢上啊,该说不说,周商那变化功夫挺唬人的,食堂护卫大多感气境界都没有,好些个都怂了,但也有几个不服的,联合挑战。” 娄洪闷闷道:“然后他们就在校场上,被周商狠揍了一顿,虽未伤及筋骨,但躺床修养个十天半个月是少不了的。” “叫周商这么一搞,营地护卫整个都慌了。老人们还只是在背后抱怨几句,新加入的那几位可不管这个,传什么的都有,意见很大。” “尤其那几位刚加入不久的队长更加,光这一会儿,就有好些位来寻我,有的问我这是乾坤商行的规矩,还是周商自己的规矩。有的干脆就说,若是我不管,他们就自己个儿去找周商解决。我是劝也劝不住了,所以来问问你,这事儿该怎么弄。” 其实从娄洪说周商将那个几个敢出头的人揍了一顿后,郑乾就没再往下听了。 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激动的状态,就像是失孤者于茫茫人海中,寻见了自己的孩子。 但这种欣喜若狂,在娄洪眼里,只是被气得浑身发抖,想起这位对待欺压弱小者的一贯态度...... 娄洪心下一颤,暗恨自己刚刚把事情说得太严重的同时,赶忙往回找补道:“咳,其实吧,我觉得,这些位会这样说周商,主要还是没经历过严刚袭营,要是他们与烈风剑血战时,手下护卫们只是发抖围观,事后只会比周商惩罚得更激烈。所以吧,我觉得,就简单训斥两句行了......毕竟周商刚刚才为了保护营地死战,这伤都还没好利索呢,你说是吧?” 找补的本意,是想让东主念及旧情,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却没想到,郑乾就像是吃了药一样,唾沫横飞,反应很是激烈:“训斥?为什么要训斥!?让周队长按照他的想法做,营地全力配合!刚加入的护卫队长有什么不满意的,来找我。” 这偏帮的态度,只差把“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这几个字挂在脑门上了。 上一次郑乾那么激动,还是乾坤商行扭亏为盈时。 若不是从道源城就受雇于郑乾,娄洪都要怀疑,周商是不是郑乾失散多年的亲人。 还得是血亲,不然这也太没是非了啊,娄洪一万个不理解,“即便周商真是修炼的奇才,也不能这样毫无底线的迁就吧?” “迁就,这怎么能是迁就呢?周队长做得对,我们就该全力支持啊!” 郑乾满脸激动的纠正,然后万分欣慰的感慨道:“周队长懂啊,他是真的懂!” “.......我不懂!” 那种只有一个人蒙眼的糟糕世界又出现了,娄洪没好气道:“我就看不出来周商做得哪里好,我只知道,这货若是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肯定要被套麻袋!” “哈哈哈,不会的!” 郑乾大笑着摆手:“老兄瞧好吧,再过几天,咱们整个营地护卫的气质,将会大不一样!周队长做得好啊,有了这样一群护卫,咱们就可以加快计划进度了,好,真好!” 东家说完话就走了,没有答案的娄洪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将全力支持周商的决定带回营地后,自然又是一番震动,好些个护卫队长眼中有浓重失望。 倒是营地的护卫们接受度很高,毕竟单独编队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人,而且多是以营地老人为主,刀只要不落在自己身上,并没有人会觉得疼。 然后单独编队的规矩就真正出现了,头几日还好。 虽然大家吃不饱,但还有相互帮助,或许是存了挣个印象分的想法,除了极个别的,大多数先进者都愿意将奖励的餐食,还给被克扣的落后者,表现出自己的和气友善。 可一连几天表现,周商都没有丝毫反应,眼瞅着中位者都要追上了,先进者也顾不得谦让了,他们开始主动享用奖励部分的餐食。 只剩一半的定量餐食,让落后者叫苦不迭,而严禁以自有钱财补充营养的命令颁布后,更是撕碎了队员最后一点体面。 很多暗地里的小动作接连出现,好些吃亏者向周商申诉,但对方却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连偷抢他人的餐食都不会受到惩罚后,最残酷的竞争开始了。 首先是落后者的餐食频频失窃,并在出现防盗手段后改为明抢。 动手的有同是落后阵营的,亦有中位阵营的。 这支单独编成的护卫队,好像一群被圈禁起来的野兽,他们互相撕咬争夺,仅仅只是为了几口饭食。 有其他队员实在看不过眼的,不是被周商吓退,就是被队友拉住。 又过了几天,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月底发俸,周商竟真的收缴了落后者薪俸的九成,奖励给领先者。 训练繁重,吃不饱,最后竟然连薪水都被盘剥,种种一起,终于绷断了落后者脑中忍让的弦。 他们团结一起,想要夺回薪水,却被领先团队轻松镇压。 虽说最终没有出现人命伤亡,但落后那些位,大多伤筋动骨,躺到了病床上。 反抗的人倒下了,独立编队又恢复了正常运转,但很快情况就不太对了。 中位者们发现当落后者伤退后,他们便成了落后者,竟要挨饿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又想起当日周商在饭堂说得话,这次落后的人们,并没有相互碾压,而是选择团结一起! 于是独立编队分成两股阵营,中位者和落后者团结一起,不再愿意交出餐食的一半,而几个领先者,面对抱团一起的落后者们,也只能悻悻作罢。 保住食物的落后阵营欢呼不已,他们认为自己找到了对抗的方法。 然后周商便将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自明日起,独立编队每人的定额食物,减少到原先七成供应,其余规则不变!” 周商下令,食堂全力配合,翌日独立编队的众人就发现,他们全体都吃不饱了! 但这一次,独立编队的队员们没有相互倾轧,掠夺,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真实体验,数次规则的变化,不论领先者还是落后者都隐隐约约有些察觉。 好像不论他们之间如何撕咬对抗,只要周商还在,独立编队的情况就不会变好! 由此可见,他们真正的敌人并非彼此,而是制定规则的那个人啊!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敢将周商当做敌人,独立编队中的几名领先精英队员,发现阵营有叛乱的苗头后,迅速向周商进行高密,以表忠心。 周商对几名领先告密者很是“欣赏”,不光授予了小队长的职务,更是直接通知食堂,将其餐标提到足额程度不说,餐后还有水果。 为表器重,周商更是将镇压叛乱的任务,交给了这几名“备受青睐”的领先队员。 几名告密者受到如此鼓舞,自然奋勇,可面对团结一心的反抗阵营,依旧寡不敌众,在反抗阵营付出五人轻伤的代价后,几名告密者全都被揍翻倒地,在爬不起。 在缴获告密者团队丰盛餐食,饱餐一顿后,独立编队的队员们将目标对准了真正的大魔王——周商。 “我们要立即解散独立编队,恢复应有权益!即便你不肯,我们也再不会听命于你了!” 在晨间训练的集合时,独立编队的临时领袖是这样对周商说的。 “我早就说过了,要反对这个规矩很容易,打败我就行,你们可以一起上!” 大魔王依旧是大魔王,面对独立编队的全体反叛,依旧是面不改色。 小周天的境界加上远超一般感气的强悍体魄,周商甚至没有动用大佛果实能力,就把独立编队的反抗军们,一一给揍趴下了。 但这一次,被揍倒在地的队员们,并没有绝望,更没有如败犬似的哀嚎。 哪怕面对周商凶悍冷静的目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队员们也没有丝毫回避,甚至有些位还以恶狠狠的目光予以回敬! 那意思明了清晰,这次虽然打输了,但反抗不会停止,直至打败周商这个大魔王为止,直至恢复应有权益为止! 经过这么多的激烈对抗,周商终于笑了。 “很不错的眼神,我感受到你们的态度了。你们表现得很好,也希望这段体验,能帮助各位在今后的人生中,认清真正的敌人。” 作为全场唯一站着的男人,在与满地的伤兵一一对视过后,他扬声道:“现在我宣布,独立编队正式解散,你们所有人,恢复普通队员身份。不满怨愤者,随时向我提出挑战!” 言罢,周商便自顾自离开训练。 或许是情节转折太快,让刚刚还在想反抗对策的队员们脑子转不过来弯,一直到周商离开好一会儿,校场才响起酣畅淋漓的欢呼声。 一如郑乾判断的那样,在周商解散独立编队后,营地护卫们的气质突变。 那种气质变化很难准确描述,如果硬要做个比方,大概就是原本盲目愚蠢的疯狗,忽得化作精明凶狠的群狼? 气质转变的突兀也就算了,更让娄洪难以理解的是,狼群竟然将周商视作头领! 不光是原先独立编队的,就连营地里其他小队的护卫,看到周商那都是毕恭毕敬,比看到他这个统领还要尊重。 甚至就连几名新加入营地的队长,也一改之前的不屑,见面就是老长一通客套。 这特么的是什么道理? “为什么,我不懂!” 从头关注到尾的娄洪百思不得其解,借着酿造【长生大酒】的时机,向周商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解释起来很复杂。” 怕麻烦的周商并不想做长篇大论的系统解释,直接点出结果:“您只需明白,经过这件事,今后再有强者想盘剥他们,就很难了。另外在目标清晰并有人带领的情况下,他们也敢向强者挥拳了。” “就这么几天功夫,能有那么大改变?” 娄洪将信将疑:“不可能吧。” “这都不是重点,您先帮我看看!” 左右只是件小事,周商根本不在意娄洪相不相信,他伸手指着自己眉间,正色道:“火疮退了以后,我感觉身体有很大变化,尤其是这几天练功的时候,体内元炁奔腾得厉害,感觉全身所有经络都被贯通了,这是不是通脉了啊?” “你小周天才多久,即便有【长生大酒】与练功反应加持,应该也没那么快通脉吧?但也说不好。” 娄洪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教给了周商验证的办法:“这样,你将元炁沉入丹田,然后将其爆开,若是元炁自在游走,没有滞涩、碰撞,那就说明通脉了!” 周商闻言,颔首闭目,数息后,睁开眼。 “一炁贯通周身,确实通脉了...” 确认境界状态后,周商立刻向娄洪提出最关心的问题:“那现在我与严刚差距还有多大?” 五十一章:难走的路 听到周商问题,娄洪不由得一愣,旋即神色复杂。 毫无疑问,周商是个修行天才,但能在一域闯出名声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天资纵横呢。 有一个追赶的目标自然会让人生出不小的动力,可若是哪个目标太远太大,怕只会让人心生绝望随后放弃。 所以娄洪皱着眉斟酌半晌,才缓声劝道:“如果你要为自己找个追赶的目标,那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一开始就挑战那么高的难度。”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一点儿追赶的机会都没有啊。” 周商心情平静,神色从容,并没有接受或反驳,只是疑惑不解:“为什么?” “你与严刚的差距,可不止是境界而已。” 娄洪看周商没有过分激动,决定说点儿真话:“生活是很残酷的,修行更是如此。虽说走致神道途的家伙,脑子多多少少粘点儿毛病,但在修行进度这一块儿...” 娄洪摇摇头,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么同你讲吧,若是换个同等境界的锻体武者或炼炁士为目标,以你展露出来的修行天赋,只要坚持,待到对方触及自身天赋上限或功法瓶颈,亦或是修行热情耗尽,那么你俩的境界实力就会迅速拉近,人们所谓的后来者居上,其实大部分是这种情况。” “毕竟修行这种事,一月不练,手生脚慢;两月不练,实力减半;三年五年,成门外汉。只因这等平庸修者占了时间绝大多数,所以人们总觉得后来者居上靠的是天赋,但人们往往忽略了,眼前这些被超越者,也曾是超越者,如今会被超过,并非后来者天赋更高,而是他们选择不再走了,停下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或许是怕打击到周商的信心,娄洪把话说得尽量婉转,并将道理掰开揉碎,一点点喂。 “明白,完全明白!” 周商当然不会无视娄洪这番善意,为了证明不是在敷衍,他还将对方隐藏在委婉说辞下的核心意思点出:“严刚是将剑术精进当做极乐的致神修士,且修为境界比我高出很多。哪怕我的天赋更强,但严刚凭借先发积累优势,也很难被追赶超越。是这意思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听到周商的话,娄洪大感欣慰,点头不迭:“那么长的积累距摆在这儿呢,实在没有必要较劲。” “道理我都懂,但我选择坚持。” 周商只是笑笑道:“一年功夫和二十年,差距当然很大,但三十年和五十年,听着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大了?再说,我又不是立刻就要把事情做成,之前严刚差点杀死我,等再遇见,杀回去也很合理吧?那既然要杀回去,肯定得先了解下对方情况啊。” “毕竟是杀不是送,总得有几分把握了才动手哇,正巧您和他相熟,所以想来问问底细,主要也是做个计划,看看修它十年二十年的够不够追,要是不够就接着修嘛。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忘性小,耐性好,不好追就慢慢追,总能追上的,您说是吧。” “......是不是的不清楚,但听你这话,感觉严刚早晚得死你手里。” 娄洪神色复杂,感慨万分:“行叭,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我也就不再劝了,说说,都想了解些啥?” “实力境界,功法天赋什么的。” 周商掰着手指询问:“主要还想了解下致神道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瓜哥和严刚的修为境界,体魄差距都不大,但战斗力好像...”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很正常。” 娄洪解释道:“修为境界并不完全代表战力,虽然严刚只是寻常中品的境界,但西夏很多中品大成的剑客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天生的剑者,任何剑术都能很快掌握,并且很快创造出适合自己的招数,同境之战,很少有人能够赢他。” “中品境界间的参差,这么小么?” 周商有些疑惑:“我感觉感气与通脉,战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怎么听起来这中品阶段,境界和境界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不大?” “不是参差不大,是严刚太强,所以显得参差不大。” 娄洪撇嘴道:“中品三境,易筋、锻骨、壮腑。每一个境界修成都有极大提升,但是受限于资源功法,绝大多数人只会以自身元炁进行温养,练法都没有,更别提战法了。” “所以很多的中品修行者,其实只是磨练出几手绝技,稍强些的通脉而已。与真正的中品修士之间,实力差距只会更大,就说王瓜吧,虽然他沉迷炼丹已经将修为都荒废了,但那化身心猿的功夫一使,永宁城那些所谓成名中品,单对单大多不是他对手,而他跟严刚战斗的场面你也见过了,个中差距,不消我来多说吧。” “这样算的话,我可真是选了个了不得目标呢。” 周商笑笑道:“看来得更努力才行啊。” “现在知道怕了?” 娄洪闻言满脸嫌弃:“所以我才让你不要把目标定得那么高啊,一个刚刚通脉的年轻人,先踏踏实实的整理练法,找好方向,一上来就搞那么大,不是徒增烦恼嘛。” “哈哈,娄统领说得对!” 周商丁点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顺着娄洪的话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需要换一种修炼方法了是么?” “不是换一种,是找一种,或者说,选一条路。” 娄洪伸出手,竖起两根手指,认真道:“虽说世上通脉功法无数,但说到底,其实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自然强化,一条是定式强化。” “这两条路有什么区别么?” “从结果上来讲,是没有区别的。” 娄洪耸肩,摊手:“两条路最终都是以元炁促成身体进化,最终达到生命质量蜕变的结果,但过程表现上就区别很大了!” 周商好奇:“怎么讲?” “所谓自然强化,就是最古老,最经典,也是最简单的修炼方法。上古时候修行者认为,元炁流转自有其道,不该人为妄自干扰,所以凝神静坐,使元炁自由流动,终究天人合一。后人以此理论为基础,衍生出无数种自然强化的功法流派。” “又因古时修士认为,天地万物,种种都比人更加贴近自然,所以什么样稀奇古怪的练法都有。” “而所谓定式,就是严格规束元炁流动,使其在特定的经络穴道,筋腱,肌群中完成周天循环的法门,因为这样的术式周天循环短,且循环固定,所以见效很快,慢慢成了修行界的主流。” “这是区别,说完咱再来说说具体表现形式,自然强化是慢慢锤炼元炁,打开人体神藏,完成生命蜕变的功法。练法很多,练得人更多,但总体而言找不出什么规律,同批几十个师兄弟练同一个自然强化的法门,资质悟性好的不一定进化快,根骨差天赋差的也不一定慢,强的说不清楚怎么强的,弱的也想不通怎么弱的,总之自然进化的功法效果就是一个字,玄,非常玄。” “但定式功法呢就是整个倒过来,对资质天赋要求严苛。但每一关每一步都表现得清清楚楚的,通脉境界的功法吐纳锤炼特殊真元,易筋境界功法以独有办法强韧经络、筋腱。锻骨境界功法重塑根基。可以说只要本人天赋资质优秀,功法境界支持,修行资粮充沛,那么就能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破关!” “练法就是这两种,路也分两条!” 说道这儿,娄洪语气更为郑重:“一种是择一宗门势力加入。修炼之道自上古流传至今,每一个能够传承下来的宗派,功法定然有其独到之处。虽说适性各有不同,但只要加入宗门,便等于站在无数前辈的走过的,堂皇正路上!” 说到这儿,娄洪看了欲言又止的周商一眼,没好气道:“你是不是以为,接下来我会说,金刚门的定式功法有多么有多优秀,然后借着传授你【长生大酒】与金刚八部定式的恩情,让你加入金刚门?” 周商并没有否认,只是笑笑。 “嘁,如果你是这么想我的,那你就猜错了!” 娄洪双手抱胸,不爽道:“我确实很看好你,并且想要收你入我门下,因为我觉得你的天赋心性,很适合金刚门的功法路数。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观察,我已经熄了收徒的念头。” “第一,是因为你将严刚当做超越目标,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实话就是,即便你拜入金刚门下,修习金刚门功法,也不见得能赶超对方。” “第二,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的练功反应。” 说到这儿,娄洪朝周商眉心点出一指,这一指十分突然,速度却不很快。 当然这个不快,是指与娄洪曾经那种鬼魅般的出手速度相比。 对周商而言,这一指也已经快到不行,退是肯定来不及退了,只能堪堪将手抬起格挡。 但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那指是奔着眉心来的,周商却觉得喉咙很危险。 随着娄洪手指越靠近,这感觉便越强烈,脑海中甚至出现幻觉似的片段... 周商“看到”娄洪那一指在凑近眉心时,闪电般的折向喉头,速度是先前数倍,鬼魅一般。 刹那间百千个念头流转,周商遵循本能将手掌竖起。 “啪” 是指尖与手背碰撞的声音。 再看娄洪,正一指点在周商拦在脖颈前的手背上。 周商表情有些疑惑,不明所以。 “果然是心觉强化...” 缓缓将手指放下,娄洪感叹万分:“之前我也不敢笃定,觉着或许可能是心智方面的提升,现在也不用猜了,就是心觉提升。嘿,也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世间万种练功反应,毛发体肤发生最多,其次是四肢六腑,最上是五脏六识,而六识之中,又以眼、耳、鼻、舍、身较为常见,心觉强化,那真是罕有得多少年都碰不上一个!” “罕见不好么?” 周商不太理解。 “你当这是做买卖呢,越稀罕越好?修行这玩意就跟赶路一样。” 娄洪没好气的打了个比方:“人来人往的驿道和人迹罕至的山道都能去到远方,走驿道也不一定能比山道的走得远,但能肯定的是,走山道肯定比走驿道更难!” 娄洪叹了口气:“想我金刚门功法传承至今,历经千年,共有内外两套大功,十六定式。外功自健体境始,直抵洗髓大道,境境皆有玄妙!内功比外功更强,内圣外王,能愈万伤启神藏!但六识这块......确实有些超出本门的功法涉猎范围了,何况还是六识中最罕见的心觉。虽然这样说很不甘心,但收你入金刚门,确实是在浪费你的天赋!” “你是个心思深,主意正的,如今也有了通脉境界,与洞见根本的心觉,所以已经真正具备了走另一条路的条件!” 娄洪满脸正色:“你可以像道源宗十三位创法祖师那样,游历天下,见识各种武学流派,并创造出最适合自己的定式功法!” 周商一呆:“您就这么信任我?” “屁个信任啊!你瞧永宁这些散修,靠着自己瞎琢磨,都能搞出套不赖的通脉功法,开馆收徒,你还能比他们差了?” 娄洪没好气道:“再说,你不是要超越严刚么,人都已经快要蹚出自己的剑道了,你还想搁这按部就班拾人牙慧,得到哪年能超过去。不如先碰碰运气,虽说自创的功法肯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完美契合自身,精进速度肯定是最快的。先闯闯呗,万一成了呢,即便不成也无所谓,到时再来投奔,我肯定在金刚门给你留个打手的位置!” 娄洪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周商却能从言语背后听出一份莫大的善意。 虽说周商并不觉得自己的天赋真的高到能让别人纳头便拜,但根据两招金刚功定式的表现,还是不难看出自己在修行上确实是有些天赋的。 娄洪也不止一次提出要招揽自己入金刚门,尤其是在传承【长生大酒】和八部金刚定式时,对方心里肯定存了借此收自己入门墙的想法。 挟恩图报是不好,但世上又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呢。 娄洪表现出的格局与大度,让周商不由得心潮起伏,双手抱拳,满脸正色沉声道:“不论最终成与不成,您的恩情周商铭记于心!” “嘁,你能少气我几次,就算是报恩了!” 两人自黎明前于矮丘酿酒又练功,又谈到现在,不知不觉间,朝阳已经升起,万物复苏,光明洒向大地。 迎着初升照样,两人迈步往营地回。 同行的过程中,娄洪顺道又给周商出了些主意:“想要超越严刚,以你现在粗糙的战斗经验可不行,好在你有心觉强化,这是实战当中的神技,能助你洞见虚实,加上眼下你最需要就是从各种武道流派中汲取营养,所以应该加大实战力度,尤其是跟同等境界的对手过招。” “我刚有了个想法,永宁不是有那么多道馆么,各种流派都有,你可以自己先琢磨几个招数,等到练成了,便上门踢馆挑战,这样又能增加实战经验,又能验证自创武学,还能观摩他人术道,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五十二章:博采众长 永宁城,铁拳道馆 坐落在永宁西城的一间小小道馆,十年来却是声名鹊起,门徒众多。 一来是因为馆主章文武,以平民散修成就中品境界,并自创易筋境界的铁臂功、配以通背拳法,一经出世便以铁臂通背连败十余位永宁入品馆主,闯下“不二下”,“铁臂无双”的偌大威名,是永宁道馆中鼎鼎有名的强者。 二来也是因为铁拳道馆的开价实惠,中品境界的馆主,最低通脉小周天的教习,还是小班制,这样的师资力量,堪比永宁某些大型道馆,收费却十分亲民。 当然,前两个条件虽然诱人,却不是铁拳道馆能够做大的关键。 毕竟人们交钱给道馆,是去学本事的,师父有多强,收费有多低,这种事情只有在教真本事的情况下才算好处。 若是不教真东西,道馆收得再少,也是诈骗! 关于这一点儿,永宁的民众心里可太清楚了,因为这二十年来,出现过不知多少只收钱,但不教真东西的道馆。 所谓久病成良医,被骗的多了,永宁人也琢磨出一套分辨真假的办法。 那就是衡量一个道馆的好坏,不单是看馆主、教习实力有多强,还要看成材率有多高,多久能让弟子感气,多久能教弟子入品。 有成效是衡量一个道馆好坏的重要指标,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动则三五百一个月的束脩,若是对进度没有预估,怎么舍得往里投。 而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名声鹊起,除了高手多,收费低外,铁拳道馆还有两大优势。 首先是大肆推广“走炁”法。 两百个大钱,便能请通脉境界的教习帮助学员“走炁”一遍。 三百个大钱,便能请动“易筋大成”的中品馆主,亲自动手! 寻常人需要三五年才能修成的【感气】境界,拜入铁拳道馆最多一年就能练成。 而且这一年,头九个月还是在练硬功,打熬身体。 待到身体有些基础了,最多十轮【走炁】,感气必成! 依靠这个办法,铁拳道馆很快便成了平民修行的首选,甚至很多别家道馆的弟子,都会悄悄的来找铁拳道馆的师傅们帮忙走炁。 第二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铁拳门人实战效果惊人。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步法套路,避实就虚,铁拳道馆的弟子突出一个刚猛无俦,与别家道馆弟子切磋,经常打断对方骨头。 成效快,战力强,师父猛,收费低... 如今的铁拳道馆,已经是永宁赫赫有名的一块招牌,尤其是随着“走炁”道馆大规模的出现,这些自诩掌握“最先进”修行方法的馆主们自诩新派道馆,并将章文武尊为领袖,这也使得铁拳道馆在永宁的地位更加超然。 而这,便是周商挑选的,踢馆第一站! 铁拳道馆的正门,有一方宽敞空旷的大院,一间“囍”字型的高门瓦房,门楣上挂着“铁臂无双”牌匾,左右两根门柱子上,落着副笔锋苍劲的一副对联。 “煞锤冲掳双臂摇,扬鞭左右谁能当!” 道馆功法,很大程度上能够体现出道馆气质。 在周商表明来意后,他就被四面房厅内,走出的铁拳门弟子团团围住。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被一众师兄弟簇拥着的章炎走到大院中央,朝周商喝问道:“小子,你是什么境界跟脚,为何来铁拳道馆挑衅!?” 虽说是踢馆,但周商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所以特别真诚的自我介绍道:“通脉大周天,一介散修,无门无派,久闻铁拳道馆拳术超群,技痒难耐,特来讨教切磋,并无挑衅之意!” “通脉大周天!?” 听到这个介绍,章炎一愣,上下打量了周商一番后,旋即冷笑:“我明白了,散修入品,想要一战成名,所以选了名声最大的,不得不说你这主意打得倒是不错,就是有些认不清自己!” “也罢,某今日便让你瞧瞧,通脉与通脉之间,差距有多大!” “铁拳道馆章炎,通脉大周天,请指教!” 章炎并没有过多废话,行一抱拳礼后,双臂便响起一通“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向周商攻杀过去。 通臂拳的路数与一般拳法不同,双臂如猿猴荡树般挥舞甩动,放长击远,好似甩鞭。 周商如今心觉锐利,虽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怪异的拳术,却是全然没有慌乱,抬手便挡。 “啪!” 如长鞭甩尾的爆响,刚猛无俦的长击正中格挡的小臂,周商只觉得被铁锤狠狠砸中。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炮竹一般的炸响! “啪啪啪啪啪!” 章炎的双臂仿佛化作两条钢鞭,劈头盖脸,疾风骤雨。 面对如此骤密强力的攻击,周商全然找不见还手的机会,只能依靠锐利的心觉格挡闪避,左支右绌。 但随着交手次数增加,小臂的疼痛感便越强,明明他的体魄力量要比对方更强,可在这种短促密集的交手中,竟连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出。 又挡了几十下后,臂骨像是要断了似得,连提档都变得分外艰难。 章炎敏锐察觉战机,双臂摆动,以一式“游荡锤”砸开对手中路门户,“中庭钻”奔其胸膛。 “砰!” 像是被攻城锤擂在胸口,巨力将周商击飞数丈,“轰”得一声撞在院墙。 青砖垒起的墙面出现人形凹陷,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数尺,才将这力道全部消化。 作为切磋而言,这般已经分出胜负,所以章炎并未追击,而是缓缓甩动双臂散炁收功。 又过数息,周商揉着胸从墙上落地站起,遥遥朝着章炎拱手,满脸兴奋的称赞道:“冷、弹、脆、快、硬!通臂拳术果然精彩凶猛,在下佩服!” “承让了。” 原本章炎是不屑与踢馆者多聊的,但看见对方落败,却还盛赞自家拳术,甚至点出其中精妙,这才让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甚至愿意客套几句:“阁下修为亦是不俗,体魄强健,气息浑厚,只是好像并未修行什么招数劲力,若是阁下有意,某可以引荐你入铁拳门下,以阁下根骨气力,若是修行铁臂通背,来日成就不可限量!” “阁下好意心领了,可我想要领教各式武道流派,最后创出最适合自己的功法拳术,所以不能拜入铁拳门下了。” 周商满脸认真,指着身后裂开的墙面道:“另外,修补墙面要多少钱,我会照价赔偿的!” 短暂寂静后,引得一众铁拳门人哄笑不止。 “听到了么,这个弱鸡通脉说要自创功法拳术,哈哈哈,笑死人了!” “别笑了,也许这位是跟十三祖师一样的武道天才呢,噗,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噗嗤!” “噗哈哈,他要是能够自创功法,老子就是武仙转世!” “通脉大周天,却连一点打法都不会,就这还想自创功法拳术?做梦也选个晚上吧!” 围观的铁拳门弟子极尽嘲讽之能事,就连章炎闻言,嘴角也扬起三分讥讽,七分不屑。 刚刚他还觉得周商是个可堪造就的人才,但听完这番话后,他只觉得对方是个没有自知之明,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似这样的蠢货,多唠一句都算自己输了! “行了,全都滚回去练功!” 朝着还在围观讥讽的铁拳门人扬声一句后,章炎朝着周商驱赶蚊蝇似挥挥手,厌声道:“这面墙不用赔,你可以走了!” “这样嘛,太感谢了,下次再会!” 周商闻言面露喜色,也不说什么非赔不可的话,客气向章炎道了句谢,便转身向外,步履从容的离开。 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在门外,章炎不屑的哼笑一声,转身回到桩房,刚一进门,便看见刚刚被馆主收做外门弟子的陈石,正目瞪口呆望着大院。 剑眉便不由得竖起训斥道:“不好好练功发什么呆?” “我...他...我....他...他..我!” 陈石指来指去,语无伦次了半天,囫囵问道:“他...他真是通脉大周天?” “如假包换,只论元炁体魄,对方甚至比我还要雄厚些。” 章炎昂首,得意道:“但哪又如何,刚刚你们不是看见了么,对方在我手下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这一方面嘛,是咱们通背拳法高妙,另一方面,也就是我常常挂在嘴边的,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精。武道修行,最忌讳的就是好高骛远,刚刚那人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空有通脉境界,却连一点儿拳术打法都不会,全凭本能战斗,还妄想创造功法。似这样的蠢物,即便中品境界,一样在我手下走不过三十招!” 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得有掷地有声,引得桩房中的铁拳门人大声叫好。 唯有陈石,丝毫没有受到鼓舞不谈,瞠目结舌的症状甚至更严重了。 “为什么这幅表情?” 章炎皱眉,不解问道。 “因为我...我认识那人啊!” 陈石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 “认识好久了?” 章炎撇撇嘴:“他这白日梦应该做了很多年了罢,也没个人提醒他?” “...不是...大师兄,你说...如果...如果一个之前从来没有修炼过的人,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修到通脉大成...你说...他...他有没有可能....” 陈石结结巴巴的提问,话还没说完,就被章炎打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章炎皱着眉:“师弟,你是不是糊涂了,咱们新派武道,是世间公认精进最快的武道,通过“走炁法”,才将本来需要数年才能达到的“感气”境界缩短到三个月!你如今也是“感气”境界,应该最明白,即便全程配合丹药,想要打通十二正经与八条奇脉,也得耗费数年苦功不可!” “这还只是小周天,所谓大周天,是得一炁贯通周身,虽说进度会比小周天之前快些,但没有个一两年功夫,也办不下那么浩大的工程,这还是因为咱们是精进速度最快的新派武道,若是换了别家道馆,你苦练十年,也不一定能达到小周天境界!” “为兄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到的这样传闻,但不到一年功夫就从零开始修到通脉大成的人,这世间绝不存在。若是有人跟你这样说,那十成十是个骗子!”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能够进入桩房的,至少是感气境界的弟子。 并且多是从小就接触道馆修行,天资或许有强有弱,但见识肯定比一般人强。 所以桩房其他弟子听到章炎的话,皆是纷纷出言附和,认为不到一年的时间,根本不够从健体到通脉,一天当做两天使都不行,会相信这种谎话的,绝对是个没有真正修行过的门外汉。 但这种常识,陈石难道不明白吗! 所以他为什么瞠目结舌,就是因为亲眼所见啊! “...那人几个月前,真的是一点儿修行痕迹都没有啊!我亲眼见到他一点一点修行起来的,你们要信我啊!” 陈石的话,引得桩房众师兄弟大笑,就连章炎也被逗乐了。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了!刚刚还不到一年,现在就剩几个月了,再说下去,这人怕不是得一觉睡醒,易筋锻骨,中品大成了!” 章炎拍拍手,朝着桩房众师兄弟道:“练功练功,全都抓紧练功,千招会不如一招精,功夫都是时间磨出来的!另外,今天就是丹期结束日了,需要配置培元丹的,一会儿来我这儿报名交钱!” 听到这话,桩房霎时间哀鸿遍野。 “啊...丹期又到了啊!” “唉,这全程丹药确实费钱啊...快用不起了!” “听说乾坤商行有便宜的培元丹卖啊,就是数量很少,靠抢似得。” “算咯,我才不用那种来历不明的丹药呢!咱们道馆的特供,一定是最适合咱们用的,我都打听过了,一般培元丹药力,得要一轮训练周期,十天左右才能完全消化,咱们只要六七天!若是全程用药,咱们的精进至少快人家三四成!” “快也是用钱堆出来的,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啊!” “再熬一熬,等通脉境界就好了!” 谣言都是插曲,桩房的师兄弟们很快讨论起现实问题,再没有关注陈石心中的波澜壮阔。 …… 数日后,营地食堂 “......不是叫你万事找瓜哥么,怎么搞成这样?” 一般情况下,王瓜是不来食堂吃饭的,都是由小灶送到丹房。 但今日破天荒的出现这里,却不是为了吃饭,而是来给周商送药,“一瓶外敷,一瓶内服...我是真搞不懂,请假一天挑战十几家道馆,一场没赢过,是什么支撑你反反复复的找揍?” “当然是因为梦想啊!” 年关将至,数九隆冬,此时的护卫们大多传得厚重,但周商、王瓜仿佛不避寒暑。 身上衣物薄厚依旧同春秋无异,这也让人能够大概看到周商身体状况。 那真是满身青紫,没有一块好肉,偏偏周商的精神,却振奋昂扬得不行。 接过王瓜递来的药瓶,龇牙咧嘴的灿笑。 “没听过谁的梦想是找揍!” 王瓜看的牙疼,没好气道:“我都听人说了,你这挑战道馆时,好些人都对你发出过邀请,每每你都回一句要自创功法拳术。如今外头都传开了,说永宁城出了个武呆子,搞得无数道馆都想揍完你然后嘲讽一顿。我就搞不懂了,你都挑战那么多家道馆了,见识那么多武学流派了,就一点儿东西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 周商无语,“要是啥都没有,那不成纯挨揍了?” “有你倒是用啊!” 王瓜气坏了:“有货不用,你是脑子有洞,还是挨揍有瘾啊!” “可以用,但没必要。” 周商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体验各种武道流派,不光要用身体,还得让对手将武道中所有精妙发挥出来。然后我再从对方的武道招式中,感受创造者的思路,以及招数想要达到的效果,甚至期许,去芜存菁。这种情况下,要是我还击得太厉害,对手难免慌乱失措,动作变形,难以将武道精华展现,这不就同我的初衷背离了嘛?所以没必要!” “再没必要,也好歹赢几场吧?” 王瓜气不打一处来:“总不是所有武道流派都有可取之处的吧,碰到那种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的流派,赢个几场不过分吧!” “那就更没必要了。” 周商一脸正气,摆手道:“随着我积累越来越多,似这种无有裨益的流派只会越见越多,但万一有那种虽未光大,但奇思妙想的武道流派呢。若是都揍一顿,名气大了,哪还有小道馆愿意接受挑战,长此以往,不是再没有提升空间了么。” “难不成你要把永宁所有的道馆都输一遍?” 王瓜简直不敢那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溜圆。 “无所谓的。” 周商异常淡定:“人生嘛,必须赢的时候能赢就行了。” “无所谓?...我让你无所谓......让你无所谓!” 越想越气的王瓜,左右看看无处发泄,一把抓起面前的食物,疯狂地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恨恨道:“看什么,不服气嘛!?” “没有没有,喜欢就多吃点。” 周商将手中两瓶还热乎的丹药塞进怀中,笑眯眯道:“食堂饭菜很多,无限供应。” 五十三章:百舸争流 【长生大酒】是疗养身体的无上道法,浑身青紫的淤伤不过几日便恢复如初。 而每每伤势好转恢复,周商都会请假出门“踢馆”,于是乎乾坤商行“武呆子”的名声越来越大。 通脉大周天的境界,战遍永宁大小道馆却无一胜绩,还口口声声说要自创武道功法,是近来城内不大不小的乐子。 很多人在背后称周商为“入品之耻”,“最弱通脉”。 但外界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影响到周商在营地中的地位。 一来嘛,是因为护卫队员每天都能看到周商的训练量,明白周商实力境界,绝不像外界传得那么不堪。 二来也是因为经过单独编队事件后,周商在营地中的超然地位。 所以当城内流出“武呆子”的传闻时,暴民营队员个个义愤填膺,嗷嗷叫着说要给对方点儿厉害尝尝,丝毫没有考虑要对付的目标是一座道馆。 还有那些连新加入的护卫队长,听到传言后更是气得不行,纷纷都来将自己的得意技法传授给周商。 希望周商学会以后,回去复仇。啪啪打那些道馆的脸。 在与这些自己人切磋交流时,周商当然不会藏着掖着,看到有所裨益的招数就吸收,没有裨益的那些也会给出自己的武道见解,看看能不能给予帮助。 于是情况就变得有些诡异了,队长们明明是来传授技巧的,最终却变成武道交流。 好吧...说是武道交流有些亏心了。 其实就是几名护卫队长演示技巧,然后周商看过之后,开始说话。 “我见过有一招与这相似,但发劲方式似有不同,若是如此如此,当能使发动更快,威力更上一层!” “.....若是换成这几条经络走炁,爆发力或许更强一些。” 高屋建瓴,直指要害的提点,常常几句就能说得护卫队长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术道大进。 明明是他们想来传授武道的,最终却是带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离去。 这特么的是武呆子? 这要是呆子,那他们岂不是傻子!? 难以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但周商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依旧保持着踢馆即挨揍的技术水平。 久了久了,营地的护卫队长们都麻木了,认为可能周商真的是挨揍有瘾。 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这样一个,在营地内切磋,谁也打不赢的高手,一跑出去踢馆,就谁也打不赢了? 可能吗?不可能吧? 所以到了后头,当营地内的护卫听到外头又传来周商战败的消息,那表情简直复杂得难以言喻。 当然,也有些耿直的,会说周商那是纯纯在逗道馆的人玩呢! 这番说辞自然引得传话人发笑。 因为人嘛,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倒是也有道馆传人听到这话将信将疑的,但周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不断体验各种武道流派,四处战败。 所以久了久了,这种说法除了在乾坤营地内部流传,外界倒是再没人信了。 但信与不信的,同周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随着武道积累的日渐深厚,如今的周商不再满足于只是照猫画虎。 每每碰上那种毫无裨益的武道流派,他都会将自己代入设计者的视角。 考虑,如果他是这武道功法的创始人,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个功法提升威能,或是弥补缺陷。 还别说,当这观念一经转变后,周商已经不光只能从精妙的武道流派中汲取养分了。 即便是碰到那种毫无可取之处的武道流派,他也能在思索改进的过程中,得到很大的裨益。 只是从外界看来,周商依旧还是那个屡战屡败,毫无胜算的武呆子。 除了有限的几人,没人知道这四处挨揍的家伙,在通脉境界的武道积累已是何等雄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年关将至。 这是乾坤商行第一个新年,荒僻村落如今已经扩建成人声鼎沸的集镇。 每每这种何家欢庆的时节,就是护卫营地最忙的时候。 营地中那些拖家带口的护卫们,都在年关时想尽办法请假。 反倒是暴民营的全体,无牵无挂,似乎将营地当成了家,当然,这个无家集体中自然少不了代表人物—周商。 毕竟对于这位而言,什么过年不过年的,只是个普通的训练日! 尚有那么多术道未调整,还有那么多定式未尝试,还有那么多招数未熟练... 过年?突破才是过年! 要不是还得休眠增肌,周商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这武道实力飞速提升的感觉,未免也太快乐了叭!!! 只可惜周商心中的欢喜,旁人是感受不到的。 在老掌柜郑福眼里,这个年轻人实在太过孤单了,在了解到周商孑然一身后,就疯狂给他介绍对象,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俏丽寡妇,小老板娘! 货源之丰富,品种之多样,周商甚至觉得要是商行开辟拉纤说媒业务,怕不是早都扭亏为盈了。 这边刚应付完郑福的好意,那边沈炽又觉得周商太可怜了,帮着置办年货不说,还非说要一起过年。 一心只想训练的周商果断拒绝,这货就装可怜,说他从小没了爹娘,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的,遇到周商就像遇见亲人,而今他也只有这样一个亲人云云。 若不是见过这货在沈家村的受欢迎程度,周商差一点就信了! 果然生意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货若是换个世界生活,高低是个影帝。 眼见装可怜没用,沈炽就开始央求,说是就想在年关时有个人一起吃饭啥的,绝对不给周商添麻烦如何如何。 考虑到无非就是一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周商也就同意了。 后来王瓜听到这事儿,也要求加入进来,再然后是娄洪。 最终四人将年夜饭的场地选在食堂,一来嘛这里离厨房近。 以周商、娄洪、王瓜的食量,一般的小灶炒出火星子也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所以食堂是最合适的。 二来嘛,也是找不见其他清净地方了。 东主郑乾早在年前便安排了百十桌的流水席,百十个厨子三班倒,全天候供应。 沈炽粗粗算了算,今年乾坤商行的利润,怕是六成都要损耗在这场规模吓人的流水席上。 虽说对自家东主的大方程度早有认识,但这样的布置,还是刷新了众人对冤种的认知。 年夜饭吃完,沈炽提出要守岁,就被王瓜无情的嘲讽了。 三人不是忙着修行,就是着急炼丹,一天全用上时间都嫌不够,守夜发呆?快饶了他们吧!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做喜欢做的事才是快乐时光,歇着快乐就歇着,玩耍快乐就玩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没必要强融。” 解散前,周商朝有些无所适从的沈炽祝福道:“愿你能过欢喜的人生,新年快乐!” 言罢,年夜饭团伙就地解散,修行的修行,炼丹的炼丹,自顾自做起喜欢的事。 沈炽自认是个勤力的,但见到三人的热忱后,还是被深深震撼到。 心潮澎湃下,他也想像三人一般,立刻组织商队出行赚钱。 但这种事显然只是想想,对于乾坤集镇上的人们来说,似这般富足的年,他们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过过了,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数清这一年的收获,沉浸满足与喜乐。 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幸福就是一顿饱饭,一场安心的觉。 但对某些人来说,幸福则是一个个需要被征服的目标。 大年初一,东主郑乾便召集了商行的核心成员,在护卫营地校场,举行了第一届【乾坤商行发展讨论会】。 会议的主要成员有:东主郑乾、掌柜郑福、主事沈炽、护卫统领娄洪、护卫队长周商,以及丹师王瓜,总共六人。 以及乾坤商行所有掌柜、账房、管事、所有识字的伙计。 营地部分,则是所有护卫队长及感气境界的护卫出席,其余护卫守备警戒。 “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关于接下来几年的人事变动。” 台上,郑乾开始宣布来年的发展计划,一开口便是重磅消息:“从开年起,便由掌柜郑福,全权负责关于集市的近一步发展扩大工作,包括管理、仲裁、赏罚三项权利,以及与周边村镇所有的商务对接。” “另外,关于营地的发展建设工作,则全权交由主事沈炽负责,包括驻地工坊项目选择、屋舍的建设与人员迁入、配套产业设施的建设、这是未来发展的重中之重,望诸君全力配合!” 开口便是雷霆,两句话使得全场哗然,若不是郑乾本人好好的站在台上,精神面貌各方面也不像有什么问题,众人都要以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篡权叛逆了! 但惊讶的又何止是台下,台上的某位当事人也傻了。 没错,说得就是沈炽,这位听到东家的认命,都快被吓死了。 并不是胆小,如果今天郑乾给他的任务,是一支大型商队,或是一间铺面,他绝对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并且坚信自己一定能做好。 但郑乾忽然将整个营地的规划发展全力丢给他,他就没有这个信心了。 房子往哪儿造,谁来造,先分给谁后分给谁? 工坊选那些人当师傅?什么产业算是有前途? 什么是配套设施?怎么的算重要? 这些事情全是沈炽之前没有思考过的,他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无师自通的天才,在这过程中但凡一个处理不好,或是一旦失去郑乾的信任,那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沈炽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但又不敢跳出来忤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郑乾显然主意已定,自顾自的颁布接下来的命令:“护卫营地职能依旧保持不变,今后所有关于集市巡逻守备治安纠纷的工作,全都由娄统领与郑福、沈炽商量。以上,散会!” 对于乾坤商行众人而言,这第一届的发展大会,有点像是权力移交大会。 所以每个参加会议人的脸上,神色都有些复杂。 而在散会之后,郑乾又将周商几人带到娄洪的统领营帐。 这刚一进入,沈炽就憋不住了:“东主,您将权利全都移交,是要离开永宁吗?” “当然不是啊!” 郑乾招手示意几人先坐下,然后解释起了移交权力的原因:“如今集市、驻地的发展都已经走向正轨,接下来只要保持住这种公平公正的经营生活氛围,就会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平稳发展。所以接下来的管理工作会比较简单,正好由你们接手。” 沈炽越听越迷糊了:“那您呢?” “我当然是要开辟商行下一阶段的战场啊!” 郑乾意气风发,手指统领营帐沙盘中央,永宁城的所在:“在此间发生的事,已经足以说明,相较于永宁现有的规则,咱们显然更加优越,那么下一步,我们就该让永宁城里的人们明白,人间并非只有一种选择了!” “为啥要进城?” 娄洪闻言眉头皱起:“照眼下这势头,再过十年二十年的,咱未必不能另起一座永宁城,干嘛同那些人搅和一起!” “咱们当然可以,但永宁商盟的人可不会放任咱们做大。” 郑乾笑眯眯的:“若是方法不同,还有调和办法,心中大义相悖,终归是得碰撞的。咱们唯一能做得,就是提前准备好碰撞的方式还有选好碰撞的地点,所以战场不应该放在自己家里!” “那你打算怎么做?” 娄洪沉声问道。 “分两部分,营地这部分呢,就是按照既定规划道路好好发展,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三位了,我的重点是永宁城里的部分!” 郑乾捻起一支小旗,往沙盘上,永宁西城坊市一插,这样说道:“如今咱们集市也初具规模了,对于一些小手艺人而言,能够维持现状就可以满足,但还有另外两种情况。” “一种是那些已经具有一定水准的手艺人而言,他们之选择乾坤商行,并不完全出于收益的考量,而是更多考虑安全和自由的部分。” “二种是在集市环境下脱颖而出的手艺人,对他们而言,之后如何发展精进,才是重点。” “所以我的想法是,在永宁西城坊市,成立一家万象大卖场!” 郑乾双手比划着,描述下一步的蓝图:“在我的设计中,未来这家大卖场包罗万象,可以解决永宁人所有生活修行的需求,一步到位!” 郑福、沈炽、娄洪三人显然是第一次听到大卖场的概念,于是询问,郑乾就向他们解释这是一个怎样的东西。 随着万象大卖场宏伟蓝图的展开,三人越听越来越兴奋,唯有周商,冷静的像个旁观者。 等到郑乾把所有关于万象大卖场的设想说完,周商突施冷箭般问道:“怎么确保万象大卖场不会成为另一个永宁商盟呢?如果费那么大劲只是为了换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呢?” 这与整体气氛相悖的提问,将众人目光瞬间吸引一起。 他们实在听不明白,周商的提问和万象大卖场有什么关系。 只有郑乾听懂了周商的问题,也正是因为听懂了,所以才会万分的感慨。 “我越发好奇你的来历了!” 郑乾先是感慨了一句,然后道:“放心吧,乾坤商行不会成为永宁商盟那样的东西的,因为我要做的,不是换个名字那样无聊的事情,而是想要造一艘,能载天地众生,去到彼岸的船!” “你觉得乾坤商行会是这艘船么?” 周商表示怀疑。 “目前来看应该是的!” 郑乾却是很自信,笑着点点头:“一艘船好不好,不是看它现在有多大,或是能不能把其他船撞沉,而是看拥有相等资源条件下,这艘船能载多少人,能航行多久,玄灵百舸争流,这艘最有彼岸相!” 周商敏锐捕捉到重要信息,“东家见过很多船?” “造过很多艘!” 郑乾傲然昂首,食指顿地,“这艘,是最好的!” “好吧,我还有一个问题,船还很小,为什么要选浪这么大的一条航道呢?明明咱们选另一条平稳度过的。” 周商皱着眉头,实在想不通:“永宁城有什么特殊么!” “特殊没什么特殊的,选永宁只因为...这儿是我的家乡吧。” 郑乾笑笑:“如果真是艘最好的船,总希望乡亲们能最先乘上。” “行叭,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周商安静下来,但其他三人却是坐不住了, 郑福还好,只是表情讶异,娄洪、王瓜、沈炽三人,那都是听天书一样。 刚刚不是聊万象大卖场么? 怎么就变成乘船造船了? 三人一脸莫名,但郑乾也没有解释。 毕竟有些东西,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你就算说了,也还是不懂的。 大多数人只需要明白,应该做些什么事就可以了。 “掌柜的乘这几日问问,看看有哪些优秀愿意入驻万象大卖场的,个人入驻产品入驻都行。” “另外再问问,有没有想要去城里开店的,万象大卖场可以分出一个铺面来,充作三成入股资金,并且负责对方的经营、交易安全。” “王大少,万象大卖场的第一炮能不能打响,就全看你了!” 上架感言(以及交流群号) 明天要上架咯,开心! 这是作家胖第二本上架的书,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很紧张。 这本书的开头编辑看过,他不是很看好。 其实从理智的角度出发,我应该听编辑的。 因为自己的故事,自己看总是会有滤镜,但编辑看得就会比较客观,能更好的进行把握。 作家胖也想写一个迎合市场,人见人爱的故事哇。 但很可惜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失败经验的增加,作家胖发现,我其实并没有能力写出那样的作品。 既然讨好不了别人,那就取悦自己吧! 作家胖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有了周商的故事。 事实证明,编辑的眼光还是精准,经过三轮推荐,这本书的收藏最后定格在4200。 这个成绩怎么说呢,从商业写作的角度看,大概是扑了。 可谁让作家胖喜欢这个故事呢,成年人的欢喜,总是有代价的。 而更让作家胖高兴的,就是一个你喜欢的故事,也被别人喜欢。 其实选小说这个事儿啊,就跟谈恋爱一样。 能够相遇就是难得的缘分,可并不是每段感情都能走到最后的。 可能相遇以后,会因为性格不合时,看法见解不同,生活习惯迥异等等分手。 看小说也是如此,会因为各种原因翻阅,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放弃。 只希望诸位能在看得时候开心,如果看不下去了,彼此也留些体面。 毕竟成绩已经这么差了,还要挨骂,未免些太可怜了。 所以尽量多夸夸作家胖吧,即便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只心里悄悄的骂几句。 不要当面骂(尤其是盗版读者),因为作家胖是个受不了委屈的,有权限还会还口,实在忍不住可以来群里:924927035! 好啦,最后的最后,希望喜欢这本书的小可爱们记得订阅、评论哟! 请让作家胖看到你们,笔芯~ 五十四章:启航 接到任务的郑福、沈炽、王瓜三人相继从统领营帐离开。 郑乾只留下了周商与娄洪,做最后的交代,“请周队长从暴民营挑选一些队员随我入主永宁,负责万象大卖场的所有安保守护工作,而乾坤集的安全,就全权委托给老兄了!” “嗯?这不太对吧!” 娄洪闻言,有些不太理解:“要进入永宁城直面商盟,以周商的实力充当护卫不太够,应该是他留在乾坤集,我和你进城吧才合适吧!” 周商没有做声,而郑乾却是不厚道的笑了,将手搭在娄洪的肩上道:“老兄,咱们要做的事业,光有力量是不够的,还得要清醒!” “什么意思?” 娄洪眉毛一挑,膀子一晃,将手抖开,不满道:“你是说我不清醒?” “老兄不要生气,我所指的清醒不是指脑筋,而是明白咱们行事的根本道理。” 被抖开手的郑乾失笑,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只有明白为什么而挥拳,才能击中正确的目标,如此才不至滥用暴力。” “明白为什么而挥拳?” 娄洪认为自己捕捉到了言语间的重点,举起沙包大的拳头道:“这我可太明白了,谁敢和咱们作对,我就向谁挥拳!这目标还不够明确么?” “这...这样的思路用作防守当然是足够的,但应用在复杂的环境里嘛。” 郑乾含蓄笑笑,旋即问道:“这么说吧,老兄觉得,乾坤集为什么要安置这些流民安家立业?” “为什么?帮扶弱小还有问为什么的?” 娄洪一愣:“不是看到了就帮么?” “道是这个道,但理不是这个理啊...” 郑乾摇头失笑,一副想讲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讲起的无奈表情。 这表情让娄洪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嚷嚷道:“娘的,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好好,就算我不懂,周商就能懂了?既然大家都不懂,干嘛不带实力强的?” 说着,娄洪“啪”的一声,拍向周商肩膀,一脸不服气的寻求认同,“你说是吧!” 被拍肩膀的周商面不改色,连犹豫都没有,就大声赞同道:“娄统领说得是!” 看着两人一副勾肩搭背的样子,郑乾只得单手扶额,满脸无奈吐出一句,“周队长,这样真的好嘛?” 要遭! 果不其然,娄洪一听这话,搭在周商肩膀的手掌猛地一紧,不满道:“嗯?小子,难道你懂?既然懂,那应什么声?糊弄老子?” “娄统领误会了,您刚刚问的是,要是大家都不懂,带实力强的对不对,我认为很对,所以应是啊!” 周商面不改色先是回答自己应声的道理,随后展开解释:“但我只是赞同您的观点,并没说我不懂,所以怎么说能是糊弄呢!” “?” 听到这话的娄洪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将信将疑道:“难不成你真的懂,那你来说说,这帮扶流民是个什么道理?” “没有好处的事情,是做不长的。” 周商耸耸肩道:“所以咱们帮扶弱小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有好处,而且好处很大。” “你特么在胡扯什么?” 娄洪闻言万分不悦:“咱们又给食物,又出钱造屋,还费劲巴拉教那些流民谋生手艺,你竟说是在贪图好处?你要是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我可要罚你不懂装懂啊!” “唉,自修炼后,我便发现自己的食量越来越大了!” 周商没有着急解释,而是起身走到沙盘旁,双手拢起一堆沙土,不疾不徐的,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请教娄统领,您食量如何啊?” “让你解释呢,玩什么沙子啊!” 娄洪先是不满的抱怨了句,但还是给出解释道:“修行者都是这样的,境界越高食量越大,当然,个体差异有,跟训练量也有关系,就说我吧,如果没有灵液佐餐,要维持日常训练消耗的话,每顿至少半扇肥猪吧,你问这个干嘛?” 沙盘一角,周商垒起一个椭圆形的沙堆,用手拍拍底部,头也不抬的接着问:“那您每顿饭能少吃点么?” “少吃点?饿肚子?你疯了?” 娄洪有些不耐烦了:“记住,咱们锻体道途是不能饿肚子的!” “行叭,既然不能饿肚子,那您愿意种地,牧畜么?” 周商用手将圆锥形的沙堆拍实后,满意的点点头,扬首又问道。 “特么的越说越离谱了,你小子脑子是不是坏了,咱们是修行者。修行者懂么!哪有功夫做这种人人都可以做的小事!” 娄洪脾气上来了:“东拉西扯了半天,你到底解不解释啊!?” “您不是已经解释完了么?” 拍实土堆的周商站直身体,直视娄洪双目,语气淡淡道:“没有修行者提升境界是为了种更多地,所以作为资源最大的消耗者却没有产出,这就是为什么咱们一定得帮扶流民的原因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与周商平静的双眸对视,娄洪没由来的心中一慌,下意识反驳道:“照你这说法,咱们帮扶流民是贪图他们苦力?没有那群种地的,还不能修行了?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确实挺荒谬的,修行者需要大量资源,却不事生产。” 周商表情平静,随口给了娄洪重重一击:“即便饿殍遍地,也没听说过哪位修行者挨饿。乾坤集的流民之前多是农人,为什么耕种一年,风调雨顺,收成喜人,最后却会食不果腹,成了流民呢?” 轰! 就像是被凶猛战技正面击中,娄洪猛的一僵,呼吸骤停,大脑空白,“我...我...我”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反倒是一旁的郑乾,眼睛越听越亮! 他是知道周商懂的,但他一直不确定周商懂到什么程度。 但听到刚刚那番话,平静许久的心潮竟有了强烈的起伏。 就像是穿行在孤寂荒漠的旅人,忽得遇见一名同行者。 强忍着激动的心情,郑乾将期许目光投向周商,开口问道:“周队长能解释为什么么?” “还能是为什么,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修行者越多的地方,农人的负担就会越重嘛。” 周商语气依旧淡淡,但听得人却是越发激动了。 “那该怎么办呢?” 郑乾故作平淡问道。 “能怎么办?已知娄统领每顿要吃半扇猪,现有一头肥猪,问,三位娄统领怎么分才能吃饱!” 周商笑笑,自问自答道:“厮杀呗,死一个,两人平分,死两个,一人饱食两顿!” “饱食两顿,妙啊!” 听到这个答案,郑乾笑得更开心了,又问道:“但为了头肥猪厮杀太不值当了吧,干嘛不再找一头呢?” “哪儿还有猪啊?” 周商也笑了:“养猪的都吃不上肉饿死了,就算没死的,也该老得养不动了吧!” “那可以吃别的嘛,牛、羊、虎、豹,非得吃猪嘛?” 郑乾又问。 “嗨,吃啥不都一样么,消耗摆在这儿,即便不为了肥猪争,后头也会为牛羊争,虎豹争,终归还是厮杀嘛!” 周商摊摊手,满脸无所谓:“问题不在吃什么,而在吃肉的人啊。” “对对对,吃肉的人,蛤蛤蛤,吃肉的人!” 郑乾抚掌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而一旁的娄洪,哆哆嗦嗦着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听到尾,脸色不停变幻,越听越憋气。 他感觉自己认识的世界好像突然碎了,明明修行者应该是人间的榜样啊! 修行应该是件受人敬仰的事情啊,为什么在这两人的对话里,修行者会这样不堪呢。 这种撕裂感抓耳挠心,娄洪实在受不了了,憋出一句:“难道农人疾苦,流民遍地,都是因为修行么?” 色厉内荏,娄洪倔强望向周商,这位强悍至极的武道大师,此时的眼神却是摇晃闪烁。 “唉...” 周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掌。 手掌慢慢移动到沙盘那堆刚刚垒起的圆锥形的土堆旁停住。 周商猛地挥手,将圆锥形的上半部分扇碎,砂砾崩碎,飞溅四处。 “没有修行者,农人应该可以活得更好;但没有农人......” 幽幽的声音飘入耳中,娄洪呆呆望着那被扇碎尖顶,却好像站得更稳的土堆,只觉得有把锥子对着心房猛钻。 那些练功结束后,大快朵颐的画面,自脑海中一幅幅闪过。 曾经的酣畅满足,此时皆成了心虚,他甚至不敢仔细回忆咀嚼食物的滋味。 平生第一次,娄洪对修行这件事,对修行的正确性,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如果是这样...那修行还有...什么意义呢...” 无意识的呢喃,代表娄洪的武道之心,正在剧烈震动。 “出问题的是修行者,关修行什么事?” 还是周商,对娄洪钻入牛角的角度,表达了不满:“明明修行者才是更有生产力的一群人啊,即便是只从事普通的生产工作,也比一般的生产者更强吧!” 像是黑暗中照进了一束光,娄洪猛地抬头:“所以该怎么做呢?” “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周商指指沙盘上,乾坤商行所在的位置,认证说明道:“一个区域内修行者的数量,本质上是由资源决定的,所以商行第一步,就是帮扶流民,建立生产基地,让他们安居并获得应得利益,借此大量增加生产者,获得更多资源,从而可以供养更多人修行者,这就是好处啊!” 道理还是这个道理,事也还是这个事。 但娄洪却无法像初时那样理直气壮,觉得全是商行在付出了。 此时的他,甚至有些心虚:“可是...他们产出资源的大部分,不还是被我们拿走了么,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因为我们收取资源的方式是交换,而不是奴役,更不是剥夺。” 郑乾接过娄洪的问题,傲然道:“而且我们用以交换的条件,除了货币,还有安全的环境、公正的规则!这样一艘载满生命希望的大船,能和外头那些腐朽破烂,将沉未沉的破船一样么?” 只需要看看乾坤集上劳作者与永宁城里劳作者,就能知道两者的区别。 所以这番话,郑乾说得理直气壮,说得掷地有声,说得问心无愧。 “好,我明白了!” 被点明方向的娄洪眼中精光大方,短短一场谈话,让他觉得自己的武道之心都变得更加凝实了,拳头握得咔咔直响,战意冲霄:“谁敢和我们作对,谁就是腐烂破船,凿沉它!” 沉默... 郑乾扶额与周商无奈对视一眼,齐齐向外走,边走边聊。 “老兄这是还没明白吧!” “半明白吧。” “能有一半?” “强者能接受自己的有限,很难得了。” “可惜像老兄这样赤诚的武道强者,太少了。” …… 最终,娄洪还是接受了郑乾的安排,留守在乾坤商行的驻地。 而周商则是从暴民营中,挑选了些性情相对平和的队友,一同与郑乾入驻永宁。 不得不说,郑乾的动作,还是真正引起了永宁方面的一些重视。 自进城后,周商就察觉到数次窥视的目光,这还不说数九隆冬里,在大街上来回走动的眼线。 毕竟万家灭门的事儿,让乾坤商行在永宁这些高门大户眼里,已经成了危险的代名词。 所以郑乾的动向备受关注,也不令人奇怪了。 可眼线跟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大动作,光看见对方撒钱了。 商铺、宅院,虽说都是些冷清的地段,但从对方的行为里,不难察觉乾坤商行的意图。 这是要大举进入了? 谁也没想到郑乾的动作这么快,胆子那么大! 正月都还没过去,【万象大卖场】的招牌就已经立起来了。 一开始城西的各家各户还没在意,毕竟在此之前,也没人知道【大卖场】是啥啊! 倒是有不少百姓围观,指指点点的看新鲜。 毕竟数九隆冬,年关时节,一年难得有些时间空闲,像这种新鲜的热闹自会看看。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车一车的货物往【万象大卖场】里般。 紧接着就是那种六尺高三尺宽的价牌,左右挂在大门的外面,其中一块上头尽是些商品的名称以及价格,相较于城西坊市的同类产品,也不见得有多少实惠。 但另一块价牌上的内容,就十分惹人在意了。 【感气、通脉境界的速成炼丹小课堂】 【由九成培元成丹率丹师,亲自传授独门炼丹技巧】 【包教包会,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