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抱你的》 我是来抱你的 第1节 ?  我是来抱你的 作者: 川澜 简介: 1. 云织依照奶奶的遗愿,去报答曾经救过她命的大恩人。 却没想到,恩人竟是声名狼藉的秦氏继承人秦砚北。 外界盛传这位继承人性情阴鸷,喜怒无常,因为一次意外受了重伤,现在变态程度更是与日俱增,无人敢近他的身。 云织为了报恩,只能壮着胆子出现在他面前。 初次见面,秦砚北坐在一片暗影里,修长清瘦,肤色苍白,侧脸线条如画,深黑双瞳冰冷危险。 标准的美貌黑化大反派。 云织视死如归地朝他露出乖巧微笑,轻声解释:“秦先生,我……我是来报答你的。” 这句话说的声音实在很小,大反派秦砚北又好巧不巧少听了一个字,于是就—— 秦砚北眸光阴沉:……她是来抱我的。 秦砚北耳根微红:放,放肆! 2. 云织努力温暖拯救这位身体人格都要堕入深渊的大反派,完全不知道秦砚北心里装的根本是另外一套剧本—— 云织礼貌扶他。 秦砚北微微咬牙:她竟然敢摸我。 云织因为环境太吵靠近他耳边说话。 秦砚北指骨暗暗扣紧:她竟然想吻我。 云织做噩梦,梦见秦砚北发怒要弄死她,她吓得颤巍巍梦呓了一声他的名字。 在床边守着她的秦砚北掌心发烫:她竟然做梦都喊我名字,就这么喜欢我。 3. 秦砚北康复那天,云织终于圆满完成了报恩行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和他告别: “秦先生,我要走了,后会无期。” 已经彻底完成自我攻略的秦砚北世界崩塌。 他攥着暗藏已久的求婚戒指,终于直面了最残酷的真相。 云织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云织的狂热追求者才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 他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那天傍晚,别墅外暴雨如注,云织拉着小小的行李箱,亲眼目睹了大反派秦砚北真正的黑化。 他背对着漫天阴云,凌厉眼中恍惚有一层炙热的灼红,低哑求她。 “织织,抱我,听话。” 高亮: 1.男主自我攻略王者,靠脑补坠入爱河。 2.恩人就是男主,只是他因为特殊原因不知道,后来得到的“真相”是假的。 【拿着中华传统美德剧本的小天使x拿着晋江甜宠救赎剧本的脑补帝】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织,秦砚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朋友太会脑补了怎么办 立意:再黑暗的深渊,也总会有光降临 第1章 十二月底,怀城气温骤降,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絮像剪碎的漫天鹅绒,纷纷扬扬一夜过去,就覆盖了城市的大部分颜色。 青大美术学院的画室里,室温很高,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季,有人耐不住热,悄悄把窗户开了条缝,浮动的雪花趁机挤进来,落在云织的肩膀上。 她坐在窗边,油画围裙的棉绳束着细薄腰身,浅黑长发垂下来柔软地别在耳后,白净皮肤因为感受到凉意而晕开了红。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替她把雪拂掉,凑近问:“织织,看什么这么专心?” 在青大美术学院里挨个数,也找不出比云织更认真的学生,这会儿她却一反常态,人虽然在画室,颜料笔刷都搁在一边,只顾着低头紧盯手机,衣服被雪浸湿了也没发觉。 云织的视线仍然停在屏幕上,轻声回答唐遥:“我在查地图,但是这个地址……” “什么地址?”唐遥挑眉,“只要是在怀城范围内的,你用这种不靠谱的app查,还不如直接问我。” 云织吸了口气,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输入的那行字没有错,才把手机转过来给她看——“松江路26号南山院,c9栋。” “你找南山院?” 唐遥意外地顿了顿,压低声给她解释。 “那一片是怀城最不友好的别墅区,姿态高得夸张,买房前验资之类的都是基本操作,尤其这个c区,据说门槛更离谱,没有个大几十年的世家根基估计想都不用想,我爸为了在圈里撑面子,当初托了不少关系才勉强够上b区的线。” 云织听完,更觉得茫然。 唐遥家世好,对本市各大豪宅熟门熟路,她说的,跟在网上查到的结果一样。 南山院,确实是怀城无出其右的别墅区,流传各种纸醉金迷的传言,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c区的恐怕更要显赫,跟她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 云织迟疑问:“那你觉得,住在南山院c区的人,有可能身受重伤没人照顾,孤苦可怜搞不好哪天就要没命吗?” 唐遥被她逗笑:“怎么可能啊。” 话音刚落下,她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云织的手腕:“等一下,你这么问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说,南山院这个地址,住的是你那位身娇体弱,急需你去报恩拯救,还从来没见过面的救命恩人?!” 云织也觉得是天方夜谭,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只能点头。 半个多月前,她收到奶奶病重的消息,马上请假从学校赶回桐县。 在病床前贴身照顾十几天后,老人到底还是熬不过,露出了大限将至的颓靡,用尽最后力气对她交代了遗言,除了千叮万嘱让她照顾好自己之外,还有一件事。 奶奶要她去报恩。 并且是攸关生死的救命之恩。 她记得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回桐县陪奶奶小住的期间,桐县发生过一场重大火灾,事出突然,她当时所处的位置就是事故中心,生还可能很小,她只知道自己后来昏迷过去,等再睁眼就已经躺在医院里获救了。 一直以来,她得到的说法都是消防队及时赶到把她带了出来,从来没想过还有其他可能性。 直到那个下午,老人攥紧她的手,断断续续说出了当年真相。 着火的地点靠近山区,离县中心十几公里,她也是特意过去采风才会撞上,消防队再怎么全力赶赴,速度也没有那么快,真正救她的,是恰好在附近的一个年轻男人。 他心善身手好,在危机关头冒险把她救起,事后不要任何回报,也不希望她知情,以免她心里有负担。 所以这件事就被善意地埋了下来,从始至终知道完整情况的,就只有奶奶和那个男人。 奶奶在病床上勉力撑起身体,望着她说:“织织,我身体不行了,现在要是不说,以后再也没人能告诉你,人活在世,要知恩图报,那位先生现在遇到困境,受了重伤没人照管,我希望……你能去帮帮他,还了这份恩情。” 云织从小到大,全家人只有奶奶对她毫无保留的疼爱,如今老人行将就木,云织面对分别,来不及考虑太多,抱住她哭着答应。 这是奶奶的遗愿,她无论怎样都会做到,何况报恩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后事办完以后,云织打开奶奶留给她的信封,里面是老太太存了多年积蓄的银行卡,以及一张略旧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恩人的地址和名字。 奶奶应该是当年留下了对方的这些信息,但他如今孤苦伶仃的惨状到底是怎么传到老太太耳朵里的,已经没人能回答她了。 但她可以确定,奶奶一辈子做事严谨,没出过差错,又真心爱护她,既然会在临终前笃定地让她去报恩,至少人身安全这方面不会出问题。 反正都要去,云织就没太纠结前因后果。 她带着奶奶的遗物返回青大,抓紧把学院里的课程和活动安排好,空出了时间,准备今天下课以后就按着地址找到对方,看看他的伤情,尽可能照顾,帮他早日康复。 根据目前已知的这些信息,云织自动脑补出了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生活艰辛的病弱好人形象,还特意准备了不少钱,打算拿去给他补贴家用。 结果一切想象都在南山院这个高奢地址面前被彻底打碎。 云织怪自己怎么没早点查查,或者跟唐遥多说几句也好,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措手不及。 唐遥匪夷所思地拍着胸口,又追问:“他姓什么你知道吧?c区一共就九栋房子,价值是按数字往上排的,怀城能住得起c9的也就那么几家,你如果知道姓,我应该——” 云织说:“姓秦。” 唐遥嗓子哽住,原本就瞪大的眼睛已经有点要睁裂眼角的苗头:“秦?!” 可望不可即的怀城秦家。 唐遥镇定地挥了下手:“没事,稳住,秦家虽然咱招惹不起,但里面还是有些正经好人的,能愿意舍命救人,那性格品质肯定没得说——” 云织赞同点头,轻缓地补充:“他叫秦砚北。” 听到这三个字,唐遥突然闭嘴,几分钟没出来声,大小姐妆容精致的一张脸上肉眼可见地表情垮掉,只剩下不能置信。 “谁?!秦……砚北?!”她一失手按进了颜料盒里,彩色手指痛心疾首地指着云织,“你说你家心善不留名的救命恩人,是秦家那位搞死人都不眨眼的祖宗?!” - 晚上七点半,街灯落雪旖旎成河。 距离南山院不远的星沙路上,云织裹着长到小腿的青大羽绒服,帽子蓬松的白色毛领盖住小巧下巴。 她看着面前这栋隐匿在夜色里的德式建筑,博物馆似的庄严,不确定问:“这是酒吧?” 唐遥皱眉站在她旁边:“是酒吧,圈里的纨绔们有事没事都爱来这儿烧钱。” 她神色严肃:“我找人问清楚了,秦砚北是意外受伤,刚出院不久,今天赶巧是他生日,那些公子哥怕他怕得要死,不过为了讨好,还是壮着胆子早早包了二楼给他做局,本以为请不到,没想到他真屈尊来了,现在人就在里面。” 我是来抱你的 第2节 虽然她家在南山院有房产,要进去很容易,但c区是单独安保,管控严格到变态,没有里面的允许基本就是铜墙铁壁。 如要一定要见秦砚北,那相比起来,酒吧容易得多。 唐遥扭过头,忧心地望向云织,她总那么干净,像在保护很好的象牙塔里长大,没被这世上的恶侵染过,长相又过分招人,就算脸上没妆,在雪夜里仍然扎眼。 跟织织比,她老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写的庸脂俗粉。 这样的姑娘真到了秦砚北面前,不知道要被怎么折腾。 唐遥想想就受不了,拽住云织:“织织,不去行不行,秦家太子爷真不是我们能沾的。” 云织攥着发凉的手,眼睫上的雪安静往下掉。 从画室出来到现在,唐遥已经跟她讲过很多遍了。 怀城的资本圈子,就算拔高到塔尖上最核心的那一小拨权贵,听见秦砚北也要打怵。 秦家这位继承人出了名的阴狠寡义,铁石心肠,狂妄且不驯,实在不太可能舍命去救不相干的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秦砚北真的救了,以他的身份,受伤再重处境又能差到哪去,不会需要谁来帮忙。 何况她只是个最普通的在校大学生,对秦砚北没有任何助益。 唐遥的不安她都懂。 云织揉了揉手背上融化的雪水,下定决心说:“报恩是奶奶临终前嘱咐的,她不会平白编出一段不存在的故事,秦砚北受伤也是事实,无论怎么样,我都有责任当面去看一眼,如果他说用不着,我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唐遥知道,云织别看长得软,性格比大多数人都坚定,她想做的事谁也劝不动,于是心一横,咬牙拉着她进了酒吧大门。 一楼都是卡座,这会儿正到高潮,台上乐队声浪逼人。 云织没来过这种场合,被光线晃得刺眼,下意识抬起头,往二楼的巨大灰色玻璃隔断看过去,整个酒吧也就只有那一片显得清净。 玻璃半透明的,恍惚映着里面一道修长人影,那人坐在沙发上,双腿好像盖着什么,与轮廓优越的上身有些格格不入。 云织怔了一下,随即手就被唐遥握紧,她收回视线,看到旋转楼梯上快步下来一个年轻男人,表情做贼一样。 “唐遥你疯了是吧,还真敢过来!现在楼上那帮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对方一靠近就压低声,“找秦总到底干什么?” 唐遥额角绷着:“你别管,带我们上楼,我姐妹有事。” 云织摇头,把唐遥往后挡了挡:“我自己去,万一惹到他,不要牵连你家里。” 她眼睛弯起,安抚地对唐遥笑,圆润指甲用力扣住手心,忍着剧烈心跳往楼梯上走。 酒吧卡座里都是各种贵价的短裙细吊带,只有云织穿着朴素羽绒服,懵懂迈上楼梯的时候,一楼四面八方的目光几乎同时集中过去。 - 玻璃的隔音不错,按理说在二楼玩不太能听见下面的音乐,但架不住偌大空间里几乎鸦雀无声。 一群平常作天作地的公子哥这会儿屏着呼吸,身边女伴也不敢搂,惊魂未定往隔断旁的沙发上瞄。 男人随意地靠着,双腿盖了条毯子,薄薄眼帘压低,深色瞳仁被电脑屏的微光折出冷淡锋芒,手指在键盘上散淡地敲,清浅响声却显得震耳欲聋。 而他脚边,一个穿超短裙校服的年轻女人跌坐在地上,手里酒杯已经碎了,专门画的心机纯欲妆彻底哭花,正恐惧地缩起来发抖。 现场这群纨绔里,程决最头铁,赶紧嬉皮笑脸起身招呼大家喝酒。 趁着热闹起来,他过去睨了眼那女人:“装什么纯,秦总最烦这一款,进来之前没打听?你也算个千金小姐,能不能别搞这套。” 等把人弄走,周围地板清理过两遍,程决才摁亮刚收到消息的手机,蹲到沙发边小声说:“砚北,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是真的,你四叔确实已经安排了人,随时可能来找你,妥妥的要对你使美人计。” 他继续补充:“那女的身份背景还在查,不过据说是个段位特高的小妖精,外表清纯校花型的,很有手段,暗恋你好几年了,这次是跟你四叔主动请缨,声称要把你拿下。” 男人终于看向程诀。 程决跟他对视一瞬,后颈就开始冒汗,至今不能明白秦家矜贵的太子爷,怎么骨子里会有这种肆野的悍戾,压得人不能抬头。 秦砚北淡嗤:“清纯?刚才那样的?” 满眼心机,欲.望写脸上,却装作单纯学生的打扮。 他漫不经心抬了抬唇角,讽刺:“还暗恋到投靠秦震来算计我?真够情深。” 程决也失望叹气:“说的是,我还当她有什么特殊,能让四叔那个老狐狸敢直接往你身边安排,结果又是个装纯的,正撞你枪口,那等她出现,我还是按之前的规矩解决掉。” 他尾音没等咽下去,二楼楼梯口的方向就骤然静了下来。 异样的死寂之后,一道年轻女声夹着楼下的鼓点同时响起:“抱歉,打扰了,我找秦砚北。” 清澈,温软,带着强忍的怯意,跟这个奢靡欢场极具反差。 “艹怎么说来就来!”程决立马意识到八成是秦家四叔安排的美人计到了,腾的站起来,踮脚往那边张望。 秦砚北没什么耐心,短暂地抬了下眼。 中间的男男女女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听是找秦总的,哪敢挡着,自动往边上靠,让出一条通道来。 不施粉黛的女孩笔直站在光里,肤色釉白,像浸过泠泠清水的名贵瓷器,润黑的眼瞳很亮,因为睫毛上的雪在融,显得尤其湿漉潋滟。 羽绒服宽大又朴素,她在中间细骨伶仃。 程决看愣:“砚北……你四叔这回还真下血本,这是给你找了个天仙。” 秦砚北一言不发,也没有移开目光,隔着距离,漠然注视云织。 云织紧张,心脏震得肋骨发疼。 众星捧月的场面太过明显,而且全场只有这一位盖条毯子坐着,一看就知道腿有问题。 她一秒确定谁是秦砚北。 只是跟他视线相撞的时候,即使她做了再多心理准备,也还是怔住。 他过份好看,又不止是好看。 面前的这个人英俊苍白,明明该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但黑瞳里寒凛的冷意,以及天生高高在上的审视感,都让他看起来阴冷狂悖。 再加上他手背有一道被火烧过的旧伤,藤蔓似的张牙舞爪蔓延进黑色袖口,更叫人畏惧。 云织忽然手指一紧。 ……等等,烧伤?是当年救她时候留下的?! 想到救命之恩,云织当场鼓起勇气,颤声说:“秦先生,我——” 一楼的乐队这时候换了首新歌,声音奇大。 云织的话已经出口,没办法半路停下,尽量清晰地说:“我,我是来报答你的。” 她音量有限,灰色玻璃外的节奏又实在刺耳,有些地方难免听不清。 于是这句话传到秦砚北的耳朵里,就好巧不巧地少了一个字。 ——“秦先生,我是来抱你的。” 云织一脸诚恳,秦砚北盯着她,搭在电脑上的指节缓缓收拢。 二楼光线昏暗,隐藏了他莫名转红的耳根。 ……放肆。 小姑娘看着正经,一开口这么轻佻。 秦砚北冷着脸,指尖点了下沙发扶手,程决得到信号,马上蹲下去听命。 为了避免听错,太子爷蹙眉问:“……她说什么?” “她说——” 程决的瞳孔还在地震,生怕秦砚北听不清,几乎是吼着回答。 “她是来泡你的!” 作者有话说: 织织无辜,没想到爱情始于耳背(并不是—— - 开文啦,每天更新时间还是晚上十二点左右,努力准时! - 本章所有25字以上评论发红包~爱你萌! 第2章 抱已经很过分,泡就简直离谱。 小姑娘白白净净在那站着,目光温软安宁,长着张最纯的脸,说话居然荤素不忌。 秦砚北眼帘压了压,顺手拾起桌上的烟盒,抽出根烟,没点,就那么百无聊赖似的悬在两指之间,身体向后靠,在阴影里抬头睇她。 动作疏懒,给人的压迫感却分外鲜明。 在场其他人眼里,太子爷心思难测,这会儿的反应恐怕是动怒前兆,程决仗着脸皮厚命硬,平常跟秦砚北走得略近些,这会儿更敏感,也意识到情况不好。 秦砚北很少碰烟,仅有那么几次拿着玩玩,都得有人遭殃,在程决看来,算得上是他情绪变化的标识。 只能怪天仙路数太野,一上来就开大,触了秦砚北的逆鳞。 楼下乐队玩嗨了,叮叮咣咣还在吵,完全没意识到扰了二楼的阎王。 云织老实地待在原地,指缝里都是汗,不明所以地抿了抿嘴唇。 听不清这事原本就是双向的,即使程决刚才扯着嗓子,云织离得远,也听得片面,很自然地以为他只是在帮忙复述她的话,结果等了半天都没见秦砚北本人有什么回应,反而视线比之前更沉,刀锋一样剐着。 云织对待这样的场面毫无经验,一时有点无措,唇色微微白了,很小一张脸被帽子毛领裹着,再被周围的浓妆艳抹一衬,模样乖巧可怜。 程诀明知她是美人计,依然心软了,偷着给她使个眼色,想让她快走,别再试图勾搭秦砚北,没好下场。 云织成功接收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言行,这是暗示她态度不够好吗? 也对,太生硬了,至少应该笑笑。 云织在外面冻红的眼尾还没缓过来,更显得纯稚。 她双手握紧,在秦砚北没有温度的审度里,视死如归地朝他露出微笑,郑重说:“秦先生,我是认真的。” 南方女孩的语调很轻盈,她嗓音又软,平平常常说话,也像专属对某人的娇嗔。 我是来抱你的 第3节 秦砚北指间的烟隐约有了凹痕。 程诀心脏当时就不好了。 靠靠靠,让她走,结果这是在干嘛,不但开门见山示爱,还无辜地甜笑?! 调戏! 示威! 另辟蹊径的勾引! 妥妥的。 程诀手机又一震。 他低头看完,脸色更精彩,把屏幕亮给秦砚北。 是两条底下人发来的信息,一行文字,和一张照片。 文字简单,说那身份不明的小妖精是青大学生。 而照片是角度刁钻的一张偷拍,地点在青大校园,看季节刚入冬,画面上清清楚楚,秦家四叔秦震坐在宾利里,降下车窗,含笑跟外面的年轻女孩说话。 时值傍晚,女孩礼貌地微微弯腰,侧脸很美,就是云织。 酒吧灯光下,云织羽绒服上的青大标志闪闪发亮,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秦砚北那边已经证据确凿了。 她的手机也在震动,小心地点开,是在场外支援的唐遥—— “织织,我刚找我爸托人又探了探,秦砚北手背上好像有一道烧伤,你看到了吗?据说是两年前的夏天他去过一次桐县,在那遇到火灾留下的,如果确实有,他可能真和你有关。” 同一时间。 靠在阴影里的秦砚北把烟折断,眼里意味不明。 站在原地的云织鼻子有点酸了,没弄错,就是那场火灾,是秦砚北救了她。 程决眼瞅着天仙眼睛有点含水,美貌度又往上升,心想坏了,这怕是要发别的大招,再过分下去不得被弄死。 他硬着头皮挺身而出,没好气地驱赶:“滚滚滚,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哪来的回哪去,添什么乱。” 秦砚北骨节分明的手指碾着烟丝,微微用了力。 耳廓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去。 神经燥得隐隐头疼,药效可能快过了。 周围那些纨绔和女伴们眼见秦砚北对云织的态度,心里也有了底,打量云织的眼神就开始变味儿,有胆子大的先开口:“嚯,我还以为跟秦总什么关系,敢今天往上凑,搞了半天也是硬贴的,妹妹,你头脑清楚点,看看你惹的是谁。” 一帮公子哥儿跟着闷笑,有人渐渐心思歪了,直勾勾看着云织的脸和脚踝。 这不就是羊入狼群,等着被分食。 云织不可能感受不到,憋红了脸,突然转头扫视过去,一字一句说:“我是来找秦砚北的,跟别人没有关系,他还没说话,能请你们安静一会儿吗?” 楼下音乐渐渐停了,二楼噤声了片刻,随即响起俯视的哄笑。 云织挺着清瘦的脊背,紧咬住唇。 酒吧里温度高,她穿得多,人又忐忑生气,唇角干得有些裂小口。 有人耐不住心痒,穿着一身大几十万的名牌,嘻嘻哈哈晃荡到她旁边,上手就要去勾她的肩,不避讳地说:“别卡那么死,砚哥对你没兴趣,换个目标试试呗,走吧,哥哥给你泡,保你今儿晚上爽得爬起不来。” 云织一阵恶心,起身要躲开,甚至想踩这位少爷的脚。 沙发上的昏昏光线里,一直沉默的男人毫无预兆开口:“过来。” 现场陡然间凝固。 云织喘着气,看向秦砚北。 女孩子像是被欺负惨了,睫毛上一层蒙蒙的雾,鼻尖泛红,小巧嘴唇干巴巴,看着极其无助。 秦砚北手里的烟早已碾碎,朝她略微抬了抬下巴:“去拿个杯子,接热水。” 云织愿意听他的话,看看四周,过去挑了个密封的一次性杯子撕开,在直饮机边接了大半杯,走回他身边,还是有点怯,不敢离太近。 她小声带着鼻音说:“秦先生,给你。” 秦砚北吩咐:“喝了。” 云织一愣,让她喝?水里……下什么药了?! 秦砚北不耐烦地睨她:“喝。” 云织一只手躲在身侧,快速给唐遥发了条报备微信,怕自己尸骨无存。 他低低冷笑:“一杯水都不肯喝,谈什么别的。” 云织被激到,她既然敢来找这位声名狼藉的太子爷,其实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再说直饮机是通着全酒吧的水管,杯子也是她刚拆封的,危险性很低,何况……秦砚北就算再恶劣,也没必要惹这种后患。 她垂了垂眼,捧起杯子试探喝了一小口。 咽下去才发觉自己嗓子干涸冒烟,嘴角的细小破口被润湿,没那么疼了。 她脚尖蜷了蜷。 秦砚北好像……是在照顾她。 她把剩下的水喝完,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好受很多。 秦砚北侧过头,下颌线清晰锋利,有攻击性的棱角:“再倒一杯。” 云织乖乖照做了,还没等喝,就听见秦砚北低淡慵懒的嗓音:“拿着过去,倒他头顶上。” 整个二楼一片死寂,刚对云织说荤话动了咸猪手的男人顿时脸色铁青,他玩过的女人多到自己都记不住,还从来没在谁身上翻过车。 云织却把杯子放下了。 秦砚北蹙眉,面露不耐。 而下一秒,云织果断转身,径直走去吧台边,换了个装啤酒的大号玻璃杯,接完滚水之后,又贴心地兑了些凉水进去,然后回到那男人面前,想照秦砚北的话做,然而她个子不太够。 对方人高马大,她只有一米六三。 云织抿唇的时候脸颊会圆润一点,从侧面看,略微褪去了纯净脆弱的美感,多了鲜活的灵动。 她就这么灵动地拖来一把椅子,铺了层纸巾站上去,严格执行恩人的要求,把一满杯的水直接对着那男人兜头浇下去,在对方憋闷的叫声里,文文静静说:“秦先生这是教你,以后对人礼貌。” 一群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世家子,现在没一个能正常呼吸。 云织做完,把自己动过的东西全都妥帖放到原位,目光重新回到秦砚北脸上。 他周围没有灯,只有稍远处雾一样的光纱笼向他,半明半暗,几次晃眼看去,都觉得这个人英俊冰冷到毫无烟火气,又透着凌驾于人的玩世不恭。 可那又怎么样,秦砚北救过她的命,倒水这件事,也是在为他眼中的弱者撑腰。 他或许真的阴狠,但没有传言里那么可怕。 秦砚北唇边微勾了一下,转瞬即逝,他不再看云织,警告她:“没有下次。” 意思是,这次算了,下不为例,趁早消失别再出现,就当你这个可笑的美人计从没来过。 他掀开毯子,露出西装裤包裹的颀长双腿,腿的外观看不出异常,只是不能动。 程决在旁边眼明手快,知道太子爷这是腻了,不想多留,弯腰就要去扶他起来,暗暗感叹天仙还真挺有意思的,如果不是四叔的人就好了,可惜这就要彻底拜拜。 而云织不走寻常路。 她在迅速分析完恩人的话之后,鼓足勇气迈开脚步,直奔着秦砚北跑了过去。 女孩身上说不清的暖意,带着山间的花草气息,热烈扑向他。 秦砚北抬起的手臂悬在半空,程决去扶他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完。 就这么一个很短的空档,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从羽绒服袖口里伸出来,颤巍巍握住了秦砚北。 她温热,他凉得刺骨。 “秦先生,我,我来吧,”云织跑得太急,皮肤晕着红,碎发俏皮地贴在脸颊边,她近距离抬眸,浅笑,真挚地看他,“不够热情这种事,我保证,没有下次。” 云织想,秦砚北还不错,是个正经人,他既然当初不想告诉她救命的真相,那现在当然也不会轻易提起来,才会完全不接报恩的话头。 那目前,她应该尽力去做,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秦砚北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直白抓住。 他太阳穴里一阵阵抽跳的神经骤然加重。 她竟然敢摸他。 这就是,长达好几年,扬言要把他拿下的暗恋么? 作者有话说: 织织:《中华传统美德》拿好了。 太子:晋江甜宠救赎文赶紧给老子写。 - 今天依然25字都发红包! — 感谢在2022-04-21 17:07:37~2022-04-22 22:5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川澜老婆、禾、哈哈一笑、毓瑾硫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澜老婆、川澜澜lan宝~.~ 50瓶;evermore 44瓶;.qaq. 20瓶;老婆贴贴 13瓶;小包子、埋仗、张小猴儿- 5瓶;越越田 3瓶;45454255455 2瓶;小程还是小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云织是盲抓的,没注意自己一把就握上了太子爷的手。 她明白腿受伤的人要移动一下多艰难,自己跟他的身高体型又很悬殊,所以一门心思只想把他扶稳了。 拿画笔的细腻五指,跟匀称有力,苍白修长,带着一道狰狞烧伤的手扣在一起,大小差了几个号。 我是来抱你的 第4节 她越是努力抓紧,彼此皮肤之间就越是摩擦出潮湿的热度。 程决已经看傻,震惊张着嘴。 云织怕自己表现不好,又伸出另一只手,把秦砚北的小臂也扶住了。 这样一来,他的手臂自然而然被抬高,衣袖稍往上窜了窜,烧伤就露出来更多,贯穿手腕。 云织视线不由得落在上面,清楚看到了疤痕的惨烈,在这么一个外表无可挑剔的人身上,加倍刺眼。 云织很内疚。 按奶奶说的,秦砚北当时只是恰好在附近,根本不是身陷火场,要不是去救她,不至于被火烧成这样。 她报恩理应更尽心,至少也要弄明白,秦砚北身边是不是真的没人照顾,要是没人的话,不管他态度多恶劣,她都应该坚持帮他。 云织这边做着决定,那道凛冽的声线就砸了下来:“你还要摸多久?” 风雨欲来的危险,寒意往骨头里刺。 云织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越界了,喉咙一窒,有些惊恐地微微睁大眼。 她双眼形状本来就偏圆,像某种温顺漂亮的鹿,偏偏眼尾略有上挑,在秦砚北的视角里,又添了不自觉的撩拨神态。 无辜而引诱。 秦砚北额角轻跳着,牙关缓缓压紧。 他掌心已经被磨蹭得升温灼烧。 秦砚北表情没什么改变,散淡坐着的姿态仍然漫不经心,但沉在黑暗之中的半张脸明显罩了层霜,那种浸到本能里的上位者压迫感,比之前更甚。 云织忙把手松开,往后错了一步。 她转身张望,看到墙边停着一辆轮椅,必定是秦砚北来的时候用的。 云织抱歉地朝秦砚北俯了下身,太子爷眉心稍霁,以为她终于肯安分了。 然而云织不吭声地去把轮椅推了过来,还顺路在备品区找到了一次性手套,仔细戴好以后,温缓地低下头说:“秦先生,你相信我,我能扶住你。” 她假期去敬老院照顾过老人,有些腿脚不好的,她都可以搞定,没那么弱。 云织又把一双手伸出来给他看:“而且我戴上手套了,不脏。” 她这一次离秦砚北更近,不等太子爷有机会动怒,就轻轻勾上他的臂弯,把他从沙发边搀起来。 秦砚北是可以反抗的,他要捏住一个小姑娘的脖子根本轻而易举。 可惜程决已经被眼前发展惊得神志不清,眼见天仙那么吃力地去扶人,他身体自动做出反应,上前就配合地把秦砚北手肘托住,顺着云织的动作,把这位平常他连边都不敢沾的阎王,成功送上了轮椅。 云织鼻尖有了汗,跟程决感激地笑:“多谢。” 她又轻声问:“秦先生的车在哪,能麻烦带我去吗?我想送他上车。” 程决昏头了。 云织握着轮椅扶手,站在秦砚北后面,她身上那抹很天然的山花气息更鲜明,从上至下把他笼罩。 他的药效马上要过了,从刚才开始,太阳穴的神经就在不断抽缩,牵连着身体各处,搅乱心绪,涌上难忍的燥,看什么都带着戾气。 但她气息压下来的时候,他似乎得到了某种纾解。 没办法言明。 以至于秦砚北没有第一时间收拾身边这两个麻烦,反而闭了闭眼,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靠了些,缩短跟云织中间的距离。 二楼到地下车库有直通的电梯,云织推着秦砚北离开那刻,酒吧目睹全程的那群人对她只剩下崇敬。 等电梯降到底层,程决才后知后觉地腿发抖,没胆子去看秦砚北的脸色。 艹他这是被蛊了?!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给美人计带路?方便她攻略太子?! 云织远远看到秦砚北的车了,之所以好认,是其他各色豪车宁可一个挨一个挤着,也不会去跟那辆深黑轿车并排。 她再次对程决笑:“多亏你帮忙。” 程决越觉得她美,越是吓得脸色发白,靠啊他这回信了,这不是天仙,就是情报里难搞的那个高段位小妖精。 司机跑过来接,面对云织一脸懵逼。 云织把秦砚北送上车的后排,给了他一张纸,接着在车门外低下身,双手撑着膝盖,清澈看他:“秦先生,纸条上是我的手机号码,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作为交换,”她合情合理问,“方便把你的号码告诉我吗?” 程决当场跪了。 这要联系方式的路数还真是够简单粗暴。 车库的灯偏暗,透过车窗之后更是所剩无几,勉强给秦砚北的侧脸勾出一条凌厉的亮线,除此之外,整个人都浸在浓稠阴影里。 他捡起那张纸,上面女孩的字迹清秀,一串号码犹如标准字库里的手写体。 看了一眼,指腹稍稍摩擦而过,就被折了折扔出车外。 秦砚北说:“适可而止。” 车门被关上,司机启动,车身的流线划出暗芒,从云织眼前驶离。 云织垮下肩膀,遗憾地叹了口气,把纸条拾起来,准备想办法问问程决,了解一下秦砚北受伤的情况。 没想到已经渐渐消失的车声,只过了一两分钟就折返回来,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一样,戛然停在云织身旁,轮胎在地面上磨出刺耳的响声。 后排车窗降下,男人冰冷的黑瞳在夜色里像要吞人。 他盯了云织几秒,拧眉说:“上车。” 程决险些一屁股坐下。 云织下意识迟疑了几秒。 秦砚北眉间尽是燥意,淡声嗤笑:“没这个胆子?那就别在我面前出现。” 说着车窗就要升上去,让司机开车。 太子爷似乎把仅有的冲动用完了。 意识到秦砚北这人不会跟她说笑,如果现在不去,可能真的再难接近了,云织挣扎以后,壮着胆拉开车门,安静上了车,她占地方很小,温驯地靠在一边。 密闭空间里,原本消散干净的温润气息又一次聚起,比之前若有若无的残留清晰了很多,大方向黑暗中贫瘠的病患供应。 秦砚北的手在膝上握成拳,骨节凸起,十几秒之前,被过度拉扯的神经逐渐有了平复下去的势头。 仿佛溺水将死的时刻,意外得以喘息。 司机在前面小声提醒:“秦总,雪太大了,再不走的话,怕交通受影响。” 秦砚北“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车朝着出口开,云织的心脏渐渐不稳,抓着羽绒服问:“秦先生,你带我去哪。” “别说话,”秦砚北嗓音哑了些,“晚点让司机送你走。” 出了车库,云织才看见外面的暴雪。 进去时候还没这么严重,才一会儿过去,目光所及已经全是白。 或许……这种天气让秦砚北腿疼?所以可能会用得到她? 云织忐忑地呼了口气,给唐遥发微信:“遥遥,之前的危机暂时解除,现在我跟秦砚北从车库走,他会让人送我回去,雪太大了,你别等,万一有事我再联系你。” 唐遥的回复嗡嗡往上跳,云织知道,她肯定炸毛了,觉得秦砚北是怀城第一洪水猛兽,就算真有恩情,要弄死她也是抬抬手的事。 她望着窗外落雪。 唐遥的担心都很合理,她怕也是怕的,今天之前,她想不到自己会跟一个刚认识的男人上车。 但恩情横在那,没有秦砚北,她早已经死在大火里,哪还有机会纠结这些。 秦砚北身份性格本身就特殊,她要总是那么瞻前顾后,又怎么能靠近他,这恩就永远也报不完了。 暴雪迷蒙视线,裹着轮胎,路上的车都在减速慢行,司机也没法开得快,慢慢悠悠半个多小时才进了南山院的大门。 秦砚北借着夜色沉默地吃了药,配合着云织身上的气息,这会儿已经稳定下来。 车艰难回到c9,风雪声暂停,秦砚北下车前睁开眼,交代:“送她去青大。” 云织愣住。 这就完了?用不上她了?只是一起走了一路? 秦砚北按开车门,别墅车库里的暖意漫进来,司机却要当场哭出声,举着手机,心惊胆战跟他说:“秦总您看看,老赵刚发来的视频,就是青大那片,那边雪更严重,十分钟之前就基本不能通车了。” 司机嗫嚅:“要是一开始就送这位小姐的话,还勉强能走来着……” 秦砚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神经又一跳:“所以怎么样。” “所以……”司机束手无策,抖着说,“短时间真的走不了,雪越来越厚,车开过去就会陷住,除非这位小姐步行,到半夜或许能走到,不然的话,就只能等等。” 云织生长在南方,来怀城上学两年多,可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也是第一次知道下雪会让交通瘫痪。 她看出秦砚北现在不需要她了,把拉链拉到顶,说:“没关系的,我步行。” 秦砚北转头。 她在尽力把帽子围拢在脸颊边,这羽绒服也还是空荡,衬得她小小一只,楚楚可怜。 走回去?不得半路冻死,明天跟着暴雪一起上头条。 秦砚北胸腔里的燥死灰复燃。 他唇角敛着,眼底颜色很深,森然瞥她:“……下去。” - 云织抱着自己的包,站在南山院c9栋别墅,车库通往一楼客厅的入口。 她尽力放远目光,又慢慢抬起头,仰望上方层叠的空间,以及大片通明落地窗外,完全不受风雪侵扰的寂静泳池。 她低头看看脚上沾了残雪的鞋,没有迈进去,脱下来规矩地摆在外面,一双白色棉袜崭新干净,有点不好意思地互相挨紧,轻轻踩在地面上。 一个盘着头发的中年女人匆匆出来,不太敢直视秦砚北,战战兢兢地靠边走,解释:“对不起秦总,雪太大了我走不了,今天妨碍您了。” 等看见云织,她才眼睛一亮,殷勤地拿来拖鞋,笑着说:“宅子里没有小女孩儿的鞋码,您先穿着这双。” 不止没有女孩儿,除了这位阿姨之外,根本连人都没有。 我是来抱你的 第5节 c9里外上下,以云织粗略看来面积要超过千平,好像只住着秦砚北一个,连阿姨也不能多留,留久是需要道歉的。 他受了重伤,现在双腿不能动。 真的没人照顾他? 一个家人,朋友,或是护工,都不能近他的身? 这样看来,奶奶说的情况大概属实,云织心里有点闷涨,望向秦砚北的侧影,但只看到他冷峻悍戾,不通人情。 从进c9开始,秦砚北就没再跟云织说过话,云织也找不到机会打扰他,她像闯入巨大陌生森林的麋鹿,只能跟着阿姨上二楼进客房。 阿姨敬佩地悄悄问:“你是秦总的女朋友?” 云织摆手否认:“我只是想报答他,来照顾他伤势的。” 阿姨似懂非懂地点头:“总之你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秦总的书房卧室在三楼东边,你尽量不要过去,免得他不高兴。” 她压低声:“尤其今天。” 今天怎么?他生日? 云织顾不上好奇别的,追问:“他的伤究竟怎么样?平常谁在管?” 阿姨说:“我只知道秦总是差不多两个月前出的事故,腿伤得很重,但住院期间一直封锁,出院的时候就坐轮椅了,他不允许别人太接近,只有方医生负责三天给他换一次药,不过看今晚这情况,他肯定来不了了。” 阿姨出去后,云织坐立不安了一会儿,贴在门口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在c9,她看似跟秦砚北只隔一层楼,实际感觉比住一个小区的两头还远,她绝对相信,要是有人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一个月碰不到面都是正常。 但今晚是他换药的日子。 唯一能照料他的医生来不了。 而她,专程来报恩的,被大雪困住不能走,这不就是命运的安排? 房间里太热,云织脱下羽绒服,里面穿着一条米色羊毛裙。 她进浴室洗了手,打开自己的包翻翻,庆幸地在隔层里找到一个点外卖送的一次性手套,还没拆封。 秦砚北不让碰,说不定是有洁癖,到了人家家里,更应该注意了。 云织捏着这个珍贵的手套,屏息出了房门。 阿姨去哪云织已经找不到了,只能循着她说的位置走上三楼东侧,一扇门没关严,缝隙里隐隐透着光。 云织的拖鞋偏大,走起来有些踢踢踏踏地响,她放慢脚步,紧张地敲了两下房门。 她想问一问,她懂一点护理,秦砚北可不可以试着让她换药。 书房里,秦砚北靠着椅背,注视对面墙上的大屏,屏上分成数个小格画面,右上角的男人正在语速飞快地报着数据,声音清晰从音响中传出。 为了今晚精神状态不失控,秦砚北极力集中在公事上,视频会议对面的秦氏高管们个个谨言慎行,唯恐哪里出错。 敲门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秦砚北抬眸,从缝隙里看不到外面是谁,但蓝色大号拖鞋露出了一点边缘。 郑阿姨。 秦砚北按了下眉心,随口说:“进来。” 他视线转回大屏,没有往那扇门再偏一寸。 而下一秒,门即将被推开的前夕,视频会议里正在兢兢业业汇报,操作鼠标点着页面的某位副总,电脑屏幕中间霍的跳出来一个广告弹窗,画面限制级,不堪入目。 副总惊得一顿,立即去关,怎料现在的小广告极其恶毒,画着叉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关闭,鼠标往下一点,反而直通不良网站的页面。 刺激画面倒是没有同步给秦砚北播放,但传出来的响声却如雷贯耳,响彻整个秦氏高层视频会。 是女人放浪谄媚的叫声和呼吸。 副总命都快吓没了,手忙脚乱,虽然这次及时关掉,但已经响过的声音不可能收得回来。 就在婉转的尾音里,云织趿拉着不合脚的大号拖鞋,出现在秦砚北的门口。 秦砚北盯着云织,目光如刃。 ……她刚听见什么了?!她以为……深更半夜,他在书房开着大屏,音响里发出这种声音,是在看什么东西?! 云织确实听见了,可本身对这种声音陌生不敏感,当时也没心思多想,她全神贯注都在秦砚北身上,只当是电影的音效。 她看到了秦砚北桌边放着一堆药盒,所以极其自然的朝他问:“秦先生,请问……你可以让我试试吗?” 秦砚北按住桌沿。 云织长发垂在胸前,羊毛裙很薄,恰到好处地裹着腰身。 她感觉到秦砚北的异样,以为是被嫌弃,忽然想起自己带了一次性手套,于是细长两指夹起了那个做成正方形的塑料小包装,上面印着的字远距离看起来模糊不清。 她笑眯眯,还朝他晃了一下,说:“你放心,我带了这个,不会弄脏你这里。” 秦砚北本已冷却下去的掌心勃然升温,近于逼视地看着云织。 月黑风高。 大雪封城。 她在听到他书房里传出了那种声音之后,娇滴滴站在门口,还捏着这样暧昧的东西给他看,到底…… 是要来跟他试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场景要是放在未来某日—— 织织在太子面前两指夹着某方形塑料包装,笑意盈盈。 太子:老婆,这种事应该我来做。 随即接过。 织织不明所以。 太子搂着老婆拆开,眼底欲色荡然无存。 里面装的,是一双小龙虾特供的外卖手套,并且,是最小的s码。 - 依然25字发红包嗷! 感谢在2022-04-22 22:50:13~2022-04-24 00:3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春秋判、沈穆 2个;油炸爆米花、哈哈一笑、jbr的小娇妻、桐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鹦鹉 28瓶;55063227、平生未展眉 10瓶;不要熬夜看小说、阿乐见到见到风了吗、43046070、楼辞 5瓶;闻梨意倾酒、裴川女朋友 3瓶;今天想吃华夫饼、小熊春日绘本、45454255455、吃草莓的贝肯尼 2瓶;44912858、满天星哈、九头五首、云熙又困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气氛过于怪异,云织想忽略都难,她夹着塑料小包装的手指有点僵,即使今天晚上跟秦砚北有过几次面对面的交锋了,她仍然难以适应这个男人无形中带来的重压。 云织猜他是看不上这个外卖手套,或者,他觉得从踏入这扇门开始,她就应该自觉戴上了。 她干脆把包装撕开。 只是塑料外皮的锯齿口做得不大好,竟然撕不动,换了两个位置还是不行,云织卡在门口骑虎难下,总不能说秦先生麻烦你借我把剪刀,要是出去找,那等于直接迷路。 她没办法了,略显哀怨地叹了口气,把唯一没扯过的,干净的那一边,动作含蓄地用牙齿轻轻咬住。 女孩难为情似的低下头,睫毛颤抖,红唇间衔着一枚疑似计生用品,白生生倚在房门边,让偌大书房四壁起火,空气都被迫焦灼起来。 视频会议没有中断,信号一直稳定连接着,副总一场限制级乌龙让在座的秦氏高管们如履薄冰,唯恐哪个表情不对,让秦砚北更不悦。 毕竟现在镜头捕捉到的那人,从神色来看已经气压很低,眉间戾色隐现,只是他并未朝着会议的方向,而且是单开着音响,语音功能关闭,也听不到具体是发生了什么。 秦砚北在云织咬住的一刻,指节就扣响桌面,问她:“你不觉得太急了吗?” 就算秦震再耐不住,想拿到控制他的把柄,让一个女人以这种方式,刚见面不久就接二连三地进攻,公开昭告她的目的,上来就直接抓手乱摸,带到家里又马上要更进一步。 哪怕确实是几年的暗恋,秦震未免也显得太下三滥了。 云织不太理解秦砚北的深意,正好一用力,包装刺啦一下开了,她松开雪白牙齿,反问:“今天雪大,气温低,一般来说腿伤都会更严重,秦先生,你……不急着换药吗?” 她说着,抽出了里面叠成方块形状的手套。 一层,半透明的,塑料薄膜。 秦砚北太阳穴里的某根弦跟着她动作被缓缓抽拉,直到看清究竟是什么,以及她口中强调的“换药”,他衬衫领口覆盖着的颈动脉处,隐隐跳着的力度才骤然消失。 ……她随机应变倒是挺快。 带着这么个高度疑似的东西来刺探他态度,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就顺势说成换药? 所以,她到底听见音响里的那个噪音没有。 太子爷面上还是四平八稳,掀了掀眼帘,深黑双瞳平静地注视云织,跟自己之前起的话题无缝连接:“急的是你,我不需要。” 云织迟疑了一下,乖乖点头承认,顺便把手套戴上。 说的也是,是她急着报恩,秦砚北可没要求。 秦砚北越看那层塑料膜越碍眼,总像是云织在提醒他刚才误解了什么,语气冷淡道:“摘了,别让我看见这种东西。” 太子爷平常不点外卖,即便偶尔点了,也没人会把这样的手套往他面前送。 他嫌恶地蹙眉,做这种擦边手套的公司都应该就地倒闭。 云织还不等反应,郑阿姨就小跑着过来,在门外放轻声音:“秦总,方医生冒雪过来了,已经到了楼下。” 方医生来了,那当然就用不上她,云织失落地垂了垂脑袋,完了,又失败了,而且戴手套也被嫌弃了。 想跟秦砚北报个恩还真艰难。 方简上楼的时候,正遇上云织下楼,这栋房子的旋转楼梯向来冰冷空旷,乍然出现女人身影,还是个纯天然大美人,颜值身段儿都没得说,对于c9简直是神迹。 书房里,秦砚北暂停了视频会,方简一进门就顺手落锁,不动声色关注着他的表情:“砚北,今天状态还行吗,我走路过来的,耽误时间了。” 秦砚北半合着眼,唇色显出微微的苍白,不在意地低笑:“挺好的。” 我是来抱你的 第6节 方简皱眉。 好就怪了。 哪天能好,生日这天都不可能。 方简自然地转移话题:“刚那姑娘是谁?你可从来没带人回来过,秦家人都登不上你这个门。” 秦砚北唇边挑了挑:“秦震的人,他走投无路,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方简愕然,秒懂了:“所以是你四叔安排过来的美人计?确定吗?” 秦砚北不动声色:“九成。” 方简更吃惊,秦砚北向来不会把话说得过满,他口中的九成,就相当于百分之百,况且以太子爷的行事作风,如果身边出现这么一个人,应该蹦跶不过两分钟,这样的事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但现在,他却把人带回了家。 方简试探问:“既然知道她别有目的,你怎么——” 秦砚北迎着他的目光,推开椅子,如常站了起来。 男人坐下和站立的间隔不过两三秒功夫,但颀长双腿伸直,缓步迈出桌案范围的那刻,他身上凛然的气势就不再只限于一把轮椅之间,松开领口的黑色衬衫和西装裤,成了束缚住肆野本性的衣冠枷锁。 秦砚北淡声嗤笑:“秦震在我车上动手脚,想让我残废,失去继承权,他就能临危受命,不得已肩负起集团重担,从爷爷手里含泪把秦氏拿走,可惜让他失望了,我这双腿没废成。” “从假入院开始,我周围一直封锁,他的人一个也进不来,看不见我的腿到底断没断,这才按捺不住,找了个女人过来探虚实。” 他拾起桌角一个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擦出火苗,照亮那些专门用来给别人看的药盒。 “我之所以在人前坐轮椅,不就是为了让秦震那些藏着的手段暴露更多,一次把他彻底处理掉,我不留下这个女人,他怎么能放心进行下一步。” 方简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心里明白是这个道理,可又隐约觉得哪不太对。 秦砚北从不屑于利用女人。 他将信将疑,摸着鼻子问:“……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确定不是一眼看上人家了? 对上秦砚北的视线,方简闭嘴了,怕再问下去自己小命不保,赶紧又把话题拉回到他本人身上:“好了,女人不女人的我管不了,我知道今天你难熬,勉强压着情绪也很辛苦,要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你也不会耐着性子去什么酒吧,就赶着给你带了新药,争取把这个生日顺利度过去吧。” 秦砚北看着方简手上的各式药盒,不用去看,千奇百怪的副作用就已经在脑子里罗列出来,他莫名想起云织的皂香,颈边筋络绷得有些鲜明。 他不想发作。 也不愿被各种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支配。 身体在鬼迷心窍似的需求那种温暖气味。 作为秦砚北的心理医生,方简心口有点堵。 非典型的躁郁症,秦家比他更权威的医生曾经给秦砚北下过诊断,说秦砚北少年时还衍生出一定的非现实妄想,至今可能还有类似的症状。 他却始终不太认同。 哪来的妄想,他跟秦砚北身边这么久,怎么从来没见过。 方简等够了所谓的腿伤换药时间后,起身告辞,临走前他突然记起什么,回过头问:“砚北,你现在还会做那些梦吗?” 秦砚北望向白茫的窗外:“不做,已经忘了。” 的确已经忘了。 但今天晚上,云织让他想起了那些梦。 - 云织眼见着暴雪没有要停的意思,今晚上怕是走不成了,既然换药失败,那总得替恩人做点什么,不能这么白白浪费时间。 她知道今天是秦砚北生日,但无论酒吧里,还是这个过于大的家,都没有任何生日氛围,连块最基本的蛋糕也没见到。 也许太子爷不吃甜食,可不管怎么说,仪式感还是应该有的。 恶劣天气,去买肯定是没指望了,云织拜托郑阿姨带她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用的食材。 郑阿姨心直口快,挽着她手悄声说:“秦总从来不碰那些甜的,倒是以前我趁他出差不在的时候,买了些做糕点的材料,借用他的厨房弄过几次,现在没剩多少了。” 云织莞尔:“只是想给他点气氛,反正他不吃,做个很小的就行。” 其他蛋糕的用料都不全了,只有提拉米苏的还算完整,能勉强凑出来一个迷你版的。 云织厨艺很好,做甜品也不在话下,她系上围裙,怕打扰到楼上,轻手轻脚操作。 郑阿姨本想帮忙,结果在旁边绕了半天也没插上手,惊讶感叹:“现在很少有年轻小姑娘像你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你娇滴滴什么都没做过。” 云织低头笑了笑,鬓发垂落在唇边,有片刻的失神,她静静垂下眼,半开玩笑似的柔声说:“我会的可多了。” 家庭版的提拉米苏不费什么时间,冷冻过后就可以拿出来吃了。 云织融了点巧克力,准备在上面做个小图案,刚一动手机就响了,她看到来电人,抽纸巾擦了擦手:“阿姨,我接个电话,麻烦您帮我简单画一下吧,秦先生属什么,就大概画个样子,然后您直接给他送上去就好。” 郑阿姨叉腰站在料理台边,端着云织的巧克力,费尽力气也没画出个动物来。 要是弄个四不像,秦总雷霆之怒谁能受得了。 郑阿姨转身看了眼云织,女孩子长腿细腰,肤白貌美,多好的太太人选,她又瞅瞅所剩不多的巧克力,手腕一动,流畅地在上面画了个心形。 这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郑阿姨小心谨慎地上了楼,敲门之前,手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秦砚北不过生日,她其实是知道的,但云织来了,她也说不上哪来的胆子,想冒险试一试。 “秦总,”郑阿姨敲门,“云小姐给您做了宵夜。” 门内传出的声音低磁生冷:“扔了。” 郑阿姨着急说:“是……蛋糕,生日蛋糕,食材都是家里的,我盯着她做,绝对没动别的手脚,很干净。” 这次的口吻已经慑人:“听不见吗,扔了。” 郑阿姨叹口气,看看手里的小蛋糕,到底没忍心丢,悄悄放在门边的置物台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许久之后,外面大雪已经渐渐告停,书房关紧的门才从里打开,男人没有坐轮椅,人像水洗一样,发迹微微濡湿着。 他不疾不徐进入走廊,本想从电梯下去厨房,看一眼多余的垃圾,但目光随即就被一块孤零零的小蛋糕勾住。 提拉米苏,上面用巧克力画着一颗心。 心的中间,烛火早就燃尽,却像是能看到它闪烁时,是怎样照亮这房子里的茫茫黑夜。 秦砚北面无表情拾起托盘,用叉子在上面拨了一下。 巧克力有些化了,但咖啡和淡酒的香气,似乎隐隐沾染了云织的体温。 太子爷垂眸。 就算手套是他误解了。 这个心怎么解释? 没那个撩拨的意思,会在亲手做的生日蛋糕上画颗心给他? 这不就是成年人风月那套玩不成,改道小清新了。 以云织层出不穷的手段,恐怕还不止如此。 深夜别墅,走廊幽暗的灯光下,英俊男人端着一盘小蛋糕,宽肩长腿,气质卓群,不耐烦地尝了一口。 舀第二次的时候,秦砚北淡淡睨着,怀疑蛋糕里面还藏着云织耍心机的礼物。 幼稚可笑。 直到太子爷吃完一半,所谓礼物依然没有踪影,而小小的蛋糕心已经被挖空。 秦砚北本就冷峭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怎么,他收留她过夜,她就以为追他这么容易,连心机都不舍得用了?! 作者有话说: 郑阿姨:比,比心? - 感谢在2022-04-24 00:39:52~2022-04-25 00:3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许 2个;哈哈一笑、闻梨意倾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澜老婆 70瓶;毓瑾硫年 31瓶;zpure 20瓶;cookieee、越越田 10瓶;30317306 5瓶;裴川女朋友 3瓶;吃草莓的贝肯尼、听风 2瓶;白之凌、恰自来、lll、44912858、小熊春日绘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提拉米苏实在尺寸不大,等确定没有心机可藏的时候也没剩下几口了。 秦砚北面色不虞地立在走廊灯下,垂眼穿过中央挑空悬挂的吊灯,扫过二楼云织房间的方向,淡色唇边绷着,最终喉结略微滑动,还是把盘子里那点可怜的蛋糕咽了下去。 空盘子被他拿回书房,随意裹了几层文件纸扔掉,毁尸灭迹。 桌上的电脑屏一亮,程决发来了云织的基本资料,在后面补充:“砚北,那姑娘名字叫云织,确实是青大在读,今年大三,美院知名院花,本来应该是校花来着,结果好好的评选被金融系一女的闹得满城风雨,最后美院直接退出不玩了,所以她才只是院花。” 字里行间,很为云织抱不平。 秦砚北没看他这些废话,直接点开资料,里面记录称得上详细,人事档案那样罗列了个人情况和从小到大的履历表,意外的干净简单。 直系亲属有父母和哥哥,按部就班的上学,长大,毕业,今年十一月被拍到在学校跟秦震有接触,至于是什么时候见过他,开始的所谓暗恋,估计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秦砚北停在云织初高中学校的那两栏。 资料显示云织少女时期的这六年都是在余城,车船霓虹的南方一线城市,跟他无数次梦到过的那个地方扯不上任何关系。 秦砚北自嘲地抬了抬唇角,把电脑扣下。 他以为自己忘干净了,结果直到现在,竟然还在不切实际地妄想,试图在现实里找到跟那些梦有可能对应的蛛丝马迹。 深夜大雪还在下,成团的绒白被风吹打着撞上玻璃,又无声地滑落。 光线昏黄的卧室里,秦砚北猝然在梦中惊醒,漆黑眼瞳里涨满暗光,随着胸膛的急促起伏,他渐渐认清了身处的环境和现实,那些燎原的火星又渐渐归于沉冷。 隔了这么长时间,他又梦到那个种了各种不知名山花的院子,院子最南边有个独立的小砖房,少年时的他翻墙越壁跳到屋顶上,从不大的天窗口往下看,看见一团缩起来的人影。 我是来抱你的 第7节 应该是个人。 他也从来没梦到过全貌。 只是那双眼睛,空旷湿漉地朝他望过来,如同山里没有方向的鹿。 他没见过存在于虚幻里的这个“人”长大后是什么样子,但在今夜,又莫名讽刺地觉得,似乎就是云织的那双眼睛。 梦没有味道,而那片院子里茂盛的浓绿枝条和山花,碾碎纠缠在一起,好像是云织能安抚他神经的清浅气息。 但此时此刻住在二楼客房里的云织,目的很明确,不过是用暗恋当成筹码,想方设法地要把他攻略下来,等着拿到战果好去跟秦震交差。 秦砚北发迹微湿,手臂横在眼前,越过腕骨的那道烧伤疤痕在夜里显得尤其刺眼。 - 云织一晚上没睡好,倒不是房间有什么问题,是做完蛋糕接到的那通电话。 早上天还没太亮她就醒过来,快速把自己打理好,床单被子铺得一点褶皱也没,下楼去帮郑阿姨准备早饭,郑阿姨看出她心事重重,把她往外推:“你是客人,不用忙,快去歇着,再等会儿就好了。” 云织被善意地推到一边,郑阿姨手脚很麻利,把面点放进蒸箱,就出去收拾别的,云织站在厨房里,见缝插针地帮她倒牛奶。 倒了一半,手机又响。 云织刚接起来,唐遥带着火气的声音就钻出听筒:“织织,画廊的事我刚听说,气得我指甲都他妈劈了!” 大二下学期开始,唐遥跟云织一起在青大附近开了家猫咖画廊,唐遥本身家境好,云织的画名声在外,也攒了不少钱,两个人共同出资,都是老板,只是唐遥心野,不怎么顾家,画廊日常都是云织在坐镇。 画廊里养了七只猫,个顶个的个性小可爱,不久前有只母猫产了崽,其中两个特别身娇体弱,云织一直精心照顾,唐遥也很上心,因为两个小家伙第一次叫出声是看见了电视里的大雁,于是就给取名叫大大和雁雁。 大大强一点,雁雁更弱,结果雁雁好不容易壮实起来,昨晚上就被一心思不纯的富二代给踢了一脚,当场趴着不动了。 云织反过来安慰唐遥:“别着急,昨晚上雁雁的伤就处理过了,幸亏隔壁那家宠物医院没关门。” 唐遥嗓子哑着,骂骂咧咧:“都是因为苏兆那个狗!不是人的东西!他都纠缠你多长时间了?天天跑画廊报道,有事没事还去学校堵你,你说过那么多次没可能,他就跟听不见一样。” “昨天因为去画廊等你没等到,又下暴雪耽误交通,就把火气撒到一小奶猫身上,是人干的事?”唐遥恨不得把对方手撕了,“要不是他们家死压着我爸下一年的合同,我早收拾他了,现在连累的雁雁受苦。” 云织正想说话,手机轻震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 本来是陌生号,但因为发过太多,不想认识也不行—— “云织,中午见个面呗,你要再拒绝,我就只能还去画廊等着,万一不注意弄坏你几只猫,那也没办法。” 云织精力集中在屏幕上,没注意身后轮椅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皱眉看着信息,没管,继续轻声跟唐遥说:“雁雁的伤我确实很心疼,估计短时间内都不能走路了,不过也没关系,多抱它就好,我本来就喜欢它,抱再多也是愿意的。” 空气在微妙地挤压凝结。 云织握着手机,恍惚觉得呼吸有点压抑。 秦砚北在云织身后不远,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前面的话他没听到,但最后这一段,每个字都清楚明白。 心疼他的伤。 不能走路。 多抱就好了。 她本来就喜欢他。 酒吧里那句“我是来抱你的”再次回到耳边,而最忍无可忍的是,不在他面前的时候,云织连敬称都不叫,张口就叫他“砚砚”?! 云织芒刺在背,连肩膀都开始微微麻痹,终于意识到什么,忽然转过身,正撞上太子爷不见底的黑瞳,他靠在轮椅上,眼睫抬落间,几乎能把她给生吞活剖了。 云织完全没有准备,手里的牛奶盒差点掉地上,以至于没有机会注意到他逐渐泛出颜色的耳廓。 “对不起秦先生,”不管怎么说,先道歉总没问题,云织一片赤诚说,“我这就从厨房出去,不污染你的早餐。” 太子爷的杀意她真切感受到了。 嫌弃得不要太明显。 秦砚北对她的反应怒极反笑。 人后敢语气甜蜜地叫他“砚砚”,怎么当着面就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恭敬地喊什么“秦先生”,是做戏给谁看。 - 最后早餐还是郑阿姨全权负责的,外面风雪停了,积雪再厚也总能走回去,云织本来想趁早离开,去医院做个详细的体检开出证明,等下次见面拿给秦砚北看看,否则他这么洁癖,后面要怎么接触? 她也没办法近身照顾他。 没想到太子爷大发善心,勒令她留下吃饭,云织自觉地端着碗坐到餐桌另一边去,尽量离他远些,免得他没胃口。 毕竟她戴着手套,他都不能接受。 秦砚北余光刮过埋头安静吃饭的云织。 这幅远离的姿态装得挺像,以退为进这一套,倒是被她玩得很熟练。 等吃过早饭,云织提上包刚要走,秦砚北那边也有公务出门,见她没有要求一起坐车,他也不叫她,任由她独自出去。 等车驶出地下车库,没多远秦砚北就看到女孩子裹着长羽绒服,纤细脚踝深一下浅一下地淹没在雪里,站都站不稳。 他车声逼近,云织为了躲开,脚一滑几乎要摔倒。 秦砚北淡嗤。 明知是他的车,又来故意博同情。 手段还真是用不尽。 云织没想那么多,她考虑的都是要怎么应付苏兆,几分钟之前,苏兆又发了第二条短信,口吻更嚣张,要求跟她见面。 总避着不是办法,他必然会得寸进尺,也不可能去影响唐遥家里的生意,云织沉下心,光天化日的大中午,她难道还会怕他。 身边骤然传来轮胎碾雪的咯吱声,云织没来得及去看,近在咫尺的车门就从里推开,随即她帽子上的白色绒毛被匀长五指拽住,往里一带,秦砚北不带波澜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装柔弱也有个度。” 云织冤枉。 她艰难跨上太子爷今天的雪地越野车,脸颊已经冻红,眼睫湿润地诚恳表示:“秦先生,在雪里走,我是真的柔弱。” 南山院的主路初步清扫过,外面街道的情况也比昨晚好了不少,云织被送到青大,双手合十感谢了冷脸的恩人,随即给苏兆回信息,答应见面。 苏兆把地点定在贺园,云织上网查完,才知道是怀城第一梯队的小众私房菜,非会员不能入。 这个自视甚高的二世祖,明显是要跟她炫耀财力。 云织拒绝了苏兆来接,临近中午的时候打车去贺园,一路上都是主干道,积雪着重清理过,交通没遇到什么阻碍,到门口以后,妆容精致的服务生把她往包厢里带。 包厢并不是密封全包,每一间都留着一人宽的镂空装饰,来回也有其他客人经过,云织这才跟着过去。 苏兆懒洋洋坐在桌边沙发上,见云织出现,抬起眉,把手边沉甸甸的一束花硬塞给她。 云织没接,坐在他对面。 苏兆笑了声,又拎起脚边一个橘黄色袋子:“花不收,这个包总该要吧,稀有皮的。” 见云织还是面无表情,他探身凑近:“包也看不上,是想直接要卡?也行——” 他说着摸出钱夹,扔给云织一张银行卡:“不多,里面还剩一百来万闲钱,先随便花着,只要让我心情好,再多也可以。” 云织平静看着他:“你确实应该给我钱,是我店里小猫的医药费,一千二百四十,一分也不应该少。” 苏兆表情不善,呵了声:“不就是个破猫,踢死了再给你买几只贵的。” 云织说:“苏兆,你再去我店里一次,我就马上报警,损害财物,虐猫,不管哪一条闹大了,你家里都不会不管,这一百多万的闲钱恐怕也要被收回去。” 苏兆一直以为云织好揉搓,只是故意端清纯的架子,这下被踩到弱点,突然动怒:“云织你他妈是不是给脸不要脸!你答应出来吃饭,不就是同意交往的意思!还端什么端?!嫌钱少啊?!” 他起身跨过桌子,伸手抓住云织的肩膀,云织攥紧手边茶杯,随时准备砸他,嘴唇咬得通红。 交错相邻的隔壁包厢里,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手心里都是汗,局促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身影,小心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发迹。 他千辛万苦才见到了秦砚北的面,中午这餐也还算气氛平和,眼见着跟秦氏的合作有希望,正准备送太子爷离开,就听到了隐约的动静。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看到秦砚北侧了下头,透过镂空似乎看到某个人经过,之后神色就没再好过。 不敢提也不敢问,他心想旁边包厢这不就是小情侣约会嘛,人家又是花又是包的,明显哄女朋友,女朋友惊鸿一瞥,长得也漂亮,到底太子爷怎么就看不惯了。 直到吼声响起,传遍包厢,秦砚北才有了动作。 他拾起桌边放着的一副深黑皮质手套,慢条斯理戴在手上。 云织的杯子马上要砸过去,门口骤然被敲响,苏兆嘴里不干不净地扭头,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低声说:“秦先生要见你。” “老子他妈的忙着,哪个秦——” 中年男人短促地一笑,音量压得更小。 苏兆动作停下,后半截的话生生吞回嗓子里,他立即松开云织,下意识弓起背,快步往旁边的包厢过去。 云织听清“秦先生”的一刻就已经有了预感,之后看到对方的口型,高高悬着的心轰然下坠,她用力喘了几口气,也站起来追过去。 云织三五步跑到隔壁门前,透过镂空就见到了男人肌理线条漂亮的手臂,今早还扯过她的帽子。 她屏住呼吸,速度不自觉放慢了一点,推开半掩的门。 苏兆正满脸是笑,弯着腰站在桌边上,殷勤地试图往杯子里倒酒,一口一个“秦总”地叫着,跟面对云织的时候判若两人。 秦砚北披着大衣,黑色皮质手套很薄,贴合着优越手型,露出一截筋骨分明的手腕。 他视线掠过云织。 对他的手段层出不穷,怎么换到别人身上就不会了。 秦砚北没说话,略抬了下臂。 苏兆以为太子爷要接他的酒,赶忙把身体躬得更低。 而下一刻,“哗啦”一声异响,杯子碗碟撞开碎裂,苏兆的后脑被一只冰冷的手狠重摁住,“砰”的直接压向桌面。 苏兆疼得闷声惨叫。 秦砚北眼帘压低,散淡地审视他,问:“怎么,欺负她,很好玩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耽误了,评论发红包嗷~~ - 太子喜提砚砚! - 我是来抱你的 第8节 感谢在2022-04-25 00:35:48~2022-04-26 02: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蜗蜗 3个;哈哈一笑、猫与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与鱼 30瓶;阳 10瓶;甘文崔摧毁停车场 8瓶;阿羡 2瓶;慕子期0306、若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苏兆的脸在桌面上挤压变形,他起初还忍不住嚎几声,试图唤起秦砚北的同情,但头上那只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宛如钢铸,泛出让他毛骨悚然的冷意,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 秦砚北按着他,像随意把控着什么器物。 “对不起……”惊恐之下,苏兆反应还算快,嘶哑喊,“对不起云织,我嘴贱,我自以为是!你画廊里有什么损失我都照赔,以后,以后不会——” 苏兆想破了头也搞不清云织怎么可能会跟秦家这位祖宗扯上关系。 她不就是一个在校学生,开家小画廊,最多算个搞艺术的小众网红,没渠道没背景,秦砚北会为了她动手?! 苏兆愤愤怨恨着云织攀上高枝还不吭声,吊着他跟他装纯,害他摊上事,转念又想到他这是倒霉沾了秦砚北的人,又开始突突地抖起来。 云织扶着门口目睹了全程,手指不知不觉用力,白净指尖冒出血红色。 她面对苏兆这样的人其实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用对方弱点威胁,可苏兆要是真混蛋,她肯定也会吃亏,今天她都已经做好了闹出事情的准备,没想到秦砚北会从天而降。 秦砚北始终神色淡淡,甚至透着些懒倦,这会儿苏兆道歉得要哭出来,他才掀了掀眼帘,看向云织:“接不接受?” 云织哪能说不接受,这不只是一次帮忙,有了他出面,像苏兆这类仗势欺人的纨绔,应该就不会再来纠缠了,等于替她彻底解决了麻烦。 但云织也不得不承认,之前听唐遥说了那么多关于秦砚北有多冷酷暴戾的警告,都不如直观地亲眼见一次来得冲击,比起擅长权术制衡的贵公子,他更恣意,漫不经心就能把人摁在股掌。 秦砚北不只是救过她命的恩人,更是高居云端的秦氏继承人,跟她本来就有悬殊的阶级差距,她应该尽早报恩,尽早远离他,不要让秦砚北误会她有什么其他不好的企图。 云织再次认清事实,不禁端正好态度,感激地朝秦砚北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恩人又救了她一次,还是在百般嫌弃她的情况下,太子爷再凶,也还是良心好人。 秦砚北松了松手,苏兆顺着桌边往下滑,不敢咳嗽出声,反复保证会安分守己,才夹着尾巴离开包厢。 中年男人在旁边气都没怎么喘匀,斟酌着问:“秦总,现在走吗,我送您出去?” 云织下意识想去帮忙推轮椅,朝秦砚北走近。 秦砚北上下扫她一眼,她跟那种杂碎出来吃饭,还特意换了身衣服,比昨天去酒吧穿得还扎眼,她到底有没有点职业道德,来撩他就只穿个学校的羽绒服,现在倒一身大衣。 前脚从南山院刚出来,后脚就和人赴约,他是给了她什么错觉,让她觉得可以一边心机叵测地企图拿捏他,一边还在外面左右逢源。 想起这么一个能派来给他做美人计的女人,居然被个狗东西随便掐着肩膀吼骂。 当他是什么。 间谍的荣辱,难道就不是他的荣辱? 这会儿才想起来讨好他,未免晚了。 秦砚北冷眼睇她:“不用多想,只是嫌吵而已,别以为你有什么特权了。” 云织看出他挑剔的打量。 她就算考上几百个青大也想不透太子爷的心思,天地良心,她哪里敢有什么特权,只不过是想推推轮椅以表感谢,他怎么会嫌弃她至此。 云织略感委屈地低头看看自己。 她宿舍里冬装外套不多,羽绒服被雪弄湿了,随便换件淘宝买来的大衣出门,是入不了太子爷的眼?原来他更喜欢那件羽绒服? 那还是赶紧把羽绒服送去干洗,下回见他时候再换上好了。 - 云织是目送秦砚北走的,秦先生穿大衣戴手套气场惊人,背影极其冷峻,生怕她再多追一步似的。 她轻轻叹气,出了私房菜以后直接去了距离最近的体检中心,趁着下午没课,她把自己各项检查都做一遍,心疼地多花钱买了加急,五点前就拿到全部结果。 有了体检报告,至少能跟秦砚北证明她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传染病,不需要看她那么碍眼。 回宿舍之前,云织先去了画廊,雁雁一见到她就哀戚地喵喵叫,她红着眼抱它哄了许久,店员在旁边看得难过,就给云织拍了一张模糊的剪影,用画廊的微博账号发了一条动态:“为雁雁流泪。” 发动态是经营画廊的日常,每天都会惯例有一条,今天店员也没有心情,就留了这么简短的一句,发的时候手机又不配合,输入法不知怎么卡住,切换不成汉字,只有拼音。 ——wei yan yan liu lei。 了解画廊的熟客应该都知道雁雁,改与不改也没有什么差别,店员就这样发了。 傍晚回到宿舍,云织才知道唐遥晚上家里有事,又要夜不归宿了,其他两个舍友一个在热闹的化妆直播,一个在埋头临摹某张画稿,原图用手臂压着,遮遮掩掩好像怕谁看到。 云织爬上床,从高处无意间瞥见,发现是她去年画的一张练习作,目前市场价被炒得有些高,她从来不介意舍友仿画,只是在看到垃圾桶里用完的两罐颜料,是她柜子里攒的备用品时,心里还是闷了一下。 颜料很贵,她自己都舍不得多用。 或许是该考虑搬出去住了。 云织半跪在床上,先给报恩列了个具体计划,准备明天课后再去一次南山院,找秦砚北谈谈,哪怕她能做的很有限,至少力所能及的可以试着交给她。 这件事想好,云织就打算开平板电脑把课上要用的几张草图再改改,手指习惯性往枕头下摸,才发现床单冰凉,是空的。 她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简直要眼前发黑。 平板电脑昨天她带去画室,放在包里,直接背去了南山院,晚上睡前拿出来用过,特别顺手地就塞到了枕下。 可那是南山院c9五位数的枕头,不是她宿舍的。 云织靠在墙上欲哭无泪,眼见着天色已经黑了,她又没有秦砚北的联系方式,明天早课八点就开始,是重要讲座,平板必须要用,如果今晚不去取,早上宿舍六点半才开门禁,从青大到南山院往返,时间绝对来不及。 云织看了眼手机,晚八点刚过,还不算太迟,虽然不确定秦砚北是不是在家,怎么也要去试试。 从青大校门到南山院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云织赶到的时候已经九点,出租车被拦在大门外不能进,制服笔挺的保安皱眉看她,公事公办道:“如果是访客,需要业主的允许我们才能放行。” 云织无奈,不抱什么希望地说:“我找c9栋,秦砚北,麻烦你跟他说我叫云织,他认识我的。” 保安见她貌美,怕真的有什么重要关系,也不敢太怠慢,把她带进前面大堂,当着她面拨了c9门禁的视频通话。 c9栋室内游泳池边,是一片两层楼高的攀岩壁,秦砚北换掉了正装,穿着宽松衣裤,安全锁只是做样子一样虚虚挂在紧窄腰间,到半途不过用了十几秒,他目光向下,掠过餐厅,在云织吃早餐坐过的位置上停顿了两秒,深黑瞳仁里涌上燥意。 太子爷下午百忙里抽出空来,搜了下云织那间画廊,正好看到画廊的微博账号三分钟前发的一条动态。 那么短的几个拼音,完全是欲盖弥彰。 ——“为砚砚流泪。” 秦砚北淡嘲,替她解围,她还哭?身为个间谍,只是被他拒绝两句就停在那不动了,多追一步都不肯,到现在七八个小时过去,也没再做努力,有什么可哭的。 他随手就搁在一边,然而照片里的模糊剪影,自动清晰成某双干净的眼睛含着水汽,波纹凌凌地摇晃,晃得人心浮气躁,那些像是从神经深处拖拽出来的不安宁搅动着空气。 一楼门禁对讲的视频请求在响。 秦砚北向来不会接通。 这栋房子能进得来的人有限,需要门禁询问的,都在范围之外。 但这一次的铃声,让秦砚北从攀岩壁上跃下,破例开了对讲权限。 屏幕亮起的同时,角落里云织的脸就自动跳进太子爷视野里,因为在风里站过片刻,她眼睛被吹得有点流泪,加上大堂取景镜头自带滤镜,直接打造出了湿淋淋的弱不禁风感。 ……还真哭了。 保安正要介绍云织的情况,想问秦砚北放不放行,云织就忽然挤上前,郑重问:“秦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可不可以让我进去。” 这个时间,方简不会来,郑阿姨肯定也走了,只有秦砚北一个人,真正的孤苦伶仃。 而视频中的男人,原本冷白调的肤色居然微微发红,显然体温不正常,联想到这两天的低温大雪,云织基本可以确定,秦砚北多半是在发烧。 刚做过剧烈运动,从攀岩壁跳下来的太子爷脸色微妙地变了一下,才想起拽过轮椅,不动声色地坐上去。 ……差点忘了。 他是重伤残废。 云织着急说:“这个季节生病不能忍着,你本来就有伤,发烧会影响恢复,秦先生,我今天冒昧过来是为了拿昨晚落下的平板电脑,没有打扰的意思,我保证,你让我进去拿到东西,再看看你的情况,我很快就走。” 隔着屏幕,云织都能感受到秦砚北的冷淡不耐。 可她总不能眼看着恩人遭罪。 如果他摆在面前的困苦她都解决不了,还何谈报恩。 于是镜头前的女孩双手合十,声音放轻,南方软语不自觉搅入绵糯的调子,甜涩交杂磨过人的耳膜:“拜托了。” 秦砚北半眯起眼。 云织没有办法,眼帘微垂着,更小音量地慢慢咬字,像无意识的撒娇:“求你行吗。” 三两秒之后,对讲音响里终于传出秦砚北低而凉的声线:“让她进来。” 这还勉强像个正经追人的样子。 c9客厅,秦砚北指节不自觉握了握轮椅扶手,从侧面玻璃映照的反光中瞥过,脸上因为运动出现的红已经褪了。 他压住想再去攀岩壁前的念头。 南山院面积大路远,保安开车把云织送到c9,她争分夺秒下去要按门铃,发现大门已经提前开了,她快步小跑进去,急匆匆换了鞋就直奔轮椅上的身影,一时没顾虑太多,直接伸手盖在了秦砚北的额头上。 细长手指还带着外面凛冬的寒意,跟男人皮肤紧紧相贴,仅是几个瞬间,就研磨出异样的高温。 云织紧张看他:“好像真是发烧。” 秦砚北指骨绷着,她的气息无孔不入,随着她手心的摩擦恣意蔓延。 云织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神,后颈不禁微微发麻,怕被太子爷一把摁住弄死,立即放开他,抱歉地往后退。 但她跟奶奶学的,手感很准,确实跟体温计差不多。 云织从包里先翻出她新鲜出来的体检报告递过去:“秦先生,你看看,我身体状况一切正常,可不可以……不戴手套碰你。” 秦砚北牙关合紧。 碰都碰完了,现在才来问?! 再说一见面就递体检结果什么意思,还以为昨晚她的成人暗示他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不放心她健康,今天马不停蹄就准备了全套报告,想告诉他可以更进一步? 再把平板电脑故意留下,有借口深夜登门。 完整的逻辑链。 我是来抱你的 第9节 果然一到他面前,她的招数就五花八门。 云织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对比秦砚北的,他体温确实偏高,转身就要去找药,秦砚北知道自己没病,叫住她:“没有退烧药,我也从来不吃。” 这就麻烦了,如果放任发烧,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肺炎。 云织想起小时候生病,奶奶都是用酒精给她按摩手心,揉到发热流汗,也就好一大半了,昨天郑阿姨带她进厨房介绍过,家里有做菜用到的高度酒。 她找到酒瓶,拉了把椅子坐在秦砚北对面,礼貌地说了一句“冒犯了”,然后拉过他的手,将掌心翻向上,倒一点酒,专心地给他揉捏。 男人的双手薄而修长,十指骨节锐利,苍白颜色在不断的抚摸按压下涌上淡红,也浮现出大大小小的伤痕。 不止是烧伤,还有更早的痕迹,不像是豪门出身的少爷,倒像山野里出生入死长大的独狼。 秦砚北手指几次收紧,蓄着力道,又被云织轻缓展开,细腻的指腹反复扫过。 她感觉自己身处在暴风雨中心,明知道命运飘摇,随时可能触怒天威被一头淹死,但又奇异地没有中断。 再抬起头的时候,云织意料之中地看见太子爷满眼阴沉,火光几乎要烧到她脸上。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角,本来想第二次试试他额头的温度,手已经伸了过去,又缓缓放下,到底还是心里忌惮他,认输地说:“我去找找家里的体温仪吧……” 说完云织站起身,经过秦砚北身边,无意中注意到了他一闪而过的不满。 视线短暂相接,他意味不明地轻嗤,移开视线,懒得看她。 云织莫名想起了画廊里最傲娇难搞的一只名贵猫咪,身价最高,血统最纯,骄傲漂亮到人气冠军,但脾气也最坏。 身为一只猫,想被摸还不直说,总余光看人,高贵惹不起。 而现在轮椅上这位站在怀城权贵圈顶层的秦家太子爷,因为她要去取体温仪,而眼尾轻抬,冷淡不屑的神色,让驭猫狂人云织实在没有忍住,不受控制地又坐了回去。 她眼神清澈,有流动的珠光,认真看着秦砚北,鬼使神差地轻声问。 “秦先生,你是……” “想让我继续摸你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6 02:52:57~2022-04-27 02:3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912858、哈哈一笑、42559730、蜗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猫阿、灰兔奶糖 10瓶;猫与鱼 5瓶;若许 2瓶;44912858、小熊春日绘本、慕子期03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云织差不多是脱口而出,客厅里本身就算不上友好的气氛在她尾音里跌破冰点,让人不安的冷戾里,又丝丝缕缕夹着难言的灼热,像是高烧突然加剧。 云织心慌地舔了下唇,快速反思一遍自己刚才那句话。 ……是她的问题,歧义太大了。 她指不定是中了什么邪,白天还在提醒自己,要对秦砚北多些敬畏心,晚上竟然就把太子爷跟名贵大猫放一块儿类比,还用平常在画廊里哄猫的语气跟他说话。 摸这种词,对动物是正常,对人就堪称调戏。 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调戏秦砚北。 云织赶紧正襟危坐,试图为自己挽回:“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喜欢我用手?” ……不是,怎么更奇怪了。 秦砚北的眼锋已经能把她凌迟。 云织指缝里沁出了汗,组织好语言,诚恳解释:“我是想问,比起用仪器,你好像更喜欢我用手给你试体温?我确实量得挺准,不信的话,我给你证明。” 为了表示自己确实对他没有歹念,云织积极地跑去找到药箱,拿了测温设备回来备用,然后谨慎瞄着秦砚北的神色,趁他还没发火,颤巍巍伸出手,白净掌心再一次往他皮肤上贴。 秦砚北自觉已经对云织忍到极限了,眼见她晃眼的细细五指又伸过来,他握紧轮椅扶手,偏头躲开。 云织没准备,在他做出动作的时候,反射性地以为自己搞不好要挨打,本能地抖了一下,预计要落到他额头上的手意外往下滑了几寸,不偏不倚按在了他唇上。 触感柔软,本来是凉的,被摩擦几下之后,迅速开始升温,烫得云织恨不能原地升天,去死一死。 她要怎么跟太子爷解释,这真的只是一场突发事故。 秦砚北一把扣住云织手腕,微微用了力:“还没够吗?” 借口来到家里,以退烧之名对他各种上下其手,他有意放任她,就是想看她到底能做什么,现在这是在干嘛,摸额头不够,又改摸嘴唇,暗示他接吻么?! 云织知道百口莫辩了,干脆用事实证明,她深吸口气,火速抬起另一只手,在秦砚北脸上一试,果断说:“三十八度左右,误差不超过0.2。” 随即她马上把测温仪又对准他一按,机器自动语音播报数据:“体温三十七度九。” 云织成功洗掉了身上嫌疑,总算放下心,弯着眼朝秦砚北一笑:“你看,我的确很准,真的只是想帮你试体温而已。” 话刚说完,云织就反应过来异样,不自觉探过身,抓住秦砚北的袖口,担心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按摩之前才三十七度六,现在反而涨了?!你身体感觉还好吗?” 秦砚北冷冷哂笑,镇定调整着呼吸频率,抽出衣袖,转动轮椅远离她。 身体好得很。 你说为什么涨。 因为你擅自摸我嘴唇。 - 秦砚北拒不吃药,云织对他也束手无策,又不放心就这么走,让他又伤又病地独自留在别墅里,万一真有什么事身边都没人能帮忙。 云织抱着找回来的平板电脑坐在太子爷书房外,焦心等着他能想通,配合一点。 眼见时间逼近十点,房门才开了条缝,一个测温仪被丢出来,掉进云织怀里,她低头一看,上面屏幕上显示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 ……还真的是身体很好,烧能褪得这么快。 既然秦砚北这边的危机暂时解除,云织就打算回学校了,宿舍是晚上十一点门禁,她现在走还勉强来得及。 云织在门外跟秦砚北告别,没得到他的回应,她裹好外衣,冒着夜风出去,怕时间不够,一路跑着赶到南山院大门。 南山院这一带都是别墅区和偏奢侈的酒吧餐厅,能在附近往来的基本都是自驾,想要拦路打车的成功率极低,云织已经提前在app上下单了网约车,但守在门边又等了十来分钟也没人接单。 这个时间了,周围大概都是权贵们的百万私家车,谁会大晚上的出来开网约赚外快。 云织有点无措,攥着手指在路边来回徘徊了两圈,她没带身份证,不能住酒店,想给唐遥打电话,记起她说晚上家里有事,又怕打扰到她,而唐家在南山院b区的房子还空置着,她人也不会在这里,没办法借宿。 她在微信列表里翻了翻,没有可以肆无忌惮去求助的人,最后手指在“江时一”的名字上停了一瞬,还是很快移开。 云织不愿意欠任何人的情,也不想牵扯出带来麻烦的关系,江学长确实不止一次说过,不管什么情况,遇到麻烦可以随时找他帮忙,但这样的承诺背后,本身就是另有深意的。 云织垂了垂睫毛,眼看着返程倒计时数完,无奈地低下头叹气。 如果硬要选,还不如转身去拜托她的救命恩人,反正连命都欠他了,也不差再多一次。 秦砚北坐在二楼书房窗边,盯着云织走的,她肤色极白,人又瘦,像凛夜里的羽毛,轻飘飘被风一刮就要飘走。 书房门开着,云织在外面留下的那些气息早就散了。 她背影消失后,他就吃了药,用了大剂量,方简说过,按他这样吃下去,撑不了多久,这些能够维持他病情的药对他都会渐渐失去作用,到时候就等同于走进死路。 一个心理病患,再难听的说,一个近似精神疾病的患者,如果没有药能控制他,他再坚持,到最后也就只有一个既定的结局。 秦砚北半阖起眼,额边神经重重跳着。 外面风声不知不觉变大,烈烈吹响落地窗的玻璃,扰得人心烦意乱,秦砚北皱眉,抬眼时目露凶煞,视线却在某一刻忽然凝固住,被手指揉过的嘴唇自动泛起热燥。 那片羽毛出去兜了一圈,又可怜兮兮飘了回来,长发被吹得微乱,他居高临下睨着,她通红的眼尾和鼻尖都无所遁形。 凛冬深夜里,哪怕只是别有目的的一颗棋子,一个眼线间谍,也能带来温度。 尤其这种温度,他好像不那么想扑灭。 云织被冻得打颤,局促站在c9的玄关入口,被暖意一扑反而更冷了。 她抹掉眼睫上被吹出来的眼泪,跟无波无澜的太子爷商量:“秦先生,能不能麻烦你的司机晚上跑一趟,送我回学校,我可以付他加班费,如果十二点之前赶到,我还能跟宿管阿姨商量一下,通融让我上去。” 秦砚北盯着她,挑眉等她演戏。 这女人步步为营。 调戏他一通之后,甩甩手转身走了,故意想让他惦记,等惦记了半个来小时差不多了,她再一脸脆弱地转身回来求助,说得这么低姿态,顺理成章让他心软。 可惜,他不吃这一套。 秦砚北冷淡无情:“我司机不是为你服务的,来不了。” 云织小声打了个喷嚏,绒密睫毛潮湿,长发软软搭在颈窝上,温顺低着头,唇很红,不自觉紧紧抿起。 秦砚北头疼:“……三楼那间客房,不会自己上去吗?还等着我请你?” 云织一怔。 他肯收留她。 她唇角上扬,也没扭捏:“好,那我洗完澡就去找你。” ——洗完澡,做个宵夜,去找你。 云织刚想把中间落下的几个字补上,太子爷就冷笑一声,一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睥睨神色,甩下她回了楼上。 冬夜户外气温太低,云织不先洗澡的话,怕自己会重感冒,她本打算还穿身上的旧衣服,没想到床边居然放了套新的睡衣,想来应该是郑阿姨准备的。 云织没有拒绝好意,拿进浴室换上,她担心宵夜吃太晚对身体不好,没等头发吹干就匆忙下楼,简单做了个姜汁炖鲜奶端上去。 既然住下了,总不能一无所获,她今天怎么也得把太子爷的联系方式要下来,方便以后找他。 云织出现的时候,秦砚北丝毫不意外。 她今天绝对带着特殊目的,才会反复试探,各种套路。 以测体温的反应看,更过分的要求她暂时应该不敢提了,她也许是想吻他。 云织端的碗有点烫,小跑到秦砚北桌边放下,马上把滚热的手指捏在耳垂上降温,她耳朵长得小巧圆润,白到略微透明,能看得见细细血管,被热度一炙,肤色肉眼可见地烧出一片浅红。 再往下,是纤长脖颈和锁骨,睡衣尺码大了,空荡荡在她身上晃着,显得伶仃易碎,领口不知道怎么沾了水,贴在身上,隐约透出里面蕾丝的纹路。 秦砚北目光一跳,手臂上的筋络在衣袖覆盖下,不为人知地隆起。 她湿.身给谁看?! 我是来抱你的 第10节 云织循着他视线低头,看见的却是自己手腕上的一圈淡淡红痕,那会儿被他捏出来的。 以为太子爷善心大发,意识到自己的粗暴了,云织有些欣慰,想到还要跟人家要电话,于是配合地往前又走了两步,特意展示给他,贴心问:“先生,还要再看一会儿吗?” 蕾丝有如蛊惑人的图腾,往秦砚北眼瞳深处烙。 她到底是怎么用这么一张纯真无辜的脸,说出这种没有下限的话! 为了接个吻,就无所不用其极? 秦砚北下颌线绷得锋利:“出去,不然就拿着东西走人。” 云织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没动,豁出去了,胆大包天说:“那你加我微信,只要加了,我这就出去。” 秦砚北几乎要被她气笑。 可以,索吻不成,就随时有备选方案,反正她总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对他倒是够执着。 最后云织还是被赶了出来,连自己的微信号都没来得及给秦砚北留下,回了房间她郁结到睡不着,正抱着枕头不甘心,手机震了一下,她慢吞吞拿过来看,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秦砚北穿着宽松的居家长裤,单手插兜,一脸懒倦不耐地倚在走廊围栏边,匀长手指点开了刚申请的崭新微信号,联系人列表一片空白,接着在添加好友那一栏里,他慢慢输入了一串数字。 是在酒吧地下车库里,云织塞给他的那张纸条上,她写下的电话号码。 云织看到对方名字是一个句号,头像全黑,而申请的验证消息里,填的是“秦总特助”。 她立即翻身坐起来,凝重点了通过,捧着手机放到眼前,斟酌着发了“你好”,想了想觉得略显生硬,就又加上一个微笑的表情包,等着特助回复。 助理也可以,至少能间接联系到秦砚北。 只是对话框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持续长达几分钟后,终于跳出来第一条消息。 也是一个表情包,一只娇贵冷艳的白猫冷眼俯视,凶气逼人,抬抬爪就能大杀四方,竟然非常传神,不愧是秦总特助。 下一句又过了许久才来—— “你觉得,秦总怎么样。” 云织如临大敌。 这是加秦总特助好友的通关测试题?说的不好不予通过? 云织想,现在不夸,更待何时,秦砚北就算脾气再不好,拍全方位的马屁他应该也不会拒绝,不说得天花乱坠,怎么对得起救命之恩。 走廊亮着一排玻璃壁灯,在男人过分优越的脸上切割出明暗,天生带着厉色的冷感在阴影里,而光线照亮处,又映出暗暗升腾的热。 太子爷很忙,忙着扩充微信表情包,在列表里一页一页翻,但凡沉着脸不笑的都添加进来。 他刚翻到一套还算满意的高冷大猫,新消息的震动就开始排山倒海。 秦砚北看似不以为意地回到聊天界面,大片夹着感叹号的文字就撞进视野里。 ——“秦总没得说!他就是人美心善代名词!” ——“正式认识以后,三番两次帮我解决了麻烦,从来不要回报!” 云织夸到这里,从性格品质上就不知道再怎么下嘴了,于是被迫转到外表,回忆着唐遥狂热追星时候的那些羞耻言论,勇敢往上复制。 ——“最主要的是,人长得帅,虽然受伤坐轮椅,但天生衣架子,西装大衣穿起来就是一线大刊封面,从头到脚无可挑剔,连相机也不能承载的美貌!” ——“还有,嘴唇很软。” 云织边快速打字边回忆勾勒秦砚北的脸,莫名想起那会儿按在他唇上的手感,手指比理智更快,顺手就输入,跟着前面那行一起发了出去。 她随后就发现天大手误,立刻点了撤回,前后不超过三秒。 特助这么半天都没吭声,应该在忙其他的,不可能看到。 云织捂着额头躺下,幸亏撤得及时,不然她出于客观理智的一句评价,又要亵渎天威了。 二楼走廊里,秦砚北盯着手机屏,习惯冷淡敛着的唇角,在深夜里略微上扬。 看吧。 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就是想吻他。 想到大半夜睡不着。 想到恨不得昭告天下。 作者有话说: 最近的快乐都是太子带来的(*0v0*) - 今天100个红包随机嗷~ —— 感谢在2022-04-27 02:36:38~2022-04-27 23:3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想、44912858、七猫阿、哈哈一笑、若许、巴蜀掉头文学爱好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馒头喵、.qaq. 10瓶;44912858、咕噜噜、林不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为了弥补那句大不敬的手误,云织又连着给秦总特助发了五六条的赞美词,把秦总身材颜值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希望能换取一点信任,方便之后有需要的时候沟通。 特助还是没回,云织忐忑地把聊天记录回看了几遍,觉得虽然用词是有些浮夸,但总体写实。 只谈外表,秦砚北的确没得说。 云织翻来覆去等了十来分钟,对话框里终于有了动静,只是内容跟她想的天差地别,对方似乎并不买账:“你这些轻浮的话我如果发给秦总看,你知不知道后果?集团里的人都怕他,他名声也不怎么样,风言风语你应该听过不少。” 云织一时顿住。 这特助还真是不见外,刚认识就敢背后议论自己老板,字里行间看来,好像是受过太子爷很多迫害。 秦砚北恶名昭著,云织当然知道,那天酒吧里公子哥儿们对他的畏惧,以及这两天她亲眼看见秦砚北身边人如何的诚惶诚恐,都是佐证。 可她从来不会单从传言里去认识某个人,至少在这两天有限的相处里,秦砚北对她再不耐烦,也没用什么过激的手段,即使当初的救命之恩她没亲身感受到,但这一刻窗外寒风凛凛,她能有一个暖和的房间过夜,就值得她感激了。 云织回复:“不管外面怎么传,在我看来,秦总面冷心软,他脾气好像很差,其实不会伤人。” 对话框上方又开始了漫长的输入中,云织这次快要睡着,才被手机震得睁开眼,屏幕上简短几个字:“这就没了?接着说。” 云织一脸茫然,敢情对方费劲输了半天,就是想听她再多说点,而且还……没好意思太快提?这是实在等不到她的下文了,才憋不住来追问? 搞不好也是考验环节之一。 先是有意提秦砚北的负面传闻,试探她反应,她当时要是上钩跟着吐槽了,就会彻底被打入黑名单,看来现在是通过了第一关,才能接着往下聊。 太子爷的人套路真深。 不过她也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要夸,光是外表不够,必须要深入剖析,夸得有内涵。 云织揉了揉脸,重振精神,裹起被子兢兢业业给秦砚北的优良品质写小作文,实在词穷,连以前马哲毛概课上夸赞先驱的话都拿出来了,缝缝补补给特助发了几百字。 秦砚北掌中的手机已经被握到发热。 他眼帘薄,向下垂时,双眼皮的褶皱展开,尾端锋利上勾,显得不近人情,余光都带着刃,但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这双眼睛里却从深处跳着微微火光。 云织发过来的长篇大论,有些地方检查不够仔细,稍有不连贯,平常审文件连一丁点语法错误都会拎出来砸人的太子爷,这会儿却好像自动忽略掉,把暗恋者的午夜深情示爱照单全收。 还行吧。 太子爷睨着屏幕,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眉。 她不只是惦记他身体,想亲他,还知道钻研他心思。 看来为了拿捏住他,私下里是费了不少功夫,勉强算她用心。 至于跟刚加上微信的陌生人就大肆宣扬他嘴唇软,巴不得天下皆知她暗恋他的这件事,他可以再给她个机会。 秦砚北不急不缓点出键盘,给云织的痴情小作文写下批复—— “明天开始,可以每天通过我联络秦总一次,超过限额的,概不回复。” - 云织总算不白费熬红眼睛的努力,搭上了秦总特助的内线,对她来说已经是大突破,她把对方微信置顶,以表对秦砚北的重视。 明天要早起赶回学校上课,云织不敢拖得太晚,抓紧时间把平板里的草稿图修完就关灯睡下,并不知道太子爷还在楼下卓然站着,冷冷目光落在她房间的这个方向。 ……给了她这么大甜头,她都不懂再多说几句好听的?!这也要人教?! 云织心无旁骛,睡得很安稳,早上醒过来状态好了很多,她脚步轻快下楼,准备抢在郑阿姨前面给恩人做一顿早饭,没想到阿姨太勤快,提前准备好。 而秦砚北已经在餐厅坐着,手边放着台笔记本电脑,屏上是大片滚动的数据和复杂设计图。 见她脸色红润地过来,秦砚北眼尾吝啬地瞥了她一下,明显冷淡不满。 她倒精神,他却一夜没睡好。 云织不懂又怎么惹到他,唯恐哪句话说错让他更生气,干脆老实闭嘴,吃饭的时候也特别安静,头快埋进汤碗里,哪敢乱看他。 得到的结果就是,等她不经意抬起脸,秦砚北那边直接冰雕雪塑,对她厌弃地低嗤。 “秦先生……”云织不得不关心了一句,“大早上的,生气伤身。” 秦砚北想把她这幅无辜的伪装给扯了。 一个天天惦记摸他吻他的人,烦得他心浮气躁,再影响他失眠之后,还在这儿给他扮清纯。 云织赶时间,没什么空揣摩太子爷的情绪,小心跟他摆了摆手以示告别,本来想说一声“下次见”,可一看他眼色,也没好意思多吭声,抓紧离开低气压现场。 她踩点进的教学楼,到教室后门的时候,看到唐遥跟她招手,帮她占好了位置。 云织坐过去,被唐遥紧紧攥住手,上下仔细打量一遍,甚至往她领口里瞄了瞄,压低声问:“真的在秦家太子爷的虎口里活下来了?” 云织笑:“没那么惊险。” 同样是猫科动物,比起虎豹,他某些特殊时候,还是挺像高傲大猫的。 眼看着教授已经进来,唐遥来不及多问,先捡重点说:“织织,你看到学院群的通知没?这周末航空航天学院那边有活动,规模搞得很大,请了各种大佬和杰出毕业生,他们院女生少,接待人手不够,要从艺术院和美院借。” 我是来抱你的 第11节 她拍拍云织:“早上美院名单刚下来,第一个是你,第二个是我,患难姐妹啊。” 云织还真没看到,趁着上课前翻了一下微信,群通知里明确写了,不可以请假,而且今天下午起就要集中培训,熟悉场地。 她原计划想趁着周末去秦砚北那里,现在是没指望了。 云织配合院里的安排,跟唐遥一起去集训了三天。 云织原以为就像平常做过的那些活动,练一练礼仪,熟悉流程就可以了,没想到这次规格超高,一群人被安排在体院馆里,穿统一制服练表情动作,不知道的以为要去参加奥运会开幕。 偏偏体育馆里暖气坏了,就那么一点热度,培训老师一直高声让大家坚强。 云织身上穿着改良旗袍,小腿手臂都在外面露着,鼻尖发红。 航空航天学院的女生们比较了解内情,趁着休息跟战友们透露:“这次活动之所以这么重视,听说是有秦氏的高层出席。” 唐遥雷达竖起,凑过去听,云织起初没反应过来,看到闺蜜的反应,才渐渐明白,这个让人提起时候都要特意小声的秦氏,也许就是秦砚北的秦氏。 毕竟从上次唐遥的话里看,怀城没有另一个姓秦的家族,能去跟秦砚北的背景争锋。 唐遥打探完,又发了几个微信去问,心里有了谱才回到云织旁边:“秦氏答应参加了,不过以秦砚北的身份应该不会过来,多半是他四叔。” 云织有点好奇:“秦氏跟青大,有什么关系吗。” 唐遥震惊看她:“宝儿,你都跟秦砚北成功接头了,也没去网上查查他家族史?秦家就是做航空起家的,别的产业不提,只谈航空这一项,目前热门的几家民营航空公司都是秦家控股,还是国内最大飞机制造商,唯一可以跟欧美那些龙头公司对标叫板的,青大早就跟秦家有合作。” “而且秦砚北……”她感慨,“品行作风放一边不评价,不得不承认他本人确实超神,他这个继承人不是白做的,现在秦家飞机制造那边的主设计师就是他,核心也都在他手里,对了,他也青大毕业的,连续跳级,常年霸榜,简直不是人类。” 想到秦砚北是她的救命恩人,云织竟然有一点与有荣焉。 她眼睛弯了弯,又找到了报恩的有效渠道。 虽然秦砚北的设计图都是高精密的,她肯定不能染指,但总归也算绘图范畴,如果他有任何需要,她可以帮忙打下手。 画个……机身图案什么的。 - 青大校方很早就跟秦氏递了邀请,就是希望秦砚北可以亲自出席,能同时作为战略合作方和杰出毕业生的,放眼国内也就只有这位太子爷。 秦砚北方面始终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回绝得也很彻底,眼看着日期逼近,青大校方不死心,又发了一份请柬,这次物料充足,把活动介绍,甚至筹备现场的照片都附在里面。 助手把厚重一封请柬送到秦砚北桌边,抽出里面的资料给他,秦砚北眼都没抬,助理秒懂,迅速往回撤。 连续三天了,秦总身边生人勿近,吞人的攻击性就没收敛过。 他越是紧张,动作越不稳,几张照片意外打滑,有两张飘下去,斜斜掉在男人手边。 画面里情景简单,是女孩的抓拍,也许摄影师被打动,即使旁边一群人影,也都被虚化掉,只剩下最中央那个。 虚化掉的那些人明显裹着各式厚外衣,而镜头的主角,只穿了一条轻薄旗袍裙,全身线条起伏,脚踝纤细,上了妆的眼帘也遮不住冻出来的红,唇角还不知怎么破了一块,整个人脆弱易折,扰得人心乱。 助理一头的汗,慌忙去捡起来。 照片却被秦砚北牢牢按住。 怪不得三天不见,原来是躲起来憋了个大招。 弄破嘴唇被拍,冠冕堂皇的色相引诱,借着秦震,连校方都成了她招惹他的工具。 再用这幅可怜姿态唤起保护欲。 为了一个吻,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七十二小时,对一个暗恋的人来说不够漫长么? 秦砚北拿起摆在桌面上,离他不超过五十公分距离,并且三天没有响过的那个手机,点开只有一个联系人的微信,在备注了“心机小织女”的对话框里,面无表情输入了两行字—— “我替秦总提醒你。” “他对旗袍没兴趣。” 同一时刻,身在体育馆里,昨天吃饭不小心咬到嘴唇而带了伤口的云织,再次因为表现太好,被单独拉出来给别人示范。 她瑟瑟发抖,坚持微笑,心里还是没忍住,把罪魁祸首秦氏,以及秦氏的太子爷秦砚北,小声且温柔地骂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太子:你到底还勾不勾我了,这么半途而废,根本不想我,我会生气。 - 今天还是100个红包随机! - 感谢在2022-04-27 23:35:34~2022-04-29 01:2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人。 3个;七猫阿、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鹦鹉 10瓶;桐人。 7瓶;始于立夏 5瓶;月亮發酵成酸奶· 4瓶;44912858 3瓶;吃草莓的贝肯尼、若许 2瓶;夜阑听风、呦呦、小熊春日绘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云织受折磨到第四天下午,终于等到这场活动正式开始。 航空航天院在青大底蕴悠久,里面国家级重点研究无数,再加上出过众多本领域的神级大佬,一直备受重视,不差钱,更舍得花,财大气粗到把一场院级活动办得堪比国际首脑峰会。 活动是下午两点半开场,两点不到云织就跟负责迎宾的女生们化好妆准备,最后演练了一遍接待流程。 负责人在上面强调讲话的时候,底下有人悄悄议论:“你们看,老师表情这么严肃,我总觉得秦氏应该不止是秦震要过来。” “秦震的分量已经够重了吧,不然还能是谁,”接话的人也是本院的,对殿堂级职业归宿秦氏的情况比较熟悉,用气音不安说,“秦砚北总不可能来吧?那位谁能接待得了?” 没等聊几句,就被负责人的怒斥声打断,再次强调今天务必认真对待。 两个人互相吐吐舌头,朝大家眨眼,暗示果然没猜错,绝对是有特殊嘉宾到场,不然不至于这样。 等解散以后,各自朝分担区域去的路上,唐遥欣赏着云织难得上了妆的五官,用胳膊撞撞她,八卦问:“织织,你现在也算是能接触到内部一线情报了,怎么样,有消息吗,秦砚北来不来?” 云织微妙地顿了一下,摇头:“……没有他的消息,不过我猜他不会来,这种场合,他多半不喜欢也没兴趣。” 说着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统一采购的水红色旗袍,虽然距离收到秦总特助的微信已经过去快一天了,她依然不理解。 怎么就突然提到了旗袍,还强调秦砚北讨厌这个,她也没穿到他面前去啊。 唐遥八卦精,什么都知道一点,挽着云织继续说:“学校这次挺下力度的,希望太子爷能来,听说昨天还专门送去了一批新物料和请柬,连场地舞台,包括咱们训练的照片都放里面了,我看校方在这事上多少有点天真,秦砚北要是能被那些东西打动就奇怪了,这儿根本没什么能吸引得了他。” 云织恍然,估计是照片拍到了她,被秦砚北看见了。 她都能想象出他当时皱眉的反应,太子爷这得是烦到什么程度,才会让特助觉得有必要专门跟她说一声。 云织扯了下裙角,难免有点怀疑。 ……就那么难看? 隔着屏幕都被嫌弃了。 还好秦砚北今天不会来,唐遥有句话她深以为然,青大实在没有什么能吸引到他。 云织和唐遥被分到同一个区域,是在礼堂会场的大门边做第一道接待,工作任务重。 趁着暂时还没人来,云织拉着唐遥躲到旁边不远的帷幕后面,给画廊的店员打了个视频电话,想看看雁雁的情况。 小家伙自从受伤就蔫了很多,整天委屈需要关爱,又赶上这几天云织一直在学校忙,根本没时间过去看它。 视频里,小猫年纪轻轻还傲娇起来,别着头不给看,明显在闹脾气。 云织无奈地哄了几句,它才多少给了点好脸色,闷闷喵了两声。 毕竟时间有限,不方便多说,视频匆匆就挂了。 云织挂念雁雁,心里难免不好受,缓了一会儿跟唐遥说:“和雁雁三四天没见面了,难怪它生我气,我又没法跟它说,我也很想它,如果不是学校这边走不开,我早就去陪它了。” 云织的音量不高,加上礼堂里有些冷,她穿的旗袍又薄,多少带了点鼻音,乍一听像是哽咽。 大门口边的这一片区域,是用厚重帷幔层层遮挡,每层之间放着待会儿活动上要用的水果茶点那些备品,最深处的一层通向礼堂侧门。 备品都已经事先摆好了,现在四下安静,跟外面的喧闹隔绝开,云织从没想过那些帷幔之后还会有人。 男人一身黑色正装,腿上盖着薄毯坐在一把轮椅上,眼帘惫懒地垂低,手随意搭着膝盖,修长手指没有什么固定节奏地轻轻点着。 直到听见云织带着哭腔开口说话,他动作突然停住,周围空气也像跟着凝结。 秦砚北确定,他绝不是没事闲的想来青大参加什么无聊活动,他纯粹是今天有点时间,回学校看看而已。 不愿意走正门被一堆人大呼小叫地包围,他就没通知任何人,直接从侧门进来,只不过是为了避免麻烦,跟事先知道云织在这个区域迎宾没有任何关系。 那种用咬破嘴唇来换取关注的女人,不来烦他不是更好,有什么可在意的。 秦砚北眉眼间若有若无的霜结了四天,在轮椅转到中途,远远听见云织说话时候习惯性的小气音开始,就迸出了裂纹。 等他往前走近,她那些真情实感的表白一个字都不差地落进他耳朵里。 云织还在说:“雁雁行动不方便,肯定情绪脆弱,需要哄,等今天结束,我先不回宿舍了,直接去看它。” 女孩的声音轻盈和缓,再加上要哭不哭的难过,思念指数直线拉爆。 秦砚北眼睫一动,不自觉扣住轮椅扶手,掌心的热度逐渐升高。 ……又私下里叫他砚砚,当着他的面她怎么从来不敢叫! 在他跟前总一副懵懂纯真的假象,和别人在一起,倒是有胆子随便告白,完全不知羞,就差把喜欢他仨字刻脸上。 阴影里,秦砚北喉结轻微滑动,被衬衫领口束得有些呼吸不畅,他手指勾住领带往下扯开,松了一枚扣子,抬头朝挡住云织的那道帷幔看过去,瞳色很深。 云织还想说什么,外面有人在叫:“这边负责的同学在哪?赶紧出来!该干正事了!” 唐遥忙推着云织出去,等彻底跑出帷幔的范围跟人群汇合,她才想起来问了云织一句:“你去看雁雁,那南山院怎么办,今天还去不去了?” 云织纠结了两秒就决定:“……太子又不需要哄,先往后排吧,暂时有点顾不上他。” 唐遥不知怎么竟然想笑。 盛气凌人的秦家太子爷,以往能把谁放到眼里,怕是想不到自己在云织这儿,还要排到一只猫猫的后头。 云织抚平旗袍的裙摆,在自己的位置站好,保持标准笑容,圆而媚的眼睛弯成桥,却总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刺着,不由自主绷紧。 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没见到什么异常,被深沉视线盯上的感觉却更强烈。 我是来抱你的 第12节 不等她多想,斜后方就骤然喧哗起来,不光在那边的人乱了,连站很远的校领导都快步赶了过去,一时没人关注门口。 唐遥趁机凑到云织身边,踮脚张望了几眼,攥住她手臂,低声叫:“卧槽哪来的大极品!好他妈帅!怀城还有这种段位的,我都淘遍了怎么也没找着!” 云织被她说得好奇,正好拥堵的人群被格挡开,里面的轮椅露出一块边角,男人裹着定制西装的手臂随之露出来,手腕懒懒垂着,一道烧伤鲜明刺眼。 ……她看错了吧?! 云织嗓子紧了紧,往前走近两步,正撞上男人扫过来的漆黑瞳仁。 他在人群里众星捧月,不好好应酬,居然还有时间来瞪她。 云织抿抿唇,猜太子爷应该是警告,他不想在公众场合被她靠近,那她还是识趣点,别仗着恩情就往上凑,给他添麻烦。 唐遥激动地脸都发红:“织织你看见了吧!天菜!” 云织心疼地摸摸她头发,残忍说:“你的极品天菜,名字叫秦砚北。” 唐遥愣住,当场气绝:“……谁,到底谁!谁有本事把这尊神给勾来的!” 云织哪里知道。 秦砚北一露面,整个活动现场的关注度都在跟着他走,门口这边自然冷清下来,但云织还要坚守岗位,不能乱动。 大门敞开着,本来室内温度就不算高,再被风一刻不停地吹,穿着长衣长裤都不一定受得了,何况只是一件薄的旗袍裙。 云织一冷就容易眼圈红流泪,她怕花妆,隔一会儿就低头擦一下眼尾。 从远处看,细骨伶仃的女孩身穿旗袍,腰线包裹得无可挑剔,开叉到白皙的腿弯,露出一截纤长小腿,脚踝薄得一捏就要断掉。 别人也穿同款,可只有她像置身江南雨雾里,不染尘的风情,睫毛偶尔颤动着沾湿,她无助擦拭的动作,如同在戳谁肺腑。 一圈校领导和已经到场的受邀大佬都聚在轮椅边,秦砚北眉宇间压着燥,眼睛疏冷地朝云织看,似笑非笑地淡声问:“院里最近是资金紧张?怎么给学生采购不起能御寒的衣服。” 院领导一懵,循着他视线望过去,脑子转了几圈火速明白过来,笑着说:“哪里哪里,是我们考虑不周,只顾着活动效果了。” 随即他一招手:“那位同学!” 喊到第二声,云织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她转身点头示意,见秦砚北在那,脚步禁不住踟蹰。 怎么办,她还穿着秦砚北厌恶的旗袍,以他的脾气,会不会当场黑脸,虽说现在……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云织犹豫了一下,眼看着秦砚北神色更不悦,还是听话地靠近。 院领导笑眯眯:“云织是吧?秦先生是今天活动的重要嘉宾,接待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给秦先生多讲讲院里的情况。” 云织瞄了一下秦砚北的脸色,见他没拒绝,于是点头。 能照顾到恩人,她当然很愿意,只是…… 秦砚北接过助理递来的一件长外衣,顺手一般丢给她,锐利目光从她身上上下扫过:“穿上,现在像什么样子。” 云织眨眨眼。 太子爷是真的很讨厌她穿旗袍,她信了。 周围聚拢的人知道秦砚北厌恶这种围观,知情识趣地纷纷散开,云织穿着外衣暖和了不少,脸颊慢慢泛出血色,按院领导叮嘱的,把秦砚北推到活动观众席视野最佳的位置。 开场时间逼近,台上和周围的各种声音都在增大,一波一波震着耳膜。 云织看见秦砚北的唇在动,却被杂音吵得头晕,为了能听清,她下意识在轮椅后面弯腰,头跟他靠得近了些。 女孩温热清浅的呼吸拂过,羽毛轻蹭着皮肤似的麻痒。 秦砚北脊背笔挺,西装下的肌理在她忽然压过来的那刻反射性绷紧,有什么无法捕捉的热度,从四面八方涌窜出来,试图流向他全身。 他指骨向里扣,不动声色地盯着台上,略仰起头,喉结线条微动。 “秦先生,”云织在他耳边轻轻叫,“你说什么?” 她身上的气息自带柔软的附着力,笼罩下来,一寸一寸把他覆盖。 秦砚北语气平稳:“不是让你给我介绍院里情况么?不愿意?” 云织当然乐意为恩人效劳,只是现场音效一直不停,她只能就这么俯着身,贴近他耳边,一字一字慢慢讲着这三天以来背过的稿子。 内容具体是什么,秦砚北听到了,但没有一句能真的走心。 他的注意力被女孩无意掉下来的鬓发扰乱,那缕头发轻软柔顺,在他颈边慢慢磨蹭,刮着每一根隐藏在冷静皮肤之下的筋络。 云织后面有人经过,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穿着中跟鞋,稍微一晃,唇角跟秦砚北只隔几毫米,交错过去。 秦砚北尽量如常交扣的双手猛然收紧,关节互相挤压,隐隐发疼。 开始了。 这就按捺不住了。 她惦念了几天的吻,终于在这个绝佳的机会里,要假装成意外地对他实施了吧。 他早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 云织没注意到刚才的擦边,重新站稳以后,兢兢业业地接着给秦砚北背讲稿,声带有节奏的震动拨着男人被不断拉扯的弦。 他侧头,余光看她,她唇边的伤口还没全好,很红。 云织以为他有事要说,本能地往前又探了探身,彼此气息在某一刻交汇。 秦砚北睨着她,喉结无声下压,云织生怕服务不周让他不高兴,勤快地启唇问:“怎么?” 太子爷隐隐动怒。 要吻他还装,东拉西扯什么没用的?!当他看不出来?! 而后秦砚北目光一跳,眯了眯眼,越过云织,看向从侧面朝这边走过来的一道人影。 穿着西装冠冕堂皇,神态温和,谦逊地一路跟人笑着打招呼,无论在哪个圈子都风评极好的秦家四叔,秦震。 秦砚北耳侧的皮肤像在升温溶解,他眼尾掠过云织。 女孩乖巧伏在他颈边,想尽办法在找吻他的机会,这么着急,恐怕……也是因为秦震过来了吧,作为肩负任务的工具,在秦震面前,她必须表现自己攻略他的进展? 如果吻不到,她会怎样。 秦震不会放过她。 这女人被他随口说几句都要哭,真让秦震对她使什么手段,她处理得了么。 她那些心机就只会拿来勾他。 啧。 麻烦。 秦砚北眼帘压了压,热燥的呼吸暗暗变奏。 在秦震靠近这里,踏入视野范围的一刻,云织正认真地给秦砚北讲到青大航空航天今年的发展,她嗓音柔而清澈,却在某个瞬间戛然停止。 礼堂吵闹的观众席上。 灯光也不敢照过来的中心。 秦砚北冷淡敛着唇角,眼帘半合,在铺天盖地的震动声里靠向云织。 而她红唇恰好落下,温热湿软,跟男人泛红的耳廓紧紧相贴。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100个红包随机~~~ ———— 感谢在2022-04-29 01:23:07~2022-04-30 02:2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七猫阿、桐人。、是红丝绒啊、平行悖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br的小娇妻 10瓶;cy、甘文崔摧毁停车场 5瓶;邑阡、阿羡、吃草莓的贝肯尼、若许 2瓶;多次婉拒许光汉、白之凌、渐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嘴唇下的触感很热,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云织的反应神经像是被迫凝滞,无限减慢的几秒之后,她脑中才“嗡”的一响,血液冲上脸颊,四周喧闹都成了拉长的白噪音。 云织用力抵住轮椅靠背,慌忙抬起脸,从秦砚北耳边移开。 她手背压着唇,一时说不出话,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着,震到肋骨发疼,脑中装满的只有一件事。 秦砚北会不会弄死她。 刚才她站得太靠前,没注意到该有的分寸,秦砚北只是正常侧过头,平白无故就被她侵犯了,实打实的亵渎天威。 云织没有跟人这么亲密过,心里又忐忑秦砚北的反应,羞耻不安交杂,脸上的血色迟迟褪不下去,小声说:“秦先生……” 抱歉和解释的话没等讲出口,秦砚北就意义不明地低笑了一下,森冷又懒倦。 云织一怔,以为这次彻底把他得罪了,报恩的事还没怎么开始,就被一个意外全盘搞砸,她有点鼻酸,睫毛低垂下去,眼窝轻微地灼烧。 秦砚北看了她一眼,好笑地淡嗤。 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怎么吻个耳朵就难为情成这样,鼻尖眼圈都红了,值得这么激动? 他借着活动现场变幻的光影,隐藏住自己颜色已经明显不正常的右耳,抬了抬眉,淡声说:“四叔专程绕过来,倒是不嫌辛苦。” 云织的酸涩突然就忍了回去。 ……秦砚北的针锋相对好像不是冲她? 这时候脚步声已经清晰到耳边,云织转过头,看见中年男人走近,虽然对方年过四旬,但保养得当,穿着正装气质儒雅,嘴边含笑,眼角皱纹不深,外表无论怎么看都是文雅可亲的和蔼,可云织第一直觉就是稍稍退后了一步。 联想起刚才秦砚北口中的四叔,云织大概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可能是这两天听唐遥讲了很多秦氏内部的八卦,她又自动把自己归入了秦砚北的阵营,莫名觉得这位秦四叔绝对不是表面上的良善。 秦砚北抬眼看向秦震,但云织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她的细微表情郑重了很多,脚步后错代表恭敬或者惧怕,这些本能反应,都在一步一步印证着她跟秦震背后的联系。 秦震手臂上搭着大衣,略俯下身,关心地轻碰了一下秦砚北腿上的薄毯:“砚北,刚出院才几天,你应该好好休息,早点把伤养好回到集团,别让你爷爷担心,这种露个脸就可以的活动,没必要你亲自过来。” 秦砚北唇边微勾:“想多了,我不过就是打发时间,反正腿伤得重,没有一年半载估计离不开轮椅,集团里大事小事还是要四叔费心。” 秦震眼角细纹一展,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试图去掀开那条薄毯的手,目光往云织身上转过去,定了片刻,镜片后的双眼含笑,显得意味深长。 我是来抱你的 第13节 云织有点不明所以,但这样面对面站着,她才发觉秦震有些眼熟,以前应该在哪见过。 仔细回忆过去几个月有印象的陌生人,云织恍然想起来,刚入冬的那段时间,她每天从画室回宿舍习惯走一条偏僻小路,偶然遇见过一辆灰色越野车,她经过的时候,后排座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中年男人微笑着朝她问路。 对方态度好,她当然礼貌回答,交流大概也就两三分钟。 既然有过一面之缘,看秦震现在的意思,应该也是把她记起来了,再不打招呼未免显得怪异,所以云织浅笑了一下,朝秦震客气地点了个头。 秦震既没回应,也没和她说话,好像刚才的特殊关注,只是为了让云织和他主动打招呼。 在秦砚北眼皮底下跟云织建立起隐秘微妙的牵连后,秦震目的达到,不再看她,推了推眼镜对秦砚北说:“砚北,难得见你身边跟个姑娘,挺好。” 秦砚北漫不经心抬起手,云织秒懂,火速掏了掏外套的兜,把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杯子双手递过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他指腹摩挲着杯子,语气疏懒:“四叔这话说的,不好我能留么。” 云织看不透秦家这两位的暗潮涌动,只是满心羞耻,严重怀疑刚才她吻上秦砚北耳朵的时候,被人家四叔给亲眼看见了。 秦砚北余光刮过她。 看她这点出息。 因为吻他被秦震目睹了,能顺利交差,就高兴得脸色通红。 还当着他的面,跟秦震又笑又点头的,当他瞎?当他看不出她板上钉钉是秦震的人? 如果不是他纵容,主动靠过去允许她亲,她现在只能提头去见,哪还有机会在这儿安然无恙地回味那个吻。 秦砚北态度冷淡,周围又一群圈内人明里暗里打量着秦氏内部的关系,秦震没有多留,端了杯酒告辞,起身去应酬。 活动也随之开始,台上的节目一波接一波演着,到处都是音乐鼓掌声,但秦砚北被嘴唇碰过的右耳,始终像蒙着一层厚重的纱,把其他杂音隔绝,只剩不断地放大心跳和血流声。 这女人目的达到了,是不是该对他有所表示。 秦砚北这才想起有一会儿没听见云织的动静了,指尖不耐烦地敲了敲轮椅扶手,后面仍然没反应,他脸色渐沉,忍无可忍地拧眉扫了一眼。 身后竟然是空的。 云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 云织指天发誓,她真的没有故意逃跑,离开之前,她有跟秦砚北说,但舞台声音太大,太子爷又似乎心不在焉,根本没搭理她,她刚对他做过大逆不道的事,哪还敢多吭声,只能悄悄走,叮嘱了现场其他人帮忙照应他。 唐遥在后台等云织,一见她过来就拉住:“脸色这么不好,太子为难你了?” 云织一言难尽地摇头。 还没等太子为难,她就躲了。 那会儿秦震在场,秦砚北才按捺住了,没对她发作,等活动结束,他指不定要怎么生气,太子爷傲慢骄矜,她不信随便被亲了还能轻松揭过去。 云织捂住额头叹了一声,后面就有人笑:“谁惹到你了。” 唐遥起哄地拖长了音,轻推了云织一下:“江学长。” 云织扭头,年轻男人身形高挑地站在后台灯光里,清俊脸上带笑,浅黑的眼睛很温柔:“跟我说说,替你解决。” 唐遥挑着眉插话:“这次是尊大神,江学长估计解决不了。” 云织阻止她再乱说,跟江时一解释:“学长,别听她的,没什么事,我就是收到遥遥微信,过来等老师分配任务。” 唐遥在微信里说,活动临近尾声了,要重新分配收尾任务,让大家都到后台来。 江时一笑着没说话,见负责的老师过来了,主动站到一边,眼睛一直默默跟着云织。 老师拍拍手,如释重负道:“活动办得很圆满,叫你们集合不是为了工作,是学生会给大家买了礼物,犒劳你们这几天的辛苦。” 有人推了个平板车过来,上面堆着各种贵价零食,云织没去抢,等差不多分发完,老师才把单独放的一份给她:“云织,你任务最重,这份你拿着。” 云织拆开袋子,是一盒进口巧克力,舍友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还吐槽上千块一盒的巧克力是把人当傻子。 她觉得受之有愧,但还回去也未免破坏气氛,于是现场打开了盒子,把里面各种造型的小包装分给了身边其他人。 等现场人手一个了,就剩下江时一没有,云织有点不好意思,朝他走过去问:“学长,这种甜食你吃吗。” 江时一低头看她:“别的不吃,黑巧可以。” 云织这才注意每种小包装都是不同口味,其中做成心形的那个是黑巧。 她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刚才也发出去不少,又不是单独给某人,不算什么歧义,就找出盒子里最后一颗心形,递给了江时一。 这边她刚递出去,那种芒刺在背的危机感就又一次落到她身上,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手指紧了紧,抱着差不多空了的巧克力盒子往外走了两步,等看清半明半暗的那片光影里究竟是谁,她神经重重一跳。 云织的弦紧绷住,快步跑过去,盒子在她怀里哗啦地响。 “秦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阴影里的秦砚北神色模糊,瞳仁被沉沉雾气掩着,看不清眼底情绪,但敛着的唇角异常冷戾,极度不近人情。 云织想完了,恩人这是来跟她讨命债的,她想为那个吻道歉,随即注意到秦砚北的视线隐约是落在巧克力盒子上的。 她赶紧摸出几个给他,小心问:“要……尝尝吗。” 秦砚北睨着她白净掌心里的小包装,椭圆,长方,星星,心形却一个没有。 云织见他不接,干脆在他腿边半蹲下去,把盒子整个给他:“学生会给的奖励,据说好吃,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自己拿。” 学生会? 秦砚北冷笑。 盒子里也没有了。 而她把最后的那个心形,已经笑眯眯送了其他人。 这就是她在吻过耳朵之后,给他的回馈。 可以,做得很好,她不是向来都这么会吗,就是有各种办法来挑拨他的情绪,一堆野路子让人不得安宁。 秦砚北拨开盒子,没收敛力气,云织没稳住,晃了一下。 她看着他转动轮椅,一言不发离开后台的范围,想追上去送他,唐遥不知道情况地在里面喊:“织织,结束了,你走不走?” 云织赶着回头应了一声:“你不用管我,我直接去陪雁雁。” 已经走进阴暗处的轮椅停顿了一会儿。 秦砚北阴厉的脸色稍有缓和,司机从外面快步迎进来,弯下腰问:“秦总,是去公司吧?” 今天这场行程本身就是单独挤出来的,接下来还有公事等着处理。 秦砚北却说:“回南山院。” 他倒要看看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打算去怎么陪他,用什么手段,才能把巧克力的事从他这里勾销。 等云织答完唐遥的话,再去找秦砚北的时候,太子爷背影已经消失,留下活动现场一群想攀关系的权贵无处施展。 她揉了揉额角,想着这两天还是别去南山院了,免得秦砚北还没消气,看见她心烦。 云织直接去了画廊,被雁雁蹭了一身细软的猫毛,等吃过晚饭,雁雁在她腿上睡着,她也准备回宿舍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了秦总特助的微信。 ——“你在哪。” 云织后背挺直,马上回复:“在外面,有事吗。” 那边正在输入持续很久,明明也没说什么,但云织就是能感觉到好像压抑着盛怒,直到几分钟后,才缓缓跳出一行。 ——“秦总腿疼。” 云织心一紧,忙问:“方医生呢?” 对方没正面回答他,而是极度不满地质问。 ——“所以你不去看看?” 云织快速回复:“去,现在就去,不过秦总今天不太高兴,应该是对我不满。” 那边这次打字神速。 ——“哦,原来你也知道他因为巧克力不满了。” 云织一脸懵。 不是因为她亲了他吗? 巧克力怎么回事? 秦砚北是因为那盒巧克力才动怒的? 云织在赶去南山院的路上,一直在尽力琢磨这件事的因果,最后只能归结为,秦砚北也许是喜欢黑巧,但里面没有了那个口味,他觉得被她怠慢了。 确实是这样,他是她的恩人,理应排在前面,可她不单侵犯了人家,还把别人挑剩下的给他,哪怕只是一颗巧克力而已。 太子爷哪受过这种待遇。 云织半路让司机转弯,去就近的一家进口超市,斥巨资买了一盒网评最高的黑巧。 等到了南山院的时候,天彻底黑透,距离活动散场,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 这次云织进门很顺利,她没多想,以为是特助提前帮忙打了招呼,偌大c9从上到下黑着灯,只有秦砚北书房的门透出一点浅薄光亮。 云织上楼,一路把灯打开,光团一寸一寸把这房子里的低迷沉暗扫清,填上暖色。 她站在书房门口,紧张地敲了敲门,偷瞄了一眼工作台的方向,男人侧脸线条凌厉,结着万年坚冰。 云织不太敢进去,做贼一样把自己买来的黑巧往里伸,晃了晃。 秦砚北抬头,就看见一只瓷白纤细的手,抓着一盒没拆封的巧克力,逗猫棒似的在他眼前摇。 而那盒巧克力,是规规矩矩的正方块,半颗心都没有。 秦砚北顺手拾起桌上的精雕镇纸,朝云织毫不留情扔过去,专门避开了她手的位置,镇纸“啪”一声重重落地,威慑力十足。 还知道来。 陪砚砚?这是陪鬼去了。 那只手明显颤了一下,可怜兮兮缩回去,人影也跟着消失。 云织心有余悸地趴在走廊栏杆边长出了口气。 太子爷太难哄了。 怎么黑巧也跟着她一块儿被嫌弃。 云织捏着巧克力,重新梳理整件事的脉络,特助既然提了巧克力,那证明切入点没错,可如果不是口味问题,还能是什么。 她垂眸,忽然意识到另一个可能。 我是来抱你的 第14节 心形。 眼高于顶的秦家太子爷,居然是喜欢那个心形么? 排除其他可能后,再匪夷所思的推论也应该是事实。 云织在同城网店下单了一个心形模具,快递员很快就送到附近,她取回来后清洗干净,把黑巧全部融了,倒进模具里冷冻,等时间到了取出来后,云织裹上包装纸,再次回到二楼,手腕抖着伸了进去。 秦砚北眉目森冷地抬起头。 看见一个足有人脸大小的巨大心形。 重到云织几乎要托不住。 他这才慢慢松开笔尖已经劈开折断的钢笔,慢条斯理向后靠,盯着云织的手,淡色唇角略微向上牵了牵。 呵。 算你爱我。 作者有话说: 织织:驭猫有术(o゜▽゜)o 太子:七十二+三小时,云织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 感谢在2022-04-30 02:24:49~2022-05-01 02:3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行悖论 2个;七猫阿、淼淼今天喝水了吗、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甜小橘 7瓶;想想念念 2瓶;吃草莓的贝肯尼、云熙又困了.、无情的撒花机器、ll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云织举着脸盘大的心,屏息等着秦砚北的反馈。 她手小,巧克力又体型可观,就衬得这份特殊对待尤其有分量。 云织能感觉到里面的气氛没那么窒闷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匪夷所思,秦砚北竟然真的会在意一块巧克力的形状。 连云织自己也不记得,她年初曾发过一条微信朋友圈,配了一张图,图里就是今晚学生会给她的那盒进口巧克力。 当时舍友发到了宿舍群里,吐槽价格太贵,而她一眼被包装盒吸引,喜欢上面的手绘图案,就顺手发了一条动态,以及三个字:“很漂亮。”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她早忘了这件事。 秦砚北的视线逐渐从云织手上移开,转到不足十公分宽的门缝,她正紧贴在那,挺翘鼻尖被光照到,小巧精致,嘴唇在阴暗中很夺目,下午涂的口红还没来得及擦,色号很正。 他无所顾忌地审视她,那股纠缠他三四天的郁燥戾气,连药物也没办法完全控制得住,不知道从哪一分钟起,就被无形地化解了。 她既然有心钓他,连续几天面都不露,关心更是一句没有,把欲擒故纵那套玩得这么熟练,怎么就不知道多发几条朋友圈。 一共那么五六十条,翻来覆去不是画就是猫,一张照片也不放,这么消极怠工,是专程来勾人的态度? 他的注意力就那么好吸引? 一边跟秦震立着军令状要把他拿下,一边想撩拨不做努力,想亲不敢张口,节奏还要靠他来牵,她到底能不能有点用。 这么拖拖拉拉,是打算哪年把他攻略下来给秦震交差?! 他连巧克力都发到她手里,一共不到十颗心,是给她准备来取悦他的,结果可好,她转头就送别人,一块没给他剩,江家那个儿子眼睛快掉她脸上,她也照样给,如果是存心为了挑动他心绪,她倒是的确很有一手。 不过现在…… 表现还凑合。 秦砚北敛起破冰的神色,冷言冷语:“你是想把巧克力攥化了再给我?” 云织一听他态度松动,积极推门进来,脚上穿着疑似郑阿姨给她买的白色毛绒拖鞋,把巧克力送到桌边,目光却不由自主往秦砚北腿上瞄。 秦总腿疼,可能需要上药或者按摩。 云织蠢蠢欲动,她应该可以帮上忙,为了铺垫,她还是先把巧克力给他。 没想到竟然被太子爷一语中的,心形最下面的尖被她握得升温,有点融化,她好巧不巧又小跑了几步,这么一颠簸,巧克力在她手指间无情折断,冰山一角留在她手里,剩下的庞然大物径直往秦砚北身上砸。 云织绝望地闭眼,睫毛缝隙间看到折角的心一路下滑,粘稠深色从秦砚北枪灰色的衬衫上蹭过去,途径束紧的腰带,最后掉到腿上。 想到秦砚北今天腿伤状况不好,被这么一弄也许更难受,她一心急,也没顾虑那么多,上手去捡,想把罪魁祸首解决了。 柔软指腹带着热度,触摸到他肌理紧绷的腿。 秦砚北猛地抓住她小臂,沉声警告:“云织。” 第一次听到秦砚北喊她名字,云织怔了怔,不自觉跟他对视。 男人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是引人溺毙的寒潭,她心跳有点没章法,轻声解释:“对不起秦先生,我给你擦一下,衣服你换下来,我去处理……” 秦砚北仍然没有松手,他指骨有力,圈禁一样控制着她。 云织干涩地咽了咽,余光瞄到巧克力化得更厉害了,已经不忍直视,再不管,会渗进布料。 她鼓起勇气,用另一只手出其不意摸过去,因为视野受限,只能从他膝盖胡乱向上碰到大腿,终于抓到了残缺不全的心,迅速抽出来扔进垃圾桶。 她感觉到了长裤下蓄积的力量,恍惚想着,太子爷伤的肯定是膝盖以下,以刚才的手感看,如果能去掉这层布料,估计视觉效果直逼一线男模。 哎不是—— 那个不敬的意思。 她只不过,有点美术生欣赏优越人体的职业病。 秦砚北像被微小的电流一寸一寸进攻着,瓦解他身体固有的防线,女孩子顺势在他腿边蹲了下去,细细小臂被攥出红印,眼里蕴着湿漉惊慌,一脸的无害,手却见缝插针地不老实。 她是想替秦震试探他腿伤的真伪? 就算是,需要摸得这么细致?! 她害不害臊!手已经快去解他腰带了! 云织的手确实在他腰带附近,飞快把金属搭扣上的巧克力污渍给抹了,马上撤离开,却突然被秦砚北一扯,她反而失控,又一把按在他小腹上。 秦砚北后颈都是烫的,扣着她冷嗤。 看来是让她亲了耳朵,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拿巧克力当道具,来趁机对他上下其手,感兴趣的地方摸个遍,接下来要干什么,剥他衣服? 他还没跟她怎样,她就急不可待想验货了?! 秦砚北推开云织,垂眸扫过自己胸前小腹弄脏的地方,沉沉睇着她,单手抬起,干脆利落解开了衬衫纽扣。 云织眼前一花,只看到不输美院雕塑的线条,而后一件沾染着体温和浅淡木质香调的衬衫就盖在她头上。 她慢慢扒开,歉意又跃跃欲试地露出一双明润眼睛。 恩人简直活菩萨。 明天课上要现场画人体,她这方面一直偏薄弱,想找个能激发灵感的模特,可惜始终没缘分,直到现在,她披着衬衫蹲在写字台旁,亲眼目睹了入行以来的最佳样本。 秦砚北见云织这幅色眯眯的样,喉间漫起异样的某种甜痒。 这女人贼心不小,果然是觊觎他身体。 他森森问她:“看够没有?” 云织又乖巧把头上的衬衫扯下来,重新盖住眼睛,意犹未尽地小声说:“够,够了,我这就去洗,那个裤子……” 她想说等裤子等换下来以后,她再收拾。 秦砚北耐心彻底告罄,直接把她拎过来,掐着后颈让她转身,声音压在她耳边:“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吗。” 她还想脱他裤子?! 云织懂,火速选择撤离。 等云织出去,下楼的脚步声消失,秦砚北才按下遥控,把书房的门上锁,靠向椅背,略抬了抬头,尽量舒展过份收紧的喉结,抿成线的唇间呼吸浊重。 许久后,秦砚北睁开眼,跳跃的火光已经藏匿干净。 他倒看轻云织了。 她哪是不努力,根本每一步都走得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地想套他落网。 装不上心,装弱,等得到他给的甜头后,她就火力全开,有胆子勾着他动欲。 ……不过好歹是让他看到了她的进取心。 忍不住对暗恋的人动手动脚,也不是不能理解。 秦砚北俯身,把垃圾桶里残缺不全的巧克力拿起来,擦掉上面沾的灰尘,端正摆在写字台中间,避开缺角处,连续拍了几张照。 可惜坏的地方太多。 太子爷冷静点开相册,翻完巧克力的十来张特写,居然就一张能用,其他都有残缺。 他厌烦地拧眉,上网找了个app,把这独苗的一张图裁成九宫格,随即切换到微信,用本人大号,发了破天荒头一条朋友圈。 ——“又用这种手段告白,幼稚无聊。” 下面配上高清的九宫格巧克力,拿远了看,勉强能认出来是个心。 - 程决正在夜场跟一群纨绔喝酒,百无聊赖摆弄着手机,突然刷到什么,惊得趴下去连声咳嗽。 在他旁边的年轻男人晃了晃杯子,含笑问:“怎么了?” 程决一副见鬼的表情,摆摆手没说出话,马上发评论:“是天仙?” 他打死也想不出来还能有第二个女人能在秦砚北身边存活至今。 太子爷的回复毫无波澜:“不然?” 程决跪了。 艹,这两个字什么意思,是承认表白人的身份,还是认可表白人确实是个天仙?! 程决越看越觉得这条居高临下的讽刺背后,实际是在秀。 我是来抱你的 第15节 旁边人跟他碰了下杯,嗓音温和:“是秦总的朋友圈?” 程决这才看向他。 跟其他纨绔子弟不同,江家这个小儿子是圈里公认的低调温雅,很少出来喝酒,今天也是难得约出来,从坐下开始,手里就摆弄着一块巧克力。 云织到酒吧见秦砚北的事不是秘密,程决也就挑拣着说:“是,前些天有个女的来撩砚北,上来就要泡他,路子特野,砚北估计是想耍她玩玩儿,对了,是你们学校的,叫云织,听过吗?” 江时一放下酒杯,手指有一瞬的绷紧,看似平和地问:“你是说,秦总跟云织见面,不认识她?现在两个人也没有恋爱?” 程决笑到打颤:“江公子,你喝多了吧,砚北怎么可能认识她,还恋爱,开什么玩笑,以太子爷的作风,不搞死她就算不错了。” “听这语气,”程决好奇,“你还真认识?” 江时一低垂下眼,辨不清反应,只有发白骨节透露出轩然波动,他缓缓吐了口气,笑着说:“认识,是我喜欢的女生,这件事,你如果愿意,也可以转达给秦总。” - 云织坐在c9一楼的洗衣间里,边盯着干洗机上的数据,边在平板上勾人体草图,灵感泉涌到半小时就存了四五张,各种骚气姿势,楼上不容亵渎的太子爷要是看见,必然把她打死。 她正心虚地描着细节,放大屏幕上的紧实腹肌,手机忽然震动。 云织手一晃,秦砚北的人鱼线就直逼胸口。 她稳住心态,点开深夜收到的微信,是神出鬼没的秦总特助。 ——“秦总让我转告你。” ——“再接再厉。” 隔了几秒,也许是觉得语气稍显冷硬,对方又镇定地发来了一张表情包。 一只高贵睥睨的英俊缅因猫,冷淡俯视云织,胸前明晃晃写着两行字—— “让我看看。” “是谁不够努力。” 作者有话说: 太子:让我看看,是谁不够爱我。 - 感谢在2022-05-01 02:33:47~2022-05-02 01:2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蜗蜗 2个;喵酱、哈哈一笑、七猫阿、若许、闻梨意倾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26507 33瓶;白桃睡不醒 15瓶;艽郗. 10瓶;雾里霜、陈初七 5瓶;踢掉你的奶瓶、哈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云织起初没太参透“再接再厉”的意思,仔细品品,就看出了里面的讽刺。 一天的时间而已,她下午在活动现场误亲了太子爷的耳朵,因为巧克力惹他生气,又把他弄脏,还趁机偷看了人家的胸腹肌。 秦砚北就是想跟她说,你多努力,再接再厉气我,看我会不会早死。 云织满心歉疚,她本来是为了他腿疼来的,希望能帮上忙,结果反倒给他添乱,估计他现在一个人在楼上忍着疼,心里已经把她搞死几百遍,今天是不可能再接受她的示好了。 云织心急,她自己不去可以,总得再找个人关心他,以特助刚才微信里的语气,是不太可能伸援手了。 她在洗衣间里环视了一圈,幸运找到了某件送出去专业清洗的大衣袋子,上面别着郑阿姨的号码,她打电话问到了方医生的联系方式,试探拨了过去。 方简接听很快,公事公办道:“哪位?” 云织短短几秒挣扎了十来种自我介绍,最后选择说:“上次我们在楼梯上见过,我是临时替郑阿姨照顾秦总的,他今晚腿疼,可能伤口复发,能不能麻烦你来看看。” 方简的声音直线变调:“……这么多天了,你还能进得去他家?!” 他以为秦砚北只是因为生日那天病情不稳定,一时为了分散注意力才带她回来,试探两天没意思,应该早就叫人处理掉了。 没想过时至今天,云织还能大晚上安然无恙地呆在c9。 不等云织再说出什么惊天事实,方简迅速答了声好就挂断,要给秦砚北发微信问情况,却先注意到朋友圈的提示,点进去一看,九宫格巧克力心,他差点当场掐人中。 发文字已经不能满足方简,他马上改成打电话,太子爷不疾不徐接起来,连个语气词都没给。 方简深呼吸问:“砚北,听说你腿疼?” 连伤都没有,怎么可能疼?!不说是蒙骗小姑娘的托辞他都不信。 秦砚北不容置喙:“我没说过,是助理和她说的。” 方简:“我竟然不知道秦总身边还有哪个助理,能胆大到跟别人编排你的伤势?” 秦砚北沉默片刻。 方简冷静下来,后颈有点冒汗,意识到自己一冲动管得太宽,碰到秦砚北难以跨越的边界了。 等了一会儿,秦砚北才沉声说:“她来我身边,除了私情,主要是替秦震拿情报的,我重伤出院不久,腿如果从来不疼,正常么?” 方简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见他肯回答,方简又谨慎试探:“那朋友圈呢?你微信列表里虽然没加过几个人,但这也算让人知道云织的存在吧。” 秦砚北渐渐不耐:“你以为我留下她是为什么。” 方简语塞,既然留下间谍,自然就是为了将计就计,方便之后铲除秦震,可他又莫名觉得像是太子爷刻意解释的理由。 不单解释给他,也解释给自己。 方简憋不住又多嘴:“不怪我多想,你这次确实反常,以前秦震没少往你跟前塞人,你什么时候多看过一眼,现在人都快常住你家里了,砚北,你不会是对个别有居心的姑娘动心了吧。” 秦砚北犹如听到笑话。 “动心?”他在电话里疏离冷笑,“你觉得这个词跟我有关系?” 方简也认为没关系,只是那么一问。 秦砚北站在桌边,一手懒懒整理着残破的心形巧克力,拿包装纸裹起来,一手捏着手机,指腹隐约用力。 隔着听筒,方简只听见他不甚在意的低淡:“云织对我再执着,底子里也是为秦震做事的,我不给她希望,秦震怎么可能放松?” 他放缓语速,理智说:“她表现再热烈,感情也只是浮在表面,能有多深,我还不至于对一个专程来攻略我的女人上心。” 秦砚北唇线敛紧,眼帘压下去,掩住神色。 方简感慨:“这年头,什么样才算深?哪还有奋不顾身,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种。” 他作为秦砚北的心理医生,其实隐约能探到一点他的心思。 太子爷离经叛道,行事冷血没人情,感情观也过于极端,还真就倾向那种不顾一切的,就因为这个,哪有人能入他眼,想靠爱得到拯救,根本没可能。 方简点到为止,挂之前又关心:“你这些天一直状态差,药又再次加量了,我都怕有危险,今天晚上听起来倒是好了很多,怎么回事?” 秦砚北余光经过云织专门给他做的巧克力,又瞥了眼自己被她摸了个遍的大腿小腹,漠然回复方简。 “……用你管?” 挂了。 方简一脸懵逼。 艹到底哪句问错了?!我是你医生,我不管谁他妈管?! - 云织没等到方简过来,只等到一通电话,说秦总重伤,腿疼是常态,用药了也不能避免,只能忍着,让她习惯就好。 云织听完心里酸涩,原本她想等方简来了就回学校,现在看看偌大一栋房子里只有秦砚北一个人,虽然她做不了太多,好歹能给他一点活气,就给他做了宵夜端过去。 她在门外小声说了句“你放心,我不走,有需要随时可以喊我”,就乖乖退开去自己那间客房里了。 秦砚北长腿迈开,把云织的新菜式尝了一口,在勺子放下去准备舀第二次的时候突然停住。 ……再吃,不就证明她做得好? 太子爷一脸冷淡地把盘子推开,眼不见心不烦。 这女人还真是不放过任何给他成人暗示的机会。 大半夜的,她刚肆无忌惮把他摸过一遍,他应该有什么需要?! 让她再接再厉,她就满脑子都是饮食男女那点事,果然感情浮于表面。 隔天云织早早回学校,学院里在油画界最有权威的那位教授近期要出国参加艺术交流,临行前让云织准备几幅自己的画,她要一起带走。 云织感念教授的认可,白天都闷在画室里,也不敢轻易打扰秦总特助,只能晚上带着她能买得起的糕点或者礼物去南山院探望。 她是越来越发现太子爷真的喜怒难测,她本来就没有固定时间,某天去的早了纯属意外,结果太子爷就以那天当标准,她后面再去晚了,必然收到来自傲娇大猫的嫌弃不满。 一周后的早上,云织去机场给教授送行,从安检口往回走的时候,一晃眼远远看见一把轮椅,被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簇拥着,后面有人恭恭敬敬地推。 男人在人群里露出一道晃眼侧脸,苍白凌厉,可不就是她难搞的大恩人。 云织下意识顿了顿脚步,秦家做航空的,秦砚北来机场很正常,不一定要外出,应该是有公务,她再看看自己素衣白裙,实在不方便过去打扰。 她没想到,接下来两个人走的竟然是同一个方向。 虽说一个在vip通道那边,一个走的是大厅,但彼此间的距离明显在缩短。 云织想去坐机场大巴,乘东侧一部电梯下去就是快捷通道,而电梯的必经之路就在秦砚北一行人的动线上。 她看了看时间,下一趟车应该很快就要开了,学校还有课,她等不及更晚的,只能加快速度,希望趁乱过去,不要引起太子爷的注意。 只是清晨机场人少,很难隐蔽她的身形,云织已经感觉到那道凛然的视线刺向她,她一僵,本能转过头。 原本站在秦砚北前侧方的男人快步往前赶了几步,去替他按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位置空了出来,她跟他之间就没了遮挡。 云织迎上秦砚北的审视,只能深吸口气,在一群人惊奇的打量里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她习惯性直接迈向秦砚北,走进了他的安全距离。 而轮椅旁边围拢的那些人却不能习惯,唯恐太子爷不悦,训练有素地上前要来拦她。 云织的注意力都在秦砚北脸上,一时没留到别人的动作,左脚一不小心就撞上某个男人的鞋尖,她脸色一白,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往前倾,直扑向轮椅上的人。 几乎同一时间,机场大厅上方某块硕大的广告牌上,有一个礼物盒子形状的装饰物意外松开脱落,无声地径直往下坠,不偏不倚就在秦砚北的头顶。 我是来抱你的 第16节 云织惊慌地扑到秦砚北身上,带动着轮椅稍稍移动,那个盒子掉下来,完美错开了秦砚北,“砰”的砸到她额角上。 云织痛呼了一声,头隐隐发晕。 怎么可以这么倒霉?! 而紧接着,一只坚硬手臂就猛地揽住她,把她拉到腿上,她差不多整个人摔进他怀里。 男人体温灼热,云织头昏脑涨地睁开眼,撞上一双火光跳跃的黑瞳。 秦砚北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剖,厉声问:“你不要命了?!” 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一个看到上面有危险,唯独云织,连提醒都来不及,就不管不顾朝他扑过来,用自己身体给他挡?! 她疯了?! 一场带着算计的暗恋,值得让她连安危都不顾? 她对他感情就那么深么?! 云织眼前闪着金星。 她用所剩不多的清醒意识到。 如果现在承认,她只是被迫摔过来的,根本和他无关…… 太子爷是不是会生气。 作者有话说: 太子:你没有感受过奋不顾身的爱情? 太子:我感受到了Σ(o囗o@)!! - 感谢在2022-05-02 01:25:07~2022-05-03 01:4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br的小娇妻、七猫阿、哈哈一笑、蜘蛛52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aki 18瓶;爱卖萌的喵喵喵 15瓶;阿好好 5瓶;蜘蛛5258 4瓶;男神我要给你捡肥皂 2瓶;.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云织这一下被砸得很重,起初只是晕,还能有精力告诉秦砚北她没事,站起来就好了,等真的想从他腿上离开,身体一动,才觉得天旋地转,额角被弄伤的地方有点流淌的凉意。 她双手撑着秦砚北的肩,姿势不稳,又要跌回去,但还顾及着太子爷的不可亵渎,咬紧嘴唇坚持往后退。 始终按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突然施力,把她往回压,指腹重重在她脸侧抹过,沾了一片鲜红血痕。 云织睁不开眼,恍惚能感觉到自己被秦砚北勒得更紧,他声音近在咫尺,透着她未曾见过的凶狠:“别乱动!什么时候了还矫情?!” ……没有故意乱动。 他不是洁癖,很嫌弃她吗。 云织睫毛颤抖着,耳边越来越多兵荒马乱的杂音,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 她不自觉抓住男人价值不菲的西装,把头沉沉垂下去,垫在他肩头,尽可能离他脸颊脖颈这些露出来的皮肤远一点,免得碰脏他。 秦砚北周围人影幢幢,掉落的装饰物已经在他脚边打碎,机场斜立的巨大落地玻璃窗透进了清早的淡金光束,把他双手扣着的人镀上一层朦胧的雾,垂眼看下去的角度,纯粹干净到不够真实,也显得他手指上的血痕更刺眼。 叫救护车太慢,秦砚北直接揽着云织去自己车上。 绊倒云织的男人完全就没察觉到,只当是她主动扑上去的,在秦砚北上车之前,满脸震撼地跟他描述了当时情景,讲云织是怎么在危急关头,奋不顾身地一心只想护住他。 秦砚北抱住云织,盯着她的伤口,指节隐隐发白。 她到底是有多在乎他。 - 方简收到消息,得知秦砚北竟然去了医院,而他电话打不通,方简预感肯定是出事了,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医院非公立,是怀城规模最大的一所高端私立,各科大拿卧虎藏龙,方便怀城这些需要隐私和周到服务的权贵们。 秦砚北当初所谓的住院就是在这里,消息封锁严格,一点风声都没走漏,方简乍一听他又过去,以为是作假的腿伤怎么了。 没料到太子爷压根儿就没用轮椅,独自站在医院空无一人的步梯间里,苍白手指间已经碾断了一根未点燃的烟。 方简小心翼翼探头进去,有光随之从门缝挤入,短暂照亮秦砚北的脸。 他被明暗的光影切割着,大半都处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凌厉森然,又有小半在试探着光明,在乍然到来的亮度里,透出少见的温柔神色,即使就那么一瞬,方简也捕捉到了。 略显窒息的空间里,秦砚北低低开口:“云织受伤了,为了保护我。” 方简愣住。 秦砚北嗓音向来淡漠,现在却丝丝缕缕混进了哑:“做过检查了,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人已经清醒了,医生说她运气很好,要不是因为砸下来的东西自重不大,她会有生命危险。” “事故让人查过了,是意外,但这场意外在发生之前,云织并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好不好,”他抬眸,漆黑瞳仁里沉沉涌动,怕方简听不懂一样,耐着性子解释,“她扑过来替我挡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自己的死活。” 方简迅速明白了来龙去脉,表情渐渐郑重:“……如果真的确定是意外,那一个人的临场反应基本不可能作假,她那一刻的行为是出于本能。” 秦砚北“嗯”了声,得到结论:“为我连命都不要,是她的本能。” 方简总怀疑哪里出了问题,但她对云织不熟,根据已知情况,仔细琢磨一遍又找不出什么所以然,于是顺着太子爷的思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云织能这么对你,已经不能算普通暗恋了。” 那该算什么? 秦砚北很快给出答案。 情深入骨。 这女人就算再心思叵测花样频出的,内里的感情都没有作伪,说是暗恋他,实际上竟然比暗恋深得多。 那她还为秦震…… 方简分析说:“她一个小姑娘没背景没靠山的,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被迫受秦震控制,不然她对你这么付出,不应该投靠你的对立面。” 秦砚北面无表情地把烟揉碎。 这还用说? 云织已经爱他到这个程度,眼线的事多半有隐情。 也许她自己都是今天才发现,他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方简一面怀疑,一面又乐观地抱有希望:“砚北,这么漂亮一姑娘,对你赴汤蹈火的,怎么样,还不动心?” 秦砚北哂笑了一声,昏暗环境遮住他颈边越收越紧的筋络。 漂亮么? 皮肤白,腰腿细瘦,脸长得纯,睫毛太长,眼睛总像擦不干净泪,不知道哪来的水光,晃得人心燥,凑一起也就还可以。 赴汤蹈火? 勉强算她是。 秦砚北唇角绷着,一言不发,手指上皮肤碾磨得发烫,那些已经洗过的鲜血,好像都在黑暗里暗暗灼烧。 他忽然想去看她一眼。 或许,他对她的态度可以试着缓和一些。 秦砚北直起身,气势迫人,仍然保持镇定:“我倒想看看,她感情暴露这么明显,现在要怎么面对我。” 从来没有恋爱经验的方简说:“以我的经验看,女孩脸皮薄,再加上之前一直是默默单恋,肯定不好意思因为护着你一次就承认什么,怕你为难呗,应该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等你慢慢接受她。” 秦砚北没理他这套,推开门,重新坐回轮椅上。 云织也是奇怪。 酒吧认识之前,他跟她素未谋面,她光凭脑补和想象,就已经对他死心塌地了。 一有机会相处,她就按捺不住,对他各种表白撩拨,无所不用其极。 云织的伤是轻症,没有安排在太私密的楼层。 秦砚北出电梯的时候,守在云织病房门前的人快步迎过来,不安地躬身说:“秦总,二十分钟前,江凌金融的江时一在走廊路过,从门口看到云小姐,要求探望,您……之前没特殊交代,而且云小姐允许,我就让他进去了。” 秦砚北眼里攀升的温度陡然跌下冰点。 二十分钟了没出来,云织还允许?! 这女人怎么前脚爱他爱得不顾生死,转头就让姓江的单独进房间?! 她是不是感情观有问题,没人教过她追人的期间不能三心二意?! 轮椅停在病房门口,虚掩的门间多多少少能透出里面交谈的声音,女声柔和,男声清悦,夹着刺耳的笑。 秦砚北握住门把。 病床边的江时一恰好低下头,把剥好的小橘子递给云织。 他看着她细细指尖,放缓语速说:“……云织,我也不想继续绕圈子了,你应该是有感觉的,我一直喜欢你,就是那种,你始终没有正面回应过的喜欢。” 房门倏然推开,门板向墙上撞,又震动着微微回弹。 一身黑色正装的男人慢条斯理捏了捏指腹上残留的一点女孩血痕,眉目沉凛,幽黑眼底浮着一层裂开的冰。 他注视着云织:“怎么,替我受伤住院,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现在快点表白。 还可以考虑不跟你计较。 云织和他对视,从病床上撑起身,额角还包着纱布,显得懵然。 她想过了,虽然事情本身是巧合,但如果当时她提前看到了危险,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会保护秦砚北,因为他救过她。 所以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当着其他人的面硬去澄清。 可她不希望秦砚北对她有任何歉意,毕竟…… 云织身上的病号服空空荡荡,她朝秦砚北笑,明润的双眼微弯,像月像桥。 我是来抱你的 第17节 “应该的。” 她诚心地对秦砚北说。 “秦先生,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原本,就是来给你报恩的。” 江时一目光震了震,不着痕迹地看向秦砚北。 秦砚北皱眉盯着云织的眼睛,指骨慢慢扣紧,贯穿手腕的那道烧伤疤痕张牙舞爪。 ……报恩? 他什么时候,救过她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要入v啦!因为v前字数要求,这一章有点少,等入v更肥章! v章会给大家发红包! 拖着织织和太子给大家鞠躬~~ ———— 下本预收《非分之想》 【先婚后爱,强取豪夺】 凉城的权贵圈里都在议论,安家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养女安愿一夜间变成最尴尬的存在。 连她定下婚约的未婚夫也有恃无恐,豪车游艇陪伴真千金,还漫不经心地跟友人打赌:“安愿马上就要一无所有了,不敢生气,她只会来做小伏低,求我别分手。” 安愿当时就在现场,当众跟他分得轰轰烈烈,转头走进纷扬的大雪里。 她拖着行李箱浑身冰冷,独自在空旷的街边蜷住身体时,一辆车穿过雪雾,在她身边停下,如同等待捕猎的凶兽。 后排车窗降下来,男人西装革履,矜贵的眉眼如墨,温文尔雅地朝她弯唇:“没地方去了?我刚好急需一位背景干净的太太,婚后可以相敬如宾,互不干扰,安小姐愿意帮忙吗?” 大雪漫天,这位站在凉城金字塔顶的先生,有如救赎的神祇,温和典雅,毫无危险性。 安愿被惊天大饼砸中,盯着他站直身体,直白问:“什么时候领证?” 他莞尔:“现在。” 安愿以为婚姻只是形式,于是拿出户口本,做了这辈子最疯狂的决定,鬼使神差上了他的车。 她却完全没有看透他温柔的伪装底下,究竟压抑了多少年的掠夺和占有。 也是到后来安愿才知道,当初她跟别人办订婚宴的晚上,这个在婚后索求无度的伪君子,究竟怎样为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过。 #不好意思,你未婚妻我好喜欢# #为了套路到老婆,高段位王者伪装纯情记# --- 感谢在2022-05-03 01:47:55~2022-05-04 02:0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人。、哈哈一笑、七猫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维达君是我真爱 10瓶;bearcheers 6瓶;橘子酱、bsydlp 5瓶;手心会闪出星星 4瓶;禾 3瓶;悄悄 2瓶;毓瑾硫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云织犹豫过, 到底要不要把报恩的事情跟秦砚北说得太开,既然在酒吧的时候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想必在他心里,是不想因为救过人就跟她索要任何回报的。 秦砚北根本没把救她这事当成过一个筹码, 报恩是她主动的, 所以她不愿意总把恩情挂在嘴边。 两个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了, 秦砚北从来不提当年的火灾,那她就也不提,她是心甘情愿来他身边照顾,本身也不希望变成一场称斤算两的交易。 至于现在为什么要说…… 云织在秦砚北意义不明的逼视里, 抓着被子,抽空看了一眼江时一。 江时一来这家医院探望病人, 碰巧看见了她,她病房门口守着秦砚北的人, 江时一认出来了, 担心地追问她怎么回事,她简单讲了原委后, 他的脸色就很难看。 “云织, 你可能不太了解秦总这个人,”江时一坐在病床边凝重看她, “江家跟他打过两次交道,他做事太狠,城府深又跋扈,跟任何人都不会谈情,冷血算计, 阴晴不定的, 尤其他受伤以后, 就没人敢离他太近。” 他停了几秒补充:“而且据我所知,他心理方面……往难听了说,精神方面,好像有点特殊问题。” 江时一偏浅的眼瞳凝视她:“你怎么会去接近他的?我怕你吃大亏。” 她听得很刺耳,心里也不大好受,笑了笑说:“生意上的事我不了解,单从性格人品来说,秦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学长,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操心。” 江时一摇头,向来温和带笑的脸上露出着急:“织织,我不会害你,你最好能听我一次,别跟他牵扯太多。” 她觉得江时一越界了,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自从进入青大后,江时一作为高她一届的学长,从新生报到开始就一直很照顾她,唐遥也总会因为这个开她的玩笑。 但她对江时一只有学长的敬重,没有其他念头,唯一的特别,也就是他名字的谐音中,带了一个于她而言无可替代的“十一”。 她在平常跟江时一的接触中都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暧昧,以为他能看懂,没想到今天一谈起秦砚北,他会突然跟她表白。 她无措的时候,秦砚北推门进来,她看着恩人冷峻的脸,以为他听到江时一那些评价他的话了。 秦砚北不该被曲解。 秦砚北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别人都可以质疑他躲避他,但她不能。 所以她当着江时一的面就把恩情说了出来,等看到秦砚北更阴冷的神色,才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救过她的事。 病房一时陷入凝固,云织调整了一下呼吸,轻声说:“秦先生——” “江少爷还要继续留在这儿?”秦砚北没让她说完,忽然开口打断,语气是惯常的沉冷,不避讳地透出淡讽刺来,听不出什么异样的波动,“云织出院之前,这间病房我都有权过问,刚才门口的人不长眼,随便放了人进来,现在看见我们有话说,以你的家教,不应该主动回避?” 江时一站起身,挺直脊背,面对着秦砚北,瞳仁微微抽紧:“不好意思秦总,我有重要的话刚问过织织,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 秦砚北抬了抬下巴,漠然对上他的视线。 颊边线条清瘦的肌理却在无声绷起。 织织? 他要不要脸。 “另外我也很好奇,”江时一脸上适当地表现出疑惑,“秦总跟织织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居然被你救过,还真是挺离奇的,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机会遇上你,忍不住想冒昧问问,什么时候的事?” 秦砚北靠向椅背,黑瞳深得探不到底,慵懒轻慢地反问:“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音量不高,态度也并没有放得多冷。 但那些浸入骨头里的狂妄和压迫,又顺理成章到让人窒息。 江时一表情有些僵硬,他以为自己做好准备直面秦砚北了,然而真正针锋相对的时候,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有底气。 他转向云织,熟稔地问:“秦总大概不方便说,我理解,只是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云织不知怎么,身上一阵阵打着冷颤。 秦砚北的目光带着倒刺一样,如影随形钉在她脸上,好像她接下来的每一点反应,都被他一瞬不错地看在眼里。 他这是……怕她乱说吗? 但也并没有制止。 云织嗓子干涩地咽了一下,定住神,先跟江时一说:“学长,秦先生进来前你问我的那件事,我的答案你不是应该知道?没有必要非得直白说出来吧。” 江时一虽然意料之中,眼睛还是明显暗下去,没出声。 云织组织好语言,尽量简洁挑重点地继续说:“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我去山里采风的时候遇上火灾,秦先生恰好在附近,冒险救了我,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来报恩理所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学长不用好奇。” 云织在说的时候,江时一好似在看她,实际注意力都在秦砚北那里。 秦家这位太子爷城府极深,情绪不可能放在脸上,但某些细微的眼神变化,还是让江时一几乎百分百确定,秦砚北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他站在病床旁边,有几个瞬间血液涨高,甚至有点不能置信的眩晕感。 两年多以前的盛夏,他曾经趁着空闲随便选了个小众的南方县城去度假,到达的第二天,偶然遇到了背着画板的云织。 小姑娘那时候刚成年,秀气的短发齐耳,穿一件浅色棉麻衬衫,显得无比瘦白明俏,这么纯的姑娘他平常没接触过,动了心思跟上去,想找个机会认识。 他慢悠悠跟了她一个多小时,从县城中心到较远的山区,直到陪她进了一家开在山脚下的茶餐厅,她坐下点了果汁,也就是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的,餐厅厨房煤气轰然爆炸,火舌窜上屋顶,她所在的位置瞬间浓烟滚滚,成了火海。 如果那个时候就马上赶过去,他相信是可以把她带出来的。 但他迟疑了。 时至今天,他仍然认为迟疑是人之常情,危险面前,谁都会保全自己,然而有另一个人从他身边烈风似的卷过,好像根本不惧生死,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场,把已经昏迷的云织硬是背出来。 江时一在病房里心跳剧烈,掌心里不为人知地沁着汗。 这两年他都忘不掉当时那个场景。 男人还没有现在这么冰冷持重,他那天穿着很简单的黑色长裤上衣,头发修的很短,五官凌厉,不是大家族精雕玉琢出来的完美人偶,是山野肆意疯长成年的狼,嚣张乖戾,满身伤痕,又无可畏惧。 要不是看清了长相,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怀城权贵圈里有名的秦家太子爷,秦砚北。 秦砚北身形清瘦修长,扛着云织不成问题,只是火势凶猛,他踏出火场的时候,衣服已经烧得不成样,边角还烈烈燃着,猩红刺眼,手背到腕骨那里,一大片惨不忍睹的烧伤。 在秦砚北面前,江时一不敢靠得太近,对后来的事也不怎么清楚。 但从那一刻起,某种类似后悔和不甘的情绪,就像毒藤一样在他心里不断滋生。 开学后,他意外在迎新上发现了云织,说不清出于什么情绪,他着魔似的对她上了心,尽可能帮她对她好,想把她追到手,却始终按捺着没有表白,或许是底气不足,或许知道希望不大,可现在……不一样了。 之前程决说的时候,他还不怎么相信,现在他亲眼目睹,基本可以坐实了。 云织居然是最近从别人那里才知道秦砚北救她的。 而秦砚北,对自己救过云织的事毫不知情,反而认定云织是在蓄谋撩他,到底是跟他的病有关,还是秦家早就在了无痕迹地干预了? 总之这份恩情,双方根本就无法对接。 他相信,除了他这个现场目击者之外,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其他人能清楚当初的来龙去脉了。 那么没有人承接的恩情,是不是代表……可以潜移默化替换成别的对象。 我是来抱你的 第18节 反正以如今的秦砚北,不可能对云织有兴趣,恩情什么的都是负担,而对云织来说,只要报恩得到安心就足够了,对象是谁,真的重要么。 江时一闭了闭眼睛,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咳了一声,压下满腔翻涌的血热,弯弯嘴角,缓声说:“没想到还有这种经历,不过秦总近两年太忙,估计都不怎么记得了吧。” 云织莞尔:“怎么可能,救人命这么大的事。” 她望向秦砚北,水洗的眼睛柔和清润,浅红唇边弯出的笑痕很甜,戳人心肺:“秦先生,所以我为你做什么都应该,你真的不用介意我这点小伤,就当我是凑巧撞到你身上的,你别有心理负担。” 云织紧张,她是第一次对秦砚北用小心机。 这样半承认不承认的,说不定他以后就不会那么抗拒她了,方便她照顾。 秦砚北始终没说话,听云织描述完经过之后,他撩了撩眼帘,扫过江时一:“故事听完了?江少今天是非要听我说一声滚才高兴,是吗。” 江时一暗暗觉得心惊,秦砚北竟然还能四平八稳,如果不是他看得细,谁能发现秦总对这件事是完全没准备的。 秦砚北耐心用尽,朝外面抬了下手,门口随时待命的几个人立即进来,冷淡看着江时一:“江先生,请吧,医院里不宜喧哗。” 意思很明白,再不离开,就要出喧哗的事了。 江时一垂了垂眼,不放心地看看云织,手出其不意抬起,在她头顶上轻轻压了一下,低声叮嘱:“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不等云织躲开,他就收回手,走向病房门的时候,必然从秦砚北的轮椅边经过。 江时一清隽的眉目温和,跟秦砚北客气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他腕骨就被一只手隔着衣袖牢牢扣住。 一瞬间传来的刺骨剧痛让江时一控制不住闷哼出声。 而太子爷只是平淡抬眉,目中无人地睨了他一眼:“手欠的毛病,在我面前别露。” 等江时一走后,病房门被关上,三十四平米的房间就彻底静下来,彼此的呼吸隐隐交错,清晰可闻。 云织猜不透秦砚北在想什么,但这时候的气氛已经压抑到呼吸不畅了。 黏稠的沉默里,秦砚北问:“火灾地点是哪。” 云织一怔,如实回答:“……桐县,我奶奶住在那。” 秦砚北拧眉。 对不上。 他不动声色地接着问:“奶奶家的具体位置。” 云织不解,但还是说了详细到门牌号的信息。 秦砚北的手指与她说话同步,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发了出去。 云织猜测,毕竟之前一直没正面聊过当年的事,秦砚北现在应该是在进一步确认她身份。 恩人跟奶奶接触过,既然他给奶奶留下了身份信息,那奶奶应该也同样给他了,的确可以作为佐证。 不到五分钟,秦砚北手机一响,收到了地址对应的实景照片,是一栋老旧的四层民房,很陌生。 依然对不上。 云织是否真的经历过火灾他暂时不管,被他救过的这件事,她在说谎。 秦砚北眯了眯眼,重新打量云织。 女孩坐在病房冷白的被子里,穿着不太合身的病号服,长发垂在胸前,一张脸就巴掌大,黑眸红唇,五官夺目。 两年多以前的夏天,他确实离开过怀城,去了南方一个县,固执到魔障的,去找那个所谓他妄想出来的地方。 不出意外地没有找到。 只是准备离开的时候,偶然遇上一场大火,晃眼间,他瞥到身陷火场的某个人,身上穿着他熟悉的棉麻衬衫。 那件……存在于他不切实际的妄想里,存在于他永远反复轮回的梦,但不应该出现在现实。 那是他治不好的病。 所以他当时完全失去理智,径直冲进火场,但一件衣服,早就在火舌里烧得面目全非,他只是凭着感觉,随手拎出来一个灰突突的瘦弱小孩儿。 后来身边所有人都对他证实过,那是个本地山区的男孩子,跟他的虚妄毫无关联。 现在云织却对号入座,没有人知道,在她说出火灾的时候,他脉搏跳跃得要刺破皮肉,可她接下来每一个相关的信息都是错误的,没一个能对应得上。 想来,应该是秦震在安排云织过来之前,就提前帮她找好了接近他的理由,报恩,多冠冕堂皇,不就是间接告诉他,她是想以身相许。 只可惜秦震对他的事一知半解,估计是哪个环节的情报出了问题,导致最后谎言编得不全,漏洞百出。 但凡秦震知道他救的是个男孩,都不会让云织来这么撞枪口。 秦砚北的视线带着刃,一寸一寸描摹着云织的样子,眼底不受控制地涌上一层薄红,心里滋长的燥意开始充斥五脏六腑,额角的筋络隐隐浮起来,显得冷锐暴戾。 药效根本不够。 让他想起那些事,本身就是对他的强刺激。 算了吧,他差点忘了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心理和精神状态的失控都让他无能为力,云织脸皮薄,顾虑多,怕他不能接受,不敢直接跟他表白,端出秦震给准备的借口骗他,也是好事。 她舍命保护他,说不定只是一时冲动。 趁着没见过他病情发作的样子之前,赶紧滚,再深的暗恋也经不起。 比起面对他那样,她还不如去跟秦震承认任务失败。 如果她只是心机算计,他或许可以再陪她周旋周旋,但她爱他…… 哪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砚北讽刺地低笑了声,胸腔里热辣的闷燥刮着五脏,他多看了云织一眼,语气再也没有温度:“云织,我没救过你,不需要什么报恩,带着你的恩情消失,别再让我见到你。” - 云织只是皮外伤,脑震荡在休息之后也没事了,当天就可以出院,有人给她送来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数额惊人,说是秦总给她的医药费。 云织不要,对方不容转圜地塞过来,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坐在床边,看了看秦砚北轮椅停过的地方,眼眶很酸,不知道他究竟因为哪件事生气,连救命之恩都不想认了,撵她走。 云织揉了下眼眶,起身离开医院,外面已经天黑,她站在路边许久,冻到脚快麻木,下定决心叫了车,果断报上南山院的地址。 怎么能不明不白就走了。 今天秦砚北从病房出去的时候,她看出他状态不对。 去南山院的路上,云织给秦总特助发微信,对方不回,试着打语音,被挂断拉黑,她只能去打郑阿姨和方简的电话,一律不接,好像她每天去报道见面的那个人,突然就斩断了跟她之间一切微弱的联系。 云织到南山院门口下车,仗着上次来过,直接找到那个保安,笑眯眯说:“秦先生让我过来的,他病了不方便开门禁,麻烦你让我进去。” 保安挣扎了几秒,回忆起上次秦砚北绝无仅有的破例,点头开了门。 南山院太大,门口到c区走路要半个小时,云织拼命跑着,二十分钟赶到c9门前,抬头一看,里面一点灯光也没有。 起初云织以为秦砚北不在,等绕着圈仔细看看,才发现他卧室的那扇窗户,窗帘后有一抹很微弱的亮,像是人靠在窗边,按开了手机屏。 他在家! 云织不再犹豫,也没按门铃,用之前秦总特助给她的访客密码进去,轻手蹑脚上楼,慢慢靠近秦砚北的房间。 她庆幸门没有关严,不用敲了,免得被太子爷骂。 但在云织把手贴上门板的一刻,她莫名心脏狂跳,说不清原因地想起了江时一在病房里说的那句话。 ——“他心理方面……往难听了说,精神方面,有点特殊问题。” 云织手指发紧,能感觉到自己手腕隐隐的颤抖。 怎么可能,接触了这么多天,太子爷除了没耐心脾气差,傲娇又难哄之外,没什么不对的。 她今天来,更多的是担心他腿伤状况不好,以及搞清楚自己今天哪里惹到他,把关系缓和。 云织深深吸气,掌心力气加大把门往里推,门缝在她视野里一点点变大,透出里面的情景。 她想过很多,太子爷可能睡了,那她马上跑,或者赤身裸体,她也马上跑,其他的情况都可以随机应变。 但云织想不到,她迈进去第一步,就踩到了碎裂的陶瓷。 咯吱一声,直刺人的神经。 云织屏息低下头,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才看到,她目之所及的地板上,强震过后似的一片狼藉,昂贵瓷片,玻璃,不成形状的金属,断裂的笔,大幅图纸上明明画着高精密的设计图,都毫不吝惜地被绞碎,甚至有的地方疑似沾着血迹。 云织惊惧地缓缓往前看,直到窗台边上,窗口开着,夜风忽的鼓进来,把帘子猎猎吹起,浮动的深色布料里,男人倚靠在上面,像一抹融入黑暗的剪影。 他安静不动的时候,云织还只是心惊,等他听到声音,睁开沁着凛凛寒光的黑瞳,懒洋洋转向她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是生命受到威胁的危机感。 云织见过秦砚北很多样子了,但没有哪一刻,他像现在这么阈值拉满的咄咄逼人,五官完全被阴影覆盖,手臂垂在一边,掌心松松地摊开,指缝间有斑驳的红痕。 风更大,窗帘掀起,外面月色稀疏地照进来,拂上他的侧脸,那些白天里无可挑剔的棱角和线条,都像被抹上一层极具侵略的森森鬼气,勾住人的眼睛。 云织怕他,但这一刻却只觉得惊心动魄,无法从他脸上移开视线。 “秦先生……” 窗台上的人侧头盯着她,犹如野兽捕捉到弱小猎物,他抬了抬手,蓦的抓起一个半碎的瓷盘。 想扔出去,最后忍住,五指抓得更紧,他像失去痛觉,血线顺着白瓷流下。 “出去,”秦砚北嗓子嘶哑到不像他,“我说过了,别在我面前出现。” 他在流血。 云织没有停顿,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仍然坚持靠近他。 她心脏已经蹦到喉咙口,响声在耳边疯狂震动。 秦砚北厉声呵斥:“我让你出去!聋了?!” 那个“滚”字,终究咬在满是铁锈气的齿间,不肯说出口。 他是有清醒意识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各路心理医生给他诊断过很多次,非典型的躁郁症,强发作的时候会失去控制,思想极端,行为极端,妄想加重,沉郁到可以自行了断,也燥到会肆意伤害身边的人。 药物的作用对他越来越弱,加上从前虚虚实实的片段一直在切割神经,今晚是他发作最不可控的一次。 当初没这么严重的时候,方简初次见到,都脸色发白地下意识躲开,怕被误伤,现在…… 他哑声嗤笑。 这女人非要来亲眼见证是吧。 吓破胆,她就老实了,该乖乖滚了,也不用再说报恩之类的鬼话。 云织胸口闷得发疼,指甲死死按着手心,看到秦砚北手臂抬起,匀长两指略微并拢,漫不经心向她勾了一下。 她忍着心悸,加快脚步跑向他,刚一靠近他的范围,下巴就猛然被掐住。 我是来抱你的 第19节 秦砚北手指冰凉,沾着湿漉漉的血迹,用力捏着她小巧细致的骨骼,指腹深陷进女孩柔软的脸颊里,他把她拽到跟前,冷淡俯视:“云织,你是不是真不要命,机场那东西没把你怎么样,就来我这儿找死?” 云织与他近在咫尺,身上温润绵和的气息网一样把他笼罩,他眉心死死拧着,那种清水涌入干涸龟裂土地的刺疼感,如有实质地落在他身上。 痛苦又着迷。 窗口鼓起来的寒风里,秦砚北走到某种末路,保持着所剩无几的清醒,近距离逼视她:“这是最后一次。” 他克制着推开云织,呼吸沉重,唇角几道干裂的口子都冒出红。 云织一个字没说,看了他一会儿,利索地转身出去,一路跌跌撞撞避开障碍,没看到身后那人泄力地往后靠,放任自己陷入更深的阴影里。 秦砚北对自己很轻地冷笑了一声,直勾勾看着洞开的窗口,夜幕漆黑,星星都没有一颗。 都滚吧,他谁也不需要。 他—— 比之前更匆忙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笔直走到窗台边,一只柔软的手按住他后颈,温热玻璃杯压到他下唇上,不管他喝不喝,生猛地往里倒。 直到逼得他不得不张开口,杯子的攻势才和缓下来,趁机把水润进他撕裂的唇间。 这会儿能毁天灭地的太子爷被迫喝着水,云织一口气给他灌了半杯,太子爷缓过来,狠狠攥住她小臂,杯子一歪,掉到地上砰的摔裂。 云织气得眼睛有点发红。 这都是钱!他一个杯子好几千,说没就没了!会不会过日子! 那些水不能解渴,反而激起病人真正贫瘠的面目,秦砚北忍无可忍,某根极力抑制的弦,被她的再次靠近彻底瓦解。 “……好,你要报恩是吧,”秦砚北的嗓音微微扭曲,“那就来陪我。” 他的冷静用光,一把拉过云织,坚硬手臂横在她腰间,无底线地向里收紧。 云织站不住,咬着嘴唇跌到他胸前,慌乱地双手抵住他,试图从密不透风的禁锢里挣脱出来。 秦砚北的臂弯不想松,就等于是铜墙铁壁,他轻而易举制住她,手指覆着她后脑压下来,随后低头,埋入她白皙的颈窝里,被她气息包围。 云织渐渐不再抵抗。 他不是在进犯。 他只是疗伤。 云织眼帘垂下,在这个寒风四溢的窗边配合地俯下身,颤巍巍抬起手,按在秦砚北肩上,最轻最收敛地拥抱他。 她终于找到了,怎么才能帮到他,解救他,对他报这个救命之恩的方式。 他的病不止在腿上,也在心里。 云织微微闭眼,月色把她镀上银光,干净温存,她鼓起足够勇气,揽住了这个凶神恶煞的病患。 秦砚北张口咬住她颈边皮肤,她疼得稍稍瑟缩,又被他扯回来,声音撞着她耳膜:“……云织,你对我到底什么企图。” 云织闷声说:“我只是报恩。” 报恩? 报到为他不顾生死。 报到不怕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孔。 报到有胆子敢过来抱他。 什么报答,分明是爱。 证据这么确凿,她根本就是来泡他的。 呵。 这个女人。 嘴还真硬。 作者有话说: 今天所有评论都发红包! ———— 感谢在2022-05-04 02:00:55~2022-05-04 23:5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 2个;淼淼今天喝水了吗、七猫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nnpc 50瓶;最好的时光 7瓶;橘子酱 5瓶;青木梨 3瓶;不要把刀喂我嘴里、油炸爆米花、小程还是小程、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云织答完了那句“报恩”, 秦砚北就没有再说话,他像溺在她颈窝的温度里,不轻不重的咬噬上了瘾。 她一动,那双已经紧无可紧的手臂就下意识向里勒, 把她折在自己胸前。 微痛夹杂着麻痹的触感, 让云织无措地闭住眼睛, 抿起唇轻微发抖。 她反复深吸气,心里不断默念。 原谅他,别跟他计较,他现在是个病人, 没有欺辱冒犯的意思,他就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在这个寒凛冬夜,别扭又嘴硬的, 需要一点抚慰和陪伴的热度。 云织不敢动, 老老实实以这个姿势被秦砚北抱着,身上快僵了, 恍惚觉得她是半夜误闯了某个吸血鬼的奢侈棺木, 头铁地靠近伯爵,奉上自己鲜活的动脉。 她试着瞄了一眼。 太子爷现在瞧着英俊阴戾, 皮肤苍白,嘴角因为破口而泛出猩红,垂着头沉迷咬人的这幅情景,还真是百分百地契合。 他的确病得很重。 云织忧心忡忡地看向窗户,窗口还是敞开的, 呼呼往里灌着冷风。 她记得, 之前她端水回来的时候, 秦砚北直勾勾盯着那看,眼睛里黑洞洞的,像都是烧完的灰烬。 等会儿…… 云织突然心慌地攥住手。 他心理和精神的问题不会是已经严重到想从楼上跳下去吧?! 她要是那会儿真被他撵走了,不回来,明早是不是有可能看到秦氏太子爷在家里离奇送命的头条?! 云织这次是真急了,房间里这么低温,她鬓发和鼻尖都沁出了汗,双手抓着秦砚北摇了一下,跟他商量:“秦先生,你怎么样?咱们能不能离窗户远点?” 这么近,她怕他万一想不开,她拽不住他。 秦砚北好不容易得到的片刻安宁被打扰,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她,眼里毫不收敛的凶戾,要把她生吞。 风比刚才更猛。 云织就算穿着外衣,也没忍住扭过头小声打了个喷嚏,一时忘了怕他。 秦砚北烦得掐了掐她后颈,不情不愿从她身上撤开一点,手一转,把她往床的方向推,她踉跄了两步,正好斜坐在床尾上。 他忍着脾气,重重关上窗,刚想伸长腿跳下窗台,还留有一线的理智就及时出现制止。 ……他目前是个坐轮椅的残废。 秦砚北眉目阴沉,本来云织的气息远离就让他燥乱不安,又想起来还得装腿断,动都不能动,想立即过去扯着她躺下这事违反自然规律,更糟心得没个好脸色,满身侵略性压抑不住,盯着云织的眼神也沁着幽幽冷光。 云织的脉搏砰砰跳着,她今夜大概是把所有胆量都拿出来了。 她安静站起身,把角落里的轮椅推过来,趁秦砚北不注意,快速俯身捡了一块大的碎玻璃揣进兜里,不管他看着多凶暴,还是脚步坚定地过去扶他。 秦砚北被迫装残疾,极力忍耐着靠近床边,等云织乖乖弯腰准备照顾他休息,他直接握住她手腕往臂弯里一带,把人卷进怀里。 不是硬要拿报恩当借口留在他身边么。 不是爱他爱得不顾一切,变着花样撩他,就为了能跟他亲近么。 那就成全她一次。 “你以为报恩那么简单?我不缺伺候人的保姆,”秦砚北合眼扣紧云织,言辞恶劣,“我赶你你不走,非要赖在这儿,那就跟我睡。” 云织在被他往床上推的时候就猜到他什么意思了。 ……太子爷不满足于坐着抱,还要她通宵。 云织呼吸急促地背对着秦砚北,脊背隔着几层冬□□服,严丝合缝贴在他剧烈跳动的胸口上,她挣扎不了,动作大一点,身后的男人就气势压迫,像要把她血管咬断。 她吃力摸出兜里准备好的锋利玻璃,紧张抓在手里随时待命。 秦砚北要是更过激的话,她……她也要合理自卫。 但秦砚北只是搂着她,把她整个人折成一团,压在怀抱里,最多就咬了她耳朵,她能感觉到,他今晚已经被病情折磨得心力交瘁,最后这点撑起来的意志,都用来控制自己对她有所顾及了。 云织双手握着利器,忐忑得差不多一晚上没合眼。 太子一有异动,她就马上出手。 秦砚北双臂用力抱着她,在她不间断供应的温柔热度里,终于艰难地睡过去。 意识不清醒之前,他埋在她铺散开的长发里无声翘了翘唇角。 她连他这种不可理喻的状态她都容忍得了,还乖乖听话陪他睡,随便他摆弄。 这女人,真是死心塌爱他。 - 云织到天亮才睡着了一小会儿,很快就醒过来。 见秦砚北安稳了,她慢慢舒了口气,动作轻缓地爬起来,简单把地上的狼藉整理一下,无意中望向窗外,意外发现卧室窗口对着的下面,是别墅后院一个好像荒废了的玻璃温室。 温室面积巨大,空间挑高,种树都绰绰有余,里面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花盆,种的植物已经枯死很久了,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但不难确认,秦砚北曾经精心照料过这里,到现在应该也是在意的,以太子爷的脾气喜好来说,还真是出乎意料。 原来昨晚他失神看的是这里,不是要跳窗? 云织心情好了一点,可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有自杀倾向的可能性,近期还是得多盯着,不能放松,要是来报恩结果把恩人给报死了,那她岂不是罪人。 从窗边离开的时候,云织顿了顿,注意力莫名又被那个闲置的玻璃温室吸引过去,抿了抿嘴角。 我是来抱你的 第20节 等秦砚北醒过来,臂弯里早就空了,衣料上一片凉意。 他下意识皱眉,半撑起身,双手触感异样,掀开被子一看,两边掌心都被上过药缠了纱布,把昨晚割出来的破乱伤口盖得严严实实。 只是可能包扎的人太慌,唯恐把他吵醒,导致纱布形状歪七扭八。 太子爷戾气褪了大半,这场煎熬算是挺过来了,他盯着自己手上的丑东西,挑剔地“啧”了声,眉尾却微微抬起,带出一抹隐匿极深的笑意。 真是,又蠢又傻,手还笨。 给他包成这个德行,换个人试试。 床头桌上放着保温杯,没看错的话里面应该是柠檬蜂蜜水,平常手边只有冰水和咖啡的太子爷嫌弃地压了压唇角,冷冷盯了两眼,还是犹豫着端过来抿了一点。 ……也就凑合吧,太甜。 于是又多喝了两口。 秦砚北余光瞥过枕头,底下露出一块卡片的边角,抽出来发现是昨天让人交给云织的银行卡,她原封不动给他塞回来了。 房门轻声一动,云织脱掉了长外衣,穿着里面的米白羊毛裙,显得人纯净明俏,长发别在耳后,有几缕垂下来,错落的乌润间,隐隐露出耳廓上的浅红牙印。 秦砚北视线定住,眯了眯眼。 云织给他拿了早餐进来,见他指间捏着银行卡,正好说:“秦先生,你不用给我卡,我也不会走,收回去吧。” 秦砚北眼睫动了动,刻意回避昨晚自己的恶行,若无其事打量她:“不要钱?” 她一个在校的学生,家境普通,没有背景人脉,秦震那老狐狸最抠门,哪怕替他办事,他也不可能给她多少,青大美院那地方又烧钱,她为了留下来,对卡里的金额就完全没兴趣? 钱也没他重要? 云织弯了弯眼睛,说:“不要,我自己够用,只要你别再撵我走就行。” 看吧,果然,都是为了他。 秦砚北指尖点着卡片,惯常结冰的眼底不知不觉融解,慢声跟她说:“这里面的五百万——” 云织也恰好出声,轻轻绵绵,是南方女孩清甜的语调,摸着良心保证不是刻意打断他,纯粹的不希望恩人这么病重还为她费心:“我的画行情还可以,努力攒了两年,现在也有几百万——” 秦砚北后面的话猛然停住,受到侮辱般凛冽凝视她,包着纱布的手只露出修长指节,不受障碍地把那张卡片夹起来,逼问她:“所以,你这是嫌我给的少了?!” 还不如直说。 她到底给他标了什么价码。 只要出的钱够多,就能买她放弃他了?! 云织尽力跟上太子爷的思路,手举到耳边保证:“给我两个亿,我都不会放弃报恩。” 秦砚北睨着她冷笑。 什么意思,给三个亿就可以了?在她眼里,他这么不值钱?! 云织本身也搞不太懂恩人喜怒无常的性格,索性不去深究,拿出对待画廊里傲娇大猫的办法,什么道理都不讲,就是撸毛哄。 等早餐吃完,看秦砚北的精神状态比昨天正常很多,云织略放下心,知道他还有公事忙,自己就也先回学校。 路上她给方简打了个电话,委婉地问:“方医生,秦总除了腿伤以外,还有哪里需要特殊照顾吗?” 方简没说话。 云织不算意外,她对秦砚北而言只是个认识不久的外人,像太子爷这样的身份,病情应该算高级别的商业机密了,如果他昨晚发作的情况曝光,能想象到会引起多大波澜。 方简如果是可靠的人,不会轻易透露给他,而同时,她也不能完全信任方简,万一他是秦砚北的对立面的人,她要是乱说,岂不是给恩人惹麻烦。 云织没有强行追问,道了谢就挂掉电话,有些失神地盯着车窗外。 没有人能问,也没有人能回答,她可以靠的只有自己,用莽撞幼稚的方式,尽可能去安抚秦砚北的精神,把他从那个她看不到的深渊里往上拽一拽。 即便前因后果什么都不了解,但不耽误她想拼尽力气拉住他。 快到青大校门口的时候,云织接到唐遥的电话:“织织,跟你说一声,我最近估计都不能回学校住了,我爸在西郊弄了片度假庄园,这些天正忙着装修,我得帮他盯盯,不说别的,光是那堆外头空运来的破树,就不知道费了多少心。” 云织心里一动,忙问:“树?这个季节?” 怀城天气正冷。 唐遥大笑:“放心,有专门养的地方,温度湿度什么的合适就行。” 云织眼里有了热意,迫切说:“有没有开花的,能卖给我一棵吗?” 唐遥一愣:“你要树干嘛?种哪?” 云织照实回答:“我想种去秦砚北的后院温室里,他也许会喜欢。” 唐遥沉默了几秒,突然爆发:“云织!你这么报恩下去,就不怕太子爷哪天把你栓个链子锁在南山院,你跑都跑不掉!你对自己的吸引力多少也有一点认知和信心好不好?” 云织笑着摇头:“谁都可能,只有秦砚北不可能,他连恩情都不愿意承认,巴不得我别去烦他,是我强行的,你不用担心,不管贵不贵,卖给我就好啦。” 一直到宿舍门前,唐遥都在听筒里情绪激动地教育云织,听到她在拧门了,唐遥才想起舍友的情况,提醒她说:“对了,夏露最近直播人气下滑,心情不好,天天没个好脸,你别理她就行,犯不着跟她生气。” 夏露每天定点在宿舍美妆直播,很长时间了,云织都已经习惯,也能理解对方情绪受影响,轻声跟唐遥说:“没事,我回来洗澡换个衣服就走。” 云织推门进宿舍,另一个舍友不在,只有夏露趴在电脑前画图,见她回来了,淡淡点个头,随口问:“你这段时间怎么总晚上不回来?” 云织平和回答:“朋友在外面有房子,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就去帮忙了。” 夏露没所谓地“哦”了声,也没抬头。 云织特意往她电脑那边看了一眼,见屏幕上是专业课的课件,没在直播,才放心脱了衣服,只剩下一条九分的打底裤和小吊带,拿好换洗内衣进了浴室。 她洗好出来的时候,长发包着,身上裹了条长浴巾,盖过膝盖,上面露出肩膀和蝴蝶骨,坐在自己桌前涂乳液,偶然听见身后夏露那里传来一点闷闷的笑声。 云织回头看了一眼,夏露还是那个状态,埋头在画纸上,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电脑显示的也依然是课件。 她自然以为夏露是想起什么才笑的,没太在意,快速把自己打理好,找出一个小行李包,装了几件衣服和必需品,再次出门。 秦砚北刚发作过,近期应该都算危险期,说不定有轻生和自残风险,她不能让别墅里没有人,好歹也要去照看着他。 何况,只要唐遥那边顺利,今晚她应该就有礼物能给他。 - 秦砚北一整天公事缠身,也刻意想让自己忙碌,忙到没有空闲去回想昨晚发生过的画面,那些呼吸,心跳,皮肤摩擦的温度,拥抱和烙下的齿印,没有一件是能细想的。 天黑以后,他才动身返回南山院,途中翻了翻手机,想起特助的微信号已经把云织拉黑了,收不到她消息是正常,但转念间太子爷又面露不悦。 消息没有就算了。 好友申请也不知道来一个?! 被拉黑就不努力了? 满足她亲近他的私欲一次,她就不知道主动进攻了,真是不能惯着。 秦砚北手指悬在手机屏上,冷着脸把云织的微信号输入一遍删掉,再重新输入,烦了就扔一边,把去见外人之前整齐放在车里的纱布找出来,一圈一圈又模仿早上的丑样子重新缠回去。 啧。 明明多看了好几遍,还拍了照,怎么就复原不了。 云织爱唠叨又麻烦,还动不动就哭,如果看见他把纱布拆了,又要替他着急。 太子爷表情更沉,车里的气温无形中往下落,司机一声都没敢吭,绷着神经把车停在南山院c9车库,整栋房子的窗口却一片漆黑,不像有人在。 秦砚北动作缓缓凝住。 ……没来? 怎么,隔了一天才知道害怕他,后悔了? 秦砚北攥着纱布,团成死结,颊边线条暗暗收紧,下颌线清瘦凌厉,他兀自笑了笑,掩住眼里起伏的波澜,面色阴沉地推门下车。 刚到门口就收到南山院管家发来的通知信息:“秦先生打扰了,今天傍晚云小姐往c9栋运送了一车货物,体积很大,据她报备是植物,她应该得到了您的同意,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还是需要正式知会您。” 秦砚北停下。 ……植物? 她来了?! 笔直双腿当场就不想走了,秦砚北拉过备用的轮椅,不嫌麻烦地转动进了家门,但目之所及确实漆黑一片,没有她的痕迹。 她到哪都喜欢开灯,没有亮就似乎活不了,不像他,习惯待在夜色里。 秦砚北在客厅中央往上看,都是暗的,眼尾隐约捕捉到对面窗外的一点亮度。 他控制轮椅靠近,隔着一楼背侧的落地窗,看见后院那个已经荒废两年的玻璃花房里,竟然有光。 那间花房,曾经被他种满植物,凡是跟他妄想的梦里相近的,都被他找回来,鬼迷心窍地想要种活养大,维持着那个岌岌可危的,可笑的幻想,用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去实现。 可最终都是枯死。 没有什么能在他存活的这个世界里生长。 秦砚北握着轮椅扶手,从c9后门出去,慢慢靠近那个足有五六百天没踏足过的地方,他昨晚才从楼上看过,当然知道里面的情形,一片破败的枯草,猫狗都懒得来。 但等他真正见到了这个晚上的玻璃温室,一切正常推进着的节奏,这个方寸天地里该有的颓唐和寂静,都好像在某一刻被按下了轰鸣启动的旋钮,火树银花地爆裂开。 温室里大片的死亡中间,土被仔细翻新过,立着一棵开花的树。 树很高,几乎要顶到玻璃上沿,云织仰头站在下面,脸色有些涨红,双手尽力推着它,要让它完美直立,他的轮椅声打搅到她,她撑着树干回过头,在灯光里朝他笑:“秦先生。” 秦砚北说不出原因,忽然极度不满。 她为什么在别人面前张口闭口“砚砚”,但面对他的时候,只有一句疏离客套的秦先生,他从来没这么厌恶过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称呼。 秦砚北指腹压着扶手上的皮革,碾得麻痒,冷声质问:“你就只会这么叫我?像个来打工的小保姆一样?” 云织没办法,傲娇大猫的脾气永远不可能摸透,他昨天确实说过,不需要保姆,大概,也不喜欢她放低自己? 她想了想,试探叫他全名:“秦砚北。” 秦砚北漠然呵了声,明显不买账,眼神也比刚才更厉,恨不得当场把她削骨剥皮。 云织怀疑,也许经过昨晚,秦砚北终于肯把她当成平等的朋友了,不再那么居高临下,那也理所当然,应该以朋友的方式称呼。 于是她扬起眉,秀气的唇角翘高,尝试地轻轻叫了一声:“……砚北?” 秦砚北微怔。 云织以为他没听清楚,不禁松开手,往他的方向走近。 但树下的土还没有彻底踩实,离开她的控制后,树干略微晃动了一下,树冠上那些蓝白色的花就纷纷扬扬落下几片,有一段带着细枝的花苞,轻飘飘挂在云织鬓边的头发上。 她安静亭然地立在树下,花枝别在她耳边。 我是来抱你的 第21节 听到轮椅再次靠近的声音,云织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这根枝杈拂下,花瓣很软,在她细白的手指间洋洒掉下来,挂在发梢和裙角上,迎着灯,连成一片柔和的雾。 她眼睫间有剔透的水光,在这片废墟和生机里专注看他,又叫了一声:“砚北。” 秦砚北定在几步之外,就那么牢牢盯着她。 起初他看到花枝在动,裙角在动,她的头发嘴唇双手都在动。 到最后又意识到,其实什么都没有动。 是他心动。 作者有话说: 太子:我坠入爱河了。 — 宝们,因为要上夹子,明天晚上不更,后天晚上十一点多更噢! 今天也所有评论发红包! —— 感谢在2022-05-04 23:56:25~2022-05-06 02:3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白鹭 58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vermore、开心市民黄小姐、白鹭、是钰不是玉啊!、哈哈一笑、七猫阿、徐晓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猫妈咪 55瓶;我不能没有money 21瓶;槐序 11瓶;槿栀 10瓶;最甜小橘 8瓶;青木梨、油炸爆米花、纯纯cuncun、蜗蜗、空想、44912858 5瓶;月亮發酵成酸奶· 3瓶;听风、27184165 2瓶;毓瑾硫年、缘缘不圆、45454255455、lll、四七天才毽球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云织客客气气叫“秦先生”习惯了, 突然改口比以前亲昵,难免有种忤逆天威的违和感,尤其她第二次喊完“砚北”之后,太子爷许久都没言语, 就那么夹枪带棒似的直勾勾注视她。 ……更不安了。 他好像随时准备把她推出去正法。 云织怀疑自己会错了秦砚北的意, 这么叫是冒犯到他, 抱歉地解释:“你要是听不惯,不然我就像别人那样叫你秦总。” 她下定决心,想把秦砚北的情绪照顾好,尽量不要让他再落到昨晚那种难熬的境地里, 当然不能因为一个称呼惹他不高兴。 虽然她现在不敢确定秦砚北究竟是什么病,但她以前有段时间的情况跟他有点类似, 多少能明白他发作的感受,而且像这类的心理或者精神问题, 基本上爆发一次, 病情就会加重一次。 她想让他稳定下来。 等到秦砚北的腿伤恢复,能正常脱离轮椅走路, 内里这个要命的病也可以控制好, 那她就算报恩完成,可以放心走了, 不用再每天来这个跟她两个世界的奢侈别墅里报道。 这么一想,真的是迫在眉睫。 云织列了简要的救援计划。 之所以在救他的第一步就急着找唐遥买来这棵开花的树,是因为在她看来,玻璃温室可能是秦砚北病里一个特殊的“锚”,不然他不会那么痛苦还惦记着。 无论他到底有没有自杀倾向, 至少等下一次他靠在窗边往温室看的时候, 目之所及的就不再是一片让人精神灰败的枯枝烂叶, 而是死相里重新立起来的生机。 云织还是没听到秦砚北出声,如履薄冰地叫他:“秦总?” 温室里很热,她已经在出汗,脸和手都发烫,估计红了。 太子爷不热吗,怎么还心不在焉。 秦砚北微微酸涩的眼帘终于震颤一下,本能地闭了闭,压住胸腔里陌生的汹涌,像分不清从哪冒出来的海啸,反复撞击骨骼,疼且涩,又不能声张的感觉到甜。 他敛着唇,心里在被一寸寸侵蚀,表面上略显不悦地蹙眉:“你又不是下属,叫什么秦总。” 云织费解了,那他是想怎样。 秦砚北停顿片刻,见云织不仅不上道,连脸和脖颈都涨红了一片,难为情得不敢直视他,“砚砚”这种羞耻肉麻的叫法八成是听不见了。 啧。 怎么脸皮这么薄。 有心思哄他,这么大动干戈地撩拨他,结果叫个昵称就害羞。 行了,看她脸红还挺讨喜,“砚北”也勉为其难,暂时先凑合听着,放她一马。 秦砚北抓着轮椅扶手的指尖已然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嘴上还四平八稳说:“……也就砚北还顺耳一点。” 云织失笑,原来他爱听,于是顺着他点头:“那砚北,我还想跟你商量,今天时间来不及了,就只种了一棵树,等明天我能不能在旁边多种点蔬菜水果?” 秦砚北意味深长看她,她还真是不走寻常路,没打算种玫瑰蔷薇那种没用的东西来招他,净搞这些能吸引他注意的。 他低低“嗯”了声,嗓子有些难言的哑。 他会动心,还不都是因为她玩的花样太多,攻势太猛。 一心只想高效利用土地的云织还怕太子爷嫌弃,没想到他这么顺利答应,大喜过望,顺口夸了句“砚北你太好了吧”,然后抓紧时间转身回去又踩了踩土,把树扶正压实,紧着跑了几步到轮椅旁边推他。 秦砚北知道自己耳朵的颜色不对,想避开她视线,别让她靠这么近。 云织却不小心把衣袖上粘的花瓣给带到了秦砚北发梢上,自然而然地俯身靠近他,伸手替他去摘,她手指温热柔软,不经意从他耳骨上一路擦过。 极短的动作,甚至不足一秒,但足够激起那片皮肤隐忍躁动的战栗。 秦砚北藏在阴影里的喉结上下起伏,想斥责云织没有边界感,就会这种暗戳戳的招惹,话到嘴边发现她手已经离开了,又说不出口,甚至有些莫名的不满,怎么,就摸这一下?确定完事了?! 云织站着,他坐着,她的角度完全没发现太子爷有什么异常,推着他往客厅走的路上,顺便跟他提了一句:“今天太晚,我就不回宿舍了,在你这里借住。” 太子爷发作后的几天应该都算危险期,她要是不住下,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深夜发疯,万一出事怎么办,何况她又不是第一次住了,这么大房子互不影响,没什么可矫情的。 可秦砚北不能平静。 还在灼烧的耳廓因为她这么一句话继续升温,热得人心烦气躁。 干什么,跟她见面这么一会儿,对他心理攻略,言语挑逗,动作撩拨,现在就直接要求登堂入室! 以前的留下住或许只是试探,但经过昨晚……抱着睡了一夜,还给她咬出那么多痕迹以后,今天的留下住,还能是单纯没绮念的?! 这女人该表白的时候没胆子,做越界的事倒是很熟练。 他那么对她,是因为病。 她这么想亲近,就只能是因为爱。 秦砚北匀长的五指松了又紧,等云织把他推进客厅,又回到相对密闭的室内,她身上的暖意和绵和气息就更清晰地环伺。 看,她又对他蓄势待发了。 秦砚北合眼摇了下头,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动摇,做不到冷眼拒绝引诱。 至于秦震那边,以云织对他的感情程度,不可能真心去做什么间谍,难言之隐那些,他没打算逼她说,还不如直接叫人查,何况他也很想看看她在心有愧疚的情况下,会怎么拼命对他示爱,表达她的诚意。 秦砚北低声说:“你的心思我清楚,看在你执着的份儿上,可以考虑给你一个——” “恋爱试用期”这种词未免也太矫情了。 前面俩字太子爷实在说不出口。 最后精简成:“——试用期。” 云织一顿。 秦砚北说,她报恩的执着他看到了,深受感动,所以决定给她试用期。 云织欣慰,好歹这段时间没白坚持,昨晚也没白被他咬,她弯下腰表示谢意,在他耳边笑着,气息不自觉拂过他敏感绷起的神经,轻快答应:“好,我会争取转正的。” 说完担心自己用词和语气不够诚恳,回报不了太子爷的信任,她又好心加上了一句:“砚北,你放心。” 秦砚北几乎恼羞成怒。 她怎么这么直白!什么时候能懂得含蓄点! - 云织猜测秦砚北今天胃口不会好,在外面估计也没吃什么东西,干脆不和他商量,把他推到楼上后,就去厨房简单做了份晚饭,切菜期间心系他的状态,一时没留意,刀在指节上割了个小口子。 她清洗干净找了创可贴贴上,没当回事,上去给太子爷送餐,只是不知怎么本来表情还算平和的秦砚北,瞥了她一眼之后,脸色当场就冷下来。 云织不明所以,把餐盘往他面前推推,某一瞬间错觉自己是在饲养一只全球稀有限量版的名贵大猫,挑三拣四眼高于顶,但实际上也会偶尔想要被人撸毛。 她轻声说:“你尝尝。” 秦砚北拿筷子拨了两下,面色不虞地吃一口睨她一下,吃完小半碗之后好像忍无可忍,拧眉说:“家里是没有保姆吗?你总进厨房做什么菜?” 云织愣了愣:“郑阿姨不在……” “不在就不吃,我也没要求你做过,”他余光在她那块创可贴上再次经过,上面隐约透出晕开的一小片血,语气不禁更沉,“……不好吃,还总爱表现。” 云织觉得翻译过来就是,人菜瘾大。 她有点懊恼,怀疑是自己跟太子爷口味差太多,她觉得还挺好的,没想到对他来说难以下咽了。 不过这么看,他倒是精神不错,还有心思挑剔,今晚应该没什么危险,她能回房间去睡觉了。 云织乖乖站起来,把剩下的饭菜直接端走,太子爷意犹未尽的眼神藏得很深,没让她看出端倪。 她整理好厨房,自己主动换了一间离秦砚北近的卧室,方便晚上能听见他的异常,等关上门放松下来,她才意识到种棵树有多耗费体力,十点多就已经筋疲力尽。 云织早早上床,把手机压在枕下,很快卷着被子睡着。 十二点左右,她微信突然震动,但隔着厚软羽绒枕,强度被严重降低,唐遥急到暴跳的狂轰滥炸没能把她叫醒,中间夹杂的两条好友申请自然也被忽略掉。 相隔两个房间的主卧里,秦砚北头发微乱,皱眉靠在窗边,楼下温室里的灯还亮着,那棵树鲜活招展,他把两个手机翻来覆去记不清摆弄了多少遍,热得烫手。 云织到底什么意思,特意留下来……不是想跟昨晚一样过来睡?! 还是说因为嫌她做菜难吃就闹上脾气了。 秦砚北冷着脸色,又看了一遍特助的微信号,上次他把她拉黑删除,现在想重新加回来,她就装没看见,不闻不问。 他干脆换了号,拿自己在用的微信去加她,还特意在好友申请里写明了身份。 这次够分量了吧。 结果居然一样石沉大海。 我是来抱你的 第22节 试恋爱的第一晚,太子爷彻夜失眠。 他每一次给云织发去好友申请,都会把“备注”那里的名字改一遍。 从“心机小织女”,到“欲拒还迎小织女”,再到“你烦不烦,有完没完”。 最后凌晨时,手机屏的冷光照亮他苍白冷峻的五官,映着漆黑眼底翻涌的波纹,他一脸忍耐用尽,要把她生吞的阴戾,手指却动了动,慢慢给她换成了新的昵称。 “小阿织。” 作者有话说: 太子:恋爱不是甜的吗?怎么我的这样? 太子:不能一起睡的晚上就是一盘散沙,不用风吹,加几次微信就散了▽皿▽ - 感谢在2022-05-06 02:36:18~2022-05-08 01:0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725936 2个;七猫阿、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26507 27瓶;48531900 22瓶;湘慈、翾夜小可爱、丹砂、逆水行舟、阿妍 10瓶;54106916、lzy113 5瓶;时间路人 3瓶;最甜小橘、听风、若许 2瓶;老火柴、毓瑾硫年、lll、很怪奥~、27184165、椰子糖蛋糕、小熊春日绘本、小岛、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电话铃声比微信震动的强度大得多, 云织睡得再沉也被叫醒,她睁眼看到窗外已经有了亮色,估计是早上六点多,也差不多到了该起床的时候。 她从枕下摸出手机, 看见是唐遥的电话, 而通知栏里的微信图标鲜明, 她在接起来之前,手快地往下一划,意外看到大几十条消息提醒。 刚一接通,唐遥就气都不换地说:“织织, 我估计你昨天微信不回就是早睡了,能睡这么熟八成是身体哪不舒服, 我才忍着没给你打电话,不然我半夜就喊你起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一晚上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你先调整好情绪, 去看一眼我给你发的照片, 不管看见什么都稳住了别生气,我昨天看见的第一时间就尽量把这事压下去了, 传播范围应该不会很大。” 云织听她语气, 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点进唐遥的微信对话框里翻了翻, 手指定格到她最早发的一张图上。 看起来应该是视频的截图,画面里她裹着长浴巾坐在宿舍椅子上,镜头从斜后方拍到她的背影,虽然她身体被椅背挡住大部分,但因为头发高高盘着, 侧脸脖颈, 肩膀蝴蝶骨和微凹的脊柱线, 都赫然在目。 是她昨天回宿舍洗完澡的情景。 云织高悬的心瞬间被揪紧,一目十行往下看,越过好几条将近六十秒的语音,直接跳到下面唐遥知道她睡着,特意发来的文字上。 ——“这就是咱们宿舍,我没眼花看错吧!” ——“上次去酒吧找秦砚北,下楼来接咱们的那个男生你还记得不,图就是他给我发的!” ——“他有那种圈里玩咖的群,那些人平常喜欢找些网红女明星什么的谈快餐恋爱,昨天群里头突然有人甩了几张截图出来,除了这张,还有你洗澡之前的,那男生上回见面对你印象深,记得你长什么样子,所以一看见就马上转给我了,问我是不是你。” ——“我一看简直炸了,这不是你还能是谁!就算露的不多,浴巾裹得很严实,后背那里露出来的程度差不多就是夏天穿抹胸裙,进浴室前也穿的不少,吊带是运动的,冬天打底裤偏厚偏长这都很安全,但是!” ——“但是这是在私密的宿舍!一个女生洗澡前后!跟穿得多少根本无关!妥妥的恶心偷拍!如果万一你不小心浴巾松了,或者只穿着内衣,现在会是什么状况!” ——“织织你看清楚,这个角度的镜头,是不是夏露的床位!你昨天回宿舍的时候,她在吧?!” 后面还有很多,云织看不下去了,回去洗澡的全过程她还历历在目,当时夏露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开电脑看课件的样子,跟她说话的表情,以及她听到的奇怪笑声,都一股脑回到眼前。 这个视角,刚好就是夏露笔记本上面自带的摄像头。 拍她的时候,夏露应该还专门躲开了,只把她框进去。 云织发凉的手心压住额头,回忆说:“夏露在宿舍,电脑开着,我当时以为她在画图。” 唐遥在听筒里气得爆了句粗口,深吸口气:“我这一晚上找人把来龙去脉弄基本明白了,那个玩咖群里,有几个人闲得无聊搞了一个什么营销团队,打的旗号是专门扶持那些人气不够,急需流量的网红主播。” “要是长相一般的,就随便敷衍点营销手段,遇上漂亮的,就以指导为名开专门一对一的直播撩人家,夏露掉粉掉得快疯了,听说最近还特缺钱,就找上他们,开了这种小范围的直播让他们面试。” “夏露床位跟你斜对着,你桌角不是放着一张去年参加学校活动的照片吗,巨纯巨漂亮,看一对一直播那人当时就通过夏露镜头瞧见了,一眼盯上你。” “他们那种大渣男,嘴都是抹过蜜的,三五句话把夏露夸得天花乱坠,夏露估计都开心死了,他就趁机说什么网红千篇一律,得搞特殊的吸引眼球才行,比如室友洗澡换衣服不小心入镜之类的,肯定搞笑。” “夏露就他妈又坏又没脑子,为了自己能红什么都干得出来,正好当时你回宿舍,她当然不会放过机会,直接就把直播界面最小化,装成学习的样儿,不声不响把你框到镜头里给那人播过去了!幸亏你穿得还算严实!” 云织抓着被子,柔滑布料被攥出微湿的褶皱,眼睛垂低看不清情绪。 唐遥气急败坏地提高音量:“我早就说过,你这种校园文白月光的长相,在那些见惯妖艳贱货的公子哥儿眼里就是天菜,待宰小肥羊!” “那人自己看完直播,晚上就把截图发群里,说遇上了清纯女神之类的,如果真是当成女明星那种议论议论我还不至于这么生气——” 云织指尖硌得发红,干涩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 唐遥这时候稍微冷静下来,认真说:“其中一张图被人放大了,能看出你脖子侧面有一小片充血的红印,像……吻痕,怎么可能啊!但那帮人就一口咬定,说什么装清纯,不知道跟人玩得多开这种鬼话,越来越难听。” 她反复深呼吸才能把话讲完:“然后就有人闲的蛋疼,跳出来说他住南山院旁边的别墅区,半夜开车经过,在南山院大门口见过你,说你一个人打车,都没人送,还想过去搭讪来着。” “你可以想象接下来是什么风向,”唐遥用力咬字,“校花深夜出入南山院,还没有配车,明显不是正常住户,就被断定成主动送上门的龌龊关系,我不想复述那些话,我怕血管爆了!” 云织记得,秦砚北发烧的那天,她确实很晚离开南山院,没打到车又折返回去了,她从来没设想过,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也能成为泼脏水的谈资和佐证。 她正常上课生活,正常报答恩人,没有过歪念,以往宿舍有什么不习惯的事都尽量忍了,不会跟人起冲突。 夏露整天开直播,她就自己多注意隐私,另一个舍友蒋月爱用她的颜料,她猜她可能经济条件受限制,一般也不会说什么,就当送给她。 在这样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下,她竟然得到了这种结果。 只是这一天,以为夏露在学习的情况下,她在宿舍没那么严谨地保护自己,就被堂而皇之直播给陌生人,拿出去被随便编排污蔑。 如果夏露当时直接在平台上开了面对所有人的那种大型直播,她会不会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各路网友当成话柄了? 云织点开夏露的微信,输入几行字又都删掉,手指不太稳,误点进她的朋友圈,看到她半夜更新的一条:“可能get了流量密码”。 云织跟唐遥说:“我回宿舍,当面问问她。” 唐遥马上答:“我陪你去!你现在在哪,我开车接你。” 云织知道唐遥在新建的度假村里,跟南山院两个方向,来回折腾太远:“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宿舍见。” 挂断电话,云织最快速度打理自己,她洗完脸站在浴室镜子前,侧过头,有短暂的怔愣。 她头发长,总是散开的,之前是真的没有太注意自己身上被秦砚北留下的痕迹,左边颈侧有他吮咬出来的充血红印,右边耳廓上,还有一个浅淡没退干净的牙印。 要是直播拍到了她右边,更不知道会被怎么编排。 云织伸手揉了揉,还有些轻微的痒和疼,她抿着唇有点委屈,随即就把这种和秦砚北有关的委屈又压下去。 他病重的时候才这么发泄,她当时为了安抚住他,没太挣扎,等于是默许了,怪谁也不能怪到恩人头上。 何况就算是她有了男朋友,真的出现吻痕,又怎样呢?就不清白了?就活该被不相干的人评头论足和污蔑吗? 哪来的道理。 云织对着镜子控制好表情,不想对秦砚北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她快步走出卧室,到秦砚北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如果他醒着,肯定能听到。 秦砚北不止醒着,是一夜没睡,他坐在跟主卧连通的书房电脑前,屏幕上的设计图放大到机翼尾端细节,几项微小数据联动,在他手指不断轻触的调整下闪着幽冷蓝光做出改变,构建的模型也随之优化。 敲门声响起,他抬了抬眼,眸底有一点微不可查的血丝,在冷光映照下,显得不近人情。 这么一张冷峻淡漠的脸,收紧的唇边却终于翘了一点弧线。 呵。 端了一晚上,现在知道过来了? 秦砚北没说话,视线回到屏幕上,等着云织继续敲,以她的本事,撒娇无赖的手段应该也不少,正好拿出来用用。 然而敲门声就停了,几分钟过去都没再响起,太子爷嘴角那道难得出现的弧冷冷压下去,盯着紧闭的房门,亲眼看见有一张纸条从底下门缝塞进来,随即云织的脚步声远离,很快就从楼梯上消失。 秦砚北皱眉站起来,走到门口俯身拾起,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一句话:“砚北,我学校有急事,先回去,已经联系郑阿姨早到给你准备早餐,有需要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后面又把她的号码仔细写了一遍。 秦砚北好不容易咽下去的烦躁又隐隐上升,他指节蜷起,把纸条在掌心里攥皱,想直接扔垃圾桶,松手之前又收回来,轻飘飘按到桌上。 这作风不太像她。 学校一大早能有什么急事,让她舍得放弃一起吃早餐的时间,而且到现在居然都没把微信加回来。 说她做饭难吃,她就这么生气? 刚预备役恋爱而已,就想反过来让他哄了?! 她以为她是谁。 秦砚北冷淡地垂低眼帘,漫不经心嫌弃她未免太高看自己的分量,却紧接着就拿起手机,拨了助理电话,让他去问青大那边有什么异常,助理正连声应着,程决的微信就突然发过来。 他本来没打算看,但一晃而过的缩略内容里,出现了云织两个字。 秦砚北点开,程决的文字自带语气:“砚北,我这赶巧知道了一件事,想着你或许有兴趣,就赶紧来和你说一声,那个天仙,就是云织,昨天在宿舍好像是被舍友给偷拍直播了,直播对象就一个人,是赵家那个赵子辰,平常就爱跟网红明星不清不楚的,绯闻热搜都上过好几回,种马一样。” “本来这事影响不大,但赵子辰太贱,把云织的截图发他们那个破群里了,加上云织不知道是让啥虫子给咬了,脖子有红痕,还跟南山院有牵扯,现在就传得特难听,连我不跟他们混一块儿的都听说了,我怕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可能要传到她学校里,影响不好。” 狗屁虫子。 秦砚北面色不善问:“什么截图。” 程决:“……洗澡前,洗澡后,不过除了肩颈什么都没露!真的没!就是这事本身很恶心人。” 程决:“害,说到底,没钱没势的漂亮姑娘,总是容易出这种事,也是无奈。” 秦砚北半合的眼睫底下,那些清冷锋利的光骤然冻结成冰棱。 行政特助的电话这时候例行打过来,毕恭毕敬说:“秦总,司机已经到您楼下,八点半是设计部和工程师那边的早会,等您核图批现阶段的意见,九点半——” 秦砚北目光扫过时间,指尖在桌面上敲击两下,冷声说:“通知那边,会推迟两个小时,现在整理今天上午待开的拍卖会,有油画的都列出来,给我腾出拍品位置,另外,联系南山院的销售部,把待售户型汇总拿过来。” 他面无表情换衣服下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正好束紧领带,郑阿姨在厨房里急匆匆迎出来,见他要走,忙问:“不吃早饭吗?” 秦砚北看了一眼,有水晶虾饺,前几次见云织多吃了几个,他顿了顿:“没空,打包一份。” 郑阿姨手脚利落,马上准备餐盒装得整齐精致,心里暗暗犯嘀咕,太子爷平常不吃就不吃,哪里会打包带走,这倒破天荒了。 云织出了c9只能走路,到大门外才能叫车,c9又在整个南山院最深,步行再快也要花不少时间。 冬天风大,吹起路边浮着的积雪,白花花掺进她头发里。 她忘记戴围巾,抓着领口低头赶路,后面靠近的车声引擎厚重,存在感极强地停在她旁边,车窗降下,太子爷冷淡寡情的脸屈尊露出来,睨着她冻红的鼻尖:“还愣着干什么,等我去请你?上来。” 云织看了看到大门口的距离,听话地选择上车,秦砚北视线始终钩在她脸上,等她潋滟的眼睛望过来,他也没回避,把保温盒随手递过去:“吃了。” 沉甸甸的盒子突然砸进怀里,云织下意识接住,拧开盖子,里面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我是来抱你的 第23节 秦砚北转向窗外,表现得不甚在意:“做多了,剩下浪费。” 车穿过凛冬早晨的寒雾,平稳驶出南山院大门,方向直奔青大,云织垂着脑袋,长发掉落下来两缕,黏在唇边。 她脸颊边有点鼓,含着一个小巧的虾饺,一时没空去管,胃里填进东西的温暖和食物本身蒸腾的热流,把她眼尾熏得微微染红。 秦砚北余光看她,手指在身侧蜷了几下,最终满脸不耐烦地“啧”了声,抬臂伸过去,快速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皮肤经过她耳朵上滑腻的软骨,自带火星一样,灼着指腹。 云织饿了,吃的有点急,一个还没咽好,另一个又放进去,转头惊讶看他的时候,两边脸颊都圆润地隆起来,唇上水光潮湿。 秦砚北喉咙间泛起不可言喻的干痒,喉结沉默地缓缓滑动,他盯了她两眼,手掌扣住她后脑,把她转回去,往餐盒里压了压,问她:“你卖了几百万的画,用的是本名?” 他昨晚上搜遍全网,就找到几幅学校练习作。 云织摇头:“是笔名,sin。” 秦砚北眉心拧了拧。 正弦?还是罪行? 云织又解释:“不是一副画几百万,我还没有那么红,进拍卖会的话,最高卖到过五十万,钱都是我攒的。” 秦砚北没接话,朝她伸出手:“身份证带了吗,给我。” 云织不理解。 秦砚北淡淡看她:“我跟你要什么,还需要给理由?” 云织一想也是,太子爷做事有谁能置喙,再说拿她身份证能做什么,无非就是给她留个档,免得她报恩期间做出什么违反乱纪的事。 等车接近青大校门,云织的神色渐渐转冷,她不想秦砚北的车靠学校太近,这么扎眼,难说又会被怎么编排,没必要连累太子爷跟她受这种冤枉。 她跟他之间只是最清白的报恩关系。 云织下车前,外面的冷风迎面吹过,在她眼里刮起一片受凉的水纹。 而她后面,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把她拽回去,已经不清白的秦砚北把一条羊绒围巾绕在她脖子上,松松打了个结一扯,她就不受控制地被拉到他跟前。 秦砚北瞳色深,睫毛半掩着,犹如不能涉足的漩涡。 他很低地嗤笑了一声:“看你这点出息,哭什么。” 云织怔愣,他身上的木质冷调近在咫尺,天生有压迫侵占的意味。 秦砚北掐了下她脸颊,指腹不轻不重地捏着软肉,略俯下身,冷淡双眼里没有丝毫轻慢,跟她平视。 “云织,等着看就行了。” “我又没说我不哄你。” 作者有话说: 太子:我女朋友也能被欺负,呵,真他妈滑天下之大稽(▽皿▽) - 感谢在2022-05-08 01:04:16~2022-05-09 01:4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旌戈几 10瓶;鸡腿鸡腿我最爱 6瓶;最甜小橘 3瓶;若许、阿羡 2瓶;禾黍、渐裳、好好好好好好、3189、小白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秦砚北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把云织推下车, 她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只能目送他的车驶离消失在路口,等彻底看不见车影,她才转过身有点失神地往宿舍区走, 脚步偶尔有几下虚浮。 刚才他说了什么? ……哄她? “哄”这个字跟秦砚北放在一起太过违和, 相处以来, 都是她心甘情愿在配合他的步调,照顾他的心情,太子爷挑剔傲慢她都已经习惯了,如果硬要说哄, 多半也是她在哄他。 但在她今天没有心情去关注他的时候,他居然会讲出这样的话。 等穿过学校里早晨上课的人流, 接近宿舍楼下,云织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 也许秦砚北是以为……她因为他昨晚嫌弃她做饭难吃生气了吗。 云织失笑了一下, 胸口本来堵着吸满水的海绵,透不过气, 现在却像被他挤出一点, 没那么明显的窒闷了。 至于让她等着看什么的,应该跟今天的事没关系, 他一不知情,二没必要浪费时间,他能有耐心送她来学校,她已经很感激了。 云织定了定神,远远看见唐遥在楼门口跟她招手, 她想加快速度跑过去, 刚迈开步包里手机就突然响了, 拿出来看到是另一个舍友蒋月的电话。 蒋月跟夏露是同班的,上课基本都在一起,这个时间点两个人没课,不出意外的话都在宿舍里,云织直觉蒋月的电话没那么简单,朝唐遥示意了一下,划向接听。 蒋月说话声音总是偏小,努力听才能听得清,她支支吾吾说:“云织,你上午回宿舍吗?我……想跟你说一声,宿舍水管坏了,你床铺那里都给弄脏,有空的话,你来收拾一下吧。” 云织唇线合得很紧,如果放在平常她不会多想,但昨天才出了那样的事,今早好好的水管就巧合坏了,有理由让她尽快回去,何况床铺弄脏,她整理的时候身上也必定会沾水,接下来呢?就可以顺理成章再让她去洗个澡吗? 才一晚上过去,那场直播又是一对一小范围,夏露不会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为了避嫌,还特意让蒋月来找她,等她迈进宿舍,镜头可能就已经提前打开备好,这次说不定会放在更大的大平台上,给无数陌生的眼睛看,用来吸引流量。 云织不希望把任何人往坏处想,但那些中伤的刀刺在自己身上,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装作不疼。 她跟以往相同的语气问:“怎么会坏?几点的事?” 蒋月似乎没想过她问这么详细,卡了几秒,听筒里细细索索几声,像有人给她递了一张纸,她才继续解释:“半个多小时之前吧,不知道什么原因,宿管已经找人来修了,就是宿舍快被淹了,我跟露露忙不过来。” 云织抬头看向自己熟悉的那扇窗户,冷静说:“好。” 夏露是想当然,以为她一无所知。 但她清楚了夏露的心思,现在上去,才能抓住她的现场,到时候不管闹到什么程度,都有确凿的证据可说。 云织挂断以后,没过几秒钟,一条微信就跳出来,还是蒋月。 ——“云织,我帮你弄吧,你还是先别回来了。” 云织手指紧了紧。 蒋月不敢得罪夏露,当面要听她的话,背地里又来隐晦地阻止她。 看来她猜得没错,什么水管坏了,就是借口。 云织跑到唐遥身边,简单跟她叙述了蒋月的意思,唐遥当场撸袖子:“我艹还敢来啊,她缺钱缺疯了?!我看现在咱们不光要抓证据,还应该报警,直接把她摁住送局子!学校层面解决不了这种事,搞不好最后还会劝你息事宁人,她记恨上你,后面就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她就应该进局子清醒几天!” 云织没否定,她可以容忍别人的越界和不友好,但不代表对方真逼到眼前,一步步得寸进尺,她还能随便让人欺负。 她眼睫颤了颤,轻声说:“我先进去,你留在宿舍外面,等我确定她真的在直播,就马上叫你,你帮我报警。” 唐遥拍拍她,刚想认可她想得周全,不要发生万一推测错误的可能性,云织身后一道颀长影子就淡淡压下来,年轻的男声低低说:“不用担心,我已经报警了,现在陪你一块儿上去,就算推测有错,警察那边也有我来解决,别怕。” 云织猝然被人靠近,不自在地扭过身,回头之前就意识到了是谁,礼貌地后退一步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江时一背对阳光站着,眉眼清隽,不等她说什么,他先道歉:“对不起织织,我跟那些人不是一个圈子的,联系很少,今天早上才辗转听说你的事,不然我昨天就——” 他摇了摇头,没继续往下说,专注看她:“至少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替你报警,校方也我来沟通,后面的麻烦你不用管。” 唐遥还有空吹了声调笑的口哨:“江学长来雪中送炭了。” 江时一露出少许苦笑,拍拍云织的肩膀:“这次别拒绝我,警是我报的,如果你连我上去看看都不允许,那我没办法收场了,是不是。” 云织指甲压着手心:“学长,现在还不到九点,宿舍楼里还有女生没起床,万一撞见男生进来不太好,阿姨也不会同意,谢谢你帮我,如果你愿意,就在楼下等等消息吧。” 她没再跟他多说,果断拉着唐遥上楼,后面隐隐传来男生追上来的脚步,他不知道跟宿舍阿姨说了什么,竟然顺利被放行。 唐遥拽着她感慨:“江学长对你还真执着,他这多好啊,关键时候赶着来帮你解决问题,真不考虑考虑?” 云织沉默,咬着嘴唇快步往三楼走,途中遇到隔壁住的其他女生,本来应该正常打招呼,但今天却反常,对方几个人只是跟她有些尴尬的讪笑,紧跑两步超过她们,就迫不及待地互相窃窃私语,或多或少的尾音往外溢。 ——“是不是真的,院花也堕落了啊?” ——“我哥那些富二代朋友在群里传的,还能假吗,人家都什么身家的,平白编排一个学生干什么,她出入南山院哎,开玩笑,南山院什么价,连那些二代轻易都沾不起好吧。” 唐遥上去就要骂,云织一把拉住。 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些。 只是她最不想发生的局面还是发生了,直播是导火索,接下来那些龌龊言论就可能会在同学间乱传。 她是个普通的在校大学生,即使笔名在圈里有名气,被那些营销号和自媒体夸成所谓的天才油画少女,系里会拿她的画单独开课来讲,但她两个身份一直分得很开,画风也特意做出差别,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sin是她。 哪怕现在她公开了,也不能代表什么,sin的画再卖座,也是六位数的档位,远远不够让她们觉得,她不需要依靠外表和人设,去把自己出卖给任何肯花钱的异性。 南山院那样的地方,跟她更不可能有关联,即使现在她现在扯住对方,大声解释她是去报恩的,最大的可能性,也是引来更多谈资,认定她以此为借口,想趁机攀上那里的高枝。 尤其……如果秦砚北的身份再被有心人扒出来,会给他带去各种麻烦。 她不能连累他,甚至最近这段时间,她都不方便再去找他了。 明明她没做错任何事。 明明是夏露没有底线,偷拍她直播,现在却仿佛被隐去,是她独自承担这些结果。 云织胸腔里胀得酸涩。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罪魁祸首解决掉。 她让唐遥留在走廊里,按住宿舍门把手,调整好心跳的频率,稳定把门推开。 宿舍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残留的水,四张床都有波及,属她的情况最重,桌椅不知道怎么还溅上了脏污的泥点,要是动手去收拾,身上肯定都会沾到,洗澡是必然的。 蒋月一看见她,腾的站起来,眼里露出着急:“云织,你,你真回来了啊。” 她不知所措,余光一直偷瞄着夏露,希望能暗示给云织。 夏露在宿舍里穿着热裤和工字背心,正在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前晃,以摄像头能拍到的角度,取景框里应该是露出来的一截细腰,或许背心紧紧包裹的胸口也能入镜。 她听到动静,看似不经意地往旁边一让,空出位置,手隐晦地拨了拨电脑,让它稍微转动方向,对着云织。 夏露朝她笑着,一反常态的热情:“回来啦,看我们俩已经成落汤鸡了,你快管管你的床。” 她等着云织脱掉外套,穿里面那条比较贴身的裙子在床铺爬上爬下,如果再被弄湿…… 反正她又没拍她不穿衣服。 说不定还是在帮她走红,等真红了有进账,她应该感谢她分她一半,这样赚钱,总比夜不归宿被人玩强吧。 云织笔直盯着夏露,直到她感觉到不对劲,略感心虚地问了句“干嘛”。 我是来抱你的 第24节 云织忽然快步上前,趁夏露没准备,直接把她从电脑前面拉开,一把压下屏幕,掌心遮住摄像头的位置,随即鼠标点开底下最小化的某个页面,页面中央的画面因为被遮挡而一片黑,旁边内容相近的评论正嗡嗡滚动。 “怎么回事,黑屏了?!” “别挡镜头啊干啥呢!” “我艹刚看见美女过来就没了,博主诚不欺我,确实仙,不是说今天发水还有可能会湿身吗,在哪呢?!” 是公开的直播平台,目前显示观看人数过万。 夏露脸色大变,手上力气很重,去扯云织,想把电脑关了。 云织圆而微翘的双眼冷冷看她,事先打开的手机摄像头把现场证据迅速记录下来,立即回头叫唐遥,唐遥还没等应声,门就被“砰砰”敲响两声,接着推开,两个穿制服的民警进来,严肃低呵:“干什么呢!” 唐遥急得正要进来,已经上楼的江时一比她更快,手握住门框,代替云织解释:“你好,这里情况——” 民警抬手打断,公事公办问:“你是报案人?” 江时一点头。 民警又问:“姓秦?” 江时一原本要回应的话音硬生生咽下去,不太确定地皱眉:“……秦?不好意思,我姓江,是我报案的,这里有人侵犯舍友隐私,利用对方直播赚钱。” 民警说:“你姓江啊,报晚了,同一件事有人比你早,我们就正好一拨人过来,以首报为主。” 江时一压在门边的手指向内收,指甲泛出不正常的深红,诧异看向云织,云织也听到了“秦”字,不能置信的跟民警对视两秒,轻声问:“秦……先生?” 民警“嗯”了声,认可了对方的性别,看了一圈就明白现场怎么回事,把夏露电脑扣住带走,同行的另一个人上前制住夏露。 动静闹大,旁边几个宿舍的学生都跑过来围观,踮着脚往里看,之前楼梯上意味深长的议论就传播更开,里里外外无数眼睛试探又审视地盯着云织看。 好像在更大的八卦面前,舍友偷拍都可以放在其次,院花的不雅绯闻才是有热度的重点,期间有女生态度端正地试着扭转过几次,很快又被淹没。 夏露吓得面无人色,眼看着要被民警带回局里问询,一旦这幅惨状从楼上下去,她再也别想抬头做人。 夏露哭出来,扭头瞪向云织,歇斯底里说:“你至于吗!我是偷着直播你了!那又怎么了?!哪就伤害到你了!” “云织,你有必要这么清高?!你看见刚才直播人数没,还在飞涨,你要是配合,我就能带你一起红!你不缺钱吗?你不缺会去傍富豪?!” 这一声喊出来,宿舍里外瞬间噤声。 唐遥在门外挤不进来,爆了句粗口,江时一沉着脸上前:“你污蔑够了吗!” 夏露提高音量:“污蔑?!云织,你当我不知道啊,你最近晚上都不怎么回宿舍住,天天泡在外头,我听说了,你去的可是南山院,要不要我帮你百度一下那的房价多少钱?!你总不会告诉我,你家里在那有房子吧!”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他妈就是个画画的穷学生,跟我一样!” 走廊里哗然,之前还只是耳语的声音这下也无所顾忌了,纷纷加大,议论着今早在楼里渐渐传开的流言。 民警斥责几句,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就算后面能以造谣诬陷说事,但眼前却不好管,毕竟也不能把夏露的嘴给堵上。 云织的呼吸割着喉咙,又涩又疼,情绪起伏太大,她眼窝不自觉有点潮热,尽可能避免暴露秦砚北的身份,要当众说清楚这件事,无论其他人信不信。 她微哑的第一个字刚说出来,宿舍外就有人分开围观的女生们进来,高跟鞋的声音铿锵。 女人一身剪裁精良的职业装,胸前别着一枚徽章,云织晃眼看过去觉得有些眼熟,缓了缓才想起来,是从前经手过她几幅画的拍卖会场logo,在业内算得上第一梯队的前端,很有权威。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只占用一分钟的时间,”女人得体地插话,笑脸温和,“本来想跟云小姐约在外面,但她电话一直没人接,就行不通了,只能冒昧上来一趟。” 她抽出手提包里的一个文件袋,递向云织:“不是有意打扰,是我们拍卖方有规定,凡是单次成交数额超过八位数的,必须当面来通知,第一时间把相关手续交到当事人的手里。” 女人说完,打开封口取出几张已经走完流程盖章的单据,含笑说:“虽然环境可能不太合适,但还是照规矩要恭喜sin,半个小时前,三幅画成功拍出了高价,跟以前一样,款会在三个工作日内打到你账上。” 话音落完,死寂的宿舍里外犹如被敲下暂停,民警在旁边本来是不想等的,这会儿也瞪大眼,看看云织素白纯净的脸,难得好奇地多问了一声:“什么意思?这小姑娘三幅画,卖了上千万?!” 女人客气地解释:“云小姐是我们熟人了,以前累积就很多,今天是遇到慧眼,上了高价,而且sin在油画圈本身就很有名。” 走廊里有人端的盆哐当落地,随即像砸破凝固,陡然掀起声浪。 “啥?!我偶像?!” “艹sin是我女神,我他妈——” “我昨天还跟人骂过那些人不识货!sin只是缺机会,她的画就应该涨价啊我靠!” “云织!”有人哐哐拍门,大声喊,“你真是sin?!sin本来就是富婆好吧!我上个月就听说她商稿天价了!问题是打死我也没想到能天到八位数,我去那可是八位数!” 江时一嘴唇抿成线,意义不明地注视云织,几次欲言又止,想上前一步把她拉到旁边,没想到外面又有人一边道歉一边挤过来,虽说嘴里说着谦恭的客套话,语气表情却看不出半点亲和,明目张胆透着傲倨。 “……这么吵,”后进来的中年女人盘发,一脸行内精英的矜持,手里捏着一份装订精致的合同书,“云小姐,我们约好的九点在校门口见面,你怎么迟到,要不是怕误事,我也不会按你留的住址追上来,跟楼下宿管还吵了半天。” 她把合同书举起:“正式的购房合同已经做好了,你过目就行,房子本身精装的,管家会提前打理好,随时可以入住。” 而那份硬皮名家书法手写的合同封面上,是龙飞凤舞的“南山院”三个字。 夏露离得近,最先看清楚,眼角抖动着要睁出血痕,死死瞪着。 中年女人又往前递了递,云织手腕在不受控制地轻颤,重到抬不起来,唐遥终于得空钻进来,一脸刺激过度的掀了下合同内页,里面购房者信息的部分光明正大袒露出来。 姓名云织,分毫不差的身份证号,位置是南山院a区的一套三层别墅。 唐遥完全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跟我爸买南山院的时候,手续都一样的。” 这一点声音撞击着周围凝结的薄膜,撕破踩碎,涌进此起彼伏的喧嚣。 现场人人都可以说是普通穷学生,但云织不是,她是画作拍出天价,今天起就会在油画圈内彻底飞升的天才少女。 谁都可以把南山院当成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只因为年轻女孩在那孤身出入,就被理所当然认为是龌龊的情.事,但云织以二十出头的年级,默不吭声地就拿到了房产。 她会被包养?出卖自己换名换利?恐怕接下来只会有前仆后继的优质极品往她身边黏。 夏露破音地喊:“假的吧!云织你疯了,这种谎你也敢说!你从哪雇来的人!” 两个来正常办公事的女人同时看向民警,配合地拿出相关证件让他核验。 民警也有点怀疑,干脆负责到底,还真的上了心,依次查验完,又分别打了两方面的官方电话仔细询问,最后确认信息无误。 随即民警推了推表情狰狞的夏露。 “我们把人带走回去调查,”他又对云织点点头,“云小姐,你是受害者,晚点我们会有专人负责跟你沟通。” 云织站在原地,脚腕已经没了知觉,她咽喉像被带刺的藤反复磨着,说不出太完整的话。 她亲眼看着那些嘲讽怀疑的眼睛,在这几分钟的跌宕里变成崇拜和艳羡,对她生出恶意的阴霾,都成了添给她的光。 再多口舌,反复的解释澄清,有哪一样能比现在来得更快更彻底,让所有质疑的声音都亲耳听见,云织不用去攀附任何人。 又有谁能把这些根本不切实际的妄想,在短短一两个小时里就变成现实。 而最开始,他仅仅只是跟她说。 “笔名。” “身份证给我。” 唐遥勉强还保有理智,把宿舍门口情绪激动的女生们劝回去,亢奋得脸色发红。 云织有些头重脚轻,往前走的时候晃了一下,已经看不出半分真实情绪的江时一立即伸手拉住她,动作的时候,他拉高的衣袖再次往上移动,有意无意露出手肘处一小块烧伤留下的疤痕。 他把手肘的位置在云织眼前划过。 云织注意到了,眉心拧了一下,但满脑子已经被占满,没多问什么,一步一步往宿舍外面走,出去时跟唐遥说:“遥遥,找人打扫宿舍吧,我有事出去一下。” 她谢绝江时一,避开他过分亲近的碰触,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扣在头上,白色毛绒压低,遮住眼睛,迎着风一路朝着校门过去。 她不知道秦砚北的电话,只能回南山院去等他。 云织手指一阵冷一阵热,不太灵活,费了点力气才约上了一辆车,她膝盖隐隐僵硬,终于走到青大校门外,却看见路边最显眼的车位上,停着一辆偏中性的酒红色小越野,她见唐遥喜欢过。 价格,是以所谓天才油画少女的收入,刚好能买得起的档位。 云织不认识车牌,不了解车型,只是鬼使神差从旁边经过,想去路边等她的网约车。 但她走过后排的时候,门突然慢悠悠从里面打开,充足的暖意涌出来,冲淡她周围的深冬严寒。 这辆车对于男人的一双长腿来说实在显得有些逼仄,他西装革履,屈尊坐在里面,指尖不耐烦地轻轻点着座椅,目光扫过来,透着无法无天的狂妄和压迫。 云织眼睛通红地看他。 他脸色仍然冰冷,抬起手臂,掌心向下,散淡并拢的手指朝她略招了下。 “过来,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 太子:不好意思,没谈过恋爱,这么哄行么?能不能加上微信了? —— 感谢在2022-05-09 01:49:06~2022-05-10 02:5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熊猫妈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画船听雨眠 28瓶;狗男人给爷爬 18瓶;熊猫妈咪 10瓶;阔阔吖、tiffany依0422 3瓶;若许、老火柴 2瓶;四七天才毽球家、太清黛、苏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二合一] 车的空间比秦砚北常用的那辆小, 云织上去关门后,跟他之间的距离自然而然缩短。 以前她觉得秦砚北会嫌弃排斥,跟他在同一辆车上的时候都尽量紧靠门坐,现在不得不挨着他, 浅色羽绒服的衣角蹭到了笔挺的西装裤, 随着司机启动行驶, 过减速带微微的颠簸下,发出很轻的沙沙声。 云织满腔的话想说,到了嘴边又一时不知道先说哪句好,她正视前方, 隔几秒就侧头看一下他,等真的组织好语言, 鼻尖和眼眶生理性的酸意忽然止不住了。 她这个遇到事就会延迟泪失禁的体质,很多年了也没改好。 别人泪失禁, 都是现场不能憋泪, 会控制不了的哭,她却很反常, 不管多大的问题, 发生的过程里都能正常应对,但一旦告一段落, 说不准哪一分钟就可能泪腺失控。 不是她想哭,她也没有软弱,可没办法,虽然自己都很烦,就是约束不了这种麻烦的生理反应。 云织带着鼻音轻声说:“对不起, 等我五分钟。” 说完觉得太长了, 又改口:“三分钟。” 泪意这会儿已经上来了, 她嗓子又哑,在身旁男人听来,软语的腔调里搅满受尽委屈的酸楚可怜,连绵绵气音都在发抖。 云织快速打了个手势让秦砚北稍等,随后朝着车窗方向侧过身,避开他审度的视线,咬紧嘴唇以免出声,眼泪很快涌出来,滴滴答答坠在腿上。 她心急,盼着这一场能快点哭完,别耽误她跟秦砚北说话,就想着要不加大点强度,总量不变,应该能缩短点时间。 我是来抱你的 第25节 云织深吸口气,试着激化自己情绪,泪确实流得更多,她一见有效就更赶进度,脸颊涨红,连带着耳朵颈侧也泛出薄薄一层血色,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哭出了声,她马上捂住嘴咽回去。 问题是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存在感太强,听到她哭,他明显不适应地动了下身体。 云织回过头对他表示抱歉,但泪还蒙着一层,视野模糊,看不清他的反应,她只能粉饰太平,习惯性地朝他笑了笑。 上午阳光从秦砚北那侧的车窗透入,丝缕的金色织成网,落在咬唇流泪的姑娘身上,晃得睫毛间一片碎钻。 秦砚北不记得自己的手指是什么时候扣紧的,或许从她最开始掉眼泪起,那些欲盖弥彰的掩饰,不敢让他看见的瑟瑟躲避,无依无靠缩在一边闷头去哭,回头面对他又装作镇定的表情,都在无声又有力的,一寸一寸进犯着他不太平和的神经。 怎么这么爱哭。 问题他都已经解决了,没让她吃亏,还哄不好? 刚才去学校那会儿他没在旁边,她这是受了多大委屈。 秦砚北喉咙到肺腑犹如被粗粝的羽毛来回刮蹭,按捺不住想咳一声,更想做些其他的。 他忍耐告罄,伸手拽住云织的帽子把她扯过来,抽出张纸抹了抹她沾湿的下巴,几下之后就看见那片皮肤居然被蹭红,跟奶白皮反差明显,简直像在他手里遭了多大的虐待。 又爱哭,又脆,一碰就红。 这么麻烦。 太子爷沉着脸把纸扔一边,没空去找什么更合适的工具,近距离目睹着云织湿漉漉的眼睫,烦躁得直接伸手,用掌心指腹给她擦泪。 动作看着凶神恶煞,真落到脸上却意外的轻缓。 他体温偏高,随着反复摩挲又在持续向上走,云织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秦砚北在做什么,脸上被他擦过的地方都在灼灼升温。 云织下意识呼吸放慢,睫毛混乱地一抖,正好在跟他手指摩擦。 她紧张得赶紧往后退退,哪敢让太子爷干这种活儿,他这是被眼泪烦到什么程度了,才会放下身段。 索性这会儿哭得差不多了,云织快速把残余的水迹抹干净,小声清清嗓子,从包里把卖画和南山院的相关手续都拿出来,双手交给他,郑重说:“砚北,我知道是你在帮我,谢——” 秦砚北手还是湿的,他攥了一下,淡淡睨她:“我不听谢。” 她什么意思。 态度怎么变这么快。 刚才还哭得脆弱无助,勾着他不得不靠近,他才擦那么两下,转头就公事公办了?至于端得这么正经,还要谢他? 都已经那么爱他了,因为一个恋爱试用期就满心雀跃的,今天他顺手帮她解围,她对他不应该比以前更热切?平常乱摸乱抱妄图索吻,不是都挺能耐的。 现在又跟他装。 就爱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成心钓他是吧。 云织后面的话咽回去,想想是这样,秦砚北主动帮她这么大的忙,不会需要一个简单的谢,在今天的事面前,这句话未免太苍白无力。 她手里捏的两份天价资料,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更主要的,是套着冰冷外壳的细心照拂。 从出事以来,她一直害怕牵连到他,他却不动声色对她张开羽翼。 她有自知之明,很清楚以秦砚北的身份和性格,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她才做这么多,探究让他伸手帮忙的主要初衷,应该是为了避免事情进一步闹大,会被有心人捕风捉影地波及到他身上,影响秦家声誉。 可她受了太子爷天大的庇护就是事实,即使她只是众多因素里最小的那个,也一样对他感激和感动。 一束强光照下来,她哪怕在黑暗中沾到星点亮度,都会仰望光源,何况这束光,明明白白就是和她切身相关的。 云织收起那些不够掏心的礼貌客气,直视秦砚北的眼睛说:“我从昨晚知道这件事开始,就很害怕给你添麻烦,想尽快解决好,别让你知情,结果还是传到了你那里,让你因为我费心费时间。” 她抓紧两个文件袋:“还费钱。” 买画和买房子的钱她当然会原封不动还回去,但一下动这么大笔的资金,对秦砚北也不可能毫无损失。 而且太子爷这一轮轰炸下来,她后续将得到的益处根本计算不清。 秦砚北下颌绷着,表情看不出波澜:“继续说。” 云织缓缓把头垂低:“你已经帮我很多次了,救命那么大的恩情,我除了来照顾你都没有什么可以回报,这次更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报答你。” 她简直说不出口:“对不起。” 越欠越多,恩情越来越大,她却只能说空话。 秦砚北被她气得微微失笑。 他想听这些? 按正常的节奏,以云织无处安放的情感,第一步用眼泪瓦解他的防线已经做完了,效果显著。 那接下来不是应该趁机扑过来,放开胆子跟他亲近,哭诉心里压的委屈难过,骗取他的心软,解释为什么昨晚没加他微信,再抓住他某一瞬间的壁垒薄弱,顺理成章提出想搬出宿舍,今天就回去收拾行李跟他住进南山院?! 住c9要是实在难为情,大不了住a区刚买的那栋,好歹离得近,方便她勾引。 现在倒好,她一本正经,就是不进正题。 怎么,逼他? 呵。 未免可笑了。 这种事,她难道指望他来推波助澜?! 秦砚北斟酌着怎么让云织上道,说两句他爱听的,那边云织的电话就响了,来电人唐遥。 云织估计是学校方面有了反馈,怕误事,不得不在秦砚北愈发没温度的打量里接起来。 唐遥说:“织织,刚才院里几个领导来过了,放心,夏露证据确凿,学校方面肯定站你这边,现在大家关注的重点在sin上。”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有点不认可的气闷。 “说起来,那会儿你走之后,江学长还无意中提了一句,说sin本来就很红,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跟别人公开,不知道这次是谁背后帮的忙,对你有点直接粗暴了,就不怕学校里有人怀疑拍卖会和南山院都来得太过巧合,背后指点说你被包之类的。” “而且……他还担心你从普通学生突然到单幅作品百万级的画手,一下子负担不了这种盛名。” 车驶入一段必经的地下隧道,刚进入的几秒钟里,车灯还未感应到光线打开,通道里的光也没来得及照到入口,四周短暂的暗下来。 靠窗坐着的男人面无表情,阴影大片覆盖,蚕食着他冷戾的侧脸,眼底本来蓄积的温度几乎顷刻就消失殆尽。 云织没有特意去看秦砚北,心平气和说:“在我已经被怀疑成包养的关头谈温和?合适吗?” “大家都在歇斯底里,只有我温和地对别人说,偷拍是错的,污蔑是错的,我没做过不道德的事,我是被冤枉的。” “然后更多质疑再一层一层堆到我身上,指着鼻子问我,你怎么证明自己是被泼脏水?证明不了,那就是狡辩。” “我站在人群中间努力发声,狂风骤雨突然就来了,把那些声音都清扫干净,把我托到了天上,我却要反过来嫌它太激烈吗?” “可能嫌它的人本身不是狂风骤雨,当然理解不了它的行事作风,但我能,我非常感激,至于负担不了盛名之类的……” 云织安安静静笑了一下,语气温柔笃定:“把我托到天上,是靠风帮忙,接下来能不能在天上站住脚,要靠我自己的本事,我还不至于软弱到连尝试都不敢。” 隧道两侧长亮的灯早就透进车里,缓慢却执着地照亮秦砚北半垂的眼睫,从漆黑睫毛间向里渗入,直到染上微不可查的热度和笑意。 他余光扫过云织,手指微动,勾了下她散落在他腿边的衣摆。 偶尔他会觉得,云织像个软绵绵的毛绒小兔,外表天然无害,看似很好摆布欺负,实际她内里自有骨架,撑着这幅乖柔的身体,真要是把她戳狠了,对方也会伤筋动骨。 唐遥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除了太子爷谁能干这事,我看江学长八成是嫉妒了吧,对了还有件事,院里领导说想给你调换个宿舍,免得你继续住这儿心里不舒服。” 她不放心问:“你怎么想的?我后面一段时间应该的都不能住校,你要去跟新舍友们磨合吗?” 云织早就考虑过,不是因为出事才做的决定,她果断说:“不了,我准备搬出去,今天sin的事曝光,不适合再住学校里。” 秦砚北回暖的视线在云织说完这一句后,陡然又往上跳了几度。 ……这还差不多。 他唇边若无其事敛着,手搭在膝盖上缓缓收拢,又放松开,蹙眉瞥她一眼。 烦不烦,怎么还没聊完。 下一秒云织就补充:“我已经看了学校附近的房子,有一套不错,打算今天就交定金,尽快搬过去,毕竟南山院距离太远,别人看到我住校门口,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唐遥刚要出声,云织的手机就猝然被人抽走,利落地把通话挂断,轻飘飘往座椅上一丢,一双风雨欲来的深黑瞳仁沉沉盯着她:“云织,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你上车以后,我给你这么多机会已经可以了,别不知好歹。” 云织愣了,不是,太子爷什么意思。 是她刚才哪句说错惹到他了? 她怎么连去校门口租房都是不识好歹。 云织一时没跟上秦砚北的节奏,眼睛不自觉睁大,也不好意思深问,抿着唇看他,希望能得到点提示。 她眼窝鼻头还有浅红色没退,乖乖懵懵靠在车门边,很怕他发火的样子,显得孤单无助,可怜巴巴,随时能大哭一场似的。 秦砚北实在忍无可忍。 可以,有手段。 就这么故作懵懂的逼他,非要让他主动提出来。 她现在是不是太恃宠而骄了! 秦砚北压着情绪,语气阴冷:“需要我提醒吗?自己说过的话转眼就能忘?张口闭口要报答,你除了近身照顾我,还能替我做什么?” 云织发誓她有点懂了,再给她十秒钟分析一下—— 秦砚北被她这幅纯然面孔踩到底线,避免自己接下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直截了当通知她:“下午去宿舍把行李收拾好搬过来,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就是照顾我,听见没有。” 云织思路当场打通。 ……他是让她去南山院住,肩负起照顾他身体和心理的重任?太子爷这是终于态度松动,肯让她接近了?! 这么一来,她报恩成功就指日可待。 她总算能为他做事。 云织看到报恩的曙光,是真的有点想哭了,生怕秦砚北嫌她态度不积极,倾身上前,在他眼皮底下诚恳点头:“砚北,我保证今天之内完成任务,收拾行李去你家。” 秦砚北一口郁气懒懒地散开。 呵。 这女人在恋爱里还挺要面子。 东拉西扯,故意刺激,非等他提出来不可。 看看现在,笑得跟灌了蜜一样,就这么想跟他同居,长着一张清纯脸,都不知道害臊。 - 说到搬进南山院,云织先想到的是房租。 我是来抱你的 第26节 虽然是报恩,方便照顾秦砚北,但也不能心安理得免费住人家的大房子,只是她事先准备的预算对于太子爷来说简直是羞辱,根本张不开口,如果拿更多钱,她有预感,他八成会生气。 云织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光拿钱衡量确实不好,于是在下车前,试着用自己最拿得出手的跟秦砚北商量:“我住在南山院的期间,可不可以每个月给你画一幅画来抵房租?” 她的价码还是太子爷亲手给抬上去的。 秦砚北目光跳了跳,不为所动:“那要看你画什么。” 云织想起南山院偌大一栋房子里没有一副挂画,猜秦砚北可能是不喜欢,这种情况,一般给他本人的画像更好接受一些。 她如实说:“我擅长画场景,相比之下,人物稍微有点薄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画像。” 秦砚北完全意料之中,唇边略微扬了扬。 当他不知道么,她那些遮遮掩掩的小心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是想借每个月画像为名,把他当人体模特,借机观察他身体吧。 上次利用巧克力乱摸,这次肯定是变本加厉了。 秦砚北的想法也不算太错,云织承认她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私心,自从上次意外看过秦砚北的肌肉线条走势,画室里的那些石膏像就再难入眼了,很想有机会能再观摩一下。 太子爷没正眼看她:“拿我当练习,你可以。” 云织最后也没弄明白,是正常的“你可以”,还是阴阳怪气的“你可以啊”,反正他没正面反对,她就当他答应了。 回到c9后,郑阿姨煮了安神的茶,云织吃过午饭后接到了民警电话配合调查,等结束后,她去学校整理行李。 大学里消息传播速度极快,半天过去,她是sin的事已经成了基本常识,走过的一路上各种注目礼,进宿舍也被围观,云织始终好脾气地浅笑,没有再去计较早上的事,也没过多回应别人的热情。 蒋月还在宿舍,看见云织回来,眼睛红了,站在墙边哽咽着说:“对不起,今天我配合夏露骗你了,我希望,希望……” 希望得到原谅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看见云织沉默地收拾东西,蒋月轻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纸盒,放在她桌上。 云织停了一下,还是打开,里面装着十管未开封的颜料。 蒋月没勇气看她,轻声道歉:“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容忍我偷用你的颜料,我这个月的钱只够买十管,其余的等下个月还你。” 云织摸了摸,又放回她手里,眼睛微微弯起,有了一点暖色:“你还给我,那就是我的了,我想再把这些送你,当成礼物。” 行李不多,大件的云织就直接寄存了,等给秦砚北报完恩再用,最后手里只剩下一个小巧的行李箱,装着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 她见时间还早,唐遥也有空,而秦砚北还在外面忙公事,肯定不会太快回南山院,于是约了唐遥去商场。 把颜料给舍友当礼物,她才后知后觉想到应该给秦砚北也准备一份。 他今天帮她,她就算无以为报,感谢的礼物总该有的,不能就这么轻飘飘揭过。 唐遥对怀城各大一线商场熟得像回家,给云织仔细分析:“你看啊,要给太子爷送礼物,那讲究可太大了,他那样的性格大概率不会戴配饰,唯一的手表,便宜了戴不出去,贵了咱买不起。” “艺术品的话,你已经答应了给他画画,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其余的再挑挑拣拣,也就衣服还算合适,没有太多歧义,而且就算咱选的不够贵,他在非正式场合或者居家还是能穿的。” 云织表示同意,被唐遥拉着第一次进了据说怀城天花板的商场,逛完一圈,只有常见的那些奢牌她认得,其他都很茫然。 唐遥帮她挑了个价位适中,又很有腔调的设计师品牌,云织负责选,眼前自动构建秦砚北换上衣服的情景,想多了有点晕,按着额头勉强挑出一套休闲衬衫和黑长裤。 不能再看了,再看更为难,不管哪套,他穿上都会出彩。 云织逛街向来神速,半小时不到就把礼物买好,出商场依然没到秦砚北回家的时间,她心里惦记雁雁的伤,趁着还有空,索性提着衣服纸袋先去了一趟画廊。 画廊店员一见到袋子上的logo就激动尖叫:“我男朋友最喜欢的牌子!” 可惜太贵,只能看看,哪能买得起。 云织笑着解释:“还人情的,所以买的贵了点。” 店员拉住她:“织织,能不能拿出来看看,我还没见过实物。” 云织当然同意,把一套黑白搭配的衣裤从袋子里取出,展开给她看,意外发现裤子比挂在店里的时候多了两道小折痕。 店员积极说:“估计压到了,不如放那边沙发上平铺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云织暂时不走,就按她说的把整套都平铺好,回身去猫窝里看雁雁。 雁雁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小傲娇的脾气倒是见长,嫌弃云织来的次数不够多,扭着头不给摸,屁股对她。 云织耐心哄了好一会儿,又雨露均沾地摸摸身边其他几只小家伙,无意中数了数,发现少两只性格最特立独行的成年猫咪。 这两只虽然不算黏人,但平常见她来了,一般都会来贴着,今天居然反常。 云织不太放心地站起身,想去楼上找找,刚走出两步,就听见店员疯狂惨叫,她心一坠,急忙往声音方向跑,以为是人或者猫出了什么事。 但等转过去一看,她脚步定住,慢慢蒙住眼。 二十分钟前还妥帖平铺在沙发上的一套新衣服,被两只猫分工明确地抓烂,一个负责衬衫下摆,一个负责长裤内侧,现在已经褴褛得不能入眼,这要是让太子爷看见,多半会直接把她打包扔出c9大门。 而两只猫丝毫没意识到做错什么,甚至齐刷刷看向云织,圆脸大眼睛上露出期待,等待夸奖这份杰作。 云织顾不上心疼,想赶着再去买一套,礼物要是隔天才送,未免显得不够真诚,等她点开微信想找唐遥,才终于看到一整排的好友申请。 除了最开始两条是熟悉的秦总特助,后面那些连头像都懒得放,名字只是个标点符号的人,备注里居然写着秦砚北。 云织屏息把两个号的申请都点了通过,第一时间打开跟秦砚北的对话框,想跟他解释一声自己没看到,就见上方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等了将近五分钟,还是没有消息发过来。 最后反而是秦总特助抢先跳出来一条,公事公办的口吻:“秦总快结束了,一小时左右到家。” 云织没办法,一个小时肯定不够去商场来回,只能改天再买,但抓坏的衣服那么贵,扔掉也很可惜,她翻来覆去看了看,衬衫坏了下半截,裤子坏了大腿内侧。 她以前跟奶奶学过手工缝纫,要是把抓花的部分剪下来,其余完好的布料还能做些其他东西,就不算太浪费了。 云织带着行李箱和纸袋回到南山院,郑阿姨已经在厨房忙,明确表示不用帮忙后,云织就先上楼放箱子。 眼看着还剩下半个多小时秦砚北才回来,云织就想着借用他衣帽间里的挂烫机,把抓坏的衣服熨烫平整,方便剪裁,等处理好,她有空就能做手工了。 秦砚北的衣帽间没有锁,云织之前帮他拿衣服进去过,对布局不陌生,她带着楼下拿上来的剪刀,把衣裤熨好后,现场就剪掉了不能用的部分。 最后剩下的有点不堪入目。 衬衫胸口以下没有了,长度只到肋骨上沿。 裤子的两边大腿内侧被切掉,从腿根一直到膝盖上面都是空的。 云织多看了两眼,莫名有点脸红,剪得实在太均匀了,如果不知情,说不定会以为本身就这样,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弄出了什么不太正常的东西。 她把衣裤折好,先放回袋子,手上拿着剪下来的碎布料,以及地上散落的一些小线头,出去找垃圾桶处理。 秦砚北路上让司机快开,比通知云织的时间提前了十几分钟回到南山院,他控制着轮椅,乘电梯直接到二楼,下午跟合作方的董事见面,对方一个男人居然满身香水,他当场沉了脸,对方也知难而退。 但衣服上沾的味道却没那么容易去掉,时时刻刻攻击神经。 轮椅目标明确地朝向衣帽间,秦砚北推门的一刻,就知道有人进来过,他不急不缓让门缝嵌开得更大,目光随即就落到衣柜边一个枪灰色的大号纸袋上。 ……衣服? 秦砚北顺手带上衣帽间的门,“砰”一声关紧,靠近那个纸袋。 郑阿姨从来不会进他的衣帽间,只有云织,她放这个能是什么意思,明摆着是偷偷买给他的礼物,又不好意思当面给,怕被拒绝。 秦砚北略俯下身,伸手碰到纸袋的提手,慢条斯理拎起来打开。 白衬衫黑裤子,倒是稳妥,显然是为了他肯穿上。 秦砚北深黑眼里浮起若有若无的亮色,手指触摸到衣裤,从袋子里抽出略微展开,极短又极漫长的几秒后,太子爷僵住不动的手腕才猛然用力,把掌中的布料攥紧,想扬手丢出去。 动作都做了,脱手的前一刻却克制着收回,苍白五指向里扣,把这两件不堪入目的鬼东西抓成一团,耳廓隐隐多了一抹异色。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下限! 第一次送他礼物,送的这是什么! 上午还一脸纯真地说要去学校附近租房子,晚上登堂入室,就胆子大到敢往他衣帽间里塞这种不正经的衣服! 他就知道,纯情都是伪装的,她以画画为名想研究他身体,结果才同居第一晚就迫不及待了,妄图让他穿上这种破烂衣服给她看?! 做梦。 他是不是太惯着她了,惯得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就应该把这些拿出去扔到她身上,让她清醒清醒。 - 郑阿姨每天这个时间点会丢垃圾,楼上的所有垃圾桶都已经整理完,云织不想给她增加工作量,就跑到一楼处理了剪下来的废品,才重新回二楼。 一靠近衣帽间的门,云织就敏感意识到不对了,门已经关紧,不是她出来时候的样子,没有别的可能,肯定是秦砚北从地下车库的电梯上来的,她没看见。 想到里面袋子里那两件残缺衣服,云织头皮有点发麻,小心地敲门:“砚北,那个,里面有个袋子是我的,落下了,你不用看,留给我收拾就好。” 衣帽间里没有动静。 云织不安地轻推了一下。 许久后,秦砚北低冷磁沉的嗓音才满含戾气地响起:“等着。” 衣帽间里,太子爷微微咬着牙关,视线凝在门上。 云织那是什么声音?被他发现这个,羞愧害怕得打颤了?现在才知道后悔难为情,是不是太晚了点。 他低下头,再次审视了一遍手里的破布料。 ……她竟然会喜欢这种风格。 看着温温柔柔,怎么能审美猎奇至此。 爱看男人穿这么暴露的? 平常藏得倒是挺深,怪不得上次想脱他衣服,原来是好这口。 云织又喊了一声:“……砚北。” 秦砚北拧眉。 看看,勾引他胆子能上天,被发现了就秒变小可怜。 又拿哭腔刺他。 没用。 再怎么表演,这种东西都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云织在门外度秒如年地等了许久,终于听到衣帽间里传出男人冷锐的声音:“……进来。” 她得到首肯,迫切地推开门,意外看见太子爷身披一件浴袍坐在轮椅上,虽然衣着不正式,但不知怎么气场全开,就很慑人。 云织瞄了眼袋子,空,空了。 我是来抱你的 第27节 她喉咙干涩地咽了一下,视线重新定格到秦砚北那里,想把这事跟他澄清,她真不是拿两件破衣服羞辱他。 云织张开口,第一个气音还没发出,就现场亲眼目睹太子爷一脸忍受到极限的烦躁,皱着眉缓缓打开随意披着的浴袍,直到彻底从肩上取下,扔到脚边。 而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袖扣一丝不苟,布料却在胸口以下凭空消失,完整露出紧实舒展的大片肌理,堪称精工雕刻。 腰间皮带勒紧,剪裁合身的黑裤缺了整整两片衣料,自然弯折的长腿内里,筋络线条绷得让人鼻腔发热。 他就这么抗拒又随性地靠着轮椅,略抬起下巴凝视云织。 眉心里有如刀刻,嗓子像滚了砂石,是哑的。 “我接下来还有会议,最多给你五分钟,你抓紧时间。” 云织不可置信地用手背掩住鼻尖。 太子爷气势不减,如在王座,抬手叫她过来。 “快点,看吧。” 作者有话说: 织织:你……你好骚啊。 太子恼羞成怒:这叫宠!!! —— 昨天意外没更,今天补上双更,随机发100个红包~~ —— 感谢在2022-05-10 02:53:10~2022-05-12 01:4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马今天有书读了嘛、灵落、椰子、呦呦、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ssette 70瓶;42826507 23瓶;槐序 17瓶;不爱看就别看 15瓶;仙菇 11瓶;狗男人给爷爬、evermore、陈稳稳tt 10瓶;画船听雨眠 8瓶;青木梨 5瓶;冬林、阔阔吖、若许 2瓶;故城旧巷、44912858、渐裳、75杯四季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从走廊到衣帽间里短短的几步路, 云织觉得自己踩进云层里,头重脚轻得不记得先迈了哪条腿。 她心里清楚秦砚北肯定是误会了,他看出来这套衣服是她送的礼物,却不知道已经被她改造过, 多半以为她就是存心送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他竟然没有丢到她脸上, 在里面犹豫这么久, 最后选择穿上身让她看。 以太子爷平常的傲倨,给她几百个胆子也没想过这种……堪称香.艳的画面。 云织甚至回忆起了以前半夜躲在被窝里看过的知名画手色.图,里面肌肉流畅的英俊男人衣衫半解,画的各种反差撩人, 但也完全比不上现在她眼前的真实刺激。 印象里最不可亵渎的人,狂妄嚣张阴郁冷淡, 主动换上色气的……情.趣装,姿态又丝毫不刻意, 就这么嫌弃而疏懒的, 才格外有冲击力。 云织靠近他的过程里,他腰腹上的线条逐步紧绷, 勾勒出更深的轮廓。 秦砚北换衣服之前浑身血液都恨不得要逆流, 换的时候想把云织给掐晕算了,等换完了坐在这儿, 看见她红着脸的受宠若惊样,反而坦荡了。 他攥着轮椅扶手,嫌她慢吞吞,尽力克制住想直接站起身把她摁过来看个够的念头,冷声说:“一分钟过完了, 你确定后面四分钟还要浪费在路上?” 他已经纵容她成这样了。 她究竟看不看! 穿都穿了, 她一个送礼物的还扭捏什么, 云织这女人到底行不行,怎么到了该上的关头就掉链子。 云织下意识“嗯嗯”了两声回应,想捂嘴为时已晚。 她瞎答应什么呢?! 这种时候她就应该非礼勿视,尽快跟秦砚北解释清楚,接受和安抚他可能出现的怒火,为自己的失误全盘买单。 但是…… 云织眨了下眼,很没出息地收不回目光,忍不住双手合十对秦砚北浅拜了一下,眼睛继续盯着他看。 她不是夸张,也没带滤镜,他确实帅,受重伤坐轮椅的人还能有这么完美模板的身体,实在超出想象,她只是看几眼,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忍住,要是现在回去拿平板画他,未免太浪费饱眼福的机会。 秦砚北抬着眼帘,紧盯云织的反应,看出她手指使劲捏着,一副手很痒,要压抑不住本性的模样。 呵。 装得挺震惊,实在已经想上手来摸他了吧。 太子爷不耐烦地往后靠了靠,腰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略敞开的双腿修长舒展,皮肤在灯下有干净内敛的光泽,他端得面无表情:“你要干什么就痛快点,别磨磨蹭蹭,要不是看你今天哭个没完,我可没空陪你浪费时间。” 云织悟了。 秦砚北还记着她白天哭惨的事,包括刚才敲门的时候,她一着急出了颤音,他八成以为她又要哭。 他其实心很细。 那句“哄你”,不只是出了事帮她解围,还在牺牲自己成全她的“恶趣味”。 他也许是在哄她开心。 云织当时就罪恶感爆棚了,站到他跟前歉疚地说实话:“对不起砚北,衣服确实是我给你买的感谢礼物,但是回家之前被猫给抓坏了,我舍不得浪费,就熨烫完剪掉了弄坏的部分,还没等收走,你就提前回来了……” 秦砚北即使坐着,也依然极具压迫,他挑了下眉:“理由不错。” 云织欲哭无泪。 她不想被秦砚北误会成她戏弄他。 太子爷肯露肌肉给她看,这么活菩萨,她要是不澄清这事就过份了。 云织忙说:“我能证明!我刚剪完的那些碎料就在楼下!我去捡!那上面还有猫指甲的印!” 她略感不舍地多看了秦砚北……的腰腹和大腿一眼,火速跑出衣帽间下楼,没想到几分钟前刚扔过东西的那个垃圾桶空空如也。 郑阿姨探头出来:“怎么啦云小姐,收垃圾的车刚来过,我已经把家里都收拾好了。” ……被垃圾车收走了,她现在冲出去都找不回来。 云织沮丧回到楼上,进门前紧急上品牌官网搜了一下,没有这款衣服的图,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她迎上秦砚北等着看她表演的黑瞳,百口莫辩:“……垃圾没了。” 秦砚北一声冷笑。 云织证据全无,没别的办法,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秦砚北认定了她存心,那怎么也不能让太子爷下不来台,发现自己误解她意思做了傻事吧,如果有什么罪名,就应该她来承担。 云织解释没用,豁出去了,硬着头皮说:“……行我承认,是我故意的,我一看这衣服,就觉得衬你,索性买回来试试,没有对你不尊重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你真的……” 秦砚北睨她:“真的怎么?” 云织慢慢抬起手,朝他竖大拇指:“真的这么好看。” 秦砚北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看,逼出实话了吧,爱他脸,爱他身体,为了满足对他的欲.望胆大包天。 太子爷示意云织过来,等她一脸胭脂色地靠近他身边,他才懒懒捏住她过于细的腕子,帮她加快进度,把她手心往自己腰腹上摁了摁,淡声斥责:“拖拖拉拉的,以后痛快点。” 虽然浮皮潦草,却真实地触摸到了,温度烫人。 云织根本没顾上听他说什么,当场缺氧。 等秦砚北手机上接到视频会议提醒,漫不经心戳了她头一下,把她稍稍推开,回身进里面换衣服去书房,云织总算敢抬头,手背再一次放到鼻尖那里,等移开的时候,有很浅的一点血痕。 ……她就没这么丢脸过,也没这么受刺激过。 云织回房间把自己打理好,镇定地去楼下帮秦砚北端晚饭,把小餐车推到他桌边,她眼帘都没敢撩一下,飞快撤退,自己趁吃饭的功夫勾完了一张草图。 天黑之前,云织在网上下单的油画工具到了,她既然要短期内住在c9,免不了有需要居家画画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必不可少。 她把画架支在卧室,没有用sin的风格,以画商稿那种更光明温和的笔触,写实地记录了秦砚北穿着那套衣服的画面,有点骚气浪荡,更多的还是冷峻反差。 晚上画完,云织取下来,鼓起勇气敲了下书房的门,从小心推开的缝隙里把画塞进去,随即躲开回房关门,一气呵成,生怕被太子爷掐死。 秦砚北的视线从设计图上抽离,凝在墙边立着的那副画上。 他起身过去,把画捡起来,指腹抹掉底边沾到的一点点灰尘,铺到自己工作台的桌面上,垂眸审视了许久。 原来她的视角,看他就这么含情带欲。 但还缺点什么。 秦砚北随手拾了根绘图的铅笔,在画面右下方,衣帽间门的那个方向,简单几笔勾了只灵动的毛绒小兔,直勾勾盯着中央的人看。 画完太子爷还是不甚满意,又换了支红色铅笔,在小兔脸蛋上描了两坨色眯眯的红晕。 嗯。 这才写实。 - 自从搬出宿舍,云织设想了很多sin的身份公开后,学校那边可能会有的改变,受关注更多,大家要求也更高,接受围观和议论,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只是忘了把校方领导和老师的反应也考虑进去。 两天后的上午,云织刚下课就接到美院副院长亲自打的电话,温和询问了她笔名的情况,夸奖肯定的话说了很多,最后才落到重点。 “云织,你本来就是院里这几年最出色的学生,平常有什么活动也都积极参加,现在笔名公开,影响力当然就更大了,有些需要你去的场合,你可不能推脱啊。” 云织礼貌答应:“好,院长您说。” 副院长笑吟吟说:“每年元旦到春节中间的这段日子,咱们院都会安排优秀代表出去交流学习,也是很重要的宣传,彰显咱们青大美院的江湖地位嘛,今年出两组,两男两女,男生有大四的江时一和徐书晗,徐书晗那组的女同学跟他是情侣关系,所以这次你就跟江时一搭档。” 听到江时一的名字,云织不自觉停顿了一下。 副院长问:“怎么了,不方便吗?我听说你跟江时一是认识的,私下里也是朋友,不想跟他一组?如果实在为难,我们就再开会商量商量,换个男生也不是不行。” 云织迟疑少许后,还是说:“……没有不方便,可以的。” 就算江时一表白后两个人见面有些尴尬,关于秦砚北大手笔解围的事,她也很不认同他那些看法。 但以前他积极帮过她很多次都是事实,现在校方很明显把sin 看得重,她必须要参加这次交流,如果因为她的不自在,就直接换掉江时一,在他即将要毕业的时候给他添这种困扰,引起风言风语什么的,实在不至于。 我是来抱你的 第28节 她也不想伤害江时一。 只要按院里的要求,按部就班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可以了,没必要避嫌到给人惹麻烦的程度。 副院长说:“那就好,下午院里有一个启动仪式,你们四个都要到场拍照,记得准时过去。” 云织下午没课,本来想回南山院的温室里种菜,连菜籽和幼苗都预定好了,只能改到晚上。 下课路上,唐遥在旁边出其不意摸了摸云织额头:“织织,我今天早上一见你就觉得你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低血糖犯了。” 云织点头,她自从摸了太子爷的腹肌,晚上就不受控制做些离谱的梦,两三天没睡好了,加上这几天特别冷,她有点感冒,又天生低血糖,早上起来还晕了一会儿。 唐遥担心地拍拍她:“注意身体啊,你一直这么瘦,还不爱吃肉,怎么能健康。” 云织笑笑让她放心,中午泡在画室里,下午时间一到就背着包去了启动仪式现场。 江时一到的早,难得穿了一身笔挺的正装,衬得人芝兰玉树,远远跟她招手。 云织慢慢走过去,客气地点头回应:“江学长,后面交流的时候,我有什么做的不好,还需要你多包容。” 江时一曲起指节,很轻地碰了一下她额头,根本没给她防备躲开的机会:“跟我不用这么生疏,织织,我当然包容,也不会勉强你,你别担心。” 云织没说话,稍微让开了一点,正好徐书晗和女朋友陈莹过来,云织跟两个人都认识,按她对朋友称呼的习惯,含笑叫了声:“莹莹,书晗。” 两个人热情打招呼,徐书晗调笑地撞了撞江时一,低声问:“怎么,还没追到,云织可是越来越红了,身价还那么高,你再不抓紧更没机会。” “不过——”徐书晗又说,“你看云织叫朋友,都是很乖地叫叠字或是去掉姓,怎么就管你叫学长,是不是特殊对待,她不好意思直呼你名啊?” 江时一目光略微一跳,有了抹光,等搭档拍照的时候,他才找到机会问:“织织,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时一?” 他态度执着:“既然只是当朋友,那怎么不能像叫书晗那样,叫我声时一呢。” 云织抬头看他,认真说:“江学长,你就当十一对我有特殊的意义,不方便叫出口。” 江时一笑了:“幸运数字?” 云织没说话,长睫垂下,遮住眼底掀起的波澜。 江时一不再强求,只当她是随便说的一个借口,盯了她一会儿,又看似不在意地轻声说:“你要住在南山院了吗?我还是希望,在秦砚北面前,你警惕心高一点,不要受伤害,毕竟秦家太子爷,连我也没法保护你。” “你应该还不知道,”他放缓语速,“前两天私自截图发到群里的那个富二代是个什么下场,他做那种事当然死不足惜,只是太子爷处理的方式实在……” 江时一没有继续细谈,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他等着云织问,云织却并没有问。 她不接这个话题,不想聊任何可能于秦砚北不利的事,坦然说:“你知道,我是去报恩的。” “报恩么……” 江时一低下头,情绪复杂地注视她片刻,欲言又止,似是不舒服地握了下自己右侧手肘。 云织恍惚记得,那天好像看到,他手肘有一块烧伤的疤痕。 老师拍手叫大家集中注意力,准备拍照了,云织目视前方,没有多说,她不好奇别人的伤,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关心,免得引起误会,还不如不问。 启动仪式一结束云织就出了学校,叫车去店里取到订好的菜籽菜苗,傍晚回到南山院,趁秦砚北还没回来,埋头去玻璃温室里专心翻土,准备种菜。 她算了算日子,今天晚上方医生会上门给秦砚北的腿伤换药,他肯定了解太子爷心理方面的问题,上次电话里她没问出来,这次如果能碰面,她想再试探试探。 晚上秦砚北靠在书房窗边,透过玻璃看着楼下温室里的身影。 女孩换了轻薄方便活动的上衣长裤,蹲在那棵开花的树下,半点没有敷衍,用一双细白的手翻弄着泥土,专注地给他种菜。 他视线跟着她手指,白生生沾满污迹,让人有些想…… 把她拽过来强迫洗干净,扣进掌心里,免得她不管不顾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云织莫名感受到芒刺在背的紧张感,想到什么,谨慎地仰起头,透过温室定往上看,隔着两层楼,模糊又直白地撞上太子爷居高临下的深黑双眼。 ……他在监工! 云织非常有身为打工人的自觉,在老板睥睨的审视下,赶紧加快动作,自然地抹了下粘在嘴边的长头发,对他笑一下。 秦砚北额角跳了跳,眼里幽沉。 ……是不是傻,脸都蹭脏了。 还笑,笑什么笑,专程扰乱他是吧。 诡计多端,隔这么远也不忘撩他,牵扯他的注意力。 太子爷就这么笔直地看,眼睫似乎都没舍得动一下,方简在书房里目睹,心脏已经不太好了,这会儿坐立难安,也想凑过去瞄一眼,看底下到底是什么迷惑人的景致,能让秦砚北这么分心。 他试探走近,秦砚北突然侧过头,脸色不善。 方简本能地止步,举起手表示自己无害,他虽然是秦砚北的医生,负责他的身体和心理,但向来不敢真的招惹他,怕他哪一下病情加重不受控制,会掐住他喉咙把他弄死。 关于负责盯着秦家近来的那些事,他也一下子噎住,没说出来。 秦砚北淡淡扫过他,视线重回楼下,云织种完了一小片,从地上站起身想往外走,一下子没有站稳,扶了扶树干,顶上的花摇动,有几片落在她头上。 他拧眉。 云织缓了会儿,站直了继续往温室门口去,才迈出几步又停住,她低着头,放慢速度,等即将离开秦砚北视野范围的时候,猝然膝盖一弯,倒了下去。 秦砚北手里随意握着的手机“砰”一声坠地,他管都没管,碍事地踢开,转身就往楼下走。 方简惊了,趁这机会跑到窗边瞄了一眼,脸色也变了,医生本能催促他快速往外跑,经过秦砚北的时候慎重提醒:“砚北!你别忘了在她面前你是用轮椅的!她可不一定昏过去!” 秦砚北颊边线条抽紧,给冷峻神色添上隐隐的阴戾凶煞。 方简跑到一楼,跨出c9后门,直奔玻璃温室,进去先半跪着探了探云织额头,正在高烧,他简单检查,明确就是感冒发烧引起的晕眩,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才松了口气,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人已经没有意识了,要尽快送到楼上躺下,他随身医疗箱里必备常用的针剂,她退烧就能醒了,等稳定下来,再送医院做别的全面检查更好些。 他刚碰上云织的肩膀,指尖还没落实,后面大步过来的人就一把扯开他,手冰得刺骨,让他侧倒在地上一哆嗦。 某一刻他亲身感觉到的攻击性,足够他马上卷铺盖躲到南极洲。 秦砚北抓住云织绵软的小臂,把带出来的大衣裹她身上,搂紧她扣着膝弯抱起来,往震动的胸口上压。 方简诧异到忘了说话,隔了片刻才急忙解释:“放心,发烧昏倒了,我这儿有针,打完休息好就没事。” 秦砚北一言不发,托着怀里的人往楼里走。 出花房的时候有风,他下意识侧过身,用脊背挡住。 方简已经看呆,追上去问:“砚北,什么情况啊……” 秦砚北已经迈上楼梯,转头森森瞥了眼方简:“看不出来?” 方简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测:“我应该看出来什么?!” 太子爷冷声嗤笑,把云织往上抬了抬,让她沾着泥的脸颊靠在自己颈边。 他站在几级台阶之上,眉眼冰封,炫耀得了无痕迹。 “这都不懂?” “我在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太子:怎么,一个人的恋爱,你没谈过? - 感谢在2022-05-12 01:42:05~2022-05-13 01: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灵落、5058108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sydlp、狗男人给爷爬 10瓶;sinlo7 8瓶;狐狸的笨鸟 5瓶;言殊 3瓶;月亮發酵成酸奶·、阿羡、老火柴、若许 2瓶;禾黍、椰子糖蛋糕、ll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秦砚北说完“谈恋爱”, 云织在他臂弯里不安地动了动,身上盖着的大衣稍稍滑落,露出高烧下泛红的脖颈,干涩唇间发出一点难受的气音。 他手指紧扣着她手臂和腿弯, 安抚地向里压, 力气不轻不重, 莫名让人听话,病中没意识的人乖下来,遵循身体本能,往他微凉的皮肤上贴, 彻底没了彼此间的界限,跟他离得更近。 这等于完美佐证了两个人的亲密关系。 秦砚北没心情再跟方简解释, 低声警告他:“云织脸皮薄,现在不敢在人前对我表现得太直白, 你知道就行了, 不用找她乱问乱说,言语注意分寸。” 方简愣愣听着, 还没从惊天消息里缓过来, 目送秦砚北抱着云织上楼,男人背影高大挺拔, 怀里的女孩子头小脸小,微晃的腿纤细匀长,两个人身高体型差鲜明,竟然很配。 ……不是,现在这个算不上重点。 方简快步跟着上楼, 忍不住追问一句:“砚北, 你动真格的?不管多少理由, 她毕竟是秦震安排过来的人,你就能彻底放心?不介意吗?” 按秦砚北的性格,再有兴趣的东西一旦出现瑕疵,都不可能再入眼,何况是身边朝夕相处的人。 云织怀着目的接近他,他却能不在乎,对她用上“恋爱”这么郑重的字眼儿。 秦砚北用最后的那点耐心看了方简一眼:“介意?照她这么扭扭捏捏的,要不是秦震拿筹码威胁上她,她等哪天才能有胆子来见我。” “暗恋再多年有什么用,”他垂眸盯着云织湿漉漉的眼睫,略带不满地淡嗤,“追人都不敢,还得靠别人逼,没点出息。” 方简越听越心惊,直到秦砚北走上二楼,送云织进房间,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惴惴地吸了口气。 秦砚北的心理状况并不好,尤其近两年,持续地走下坡路,发作不稳定的时候越来越多,连药物都在失效,他天天为了秦砚北的病情寝食难安,生怕他哪天出点什么事,情况会失控。 这几天眼见着秦砚北有好转,抑郁和躁狂的症状,以及秦家其他医生口中的所谓妄想都没出现,他还以为秦砚北找到什么方法能自控。 结果方法的确是有了,却是紧密系在一个人身上。 他不知道这时候的心动算不算好事。 恋爱当然没问题,只是一旦这个能牵动情绪的人出现点什么偏差,系着的那根弦断了,那秦砚北岂不是要万劫不复。 方简回到书房取医药箱,进云织卧室给她打退烧针,刚迈进去就清晰感觉到秦砚北冰凉的打量。 他了然,这位阎王病得不轻,私有领地意识强烈,刚恋爱就占有欲过激了,连其他人靠近云织的床边都看不惯。 他举手保证:“等打了针,确定你女朋友没事我就出去。” “女朋友”的称呼似乎取悦到了太子爷,他疏冷地收回视线,给云织掖了掖被角。 针打好了之后,方简又调了点药稀释,让秦砚北给云织喂下去。 他亲眼看着以往目中无人的太子爷这会儿并不熟练地揽着人喂药,眉宇间虽然烦得不加遮掩,但动作里没有任何一下怠慢,给她擦嘴角也没用纸巾,直接用手指,等弄干净,他才抽空打理自己。 我是来抱你的 第29节 ……所以他居然是嫌弃纸巾太硬,才不往云织脸上用的?! 方简一直在瞳孔地震,等云织安稳躺平,房间里只剩绵缓的呼吸,他终于找到机会说正事:“不过砚北,你接受云织除了感情这方面之外,其他也有好处,秦震应该是掌握消息的,最近行事越来越高调,秦氏几次签约仪式都是他代劳的,现在集团董事会有些人态度已经松动了,看样子要倒向他。” 秦砚北坐在云织床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她发梢,低淡冷笑:“还没到时候,让他继续折腾,至于董事会里对他示好的那些——” 他懒懒抬了下眼,语气稀松平常,说的话却毫无余地:“一个不留。” 方简熟悉他的作风,不意外,何况这本来就是秦砚北的目的。 他知趣地从房间退出去,离开南山院,秦砚北没管他,目不转睛瞥着云织那双碍眼的小脏手,起身去浴室想接点热水,发现家里根本就没盆。 他皱眉,进书房拿了个古董宽口圆肚花瓶,反复清洗干净才接了半瓶水,回来拿毛巾给云织擦手。 啧。 这手怎么长的,有没有骨头,一捏就要断了是吧。 太子爷耐着性子把云织干净的手塞进被窝,毛巾用古董花瓶洗了,又去替她擦脸。 ……太软,软得人心烦。 用点力指尖就陷进去,像在故意欺负蹂.躏她。 他骨子里潜藏的破坏欲隐隐开始升腾,不受控地回忆起那晚吮.咬她的触感,想让她皮肤发红,可怜地含泪,无措地哀求他放过,但真要去下手,他又拧着眉迟迟不前。 云织意识昏沉,像掉进火海里,浑身烧得滚烫,狼狈到无处可躲的时候,有人带着湿润的凉意反复触碰她,她暂时得救,依赖地朝那个来源靠过去。 就如同当年那场爆炸引起的大火,她深陷中间,到处都是烈焰和浓烟,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找不到方向,火焰燎到衣服,鼻腔里卷进窒息的烟尘,濒死的关头,似乎也有这么一只手凶暴地夹起她,带她冲出包围,重新恢复呼吸。 她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声音也没听过,却在这场半真半假的梦里莫名觉得熟悉。 曾经也有一个人像他,做事不由分说,又不肯让他当面见到。 她中学期间因为严重的应激障碍短暂失去过视听能力,被扔给奶奶,奶奶带着她回桐县去休养,可她反应激烈,不能见人,不能正常生活,从早到晚抱着腿蜷在奶奶家老房子后院的一间小砖房里,大门紧闭,完全封闭外界。 眼睛看不清楚,耳朵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听到的都是扭曲杂音,不能辨别正常的光线和说话,引起连锁症状,食物也不能下咽,几乎到了重度厌食的地步,自闭一样锁住自己。 直到某天,她不知道是白天或者晚上,砖房屋顶的小天窗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颗桐县后山长的小桃子,只有拇指大小,从上至下坠下来,轻轻打在她的肩膀上。 起初她听不到那个人说话的声音,耳中全是嗡嗡模糊的一片,眼前也勾勒不出轮廓,恍惚能分辨出一点光影。 他应该是跳上屋顶的,手劲儿很大,准头也好,次次都能轻而易举用桃子碰到她。 她那时对恶意极其敏感,在他那里,明明这么逗弄的动作,却一丝一毫也没能找到黑暗面,他不厌其烦地把桃子扔下来,总共十一个,被她抗拒地胡乱挥开,都滚到床下去。 隔天他又来,还是给她扔桃子,一模一样的十一个,她又丢,丢得多了,有些藏在角落奶奶没发现,就在分分秒秒里飘出清淡香甜,刺激她的感官。 到第七天,或者更久,她精疲力尽地缩在角落,又一次被天窗掉下来的桃子打中,这次刚刚好,掉在她手心里。 她拾起来,能摸到上面的露水,猜测应该是个天气很好的早上,她鬼使神差没扔,放在了嘴边,强迫自己咬下一小口,很久没有感受过的食物清甜覆盖舌尖,她愣了很久,抱住自己大哭,把那口桃子慢慢咽了,也是在那天,她混沌的耳边,隐隐听到了一声笑。 低淡微哑,混在各种燥乱的杂声里,扭曲变调着,却依然让她捕捉到。 他之后每天会来,时间不固定,她还是闷在这间小砖房里,悄悄期盼屋顶天窗被掀开的瞬间,一点希冀成了每个日日夜夜最漫长的等待。 自从她能吃下一点东西,除了桃子,他还会往下扔樱桃小橘子,街角那家便利店最畅销的零食,棒棒糖小饼干,甚至有时候还有地里种的菜,新鲜□□的,简单洗过,带着山里清亮,小黄瓜小番茄什么都有,一次都不差的十一个。 他偶尔会笑她,漫不经心说一句:“小瞎子又不吃饭。” 她还是不能听清楚他的声音,在耳朵里百转千回地被改变,加进无数不真实的噪音,听起来怪异曲折,可她牢牢记着。 小瞎子又不吃饭。 听起来很烦。 再烦就不来了。 于是她尝试吃东西,吞下米饭的那个晚上,奶奶抱着她喜极而泣。 她那时已经能看见一些光影,努力抬头辨认过他的轮廓,他总是逆光,模糊看出骨架修长,五官却像隔在天边,她再怎么努力恢复,也触碰不到。 他有时候躺在屋顶上,会哼一首没听过的歌,应该是很好听的调子,虽然在她听来只是忽高忽低的乱音,她拼命克服障碍,想早一点恢复视觉和听觉,认真看看他的脸,张开口跟他搭上一句话。 这句话她在心里想过无数次,曲曲折折流过少女所有的骨头和血管,但等她真的熬到那一天,能看见那扇小小的天窗究竟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他却再也没来过。 那扇窗彻底被关闭,再也没有从天而降的十一颗小桃子,他被迫变调的歌声哪怕她拼尽全力,都不能够复原,她也永远没有机会光明正大跟他对视,说出那句辗转反侧了无数个失眠夜晚的话。 云织在这场梦里,拖着火苗烈烈的身体,踉跄去追那个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的人。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么多年,只能默默叫他十一。 十一十一,她差点要脱口而出,恍惚间追到了他的背影,她拼命狂奔勾到他的手,红着眼抓住的那一刻,他终于转回头。 男生始终埋在阴影里的五官骤然间清晰,像被精致画笔一点点描摹,勾出沉冷黑瞳,高挺鼻峰和漠然敛着的薄唇。 云织呆住窒息,这梦……怎么能这么混搭! 属于秦家太子爷的这张脸对她露出惯常的嫌弃和冷戾,直接伸手扣住她的脸颊。 云织怕被掐死,本能地抓紧床单,颤巍巍喊了一声“砚北”。 深夜,秦砚北依然坐在床边,不厌其烦地盯着云织的反应,她已经渐渐退烧,但还没清醒,眉一直皱着,他抚了几次都没能抚平。 这会儿她像是噩梦惊吓,睫毛沾着一点水汽,昏昏沉沉叫着“砚北”。 安静昏黑的房间里,秦砚北几乎是针锋相对地看她。 她人是昏的,病得很重,脸色苍白到像是瓷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会不自觉喊他名字,语气无助可怜。 她就这么需要他。 爱他爱得梦里都不能安生。 秦砚北搭在膝上的五指收紧,掌心在升温发烫,这些凛冬寒夜里燃起的火星,在无人知晓时被催生烧旺,灼烧早已不够坚硬的壁垒。 云织叫完,无意中往他身边贴了贴,刚被润过水的嘴唇很红,轻轻开合。 秦砚北伸手,收敛着力道轻掐住她绵软的脸颊,低头审视。 她身上温暖干净的气息像是催动的引子,无声拨乱人重重跳动的神经。 云织喉咙干,很渴,唇开合几下之后,唇珠不自觉翘了翘,是生理本能需求水的反应。 秦砚北掐她的手指不得不施力,在她白净脸颊上印出浅浅红痕。 ……干什么,她是在索吻么? 这女人,做梦都不忘了这点事,一个吻是惦记了多久,上次让她亲了耳朵还不知道见好就收。 喊完他名字就做出这种动作,是不是梦里正在对他不正经。 秦砚北注视她的嘴唇,喉结微微滑动。 今天特殊…… 就勉强看在她高烧昏倒的份上。 男人挺拔的脊背缓慢下压,手肘在被子里碾出深深褶皱。 他手扣着云织的脸,把她轻轻转向自己,漆黑眼睫半掩,藏住惊涛骇浪,在这个不为人知的深夜,克制地吻上她柔软唇角。 作者有话说: 太子:别动,给你福利。 - 感谢在2022-05-13 01:55:42~2022-05-14 01:4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灵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樱桃硬糖 70瓶;画船听雨眠 10瓶;手心会闪出星星 5瓶;清和初 4瓶;36725936、若许 2瓶;言殊、木落南.、好好好好好好、月亮發酵成酸奶·、渐裳、最初的梦想、橘子酱、毓瑾硫年、四七天才毽球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云织觉得自己半夜里应该是清醒了一下, 但费力睁开眼,在一片浓稠的昏暗里看见秦砚北守在她床边,俯身离得很近,呼吸近在耳畔, 磁沉隐忍, 热得她皮肤麻痒, 实在很不像他。 没等细看他表情,她短暂恢复的意识就又抽离,再次昏睡之前,高度怀疑她是被突如其来的画面给吓晕的。 看来她这次确实病得重了, 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 不止梦里被太子爷掐,醒了也臆想出他意图下手, 实在有点过分,虽然她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说好的种菜又被迫搁置了, 但他那么面冷心软的人,肯定不至于想弄死她。 云织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退烧以后, 脸色也逐渐恢复,等再醒过来已经是隔天上午, 窗帘透进了几缕日光,照得她微微眯起眼,有种岁月安宁的不真实感。 她床头边放着倒好的热水,温度适合,送水的人应该刚走不久, 这栋房子里除了郑阿姨, 没人会这么细致地照料她。 云织润了润喉咙, 从床上撑起身,看到手机上有很多未读微信和好友申请,除了因为sin慕名来亲近的,竟然还有太子爷十分钟前发来的一条,语气一如既往傲娇不好哄:“醒了就别装睡,赶紧起来。” 天地良心,她只是稍微赖了一会儿床而已,这也被他知道。 等给他回复完,她视线再次落到热水杯上,冒出匪夷所思的念头,照顾她的人,总不会是秦砚北本人? 云织摇了下头,笑自己想太多,点进好友申请,最上面那条是她昨天没机会见到面的方医生。 她这边刚点了通过,那边方简就好像守在手机边一样,立刻发来消息:“云小姐,上次你给我打过电话,我就冒昧来加微信了,希望没打扰到你,烧退了吧?” 云织推测应该是方简帮她打针吃药的,认认真真对他道谢,说已经没事了。 方简那边也不见外,直接打来语音,先是医生口吻跟她寒暄:“你是不是最近在刻意节食?没别的意思,就是昨天发现你有点营养不良,血糖也低,你外表已经足够好了,还是健康更重要。” “没有,”云织垂了垂眼,“是老问题了,我会尽量改。” 方简有点不解,一个正常长大的女孩子,也没有刻意瘦身,一般不会营养不良,她倒是特殊。 他没有过度追问,继续说要紧的,语气开始迟疑:“你在砚北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觉没觉得他性格,或者说心理层面——” 方简犹豫着应该怎么措辞,云织毕竟是秦震的人,关于秦砚北的病,虽说秦家那边算是半公开的秘密,但也不代表可以随便把真实情况告诉对立面。 问题是俩人又谈起恋爱,云织早晚会面对秦砚北的问题,与其到时候受惊吓回去跟秦震说不该说的话,还不如提早让她有个准备。 他正为难,云织已经听出他的意思,心里有了底,相信方医生是太子爷这边可靠的人,了解他的全部,于是直说:“他心理状况不好,发作的时候会情绪低迷极端,还有很强破坏欲,对物对人都存在强烈攻击性,也会自残,甚至……” 那句“有自杀倾向”她咬住唇没有说。 不一定。 我是来抱你的 第30节 多半是她想太多了,上次他只是在看温室而已,没有想跳下去。 他不会的。 方简这下是真的被吓住,隔了会儿才问:“他在你面前发作过?你没逃?!” 云织自然而然说:“只是看起来有点可怕,实际他不会伤人的,宁可自伤,我那天……帮他冷静下来了,所以想问问你,以后到底应该怎么救他。” 方简呛住,快把肺咳出来,不能相信云织刚才说的都是实话,转念他镇定下来,也想通了,为什么秦砚北这么不近女色的人,竟然会对她动真格,她属实是有过人之处。 这样把话说开了也好,不管云织有什么魔力,好歹短时间内能安抚住秦砚北,他也没必要这时候告诉她,秦砚北不是不伤人,是伤的时候,她没看见有多惊悚。 万一他把云织吓跑,太子爷能要他命。 云织手机上又收到秦砚北不耐烦的催促,她没在房间耽误太久,跟方简要了病情的资料,就下床洗漱,画了个气色好点的淡妆才出去,看到秦砚北坐在一楼餐厅,撩起眼帘淡淡掠了她一眼。 已经上午十点了,他平常那么忙,今天却还在南山院,电脑摆在餐桌上,双手一直没停过,抽空盯着她,示意她过去。 云织小跑到他身边,想看太子爷有什么关于昨晚不满的训话,而他只是朝她抬了抬手臂。 她下意识弯腰,靠近他的手。 下一秒他温热的掌心就盖在她额头上,彼此皮肤没有阻碍,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云织意外地屏住呼吸,攥紧手指,而秦砚北按了几秒就松开,嗓音里混着少许不知名的哑,像是一夜未眠的淡淡懒意,透着她不常见到的落拓随性。 他淡声说:“不烧了,去吃饭。” 云织却恍惚间感觉已经平稳的体温又晃动了一点。 “怎么,不是你对我这么试体温的?”秦砚北见她愣着不动,很轻地嗤笑一声,这女人做梦都索吻,醒过来摸个额头也害羞,他睨她,“还是说,只能你用,我就不行?” 云织小声说:“当然不是……” 只是谁能想到,太子爷会屈尊纡贵做这种事。 厨房里的早餐做了七八种,保温很好,云织吃的时候一点也没凉,她坐在太子爷对面吃早饭难免紧张,又没胆子擅自挪走,就这么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秦砚北眼睛始终凝在电脑屏幕上,键盘敲击的声音一直没停,偶尔会只用单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拿筷子,一言不发地往她碗里添菜。 云织受宠若惊地搂着碗,太子爷懒洋洋睇她,神色凉薄,不冷不热问:“有意见?” 借她勇气她也不敢。 快吃完的时候,云织收到院里老师发来的消息,通知她第一次交流活动就定在今天下午两点,跟中央美院联合,搞了以前没有过的特殊形式,不在学校里按部就班,而是换到了欧纳游乐场,类似行为艺术一样在里面主题写生。 云织查了查地图,确定游乐场的位置,给对方回复了一句准时到,等她抬头,才看到秦砚北目光幽沉地注视她,面无表情。 她试着说:“砚北,学校有事,我要去一趟。” 秦砚北无波无澜:“不行,菜还没种。” 说完他就拾起手机,看样子是要通知底下人给她强行请假。 云织差点笑出来,她明白秦砚北是觉得她病没好,出去会加重,没有恶意,索性特别乖地点头答应:“好,那我就推掉。” 秦砚北这才若有若无地抬了下唇边,给面子地多看她两眼:“在家待着,我下午去设计院,等回来如果看见你还是这幅病恹恹的样,你就干脆打包去a区住,别在这儿碍眼。” 云织更想笑。 太子爷冷言冷语威胁她,筹码竟然是让她去住a区那栋别墅,不是撵她滚出南山院回宿舍。 等司机把车开到地下,秦砚北的轮椅进入电梯,云织警惕地瞄着车尾从c9门外的路口消失,她总算松口气,武装上最厚的羽绒服和围巾离开南山院,抓紧赶往游乐场,路上收到了江时一的微信,要来接她,被她客气拒绝。 云织很清楚这样算是骗了秦砚北,但以太子爷的性子,跟他争辩哪会有好结果,她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对待他,还是乖乖顺他的意,过后再去做什么,只要赶在他回家之前结束就不会被发现。 云织提前十分钟到达,江时一在游乐场门口等,大衣里揣了杯热奶茶,一见面就递到她手里:“快暖暖。” 男生长身玉立,黑色大衣衬得清瘦笔挺,很吸引人眼球。 云织没有伸手,江时一随即说:“我给参加交流的大家都买了,只是顺手帮你带出来一杯而已。” 她这才慢慢接过来,手上凉意很快被热烫的奶茶杯驱赶,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学长”,然后趁他不注意,按亮手机给他把奶茶钱转了过去。 时间紧迫,门口到画画现场还有一小段距离,云织跟上江时一往园区里面走,没看到人潮熙攘的右侧墙边站着一个人,对方微张着嘴,下巴快要惊掉,手却没闲着,不到一分钟,他相册里已经多了十来张照片。 女生从旁边厕所出来,瞪他:“你干嘛呢程决,拍美女啊。” 程决连连摆手:“美是美,拍也拍了,但是真不为我自己,我艹啊不得不服,天仙手段真真不一般,留在那位身边了还不安生,敢给他找不痛快,这不自己挖坑吗。” 他是被女朋友硬拖来游乐场的,非要看什么高大上的现场艺术交流,他本来没心情,但意外见到了江时一,这位江公子平时也是挺清冷一人,这会儿揣着奶茶等人,就算不是女友,也是在追人家。 程决来了兴致,在一边悄悄看半天了,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云织,随后就想起那天江时一亲口说过,云织是他喜欢的人,还让他转告太子爷。 他又没疯,当然不会说,以为就那么一句玩笑而已,结果今天亲眼见证。 程决翻了翻相册,啧啧两声,拉着女朋友跟了上去,接下来他站在活动现场的外围,透过保温用的透明墙,眼睁睁见证了江公子对云织是怎么殷勤主动贴心爱护。 毕竟是深冬,现场做了很多保温措施也还是不比室内,云织有两管颜料材质特殊,容易凝,她手又偏凉,只能握一会儿热奶茶,再去攥颜料。 江时一离她很近,不跟她商量,直接把没那么烫的奶茶插上吸管,送到她嘴边,又换了一杯刚让人送来的更热的,放她手里暖着,再接过颜料,用自己掌心替她融。 他躲开云织来抢的动作,低声说:“织织,先别介意,今天咱们俩是搭档,作品关系到青大美院的面子,先互相帮忙把画弄好了再说,大不了你之后再还我奶茶钱。” 这在程决的角度看,活脱脱就是照顾心爱女友,说话凑那么近,奶茶又喝又暖手的,就差脱了衣服把体温给她。 程决越瞧越按捺不住,手机咔咔拍照,混在旁边乌泱泱的围观人群里,一点也不显得特殊,甚至他女朋友已经嗑上cp了。 “不好意思啊天仙,”程决叹着气,小声自言自语,点开秦砚北的微信,“我既然看见了,就没法瞒着那位。” 他在相册里精挑细选了画面最暧昧的七八张,一起发给秦砚北,良心地补上一句:“天仙真受欢迎,江公子明目张胆追人。” 云织搬着椅子挪了挪位置,尽量跟江时一拉开距离,专注在自己的画布上,她最后一笔刚收完,外面就脚步匆匆来了几个人,叫走场地的主负责人。 他们离得远,云织听不见说什么,但能看到负责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连连点头答应。 紧接着他转身回来,直接叫停了活动,抱歉地解释:“不好意思,刚接到上面通知,半个小时内可能有突发的极端天气,为了安全和秩序,只能选择暂停,下一次活动我们再继续,麻烦大家安全撤离,不要逗留。” 现场云织和友校代表的画都已经完成。 云织个人风格鲜明,画面冲击力极强,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油画爱好者已经兴奋叫了好一会儿了,就等着看江时一的水平,没想到突然停止,一时间都是抱怨声,但顾念着极端天气,还是选择接受。 “行了行了,青大美院已经赢麻了,她根本不能算在校水平的范畴,别的看不看也不重要,撤吧。” 云织听着透明墙外的议论声,抬头看了看天气,简直万里无云。 她有些莫名,起身收拾画架,江时一正要过来代劳,负责人就急匆匆小跑到她身边:“那边几个人指名要找你,你当心点啊。” 云织心跳一空,来勒令活动停止的这些人,是来找她的?! 她没拖延,快步过去,对方开门见山给她一个信封,她抽出来一看,一张抬头是“国家飞行设计总院”的信纸,底下龙飞凤舞几个字,力透纸背。 “云织,你是不是找死。” 云织当场头昏。 ……她这是被秦砚北抓到了?! 就算今天现场围观人多,但都是爱看油画的,跟他扯不上关系,他怎么会发现的!这下太子爷发现她随口骗他,还不得把她骨头拆了。 云织摸出手机,心虚地给秦砚北发了条微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表示她是被迫参加,学院的要求拒绝不了,而且做好了完全的保暖工作,绝不会加重病情。 等了五分钟,太子爷才回过来一句三秒钟的语音。 她贴到耳边小心翼翼点开,秦砚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线撞击耳膜:“奶茶好喝?” 没了,但云织就是知道,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如果声线带刺,她已经不在人世。 递信封的人客客气气说:“云小姐,设计院就在游乐场对面,秦总请您过去。” 云织愣住,僵硬地回过头,越过游乐场的设施和围栏,看见街对面有栋十来层高的楼,上面的标识端正庄严,清晰刺眼。 国家飞行设计总院。 她明明不可能看清楼上的窗户,可莫名能感受到那束沁着冰的森森视线,一瞬不错地盯着她。 云织认命了,不想狡辩,收拾东西准备去给太子爷郑重承认她欺骗他的事实,听从他发落,但为了能挽回一点,往设计院去的路上特意买了两杯热奶茶。 茉莉奶绿少糖给秦砚北。 红豆椰果是她的。 他不是问奶茶好不好喝么。 太子爷那么矜贵,估计没喝过这样的平价饮品,那就……给他尝尝鲜,说不定能哄到。 云织的画架用品被秦砚北的人收走,她捏着对方交给她的通行证,提紧两杯奶茶,乘电梯到六楼,惴惴不安敲响了某扇办公室的门,没得到具体回应,只有一道低淡的冷嗤。 ……是他,没错。 云织压下心跳,把门轻轻推开,一眼看到秦砚北坐在工作台后面,视线不在她身上,侧脸冷峻到披霜挂雪,没有半点上午陪她吃饭时候的人情味儿。 偌大一间办公室,她只是站在门口就已经感觉到呼吸不畅,里面空气凝结,像不知道哪一秒就会裂开。 云织定了定神,才注意到秦砚北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酒吧见过的程决,程决脸色不太自然地招了招手,发现她手里拎着奶茶,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天仙不是挺有手腕的,怎么现在不灵光了,这种二三十块钱的奶茶买给秦砚北,不是闹呢。 太子爷能喝这鬼东西就怪了。 云织走到工作台前,把茉莉奶绿小心地放到桌角:“砚北,该解释的我已经在微信里跟你解释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这个……给你道歉。” 程决更着急。 敢情她还有一杯是给自己买的啊?! 秦砚北一丝余光都没给她:“去隔壁605,没处理好之前别过来。” 云织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他话,壮士断腕似的飞快跑出去,把门带上。 等她一走,秦砚北才吝啬地抬眼看看那杯奶茶,在程决面前转动轮椅去了办公室里套的浴室洗手。 这女人被宠得晕头转向了,什么都敢拿来挑衅。 还算她懂事,知道哄人。 他刚才在画图,手指蹭到了油墨,不能直接碰她的奶茶。 程决却替天仙头皮发麻,太子爷这是得动了多大的怒,看那杯奶茶一眼都嫌脏,脏到不能跟它共处一室。 他还是赶紧替她扔了,免得一会儿秦砚北回来反应更大。 程决拎起奶茶,准备丢进垃圾桶再找东西盖上,扔之前他多看了一眼,也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东西什么味,他女朋友倒是总喝。 他犹豫了几秒,又探头看看秦砚北没回来,就在处理垃圾之前,把吸管插上,试着喝了两口,全当废物利用了。 我是来抱你的 第31节 ……别说,还挺好喝。 程决没忍住又喝几口,准备一鼓作气喝完再扔空杯子的时候,浴室门打开,轮椅声沉沉传过来,他嘴里还含着奶茶,拼命往下咽,捏扁杯子要丢掉。 而下一刻,他猝然有种皮开肉绽的恐惧感,惊悚抬头,顾不上扔,浑身僵着,直直迎上秦砚北能把人凌迟的目光。 秦砚北唇角敛紧,下颌线绷得锋锐,手指把轮椅扶手握出微微异响。 程决这个狗东西把奶茶喝了?! 云织给他买来,专程哄他的,被喝了?! 程决快哭出来,百口莫辩,想狂奔出门去找云织求救,这会儿正好云织再次敲门,侧身挤进来,手里还提着她的红豆椰果,刚打开喝过一口,吸管上有很浅的一抹淡红唇印。 云织心里安稳了很多,她起初以为605是什么修罗场,结果去了才发现是休息室。 里面有助理准备了她今天该吃的药和感冒冲剂,以及加热好的暖宝宝,她把药按量吃完就马上赶回来,想再次跟太子爷道歉,不然都对不起他的照顾。 没料到再进门会是一触即发的场面。 云织来回看几眼就大概搞懂了怎么回事,奶茶被程决给喝了。 她为难地看看外面,设计院离奶茶店还是有点距离,现在去买再回来怎么也要十来分钟,程决会不会挺不住。 她低头瞄了眼自己的奶茶,还有几乎一满杯,口味也不错。 云织深吸口气,软声问:“砚北,你这里有干净的剪刀吗?” 秦砚北夹枪带棒的视线刺向她。 她忙说:“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奶茶给你,就是喝过一口了,我想把吸管上面剪掉,或者把杯盖压的塑料膜弄开。” 秦砚北看着那抹浅红唇印,小巧秀致。 他昨夜才吻过它的边角。 太子爷沉着脸,朝云织抬了下手,云织乖乖过去,双手捧着奶茶。 他镇定接过,寒凛眼睛转向快吓死的程决:“把你相机打开,拍。” 随后他手指拨了拨吸管,看云织一眼,不甚满意地低斥:“你什么时候能真实点,还找剪刀?多此一举。” 故作无辜。 欲盖弥彰。 不就是想让他喝她奶茶。 嘴唇印在一起。 呵。 算她会哄人。 秦砚北冷淡垂着眼帘,自然地把云织用过的吸管放在唇间,她留下的浅浅口红,就这样亲密无间地压入他炙热唇齿。 作者有话说: 太子:秀恩爱都不会,还得我教(▽皿▽#) - 感谢在2022-05-14 01:41:55~2022-05-15 01: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abygirl0228、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平行悖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o^ 20瓶;澄错 13瓶;裳觞 4瓶;言殊、橙了个子、36725936、橘子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设计院装修风格严肃的办公室里陷入微妙安静, 程决那边已经快要掐人中,云织耳朵里听不到太多声音,只有一下一下不太稳定的心跳。 她有某一瞬间几乎产生错觉,以为面色如常含着她吸管的男人, 也许对她是有其他意思的。 不然以他的洁癖和挑剔, 不说她自不量力拿喝过的奶茶送人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秦砚北喉结滑动两下,唇间略微湿润,沾上星点的奶茶颜色以及淡淡口红,他握着杯子, 四平八稳地抬眸看云织,不掩嫌弃:“……这么难喝。” 云织满心上涌的忐忑局促, 和目睹男人沾上她唇印的紧张,在这一刻啪的消散。 抱歉, 是她想太多了, 以秦砚北的身份,圈子里惦记他的名门大小姐们大概几只手都数不过来, 什么样比她出色的女人他没见过, 是疯了才会对她有心思。 她实在杞人忧天,太子爷没别的念头, 对她照顾也只是因为他本来就面冷心善,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危险进火场救她。 他今天纯粹的就是想喝杯奶茶,尝尝鲜。 不过可惜,看来尝得不太满意,她没能哄好。 刚吃了人家感冒药的云织心生歉疚, 她欺骗恩人, 被抓了现行, 奶茶还难喝,这怎么办。 秦砚北把奶茶杯子捏得有些凹陷,忍耐住想再尝一下的冲动,看似不在意地挑眉问云织:“游乐场好玩?” 云织怔住,停顿的几秒钟里像被打通任督二脉,突然悟了太子爷这句话可能包含的意思。 他微信里问:“奶茶好喝?” 她立马给买了,虽说口味不合适,但好歹太子爷是真心想试的,她方向没错。 那现在相同的句式,意思岂不是非常明白。 云织站直,立即诚恳表示:“砚北,我今天去游乐场是参加学校交流,什么都没机会看,只顾着画画了,你对游乐场有兴趣吗,如果最近有时间的话,我能不能陪你一起去散散心?” 今早方简传过来的病情资料,她来不及看太细,大致扫了两遍,心里多少有底,知道对于秦砚北来说,适当地在工作之外放松精神压力,去跟他生活反差很大,格格不入的地方,对他精神状态有正面作用。 心理问题不是能一蹴而就的,细水长流,本身就需要一步步耐心来。 要是能以游乐场为开始,等以后治好了她离开,他偶尔再回想起来,应该还是会有不错的记忆。 秦砚北自从看过程决的那些照片,始终於着深重暗色的眼底终于逐渐恢复温度,很低的“嗯”了声,不得不给面子似的懒懒应了她一句:“这边的公事晚上七点结束,勉强能抽出一点时间。” 云织明白他这是答应了,庆幸自己果然没猜错傲娇大猫的潜台词,眼睛一弯:“好,那到时候你先吃晚饭,我们七点半在游乐场门口见。” 秦砚北刚要出现弧度的唇角又压下去。 呵。 这女人是不是根本不会谈恋爱。 晚上主动提出跟他约会,他不想让她在人前丢面子答应了,她倒好,连乘胜追击约他一起出去吃饭都不懂?还让他自己吃?! 秦砚北冷哼:“说完了吧?还有事?别以为擅自离开南山院就这么算了,回去自己反省。” 云织好脾气地乖巧答应,心想果然是她神经搭错。 太子爷会喜欢她? 还不如说她明天就能一跃当上怀城首富。 云织走出设计院,不知道六楼那扇窗户边,男人漆黑的瞳仁一直钩在她身上,直到她坐车消失。 现在已经四点多,回南山院太耽误时间,云织索性去了青大,跟院里负责的领导汇报好交流活动的情况。 在对方提起江时一的表现时,她犹豫了一下说:“老师,江学长有足够的能力独当一面,下次可以考虑让我们各自去参加不同的活动,这样也算给院里节省资源了。” 老师表示会考虑她的提议,她也就不再多说,去学校餐厅提前吃过饭,天隐隐黑了以后,就打算去欧纳游乐场门口等人,早到以表重视。 她一口一个素馅小饺子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太子爷因为被要求独自吃完饭,而赌气地选择干脆不吃。 深冬晚上气温很低,好在没有风,算是难得的好天,所谓的“极端天气”连影子都没有。 加上明天就是周末,游乐场在元旦至春节期间又特意增加了夜间场,有色彩鲜亮的主题街道和摊位,营业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正好热闹。 云织捂着围巾,敬业地站在大门口,无数人在身边来往笑闹,她都没动过,专注看着路边停下的每辆车,生怕错过秦砚北,又惹太子爷不高兴。 七点二十八分,她远远看见街对面的国家飞行设计总院玻璃大门一动,出现一把熟悉的轮椅,上面的男人穿黑色大衣,即使相隔距离不短,也能一眼就吸引目光。 云织跳起来朝他挥手,秦砚北淡淡往这边扫了一眼,略点头一下让她安分点,助理推着轮椅走过人行横道,一路上总有人对秦先生侧目。 云织快走几步迎上去,从助理手中接过轮椅把手,俯身问:“砚北,你不是七点就结束吗,没去吃饭?” 秦砚北冷笑。 亏她还知道问。 他语气不善:“没胃口,不想吃。” 云织内心挣扎,这附近没有正经餐厅,游乐场里小吃摊虽然很多,但卫生不能保证。 最后她拉开羽绒服拉链,在怀中的内侧兜里掏出一个包装完整的小号烤红薯,还热着,她递到他手里:“我本来想万一饿了自己吃的,还是给你先垫垫,胃里空着去玩不好。” 秦砚北五指修长,此刻却显得僵硬,差点一失手把红薯捏碎。 ……就这?! 他极端抗议地瞥向云织,准备让她脑子清醒清醒,意外看见她一脸赤诚,所以……她是真的想吃这红薯,还忍痛割爱让给他。 算了。 跟这个路数太野的女人约会,总得包容一些。 云织贴心地把轮椅推到避风的凉亭,认真监督秦砚北,甚至忍不住出手帮他剥了红薯皮,她端着去游客中心接来的热水在旁边随时待命,就这么亲眼看着太子爷神色冷凝,双眼结冰,极不情愿地吃了这顿晚饭。 看他吃完,云织总算放心,推着他沿灯光最亮的主路往游乐场内部走。 晚上的年轻小情侣很多,秦砚北这样的外貌气质对姑娘们实在杀伤力巨大,云织只走出十几米,已经收获太多兴奋的指指点点和试探性围观,再这么下去,不用等进入园区中心,太子爷就能比隔壁动物园的大熊猫还有人气。 云织恰好路过卖毛绒玩偶的摊位,角落里有些周边口罩,她跟秦砚北商量:“看你的人太多了,我给你做点武装好不好。” 秦砚北余光扫视她。 看着文文静静的,占有欲还挺强,走这么几步就怕他被人看了。 太子爷抬手一指,惜字如金:“那个还凑合。” 云织一看,威武狼头的口罩,确实帅。 她听话去买,万万没想到狼头是儿童限定款,五岁以下才能用,只好买了个长相差不太多的缅因猫成人款,回来给他戴上,打开顺手买的小镜子,放在太子爷面前,希望他能接受:“看,多帅。” 高清镜面上,男人冷黑的眉目凌厉,鼻峰高挺,下半张脸却被一只缅因猫的鼻头和猫猫脸蛋覆盖,显得朝气又…… 我是来抱你的 第32节 云织捂住嘴,没敢说“可爱”。 太子爷挥开镜子,阴戾声线透过口罩传出,威势被迫降低几个度,显得磁沉动听:“云织,你是不是真的嫌命长。” 云织赶紧见好就收,推着他继续往前走,秦砚北指尖在轮椅上攥了攥,没有再说话,侧头看了她一眼。 刚才摊位前,她摸了几只毛绒动物,喜欢溢于言表,却半点没露出想买的意思,只是小心翼翼碰了碰,人就靠在一边,好像那些廉价玩偶是她不该沾染的东西。 越往园区中心靠近,夜间场的缤纷绚烂就越耀眼,云织望着头顶连绵成海的彩灯,有些失神问:“砚北,你以前来游乐场玩过吗?” 秦砚北表情绷着:“……我会来这种地方?” “说的是,你应该去更好的,”云织白净的脸在灯下温软干净,笑眯眯跟他说,“我也没来过,比这个差很多的都没有。” 她转到秦砚北面前,弯下腰直视他:“要不我们去玩项目吧,随便什么都可以,云霄飞车,还是摩天轮?” 秦砚北欲言又止,最终忍无可忍地质问她:“……你觉得以我的残疾,你一个人能带着我去玩那些东西?” 云织“啊”了声,她居然忘记了,秦砚北是坐轮椅的,双腿不能行走,她没办法搀扶得住他,只好起身环视周围。 秦砚北拧眉,什么意思?满脸失望的是有什么潜台词?对他很失望?! 然而很快云织伸手一指:“旋转木马应该可以!我把你推上去,扶你上马!在旁边撑着你,保证不让你掉下来!” 秦砚北再次怀疑他对云织的纵容实在太多了,让她不停产生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错觉!他答应约会已经是最大限度,会去坐什么见鬼的木马?他五岁之前都没有可能! 云织踮着脚又张望了几眼,看到旋转木马制作精良,灯光炫目,人又很少,下意识情绪高涨地拽了拽他衣袖,声音在清浅夜风里被无限加了柔光:“砚北,去吧。” 秦砚北耐性告罄,森然凝视她:“……那你还不快点。” 五分钟后,在太子爷骨子里自带的压迫之下,云织老老实实把他的轮椅推上旋转平台,摆在一匹偏矮的白马边,自己骑上去,让他在身旁满面寒霜地坐着。 音乐响起,转盘震动,云织没坐过,一时没抓稳,身体滑了一下,在她身侧恨不得把场地都砸了的男人分秒不差地抬起臂,撑住她,单手把她扶稳,掌心停在她腰上没有再动,在吵闹音效里淡淡责问:“云织,你能不能有点用。” 云织俯下身,抱住马脖子,长发铺下来,侧着头朝他笑,雪色脸颊被光效染上薄薄的红,很轻声说:“谢谢你。” 秦砚北沉默地凝视她,转盘缓慢绕过一周,风景灯光沸腾的人潮一直在动,他双眼却像停在只有一人能涉足的隐秘里,没有过半分转移。 太子爷破例加钱,让云织坐了三圈他口中幼稚无聊难以忍受的鬼东西,等下了木马,云织出的汗被夜风一吹,下意识有点瑟缩。 离得不远就是主题街道,打头第一家卖的玩偶比入园时那个精致得多,云织按秦砚北的吩咐把他推过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秦砚北捡了个最贵的毛绒兔子扔进云织怀里,又顺手拿起顶兔耳毛绒帽,口吻凶恶:“过来。” 云织在他正面,闻言弯腰靠近,他不喊停,就证明不够,她本能地继续弯,直到某一个角度,双腿不够支撑平稳,两手本能地往前伸,按住了两边轮椅扶手。 游乐场纷乱的光影里,男人坐在轮椅上略抬下巴,穿羽绒服的姑娘两手撑着压向他。 云织惊悚地想往回退,秦砚北的手已经扣下来,按在她后颈上,她身体受力,不得不继续前倾,唇边跟他深黑的睫毛轻擦而过,呼出的温热气息入侵他感官。 秦砚北某一瞬的呼吸不受控制,在胸腔中翻卷着停滞。 ……她是想在清醒的状态下,光明正大吻他么。 他喉结微微收缩,缓慢往下压,把兔耳帽子戴在云织头上,拉着两只染红的毛绒耳尖扯动,让帽檐盖住她的眼睛。 这样,她不至于再害羞了吧。 他连理由都替她找好,真的吻上,也可以假装是没站稳,或者挡了视线,纯属意外。 秦砚北近距离看她,摘掉了口罩,淡色薄唇干燥紧绷,又被她唇间热流进犯,灼灼升温,有什么无形的弦拉扯到极限,等着唇齿亲密的碾压来拽断。 而很快,云织颤巍巍的手臂找回力气,在彼此嘴唇将要挨近时,稳住身体向后靠,勉强站直,彼此间纠缠的无形绳索被毫不留恋地拉开,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里。 云织把帽檐推高,意外看见秦砚北已经自己转动轮椅往前走了,没等她,她忙追上去,不明所以问:“砚北,累了吗?” 秦砚北一言不发,云织从侧面瞄过去,他竟然比下午在设计院办公室里的脸色更冷,阴郁焦躁,透着能把人挫骨削皮的戾气。 后面有人小跑着追上来,没注意到气氛不对,举着张照片伸到秦砚北和云织面前,大力推销:“我是那边拍立得摊位的,刚才看着画面特美,没忍住就给两位拍了张照,你们瞧瞧,是不是绝了。” 云织好奇看过去,照片上的男人身穿黑色大衣,阴沉冷峻,眼神带刃,在他面前的姑娘戴着兔耳帽子,伏低身体,跟他相隔咫尺,姿态暧昧。 她心一惊,总算明白秦砚北为什么生气。 她又把人家太子爷给轻薄了,以后必须注意分寸,离他远些,避免一切肢体越界的可能。 云织第一时间拒绝:“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对这个没兴趣。” 老板不能相信:“这么好看还不要?就收十块,要是嫌贵,大不了看你在漂亮,给你打个八折!” 云织推着秦砚北快速远离:“砚北,这样的摊位都会随便给人拍照,再拿着照片赌几率,恶意让人花钱,你别理就好。” 等出了游乐场,接近车边,沉默许久的秦砚北忽然开口:“你先回去,我有事再去一趟设计院。” 云织扭头看了看设计院漆黑的大楼,没敢多问,半信半疑地点头,秦砚北目送车开走,才控制轮椅调转方向,重新回到园区里,找到那个到处给人拍照换钱的摊位。 老板一眼认出他,脸上笑出花来:“先生,那照片涨价了,现在五十。” 秦砚北把一百压在他手心上,老板疼得哀叫,他低低说:“你敢要就拿,照片给我。” 照片捏在手里,他暂时没走,垂眸去看,指腹若有若无抚过兔耳姑娘的脸。 身旁有来拍照的小情侣无意中注意到,凑过来热情问:“哇照片里这是谁,特意找的模特吗,我们能不能拍出这个效果。” 向来眼高于顶的太子爷难得没有不耐烦,把照片往上抬了抬,让云织的脸能被灯光照到。 他冷静回答。 “是我女朋友。” 而后又意犹未尽说。 “这么好看,模特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太子:可我女朋友为什么不吻我(▽皿▽) —— 感谢在2022-05-15 01:59:24~2022-05-16 01:1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蜗蜗 2个;桐人。、哈哈一笑、bsydlp、???????、阿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比个心 10瓶;阿羡、椰子糖蛋糕 2瓶;老火柴、36725936、哈哈哈、不告诉你、毓瑾硫年、渐裳、言殊、45454255455、画船听雨眠、平行悖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二合一] 独自坐车回南山院的路上, 云织坐在后排,难得身边没有那道压人的气息,她姿势放松了很多,倚靠在车门边, 安静看着窗外不断向后流逝的灯河, 眼前却还是那张照片里拍到的情景。 云织忍不住审视自己。 她可能在不自觉的时候, 对秦砚北的界限感有些模糊了。 以前她身在其中,看不到,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刚才的第三方视角清清楚楚, 哪怕拍照瞬间的那个亲密举动是个小意外,也不影响动作和气氛的出格。 她在跟秦砚北刚认识的时候就提醒过自己, 他是救命恩人,她对他有不自觉的信任和亲近感这没问题, 可只限于报恩, 不能牵扯别的。 太子爷跟她身份云泥,哪怕她站着不动, 只要在他身边, 都容易被别人误会成别有目的的高攀,何况现在彼此之间熟悉, 她受他照顾越来越多,又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就更容易因为急于报答他,把握不好相处的分寸。 她应该反省,免得给秦砚北造成困扰。 云织感觉到前面司机的眼神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落在她身上, 想说什么, 又不太好意思张嘴, 她直了直身体,礼貌地主动开口:“怎么了吗?” 司机笑笑,摇头说:“没有,就是……您别介意啊,我就是好奇,秦总身边从来没有过姑娘,您还是第一个,平常我也不敢看,趁今天秦总不在,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云织觉得这话里的意思有点奇怪,顺着问:“什么样的?” “我说不好,反正跟平常见过的那些大小姐不一样,干干净净的,漂亮也很天然,好相处,”司机趁红灯,有点赧然地挠了下头,感慨了一句,“原来秦总喜欢这样的。” 云织这才醒悟过来奇怪在哪,赶忙澄清:“不是,你误会了,我跟秦总不是那样的关系,因为他身边没人,我单纯就是来照顾他的伤病,等他痊愈我就走了,你干脆把我……当成来南山院干活儿的正常打工人就行。” 司机笑得更开了,表情很明白,他都懂,他不会揭穿。 云织想来想去,也没法解释得更多,报恩那些话,毕竟涉及秦砚北的隐私,她总不能逮谁跟谁说。 不过这已经给她证明了,她的存在是真的很容易被误会,要是她自己再不把边界拎拎清,那就更百口莫辩了。 她不能给秦砚北添这种麻烦,太子爷什么家庭背景,要是因为她被人乱传,指不定会有多少后患。 她也不想让自己有暧昧不清的传闻。 虽然她从没有见过十一的脸,找不到他任何信息,但她知道,她确实为那个人心动过,即使当年还小,青涩得什么都不懂,记忆全凭自己勾勒,可并不影响…… 这么多年过去,她长大成年,早已经抹掉了当初所有孱弱狼狈的痕迹,依然默默的,无声无息惦念着那个她连身份年纪长相都不了解的人。 也许她这一辈都无望认识他,就算见了面都不会相识,她也不愿意走出心底一直扎着根的那扇狭小天窗。 云织回到南山院没休息,直接去花房里种菜,答应秦砚北的事她当然得说到做到,吃不吃是其次,只要他从楼上窗口望下来能看见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就足够有价值了。 她以前在桐县跟奶奶生活,经常陪老太太去山里,什么都帮着种过,手法很熟,九点多就种完了一片。 秦砚北接近晚上十点才进家门,送他回来的助理临走前还一头雾水地偷看了一眼阎罗王,实在没想通他怎么会大晚上的突然需要钱夹。 秦总眼光高得离谱,买钱夹也一样,等不及订货,必须今晚拿到,所以只能在怀城目前有的现货里选,没有照片位的还排除掉。 最后太子爷勉为其难挑出来一个,助理也是开车时无意中发现,他坐在后排,竟然把一张拍立得照片裁成合适的尺寸,端正放进了钱夹里,贴身携带。 秦砚北的钱夹本来放在内侧口袋,进家门以后,他看到后院花房灯亮着,知道云织在那,就专程把钱夹换到了大衣外侧口袋里,而后不疾不徐转动轮椅过去。 他可以再纵容她一点。 她不合时宜地脸皮薄,不敢跟他亲近,他就勉强多给她一个机会。 钱夹里放她照片,够让她意外了吧。 在游乐场她顾虑多,怕人看,难为情,行,他试着去理解小姑娘的脑回路,那现在已经在家里,没有旁观者,看她还有什么可犹豫。 好好的约会,竟然机会都不知道把握住。 等轮椅停在花房玻璃门外,云织的菜基本种完了,她脚边沾了不少泥,手指上湿漉漉都是水,回头看到秦砚北,对他笑得很浅。 她温声说:“砚北,你上楼休息吧,我快好了,菜籽需要长一段时间,有些菜苗过些天就可以吃,到时候让郑阿姨做给你尝尝。” 秦砚北不动声色地慢慢进去,见云织没注意到他大衣口袋里装了异物的反常,拧了拧眉,紧接着他手机很是时候的响了,他往外拿的时候,看似不小心地带动了里面其他东西滑出来,“啪”一声掉在地上。 云织循声看过去。 我是来抱你的 第33节 是个简洁的黑色钱夹,略微敞开,里面好像插着一张合照,具体看不清。 又是钱又是亲密关系的,云织哪能随便上前,体贴地倒退了半步避嫌:“我手上脏,没法帮忙,砚北,辛苦你自己捡一下吧。” 太子爷不悦看她:“……坐轮椅不方便,弯不下去,你来。” 云织别无他法,只能乖乖过去,她把手擦干,弯腰碰到钱夹的那刻,隐约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微微变了调。 他不想被看里面? 云织本来也没打算偷看,将钱夹合好按紧,一点都没往照片那瞟,果断递过去还给他。 结果太子爷似乎更不满意了?! 这么一眼望过去,他黑漆漆的睫毛都要结上冰。 云织摸不透他的脾气,把钱夹又往前送了送。 秦砚北盯着她细白的一截手腕,喉咙里郁气翻涌,她到底想干什么?!以退为进是不是也要有个限度!他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还想让他怎么样? “砚北?” 那截腕子又薄又秀气,在秦砚北眼前晃,他忍无可忍一把握住,五指往里勒紧,在听到云织下意识的小声吸气时,又陡然松开,指腹流连着,在她腕骨上粘的一块泥污上抹过,给她擦净。 这种接触放在以前,云织还可以淡定。 但晚上她刚把利害关系想明白,这会儿的边界感就拿捏得非常精准。 她迅速把手抽出来,远离秦砚北,背到身后,看到他指尖粘的泥,忙去找湿巾送过来,轻声道了好几次歉,关切有余,但亲近明显不足了。 秦砚北的手指像在被无形的火烤着,配上云织类似于划清界限的反应,灼烧难忍。 行,做的不错。 这女人彻底无法无天了。 他陪她约会,她就给他这样的回馈,究竟是想跟他要什么更难实现的东西,才坚持要搞欲擒故纵这一套! 夜里方简例行打电话来记录秦砚北的心理状况,没想到他唾沫横飞说了快十分钟,太子爷居然一言不发,只有一声一声低缓的呼吸和笔尖勾线的沙沙声,隐隐慑人耳膜。 方简忐忑问:“出什么事了?是因为下周的秦家家宴?那家宴不是你们家习俗吗,你要懒得面对那帮虚情假意的亲戚,不去就行了,不至于受影响吧。” 秦家家宴是多少年的老习惯,不管子孙在外面怎么呼风唤雨,到日子也得回去聚这个餐,毕竟现在秦家的老爷子秦江川还在位,掌着大权。 那边停了许久,方简以为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秦砚北磁沉的声音才低低传来:“……你谈过恋爱没有。” “没啊,”方简说完才反应过来,敢情心狠手辣搞事业的秦总这会儿是为情受困,“不过理论知识丰富,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咨询。”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秦砚北终于张口,有少许的哑意:“忽冷忽热什么意思,在应该更进一步的时候,反而往回退了。” 方简不能相信这种问题居然出自于太子爷的嘴,而不是跟他恋爱的姑娘。 他合理分析后说:“一般这种情况,只要两个人是正常恋爱互相喜欢的话,那应该是对方有什么深层需求你没给实现,跟钱有关的不考虑,最常见的应该是官宣承认?” 他越说越觉得靠谱:“你也说了,现在是应该更进一步的时候,那在这之前,她应该是想要一定程度的重视,毕竟你身份特殊,她一个上学的小姑娘,外界眼里本身就相差悬殊,她想要被承认也是人之常情。” “说白了,”方简笑道,“人家没能从秦总身上得到安全感。” 他听不出秦砚北的情绪,但对面的呼吸节奏显然比之前要沉着不少。 秦砚北淡淡评价了一句:“矫情。” 紧跟着就挂了。 秦砚北把工程师团队那边待审核的大量数据审完签字,又把几份白天没时间处理的文件看完打回去,视线才再次回到漆黑的手机屏上。 这女人,加了他微信,连句晚安,一个表情包都不会发了。 手段用起来还真是狠得下心。 为了牵扯他情绪,左右他的喜怒,她快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秦砚北拾起手机,受了胁迫似的蹙着眉心,打开搜索引擎,在里面一字一字输入:“女朋友故作冷淡怎么办。” 搜出来的各类回复99页还带加号。 其中点赞最高的那条说:“如果你只是一般喜欢,那就由着她,大不了分手,如果你非常喜欢,那就主动热情点,送礼物,带她见见朋友家长,给她官方认可,女孩子闹嘛,大多都是缺少安全感。” 秦砚北耐心欠缺地扣上手机,嫌恶地冷嗤。 一般喜欢都谈不上。 最多就有些心动而已。 他合上眼,薄薄眼帘压低,睫毛在脸上投下疏冷的暗影,很快他又把手机按亮,拨了个电话,几声机械的等待音后,对面接起来,他语气听上去毫不在意,惫懒地淡声说:“爷爷,下周末家宴,我带个人回去。” - 云织不想把守分寸这事做的痕迹太重,让秦砚北有什么误解,在她看来,除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外,一切都还是跟以前一样,秦砚北那么忙,能有空关注她一下就不错了,应该发现不了有什么变化。 但对秦砚北来说,云织每分每秒都在他面前故意作死。 一起吃早饭,他把杯子放在了她的杯子旁边,两个嘴唇印过的位置互相碰上,她就像犯了什么大忌,装着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杯子挪走,恨不得放到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 他顺路送她去学校,她在车上紧紧贴着车门,生怕哪一下不小心碰到他的身体让人看见,呵,不是当初扒他衣服,送他暴露情.趣装让他穿的时候了,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能直接成仙。 他给她打个语音电话,通知她晚上有应酬晚回去,她那边语气诚惶诚恐,客气得能直接去秦氏底下的航空公司做空乘,唯恐亲密一点,被她那边或者他这边的人听到,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在身上挂个“不熟”的牌子。 嘴上说着报恩,照顾他的伤病,接管他的心理,实际上这些天她快要把他当牌位供起来,烧香上供以表尊重,端茶倒水当起保姆,这是对男朋友?说对神仙都过分了。 有什么要求不能当面跟他提,想要礼物,想被承认直说就那么难?非得搞这些。 不绞着他的耐性,不磨他情绪,她就浑身难受是吧。 云织今天在课上再次被当做教学目标给着重点名,自从sin的身份曝光,她的身价一夜飙升之后,她在学校基本都是这样的待遇。 虽然不介意,也难免有点不自在,云织坚持到下课,迅速起身走出画室,手机上又接到了几个重金约稿,还有预定sin下一幅画的电话,她都暂时推掉了,越是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时候,越不能急功近利。 哪怕秦宴北拍下画的时候不是本人到场,也没暴露身份,但她总觉得,她接下来在油画圈的表现,也关系秦宴北的脸面,不能随意。 走廊里人多,云织加快脚步往外走,经过走廊转角时,一晃眼看到江时一站在窗边跟老师说话,而老师就是交流活动的负责人。 她不由得顿了一下,老师一眼看到她,扬手招呼:“云织,正好要找你。” 等她过去,老师才说:“上次你提出两个人分别参加交流,江时一这边有不同想法,不然还是你们先沟通,确定好了方案咱们再定。” 云织既然提了,就不怕江时一知道,老师先走之后,她一时没说话,相信江时一能懂她意思,江时一却说:“织织,上次活动结束到现在十多天了,我一次都没来过学校,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云织一怔,她确实不清楚,也没发现江时一最近不在。 江时一看着窗外,侧脸清俊温柔,苦笑着低声说:“大概是活动现场跟你搭档得比较好,触怒了秦家的太子爷,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他看到了会不高兴,多半要对我下手,事实证明,果然没猜错。” 云织愣住:“……你说什么?秦砚北怎么你了?” 交流活动,也就是去游乐场那天,已经过去挺久了,她几乎要淡忘,没想过还有她不知情的在背后发生。 但怎么可能。 秦砚北要兼顾秦家的事务和飞机研发那边的总设计,经常饭都没空吃,哪有时间对一个基本不相干的人下手。 云织蹙眉:“学长,你想多了吧,秦砚北不会做这种事,他根本就没有理由,除非你们之间还有其他恩怨,不然只因为一个交流活动,实在没道理。” 江时一目光落在她脸上,透着无奈:“织织,怎么没理由?你是完全没察觉到吗,秦砚北对你是不同的。” 云织手指攥了攥,表情更淡了些:“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知道我只是去报恩的。” 江时一叹气,放缓语速:“我说的不同,不是你理解的正常男女感情的喜欢,是他位高权重习惯了,把贴在身边的女孩儿当成一个属于他,可以由他随便掌控摆布的……物件,或者玩偶,或者宠物,什么都行。” “这其中的区别你明白吗?”他忧心地看着云织,“我见过太多站在顶峰的人都是这样,他当然不会轻易动什么感情,这点你想得没错,但不代表他对你没有掌控欲,你在他身边,他就自动认为你是他的所有物了,可以控制,可以支配,不能被别人染指。” 云织秀气的眉间痕迹更深。 江时一别开头:“我真不想和你说这些,但我不说,也没人能提醒你,你没觉得秦砚北喜怒无常吗?最近他对你的这种态度,应该变本加厉了吧,正常谁会对一个人这么不稳定,你想想,真的不像养了一只贴在身边的宠物,高兴就给个笑脸,不高兴冷言冷语挥开?” 他垂眼:“织织,我能力有限,在秦砚北的面前连自保都做不好,很怕照顾不到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能保持清醒,别受委屈。” “至于活动的事,”他低着头,“如果你这么不愿意跟我一组,那我跟院里申请退出就可以了,给你换一个搭档,你不用那么麻烦,还准备单独去跑,不怕累么?” 说完,江时一没再多留,点了下头示意,转身走了,眼角恍惚有一抹红,看背影比之前消瘦一圈,真像是受了重大的打击摧残。 云织没叫他,也没说多余的话。 如果她想听传言和别人口中的秦砚北,那他早就是能吃人饮血的洪水猛兽了。 她不信这些,从来不信,除非秦砚北亲自做的,亲口说的之外,她都不想理。 就算秦砚北最近确实态度不怎么好,喜怒不定的,总阴沉沉看她,但他对她的照顾不是假的,那些面冷心热的帮助,她都亲身体会,要是轻易被人左右,那她的心也太不值钱了。 云织手机一震,收到一条微信。 傲娇大猫秦:“早点回来,去试个妆,明天跟我去秦家吃顿饭。” 云织腕骨一抖,手机差点摔地上。 去秦家吃个饭?! 云织斟字酌句回复:“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我都不适合出现在秦家吧,砚北,你让我去扮什么角色。” 助理?小保姆?司机?工具人? 几秒后,那边回复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女伴。” - 当天傍晚,云织在校门口直接被接走,径直送到跟南山院只差一条街的造型工作室,她进去的时候,秦先生在轮椅上正神色不耐地看手表,见她到了,他才放下手臂,朝她略抬了抬下巴:“去那坐,我看着。” 然后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晚上,云织被淹没。 被造型师,巨大妆镜前各种没见过的未开封护肤品和彩妆品,三个活动衣架的长短礼服裙,半面墙的配饰,以及需要专门存放在丝绒礼盒内的珠宝,一地高跟鞋,还有箱子包装都没来得及拆的奢牌包……们。 云织坐在椅子上,被造型师轻柔按着,她震惊地从镜面里看着秦砚北,男人深黑的眼瞳里找不到波澜,静静跟她通过镜子对视,疏淡说:“礼物。” ……礼物?! 给她的?! 云织想起身,又被压下,要说话,唇被温温柔柔抹了唇膏,盖上唇膜。 “或者说——”太子爷在她身后神色淡然,像是随便补充上一句,来模糊掉自己真正的心思和意图,“当做你跟我去秦家的报酬。” 云织更意想不到了,所以秦家是什么龙潭虎穴,去一趟要付出这么大代价?这满屋子加起来要花多少钱!他是真的完全不会过日子! 她惴惴问:“砚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让我去秦家到底做什么?” 女伴,具体有什么任务。 我是来抱你的 第34节 秦砚北的视线裹着冰,能把她穿透。 到这种程度了,还问?!她不是喜欢礼物吗,他时间有限,只能暂时准备这么多,她不是想被承认吗,作为朋友,方简已经知道了,那接下来不就是要面对家里?! 现在她的要求都在满足,还装傻,装作无辜懵懂,是想继续在他跟前保持不冷不热?!吊他的胃口?! 秦砚北懒得看她,语气恶劣:“让你去推轮椅的,行了么?” 云织这才放下心。 早说啊。 “推轮椅用不着这么多报酬,”云织满心诚意说,“我对你免费。” 秦砚北余光刮着她。 女孩子的脸上了妆,腮红扫过薄薄一层,有些透亮的淡红,纯净里透出了明艳。 他冷笑。 免费? 既然免费,为什么存心钓他这么多天。 为什么不能现在马上,走过来不顾他的意愿,冒着他可能动怒的风险,直接来吻他? 云织考虑了片刻,觉得用词不太对,又继续说:“也不能算免费,其实我也要一点回报的,比如平等的关系和情分,你救我,我报答,你对我照顾,我给你赴汤蹈火。” 最后这个词说完,云织略感后悔,似乎有点暧昧,随后又笑笑,没解释。 那可是救命之恩,赴汤蹈火又算什么。 秦砚北却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剧烈震动的声音。 她不要物质回报,她要平等的感情。 云织真正要的。 是他的爱。 普通的不够,她还要他赴汤蹈火去爱她。 这个女人。 胃口可真大。 作者有话说: 太子:呵,她竟然要我的心。 ———— 昨晚请假了,所以今天想早更,后面的剧情没写完就明天继续,明天应该也是肥章,浅浅预告一下,太子终于要开始尝爱情的苦了o(≥ ▽ ≤)o - 感谢在2022-05-16 01:13:55~2022-05-18 00:1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餅桃、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5040113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澜老婆 40瓶;旺仔小樱桃 20瓶;湘慈、神经病的二生活 10瓶;44912858 5瓶;tiffany依0422 3瓶;36725936 2瓶;毓瑾硫年、花生、言殊、画船听雨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云织是普通家庭长大, 不太能想象所谓家宴到底是什么规模。 但想到秦家的门第和可以带“女伴”,应该排场不小。 她怕自己万一做错什么给秦砚北丢脸,试妆试到深夜筋疲力尽后,还是坚持给唐遥发了个微信, 准备临场恶补一下这些高门大院的知识。 唐遥本来困得神志不清, 一看到姐妹发来的内容, 当时就清醒过来,亢奋地给她打了个电话:“织织,什么情况,我才几天没问你, 进展就快成这样,太子爷这是要带你回家了?!” 云织近期对这类话题的敏感度超标, 一听连唐遥都这么说,更觉得欲哭无泪:“你怎么也瞎说, 别开这种玩笑了。” “看来还有别人也说了?”唐遥知道云织禁不住逗, 咳了咳,尽量正经, “其实不用在意, 秦砚北那种身份本身就很容易惹遐想,何况是我们织织这样的大美人站在他旁边, 要是没人议论就奇怪了,清者自清就行。” 云织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觉得随着关系加深,好像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给秦砚北惹非议,她发愁地垂下头埋进被子里, 闷声问:“家宴你了解吗, 都需要准备什么。” 唐遥说:“我有个发小是秦家一个旁支的女朋友, 听她说过,到端午中秋这种比较重要的节日,秦家会办家宴,本家旁支都会去,以能参加为荣,普通女友带不过去,一般真正定下来的才能领进门。” 她自从确定云织在秦砚北这里没危险后,就总忍不住打趣:“明天晚上是小年夜,秦家这顿家宴肯定比平常更正式,所以我刚刚才说,太子爷这是正经八百要带你回家嘛。” 云织生气也凶不起来,嗓子因为哑反而更软了点,不自觉模仿起太子爷对她的口吻:“唐遥你是不是想死,你明知道他是行动不方便,让我过去照顾跑腿的。” 唐遥没争辩,笑着哄她几句,安抚说:“没事,别紧张,就当参加个普通活动,像这种场合,你只要穿得美美的艳压全场,做好自己就够了。” “不过……”唐遥又问,“明天毕竟是小年夜,今年你也不用回家陪爸妈吗?” 云织愣了愣,过了几秒慢慢说:“不用,他们忙。” 翻来覆去到半夜云织才睡着,隔天早早就醒了,被晚上未知的家宴牵扯着,她这一整天做什么都定不下心。 到下午她终于镇定下来,不管什么场合,她只要少说少看,跟在秦砚北身边把他照顾好,别让秦家长辈因为她挑出秦砚北的错处就行。 家宴晚上七点开始,司机六点半到南山院来接秦砚北,云织从下午四点开始就没闲着,造型团队今天带着人和全套装备过来的,妆就化了一个多小时,加上换礼服吹头发,五点四十的时候勉强结束。 云织觉得她作为一个小跟班,这么搞未免兴师动众了,但毕竟是秦砚北的安排,她不好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全程都在提醒造型团队小点声,不要打扰楼上的人。 她也没搞懂,为什么明知下午家里会吵,秦砚北还是会选择留下来在书房工作。 等造型团队收拾好东西离开,云织不太适应地提着裙摆站起身,就感觉到二楼有道熟悉的视线落下来,她不自觉抬头,正对上秦砚北淡淡俯视的黑瞳。 云织第一次化这么精细的妆,温柔精致里透出以前少见的韶艳,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秦砚北笑了一下,问他:“看起来还行吗?” 秦砚北在栏杆边居高临下看她,手在无人知晓的遮挡下握紧轮椅扶手,衬衫领口的阴影,恰到好处掩饰住轻微滑动的喉结。 她身上的裙子是他选的,黑色丝绒,上身线条贴合,裙摆长到小腿,衬得女孩子肤色像名贵白釉,长发高盘,露出纤长脖颈,首饰点缀得简洁但足够价值,完全臣服于她五官气质,丝毫不会喧宾夺主。 她爱穿棉布或者针织,从来没这样打扮过,现在亭亭站在那,他甚至压不住心底陡然窜上来的那种莫名燥意,不想带她去见任何人。 偏偏她还很知道自己的美,这会儿抬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耀武扬威问他看起来行不行。 呵,不就是存心想让他夸。 哪那么容易。 秦砚北冷声说:“……还行。” 云织深知,对于太子爷来说,还行基本等于满分了,她这才放下心,不禁朝他笑得更灿烂点。 秦砚北又被她钓到,燥得隐隐生出怒意。 还勾他!有完没完!真格的一点不动,就会来这种若即若离的! 爱她是不可能的,她痴心妄想也要有个限度,其他条件还可以实现。 他倒是等着看,今晚家宴结束后,他满足了她这么多要求,她会给他多少像样的回报。 这女人虽然手段多,样子反应还是青涩的,也不知道吻技什么样,要是咬到他,就别想再来第二次。 秦砚北沉沉瞥着她,敛下眼帘,绷起唇角。 - 晚上六点五十,车开进秦家祖宅的大门,车道一路往里延伸,在两侧错落的树影间转过两个弯,渐渐靠近灯火通明的主屋前厅。 云织盯着车窗外,下意识屏息,有些瞬间错觉自己穿越,从正常生活的现代回到古式大宅,深冬里的庭院流水植株似乎不受天气影响,鲜活有致,单从前厅门廊往里望望,就能看到几重院落在夜色里层层深入,探不到底。 车门打开后,云织很有自觉地先一步下去,帮司机去放轮椅,但司机手脚麻利,根本没让她沾,笑着说:“云小姐,这不是你该干的。” 云织想跟他解释“我就是来干这个的”,敞开的车门里,太子爷低淡的声音就响起:“云织,你今天的任务是我。” 云织懂了,轮椅不重要,她得过去扶他。 等秦砚北从车里换到轮椅上,云织见他西装衣襟因为动作有点折角,俯下身帮他整理好,随后推着轮椅往宅子里面走。 秦砚北背对着她,眼底暗暗掀起波澜。 时隔这么多天,她总算又肯来碰他了。 这女人大概早就忍不住了吧。 为了被承认,为了得到爱,她还真是舍得下狠心,憋得住。 云织推着轮椅进入前厅门廊,一开始还奇怪怎么这么安静,问了秦砚北才知道只有本家子孙才能走这条路,其他的旁支都是走侧门。 靠近前厅的时候,秦砚北抬了抬手:“你先去厅里,今天小年,我回本家要先跟他们到祠堂走个形式,你等我回来一起进去。” 云织难得听到太子爷一口气讲这么多没有阴阳怪气的话,忙点头答应,旁边随时待命的助理马上过来,接了云织的班推过轮椅。 云织就不解了,助理这不是照顾挺周到的,非让她来干嘛。 她只敢想,哪敢真问,目送秦砚北离开之后松了口气,挺直脊背又往前走了一段,转过弯,就看见前厅里面光线明澈,摆设好了餐点台,有几个人已经在里面。 云织谁也不认识,进去后就安安静静靠在窗边,随手拿杯气泡水免得尴尬,等着秦砚北。 她刚抿了一小口,就感觉到有打量的目光时不时定在她脸上,她本能地看了一眼,斜对面有两个年轻女人在审视她,靠在一起小声说话,目光一直绕着她转。 云织不明所以,有点不自在,看了看周围,这附近只有她们三个,其他人都在远处。 这个前厅应该只是一个临时休息接待的区域,正门侧门都能通过来,而真正来赴宴的秦家家眷们,都已经穿过这里,进入里面的主厅了。 “啊我想起来了——” 其中一道女声忽然没压住音量,云织听见了。 “她好像是青大美院的,还是院花,我学校隔壁,有一次活动见过,我说怎么眼熟。” 后面的音量又低了,云织也不怎么想听,垂下眼当做不知道,反正她在学校里一直都有话题,已经习惯被人观察议论。 但两个女生见她不吭声,反而开始有恃无恐,说话也不再那么避讳。 “我还当谁家深居简出的千金我没见过,搞半天就是个穷学生。” “倒也不穷,人家画画挺厉害的。” “哦,搞艺术的,弄个文艺人设呗,再不穷,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勾上秦家今天这顿饭吧。” “那倒是,不知道她跟谁来的。” 我是来抱你的 第35节 “还能谁啊,就那几个连次桌都够不上的玩咖呗,不然秦家哪个正经孙辈能带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回来,等着丢人现眼当笑柄?” “八成是了,毕竟连你和我都得在这儿等着,不能随便往里进,她的情况只会更惨。” 两个女人处境差不多,都家境很好,也算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受过委屈,找个秦家旁支的男朋友,今天硬是跟过来,结果主厅都进不去,只能在这儿等,说什么秦家规矩多,长辈没认可的不方便出现在家宴上。 俩人其实事先都知道,就是不信邪想来碰运气,现在又掉脸又憋屈,还舍不得走,怕错过机会,这会儿一见云织,邪火就往上冒,有种终于见到食物链底层的幸灾乐祸感。 漂亮有什么用,一个学生而已,到这种家庭只能给人踩。 “哎,你叫什么啊,跟谁的,”其中一个抬着下巴叫云织,“反正都只能待在这儿,聊聊呗。” “不用藏着掖着,你今天看见这排场,应该也很明白吧,不管你跟谁,都只是跟而已,”另一个微笑,“家庭差得不太多的,都进不去这门,像你这样,自己什么位置不是挺清楚吗,我要是你就马上走,何必留这儿等人白眼呢。” 看这样子,不过是被人耍着玩玩的金丝雀而已,以秦家那几个玩咖的恶劣,指不定哪天就甩了。 云织皱眉,捏了捏杯子,大概弄懂了状况,平静说:“我今天过来有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何况,既然劝我走,你们怎么不走呢?” 两个女人被她文文静静地戳中痛处,变了脸色,语气也难听了,握着酒杯,高跟鞋铿锵作响,就往云织跟前去。 云织站直身体,抿紧嘴唇。 她们是想怎么样,这种场合,还恼羞成怒想争吵泼酒吗? 云织站在窗边靠墙,本身就是角落,现在两个人迎面过来,几乎把她路堵住,针锋相对的声音也逼到耳边:“你倒挺会抬身价的,跟我们比?我们早晚能光明正大进这门,至于你,这辈子——” “云织。” 低磁男声突然破开有些凝滞的空气,落到云织耳中。 “做什么呢,你能不能摆正自己位置。” 云织手指一紧,想分开面前的两个人迎过去。 但男人的声音已然无所顾忌地继续砸下来:“该跟我进去吃饭了,怎么还有空理这些噪音,傻不傻,不嫌累?” 两个女人脸上表情凝固住,酒杯上的手指发白,几乎同时扭过头。 男人坐着轮椅,屋顶灯光霜一样罩在他眉眼上,英俊凌厉,冰冷阴沉,宽肩窄腰被黑色西装包裹,明明是跟其他人相似的打扮,却天生气势凌人,要把人骨头碾断。 秦家整个家族,坐着轮椅的只有那一位。 理所当然踩着所有人头顶,手里攥着秦家命脉的继承人,那位传言里寡义冷情,不能招惹的太子爷。 有人酒杯没拿稳,“砰”的掉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吓得急忙蹲下去捡,手不停发抖。 被挡在后面的云织也露了出来。 黑裙红唇,乌发如墨。 秦砚北盯着她,语气难得低柔:“过来。” 云织乖乖从两个女人中间穿过,走到他跟前:“砚北,你忙完了。” 满室的寒意结成冰棱,通过亲昵的“砚北”两个字扎透旁观者的心,两个女人面如白纸,一声不敢出,不能置信,几乎惊恐地瞪着云织。 秦砚北低低“嗯”了声,顺手握住她细细的腕子,把她带得更近,懒懒抬眼看她:“蚊虫咬你你都不知道躲?还得我帮你打?” 云织不着痕迹抽出手,颊边露出笑:“咬就咬了,不疼,我们进去?” 秦砚北淡嗤。 在人前就只会躲,抓个手腕就难为情,没点出息。 他示意云织去推轮椅,侧过头,往窗边的方向扫了一眼,沉冷视线短暂掠过,两个已经僵住的人彻底脚软。 前面主厅有几道身影快步迎过来,恭恭敬敬直奔着秦砚北,把他往里请,秦砚北漫不经心问:“什么时候这个前厅成了菜市场,是我没接到通知?” 马上有人道着歉清理现场,刚才还自视甚高的两个人转眼被清出秦宅,地面都被立即清理过几遍,秦砚北的脸色才稍缓,让云织陪他往主厅走。 云织根本没把刚才的风波当回事,全心用在接下来的场面上,她一路眼花缭乱,推着秦砚北按指引走到主桌,最上位旁边的位置特意撤掉椅子,留出了空位。 云织把轮椅停在空位里,没敢抬头乱看,轻声跟秦砚北招呼一声,就准备退开。 整个厅里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火辣辣的要凝成实体,她再钢铁意志也有点顶不住了。 刚迈开一小步,主位上的老人就含笑问:“砚北,不介绍介绍,这是谁?” 云织被迫定住,神经紧绷,太子爷要怎么说,小助手?小保姆? 片刻之后,秦砚北平缓开口,只说了两个字:“织织。” 云织眼前有一瞬的空白。 他说的是……织织? 主桌是都是秦家嫡系,什么没见过,这会儿也在暗暗吸冷气,只有坐在老爷子另一边的秦震低眉浅笑,甚至略微抬杯跟云织示意了一下。 云织见过他,反射性地点了个头回礼。 秦砚北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看了云织一眼:“还不坐,等什么?” 云织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秦砚北身旁的座位没有人,而现在的意思,居然是让她坐的?!说好的只是推轮椅呢?! 秦砚北余光瞥她,轻声冷笑:“你见过哪个推轮椅的穿礼服?” 云织扶额。 是她傻了,她没想这些,只以为是太子爷要求高。 云织吃了这辈子最艰难的一顿饭,一个小时过得简直像上断头台,不止别人打量她,连老爷子秦江川也偶尔会把注意力落到她脸上,她总觉得这个纵横商场一辈子的老人,对她有些看不懂的深意。 好不容易坚持到吃完,云织赶忙起身离席,秦江川温声说:“砚北,跟我到楼上来一下,麻烦织织等一等?” 秦砚北耳根隐秘地升温。 云织也莫名脸红,太子爷乱叫什么!连长辈都拿来开玩笑了! 经过一顿饭,她深刻分析过了,最后得出的结论合情合理,太子爷八成是被家里催婚,他身边又没人,为了避免麻烦,拎着她过来当挡箭牌了。 这人,太独断专行,事先根本没和她打招呼。 这边热闹的时候,秦震已经坐到了远处,隔着中间纷乱的人影看向云织。 他身旁的中年女人珠光宝气,用酒杯掩唇,低声说:“老四,这就是你的方案?这才多长时间,秦砚北都带着人回来登堂入室了,你看爸脸上那高兴的!当初可是你说的,只要让秦砚北误以为那女孩对他别有目的,他就自然会处理掉她,你看看现在!” 秦震沉着脸:“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爸会千方百计绕一个大圈子,把这个女孩推到砚北的面前去,我只知道,她好像有什么特殊,能治砚北的病,今天看来八九不离十,爸确实是对她另眼相看。” “爸的心思谁能懂?” 女人冷冷呵笑着。 “秦砚北本来是条放逐的野狗,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精神还有病,凭什么爸当初要把他找回来,压过家里这么多精英教育长大的孙辈做继承人,要不是你心细,偶然发现爸居然暗地里引导着这个女孩去找秦砚北,恐怕他精神上的病都要被这女孩治好了,那我们更没胜算!” “一旦那条野狗真的继承秦家,我们这些所谓的姑姑叔叔,不知道死得多惨,他绝对不可能给我们活路,”女人眼神决绝,“这么大的家业,无论如何不能落到他手里,老四,你搞车祸没把人撞死,只弄个残疾,现在攻心也没成,到底还有没有办法?” 秦震抚了抚衣袖:“我不能明着反抗爸,不然事先弄点意外,这姑娘早就不值一提了,何必还费这些心思?我原以为,给她适时安上一个间谍眼线的身份,砚北就自然不会让她接近,我倒是真没料到,她对砚北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就算知道她目的不纯,他都无所谓。” “但你发现没有,”秦震缓缓笑了,“那姑娘本身,可看不出对他有任何男女之情。” 中年女人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那野狗的妄想症?” 秦震低眉感慨:“论才华我不如砚北,生意场上的手腕我大概也不如他,没他那么狠毒果断,但是有一点,我早已经过了被感情左右的年纪,可惜他,才刚刚开始,多半还是场自己制造的幻觉。” 说着他站起身,遥望云织:“情势在变,动他的方法随时也在变,为了维护这姑娘,砚北估计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如我们试试。” - 秦砚北从楼上爷爷的书房下来,电梯门一开,迎面遇上秦震。 秦震似乎在等电梯,对视的时候一如往常温和笑笑:“砚北,四叔正好想去找你。” 秦砚北淡淡:“四叔有话就说。” 秦震主动上前,握住轮椅扶手,目光从他腿上经过。 他推着秦砚北走出电梯,放缓脚步,慢慢往主厅的方向靠近,嘴里冠冕堂皇谈着公务,歉意道:“最近你受伤休养,四叔越权了不少,等你康复,我自然都会还回来。” “这些话说过几次了?”秦砚北无波无澜,“四叔不嫌烦?” 秦震眼角的细纹加深,边缓步往前走,边随意道:“好,那聊点你不烦的,我没想到你今天会带人回来,云织那姑娘我上次在青大见就觉得不错,你们发展挺快的,四叔为你高兴,看样子是认真对待,准备结婚的?” 在秦砚北沉默的几秒钟里,他眯了眯眼,又意味深长补充:“那姑娘福分是真大,就是咱们家情况复杂,不知道——她承不承得住。” 秦砚北手指猝然内收,不着痕迹地扣住,睫毛半掩的眼底透出戾色。 秦震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怀疑云织攻略他的进度? 的确,以秦震对他的了解,认定他薄情寡义铁石心肠,又天生多疑,不可能随意对人动心,那么云织今天能跟着他出现在秦家,是否可以代表,他看透了云织的目的和身份,而云织已经被他成功策反,背叛了秦震? 在此之前,他用各种方法调查过了,至今没有找到云织究竟有什么把柄攥在秦震的手里,但至少他确定,这个把柄对她极其重要,否则她不会在这么爱他的情况下,答应秦震的要求,带着目的来他身边。 秦震现在是在暗示他,要处理云织这个意志不坚的叛徒么? 轮椅经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灯光不甚明晰,打在秦砚北脸上,他眉宇间森森阴霾。 他当然可以对秦震直接挑明,把云织彻底拉入自己身边,跟秦震斩断关系,随便秦震怎样回击,他都不信保护不了一个女人。 但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个他不知道,却对云织至关重要的把柄,就很可能会伤害到她,让他措手不及。 秦震脚上的速度更慢,唇边笑容真挚。 秦砚北会怎么选? 如果秦砚北不顾云织是否受伤,承认就是喜欢她,那么云织就会知道,秦砚北对她根本不是什么救命之恩的感情,而是男女之情,转身就会吓跑,给他精神致命打击。 如果秦砚北心就那么细,顾着云织万全,怕她受伤,否认喜欢她,那么言辞上绝对不会好听,云织亲耳听见了,同样会对他破灭,还是会离开他,以他的骄傲,怎么可能去低声下气挽回? 秦震微微挑眉,垂眼看着秦砚北颈边跳跃的动脉。 砚北,这其实是个死局。 死局的中心就是,云织从未爱你。 - 云织被安排在主厅侧面的休息区等,手里端着果汁,心里盼着这场家宴快点结束,她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快窒息了。 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从旁路过,不小心踩到裙角,身体歪倒,碰到她的手臂。 果汁被子被带翻,沾了云织满手。 云织忙站起身,认出这个人是刚才主桌上的,秦砚北的姑姑秦玉。 秦玉歉意说:“不好意思织织,我陪你去洗手。” 云织听全家的长辈都这么叫,脸边的红就没褪下去过。 我是来抱你的 第36节 她道了谢,跟秦玉一起往主厅后方的走廊去,到半途时,意外听到秦砚北的声音从一道薄薄装饰墙的后面传来,虽然不够清晰,但可以听得到。 她自然而然停了一下,朝那道墙走近半步,回头想跟秦玉说,原来砚北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而下一秒,男人毫无情感,掺着散淡轻笑的嗓音就穿过这道墙,高高在上的,径直压进她耳中。 “四叔,你怕是糊涂了。” “我带她回本家来,就能证明我在意她了?” “她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实际不过就是个借口,处处对我用着心机手段,一个目的不明的女人而已,你以为,我把她当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拼尽全力还是没写到太子第一波要吃的苦,不过已经到他嘴边了,明天继续喂他qaq 织织不爱,所以织织不怎么疼。 至于太子…… 首先他要意识到,他到底有多爱织织,才能为她疯。 ———— 感谢在2022-05-18 00:16:28~2022-05-19 02:3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落、刘六六、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3046070 15瓶;babygirl0228 9瓶;湘慈、画船听雨眠、蒙蒙子 5瓶;池青 3瓶;言殊、小熊春日绘本、檀、维特、小桌子、毓瑾硫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把她当做什么? 秦震醒悟过来一般, 低声叹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既然对方硬贴上来,就随便当个宠物之类的放身边解解闷, 心情好了随便给她点脸面, 你举手之劳, 她就能感恩戴德了,没错,这才像秦家人的作风。” 秦震说话的口吻依然温和,眼睛却扫了扫中间隔着的那道装饰墙, 他站在秦砚北身后,表情不善。 到了这种时候, 秦砚北竟然还收敛着,不忍说云织太重的话, 不然以他的不留情, 随随便便几句就能轻而易举把小姑娘对他构建起来的信任和亲近打碎。 事关云织,秦砚北总在出乎他的意料。 既然正主不愿意说狠话, 那就只能由他代劳, 只是效果必然会比他预想中的打折扣。 云织站在墙的另一边,手指慢慢攥住, 皱眉看着墙上悬挂的装饰,眼神却像穿透过去,努力想看清秦砚北的反应。 她身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有些头重脚轻,最初她听到秦砚北前面的话, 以为自己心里很深处悄悄悬着的那个微弱可能性——太子爷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终于能彻底打消掉了。 但她还来不及觉得放心, 之后那些字眼就携枪带棒地砸了下来,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一直都以为,不管外面别人怎么想怎么议论,秦砚北是明白她心思的,他知道她来报恩,知道她是真心想要照顾他身体,看他康复。 然而刚才他亲口说,她不过是拿报恩当成借口,实际对他用尽心机,目的不纯,他竟然和其他人臆测的一样,把她当成了一个居心叵测来攀附的人。 秦震随口的一句“宠物”,她等了这么半天,也还是没有等到秦砚北的反驳。 秦砚北的性格那么恣意,如果不是真的这么想,当场就会回怼过去,管对方是谁,可他没有,他就那么沉默着,默认了这个说法。 秦玉见时机差不多了,拧眉拉住云织的手,眼里露出酸楚同情,用口型说:“别听了,我们走吧。” 云织客气地轻轻挣开她,无意间看到自己手腕上价值昂贵的手链,满心空荡的茫然里,渗出了对自己的嘲讽,眼眶微微发酸。 秦砚北不相信她,也不需要她。 原来这么长时间,都是她一头热的独角戏,什么照顾,什么挽救他的心理,还当彼此是朋友,全像一场可笑的自以为是。 她现在穿着礼服,化着精致的妆,出现在这个她一辈子都仰望不起的地方,像个小丑。 秦玉做出心疼的神色,去揽云织的肩膀,声音极低地耳语:“你别伤心,砚北就是这样的性格,我看得出来,你不是那样的姑娘,如果委屈……” 她想让云织出声。 生气闹也好,委屈得哭出来也好,只要能闹大了动静就行,趁着现在满屋子秦家人还没走,秦砚北被搞这么一出,必定脸上难看,成为谈资。 按秦砚北的脾气,可能会对云织迁怒,也可能精神问题会直接发作,让所有人见证,都亲眼看看秦家这位不可一世的继承人,实际上就是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云织却咬紧嘴唇,一声不吭,即使眼底已经有了层水色,脸上还是没有露出任何脆弱来。 她看了看秦玉,又望向装饰墙,知道另一头是秦震。 她七零八落的心里尽力维持着冷静,想起秦震是秦砚北的对立面,那秦玉有意无意带她过来,是不是……跟秦震同一阵营? 云织很清楚,那些伤人的话是秦砚北自己亲口说的,不反驳“宠物”,也是他自己做的,没人有本事逼迫他。 但这么多话是怎么被她恰好听到的,又是另外一件事。 即使秦砚北只把她当做一个居心不明的宠物,她也不能让自己变成秦家人算计秦砚北的工具。 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永远不会恩将仇报,就当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报答。 云织镇定地对秦玉笑了笑,勾了一下她的小指,表示有话要对她说,随后就转身往走廊外面走,故意放轻脚步,不让鞋跟发出声音。 秦玉犹豫地盯着她,她大可以现在喊出来“织织”让秦砚北听见,又有点怕云织真有什么更重磅的话会错过。 权衡之后,秦玉还是选择闭嘴,跟上云织,等离开走廊的范围,回到吵闹环境里,她立即问:“怎么了?” 云织把鬓边垂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乖巧,看过来的眼神却清冷利落,轻声说:“没什么,只是想告诉您,您牙齿上沾到口红了。” 秦玉一愣,表情几次起伏,她意识到着了这小姑娘的道,哪怕现在返回去,秦砚北必定也已经走了,她白白错失了一次让那条野狗当众掉脸的机会。 - 秦砚北应付完秦震,第一时间回到主厅。 秦震那老东西,有他今天的答复,短时间内不会为难云织,还会继续安排云织留在他身边,继续在他身上做努力。 毕竟相比于他过去的铜墙铁壁,现在他能接受一个女人,无论是是女友,还是秦震口中的什么狗屁宠物,对秦震自己来说都暂时够用了。 秦砚北手搭在大衣上,里面装着一个手掌大的正方形盒子,里面是个玉镯。 爷爷在楼上专门交给他的,让他转赠云织,说什么给未来孙媳的见面礼。 老爷子年纪大了头脑不清醒,不过就是带回来吃顿饭而已,他想得倒挺多,这就未来孙媳了? 他对云织……现在连感情都算不上,被她追得没办法,凭那一点心动才发展到今天,爱都没有,谈什么婚姻。 他把盒子拒了:“织织是画画的,戴不了手上的装饰,换个别的给她。” 老爷子不同意:“戴不了不表示不喜欢,玉镯多好,有传承,值钱,以后给你们家小孩儿还能继续传下去。” 呵。 八字没一撇,孩子都搞出来了。 秦砚北的掌心暗暗发热,冷着脸,不得已才拿起盒子下楼。 云织不是想要被承认么,这镯子多少也算个证明,看她收了这个,心情好了,还怎么跟他闹,今晚上她要是再不过来主动接吻,她就真的过份了。 秦砚北远远看见云织,她垂着头站在一个角落,肤色雪白,腰身极细,安静得像尊极美的玉雕,跟厅里,跟整个秦家都格格不入。 感受到他的注视,她抬头看向他,视线在流澈的灯光里相撞。 秦砚北难以形容那一刻的感受,明明是跟平常一样的对视,心脏却像猝然被刺进绵密的针,有什么预感似的锐器在不断向里扎。 他眉心收拢,略一招手让她过来。 云织很听话,走近了径直绕到他身后,握住轮椅,问:“秦先生,是可以走了吗?”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称呼,勾住他的神经,稍一扯动,太阳穴就隐隐疼痛。 秦砚北侧过头不满地看她一眼。 饭都吃了,他身旁的位置她都坐了,这会儿她想起装客套,在秦家这群人面前,倒是正经。 等回到车上,她指不定要怎么跟他撒娇,就不会是这幅面孔了。 秦砚北低淡地“嗯”了声:“回家。” 夜有些深了,云织推着秦砚北走出门廊,车已经等在外面,助理和司机一起过来,扶着太子爷上车。 秦砚北坐好后,后排车门没有关,等着云织进去,就像每一次那样挨着他。 但云织怔怔地看了两秒,走过去替秦砚北把后排关上,转而拉了副驾驶的门,坐在前面。 云织上车的瞬间,司机冷汗就下来了,明显能感觉到狭小车厢里的空气骤然被压缩冷凝,他胸口窒住,不敢呼吸,小心翼翼问:“云小姐,你坐这儿?” 云织点头,没去看后面的人,小声说:“开车吧,秦先生累了,该回去了。” 后排只有死寂,那人骨子里的重压一旦不加收敛,就能逼得人窒息。 云织坚持没回头,司机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见太子爷没说话,以为他默许,赶紧把车启动,驶出秦宅。 路上云织始终垂着头,默默把身上戴的首饰都摘下来,妥帖放进秦砚北让她用的奢牌包里,抱在腿上。 车里极重的压迫感让她喉咙里泛着浅浅腥气,她努力忍着,直到车靠近南山院大门,街上空旷没有其他车经过,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想进去了。 她本来准备把秦砚北送回c9,带上自己的东西,今天晚上就搬出来,不要再做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了。 没能还完的恩情,她后面就多画画存钱,折现还给秦砚北,哪怕太子爷不需要也看不上,总好过,她在那栋别墅里被当成一只别有所图的猫。 想想确实是她可笑,她太看得起自己了,秦砚北是什么身份,他的伤,他的病,哪里轮得到她来操心,她又何德何能,以为自己对他有用,以为她跟他是朋友。 但现在车逼近门口,她心里的难受突然掀起,不受控制回忆着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在这个大门内做过的傻事。 就一点也不想进去了。 云织跟司机说:“麻烦你,把车在路边停一下好吗。” 司机下意识踩了刹车,她这才扭过头,想跟秦砚北说句话,但在对上他脸的一刻,不知怎么都卡在咬紧的牙齿间。 街上的路灯只有少许能照进车里,秦砚北身处在一团阴影中,表情完全隐匿,略微能看到的,仅是绷紧的下颌和唇角,线条异常凌厉,让人生畏。 他沉沉问:“不回家,在这儿停车干什么。” 云织开口,惯常温柔的语调在夜色里被镀上清霜:“我不进去了。” 秦砚北像听到什么无理取闹的笑话:“不进去,你要去哪。” 司机这时候已经把车在街边车位停稳,见这状况,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多留,匆匆跟秦总知会一声,就下车跑到不打扰的地方避着。 我是来抱你的 第37节 云织看不清秦砚北,还是保持着直视他的姿势,认真说:“秦先生,以前是我没有自知之明,一厢情愿来报恩,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可能在你看来,我一直死缠烂打,不知道暗中揣着什么心思,但我确实是真心的想照顾你。” “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的存在除了偶尔能给你解闷以外,根本没有用处。” “我不是厚脸皮没有心,就算来报恩,我也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这段日子给你造成的误解,我给你道歉,你放心,报恩的事我不会再啰嗦了,以后会用其他方式还你。” “南山院我就不进去了,身上的衣服我明天快递给你,如果你嫌脏,那我付钱,楼上房间里我的东西,可以让郑阿姨帮忙寄给我,你要是嫌烦,扔掉也行。” 云织说完,压下胸腔里若有若无的疼,睫毛垂低,最后还是像朋友一样叫了一声他名字:“砚北,我先走了,谢谢你帮过我那么多次,希望你早点康复。” 她想下车,四肢却僵住似的,有几秒的功夫动不了。 后排座那个人的威压,碾得她骨头都有了真实的酸胀感。 他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傲娇大猫,冷质嗓音从黑暗里传出,砸着云织耳膜:“云织,我纵容你作了这么多天,秦家也带你回了,你就是这么回馈我的?” 云织本来还稳得住的委屈感,在他这句问话里升腾。 她尽心尽力照顾他,天天有一点时间都往南山院跑,最近就是更注意肢体接触了而已,他却认为她在作? 他仿佛永远是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森森质问:“闹是不是也要有个限度?你想达到什么要求,可以跟我直说,不用总来试探我的底线!” 云织眼圈红了:“我没有闹,我只是不想再做蠢事了。” “你把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叫蠢事?”秦砚北的语气慑人,阴沉冷笑,“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回去。” 只要她知道适可而止,别再专挑这种刺他神经的话说,搞那些小女生矫情的故作伤感,做好一个女朋友的本分,刚才这些话他可以不跟她计较。 什么叫低人一等,他有哪一次让她低人一等过?! 云织见他态度这么强硬,果断摇头:“不进去,我现在就走。” 她尾音染了一点颤,推开门,把装着首饰的包放在座椅上,没有留恋地迈下车。 秦砚北透过眼前笼罩的漆黑,死死盯着她的脸,眼角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沁出微红,他手指扣在膝盖上,不断向内按紧,感觉不到疼,只有一层一层的失控感重重撞着心脏。 “……云织,你这次太过了,”他冷戾看她,“现在你下了车,就再也别想上来。” 她不是爱他吗。 不是为了追到他,什么手段方法都敢用吗?! 现在她已经嚣张到敢这么激他了。 他真是把她惯得无法无天,今天带她回秦家,满足她的要求,她反而更有恃无恐,觉得彻底拿捏住他了是么?! 她想做什么,逼他爱她?得到承认了还不够,非要掏他的心。 这女人异想天开,他怎么可能爱她,他爱不上任何人。 用走来吓他? 明明深爱的人是她,没他不行的人也是她。 即便她今天走,出不了两天就得回来找他。 云织俯下身,按着车门,最后凝视秦砚北,依然没看清他渐渐灼红的黑瞳,他用力按着给她的玉镯盒子,指腹皮肤已经被磨出血痕。 她身上那些能够安抚他的温暖气息远离,嗓音被夜风扯裂。 “我不会上来了。” “秦先生,我想报答你,但我不是你的宠物。” 作者有话说: 太子:……我才是那个宠物。 太子第一次失去织织,让他嘴硬傲娇,明天晚上他就防线全塌痛苦崩溃去求织织回来(╯▽╰ ) -- 感谢在2022-05-19 02:32:04~2022-05-20 01:2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驰厌 20瓶;今天学习了吗 10瓶;湘慈 5瓶;兮兮 3瓶;不告诉你、禾黍、言殊、毓瑾硫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猎猎寒风里, 云织的两句话被吹得零落,她不管秦砚北听没听到,没再多说,关上了车门。 她身上穿着的礼服裙和大衣在温暖室内觉得刚好, 一旦站在深冬晚上, 轻易就被吹透。 云织轻轻打了个冷战, 低头笑自己,这身昂贵的衣服,就像她这么多天跟秦砚北自以为是的相处,看起来繁华锦绣, 实际只是薄薄一层,不用费力气就被捅破。 她本来就是个穿着学校统一羽绒服, 跑在寒风里上课画画奔波的人,秦氏的太子爷应有尽有, 凭什么需要她去救, 是她强行闯入他的生活,做了一场自取其辱的梦。 云织的视线从黑漆漆的车窗上移开, 她知道司机过来了, 在她身后不敢乱说话,急得一直踱步, 她也没精力去看,直接从车边经过,往后面走。 后面几十米就是街角,转过去就不在秦砚北的视线范围里了,也许就能打到车了。 秦砚北看着云织从他车窗边路过, 手里暗暗握着的木头盒子已经滚烫到几乎抓不住, 端正的边角过于锋利, 上面沾着割破皮肤留下的浅淡血痕。 他松开手指,盒子翻落到一边,盒盖掀开,里面要送给女友的那只传家玉镯光华温润,像女孩子温柔的眼睛。 秦砚北的手按在车门上,即将要忍无可忍推开,直接用这双伪装的伤腿,无所顾忌迈下车去拉云织的那刻,一辆深夜送人到别墅区的出租车恰好刚空下来,转过街角,停在了招手打车的云织跟前。 云织庆幸自己运气好,飞快抹了一下眼角被风吹出的潮气,毫不犹豫上车。 街上随处可见的一辆出租,和价值高昂的黑色轿车交错而过,男人紧紧盯着,骨节绷得苍白。 司机在外面不知所措,后排车窗忽然降下,秦砚北深黑的眼睛阴森噬人:“……还不跟上去,等什么!” 司机长出一口气,他就说嘛,什么宠物,云小姐怕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想多了,以他对太子爷的了解,能住在一个屋檐下同进同出的,怎么可能不重视。 他也没胆子多嘴,上车启动,不远不近往前追,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家中档的连锁酒店门前,云织下车进去,再也没出来。 黑色轿车就在酒店对面的路灯下,秦砚北透过车窗,注视着云织的背影消失,再到楼上某一扇窗亮起,他才靠在椅背上烦躁地合上眼,太阳穴里神经扯痛,跳动着往心脏里戳,一下比一下更深。 “……这地方一天多少钱。” 司机忙回答:“均价四五百,环境很好的,安全。” 秦砚北拧眉。 抠死她算了,有本事跟男朋友作成这样,一门心思要吵架,硬气地离家出走,就不知道去找个像样的酒店住?! 她已经习惯南山院了,在这破地方住完一天,最多明晚就会回去。 受点罪也是她自己折腾的。 秦砚北笃定云织会自己回家,割破的手指却在阴影中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他收拢握住,仍然无法抵消那些从心底不知名处向上蔓延的陷落感。 “开车,”他声音仍旧冷静,听不出任何波动,“回南山院。” 这次不让她自己清醒,以后还会变本加厉要求他爱她。 这两天她爱去哪去哪,他才无所谓。 秦砚北深夜回到南山院,家里一片漆黑,往常这个时间会开着的那几盏灯,似乎成了无底的黑洞,吸纳着胸腔里不断翻涌的燥乱戾气。 他从轮椅上站起来,不自觉走向后院的玻璃温室,面无表情按开灯,照亮大片鲜嫩的菜苗。 秦砚北颊边线条收紧,俯身想把云织种的这些碍眼东西拔掉,最好树也砍了,但等冰冷指尖触摸到菜苗上面,他只是不耐烦地抚了两下,刚要离开,目光就猝然一跳。 角落里有棵苗居然黄了一片叶子,在满眼绿油油里尤其扎眼。 秦砚北脱下大衣,解开衬衫袖扣挽到手肘,露出肌理修长的小臂,他半点不在意身上的西装裤和皮鞋,直接踩进泥里,碰了碰那片卷曲的黄叶。 啧。 等那女人回来,看见了又得难受。 他拿出手机上网搜索菜叶黄了怎么处理,回答都让扔掉,说已经救不活了,死心吧。 秦砚北盯着那几个字,难以言明的某种空洞在心底一寸一寸往下掏,他打电话给助理,肃声交代:“找个种植方面的专家过来,越快越好。” 助理以为南山院种了什么名贵品种的花,紧急请了一位专业大拿连夜过来,到了一看齐齐傻眼,谁也没想到需要援救的对象是一棵价值不到一块钱的幼年小油菜。 专家啼笑皆非,但对上秦家这位祖宗的瞳仁,玩笑话都咽了下去,有些战战兢兢地说:“拔掉就行,已经黄了,不可能恢复原样。” 只是一句正常回答,这间色调气息都显得温暖安谧的温室里,就像四季颠倒,无形寒意带着凛然攻击性,让人只想逃跑。 等助理有眼色地把人请走之后,偌大房子只剩下秦砚北一个人,他目不转睛看着那片黄叶,想象云织抱住膝盖蹲在这儿,一脸失落地跟他说:“砚北,是不是没救了。” 开玩笑,她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救。 秦砚北上楼,进云织房间找到她画架上剩下的颜料,在盘子里调个相近的绿色,执拗地涂在那片黄叶上。 他神经还在跳,牵连着全身都僵冷酸痛,把方简拿过来的药按最大计量吃了,很快副作用就找上来,胃里翻搅着抽搐。 秦砚北再次回到云织卧室里,看她留下的那些衣服用品,浅色枕头被她铺得平平整整,但下面遗漏了一根长头发。 他匀长手指绕着那根长发,在神经不堪忍受的拉扯里慢慢侧躺在她床上,残留的一点清润气息把他包裹,他咬着牙关,下意识蜷了一下身体。 男人高大挺拔,身骨颀长优越,在云织睡过的被子上,却只是一片冷硬沉默的剪影。 秦砚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他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跳上一道低矮的围墙,懒懒散散踩着连绵不绝的屋顶往前走,停在一个简陋的天窗边。 他伸手掀开,里面没什么光,隐约躲着一个细瘦可怜的身影,像只几个月没吃过饭的落水小兔。 他怀里揣着后山摘的小桃子,不多不少还剩十一颗,扔了一个给她,她惊恐推开,他就继续扔,直到她不再怕得闪躲。 小兔头发乱糟糟的,一张脸就巴掌大,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他每一次的梦里,都是这样隔着距离,永无止尽地给她投喂着食物,但今天,他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恐惧趋势,卸了窗子就直接跳进去,把小兔拉过来,拂开她挡着脸的头发。 里面竟然露出他再熟悉不过的五官,黑瞳红唇,湿漉漉的睫毛,唇珠微翘。 不是十三四岁的柔弱少女,是刚跟他争吵过,口口声声要和他决裂,家都不回,一个吻拖了这么多天,在他用尽办法满足她后,依然不肯吻他的云织。 云织冷冷看他,把他推开。 他觉得自己也许疯了,掐住她不安分的脸颊拉近,不管她还有多少对付他的小心思,低头就狠重地咬上她嘴唇。 我是来抱你的 第38节 试想过无数次的触感,落在唇上像是融化的温水,又像烈火灼烧。 他不管不顾地深入,被云织哭着躲开,眼睛通红指着他:“秦砚北,我不会回去了,不会上你的车,这个恩我不报了,你滚!” 秦砚北凌晨在梦里惊醒,睁眼时满室漆黑,云织身上的气息已经被他贪婪得消耗干净,房间里也找不到一丝。 他胸口急促起伏,翻出手机点开云织的微信,指尖不够稳定,输入:“你要闹到哪天,到底想什么时候回来。” 这行字停在聊天框里许久,他又一个一个删掉,把手机攥得发出异响。 秦砚北翻身坐起,额角都是冷汗,漆黑眼睫垂低,看到枕边压着一条没来及收拾的发绳,乳白色波点,干干净净,和她一样。 他捡起来,缓慢绕到自己手腕上系紧。 这个女人,明天要是再不回来,他就把家里的密码换掉。 - 云织在酒店过了一夜,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就当做一颗漂浮在云端的泡沫破裂,一切回归从前。 她还是按部就班的学生,跟那个仰望不起的地方和人从来都没有走近过。 隔天她很早起床,同城下单了一身简单朴素的衣服,等快递员送来。 她穿好后把昨晚的礼服仔细打包好,想给秦砚北寄过去,转念想想矜贵如太子爷,怎么可能会要她穿过的脏东西。 秦砚北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她复制下来去支付宝搜索,果然找到他的账号,直接把对应的钱转过去,然后选择彻底退出。 至少这样,不用他再点一次接收,就能确保钱到他账上。 云织出了酒店,马上联系上次搬进南山院之前她看中的那套出租房,索性房子还在,她交了三个月的房租,顺利拿到钥匙,当天就过去安顿下来。 她正常去学校上课,正常吃饭,晚上正常回到简洁紧凑的新家睡觉,用被子蒙住头,就像那段跟另一个人朝夕相处的日子没有发生过,也完全不知道秦砚北在南山院的这一晚彻夜不眠,等着她回去。 分开的第三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离春节更近,云织裹好羽绒服,去画廊里给店员发年终奖金。 店员看着超出想象的巨款惊呆,激动抱住云织:“织织,你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带我去一次商场,我攒够钱了,想给男朋友买一件那个牌子的衣服。” 云织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个牌子”。 那个,被她剪坏了下摆和大腿,秦砚北却为了哄她开心,穿在身上的牌子。 云织失神了一瞬,没头没脑问店员:“人会为了逗宠物开心,穿上奇装异服吗?” 店员果断说:“当然会啊,只要咱们的猫高兴,让我扮奥特曼都行。” 是吧,果然。 云织轻声喃喃:“当众叫织织什么的,也像是随口逗猫。” 店员听得片面,拉着她问:“织织?害,你别说,织织俩字这么可爱,还真的很像萌宠名。” 云织一言难尽地看她。 确实,在长辈面前喊了宠物的昵称,一点问题都没有,就跟她喊“雁雁”一样的。 云织架不住店员热情,还是陪她去了上次的商场,销售还记得她,拿出刚到店的新款往她手里放,推荐她买给男朋友。 她赶紧要推回去,后面意外响起一道男声:“云小姐,好巧,买衣服?” 云织回头,看到方简站在身后,朝她意味深长地笑笑,没等她解释,点个头简单示意就走了。 等离开这家店,方简想了想还是点开秦砚北的对话框:“砚北,撞见你女朋友在给你挑衣服,不错啊,有礼物收。” 南山院的书房里,两夜没睡的秦砚北脚下踩着玻璃碎片,隐隐含着血丝的双眼盯着手机屏幕。 他唇角有些不明显的裂伤,在看清信息内容的时候,终于像得到了有效的药,向上弯了弯,露出一点笑痕。 看吧。 她要回家了。 她去给他买衣服,最迟今天晚上,她一定会回来,在外面疯了两天,也差不多了,再不进门,他就真的换密码了。 “几点,她跟谁去的,表情好不好,跟你提过我吗,问没问我的情况。” 方简没法回答,隔了片刻,给秦砚北发来一条。 “砚北,你爱上她了是吧。” 秦砚北嗤笑,唇齿间却有忽略不掉的淡淡血腥味。 他一天没有离开南山院,所有工作拿到家里,时时刻刻听着楼下的动静,跟外面大门连接的摄像头始终打开,一直守到天黑。 他咽喉里像莫名生出滚满刺的毒藤,翻搅着肺腑,这栋房子再次落入空无一人的黑暗里,他独自坐着,一动不动,只有自己能听见,有什么在崩塌陷落的声音。 晚上八点,秦砚北狠狠关掉摄像头的画面,电脑滑出桌沿,掉在地上,几分钟后,却有一点小心翼翼的足音,轻不可闻地在楼梯上响起。 秦砚北濒临危险的精神状态在滑落深渊的前一刻,被这道足音拽住。 他骨节紧到暗暗发酸,一瞬不错盯着关闭的书房门。 缝隙里,忽然透出走廊被打开的灯光,暖调,很亮。 秦砚北的眼廓有如被火苗炙烤,他克制着,握住椅子扶手,在门被轻轻敲响,试探着推开的那刻,哑声说:“三天了,你还知道回来。” 而紧接着,门被彻底打开。 郑阿姨一脸懵逼地站在外面,对上太子爷微红的眼睛,颤抖问:“要不……我走?” 作者有话说: 郑阿姨:我当时害怕极了! - 加班回来晚了没写完,太子下章就去求织织! - 感谢在2022-05-20 01:20:23~2022-05-21 01:3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桐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槐序 10瓶;春野游記 4瓶;阿羡 2瓶;哈哈哈、妈妈说名字太长就会有、小熊春日绘本、檀、毓瑾硫年、禾黍、言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郑阿姨被书房里喘不过气的压抑吓到, 她在南山院的时间不短了,虽然跟秦砚北接触不深,但他各种状态她多少也都见过,今天这么重的毛骨悚然感还是头一回。 她再迟钝, 也意识到秦砚北把她当成了别的什么人, 而能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异性, 还会被他以这种语气问的,只有云织一个。 郑阿姨愁苦。 云织估计是三天没登门了,难怪从前天晚上开始,秦砚北就不许任何人过来, 她今天也是实在不放心他的饮食,才冒死来瞅瞅, 万万没想到正撞枪口。 郑阿姨说要走,实际没敢动, 壮着胆颤巍巍又问:“秦总, 您看需不需要我给云小姐打个电话,如果她知道您在等她, 应该……” 秦砚北坐在工作台后, 凌厉眉眼被稀薄的光晃得异常深刻,他声音里的哑意已经在几秒钟里收拾干净, 低低反问:“我等谁?” 郑阿姨一抖,忙摆手转移话题:“没有等谁,是我多嘴,我带了宵夜过来,您……” 秦砚北的视线越过她, 停在书房打开的门外, 延伸的走廊空荡死寂, 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和温度。 现在已经快要九点,南山院大门外的监控仿佛静止,不会有人来了。 以前每天会响起的拖鞋轻轻踢踏声,相隔不远那间卧室里听着歌画画的细微动静,以及在他嫌弃她做饭难吃之前,她总会殷勤端上来的宵夜,都像一场他病重时候空想出来的幻觉,本来也不应该存在于他生活的这个世界里。 他怎么可能,放任自己被一个人掌控情绪到这种地步。 她去买的衣服,想送谁就送谁,给他他也不会要。 既然她不想回来,整整三天了无音讯,没限度地继续吊他,那就到此为止。 他不是没有谁就不能生存,何况只是一个至今都不肯完全对他交心的女朋友而已,即使分了又能怎么样。 他的病再重也是他的事,与别人无关。 他不需要她,不是非谁不可。 秦砚北让郑阿姨回去,往后一段时间都不需要再过来。 等门再次关紧,缝隙间透进来的光也熄了,他缓慢站起身,在地上拾了一块玻璃碎片,漫不经心似的握在手里,走到窗边,垂眼盯着底下葱郁鲜活的玻璃温室。 他左手五指一点点收紧,让玻璃尖锐的边缘硬生生往皮肉里嵌。 随着细细血线从指缝里溢出,那些身体,精神和心底不受控制被噬咬出来的深洞里,对某个人蓬勃的需求都被自欺欺人般摁下。 也没什么,疼一下就忘了,该怎么活怎么活。 秦砚北唇线绷紧,睫毛往下压,盖住眼里一切波澜,他突然抬手把窗帘拉紧,让室内彻底陷入黑暗,挡住温室里最后一抹能照到他的光。 云织想逼他主动去找她,根本是天方夜谭,就让她自己好好的面对现实,看看作过头到底是什么结果。 隔天是腊月二十六,离除夕又近一步,青大已经正式放假,只剩下春节期间不回家的少量学生还在学校附近活动,云织就是其中一个。 画廊还在营业,因为年节期间装饰和送礼物的多,生意反而比平常更好,唐遥不在,店员一个人忙不过来,云织索性就去店里画画。 sin的画一直都抢手,不用摆出来就自然有人抢空,现在画廊里经营的多数是其他画师的小众作品。 但随着云织身份公开,慕名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尤其得知sin本人在画廊,才一上午就几乎成了网红观光点。 云织忙得连水都没空喝一口,直到不知道谁说附近可能要交通管制,一群人才不甘心地离开。 云织总算清净下来,一手抱着雁雁,一手握着杯子坐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上,眯眼看了看中午阳光,眼角余光却不自觉一跳,她反射性站起来,雁雁嗷了一声跳开。 她皱眉看着窗外街角,刚才偶尔一瞥,好像有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那,等她去细看的时候,就已经开走了。 店员随口说:“好奇怪啊,这附近又没什么活动,怎么会交通管制?织织你之前接到通知了吗?” 云织手指紧了紧。 当然没有,只是说不上为什么,“交通管制”跟之前游乐场里的“极端天气”,总有些莫名相似。 店员探头过来,见云织在往外看,注视着某个方向,了然地“噢”了一声:“你也发现那辆车了吧,我在网上看到过,全球限量,巨贵,不知道怀城什么权贵能买得起,在那停老半天了,刚走。” 云织低下眼帘,没什么表情地坐回去。 她本来想追问具体是哪个牌子的车,想想又觉得很无聊可笑,她打算知道什么?是不是秦砚北? 我是来抱你的 第39节 先不说太子爷哪有空来关注一只已经没关系了的宠物,就算真的是他,恰好路过这里,恰好从窗口看见她,再恰好有闲情逸致,找了理由给她解围,跟她又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停止报恩,她和他就等于是陌生人。 太子爷抽空来瞥了一眼逗过的猫而已,猫最应该做的,就是当做没有看见。 画廊街角的路口,红灯还在倒数,秦砚北少有的坐在副驾驶,黑瞳紧紧盯着后视镜,看那个灰蓝色调的门扉,从开始到最后,云织一步都没有迈出来过。 几分钟之前,她站在窗边明明见到他的车了,为了防止她追出来在大街上不方便,他立即叫司机开走。 然而,她竟然一只脚都没往外踏。 秦砚北闭上眼,手在身侧攥着,掌心里的伤口刺痛,不断警告着自己不要再来。 她随便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联! 他跟她单方面的分手,也不需要特意通知她! “秦总……”司机头皮发麻,干涩地咽着。 他很想提一句,云小姐八成就是因为不知从哪听来的“宠物”才离家出走的,这么远远看她,她估计不会软化,可话到嘴边又不敢往外说,紧张问:“照常去公司开会吗?” 秦砚北眼前是云织身处在人群包围圈里,被各种爱慕追捧的陌生人纠缠,后来她又倚在沙发里,脸上不施粉黛,被阳光照得干净剔透,温柔抚摸怀里的猫。 他牙关合紧,像有些脱离控制的血液在冲撞骨骼。 想让那些人消失,想拎开那只多余的猫。 想攥着她手腕,把她拽回南山院,咬她也好,抱住她也好,逼着她听话一点。 秦砚北喉结动了动,冷声说:“照常,下午定好的行程不用推,通知明天飞港的签约仪式取消原定人,我过去。” 腊月二十七,秦氏的太子爷腿伤情况下亲自抵港签约,合作方受宠若惊,紧急把排场铺开。 前后辗转一天半的时间,秦砚北除了公务,其余大多都在拧着眉翻图册,停留超过五秒的就送过来,到返航前,采购的礼物量早已经超过普通行李额。 往返的两天,秦砚北刻意没有过问南山院那边的情况,就算云织这时候知道后悔了跑回去,只会扑空。 胡思乱想这件事,她也应该多尝尝滋味。 等到飞机落地,助理在停车场打开车门,秦砚北薄唇敛着,下颌绷得棱角分明,忍了忍还是低淡问:“南山院有人去过么。” 助理愣了一下,马上回答:“没有,秦总放心,c9那边没人敢去打扰。” 秦砚北一言不发。 心脏上如同嵌着一把利器,早就深深捅入,看不到流了多少血,以为已经麻木不在乎,但在它骤然间继续往里狠扎的那一刻,还是会神经暴跳,不堪忍受。 助理心慌得鬓角沁了汗,不知道哪句话说错,正惴惴不安,听到秦砚北问:“云织在哪。” 他掌握着云织的动向,快速说:“今天青大组织本地和春节期间不回家的外地学生,搞全校联谊,提前过年,云小姐应该是去参加了。” 秦砚北慢慢看向他,漆黑瞳仁像浸了浓墨:“联谊?” “……是,各个系,各个年级都有,美院那边说,云小姐是院里门面,必须要露脸,”助理问,“秦总,那边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过去,盛瑞和天航的董事长都在,想……” 秦砚北坐在车里,斩钉截铁打断:“去青大。” 助理愕然:“那接风宴那边?” 太子爷疏懒地撩起眼睫,不加收敛的阴戾和野烈带着刃,短促冷笑:“我说过参加?我说过,会让一群只认钱的狗,有机会跟我坐在同一张桌上,在我面前谈什么是飞机?” 助理确实从中帮忙行了一点方便,这会儿嘴唇打颤,半个字都不敢再提,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秦砚北抬腕看表,耐心彻底告罄:“去青大,还需要我重复吗?” - 联谊会地点在青大体育馆,学校很舍得下血本,为学生们的个人问题操碎了心,提前一周就开始布置现场。 平常不管什么风格的学生,今天都认真化妆打扮,只有云织还是一身米白的羽绒服,长发随意用发带编了几道,松松垂在胸前。 她主要是来帮忙的,对联谊没兴趣,按院里要求的露了脸就准备偷偷撤退,回去赶画,早点卖了好继续给秦砚北打钱还恩情。 刚拎着包绕去侧门,老师就在后面追上她:“云织,又想溜是吧,联谊这种事本来也不能强求,你再帮个忙,就放你走。” 云织只好乖乖站住。 老师把手里提的一个纸袋递给她:“我这边有事顾不上,你替老师把这个交给江时一,他班里有同学等会儿表演,这是演出服。” 云织略感意外:“江时一今天也来了?” 按江时一的家庭和性格,不太像会参加学校联谊的人,何况临近年关,他居然有这种时间。 老师点头:“我也以为他不能参加,谁知道一看联谊名单,又答应了。” 云织抿了抿唇,没说话,提着衣服纸袋,满场张望江时一的身影,她边往前走边打电话,对方接通后,含笑的清润男声随之传来:“织织,回头,这边。” 云织下意识扭过头,看到江时一白衬衫黑裤,清风霁月站在灯下,惹得旁边一群女生打量,他在弯唇跟她挥手。 她只想尽快完成任务,于是加紧脚步朝他跑过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云织原本放松的神经毫无准备地猛然抽紧,双腿硬是停了一下,差点没站住。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体育馆斜侧面的出口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深色轮椅。 因为场内正在高潮,灯光都集中在中心,那边没有什么亮度,何况无论是轮椅,还是轮椅上的人,都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无意中撞上他沉凛的眼睛,也很难察觉到。 跟云织一起发现的,还有现场负责调度的校领导,反应比云织更吃惊,小跑过去,弯下腰贴心说话。 但云织能看见,那双她看过无数次的漆黑瞳仁,穿过中间所有障碍,直勾勾割在她身上。 校领导自顾自说了几句话,又疾步赶到云织身边,压低声说:“云织,快过去一趟,秦总今天来航空航天院那边有公事,赶巧在礼堂经过,说要见你,你们应该认识是吧。” 云织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遥遥看了秦砚北一眼,礼貌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就像对每一个人她不太熟悉的人。 温和乖巧,疏离陌生。 她轻轻回复:“抱歉,我跟秦总只是见过几面,没有什么私交,像他那样的身份,找我又能有什么事,大概搞错了,我还着急回家,就不过去了。” 秦砚北路过看到她,是又想起什么需要解闷儿的事想让她去吗? 太子爷冷淡的口吻,她到现在还是记得很清楚,他会说什么,嫌她今天打扮普通,嫌她不知道装傻,继续当好一只心思不纯的猫去逗人开心? 还是不见面最好。 现场这么多人,她怕他说伤人的,她情绪会受影响。 云织对着秦砚北后退了一小步,隐约看到他神色沉下去,眼睛锐利,要把人割肉蚀骨。 她低了低头,还是照常朝江时一过去,把手里的衣服纸袋递到他手里。 江时一接过,却没有太快松手,反而扯着提手的棉绳往自己这边一拉。 云织略有失神,没能及时反应,往他跟前稍稍踉跄了一下,几乎同时,耳边传来他叹息的声音:“织织,我上次说的没错吧,秦砚北从来没把别人正经当人看,你能想通,我真的为你高兴。” 云织处在喧嚣里,周围都是乱糟糟的人影。 她耳中吵闹,仰脸迎上江时一的目光,郑重说:“学长,希望你搞清楚,跟秦砚北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为我高兴或者生气,毕竟说到底,我报恩,和你无关。” 江时一幽沉看她,唇动的幅度很小,自语一样,轻不可闻地问:“那如果,和我有关呢。” 礼堂音乐声掀起,跳舞的人潮包围过来,云织没心思去分辨他的唇语,跟他错开身,加快脚步挤出去,跑向另一个出口。 离开之前,她不由自主回眸看了看,轮椅已经消失了,就像没出现过。 晚上七点,青大礼堂外的小停车场,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最暗处,像重伤蛰伏的兽,即使无声隐匿,那些看不见的血流和沉重喘息,仍旧在夜色里赫然清晰。 秦砚北半阖着眼靠在后排,几近凝固的寂静里,他手指上缠绕的一条女款项链已经断裂,本要送出去的礼物,无力地滑到脚边。 胸口在衬衫下缓慢地起伏,每一次流进身体的氧气,都仿佛带着无数倒钩,从咽喉开始切割,流遍五脏。 她以前是怎么看他的? 眼里总浮着一层温软的水光,无论怎样拒绝,永远饱含热情,不管相隔多远见到他,都会跑着过来,笑眯眯弯下腰,发梢有时候会擦过他的手,有点赧然和胆怯,轻轻叫“砚北”。 不是像几分钟之前,如同在看一个从未熟悉过的陌生人,再也找不出一丝他想要的温度。 她奔向别人,拿着装衣服的纸袋,所以她专门买来,根本不是给他,而是要在他面前,亲手送给其他人?! 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她的演技就好到这个程度,能把不爱装得天衣无缝么?! 云织不可能这样。 织织不可能不爱他。 她不会是单纯跟他闹到这个程度,那天必定还发生了其他什么。 秦砚北动了动冰到透骨的手指,打出一个电话,几句话被磨砺得有些刺耳:“去查,家宴晚上,我不在云织身边的时候,有谁接近过她!” 司机在前面缩着,尽量降低存在感,这个时候才敏感地直起身。 他犹豫了几天的话到了嘴边,又害怕真是太子爷亲口跟云织说的,那不是完了。 片刻后,他还是下定决心,如履薄冰说:“秦总,有件事……家宴那天云小姐下车走的时候,说了句话,当时风大,我也是在她身后才正好听见,估计你可能不知道,而且我看她的样子……” 司机如实描述:“她也不太在乎你到底知不知道,好像,很心灰意冷似的。” 秦砚北视线瘆人。 司机咽了咽,复述:“她说,她不是你的宠物。” 到这一刻,某些还在悬浮的废墟发出巨响,完全倒塌,碎片扎满心脏。 “宠物”这个突兀的字眼,等同一个标签,对秦砚北昭示着那个晚上发生过什么。 他当时亲口讲出的话,以及秦震带着俯视和调笑的那些轻蔑言语,全数回到耳边,场景也随之被扯回到那条走廊。 也许是某个角落,也许一墙之隔,云织在那个陌生的偌大宅子里,无依无靠,孤零零听着她男朋友的不在乎。 他能想象,她一个人咬紧唇,低着头掉眼泪,自知得不到他的感情,所以万念俱灰,坚持要从他身边离开。 他却问她,你作够了没有,要是下车,就再也别想上来。 秦砚北手机震动,刚才拨出去的电话打来回复,但是已经不需要听了。 他挂掉,攥紧手机,手指反复几次才点开小织女的微信,她朋友圈有一条三分钟前的更新,只有两个字:“结束。” 秦砚北低声笑了一下,眼底堆积了许久的血丝却像把他笼罩的网,即使万般挣扎,再也无处脱身。 “开车。” 司机小心问:“秦总,您去哪。” 秦砚北闭眼,侧脸覆着苍白的霜,手心伤口隐隐发出比割破时更深的刺疼。 “去接我女朋友回家。” 我是来抱你的 第40节 作者有话说: 织织:Σ(o囗o)!! —— 感谢在2022-05-21 01:32:20~2022-05-22 02:4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2个;哈哈一笑、夜的歌很温柔、沈念深老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酸甜 20瓶;仙菇 18瓶;不会重复了吧 13瓶;沈念深老婆 10瓶;春野游記 6瓶;最甜小橘 5瓶;狐狸的笨鸟 4瓶;妈妈说名字太长就会有 3瓶;椰子糖蛋糕 2瓶;小熊春日绘本、冥王星的光、渐裳、兮兮、cc、已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云织走出青大的时候, 深吸口气,庆幸自己逃离了那个过于热闹的场合,和不知道怎么面对的人。 她给唐遥回复春节期间猫猫们寄养的方案,顺手就在朋友圈里发了“结束”两个字, 意思是今天的联谊总算结束, 这一年, 也要结束了。 天色早就黑透,因为马上要到除夕,已经有人忍不住放些烟花,路边还有裹着棉衣的小孩子在摇仙女棒。 抬头是火树银花的灿烂, 等她低头看路,又发现行人稀少得可怜。 年关将至, 但凡有家的都在团圆聚会,准备年货, 这个时候还慢慢走在学校附近的, 多半都是没有家可以回的人。 等到明天,估计很多超市都会开始放假, 云织回出租房的路上, 顺路去提前买了一盒速冻水饺,准备留在大年夜自己煮着吃。 在冰柜前面挑馅料口味的时候, 云织看着包装上印的三鲜虾仁,有一点短暂的恍神,想起前些天在南山院,郑阿姨私底下跟她说过,每年的除夕秦砚北都是一个人在房子里过, 他不回秦家, 秦家也不会有人敢来打扰他。 她那时在想, 好巧啊,正好她没家,也许今年很幸运,可以跟恩人一起过春节,不用那么孤单,那等到守岁,就包虾仁的饺子,虽然他嫌她手艺差,但总归是个过年的仪式感,口味什么的不是重点。 没想到才几天过去,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云织摸了摸虾仁馅的,最终还是选了香菇白菜。 她提着袋子走出超市,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她拿出来看,陷进薄雪里的脚步不由得停下来,习惯性咬了咬嘴唇,等到对方快要自动挂断,还是接了起来。 她没开口,站在晚上萧瑟的风里,把围巾裹紧了一点,垂低眼睫。 听筒里传出来的女声陌生又熟悉:“云织,让你回来过个年就这么难?!你自己算算都几年了,还真想跟这个家断绝关系?当年我和你爸把你送去那个地方,是想让你学好,在家用心照顾你哥哥!又不是害你,你倒记上仇了!” 云织面无表情,手背轻轻蹭了一下冰凉的鼻尖,还是不吭声。 对方抱怨了一阵,得不到回应,语气更不耐:“哑巴了是吧?一句话都不说?行,不说就不说,你不想回也无所谓,反正你眼里也没这个家,但是不管人到不到,钱别忘了打,你哥年后就得去医院,医生说这次至少得需要七八万,你可别想撒手不管。” 云织口吻平淡,要求:“你把电话给我哥,让我跟他说句话。” 对方低声骂了两句“假惺惺”,才把手机交给另一个人手里,语气也跟着彻底变了,温柔耐心,生怕吓到他。 等了少许,一道温和干净的年轻男声响起来,惊喜说:“织织,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你在外面,不想我吗?” 他声音非常好听,却沁着与年龄极度不符合的天真和软质,明明是声优里极品的悦耳青年音,说话语气竟像六七岁的孩子,有丝甜蜜的依赖感。 云织眼眶酸了一下,轻声笑笑:“是啊,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年后好好跟爸妈去医院,钱的事不用担心。” 挂断以后,云织调整好心情,快步朝租房的小区跑,一路上灯光寂寥,人影只有偶尔的三两个,所以立在小区大门边,手里提着纸袋的高挑身影就极其惹眼。 云织愣了愣,没想到江时一也提早离开礼堂,连衣服袋子都没放下,看来是差不多跟她同步出来的,重点是,他居然知道她住哪。 江时一望着云织,浅黑的眼睛在路灯下很柔和,往前走了几步迎上她:“你走得太快了,我差不多紧跟着都没追上,住址不是刻意调查的,是你这里离学校实在近,我前两天无意中看见你从这儿出来,别多想。” 江时一是有分寸的,亲近,又不至于太过度的打搅,云织觉得还没必要连正常交流都要避嫌,她住在哪个小区,也不怕人知道,何况这里只是大门外。 她点头问:“是不是找我有事?你可以微信或者电话说的。” 江时一专注看她:“有些话需要面对面讲,织织,我知道你又是一个人过年,唐遥也没时间陪你,正好我家里管得松,除夕晚上组了个局,都是你不反感的同学,很多人,大家一起过,给你热闹热闹。” 他不等云织说话,就低下头苦笑:“抱歉,我没追过别人,经验太少了,一直也没能让你对我有好感,只能用这种硬想出来的笨办法,其实说白了,就是我想陪你一起过年,我保证,人数不少于十个,不是独处。” 云织能看出他是真心,太冷的话就没好意思直接出口,她比他矮,要看他就必须仰头,灯光和月色照下来,她在飘着的碎雪里精致美好。 江时一受了蛊惑般,不由自主朝她继续走近。 云织说:“学长,谢谢你的好意和喜欢,但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很过意不去。” 江时一睫毛垂了垂:“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没有。” 江时一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攥紧,浅色眼里暗了暗,似乎终于下定什么决心,跟云织对视:“那如果我说,只要你除夕去了,我就有一件你不知道,又会感兴趣的事告诉你,你会改变主意吗。” 云织蹙眉:“什么事?” 江时一嘴唇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轻轻地反复吞咽,低声说:“你最关心的那份恩情,你不是一直不清楚当时细节吗,也许我可以告诉你。” 云织是真的怔住,不禁追问:“……你怎么会知道的?你听别人讲的,还是自己见过什么?我报恩的事你知情很久了,如果了解,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 江时一心跳得很快。 云织的反应敏锐,短时间就问出这些细节,她的确是极度在意这份救命之恩,谁坐在恩人的位置上,谁就会被她另眼相看。 “我有我的顾虑,先保密可以吗,只要你来一起过年,我就慢慢告诉你——” 江时一说话时凝视云织的眼睛,被里面清澈又坚韧的光泽勾住,一直得不到任何情感回应的干涸感突然涌动,他迫不及待想从她这里,抓到哪怕一丝的特殊对待。 他再次逼近半步,云织还那样抬着头,地面上两个人的剪影几乎亲密相贴,他想趁着云织被惊到的空隙里和她再靠紧一点,她的电话铃声却突兀响起来。 云织的动作是身体本能,没看清号码就接了,听筒里起初是过于森然的沉默,她心里不由得一窒,紧接着某个人辨识度极高的嗓音就冷冷响起,像命令,也像压抑的安抚叮嘱:“闭眼。” 云织没来得及反应,直接照做,听到的那刻就下意识合上眼。 而下一秒,两束冰柱一般的雪亮车灯毫无预兆,嚣张肆意地直直打过来,利器般刺上江时一意义不明的眼睛。 江时一立刻伸手挡住,身体不得不往后退了退,好不容易有的气氛被打破,他少爷脾气也上来了,没看清就厉声呵斥:“谁晃的!没长眼么?!” 他好不容易避开直射,眯眼望过去,神色就是一僵,后面的话全卡在咬紧的牙齿里。 黑色轿车就在几米之外,冰冷车灯上,前挡玻璃里清清楚楚透着副驾驶的那道身影。 男人的视线笔直递过来,五官轮廓在夜色和灯光的交错里显得更为冷峻压迫,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又能鲜明感觉得到,他随时能将人扼在手里。 副驾驶车窗降下来,他没动,阴冷声线夹在寒风里:“你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他开口是对着江时一,但眼神凝在云织身上,没有一刻移开。 江时一面对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呼吸沉得胸口胀痛。 他定住神,眼角被晃得发红,笑了下说:“秦总,您这么有空,大晚上的还来这种配不上您的普通居民区,至于我滚不滚,还得看织织,毕竟我是来找她的。” 云织手臂挡着眼,勉强望过来,在她把脸转向车的一刻,刀刃似的车灯就被熄了。 隔着夜色和风,云织没什么准备地跟秦砚北对视,她不理解地看他,依然没有走过去,在见到车子启动,往前又开近一些的时候,甚至不自觉地退了退,这一退,就反而跟江时一缩短了距离。 秦砚北一瞬不错地盯着她。 她的回避,淡漠,把他当成一个普通路人,与追求者的亲近,全部烙在他眼睛里,烧得每寸神经都像在不安暴跳。 他之前得到过云织租了房子的消息,以为她只是等他态度软化,暂时租那么几天,假装自己态度很决绝。 到今晚他才确定,云织长期租了校门口的居民楼,房间都已经布置好,她要住在这儿,她是真的没有打算回家。 她把他扔在了南山院。 这个女人的心就是这么狠,亲热的时候抱他摸他剥他的衣服,只要能吸引他的注意,什么都做,生了气就竖起壁垒,想跟他彻底划清界限,把他当陌生人。 如果她是专门想刺激他,让他忍受不了来主动找她,那她赢了。 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认过输,在今天之前也不可能,但就在刚才,车开过来,他亲眼目睹她仰着脸亲昵地站在另一个人面前,从前对他有过的姿态和眼神,都打算从他身上收走,交到别人的手里。 心脏上缠绕的那些毒藤,终于毫无余地的死死向里勒紧,把跳动血肉勒成块。 疼痛窒息,拉扯着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他再次吃了药,擅自加上剂量,不想让云织面对他的不正常。 只是那些催着人往极端走的危险病情,和陷落到漆黑深崖里的情感,都在逼着他焦躁失控。 是她强行凿开他的世界,死缠烂打往里面透着光,直到她一步步成了他的锚和药,她却冷静地抽身,随手换一个人亲近,把他独自留在那栋房子里,不闻不问了。 好。 她真的做得很好! 不就是咄咄逼人,想让他爱她?! 秦砚北眼尾淤着血丝,目不转睛凝视云织。 云织想不通他怎么会来,她走了这么多天,他应该早已经适应了,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宠物而已,她做过的那些事对他而言都微不足道,他哪里值得花时间再来见她。 两个人之间,除了他瞧不上的恩情,也没什么可多谈的。 云织低下头,实在没有余地再去问江时一什么,她面对不起秦砚北,跟他不好沟通,那总躲得起。 她始终没说话,越过江时一,转身走向小区大门,刷卡进入,加紧脚步跑在风里,特意绕了一点远,看到后面没人追来,才进了自己租的楼。 云织租的是十二楼,一层三户,另两户都空着,她刚出电梯,开门锁的时候,就看到电梯屏闪了闪,不知道哪里出现故障,乱码不动了。 她垂了垂眼,这样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秦砚北腿伤,不可能上来。 想到这儿,她又摇头笑自己。 太杞人忧天了,就算有电梯,以太子爷的脾气,见她这么走了估计不知道得多生气,又怎么会屈尊。 - 秦砚北的车径直开到江时一面前,江时一脖颈僵着,想说点什么,没料到副驾驶的车门忽然打开,秦家目中无人的太子爷冷冷伸出手,五指修长苍白。 江时一以为要挨打,下意识想躲,秦砚北却完全没沾他边,而是握住他手里提的那个衣服纸袋,利落往里一扯,江时一被带得踉跄,某一瞬撞上了秦砚北的目光。 他心里突的一抖,完全出于自保的本能,浑身冷汗地躲开几步。 秦砚北像是处在某种极限里,无论简单几个动作还是眼神,攻击性都根本不加掩饰,江时一毫不怀疑,他有能力,也有那个心,要把人挫骨扬灰。 “看来江公子是想让我帮你滚。” 他甚至扬了扬唇角。 江时一觉得骇然,他回头看了一眼,云织已经走远了,他现在去追也并不讨好。 他喉咙咽了咽,不明白秦砚北为什么会要他手里的袋子,干脆就松了手给他,回身往前走,找到自己的车,尽可能快速地离开秦砚北视线范围之外。 江时一甚至担心自己今晚会被意外撞死。 我是来抱你的 第41节 但如果没死,他想做的那件事,就一定要做。 黑色轿车通过小区大门,停在云织租的楼下,司机忧心说:“秦总,这栋楼电梯坏了,物业在紧急抢修,但临近年关,技术人员一时赶不过来,据说怎么也得半夜才能修好,您看……” 秦砚北垂着眼:“让你买的东西,给我。” 司机交过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秦砚北扫他一眼:“车停在这儿,去小区外面找暖和地方等,我不叫你,不用回来。” 等司机走远,背影消失在远处,秦砚北才看向他交代的东西。 一副拐杖,一对一次性针头。 拐杖是给人看的。 针头才是他用的。 他俯身,折起西装裤的边沿,露出并没有伤痕的小腿,漠然在脚腕处随便选了个地方,撕开注射器包装,简单消毒皮肤,把针尖对准自己,没有迟疑地往里刺。 硬生生刺破皮肉的痛感,对现在的他来说不值得一提,有血珠冒出来,他随意抹掉,又换另一条腿,选类似的位置,同样留下针孔。 小区门口的浓夜里,秦砚北提着一副拐杖,开门下车,用双腿站在地面上,沉默走进单元门。 电梯在维修,他走上十二楼,脚腕上的针孔一阵一阵传出刺痛,有些许湿润感,牵扯着无处可以安身的心脏。 他有预感。 如果云织知道,他的腿没受伤,她这次是来真的,也许会更决绝地跟他划清界限。 秦砚北站在1202的门前,低头合着眼,轻轻敲响。 织织。 他咬住的牙关里默念。 这两个字,别人都可以轻松叫出口,他是在整个秦家的长辈面前,找到最合适的借口才叫过那么一次。 云织的嗓音从门里传来,是她天生的温柔清甜:“谁?” 秦砚北的精神状态在滑坡,他想,他此刻的状况应该不大好看,语气也绝对称不上正常,他怕吓到云织,尽可能平稳说:“是我,秦砚北。” 里面的声音骤然停了,她不说话,却在反应过来什么之后,紧几步跑到了门边,没有打开,她绷着嗓子问:“你怎么上来的?!电梯还没修好!” 秦砚北手按着冰冷的门板,颀长身形在走廊灯下显得清绝落拓,他低低回答:“走楼梯,我买了拐杖,打了封闭针,能维持几分钟。” 一门之隔,云织似乎呼吸重了一点,他近于贪婪地听着。 她生硬问:“那天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秦先生,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对你没什么用处。” 许久的沉默,在云织怀疑秦砚北是不是已经走了的时候,他低笑了一下,还是惯常疏淡的口吻,哑声说:“有没有用处,不是我说了算么?你口口声声报恩,就这么不报了?” 云织抗拒:“我确实欠你恩情,但不是供你解闷儿寻开心的,我已经认清现实了,你应有尽有,我没有任何能帮到你的,你回去吧,以后我也不打扰你,反正你本来就没接纳过我,我主动消失,不是很好吗?” 她在站在门板前,始终没有去看那个能见到他的猫眼。 她清楚听到他开口,仍然像从前每一次的冷静淡漠,但说的却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话,不是冷嘲热讽,也没阴阳怪气,就那么直接地说:“我没有拿你寻开心,没有把你当宠物,云织,你看清楚,真正把人当宠物的不是你么?” 云织被他气到,而下一秒,他混了砂质的嗓音继续问:“嘴上说着想报恩,就天天在我眼前晃,不想报了,干脆地转身就走。”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养的流浪猫,你愿意的时候,不间断地去哄去喂,哪天不愿意了,毫无负担地直接一走了之?” 云织愣住,已经听出他语气里明显的反常。 他抵着门板,尾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微微喘息,像是忍受极痛。 云织想到他的腿,就算打什么封闭,也难以支撑那么高的一个人,何况她听说过的封闭针,副作用和后续疼痛都会百倍加重。 她没有所谓心软,但门外站的,毕竟是她曾经愿意倾尽所有去报答的救命恩人。 就算再大的失望受伤,也不至于反目成仇。 云织有点着急:“……你别说了,快点让人送你下去,回南山院好好休息,找方医生来用药,严重就去医院。” “没有人,”他说,“我自己上来的,南山院里面也是空的,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云织抿住唇。 秦砚北指节透出用力的青白色,他想见她,迫切到肺腑胀痛,太阳穴里像被翻搅,想看她的脸,想要她身上的气息。 他蹙眉,沉声说:“我站不住了。” 话音落下的一刻,云织脸色冷淡地把门稍稍拉开,而男人不堪伤痛地向前栽倒,推开半合的门板,收敛着力气,半跌在她肩上。 她纤瘦,他高大,以前从未这样站在一起过,到这一刻才看出彼此间鲜明的差距。 走廊声控灯超过时效,缓缓熄灭,最后一刻照亮秦砚北的脸。 他漆黑眼里隐隐有什么在大肆坍塌,冰凉的五指抬起,扣住她后颈,在倒向她的时候,唇在她耳边擦过。 几个字他说得很低,咬着牙关,有些控诉,又夹着让人不能置信的痛感,透出失控的碎裂。 “云织,你对我……怎么能半途而废。” 作者有话说: 太子:我看得出来,她想对我始乱终弃。 —— 感谢在2022-05-22 02:46:15~2022-05-23 02: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闻梨意倾酒、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若许、闻梨意倾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 20瓶;53430755 18瓶;狐狸的笨鸟 10瓶;48550203 9瓶;画船听雨眠、真酒 5瓶;tiffany依0422 3瓶;陈初七 2瓶;禾黍、灵落、44666427、见南山、六元老婆、55132775、兮兮、小桌子、毓瑾硫年、梨子、是豫不是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云织回家后, 只开了卧室的灯,客厅玄关这里全靠着小阳台外面的月光和烟花照明,现在连走廊的声控灯也没有了,她视野里只剩下大片的昏黑。 秦砚北身上有外面的寒气, 夹杂着落雪被体温慢慢融化的冷冽感, 在靠过来的时候, 铺天盖地把她笼罩。 云织视觉消失,听觉和触觉都成倍敏感,那些属于另一个人的,不再平静的心跳和呼吸声就被无限放大, 近在咫尺敲击着感官。 她反应有些乱了,双手要去推, 却被秦砚北的臂弯紧紧禁锢住。 他像是在拥抱,也像是站不稳借力, 如同把她当做无垠海面上唯一的浮岛, 想用尽力气抓在自己手里。 云织稍微转过脸,皮肤就能碰到秦砚北的头发, 他脊背伏低, 额头抵在她肩膀上,短发并没有想象中硬, 反而有些柔软地戳刺她脸颊。 “秦砚北,你起来,”云织嗓子发紧,挣扎不动,推不开, 因为平常脾气太好, 导致原本想怒喊出来的声音都不是很大, “我还不到九十斤,我根本撑不住你!” 他身高超过一八五,站直了压得人简直抬不起头,这么挨着她,她快倒了。 秦砚北一手环着云织的背,一手揽在她腰上,无意识地不断加重,把人拥在怀里,放任自己被她的气息淹没。 在抱住她之前,他勉强还能忍,装作若无其事,以为能控制住行为和情绪的流向,但真到了触碰她的一刻,他才意识到什么都没用了。 就算再不想承认,事实也清楚地摆在眼前。 分开这么多天,他想她。 想到在病情发作的此时此刻,恨不能把她吞下去,强迫她对他心软,还和以前一样在意他。 但看云织的状态,倒像是没把他放心里!她可以生气,等他主动来哄都没问题,他接受。 可为什么在彼此抱这么紧的时候,她也能冷静到毫无起伏,是不是搬出南山院她心就野了,除了最开始为他难过两天,后面根本就没想过他?! 秦砚北颊边线条收紧,哑声重复:“我说了,我站不住。” 云织把散乱的心绪尽快收拾好,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 秦砚北打的针可能是失效了,现在的疼估计比平常要严重得多,他应该是真的站不住。 云织已经意识到,他现在心理状况不太稳定,可能病情又在发作了,光讲道理没用,而且他力量碾压,强行抵抗只会起反作用。 她努力把秦砚北扶起来,往旁边小沙发上带,打算让他坐下,但秦砚北完全不按她设想的来,在沙发边突然拽住她手腕,扯着她一起往后倒。 他跌靠在沙发背上,而云织失去平衡,紧跟着摔在他身上。 ……这人太硬了。 旖旎的气氛还来不及有,这个长度只有一米八,还没超过太子爷身高的小沙发就发出异样的咯吱声,好像里面的木头框架受不住冲击,要断了。 云织手心勉力撑着秦砚北的胸口,难免有那么点尴尬。 秦砚北的动作也凝固住,抚着她后脑,半强迫地往他颈窝间压了压:“云织,你就不能舍得买点好东西?离家出走去住四五百的酒店,租了房子又买这种家具,是我让你差钱了?” 云织闭着眼捋顺呼吸。 他说,他才是宠物,说她半途而废,以及每个字里行间中难以言明的亲昵感,都在昭示着,似乎有些东西偏离了她的预想。 云织仗着秦砚北在自己身下,比较容易脱身,于是抓住他没那么警惕的时候,果断从他腿上站起来,跟他拉开一点距离,打开灯。 秦砚北双臂还保持着搂她的姿势,就那么悬了空,缓缓垂下,手指攥紧。 十平米左右的小客厅,因为有他的存在,显得格外逼仄拥挤。 云织轻轻吸气:“秦先生,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该说的都说过了,不信你不懂,你在秦家走廊里说过的话,我也听得很清楚,那些不是假的。” 秦砚北坐下后,西装裤被带着略略向上,隐约露出脚踝处的殷红针孔,上面还凝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云织看见了,皱了皱眉,没说话。 秦砚北抬头看她:“我承认,那些话我说得太过了,但是云织,你敢确定,你从最开始,对我就没有任何目的吗?” 云织本能地要回答,话要出口又顿住。 她当然有目的,就是报恩,让他康复,让他身体和心理的病都能好起来。 云织说:“负面的目的从来没有,正面的目的是报答,照顾你,希望你好。” 秦砚北点头,他现在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正常,自动筛选着云织说出的这些字眼,轻易得到结论。 她的目的就是他。 虽然她是秦震的眼线,但来他身边后,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他不利的事,一心扑在他身上,所谓心机手段,也都是用在恋爱里,拿来换取他的关注和感情,为了实现暗恋他多年的夙愿,无伤大雅。 那些话,是他太伤人了。 秦砚北盯着她的眼睛,想找到里面隐藏的爱意,沉沉说:“那天秦震口中的宠物,是他存心的,我对他说的话,也是为了专门给他听,不是事实,秦震的为人和性格,你不也了解么。” 我是来抱你的 第42节 云织不理解,她怎么可能了解秦四叔,但她不想追究细节,想来那些“存心”和“专门”,都涉及家族斗争,看似在说她,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甚至她也没有问,那事实到底是怎样。 秦砚北死死注视着她的反应,但并没有找到预想中的波动,只有心死似的安静。 他喉间像有细细的刀刃在反复划着,问她:“云织,你就不想知道事实么?” 云织身上穿着奶白色的家居服,长发很乖地垂在胸前,瞳色温浅,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就是那种毛绒小兔里异常坚韧的筋骨,让伸手来触摸的人疼痛流血。 “知不知道,没什么区别了。” 她摇头。 “秦先生,我已经从之前的莽撞里醒过来,意识到我不自量力的报恩其实是给你带来困扰,实际帮不上什么忙,还总在享受你的资源,不管你究竟怎么想的,我都不会第二次去做那种事了。” 那种事。 醒过来。 秦砚北眼底难以克制地烧起热意。 那么深的爱,能随便就改么,她是伤了多大的心,才会态度这么决绝。 云织睫毛压低,挡住眼瞳,认真说:“谢谢你今天专程来找我,告诉我这些话,听到你不是那么看我的,我很高兴,至少那段去打扰你的日子,不算是一文不值。” 她与他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随手画下银河界限,还是那么温和柔顺的态度,但内容跟以前的亲密天壤之别:“电梯应该已经修好了,要不我给郑阿姨,或者方医生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这边陪你回去好好休息,很晚了,我也要睡了。” 云织沉默了一下,又说:“秦先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她转回身,想去门口柜子那里拿手机,才走出一步,就乍然听到身后的沙发传来响动。 男人固执地站起身,沉闷呼吸隐隐颠簸着,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她。 云织心口一窒,在回过头看他的那个瞬间,被他从身后勒住腰身,他坚硬手臂向内勾,让她严丝合缝压在自己剧烈跳动的胸前。 他垂下头,像初次在她面前发作的时候那样,低低喘着,咬住她白皙的颈侧。 云织又疼又痒,止不住发抖,他还变本加厉,比之前更脱轨地贪溺噬吮。 “……秦砚北!” 秦砚北手背上筋络紧绷,享受一般,听她终于又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那句最客气的秦先生。 他在这间狭窄的客厅里咬着她,明明行为放肆,声音却依然磁沉疏冷,如同在做着最清醒的事。 “云织,事实是什么,你必须听。” “你不是一厢情愿,没有不自量力,是我,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需要你。” “从你走到现在,我的病就没好过,我自己清楚,没有哪一刻是正常的。” “你走了几天,我就有几天晚上没睡过,南山院的人都已经谴走了,我不想别人出现时候的声音,让我误以为是你回来。” “你在温室里种的菜我每天都有浇水,现在长得很好,有些已经可以吃了,你再不去看看,它们可能就要不认识你了。” “你的画板我收拾过,没画完的那副我替你补了几笔,颜料已经不满了,我又买了几箱放在你房间,你去挑挑颜色。” 他还是听不到云织的任何答复,手臂忍不住更狠重地向里收拢,困着怀里随时会消失的人,灼热唇齿从她脖颈移到窄窄肩膀上,肆无忌惮刮起战栗。 “……云织,你是不是想让我求你。” 他低冷地咬字,有些惯常的狂妄嚣张混在声线里,好像下一秒就要嘲讽云织在异想天开。 然而事实上,是他自己生生地把这些傲倨折断,摊开在生气女友的面前。 “只要你肯跟我回家,像从前那样对我。” “那我来求。” “求你别走。” 作者有话说: 太子: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爱人低过头。 - 感谢在2022-05-23 02:15:06~2022-05-24 01:2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sydlp、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旺仔小樱桃 9瓶;阿羡 2瓶;37575039、lll、兮兮、毓瑾硫年、言殊、446664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云织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吃惊到连腰上被他勒出来的酸胀感都忽略掉,有些头重脚轻地站在原地,怔了两分钟没能做出回应。 从跟秦砚北见面开始,她想过很多他今天特意过来找她的理由, 大多是负面的, 哪怕是刚才, 他已经软化态度,澄清了家宴当天的事,她也预料不到,他会当着她的面, 亲口说出这样的话。 骄傲睥睨如他,不把人放在眼里才是常态, 就算住在一起的那些天,她也没指望太子爷对她能有什么好态度, 更没期待过他会明确地肯定她, 甚至需要她。 云织睫毛颤了颤。 虽然……秦砚北这些话听着有点暧昧,但他病情不稳定的时候, 本来就不能用常理看待。 上次被她撞见深夜发作, 他还不是白天刚跟她撇清关系,晚上就又抱又咬, 也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秦砚北只是在病重期间,适应了她带来的陪伴安慰,在她离开之后,类似需求药物一样需求她。 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这一点……她应该是能确定的。 云织终于完整地呼出一口气, 试着抓了抓秦砚北的小臂, 想让他放开好好说话, 不小心按在那片烧伤的疤痕上,她心一紧,手不禁松了一下。 她刚要撤开,手指就被秦砚北攥住。 他指腹很烫,把她扣紧,修长身体从后面无所顾忌地环抱着,唇齿不轻不重地在她肩上反复研磨:“云织,以后你有任何要求,或者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当面告诉我,不准再离家出走。” 云织很想跟他争辩,什么叫离家出走,那又不是她的家。 她最多算个借住。 但云织很快冷静下来,现在跟一个狂躁期的病人理论实在不明智,只会让他更失控。 她忍了忍心跳,让自己镇定,跟秦砚北说:“好,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比如现在,秦砚北,你能不能先放开,别这样对我。” 秦砚北受到这句话的刺激,拧眉抱她,双臂拢得更牢,咬得也比刚才重了,毫无商量的余地。 云织眼里沁着少许生理性的泪光,嗓子里不自觉带出一点控诉:“你可能把我咬破了,好疼。” 禁锢她的人动作停住,炙热呼吸从她肩颈边慢慢抬起,云织能感觉到,他目光像是凝成实体,在自己发泄过的地方审视着。 几秒后,秦砚北不言不语地再次朝她低下头。 云织本能地闭紧眼睛,等待更大的疼痛落到皮肉上,心里做好了再被咬就拼命挣脱出去的准备,宁可激怒他。 紧接着,施暴的薄唇就落到她淤血的地方。 然而他没有用力,就只是用微合的唇,轻轻碰着那些他弄出来的红,沉默温存,如同抚慰。 更像是……吻。 云织的血液开始往头上充,她被咬还能挺住,被这样柔软安抚的轻吮,连细枝末节的神经都开始不自在地跳动。 她脚尖暗暗蜷着,找准机会往前迈了一步,挣开秦砚北的包围,抬手捂住他反复流连的那一片皮肤,带着鼻音说:“你别仗着病情为所欲为,有些事不是解释过就能当完全没发生,我心态已经变了,既然都从南山院搬出来,就不想再……” “不想搬回去也可以,”秦砚北截断她的其他可能性,“我可以来你这儿。” 云织惊呆。 来……她这儿?! 她想着一个人住,别浪费,就只租了一个不到六十平米的小户型,一厨一卫,一个小客厅小阳台,外加一个比较宽敞的卧室,就没了啊! 秦家太子爷养尊处优,连南山院他都不太满意,能住她的小房子?! 再说重点是—— 秦砚北定定注视她,线条略上扬的眼尾有些发红。 他再次以站不住这种光明正大的理由,靠向云织,身高差轻松压制,单手揽过她的头:“马上除夕了,我身边的人都已经放假过年,郑阿姨回南方老家,方简去了德国,其他人更不用提。” 云织抓住漏洞:“司机呢?刚在小区外面的时候,司机还给你开车。” 秦砚北低声:“到你楼下以后,我给他放了假,告诉他今天晚上不用回来,现在车就在单元门外扔着,大半夜的,你要让我自己用这双残腿开回去么?” 云织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尤其这人是秦砚北,就更匪夷所思。 她咬唇不出声,尽力抵着他热度灼人的身体。 说到底,她跟秦砚北又不是恋人,吵架之后要千哄万哄,才能给对方好脸色,彼此作为单纯的施恩人和报恩人,她对秦砚北的要求本来也不高。 既然话都说清了,太子爷态度也放低,过来求她,她还摸到了他那块代表着救命的伤疤,又怎么至于要因为那个晚上的事,就铁石心肠到对他无动于衷。 她想报答他,这件事从没改变过。 以前不知道他需要什么,只能盲目,现在他明明白白说了,又处在病发期,就算是有点故意的成分在,她也做不到把他推出去不管。 云织为了撑住他,脸都涨红,吃力把他扶回沙发上,不太情愿说:“……反正我这里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你想住就住,只限今晚,我把卧室给你,我睡沙发。” 那个算上扶手只有一米八,还马上要塌了的沙发。 秦砚北一秒都没考虑,当场拒绝:“云织,我需要你,隔着这么远有什么用,你在我旁边,对我才有效。” 云织觉得自己就不该和重病患者讲道理:“……那我在卧室地上睡,有地暖,铺个被子就行了。” 秦砚北满腔燥意,拧眉盯着她。 上一次,她是让他抱着,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的,为什么现在关系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求她,她还是要分得这么清。 他的要求过分么,他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想要她的亲近。 渴死的病人一样,迫切想得到她的关心,拥抱,亲吻,甚至更过分的事,以前他冷语拒绝,现在如果她还肯乖乖贴过来,他就可以放任她予取予求。 云织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多半是想比照上次的情况。 她抿了抿嘴角,蹲下来仰头看他,眼睛温柔剔透,深处却又透着清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需要时间消化,而且……分开这些天,我也想通了很多以前做得不好的地方。” 我是来抱你的 第43节 “你说要回到过去,让我像从前那么对你,但我现在顾虑变多,已经不可能做到了。” 秦砚北垂眸跟她对视。 小姑娘穿着家居服,比平常看起来更乖软,头发被他揉得有些乱了,像白绒绒的垂耳兔,她在他腿边,每一点温暖气息都在勾着他,折磨一般想把她抓过来欺负索取。 她却告诉他,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秦砚北喉结向下压着,仿佛吞咽什么锋利的东西,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痛苦。 云织跟他把话讲清楚,就起身去卧室里铺床,庆幸这张床够大够长,不然他今晚可要受罪了。 她又多拿了一套被子,铺在床边空地上,都收拾好去扶秦砚北,回到客厅,云织才想起重大问题,她这里根本没有男人的换洗衣服,而且洗澡怎么办?! 秦砚北眼底有抹薄薄的血色,唇也比刚才苍白,云织看了几眼,心里莫名觉得难受。 她跑回衣柜边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以前给哥哥网购的一套休闲装,因为尺码不准太大了,又忘记退换,就一直压在衣柜里。 云织把衣服交给秦砚北,没想到他突然手指攥紧,凶神恶煞看他,简直要把她吃下去:“你哪来的男人衣服?!” 她理所当然答:“送人的,没送出去。” 秦砚北满身戾气,衣服在他手中快要弄破:“……云织!” 云织眼里水光闪闪:“给我哥的,不行吗。” 她把一个塑料椅子放进浴室,脸颊因为不高兴而有点圆鼓:“你自己洗澡,我扶你过去。” 秦砚北闭了下眼睛,把衣服叠好抓住。 他竟然在嫉妒。 只是因为一件不知道给谁准备的衣服,在看见那刻,心就不再受自己控制,被扎满细密的针,酸涩怒意,以及更重的,怕她也去对别人好。 云织不知道太子爷用一双伤腿怎么洗的,才十几分钟就打理干净了,头发被水浸过,少了些压人的阴沉气势,反倒衬出五官的过分优越来。 她搀着他,把他往床边带,然而刚靠近床尾,就被他出其不意一推,先倒在了床上。 云织一愣,赶紧爬起来,就看到秦砚北已经吃力地弯下膝盖,选择了她给自己预备的那个寒酸地铺,还冷着脸把被子往她床的方向扯了扯,近到不能更近,才略显嫌弃地躺下。 “别看,”他关了她的台灯,在黑暗里低声说,“再看就陪我睡。” 云织把话咽回去,抱着被子滚回床上,心里一直说不清什么感觉,七上八下的颠倒,她根本没有睡意,熬时间数着秒,听那道还算平稳的呼吸声。 她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从呼吸节奏感觉秦砚北应该已经睡了,才不安地轻轻翻过身,爬向床沿,想借着月光看他一眼,确定他的状态,可别半夜里出什么事。 上一次发作,他没这么容易熬过去。 秦砚北躺在地上,那道牵扯着他心神的体温和气息就在旁边不远,偏偏像隔着不能跨越的鸿沟。 她在被子里不老实地乱动,紧张蜷着身体,揪枕头的边角,他都能清晰感觉到,眼前勾勒着小垂耳兔在床上拱得乱糟糟的样子,胸腔里那些肆虐的焦躁,以及激亢神经牵引出来的进犯欲望,都在蓬勃作祟,折磨着意志。 他放轻吐息,希望她快点安分,免得他贪得无厌。 云织却完全不配合,在以为他睡着后,轻手蹑脚爬过来,伏在床沿观察。 月色模糊,不够照明,云织又不能开灯,努力离得更近点,想看他表情状态对不对,要不要给方医生发个信息报备一下。 正犹豫着,她伸出去想探他体温的手就被一把握住。 云织没有防备,惊得急忙往回收,但秦砚北的力量她根本抗衡不了,挣扎几下,就被他从床上扯下,用自己身体接住,收拢进足够宽大的被子里,揽到胸前。 云织被罩住,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温度,以及沐浴乳的干净草木气,偏偏这种味道在他身上,莫名都是侵略性。 她一时有点头晕,随即后背被搂紧,男人绝对算不上稳定的声音,磁沉地抵在她耳边:“织织,我说过了,再看就陪我睡。” 作者有话说: 太子:看清楚,她还爱我[猫猫骄傲甩尾巴,故作坚强] - 感谢在2022-05-24 01:28:04~2022-05-25 00:3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闻梨意倾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桐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人。 19瓶;包子、画船听雨眠、浮游绯尘 10瓶;听风 2瓶;重度番茄爱好者、椰子糖蛋糕、37575039、小马瑞得、佘微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云织觉得热, 地暖的温度本来就高,被子又严严实实盖上来,但跟不管不顾抱住她的那个人相比,这些又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像陷进一团不见底的海水, 挣脱没有效果, 反而被包裹更紧, 皮肤上每一寸施加上来的压力都无比鲜明,烧着灼灼热度,让人无处可躲。 他今天的沐浴乳和洗发水跟她是同款,可不但没有降低危险性, 还多添了一抹异样的旖旎,好像不知道从哪一刻起, 两个人竟然多了某种隐秘的勾缠。 寒冬深夜挤在同一个小房间里,共用浴室, 气息互相侵染, 无人知晓的黑暗中,他低低叫着她小名的亲昵。 云织大口呼吸, 尽最大可能跟秦砚北保持着空隙, 着急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状态怎么样,怕你万一出什么事又不吭声, 我不能及时发现。” 秦砚北嗓音越来越哑,慢慢重复:“嗯,我听到了,你害怕,怕我出事。” 云织其余的话卡住。 他这么说没有错, 问题是又说不上来的有哪里不对劲儿。 云织下意识补充:“大过年的, 你如果在我这个小出租房有个什么意外, 我对不起救命恩人不说,死几次都不够赔的。” 秦砚北的唇边若有若无蹭着她温软耳廓,类似于吻的轻触。 他肌理坚实舒展,四肢修长,在这个被子圈出的囚笼里,微蜷着身体轻松把她困住,仿佛终于将心念的猎物抓回巢里,看似慢条斯理,实际无比急切地准备侵吞独享。 “别解释了,”秦砚北脊背弯起,拥着怀中人,似亲非亲地擦过她脸颊,“我知道你在意我。” 他抬起手,蒙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说那些撇清关系的话,深埋进她颈窝中,执拗地沉声喃喃:“不管你怎么生气,跟我吵,告诉我回不到以前,我都确定,你在意我。” 云织不可能放弃他。 他也已经找不到回头路。 在分开的那些日子,在今天这个好像平平无奇的深夜,他清醒看着自己跳进深渊,对一个从前觉得没有可能的人,低头认输。 云织不想一直想逼他爱她么,哪怕他自己都觉得无比荒谬,但无论否认多少次,事实已经深扎进心里,不受控地朝他血肉骨骼中生根蔓延。 她最不切实际,也最难达到的要求,他已经给她实现。 秦砚北转过云织的脸,低眸盯着她,唇下压,印在自己盖着她嘴唇的手背上。 云织的氧气稀薄,实在逃不出秦砚北的钳制,就干脆退而求其次,艰难地在他胸前转过身,把背对着他,扒开被沿,冲破那种天罗地网似的包围感。 她压下心悸,短短几分钟脑子里过了十来种摆脱他怀抱的可能性。 然而她只是稍微往外挣动,身后的人就如同被刺到最痛的神经,反应极大,完全压倒性地把她拽回来,吐字沙哑:“别动,别走。” 威胁,警告,发号施令,更是隐忍的祈求。 云织是真的不敢再跑了,唇上咬出的牙印,她安分地静下来,试探握住秦砚北的手腕,闷闷说:“那你……别抱这么紧,我喘不过气。” 她停止抵抗,卸了力气躺在他臂弯里,心里明白他其实已经筋疲力竭,是在强撑着最后那些意志。 云织记不清过了多久,颈边烫人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 她发迹已经汗湿,小心翼翼摸过床头桌上的手机,亮度调到最低,给方简发了条微信,询问他秦砚北近期的病情,以及……她是不是真的对他治疗有用。 方简回得很快:“从你们吵架开始,他就脱离控制了,药物基本全面失效,就算短暂有效果,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反复,说到底根源还是受你影响的情绪。” “你当然对他有用,”方简以为小姑娘是不好意思,不确定自己对秦砚北的重要性,于是做了次好人,坦诚讲,“他的治疗本身已经到穷途末路了,是你到他身边之后,他才有了转机,你一走,他的精神只会加速崩盘。” 方简对外是全科医生,也是秦砚北的私人医生,实际上主攻心理,连续负责秦砚北已经超过三年,深谙他的病情。 云织虽然相信秦砚北的话,但亲眼看到方医生这么说,才有了真实感。 她缩在秦砚北怀里,实在没法忽略这种越界的姿势,又委婉地问方简:“他发作的时候,行为会很反常吗?比如……对身边人有过份亲密的举动。” 方简对着手机卧槽了一声,以为太子爷趁病把女朋友给怎么了,他这会儿要是拆台,岂不是找死。 于是一本正经回:“会,极度反常,渴求亲密,没道理可讲,他如果对你有什么过分的,希望你谅解,等他稳定下来,自然就能恢复正常了。” 云织总算稍稍放心,秦砚北这样果然是因为生病,不是……其他的。 等到明天早上他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他还是那个骄矜冷淡的太子爷,即使他真的需要她来治病,也不可能再放低态度,按他的性格,应该是直截了当提要求,让她必须照做。 云织分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被迫枕着秦砚北紧绷的手臂,鼻尖都是他身上的草木香,这一刻明明最亲近,又清楚知道是有时限的。 他的道歉服软和强烈需求,都像一场不满于她擅自离开的宣泄,等天一亮,就会回到之前。 唯一不同的是,她要顶着太子爷的威压,去辅助他治疗。 清晨六点,天际有了一丝微红,云织确定秦砚北睡得很沉,才耐心地一点点从他控制里脱离出来,蹑手蹑脚起身走出卧室。 她轻声准备了早饭,放进保温盒里,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脖颈上难以直视的殷红痕迹,找了两个创可贴盖上,留下一张纸条,穿好外衣悄悄出门。 今天就是除夕了,周边的商场店铺只有少数在照常开门,最多营业到下午三四点也要歇业,云织没有什么非要去做的事,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清醒过来的秦砚北。 昨天她说明白的那些话,他肯定还记得,就不用当面再重复了。 太子爷状态稳定之后,用不着她赶,绝对第一时间就会离开她那套小房子,后悔昨晚对她那么低姿态。 她等晚点再回去,零点跨年的时候自己煮一包速冻水饺,这个每一年都乏善可陈的春节,也就安安静静过完了。 云织不知道,她关门的一刻秦砚北就已经醒了,他手臂挡住眼,直到上面残留的气息散掉,房间里静得只剩下清晰的心跳声。 秦砚北撑身坐起,家里没有男款拖鞋,他赤脚走进小客厅,茶几上放着云织亲笔写的纸条,几个字简洁又疏离:“醒了记得吃饭,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秦砚北按按隐痛的眉心,刻意无视她字里行间的无情,低声笑了笑。 她倒是脸皮薄,一大早就又躲了,昨晚上也不知道是谁不睡觉趴床边看他,被抓包了还硬是要往外跑。 他反复回忆云织后来温顺伏在他怀里的情景,来压制心里层层叠叠的莫名空洞,那些没由来的失去感如同吸附在骨头上,一口口向里啃噬。 秦砚北阖着眼攥紧手指。 云织爱他爱得要命,留他住下,由他抱着过夜,还不够证明么。 她只差一句面对面的表白而已。 秦砚北吃完云织做的早餐,碗筷洗净,环视了一圈房子里的摆设,打电话让司机上楼送轮椅。 我是来抱你的 第44节 等回到车里,往下交代完今天傍晚前务必准备齐全的东西,秦砚北才有空想起昨天从江时一手里抢过来的那个纸袋。 云织亲手送给江时一的衣服。 秦砚北脸色冷郁,在后排拧着眉心撑开袋子,随便拨了拨,本来带着厌恶的视线逐渐凝住,转为掩饰不住的怒意,以及在肺腑间肆虐的酸涩。 袋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男装,居然跟上次那套剪裁出花样的情.趣装异曲同工,是套改版过的类军装制服,严正气质没剩下多少,从里到外明晃晃的都是特殊暗示。 领口崩开两颗的扣子,故意做紧能把手臂肌肉勒出凹痕的袖袢,腰间布料战损,能隐约露出肤色,下面的军装长裤笔挺,黑色皮带挂着枪扣,底下配一双军靴。 这能是正经给人穿的东西?! 云织给他买就算了,连江时一那狗东西她也能送这些?!当他死了不成?! - 云织上午去了画廊,店员已经放假,唐遥跟父母去北海道过年,猫也都送去了隔壁那家春节不休息的宠物医院短期寄养。 她一个人靠在窗边坐了一上午,想抓紧时间画画,总进入不了状态,挣扎了许久,还是坐车返回家里,想确定秦砚北到底走没走。 即使心理准备已经做足,知道太子爷必定早就离开,但拧开门锁看见家里空空荡荡的时候,她还是难以言喻地停顿了一下。 楼上楼下的邻居有些从中午就开始聚会了,鞭炮声一直在响,云织在门外站了片刻才进门,四处看了一遍,没看到秦砚北留下的痕迹,连用过的被子都折好放起来了。 云织垂了垂眼,意外发现她那张纸条被换了位置,贴在她床头上,她走过去撕下来,一行新添上去的字恣意张扬,写在她下面。 “有本事,自己在家盯着我。” 云织被气笑,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拾起来一看,是宠物医院那边负责人的号码。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接听,对方焦头烂额地求助:“云织,你家雁雁怎么回事,别的猫都挺乖,一点不闹,就它一直在折腾,从来了开始就没消停过,我估计是不适应环境,想你了,你要不要来看一眼。” 云织放心不下,马上抓起包跑出门,赶到宠物医院,雁雁一见她来了,小脾气果断消失,黏人地贴在她怀里喵喵叫,显然是不打算在这儿好好过年。 负责人无奈笑道:“这小猫之前受过伤,心理比较脆弱,需要你,你看要是方便的话,把它带回家照顾几天也行,等它平稳了再送回来。” 云织点头答应,反正她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带雁雁回去。 等宠物医院这边又给雁雁做过一遍系统检查,确认没有别的问题,天色就已经暗了,外面烟花腾空,照得玻璃窗上一片璀璨。 云织提着猫包走出医院,到家里单元门前的时候,收到了江时一的微信:“我们都在等你,你不来吗?” 文字下面跟着七八张照片,拍的是江时一准备的聚会现场,如他所说,人数的确不少,都是跟云织相处不错的熟面孔。 江时一在会所包厢里,叫人给他再拍几张照,他坐在沙发中间直视镜头,手里端着一个写着年份的蛋糕。 昨天他特意准备的那套制服,托老师的手给云织,再让云织交给他。 他见云织以前练习作的时候画过类似形象,本想借着联谊会后面的变装环节复刻出来,穿给她看,结果也没来得及。 今晚如果再不把她约出来,他真的就要失去耐心。 云织把江时一发来的新照片划到最后一张,信息又往上跳:“织织,抱歉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其实当年桐县的那场火灾,我是当事人。” 云织心跳骤然空了一下。 她握了握手机,没有冲动回复,提着雁雁放慢速度走进楼里。 失神的时候,她手无意识地点开微信朋友圈,里面拉不完的最新动态,都是菜色各异的年夜饭,馅料五花八门的饺子。 以及半个小时前更新的一张图,里面是一对中年夫妻,亲密环着年轻男生的肩膀,菜很丰盛,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 而后面墙壁挂着的那张全家福上,兄妹里的那个女孩子,早年被人用剪刀刮坏过,脸和身形都很模糊,直到现在依然没有被换掉,就那么讽刺又可怜地刺着她眼睛。 云织低下头,关掉手机,手背抵在鼻尖上停了几秒。 她看向单元门外,今晚又下了雪,路边种的树上落满霜白,像开了茂盛的花,她不自觉想起南山院温室里那棵开花的树,也是像这样,干净的白软盖满枝头。 电梯“叮”一声打开,云织把雁雁抱起,脸轻轻埋在它身上,小声说:“等下回去给你添好水和猫粮,我要出去一趟,晚上我们一起煮速冻水饺。” 到了十二楼,她把雁雁放回猫包,缓步走出电梯,钥匙插进锁孔慢慢拧动,门发出轻微的一点声响,向外弹开。 随着缝隙拉大,走廊的声控灯超时黑下来,室内透出的光线就格外晃眼。 云织愣住,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门,她倒退半步去看门牌号,确认完才觉得自己傻,钥匙都已经打开,怎么可能认错。 她沉在角落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上跳,紧握住门,呼吸发紧地拉开,客厅里一切陈设几乎全部改变。 租房临时买来凑合用的简易柜子消失,那个快要塌掉的沙发也不知道被搬去哪。 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家具一件不落地换新,她怔怔地脱掉鞋进去,脚下踩的地毯温暖柔软,包着她下陷。 奶黄色的沙发边上,堆着几乎占了半个客厅的大小包装盒,件件不嫌麻烦地打着缎带,就不只是商品,而是礼物,那些礼物的最上方斜插着一张简单的信纸,信纸上的字落拓嚣张。 “去港公出两天,给你带回点小东西。” 而信纸的旁边,放着一根枝杈。 新鲜饱满,是从南山院温室里新剪下来的一截花。 云织听到厨房里有声音,脚步乱了一下,抓着那段花枝,小跑向那扇虚掩的玻璃门,她按着把手,凝固两秒后一把推开。 厨房窄小,灯光就尤其通明,这样明澈的光线下,男人仗着身高腿长,疏懒地斜坐在白色料理台上。 云织喉咙动了动,先看到一双哑黑的高筒军靴,把他脚踝小腿的线条包裹到淋漓尽致,再往上是笔挺的军装裤管,因为坐下的动作,肌理轮廓放肆鲜明。 他腰间束得极紧,破损的布料盖不住皮肤,上身不肯好好穿,扣子敞开大半,袖口向上折起,上臂皮质袖袢嵌进肌肉里,凹陷处不可言明的色.气,勾得人鼻腔发热。 男人肤色苍白,却绷满蓄势待发的力量,而他筋络分明的匀长手指间,竟然捏着一只小巧的饺子。 云织视野里有片刻的模糊,问他:“秦砚北,你在干什么。” 秦砚北抬了抬眼,手臂略一划开,把腿边的面案露给她看,上面已经整齐排列了三行手工小饺子,个个饱满端正。 他一身制服,凛然威势里透着难言的欲.态,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客观来讲,在包我们两个人今晚除夕跨年的饺子。” 云织指甲压着手心:“还有主观吗?” “当然有。” 秦砚北的五官过份英俊深刻,黑瞳在灯下冷冷睇她,淡色唇边敛着,而后缓慢地向上牵起。 “主观上讲。” “我在哄织织开心。” 作者有话说: 江狗:以色事人者,能有几时好。 太子:老子弄死你! — 感谢在2022-05-25 00:37:59~2022-05-26 02:3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七啊、桐人。、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学习了吗、lzy113 10瓶;金身程咬金、延迟追赞 5瓶;重度番茄爱好者 2瓶;哈啾~、见南山、小熊春日绘本、檀、言殊、橘子酱、佘微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云织从进门开始, 心就在悬着,往里走的一路越挑越高,直到面对厨房里这个人的时候,已经莫名紧张得提到喉咙口。 等秦砚北淡然直视她, 弯出类似笑容的弧线, 说完那几句话, 于她而言,像在这个凛冬最冷的一个晚上,已经做好了跟往常一样独自度过寒夜的准备,那根拉扯到某个顶点的弦却突然间断掉, 心下坠进温热的潭水里,被无孔不入地裹住。 除了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的那几年, 这是唯一的一个除夕,她被拖出了孤身一人的夹缝, 由秦砚北硬抓着手, 触摸到一点春节该有的温度。 云织瞄到秦砚北耳根似乎有抹可疑的浅红色,才意识到他现在这身装扮实在太犯规了, 她睫毛不禁往下垂了垂, 有点想笑,鼻子又隐隐发酸。 这是干嘛, 太子爷那么傲娇的性格,不是应该恨不得把昨晚从记忆里剔除掉,收回那些低声下气的话,不再踏足她这小房子,直接提要求, 命令她去做什么才对, 怎么能……清醒地放低姿态, 这么坦然来哄她。 云织忍了几秒,天人斗争得难分胜负,最后心一横,眼前这幅画面堪称全球限定款,错过一次再也别想看见,还是不能浪费机会,多饱饱眼福才明智。 于是她又故作镇定地抬起头,从上到下再把秦砚北扫视一遍,无声感慨这也太还原太刺激视觉了,手指忍不住用力蜷着,蠢蠢欲动,想立刻马上回房间去拿画板。 虽然不太好意思承认,但她以前确实画过几张色图。 刚入行不久的那个阶段,为了赚钱,她会在网上接一些设定单,其中就有那么一次,对方提出想要帝国元帅军装战损色气风。 她画之前还挺为难,一下笔才发现如鱼得水,画完到现在时间很长了,依然非常喜欢,半夜在被窝里偷偷回顾。 结果现在高度类似的衣服穿在建模一样的秦砚北身上,她终于发现画笔底下展现出来的还是太弱了,跟活色生香的太子爷相比,那张画根本不够看。 他是真的帅,这么穿,也是真的欲气横生到不行,偏偏他又自带森然冷峻,完全撑得起原图设定里帝国元帅的气场,还特别居家的捏着饺子,几种强反差下来,云织再冷静,鼻息也有点热了。 这是什么梦想照进现实的绝美画面。 居然觉得很感动。 秦砚北不疾不徐把捏好的饺子放到面案上,手腕稳定,余光瞥着云织的表情,耳根那抹不自然的红在暗暗加深。 这女人,果然就是喜欢看这种不正经的! 江时一那狗东西又矮又瘦,能穿出什么效果,亏她还专门买给他去试,如果不是这身尺码小了,他穿着紧绷,不是比现在这样好看? 看她那没见过世面的,这就被勾住了,直勾勾盯着他还扫视全身,生怕他不知道她有多喜欢。 呵。 云织还是爱他,眼神这么直白,如果凝成实质,快把他身上衣服剥了。 秦砚北心底那些涌窜的不安稍稍压下,眼帘抬了抬,若无其事看她,还专门转过上身去拿新的饺子皮,借着这个动作,把她盯最久的,腰间那块战损露出肤色的地方尽情给她饱眼福。 啧。 女朋友怎么这么色。 他淡声问:“就那么好看?” 云织有点难为情地掩住鼻子,浅浅弯了弯眼睛,坦诚点头。 秦砚北时隔许久,再次看见云织朝他笑,他唇线绷紧,直接把那块破损的布料随手扯了扯,在刺啦声里露给她更多紧实肌理。 他眼睫半掩着,纵容说:“别那么小心翼翼的,要看就看个够,这次不给你限时,以后再想玩这种,不用买给别人,给我。” 云织快心律不齐了,嘴上想说够了够了,身体却很诚实,目光不受控地追着他紧窄腰线,转而意识到他有误会,清清嗓子解释:“我没买给别人。” 秦砚北蹙眉:“这不是你当着我的面,在礼堂送给江时一的?” 我是来抱你的 第45节 云织好笑说:“是我替老师转交的演出服——” 说到这里,她恍然发现其中的问题,演出服怎么可能恰好是她画过的人设,又被江时一从礼堂拎了出来,大概是他特意做的,设计想让她看他穿。 云织想象一下江时一换上的效果,手臂有点起鸡皮疙瘩,再看眼前面色冷然的秦砚北,又觉得是无可比拟的画圈天菜。 就的确……差得很大。 云织本想回家换身衣服就去找江时一,听他说清楚当年火灾到底什么情况,这一刻突然淡了下来。 江时一是当事人,难道秦砚北不是?要论最了解真实过程的,不应该是救她命的秦砚北本人吗? 她如果真想知道什么,问秦砚北就好了,何必带着不情愿的心,要离开这个今晚很暖和的家里,去外面找别人。 秦砚北心底那些掏出的空洞被云织简单几个字抚过,他眉眼里习惯性挂着的薄薄一层霜彻底破裂,扬手想叫云织过来。 他还来不及感受被女友独一无二对待的满足感,客厅里就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声猫叫。 云织一怔,这才想起她刚刚着急过来,把猫包放在了茶几上,雁雁估计是等急了。 她匆匆跟秦砚北说声抱歉,就转身快步跑回客厅,打开拉链,把雁雁拎出来,抱在怀里抚着毛轻声哄。 雁雁仰起脑袋,亲密拱了拱云织的下巴,伸出粉红舌尖轻舔了一下,叫声比之前软了八个度。 秦砚北无声跳下料理台,拉过轮椅出了厨房,第一眼撞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爱他爱得要命的女朋友,几分钟之前还沉迷于他的身体,此时此刻,竟然被一只不知道哪来的猫蛊惑,尤其那猫还软绵绵趴在她胸前侧过头,圆眼睛不友好地看他,甚至有点猫科动物挑衅的意味。 云织是侧对厨房,没发现秦砚北出来,小声逗猫:“雁雁乖点。” 秦砚北缓缓抓紧轮椅扶手。 用这种逗弄的语气,让他乖?! 她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但在此之上,又有另一种更难以接受的预感往上攀升,无形地箍住咽喉。 雁雁朝秦砚北喵了一声,云织才转头看到几米之外的轮椅,上面英俊的帝国元帅脸色阴沉,跟包饺子的时候判若两人。 云织以为他不喜欢猫,就把雁雁举起来介绍:“这是我画廊里的猫,年纪很小,有点黏人,之前跟苏兆的纠纷,就是因为他踢了这小家伙,它腿受伤很久不能走路,今天除夕,它在外面待不惯,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来,雁雁——” 云织握着两只小猫爪,对秦砚北挥了挥。 秦砚北胸口里微微抽缩着,刻意不去想云织话里的细节,冰凉地抿着唇注视她。 又叫他砚砚,怎么她今天胆子大了! “——雁雁,那位是秦先生,你礼貌点,问声好。” 云织话音落下,尾调带着惯有的温绵,她似乎害怕陌生人吓到小猫,为了安抚,又低下头亲了亲它的耳朵,才搂着它,抬眸望向秦砚北。 秦砚北盯着一人一猫,极力想从云织的神色里挖出更多对他的爱意,以及“砚砚”两个字一直以来代表的私密亲热,他牙关压着,指节扣到棱角锋利,慢慢问:“你说这只猫叫什么?” 云织自然而然回答:“雁雁,出生不久取的。” 她惊奇察觉到了其中的重点,略带歉意说:“跟你名字里的字同音了,你不要觉得被冒犯就好。” 秦砚北尽量克制着呼吸的节奏,不至于让自己暴露出更多情绪让云织亲眼看见。 原来她还知道同音?! 所以她的意思是,砚砚是这只猫吗?!那些电话里的担忧,心疼,描述的如何受伤需要照顾,她又天天搁在心里想的,是它?! 怎么可能。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养的猫,就偏偏跟他叫同样的名字,还一脸无辜地装作刚发现,是不想太多感情被他揭开,怕自己在恋爱里落了下风么?! 秦砚北收敛着心里的狂风骤雨,扬手叫云织:“织织,来。” 这个称呼身边很多人在叫,云织早就听惯,但每一次从秦砚北的口中说出来,她都无法适应,稍显局促地咬了下唇。 可能是他口吻低缓,意外的有些温柔,云织犹豫一下,还是拎着雁雁走过去,站在他腿边,俯了俯身,询问看他。 秦砚北手臂抬起,像是轮椅意外失控,把控不住方向,顺带似的揽过了她,将人带到自己腿上。 云织呼吸一重,单手抓着他肩上的衣服,军装的肩章硌手,她疼得一颤,被他反手一把拽住,皮肤短暂的摩擦,像早已铺好的密密电路骤然刮出通向四肢百骸的微麻。 秦砚北专注看她,漆黑眼瞳有如深潭,近距离问:“这猫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 云织感觉到了无法言明的威胁感,精神绷起,咽了咽如实说:“当时母猫产崽,一起生了两个,就取了成对的名,一个叫雁雁,另一个——” 秦砚北捏了捏她细细的腕子。 如果另一个叫北北,他可以原谅她。 就算这猫生在她跟他正式认识以前,但毕竟她暗恋他已久,又不能接近,寄情到动物身上,把对他不能宣之于口的爱,分给猫一点,他还勉强能够接受。 对秦砚北来说过于漫长的沉默之后,云织别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澄清。 “因为那时候两个小猫崽对电视里的大雁有反应,所以为了省事就——” “一个叫雁雁,另一个叫大大。” 作者有话说: 太子:凭什么不叫北北?!今天,现在,立刻改名叫北北▽皿▽ - 感谢在2022-05-26 02:33:17~2022-05-27 01:1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落、哈哈一笑、4032708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26507 30瓶;酸酸甜 15瓶;甜朵 5瓶;37803505 3瓶;画船听雨眠 2瓶;想当姐姐心上人、不告诉你、橘子酱、檀、48593713、月亮發酵成酸奶·、林不林.、37575039、46389416、言殊、四七天才毽球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面积不大的客厅里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陷入沉寂。 下午刚换过的家具摆设, 地板上堆积成小山的礼物,以及那支含苞待放的花枝,都像随着带它们过来的主人一起凝固下来,集体被云织的三两句话冻结成冰。 气氛太过怪异, 云织想忽略都难, 她还被迫坐在秦砚北腿上, 手里抱着雁雁,本来想尽快下去跟他保持合适距离,这会儿也不敢擅动了。 云织都能感受得到,她压着的那双长腿, 肌理过分紧绷坚硬,昭示着太子爷风雨欲来。 她抓紧时间分析眼前局面, 思来想去的结果只能是秦砚北对“雁雁”这个名字不满。 其实可以理解,古代皇亲贵胄都不喜欢旁人跟自己的名字有同音, 等于是犯忌讳, 何况今天同音的还是一只猫,太子爷从小养尊处优, 不爱听很正常。 云织咽了咽, 把雁雁抓紧,体贴说:“我保证, 是大雁的雁,不是砚北的砚,不过秦先生你要是实在听着刺耳,我就不在你面前喊它了。” 秦砚北心脏处传来清晰的麻痹感,如同悬浮着的数万根针突然同时扎进来, 刺破了一切他为她找好的理由, 铺垫上的借口, 直直刺入跳动的血肉里。 一个称呼而已,看起来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起初的痛感也是轻微的,但那些针连成片,不容喘息地往里深入,越搅越疼。 他直视云织的眼睛,里面清澈透底,找不出丝毫关于“砚砚”存在过的证明。 所以真相确实就是,猫是雁雁,两个字跟他完全无关,他只是没有任何特别的秦先生?! 她现在连“砚北”都不肯叫了,以前他听过的那些动情表白,她都是对着一只腿脚不好的猫?!看见那猫不能走的时候,她就从来都没想起过他是吧! 秦砚北抓着云织手腕的力气下意识加重,他捏住雁雁的后颈,不管它同不同意果断拎开,把云织转过来,强迫她跟他对视。 他咽下喉咙间的苦味,脊背笔挺,忍耐着不在她面前弯折,沉凛逼视她:“对你来说,我就只是一个秦先生?” 云织有那么几个瞬间,被他眼里深到看不懂的情绪吓到,她斟酌着说:“秦先生是敬称……” 在南山院的时候,她叫他砚北来着,可是这毕竟刚刚修复关系,叫那么亲切有点不自然。 秦砚北冷笑:“我什么时候需要你叫我敬称!” 云织注意到他眼角很隐晦的一点血丝,虽然不懂因何而起,心却不自觉酸了酸。 太子爷已经都已经来陪她过年包饺子了,倒也没必要那么疏远,于是配合地改回以前的叫法:“……砚北。” 哪想到秦砚北根本不能知足:“再换。” 云织愣了,还能换什么? 秦砚北看着她一脸茫然无辜的样子,心口被无形的手重重捏出裂痕。 不是爱他吗,不是把他看得最重要,命都可以不在乎吗! 为什么要让他跟一只猫吃醋…… 她能不能把他的位置摆正确,让他能看见她的心意,别这么卑微地被她三言两语折磨。 云织被危险感压迫着,忽然福至心灵,不太敢确信地吸了口气,壮起胆子试探叫:“……砚……砚砚?” 被丢到一边的雁雁喵一声就冲上来,委屈抱住云织的拖鞋。 秦砚北再次把它拎开,鼓胀到极限的心被刺破,喉结动了动,哑声要求:“再叫一遍。” 云织震惊到屏住呼吸。 他真是这个意思! 这么说来,太子爷不高兴的点在于,砚砚是他的小名,却被一只猫给叫了,这才生气的?! 云织倍感歉意,极度诚恳地叫了他一声:“砚砚,对不起啊,我事先真不知道,原来——” 秦砚北垂下眼帘,出其不意地靠向她,揽着她后脑压在自己肩上,让她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其他的不用说了,”他有预感,没一句是他想听的,她说越多,他心底的洞越深,被咬得面目全非,之前坚信的东西好像都开始摇摇欲坠,“你只叫那两个字就好。” 就当做,是她主动这么叫的。 就当做,一直以来的砚砚都是他。 云织抵着他肩膀,他脖颈上跳动的脉搏很近,一下一下震动着她。 她说不清原因,莫名感受到了他的难过,犹豫几秒,还是小声说:“砚砚应该是你最亲密人叫的,我这样不太合适,就还是叫砚北吧。” 秦砚北淡嗤,掩住发红的眼角。 就她事多,就她脸皮薄。 我是来抱你的 第46节 都已经叫出口了,还非得跟他要一个“最亲密人”的身份。 她就是在委婉求爱,想得到一个他亲口的明确认可。 小心思,还以为他看不出来。 秦砚北不由分说揽紧云织,着魔般汲取她身上清甜的暖意。 雁雁是猫又怎么了,不影响这女人爱他爱得患得患失,她怕拿捏不住他,才这么忽冷忽热,以退为进,明知他想听什么,就是忍着不说。 她一定是。 ……也必须是。 外面有鞭炮声响起,有些吃饭早的人家开始煮饺子了,云织这才想起厨房里的那些饺子,忙推了推秦砚北,希望他放开:“……你的饺子,再不管都要塌掉了。” 他的钳制被扯松,云织抓住机会从他腿上跳下去,两个人分开之前,她身体顿了一下,恍惚间像是有一个很轻的吻,在她头发上贴了贴。 云织自嘲,这是什么杞人忧天的错觉。 秦砚北病重归病重,精神状况再不稳定,需要她当做浮岛,不受控地做一些身体接触,但也不至于来亲她。 他那样的性格和身份,不可能对她有别的想法。 她未免担心太多了。 云织领着雁雁进厨房,捡起面案上剩的饺子皮,回身朝秦砚北晃了晃,弯眉笑着,屋顶柔和的灯光在她睫毛上涂满碎星,她声音轻绵:“砚北,你这么厉害,包的很好。” 秦砚北在阴影里定定看她。 她脚上穿着毛绒拖鞋,长发挽起,手指沾了面粉,就算没有灯,她本身也是他黑暗里的发光体。 这束光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握到,已经冲破轨道,大肆点燃他封闭的世界。 又怎么能……不是属于他的。 秦砚北觉得自己像个病入膏肓,将要濒死的重症患者,眼里别无其他,只有他的药,他警告自己冷静下来,敛住眼里泛滥的贪欲,转动轮椅靠近云织。 他学着自己从前没遇见她时那些正常的,不受任何动摇的样子,洗了手接过她的面皮,把面粉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低声说:“谁让你动的,等着吃就行了。” 云织的脸被他涂花,忍不住失笑,歪头问他:“真的什么都不用我做?” 秦砚北盯了一眼她翘着的唇,唇齿干涩灼烧着,淡淡呵了声:“让你做啦啦队,你行吗?” 云织表示她保证完成任务。 她闲不住,去换了家居服,给雁雁添了猫粮和小零食,回来给秦砚北打下手。 云织一边帮忙烧水一边偷瞄他,发现他这包饺子的手法应该是今天现学的,特别教程式的板板正正,但成品又极好。 聪明手巧,长得又帅,这个年她真是很有眼福和口福。 饺子下锅的时候,云织收到很多拜年的微信,唐遥发的最多最长,语音里吵吵闹闹,听不太清楚,有几句特意加大了音量,倒是听得很明白。 “——织织,你今天不要太冷清了,哪怕就一个人,也要把年过热闹!不过酒就别喝了,你一喝醉就把人当猫撸真是超级可怕!” 唐遥大笑,随即想起云织身边根本没人,想撸也撸不了,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拿的那箱果汁吧,超好喝我跟你说!一咪咪酒味而已,我发誓完全没影响,反而增加口感,你今晚要不试试,别舍不得喝,年后我再给你搬。” 云织记起来,唐遥的确给她搬过一箱,她看着太贵,一直没忍心碰。 她又瞄了瞄蹙眉给她准备年夜饭的太子爷,人家都出饺子了,她也总得表示一下诚意,毕竟是难得热闹的除夕。 云织去柜子里找到那箱果汁,拿了两瓶出来,瓶身上都是意大利语,她不太懂,前前后后也没看到什么明显的酒精标志,于是放心摆上餐桌,一人倒了一杯。 饺子端上来的时候,电视里的春晚正在歌舞表演,秦砚北抬手把音量调低,小半盘饺子拨进云织碗里,看似不在意地说:“尝尝,难吃就忍着。” 云织笑着夹了一个咬开,虾仁的鲜香填满口腔。 她怔住,之前一直没留意是什么馅,居然……是她最喜欢,也曾经勾画过要跟他一起在除夕吃的虾仁。 秦砚北瞥她:“傻了是不是,愣着不咽,就你那点偏好,当我看不出来?” 云织眼睛被热气熏着,有丝丝泛酸,而下一口,她齿间硌了一下,咬到一枚崭新干净的硬币。 秦砚北唇边扬了扬,又压下去,若无其事说:“运气不错。” 云织低下头。 哪里是运气不错,明明是他特意放进她碗里的。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除夕有硬币的那个饺子,都在哥哥碗里,哥哥不吃,也会是别人,有一年宁可喂了家里的小狗,都不会给她。 和奶奶过年的时候,奶奶不信这些风俗,也不爱放,她当然不会提,只是曾经午夜梦回,为一个很幼稚的硬币偷偷失落难受过。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除夕的夜里,饺子热气腾腾的白雾中,咬到了那枚以为永远不会有的硬币。 云织眼睫垂得很低,把饺子吃下去,笑着说:“那我把运气分你一半。” 话音还没落,一张带着体温的纸巾就盖在她眼睛上,秦砚北低淡的嗓音很近:“调料够咸了,别再加盐。” 纸巾慢慢被润湿,云织没有伸手接,就让他这么按着,很快就笑眯眯抬起脸,当做无事发生,把果汁杯子递给他:“那不如喝点甜的。” 玻璃杯在滚滚热浪的冬夜里相碰,云织喝得很大口,小半杯直接咽下去,深深觉得唐遥诚不欺她,是的确好喝,还算配得上太子爷的口味。 酒味多少有一点,也跟唐遥说的一样,基本可以忽略。 秦砚北始终在看她,吃得少喝得也少,云织有些贪甜,给自己又添了两杯,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才渐渐察觉到不太对。 但在意识到的同时,那些对酒量好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云织这种酒量基本等于零的小菜鸡而言是灭顶之灾的酒精含量,堆积到了一定程度,忽然在她身体里爆发,侵吞她的意志。 云织知道糟了,撑着所剩无几的那点清醒,起身就想躲进卧室,才一往起站,就腿软地又滑了下去,软绵绵靠回椅子上,脸颊通红。 她着急瞪着秦砚北,太子爷冷峻锐利的轮廓在她视野里开始模糊,怎么看……都像一只买不起的名贵大猫,骄傲漂亮,威风凛凛,只在世界名猫的图册里有幸见过。 云织撑着太阳穴,用力往里按,再一抬眼,秦砚北已经逼近她,伸手来探她的额头。 他眼睛漆黑慑人,她好像恢复了片刻理智,含糊喊了声:“不用管我,让我——” 之后的细细碎碎讲不清了,随即她醉得更凶,看到的一切都在微微扭曲,雁雁在脚边放大,但也大不过就在她面前,体温很高的秦砚北。 他肤色白,短发整齐,五官标致英俊,在云织雾蒙蒙的醉眼里面,简直就是千年难遇的极品大猫。 云织忍不住凑上去,贴近了看他深黑的眼睛,轻轻说:“……你长这么好看……有没有主人?” 她醉了之后吐字不清,最后两个字含糊在嗓子里,语调比平常更软糯绵甜,带着一点委屈似的鼻音,睫毛上还挂着零星的湿漉没有擦干。 秦砚北坐在轮椅上,能清晰感觉到她炙热的呼吸。 他手指慢慢握住轮椅,眼睛紧紧箍着她,喉结往下压。 地暖温度太高,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鬓发和脖颈间有了薄薄的汗意,随着线条起伏,贴合着皮肤往下缓速蔓延。 云织不能自控地伸出手,触摸到他睫毛,又沿着额角向上,抚摸他一丝不苟的短发,完全是撸猫的模式,爱不释手来回揉了两遍,有点惊奇地咕哝:“啊……比别的……硬。” 秦砚北闭了一下眼,手指轻轻扣住她双颊:“织织,你清醒么。” 那果汁明明没什么味道,怎么醉成这样,酒气这么重。 雁雁在旁边急得要死,扒着云织的腿,尽量大声地喵喵叫。 怎料到了云织耳朵里,这种又萌又讨宠的猫叫声,就应该是从眼前这只英俊大猫的嘴里发出来的。 他看着高冷,被摸,居然还会叫。 好可爱。 叫了,就是接纳的意思,可以更过分。 云织长发散开,落在肩上,微红的鼻尖上也有了一点汗珠,她仰头盯着秦砚北,微翘的眼尾添了平常少见的脆弱软媚,偏偏眼里又清泠无辜,水汽横生。 她胆子更大,勾上秦砚北的后颈,往他身上凑了凑。 随即腰就被他一把扣住,拉到怀里。 云织呼出带着果汁清甜的酒气,撞在秦砚北胸前,她有点疼,眼睛湿淋淋地控诉:“你是不是……猫粮吃太多,怎么……这么有力气……” 她发泄似的把大猫又撸了一遍,停在他耳边,轻缓蹭着他发热的耳廓,怔怔地低喃:“你的毛,好少啊……” “不要自卑,”驭猫狂人云织贴心地安慰,身体前倾,揽着男人肩膀,唇很温柔地贴过去,盖在他原本应该毛绒绒的耳骨上,气息炙烤着,“我……我不嫌你。” 她像对待雁雁完全一样的哄法,顺着脊背把人摸过一遍,唇又软软压在他额头上,她安慰的音调里夹着一点南方软语,沁着那人千疮百孔的心底,如同在给他浇灌最求之不得的解药。 秦砚北手臂上的筋络已经绷得狰狞,俯身抱住云织,忍无可忍地把她往身体里压。 云织逗猫很有一套,店里脾气最差的,也是她裙下臣。 她指尖从他耳垂划到颈侧,捏住他下巴,按照坏脾气猫的习性,抚了抚他抿成线的唇角。 云织眼帘沉沉往下垂,醉意朦胧地乖巧笑着,嗓音拖得又软又轻,经验丰富说:“越是……骄傲的猫,其实越想……被亲,我……我知道的。” 她有些脱力,撑不住地压在秦砚北跟前,白皙手指摆弄了几下他锋利收紧的下颌,而后在他嘴唇边很耐心地温柔落下吻。 有什么在这个夜里轰然爆开。 所有还在矜持着,控制着,勉力压抑克制的东西,在女孩子低下头的那一刻,都再也无可收拾,碎成尘粉。 秦砚北抚着云织的头,把她摆正,等她第二个本该还压在嘴角的亲吻落下时,就不偏不倚,盖上了他的嘴唇。 心脏狂跳到像是失去知觉。 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一下一下撞击肋骨的酸痛,在炸裂着紧到临界的神经。 云织逗猫,不会多吻,随即就抬起脸,懵懂看他。 秦砚北搂着她的背,要再次咬上她的唇,她却动作更快,往上努力抬了抬身体,包容地把大猫环抱住。 恰好十二点整,窗外烟花巨响,照亮深浓夜色,电视里的钟声忽远忽近。 秦砚北眼里泛红,扣着云织的手,低哑问:“织织,新年到了,你还有没有,我没给你实现的要求。” 云织放松地拥着他,顺了顺毛,迷茫睁开眼,小声说:“跟雁雁……” 雁雁嫉妒得背毛炸起,一听到云织喊它,赶紧跑过来,委屈巴巴叫着。 秦砚北眼睛盯着它,无声呵止,雁雁初出江湖,体会到某种不可悖逆的血脉压制,呜咽着扭过身。 云织声音越来越低:“有个家就好了。” 大年初一的凌晨,秦总助理还没从酒席上下来,就诚惶诚恐接到了太子爷的电话,听筒里的声音含着很陌生的沙砾感,并不平静,低低交代:“天亮以后沟通几个品牌方,我要定枚戒指,急用。” 助理小心问:“秦总,能问问是什么用途吗,我也好跟他们提前说,免得中途耽误时间。” 烟花腾空声中,纷乱的吵闹笑声里,助理听到秦砚北回答:“求婚戒指。” 而后电话挂断。 青大附近这片平常的居民区里,十二楼那扇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特别的窗口之内,秦砚北站起身,抱着醉倒的云织,漆黑眼里映着外面烟花下坠的点点斑斓。 我是来抱你的 第47节 他很浅地笑了一下。 “抱歉。” “家这东西,我也没有。” “我给你戒指,织织,你记得要收。” 作者有话说: 太子傲娇睥睨:……喵。 —— 求婚戒指已经来了!那什么什么还会太远吗! —— 感谢在2022-05-27 01:12:32~2022-05-28 01:4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4638941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967115 10瓶;画船听雨眠 5瓶;禾黍、言殊、44912858、梨子、毓瑾硫年、446664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云织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旁边的地铺上没有人。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生无可恋回想昨晚醉酒之后的情景,她好像失去理智对他伸出了罪恶之手, 后面多半还有更过分的, 但她已经想不起来。 云织扯被子把头蒙住, 想死地蜷成一团,在黑暗里摸出手机,颤巍巍给唐遥打了个电话。 唐遥睡意朦胧:“织织,这么早给我拜年?” 云织揪着枕头欲哭无泪:“我喝醉到底什么样子, 特别反常吗?” 她只在唐遥面前醉过两次,过后唐遥的反应激烈, 反复勒令她绝对不能在别人面前喝酒。 提起这个唐遥就不那么困了:“我昨天说你把人当猫撸,那都是客气的, 实际情况简直少儿不宜, 你不光撸,还摸头摸背, 又抱又搂, 加上言语调戏,最过分的还会亲人脸, 平常怎么驯猫的,你就怎么对人!” 云织不死心的寻求一点别的可能性:“醉的两次都这样吗?有没有偏差?” “没有,一次比一次过分,要不是了解你,我都要怀疑你想掰弯我, ”唐遥开了句玩笑, 又说, “你要是再醉第三次,我估计会更严重。” 她说完,转念觉得云织的语气不太对,忽然严肃问:“等会儿,你突然问这干嘛,你别告诉我,昨晚那个果汁你也能喝醉?” 云织已经石化在被窝里,怔怔回答:“……嗯。” 唐遥当时就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你是一个人在家吧?!没别人是不是!” 云织已经不想活着爬出这个被窝了,她失神窝在床上,社死地把自己身体卷紧,眼前飞速划过了各种自杀他杀的方法,最后绝望喃喃:“……不是一个人,我跟秦砚北一起过的年,我可能活不过今天了。” 唐遥爆出一句极度亢奋的粗口,云织乖乖去挂电话,免得她再说出什么惊天言论。 挂断的前一瞬,唐遥争分夺秒地大叫:“织织!秦砚北今天要是发火,我就啥都不说了,但是他如果全盘接受!你想想!他是不是对你——” 云织头疼欲裂,手一抖,还是挂了。 这边刚挂断,唐遥的微信语音就紧跟着发过来:“织织,我知道你性格内敛,遇到你认为超出你应得范围之外的事,都会本能往不可能的方向想,但是你真的很好,人又特别漂亮,漂亮到我见过那么多拼命捯饬自己的豪门千金,都不如你。” “没人能抵挡住我织织的魅力,太子爷也是人,”唐遥难得认真,“你不要妄自菲薄。” 云织缠着被子,头昏脑涨地咬紧唇。 唐遥不了解秦砚北的病。 但她知道。 在两个人还不算太熟悉的时候,秦砚北就因为发病,在书房里抱她咬她,要求她一起过夜,总不能说,那个时候太子爷就对她有意思吧? 彼此相处到现在,除了昨晚他把她拉到腿上之外,她跟他最亲密的接触也就跟那天夜里差不多,而且拉到腿上这件事,当时也是他轮椅失控导致的。 其他的照顾和哄,太子爷不是一直这么面冷心软吗,尤其现在确定她能辅助治疗他,他本来就很孤单,因为她熟知了他的隐秘病情,对她亲近,就能说是爱情吗? 何况她还特意问过方简,那么专业的医生都说了,秦砚北发病的时候确实会特别反常,需要陪伴。 如果她拿着这些证据,去问秦砚北“你是不是对我有别的意思”,或者“你是喜欢上我了吗”,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云织低头审视自己,她承认,原生家庭的影响会让她心底里深埋着自卑,她这些年做的每一点努力,都在拼命消除那些把她指向低谷的东西。 她在尽一切可能改变自己,积极乐观,但也不代表,她能轻易去猜测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可能爱上了她这个在学校里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学生。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外表再阴沉暴戾,骨子里也有温柔善良。 她不能因为他善意的包容,就觉得人家居心不轨啊。 太子爷可从来没表示过对她有什么情愫。 云织头发滚得凌乱,当务之急,还是昨晚上她侵犯了秦砚北。 门外轮椅声骤然靠近,云织一慌,裹着被子坐起身,如临大敌盯着门板。 太子爷不客气地一把推开,身上穿着难得一见的运动装,在大年初一的暖煦晨光里冷冷勾唇:“现在知道难为情?” 云织差点当场跪了,嗓子轻颤:“我……真不是故意的。” 秦砚北上下打量她。 这女人醉了一晚上,现在长头发蹭得乱七八糟,连点口红都没涂,怎么还能这么踩准他的审美。 也许因为接过吻了。 看着更不一样。 秦砚北黑瞳里浮上一点浅淡笑痕,目光在云织唇上盯了两秒,喉结稍稍滑动。 看她怂的,就算故意喝醉也不敢承认,不过他这次倒是相信她无心,她真要是有故意的胆子,这个早该给他的吻还至于拖到现在?! 云织紧张观察他:“我到底把你怎么样了。” 秦砚北哂笑:“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现在问我?” 云织想拿把刀比在喉咙上:“……亲你脸了吗?” 秦砚北直视她说:“没有。” 云织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太子爷继续不疾不徐说:“亲的是嘴。” 晴天霹雳。 云织一口气没喘匀,眼泪是真的给呛出来,她呆坐在被子里,脸颊通红,哑声要求:“要不你弄死我吧。” 厨房里烤箱在响工作完成的提示音,秦砚北面无表情抬了下眉梢,一句话说得四平八稳:“弄死你?那我不活了?” 云织愣了,实在没办法把太子爷的语气理解成什么暧昧情话。 正常人听来……他的意思都是,你死了,谁来治疗我吧。 秦砚北紧盯云织的反应,看她又缩了回去,根本不像他预想中那样,得到他的鼓舞,来跟他正式表白,清醒吻他。 ……云织你要不要这么没用! 秦砚北心口闷胀,赌气似的扫她一眼,转动轮椅往厨房走。 云织一见他莫名生气,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想再多跟他道几句歉,结果太着急,没注意脚下,被床尾乱放的拖鞋绊到,直接就朝着轮椅踉跄过去,紧急关头她下意识地求生,细细手臂从后面一把勾住了秦砚北的肩膀借力。 秦砚北得到了女朋友的背后抱,唇边这才缓缓上挑,纵容地拍了下云织的手背。 “……砚北,”云织惊魂未定,鼻音又轻又懊恼,“我保证,真的是意外。” 秦砚北捏捏她指节。 行了,撒什么娇,他能理解。 昨晚刚趁醉吻过他,她今天害臊。 他可以给她缓冲的时间。 但毕竟是她先爱的,只要她能鼓起勇气,当面正式跟他表白一句,随便任何一句。 他就给她订婚戒指。 等有了未婚妻的身份,她就不用再左右顾虑,可以肆无忌惮做她一直想做的事了,拥抱,接吻,使用他的身体,跟他做到最亲密。 他都配合。 - 云织如履薄冰过了两天,秦砚北没有想从出租屋离开的意思,更没有要弄死她的打算,只是偶尔意义不明地深深看她嘴唇,但从不多言,像在默默等她来做什么。 她稍微放心之后,唐遥那些话又回到耳边。 云织一边否定,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多想,又没法张口直接问他的心思,只能尽量照料他,维持他情绪的稳定。 可她心里很清楚,她跟他至多保持现状,不能继续往下发展了,再越界,可能真会牵扯不清。 她作为报恩人,头脑必须清醒,唯一的任务就是报答,帮助他康复。 如果搞出暧昧,那是她的失职,好像就坐实了别人背地议论的那些话,她想假意报恩,实则就是来攀附的。 云织找机会跟方简沟通,直截了当问他:“砚北的腿,预计还要多长时间能走路?” 方简按照跟秦砚北原定计划的时间,答复云织:“再过一个多月吧。” 再过一个多月,秦砚北也要对秦震收网了,伪装腿伤就将失去意义。 云织又问:“他的心理问题,什么样子算是明确地好转?” 方简如实说:“一般来说,能保持两个月完全不发作,期间一直情绪稳定,正常工作生活,那就可以说是阶段性恢复,后面再辅助其他治疗,很大希望能控制住。” 云织心里有数了。 两个月,她照顾他腿伤痊愈,帮他心理达到阶段性恢复,后面的事方简就可以替他解决。 他不再需要她,她就等于报完了救命之恩,可以放心走了。 两个人的世界原本就相隔云泥,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那些若有若无的丝线,随着彼此距离拉开,自然会在无形中扯断消失,回归既定的轨道。 她又何必想太多。 我是来抱你的 第48节 大年初三过完之后,秦砚北再次提出让云织跟她回南山院,这次云织没有拒绝,她已经目标明确,要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完成这次报恩。 秦砚北略感意外:“这么乖?” 云织有点好笑:“我是要报答你,又不是要虐待你,怎么能让你总跟我住在这儿。” 秦砚北听她说过很多次“报答”,但连自己也说不清原因,这一次分外刺耳。 他跟她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何必还拿所谓的恩情做借口,那些昭然若揭的爱意,需要掩饰么? 车从小区里启动往南山院开,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云织想起那晚江时一在这儿等她说的那些话,随口问身边的男人:“砚北,你当初冒险去救我,就不怕自己有危险吗。” 秦砚北皱眉看她。 还演起来了? 他查过,云织确实经历过一次爆炸火灾,但资料显示是由救援队带出来的,并没有什么恩人,他不深问,她居然还主动提? 他心忽然踩不到实处,颠簸着下落,嘴上无波无澜:“我怕过什么?” 云织一想是这么回事,太子爷想做的事就做了,哪有那么多顾虑,救人是他的本能反应。 她还想多聊,秦砚北手机这时候响起,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隐约听见对方说“您要求的太高,需要去拍卖会等符合条件的裸石”、“成品大概一个月”等等。 秦砚北冷声回了一句:“太慢。” 对方诚惶诚恐,改口换到二十天之内,他才勉强接受。 接到这通电话的半个月后,品牌方的设计师加紧赶制,把这枚大克拉数的求婚钻戒做好,专机送到国内。 品牌方不敢耽搁,在货到之前就通知秦总助理,表示傍晚之前一定可以把戒指送到秦总手上。 秦砚北在国家设计研的办公室里,刚结束一场核心会议。 散会后,他牵头的设计团队副手肖瑞第一时间跟上来,关了办公室的门,低声说:“砚北,你预料的一点没错,这么长时间过去,秦震总算藏不住,露出真实目的了。” 作为秦砚北这边的亲随,肖瑞是除了方简之外,为数不多几个清楚内情的人,他不单在设计院位置稳固,秦家那边的眼线也都在掌握里。 他细无巨细汇报:“秦震最近往实验基地那边伸手了,别的弄权都是次要,跟你想的一样,他最终目的就是要拿到你的设计数据,卖给美国的公司。” 秦氏是国内规模最大的飞机制造商。 但飞机,尤其民用大型客机的研发制造本身就不是国人的强项。 目前全球先进水平的大型客机核心技术都掌握在欧美几大龙头公司的手里,国内航空受制于人,各大航空公司只能从国外高价订购,其中遭受的困难和不得已一直都是公开的现实。 秦氏早就接到独立研发设计制造大型客机的任务,瓶颈了几年,是在秦砚北回到秦家,正式接手实权开始,才有了重大突破。 那时候整个秦氏高层都在投反对票,觉得国内就做不出独立的大型客机,不应该过度浪费人力物力,只能依赖欧美,既然技不如人,受点气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秦砚北一脚踹开秦氏会议室的大门,他连西装都懒得穿,衬衫懒懒松开两枚扣子,就那么修长清瘦,一身恣意的野烈,站在圆桌主位上无法无天冷笑:“有什么做不了?” 别人做到的,他就能做得更好。 直到今天,始终装作中立的秦震终于按捺不住,把手伸向了秦砚北的技术核心。 肖瑞厌恶说:“秦震只想舔人家欧美公司现成的东西,战略合作私下里谈了一堆,一旦你研发成功,他的财路就断了。” 秦砚北直视他,说的却是:“监听录音。” 肖瑞一怔,不太自然地说:“……这次损坏了,没录音,反正重点就是秦震要——” 秦砚北沉声打断:“拿出来。” 肖瑞脸色凝重地低下头,慢慢按亮手机。 监听秦震是一直进行的,但老狐狸防备心极强,能有效监听的机会非常有限,以前每次肖瑞都会给秦砚北完整录音,这次—— 肖瑞犹豫地点开了播放。 录音最开始还没到重点,先是秦震由远及近的轻蔑笑声,与平常表现出来的温雅大相径庭。 “——是,才华,手腕,能力,这些确实有目共睹,但整个秦家上下,凡是知道内情的,又有谁没在背后骂过一句,秦砚北算什么秦氏的太子爷,说到底,不过就是一条被亲生父亲扔到山野的狗,实在没办法才捡回来罢了。” “他妈孕期就被抛弃,得了躁郁症,这东西遗传的概率可不低,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能正常,加上他从小就没人管,我大哥哪里把他当成过亲生儿子看。” “扔出去,让他跟着那个倒霉妈自生自灭,他在外头不就是条餐风饮露的野狗,要不是大哥后来的两个儿子都没那个命,活不长,秦砚北怎么可能回得来。” “你以为老爷子现在看重他,就是对他好?不过也是权衡利弊,选了他当继承人而已。” “看着养尊处优,长这么大没被人爱过,能有什么正常人性,还吹天才,天才就是固执地非要搞什么独立研发?跟国外继续合作不好吗?” 肖瑞实在听不下去,额角跳着青筋,冒着被秦砚北收拾的险,把没播完的录音给关了。 “……砚北,”肖瑞咬牙说,“后面别听了,反正他意思你已经知道。” 从录音播放起,秦砚北视线就转向窗外,盯着对面相隔不远的游乐场,他记得旋转木马的方向。 肖瑞以为他会动怒,以秦砚北的脾气,连这个手机都不能幸免。 但秦砚北只是拾起来,漫不经心给他扔了回去,抬眸看他,漆黑眼瞳幽深,里面恍惚有光,他淡嗤:“你以为我在意?” 他不在意。 他更不是没被人爱过。 这世上有织织爱他。 对他已经足够。 他本来不需要感情这种累赘,被爱有什么重要的,只会徒增麻烦。 但对方是云织,她带着酒气的唇轻轻吻上他的时候,他存活的这个世界里,就再也不会有比被爱更好的东西。 秦砚北起身:“秦震那边按计划走,我有事出去。” 肖瑞追问:“什么事?” 秦砚北看他一眼,薄唇破天荒弯了弯:“取戒指,我快订婚了。” - 秦砚北懒得等品牌方来送,亲自去了门店,正好戒指刚刚送达,大区负责人小碎步地跟在轮椅边,把丝绒盒小心翼翼打开,递到太子爷手里。 他垂眸盯着盒子中央火彩璀璨的钻戒,指腹略微抚过,碰到戒壁内侧嵌刻的字母。 手机一震,方简例行来询问心理状况,秦砚北觉得他不需要回答,直接把戒指拍了张照片,给方简发过去。 短暂的沉默,秦砚北退回到主屏,难得耐心地等。 方简那边随即疯了似的噼里啪啦发信息,各种感叹号的询问在通知栏不断往外跳,秦砚北唇边的弧线始终保持,下拉点进去,飞快输入跟肖瑞说过的那五个字:“我快订婚了。” 然而发送出去的一瞬间,他才看到上方聊天框里的记录,以及最顶上的好友昵称。 不是方简。 也并没有那些激情追问。 只有乖巧柔顺的语句,和昵称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小织女。” 秦砚北的手指猛然绷紧,骨节发出轻微异响。 在方简疯狂发消息的同时,云织也给他发来了一条微信,说的是:“砚北,你几点回来?我有点小感冒,想早点睡了,抱歉今天不能照顾你。” 她混在方简的消息中间,在他点进去的一刻,避开了方简的众多留言,进了跟她的对话框里。 秦砚北心脏如同被透明绳索勒住,立即去撤回这条消息,以云织的胆小和迟疑,她多半不会觉得他是要跟她求婚,而是会分析成,秦家给他安排了其他门当户对的女人。 她敏感,又那么爱他,如果看到,会是什么心情。 但在秦砚北撤回的同一时刻,甚至连撤回成功的提示语都没有来得及显示完。 云织就给他发来了一条回复。 鲜明刺眼。 ——“真的?!太好了!我要恭喜你!” - 车开进南山院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整栋房子安静得了无生息,楼上属于某个人的卧室,春节后每天都会亮着灯等他回家的窗口,今天因为早睡,只有一片漆黑。 楼下留了夜灯,暖黄色的,却莫名透出刺人的冷意,让人不想直视,怕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被它灼伤。 秦砚北没有坐轮椅,沉默地上楼,手压在云织的房门上,金属把手从冰凉到滚烫,终于被缓缓按下。 房间里只有女孩子清浅均匀的呼吸,他脱了大衣,等一身外面的寒气散掉,才一步一步走近床边,轻缓抚了抚她散开在枕头上的长发。 云织侧身睡的,背对着他,身形轮廓纤细单薄,露出的皮肤在夜色里瓷白到隐隐有光。 秦砚北曲起指节,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不热,那些从收到微信起,就已经毫不留情向里勒断的绳索,再也无力强撑,把割裂的心脏从半空重重扔向地面,摔出一片血色。 他吐息有些重,比夜色深浓的眼睫压低,挡住瞳仁。 “是不是又要我教你……” “应该怎么吃爱人的醋。” 秦砚北嗓音极低,类似耳语,他身上沾染的冷迟迟退不下去,向里侵染。 他闭上眼,缓慢躺在云织身边,放任自己深陷进她的气息里,从后面把她细窄的腰身紧紧抱住。 男人唇线抿着,把她搂到胸前,戒指盒子在掌心里发热,把他苍白皮肤硌出殷红的凹痕。 他贪恋轻吻着她微凉的后颈,声音沙哑。 “织织,戒指已经买好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表白。” “我等不下去了。” “就明天,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太子:织织,你爱我好不好。 - 感谢在2022-05-28 01:40:34~2022-05-29 02:2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落、小仪qaq、哈哈一笑、46389416、平行悖论、2696981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pure 37瓶;阔阔吖 30瓶;馒头喵 10瓶;青木梨 7瓶;小巫婆 3瓶;檀、若许、毓瑾硫年、重度番茄爱好者、言殊、社会主义接班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是来抱你的 第49节 第36章 云织睡得不好, 半梦半醒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身体被什么抗拒不了的力量绑缚住,深重痴缠得难以呼吸,她迷迷糊糊难受地轻哼了两下, 那道禁锢才迟疑着稍微放松。 今年春节过得晚, 正月十五之后就逼近春天, 这个时间段乍暖还寒,尤其容易感冒。 云织身体本来就偏弱,自然没能幸免,从昨天开始犯懒没力气, 今天傍晚突然加重,什么都做不下去了, 只想卷着被子睡觉。 她在睡之前,不过是很日常地给秦砚北发了一条微信, 想过他很多种回复的内容, 但没想到会得到他亲自通知的,他要订婚的消息。 云织发完那条恭喜, 就像石沉大海, 秦砚北没再回过来别的话,她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裹好被子想尽快睡着,但那条微信里简短的几个字总在眼前反复回闪,把昏沉的困意一点点强行抽离。 她在将黑未黑的天色里睁着眼,环视一遍房间里自己的东西,想着最近该找个时间把这些都打包整理起来了, 她住在南山院的日子, 应该没剩下几天。 秦砚北的腿稳步恢复, 他的心理状况从春节去找她开始,也一直没出现过异常,按方简说的,是阶段性恢复的征兆,很有希望。 她原本计划着两个月一到就搬走,现在看来,秦砚北已经要订婚了,那她的存在,就显得多余且尴尬。 他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她可以留下尽心照顾,但如今他有了未婚妻,她就算跟他再青白,整天住在人家家里,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以秦砚北的性格,应该没人能强迫他做不情愿的事,那他答应订婚,必定是很喜欢对方,以前没听他提过,也许是刚认识不久就确定心意了。 云织素白的脸陷在枕头里,笑了一下,这样一来,秦砚北有了心爱的人,当然就用不着她了,她可以放心离开。 幸亏她那几天忍住了,没有因为一时的猜测就去问秦砚北是不是喜欢她,要不然简直太羞耻,这才几天过去,事实就已经清楚摆在她眼前,他对她只是病情需要,他即将订婚。 也许,秦砚北是看出了她多想,才会特意来告知她的。 云织是高兴的,为恩人欣慰,想着他以后有人陪了,病情就不会轻易发作。 但她说不清为什么,人总像在半空漂浮着,怎样努力都踩不到地面,心也跟着悬在胸腔里,有极其隐秘又细小的钝器轻缓挤压着,她明明应该忽略掉,可又能轻易察觉到那些莫名的涩和胀。 云织不理解自己,怎么报恩看到曙光,还矫情起来了。 她跟他始于恩情,结束于他康复且有了归宿,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短暂相遇,尽力偿还,再各自回到应有的世界里,以后时光漫长,渐渐忘记对方,就算偶尔想起,也会发现没有什么再去回忆的理由。 她总不能因为得到过他的照拂和温暖,就舍不得走了。 云织咬了下手指,压死心底不该有的波动,闭眼入睡,下定决心尽早收拾行李,走之前,最好把温室里的菜和树也移走,不要让未婚妻误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最后这些天,他再帮秦砚北做好收尾的康复,让他双腿能站起来,心理状况平缓地去出席订婚宴,就当是她给他的订婚礼物。 云织隔天醒过来,意外发现自己好像出了很多汗,家居服上也都是褶皱,显然是被大力压出来的。 她怀疑自己是感冒严重,睡不安稳乱动才弄成这样,下床洗漱的时候,不经意看到颈侧有几抹很浅的红痕。 就像……被某人吮咬出的印子。 但这次红痕位置很偏后,角度刁钻,她拿了几个小镜子来回照,也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样,盯太久眼睛反而快花了,越看越不像,应该是脖子不舒服,梦里自己无意识捏的。 她试着又在旁边用力捏了几下,别说,还真是高度相似。 云织舒了口气,警告自己保持清醒,秦砚北傍晚才通知她要订婚,估计忙都忙不过来,昨天不见得回家,怎么会大半夜潜入她房间咬她。 想什么呢。 云织打理好自己,就找出行李箱,把不太必要的东西先收拾起来,只剩下常用的留在外面,随时装好了就能出发。 她拉开门想往外走,被走廊里的情景吓了一跳,天色有些阴,像是酝酿着暴雨,房子里的灯只开了几盏,照不到的大片昏暗里,停着一把轮椅,男人沉默坐在上面,黑漆漆的眼瞳目不转睛注视她。 他脸上看不出半点要订婚的愉悦,五官深邃,比往常更冷冽。 云织敏感瞧出他状态不是很对,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快步迎上去:“砚北,你怎么在走廊里,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砚北没回答她的问题,静静开口:“我想当面问问,关于订婚,你除了微信里那一句,还有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 云织走近,确定他身体没有不适,精神也平稳,才略放下心,斟酌着说:“我希望你过得好,跟你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要幸福感强,不管身体还是心理的问题,都能解决。” 他低声哂笑,眼睛牢牢锁着她:“真心喜欢的人?” 云织自然而然点头:“就是你的未婚妻,虽然我没见过,但能被你放到心上的,肯定特别出色。” 秦砚北原本保持稳定的嗓音在几句话里迅速哑下来:“就这些?没有其他话了?” 现在家里只有他跟她,她在装大度给谁看! 连吃醋都不知道表现出来的女人,以为这样表面上故作云淡风轻,就能让人心疼么?! 哪个男朋友会愿意看到自己恋人在得知订婚消息的时候,给出这样无所谓,甚至还祝福的反应?!她到底会不会谈恋爱!会不会在适当时候表达出自己的在乎! 是不是非要他做得更过分,逼到她眼前,她才肯对他说实话。 一句表白而已,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三五个字,他都能够接受,对于她就有这么难吗! 云织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已经消失的某些念头又隐隐卷土重来,她攥了攥手指,遵从本意说:“那提前祝你……订婚愉快。” 秦砚北冷笑出来,眼廓不为人知地泛着灼热。 他转动轮椅往楼下走,而云织从始至终也确定不了即将订婚的太子爷,究竟为什么会气压低成这样。 她脑补得再多,甚至想象出了太子爷跟未婚妻吵架,回家来找她寻求安慰这种戏码,但也想象不出她正常的一句祝福,对于秦砚北来说就是可以割肉刺骨的锋利□□。 云织准备好了要加速跟南山院告别,然而从这天开始,秦砚北一反常态,长时间留在家里,几乎从早到晚跟她在一个屋檐下。 青大还没开学,学校附近没什么流量也不用着急去开画廊,她基本都是留在家里,这样两个人就等于朝夕相处,而秦砚北表现出对她多度的需求,稍微长一点时间看不到她,就含凶带怒的要求她立即出现。 云织心惊胆战,觉得秦砚北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她打电话给方简,方简没往别处想,权当是小情侣的情趣,笑着说:“这不是要订婚嘛,别看他虚张声势,其实特紧张。” 云织半信半疑,可也勉强说得通。 他的不安,来自于即将得到的幸福。 只是总不出去陪未婚妻,这样真的好吗。 云织为秦砚北的婚事操碎了心,一对上太子爷能把人生吞活剖的森冷双眼,又不敢多劝,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砚北把各种订婚仪式相关的团队都叫到南山院来,当着她的面,选礼服选地点定细节,她想走还不行,必须在场。 不让未婚妻看,却让她盯着,他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直说。 云织局促地陪着,硬着头皮目睹太子爷根本不把钱当钱,一个订婚仪式,排场已经过分奢华精心,好像他生怕哪里不够好,让未婚妻不满意。 秦砚北没有一刻不在关注着云织的表情和眼神,捕捉每一次可能为他而生出的波动,想从她细微的一颦一笑里,找到她在默默吃醋的证明。 他最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去刺激一个人,尤其是他的爱人。 从最初叫团队进家门,他就在她面前无声起誓,只要她肯说句好听的,跟他坦诚心意,他绝不会再做这种自己都看不上的事情,任她想怎么惩罚补偿,他都情愿。 但云织从未抗议过,就那么安安静静,望着他跟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即将到来的订婚仪式。 秦砚北没有特意避人,秦家太子爷不日将要订婚的消息也就悄悄在圈里子传开,凡是听到的没有一个不震惊,到处打听女方是谁,哪家的千金有这种本事,能把秦砚北给拿捏住,哪怕就是一场商业联姻,都已经算得上奇迹。 最后不知道从谁口中流出去,说太子爷的神秘女友,只是个背景简单的普通大学生。 一石掀起千层浪,秦氏的董事会为这个闹得不可开交。 云织没有什么上流圈子的渠道,就算是唐遥,也没法第一时间得到这种更高层小范围的新闻。 她对外面的风浪一无所知,算算日子,被迫跟秦砚北在南山院里已经超过十天,终于看到太子爷换上正装出门,以为他的紧张平息了,结果他朝她抬手:“过来,跟我去公司。” “我去公司?”云织犹豫,“对你影响不好吧。” 秦砚北森森看她:“你不是说来报恩么?连我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愿意做?” 云织语塞,反正恩快报完了,她也管不了他几天,那还不如顺着他,让他因为订婚引起的这些波澜尽快平复。 真没看出来,太子爷谈起恋爱居然是这样的,在乎对方到心神不宁,为了一场订婚,他已经不吭声地方寸大乱了。 车开到秦氏总部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云织透过车窗看着经过的各类豪车,欲言又止。 她如果真的就这样上去,像什么样子,集团里那么多人看到她跟在快要订婚的秦砚北身边,还不知道会传什么闲话。 秦砚北看出她迟疑为难,闭了闭眼,忍耐住想把她随身携带,控制她自由的极端欲望,在她后颈上抚了抚:“……你在车里,半小时后再跟助理上楼。” 他先去清了场,没人打扰,她就不会这么忧心忡忡了。 云织被他碰过的地方泛起热辣,等他下车,自己反复揉了揉,还是觉得滚烫。 她翻出平板电脑勾图,想转移注意力,余光却偶然瞥到停车场边缘,从她车窗的角度,刚好能透过车跟车之间错落的缝隙,看到那边远处的小范围情景。 而就在这个小范围里,出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从春节就没再见过的江时一,戴着一副大框墨镜,从一道玻璃侧门里进入秦氏大楼,虽然只是很快闪过,但毕竟熟识好几年,她相信不会认错。 江时一跟秦氏有什么关系?家里生意往来? 云织只是疑惑,并未挂心,直到十几分钟后,秦震从同一扇门里走了出来,面上好像带笑,径直上车离开,她才若有若无地生出一抹异样感。 但思想来去,这扇门谁都能走,江时一和秦震之间也看不出有什么牵扯,更深的家族往来,她又不懂,多猜测也没意义,只要这两个人对秦砚北没影响,她也不用当回事。 只是想起江时一口中的“我是那场火灾的当事人”,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二十五分钟过去,秦砚北的助理赶到车库,弯腰对云织笑:“云小姐,秦总让我们半个小时上去,时间快到了,跟我来。” 同一时间,秦氏总部大楼三十六层,秦砚北的办公室外,站着一个身穿全套当季奢牌职业装,身材火辣,五官明艳的年轻女人。 她手中的稀有皮爱马仕里装着秦氏这一季度最大合作商的企划书,按照秦总的行程安排,比预定时间提前抵达,来办公室意图跟秦总面谈。 秦砚北却根本没让她进门。 负责的副总在工作台边诚惶诚恐,满头汗地解释:“秦总,确实是对方公司临时换人过来,我沟通过,对方表示她就是最适合的人选,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好像是她跟您有什么渊源,我以为您认识她,就放行了。” 渊源? 秦砚北拧眉。 副总刚说完,桌上手机就响起,来电人是程决。 程决向来负责盯住他身边那些不清不楚的女人,也一直处理得及时干净,没有过错漏,包括从前秦震安排过来的棋子,甚至也包括最初的云织,都在程决信息链的掌握里。 电话接通后,程决的声音已经异常到有些扭曲:“砚北,我这边刚拿到消息,不敢耽搁,马上就给你打电话了,你肯定还记得,那天酒吧里我跟你说过,秦震安排了一个美人计放你身边,那女人暗恋你多年,还是青大的……” 秦砚北没耐心应对他这些废话,“嗯”了声就要挂断。 云织的事,件件都是他亲身经历,还需要重复? 程决却慌张地加快语速:“当时云织恰好出现在酒吧里,又说那种很让人误解的话,加上后来调查的信息基本都对得上,所以我认定云织肯定就是那个女人,但是……” 秦砚北悬在结束通话上的手指,在这一刻突兀地停住。 “但是咱们的人报给我最新消息,秦震安排的这个人……因为出了意外事故,住院了几个月销声匿迹,前些天刚痊愈,就借由秦氏的合作公司出现,名正言顺来跟你认识了,她……也是青大的,暗恋你七八年,跟秦震有很多私下接触,我们已经拿到了证据……” 秦砚北的咽喉如同被透明的手死死扼住,阻断一切赖以为生的氧气。 我是来抱你的 第50节 程决懊恼地低声:“至于云织的那张照片,刨根究底之后,多半是一次巧合,秦震去青大找那个女的,司机走错路,遇见了云织帮忙……” “砚北,”他死的心都有,颤声喃喃,“云织应该,根本不是秦震安排的那个眼线,她没有居心叵测,在那天见面之前,也并不认识你。” 秦砚北骨节绷得苍白狰狞,手机屏幕几乎在掌中握碎。 他按住桌沿,冰凉木料在指腹下烧起高温,随着门外越来越近的女孩子脚步声,以及助理小心翼翼的“云小姐”,他慢慢朝门口的方向抬起眼睫,错落掩映下,里面乌沉的瞳仁已经漫上一层灼红。 作者有话说: 太子:织织,你能不能骗骗我。 - 感谢在2022-05-29 02:27:30~2022-05-30 02: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仪qaq、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为什么我的名字显示不 30瓶;打瞌睡的小熊.、bsydlp、难书 10瓶;:d 7瓶;大菠萝 5瓶;听风、抹茶玛奇朵、暖暖的味道 2瓶;梨子、重度番茄爱好者、最近喜欢陆以诚、画船听雨眠、若许、井井、檀、言殊、我爱读书、兮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云织跟着助理走进秦氏总部大楼的时候, 进的是专用通道和电梯,路上基本没有闲杂人。 偶尔有秦砚北的人匆匆经过,看到助理身旁竟然带了女人,再想到最近太子爷订婚的消息, 不管在外面怎么见惯风波处变不惊, 也难免露出诧异, 不约而同停下来让行,态度恭谨。 云织走在这种环境里,本身就很局促,一看到别人的反应, 更觉得自己出现在秦砚北的公司实在太不合适了。 就算她见到的都是秦砚北的亲信,不会出去乱传闲话, 但只是在心里想着她或许跟太子爷有什么暧昧关系,都不值得。 云织有点挣扎地顿了顿脚步, 想给秦砚北打个电话, 问问她是不是非上去不可,前面的电梯响了一声, 门打开, 方简从里面出来,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碰上熟悉的人, 云织放松了一些,方简一看这场面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秦砚北这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小未婚妻带身边了,特意把人领到秦氏总部来炫耀,随便董事会怎么腥风血雨的,他什么时候在乎过, 就是无所顾忌, 要把云织明明白白官宣给那些人看。 秦砚北病那么重, 他一度以为治疗希望不大,状况只会越来越糟,直到谁也挽救不了,他彻底走极端,没想到太子爷这恋爱谈得竟然这么顺利,要是真结了婚,应该就更稳定了,说不定还真能好。 方简对云织怀有感激,走近她体贴地安慰:“没事,不用紧张,我刚在楼上看过砚北,他等你呢。” 云织猜方简是过来例行查看秦砚北情况的,对外看腿,对内看心理,这会儿旁边经过的人都已经走了,助理也知趣地保持开一点距离,给她跟方简留出说话的空间。 她抓住机会问:“他目前状况怎么样?离康复还远吗?” 方简是从看情侣的角度出发,见云织这么担心,以为她订婚前对秦砚北还有什么顾虑,于是实话实说:“从春节前去找你到现在已经超过一个月了,他一直很稳,没有发作征兆,最近是因为要订婚才有点波动,都属于正常。” 云织追问:“算是阶段性的恢复了?” 方简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可以这么说,虽然还没到两个月期限,但我相信这么发展下去,没有问题。” 等正式订婚,秦砚北的正面情绪提高,那就更好了。 云织提着的心重重落下,得到方简这句肯定的答复,她就有数了。 心理方面,秦砚北已经走入了一个平稳期,再深层的恢复,以她的能力估计也做不到,需要更专业的治疗,现在只等秦砚北腿伤康复,她的报恩就等于圆满完成。 方简感慨:“云小姐,这都靠你,以后也要拜托你多照应他。” 云织颊边露出一点温浅的笑痕,摇头说:“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以后他会有更好的。” 未婚妻的贴身照顾,肯定比她要周到得多。 助理脸上露出着急,云织不欲为难他,跟方简告别,随他进了电梯,也没再给秦砚北打电话。 方简刚才说了秦砚北在等她,估计是真有什么事,而且都得到了他好转的确切答案,想着之后见面的次数已经在倒数,那秦砚北想让他做什么,就别忤逆了。 电梯停在三十六层,刚转过走廊拐角,云织就远远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非常亮眼的年轻女人。 走近之后,女人闻声回头,朝云织挑眉一笑:“也是来找砚北的?他没空,先等着吧。” 助理不知道情况,也懵了,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打量。 云织手指攥了攥,有点意外,这么长时间,她还没见过有女人出现在秦砚北身边,而且语气熟稔,叫的是“砚北”。 女人也在观察她,弯着饱满的红唇问:“你是秦氏的员工?哪个部门的?” 助理想替云织回答,直说这是秦总特意请上来的姑娘,云织下意识拦了一下他,怀疑眼前的女人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未婚妻。 能光明正大出现在秦砚北的办公室外,话里话外透着主人视角,对她若有若无的敌意,而且一看就出身很好,明媚自信,身材样貌都没得挑,跟秦砚北很配。 不像她,站在秦砚北旁边,身高差那么大,气场也完全不合,一看就是矜贵名品大猫和他系着围裙的小饲养员。 原来秦砚北喜欢这样的姑娘。 云织弯了弯眉,指甲无意识压着手心。 他眼光真不错。 云织轻声说:“我是设计部画图的,秦总有事找我,应该很快,不耽误时间。”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秦砚北的问题,降低自身威胁性才是最好的,而且太子爷最近陪未婚妻那么少,可别把人气走,要是临订婚老婆跑了,那可要他的命。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弹开,自动向内开。 云织一眼看见坐在工作台后面的秦砚北,心莫名震了一下,觉得他有些异样,眼角很红,那抹颜色太突兀,她距离不算近都注意到了。 云织本能地想直接进去,转念想到旁边的疑似未婚妻,又迟疑了。 两个人同时在门口,主宾还是要分的吧,她要是表现得太熟悉,让太子爷闹感情纠纷怎么办,谦让总没错。 她乖乖错开了一步,客气又坦然地抬了抬手,礼貌询问:“我不急,您先请?” 秦砚北被衣料覆盖着的身体看不出异常,但裸露的脖颈和手背上,青色筋络鲜明地绷着,他压紧的齿间逐渐涌上淡淡的铁锈气。 在见到云织的一刻,这些煎熬本来应该得到缓解,但她却站在门口,仿佛无所谓地随意退开,让出位置,试图撮合着他和一个半点不相干的女人。 云织总是乖的,不争不抢,安安静静陪着他,然而现在的乖,如同挂满倒钩的利器,毫无缓冲地往他身体里刺,扎到最深。 扎到……他记不清从哪一天开始,空洞大得已经被捅穿了的心脏。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吗。 就算…… 就算程决刚拿到的消息是准确的,从认识的第一天起,或许全是巧合,或许最开始就是秦震带着目的在设圈套误导他,他确实一直在误会云织。 她以前跟他素不相识。 她从未对他有过勾引撩拨的企图。 她干干净净,所有的纯稚无害都是真的,不曾对他用过心机手段。 那就能代表他感受到的重视和爱意,她对他的关注,悲喜,为他无条件付出,她的抚摸拥抱亲吻,全部都是假的么?! 她来到他身边,这么无微不至,总要有一个符合逻辑的原因! 秦砚北太阳穴里像被刀刃翻搅着,云织总挂在嘴上的某个词猝然间轰鸣,把岌岌可危支撑着的世界震出满眼裂纹。 ——“我想报答你。” 但报恩不是她的借口么?他从来没有救过她,哪来的恩!她又是从来听来的这份恩情! 云织对秦砚北的情绪很敏感,偌大办公室里气氛凝得人发憷,她咽了咽,不确定他这次是对谁来的,应该……不是她,那是另一位吗。 太子爷的感情果然不容易。 她试探着问:“要不……我去给你们倒杯咖啡?” 简单的一句话,彻底点燃堆积如山的干柴,秦砚北干涩的唇间溢出冷笑,盯着她厉声问:“云织,你来我面前把自己当保姆助理么?!” 云织怔住,指甲往皮肉里压得更深。 她旁边的女人本来想往里进,笑容都已经摆好,这一刻却惊惧得脸色发白,侧目吃惊地看向这个自称是设计部的姑娘,穿得素净,脸上也没什么妆,校园剧里白月光女主角的纯净感,完全不像能跟秦家太子爷扯上联系的。 但从来都铜墙铁壁的秦砚北,现在的的确确,眼里全是她。 女人忍了忍怕,不舍得放弃大好时机,挽挽鬓发说:“砚北,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你在青大的时候,我是你学妹,刚上大一,经常在——” 男人毫无温度的视线掠过她:“出去。” 女人嗓子一哽,转换话题:“可以不聊过去,我今天是带着企划书过来,代表——” 秦砚北靠向椅背,上位者的沉凛威势带着懒得收敛的暴烈攻击性,一字一字:“我叫你滚出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没有可能,听不懂?” 女人脸色这下完全变了,膝盖不由得发软,抓住门框,被看清形势的助理上前一把扯出去,顺带颤巍巍地带上门。 云织的心跳声在耳中不断放大,她说不清是因为秦砚北的凶暴,还是意识到了别的什么,只知道有些东西好像真的偏离了轨迹,在朝不受控的方向冲撞。 刚才那位不是未婚妻吗? 那未婚妻到底是谁? 他明明应该处在最幸福的阶段,为什么眼里会露出这种……穷途末路一般的绝望感。 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凝滞空间里只剩下她跟秦砚北两个人,她还没等开口,秦砚北就定定看着她问:“织织,你来酒吧找我,是跟我第一次见面?” 云织愕然,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慢慢点头:“是。” 他眸中那抹刺眼的红像在她一个简短的答案里加重。 云织快要喘不过气,他才再次启唇,已经哑得明显:“当时很吵,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云织更莫名,还是照实回答:“我记得我说,秦先生,我是来报答你的。” 报答两个字,仿佛悬在头顶的利剑,在她平静坦诚的泠泠目光里,断了绳索挥向秦砚北。 是报答。 她乖巧温驯,坚韧清明,哪里会在见到一个男人的时候,说出抱他这样的字眼。 云织从来不是抱他的。 他当时确定没听清吗?确定没有过质疑?还是说,从那个处在悬崖边的晚上开始,他见到她,就在心底最隐秘处,期望着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云织挖空心思也猜不出秦砚北到底出了什么事,问这些过往又有什么意义,不都是他自己经历过的? 秦砚北说:“织织,你过来一点,太远了。” 云织那股脱轨的预感越来越强,唐遥说过话也重回耳边,她不太敢靠近,踟蹰了一下,就这么自然的小动作,他却像受到重创。 我是来抱你的 第51节 她不忍看他这样,还是朝他走了几步,靠得越近,他身上的压迫感就越重,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像在肆意折磨他。 秦砚北眼底血丝盘绕,凝视她:“那个晚上,你都对我做过什么。” 她上来就摸他的手,搭讪留电话,跟他回家后,捏着那种用品暗示他,不成就改打感情牌,在亲手做的蛋糕上画心,都能一笔勾销?! 云织有些吃力地呼吸着,认真回忆:“你救过我的命,又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在酒吧替我解围,我很感激,看你要走,怕你腿不方便,就跑过去扶你,还想把电话留下,方便我们沟通,希望你能接受我报恩。” “你果然心地好,大雪留我在家里过夜,我想着你雪天腿疼,应该需要换药,怕你嫌我脏,就找了个一次性手套去帮你,可惜最后还是没帮成,只能做蛋糕让你开心一点。” “我本来想在蛋糕上画你的生辰属相,巧克力都融好了,但是当时好像有什么事给耽搁,就拜托郑阿姨帮我弄一下图案,也不知道最后你吃到没有。” 那柄语言变成的剑,锋利得可以轻易将人凌迟。 从秦砚北胸口跳动最疼的地方狠狠扎到底,再搅动颤抖着的肺腑五脏,仍然不满意,想在她的面前,把他支撑着的筋骨也都砍断。 秦砚北低哑笑了一声,从云织说话的时候,他手里就随便抓过一个边缘锋锐的金属摆件攥着,怕自己失控过激,会伤到她。 等她说完,他手心早已被割破,温热的血流顺着指尖滑下。 他沁出血色的黑瞳看着云织。 那枚求婚戒指,他反复摩挲过,刻着她名字的字母,是他手写的笔体。 礼服场地,仪式流程,也都是按她的想法定的,虽然她不肯为他吃醋,他还是把所有准备都做好了。 她不跟他表白,其实也没关系,他不过是怕自己先说了,她以后会不珍惜,觉得他好拿捏,轻易把他放下。 但他可以让步,他可以主动说,他站在孤岛上,早就无路可退,无论什么方式,绝不放手。 他这个本来密不透风的世界里,已经被云织完全占满。 只是那句在设想中很冷淡镇定的“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就非要等我先说”,再也不可能直接对她讲出口。 他已经知道答案。 在壁垒破碎,筋骨折尽之后。 他从未被她爱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02:18:48~2022-05-31 01:0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妈妈说名字太长就会有 3个;40327085 2个;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寻 12瓶;致命温柔、babygirl0228、您往这边滚、z 10瓶;哈哈哈 8瓶;43046070 7瓶;江小白、syou 5瓶;59802376 4瓶;妈妈说名字太长就会有、南风过境 。、34728608 2瓶;秋期半、深藏blue、言殊、磕糖机器人、小熊春日绘本、若许、gzcyyds、我爱读书、花生、毓瑾硫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金属边缘在皮肉里嵌得更深, 血缓缓溢出,滴滴答答落在云织看不见的地方。 办公室氧气稀薄,落地窗外的天色阴得人心慌,这场酝酿了几天的大雨还是迟迟没有到来, 只有越来越暗的云层, 遮蔽了天光。 云织经历过秦砚北两次严重的病发, 都没有现在这种神经战栗的危险感,好像不知道哪一刻,工作台后面的那个人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她拽过去拆吞入腹。 秦砚北垂了垂眼帘, 试图掩住里面溃不成军的灼痛。 没爱过,那又怎样。 她不是来报恩么, 不管这场根本不存在的恩是怎么被她根深蒂固相信的,她都会因为这个, 继续留在他身边! 他早在最初就说过了, 他没救过她,是她自己听不进去。 他从来不是什么光明坦荡的好人, 外面不是传得人尽皆知么, 秦家这个所谓的太子爷阴狠寡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他的确就是这样,云织应该也没少听过别人口中描述的那个他,她本就对他没有感情,又何谈失望。 云织只把他当成一个报完恩就可以随便放下的任务,他凭什么, 还在怕他贪下这份恩情, 她会对他失望。 即使他心脏捏碎揉烂放到她面前, 在她眼里,如果没有报恩,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以前有过的亲密痴缠,一步步把他拖进漩涡,再也不可能脱身的温柔爱意,到头来,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解,她口中一句界限鲜明的“报答”而已。 那真正被她爱着,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只是略微试想她也许会把心意掏给另一个人,疯狂侵蚀的嫉妒和剜疼就要把他没顶,逼他走到极端上。 强迫她也好,绑架她的良心也好,只要能留住,他什么都做。 云织身上僵得有点发冷,眼看着自己回答完秦砚北那几个莫名的问题之后,就如同把他推进穷途末路,她不安的预感已经呼之欲出,突然又听见秦砚北问:“你是怎么确定我救过你的。” 云织没空再为他今天的异样感到意外了,嗓子干涩地动了动,轻声说:“我在火灾现场昏迷了,一直以为是救援队把我带出去的,奶奶病重过世之前才告诉我真相,把你的名字和地址给了我,见面之后,我看到你手腕上的烧伤,就知道肯定没错了。” 秦砚北喉咙里胀疼,勒令自己不能再问下去。 他的信息怎么可能在素不相识的老人手里。 他手腕上的伤,也根本和桐县,和云织毫无关系! 中间必定有哪里出了错,云织却完全不知情,他问的越多,云织跟他之间微乎其微的联系就被撕扯得更薄,一旦她有了怀疑,就再也无法挽回,他要知道的事不能通过她的口,必须现在就叫人私下去查。 至少目前,他的伤不好,就能把云织牵扯住,不会那么快失去她。 秦砚北掌中的摆件快要握不住了,他被烧伤贯穿的手腕微微颤着,低哑开口:“没事了,我让人送你回去,我不到家,你不许乱走,好好待在南山院等我。” 不给云织反驳和追问的机会,他单手按了内线,助理反应迅速地赶过来,引着云织往办公室外面去。 有了别人在场看着,云织再多话也不能直接说出口,她胸口闷得发酸,忍了忍咽回去,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办公室大门。 在渐渐关闭的缝隙里,她恍惚看到秦砚北抬起那条始终垂着的手臂,衬衫丝白的袖口上有一片狼藉的暗红。 她心一惊,想返回去仔细看看,门已经应声关闭。 助理善意提醒:“云小姐,秦总还有事,不方便打扰,我们还是快点下去吧,我送你回南山院。” 通向电梯的这条走廊好像拉得无比漫长,云织心神不宁,愣愣看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楼层数字,手指紧紧搅着,出其不意问:“你见过秦总的未婚妻吗?” 助理一怔,愕然望向云织,除了她,秦总身边别说女人,连只母猫都没有,传说中的未婚妻不就是她? 之前他多少还有点怀疑云织的重要性,不太敢确定她身份,但经历过秦总明目张胆的差别对待,要是心里再没数,他就不用混了。 云织从助理的表情里看出了深意,脉搏一下比一下加重,有些始终刻意忽略和不敢去深想的事实,越发清楚地被摊开在眼前。 她深吸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会告诉秦总。” 助理笑了笑,叹气:“集团里的高层,还有秦总身边人都知道了,未来太太不是圈子里那些名门大小姐,是个在校的大学生,何况刚才秦总对其他女人那态度有目共睹,云小姐,你都快要跟秦总订婚,就别开我玩笑了。” 云织脑中隐隐抽紧的那根弦嗡然扯断。 “何况你跟秦总恋爱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未婚妻不是你还能是谁?” 助理看出云织性格随和,也就放松了不少,秦总虽然凶冷,但从没有对恋情有什么遮掩,难得有机会跟当事人聊这些,他话匣子不禁打开,神神秘秘压低音量。 “上次秦总大半夜的急用钱夹,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后来才无意中看见,秦总特意在钱夹里放了你们俩的合照,我都没想到,他那样的人,也会做这种细节的小事。” 云织心里翻江倒海,指甲把皮肤按出深深红印,喃喃问:“……照片?” 助理点头:“一张拍立得,应该是在游乐场,秦总坐轮椅上,你弯腰去吻他,看着特甜——” 云织听到有什么在倒塌的轰鸣声。 即使助理只是脑补过度,听到了流言蜚语,对她跟秦砚北的关系猜测过度,但却可以证明,秦砚北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个被人熟知的“未婚妻”存在,他花心思准备的那些订婚仪式,针对她的种种别扭反常,这么多天里总像要把她穿透的眼神,能是因为什么? 那张拍得立,如果不是被人提起来,她早就忘掉了,居然被他专门放在钱夹里随身携带吗?! 电梯停在了三十六层,门向两侧缓缓打开,里面落地的镜面映着云织苍白的脸,她注视着里面的自己,扎高马尾,妆淡得等同素颜,穿最简单的米色大衣,跟整栋楼,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皱眉往后倒退了一步,脚腕不由自主有点脱力,心里那个漂浮着的,完全不切实际的猜想猝然被扯到现实里,才发现已经像滚雪球一样,用点点滴滴细节团成了一个再也无法忽视的庞然大物。 但是,怎么可能。 云织跟助理说:“抱歉,我有件事需要回去找秦总,你不用陪我,如果打扰到他,他有什么不满,后果我都承担,不会连累到你。” 等不及助理答复,云织就转过身,头重脚轻地往秦砚北的办公室走。 她一路审视自己,面对跟秦砚北之间的牵绊。 云织坦荡承认,她当然对他是有感情的,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他一次次放下骄傲的走近,她又不是机器,会在意,会被他影响,面对马上就要到的分别,也会在被窝里悄悄难受。 但她相信,这些情绪不能跟喜欢或者爱混为一谈,她一直都清醒地明白自己跟秦砚北之间的鸿沟,她只是对恩人,对特殊的朋友有些不舍,仅此而已。 她心里装的是十一,很多年了,从没有改变过,如果几个月就被另一个人分走,那不是对他的背叛么。 云织抿着唇,眼窝有点发热,她需要跟秦砚北正面谈。 她站到秦砚北的门前,鼓起勇气想敲下去,低头才看到门把手那里有门铃的按钮,她把手放上去,按到门铃之前,先是无意中经过了指纹锁的位置。 短暂的停留,指纹区就随之闪动蓝光,随后“滴”一声提示,黑色对开门自动解锁,向里慢慢打开。 云织屏息,所以……秦砚北什么时候把她的指纹信息,录入了他办公室的门锁上?他是不知道这里面价值多少吗?! 没有时间考虑太多,门在一呼一吸紧张的拉扯里越敞越大,直到露出里面光线昏沉的落地窗,似乎有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立在窗边,弯腰拾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 时间在云织的意识里被延长,实际只是稍纵即逝的几秒,她犹如被牵引,本能地往里走近,定定望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笔直匀长的双腿站立着,俯身的时候,膝盖略有弯折,黑色长裤压出的褶皱锋利且自然,不存在任何受伤情况下的生涩吃力。 云织意识空白,定定凝视着秦砚北完好无缺的样子,亲眼目睹他直起背,缓慢朝她回过身,英俊深刻的五官被窗边阴云的影子笼罩,袖口的血迹半干,殷红手指间捏着两枚不知道来源的瓷器碎片。 而现在,碎片从他手中滑脱,“啪”的掉回地上,轻微声音,却如同惊醒了什么极力隐藏的秘密。 云织蹙眉,声音颠簸:“你的腿,好了是吗?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 她形容不了这一刻秦砚北的神色。 不过就是一句正常的问话,可怎么像碾灭了他最后留存的一点希望。 男人身形笔挺,就那么沉默地站在层层阴影里,往前踏了一步,把两枚沾着他血迹的碎片踩裂。 他走向云织,在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冰冷身体向她伏低,怕她凭空消失一般,湿漉的手按住她的腰,低喘着,狠狠压向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说: 太子:我录入你指纹的时候,是想方便你来勾引我的(oi _ io) - 下章到文案! - 我是来抱你的 第52节 感谢在2022-05-31 01:00:51~2022-06-01 01:1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仪qaq、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0瓶;一只梨涡 9瓶;青箬 5瓶;44912858 3瓶;听风、lzy113 2瓶;画船听雨眠、若许、林不林.、言殊、wwi、妧、不告诉你、兮兮、梨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云织的额头抵在秦砚北肩膀上, 两个人面对面贴得这么近,体温在自动交融,在他的笼罩和控制下,她没有挣扎逃脱的余地, 只能听着彼此心脏的跳动声混在一起, 重重敲打耳膜。 刚才秦砚北走过来的那个情景, 反复在她眼前回放。 她做过很多次义工,见过腿受伤的人是什么样,如果是恢复期,刚站起来, 腿部肌肉的力量没那么快回到正常,至少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顺利走路。 但秦砚北…… 他哪里像是重伤初愈?总不能又打了封闭吧?! 提起封闭针, 云织以他双腿这么健全的情况往回推算,那过年的期间, 他应该已经好了, 说不定还要更早。 云织下意识攥住他衣襟,茫然地闷声问:“你其实已经痊愈很久了是不是?如果是这件事中间有什么利害关系, 不能轻易公开, 我也能理解的啊,有必要瞒着我吗?” “还是你觉得, 我会出去乱说,影响你的计划?”她眉心拧得发疼,试图在他的臂弯里抬起头,看看他的眼睛,但被抱得越来越紧, 根本动不了, “你是对我有这种怀疑, 还是用封闭针骗我很有意思?我要是没有撞见,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让我知道?” 云织说完,腰上的骨骼一酸,被按得恨不能嵌入他身体里。 “怀疑?有意思?” 秦砚北终于发出声音,唇凉得人瑟缩,他像从前那样想去咬她来发泄,但又停在她耳垂上没有继续,似有似无的深浅碾磨,更能引起泛滥的慌。 “事实难道不是我的腿好了,你就会认为报恩结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吗?!云织,还是你想告诉我,就算我现在不坐轮椅,用这双腿站在你面前,你也能保证继续待在我身边?” 云织震惊地哽住。 秦砚北手上的残血印在她衣服上,渐渐凝固,他一动就扯出剧痛,仍然不断地用力,握住她腰侧,指尖深陷。 他录入她的指纹,明里暗里跟她说过很多次办公室的地点,她一次都没有来过。 今天总算来了,就是给他这样的结果。 秦砚北口吻冷戾,看似不可撼动,中间又渗出暗哑:“如果不是你开了这扇门,不到拖不下去的时候,我不可能告诉你,你是希望我通知你,我已经好了,没有什么再让你报答的地方么?!” 他的几句话,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什么,但比助理那些猜测的冲击力更强。 云织忽然害怕他再说下去。 是她回来想跟他正经谈谈的,可她心里装的大多数还是澄清误会的念头。 等到真的要面对,才发现好像不是误会,她意识里那个杞人忧天的想法竟然已经成型了一大半,她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秦砚北……”云织尾音发颤,“我想——” 秦砚北揽着她后脑,突然抚了抚。 云织受力低头,话被迫咽了回去,没说出来。 秦砚北果断把她抱起来,云织吓得惊呼了一下,咬紧嘴唇,尽力推他,他被西装包裹的肩臂纹丝不动,带着她走到工作台边,拾起桌上电话让助理进来。 助理在外头等得想死,听到命令赶紧出现,瞪大眼睛看着靠在桌边的秦砚北。 他分不清太子爷这是站起来了,还是用桌子借力,也不敢乱猜,随后就看到秦砚北解开西装纽扣扯下,罩在云织身上。 云织腰上混乱的血印被盖住,深黑色的西装长度遮臀,更显得她细骨伶仃,白皙易折。 秦砚北盯着她,把她睫毛上急出来的一点水雾抹掉,粘在指腹上,他用力握住,按着她后颈让她转过身,朝助理轻推了一下。 “带云小姐回南山院,”他视线灼灼勾在她披着自己西装的背影上,“让她等我回家,别出去。” 他沉声说:“织织,快下雨了,在家不要动,我很快就回去,不管你想说什么,到时候我给你机会说。” 云织朝助理的方向一踉跄,心也快从喉咙口跳出来。 她眼里含着复杂情绪,回头看了秦砚北一眼。 他还靠在那,背后就是灰沉沉的落地窗,手垂在身边,暗红血迹让人心惊肉跳,但他意识非常清醒,没有病情发作的表现。 他是理智的。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如果她现在马上整理,该砍的尽快砍断,趁着彼此还没捅破窗户纸,是不是来得及让秦砚北回到正常轨迹上! 不要再刺激他,她要做的是快点离开这栋大楼,回去收拾东西,他的腿好了,代表她计划里的报恩已经结束,她真的该走了。 云织收回目光,有些机械地往前走,秦砚北在身后说:“带她走公共电梯,从中心区过。” 云织一惊,这什么意思,要让她跟着他的贴身助理,从秦氏集团大楼里明目张胆走过去?他是要给别人昭示什么?! “……秦砚北!” “听话,”秦砚北眼角赤红,唇边往起抬了抬,“按我说的做。” 云织知道不能跟他争辩,当务之急是马上走,留的越久,发展就越不可控,趁还来得及…… 她没再说话,揪住西装边沿,硬着头皮跟助理走出办公室。 门应声关闭落锁,遥控解除一切指纹指令,房间里还有云织留下来的气息,像抚慰,更像引人粉身碎骨的剧毒。 秦砚北指骨发白,抓过桌角那叠在云织进门前紧急传真过来的资料。 当年桐县的爆炸火灾现场,一支救援队赶赴营救,在云织的相关记录里,登记着两个当时参与救她的成员,详细情况都在这些纸上。 打印纸在他手里攥出褶皱。 马不停蹄去追根溯源的肖瑞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整合拿到的信息,严肃说:“砚北,跟你想的一样,当年的事确实有隐情,两个救援队成员我们都找到了,一开始两个人都不说,到后来还算配合,承认云织不是他们救的。” “当年事故的地点靠近山里,路程远,救援队赶到的时候状况已经很惨烈,死伤不少,云织是被别人提前救出来才幸免于难。” “但是救她的人不愿意留名,为了避免麻烦,也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到最后官方统计数据的时候,就把云织安排到了他们两个的名下,这几年他们也从没往外说过。” “至于真正救云织的人……” 秦砚北的手机扔在桌上,通话时间在屏幕上一分一秒累加,他像站在万丈深渊的薄薄冰层上面,脚下尽是裂纹,寒意冲进骨头里肆虐。 “说。” 肖瑞跟秦砚北好几年,极少有这种迟疑吞吐的时候,他深呼吸一下,低声说:“其中一个人对真相完全不知道,另一个亲眼见过那个人,据他描述,性别男,年轻清秀,不清楚具体叫什么,但现场听过他跟别人说姓江。” 两句描述,一个姓,骤然把万斤枷锁压在秦砚北身上。 他牙关咬紧。 肖瑞顿了顿:“他还拍过一张照片,有点模糊,但能够辨认里面的人,当时是夏天,那人穿短袖,手肘的位置被烧伤了一块。” “我马上去查了江时一的近期照片,他们学院微博上个月发了一套毕业生合集,有一张他的照片,在画室没穿外套,手肘那里,有同样的一块疤。” “初步确认过了,救援队的人没有被威胁收买,江时一的那块伤也确实不是新伤,”肖瑞难以继续,“秦总,目前的情况来看,当初救了云小姐的人,就是江时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跟她坦白过。” “也许……”他推测,“江时一是不想拿救命之恩胁迫她。” 秦砚北很轻地冷笑了一下,脚下踩着的冰层彻底炸开,轰响声里,他失重下坠,被推进绝境。 他慢慢俯身按住桌沿,笑声割着咽喉,撕扯肺腑,沸腾的渴望和需求,都被冻结成冰再一寸寸敲碎。 江时一……才是救她的人? 江时一不想拿救命之恩胁迫,现在是他!他没有底线,不管什么后果,都要拿这份认错的恩情当筹码,强迫云织留下来! 他就是那个罪不可赦,强行攥着不属于他的东西,去绑架她,欺负她的人渣! 即使跟她绑在一起的时光是偷来抢来的,他也不在乎。 肖瑞还在汇报具体细节,秦砚北手机上方的通知栏蓦的跳出一条微信,发信人是方简。 ——“砚北,我感觉有点不对,想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一声,云织上楼的时候我碰见她,她说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是我关心则乱吗,我怎么觉得,她像是要走的意思?你们又吵架了?” - 助理严格执行秦砚北的吩咐,带云织从秦氏总部的中心区路线穿过,她一开始芒刺在背,到后来已经麻木,对于不熟悉路线的她,要是勉强改道,才是糟。 四处的议论声虽然压得很低,但还是过度亢奋到让她能听见。 ——“徐助理陪着的!一看就还是学生!真是秦总未婚妻?!” ——“我早上离老远看见秦总了,西装好像就是她身上那件,卧槽所以说这姑娘根本不是上赶着,是秦总在乎人家?太子爷居然会给人披衣服!别是她偷拿出来,故意炫的吧!” 云织浑浑噩噩出了大楼,进车里就避开助理从后视镜能看到的角度,给唐遥发微信:“遥遥,你方便吗,半小时以后能不能来南山院接我一下,我怕下雨,等不到车。” 唐遥马上回过电话,被她挂断。 她这时候只是觉得不能让助理听见,但心里仍然乐观地觉得,只要她下定决心走了,秦砚北就会清楚她的意思,以他那么骄傲,不太可能再进一步了,他会及时止损。 有些话哪怕不说明白,他也可以懂,就把那些不合适的感觉尽早掐在初期,对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 唐遥悟了,用微信回:“出事了是不是!秦砚北欺负你了?!别着急,你先稳住,我准时到南山院,到时候电话联系,见面再告诉我详细的!” 有了唐遥的答复,云织心放下,握紧手机靠在车窗上,失神看着窗外阴到发黑的天色,隐隐有闷雷声传来,昭示着暴雨将至。 她手心有点疼,轻轻摊开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手按了那么多指甲印。 心口若有若无地被塞满,迷茫酸胀,她身上的西装都是秦砚北那种很浅的冷淡草木气,四面八方把她围拢。 云织回到南山院,立即上楼开始收拾行李,之前就已经整理好了大部分,现在只剩下些必须品。 她把东西都放进行李箱,在窗边无意中一低头,看到了玻璃温室里开花的树和满地青菜,手指紧了紧,想着要不要去把菜都拔了,以表决心。 最后她还是没下得去手,也怕时间来不及,穿好一件有帽子能防雨的外衣,提着塞满的小行李箱下楼,走出卧室前,给秦砚北留了一张简短纸条作为交代。 云织环视了一圈客厅玄关,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屋外大雪,现在春天已至,雷声响个不停,积压了几天的暴雨突然降下,哗哗拍打玻璃。 唐遥的微信准时发来,她忙着开车无暇发文字,是语音:“织织,我到南山院了,车在c区门外,保安说你跟他打过招呼,我再过五分钟应该就能到c9附近——” 语音的末尾却戛然而止,在截断的前一刻,云织隐约听见车被意外别住的轮胎碾磨声,以及唐遥的惊呼,混在杂音和雨声里,不够清楚。 云织有种慌乱的预感,脉搏在砰砰加快。 她不等了,拽着小行李箱快步往大门走,想出去找唐遥。 我是来抱你的 第53节 云织经过沙发边,前面只要再紧几步就能摸到门把手的时候,车穿过雨雾,没有进地下车库,而是直接开到院子里大门前堵住去路的声音就存在感过强地穿透门板,挤进云织耳朵里。 她知道不可能是唐遥。 回来的人,是秦砚北。 云织不怕他的,就算是到今天,也从没把他当成过什么需要躲避的洪水猛兽,但这一刻,她站在门里,死死捏着行李箱的拉杆,清楚感觉到自己血液上涌,紧张得心跳彻底失衡。 她定住神,没有逃避,坚持着继续往门的方向走。 几秒之后,大门从外面扫过指纹,“砰”的微微震动,向里弹开。 暴雨的风声和浓重水汽一股脑从门缝里灌进来,云织呼吸几乎停止,看着那个她明明无比熟悉的男人,连伞都不撑,外衣也没有加新的,只有一件染了血的白色衬衫,直接走进倾盆雨里。 云织胸口闷得要胀破。 秦砚北身上裹挟着雨幕的阴冷寒气,随手把湿发向后,露出完完整整一张轮廓深邃,攻击性极强的脸。 他的衬衫长裤都已经湿透,裹在修长身体上,指缝间没来得及擦干的血,被雨浸湿,淋漓地落下一地淡红。 秦砚北完全抛开轮椅拐杖,肌理紧绷的双腿一步步走进客厅,室内温暖无法触摸到他,反而被他强势地拽低了温度。 云织目不转睛看他,耳中都是纷乱的杂音,行李箱的拉杆已经被握得滚烫。 秦砚北就这么一身雨水地立在云织面前,漆黑瞳仁静静看她:“织织,要去哪。” 云织眼里蒙着层雾气,轻声说:“秦先生,我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报恩应该结束,我要走了,我们……后会无期。” 外面厉闪划过,通明的天光里,雷声轰鸣。 秦砚北背对着漫天阴云,定定盯着云织毫无感情的脸,他很低地笑着,断断续续,手指不轻不重扣上她柔软双颊,逼她抬起头对视,耳语一般问。 “第二次,又要把我丢在这儿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子来不及求抱了,明天求qaq - 感谢在2022-06-01 01:10:47~2022-06-02 01:5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色星星鱼、哈哈一笑、夜的歌很温柔、5519259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967115、馒头喵 10瓶;爬进大大存稿箱 5瓶;一只梨涡 3瓶;花生、今天小说完结了吗、妧、dybbin_v、月亮發酵成酸奶·、井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云织被他掐住的地方先是发冷, 继而升温滚烫,他语气平缓低沉,并没有露出任何凶暴,眼睛深不见底, 但异常冷静, 跟以前发病的不理智状态完全不同, 她没法把现在的他当成一个病人看待。 她胸口闷胀得又涩又疼,知道躲不过去了,秦砚北专程赶回来,就是逼着她必须面对, 把那层不想捅破的纸,撕得彻彻底底。 “我没有……丢下你, ”云织挣扎着说出这个过于暧昧的词,“这是你的家, 我任务完成就应该走了, 以后你和我都有各自的人生要过,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秦砚北似笑非笑地冷嗤:“任务?形容的真够准确, 你对我, 就是一场不得不来完成的任务,要不是有这份恩情,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都不值一提?” 云织呼吸吃力,有点怪自己太心急口不择言,用错了词。 她想反驳,不是这样的,当然没有这么冰冷, 但秦砚北已经收拢手指, 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 垂眼盯着她问:“你的合情合理,只是你自己的情理,你考虑过我的吗?”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你就打算随便地单方面开始,再单方面结束,”他搅着雨水的阴戾视线咄咄逼人,“云织,你敢擅自找上门来报恩,等走的时候,连等我回来,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云织眼廓红了,她承认,她的确不知道怎么应对,有点想逃走冷处理的打算。 可她也没谈过恋爱,对这种情况手足无措,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她突然接收到这么多超出预想的变化,怕自己处理得不合适,怕两个人直接面对面闹得太僵,结果更糟。 这有错吗,分别消化情绪,不比眼前这样针锋相对的强? 就默默了解到对方的意思,含蓄画上句号不好吗? 即使她真是那个“未婚妻”,秦砚北对她也不至于有多深的感情,之所以想到谈婚论嫁,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对他的病有效果而已。 他到了订婚的年龄,不想被家族左右,才选了她,也不是解释不通。 她到底有哪里……值得他冒雨奔赴,这么郑重其事的质问。 云织的衣服被秦砚北润湿了几块,像雨里仓惶探出笼子又被捉住的鸟,她难受说:“你的腿已经好了,心理也稳定下来,我对你没用了,可能相处这么长时间,让你觉得习惯,有了某些情感错觉,等一分开自然而然就会好的——” 门没有关严,外面的狂风骤雨顺着缝隙往里涌,裹得人指缝里湿冷粘稠,犹如沾了一手的泪。 秦砚北死死看着她,缓慢重复:“情感错觉?” 他眉心皱起,沟壑很深,一字一句从沉沉掩埋的心脏褶皱里挖出来,带着新鲜的伤,他身体里已经没有余地再藏这些长满尖刺的东西,干脆一寸寸地摊开给她看。 “云织,我有病,你知道的只是躁郁,不知道的,还有躁郁引起的可笑反应,妄想症,”他唇间碾出这几个无比厌恶的字,指尖压向自己的太阳穴,“早几年前,秦家的医生就说我有严重妄想,我不信,方简也不信,他们说得言之凿凿,我也认为是那群杂碎拿来给我安罪名的,但是现在我信了。” 他嗓子里闷声呛咳了两声,更哑。 “我生日的晚上得到消息,秦震找了个女人来我身边当眼线,你刚好出现在那个时候,所有的情况都吻合,向我证明他派来的人就是你。” 云织愕然睁大眼,里面的水汽光影粼粼。 秦砚北捏着她下颌,把她脸抬高:“秦震提前布置好所有,把你安在了这个眼线的位置上,我以为你是,于是告诉自己别那么快拒绝,给你发挥的机会,方便我收拾他,至于报恩,在秦震刻意安排的加成下,就像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用这个看起来严肃的理由,叫你上车,把你带回南山院,让你住下,给你解围,看着你一次一次对我超出我应该有的界限……” 他失笑。 “直到我开始不可理喻地期待,期待你再敬业一点,跟我说更亲密的话,能多找些机会来抱我,甚至这副身体,你想观察还是想碰,想看我穿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我都随你。” “我到后来经常失眠,盯着楼下那棵开花的树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勇气来吻我一次。” 云织完全窒息,怔愣迎着秦砚北隐隐透出疯狂的深黑眼睛,居然克制不住的,有些想哭。 她在这么备受冲击的时刻,像被暴力钳制着,昏昏沉沉一脚踏进了他遍布孔洞的心里。 秦砚北到这个时候仍然没有任何失控,脊背笔挺,肩臂有力,就那么无比清醒理智的在她面前沉沦下去。 “你锲而不舍来粘我,机场挡在我面前,不怕我的病,我居然以为我是被你爱着的,”他苍白唇上弯出的弧线慑人,“我以为,砚砚是我,你跟别人电话里口口声声惦念的是我,以为你跟我的每一点亲近都是因为喜欢。” “我攥着这份自己臆想出来的感情,忍耐等着,等你哪一天能正式跟我表白。” 秦砚北湿漉的额发垂下少许,半盖住充上血色的黑瞳,他冷静又偏激地拿出那个早已经准备好的戒指盒,精致丝绒被他雨水和血迹交错覆盖的手指捏出凹痕。 他拇指拨开盒盖,钻石在灯下闪出璀璨的火彩,他喉咙犹如被紧紧扼着,维生的氧气都掌控在云织的一呼一吸间。 “你要安全感,我带你回秦家,你要感情,我都掏空了给你,过年喝醉了你跟我要一个家,我就买了戒指,想把你娶回来。” “云织,”他向前走近,逼着她腿软地倒退,两个人中间无数勾连的透明细线在他动作之间被缠成更大的密网,“你见过这么可笑愚蠢的人吗?当初明知你是对面安排过来的眼线,还不在乎地沦陷下去。” “等沦陷之后又发现,所有爱意,都只是我的妄想,可我已经放任自己走到绝路了,哪怕现在清楚地知道你恨不得马上甩开我,我也永远退不回过去。” 秦砚北握着戒指,钻石的切角都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他几乎要听不出原本的嗓音,嘶声说:“这是不是你听过最离谱的笑话?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我却想跟你结婚。” 云织忽然流出眼泪。 她不觉得可笑,分辨不清的心疼鼓满胸腔。 秦砚北是多骄傲的人,需要赔小心,需要去哄去顺毛,才能换太子爷一点接纳,不管中间有多少误会,她都很明确地知道,她一直以来对他做的事,并没有多么的超出分寸,就只是在报恩而已。 但是“报恩而已”的关心和亲近,根本算不上分量多重的情感,就把那个高高在上立在云端的人,给扯进了患得患失的爱情里。 特别缺少爱的人,才会对一点点温暖就视若珍宝。 无意给了他一些细碎的糖渣,他就紧紧攥在手心里,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无与伦比的甜。 云织咬了下手背,低头轻声说:“对不起啊……” 别的都没那么重要了,他误解她,给她安上各种目的,扭曲她的本意,腿好了不告诉她,都没有这件事来得严重。 对不起她迟钝,没有在最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妥,跟他把话讲清楚,让他以为有了爱,靠着这些微弱烛火,三番两次坚持从发作的病里走出来,为了在她面前不那么狼狈,他不知道给自己弄出过多少伤口。 到头来,她却要把他小心维护着的光,亲手熄灭掉。 秦砚北攥住云织的手,抚平她五指,把戒指直接套到她左边中指上,未婚妻该戴的位置。 他语气维持着稳定,没有坍塌,只是透出随时要胀破的燥:“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今天整个秦氏都见过我的未婚妻了,你戴上戒指,我们定下来,你不爱我也无所谓。” 他扬起唇边,又痛又疯地对她笑了一下:“我爱就行了。” 云织极力蜷着手指,不顾疼的往回缩,秦砚北下颌紧绷着,棱角刺人,固执扣着她的指根,与她交握。 云织颤声说:“秦砚北,你别这样,我有喜欢的人。” 她不能瞒着他,给他多余的希望,不然只会对他越伤越深。 所有强迫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凝固住,喧嚣的雨声陡然增大,吵得神经被一把扯到极限上,透出要断掉的恐慌感。 云织微微喘着,哭腔浓重:“我真的已经有了很喜欢的人,喜欢他……好几年了。” 她没有勇气去看秦砚北的脸,等他发火,甚至失去理智来伤她,她都认了,只要他能及时止损。 夹着雨珠的寒风重重吹开大门,秦砚北慢慢问:“你说什么?” 发现不被爱,得知江时一或许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都远没有这一刻锥心的疼,像有什么在意识深处轰然炸开,那些还苟延残喘着的平稳,像个身心健全的正常人的反应,都被她揉成粉末。 云织没有再复述,她知道,他听清了。 他的呼吸声就在面前,刮着云织战栗的皮肤。 她隐约意识到不对。 秦砚北这样的状态她好像从没见过。 云织肋骨被剧烈心跳撞得发麻,她想往后迈,猛然听见秦砚北说:“那又能怎么样,只是喜欢,就算恋爱结婚了,也是我的。” 云织一窒,下意识仰起头,即使做了准备,撞上他眼神那一刻还是颤了一下。 秦砚北的五官被身后浓重阴霾遮盖住,他高大挺拔,轮廓能把她笼罩,垂着眼,居高临下地跟她对视:“织织,我太疼了,你来抱抱我,听话。” 云织不动。 他眼廓灼红:“不是报恩吗,我没喊停,你就没权利中止,过来抱我!” 云织闭上眼,承受不了他这种目光,不连贯地说出缓兵之计:“你……你转过去,等转过去……我再抱你!” 秦砚北定定凝视她,双手骨节嶙峋,他唇线紧抿,明知她在骗他,还是咬着牙转过身,把即将不堪重负的脊背交给她。 我是来抱你的 第54节 他眼帘半合,漆黑睫毛被吹进来的风挂上雨水。 身后有人走近,最贪恋的体温渐渐围拢过来,他颈边筋络隆起,但最后落到他身上的,不是女孩子柔软的手臂,只不过是一件他脱给她御寒的西装外套。 脚步声开始远离,云织在趁机躲他。 秦砚北勉力撑着的世界完全塌陷。 他忽然转过身,攥着云织单薄的肩膀,把她拽进臂弯,苍白手指穿进她长发里。 脚步失控交错,匀长和纤细的腿互相纠缠。 他扣着她后脑强行让她仰脸,伸手盖住她澄澈的眼睛,有热烫的水迹从眼尾溢出来,无声滴在她嘴角。 风声和心跳声都在呼啸,还不等云织感觉到咸涩,秦砚北就俯身压低,吻上她被泪浸湿的浅红嘴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2 01:58:55~2022-06-03 01:1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vermore、哈哈一笑、小仪qaq、张弥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字名字哈哈 20瓶;我会开心的、17 10瓶;周璟丽 5瓶;抹茶玛奇朵 3瓶;47813219、whocares、深藏blu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秦砚北的怀抱几乎是铜墙铁壁, 他不想放的,就算划破皮肉,把他骨头折断也无济于事,云织以前试过不止一次了, 很明白自己抵抗不了。 所以视野被他手掌遮住, 感觉到他颤抖气息侵袭过来的时候, 她只是无措地紧闭上眼。 过去的秦砚北她尚且没有办法,现在他强势到让人畏惧,她更没有周旋的余地,他想对她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 云织心皱缩成一团, 无助惊慌在他的掠取面前都显得没用,她被动承受着, 但等吻真正覆上来的那一刻,他的泪先一步滑下来。 云织像被豁开一个口子, 紧接着他冰冷的唇压下。 他整个人已经像是脱控疯魔, 可以对她为所欲为,辗转深入, 随便怎么待她, 反正她挣脱不了,而他只想达成心愿。 但事实上, 他跟她只是极轻地贴了一瞬,或者连贴都没有彻底贴紧,就克制着逼自己错开,狠重吻在她沾满眼泪的嘴角和脸颊上。 云织愣住,那个无形存在的口子忽然间拉扯到更大, 汩汩涌出自己也看不懂的情绪。 对于秦砚北的心疼, 也因为这个明明在他绝对控制之下, 却为了顾及她而专门移开的吻,悄无声息地爆发。 云织被他抱着,骨头快要勒断,酸得喘不过气,他的亲吻又落在她潮湿的眼尾上,蔓延到鬓发耳朵。 她不由自主发抖,迟疑着抬起手臂,在半空中停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放在他钢板似的脊背上,颤声说:“……砚北,别这样。” “哪样?”秦砚北把她死死扣在臂弯里,低沉问,“你以为,你告诉我你喜欢别人之后,就只是现在这样?” 秦砚北手向下,直接扯开她的行李箱拨到一边,拿出她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在他握住的时候,几条微信接连跳出来,发信人是江时一。 秦砚北眸底噙着血色,把江时一微信删掉,电话拉黑,手机关机扔到沙发角落,随即把云织从地上搂起来。 云织长得瘦体重轻,在秦砚北双腿站起来后,她完全是待宰的兔子,吓得叫了一声,被迫倒在他肩上。 门外风雨的势头更盛,秦砚北单手托着云织,拧眉扫过敞开的门口,他厌恶那个位置,如果今天他再晚一步回来,云织就会被接走,从这片雨幕里消失。 他不想让云织靠近出口,利落踹上门,遥控器把正门和地下车库的通道都上了锁,带着云织走上二楼,径直进自己的卧室,“砰”的甩上门板。 秦砚北拉开窗帘,把云织放到窗口,从背后将人严丝合缝揽住,低头埋在她泛凉的脖颈间,不轻不重抚着她后脑,让她一起往下看。 玻璃温室里的那棵树花枝繁茂,不受风雨影响,盛大地开满那片空间。 秦砚北环着她的腰,抵在她耳边说:“从你给我种下这棵树开始,你就走不了了。” “你是报恩的,想干干净净救我,再干干净净离开,可惜我只会恩将仇报,你天真地非要拉住我,我就只能扯着你一起掉下去。” 他吐息冰冷,却极度灼人,突然提起看似毫不相关的事。 “云织,你哥哥在明城中心医院治疗?是不是不想让他出事?” 云织心口一紧,抓着腰间坚硬紧绷的小臂:“你想说什么?拿这个来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就让他治疗出问题?秦砚北,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会那么对我。” 她坚持在他怀里转过一点身,侧头看向他已近崩溃的眼睛。 几天之前,她给爸爸打过一个电话,反馈说这次哥哥的治疗非常顺利,都是德高望重的知名医生,正好有空多放号,他们就幸运捡漏了。 哪有天上掉下来的幸运。 原来是他。 云织鼻酸,眼泪含在睫毛间,蹙眉盯着他:“不要说狠话了,你心不疼吗?” 秦砚北却连烧毁的废墟都被她踩散。 她不信,他连威胁,对她都是没用的,除了恩情,除了绑架她的良心,他竟然没有任何东西能抓在手里,逼她留下来。 南山院上下封闭,在暴雨里成了一座金丝囚笼,秦砚北把云织关在这个曾经抱着她度过整夜的房间里,守她到天亮,病态地亲手给她洗漱绑头发,带着她上车返回秦氏总部大楼。 他不再坐轮椅,长腿从车上迈下,把云织寸步不离带在身边,强行跟她十指交扣,攥紧她的手。 云织精神高度紧张,她抬头望向身边穿着深色西装,气势瘆人的秦砚北,不安问:“你又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秦砚北缓缓低眸:“织织不是觉得我虚张声势么,我让你认识认识,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云织被秦砚北领进顶楼的集团大会议室,坐在只有一扇门,绝对不可能擅自逃出去的隔间里,墙上挂着一面时时播放的大屏,现场和播放出来的声音同步,在小空间里尤为窒息。 她亲眼目睹着秦氏内部这场突如其来的轩然大波。 太子爷腿伤痊愈,把这几个月以来按捺不住浮出水面,投靠秦震的,或者从前就是秦震亲信的高层和董事会成员一个一个拎到面前。 这个会议室里,秦砚北从始至终坐在主位上,懒倦疏离,表情都没有过什么变化,沁着冰的黑瞳俯视所有人,简单几句话,随手扔出去的资料照片,给出的都是让对方根基尽毁,绝无翻身之日的催命符。 惊叫怒吼哭骂就没断过,人人都在痛苦挣扎,挣扎不了,就凑到秦砚北脚边去求情,被他冷笑着平静踢开。 平常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大佬,今天到了这,没一个能全须全尾出得去。 云织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心脏一直提在喉咙口,不受控制地盯着屏幕上的秦砚北。 这的确是她不认识的秦氏太子爷,真正吻合着那些传言,铁石心肠,狠毒寡情,无所不用其极。 他想证明什么?证明这样的秦砚北,为了绑住她,也做得出把人逼疯逼死的事? 他是准备告诉她,魔鬼就是魔鬼,动了心之后,只会更极端,什么都干得出来? 会议室里又一个心脏病发被仓促拉去医院的,秦砚北垂着眼,用消毒湿巾擦着被人误碰过的手指,脸上只有缺少人性的不耐烦。 门一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秦震身后围拢着几个人,警惕看着他。 秦震没戴眼镜,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几缕,没了遮挡,那双狭长的眼睛终于明晃晃透出锐利冷光来。 “砚北,什么意思?!四叔是哪得罪你了?你那几位叔叔伯伯不过就是最近工作往来跟我走近一点,至于让你——” “废话省省吧,”秦砚北嗤笑,“要是不满意,就再找一辆车撞死我。” 秦震顿时变了脸色。 他看了秦砚北许久,撕破伪装,眯眼问:“堂堂秦氏的太子,是车能撞死的?难道不是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就能把你置于死地吗?” 在隔间里的云织猛地攥紧手。 秦震儒雅的脸上露出狠意,精准捅到秦砚北鲜血横流的伤口上:“砚北,你是不是从小就缺爱,这段时间没让秦家的心理医生去看你,你的妄想症应该又严重了不少,听说把人家姑娘想象成什么眼线,还把她对你的那点好,全当成爱情了?” 秦砚北的指节在阴影里发出艰涩的异响。 秦震计划了秦砚北会出手,但没想到养伤期间,秦砚北暗地里已经做了这么多。 他的羽翼臂膀在一天之间被折断,他措手不及,一脚迈进死路,现在彻底撕破了脸,打定主意咬死秦砚北。 他步步紧逼,要推着秦砚北往崩溃边缘跳,最好在集团里发作,最好在所有人面前,把所谓太子爷的脸面声誉毁得一文不值。 最后在发病期再弄出一个权威的精神鉴定,把秦砚北钉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病人,赶出秦氏核心。 再加上江家那个小子主动来找他合作的内容,他就能直接逼死秦砚北,扭回局面,占稳继承权。 “独角戏的滋味儿好受吗?”秦震条斯理问,句句都在撕扯,“知道人家没喜欢过你,是什么心情?现在她应该想方设法要逃离你吧?云织那样的姑娘可不缺好男人追,不管喜欢谁,都不会是一个喜怒无常,精神问题严重,动不动就发作的病人,你说是吗?” “尤其,”他放慢语速,“所谓的太子爷不过是秦家放养在外面的一头野兽,哪有什么光环,砚北,你不会还异想天开,以为人家哪天能回心转意,接受你这样的精神病患者?还敢大张旗鼓说什么跟她订婚?你这样的人,也能奢求婚姻?” 没有人比秦砚北更清楚,云织就在一门之隔亲耳听着,亲眼看着,他胸口被贯穿,想象得到她看他的表情。 一个精神病患者。 一个连那个“太子爷”的身份都不够纯粹的野狗。 昨天把她锁在了南山院。 她现在应该就准备夺门而逃。 秦砚北太阳穴里被千万只手翻搅,齿间咬出淡淡腥气,他手里最后一份密封的文件袋,就是把秦震送进监狱的筹码,只是现在还有些早。 不过有什么关系。 早或者晚,秦震拿云织做圈套,他都是万劫不复。 秦砚北筋络暴起的手拾起了文件袋,隔间的那扇小门却骤然间被人从里面推开,他心一坠,没有回头。 女孩子的脚步很轻,但极稳,一步一步目标明确地走向秦砚北。 秦砚北面无表情,手指却已经僵冷,秦震口中的置于死地,不止是一句故意刺激的讽刺。 云织真的能够做到。 云织的体温在靠近,她身上很浅的暖香无孔不入,刺着秦砚北岌岌可危的防线,下一秒,他冰冻似的手就被柔软地握住。 一切杂音戛然而止。 云织双手一起抓着秦砚北,把他扣在掌心,等给他暖过一点,又徐徐向上,挽在他臂弯上,抬起头弯眉浅笑:“四叔,是不是砚北没给您发订婚请柬,您才恼羞成怒的?” 她声音轻绵,乖巧地护着秦砚北,语气却并不客气:“我看四叔的精神状况倒是很不稳定,砚北,你看要不要叫个救护车,就像刚才送走那位副总一样,把他也送去看看。” 秦震不能相信地瞪着云织,一脸铁青。 秦砚北低声说:“不用叫救护车,有件事,比这个更有用。” 云织茫然,不禁仰头注视他。 她近距离看到他眼里倾泻的墨色,紧接着下巴就被他箍住。 我是来抱你的 第55节 当着秦震的面,他低头在她泛红的鼻尖上亲了亲,把她拦腰抱起,指腹深陷进她衣服里,要穿透皮肉,在她骨头上烙下印。 云织出来之前,没工夫考虑对错得失,这么做接下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她只知道,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秦砚北被人拿她做借口来逼迫。 她决不能成为他的弱点。 云织以为在公司里,秦砚北会有所收敛,用她打击完秦震之后,就会把她放开,她再跟他解释清楚她的想法,无关情感只是出于对恩人的维护,他总不至于闹得太大。 但秦砚北按在她腰上的手根本就没有再松,她甚至没看清秦震怎么从会议室出去的,一件男款大衣就兜头罩在她身上,差不多把她从头到脚裹住。 她抗议了一声:“……秦砚北!这是公司,你别发疯!” 秦砚北沉默得让人心慌,力气在不断加重,似乎抱着她进了没有人的私用电梯里,按步数大约是回到了十六层他的办公室,进门他却没停,继续往里面走,直到推开一扇门。 大衣盖到云织的鼻梁上,她从边缘隐约看到是套间的卧室,里面光线昏暗,大床和浴室应有尽有。 云织这才觉得危险感爬上脊背,她揪紧衣服,脉搏飞速加快,弹跳着对她昭示着远远超过预料的轨迹偏离。 他把她关在南山院已经是偏激了。 现在要做什么?! 云织这时候突然失重,大衣掀开的同时,她身体下陷进床里。 秦砚北轻轻扣着她咽喉,把她抵在枕头上,云织努力抬起身要下去,想跟他澄清刚才的事,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只看到她要一门心思要逃开。 他一言不发,伸手扯下衬衫领口的黑色领带,摁住她手腕,三两下缠住,绑在床头的金属栏杆上。 云织一急,眼里透出水纹,秦砚北不想听她的疾言厉色,被她焐热的手蒙住她嘴唇。 云织下意识张口咬了一下,马上就颤巍巍松开。 秦砚北却把嵌着牙印的手指压在她唇间,垂眼在昏暗的光线里描摹她的五官,她衣领的扣子散了,向旁边扯开,露出大片白皙。 他着魔似的诱哄:“织织乖,再咬,见血才好。” 云织怔住,他指腹重重磨着她滚烫的唇。 “咬破了,你如果内疚,说不定还会对我好,多给我一点被爱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宝们明天三次元有事,请假一天噢,后天晚上恢复正常更新,么么! -- 感谢在2022-06-03 01:15:08~2022-06-04 01:4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vermore、vivi、哈哈一笑、小仪qaq、沈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143928 6瓶;55192598 5瓶;一起去游乐园吧、just~ 4瓶;周璟丽、老火柴、jennyyi伊朵、兮兮 3瓶;不告诉你、画船听雨眠、dybbin_v、whocares、禾黍、哈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云织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四肢都是冷的, 热度全部疯涌在嘴唇和被领带绑住的手腕上,哪怕秦砚北没有实质上做更过分的事,她也还是前所未有的惊慌,以及难言的战栗感。 心脏快要撞破肋骨, 砰砰震着耳膜, 一声比一声更重。 领带纹路摩擦着手腕的皮肤, 麻痒得叫人心燥,嘴唇被指腹碾着,明明比上次突如其来的强吻要容易面对,可因为现在身处的环境, 一切都蒙上过激的旖旎。 云织领口拉大,他沉沉的呼吸若有若无拂在上面, 每一次起伏都让她脉搏加速,牵扯着那些细枝末节的神经, 一起发出将要脱轨的共振。 隐秘上锁的卧室, 捆人的领带,男人执拗的深黑眼睛, 牙齿间轻轻咬着的手指, 没有一样不是危险的,偏偏他说出来的话又刺着云织, 让她鼻酸。 在会议室里杀伐果断,三言两语给一群集团高层判死刑的阎王,转头到了她面前,看似放纵着掠夺欲,实际却在隐忍求她。 秦砚北什么都明白, 他知道她在秦震面前维护他的理由, 只不过是在帮助恩人。 他已经接受了她的不爱, 只是求她给他错觉,让他能继续活在自己的妄想里。 云织深陷进枕头,被侵吞和被哀求同时施加在她身上,她害怕又不忍,何况力量相差悬殊,秦砚北随时可能更失控,她唇间被迫含着他手指,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着急畏惧紧张堆积得越来越深,云织忍不住挣动手腕,领带像锁链一样,怎么扯都解不开,她眼睛红了一层,轻喘声带着破碎颤音,湿蒙蒙盯着秦砚北。 她要哭出来的样子似乎激到了他,云织明显看到他眸色更深,黑漆漆得让人心慌。 云织勉强跟他说话:“秦砚北,我知道你不会对我……” 她没说完就停下来,只因为每说一个字,她舌头都会控制不了地卷动,而他食指就压在她唇齿上,这么近的距离,温热舌尖次次都在他指腹上扫过。 云织喉咙上扣着的手加重了力气,秦砚北眼睫低垂,里面乌沉得透不出一丝光。 明知是妄念,可这一刻强抢来的亲密,还是让他血热得肺腑酸疼。 想欺负,得到,据为己有,藏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不管她心里装的是谁,都只能留在他身边。 但他低头看着云织,她受到惊吓,满眼控诉地回望他,鼻尖眼尾全是红的,呼吸困难,一下一下地喘,夹着忍耐的哭音。 他抚着她被弄出印子的皮肤。 秦砚北俯身想抱住云织,云织以为他要更过激,她急得压紧牙关,真的又把他咬住,生理性的泪失重从眼角滑下去,流进枕头里。 她哭着,他心如刀绞,敛眸仍去抱她,故意不解释,她自然就咬得更重。 直到手指上有了刺痛感,云织也尝到很淡的血腥气,赶忙放松牙齿,怔怔看他的反应。 秦砚北却低声笑了:“织织,你看,我有牙印了。” 他终于手一揽,把她搂紧,亲吻她湿润的睫毛:“你告诉我,你喜欢别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云织胸口急促起伏,说不出话。 他阖眼,侧身把她环到臂弯里,仿佛床头上那根束缚着她的领带不存在,就像跟心爱的人正常相拥。 “比你给我报恩的那段时间,还要亲密很多是吗?会和我想象出来的一样,愿意抱他,碰他身体,主动和他接吻,想被他认可,让他爱你,是吗?” 他气息太热,灼着她耳朵。 云织心跳如雷。 谈起那个人,随便一句都是对秦砚北的刺激,但她不能刻意回避,回避只会暂时麻痹他,让他陷得更深,她摇头哑声说:“我……都是默默想他。” 嫉妒啃噬心脏。 昏黑房间里,他绑着云织的手,咬住她后颈,像殊死坚持的凶兽:“云织,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放不了,你不用心存幻想,从今天开始我追你好不好,你也试着,默默想我一次。” - 云织有点佩服自己,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她急切无措加上难过,情绪堆得太高,意识反而昏昏沉沉。 到后来被秦砚北那么固执地抱着不松手,她竟然头晕脑胀地睡着。 实在不能怪她,前一晚被秦砚北关在南山院,她一整夜都没敢合眼,再来这么激烈的冲突,她确实顶不住了。 云织做了乱七八糟的梦,先是回到当初那个有天窗的小屋子里,少年身形颀长,皓白手指间夹着两颗带露水的小桃子,轻轻丢给她,懒洋洋含笑。 她看不清他的五官,急到流泪,搬梯子爬上天窗去够他。 他身体冰凉,她拼命抓紧他的食指,却突然视野清晰,看到上面有一个咬出来沁着血的牙印,再抬头,秦砚北在屋檐顶上垂眸盯着她,眼底血丝纠缠,沉声问:“云织,你就这么不想要我?” 云织心如同被钝刀磨着,要硬生生把完整的扯走一块,分给他似的。 她摁住胸口,从梦里惊醒,自己还躺在办公室的套间里,只是领带已经取掉了,她双手安安稳稳放在被子里,手腕上有两圈红痕,应该是不久前刚被涂过药,有点凉凉的舒服。 云织手臂盖在眼睛上缓了一会儿,无意中摸到枕边,意外发现她的手机放在那。 昨天被秦砚北关机扔开之后,她到现在才拿到。 云织坐起身按开屏幕,翻了翻,没什么变化,通信录和微信好友列表好像有减少,具体是谁她一时看不出来。 她第一时间想联系唐遥,才发现没有网络,正想试着打电话,就有一通来电先一步进来,是陌生号码。 云织犹豫了一下,随即接通。 对方语气温和,开门见山说:“是云小姐吧?您好,我是《北极星》剧组的副导演,我姓赵,联系您是想看您有没有档期,来给我们电影画两幅正式宣发的海报,价格您不用担心,我们知道sin老师年轻在油画圈里非常受主流认可,所以一定是让您满意的。” 云织愣住,迟疑几秒才问:“《北极星》剧组?” 唐遥是狂热追星狗,男星是她老公,女星是她老婆,她在旁边耳濡目染,也了解一些热门新闻。 《北极星》她听过,是近期最受关注的一部电影,从幕后到演员都阵容强大,热度极高。 这样的电影,她只在娱乐新闻里看过。 赵副导演怕她有怀疑,直接介绍电影相对隐私的情况以佐证身份,然后说:“海报的事是剧组和发行商们的一致决定,还希望sin老师能抽空帮忙,我们感激不尽。” 云织这才渐渐有了真实感,担心问:“您确定我的画风适合电影吗?” “非常适合,”赵副导演笑吟吟,“我也是懂画的,这些年约过的海报上千张,您的个人风格非常鲜明,虽然整体画面偏压抑,但是光感跳脱,亮色用得极其好,圈里都说您的基调就是深渊里的微光,跟我们的主题正好契合。” “说来惭愧,”导演感慨,“了解您本人以前,我一直以为sin的形象应该是偏阴郁的,没想到竟然是年纪那么小的天然大美人,太反差了,如果您愿意,我相信这两幅海报,绝对能让您本人大红出圈。” 红不红出圈不是那么重要,但能给这么大制作的电影画海报,是云织入行以来受到的最大主流方面认可,她不想错过。 她瞄了一眼紧闭的门板,想秦砚北既然把手机放回来,应该就是默许她与人联系的,不会从中阻挠。 云织下定决心:“好,什么时候谈合同?” 导演商量:“越快越好,您看地点定在青大可以吗?在学校,您应该也比较自在,如果方便,时间就后天下午三点。” 青大目前已经有学生陆续返校,但是还没正式开学,后天刚好是开学前一天,还算清净。 云织答应下来,想着怎么才能跟秦砚北说通,正计划着说辞,卧室门就被从外面拉开,男人轮廓修长,遮挡住外面光线,脸被隐藏在阴影里。 他垂下的食指上缠着一层创可贴,显然是裹住了牙印。 云织闷声问:“……很严重吗。” “不严重,”秦砚北逆光凝视着她,平静解释,“我只是不想沾水,怕洗掉你咬出来的血。” 云织心口一缩,抬头瞪他,许久才轻轻抽了下鼻尖,别开头:“……我快开学了,后天下午想提前回学校一趟,你……” “可以,”秦砚北直接打断,他走近床边,创可贴略粗糙的表面蹭过她嘴角,替她把黏着的头发拨开,“我陪你去。” 云织知道,他怕她跑掉,是去当锁链的。 约好的当天下午两点,车从南山院出发,径直开向青大,这条路线,这辆车,云织都数不清走了多少次,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被身旁男人完全笼罩在包围圈里。 我是来抱你的 第56节 跟赵副导演定的地点是青大美院行知楼的二楼小画室,对方正好在美院有其他公务,云织就配合了他的行程。 扎眼的黑色轿车一路开进青大大门,无视周围看过来的数道目光,明目张胆停在行知楼楼下。 云织没有刻意打扮,穿着日常的衣服,拿她爱用的帆布包,下车前她别扭说:“你能不能让我自己上去。” 秦砚北看着她:“云织,我是个做生意的商人。” 云织手指互相搅紧。 秦砚北喉结往下压着,沉沉要求:“你接受我追你,我就同意你今天单独上楼,否则我们一起下车,我牵你手进去,无论你跟谁见面,我全程都不会松。” 说完他真的伸手过去,肤色在车窗外阴沉的天色下显得尤其苍白。 云织当然知道他说到做到,闭上眼咬紧下唇,终究还是没能正面答应,小声说:“……你让我下车吧。” 车门解锁,云织抓着包去推的时候,被秦砚北握住手肘,一把拉回来:“织织,你应该知道了,你的手机目前只能被动接收,不能主动联系外人,这栋楼里也没有你能逃走的通道,别试。” 云织相信,秦砚北绝对有能力给她铺个天罗地网。 他是她的恩人。 永远都是。 她到现在,仍然不忍心以最粗暴决绝的方式对待他,还在抱着希望能让他主动放手,不要走到逃跑那种绝路上。 秦砚北指尖刮了刮她轻颤的纤长睫毛:“我在车里等你。” 云织上行知楼的二楼,顺利跟赵副导演见到面,对方拿出的合同极具诚意,云织彻底放了心,检查没有问题后就签了字,约定好尽早初稿。 签约前后用了大概半个小时,谈完正事,云织以手机没电为由,借对方的手机给唐遥打了个电话,没办法说得太多,简单报了平安,告诉她后面找机会联系。 其他的人,云织竟然不知道还能找谁。 为了避免赵副导演起疑,她自然地还回手机,她从始至终都相信,秦砚北不会真的伤害她,她也不想在余地尚存的时候,把一个心理状况极度危险的病人往绝境逼。 赵副导演跟云织一起从画室出去,楼层低就没乘电梯,而且还没正式开学,行知楼里也没什么人。 快到楼门口告别的时候,云织余光看见有三个女生从外面进来,合上伞,她才知道下雨了。 怀城春天本来就多雨,她没有多注意就转回目光,没想到站在中间的女生发现这边,突然停住,随后加快脚步过来,震惊问:“赵导?您怎么在这儿?这两天我给您打电话发信息,您怎么一直没回音?” 赵副导演一怔,明显是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对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剧组太忙,没顾得上,不好意思啊。” 随即他朝云织点点头,不欲多留:“那我先走了,咱们随时联络。” 云织刚点头回应,女生就皱眉走得更近,来回看了两个人几眼,突然瞄到云织包口露出的合同书上沿,脸色变了,不能接受地当面问:“赵导,您什么意思,是选她了是吗?那我之前跟您沟通那么久,就不算数了?!” 赵副导演有些无奈,不得不直言道:“抱歉,我们本来就心仪sin老师的风格,我这边还有急事,就不多留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毕竟是娱乐圈里混的,他怕在公开场合弄出什么纠纷影响不好,跟云织道了别就快速走出行知楼。 女生往前追了几步,也不敢太咄咄逼人,怕真的撕破脸彻底失去入圈的机会,攥着手转过头看向云织。 云织这会儿才认出来,她是油画系高一级的学姐徐倾,徐倾跟她风格不同,在圈里年轻一代中非常优秀,画也很受认可。 云织礼貌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出去,才走到楼门口,还没迈出去,徐倾就大步赶上来把她拦住,语气尖锐。 “云织,你在我面前还骄傲什么啊,截胡了我的资源是不是得意死了?” 云织有点奇怪,她跟徐倾没有正式认识过,她一开口,却好像彼此熟悉似的。 云织心平气和说:“我没碰任何人的资源,是剧组主动联系我的。” “剧组都已经跟我谈了大半个月,马上就要定下签合同了,临时没动静突然改成你,你还好意思说你没作梗?!”徐倾面色难看,越说越气,“啪”的把伞扔了,“你以为凭一个sin的虚名就自带流量了是不是?一个没出圈的小众画手而已,算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我背后是谁?!” 徐倾居高临下打量云织身上的穿戴和包,故意顿了顿,放慢语速说:“我男朋友是袁梁,你跟唐遥混一起,听说过他吧,秦家旗下最大的子航空就是袁梁父亲的,他亲口答应把这个电影海报的资源给我,你以为今天靠sin的那点流量抢来了,你就能红吗?!” “什么身价百万千万,唬别人还行,你当我不清楚你底细?”徐倾逼到云织面前,眼神复杂,“小城市的普通家庭出身,家里还重男轻女,你哥是个傻子都被你爸妈当宝,你从小就是个伺候人的好吧!你赚的钱有一分能花自己身上?” 云织手指一下子扣紧掌心。 楼门敞开着,外面哗哗雨帘往里飞溅,云织的鞋湿了一小片。 徐倾伸了伸手,跟她一起的女生马上会意,把替她挽着的包递过来。 徐倾把包往云织眼前送,说:“你用过这种包吗,能不能猜到多少钱?噢,差点忘了,你有个千金闺蜜,懂还是懂的,应该知道这包要二十几万。” “你看你现在这一身,从头到脚有两千吗?这个包是在校门口小店淘的吧,特价款,不超过二百是不是?” 徐倾皱着鼻尖,像受不了云织的穷困,往后倒退两步,跟她拉开距离。 “云织,你别以为侥幸有点名气就能为所欲为了,一个油画圈都那么复杂,娱乐圈的水是你能蹚的吗?我提醒你,可是为了你好,那地方是资本控场,有背景才管用,普通人进去都得祭天,什么sin,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行知楼一个人都没有,徐倾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顺手从包里抽出一瓶随身带的香水:“袁梁现在把我当祖宗哄,我全身上下带的东西,属这个最便宜,你能想象吗,这么大点一瓶要小几万,但我摔了,他晚上就得给我补更贵的。” 说完,徐倾失手似的,香水瓶滑下去,她在碎裂声里警告云织:“你马上主动去找剧组解约,这事我还能放过你一次,不然别说娱乐圈,袁梁有的是办法让你连油画圈都混不下去!” 她打量着云织,莫名压下声音,耳语似的含糊喃喃:“到时候你没钱给家里,当心你爸妈再把你送到那种地方——” 她后面的两句话夹在玻璃瓶的四分五裂里,像是存心不让人听见。 有些玻璃碎片飞弹起来,云织避开,还是有一片经过她耳垂,飞快划出了一道小口子。 云织一疼,再也不想惯着,把帆布包的拉链拉紧,咬着牙关提起来,准备去拍醒徐倾。 她刚上前一步,门外哗哗的雨幕就蓦的被一道低沉嗓音割破:“谁混不下去?” 云织的神经突然被勒紧,她握紧包带,慢慢转过脸。 一柄黑伞越过台阶,在玻璃门外出现。 捏伞的手指骨节清晰,隆起的淡青色筋络在雨中透出寒气,风衣袖口上,一截腕骨锋利苍白,往上抬了抬伞,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隔着大雨,云织窒住,眼窝的胀意明显。 秦砚北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崭新纸袋,长身鹤立,撑伞站在楼门外,眉宇间尽是疏冷。 “织织,过来。” 云织手心里都是错乱的指甲凹痕。 她深吸口气,想站在原地不动,但脚像有独立的意识,鬼使神差朝他走过去,她超过廊檐的范围,刚要被雨淋湿,就被他手臂圈住,伞面完全倾斜到她头顶。 秦砚北撑开纸袋,把里面的包抽出来,已经彻底僵住的徐倾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只在照片里见过的七位数稀有限量款。 “本来是签约礼物,”他声音凉而散淡,“不过现在,用不上了,没有校门口卖的帆布包好看。” 秦砚北漫不经心地手一松,这个让徐倾看直眼的限量包,就掉在了沾满雨水的台阶下,通到车上的必经位置。 随后他撑伞把云织抱下去,让她脚踩在包上面,方便上车。 “这种东西,也就只能给我未婚妻垫鞋。” 作者有话说: 回来啦!感谢在2022-06-04 01:44:58~2022-06-06 02:4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若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n、小张小张 5瓶;老火柴、关东煮小熊仔 4瓶;今天小说完结了吗 3瓶;林不林.、言殊、井井、深藏blu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行知楼的大门打开着, 一楼空间基本都被雨声占满。 徐倾一动不动立在玻璃门边上,亲眼看着云织被秦砚北接走,那只天文数字的包平放在雨里,被一双可能不足百元的鞋子轻轻踩踏。 她很久没有眨眼, 眼眶绷得酸疼想流泪,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 突然发泄似的把地上的香水瓶碎片踩裂,神色狼狈。 徐倾认得秦砚北,她在闻梁那里听说过秦氏太子爷不止一次,虽然只看过几张别人给他的抓拍照, 但这男人出类拔萃到这种程度,想找个相似的也难, 一见就能确定身份。 她实在想不通,以云织的社交圈和人脉, 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秦砚北, 而且连谈恋爱都不止,甚至还被他亲口称呼未婚妻?! 云织什么家庭, 以前有过什么经历, 秦砚北确定清楚吗?!他要是知道,就完全不在乎?! 她跟云织类似的过往, 到现在都死死藏掖着,完全没跟男朋友提过,隔三差五就做噩梦,云织怎么就能完全不受影响? 徐倾手腕哆嗦着,拨通男友闻梁的电话, 等对方接通, 那句到了嘴边的“你知不知道秦砚北联系方式”的直白问话又及时咽了回去。 就算心里不平衡想知道, 忍不住想掀开对云织不利的家境和过去,她也不能这么直接,免得男友怀疑。 她捂住眼睛,死死咬着唇。 徐倾心思都在云织和秦砚北身上,没注意到她斜后方七八米的地方是走廊拐角,藏着两道不平稳的呼吸声,唐遥死死捂着嘴,尽可能平复心跳。 刚才她被徐倾气得要死,差点就忍不住冲出去,幸好旁边的江时一硬是拽住她,她才稳住,不然肯定被秦砚北撞到,今天八成要死无全尸,还会耽误云织。 唐遥如履薄冰地瞄着外面的情景,确定秦砚北真的走了,才借着大雨的噪音,极低地说。 “我稍微知道一点,徐倾就是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条件也不好,父母爷爷奶奶都使唤她,不把她当回事,吃了不少苦,本来挺可怜一人,居然好意思反过来说织织。” 江时一脸色冷肃,从他的角度早已经看不见云织了,但眼睛还盯着她站过的位置,蹙眉道:“这个是重点吗?你现在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 唐遥焦心地抿住唇。 她从去南山院接云织的那天起,就没安稳过,当时车接近c9,被秦砚北的车发疯似的直接别住,她快吓死,只能紧急刹车,毫无办法地被困了大半天才恢复自由。 但云织就彻底失去消息,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云织还在秦砚北家里。 她脑补了无数,大概能想象到怎么回事,绝对就是按她之前开玩笑说的那样,两个人之间问题爆发,太子爷把织织给锁起来了。 秦砚北声名在外,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尤其对一个女人,想要什么根本是轻而易举,云织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她用尽可能联络云织,结果都是失败,担心到几乎要去报警的时候,江时一突然找到她,说已经知道了情况,要不惜一切和她把云织救出来。 她却反而迟疑了。 根据她的了解和云织的描述,秦砚北虽然危险系数高,但对云织一直很好,否则她也不会常开两个人的玩笑,真要贸然去救,她有些怕弄巧成拙。 她跟江时一说:“我想再等一等,不管怎么样,至少织织的人身安全应该——” 江时一那时激动地打断她:“你如果不敢,我就一个人去,你能比我更了解男人的想法吗?你总不会以为,他困住云织,就是单纯好吃好喝养着?秦砚北是什么人你没听说过?” 他掷地有声:“现在都在传订婚,他又把云织关起来,这不就是强迫?非要等到云织出事,被抬出南山院,或者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对她做完了,才去救?你就不怕织织想不开?” 她不得不动摇,无法否认江时一说的这种可能性,而且很显然,他怕的都在理。 我是来抱你的 第57节 无论如何,先救出来再做打算,总比让云织一直失联要强。 昨天她辗转打听到,《北极星》剧组要请sin画海报,多半是约在学校见面。 她就早早赶过来守着,终于接到云织的电话,得知她的确切位置。 但行知楼前门有秦砚北,后门也有他的人盯着,所幸她还知道一个隐蔽的侧面小门,除了擅长半路逃课的本院学生,基本没人知道,才溜了进来。 她最后的顾虑,也在云织的那通电话里打消掉。 “织织电话里跟我说了,虽然含蓄,但我能听懂,”唐遥拧眉,“她现在确实是被秦砚北控制着,不能跟外界联系,看秦砚北的反应,也是在时时守着她。” “可惜被徐倾打扰,没找到机会跟织织面对面……”她叹气,“不然就能当面跟她商量,问问她的想法。” 江时一攥着拳,目光深沉地看向两个人走的方向:“织织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想尽快解脱出来,谁会愿意被一个有精神疾病的疯子困住。” 他顿了顿,又缓缓说:“我知道你对秦砚北的信任,都是因为这段时间织织给他报恩,那如果我告诉你,他根本就不是织织的救命恩人,而且他本人一直心知肚明呢?” 唐遥愣了,几秒后腾的站直,震惊问:“……你什么意思?!” 江时一立即替她捂住嘴,免得她声音引起别人注意。 他浅黑眼睛透着伤怀,把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一片烧伤的疤痕:“当年在火场救她的人……本来是我,我对她一见钟情,救她也是心甘情愿,但是不想用这个恩情给她施压。” 唐遥眼睛睁大,一堆疑问堵在喉咙口。 江时一不让她说话,垂下眼,轻声道:“尤其看到织织对恩情这么在乎,我更想凭自己追到她,如果不是秦砚北这么过分,我也许还会瞒下去,至于其他的细节,等织织脱困以后,我都会当面说清楚。” “现在,”他像个隐忍赤诚,却受到伤害的可怜人,抬眼看唐遥,“你不会再觉得秦家那位太子爷安全了吧?” 江时一往墙边靠了靠,五官被挡在墙壁的影子里:“其他的我来安排,你只要在必要时候配合我,近期最好的机会,就是开学以后,下周的招生视频拍摄,不管什么代价,我都会把织织救出来,让秦砚北找不到她。” - 云织被推进车里,后排和前排之间提前降下了挡板,形成相对私密的空间,看不见驾驶座上司机的情况。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把掉在雨水里的包捡回来,不管这个包是多少钱,要送谁,都绝对不能这么扔了,她刚才被秦砚北拎起来,不得不踩的那一下,脚尖在鞋里都是拼命蜷着的。 她往前一动,面前光线就被男人高大身影遮挡住,他的伞都撑在她头上,自己发梢和肩膀已经湿了,西装上洇着斑驳的痕迹。 眼看着车要启动,云织急切说:“包还在外面!” 秦砚北不为所动:“不要了。” “怎么能不要?”云织以前就埋怨过他不会过日子,现在简直变本加厉了,她看徐倾的眼神也能猜到那包有多贵,“就算湿了,不是有很多专业修复的地方?肯定还能救得回来,秦砚北你不能这么浪费!” “修复?”秦砚北目不转睛注视她,嗓音被玻璃上的雨声打乱,“那本来是给你的礼物,你收么?你收,我就去拿。” 云织这才意识到真正的问题。 她手指抓了抓座椅边缘,深吸口气问:“你刚才在门口说,签约礼物,你早就知道了是吧?《北极星》剧组找我画海报,是不是你特意安排的?徐倾口中那些话,我抢了她定好的资源,是真的吗?” 车窗玻璃上一面淋漓的模糊,秦砚北颊边线条紧了紧,瞳中深暗,有什么在无声地戳刺他,又固执忍耐着,冷着脸一言不发。 云织跟他要吞人的视线相撞,胸口像被牙齿密密麻麻咬着。 她绷着声音说:“秦砚北,我感激你一次次出现帮我解围,但是你又给我戴着镣铐,你想要的追,就是这样一边捆着我,一边希望我能接受你吗?” “我是想赚钱,想在油画圈里发展得好,可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机会我能慢慢挣,不需要拿别人的,”她哽了一下,郑重看他,“论资本,谁也比不过你,可感情本身就不是谈生意,你把我拴在身边,切断我跟别人联系,用抢夺砸钱的方法来追,除了自欺欺人,还能换来什么?” 云织眼睛总是温柔,深处又透着清亮的光,她手背挡住唇重重呼吸,坚持说完:“我留下不走,是因为我知道跑不出你的控制,也不想太伤害你,你不断威胁警告我,其实心里很清楚,我就算退步妥协了,也都跟喜欢无关,秦砚北,不管你爱谁,都不应该是这样。” “那应该哪样?”秦砚北哑声问,“我没被爱过,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像我妄想出来的那样,被你在乎一次?” “你是想要我主动放手?”他似笑非笑地弯着唇,眼里淤着涩疼的热意,“等我把镣铐解开,你不是第一时间就会跑?对你来说,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他脊背仍然笔挺,不肯弯折,低头定定看她:“你不如直接说,秦砚北,你如果病死就好了,就不用纠缠了。” “抱歉,我还活着的时候,只会抢,”他狠狠抓住她,把她拽到腿上,“抢到了就是我的。” “只是想到织织是我的……”他冷静低语,“我就可以放下所有底线。” 云织谈判失败,干涩地咽着,不敢实打实往他腿上坐,努力抬着身体,把他手臂绷起的肌理抓出指痕。 她手机掉在了座椅上,忽然震动,收到两条短信,缩略内容直接显示在屏幕中间,是赵副导演发来的。 ——“云小姐,抱歉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想来想去还是应该跟你澄清一下,关于海报,整个团队都是真心属意你,但中间徐倾被人硬插进来,我们碍于对方身份,实在没办法才搁置拖着。” ——“前几天秦总突然让人联系我们,加了大额投资,唯一要求就是把本该属于你的海报还给你,根本不是徐倾说的那样,你千万不要误会。” 信息闪现速度快,随即就重新黑屏,云织只是粗略地看完,心已经被揪住。 她误解他了…… 而这个时候车突然启动,碾着雨水向前开,云织手一紧,被秦砚北握牢,强硬地跟她十指相扣:“包有人捡,你现在应该想的不是这件事。” 秦砚北按住她的腰,把她扣向自己。 车的速度不紧不慢,离开行知楼门前,驶向校内主路,两旁开始有返校的师生,雨势渐小,很多人不再撑伞,三五结群走着。 这辆车实在惹眼,各种各样的视线停在暗色车窗上,看不到里面究竟是谁。 但对云织来说,车窗是单向可视,从她的视角望出去,车的旁边全是人,甚至还有认识的教授和同学,几乎是隔着一层玻璃跟她对视上了,如同被围观。 而她跨坐在男人修长的腿上,腰和手都被掐紧,他灼热吐息覆盖下来,带着无处可躲的侵略性。 云织忽然发抖,闭起眼向后靠了一下。 秦砚北一把拉回她,伸手触摸着她耳朵上那道被香水瓶碎片割出来的伤口,因为淋了一点雨水,而有些不正常地泛红。 车里没有医药箱,没办法常规处理。 秦砚北抚着云织的下巴让她转过脸。 车的速度很慢,故意缓缓穿过细雨和两侧热闹的人潮,仿佛被千万人注视祝福。 秦砚北俯身压过去,含住云织凝着暗红色的白皙耳垂,舌尖眷恋刮过,唇齿间都是她淡淡的血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02:43:07~2022-06-07 01:4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浪野王 2个;哈哈一笑、小仪qaq、bsydlp、5801531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rora. 5瓶;深藏blue、dybbin_v 2瓶;言殊、画船听雨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云织就算不想接受现实, 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想法太天真了,她的确很难跟秦砚北和平解决,让他想通了主动放人。 不是时间问题, 也不能靠磨他的耐心, 他为了抓住想要的, 什么都可以不顾。 或许她还有一种选择,就是“以身相许”式的报恩,让他得到,给他满足, 这样他真的拥有后,也许就会意识到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值得, 过不了多久,他自然就会对她失去兴趣, 找到新的锚, 到了那时候,他大概还会主动赶她离开。 但云织知道, 她说服不了自己这么做。 她是一个情感健全的人, 也会酸会疼,不能把恋爱当成一个筹码, 以欺骗的方式混淆两个人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 她看透了自己,拨开所有表象,她心底其实在害怕真的走近秦砚北,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被动摇,迷失在他身上, 本来想脱离对方, 最终却让自己陷进去, 再也回不到日以继日单纯想着十一的那个云织。 即使她一辈子都找不到十一究竟是谁,她也不后悔。 至少现在,她放不下当年屋顶上那个从未面对面见过的少年,做不到坦诚去接纳另一个人。 所以能走的路只有那么一条,就是她原本最不愿意选的,抓住每个有可能的机会,从秦砚北身边逃离开。 分开了,她跟他才能彻底冷静。 云织做好了打算,如果她真能跑出去,秦砚北不会轻易放弃,她要先跟美院这边请长假,甚至短期休学,等时间久了他淡了,不再关注她的时候,她再回来继续把学上完。 另外还要准备钱,哥哥那边治疗的费用她要管,还有不知道持续多久的躲藏,原本账户里的钱不能随便动,要是现在大额转出,秦砚北估计会发觉。 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尽早把电影海报画完,合同里写了满意的话三个工作日内就付酬劳,她换一张新卡接收,应该更安全。 具体要去哪,她还没考虑好,大不了就去桐县那边的山里,交通越不方便越好,自己悄悄租一个小木屋种菜画画,也能过日子。 那么目前她最该做的,就是在海报交稿之前尽量降低秦砚北的危机感,只有他稍稍觉得安全一些,她才能找到机会。 隔天就是青大的开学日,云织这学期课表不紧,第一天只有两节课,上午的课是几个系混上,她以前都是习惯性降低存在感,但这次不仅降不了,还成了全学校最高调。 上午八点半的课,云织束手束脚往教室走,身旁陪着的高大男人气势慑人。 秦砚北为了跟她相配,特意换掉了常穿的西装,一身简单的黑长裤白衬衫,可架不住骨子里的压迫感摆在那,只是沉默地跟她并行,就不可能像个普通学长。 他手里提着云织洗到有点发旧的帆布包,坦然进教室给她找座位,椅子早上有些凉,他把手盖在上面,用体温暖了片刻,才拉住云织手腕,抬眸低声:“织织,来。” 偌大一个容纳二三百人的教室,起初只是不约而同地屏息不出声,一听到男人的磁沉嗓音,才憋不住开始骚动,男男女女都在亢奋地回头看向最后一排,云织受着大家的注目礼,脖颈烧得通红。 其实这教室里带男女朋友来上课的同学多的是,教授也不反对,反而乐见其成,鼓励她们拖家带口,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对方还是秦砚北,云织就没办法不在意。 他没有真的锁住她,但无形的锁链时时刻刻都缠在她身上,她一举一动全在他灼灼的注视里。 云织还没被这么多人一块儿起哄过,耳朵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她咬唇坐下,把头垂低揉了揉脸镇定,摆好正常表情,这帮按捺不住的同学眼见秦砚北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笑着说:“咱院花要么不找,一找就是天花板,上来直接王炸。” “织织——”跟她熟悉的女生提高音量,“你男朋友也太帅了吧!你简直犯规!我们家的那些庸脂俗粉以后还怎么往教室领!” 教室里这会儿气氛更活跃起来,嚷着问云织这种神仙男朋友在哪找的,云织想开口解释,又觉得没法把这事说清,挣扎的时候,手就被秦砚北攥住,他语速放慢:“我是她未婚夫。” 教室陡然静了一瞬,随即炸开,趁着上课之前群情沸腾,满屋都在吵吵嚷嚷院花进度太快,有人反应过来,小声吸着气插言:“等等……他好像是……秦砚北啊……” 还不等这个名字引起更大骚动,教授就推门进来,一见最关注的那个学生今天竟然带了家属,忍不住乐了,故意提了个刁钻问题,让云织站起来回答。 云织脑子都是懵的,连教授说什么都没听太清楚,想让他重复一下,身边的男人就不疾不徐起身,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按了按,嗓音平稳地替她作答,随后淡声说:“她紧张了,让她缓一下。” 满教室都在激动拍桌,教授捂着嘴清嗓子,莫名有种被顶头上司吩咐示下的错觉,本能地就点头答应。 云织一节课上得云里雾里,几次逼着自己忽略近在咫尺的人,才能如常听讲记笔记,但还是漏了几个重点,等下课,她还没来得及把本子合上,旁边就推来两张写满的纸。 上面的字锋芒尽显,横竖撇捺都是恣肆飞扬的风骨,简明扼要记了整节课所有知识点,秦砚北半垂着眼睫,直接折起来夹在她课本里:“织织,我不是来吃白食的。” 说完,他趁乱靠近,发凉的唇压上她耳畔,似吻非吻地轻轻研磨。 云织皮肤灼烧,指节收拢着,在衣袖里蜷起来。 后面的课,秦砚北只要能抽出身,基本都在寸步不离地陪她上,她已经成了全校焦点,反而静下来,没有反对他。 我是来抱你的 第58节 云织眼看着他黑瞳深处艰难累积起薄薄的欢愉,像层刚结起的浮冰,一碰就会碎掉。 上课将近一周,云织都没有见到唐遥,问过之后,得到的说法是唐遥家里有事请假,要过几天才能来,她心里知道,多半是秦砚北怕她跟唐遥接触太多有隐患,才限制她来学校。 周五下午是油画综合训练课,云织在课前接到院里老师的通知,让她下周三去体育馆,跟其他学院代表一起拍一条青大今年的招生视频。 老师半开着玩笑,千叮万嘱:“你可是咱们美院颜值和专业双门面,千万要给全院挣够面子,今年招生稳超央美的目标就靠你实现了啊。” 云织边答应边走进上课的画室,看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怔了一下。 她居然已经习惯旁边位置有人,但今天是油画课,没有联排座位,只有单人单位的画架,带不了家属,她的位置紧靠窗户,旁边过道正正好好的距离,现在异样的显得有些空。 云织暗暗舒了口气,想着秦砚北倒还没太过激,知道收敛一些,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不对劲。 其他靠窗的同学,都在有意无意往楼下瞄着,有几个还在偷偷用手机拍照,她心提起来,快步过去看了眼窗外,愣住。 怀城的春天已经正式到了,多雨的那段日子过去,从前两天开始就一直放晴,楼下的草木都沁出葱郁绿色,被午后阳光一照,泛起粼粼金沙。 秦砚北应该是刚结束会议,身上还是一丝不苟的深黑正装,现在却闲散坐在她窗口下面的草坪上,长腿懒懒弯折,价值不菲的西装脱下,毫不在意地搭在一边,衬衫袖口翻卷到小臂,烧伤的疤痕张牙舞爪盘附在他手腕上。 而这只手正随意捏着支铅笔,在简易画板上慢慢勾描。 云织赶紧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画布上,她听课,调颜料,笔刷落下,按课程要求画今天午后的阳光。 只是余光像有自己的意识,不断飘向窗口,又匆忙转移。 云织心神不定地画完,扶着画架低头喘了两口气,就突然听到后面有同学小声惊呼,她下意识转头,望向那个不断扰乱她的位置。 秦砚北正好把画纸扯下,抬起头看过来,跟她眼神在半空相撞。 她画的阳光还在架上,而他朝她抬起的那张画纸,用铅笔清晰勾着一道侧影,女孩子坐在楼上的玻璃窗内,认真抿唇,脸颊微微鼓起,捏着笔刷,在画窗外的阳光。 她画万物。 而他在画她。 等云织晃过神,她手里一片黏腻,略显无措地低头去看,指缝间都是碰洒的颜料,弄脏了左手中指上被他强迫戴好的订婚戒指。 这么贵的首饰,她走的那天肯定要还给他。 云织摘下来找材料清洗,擦拭的时候,无意中摸到戒指内壁,才发现里面居然刻着一行手写体的英文,译过来是很简单的一句—— “钟爱一生。” 他定制这枚戒指的时候,还傲娇嘴硬不肯轻易低头,她也尚且对他的感情一无所知,并未给过他明确的爱意。 而他已经为了那一簇点燃他世界的渺小烛光,甘愿交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 到下周三间隔不过四五天,转眼就到,期间云织争分夺秒先画完了一副海报,交给剧组之后,得到了那边超出想象的热烈反馈。 剧组加急找了设计团队赶制,很快就出了几版成图,挑出最契合的一张之后,干脆地在官方微博发了宣传。 这部电影受关注度太高,有哪里完成得不好必然会遭骂,云织抱着平板,忐忑不安地等着公众反应,时间差不多了也没敢刷新去看,在地板上来回绕圈,没一会儿就被秦砚北强行拉到腿上。 他身上的气息比以前暖了一些,从后面扣住她,脊背弯下,下巴垫在她肩上,握着她手按亮屏幕,刷新页面。 云织本能地合上眼,秦砚北在她耳边似乎很低地笑了一下,也不逼她睁开,吐息拂着她颈侧皮肤,一行一行给她念。 ——“这是什么神仙海报,内娱还有这种水平的审美?!” ——“这不比那种演员大头照高级一万倍?!给画师加鸡腿!求告知是哪位大神,我终于看见了国内电影海报的希望!” ——“我没看错吧,好像是sin的风格?!我们搞油画的都知道,女神的画风就是这种深渊里的微光,跟电影神仙搭配!” ——“我们sin终于要出圈大红了是不是!我不允许有人没见过女神的真容,妥妥的干净纯美校园白月光!现在那些演偶像剧的跟她比起来根本——” 云织感官有点承受不了了,秦砚北嗓音偏低,慢条斯理阅读的时候像混着微微电流,自顾自往她耳朵深处钻,尤其他用开会讲工作的严正语气,念的内容却是夸她的羞耻网评。 他每说一个字,她都要炸。 “……别念了,”云织顶不住,“秦砚北你停一停!” 秦砚北笑得更明显些,松开手机,捏捏她颊边的软肉:“放心了吗?sin老师。” 云织耳膜快裂了,趁他心情不错,赶忙脱离开他的手臂,捡起手机走远,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里面暗含的深处,已经堆积出了如履薄冰的易碎幸福感。 周三当天下午,云织在秦砚北的如影随形下到了青大体育馆,参与拍摄的学生已经集合一部分。 最近美院院花和她的宇宙天花板未婚夫是校内论坛顶流,照片事迹都已经传遍,大家看见两个人一起出现也不觉得意外,都在兴奋地互相拉扯,偷瞄这对全校最著名情侣,八卦心再冲破天际,也没胆子当着秦氏太子爷的面造次。 云织看每个院到场的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才知道美院代表应该也不止她一个。 她想到之前交流活动的配置,莫名有点忐忑,如果今天另一个来的又是江时一,那秦砚北恐怕不会像之前一样轻易揭过去。 毕竟连她手机里江时一的联系方式,都已经被他删的干干净净。 云织无奈,她没对江时一表现过什么亲近,一直都是他单方面的,秦砚北只是因为江时一在追她,就介意到这种程度么。 她惴惴地等,不时往入口处看,这幅状态在秦砚北眼里,就是满怀期待地等谁来,又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 秦砚北拧眉,把云织拉到跟前,她身体突然一绷,目光定住,他喉间哽着微微戾气,低头紧盯云织的表情。 美院的确想安排江时一,是他从中阻拦,要求换成女生。 她见到不是那个人,会露出失望么? 但云织眼窝有点红了,着急地推了推秦砚北:“你让我过去行吗,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了。” 秦砚北攥着她细细腕骨,沉着脸侧过身,看到过来的人是唐遥,眉宇间才轻微舒展一下,手指松了两分,又紧紧握住。 “可以让你见,”他不在乎自己行径恶劣,他为了留她,本身就无所不用其极,“但你需要先学会哄我。” 云织气得瞪他,对上他暗潮涌动的黑瞳,又隐隐闷胀难受,她踮起脚跟唐遥示意一下,重新站回秦砚北身边,别扭地朝他招了下手:“……你低一点。” 秦砚北修长身体向她弯了弯,她踮起脚,掌心轻轻覆住他冰冷的后颈,垂着眼说:“拜托你,晚上回去……我给你烤饼干。” 秦砚北淡嗤。 饼干那么齁甜,她手艺又不好,以前就十次有八次失败,糊的糊生的生。 这也算哄人?到了今天,她还天真觉得他有那么好应付? 秦砚北面色沉冷,感受着她手心的温软,却很低地答了声:“好。” 云织松了口气,刚要奔着唐遥过去,负责的老师就打开话筒通知大家集合,先依次拍单人,要找一个最有镜头感的打样,没有悬念地首先挑了云织。 她脸上几乎素颜,老师要求高,还是希望她能化点淡妆更上镜,学校里的化妆师不太专业,拉着云织给她描画的时候,口红总是涂不好,不是浓了就是淡了,跟她气质不符合。 老师那边等得干着急,但太子爷就在现场,她也不敢擅自多说,云织嘴唇被涂了擦,擦了又涂,即使是用了温和的卸妆水也有点疼了。 她用手背揉了一下,视野边缘忽然一跳,秦砚北耐心耗尽,径直起身走过来,化妆师手一抖,不由自主往旁边让开,一群来拍摄的学院代表都下意识开始放轻呼吸。 秦砚北拿过口红,拧眉瞄了一眼,折起纸巾去掉了上面一截之前别人用过的,把断口反复碾磨到光滑,才扣着云织尖尖的下颏抬起来,抹两道在她唇上,随后扔开,用指腹慢慢蹭着,描摹出她嘴唇饱满的轮廓。 云织有一瞬对上了他的眼神,立即错开,把睫毛往下压,盖住瞳仁,手指被略长的衣袖盖着,紧紧攥住。 妆面好了以后,化妆师战战兢兢靠近,把云织的腮红又盖掉一些,总觉得好像比刚画完的时候浓了不少。 云织在镜头前落落大方完成拍摄任务,她站在灯下,体育馆巨大玻璃天窗也透进日光,把她笼罩在中间。 秦砚北定定看她,她弯眉含笑,他眼睛像要被灼伤。 唐遥的次序被排在靠后面,云织单人拍摄结束后,看了秦砚北一眼,没有过去,直接走向唐遥。 秦砚北说不清原因,她迈出去的脚步,如同带着细小的刀,一步一步往他心上剜着,他想把她拽回身边,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 起初他没管,但持续不断的电话让人心燥,他拧眉接起来,瞳色渐渐转深,最后低冷交代了一句:“知道了,等二十分钟。” 秦砚北看过时间,叫了声“织织”,在她不太情愿回来的时候,捏住她手指,放在掌心里用力抓紧,盯着她沉声说:“秦震死到临头还不安分,我去处理点小麻烦,往返不超过一个小时,在你拍摄完成前就会回来,这边留人,看着你绰绰有余,你随时都要接电话,别抱着侥幸。” 云织点头,现在本来也没到她预计要逃的时间点。 说晚上给他烤饼干,是真的。 秦砚北视线掠过远处的唐遥,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才慢慢收回,唐遥家里的那些命脉都在他手中握着,她也没有能力带云织离开他。 答应她们见面,只不过是怕织织伤心。 他最后摸了摸云织头发:“不用一个小时,我四十分钟就回来,晚上你烤的饼干,别放那么多糖。” 说完,他迟疑少许,又低声改口:“算了,想怎么放就怎么放,我都会吃。” 云织推他一下,让他快去,转身去找唐遥之前,还是跟他浅浅招了下手告别。 秦砚北坐在车上,看着后视镜里逐渐拉远的青大体育馆,拧着眉心合起眼,手机在掌中升温,握得太紧,直到灼热得有些烫人。 看时间,不过才五分钟,他给云织打电话,响两声她就接了,她有点糯糯的鼻音,他听得贪心,把手机压在耳骨上,有些疼,却鬼迷心窍地沉浸。 车驶出青大校门,加速往秦氏总部开,到中途时,前面似乎有活动,主街上这个时间点本该通畅,现在竟然开始拥堵,司机只能被迫减速改道。 秦砚北抬起眼帘,瞳仁漆黑,手机被攥得太用力,热到快烧伤皮肉,不能宣之于口的疼痛说不清从哪里开始蔓延,包裹住心脏,向里一口一口咬噬。 撞击神经的不安,氧气抽空的失去感,都在一秒比一秒更变本加厉地扎着他。 下午阳光从车窗透进来,只到秦砚北膝盖前就停了,他整个人陷在一片模糊的昏黑里,突然开口:“回青大!” 而同一时间,他给云织再次拨出的电话,忙音到自动挂断,无人接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7 01:49:54~2022-06-08 02:2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妈妈说名字太长就会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卖萌的喵喵喵 20瓶;画船听雨眠 10瓶;老火柴 3瓶;小熊春日绘本、dybbin_v、小白想睡觉、禾黍、余未橙、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云织跟秦砚北告别的时候很利落, 但等她朝着唐遥走到一半,听着他脚步声远离,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看他背影。 他很高,轮廓颀长优越, 穿正装显得清瘦, 实际上云织知道, 衣料包裹的底下,都是紧绷有力的肌理。 秦砚北身影消失之前,突然转头望过来,云织被当场抓包, 慌张地立刻扭回去。 她怕是疯了,好不容易暂时离开他的紧迫盯人, 居然还有心思想别的。 云织压着微微乱了的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跑向唐遥。 我是来抱你的 第59节 见秦砚北彻底离开, 唐遥才从窒息的紧张里缓过一口气。 她一把抓住云织的手, 瞄了瞄四周,大概能感觉到哪个方向有几双眼睛盯着, 装作嫌吵, 把云织拉到墙边,找了两个安静的椅子坐下。 云织想跟唐遥说说自己的状况, 让她放心,但不打算和她提准备逃走的事,免得她热血上来,平白受连累。 还没张口,刚走不久的秦砚北就打过电话来, 云织没慌, 唐遥却吓了一跳。 等通话挂断, 唐遥一秒都不敢浪费,示意云织把手机放远一点,防止万一有监听,然后就开门见山地低声问:“织织,你到底跟秦砚北确认过当年救你的事没有?过程,细节,都聊过吗?” 话题超出云织的意料,她愣了愣回答:“提过很多次,但我没仔细问过,他也没主动说,怎么了?” 唐遥皱着脸斟酌了一下,选择不绕弯子地直说:“江时一之前主动找到我,要和我一起把你带出来,那天行知楼的事我们两个都在场,他当面告诉我,秦砚北没救过你,他……才是当年真正救你的人。” 周围吵闹的杂音像是骤然被按下暂停键,被拖出漫长刺耳的啸响。 云织忘记眨眼,匪夷所思地看着唐遥,足有几十秒没说话,缓了缓才定住神问:“……江时一自己主动说的?!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我们有无数次见面的机会,他从来不提?” 不止是机会,她第一次在医院正式跟秦砚北谈报恩,江时一就在现场,他可能忍得住一言不发吗?! 后来三番两次被她拒绝,他还想了很多办法增加见面的次数,甚至跟她说很多秦砚北负面的传闻,都没打算告诉她真相? 江时一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吗?! 唐遥把当时江时一的说法都转述给云织,轻声分析:“人跟人毕竟性格不同,放在江时一身上倒是也说得通的,他喜欢你好几年了,一直苦追,要是硬提恩情,好像就在强迫你。” 她不带恶意地随口说:“那不是就变得跟太子爷一样了……” 云织本能地觉得抗拒,抗拒这个颠覆她几个月以来所有行为的说法,也抗拒最后这一句比较,她下意识打断:“不一样的,江时一跟秦砚北不能放在一起比。” 唐遥怔住,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没有马上说,郑重问:“织织,江时一已经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今天只要你跟着我,在秦砚北发现之前,咱们绝对能跑出去,江时一说了,你想知道的真相,等见面他都会一五一十给你讲,还会给你证明。” “跑?”云织意识到了严重性,严肃问,“你是来带我走的?” 唐遥点头:“你愿不愿意,我们时间不多,决定了立刻就要出发。” 云织心口像被推了一下,不由自主摇晃。 她计划的不是今天,所以也没有现在消失的准备,想到秦砚北临走前的眼神,她答应晚上跟他烤的饼干,以及刚接到的那通……他已经开始预感到不安的电话,都在隐秘地密密麻麻刺着。 云织迅速冷静下来,考虑自己的情况,因为拍摄要登记身份留存,证件都带在身上,卡也在包里,但剧组的钱…… 她正想着,赵副导演就来了条短信,告诉她财务现在就要打第一幅海报的款了,让她准备接收。 好像连这个理由都不再成立,催着她当机立断。 云织弯了弯腰,撑住椅子边缘,轻声问了一句:“江时一的意思,必须见面才说真相?” “是,他只跟你说,目前我跟他电话也联系不上了,估计是怕被监听到,”唐遥如实回答,“他这次也是下了血本,要在秦砚北手里抢人,你能想象到有多大难度,今天是计划很久的,如果不成,下次就非常难了。” 云织看着她:“你呢?遥遥,你也要掺和进来?我走可以,但你留下来,就当是我自己跑的——” “不行!”唐遥认真说,“计划是我跟江时一定的,我本来就脱不开关系了,秦砚北可没那么好骗,而且更重要的是,江时一再喜欢你,我也不能完全放心,我至少要把你送到安全地方才行,至于家里那边……我爸说了,他没问题,让我问心无愧就好。” 云织攥紧唐遥的手,不再多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剧烈,她低头闭了闭眼睛,快速做了决定,小声说:“好,那个真相,我必须要当面去问江时一。” 唐遥有了底,豁出去了,扣着云织手指,一脸平常地继续和她说话,眼睛时刻关注着周围。 两三分钟后,原本按部就班拍摄的体育馆里,屋顶上方一大片挂彩旗的钢架突然之间松动,整片掉下来,一时间尖叫声四起,不知道有没有砸到人。 云织急忙站起来,要去看看同学,被唐遥死死拽住,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钢架掉落不是意外,是江时一安排的机会,要混乱现场。 云织远远看了一圈,确定应该无人受重伤,她心才稍稍放下。 江时一是用这种方式?不怕伤人么? 但场面已经拉开,现场彻底乱了,她能感觉到,原本紧盯她的那些眼睛被严重干扰,除了事故,还有提前安排好的人在刻意阻拦,要重新聚集到她身边需要一点时间。 这一点,就够唐遥带她走。 云织深吸口气,抓紧自己随身的小包,顺着唐遥拉扯的力道闪进旁边一片广告牌后面,跟着她加快脚步,从内部通道直奔体育馆的后门,她猜那里应该已经有车等着。 通道光线不足,格外安静,只有脉搏跳动和错乱奔跑的脚步声。 云织中间回过两次头,后面进来的入口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她心上似乎有透明的丝线牵扯在那边,跑得越快,那些线缠得越紧,酸胀得眼眶有些发涩。 唐遥动作麻利,把车门拉开,推云织上去,一晃神看到她低垂着的,微微发红的眼尾,有点吃惊的问:“我记得你最讨厌被关起来,被困住的这种感觉,以前学校有两次闹流感,短期封宿舍,你都反常地特别焦躁,怎么现在……” 现在被秦砚北限制着,她竟然还会有不舍。 云织用力抓着车门把手。 是啊,为什么。 明明被关着是她最厌恶的事,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到哪都被秦砚北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没有深恶痛绝,还在信任他。 尤其在听到江时一的那个真相之后,就算现在不能确定,她不是也应该对秦砚北开始提防了吗? 心脏上的丝线不断往里深陷,嵌进更深的,她自己都摸不到的地方。 唐遥忽然放慢语速问:“织织,你……是不是已经对秦砚北动心了。” 不止是云织现在转红的眼睛,还有她今天脱口而出的维护。 很早以前她就察觉到了云织态度的改变,谈起那位傲娇淡漠的太子爷,她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话题总是很多,眼里带着无知无觉的笑和信赖。 现在临别的这一刻,一切好像都昭然若揭,再也藏匿不住。 云织忽然抬起头,带着哑意否认:“没有,我不是,你知道的,我有喜欢的——” 唐遥没有急着反驳,只是轻轻说:“其实不难,你只要考虑两件事……”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存在,你心无所虑,会不会爱上秦砚北。” “如果从开始,救你的人就是江时一,奶奶让你去报恩的也是江时一,你会不会跟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对秦砚北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你也会用在江时一的身上吗?” 车门“砰”的关上,一辆学校里很常见,平平无奇的大众驶离体育馆,车窗上,挂着很居家,甚至土气的遮阳帘。 云织靠在后排,许久没有说话。 外面的杂音一波波灌入耳朵,又像是冻结住。 她心里知道那两个问题的答案。 会。 会爱上。 不会。 不会用给别人。 不单是今天,现在,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经能够作答。 唐遥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那我更不后悔,一定要带你跑出来,两个人的感情,怎么能在困和被困里正常发展,这个僵局必须打破,就算是太子爷有病,你也不能跟他共沉沦。” 云织低下头,按亮手机,手指有点打颤,发现信号那里是空的。 唐遥解释:“车里带小型屏蔽器了,暂时接不到信号,防止秦砚北在你身上放了定位,等走远点,把手机什么都扔了换新的就好了。” 云织攥了攥稳住,点开她唯一一个能够主动联系的人。 因为他现在收不到,所以无所顾忌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不拐弯抹角,直白地问:“秦砚北,有人告诉我,你从来没救过我,是吗。” 发完,云织把手机反扣住,等信号恢复的那一刻,这条信息会自动发出去,但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开青大甚至离开怀城了。 就当做是告别,当成她走的理由。 无论他看到这条信息,生气不被信任也好,还是真的如此也好,都算一个句号。 车开出青大校门的一刻,云织像被什么牵引,猝然转头,目光定在遮阳帘露出的窄窄一条缝隙上。 她本能地往后躲,让自己完全避开那条缝隙的范围,但眼睛紧紧望着,有一道黑色车影逆向开来,风驰电掣在旁边经过,即使相隔两道车门以及外面的距离,都能感受到让人心颤的波澜。 云织莫名鼻子一酸。 她知道,是秦砚北回来了。 他有预感,却不知道他已经跟她擦肩而过。 车速很快,开进主街后就开始熟练地绕没有监控的小道穿行,不走高速,专门挑了国道,目标明确。 云织看出司机是唐遥这边的人,并不是江时一的,她安稳了一些问:“现在去哪?” 唐遥点开手机里的一条备忘给她看:“这是我们定好的中转地,距离适中,能让你休息,而且江时一说他那些话适合在这儿说,有人能给他证明,等这些事处理好,我们马上换地方。” 云织一看就愣住,手指下意识地蜷起,死死按在手心上,感觉到疼了才咽了咽,皱眉问:“怎么会是我父母家里?” 唐遥拍拍她安抚,认真解释:“织织,我知道你讨厌那,但就是因为你讨厌,秦砚北才不会想到你要去。” 云织原生家庭不好,跟父母关系冰点,那个家已经多年不回,连徐倾都知道的重男轻女,秦砚北怎么可能不知道。 云织出逃,不管去哪,都不可能投奔父母家。 “你是不是特别接受不了,”唐遥蹙眉,“那我们不然——” 云织摇头,挺直脊背:“没事,去吧,我没什么面对不了他们的,而且江时一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口中的真相应该就和我父母也有关系,我必须去听。” 沉默很久后,她才松开死死扣着的指尖,上面已经积出一层薄薄的淤红,低声说:“只是……不要走淮江路,换一条,随便换哪个路线都行。” 淮江路上,有那个地方。 那个……让她当年一脚迈进鬼门关,差点坚持不过去,落得个严重到致命的应激反应,长时间失去听觉视觉,不能进食,不能被人碰触。 如果没有十一,她就一步步只能迈向绝境,直到在那个小屋里消耗完最后的一点生命力。 云织父母家在随良,距离怀城两个小时车程的二线城市,越逼近,云织的脸色越苍白。 她只是从缝隙里看着外面越来越熟悉的风景,呼吸就被揪起来,一下一下刮着肺腑。 云家父母住在一片新落成不久的高档居民区,云织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搬的家,反正这个家里也不会有她的位置,但想起最近一直跑医院的哥哥,她心里还是放不下。 进随良之前,云织的旧手机就被唐遥妥善处理掉了,她现在攥着新手机,身上披着带帽子的长外套,慢慢走进这扇没踏入过的所谓家门。 房子面积不小,客厅很宽敞,里面沙发上坐了几个人,江时一在最中间,脸色极其凝重。 见到云织他才长舒了口气,马上迎上去,心急地要抓她手腕:“织织,你还好吗?对不起我太慢了,让你受了那么多罪,一路上我的安排没出问题吧,都顺利吗?如果不是怕秦砚北警觉,应该我自己去接你的,就不用唐遥出面了。” 云织本能地避开他的手,江时一僵在半空,看着她不敢置信问:“那件事,唐遥没跟你说?” 云织点头:“说了,不然我也不会着急过来。” 江时一有些窒住,不理解地盯着云织,渐渐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她不是为了尽快逃离秦砚北,感激他这个不惜代价帮助她跑出来的人,而只是为了听到当年的那个真相吗?! 他短暂沉默的间隙里,后面一个清瘦高挑的年轻男人就按捺不住跑过来,挤开江时一扑到云织面前,桃花形的眼睛通红,俯身抱住她,带着颤音说:“织织,织织,你回来了。” 云织僵着,越过男人肩膀看着后面熟悉又陌生的一对夫妻,合上眼,极低地轻声叫他:“哥。” 我是来抱你的 第60节 云寒起身,一张脸是堪比当红流量的精致清隽,但眼里清澈到略显空洞,完全不是一个成年男人该有城府和生动。 他直勾勾望着云织,黑睫间泪水沁出,神色反应都像个刚懂事的孩子。 云织攥了攥他的手,那对强忍着的夫妻就看不下去了,母亲皱眉走近,把云寒拉过去:“你手劲那么大干什么,不知道你哥怕疼?多长时间没见了,见面了就使劲儿捏他?” 江时一看过去,母亲才觉得自己习惯性的语气不对,不自然地挤出一个笑脸来,别扭地招呼云织:“都回家了,还站门口干什么,快点进来坐。” 父亲也上前,开口说了一句:“怎么搞得这么见外,让人看了不好。” 说完去厨房端了切好的水果给云织,拿块甜瓜硬往云织手里塞。 云织没接,母亲脸色沉了沉,上下把她外表仔细打量一番,眼里又露出某种惊讶和满意来,扭头跟江时一说:“江先生,我们一家人有两句话想先谈,你看能等几分钟吗?” 江时一准备好的话暂时收回去,点点头,母亲看了云织一眼:“难得回来一趟,先进屋吧,谈谈你哥的病情。” 云织深吸口气,她既然进了这个门,就不怕应对他们,她已经成年,他们总不敢再用过去的方式对待她。 云织跟着父母进卧室,门一关,母亲就率先转过身,压低音量,眼里带着强势,直截了当问云织:“要不是你小姑打电话问我,我还不知道你都已经是明星了?!给电影画什么海报?现在网上到处都是你的照片!” “你不一直告诉我,你就是个普通学生吗,平常卖点画赚外快,给你哥拿看病钱都犹犹豫豫,到底什么时候红的?啊?我看网上说,你几张画能卖上千万?!” 云织太阳穴嗡嗡直响,手心很疼,像要按烂了,却缓解不了心脏上的麻痹感。 明明多少年前就适应了,早就成了日常,自己也能想象到,但太久没亲身经历,再次面对,还是头痛恶心得想吐。 父亲坐在一边,脸色严肃:“云织,你这不是欺骗父母吗,我们日子过得紧,给你哥看病都畏畏缩缩,结果你在外面赚了大钱,就一声不吭的?你小姑来问的时候,我们像傻子一样,不让人笑话吗?” “让人笑话?”云织睁开眼,里面清泠稳定,毫无波澜,从前的苦痛血泪都已经吞咽完了,现在影响不了她,她脊背笔挺,平静甚至柔和地反问,“你们从小不把我当回事,使唤我,欺负我到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就不怕笑话了吗?” 母亲勃然变了脸色,想朝她发火,突然被丈夫拽了一下。 她才强压着摁下情绪,摆摆手说:“算了,跟你吵有什么用,那叫打击教育,苦难才能成长,我们没怨恨你就不错了,让你伺候你哥,伺候父母,做错了吗?要不是我们这么多年养育你,你能有今天赚钱的日子?!” “别的也不用多说,”她直捣主题,“你哥后续治疗烧钱,我还正愁没办法,现在好了,你先给我转过来五百万备用,后面不够我再找你。” 云织像听到天方夜谭:“多少钱?” “五百万,多吗?”母亲理所当然说,“你画两幅画不就有了?” 云寒在旁边急得眼眶通红,忍不住推了母亲一把,提高音量:“不要,不要!织织的钱辛苦,我不用!” “辛苦什么!就画画能用什么力气?!”母亲辩驳,“这都是她欠你的!” 云织忍无可忍打断,干脆利落说:“云寒的治疗我可以负责,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我唯一能接受的,就是把云寒在医院的账户给我,我会负责往里面打钱,至于别的,你想都不用想。” 母亲愣住,忽然间歇斯底里地抓住她,又怕被门外的江时一听见,加重语气道:“你孝顺我们,给我们养老不是天经地义?!” 云织果断挥开。 她在空荡荡的大外套里,纤瘦得像是只有窄窄的一条,巴掌大的脸上还带着拍摄的妆容,口红是某只有温度的手一点点给她晕开的。 这些妆,完美隐藏着她所有的脆弱无助,把经年累月受到的那些伤害都死死压到最深处,像从来没有在角落里哭着蜷缩过。 云织坦荡坚定,在这一刻不自觉模仿着某个人黑瞳中凛然的居高临下,用柔软声线,毫无波澜地说:“不要做梦了,我的钱就算都捐掉也不可能给你,毕竟你们从来没把我当女儿看过,我又哪有资格把你们当成需要赡养的父母,是吧?” 她转身拉开门,径直出去,朝着江时一的方向。 江时一迎上来,他没听清里面的对话,从云织表情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波动,于是温声问:“跟父母谈的还好吗?我已经跟他们事先聊过了,他们保证了,以后不会再对你不好。” 云织觉得好笑,抬头看江时一:“学长,你是来拯救我的吗?以为几句话就能让我回归到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你是不是这一生都过得顺遂,没有挫折过,所以想当然地认为再大的坑洞都能轻松填平?” 江时一拧眉,抿了抿嘴角:“我最大的不顺遂,不就是对你?织织,我尽心尽力追你,从你上大学到现在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除了最开始正式认识,你听着我的名字笑了之外,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看到一点希望?” “就非要……”他阖了阖眼,爆发一般说,“非要让我告诉你,当年是我,闯进火场把你背了出来,拿救命的恩情来要求你,你才肯对我态度松动吗?!” 云织喉咙里又干又疼,有一会儿呼吸像被扼住,闷得胸腔里胀痛。 江时一卷起衣袖,明晃晃露出手肘上陈年的烧伤疤痕:“你看看,这是我背着你出来的时候被火烧的,我怕你滑下去,忍着动都没动过。” “还想知道细节吗?我都告诉你。” 江时一没有停顿,开始完整描述当天大火的情景,只是默默调换了自己的角色。 他不再是那个懦弱的江时一。 他没有站在火灾外围,怕受伤怕危险不敢进去,眼睁睁看着云织被火焰和烟雾吞没,也没有被现场崩出来的碎木头烧伤手肘,吓得跑出更远,连边缘都不敢再接近。 他一生无忧,想要什么都能顺利得到,从未对自己有过半点质疑,只有这次,唯独这次,像噩梦一样的记忆,日日夜夜折磨他,那个场景总在回闪,几年来不能忘怀,提醒着他的逃避和贪心。 既不敢付出,又想得到。 他本来就喜欢云织,反复被这段往事磋磨着,鬼迷心窍一般非要追到她不可,想跟她谈恋爱,名正言顺给她一切,就能弥补自己的短缺。 但偏偏云织不给他机会,让那段往事一直不断地嘲讽着他,直到逼着他,不得不走这条路。 她不是要报恩吗? 来找他报吧,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是自古就这样吗,不过分吧?! 她是那么心软,知恩图报的人,怎么可能再拒绝他。 他不是江时一,他是那天,在大火里为她出生入死的秦砚北! 云织安静听完了全部过程,详细到他救她时候穿的衣服,当时的天色,以及她的打扮。 江时一话音落下,云家父母也从卧室里出来,江时一垂眸叹了口气,似乎是怕云织不信,低低道:“叔叔阿姨,麻烦你们给织织证明一下吧,不然她只信奶奶的错误信息,被人骗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家人的佐证,他也有,钱就能解决,说几句话的事,谁会拒绝。 对这段恩情,秦砚北从来避而不谈,而他能描述得巨细无遗,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谁真谁假,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云父摸了摸鼻子,自然地说:“小江说的没错,火灾那天,我跟你妈也去桐县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们在现场看到的小江,是他要求不让告诉你的。” 他板着脸:“你奶奶八成临终前不放心你,从什么渠道弄来一个有钱人的含糊信息,就拿恩情当理由让你去,结果被人家骗了吧。” 他又抽出一张照片来,上面是火场边的江时一,递给云织,睁眼说瞎话:“这还是你妈当时现场拍的,看看,可不就是他。” 云织认真看了一眼。 她表现得太过冷静,江时一胸中悬浮的情绪快要炸开:“织织……” 云织垂着眼,看不清里面的动荡,她沉默很久,忽然开口:“学长,要论佐证,对于我的角度来说,你现在拿出来的,跟秦砚北没什么区别。” 江时一愣住。 她抬起头,透着水光的眼睛里像包含星空:“我是昏迷的,从头到尾没看到那个人是谁,所以一切口述的过程,都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真的,烧伤的伤疤,他也有,比你的更严重,再谈证人的话……” 她弯唇笑了一下:“我的父母从没把我当女儿看待过,但我奶奶从小带我长大,我们彼此了解,你觉得谁的话更可信?” “另外,虽然我意识不清醒,但我身体还是有感觉的,”云织咬字清晰,掷地有声,“那个人背起我,很高,肩宽,脊背有力,学长到现在身形都是偏瘦的,几年以前,你被浓烟呛着,真的有力气在我窒息之前把我背出来吗?” 江时一抽紧的神经在云织几句话里逼近失控,他眼睛透出热意,接受不了地低喊:“云织,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织全身都绷得发疼,她纤细身体在客厅里站得笔挺,冷静而执拗,声音隐隐的颤抖被强行压住:“我说,不够合理,我不相信。” - 傍晚将至,天际一片堆叠的浓重夕阳,黑色轿车通过高速入口,轮胎重重碾压地面,发出沉闷的轰响。 男人西装凌乱,紧攥着方向盘,一枚从未被认可过的订婚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骨节上斑驳地涌着红。 摔坏的手机放在驾驶座,屏幕四分五裂,但始终亮着,上面是云织最后发来的消息:“你从来没救过我,是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真的不想卡章,实在太晚写不完了啊啊啊,下章太子大杀四方! - 感谢在2022-06-08 02:21:15~2022-06-10 02:1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易小名 4个;哈哈一笑、lak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ddd666、大菠萝 5瓶;a落欢fairy 3瓶;真酒 2瓶;林不林.、可可爱爱呢、?、小白想睡觉、兮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秦砚北拨不通云织电话赶回青大的时候, 体育馆里已经一片狼藉。 视频拍摄被迫中断,人群里有两个男生躲闪不及,被掉下来的钢架刮到,腿上皮开肉绽全是血, 刚赶来的救护车不断鸣着笛, 老师学生和医护们乱成一团。 他站在入口, 沉默看着混杂的现场,即使什么都还没有确定,那种能将人拽入深渊的强烈失去感就达到巅峰,吞咬他的冷静。 留下来的人看到秦砚北回来了, 脸色都白得像纸。 他们知道,找不到了, 体育馆里面和四周已经翻过两遍,完全没有云织的痕迹。 秦砚北一个字都没说, 目光定在临别前云织跟他挥手的地方, 他大步走过去,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 每一个她应该在, 可能在的位置,都在视野里被逐个搜索, 再毫无希望地打碎。 他低头咳了一声,喉咙里有淡淡的腥气,眼底小心翼翼积累的那些脆弱幸福感,自欺欺人的欢欣温暖,都在几分钟里被绞得发红。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逃离他吗。 前一刻还答应他晚上一起回家, 下一刻转过身, 就恨不得斩断跟他的一切联系, 再也不回来。 她在他身边是不是一秒也忍不了,连一点点感情都没有给过他,这段时间她看似软化下来的态度,都只是在骗他,是么?! 秦砚北孑然立在体育馆通明的灯光里,脸上血色彻底褪净,眼底淤红夹着挣破约束的狂躁。 他果断转身往外走。 唐遥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独自做这件事,必然还有别的帮手,而且这个帮手一定比她更占主导,不惜一切要把云织带出去,代表对她的索求远远超过要承担的代价。 还能有谁。 秦砚北立即拨通电话:“让你盯着江时一,他人在哪!” 那边迅速答复:“他没接近过云小姐,今天早上以出差的名义离开怀城,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宜田市,到现在没有更新的消息。” 宜田。 距离怀城一个小时的车程,江时一必定知道,这个地点一旦被获知,很快就会翻个底朝天,要藏住云织根本不可能。 他既然敢做,就不会这么蠢。 秦砚北握紧手机,合眼几秒,唇绷成直线,突然开口问:“云寒今天在不在医院,是不是按流程治疗。” 我是来抱你的 第61节 那边一怔,没想到话题跳跃这么大,随即去查,肃声说:“不在,正常顺序的治疗昨天就暂停了,被父母接出院回家,而且临走前他母亲还嘀咕了一句,这个普通治疗以后不做了,要换最高端的那个,一次就将近二十万。” 有钱了,还是一天暴富。 如果没有人主动送上门,难道钱还会从天而降么?! 秦砚北脚底像踩着钢刃,冷声交代:“让人现在去宜田,沿路一个能落脚的地方都别放过,另外安排一组人跟我去随良,马上出发。” “秦总,怎么去随良?江时一不是在宜……” 秦砚北骤然厉声:“需要我重复吗?!” 随良和宜田,以怀城为中心,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相反到,一条直线上的左右两边,一旦选错,就会跟另一个地方背道而驰得越来越远。 电话里战战兢兢问:“但秦震那边还——” “让他随意,”秦砚北冷笑,“他就算把秦氏整个弄塌了,等找到云织以后,我也担得起。” 秦砚北不用司机,自己开车直奔高速口,给云织的电话不断地自动回拨,得到的都是没有例外的无法接通。 车全速开到接近随良出口的位置,电话机械麻木的提示音突然改变,忙音太久自动挂断,代表着对方终于有了信号。 秦砚北太阳穴剧烈跳着,立刻靠边停车,推开车门让自己得以喘息,肺腑里都是辛辣的刺痛,他再次给云织拨去电话,抱着明知不可能的希望等她接听。 随即他就收到了云织那条质问和诀别的信息。 手机“砰”的掉到地上,秦砚北站在初春呼啸的冷风里,手腕颤抖,日日夜夜高悬着的巨石砸下来,把他击穿。 几秒后,他重新上车,重重踩下油门冲向高速出口。 他知道云织一定就在那。 她跟他之间微弱的联系,像是用根本看不到的透明钢丝牵引。 她不留恋地放开手,但对于他,早就嵌进血肉里,揉成烂泥也抽不出,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已经跟他长到了一起。 他封闭着的人生里,强行照进来这束光,引着他走出孤独困苦的牢笼,他心甘情愿俯首,把原则骄傲都扔在她脚下,以为可以拥有的时候,又被她毫无怜悯地收回。 他狼狈地挽留,索要,做尽欺瞒侵占的恶事,像狂奔在随时会彻底天黑的傍晚,黑暗在身后紧跟着一口一口吞没。 但他就算只剩残躯,也要去追那束远在天边的微光。 - 云家的客厅里,江时一眼睛转红,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织。 他嗓子前所有为的哑:“织织,你说什么?你不信?!我当初第一眼就喜欢你,为了救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我连你那时候的打扮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越说情绪越高,失望痛苦写在脸上。 某些时刻,竟然连自己都信以为真,好像他的确就是那个闯进火场的人。 “我处处为你着想,看你受秦砚北控制,才决心把真相告诉你,让你不要为了一个骗子伤心,结果你就只告诉我,你不信?!” 云织不卑不亢站在江时一的面前,深深呼吸着,控制住将要失守的情绪,平静说:“学长,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几年来一直不放弃地在追,我很感动。” “但就是因为这样……”她陡然严肃,一眨不眨地和他坦荡对视,“我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这么喜欢我的人,只是因为想得到‘追求’的‘纯粹’,不被恩情混淆,就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欺骗,耍着玩吗?!” 江时一准备的一堆话蓦的卡在喉咙里。 云织皱着眉,慢慢走向他:“你说得很详细,很真实,我身临其境,你对我一见钟情,还没有正式认识就甘愿为我冒险,之后还一直坚持对我好,可是你这么深的感情,怎么能容忍一个条件好于你,很可能压你一头的男人,当着你的面,冒领你救命恩人的身份?” “学长,你亲眼看着,心里就不难受吗?比起我去给人做小丑,一连做了几个月,你的纯粹更重要?” 她语速并不快,一字一字问。 “你甚至中途追到了我小区门口,又一次直面秦砚北,明知那时候我们有矛盾分开了,你也不说实话?非要约我除夕见面?” 云织不放过他任何表情眼神的变化,柔软声音莫名坚韧难摧:“你连直接告诉我都不舍得,又怎么会把这个‘真相’弄得这么有目的性?那么多机会能直说,却一定要附加各种条件,学长,你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吗?” 江时一呼吸加速,清俊脸上浮起激动的红。 云织又回过头,面对后面作为证人的父母:“你们在火灾当天去过桐县?如果是真的,以你们的习惯,怎么可能不等着我醒过来,责骂嘲讽我到处乱跑,活该惹事,不好好留在家伺候你们,就算死了也不可惜吗?!” 夫妻两个脸色难看,几次三番想张口反驳,云织没给他们机会。 她视线又回到江时一脸上:“这就是我的父母,不止是你听来的一句重男轻女那么简单,也不是你劝两句,就能轻易改变我的人生,我奶奶护着我那么多年,临终前会告诉我一句假话,就为了让我去攀附一个陌生的有钱人吗?” “学长,”云织一双水洗似的眼睛里都是波光,极力忍着,“我也希望你能有理有据地辩驳我,让我相信你说的,如果最后是我误解你伤害你,我给你道歉,或者你让我怎么还,偿命都可以,行吗?” 江时一手臂上的肌肉因为太过紧张而隆起,他盯着云织,做不出任何解释,而是彻底失控地情绪爆发,露出一直用温柔来隐藏着的真实性格。 “我救了你,你却句句都质疑,我怎么没见你质疑过秦砚北?云织,你不相信我,反而相信他?!相信一个不对你说实话,明知自己没救过还困着你的疯子?!” 他吼完,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过于失态。 江时一心里动荡,完全没预料到云织会想得这么多这么细,那些诛心似的提问太超出他的计划。 他要怎么回答?他冒险带她出来,准备了这么久的救人真相,该不会就要功亏一篑?!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接受,信任他,顺理成章地报答他补偿他,让他得偿所愿?! 江时一深深吸着气,自知没那么容易说服云织了,而且越拖时间,被秦砚北找过来的几率就越大,那他的代价就太大了,他等不起。 幸好还做了别的准备,不管怎么样,先让云织配合再说。 他这么费尽心力地准备,无论如何不能随便落空。 他目光瞥向了云家夫妻,云父谨慎看了云织一眼,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不着痕迹地朝他点了点头。 江时一这才情绪稍缓。 云家父母事先主动说了,如果万一云织不听话不配合,提出什么异议,他们有个办法让她乖,而且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他问过,云父说是在随良本地有个亲属,对云织的话语权很高,说什么她都会听,特别管用,要是云织不乖,就把她带过去,私下里劝劝就没事了。 只是云织这孩子太固执,总以为父母要害她,防备心太重,肯定不顺从,就只能让她先老实下来,才方便带她走。 他不是没有怀疑,这个所谓的亲戚也许只是个幌子,但在特殊时刻,好像又没那么重要了。 他的要求很基础,让云织听话,不要沾云织的身体,就可以了。 云织头疼得顶不住,不想再听任何人说话,戴上大帽子挡住半张脸,直接往外走。 她唯一想的就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多待一分钟都是煎熬,后面的路她谁都不需要了,她可以自己一个人,不受人帮助,也不连累唐遥。 云织回到车里,唐遥追出来,看着她干裂的唇,拐去旁边超市买了瓶苏打水给她:“织织,喝两口,你最喜欢的那个苏打水牌子,我新买的,放心,不是从那房子里拿的。” 云织慢慢接过,她的确干哑得快要失语,肩膀轻轻抽动着,艰难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弯腰把头埋进臂弯里,似哭似喘。 唐遥起初拍着她安慰,以为她只是受不了冲击,准备等她缓过来,就不管江时一那个狗,直接带她走,但渐渐发现有些不对。 云织身体在变软,直到无力地轻轻倒向她。 唐遥脑子轰然一炸,要把云织抱起来。 不对……不对!苏打水有问题! 但超市买的未开封的水,怎么会被人做手脚?!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专挑云织爱喝的预备在那,等着她去买吗! 唐遥瞬间窒息,心急如焚地要打电话,她带来的人大多数都被安排在小区外围,美其名曰是身手好,作为防备秦砚北找过来的第一层保护,现在想来,都是设计! 电话还没等拨出,唐遥的手臂就突然被用力扯住,强行带出车,手机“啪”的摔在地上。 江时一替换上去,坐在唐遥的位置,静静说:“唐遥,别吵,别慌,不用想着找你那些人了,都动不了,我不会欺负织织,只是出去一趟,你留在这别乱动。” 紧接着唐遥就被江时一的人强行制住,随后云家的父母上了车,司机也换了,一脚油门冲出去。 唐遥快疯了,拼命挣扎,被捂住嘴,地上手机的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她刚才点开的车辆定位导航,本想规划一下路线,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车的行进轨迹,开上了云织极度抵触的那条淮江路。 傍晚,天色还算亮,车靠近了淮江路上的一家青少年兴趣培养中心。 除了位置有些偏之外,门脸和占地都很大,看着高端气派,有独立的院落,像是学校改建的。 云织半昏半醒,头痛难受得想吐。 江时一扶着云织,顺手按下车窗给她透气,低声问前排:“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儿?” 云父回过头,笑容有些古怪地点点头:“对,你别多想啊,就是怕她抗拒我们俩,才这么带她来的,这孩子脾气太倔,没办法。” 车开进去之前,江时一余光一晃,注意到路边树下好像有个人,乍一眼竟然像行知楼里跟云织起冲突的那个徐倾。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不可能,就收回目光。 车开到后院停下,从楼里迎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起来都憨厚可亲,尤其女人极其热情,惊讶地望着云织:“哎呦,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上面,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江时一感觉有点异样,又说不上原因,他低头看看没有反抗能力的云织,心一横,还是决定试试。 毕竟是她家,她的亲生父母,总不至于有危险,只要云织能听话顺着他,少扣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用什么方就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他为今天准备付出了那么多,担着巨大风险,不能一场空。 云父接过云织,把她交到女人手上,笑呵呵问:“我们赶时间,得多久?” 女人温和地摆手:“我们这么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耽误事,按她以前来看,也就半个来小时。” 江时一欲言又止,但看着云父打包票的自信,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低声道:“她要是真能乖,我会多付钱。” 云母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有了真心实意的笑。 眼前虽然抠不出云织的钱,但等她听话了,自然想要什么有什么,多亏她事先联系了冯校长,准备了这一手,还请江时一把云织弄昏睡,不然到手的钱都要飞了。 女人揽着无力站直的云织,往走廊里面一个类似教室的房间里带,江时一往前走了一步,但没追。 云母瞄了一眼江时一,看他止步,都在意料之中。 哪有什么真心,不都是为了满足自己。 本来就是,她儿子还没有好归宿,云织又凭什么,人家能对她有所图,愿意拿钱就不错了。 她就算跑出去再远,最后不还是得回到这个地方,听她摆布。 云织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头脑昏沉地被带进一间老教室,空气里有陈年腐朽的味道,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响,刺着人耳膜。 这种声音不算少见,但却像一根无比锋利的针,猝然扎进云织不堪回溯的记忆里,拼命戳刺搅动,激起骨子深处最不能碰的恐惧。 她身上不由自主开始发抖,不清醒的状态下也拼命往后退,被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一把拉住,贴在她耳边说:“小同学,你又想逃跑了?” 一句话,不过几个字,准确揪住云织最疼的神经,她惊慌睁开眼,视野模糊,直到一点点看清面前的环境。 窗户全部用砖堵住的教室,上面只开一盏昏暗的小灯,桌椅绕圈摆放,最中间的空地上是一台特制的大型设备,现在是打开状态。 一间人造的,密室一样的东西,里面只有一个容纳单人的小空间,一旦进去之后,这个设备会合拢上锁,人就被困在里面,看不见东西,不能说话,持续播放高频的噪音,还有电流会时不时刺进身体,引起剧痛。 云织怔怔看着,又转过头,不能相信地对上女人的脸,怀疑自己是做了噩梦。 她彻底失去血色,踉跄着挣脱开束缚往回跑,却见到姓冯的校长笑眯眯堵在已经关闭的门边,温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不听话,又被爸妈送回这里。” 我是来抱你的 第62节 云织嗓子里的尖叫根本发不出来,窒息地闷住呼吸,她不顾一切推开姓冯的去拍门,不成调地嘶声喊:“放我出去,别把我关在这儿!有过一次还不够吗?!江时一……江时一你想让我报恩,我赔命给你!” 阻止不了的眼泪在素白脸颊上倾泻流下,一切生不如死的惊惧都千万倍回到眼前。 即使相隔多年,即使她早已经成年,不是当初无助的少女,但深刻进骨头里的阴影,仍然在这个地方把她从头到脚吞噬。 冯校长不再多说,跟女人眼神一对,怕云织待会儿力气恢复会挣脱,两个人配合极其默契,抓住脚还软着的云织把她推进那个漆黑的设备里。 “这么多年没用,都封存了,没想到因为你,还能有笔收入,你就像以前一样好好听话,别白受罪。” 云织不顾一切挣扎,纤细的身体像要折断,但还是阻止不了光线在她眼前飞快消失,直到她再一次被固定在那个位置,门沉闷关上,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斩断。 她失神跌在永久的黑暗里,犹如被重新扯进地狱。 - 黑色轿车后面跟着四五辆高大越野,嗡然开进云家居住的小区,长驱直入,在太阳将落未落的傍晚割开薄薄夜色。 秦砚北下车直奔二楼,一脚狠狠踹在门上,声音狠戾:“开门!” 严丝合缝的进户门闷响着晃动,里面突然发出椅子翻倒声。 唐遥被绑着手脚,带着崩溃的哭腔含糊大喊:“谁!秦砚北……秦砚北是不是!织织被他们带走了!江时一还有那对狗父母,带她去了淮江路!我不知道淮江路有什么,但织织很怕!她害怕!” 秦砚北二话不说转身下楼,齿间紧咬出的血腥气更重,蔓延口腔,外面的人聚拢,被他灼红的眼睛吓到不敢出声,哪怕外面空旷,但呼吸被死死扼住的窒息感依旧锋利刺骨。 “淮江路,不管什么店面住宅区,一个一个找!” 方向盘已经被攥出不成型的褶皱,轮胎粗哑的碾磨声□□神经。 秦砚北把车开上淮江路,最快时间筛出有可能的场所,他目光飞快掠过地图上的那家青少年兴趣中心,占地面积最大,赫然刺目,但似乎可能性最底。 身上的肌理下胀满冰冷血液,酸麻涩痛,秦砚北狠踩着油门的同时,屏幕残缺不全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陌生号码。 秦砚北控制不了手上力气,接通的时候指尖被碎屏割破,模糊出一片血痕。 一道年轻女声试探问:“喂你好,是……秦总吗。” 秦砚北立刻就要挂断,女声像是猜到了,下了极大决心般急促道:“等一下!我……我是徐倾!就是那天在行知楼拦住云织的那个徐倾!我找袁梁要的你手机号码!他家是经营秦氏旗下航空公司的,他知道你电话!” 徐倾一边说一边慌张地喘,她其实早就旁敲侧击从男友那里弄来秦砚北的电话了,本意是想找机会摆云织一道,只是这通挑事的电话一直挣扎着没有拨出。 最后真的壮着胆子打出来,原因竟然会跟最开始想的背道而驰。 徐倾不敢耽误时间,在电话里急促说—— “我现在就在淮江路上,刚才好像看见了你上次开的车经过了,不管是不是眼花,我都得冒昧跟你说件事!你亲自来也好,叫人也好,快点来路东的这家青少年兴趣中心!我看见云织被带进去了,好像不太清醒,很可能要出事!” 青少年兴趣中心门外,徐倾站在一棵树后,紧攥着手机,听见听筒和路的前方几乎同步传来轮胎急刹和掉头的刺耳声音,终于确定她没看错,秦砚北是真的往这边赶了。 她这才卸了力气,见电话还没挂,趁着短暂的这一会儿时间,飞快跟秦砚北解释,以免秦砚北当她是恶意跟踪,也担心他等会儿进去救人,万一弄不清状况。 “我……我跟云织其实好几年前,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只是我后来整过容,她已经认不出我,但我还认得她。” “我们是当年尚德学校的同学,尚德学校……就是这个所谓青少年兴趣中心的前身,一所……专门帮家长管教叛逆孩子的……监狱。” “以前很有名的那些网瘾学校你应该知道吧?尚德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不出名,当时才没成为焦点。” “我跟云织都是从小在家不被重视,不管干多少活儿,爸妈都不满意,我要照顾弟弟,她要管哥哥,她跟她哥云寒是双胞胎,结果生下来的时候云寒体弱,她很健康,据说是她在孕期吸收了云寒的营养。” “云家本来就重男轻女,女儿却害得儿子天生体弱,她当然就成了憎恨的目标,从小到大,我们这种人受的苦就不用说了,后来云织初中的时候,被她哥拉去野外玩,她哥趁她睡着,爬树给她摘花,失足掉下来摔坏了头,只有几岁智力了。” “她就彻底成了罪人,被要求辍学全职做她哥的保姆,她受不了想跑,反复被她爸妈抓了几回,她爸妈气急,就把她送到了这个学校了,嫌她不听话,不会伺候人,需要管教。” “我跟她是同一天来的,所有折磨我们俩都是一块儿受的,你不能想象那是什么日子,比地狱还不如,隔三差五就有人受不了自杀。” “云织被关在这儿,后来胆子大往外逃,被抓回来关进小黑屋,那个小黑屋……有个能把人逼死的仪器,密闭空间带电击的,试过的都没了半条命,就是那次,云织出现应激反应,马上没命了,才被家里接走。” “我以为她死定了,后来也没再见过,直到上青大才重新见面,但我不懂,我跟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徐倾忽然忍不住咬牙切齿,又哭起来。 “我恨死这段记忆,也讨厌所有认识当年那个我的人,我出来后整容,想往上爬,想有钱有资源,再也不被欺负,结果才发现永远有人能压在我上面!我连想把云织这段过去告诉你,也没有勇气,我就回到这儿,本来想清醒清醒头脑,没想到……” “我刚才亲眼看见一辆车开进去,直接进的后院,就是当年关我们的地方,车窗降下一半,好像是江时一扶着云织,云织还闭着眼!她父母也在!” “我们毕竟是一起吃过苦的,再嫉妒,我也没法遇到这种事还装瞎……” “她父母带她去这个鬼地方,能有什么好事?!我怀疑他们——” 电话被猝然挂断,只剩短暂忙音和漆黑屏幕。 徐倾局促地站着,目睹那辆黑色轿车在渐黑的天色里呼啸而至,寒刃一般的雪亮灯光照得人眼前花白。 她害怕,跟云织一样怕这个地方,就算知道里面很可能出了问题,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还是不敢真的迈进去。 她鼓足勇气,能做的除了报警,也就只有这样了。 车轮带着沉重异响停在楼门前,秦砚北从车上迈下,眼前这栋建筑灯光稀薄,犹如无声吃人的洞穴。 他身上一丝不苟的正装早已经乱了,衣领扯开,领带松散挂在胸前,袖口挽起,露着手腕上狰狞的烧伤。 秦砚北两步迈过台阶,上面的玻璃对开门在里面上了锁,能看见锁链挂着,以及前面不远,或坐或站的三个人。 他面无表情,回身进车里随手拿了一个给云织常备的保温杯,一言不发地重重砸在玻璃上。 她害怕被关起来,害怕没有自由,从小吃够了苦,为了逃出控制已经遍体鳞伤,他却为了留住她,像那些凌迟都不够的人渣一样,强行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渐深的夜色里,秦砚北眼尾滑下清晰的水痕。 他钢铸一般的手臂挥开第二下,玻璃上的蜘蛛纹就承受不住,发出让人牙酸的碎裂声。 里面的三个人惊慌站起来,几乎是同步往这边走,江时一站得最深,在目睹是谁的一刻,彻底面无人色。 他呆滞几秒,手颤着开始打电话,他带的人都留在云家房子附近,就因为他确信这个地方除了云家父母没人知情,就算秦砚北找到随良,也不可能这么准确地找到这里!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的! 拨出去的电话第一声等待音响起。 门外的保温杯就不堪打击,迅速损坏变形,秦砚北毫不可惜地扔开,“砰”的撞地声中,他直接攥起拳,狠戾地继续砸向那些朝四周大片蔓延的裂纹。 第二声,还没有人接,江时一从没有感觉过时间漫长到恐怖。 秦砚北手背关节染红,他像是完全没有感觉,玻璃门极度悚人的“哗啦”炸开,他踢开碎块,脚碾着满地狼藉,一步一步走进大厅。 云家父母已经吓呆,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两个从不迷信的,某一刻夜色模糊,都两股战战地以为撞上什么阴邪的鬼神。 后面车声连续不断地抵达,几辆高大越野戛然停下,车灯如同光柱,从秦砚北背后笔直地照进一楼大厅,把他的五官彻底隐藏,只有一道颀长笔挺的漆黑轮廓。 江时一脑袋嗡的一声,同时电话也被接起,他所有话悚然哽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外面已经全是秦砚北的人。 云家父母再慌也迎上来,心知里面还没结束的事是见不得人的,不能出变故。 云父壮着胆颤声道:“干,干什么的?这儿闲杂人不能进!你硬闯,我们可以,可以报警——” “报警?” 男人的嗓音很低,缓慢嘶哑。 “急着让警方来,给你们这对想害死女儿的凶手判个死刑?” 云父瞪大眼睛,受到的压迫和危险感像有实质,深深往肉里扎,他惊跳起来,去拉秦砚北的袖口,被一把挥开。 云父一下没站稳,结结实实摔地上,人已经懵了,一脸惨白,云母见状发了疯,紧几步上前,紧着嗓子喊:“你谁!你信口开河——” 秦砚北居高临下,一丝光也没有的深黑瞳仁俯视她:“我是云织的未婚夫,现在开始,云寒的所有治疗都停止,就当我给二位的见面礼。” 江时一隔着一段距离,本能地往后退。 大厅里光线不好,秦砚北立在一堆碎玻璃上,手背往下滴着血,高大身形跟当年背着云织踏出火场的画面重叠,逼得他耗空氧气,大口喘着,胡乱去摸身边,在待客小茶几上抓到了一把折叠水果刀。 江时一把刀打开。 云织应该快结束了! 等她出来,真要是能听话,在秦砚北的面前,把他当成救命恩人,秦砚北再怎么都得崩!那才是他有可能的胜算! 江时一挡在通向里面那间教室的走廊口,打赌秦砚北既然看见他手里拿刀了,就不会硬来—— 秦砚北鞋底碾过玻璃,大步走向江时一,江时一攥着刀说:“秦砚北,你还敢来?你骗了云织多久?你早就知道了吧,我才是她的救命——” 秦砚北冰块似的手指直接扼住江时一的喉咙。 江时一的脸瞬间铁青,几乎被提起离地,他脚拼命踩着地面,嘴唇开始发紫,发出含糊的哼声。 秦砚北手指狠狠向里压,把他颈骨捏出异响,另一只手用力揪住他头发,逼他涨出血丝的眼睛跟他对视。 “你救她命了是吗?想要回报?” 濒死的极度恐惧感让江时一挤出变调的叫声。 秦砚北突然粗暴地把面前的人拽近,让江时一把打开的水果刀直直顶在他剧烈跳动的动脉上。 秦砚北的颈边抵着锋利刀刃,垂眸睥睨江时一,眼底血色将要渗出。 他满身阴戾,扣着对方奄奄一息的命问:“我老婆的命债,我替她还,你敢要吗。”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太长了还是没写完,下章继续! 织织喊十一! —————— 感谢在2022-06-10 02:16:40~2022-06-11 02:3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嘻嘻嘻 2个;哈哈一笑、灵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妮 50瓶;向阳 30瓶;橘子 20瓶;一只鹦鹉 10瓶;白桃睡不醒 9瓶;蜗蜗 5瓶;深藏blue、林不林.、又是等更新的一天、禾黍、余未橙、ww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江时一握刀的手被死死钳制着, 连颤抖都做不到,他爆出血丝的眼睛惊惧瞪着刀尖,亲眼看着最锋利的部分当真一点点扎进秦砚北的脖颈里,沁出鲜红的血珠。 我是来抱你的 第63节 秦砚北像不知道疼, 手腕的力度坚不可摧, 继续摁着他往里刺, 眼帘就那么垂着,盯死物一样盯着他。 江时一鬓角被冷汗浸透,大口地急促喘气,心脏跳到某个限度, 随时要顶不住炸开。 秦砚北不是随口威胁,他疯了, 真的连生死都不在乎,要代替云织给他偿命?! 江时一被掐到窒息的时候没有这么绝望, 但这一刻, 眼睁睁目睹秦砚北颈边的血越来越明显,几乎拉成刺目的血线, 他心态彻底崩塌。 他不能刺伤秦砚北……他承担不起后果! 江时一仿佛突然惊醒过来, 不顾剧痛的拼命松开手指,刀抓不稳, 带着红痕“咚”的掉下去。 秦砚北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疾病患者!他根本不是正常人!有谁会不怕死?!谁敢逼对方拿着刀往自己命脉上捅?!就为了一个女人?! 他计划这么长时间,耐着心慢慢铺垫,准备了能想到的各种细节,不惜冒着被秦氏太子爷报复的风险虎口夺人,心里清楚不是万无一失, 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真正跟秦砚北抗衡。 他赌的就是云织的温软好哄, 和秦砚北的没那么在乎。 只要这两个达成其一, 云织就毫无疑问是他的。 他就可以随便弥补过去的那些不满意,填平遗憾,至于后面能跟云织走多远,还要看她谈起恋爱来到底怎么样。 毕竟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一场恋爱必须谈到结婚,甚至一辈子,他真正想要的,是通过云织抹除掉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填平心里不甘。 但现在,他犹如被一头摁进了冰窟里,所有筹谋都像一场空。 云织不听话,而秦砚北为了不让她给别人报恩,连命都要替她去还吗?! 秦砚北一步上前,踩到那把刀上,嗓子沉哑得刮人耳膜:“是你不要命偿的,那就该算别的账了。” 江时一被刺骨的恐惧感淹没,他没路可躲,摇摇晃晃往走廊里倒退,还坚持挡在秦砚北去找云织的必经之路上。 他艰难张开口想说话,秦砚北直接一脚踹在他小腹上。 江时一身体往后一弹,短促痛叫一声就再也没机会张嘴,他养尊处优的清瘦身体受不了重击,膝盖一弯,扑通跌跪下去,被秦砚北再次钳住脖子拎起来,拖着往后拽。 江时一的挣扎换来更大痛苦,秦砚北根本是在把他往死里弄。 他骨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狠重碰撞,一个袖扣都精致到一丝不苟的公子哥,现在沙袋似的处在一条越来越幽深的走廊里,随时要没命的威胁,让他心理完全被击溃。 他神志不清地胡乱说话,吐字含糊,断断续续:“秦砚北你杀了我,杀了我就永远没有第二个人,第二个人知道当初——” “你才,才最可怜,好像掌控一切,其实一无所有,你一无所有!” “你比我更惨,你根本不清楚你错过什么,你一辈子,就只能靠欺瞒拥有她——” 秦砚北大步赶到那扇紧闭的教室门前,江时一被死尸般扔到墙上,他撞得干呕,身上堆积了多处骨折,瘫在地上昏迷过去。 门在里面上锁,秦砚北连去推的时间都不敢浪费,凶暴踢开,昏暗的教室随即无所遁形,那个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虐待装置就放在正中间,挂着锁头。 中年男女已经听见外面动静了,意识到出了大事,躲在一边想趁机跑出去。 秦砚北干涸的唇角裂开,第一时间扯断电源,抓着两个人的头发一把推到那个黑灰色的巨大设备前面,两个人反抗不了,结结实实撞上,满头鲜血。 “打开。” 中年男女俱是眼前发黑,还在试图挣脱,嘴里嘶声叫着威胁的话。 当年尚德学校有学生自杀,事情闹大就躲风头关停了,加上有利益链上的人帮忙庇护,这些年平安落地,没敢再明目张胆搞什么。 要不是最近实在缺钱,云家又说那个年轻人开出的价码实在拒绝不了,也不会没抵住诱惑再来一次。 想着云织性格软绵,又只是个大学生而已,再一听话,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此时此刻,两个人头破血流半跪在这儿,知道完了。 秦砚北前一句音量很低,几个字扯得发碎,在看见两个人没有立即掏钥匙开门的一刻,他揪着两人后衣领,眼底殷红地往金属门上砸,戾气能将人生吞活剖:“我让你开门!” 女人吓破胆,头昏眼花地哆哆嗦嗦掏出钥匙,对了半天对不上锁孔。 秦砚北一把抢过,手指战栗着攥住锁头,插进钥匙不过就两三秒,却仿佛无限拉长,任何一个被耽搁的瞬间都在割云织的血肉。 门缓缓拉开,里面攻击精神的噪音已经因为断电停了,形同密室的空间没有半点光,狭□□仄,紧到只能容纳一个人板正坐下,透气孔仅仅够维持人不死,椅子上连通着线路,靠通电折磨人。 一门之隔,打开就是地狱。 女孩子低着头,怔怔坐在那把椅子上,用尽一切可能地蜷缩着自己,手上遍布深深浅浅的抓痕,嘴唇咬得到处都是破口。 她睫毛压得很低,脸上层叠的泪痕已经干了很多,但水迹还在持续不断地,无意识往下流。 门开的时候,她没看见光,也没听到声音,是被针刺似的身体感觉到了空间变大,才无力顺着椅子滑下去。 秦砚北以为自己已经疼过太多,不会再超出了。 但看到云织的时候,他浑身血液像被抽空,眼里淤着的斑驳红色灼热地往外溢,心脏疼到已经远远越过了形容的范畴,成了身体实质的剧痛,剜着五脏六腑。 他张口,发不出声,在她要滑倒的关头扑上去抱她。 云织还醒着,浑浑噩噩的意识脆弱到一碰就碎,她不知道对面是谁,恐惧地抱着腿,坐在地上拼命往后躲,想把自己藏进角落里。 秦砚北跟着她蹲跪下去,不敢强行碰她,怕她再受伤。 他紧紧攥着她裙角,生怕她消失,把布料一层一层捏在手指间:“织织,织织……” 他不断念她名字,一声声带颤:“我是秦砚北,你抬头看看我,织织,我把他们打跑了,没人敢欺负你,我们去医院。” 他中间几乎说不下去,想碰她的脸,指尖只悬在半空,语气低到尘埃里,再次重复:“织织,抬头看看我。” 云织的世界已经混淆。 她没有闭眼,但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极度模糊的隐约轮廓,耳朵里一刻不停地敲打轰鸣,所有接收到的声音都被扭曲,变成怪异的调子,皮肤上像扎满细针,稍微一动就千疮百孔地疼。 生理性不能抵抗的畏惧,绝望,还有深重阴影,把她拖拽进从前最恐怖的记忆里,身体也仿佛自动打开了最后一道保护开关,那种无能为力的应激反应再次席卷她。 关上吧…… 没有视觉,就不用怕黑了,没有听觉,就不怕那些折磨人的噪音,身体先疼起来,就不怕电流通过时候的痛。 往最暗无天日的地方蜷缩,藏进角落或者土里,不要被找到,不要被关进黑暗,如果自己不存在就好了。 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被碰触,不能吃东西,会挨打,会死。 几年前,奶奶都不堪受罪,哭着不知道要怎么管她,她一个人在那间小房子里缩着等待生命走完,可心底又在无比渴望,渴望这个她自己推不开的封闭牢笼,能被人敲开一条缝隙,让她看见一点点光。 然后那道光就来了。 十一…… 云织抱紧膝盖,安静地哭着,她找不到十一了,她甚至开始喜欢另一个人。 她没见过十一的脸,就连他的声音,也只记得应激反应严重时被扭曲过的,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声线。 意识在滑坡,拖着整个人往悬崖里掉,云织知道再也不可能遇到十一了,她也可能熬不过这次卷土重来的反应,她一脚踏进鬼门关里,却忽然有一道断续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我是秦砚北,你抬头看看我。” 这句话她听不懂,听不清,但变调的音节,语句,在经过扭曲之后,烧着高温烙进她脑中。 跟当初一样的…… 一样的短句,一样的顿挫,除了比过去低沉之外,丝毫没有差别。 她在那个时期,除了奶奶的声音之外,唯独就只听过这一个人的,翻来覆去地回忆铭记过,身体有自动反应的本能,在听到的一瞬,就能确定是谁在对她说话! 云织不能相信地抬了抬头,眼睫上水迹淋漓。 那道梦过无数次,一遍一遍深夜回响在耳边的语气节奏,在她第二次掉进深涧之前,天降一般出现在这里,牢牢勾住她瓦解的意志。 云织哽咽出声,茫然往前够了够,怯意地喃喃:“十一……” 那道声音更近,呼吸拂在她脸颊边。 是他…… 真的是他! 他活生生的,就在她跟前! 云织撑起的壁垒四分五裂,她怕抓不住他,怕他转眼又消失,她踉跄着往前扑,胡乱去摸他的手,眼泪顺着小巧下巴滴下去。 她自己听不到,所以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叫没叫出声来,只是本能地在心里反复喊他,喊那个她少女时默默给取他的昵称。 “十一。” “十一!” 昏暗的破旧教室里,秦砚北半跪在云织面前。 她无助地扑向他,抓着他的手,泪滴在他手背上,烫得要烧穿,她像是生怕失去,带着他从没有得到过的珍视在乎,颤抖叫着那两个字。 喜欢。 依赖。 亲昵。 渴望。 他穷尽一切想要拥有的,哪怕一点点他都会满足,原来不是她不愿意给,是真的全部都属于另一个人。 秦砚北注视着眼前的姑娘,时刻随着她跳动的心,被她亲手攥裂。 他低声笑了一下,满手的伤口里还嵌着大大小小的碎玻璃,骨节勒到极限,皮肤镀上不正常的红,又倏地松开。 云织够到他身前,看不到,只能靠抚摸,她胡乱触碰着他的手臂胸口,直到指尖沾到他颈边还没干的血。 她摸一寸,手上的皮肤就疼几分,但都不重要了,都能忽略,她只想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越摸,那些触感,线条和轮廓,就越深入本能的熟悉。 “十一……” 一个名字,就是对秦砚北的凌迟。 皮肉都被她割掉之后,他还剩一副空荡的骨架。 秦砚北咬紧牙关,突然上前,一把搂住云织,扣着她后脑,不顾一切往怀里深深按,用身体把她包裹。 她吓坏了,现在看不见他,不知道他是谁。 侵吞抢占,底线尽失,他什么都做。 秦砚北用尽力气抱着云织,闭上眼,眼尾灼热,他俯身埋在她颈边,低哑回答。 “我是……” “我就是!” 我是来抱你的 第64节 “织织,我来了,别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02:38:36~2022-06-12 00:3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 2个;呦呦、jbr的小娇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20瓶;已戒色谢谢233、嘉嘉 10瓶;一只大丹杨 5瓶;小熊春日绘本、禾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云织眼前昏黑, 耳朵里嗡响,但混乱的头脑却在这一刻极度安静下来,静到时间暂停,所有濒临绝境的胆怯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摁下。 她懵然睁着空茫的眼睛。 十一的触感怎么会……这么熟悉。 她起初激动地扑过去, 是在最脆弱时候的下意识反应, 要去拼命抓住那个素未谋面的人, 让他不要走,给她机会,让她知道他是谁。 过去这些年,她很多次回桐县的那间老房子, 十一都没再出现过,问过很多人, 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甚至她无望的时候还在自我怀疑, 那个人是不是她病入膏肓的想象。 现在他终于又来了, 像从天而降,她迫不及待要攥住他, 证明十一是真真正正的人, 是她压在心底自顾自喜欢了很久的人。 但对他亲近和挽留的动作又带着拘谨试探,她想碰, 想靠触摸来辨认,贴上去时,体温交融,她却不由自主缩起了指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心不知不觉在被另一股力量拉扯, 在明明不该的关头, 她竟然想着那个她逃离开的人, 在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他是怎么敏感小心眼,别说去摸别人,她在学校里多看了谁,他都要默默不舒服,又不忍心对她摆脸色。 所以她对十一的抚摸没有完全落到实处,只是着急又无措地想知道他的轮廓。 直到心被揪起,她手指下的皮肤、线条、温度,衣料,以及松散的领带和西装款式,一样一样挤进她脑中,自动拼凑起来,逐渐勾出一个人的身形。 那种离奇又惊人的念头就骤然间冒了出来,山呼海啸,让她最后残存的那些理智彻底决堤。 云织呼吸急促。 ……她摸着的人,也许是……秦砚北吗。 不可能…… 怎么会,绝对是臆想,是她现在不正常,精神已经失控了,才会凭想象把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联系起来! 云织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眼泪开始泉涌,手一直颤,慢慢蹭着他颈边的血。 她吃力张口,想说话,又意识到自己听不见,得不到回答,就那么直勾勾望着他,即使视野里都是黑的,什么也看不到,还是着魔一样,眼睛被水光填满。 随即她被抱住,力气大得恨不得把她塞进身体里。 云织腰快断了,愣愣紧靠在他胸口上,忽然哭出声音。 除了秦砚北,不会有人敢这样凶狠地抱她。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秦砚北,堆积到顶点的情绪爆开,什么也没有心力去追究。 她僵冷的身体彻底软下来,动作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像有了独立的意识,自觉抬起酸疼的手臂,环住他脖颈,皮肤跟皮肤真实相贴,没有留余地。 信任,亲昵,依靠,都源自本能。 秦砚北敛下眼睫,挡住里面承载不住的红,想把云织从地上抱起来,但手臂刚横在她背上,她就疼得闷哼,不停发抖,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把手放开。 她喜欢这个叫十一的人。 喜欢到什么都愿意忍受。 秦砚北呛咳了两声,扯着麻痹的肺腑,才看到云织背上因为死死靠着椅子,已经压出了伤,他转过身,伏低身体,让她趴在自己背上,把她背起来。 “织织好乖……” 他不连贯地说。 “不哭,我背你走。” 云织被扣着膝弯腾空离地,她贴着他的脊背,脸靠在他温热脖颈边,跟着他的动作有微微的颠簸,从这个教室出去十几步的路程,她如同经历轮回,塞满的心膨胀到装不下更多的冲击。 那次火场里…… 她不清醒,看不见,到处都是燃烧和尖叫声,跟现在的状态何其相似。 那一点微弱的,分不清是不是现实的感觉,也在秦砚北背着她走完的几步里完整回到身上。 她以为早就淡忘了,实际上场景重现的一刻,那些躺在记忆最底的细节都涌上来,一个人的身高,肩膀,脊背的力度,甚至发梢的软硬,都被准确无误地契合上,不是随便换成谁都能替代。 她在长大,他也在长大,简直是按着高三毕业那个瘦弱的女生等比例生长,从有些青涩的样子,变成了完全成熟高大的男人。 此刻他背着她,大步往外带,跟当初她迷迷糊糊感受到的如出一辙。 云织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悬在高空的巨石忽然坠下来,砸碎谎言和猜疑,也抽空她的精力,她软绵绵倚在他背上,昏睡过去。 秦砚北扣紧云织的腿,进入走廊。 没他的交代,人都站在外面大厅不敢擅自过来,更远处有警车鸣笛渐行渐近,而江时一还狼狈地靠在墙边,看起来应该是刚被警笛惊醒,已经站不起来了,想往外爬。 秦砚北鞋尖翻过他的身体,踩着他肩膀把他重重怼在墙角,居高临下俯视,漆黑眼瞳里鬼气森森,慢声问:“时一?你配吗。” 江时一神志不清地摇头。 秦砚北加重力气,压断他一根肋骨,厌恶地把他踢开。 他背着云织走到大厅,有人在应答警察讲述情况,救护车也已经赶到,他护着她上车,衣服脱下来裹紧她,不断抚摸她的头发,有几根发梢落在他手背乱糟糟的伤口里,等护士发现要处理的时候,已经跟他的血黏在一起。 晚上的随良市中心医院,几个专业对口的主任都紧急过来加班。 其中一个就是当初接诊过云织的,了解她的情况,看着她苍白昏迷的模样,难受地连连叹气:“到底是什么缺德父母,上次她都已经是捡回一条命了,居然还敢——” 后半段的话没能说下去,她那位家属的眼神实在恐怖。 等做完详细的检查和诊断,已是深夜,云织躺在单人病房里,被子盖到下巴,嘴唇素白,被人无微不至地用棉签沾着水,轻轻洇在合紧的唇角上。 房门被人从外面极轻地推开一点缝隙,看一眼就慌忙关上,但还是泄露出小声的抽噎。 秦砚北头都没回,身体压得很低,手臂护在云织头上,用婴儿湿巾给她一点点擦着脸,抹过睫毛上黏着的泪痕。 杯子里的热水凉了,他低头亲了亲云织的眉心,拿起瓶装水起身去外面,她用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他都不能假手别人。 唐遥抱着肩膀坐在门边稍远的塑料椅上,一见秦砚北出来,惊恐地弹起,站直身体,压低声道歉。 秦砚北无视她,停在饮水机前。 这机器也是刚搬来的,怕有声音吵到云织,就放在门口。 秦砚北拧开瓶盖,沉默地加水,按键,垂眸看着杯子里缓缓升腾的热气。 唐遥崩溃地小声哭着:“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是我自以为是,我没想到会伤害她……我太蠢了,根本什么都没帮到,还让她陷进危险,江时一那个人渣,难怪织织从一开始就不信他!” 秦砚北的手被热水溅到,也没有移走,视线从杯子移到唐遥脸上,声音里夹着粗粝砂石:“不信?” 唐遥点头:“织织对他防备心很强,要不是我给她买了那瓶苏打水,可能根本就不会出这么严重的事。” “幸亏她没喜欢过江时一,”她狠狠捏着拳头,“不然——” 秦砚北站在医院走廊的阴影里,从头到脚被昏黑覆盖,他手指把杯子握出深深湿痕,心往更绝望的坑洞里掉落。 稍微冷静之后,他猜到了。 如果织织真的喜欢江时一,喜欢到那个程度,何至于被逼到这一步。 很久,他问完唐遥所知的一切关于云织家庭和成长的细节,之后才问:“……她喜欢那个人是谁。” 唐遥一怔,惧怕地看着秦砚北。 她学会了不能擅作主张,他现在不问今天在云家的过程,她不敢主动说。 云织对秦砚北的感情,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她还一知半解,更不能擅自下定论,要是跟秦砚北说多,怕给云织添更多烦恼,她想来想去,还是先如实回答他提的问题。 “具体我也不清楚,织织没跟我细说过,我只知道她念念不忘,上学一个男朋友都不交,也是因为他,对于江时一……一开始织织不那么抗拒,好像也是因为,跟她喜欢的人名字有谐音。” 秦砚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是一个谐音,都能被她另眼相看。 最无助痛苦的时候,她满心满脑都是那个人。 如果是江时一,他就算弄死他,也能把他从云织心里剜出去。 但是另一个人,一个被她保护在心底,小心翼翼心念着,给了那么深重感情的人,而他一无所有,拿什么去争。 织织因为应激反应暂时失去听视觉,才会把他错当成了那个人。 现在的她,如果提起秦砚北,怕是深恶痛绝。 一个关起她,连救命之恩都存疑,偏激麻烦的病人而已,她这次走,本身就是为了逃开他。 秦砚北低头拆开一卷绷带,没有去包受伤的手,而是一圈一圈绕在有烧伤疤痕的手腕上,掩饰着云织认得的特征。 他扯掉领带,换下西装,戴上一副平光镜,防止她摸到他的眼睛。 她说过,他眼型很好看,她或许认得出。 秦砚北端着杯子回到病房,云织已经醒了,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个小蚕蛹,委屈地挤在墙角,只露出小半张脸,黑润的眼睛空荡迷茫,没有焦距。 他几步赶回床边,把云织抱过来,云织感觉到他靠近,碰到他手臂,确认了肌理的硬度,知道来的是谁,就咬着唇,轻抽着通红的鼻尖把额头顶在他肩上。 女孩子像湿漉漉的小动物,遍体鳞伤,瑟瑟发抖寻求着最渴望的巢。 秦砚北心如刀绞,坐在床边把她搂到怀里。 云织吸了吸鼻子,手有点不老实,蠢蠢欲动地抓住他衬衫衣襟。 到底怎么才能通过摸,来完全确认一个人的身份,没有任何质疑和其他可能性的那种确认。 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拥有视觉,看看面前的十一到底是不是秦砚北,问清过去的事,但所有得不到回应的言语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万一不是…… 万一怎么办。 还不如一个盲女乱摸。 我是来抱你的 第65节 云织的手按在秦砚北胸腹上,一寸一寸轻轻描摹辨认。 她本想往脸上移,却突然记起分别前秦砚北腰带的款式,搭扣金属那里有一个特别的雕刻,独一无二,更容易认出来。 云织破损的唇上都是齿痕,低着头埋在秦砚北胸口,手试着向下滑,不小心偏移位置,落在了金属扣侧面的皮带上。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顺着方向往中间移动。 但刚一挪,就被对方剥开被子捞出来,拉到了腿上揽住。 云织手一晃,没有顺利找到搭扣。 反而因为位置落得偏低,误碰到了一条冰凉的拉链,以及她指尖底下,难以言说的某种陌生触感。 云织愣了几秒,脑中轰轰响着,突然烫伤似的抬起来,手背上错乱的抓痕似乎都在变红,可怜刺目。 她听不见正常声音,连他的呼吸节奏都感受不到,眼睛湿红地僵硬举着手。 她真不是故意冒犯他的! 片刻之后。 她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男人动了,像是有些粗暴地解开了衬衫。 随后她的手就被紧紧抓住,往前带,按在一片灼热的肌理上。 秦砚北拧眉忍着,避开被她莽撞碰过的那片敏感。 明知他做任何亲密,在她心里都是另一个人。 明知他只能偷来这段时光。 他还是略抬头解开了几枚上衣纽扣,纵容地让她把手伸进去,摸她刚才隔着衣服戳过好几遍的,胸腹上紧绷的肌理。 她听不见,他依然低声哄。 “……下次直接点,扯开就行了。” “我老婆,随便摸。” 作者有话说: 织织:这么骚,没错了,是我家的Σ(|||▽||| ) - 感谢在2022-06-12 00:38:05~2022-06-12 22: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与鱼、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ermore 19瓶;哈啾~ 3瓶;whocares 2瓶;檀、林不林.、禾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云织在这个阶段很敏感, 触摸和被触摸仍然会有针扎的刺疼,她刚才在碰他的时候,疼的很明显,还在悄悄忍着。 但等到她的手伸进衬衫里, 感受到灼热坚实的肌理, 其他感觉就都被挤到旁边, 只剩手心底下蓬勃热烈的温度,占满她的意识。 云织漆黑的眼前因为头脑充血而闪出光点,如同爆开小簇的烟花。 这还不算,控制着她的那个人, 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占更多便宜,引导着她从胸口缓慢往下, 经过腹肌,继续去抚他的腰。 手指途径的线条过分优越, 不需要看, 只是这样轻轻摩擦,就知道是什么视觉效果。 云织没出息地手抖了, 垂着头鼻子很酸。 她心跳失去平衡, 应该觉得不好意思,可更多的却是想哭, 这些……她是看过的,为了逗她开心,他不止一次把身体敞开给她。 他的身份,连呼之欲出都不能形容,根本是已经明晃晃摆在了眼前。 云织抿着都是破口的嘴唇, 憋住泪, 挣脱开他的牵引。 他大概以为她是想自己来摸, 于是把她搂得更近,让她脸贴在他颈窝里,任由她的手对他肆无忌惮。 云织说不清心里那些汹涌鼓胀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尽情大哭一场的冲动越来越强。 她颤巍巍抚过他的上身,等找到大概的位置,虽然很恋恋不舍,但还是出其不意地把手一落,成功放到了他的腰带搭扣上,细细摩挲着,去找那个能作为证明的雕刻。 秦砚北颊边收得很紧,下颌线锋利,看着云织伤痕累累的手在他腰带上作乱,随时可能出现偏差,再次落到下方那个不能碰的位置上。 身体里的血流在脱控乱涌,心跳声太大,震动着骨骼。 他一面被点燃沉沦,深陷在她的亲密里,一面又发疯的嫉妒,手死死攥紧,病床的床单要在他指间绞破,他只要想着云织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对着那个她真正喜欢的人,他就难以喘息。 医生说过了,她应激反应最严重的期间,会不自觉抗拒所有人靠近,封闭自己。 但从叫了十一开始,她对他全然没有防备,迫切地等着他,主动拥抱依赖,把他当成唯一浮木,皮肤跟皮肤的紧贴也不能满足,还是要离得更近,跟他更紧密。 而他,只能是藏在黑暗里的一个影子,在有限时间里,饮鸩止渴一样贪图着她的爱意。 秦砚北闭上眼,心被剜得千疮百孔,手上却没有一刻放松过,仗着云织看不到,不用克制那些阴暗的占有欲,把她抱在怀里,低头用嘴唇碰着她头发,握住她乱动的手腕。 不能再往下摸了…… 云织脑中拉扯着的那根弦突然挣断。 被他握住的前一刻,她找到了,那个浅浅的雕刻就在他腰带的金属搭扣上,跟她记忆里完全相同。 她能想象到,他是怎么发现她在体育馆消失,疯魔地出来找她,最讲究衣着,不能容忍自己失态的太子爷,到深夜还一心守在她病房里,没想过要换什么衣服。 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细节,不过是临别前她无意多看了几眼,竟然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塌她勉强维持着的镇定。 是秦砚北。 不是她离谱的错觉,她也没有异想天开。 十一是秦砚北,冲进火场把她背出来的是秦砚北,从真正相遇开始,一直在面冷心软地维护她照拂她,别扭又生涩地爱着她的,都是秦砚北。 没有什么不可能。 她这段乏善可陈的短暂人生里,没有得到过父母爱,没有机会像别人那样寻常地长大,她会忍疼,会吃苦,会安安静静消化所有委屈和不公平,哭着让自己学会笑。 原来也会有一个人,从最开始就降临到她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强势掀开那扇天窗,在每一个她无助孤独的节点上,都从未缺席过,贯穿了她跌跌撞撞的轨迹。 一直被左右拉扯的心,终于完整合在一起。 她怎么可能喜欢两个人,只有他,不管用什么方式出现,哪一天走进她的视野,都会吸引她,让她一步步陷落。 原本在秦砚北和十一两边拉扯压抑着的感情,在这个深夜的病房里彻底卸下了锁,急切地涌出闸门,成倍地汇聚到一起。 云织最开始没声音的掉泪,渐渐忍耐不了,好像自己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可以一笔勾销掉了,她那个破开了缝隙,透进微光的壳,碎得七零八落,但也天光大亮。 即使看不到,听不见,触摸会疼,说话困难,那又怎么样。 她找到他了。 云织不再勉强,干脆地大哭出声,环住秦砚北的肩,下意识往他身上挤,热烫眼泪浸湿他的领口。 秦砚北把她抬起来,手抹着她的泪,忍无可忍直接压下,吻她睫毛,放弃抵抗地把她手又放了回去。 ……摸吧,想干嘛干嘛,他来忍。 怎么能让她为了这个哭。 云织有点茫然地抓住秦砚北的腰带,小指又若有若无刮过了拉链。 之前还只是难为情的触感,现在经过她无意的二次打扰,开始突破冷静,有了隐隐惊人的趋势。 还不等云织做出什么反应,她就被有力手臂箍着躺下去,回到病床的枕头上,随后被子扯上来,把两个人一起盖住。 云织紧张地轻轻抽噎,秦砚北也没有动,就那么跟她躺在一张床上,让她像过去那样背对他,呼吸拂着她后颈。 身体保持着一点距离,急速升腾的热度又在互相入侵。 云织头有些昏,手抓不到人的空洞感让她害怕。 她现在像独处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里,只有握着他,才能安稳下来。 云织努力地在他臂弯里转过身,挨到他怀里,乖乖揪着他衣摆。 几秒后,他力度忽然收紧,把她严丝合缝搂住。 第一次在床上面对面的相拥。 秦砚北一手盖上云织的眼睛,体温暖着她空无一物的视野,趁她听不见,开口威胁:“织织听话,你不知道我就是个趁虚而入的人渣么,再乱动,我就更没救了。” - 隔天上午,几个主任又来会诊一次,确定云织这次的情况相对稳定,比上次要乐观很多,只要继续保持,安稳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不会影响到身体机能。 秦砚北沉默听着,揪紧的心被撕扯,该为了她的安全放下心,又清楚知道,她好过来的那天,就是他完全失去的那天。 他揉了揉她长发,女孩子乖巧侧过头,用脸颊蹭蹭他手指。 她任何一个透出眷恋的动作,都在给他灌着蜜,也在对他用刑。 主任又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秦砚北一条一条记下来,看他这么专注,主任叹着气,多说了几句:“这孩子可怜,几年没见了,还是体质弱,主要就是以前年纪小长身体的时候耽误了,我还记得上回接诊,她妈说她基本不吃肉,挑食。” “我当真了,后来通过她奶奶才知道,”他摇头,“是这孩子小时候在家就不被允许吃肉,好东西都给她哥,她吃一口都得挨骂,让她吐出去,长记性,其实真的缺,买不起吗?不见得,家庭条件并不差,只是……” 主任低低道:“只是想故意树立她低人一等的意识,让她自觉听话去伺候人,久而久之,就成了她的条件反射,吃不下什么肉,也就只有虾仁她哥不爱吃,才偶尔轮到她。” 秦砚北手背上的青筋隆起,在错乱的伤口下显得尤其狰狞。 织织爱吃虾饺。 郑阿姨每次做虾饺,她都小心翼翼地多夹几个。 方简说过织织有些营养不良,他背地里让郑阿姨换着花样做菜,那些鱼肉,她却都不怎么碰。 秦砚北盯着云织巴掌大的脸,把她揽过来,动作放得轻缓,什么都没说,俯身在她额前吻了吻。 有人敲响病房门,是昨晚连夜赶过来的肖瑞,等主任走后,进来轻声说:“砚北,警方那边处理的差不多了,那个尚德学校这次新账旧账一起算,身上还背着当初自杀学生的人命,几个折腾过云小姐的负责人在死之前是出不来了。” “江时一伤得很重,骨头断了七八根,到现在半个字都不敢说,精神恍惚,他给人下药,强行把人带走,都等着从重处理。” “至于那对父母……” 肖瑞脸色难看,犹豫了几秒才更低地说:“一见警车就硬气不起来了,我在警局那边听了大部分口供,这两口子怀孕的时候为了要男孩儿,吃了各种偏方,最后怀上双胞胎,应该是药太杂影响了胎儿发育,云小姐是幸运,才相对健康。” 我是来抱你的 第66节 “结果就把这个怪到了她头上,她哥还算个好的,可惜年纪小性格又软,抵抗不了强势的父母,就背地里给妹妹留吃的,跟她一起做家务。” “但是被发现了,妹妹就受罚更重,具体怎么罚的,他们没说,也能想象到,连邻居都知道,小姑娘总青一块紫一块的。” “后来她哥为了给妹妹摘树上的花,失足摔坏了头,那两口子简直歇斯底里,把责任又推给她,怪她喜欢花,怪她没看好哥哥,逼着她不许上学,专注伺候她哥赎罪。” “她受不了跑了几回,都没成功,后来她妈有个同事说她女儿送进尚德学校,完全言听计从了,一带一还能特价,长期看,能得到一个永久劳动力,总比老去抓人,还要供她上学,再请保姆划算。” “这夫妻俩第一次为了女儿花额外的钱,竟然就是把她送进那个地方。” 肖瑞看着秦砚北,已经不敢再往下说了,窒闷地顿了顿感慨:“云小姐能长到今天,就没怎么感受过珍惜,还能平和温柔,真的是奇迹了,她自己得有多韧的意志,才能从这种环境里变得这么好。” “只是那夫妻俩干的这些事,法律上也很难给出明确的界定,估计就——” “不用说了。” 秦砚北沉沉开口。 “后面怎么做,是我的事。” 云织三天后出院,除了定期回医院复查,回家按时用药,静养着慢慢等待复原就可以,秦砚北不可能带她再回南山院,唯恐她找到任何关于“秦砚北”的标志。 他就在随良本地买了个单独的院落,种了满院子的花。 出院的当天风淡云舒,秦砚北把云织接回去,抱着进门,主任特意说过,她虽然腿没问题,但处在这个状态里,对外界有天然防备,会不由自主把自己裹起来,走路不太顺利。 秦砚北把云织放在有玻璃天窗的阳光房里,不能语言沟通,就反复安抚着她的后颈脊背,让她安心地稍等,他要出去把行李拿进来。 毕竟给织织买的各种裙子用品,几大箱还在车里,他又不愿意其他人踏足这个家。 等把云织哄好,秦砚北才慢慢起身,去外面速战速决。 他知道织织不是完全听不见,而是杂音很重,他怕来回的脚步声变成噪音打扰到她,就把东西都放在门廊,简单归类,挑出一条适合居家穿的连衣裙搭在手臂上。 秦砚北往回走的时候,蹙眉看了眼时间,才注意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他穿过客厅,大步迈进里面的阳光房,刚到门口,沙发上裹着毯子紧紧抱膝的女孩子就仓惶站起来。 云织明白,她现在的状态是非正常的,但自己又没法控制,很黏人,很麻烦,对他的需求度会直线上升,跟以前很不一样。 她到了陌生环境,被安放在这里,就听不到秦砚北的任何动静了。 她在听觉失衡的时候,说话的能力好像也被影响,人一旦不能听,就会不敢说,也没办法明确告诉他,她已经能够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尽管耳朵里都是杂乱的音节,她也能从里面找到他在走向她的证明。 感觉不到秦砚北存在,她会害怕。 所以那道脚步一响起,她在能捕捉的第一秒,就尝试站起来,找不到拖鞋,只穿着一双棉袜,不太顺畅地走向他。 走了两步,意识到他在快步靠近,她也忍不住加速,循着来源努力跑起来,一头撞到他身上。 没等感觉到疼,就被秦砚北一把抱起,让她脚尖踩在他的皮鞋上。 云织踮着脚,手臂顺理成章环着他腰,才能站稳。 她垂下眼睫,贴着他剧烈鼓动的胸口。 应激反应这么麻烦,这么牵扯人的精力,不像以前的云织独立,有一点惹人烦。 可她连跟他沟通都做不到。 秦砚北抓了抓她的手,摸着上面还没痊愈的抓痕。 云织虽然不说话,他却好像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 秦砚北抬起云织的脸,轻轻捏一下,微凉的指尖停在她细腻脸颊上,没有挪开,而是不疾不徐地划开了一条竖线。 云织怔住。 他在……写字吗。 没写在手心里,是……怕她疼? 秦砚北目不转睛注视云织,手指贴着她的脸一寸寸移动,反复写了两遍,笔画简单,意思直白,让她可以毫无疑问地轻松辨认—— “是宝贝。” 不是麻烦。 永远不会惹人烦。 云织是他这一辈子,求而不得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22:14:21~2022-06-14 02: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abygirl0228、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要香菜,不要葱 4个;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馒头喵 10瓶;是钟子吖、zpure 8瓶;霉霉、媣 5瓶;一只大丹杨 3瓶;度心、削姜 2瓶;檀、尊重作者的男主/攻后、陈初七、余未橙、wwi、禾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这三个字很好写, 云织不费力就认出来,看起来好像没头没尾,可她懂了。 她被珍视。 她没有给他添麻烦。 云织心里浮着的不安和忧虑都被打消,棉袜里的脚尖不自然地轻轻勾着, 从耳根开始泛出发热的红色, 本来想压下去, 但到底有心无力,只能由着那些红蔓延到脸上。 她放弃挣扎地闭上眼,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她最狼狈的样子他都看了好几天了, 也不差一个小女生姿态的难为情。 他顶多笑笑,还能怎么样。 几秒后, 她腰蓦的被握住,男人手劲很大, 俯下身逼近, 气息灼灼,有什么温热柔软的地方贴在她睫毛上, 而后就换到他刚写过字的那边脸颊, 深深压下去,温存厮磨。 于是云织的红大片扩张, 延伸到脖颈和锁骨,淹没进领口里,她甚至觉得,全身可能都幸免不了。 他不止会笑…… 还会不打商量地直接亲下来。 秦砚北轻缓啄吻云织烧热的脸,不管她能不能听见, 低低笑着, 既是哄慰的逗弄, 语气又郑重沉缓:“嗯,盖了这么多章,可以生效了,从现在起,云织就是秦砚北的宝贝。” 云织其他的康复问题秦砚北都有章法,也做得游刃有余,只是吃饭这个方面很难。 她感官封闭受损,直接影响到正常进食,身体的自动反应就在抗拒食物,云织对自己这个症状很熟悉,也没报多少希望,反正只要不饿死就好。 她虽然会饿,但不慌,这次跟上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这次有十一在身边,她总会熬过去。 秦砚北把随良叫得上名字的营养餐都定制了一遍,没一样云织能顺利吃下的,私厨也从各地找了无数,她还是接受困难,但为了安慰他,她一直坚持吃着,大多数没等下咽就吐了出来。 云织抱歉地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别再试了,然而心里又微弱地燃起一点希望,猜秦砚北会不会因为她现在的病况,回忆起当年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她认真想过,按以前秦砚北的反应,应该是已经忘了过去的事,那段经历,虽然对她来说是改变人生,但对秦砚北,应该就是他年少时候一段再平常不过的插曲,不记得也很正常。 不过再细想的话,他对火场救她的事也从来不提,如果不是不想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类似江时一说的那样,他是真的没有印象,才会那么患得患失地把她关起来,让江时一以为有机可乘? 到底什么原因能让秦砚北彻底忘记和她有关的两件事…… 是他的病吗。 云织不知道,也没有办法直接问,她能做的,就是通过自己现在卷土重来的这场应激反应,试着唤醒他可能存在的记忆。 不能听和不好说都没关系,她希望能用无声的方式告诉他,他不止是秦砚北,还是她心心念念很多年的十一。 秦砚北眼看着云织消瘦下去,是真的忍不了,叫停了外面那些专业的餐,自己在厨房开火。 他按十几种食谱上教的改良,把虾肉和青菜捣碎做成小丸子,尝试加进其他高蛋白的肉类,还得让织织吃不出来。 他身高腿长站在料理台边,衬衫随意卷到手肘,修长手指耐心捏着丸子的时候,一通电话打过来。 “秦总,相关的人都已经问清楚了,云小姐出事当天在云家的情况,确实跟您预计的一样,江时一详细讲了救人的全部细节,但云小姐都做了反驳。” 几天了,秦砚北终于说服自己去面对那天的过程,也是云织得知可能被他欺骗的过程。 他敛着眼睫没说话,捏丸子的手顿住。 织织的反驳,让江时一出乎意料,他没有底气,恼羞成怒,心虚,才会为了满足私欲不择手段。 所以江时一不是织织的救命恩人,之前他得到的那些情报是故意安排设计的,目的应该是逼他发病,也许这里面不止那个渣滓,连秦震也有份。 但织织的恩情确实存在,不是他,能是……谁。 秦砚北盯着自己腕上的烧伤,仔细回想他经历的那场火灾,他亲眼看到被火焰吞没的身影穿着他幻想里那个小孩儿的衣服,最终却是一场空。 那个小孩儿…… 在他不计其数的梦里,永远孤零零蜷缩在封闭房间的角落,不吃不喝等待死亡,像是失去了五感。 云织紧抱着膝盖,把自己无助卷成一团的模样回到他眼前,秦砚北蹙眉,心脏抽疼,可又难以言喻地升腾起某种疯狂冲动。 冲动到离谱的念想,如果把他的记忆都掰开,跟织织的经历重塑,为什么看起来毫不搭边的两个人,居然能够契合得浑然天成。 秦砚北扶着料理台的边缘,压下翻涌的血液。 不止一个医生给他证明过,当初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他不能仅仅因为一个一厢情愿的猜测,就影响情绪,让织织不安。 秦砚北低声交代电话里的人继续去挖更早以前的事,挂断后,把略大的丸子改成拇指饼干那样的小棒,方便她入口。 他用小锅煮好一小碗,准备试吃味道,刚夹起来一个咬在齿间,厨房外面就响起轻柔试探的脚步声。 秦砚北来不及尝,立刻转身,云织身上穿着奶酪色家居裙,长头发乖乖垂在胸口,怀里很没安全感地抱着靠枕,在厨房门边小心翼翼探出一点头。 她对家里熟悉了一些,敢扶着他规划好的路线慢慢走路了。 秦砚北一见她,心就融成岩浆,要把口中的虾肉放下去抱她,她却很坚持地自己迈开脚步,朝他的方向靠近。 云织虽然吃不下,但是饿。 其他感官失灵后,嗅觉好像就格外敏感了,她能清晰感受到秦砚北身上偏冷的清冽气息,也能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 已经好半天了,她被那种浓郁鲜香惹得胃快要痉挛。 说起来也奇怪,秦砚北找了那么多专业厨师,她都不对胃口,但是被这种特别家常,严格说还有点青涩不雕琢的味道勾住。 云织循着香,方向找得特别准,还差几步找到的时候,被人直接从地上拦腰抱起来,放在料理台上坐下。 我是来抱你的 第67节 香味就更浓了,简直近在眼前。 云织被饥饿趋势,下意识轻舔了下唇,她睫毛扑簌着,不由自主去靠近香味来源,直到唇边被一个热腾腾的东西抵住,鲜香透进唇齿。 秦砚北没有机会放下的虾肉还咬在齿间,被云织温顺地垂下头,碰着另一边。 他跟她的嘴唇相隔不过半只手指的距离,她呼出的温软气息,已经渗入他皮肤,往四肢百骸疯涌。 秦砚北凝视她,胸口胀得发酸,极度憎恶着织织甘愿去这么亲昵的人,又根本克制不了的上前半步,给她递得更近。 云织知道这是秦砚北给她做的,但以为这个高度,是他手指拿着,或者筷子夹着喂给她,她心跳在加速,微微张开口接了,咬下一点,咽的时候没有抵触。 也许……也许可以吃! 想着终于能安慰到秦砚北,云织鼓起勇气又咬了一口,这次稍大,但触感却不太一样,除了刚尝过的食物,还有某种更软更热的触感,咬的时候弹性十足。 云织迟疑了一下,都没记清口中的肉糜是怎么咽下去的,就被无形引诱着,想再试一下那个陌生且口感极好的新鲜东西。 秦砚北下唇印着一小块齿痕,上面洇出血色。 他脉搏跳得狂热,口干舌燥地盯着云织,看她再次贴过来,浅红饱满的嘴唇近在咫尺,他忍无可忍地按住她后颈,轻轻压了压,让她对他为所欲为。 但云织在将要相贴时,骤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咬了什么。 她愣住,脸颊飞速充血,差点手臂一软从料理台上跌下去。 她……咬他嘴唇了是吗?! 刚才那个是他唇上的触感?! 秦砚北不敢主动越过这道闸门,他了解自己,一旦开始,就会忍不住侵吞占有,病态地在她身上无底线地索求更多,等她身体恢复的时候,要怎么面对。 他只能从她无意识的主动里得到安慰,她现在却不肯继续了。 秦砚北喉咙干痒,用筷子又夹起一根虾肉,碰了碰她,让她知道是餐具,她才乖乖把嘴张开,有些委屈地咬住。 下一秒,他双手撑在她两侧,倾身压迫过去,咬上另一端,彼此各自咽下的时候,唇跟唇,有了瞬间的相接,如同爱人的亲吻。 - 云织后来被某人强行摁在腿上又喂了一些,吃得混混沌沌,嘴唇上老觉得火辣辣,不能平息。 等秦砚北不在身边了,她才扯毯子蒙住头,把自己裹成粽子。 其实不是不愿意亲吻,更不会反感,哪怕是以前,她酒后失德强吻人家的那次,也没有过任何不舒服。 就是……心里没准备,也紧张,两个人到目前都没法沟通,关系也不算确定下来。 而且她还是从他身边出逃的,突然就接受了,还没给他一个正式的解释,对于她来说是压抑的情感发酵,可之于他,就是显得很突兀,太急躁的话,会不会……太不矜持。 云织愁苦地叹气,手背揉了揉唇,尽量分散注意,想着怎么能在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下,给秦砚北关于过去的暗示。 她靠在最常坐的沙发上,午后阳光正好,烘得人昏昏欲睡。 云织突然裹着毯子坐直,把脸从里面扒拉出来,仰起头,感受着斜上方照下来的温度。 阳光热烈,不是从正常墙壁窗口进来的,按每天她照到的角度,九成是屋顶有天窗,应该还是特殊处理过的玻璃材质,才会日照这么舒服。 秦砚北很可能是把她放在一个透明屋顶的阳光房里。 她不自觉弯起唇,他虽然不记得她,可是对天窗却有本能的偏好,是不是也能代表,当初那段时光,还是给他留下了印记。 云织仔细感受着光照,尽量把自己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做上记号,开始每天模仿从前在桐县那间小屋里,被十一掀开窗看到的状态。 她总是仰脸,空茫望着根本就看不到的玻璃天窗,秦砚北来抱她的时候,她也不放过机会地朝上看,尽量提醒他。 秦砚北心口揪着,一次次确认云织身体状况没有别的不适,才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稍稍移开,放在那扇天窗上。 他知道织织总闷在家里不习惯,想出去,但医生千叮万嘱过,刚回家的这个阶段,一定尽量避免户外,免得受到环境刺激。 她出不去,但他可以把风景拿给她。 有他在,春天也能从天而降。 秦砚北起身走进院子,选了一支最饱满的花折下,长腿抬高踩上窗台,抓着外墙装饰,连梯子都不需要,轻松跃上屋顶。 他带着花,迈向那扇映着光的玻璃天窗。 一条路并不长,十几步就到了,但秦砚北一点点靠近,某些瞬间却像是时光倒转,他在别人口中的幻想里,在翻来覆去的梦中,数不清这样走过多少次。 穿过屋顶,跳过障碍,在风里奔向一扇无人知晓的天窗。 秦砚北手指把花枝捏紧,皮肤硌得发疼,他绷紧的双腿有些抗拒不了的僵硬,直到脚步停在天窗前,像曾经做过无数回那样,轻轻掀开,怕吓到里面的人。 春日午后,秦砚北单膝弯折,扣在大片透明的玻璃上,不自觉染红的黑瞳看着天窗下方,那个把自己蜷成一团的纤瘦身影。 幻想和梦里,小孩儿苍白狼狈,偶尔会睁开空洞的眼睛,怯怯望一下他。 但此时此刻,他真正伸手可触的现实中,沙发上的那个人,他掏出所有感情去痴妄的人,朝他慢慢抬起了眼睫,里面有流动的水痕,温柔明润,像是映照出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秦砚北。 第51章 花枝挂着阳光从半空往下掉落。 秦砚北狠狠抓着天窗边缘的钢架, 身体做出最直接的反应,不顾屋顶距离地面有多高,就像从前那个野蛮生长,无法无天的少年想做的一样, 从上面一跃而下, 落在松软的地毯上。 云织比起最严重的时候, 现在略微能看见一点了,勉强可以辨认轮廓,只是耳朵受刺激大,听力方面还是没有好转。 她虽然听不清, 但能感觉到震动,紧张地攥着毯子直起身, 怔怔望着眼前模糊的影像。 秦砚北慢慢走向那个在幻想里从来没有看清楚过的人,逆着光, 屏息俯下身, 怕一碰就会戳破似的,轻轻触摸云织的脸。 满手都是最熟悉的温软绵润, 确确实实存在于他眼前, 不是抓不到任何证据的虚妄。 那个小孩儿太瘦,营养不良, 一口饭都吃不下,织织现在的状况,又能比那时好多少? 以前小孩儿总爱把自己蜷着,好像只有这个孱弱的身体才是她唯一屏障,现在织织也会缩起来, 但她愿意把自己敞开给他, 只给他。 小孩儿抬头看过他那么几次, 眼睛又大又黑,总湿蒙蒙蕴着水汽,从第一次跟织织在酒吧见面起,他就已经在想,如果小孩儿长大,那双眼就该是织织这样的,剔透干净,能清楚映出他的影子。 按医生说的,织织上一次的应激反应就在初高中的那个年龄段,这还能只是巧合吗?还能简单用他想太多来解释?他的妄想症已经在不知不觉里加重扭曲到这个程度?! 秦砚北手指发颤,抚着云织的睫毛,他心底那个固守多年的城池,早就在一次次找不到证据的落空和失望里风化黯淡,接受了别人的说法,自己也逼自己去相信,那个人,那段时光从未存在过。 但这一刻,记忆突然被狂风骤雨冲开所有堆积的尘埃,渐渐露出本来的样子。 秦砚北抱住云织,她猝不及防,往他怀里栽倒。 他腿有些不稳,带着她从沙发上滑下去,两个人纠缠着一起跌在地毯上。 秦砚北呼吸声很重,环着云织的腰,死死扣紧。 他刚满十岁就被秦家放逐,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当时他父亲秦煜在家族和集团里风头正盛,就算是掌权的老爷子也得让三分。 对于他这个毫不驯服,一身反骨的儿子,在秦煜看来麻烦又不好掌控,小小年纪就透出邪肆,留在身边只会徒增隐患,何况又是没感情的妻子所生,还遗传了她的病,随着年龄增长,那种偏激的心理病必然越来越重。 于是趁着老爷子生病放权的期间,秦煜果断让人把他带出秦家,扔去秦家飞机制造基地附近的山坳村镇里,不闻不问。 转头秦煜就让人把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堂而皇之领回去,于是整个秦家核心成员都知道,他做了几年大少爷,往后就只是一条被放弃的野狗,在外面自生自灭,再也不可能回到这个名利场。 他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太太又怎么样,秦煜当时跟她结婚,本身就是家族间互相利用。 秦家的人都在暗地议论,是那个女人太蠢,居然看不清本质对秦煜死心塌地,自己家倒了台,父母不在,还天真地以为能继续依靠丈夫,把感情看得太重,才会在孕期发现秦煜出轨,而且不止一个对象的时候崩溃到那个程度。 当时到了孕晚期,强行引产危险性太高,秦家也不允许,她煎熬到生产的时候,已经是重度躁郁症,发作起来状况可怖,几乎要用束缚带。 等生产结束,本来答应离婚的秦煜又突然变卦,声称秦家容忍不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和难听名声,她到死都得是他妻子,她心力交瘁,舍不得把怨恨连累到孩子身上,勉强控制着自己,一天天衰弱垂败下去。 他小的时候,不懂为什么父母感情会不好,更不懂为什么母亲要被单独放在一栋房子里,很少出门。 他懂事一点后,一次次尝试让父母能多点机会亲近,希望母亲能对他露出一点笑容,于是努力在母亲生日当天把秦煜带到她的住处,甚至偷摘了花,想塞进父亲手里。 没想到那天母亲崩溃尖叫,放火几乎烧毁屋子,从未那么撕心裂肺过,之后她的身体精神每况愈下,频频发作自残,不久后就过世。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母亲病重被看管的真相,以及她生日当天,就是当初发现秦煜出轨,世界崩塌的日子,也是在那个他拽着父亲来看她的生日里,他父亲还亲口逼问过她:“你怎么还不死”。 他痛极怒极,从母亲那里遗传来的躁狂第一次大肆发作,去找秦煜撕掉他伪善的面具,他的确成功了,毁掉了秦煜准备已久的,而且是携着新女友的重要谈判仪式。 秦煜大发雷霆,把他踩进尘埃里,碾着他肩膀冷笑,告诉他。 “秦砚北,是你害死你母亲的。” “如果不是怀了你,当时矛盾爆发,她本来可以选择跟我和平分开,没有孩子的话,秦家不会对她那么执着。” “如果不是生了你,她各方面的状况都不会那么急速滑坡。” “如果不是你强行带我在那天去看她,她也就不会崩溃到死。” 这些话比诛心更残忍恶毒,他的精神彻底坍塌,才年纪那么小的孩子,口中泣血,冷冷捡起一边的高尔夫球棍,狠戾地敲断了秦煜的手骨。 从那以后,他满身仇恨和攻击性,憎恶有着血缘的父亲,憎恶整个秦家,原本出身尊贵等着做继承人的太子爷,没多长时间后就被秦煜忌惮又厌烦地送出了秦家。 走的那天,是他生日。 生日,是母亲含恨忍痛生下他,注定了走向绝路的日子。 是他再也没有家,永远独自挣扎和流浪在这个扭曲世界上的日子。 在放逐他的小镇里,他是有名的魔童,周围有孩子的家长把他当鬼,当毒药,生怕自家的小孩儿沾上半分,不止一次商量着把他扭送去少管所关起来,只是凭着他的眼神,就断定他一定会伤人甚至杀人。 但没有人肯收押他,他连个能来签字的家长都没有,最后那些人只能暗地里咒骂,说他没家教,没人要,这种对别人造成威胁的恐怖孩子,早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秦煜也这么说过。 秦家很多人都明里暗里这么说过。 可他偏偏要活着,病痛折磨的时候没有医生治疗,也不懂吃药,全靠忍着扛着挨过来,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狂躁和抑郁交替,还随着年龄增长,开始伴有妄想。 但他那时候的妄想,从未想过或许这世上会有一个人喜欢他。 他想的,都是别人恨他,厌恶他,盼着他消失,会拍手笑着看他死。 他不知道自己在固执地等什么,只是偶尔深夜里抬头看天,群星闪烁,也有几个瞬间曾经想,能不能也有一颗星,照一照他,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孤独,深冬腊月里,也不会冷到打颤。 小镇离山近,他像山里的孤狼一样沉默长大,身上伤痕无数,精神心理在小小年纪也已经千疮百孔,他坚持上学,没钱就去赚,知道自己有飞行器设计的天赋,就不分日夜地拼命钻研。 他混进过秦家的飞机制造基地,凭本事给秦煜制造大麻烦,让秦家那一次损失惨重,秦煜气到失态,派了一堆人来抓他,下的命令是往死里弄。 他站在屋顶大笑,少年清瘦笔挺的身形被风吹透,笑得肆野不驯,又穷途末路。 精神的折磨太痛了。 我是来抱你的 第68节 他不想发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作,别人的恶意,他甚至分不清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妄想。 他只知道,从未有好的事情降临在他身上过。 到最后,他的结局一定会如他们期待的那样,不得好死,反正镇里的医生也说了,这种心理病如果得不到治疗,严重起来,到最后多半都会自杀。 死就死吧,也没什么可留恋,反正他天空里的星星永远都是黑的,从来没有亮过。 直到那天,他严重发作,为了不在暴躁时候打伤人,于是弄伤了自己,半身血地穿过了镇子后面那座有桃树的山,浑浑噩噩去了山对面的县里。 走在路上,别人怕他,像看怪物那样看他,他索性撑着力气跳上一截矮墙,踩上屋顶,挑着最僻静的路线漫无目的走,听着脚下各种瓦片和木板的咯吱声。 那是个傍晚,他被一个金属把手绊住,在染红的天色里,低头看见一扇老旧的天窗。 他无处可去,无家可归,这个世界再大,都与他没有任何联系,他像一个戴罪的囚犯苟且活着,只在这一刻发现了一点点乐趣,于是鬼使神差蹲下身,掀开了那扇窗,夕阳透进去,照亮昏黑的小房间。 也照亮了小床角落里,无助抱着膝盖,奄奄一息的小孩儿。 她床边有饭,看样子早就凉透了,床被仔细收拾过,但也残留了一点掉下的米粒,显然被挣扎抗拒过。 门并没有上锁,甚至还开着缝隙,她不是被关起来的,她只是关住了自己。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夜风开始凉,他穿着单薄的衣服,身上血迹已经干透。 两个孩子,一个孑然一身地站在屋顶,一个形单影只地蜷在角落,却被那晚的夕阳串联,框进同一个世界里。 他低头审视自己,没有什么见面礼,只有经过山里时,摘下了一把小桃子。 于是他好奇又耐心地把轻飘飘的小桃子丢向她,具体几个,在当时也没有数,只知道是他所拥有的全部。 那晚他没有回去,就躺在她的屋顶上,明明不认识,没有正式见面,可好像知道下面有一个人跟他一样挣扎地活着,就没那么孤独。 从那天起,他干枯贫瘠的生活好像突然有了一丝牵扯,那个屋顶,像一个只有他发现的秘密,他不辞辛苦地在两地往返,白天上学赚钱,结束了就马上翻山越岭。 有时候为了能多买几个种类的零食,工作晚了,他深夜也会来,熟练掀开她的窗户,把怀里带着体温的礼物一个一个丢给她,也会逗她讲话,他说。 “我是秦砚北,你抬头看看我。” 她爱穿一件衬衫,头发半挡着脸,肤色雪白,在他日复一日的打扰下,她开始少量吃东西,也会捡起他扔下的,默默攥进手里。 他在她的屋顶上哼一些没有歌词的调子,躺下看那片终于亮起了一抹微光的夜空,跟她断断续续讲很多话,有时候也会问她:“我的存在是不是只会害人?只会给人添麻烦?” 她懵懂茫然,从不回答,但最后一次他这样问她的时候,她略微抬起脸,大而圆的眼睛望着他,轻轻摇头。 那是他第一次流泪。 他明知道,她可能听不见,都是巧合,但他还是把腿从天窗垂下,低头跟她说:“我信你,我没那么坏,我还能看着你好起来,不是毫无意义地苟活着。” “等明天……” “明天你应该就更健康了,胆子再大一点,我就跳下去,看看你的样子。” “我是秦砚北,你到底记住没有?” “记不住也没关系,等明天面对面,我就再跟你说一遍,如果说了听不清,我就在你脸上写字,让你忘不掉我的名字。” “你要是感谢,不然就抱我一下。” 他别扭地板着脸,冷冷说。 从有记忆开始,他从来没有被抱过,父母,亲人,都不会这样对他。 他有点好奇,被抱是什么感觉。 “总之你记得,你欠我一个抱,别忘了还。” 等明天,明天就会见面,明天就也许会知道被抱的滋味,明天大概有人作伴,世界就不是那么冷寂,星星说不定会亮起。 但那个明天永远没有来。 时隔这么多年,他被秦家的人找到,说秦煜后来的两个儿子一个重病一个早夭,秦煜本身也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秦家飞机制造上遇到跨越不了的困难,家族岌岌可危,秦家急需出身正统的继承人,只有他。 他只觉得听到了最龌龊的笑话。 来围他的人不计其数,他在中间,随手拎起一根棍子,不要命地打,就像当初亲手打断父亲的骨头。 一群身手再好的,也怕深山里抵死反抗的疯狼。 最后是秦家老爷子出现,身后跟着几个医生,判定他病情发作,快无药可救,硬是把针头扎进他的身体。 他有病。 可他还有一线天光。 那个锈迹斑斑的天窗,还等他去掀开跳下。 但他再也没有机会去见她。 他被治疗,被拯救,身边所有权威医生都在告诉他,是他病入膏肓,妄想症已经到了分不清虚实的地步,才会自救一样,虚构出一个人,一个能彼此陪伴,被他拉出深渊的人。 那个人从未存在过。 他也从未真的被对方需要过。 一切清晰的记忆被反复镀上一层层沙尘,模糊,混淆,他极力反抗,对方再变本加厉地添筹码。 直到他精神薄弱到不得不去伪装接受,固守着他已经岌岌可危的单薄回忆,说他相信,相信他奄奄一息时虚构出了一个人,而他的夜空,确实没有亮过,也永远不会有那个人来抱他。 他从此沉默不言,性格大改,踹翻所有仪器,挺直脊背做回秦氏金字塔尖的太子爷。 但想让他听话服从,当个傀儡,绝对是做梦。 他在一堆虎口里抢到大权,掌握秦氏的命脉,大势入主飞机制造全套生产线,剔除身边所有异心。 短短时间,他数不清把多少笑过他,笑过他母亲,挡着他路的人赶尽杀绝,坐拥秦家,让整个集团闻风丧胆,而他脱下西装,不知道多少次回去那个小镇过。 只是山上的桃树都已经挖空了,像从未存在。 那个有天窗的屋顶,踏遍了也没有找回来。 秦砚北埋在云织柔软的颈窝间,口腔咬破,紧闭的眼睫无声无息洇湿。 一定是她,对吧。 他没有妄想。 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跟他在那个老旧低矮的小屋里互相陪伴过,撬开过他的世界,点亮过他那些漆黑的星星。 他对云织不仅仅是一见钟情,是身体里,精神上源于最深处那些执着的牵引,从真正见面的一刻起,就看到她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光。 秦砚北咬着云织。 “织织,是不是你,你接过我的桃子,欠我一个拥抱。” 他拉过她的手,想在上面写字,指尖悬在半空,又缓缓攥紧成拳。 互相用手写字,复杂的字她认不清,要怎么能把这件事说明白? 他还需要一个证据…… 一个真正能把这件事钉死的关键证据。 更重要的是。 哪怕一切都证实,但织织记得吗?她甚至没见过他的脸,没听清过他的声音,就算他已经万劫不复,可她并不爱他。 他拼尽全力,也变不成她爱的那个十一。 云织能体会到秦砚北情绪的波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写字,她心急地反客为主,把他掌心翻过来,最终迟疑着,也没有把手指落下。 这哪里是缓慢写字能说清的? 写“你是十一?” 可秦砚北哪里知道什么是“十一”,反而添会乱,他爱吃醋,如果这次没想起来,还容易误会。 她不能太急,应该等到恢复以后,正式的,看着他的眼睛,用自己的嘴把它讲清楚,当面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多年。 云织抬起秦砚北的手,乖巧低下头,把唇慢慢压在他掌心里。 先给你一个吻。 定金。 - 秦砚北当天就吩咐下去,把当初所有给他诊断过,尤其是去过现场带他回秦家的那些医生,无论人在哪,用最短时间一个一个弄回怀城,撬开他们的嘴,弄清来龙去脉。 随后他才知道,那几个关键的医生,在他回到秦家后,就躲避一般陆续去了国外,逮回来需要一点时间。 没多久警方那边也有了消息,江时一正式□□等待审理,尚德学校的一干涉案人都已经成功抓捕,云家的父母拘留也将结束回家。 “秦总,”肖瑞打电话来问,“那对夫妻,让他们回去,还是——” 秦砚北低声说:“回,我有东西找他们要。” 秦砚北离开家门前,给云织的安保做到万无一失,把她穿好包暖,袜子都是有绒毛的,拍着哄她睡着,但他刚一起身,她就惊醒牵住他袖口,揪着被子可怜巴巴。 秦砚北多看一会儿都觉得要犯罪,他给医院主任打了个电话,确认云织已经可以适当出门活动,不要着凉就好。 他就把老婆从被窝里抱出来,换上外出的衣服,裹了两层风衣,才牵进车里,让她坐副驾驶。 车开到云家楼下后,秦砚北没让云织上去,怕她即使这种状态也会认出来地点受到刺激,他看了眼后面稍远处默默围拢保护的几辆车,才略放下心,捏捏云织的脸让她稍等,独自下车。 云家父母几天内瘦到脱相,一见到秦砚北登门,吓得面无人色,腿软地跌靠在墙上,云母痛哭流涕地哀求:“我儿子,我儿子在哪?求你发发善心,让我见他一面!” 秦砚北一言不发,没看这两个人一眼,沉默环视整个房子,看着墙上没有云织的全家福。 云父憔悴不堪,捂着胸口吃力咳嗽:“云寒到底怎么样了,你是不是要我下跪,你才肯让我们见面?” 他当真摔下去,跟妻子一起狼狈伏地,泪流满面。 秦砚北终于垂下一点视线,毫无情绪地掠过两人,冷笑问:“你们的女儿从鬼门关回来,竟然都不值得一问么?” 夫妻俩愣住。 秦砚北收回目光,居高临下睨着,骨子里凌人的气势压得对方难以抬头。 “云寒不在本地,已经送去了疗养机构,有没有人治病,有没有人照顾,从今以后,你们都不会再知情。” 两人呆呆望着秦砚北,云母唯一在乎的被打破,突然绝望地失声嚎哭,不断哀求。 秦砚北皱眉:“云织有没有这么求过你们?爸妈,求你们不要打我,不要迁怒我,不要把我送去那个地狱,不要让我死?求过么?” 客厅里倏地寂静,一点呼吸都没胆子发出。 他厉声:“说话,求过没有!” 我是来抱你的 第69节 云母崩溃地浑身颤抖。 秦砚北缓缓走近一步,低头俯视:“你们是怎么做的?听过一次吗?求有用的话,织织还要我干什么。” 他再次逼近,不轻不重踩在云父贴在地面的袖口上,一丝也没碰到他皮肉,对方却已经抖如筛糠。 他淡道:“爸妈,我是织织的未婚夫,很高兴认识你们,现在起,云织归我负责,你们对她做过的事,我当然要礼貌奉还。” “儿子不是好么?今后你们的儿子有新生活,不会跟你们再见,他心智低,跟别人过得轻松愉快,根本不会想起你们。” “不是想要钱么?云织身价千万,是秦氏未来的太太,她想要什么,我都奉到她手上,你们会亲眼看着她红,看她受尽羡慕,可惜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等织织康复,你们去她面前跪,道歉求她原谅,求她跟你们断绝关系,以后几十年,你们死活自找,而她,会幸福平安。” 秦砚北俯了俯身,森森低语:“如果有一天你们沿街乞讨,我会替织织扔一枚硬币,以谢生育之恩。” “至于其他的,是你们虐待女儿的福报,这辈子享用不尽。” 云母急促喘气,无力地去拽他长裤,他冷冷避开,问:“织织的物品在哪,我带走。” 夫妻两个一点音节都发不出,秦砚北转身进房间,扫视着到处为儿子,为自己的精心布置,他看什么碍眼就随手挥开。 刺耳噪音此起彼伏,他在阴暗储物间的柜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铁皮收纳箱中,翻到了女孩子用过的文具。 文具下面,有些小巧简单的发夹和本子,七零八落放着,最底下压着一本破相册。 这就是偌大房子里,关于云织的一切痕迹,只用一个小箱就完全装得下。 没有开灯的储物间,秦砚北拾起那本相册,心脏在胸腔里跳得艰涩发疼,他重重压着封皮,片刻后才一点点掀开。 里面大部分是空的,照片只有零散几张童年时期。 但最后一页里,有一张泛着黄的旧照,撞上秦砚北的眼睛。 十来岁的小姑娘,精致纤瘦,穿一件也许是哥哥不要的偏中性的衬衫,笑眯眯站在一间房子前。 那房子旁边是小院的院门,里面花草繁茂,围墙低矮,而房子的屋顶,隐约拍到了一扇天窗,布满锈迹的,老旧的天窗。 秦砚北抓着桌沿,按住这张穿过时光,拂去他最后那层尘埃的照片,有炙热水迹滴到伤痕累累的手背上。 是那件他记忆里的衬衫。 是那扇天窗。 是他独一无二的小姑娘。 哪里是一见钟情,是他对她的命中注定。 秦砚北扣着箱子走出云家的时候,一眼看到车窗降下一半,云织把下巴轻轻垫在玻璃沿上,眯着眼安静呼吸新鲜空气,脸颊白净,被风拂过,涂上浅浅的红。 他心如同陷进沸腾的滚油。 等她康复那天,发现他是谁,就到了他的死期。 如果她能愿意试着爱他一点,不用像爱十一那么多,很少就行了,他愿意用一切来换。 秦砚北走到车边碰了碰云织的脸,弯下腰跟她额头相贴,在她鼻尖发泄似的轻咬了一下。 云织吓了一跳,仰脸控诉。 秦砚北定定盯着她,一把拉开车门,云织没有准备,咬着唇往外跌,扑到他身上。 他俯身抱住云织,把她从副驾驶带出来,踢上车门,将人放进宽敞的后排,随即陪她上车,关闭车窗可视,在昏暗密闭的小空间里,溃败似的把云织拉到腿上,捏着她双颊,朝她嘴唇吻下去。 想得到。 想占为己有。 又疯又烫的渴望放肆燃起,骨骼肌理都在被她燎原。 秦砚北冰冷的唇贴上她的,珍爱地压迫碾磨,她饱满唇肉很热,湿润绵软,一碰就要融化,每一下紧密贴合,都在让人理智丧失。 只要稍一用力,他就能撬开她的牙关。 但秦砚北仍然只是浅尝辄止,他克制着自己,不能深入,不要失控,不要吓着她。 如果真的唇舌相接,他会脱轨。 趁他还能冷静…… 云织心要从喉咙跳出来,嘴唇上被或轻或重地揉碾着,她热到离谱,手不知道该往哪放,一时头晕,光线太暗也看不清轮廓,有点不确定自己身处的位置。 他膝盖吗? 还是腿上? 是不是可以再往前靠近点,方便他……更放肆。 云织红着脸,攥着他衣襟,尽量不着痕迹地往前凑了凑,贴他更近,双膝撑在他两侧没有坐实,一会儿就有点顶不住力气。 她撑不稳的一刻,就环住他脖颈,顺势想坐在他腿上。 然而等真正坐好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好像位置不太对,她刚才爬得太靠前了。 她不止挨到了他坚实有力的大腿,还有上次手误的时候,她不小心触碰过的……腰带金属扣再往下,冰凉的拉链。 云织赶紧想往后退点,然而座椅太滑,她一下没支撑好,跌到他胸前,身体下沉,重重磨蹭过他。 秦砚北手一紧,用力握住云织的腰,额角有了薄薄一层汗。 “……织织乖,别乱动,能不能先温情一会儿,让我尽量做个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5 00:22:45~2022-06-17 00:4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5192598 4个;evermore、哈哈一笑、灵落、55063227、51904150、46786191、ch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192598 19瓶;39533671 12瓶;浪漫至上、laki、樱桃小完犊子、augenstern 10瓶;狐狸的笨鸟 9瓶;az(名字字少了真的难 7瓶;wjny、afterglow 6瓶;唔开心一点嘛 2瓶;59802376、檀、画船听雨眠、56988406、深藏blu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车里空气粘稠, 一呼一吸都像在搅动岩浆。 云织听不见秦砚北的话,只能亲身感受着越来越热的威胁,紧绷着被布料勉强束缚住,极具攻击性。 她满脸通红, 按着秦砚北的肩膀想把自己移开, 又怕再动下去, 万一哪个动作不对,再惹到他,后果会更不可收拾。 云织骑虎难下,眼尾有点生理性地发红, 她却不知道,这种要离不离, 似有似无的反复刮蹭才更折磨人。 秦砚北眼看着女孩子白皙脖颈被他指腹掐出痕迹,泛出浅浅血色, 她被吻过的唇角湿润绵软, 每个地方都在昭示着她属于他,那些控制不住烧沸的欲求就成倍席卷上来。 他一边安抚摸着云织头发, 让她别慌, 一边再次重重覆上去咬她嘴唇,手搂紧她, 捏着她腰,手指不经意越过衣摆,直接触到她皮肤上。 这些天虽然他帮她换衣服,亲密无间的事没少做,但最贴身的还是让她自己来, 担心她怕, 他始终忍着没有越矩, 这一下抚摸,是对她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超过界限。 秦砚北忍无可忍,把她身上薄薄的衣服继续向上抬。 云织闭着眼,鼓起勇气,不想总是这么被动承受,试探着轻轻回吻他,一下简单的主动,让秦砚北那根勒紧的弦裂开。 既痛又甜,刺着涨满的心口,秦砚北沿着她脊背浅浅的凹陷肆意,手机铃声却骤然在紧闭的车里响起来,带着震动。 秦砚北的手机上车时候就随手扔在后座上,现在一震,连着整个座椅都有感觉,云织膝盖还撑在上面,麻了一下,不自觉跟他分开唇。 秦砚北烦躁地皱眉,根本不想理,干脆地要按静音,余光瞥过去的时候却停了一下。 来电人是医院主任,织织的主治医生。 他抱着云织深吸气,埋在她颈边,喉结滑了几下,才拿过手机接起来,语气尽量调整了,也还是凶戾不善,低哑问:“什么事。” 主任被他这幅要把人生吞的口吻吓得一顿,缓了缓才说:“打扰了,我想问问云织这两天的情况,如果她稳定的话,希望她能去做做康复治疗,能帮助她快点恢复,就不用全靠自己那么辛苦了。” 秦砚北搂着怀里的人,听到“恢复”两个字就心绞痛,他抚了抚云织的脸颊,片刻后服输地问:“康复治疗在哪做。” 单是不用让她那么辛苦这一条,就够他妥协了。 主任忙说:“不是在咱们医院,是城北的康复治疗中心,那边专业做这个的,我也是刚听说,他们前段时间研发出一套新的辅助治疗模式,已经有很多成功的临床病例了,很适合云织的情况,我已经跟宋主任联系好了,建议过去试试。” 整个治疗期间,主任都尽心尽力,把云织当女儿似的操心,他的话,秦砚北多少还是能听得进去。 秦砚北电话还没等挂,另一通又打进来,他眉心沟壑更深,越是被打扰,越是死死扣住云织,不想分开。 这次是唐遥打的,支支吾吾不太敢多说,意思就是想再来看云织,问他能不能通融。 这种电话其实已经打了不下十次了,从云织在随良养病开始,她每次过来只能远远张望,不被允许接近,惦记很久了。 云织老老实实靠在秦砚北怀里,脸枕在他肩上,秦砚北低头亲亲她白净的耳朵,才简短说:“想见就去城北的康复治疗中心,只限今天下午,别添乱。” 旖旎被打扰,再难忍的情动也得压下去,秦砚北给云织把外套穿好,帽子也戴上,手心里写了几个字简单告诉她安排,她点了头,他才开车带她去那家康复中心。 康复中心是走高端路线的私立机构,位置环境都很好,几辆负责保护的车跟着秦砚北一起抵达,路上也查过,确实是资历深厚的正规机构。 秦砚北牵着云织上楼之前,唐遥也马不停蹄赶到,一看见云织眼圈就红了,紧张得不知所措。 秦砚北护着老婆进电梯,唐遥见他没反对,也壮着胆子跟上来,在六楼顺利见到主任口中的那位宋医生。 女人看着不到五十,温和专业,表示她已经详细了解了云织的病情,在这个阶段非常适合做康复治疗,多坚持两次就能有明显效果。 只是一次就要三个多小时,比较耽误时间。 宋医生贴心说:“家属可以先去忙,提前半个小时来接就可以,尤其是像你们这种亲密关系,在场的话会让患者精神很紧张,容易被干扰,不利于治疗。” 她话音未落,秦砚北就收到一条底下人发过来的信息:“秦总,当年那几个医生,最核心的已经被我们带回国,刚落地,但是秦震的人在外面堵着,看样子是打算劫人。” 秦砚北眸色转冷,收了手机没有回复。 他看了宋医生一眼,一言不发地把整个诊室环顾一遍,里外间都很干净简单,墙边摆着一排高大的档案柜,布局一目了然,没有其余的出口。 确定了环境,秦砚北才敛起神色,俯身捏着云织的手,写字慢慢告诉她治疗的时间。 云织马上写:“我自己可以。” 她想了想又问:“你不用去工作吗。” 自从她应激反应以来,秦砚北几乎时时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有时候能感觉到他在身边敲电脑打电话,但人不肯离开。 他那么忙,都不知道积压了多少工作。 这段时间秦砚北确实没回过怀城,一直守在随良陪她恢复,不急的工作全部推后,等不了的,他大部分都放在深夜,等织织睡着以后。 我是来抱你的 第70节 几次忙完的时候,她已经快醒来,他就装作抱着她也刚醒的样子。 现在她这么问,是不是代表“十一”的工作量很多。 如果他还坚持不走,她那么聪明,会不会被她发现异常。 他知道这段偷来的幸福在倒数,但哪怕能多一分钟,他都求之不得,哪敢冒险。 秦砚北耐心告诉她:“好,我去忙,结束来接你。” 他视线扫过旁边跃跃欲试的唐遥,又写给她:“让唐遥陪你。” 无论如何,不能放织织一个人,闺蜜陪着,她应该不会那么紧张。 至于他的身份,唐遥明白,不会说。 云织这才知道附近那道跟着的轮廓是唐遥,惊喜得抬头,两个人眼睛对上,唐遥眼泪刷的流下来,赶紧过来拥住她。 秦砚北看着碍眼,把云织抢过来,弯腰亲了亲她额头,才警告地睨了唐遥一眼,缓步走出诊室。 等门关上,他转过身,视线掠过走廊里的一众人,低声交代:“看好她的安全,不允许闲杂人进出,我就在楼下。” 秦砚北把车停在抬头就能从天窗看到那间诊室的位置,助理麻利地送来电脑和语音设备,刚一连通,那边的人就喘着气低喊:“秦总!秦震的人疯了,命都不想要也要拦车!他是彻底撕破脸了!” 秦砚北切换到目前车况的实时画面,冷笑:“不是早就撕破脸了?” 从织织出走的那天起,秦震就没消停过,他没空分心,于是随便秦震折腾,攒到最后能一刀毙命就够了,但秦震想带走那个可能知道真相的医生,就是做梦。 秦砚北冷淡垂着眼:“比疯?不管谁拦,往上撞,留口气就行了,我负责。” 楼上诊室里,云织躺在诊疗床上,唐遥陪在她床边,握着她手。 云织一笔一划给她写:“我能看见一些了,还没告诉他,希望等都恢复了,能吓到他。” 唐遥失笑,不太懂两个人目前的关系,也不想让云织吃力回答,就没深问,给她在眼前比划了几个数字,她都可以辨认,眼看着康复在望。 宋医生戴着口罩笑眯眯过来,拆了一盒大牌的精油点上,跟唐遥说:“你坐旁边椅子上吧,就当一起休息一下,这种舒缓的治疗对不生病的人也有好处。” 唐遥干脆把椅子搬到床边,继续牵着云织的手,半闭起眼,在觉得精油气味很舒服,听着宋医生轻缓的语言指导,很快意识迷离。 等她惊醒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身体在颠簸,她差点惊叫出声,立即反应过来憋住,赶紧小幅度转头去找云织,一眼看到就在她身边,才松了第一口气。 周围环境已经不是诊室,而是一个医院专用的大号电梯里,能轻松放得下三台病床车。 现在她跟云织一人躺在一台病床车上,紧紧挨着,推她的人她看不见,而推云织的那个人,就是之前诊室里温柔专业的宋医生。 唐遥有过上一次惨痛教训,这次紧绷着神经,强忍住没有发出一点声,等她眯眼仔细去看云织,怕她受伤害的时候,意外发现云织也很轻地转了一下头,但没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织织也清醒了! 她最聪明,即使是这样的状况,也能稳住不出错。 唐遥焦灼的心备受鼓舞。 云织闭着眼,手紧紧抓着床单,她在精油的作用下短暂睡了一会儿,但等被挪动就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以她模糊的视觉,恍惚看到墙边上锁的柜子被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扇门。 门通向另一道走廊,应该很近就是电梯,她有意识,却不能动,等可以稍微活动四肢的时候,已经进入电梯里。 别人没有这个能力和胆子,她身边不安全的人也都已经被秦砚北处理掉了,到现在还能对她下手,并且觉得她有利用价值的,应该就只剩下秦家的四叔秦震。 云织知道,秦震在集团里已经没能力翻盘了,等砚北回到怀城可能就会彻底把他连根拔起,所以秦震这是狗急跳墙,别的方法用不了,就把注意打到她的身上了吗? 他是冲着砚北来的!想用最不入流的手段控制住她,把她当筹码,威胁砚北让权?! 回想以前,三番几次秦震都是用她来一步步设计逼迫砚北,他唯一的弱点和突破口,就是她。 无论如何,她不能被带走。 病床车出了电梯,走上一条空旷的通道,直接通向康复中心隐蔽的后门,门外停着一辆玻璃漆黑的商务车,车门敞开,等着往上放人。 推床的宋医生不耐烦道:“啧,两个人,比单独一个看不见听不见的麻烦太多了,不一起带走还怕误事,这样报酬最少也得翻倍,我冒着这么大的险,要不是看在他——” 她声音略微远了一点,跟另一个推床的走去车边,看里面的空间,是准备收起两个碍事的座椅,好把她们当货物塞进去,避人耳目。 唐遥找准机会,突然睁开眼,猛地翻身下去,动作却放得极轻,一把扣住云织手腕,想把她抱下来,意外发现云织几乎跟她同步,也利落地起身。 她用最快速度在唐遥手心划了个数字四。 唐遥懵了一下,脑筋拼命转,如有神助地明白过来,是秦家四叔,秦震的人! 她们来的时候就傍晚了,现在看天色大概过了还不到一个小时,远远没到正常治疗结束的时间,秦砚北做了那么严密的防护,也不会想到诊室里还有暗道,他考虑得再缜密,也预料不到会出事。 唐遥深吸口气。 这次换她来救织织,她来赎上次的罪。 唐遥伏低身体,攥着云织,捏她手指暗示让她跟紧,随即抓住宋医生两个人距离最远,都关注着车里的短暂空档,出其不意贴着边向外跑。 走廊两侧没房间,躲不了,往回跑更不现实,天知道里面还有几个同谋,何况外面天已经黑了,就算后院有几盏路灯,也不那么亮,只够照亮一团一团的小范围,而且目之所及就能看到,通过这片花园就是康复中心的另一扇大门,只要能出去,外面车水马龙店铺林立,自然难抓。 云织虽然视听有障碍,但高度配合,马上跟着唐遥的节奏,尽一切努力往外跑,夜晚寒凉的风涌进肺里。 砚北就是担心出门不安全有意外,走之前特意给了她带定位的手机,但现在不在身上了,肯定被故意留在诊室里,唐遥的也不会在,联系不了外界,只能等出去再说。 事实上两个人再小心也有动静,没跑几步就已经被宋医生发现,唐遥敏捷地拉着云织在花园各种造型的高大绿植间狂奔。 反正车进不来,谁都只能靠脚来跑,她可从小学起就是短跑冠军,就不信不能帮织织一次。 听着后面追逐咒骂的声音,宋医生似乎叫来了人,包围圈只会继续增大,唐遥盯着前面的大门,越来越觉得无望,忽然想到办法。 她边跑边找到一棵树暂时遮掩身体,飞快扯掉云织的长风衣,粗略罩在她自己背上,袖子绑在身前,再把帽子扣上。 织织太瘦了,只要风衣在她背上被风鼓起来,趁着夜色,就会很像她背着一个人在逃,而且织织这件外套够长,是酒红色,也足够显眼。 唐遥深吸口气,在云织手心里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接着故意跑到完全没有光的最黑处,把云织推到里面,随后用力按按她,一刻不停地背着那件衣服,飞快往大门冲过去。 云织没能拽住唐遥的指尖,而手心里那个符号,是以前一起住宿舍的时候开玩笑约定过的,分头行动的意思。 唐遥相信她,以她目前仅有的视力能出得去。 她心脏狂跳,要蹦出喉咙,身体本能地要跟上去不让唐遥冒险,但理智告诉她,她现在的情况是个拖累,继续互相保护,只会连累唐遥。 云织脊背死死靠住墙,捂嘴屏住呼吸,让自己彻底藏进绿植的黑影里,看着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在前面经过,去追那个合二为一的身影。 在那些轮廓都走光,完全恢复平静后,她重重喘气,极力睁眼看着前方,深一脚浅一脚地抓紧往外跑。 整个康复中心都是不安全的,她必须出去。 光线太暗,云织行动艰难,挑最黑的路线,勉力辨认着大门的方向,踉踉跄跄差点摔倒时,腿忽然被一只毛绒绒的身体绊到。 她吓得浑身发冷,随即意识到好像是只白色猫咪,小猫似乎眷恋她身上长年养猫的气息,流连几步才往前跑,跑出一段后,又继续停下来回身看她。 云织能认出猫的身形,鬼使神差做出决定,跟上它的方向。 小猫熟练而灵活走了一个完全没人的小侧门,一路跑进不远处巷子里的一家猫咖馆,云织跌撞追着它,喘息着按到门上,看见里面的光亮一把推开,暖意扑面,里面猫咪一群,客人也好几桌,同时扭头看她。 云织扑到吧台边,抓住迎上来的老板,拉着对方手臂快速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见对方没反应,她急忙做出打电话的动作,又重新写了一遍,眼睛胭红。 老板这才懂了,安慰地怕拍她,把她领到里面坐下,围了条毯子,接着给这个号码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老板忙说:“有个巨漂亮的大美人在我这儿,是你家里人吗,应该是生病了,麻烦过来接她,地址是——” 听筒里咆哮着打断:“什么大美人?就她?还生病?你瞎吧!不就是吵架嘛,她爱跑哪跑哪,老子才不去!” 老板尴尬地被对方挂了电话,挠了挠头,又让云织重新写了一遍号码,跟他打过的对照,没错啊。 他不信邪,再打一遍,这次对方直接破口大骂。 老板窝着火,也不忍心告诉云织实情,只能安慰她对方就快来了,准备让她先休息,晚点等那边气消了他再打一次。 - 秦砚北在车里盯着电脑屏幕,秦震的人已经处理掉了,医生被带到安排好的地方,等织织再好一点,他可以带她走的时候,就能回去面对面问清楚当年的事。 但说不清原因,他一直不安,心里像被洒满钢针,一刻不停地隐秘扎着。 楼上的汇报一切正常:“秦总,里面的声音一直稳定持续,没有人进出,而且刚过去一个小时不到,时间还早。” 秦砚北捏着手机,再次查看云织的定位,显示她在楼上诊室没有动过,他仍然不能平静,忽然推开电脑开门下车,大步上楼,去看她一眼才能安心。 秦砚北站在诊室门前,刚握住门把,震动突然麻痹手指,一条信息显示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秦震:“砚北,一个医生,有那么重要吗?比起你心爱的姑娘如何?”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我发誓本来真的不是想卡在这里,但是太晚了好累实在写不完qaq 明天争取早点更,写到想写的地方! 然后求生欲极强地声明一下,真的不是虐不是虐,就当做是纯纯的助攻!是促使小情侣感情和身体更亲密的铺垫!是恶毒男配死之前的最后挣扎! 很快织织就会恢复了,然后就会正式相认甜腻腻的,先不要太急噢再稍微等一等! 不要骂我啊啊啊,我真的会哭的qaq 就真的快啦!波折马上过去啦!双手合十! -- 感谢在2022-06-17 00:41:24~2022-06-18 02:2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ch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912858、哈哈一笑、蜗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馒头喵、42826507、不爱看就别看、画船听雨眠 10瓶;是以安吗、青木梨 5瓶;秌秌 4瓶;檀、44912858、我是神仙啊、余未橙、不告诉你、阳笑、dybbin_v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秦砚北一脚踢开诊室门, 里面已经空空荡荡,云织躺过的诊疗床消失,包和手机扔在墙角,他阴戾双眼环视整个屋子, 最终定格在那一排表面看起来毫无异常的柜子上, 两步过去扯开, 里面一道门赫然在目。 他厉声叫人封住康复中心前后大门,院里院外待命的车马上出发,分头追赶各个能从这里出去的路线,整个康复中心的后院照得灯火通明, 花园草坪上被混乱踩踏过的痕迹还没消失。 花园和后门的监控都已经被提前关停,只有两台外面的道路监控镜头拍到了飞快闪过的一辆商务车, 二十分钟不到,通往随良市高速公路入口最偏僻的一条小路上, 秦砚北独自开着车, 不要命地逼停了这辆已经快上高速的商务。 夜空闷雷滚滚,一点星光也没有, 路灯昏暗不清, 秦砚北下车,沉默走过去, 手里握着车里备的灭火器。 他面无表情,举起暗红的器械,商务车车窗被他直接击碎,车门砸得凹陷。 我是来抱你的 第71节 织织听不见这些。 织织不会看到他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 她就在里面,等清掉这些障碍, 就能把她抱出来, 藏家里好好护着, 再也不让她这么担惊受怕。 车里的人吓得魂不附体,已经顾不上做出反应,等门被强行拽开,车里灰头土脸,身上还绑着云织那件红色外套的唐遥终于拼命蹭开了嘴上的胶带,努力抬起身,闷哑地嘶声叫:“织织不在这儿!我在后门那里把人引开了!” 她大睁着眼说:“对不起我当时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了,你快去——” 她本想冲上主街,随便抓住路人求助,或者进某个店面报警,谅这些人就不敢硬来了。 但她在路上求助的几个男生,没有一个肯帮她,甚至看她麻烦缠身,都提前远远避开,只有一个打量了两眼她的脸和身材,犹豫一下还是没伸手,她不得不耽搁了一点时间,没来得及跑到店面里就被怼到小路抓到。 被发现云织根本不在她身上,宋医生气急败坏,转头就回去,留下人带她走,防止她联系到秦砚北,也顺便把她一并拿去给秦震交差。 秦砚北血液冰冷,一个字都没说,把唐遥交给后面追过来的自己人,立即开车返回康复中心后门,那些道路监控能捕捉到车影,却根本没照到那个视力不好,靠着边跌跌撞撞艰难走路的纤瘦身影。 她身上没穿外套,就一条单薄的裙子,失去视听,整个世界只有一片黑蒙蒙的噪音,每天睡觉都要下意识拉着他手,偶尔噩梦惊醒,还会发抖地缩在被子里。 她孤伶伶能去哪,天这么黑,到处都是她陌生的环境,他竟然把她弄丢,让她一个人陷入危险。 秦砚北太阳穴里疼得超出负荷,那些因为云织在身边而一直稳定压下去的病,在这时候骤然间天翻地覆地找上来,把他往绝境上赶。 骨子深处的悲观,自厌,让最无望的念头在他神经上肆虐。 织织是因为他才担这种危险的。 如果不是沾上他,她怎么可能受这些罪。 他本来就没有幸福过,也不配得到爱,强行奢求,只会伤害到最在乎的人。 是他自私贪婪,把她绑在身边,装作她的爱人,害她落进险境。 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无论他怎么样都可以,他的得失,死活,根本就不重要,只要织织平安,只要能找到她,保证她的安全,让他付出任何都可以。 哪怕她永远不会多看他,不给他任何感情,等她恢复,他就从她眼前消失,他也愿意。 手机通话始终开着,里面的人在飞快核对后门附近的重点位置,排查每个以云织的能力可以方便找到的店面,一个一个报出来,警方也赶到了,帮助寻找,不过人力有限。 目前已经找完的小巷小路,街角墙边,主路店铺,都没有云织的影子。 这个晚上风大,里面夹着要落不落的沉闷水汽,路上行人不多,都在匆匆加快脚步,秦砚北忍着决堤的情绪,攥住手机,屏幕上是云织在小院花丛边眯眼含笑的脸。 秦砚北冷静抓着每一个能看到的人,逼对方去看这张照片,得到的回应都是被吓到的拼命摇头,他一家一家店面进去,遇到老板不满的,就扔钱让他去辨认,强迫人往所有同行的群里发。 他眼睛红得瘆人,钱又砸得实在太重,没人敢,也没人舍得不配合。 冷汗一层一层地从他脊背渗出,润湿衬衫,再被湿凉的夜风吹透。 理智像一根越拉越细的线,勉力绑着他,让他不要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织织…… 他不敢了,不敢奢求了。 只要她平安无事,以后好好康复,不受任何苦,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包括他一直异想天开奢望着的,她的感情。 直到排查地点的人再次报来新的一条路线,是之前忽略掉的小路,依次念着里面店铺名,点到了一家名字普普通通的猫咖。 猫咖。 秦砚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突然收紧。 而刚被恐吓完的咖啡店店主也激动举起手机:“对面那条小路猫咖店的客人在这个群里,说好像看见照片里的姑娘了,她就在——” - 云织裹着毯子坐在猫咖里,脚边一群黏人的猫猫来疯狂磨蹭示好,老板殷勤地不停给她倒热饮,她心急如焚,不知道砚北那边遇到什么情况,唐遥安全不安全。 请老板给秦砚北打完电话后,她紧接着就拜托他帮忙报警,在他手臂上反复写了110的数字,即使因为听不见导致说话语调奇怪,她也坚持说了报警两个字,相信对方能明白她的意思。 老板拍拍她都答应了,她告诉自己稳住,不能再擅动,最不添乱的做法就是好好待在一个地方等着。 砚北可能工作回了怀城,就算立即赶回来,也需要时间,只是警方一直没到有些反常,让她很不安。 老板给她写字:“我已经听见警车的声音在附近了。” 他确实答应了云织,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报警。 看女孩子的模样和那通电话的反馈,显而易见是情侣吵架,只是女孩子身体脆弱,容易敏感,才看起来好像很严重,实际应该没什么大事,这要是真报了警,店面多少也会受影响,今晚的生意可就全砸了,那损失的都是真金白银。 女孩子在这儿安全,又不会受伤,而且警车确实就在附近,治安方面肯定没问题,何必多此一举呢,等着家属来找就行了。 他这样已经算是很尽责了。 这时候老板电话一响,他没细看就急忙接起来,以为是大美人男朋友良心发现了,却意外听到邻居店长的声音:“哎,你看见没,好几个群里都在找人,我等会儿把照片给你转过去,你看看见过没,外面还有一群人也在找,不像是同一拨,鬼鬼祟祟的,你注意点啊。” 老板直觉找人跟云织有关,等不及收到照片,就过去给云织写字提醒她,云织紧张地马上站起来,猜测可能是宋医生的人发现唐遥,返回来找她了。 她刚要让老板把她带到里面躲起来,猫咖店的店门就被推开,一行人急匆匆进来。 宋医生站在最前面,一见云织,就着急地摇头叹气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跟男朋友吵架,就连妈妈都躲?这都几点了,快跟我回家!” 她随即给老板点点头道谢:“谢谢你收留她,给你添麻烦了。” 宋医生长得慈眉善目,语气温柔,云织又是个视听有障碍的病人,老板没多想,当场信了,心也放下来,松了口气,当场就要把云织推到宋医生面前。 云织能看见宋医生的身形,剧烈挣扎,甩开老板的手。 宋医生皱眉斥责:“你这孩子就不能让人省点心!非要把妈妈气死!” 随即她上手就来拉,示意后面跟来的那些“亲戚”赶紧过来帮忙,甚至还让老板也推一把。 警车就在不远,再不抓紧就晚了,到现在她还没敢告诉秦震,云织在手指缝里竟然跑了。 没法跟秦震交差不说,她们都得跟着遭殃,起初秦震是承诺秦砚北会倒台,后续绝对无人追究,她们才冒险答应,但这种事以前做得少,弄的精油药效不够重,否则早把人带走了! 她跟秦震虽然有过一段旧情,但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他那人本来就心狠,真要是在她手里办砸这件事,秦震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宋医生还没有真正碰到云织的手,背后已经关上的门就“哐”的一声被撞开,门板狠狠拍在墙上,震耳欲聋,门口悬着的一盏小吊灯被拍碎,光线一暗,黑蒙蒙笼着那道高大阴沉的身影。 云织一把挥开宋医生伸过来的手臂,定定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 秦砚北眼里没有任何人,蹙眉直勾勾盯着云织,边走边扯下身上散乱的风衣,兜头裹住她,暴戾踢开旁边的人。 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把云织从地上托起来,相接触的时候,粗鲁的力量强忍着放轻,小心翼翼搂住她。 从意外发生到现在,云织从来没想过要哭,心境也始终撑得很平稳,但他赶来的一刻,她眼泪像早就等在那了,忽然涌出眼眶,咬紧唇,大颗地沿着下巴往他衣服上掉。 不是委屈,也没脆弱到不堪一击。 只是重新见到他,才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是怕的,害怕躲不过,真的出事,以后再也见不着他。 更怕他找不到,人会崩溃。 这段时间她跟他朝夕在一起,把记忆深处的十一和真实的秦砚北融合,她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 想着她之前跟秦砚北说过的那些狠心话,当初的逃离,不敢承认自己动心,都不知道等恢复之后该怎么正式面对他,跟他解释这些感情的变化。 但这一瞬他出现,她的心也在轰然往下塌。 其实都不重要啊。 是他就够了。 他不在,她就算瞎了聋了也能撑得住,但他来了,她只想抱紧他。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不由自主地依恋他需要他,不止是十一的身份确定,在以前,很早以前,她就已经这么在乎他了。 她喜欢的就是秦砚北本人。 云织闭上眼,手指在秦砚北背上颤抖写字,问他唐遥怎么样,他还算镇定地抚了抚她,没写字,在她脸颊边笃定点头,她知道这代表唐遥安全了,这才放心地卸了力气。 情绪波动太大,云织耳朵里的噪音犹如拧动了音量旋钮,一阵一阵加大,在她受不了的一个临界后,又忽然安静了下去,渐渐能听见一点正常的声音。 云织喜极而泣,知道这是要恢复的征兆了。 她被秦砚北用风衣护着头,压在颈边,她看不到店里的情景,好像有尖叫吵闹声,还有更多人陆续涌进来,但秦砚北没有久留,很快就抱着她离开猫咖,回到车里。 云织一路都被固定在秦砚北腿上,他始终也没有说什么,看不出太过激的反应,只是不断的,着魔一样安抚着她,偶尔极低地喃喃两句什么,她听不清。 下车前她拨开风衣抬头,摸了摸他的脸,只碰到紧紧绷住的锋利下颌,和一点残存的潮湿,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但他状态还算平稳,应该没什么问题。 云织略略安心,跟他十指紧扣,轻轻加着力气,用行动告诉他她真的没事,没受伤,更没被秦震得逞。 回到家是深夜了,秦砚北给云织脱了外衣,包着薄被把她放在沙发上,端了热水来给她暖脚。 云织缩了一下,赶紧抬起来,想自己洗,他沉默地按下,修长双手有些强势地裹住她的脚,一起浸在热水里。 她忍不住耳朵发红,脚尖轻轻勾着,被他一碰就麻痒得心跳加重,下意识蹭了一下他的手指。 云织默默承认。 原来她这么喜欢亲密。 愿意和他皮肤相贴。 水声模糊地哗啦响着,云织的脸也在升温,她想今天晚上,秦砚北一定会更迫切地抱她睡,她经过这么一遭,也很想和他贴得更紧一点,但实际他却没有。 秦砚北给云织擦干净,又接水给她洗了脸,低头想亲亲她的唇,相隔一线的时候却停住,他摸摸她头发,哄她先睡。 云织不懂,为什么他明明很平静很正常,做法却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没有勉强他,隐隐能感觉到他压抑的呼吸,昭示着他有异样。 云织合上眼睛假装睡着骗他,如果平常,她应该是骗不过的,但今天晚上,他好像轻易就信了。 秦砚北俯下身,如履薄冰似的吻过她眼睛鼻子嘴角,只是没碰嘴唇,慢慢从床边站起,走到浴室带上门。 她没听见他开灯,悄悄睁开眼,玻璃门那个方向确实一团漆黑。 云织呼吸开始不稳,意识到秦砚北肯定不对劲,她等了会儿,没见他回来,就轻手蹑脚起床,怕拖鞋有声音,赤着脚走到浴室门边。 她听力只是恢复部分,隔着一道门,就已经能听到他闷重的沉沉喘息。 秦砚北在云织面前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平稳地找到她,带她回家,哄她睡,直到把自己关进这扇门里,他才背靠着冰冷的墙滑下去,坐在地面上,手抵着心脏跳动的位置往里压。 过重的刺激摧毁着他的精神防线,他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在织织面前撑过来的,像个没有病的正常人那样,心平气和地安慰她。 开了灯,他是她性格稳定的爱人。 关了灯,他就是病发扭曲,因为差点失去她,在黑暗里蜷缩忍耐,面目全非的病人。 我是来抱你的 第72节 心脏疼得呼吸困难,全身的神经也在疼,手指的僵冷好像还没有恢复过来,以为是心理和精神上的痛苦,到现在都变成了实体,真真切切落在身体上。 他发誓过,只要找到织织,她平安,他就什么都不要。 她回来了,他就必须兑现承诺,否则神明降罪,织织也会受到牵连。 就再贪心最后几天…… 织织彻底康复,离开他的日子,已经快到了,是吧。 秦砚北陷在一片漆黑里,被拖拽着往悬崖里滑,头靠着墙,明知于事无补,也只能胡乱去摸藏在角落里的药,关上的门却突然微微颤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云织也没有开灯,赤着脚慢慢摸索着,走到秦砚北身边。 他整个人像冰水里浸过,稍微触摸,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凉。 云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鼻酸,她蹲下身,试探用手指描摹着秦砚北的脸,碰到唇边的时候,她停住。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倾身过去,环着他后颈,仰头主动吻上他的嘴唇。 云织没有经验,学着他对她做的那样,眷恋地辗转厮磨,壮着胆探出一点舌尖,小心翼翼润湿他干涸的唇。 她心跳剧烈,有大片隐秘的烟花在胸腔里炸开,却被他保持距离似的往后推了推。 云织愣住,不管他什么反应,再次穿过眼前的这层黑暗,扑上去坚定地亲吻他,跟他双唇紧紧相贴。 空气里似乎漂浮着无数莹莹火星,在某个亮到极限的瞬间,“砰”的被疯狂点燃,烧出白昼般的汹涌烈火。 秦砚北推不开,捏着云织的脖颈,骤然把她揽到怀里,转身压在墙上,覆上去吮吻,完全不是她的温存和浅尝辄耻。 他唇舌几乎要把她侵吞,所有顾虑都在这个夜里被踩碎,他的心,生命,情感,都在为她灼烧,只想在有限的倒计时里,不计后果地索取占有。 秦砚北抵开她轻轻闭合着的齿关,触到她温软的舌尖,而后燎原的火如同烧毁万物,他温柔扣着她的咽喉,狠重地入侵缠绕,占据她濡湿的口腔。 云织以为以前那样就是接吻了,到现在头脑空白,仰脸承接着他真正的进攻,唇舌的酥软甜麻像让人窒息的毒,她胸口急促颠簸,身上力气抽空,绵软地抱住他,发出快哭了似的轻微呜咽。 这点声音没有得到怜悯,反而催生更不可收拾的深入,秦砚北撑着她绷紧的腰吮吻,得到再多也满足不了,还有更不能启齿的贪欲在发疯地肆虐,鼓胀疼痛着。 云织已经什么都听不到,耳中全被轰鸣心跳声占满,秦砚北的触感和温度,烫人的呼吸她都抗拒不了,忍不住跟他贴得更紧,手扶着他的腰侧去撑住自己。 但眼前黑暗和花白一起闪着,她被亲到意识朦胧,胡乱朝他摸过去,手经过了那片剑拔弩张的障碍,只是轻碰,她就好像被烧伤,喉间急切地吞咽着,慌张地把手抬起来。 秦砚北齿间溢出极低的喘声。 他控制不住,抓紧云织要远离的手,似求似胁迫般重新压了下去,让她把他覆盖住,咬红她湿润的嘴唇。 “织织,别走……” “摸摸我。” 作者有话说: 下章恢复,面对面表白! - 感谢在2022-06-18 02:28:33~2022-06-18 23:3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ocean、滔滔爱吃茄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og 10瓶;ocean 4瓶;檀、云熙又困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云织在指引下颤巍巍握住, 掌心热得起火,她手指试探收拢的一刻,唇上侵占的力度比之前更甚,唇齿最紧密的缠绵吞咽了彼此的声音。 她身处的世界都像是悬浮起来, 整个人酸软地飘在半空, 什么都感受不到, 只剩下滚烫融化的唇舌和被她掌控着的烙铁。 云织紧闭着眼睛,停了很久不知所措,他没有催促,就那么紧紧抱着她, 吻变本加厉,在她耳边沉而涩地呼吸。 她抵挡不了, 手腕鼓起勇气晃了晃,他似乎早在等着这个瞬间, 已经等到溃不成军, 随即扣住她,一点一点病态地教她, 到底该怎么来折磨他。 云织的视野里都是混乱光点, 恍惚看见他充血的黑瞳。 深暗苦痛,又炙灼狂热。 她棉布家居裙的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几枚延伸到胸口以下的纽扣都已经散掉,有一边不堪受力地顺着薄薄肩膀滑了下去,挂在手肘。 里面是空的。 她本来就是从正式入睡的状态里临时起来。 黑暗里,一切感官都在数倍敏感,她微肿的唇舌刚得以呼吸, 更多位置就被攻陷。 她不由自主战栗着, 手又酥又胀, 只能无措地仰起头,呼吸盘旋在要炸开的胸腔里,被吮着剥夺更多氧气。 云织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还是好几重叠在一起,许久后,她被抱起来送回卧室,那个她依恋的怀抱没有再离开,从背后牢牢地拥上来。 她分不清是困还是失神,在他臂弯里轻轻呼吸,不自觉带着颤音,而后深夜的昏暗里,那个人又把她转过来,面对面失控地搂住,用自己把她从头到脚裹紧,像是害怕她凭空消失。 彼此都不能平息的剧烈心跳里,云织朦朦胧胧,时隔许久终于又听到了秦砚北沉哑的声音。 “老婆,帮我,还想要。” - 云织这次是真的筋疲力竭了,最后本来想趁他开台灯,好好看一看他的脸,问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情又发作,结果也没撑住,在他起身整理的时候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她的手都已经摸到他下颌上,没碰两下,又酸软地垂下来,缩进被子里不动了。 这么一个简单亲昵的动作,却让沉溺在虚幻幸福里的秦砚北如堕冰窖,如同末日宣判。 她来摸他的脸,很顺利地碰到了,没有太多试探摸索的过程,是不是代表……在有灯光的情况下,她能看到了,大概还看不清楚,但至少轮廓已经能辨认。 应该……是今天晚上受了刺激才开始恢复的,如果之前她就能看得见,又怎么可能任由他抱回家,亲密拥吻。 他以为还能拥有她几天,肆无忌惮地索要这些刚尝到滋味的甜蜜,多攒一点幸福的错觉,但他发过的誓这么快就来找他兑现,要把他仅有的都收走了。 秦砚北低头盖住云织的眼睛,在夜里坐了许久,被她点燃的身体彻底僵冷,快凌晨时他才躺回她身边,珍爱地抱进怀里,吻她睡着以后微微发红的耳廓。 她是害羞紧张的。 可不是为他。 他这个偷她感情的渣滓,就快要等来最后的死期。 云织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就亮了,比起昨晚那种需要靠光线照明的环境,现在青天白日,她视野又清晰了一些,耳朵里杂音也更少了,看样子用不了几天就能康复。 如果不是秦砚北,她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的速度好起来。 她已经等不及想跟他正式地面对面,谈他一直想要的那种正常恋爱。 云织起床披上衣服,才感觉到手指酸胀,昨晚黑暗里的热烈纠缠突然回到眼前。 她后知后觉地怔住,脸色爆红,他的温度触感一起卷土重来,她认输地倒回被子里,蒙住头翻滚了几圈,好不容易平息,渐渐意识到有点异样。 如果是平时,她弄出动静,秦砚北早就赶过来,但直到现在,卧室里外还是安安静静,他好像根本不在家里。 云织趿拉着毛绒拖鞋慢慢走出房间,客厅里温度适宜,阳光从玻璃天窗洒下来,旁边餐厅里有给她准备好的早餐,茶几上都是她平常会吃的水果,但没人。 她回过头,才注意到床头桌上他提前放了可以手摸文字的卡片,耐心拼成一句很长的话:“织织乖,我有事出去,门外有人定时进来照顾你,别怕,很安全,不会再有危险了。” 云织下意识绷着的肩膀松了松,明白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今天他必然要处理,无论是康复中心内部还是源头秦震,他都不会放过,当然没有时间留在家里。 但她心底还是难言地有一点失落,攥了攥手打起精神。 砚北估计吓坏了,找了人来保护她,她最该做的就是在家里等,不要让自己再有被利用的机会,等他解决好外面的事,第一时间就会回来。 很想他。 昨晚才那么亲密过,到现在最多也就分开几个小时,可仍然会想。 云织打开客厅大门,迈进外面的木质廊道里,两边笔挺站着的女人立刻迎过来,温柔地碰了碰她,放慢语速,缓声说:“先生有公务出去了,大概晚上回来,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关于安全您尽管放心,除了我们,院外还有几个男人守着,武力值都没得说。” 听到秦砚北晚上才回,云织点了点头,对她们表示感谢,心里也隐约明白了,他很可能已经发现她开始恢复,不然不会让她们直接说话沟通。 她不知道的是,门外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秦砚北就坐在后排,透过车窗注视她,手按在膝盖上,骨节泛白。 织织是真的能看见了,也能听到声音。 白天,甚至只要开着灯的时候,他都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他也不能走,这栋房子,她所在的位置,一旦离开他视线范围,他就不得喘息。 电脑上的对讲收音时时开着,里面的男声训练有素:“秦总,康复中心的扫尾都结束了,那姓宋的确实是康复中心正规医生,而且是刚提的副院长,多年以前跟秦震有过露水情,她爸爸去年在澳门欠了巨额赌债,急需钱,就被秦震找上了门。” “对不起,是我们查的不够深,昨天云小姐去治疗之前,我们只把她近十年的个人情况调查清楚,没有来得及查更远的,以及她亲属,差点出事。” 汇报的声音不禁战战兢兢。 “还有云小姐在医院的主治医生,那位主任,可以确定是被利用的,他是真的了解过康复中心的项目,跟姓宋的也是工作旧识,有过很多次成功合作,他人已经吓呆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秦砚北的目光定格在云织身上,捕捉着她生动的神情和动作,语气却阴冷:“秦震。” 秦震本身就是苟延残喘,臂膀折尽之后,他始终想尽办法挣扎,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就算在集团里翻出再大的浪,他都无所谓,但借着他在随良陪织织养病的机会,把手伸到织织身上,想拿她做威胁,就别想好死。 对方一凛,赶紧说:“秦震以为这次万无一失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变化,经过昨天一夜,该收的网都收掉,他已经彻底没有还手能力,按您吩咐的,还没有采取最直接手段,等您回到怀城以后亲自处理。” 秦砚北挂断电话之前,顿了顿又低声问:“桐县那边怎么样了。” “您放心,已经按您描述的,在后山上种了桃树,还有云小姐奶奶家的住址,之前被拆掉的几间旧房子,包括有天窗的那一间,都按照图纸重新建起来,尽可能复原,再有几天就可以完工了。” 秦砚北没有说话,他视野尽头只剩下一扇关闭的门,云织已经进去,他看不到了。 他能做的越来越少,想尽量复原桐县的记忆,好像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崩溃的出口,那里是他跟她开始的地方。 云织回到客厅后,要求跟唐遥通了个电话,但她毕竟听力有限,唐遥着急语速又快,努力了几次也没办法让她听太清,只能糊里糊涂沟通完,云织知道了她生龙活虎,也就完全放下心。 她尽量让独自在家的生活丰富起来,但她知道自己心不在这儿。 她在等那个人回来。 云织等到深夜,熬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不知道几点才感觉到他裹着外面夜里的冷风进来。 他站在门口没动,就那么直直望着她,她睁不开眼,过了许久,他觉得自己够暖了,才大步过来,没开灯,俯身抱住她,迫切急躁地吻她嘴唇。 他渴求,又害怕吵她休息,一下克制不住的深吻,又一下极力忍耐的轻轻啄,抱着她如珍似宝,怕丢了似的,用手臂箍住。 云织困得迷蒙,转身趴进他怀里,环着他腰,仰着脸让他为所欲为。 他呼吸加重,她被勒得喘不过气,又隐隐觉得安全,想跟他说说话,但实在太晚,她挑不开眼帘,也下意识担心自己听力没完全恢复,声调不准,会不好听。 我是来抱你的 第73节 她很小声闷闷地说:“好晚……” 他抱得更紧,没有说话,到后来实在忍不住,才在她耳边反复叫着织织,声音低哑。 云织以为这一天是特例,有什么话等明天说也不迟,但没想到秦砚北后面几乎天天这么早出晚归。 她还没醒,他就已经走了,等晚上她实在撑不下去睡下,他才会回来,而且很少说话,从不开灯,只是像来不及似的,争分夺秒和她亲密。 有两次她打定主意坚持到他回来,结果他居然就彻夜未归,等到凌晨天快亮,她实在挺不下去睡着,他才出现,小心翼翼抱她。 云织心里明白肯定是出问题了,有一个很模糊的猜测,又觉得不太可能,她暂时按捺住,忍着没有非要找他。 一周后,她基本上已经恢复,视力至少有以前的□□成,不影响视物,听力差不多是正常水平,其他负面反应也大多都消失。 她可以正常沟通了,才下定决心,在秦砚北又不在家的下午,突然蒙着眼睛倒在沙发上,带着哭腔大声喊疼。 是门外两个负责照顾她的姐姐先跑进来的,但随后不超过三分钟,秦砚北就仓惶赶到,抱起她直接往外冲。 三分钟,他根本就是在家附近!他一直在守着她不敢走,却连门都不进! 云织被放进车里,刚想把手拿下来,就被他不由分说搂过去,他在她眼前戴了一个舒缓清凉的眼罩,双手一直撑在她太阳穴上揉按着,声音低到变调:“织织,怎么样,好一点吗,还有哪疼。” 这也太奇怪了。 好像从那天晚上的身体亲密开始,他一直在回避她。 云织本来想当场告诉他眼睛疼是假装的,突然又把话咽了回去,还不如等到医院,让医生亲口跟他说,她已经康复了,看他到时候面对面还要怎么躲。 云织顺从戴着眼罩,他也始终没给她摘,牢牢拥着她身体,下车进医院电梯去楼上。 她听得出来,电梯里只有她跟他两个人,她一连好多天没有认真地跟他亲近过,不由自主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秦砚北手臂收紧,云织刚想跟他说话,原本平稳运行的电梯猝然间停顿,眼罩四周漏进来的光随即跟着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 几乎就在下一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电梯就发出异响,重重下落。 云织连动一下的余地都没有,但在事故发生的同时,她就已经被秦砚北本能一般死死抱到胸前,骤然到来的下坠力让他闷哼了一声,双臂却铜墙铁壁一样把她护得更严,因为摇晃,他脊背撞在电梯壁上,发出沉闷声音。 云织咬住唇没有发出惊叫,她一把扯掉眼罩,电梯厢里黑蒙蒙一片,只有他的眼睛灼然凌厉,他拼命护着她,在下落过程里用身体给她做垫,摇晃中靠到按键旁边重重敲下所有按钮。 电梯在下一层猝停,反坐力巨大,秦砚北扣着云织的后颈稳住她身体,一次次不厌其烦地说着别怕。 别怕,我在,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你有危险了。 云织想保护他,被搂得太用力,抬一下手都做不到,她急迫地仰头看他的脸,颤声说:“你护好自己,别受伤!” 话音落下,电梯再次漆黑地下落,她被固定在秦砚北坚不可摧的怀里,眼泪莫名夺眶,难以言喻的火烧着肺腑。 直到电梯在二层和三层中间停下,三层的电梯门被接到警报快速赶来的救援人员扒开,大声喊:“还好吗?!电梯已经固定住了!不会再掉了!暂时还不能正常回原位,我这就拉你们上来!注意安全!” 上面门口透进来的光不够强,照不到电梯厢深处,而且从门打开起,秦砚北就隐匿在了阴影里,看不到表情。 云织知道他肯定是哪里受伤了,拽着他往救援队放下来的软梯走,要先扶他上去,他却没动,把她转了个身,让她背对自己,低低说:“织织听话,一个一个上,你先走。” 云织挣不过他的力气,被强行推上电梯边缘,他用双手把她托起举高。 她说不清为什么会泪流不止,即将抓住救援队的时候,心急地扭头去看他,他却已经退到光照不到的黑暗里,跟她说:“听话,让人先带你去看眼睛,我马上去找你,别耽误。” 云织抗拒:“不差这点时间,等你上来一起去!你陪我去!” 说话间她就被拉出电梯,负责照顾和保护她的两个女人和几个高壮男人都急切守在那。 女人过来接她,她坚持不动,就守在电梯出口,盯着里面黑洞洞的阴影。 她看不见秦砚北,秦砚北却能巨细无遗地把她看清楚。 两个人隔着光影的交界对视,一个离开深渊,身在光明,一个仿佛永堕黑暗。 秦砚北突然问:“织织,你已经恢复了,是吗。” 云织哽着说:“是!所以你快点上来!” 秦砚北却在阴影里压着嗓音,肃声说:“恢复也要看眼睛,再不去,我就不上来了,电梯不算安全,随时会有危险,织织,还不听我的吗?” 他又放低:“快去看,身体重要,看完在病房等我,我很快就来。” 云织的猜测已经呼之欲出,明白他是认真的。 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糟乱的环境和人,不适合说得太多,她怕秦砚北再出危险,忍着汹涌的情绪哑声说:“我现在就去病房等你!” 她转过身,隐隐听到一句极轻的喊声。 他叫了她名字,含着隐藏极深的无望。 云织根本没去看什么眼睛,直接走进病房,那些随身保护她的人都守在门口。 秦砚北怕她身体随时有风险,换房间住不习惯,她上次的病房就一直保留着给她备用。 她想着那个之前以为是自己多虑的猜测,手紧紧攥起。 秦砚北刚踏出电梯,箱体就再次下沉,吓得救援人员一头汗,万幸把人安全带上来了,他按经验提醒:“先生,看你把女朋友护那么紧,膝盖脚腕后背应该都受伤了,快去找医生看看吧。” 秦砚北沉默着,注视云织离开的方向,没有去病房,更没有去看什么伤势。 他有些艰难地往前走着,经过云织病房前的走廊转角,没停,推开很少有人会用的昏暗步梯间,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她,又继续往下走了一层,才背靠在墙上,不出声地抽出两支烟。 他从来不往唇边放,织织不会喜欢他抽烟。 他本身也没有任何能让她喜欢的地方。 秦砚北垂眼把烟点燃,就那么捏着,直到火光烫到手指,他也像没有感觉,盯着那团小小的,点亮周围昏沉的光点。 就是今天了。 织织已经恢复,她能看能听,他偷来的幸福,都要被全数收回,秦砚北这个渣滓,会让她深恶痛绝。 他应该兑现承诺,从她身边离开。 秦砚北缓缓从外衣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折叠的信封,因为贴身放了太长时间,已经沾满体温,里面是他提前写好的,给她的坦诚和道歉。 他活该下地狱,但他没有资格不声不响地消失。 是他的爱欲有罪,织织无罪。 她受了那么多苦,凭什么要在刚恢复的时候,再糊里糊涂找不到爱人。 把信交给她,他解决掉其他对她有隐患的麻烦,给她准备足够这一生顺遂自由的钱和资源,就回桐县去。 织织的奶奶已经过世了,桐县之于她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她不会再轻易踏足,他就守在复原出来的那间房子里,在她从前蜷缩过的小床上,看看这个世界真正黑下来是什么样子。 下一层的声控灯突然“啪”的一亮,有几个人在结伴往上走步梯,边爬边议论着刚才电梯事故多危险,幸亏没坐。 秦砚北想走,伤到的膝盖和脚腕一时却动不了。 几个人脚程快,很快露出头,被墙边阴沉站立的高大男人吓了一跳,纷纷回避,但其中一个年轻男生突然顿住,仔细看了看他,惊诧地小声问:“您是……云织云小姐的家属吗?” 秦砚北抬头,眼底一片血丝。 男生窒息,咽了咽还是坚持说下去:“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康复中心后门外那家猫咖店的老板。” 他极度抱歉地朝秦砚北弯了弯腰,窘迫说:“我还欠一句道歉没机会跟云小姐说,对不起啊,那天我太自以为是了,差点就害了她,而且还打错电话,她写在我手臂上,是我感觉得不够清楚,要是一开始我能跟她多确认几遍,没弄错号码,估计您早就能去接她了,也不会耽误那么长时间。” 秦砚北拧紧眉,喉咙里挤压出不流畅的声音:“号码?她给你号码了?” 她给的,必然是十一的号码。 他不想知道,不想看见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信息,但又自虐一般,要了解对方的所有,一直以来他什么都查不到,这是目前为止唯一出现的线索。 男生点头:“她第一时间给我的,之后才让我报警,所以您肯定最重要,号码很好记,数字我到现在还记得。” 像是要跟秦砚北确认一般,他非常顺口地背出那串数字,结果发现他每说一个,面前这个冷峻阴森的男人神色就更失态一分。 等到背完,秦砚北手中的烟已经捏成碎末,在指缝间掉下。 秦砚北记不清那几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灯光重新暗下去,空旷步梯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心脏在完全失控地疯狂搏动,重重撞击肋骨,把废墟一簇一簇点燃,烧成火海。 秦砚北俯下身,手在机械地拾着地面上的灰烬,关节狰狞。 那串数字。 是他的电话号码,只有其中一位1,被对方错认成了7,其他的分毫不差。 没有这么巧合的事,那根本就不是十一的手机。 是秦砚北的。 云织那天晚上,第一时间找的人是秦砚北! 秦砚北手腕不稳,乱涌的血液像突然之间凝固住。 他盯着虚空,不对…… 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 是秦砚北的。 也是……十一的。 刚才在电梯里,他声音就算压得再低,在已经恢复的云织耳中,都不可能完全听不出来,她却没有反感,他的脸,身形,她以前不是没有摸过,他真能隐藏得那么好,让她这么长时间都毫无疑惑吗?! 他的个人特征,习惯,即使拼命抹除,也不可能去精确模仿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到底是什么程度的相像,才能让她百分之百确信,在她身边,被她依赖和亲昵的人就是十一! 秦砚北攥着手里的信,纸张被渐渐浸湿。 如果不是替代品呢? 如果那个人就是他?! 有没有…… 呼吸剐着肺腑。 有没有……这种可能。 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境里猝然出现一颗星,极小,极微弱,幻觉一样,但已经割破了死寂,足以让一个濒死的病人从淹没的泥泞里站起来,踩着刀刃往前再迈出一步。 哪怕要面对的是她的恨意。 秦砚北略微踉跄,抓住楼梯扶手,忽略掉伤,尽力迈上台阶,胀疼顺着脚腕和膝盖大肆掀起。 楼上一层的步梯间门在这时候被匆匆拉开,最熟悉的脚步声冲出来,有些踟蹰,着急判断着该上还是该下。 声控灯灭了,秦砚北紧攥着金属扶手。 云织在病房里等得焦心,她给自己预设了十分钟,秦砚北没来,十五分钟,还是没来,本来是想给他空间,但这明显超出限度了,她起身就要去找,被门口两个女人劝下来,不放心她出去。 “先生让您在病房,安全第一,等他——” 我是来抱你的 第74节 云织听了很多次她们叫“先生”,今天突然觉得有哪里违和,她抿了抿唇,故意说:“我不找先生,我去找秦总,秦砚北。” 两个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云织心跳在加快,她们甚至不知道先生姓什么,秦砚北是存心瞒着身份,或许是出于别的顾虑,但眼前更有可能的是……秦砚北怕她们对她说出“秦”这个字吗? 云织说:“让我出去,他有意见我会负责。” 她挤出门,另外几个责保护安全的男人还在外面,见状也没敢拦着。 云织不需要找人去问,也说不清哪来的固执,不想给他打电话,她知道秦砚北一定就在附近,这一层没有,她就去上下的楼层再找。 他不可能离她太远。 秦砚北其实不喜光,她不在的很多时候,他都不开灯,一个人待在昏暗里头,云织没有进其他电梯,直接就拉开步梯间的门。 里面空空荡荡,声控灯没亮,乌沉沉的。 云织感觉到一丝很淡的烟味,她眼眶热着,心里一瞬间有了奔头,转身就往楼下跑,刚一绕过楼梯的转角,就在阴影里抓到那道轮廓。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他了。 上一次面对面相见,竟然还是在体育馆的分别,她答应给他做饼干,到现在都兑现不了。 走廊里没有太多光,秦砚北的大半身体都像成了影子,他又本身气势凌人,再低微收敛,骨子里也透着磨灭不掉的侵略感,即使还相隔着十几级台阶,就这样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地彼此看着,也已经空气湿凝,风雨欲来。 云织脉搏咚咚跳着,栏杆抓到发热,下意识屏息。 急切想要上楼的动作,让秦砚北膝盖和脚腕瞬时的疼超出了界限,右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略微一晃,勉强站着,脸色苍白,目不转睛盯着云织。 他太长时间没有明目张胆地跟她对视过。 秦砚北试图走向云织,但现在站着已经是强行,他额角沁出冷汗,右腿开始失去控制,在原地抬不起来。 他咬牙迈上一节,声音大了,声控灯“啪”的亮起,苍白脸色无所遁形。 云织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跑向秦砚北,她看出他腿上有问题,迫切地要去扶他。 秦砚北这个时候忍到限度,云织冲下楼梯扑过来抓住他手腕的一刻,他反手扣紧她,但膝盖已经不能维持了。 秦砚北一手攥着栏杆,身体也开始不稳,他近距离盯着云织的脸,才知道到了这一刻,他是谁,想得到什么,都根本没有她曾经受到过的伤害重要。 男人后退一步,包裹着西装裤的右腿脱力弯折,没有过于抵抗,慢慢对她单膝扣下,抵在坚硬的地面上。 云织随着他的动作俯身,以为他是疼得不行,要把他撑起来,轻声哽咽着说:“砚北,你慢慢的,别太用力,撑着我起来,先去找医生看看。” 砚北。 她亲眼看到他了,没有排斥,还叫他砚北。 不是当初分开前,划清界限的秦先生。 秦砚北就这样单膝跪着,身体仍旧挺拔,抬起头,灼红的眼睛注视云织。 并不是埋入尘土的卑微,也没有显得低矮,脆弱都掩饰着,他就只剩坦然坚定,甚至有些逼人的目光紧箍住她。 信在手里皱成一团,他感激,即使“十一”完全是他的臆想,至少让他站了起来,还有机会当面跟她道歉,再多看她几眼。 “织织……” “以前我妄想症发作,把你单纯的报恩当成是喜欢,误解你的身份,瞒着你腿伤,还卑劣的……贪图你对我亲近。” “发现你对我没有感情,我自私地关过你,限制你的自由,强行把你锁在我身边,那时候根本不了解你以前受过多少苦,最怕这样的对待。” “我还骗你,为了能把你留下来,冒认你救命恩人的身份,趁你病着,假装是你爱的人,跟你拥抱,接吻,做一切……我求不来的亲密。” “不管我到底是谁,这些事,我都必须和你坦诚,道歉。” “病不是借口,我伤害你就是事实,我这个人,不择手段,贪婪偏激,不值得你原谅。”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近,秦砚北抓着云织,在她眼里清晰看见自己的影子。 云织感觉着他手指冰块似的冷,震惊地放软双腿,轻轻跌下去,再多话都堵在嗓子里,用最直接的方式,俯身抱住他。 声控灯再次暗了,但夕阳已渐浓郁,从上层的窗口漫进来少许,越过楼梯,拂到秦砚北的肩,他单膝跪在半明半暗的交界上。 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触碰的人。 躲躲藏藏,不敢在有光的地方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现在环着他的脖颈,在拥抱他。 他甚至不敢去回应。 秦砚北缓慢地摊开手,里面的信早已经揉皱,外皮上手写的字模糊不清。 “对不起,我让你有这么糟心的经历,我想在你恢复好之后就消失,我已经在桐县种了桃树,盖了一间有天窗的房子……” 秦砚北忽然说不下去,再次发出声音的时候,掺杂着难以抑制的颤,漆黑眼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渐渐洇湿。 “酒吧那个晚上不是我跟你的初识,从很早以前,我还不知道怎么爱人的时候,我就在爱你。” “我以前害怕被抛下,就只能不承认心意,想等着你先对我表白。” “后来我明白,没有那一天,现在我对你坏事做尽,还在痴心妄想,贪图你的心软。” “织织,我知道我没资格,最后在你面前,就只是想问一句,我自私恶劣,偏激病态,但或许,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你能不能……” “让我留下来。” 云织喉咙哽着,手指几乎要把他衣服攥破。 她甚至有些生气,含泪怒视他:“留下来干什么!” 秦砚北盯着她,冰凉指腹抹过她润湿的眼角,声音低到近于哀求:“让我弥补,等你不那么厌恶的时候,能不能,试着给我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8 23:39:10~2022-06-20 03:1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abygirl0228、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sydlp 2个;甜妹、哈哈一笑、如意是个小太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樱桃小完犊子 10瓶;包子 9瓶;画船听雨眠 5瓶;冬林 3瓶;47618045、唔开心一点嘛、ocean、老火柴 2瓶;余未橙、深藏blue、如意是个小太阳、檀、小白想睡觉、知舟、5980237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云织再次把他抱紧, 抱到手臂开始发酸,也压不下心里的难受。 秦砚北那么骄傲的人,秦氏里外多少人怕他城府深阴狠,冷心冷肺没有人情, 他也一直身居高位, 习惯俯视, 没有谁能让他动容。 他不信神佛,没跪过。 秦家的祠堂,上次她跟他一起回去家宴的时候,她也听人说过, 太子爷无论腿好不好,都从来不跪, 就那么淡漠地冷眼旁观。 天地神佛,整个秦家先辈后辈都没在他眼里, 今天这个楼梯间里, 他却折下膝盖跪地。 他就算腿疼,也有很多选择, 这样的姿态来道歉, 求她原谅和接纳,云织是没想过的。 不止是现在, 从去出租房找她开始,他就已经放下了骄傲,那些傲气嘴硬是他的屏障,他流着血一点点撕掉,露出最脆弱的内里给她看。 云织额头抵在秦砚北肩上, 不想在这个时候哭, 然而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涌, 她极力往下吞咽,想把他拉起来,但他力气太大,她束手无策。 她索性放弃挣扎,干脆陪他,手指抓住秦砚北的衣襟,紧盯他问:“所以,你一直认为,我没有视听能力的这段时间,是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了吗?” 秦砚北的视线凝在她脸上,喉结缓慢往下压:“在那个教室里,是你离开之后我们的重逢,你走之前,我知道你每天都想着怎么才能摆脱我,但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主动抱我,叫我十一。” 他即使有了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也极力为自己找着佐证,可现在他面对云织,说出“十一”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心里绞痛。 云织这才知道,原来那天她竟然喊出声了,而且还音调准确,被他亲耳听见,他当时会是什么心情。 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她的各种亲密,他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不堪的偷窃者,或者替代品,所以才会在她开始恢复之后,只能白天隐藏自己,深夜等她睡着才敢回来汲取短暂的温暖。 云织脑中一乱,不忍心细想他每天受的折磨,她刚恢复正常说话,本来就不是很稳,这会儿急得语调发抖:“十一……十一是我自己取的名字,不是江时一,更不是真名!” 秦砚北等不到她说完,俯下身跟她靠近,手在身侧攥成拳,他逃避不了,必须面对那个真相。 “那能不能告诉我,真名是什么?这个你差别对待的人,是谁?” “是你啊……”云织手背挡着唇,止不住哽咽,忍着泪迎上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重复,“是你,是秦砚北!” 悬着巨石的那根头发丝在她的回答里铮然断掉,全世界被铺天盖地的席卷,山呼海啸,只剩轰鸣。 云织意识到,此时此刻才是她跟十一,跟秦砚北真正的重逢,之前那么多年的时光,报恩和同居,包括这段时间的亲密,她跟他始终都在彼此错位。 两个人的命运明明早就紧绑在一起,却在风里飘散流离,好不容易她走到他的身边,又站在不同的轨迹里,是他…… 是他锲而不舍扑向她,受尽了伤也紧紧抓着不放手,她才会拥有这样的时刻,能把自己胀满的心剥开给他看。 云织望着他,含泪弯唇,眼睫被夕阳映出浓墨重彩:“当年你站在天窗上低头看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很傻?大概瘦的厉害,像只饿了很久的小狗吗?” 秦砚北凝固住,眼里掀起狂澜。 云织从来不会歇斯底里的哭,水迹滑下来总是温柔安静的,她直视他说:“我那时候快死了,奶奶都已经没办法,是你每一天坚持来打开天窗,告诉我我还活着。” “第一次你给我扔了十一颗后山上的小桃子,之后你没有一天缺席,次次给我的都是十一,我从害怕,躲藏,到开始有了不能启齿的期待,等着你出现。” “我违背本能,强迫自己吃东西,希望能早点看见,能听到你声音,不要只是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我反复想着你被扭曲过的话,拼命去记那些不懂得意思的音节,害怕以后找不到你。” “我想看看你,想问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无家可归,好像……卡在这个世界的夹缝里面,没有一个能藏身的地方。” “我盼着有一天你能从那个天窗上跳下来,说不定近一点我就能看清了,就不用每一次做梦,我都在后面拼命地追你背影。” 她下巴被浸湿。 “我就快恢复了,真的,只要你再等几天,我就能用正常人的样子站在你面前,可是没有了……再也没有人掀过我的窗户。” “你像我想象出来的幻觉,是后来奶奶告诉我,天窗外有一个石板压着铁盒子,里面装着几千块钱,整的一半,零的一半,硬币都舍不得自己留下,是某个人辛辛苦苦攒的,都想给我。” “我知道,不是幻觉,你一定存在过,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只能喊你十一,从十几岁什么都不懂,到现在我长大成年,十一在我这里从来没有被淡忘过。” “你在教室里跟我说话,时隔这么多年,我还是记得你的语气音节,十一……” “我很想你,超过你想象的想。” “但是对你来说,这段插曲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是不是?” 云织胸口和裙摆堆积出大大小小的湿痕,秦砚北定定注视她,胸膛剧烈起伏,上前搂住她。 我是来抱你的 第75节 “不是插曲,”他说,“是我忘了十一……当初是我给你十一的。” 当年那个被放逐,被憎恶,被诅咒不得好死,身上一无所有,病入膏肓的少年,所有人都想忘记,连他自己都死死封闭着,不愿意提起,却还有一个人日复一日地记得。 不是他当年遍体鳞伤,凶恶狼狈的样子。 是他听说她会画画,带血的手掀起窗口,放下自己所有的钱,想让她不要放弃。 是他低着头坐在她的屋顶上,在同一轮月亮里互相陪伴,渡过最孤独寒冷的夏天。 那些痛苦的年月里,他不止是浑身烙满了伤的流浪野狗。 他还是她的十一。 云织被拥得太紧,不能动,摸索着握住秦砚北盘着烧伤的手腕:“而且你没有冒充过,十一没有,救命恩人也没有。” “那年我在火场里,就是你冲进去救的我,我看不见,但是我有感觉,在教室里你背起我的时候,我就确定了是你,不管谁来顶替,我都不会相信。” “至于秦砚北……” 秦砚北把她压进胸口,火场里他背起的小孩儿轻飘飘,细瘦可怜,他没有时间深究:“现在轮到秦砚北了,对不起,他没有什么能讨你喜欢的地方,长大以后的十一让你失望。” 云织气急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急着从你身边逃跑?” 他克制着低声说:“因为我强迫你。” 更因为不喜欢。 云织挣开他的手臂。 所以直到现在,他仍然认为,她跟他剖白这些,跟他亲近,是因为十一的关系,并不是他本身。 她拽住他的领带结,把面前的人拉到近在咫尺,认真回答他:“因为再不走,我就要对不起十一,我怕自己守不住底线。” “秦砚北,我对你动心了。”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了,我对你的在意,早就超过对救命恩人的感情。” “你不能这么妄自菲薄,否定我的喜欢。” 秦砚北眼底血色斑驳,定定盯着她确认:“否定你的什么?” 云织的视野彻底模糊,轻声说:“喜欢,我喜欢秦砚北。” 秦砚北抬着她脸,手指一遍一遍抹掉她眼尾的湿,夕阳已经要落下,窗口投进来的光逐渐黯淡,照不清她的表情,但她一双眼睛里纳着星河,倒映出他。 他只是这样看着,心脏就已经酸到疼。 云织对他也会有一点点,类似这样的感情吗。 秦砚北垂眸问:“这次也是妄想吗。” 是因为他的病吗,他应该又发作了,像她报恩期间的妄想症,她稍微给点亲近,他都异想天开地以为是爱。 实际是太想要了,渴求得发疯,才会找每一个机会,试图证明自己是被爱的。 云织靠过去,环住他的腰,耳朵贴在他重重震动的胸前:“没有妄想了,现在我给你的,是你的现实人间。” “所以……”她更紧地收拢手臂,让自己能被他怀抱包裹,闭起眼小声问,“秦砚北,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到处都像在坍塌,震耳欲聋的噪音连番巨响,秦砚北还是听见了她的问话。 他咽喉被扼住,涩得弯下背,抱紧她:“愿意……” “我愿意。” “我根本……求之不得。” “但我还没好好追过你。” “我怕很快就醒了,像我这些天晚上做的梦,你说要,转头又反悔。” “不然你……”他咳了两声,几乎继续不下去,“你让我追,不要那么快给我希望。” 云织忽然直起身,擦了擦眼尾就要从地上站起来。 简单一个动作,让秦砚北刚维持住的冷静瓦解,他脸色苍白,一把攥住她,失控地搂回臂弯里,发狠按住,低头咬她脖颈,吐息沉重。 云织后悔自己太急,抚着他脊背轻轻说:“我让你追,但是现在要去拿样东西,很重要,你跟我回病房好不好,到病房就给你。” 说了半天的情,秦砚北才略松开一点,走廊里已经黑了,连远一点的轮廓都分辨不出。 云织飞快钻出他用身体合围出的范围,把他扶起来,想着来时候不经意看过的标识,出了步梯间应该就是器械室,里面有给病人临时提供的轮椅。 云织要出去拿,秦砚北不放手,攥着她艰难地跟上,尽量让自己速度不慢,额角渐渐沁出汗来。 明知道应该让他留在这儿,再不济说点什么威胁,他会听她的,但云织没有,跟他十指扣着,放慢速度,挽着他一起从步梯间出去。 再度坐上轮椅,伤的还恰巧是右腿,秦砚北多少有些无奈,他欠她的太多了,先从这个还起。 等回到病房,云织马上跑到病床边,打开一盏小壁灯,灯光昏黄,但够她在床头桌的便利签上迅速写下几个字撕掉,拿回来让秦砚北看。 上面是女孩子娟秀漂亮的笔体。 ——“云织男朋友即刻领取卡。” 云织朝他笑,长发散在肩头,她郑重举着这张纸,一本正经说:“这位先生,你很幸运,虽然目前你还在追我,但是可以额外得到这张优惠卡,只要领取,一键变情侣,然后再慢慢追。” “怎么样,”她在昏暗病房里,像这个世上唯一的暖色灯塔,“你动心吗?” 秦砚北目不转睛看她:“怎么才能领取。” 云织倾身上前,在他唇上很浅地吻了吻:“盖章生效,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 云织在壁灯照射的范围里,但秦砚北身在阴暗中,他像是长久地被封锁在里面,已经满身青苔,逃离不了。 她来吻他的时候,那些光就仿佛流淌,被她涂抹在他身上,融掉厚重枷锁。 秦砚北低声问:“我可以行使男朋友的权力吗。” 他太近,气息极具侵略性地拂下,云织一怔,耳朵热得发痒,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秦砚北已经向前,伸手触到那些灼烧的光。 他揽过云织的后颈,轻掐着让她抬起头,不再问她意见,俯下身咸涩地吮咬住她嘴唇。 不稳的呼吸声里,他在她口中辗转深入。 “女朋友,你的章太浅了。” “换这个。” 作者有话说: 太子:老子有主了(▽皿▽) (oi _ io)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跟老婆贴贴涩涩了! -- 感谢在2022-06-20 03:11:40~2022-06-22 01:2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沈念深老婆 5个;只想发呆晒太阳 2个;灵落、哈哈一笑、449128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柴妙公主 40瓶;沈念深老婆 30瓶;evermore、(oi_io)白白白 10瓶;mickey 6瓶;lzy113、57307224、画船听雨眠 5瓶;晚风私藏爱意 3瓶;ocean、若许、小程还是小程、浅沐琉漾 2瓶;44912858、余未橙、秌秋、小白想睡觉、一只大丹杨、檀、禾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云织扶着秦砚北肩膀, 有点喘不过气,她胸腔热胀发麻的时候,他又突然温柔有度地和缓下来,手指穿进她头发里, 指腹轻轻按着, 在她嘴唇上一点点耐心浅吻。 这样酥痒感就更重, 沿着血管往心底里蔓延,牵连着无数细枝末节的神经,都在这个不愿意中止的吻里过电似的跳动。 病房昏暗,云织的脉搏为他清晰地震着, 眼眶止不住发酸。 就像错位很久的两道铁轨终于在这个傍晚并拢,彼此碾压咬合着发出灵魂开始契合的声音, 很疼,又胀又涩, 可在满腔不能比拟的甜里, 这些都显得不值一提。 病房门外隐约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以云织没有完全恢复的听力, 大概听出了是有医生过来, 说电梯维修团队的跟她们沟通过,有位先生因为电梯事故受伤了, 请帮忙看看。 门外守着的那些人没经里面允许,自然把医生拦了下来。 云织心一跳,赶紧撑着秦砚北抬起身,鼻尖密密麻麻的汗都倏地凉了下来。 她这是干嘛呢?!秦砚北受伤了,电梯下坠力那么大, 他一直护着她, 现在坐轮椅才能行动, 得疼成什么样,她还只顾着讲感情。 秦砚北看着云织湿润的唇,被他含咬过,红得过分,她眼里更红,明明白白都是对他的担心。 像一场随时会醒过来的梦。 他遵循本能,死死抓着不愿放开,怕自己臆想太重,短暂得到的,转瞬又会破灭。 云织拗不过他的力气,也不忍心勉强他,于是跨过去,就像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这天里那样,端端正正坐在他腿上。 后面暖色的壁灯照过来,笼着她纤细轮廓,发尾都是淡淡金边:“不管伤是轻是重,都必须要处理,我们等回家再……” 她顿了顿,小蚊子声说:“再亲。” 必要时候还要对他加点小手段,于是云织又低下头,长睫掩住眸色,还挂着点悬而未落的水光,可怜巴巴问:“你希望刚一开始谈恋爱就行动不方便吗?那还怎么追我。” 秦砚北摸摸她头发,强调:“是你自己说的。” 回家再亲。 他颊边轮廓收紧,左腿撑起,沉默地从轮椅上往起站,硬生生挨着刺疼立起身体,云织急忙揽着他去病床边,按着他坐下。 她悄悄看他神色,注意到他下颌线绷着,线条异常锋利,有那么点不好言说的紧张。 云织低头抿唇笑了一下,没有戳穿。 傲娇大猫虽然在她面前收敛很多了,但还是要面子的,作为刚刚走马上任的男朋友,接受不了自己被女朋友质疑。 疼也得站起来。 他怕被嫌弃。 医生进来以后,给秦砚北检查了几处受伤的位置,除了膝盖脚腕,他后背也有撞伤。 但秦砚北显然没心情在病房里脱衣服,他不言语,在外人面前眉眼冷燥,一抬睫都是不耐,医生也不太敢擅动。 云织看出医生有了退意,指不定转身就想离开是非之地,她咬了咬唇,说了句“不好意思,您稍等”,就上前探过身,手指放在秦砚北衬衫领口的衣扣上,轻声商量:“伤还是要看看,我给你脱……行吗。” 我是来抱你的 第76节 秦砚北唇角微微敛着,配合地抬了抬头,半垂着眼注视她,喉结不自觉地轻轻上下滑动,颈上流畅的肌理被牵扯着,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绷紧收缩。 云织不知怎么鼻息有点热,忍住,最快速度把他一排纽扣都解开,往两边肩膀刷的一扯,浅白紧实,恰到好处的肌肉轮廓尽收眼底,她捂了捂额头,第一时间探到他身后,把后领拉下来,去看他脊背。 医生对秦砚北的差别对待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也抓紧机会过去检查,秦砚北的肩胛和肋骨都有瘀伤,好在表皮没破,骨头也没伤到,按时用药,休养就好了。 膝盖和脚腕的情况稍重一点,但也是以药油和休息为主,过两天就能好,不用做什么额外治疗。 这边医生诊断完,那边就有人把药送上来,医生是很想现在就用药,问题是床边这位衣衫半解的先生实在让人打怵,是大帅逼没错,结果多看一眼都感觉要折寿。 云织把药接过来,细心跟医生问了涂药的顺序和手法,点点头请他不用管了。 她在秦砚北凛然的视线里送医生出去,很快就折返回来,但没直接进,而是敲了敲门,探进头来,晃着药瓶笑眯眯问:“秦先生,我可以帮你吗?” 当初第一晚住在南山院,她捏了个一次性手套去敲书房的门,也是这个场景。 秦砚北唇边弯了弯,瞳仁里终于有了明显笑意,想起他误以为的那个计生用品,手抵唇低咳了一声,耳廓有点升温,冷峻脸上还看似四平八稳:“……想帮就进来,勉强试试。” 云织见到熟悉的太子爷,不禁笑开,轻快跑回他身边坐下,药油倒在手心里揉好,贴在他受伤的脚腕上。 皮肤紧密地接触,被药油轻易烧热,秦砚北目光描摹过她细白的一双手,又凝在她脸颊上,控制着呼吸的频率。 织织说喜欢他。 还没有到爱的程度。 她答应做她女朋友。 没有提他手上从未摘过的订婚戒指,以及他在她病中叫过不止一次的老婆。 十一是他,她那么多偏心和在乎都是对他,已经让他没有真实感了,她还不爱他也好,他一下子得到太多,怕会失去太快。 她的感情平和温存,跨过时光的方式都是柔软的,想谈的恋爱应该也是正常人的和顺,慢慢一步步亲近,安稳过日子。 但他已经在误以为被爱的那段时间里走完了所有试探的过程,一层一层堆叠加深,到现在很极端激烈,想没有保留地倾泻给她,又担心她会有负担。 接受一个像他这样的病人够难了,他不敢把心都扯开给她看。 有喜欢就够了,她能朝他走过来一步,他心满意足,剩下的不管再远,他来走,让她一点点对他有爱。 但首先至少,他得了解在织织眼里,他的卖点在哪。 云织的手越过男人修长有力的小腿,落在他膝盖上,秦砚北指节紧了紧,若无其事问:“除了十一,我还有什么让你喜欢。” 云织惊讶他会这么问,也有点意识到两个人想法的落差,她担心自己之前的抗拒是不是给傲娇大猫造成了过于严重的打击,忙回答:“应该说,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包括你的骄傲。” 骄傲。 秦砚北唇角绷着。 果然是这样,如果他急于把一切情绪对她摊开,一个情感需求过于严重的男朋友,不满足于喜欢,刚确定关系就觊觎着想要被爱的对象,让人累,也很容易被厌倦。 要循序渐进。 秦砚北记下了,“嗯”了声,顿了顿继续问:“还有吗。” 云织难过又想笑,他这是在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优点? 她揉着他膝盖说:“虽然很嘴硬,但实际对我特别好,脸上多冷,心就多软。” 云织想更轻松一点,唇边带了笑,也不管用词浮夸不浮夸了,尽情夸他:“太子爷大杀四方保护我,身高腿长,长得又帅——”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往秦砚北眼睛上看,中途必然会经过他还没系上扣子的前胸,她也不想,但偏偏视线就像被烧化,莫名粘稠起来,原本想直接掠过的速度明显变慢。 等对上秦砚北的黑瞳,他已经了然,平静地替她说:“还喜欢这副身体。” 云织脸色爆红,简直想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这也太丢脸了! 秦砚北倒是表情镇定。 他早知道了。 不管以前织织对他是不是纯报恩,她对他身体有兴趣这件事,多半是有真实度的,不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的卖点又多了一个。 云织下意识想否认给自己挽回一点矜持,转念想想又没说出口。 本来就喜欢…… 作为职业画手,喜欢漂亮身体有错吗,这不是人类发自灵魂的本能?何况她眼光那么高,从始至终,就单纯惦记过自己男朋友的,也不算太色吧。 云织低着头没反驳,加速给他揉膝盖,耳朵却烧成番茄色。 她不太好意思地绕到秦砚北背后,触摸他线条优越的肩胛,他略侧过头,漆黑双眼追着她,好像很漫不经心地说:“织织,这幅身体随你用。” 云织愣住,差点怀疑自己耳朵还没好,是她想多了?还是他本身就有歧义! 她保持冷静不要被美色洗脑,有点吐字不清:“什么……意思!” 秦砚北眼尾微微上扬,相貌是不驯又薄情的冷冽,偏偏眸色很深地凝着她:“你想的每种意思都有,如果接受不了,就当我是在给你报恩。” 云织惊呆,药油险些洒了:“对我报恩?” 他沉默半晌,朝她很浅地弯了弯唇:“你愿意喜欢我,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 - 一直到离开医院,坐上车回家,云织都还没能从这种“救命之恩”里回神,他那么正经地打直球,不带玩笑的说这些,她真的有点顶不住。 想想以前那么冷言冷语,对她百般嫌弃的傲娇太子,现在就喜欢盯着她眼睛看,说话也越来越坦诚,反差感简直冲击。 之前那段她看不见听不见的日子,严格说来也不能算正常恋爱,到现在她才开始体会到这个男人搞起对象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云织用手背贴了贴温度还是偏高的脸,想起以前见过最凶恶不驯的高贵猫咪,最后心情甘愿俯首,冷着脸跳到她怀里大肆占据地盘,虎视眈眈不再允许其他猫靠近的画面。 不能想,要死了。 云织为了转移注意力,别刚谈恋爱第一个晚上就稳不住,把自己手机翻了出来胡乱看着,尽量把脸贴到车窗玻璃边,希望能降降温。 手机早就被秦砚北解除掉之前那些设置了。 前些天她眼睛还不行,就始终没去看信息,怕一开始接收外界消息就停不下来了,现在角标提示已经99还带加号。 她顺手戳开,第一眼就看到最上面新收到的两条,一条是剧组的赵副导演,跟她沟通第二幅海报的内容。 “云小姐,我知道你病了,先好好养着,等康复以后我们再详谈,导演和制片这边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把第二幅海报画成人物版,男女主单人各一张,要有身体冲击力的,最后咱们按三幅算钱,绝不会让你吃亏。” 另一条是学院里的负责人。 “云织,身体好点了吗?等你回学校尽快来找我,今年全国油画金奖的作品开始送审了,学校这边毫无疑问首选你,不过据说今年赛制有点小改动,最后增加了一场现场命题作画,据内部消息说,很可能是人体相关,你提前做个准备。” 全国油画金奖代表着国内油画的最高水平,以往都是画龄高,圈里有地位的老艺术家才能得,作品会送到各大顶尖的国际画展,等于在国内油画圈问鼎,今年是第一次改变风格,全力推崇新派画家,不问资历,只看风格和表现力。 她有机会从一个小众画家,走上那个真正担得起如今身价的金字塔顶。 但人体…… 虽说她能画到今天的成绩,人体肯定不会差,只是相对她最擅长的场景来说,多少还是有点不够自信。 云织扣住手机,往旁边存在感过于强的人身上瞄了一眼,正撞上他双瞳,惊涛骇浪似的,一晃神的功夫,又隐匿得风平浪静。 他没看她手机,只是盯着她:“织织,我想提个过分要求。” 云织自从一个小时前确定关系,到现在还处在心律不齐的忐忑里,被他这么一说,心口就紧了,他自己都说过分,那得过分到什么程度!。 秦砚北垂了垂眼,把右手对她摊开。 云织怔愣几秒,明白了他的意思,脸后知后觉地发烧,故作平静地偏过头,手指藏在衣摆里按着座椅。 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怎么牵手他还会这么郑重其事! 下一秒,她小指就被靠过来的手勾住,他皮肤干燥,很烫,自带磁性一样,她被吸着跟他紧贴,随后彼此找到指缝,穿插扣住,严丝合缝合在一起,掌心和指腹的纹路在互相摩擦缠绕。 云织低头去看,她手很小,他的舒展修长,骨节锐利,能把她完全包住。 她被攥得有些疼,心里的甜却要溢出。 也忽然懂了秦砚北的心思,这是她跟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牵手。 她转回头想跟秦砚北说话,唇刚张开,他就突然吻下来,没有攻城略地,只是轻缓吮咬:“画人体,我提前给你做了准备,值不值得这些奖励。” 云织当然明白提前准备是什么,太子爷那会儿刚说把身体给她随便用,现在就有上赶着来应验的了! 回到家已经很晚,等门在身后关上,发出响声,云织才后知后觉懂得什么叫紧张。 她之前日盼夜盼秦砚北早点回来,但今天窗户纸彻底捅破,关系和身份虽然没什么改变,但跟之前看不清听不见的时候比,气氛完全是天壤之别。 秦砚北出院的时候没坐轮椅,云织抓着他手臂,怕他站不稳,他慢慢向后,倚靠在门板上,在玄关透进来的月光里说:“织织,我今天在电梯里弄得太脏,想洗个澡,可以么。” 她咽了咽,一时没理解他怎么会问她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乖巧点头:“没有外伤,当然应该洗。” 随后她反应过来,可能秦砚北是怕药油弄掉,她忙说:“等洗完了,我再重新给你涂药。” 秦砚北扯开绷着的领口,让呼吸尽量顺畅,语气镇定:“好,帮我在家里找一把不怕水的塑料椅子,我大概站不住,需要借力。” 云织顿悟,是她疏忽了,他现在都要靠着,洗澡那么滑,更容易摔了。 她赶紧进各个房间去找,绕了半圈无果,才想起自己这些天对家里也算比较熟悉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塑料椅子,其他能让他扶或者坐的,也不存在。 云织回到门口,指甲压着手心。 倒是有浴缸,但一般只是她用,他那么身高腿长的,肯定不行。 云织咬了咬唇,天人交战半天,最后说服自己,都男女朋友了,还纠结什么啊,再说秦砚北还是为了她才受伤的,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进去帮他。 她深吸气,下定决心说:“找不到……你看我行不行,我进去扶着你,不乱看,你要是不自在,无视我就可以。” 云织说完,听到秦砚北很低的淡笑声,她小心地把他扶稳,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重点。 这个家是秦砚北亲手置办的,有什么东西他不是最清楚?!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云织想控诉维权,秦砚北已经抱住她,揉了揉她柔软的耳骨:“织织,帮帮我,看在我受伤的份上。” 浴室里热气氤氲,云织颤巍巍捏着一条白色浴巾,干净的巴掌脸已经蒸成熟樱桃,她紧闭着眼,勉强睁开一小条缝隙,透过错落睫毛,辨认着眼前人的位置。 秦砚北斜倚着墙边,站在白蒙蒙的雾里,上衣已经没有了,腰间也是空的,笔直匀长的腿若隐若现。 知道云织不好意思,他很有分寸,没有咄咄逼人,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浴巾,绕在腰上打结,扣着她湿润的手扶在自己身上,再把花洒的水流放大。 顶喷冲击力并不强,反而很柔和,云织直挺挺站在旁边,虽然百爪挠心,但不敢轻易睁眼,乖乖做着太子爷的小石墩。 湿就湿吧,反正她穿的棉布裙,不会很贴身,等他洗好,她再洗一遍就可以了。 我是来抱你的 第77节 云织被热气蒸着,胸口快炸了,口干舌燥地垂着头,怕自己万一不小心乱看。 视力刚恢复就画面这么刺激,她对自己的耐色力没太大信心,有点怕她受不了,会在男朋友面前崩人设。 哗哗水声里,秦砚北的声音放慢,十足瓦解人的紧张,让她不自觉松弛下来:“织织,你要画人体,连模特都不敢看怎么办。” 云织咬牙:“我……” 他又问:“要不要攻克心理障碍,先搞个类似人体彩绘的副业,男朋友免费给你用。” 人体彩绘的副业? 在他身体上,用笔尖一寸一寸描?! 云织简单脑补了一下就有点上头,甚至担心自己会被他说动,急忙开口:“我不搞副业——” 她话音刚落,雾气里的身影就一顿,秦砚北很低地闷哼了一下。 云织反射性抬头:“怎么了?” “眼睛……” 云织隔着水汽和白雾,有些看不清,估计是泡沫进了他眼睛里,她没想太多,踮起脚去碰他眼睫,想给他洗干净,但地上湿滑,她为了防止摔倒,很自然地需要扶稳他身体。 她一只手抬高,注意力都在他脸上,另一只用来稳住自己身体的手,因为突然间用力,不自觉就沿着他湿漉漉的肌理往下滑。 原本她按在他肋骨下沿的位置。 但这么一滑,借上水流,就直接越过了腰,卡在浴巾上。 浴巾的结是简单打的,本身就不够紧,何况还湿透有了重量,这会儿被她一压,直接散开,经过男人的长腿,“啪”的落地。 他全身上下再无遮挡。 云织愣住,手也停在空中,心里有什么爆开,散了满眼光点。 秦砚北缓缓垂眸,手盖在云织头上,语气冷静,好像真的在认真发问。 “织织……” “不搞副业。” “是准备搞我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01:22:03~2022-06-23 01:4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babygirl0228、馒头喵、只想发呆晒太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vermore、哈哈一笑、他姓陈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13月、妮妮 28瓶;他姓陈呀 11瓶;今天也要好好学习、馒头喵 10瓶;az(名字字少了真的难 8瓶;噔噔、不归路. 5瓶;若许、艾琳通、尊重作者的男主/攻后、38625675、画船听雨眠、檀回发际线、殿下佑我金榜题名、rare.、小程永远是小程、小白想睡觉、灵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云织之前跟秦砚北还保持着一点距离, 身上的家居裙只是半湿,但现在她扶着他的腰,仰着脸站在花洒下面,和他已经超出了安全的界限, 热气四溢的水流把她从上到下淋透, 无处可躲。 如果是过去, 她不带绮念,可以把秦砚北只当做一个能刺激她灵感的神仙人体模特,就算是真把他看光了,或许她也能保持住最基本的镇定。 问题是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是她货真价实的男朋友, 何况没恢复的那些天里,她跟他就是最亲密的恋人, 朝夕在一起,晚上相拥在一张床上, 她还不止一次摸过他。 云织不能想, 心思稍微往少儿不宜的方向一偏,曾经握过的手感就悉数回到脑海里, 触觉, 温度,掌心会被烧穿的热量, 清晰到好像此时此刻就要做那件事。 她鼻腔已经开始热了,脸上一层层堆着血色,听完秦砚北的问话,窘迫得快咬破嘴唇。 她简直白口莫辩!浴巾确实是她亲手给扯下去的,她如果说只是不小心能有说服力吗? 云织连头都不敢低, 更别提去捡浴巾再给他围起来, 她视线但凡往下偏一点, 都会看见—— 呜。 不如让她就地昏过去吧。 摸归摸,看归看,黑暗里被窝里偷偷的越界,和明目张胆地直接面对,那能是一回事吗。 云织想昏倒算了,偏偏特别清醒,故作镇定地说:“你……你眼睛不是疼吗,怎么还有空说别的,你低头,我给你看看,等你没事我就先出去了,给你拿个皮椅进来,弄坏了……算我的。” 她甘愿花钱平事! 秦砚北没抵抗,非常配合地略略俯身,低头靠近她,云织正松了口气,想给他清洗眼睛,视野里那双沾了水的潮湿黑瞳就无限放大,没有停顿,直到嘴唇贴在她烫红的脸颊上。 她怔住,手足无措,他在耳边很低地开口:“眼睛不疼,只是你一直不看我,存心想引起你的注意。” 连绵不绝的水声里,他毫不回避自己的念头,又问:“织织,人体不是你的弱项么,反正现在浴巾已经掉了,能帮你攻克专业难点的工具就在你面前,真的不用用看?” 云织心脏上的鼓点密集到快撑不住。 恋爱第一天,她就要面对这种十级难关!能不能从简单模式开始?怎么一上来就是地狱级困难! 工具,用用看,说的好像可以无欲无求,可他炙热的体温就在她掌心底下,视线再往上,胸口锁骨,喉结下颌,吻过她的嘴唇,因为湿发向后抓,完整露着一张让人想犯罪的脸,这怎么能当成工具?! 云织咽了咽,欲哭无泪,不想受蛊惑,暴露出对他的色心,她尽量一身正气,小心地往后退,准备逃离是非之地,赶紧给他找把椅子进来。 谁知道太子爷真就这么一会儿都站不稳,她刚一撤开,他身体就随着她往前倒。 她下意识停住,伸手去接,脚下没留意,被满地的水滑到,往前栽到他剧震的胸膛上,他一把揽住她,顺势向后错开两步,脊背抵上湿凉的墙砖。 云织的睡裙湿哒哒黏在身上,裹着从肩到小腿的线条,里面穿了内衣,但只是居家极薄的,根本没有遮盖力,紧紧压在他炙灼的肌理上,心跳离得太近,混乱成分不清彼此的一片。 秦砚北眸色转深,握住她腰,稍稍把她往外推开,可她还是清晰感觉到了,有什么不敢看的地方正在不受控制地变化。 她耳朵连着脖颈泛出潮红,湿漉漉,甚至透着可怜地看他,女孩子双瞳又圆又媚,眼尾滑着水珠,分不清是不是泪,窘迫无助得异样蛊惑人。 浴室里白雾蒸腾,她张口想说话,他骤然掐紧她吻下来,不是之前温存的浅尝,直接深入齿关,肆意掠取,失去克制的爱意恨不得把她握碎咽下,但两个人身体之间依然被他刻意拉开。 云织忘了要呼吸,几乎缺氧,腰软塌下去,无力地略微抗争两下,他以为自己太过急躁被她讨厌,眼底划过压抑的波澜,随即不想再继续虚弱下去,右腿不顾疼地稳定落在地上,搂着她转身,把她按进墙角。 右边是已经烘热的墙,左边是大片湿滑玻璃,云织靠上去的瞬间,来不及感受凉意,就被他手掌垫住,下一刻唇舌不再属于自己,在不间断的流水中被抽空所有意志。 他到底是骗她站不稳,还是又不管不顾地忘了疼了! 很快云织连这个都不能想,昏昏沉沉,唇上软热肿胀得轻微刺痛,脊柱像在过电,酸麻地勾起脚尖来,即使花洒一直没关,她还是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她在渐渐融化,心里忍不住偷偷尖叫,他哪里是腿能站起来!还有别的站得更嚣张啊啊啊! 太近了,但秦砚北始终保有分寸,明明没有碰到,还特意跟她保持空间,她就是能感觉得到。 云织喘不过气的时候抵住他心脏,膝盖发软地移开一点唇,他俯身抱她,有些重地咬住她薄薄耳骨,问她:“……你是不是讨厌。” 她对他的喜欢,还不足以支撑这些亲密。 她一直在回避,是不想直接面对他这幅样子。 没恢复的时候,她反抗不了,被他抓着手强行去做过,她没有反对,现在她能看见了,又刚确定关系,理所当然就要避开。 他这样是在欺负她。 明明他只是想多得到她的关注,想被担心被紧张,想多抓住一些被她在乎的证明,不是非要拉她进浴室,更不是心存着那种目的想让她真的做什么。 但到这一刻,意外纠缠着剑拔弩张,就算很清楚她拒绝是应该的,但那些可能的“讨厌”,还是把他心底隐藏着的……需要她感情来填满的空洞,往里挖得更深。 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敏感偏激,然而她流露出拒绝,他就被打入深涧,觉得她的爱意离他更远。 从医院回来之前,以为有喜欢就足够了。 但实际上,他还是贪得无厌。 秦砚北缓缓松开抱着云织的手,掌心盖在她眼睛上。 云织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就眼前一黑。 他安慰地亲亲她嘴角,低声说:“没事了,不欺负你,出去换衣服,别感冒,我洗好就出来。” 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 别讨厌我。 云织被轻推着肩膀,走出淋浴区,直到她彻底离开花洒的范围,秦砚北才松开手,往后退,把自己隐藏在升腾的雾气里。 她往前迈了几步,身后水声变大,好像热气也渐渐消失,浴室里温度在悄无声息转冷。 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云织忽然心口扭紧。 她不讨厌啊。 只是一点羞赧,难为情,刚确定关系的忐忑不安,和跟他一样的患得患失。 最艰难的阶段,她都无条件扑向他,怎么等到真正面对面,反而连看和触摸都不敢了,变得这么瞻前顾后。 两个人像刚揭开面纱,真正面对彼此的恋人,都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云织背对秦砚北,停在原地没走,口干舌燥地轻轻咽着,她低头看看自己裹身揉皱的睡裙,咬了咬牙。 这段感情里,秦砚北已经受过多少酸苦和否定,他的心意炙灼地捧出来,最后被浇满冰水,疼的次数还不够多吗,如果连她都无视,他就真的孑然一身。 这世上,她跟他本来就相依为命。 云织鼓足勇气,果断转回身,忍着心脏要撞开肋骨的酸麻,睁开眼透过玻璃看他,水已经转冷,他侧身站立,肩宽腿长,比例逆天。 云织攥拳,这换谁谁不迷糊,她也只不过是个凡心大动的普通成年女人而已好吧。 她屏息往回走,鞋底踏上水,发出轻响,秦砚北顿住,蓦的回头,眼睛像引人陷溺的深潭。 云织踢掉拖鞋,赤着脚走到他面前,踮起来仰着头吻他抿住的唇,他停滞几秒,突然狂风骤雨压下来,单手搂住她,去调花洒的温度,怕她受冻。 她双手环着他背,慢慢试探地向下,经过紧绷的人鱼线,第一次没有阻隔的触碰上他。 云织手指一抖,颤了颤,还是义无反顾,只是她尽了努力,指尖也还是不能完全合拢起来。 她眼里积出控诉的水光。 圈里最负盛名的年轻油画家的手,指骨纤细,肤色釉白,与她此刻正在掌控着的,反差极其强烈,分不清到底是谁躁动不堪,彼此的皮肤都泛起潮涌的红。 多看一眼,这幅画面就轻易碾碎冷静,逼人发疯。 云织偏开头大口呼吸,有如被搁浅上岸,秦砚北低沉急重的吐息近在耳畔。 “sin老师,拜托你,再快一点。” 我是来抱你的 第78节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回来晚了,明天又要早起,字数有点少,明天争取多写! - 感谢在2022-06-23 01:48:47~2022-06-24 01:1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姓陈呀、哈哈一笑、无糖的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间、废柴妙公主 20瓶;夏得里克 10瓶;最甜小橘 9瓶;来栖、橘子味的橘子 5瓶;噔噔 2瓶;若许、59802376、余未橙、十八线不吃香女星、李泽言老婆、454542554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sin老师发誓她很努力地在快了, 手腕已经发酸,但某攻击性武器依然蓬勃屹立。 她快哭出来,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无措的时候, 她高温的手忽然被秦砚北握住。 他手指匀长有力, 骨节清晰, 完整包裹着她的手,随即安抚地亲亲她眼帘,替她把控。 等到偃旗息鼓,云织身上脱力, 顾不上形象好不好,挂件一样把自己贴在秦砚北肩上, 鼻子偶尔闷闷地抽一下,埋着头, 绝口不说有什么委屈, 但就是明晃晃显得可怜。 秦砚北侧过头,从镜子里看她, 动荡的眼睛不能平息。 她睡裙湿透了黏着, 长发散开,微乱地贴在脸颊上, 腰太薄太细,他手臂环过去,稍一勒紧,就像要折断。 云织这样冷热交替容易感冒,何况折腾了一天, 不洗澡也不愿意上床, 秦砚北没有得寸进尺, 自己打理好后随便披上浴袍,把云织带到浴缸边,放好水扔了个泡澡球进去,等奶酪色彻底融开铺满整个水面,看不见水下,他才伸手去脱她狼藉的裙子。 云织刚稳住一点的精神顷刻紧张,秦砚北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就莫名安定下来,知道他不会过激,咬着唇慢吞吞把睡裙脱了。 他刻意看向别处,目光没有停在她身上,俯身把她抱起,克制地扣着她肩膀和膝弯,放进浴缸里。 进了不透明的水,云织就放松多了,长发高高挽起,红着耳根抱起腿,只露出胸口以上和一抹泛红的膝盖尖。 秦砚北本来在浴缸边上,撩了点水想给她洗,但她眼瞳洁净剔透地望过来,鼻尖和下巴都被热气蒸红,清纯脸上平添了干净无辜的媚。 他盯着她几秒,突然起身,按按她的头,低声说:“织织乖,自己洗,好了叫我。” 云织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低头把脸垫在膝上,特意把圆润的后脑勺对着他,忍着笑非常轻声说:“秦先生是不是太禽兽了——” 刚给他解决过,他又怕自己会不安分。 秦砚北本来准备走开的脚步倏地停住,片刻后,果断转过来。 总觉得好像是被女朋友给挑衅了。 云织想后悔都来不及,后脑就被轻轻扣住,半强迫着转回去,秦砚北不说话,直接不打商量地压迫下来,吻从她湿热口腔蔓延到胭红的嘴角,滑向白皙秀气的脖颈,停在动脉上不紧不慢地啄咬着。 他唇碰到哪,她皮肤上炙灼的红就流淌到哪,手紧抓着浴缸边缘,脚在水里慌张勾着,偶尔掀起的哗啦水声里,他吻上她在水面能露出来的,最后的部分。 圆润上的蜻蜓点水,但让云织防线尽破。 秦砚北缓缓抬头,又含了含她红肿的下唇,才依照承诺起身走出浴室,云织半躺在浴缸里,失神地脸要滴血,过了半天捂住眼睛蹬了几下腿,结果不小心一脚踹在浴缸边上,她眼底水色充盈,揉着脚腕轻轻骂他。 ……说他禽兽,他居然还要给自己证明! 洗完澡云织是真的筋疲力尽了,被秦砚北包着薄毯抱回卧室,她卷着被子看了他两眼,来不及多说几句话,陷进枕头就睡过去。 秦砚北小心把她揽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腿,吹风机开最低档,尽量没有噪音,慢慢给她吹干长发。 他盯着云织睡熟的脸,放在旁边的手机在准点发出轻微震动,屏幕亮起,中间显示一个日历提醒。 “距订婚仪式还有十天。” 秦砚北垂了垂眼,把提醒关掉,左手中指指根的铂金素圈戒指在灯下闪过,划出一抹含蓄的光。 他没有放下手机,而是淡淡绷着神色,在微信列表里把方简翻出来,一边给云织吹着头发,一边在对话框里慢条斯理地编辑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恋爱什么感觉。” 呵,方简这段时间借着问病情的理由,没少明里暗里来刺探他跟织织的关系,当他听不出?因为上次他亲身经历了,就总怀疑织织要跟他分,就是欠虐。 他现在可不靠那点臆想了,她是他实打实的女朋友。 秦砚北这条文字刚一发出,几乎同时,连续的震动就传过来,方简主动发来的微信一条条往上跳,跟他恰好同步。 方简今天没有上来就例行询问他的精神状况,也不知道哪根筋搭上,关心又八卦地问:“砚北,你在随良还要留多久?云织身体差不多该好了吧?那你们之前定好的订婚宴应该也不用改期,十天之后按原计划?我礼物都准备好了。” 秦砚北脸色顷刻沉冷,森森地看着屏幕,指骨收紧。 方简这才看见太子爷发的那条内容,不理解问:“我本来也不懂啊,我又没恋爱过,不过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停了几秒,好像突然顿悟:“卧槽你该不会也是刚体会到?!不对吧,砚北,你跟云织不是已经恋爱挺久,这眼看着就要订婚了吗?” 句句扎眼,没一个字是太子爷爱看的。 秦砚北积攒的那些甜,在方简一连串的问题里暗暗搅进苦涩。 今天是他正式恋爱的第一天。 她还远远没有进展到爱他,爱得可以接受跟他订婚的程度。 但距离上次昭告的订婚日,只剩下最后十天了。 明知已经不可能,他还是不愿意主动去取消这个他一直在等的日子,仍然抱着不切实际的微弱希望,或许她能在这十天里更接纳他。 方简已知秦砚北在线,又没等到回复,就更奇怪,仗着他今天主动说话,精神应该不错,于是接着问:“是有什么状况了?云织意思有变,还是你们俩之间出现问题,她别是……要反悔?” 他天天提醒吊胆最怕这个,云织要是真反悔不要了,他这位最棘手的患者,怕是再也没有什么药能拉得住。 鬼知道他这段时间怎么煎熬过来的,唯恐哪天一睁眼就听见秦砚北出事的消息。 许久后,他手机一响,终于收到秦砚北姗姗来迟的回复,态度冷淡,多说一个字都嫌弃—— “滚,我老婆爱我爱得要命,她等不及跟我订婚。” 深夜,云织睡熟,秦砚北坐在床边,捏着她绵软的左手,把她之前偷摘下来不要,他随身收着的那枚订婚钻戒慢慢套到她手指上,然后握住。 他侧身拎过台灯,让灯光打在两个人亲密相牵的手上,成对的戒指闪出旖旎的火彩。 秦砚北打开相机,把这幅画面连续拍了十几张照片,又把镜头偏移,定格在云织熟睡的脸上,掖了掖她被角,按拍摄的手指也跟着力度变轻。 凌晨一点半,秦砚北靠在床头,云织蜷了蜷身体,不安地动了两下,被他揽过低低地哄,等她再次睡安稳,自动循着温度窝进他臂弯里,枕在他肩上。 秦砚北喉结无声往下压,把她抱紧,右手指腹微动,把编辑好的九宫格朋友圈发了出去。 九张图,九个角度,花式拍了戴着订婚戒指相牵的两只手,还不忘专门把一无所知的当事人云织屏蔽。 除了照片,还有一行文字。 “大半夜还要牵着,幼稚。” 太子爷向来狂妄淡漠,不爱让人加微信,联系人列表里的数量本来就略显稀少,何况又是深更半夜,时间太晚,等了三分钟,居然还没有人点赞回复。 台灯幽幽的光里,秦砚北神色不虞,首先给那会儿没炫到位的方简打语音,在方简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惊悚接起来的一刻,他又利落挂断,防止对方胡乱出声影响织织睡觉。 方简急忙发来一连串的问号。 秦砚北长腿交叠,冷情的薄薄眼帘垂着,不紧不慢打字:“快点,给我朋友圈点赞,留言不能少于二十五个字,其中至少要包含祝我和云织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 云织对这一晚上的腥风血雨完全不知情,隔天醒过来的时候,被男人从身后搂着,身体严丝合缝紧贴,他体温灼灼,气息又偏冷调,交缠在一起,莫名很蛊。 她抬了抬手,还发酸,羞耻得往枕头里埋了埋,耳朵红了大片,想从他怀里挣开一点,不然满脑子少儿不宜,再靠这么近,她心脏真的不能好了。 试着拧动时,她不得不跟他互相摩擦,虽然彼此都穿了衣服,但实在很薄,反而研磨出躁动,她腰间猛地被按住,秦砚北问:“织织,你确定还要动吗。” 云织耳朵一炸,红着脸当场放弃,乖得不能再乖,老老实实枕在他手臂上,卷紧被子不敢折腾了。 等彻底天亮才起床,云织洗漱好趿拉着拖鞋走到餐桌前,震惊看着满桌丰盛早餐,显然不是外面做好送来的。 秦砚北端着一笼袖珍小包子,手臂从后面揽过云织,横在她单薄肩上,热腾腾的蒸笼停在她脸侧,他拾起一个温度正好的,喂进她嘴里,看着她脸颊鼓鼓,他唇边有了笑痕,手指轻轻压了压她的脸,低声说:“以后我每天盯着你吃饭。” 云织嘴里被塞满,尽量文雅,吐字还是有些不清:“干什么……” 秦砚北黑瞳低下,注视她:“过去没吃到的,吃少的,都一样一样补回来,你下咽不了的食材,我给你做,我女朋友,怎么可能营养不良。” 云织含着小包子,喉咙哽了一下。 她掩饰地垂眸,视线落在蒸笼里,小包子珠圆玉润,加上她被喂的这个,正好十一。 某根最敏感的线被铮然触动,云织鼻子一酸。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自己吃的苦,也因为时间太长,太过于习惯和麻木,渐渐忘了那些其实是苦的,连几乎要命的应激反应,好像也成了曾经父母口中“反正死不了,就装”的一场小病。 直到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被他这样不由分说地往嘴边抹了糖,才后知后觉回忆起落在身上的那么多层叠伤痕,原来都是会疼的。 因为被人重视,因为得到了独一无二的感情,连疼和苦也跟着分外清晰严重,她居然会想跟他撒娇,让他给她多涂一点药。 云织忍住了,只是很乖地往秦砚北怀里贴了贴,仰头问:“你陪我这么长时间了,我们是不是该回怀城,不要耽误你工作。” 秦家内部,还有设计院那边,不知道已经积了多少等着他去处理。 秦砚北亲亲她眼尾:“如果你想,我们今天就回。” 随良这鬼地方,要不是为了织织养病方便,他一天都不想留,现在织织恢复,再看随良熟悉的风景,处处都是软刀子,多待一天都是受罪。 云织归心似箭,吃过饭简单收拾就跟秦砚北返回怀城,车开出随良的时候,秦砚北捏捏她手指,刮了下她藏着心事的眼睛:“云寒过得很好,等你身体再恢复一点,我陪你去看他。” 秦砚北知道关于家事,始终都是织织避讳的心结,她不想多提,他就不会逼她去谈,反正都不重要了,以后有他。 进怀城后,秦砚北问:“累吗。” 云织摇头,他敛眸,神色沉冷:“那就跟我去见一个人。” 从德国找回来的那个心理医生还控制着,在跟秦震抢人结束后,始终困在一个地方,没人跟他正常交流沟通过,现在恐怕已经在逼疯的临界,这个时候,他应该知无不言。 秦砚北把云织护到身后,才拧门缓步走进医生住的房间。 中年男人连续多天失去外界沟通,又身处闭塞环境,紧张焦虑,尽管自己就是专业医生,心理也抑制不住崩溃,一见到秦砚北,几乎是踉跄着扑上来,被人迅速拦下。 医生满脸是汗道:“秦总,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当年的事我只是听命,不想对你做那种极端治疗也没办法,我们也都被勒令过必须咬死,到现在我还有把柄在秦家手上,求你放过我!” 他腿软着,跌坐在地上,目光顺着男人笔直的腿往上看,正撞上那双漆黑阴冷的眼睛,身上一哆嗦,想起过去的那些惊悚记忆。 秦砚北垂眼俯视他:“所以秦家和我,你认为后者更安全?我没时间跟你耗,刚才的话,再重新说一遍。” 医生头皮一炸,汗从鬓角滑下来。 可能没人比他更亲身体会过,秦砚北不计后果发作的时候到底什么样子。 我是来抱你的 第79节 在秦砚北往前逼近一步的时候,他本就满是裂纹的防线突然塌掉,顾不上再考虑,急促说:“我真是被强迫的!当年跟秦家老爷子去桐县,死命令是必须把你带回来,还要心无旁骛,但你根本不配合,十几个人被你打伤,你一身血,腿都站不稳了,还在坚持往后山那边桃林那边跑。” 云织站在秦砚北身后,心一抽,攥紧手指。 医生闭上眼,从前的画面历历在目。 已经开了头,后面的话就没办法再控制。 “……为了拦你,那些人一拥而上,你半张脸都是血糊的,还不服输,最后是我上去打了针,你才昏迷。” “带回秦家后,你只要醒了就往外冲,攻击性太强,死也要去找个小孩儿,说她还在等你。” “反复几天,老爷子就下了命令,不管什么方法,让你必须相信,那个人从来没存在过,所以我们这些人不得不——” “不得不用精神类药物控制你,强行加重了你的病情,往更极端的方向逼。” “让你原本只是轻中度的悲观妄想,人为地拉到重度,从而混淆你的记忆,把真实的地名,记忆点,都在你病重不清醒的情况下错位成不相干的,让你自己都分不清现实和妄想,确信你就是个濒临疯子的病人,你不要命也想见的人,就是一场空。” “当时这只是我们不得已的方法,我们是有信心能让你除了不再执着于这个人之外,其他方面都能渐渐好转的,但很抱歉,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你没有好转,成了非典型的重症,传统治疗方式都开始对你失效。” “连正常的药物,心理干预,对你都渐渐没用了,而你本来应该在一年左右就忘记那段所谓的想象,结果也出现偏差,你不但没忘,还在更长时间里执拗地去找。” “找得……差点为了救一个人,死在桐县一场爆炸引起的大火里,在那之后,我们在老爷子的要求下,对你进行了第二次干预。” “这次一样不算很成功,除了让你相信你救的是个不相干的男孩儿外,其他一切都在往更糟的方向发展,我跟老爷子说过,如果再多一点刺激,你最后只有被逼疯,或者自杀这两条路。” “我们这样的事……做过不止一例,以往从没有过这种意外,按正常来说,你应该逐渐忘掉该忘的,整体病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秦总,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执着,能到今天还放不下,潜意识里宁可拿命赌,也不肯服从。” 云织抓住秦砚北的衬衫,指尖用力,抿住唇不发出声,眼泪硬是忍着,悬在眼窝里。 表白的那天,她说了所有关于十一的过往,但秦砚北什么都没说。 她只以为他记得她,在意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丝毫没有想过,他为了简单的一个记得,这么多年里,是把精神一层一层撕开碾薄,用无数次错乱的幻想和梦境堆积,才会在跟她重逢的第一眼,就把伤痕累累的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直到现在,她才能确定地告诉他。 她从来不是他的痴妄。 尽管翻山越岭,兜转浪费了很多时光,最终她也会奔他而来,圆他日日夜夜那些永远残缺的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01:10:01~2022-06-25 02:3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战哥喜欢努力的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阔阔吖 8瓶;你在想什么 6瓶;来栖 5瓶;55192598 2瓶;尊重作者的男主/攻后、战哥喜欢努力的人、小程还是小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医生最后的话还悬在这个密闭房间里, 很长时间消散不开。 有什么执着? 秦砚北始终没有说话,他的执着,在别人看来是天真可笑,年少时候的互相遥望, 能有什么深刻情感, 即使不用这么多极端手段, 也早就应该泯灭在各自分离的时光里。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个开着天窗的昏暗小屋,有他那时暗无天日的贫瘠世界里,唯一能蜷缩取暖的裂缝。 他不被恐惧, 不被诅咒,不是一个害死自己母亲, 无家可归的罪人,她会用双手接住他抛出的心意, 被他日复一日浇灌, 渐渐顶开泥污长出脆弱也坚韧的芽。 他不是活该去死的,他活着, 这世上也会有一个人在期待, 仰着头坐在那张小床上,只要他掀开窗, 她就会小心翼翼弯起眼,无条件地对他笑。 只要他还在呼吸,她就在安静地等他出现。 为了兑现承诺,去看看她好起来的样子,他不怕流血, 骨头断了还能爬起来, 心智敲碎了也能义无反顾往外闯, 不记得她,也能凭着幻想和梦,去找她的蛛丝马迹。 要说具体找她去做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紧要的。 只是想去后山再摘一兜小桃子,看到她小屋里有破旧的画架,就想把新赚到的钱都拿给她去学画画,想站在夕阳里,从那个窗口跳下,懒洋洋跟她说一句:“我没失约,你和我,都不是孤身一个人。” 关于桐县的很多记忆,已经在这几年里被反复磋磨掉了,是他确认了织织的身份后,尘封的闸门才被强行撬开,拼图一样找回越来越多零散的碎片,到今天,终于被填上缺口。 秦砚北闭了下眼睛,云织在他身后,双手抓着他衬衫两侧。 他攥住她的手,盖在她手背上,指尖顶进她微微汗湿的指缝里,严丝合缝扣紧。 医生失神地靠在墙上,无力喃喃:“秦总,更多的我不知道了,如果不是你自己发现,我无论如何也不敢主动说这些,对我自己,对你,都没有好处,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应该只有老爷子才能回答你了。” 他摇头:“你何苦呢,要是不这么固执,一开始就配合,你的病可能早就好转了,何必拖到现在,把自己逼到治疗不了的穷途末路上……” “就只是,”他弯下背,颓唐伏低身体,“只是一个对你未来没有影响的人而已。” 云织下唇上都是咬出来的牙印。 是他坚持不服软,执拗地一定要记得她,才会把自己拖进深渊,才会在那年盛夏,为了找她的痕迹,出现在桃树早已砍掉的山下,冲进火场里救出她。 否则,她早就死在那天的大火里。 秦砚北很少后悔,但这一刻他突然后悔带云织过来。 他想让云织听见医生复述当年的过程,明白她对他意味着什么,不要再怀疑从前那个小孩儿的重要性,可不希望她有更重的心理包袱,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偿还的负担。 他示意后面的人善后,转身揽过云织走出房间,助理在旁边低声说:“董事长今天在集团总部,下午开始有场他主持的股东会,预计要到六点以后结束,秦总,现在过去吗。” 来这边的路上,秦砚北就已经让助理看过爷爷今天的安排,不需要医生说的这么详细,他也能想到,他身上发生的事,爷爷作为当年带他回秦家的人,不可能脱开干系。 秦砚北没有立刻回答,把云织环到怀里,让她把泪蹭在他肩膀上。 云织深呼吸,知道秦砚北要去找爷爷秦江川要一个真相。 她抬起脸,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轻声说:“你快去,我先回南山院,或者回学校都行,你不用管我,但是注意安全,别起冲突。” 秦砚北几乎要被她气笑,手上用了点力气捏捏她脸:“我不管谁管?至于起不起冲突,我就算保证了,你能相信么,还不如陪我去。” 云织怔住:“我……陪你去集团总部?” 秦砚北已经到了嘴边的“未婚妻去公司怎么了”及时忍住咽回去,略显燥意地揉了把她长发:“不愿意?” 云织忙摇头,眼睛被水洗过,黑润澄澈。 他总算又有了一点笑痕,好似对自己身上能走进死路的病毫不在意:“我还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他开会,就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去总部之前,先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云织认真上下看他,认同地乖乖抿唇:“是该回一趟南山院换衣服,你衬衫都被我揉皱了。” 太子爷这么久没回公司,形象绝对不能有损。 秦砚北低头,看见衬衫上几个小片的泪痕,和腰间两边被她用手攥出来的褶皱,笑了下,没否认。 他护着云织上车,但方向不是往南山院去,车再停下的位置,是青大后门的两条街之外,云织经营的那家画廊门前。 云织愕然地透过车窗望向画廊门口,唐遥今天不在,店员正在擦拭画框,雁雁长大了一圈,跟大大在窗台上蹲着,身材丰腴,小表情冷漠傲慢。 在随良的这些天云织就放不下店里的猫猫,尤其是雁雁,回来的途中也在想,只是怕耽误秦砚北的正事就没提,准备过后自己找时间回来看看,没想到他竟然看透,会把车直接开过来。 云织顾不上说太多,捏了把秦砚北的手就开门跑下车,开门冲进画廊里。 店员一见她,眼圈慢慢红了,知道她最近身体出了问题差点有危险,见她现在好好的站在这儿,忍不住上来抱着她又哭又笑。 一群猫看到主人回来,喵喵叫着疯拥上来,只有雁雁低着脑袋,完全不掩饰自己在闹脾气。 等安抚了一人多猫,云织赶紧去窗边独宠雁雁,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背,被它哼哼唧唧高冷地扭开。 店员追在后面叽叽喳喳说话,一群猫也紧跟上来,但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所有声音都像被按下暂停,画廊里只剩下偶尔几声微弱的猫叫和抽气声,连雁雁的背毛都炸起来,如临大敌。 云织扭过头,外面透进的阳光正好笼罩住男人高大身形。 他袖口挽到手肘,慢慢推开门进来,因为身形太出众,门上悬挂的能适应绝大多数人身高的装饰风铃忽然低到碍眼,他随意偏了下头避过,黑瞳望向云织,以及她正在抚摸雁雁的手。 店员看直眼睛,一群猫仿佛受到天生的血脉压制,都蜷着身子躲到一边,偷瞄着不敢上前,只有雁雁最勇,弓着背,又恨又怕地用绿眼睛怒视他。 秦砚北走到窗边,右腿弯起来还不太顺利,他扫了雁雁一眼,开玩笑似的:“要不是太看不过去,我真不想进来看你现场直播宠幸别的什么。” 云织近距离看他,他气息很热,烘得她忽然有点脸红,她不好意思地望向店员,店员已经是缺氧状态。 她耳根也漫上高温,小声喃喃:“哪有什么……宠幸,就是,逗猫。” 秦砚北盯着她的表情,视线一起一伏拨着人心跳。 跟猫吃醋什么的,听起来不可理喻,但又实实在在发生在他身上。 雁雁的危机感爆棚,一改刚才的冷漠,甜叫着往云织手掌底下钻,主动磨蹭求宠,刚黏了两下,就被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后颈不轻不重拎开。 阳光四溢,秦砚北直视云织光芒粼粼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只在两个贴近的人之间回旋。 “它不配合,是不是该考虑失宠了。” “逗我不好么,我听话得多。” 他慢声问:“织织,要哪个。” 云织被他勾起的心轰然,面前的人狭长眼尾略向上翘着,蛊得人毫无原则,她咽了咽,回答:“要砚砚。” 秦砚北看了她片刻,眼睫垂了垂,回身把听到名字正兴奋扑腾的雁雁抓过来,沉默地放她膝上,起身就要出去。 云织忍笑,心里又莫名酸涩泛滥,她戳戳雁雁毛绒绒的头,把它放下去,柔软手臂环住秦砚北,仰脸认真看他:“你给错了,我要砚砚。” 她浅红唇角弯着,强调:“是砚北的砚。” - 碍于画廊里人和猫十几双眼睛盯着,秦砚北耐着心等到云织把一众猫都雨露均沾完,敛着眸,想做猫倒是也不错,还能肆无忌惮索吻黏人,直接往怀里钻。 半小时后,云织回到车上,门刚关紧就被身旁的人拉过安全带束缚在椅背上,随即体温笼罩,灼热的吻压上来,侵吞她的氧气,推着她一脚坠入云端。 云织脊柱过着电,抵在椅背上,嘴唇酥麻得腰都开始酸软,支撑不住悄悄塌下去,缩在宽大座椅里,秦砚北稍稍抬头,看着她嘴唇红胀,覆着湿润的水光,他再俯身,吮着她低喃:“再叫一声。” 云织呼吸很急,抬臂勾住他脖颈,睫毛扑簌着,很轻声说:“砚砚。” 这个象征着他异想天开,自作多情的称呼,终于如愿归他所有,他不再是那个靠着臆想才能得到感情的可怜鬼。 秦砚北埋在她升温的颈窝间,声音少见地有些闷涩:“好了,不能叫了,别一下让我太满足。” 他会有,她已经开始爱他的奢望。 去集团大楼之前,秦砚北还是按云织要求的先回南山院换衣服,衣帽间她没少进过,知道他衬衫都挂在哪个柜子,凭眼缘挑出一件让他换。 秦砚北大大方方在她面前把旧的脱下来,迎着她不算清白的目光,不疾不徐把新的披上,系好胸前纽扣,两边袖口的扣子就伸给她,一本正经说:“织织,系不上。” 云织知道他存心的,上前给他系袖扣,避不开地又被他腕上伤疤勾住视线。 我是来抱你的 第80节 她略微失神,反应过来就马上掩饰住,匆匆扣上,想换另一边,身体一动,才发现自己有一小缕垂下来的头发被缠在了已经系好的那个扣眼里。 云织抿紧唇,想把扣子解开,但头发很细,有几根竟然搅在了缝扣子的线里。 她越急越弄不开,突然想起旁边手表柜底下就有小剪刀,赶紧拽着秦砚北走了两步,摸出剪刀就想把头发剪断,再慢慢拆。 已经打开的剪刀却被秦砚北接过:“我来。” 下一秒,剪刀的尖直接挑开了扣子的线,随着清脆一声扣子落地,头发半点没有损伤,被解救出来。 云织着急:“衬衫多贵啊,怎么说挑就挑了,我只是一小缕头发,还能再长——” 秦砚北掐掐她涨红的脸颊:“哪个有你贵。” 云织只能拉开衣柜重新给他选,他从背后拥住她:“织织,就穿这件,给我缝上。” 云织跟奶奶学的,针线活儿很好,郑阿姨也喜欢做手工,攒了不少用品放在楼下,她拗不过他,干脆放弃扣子,别出心裁,快速做了个简易的小纽襻,在袖口两边各自绣了半棵桃树,系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一棵。 另一边扣子她狠狠心也拆掉,绣了颗圆润小巧的桃子。 云织有点担心秦砚北会嫌太幼稚,穿去公司丢人,缝完越看越后悔,差点想拆了,还没等动剪子就被一把抢走。 秦砚北重新穿上,单手系好纽襻。 云织忐忑地站在旁边,观察他反应。 他半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原本要穿的黑色西装被扔在一边,根本没有要拿起来的意思,直到出门,云织才不得不提醒他。 结果太子爷慢条斯理看向她,略显刻意地抬起手臂,理所当然问:“穿上西装,谁还能看见我的袖扣。” 云织愣住。 秦砚北唇角绷着,故作平静地淡然道:“我不信公司里有任何一个人,能穿得上女朋友亲手缝的衬衫。” 云织彻底懂了,她真的就是白担心,她更应该考虑秦总的孔雀尾巴会因为两个刺绣开到天上,让整个秦氏寸草不生。 司机把车开到集团总部大楼的地下车库,云织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想着待会儿秦砚北要直面秦江川对峙,还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内情,心里就不安。 她不想让秦砚北再受伤了。 下车前,秦砚北接到助理打来的电话,他没有马上接,抚了抚云织的后颈:“织织乖,走特殊通道,先去按电梯,我马上过来。” 特殊通道直通车库这一片专用区域,日常只有秦砚北和这一系的高层及心腹会用,云织上次走过,但跟着助理,没注意那么多,今天自己过来,才发现通往电梯间的路上还有一道需要密码验证的玻璃门。 她停在门前,这种相对隐秘的密码,她不可能乱试,也猜不出来。 秦砚北在车里接通电话,助理说:“秦总,两件事,董事长的会议大概还要半个小时结束,您是现在直接进去,还是愿意等。” 意思已经清楚明白。 如果秦砚北想,他不需要有多少顾虑,即便对方就是爷爷秦江川,他也有足够的底气肆无忌惮,不需要所谓的继承传位,秦家本身就在他手里了。 如果等,只是因为他愿意。 秦砚北直接问:“第二件。” 助理明白了他上个问题的答案,于是继续说:“您上次交代的特制海报剧组刚刚送来了,已经按您说的贴在进门大堂。” 秦砚北应了一声,挂断,开门下车。 云织还站在密码屏前,尝试着模仿特工电影里的方法,想看看哪几个数字上面的指纹会明显一点,她刚走近一步,背后就有熟悉的体温靠近。 男人的手臂揽过她,横在她肩上,推着她轻轻往前一踉跄,直接迈到了密码屏前,而拥着她的这只手,苍白匀长,熟练地输入了一串数字。 云织恍惚觉得有些眼熟。 秦砚北低声说:“对不起,忘了你还不知道公司通道密码,不止这一条,其他我会用到的,也是一样,数字其实很好记,是二十二年前的立夏。” 云织微微睁大眼,心口突然被揪住,清晰听见震荡的回声。 二十二年前的立夏…… 秦砚北凝着她颤动的眼睫:“是云织的生日。” 生日是云织噩梦的开始,好像从她出生那一刻起,她的存在就是错的,伤人的,应该去赎罪的。 她习惯了忽略这个日子,习惯每年的这天只有哥哥云寒会拥有蛋糕礼物,有实现愿望的机会,而她得到的只要变本加厉的憎恨和咒骂。 如果不是她的出生,所有人都会过得更好。 如果是她孱弱,她能早早消失,哥哥就不会先天不足。 没人告诉过她,那年立夏,因为是她的生日,而值得被记住和珍视。 云织抬起头,对上秦砚北的眼睛,不在意身在哪里,有没有监控,她略一踮脚,微凉的唇主动贴上他的唇边。 现在她记得了。 那一天出生的云织,不止是被嫌恶,也能成为某一个人融入生活的在乎。 秦砚北让助理下来把云织先送上楼,随后独自乘电梯去了一楼大堂。 已经过了正常下班时间,大堂里灯光通明,只有寥寥几个加班的秦氏员工,一见到秦砚北出现本能地紧张噤声,等他走过,又激动地互相跳脚。 秦砚北停在占了半面墙的巨幅海报前。 是已经公开的,sin老师给电影绘制的海报,目前大红出圈,sin老师的身价水涨船高,他专门要求定制了一副大尺寸,就挂在整个秦氏总部大楼进门显眼的位置。 秦砚北抬起头,目光从上至下,沿着画图的线条走势描摹,直到落在右侧下方的署名上。 这一次,署名不是sin,是干净利落的云织两个字,她现在没有了那么多家里的顾虑,可以在任何场合用真名了。 片方很严谨,也足够尊重,在云织的名字后面,用括号详细标注了一系列头衔。 她的笔名,身份,得到过的奖项,都列得清清楚楚。 秦砚北抽出提前准备好的笔,捏了捏,看似随意地走到海报前,停在云织署名的位置。 而后太子爷抬起手臂,小桃子袖扣略微坠下,露出轮廓锋利的腕骨,黑色笔尖随之落在云织最后一个头衔的后面,自己又单起了一个新的括号。 括号里。 男人的笔锋嚣张凌厉,流畅地写下第一行。 ——“秦砚北的女友。” 写完两秒后,他不满意,继续落笔。 ——“未婚妻子。” 好像仍然填不满心里沟壑,他仗着云织只走车库,看不见海报内容,接着无所顾忌地拉长笔迹。 ——“爱人。” 秦砚北前后审视两遍,还是觉得差点什么,若无其事地再次抬起笔,冷静地加了最后一行。 ——“心肝宝贝。” 云织是当红油画家,一连串的骄傲头衔,但在这些头衔之后。 是秦砚北的女友,未婚妻子,爱人,以及。 心肝宝贝。 第60章 云织跟着助理上了十六楼, 刚到秦砚北办公室的门口,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助理手机先响了。 他跟云织道了句歉,云织摆手表示不介意, 他才接起来, 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 云织在旁边离得近,也听到大概内容,神色跟着紧张起来。 对方是爷爷秦江川身边的人,知道秦砚北在等着跟董事长见面, 之前应该就跟助理说好了,等股东会议一结束就马上来告知。 结果会议还没到尾声, 因为现场气氛太激烈,老爷子身体本来就有旧疾, 受不了太大刺激, 估计心脏一直不舒服忍着,没想到前一分钟拍桌子刚稳定住局面, 训斥的话还没说完, 后一分钟就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目前消息封锁,秦江川身边跟着的家庭医生已经赶到会议室, 做了急救处理,初步判断是急性心梗,要马上送到医院抢救,否则要出大事。 助理不用特意通知秦砚北,太子爷必然已经知情, 他立即就要往楼下会议室跑, 转念想到云织, 想让她在十六楼先休息。 云织摇头:“不用特殊照顾我,方便的话我跟你过去,不会添乱。” 她不是要去近距离接触豪门隐秘,只是放心不下秦砚北。 那间会议室里估计豺狼虎豹,秦江川又突发重病,秦砚北一时脱不开身,肯定会惦念她一个人在楼上,与其让他分心,不如她主动过去,给他看一眼,当面说两句话,哪怕她先回南山院,他也能安心很多。 会议室在十二楼,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依然安静冷肃,走廊里都是人,大多数面色惊惧,秦砚北已经到了,站在最中间,蹙眉朝会议室里面看着,周围谁也不敢吭声。 医生还在给秦江川处理,救护车刚到楼下,正在往上赶。 云织见现场这么多人,就没往前走,乖乖站在外围,攥紧手担心地望着秦砚北。 都是秦氏高层,她不适合现在过去。 气氛焦灼,没人发现云织,秦砚北却在第一时间就看到她,云织刚想跟他简单示意,让他放心,他就转过身,面朝她的方向,当着众人的面抬了抬手,低声叫:“织织。” 这一下所有目光刷的转移过来,惊诧看她。 云织下意识挺直脊背,干涩地咽了咽。 这都是……秦氏有头有脸的核心大佬们,有些她还是在新闻里认识的,她哪经历过这种阵仗,更何况她充其量是秦砚北的女友,之前的订婚对于这些人来说,多半就只是当传闻听一听。 在他们眼里,豪门姻缘,门第重于一切,她现在堂而皇之过去,会不会让砚北那边—— 秦砚北始终在看她,耐心地再次说:“来我这儿。” 那些目光就更波澜涌动起来,从上到下打量她,从震惊到不可思议。 云织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穿过两侧的注目,往秦砚北身边走,还没靠得太近,他就先一步上前,自然地揽过她,抓紧她发凉的手,低低安慰:“没事,救护车到了,爷爷能抢救过来。” 这句话说完,走廊里鸦雀无声,只有董事会成员们再也绷不住表情,在屏息着交换目光。 秦砚北向来目中无人,什么时候对人这种态度过,还理所当然跟人家称呼爷爷,那不就是认定了要娶进门的意思?! 传言里的清纯漂亮在校大学生,居然真就是正牌未婚妻?! 能攻克太子爷,这小姑娘实在手腕了得。 云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分钟里被贴上了多少厉害手段的标签,她先看了一眼会议室,上次家宴上见过的老人正在现场急救。 随即电梯门就打开,一行穿白大褂的医护紧急跑向这边,等把秦江川抬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彻底昏迷的老人突然睁眼,直直看着秦砚北,挣扎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含糊说:“别把秦震……赶尽杀绝……我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我还有,一个日记本……云织的……日记本……和信……你会……想看的……” 很多缺字漏字,云织的听力还不算百分之百恢复,更听不太清,但秦砚北垂眼直视爷爷,暗光跳着,往前跟了两步:“爷爷,我等你醒过来。” 我是来抱你的 第81节 救护车开走,秦砚北也带着云织上车直奔医院,作为长孙和秦家的继承人,就算中间再多纠葛,老爷子抢救他也会到场。 等候室里有些冷,秦砚北拿毯子把云织裹住,她勾住他袖口上的小桃子盘扣:“砚北,秦董那会儿说什么?他提了我名字,我没听全。” 秦砚北扯高毯子,给她一直盖到鼻尖,指腹摸摸她发冷的脸颊,一本正经回答:“他说,让云织早点跟我去领小红本。” 云织一愣,又往毯子里缩了缩,把耳朵和脸颊也挡住。 他就会瞎扯! 老人那会儿那么危急,怎么可能说这个! 到深夜才抢救结束,秦江川一直调理得好,加上送医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人还住在icu,暂时没有意识,需要观察几天。 经验丰富的主治医生也交了底,不会有大问题,人肯定能清醒过来,就是需要时间。 医院这边秦家有专人处理,确定秦江川脱离危险,没有大碍,秦砚北也就不必再多留,托起已经快睡着的老婆回南山院。 云织知道,秦江川一住院,秦家就必然需要秦砚北正式主持大局,虽然之前他也掌握着大部分实权,但如今又不一样了,他不仅仅是“太子”,他还要真正走向那个中心。 果然回到家没睡两个小时,云织还迷迷糊糊,秦砚北就已经起身,她感觉到吻落下来,反复压在她嘴角和下巴上,等醒过来的时候,秦砚北已经不在家,枕头边是他手写的信纸。 “织织乖,我先去公司,有事马上找我,我随时待命,车在楼下等你,可以回学校或者去画廊,你是自由的。” 你是自由的。 南山院这个地方,不要变成你的囚笼。 它锁过你。 但现在你完全拥有它。 云织把信纸仔细叠好,给秦砚北发了条微信:“得令。” 她回青大销假,被学院里一群老师抓着围观,确定她气色状态都好,才纷纷松口气。 副院长拍着她说:“康复了就好,这样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大赛那边更确切的消息下来了,现场命题环节应该就是人体方面,你近期最好多留学校,我们请几位大师给你加加菜,你自己也多找有灵感的模特练手。” 云织莫名脸一红,掩饰地用手挡了挡,诚恳点头。 有灵感的模特什么的,对她来说简直少儿不宜了。 副院长又说:“你家属特意找学院里提了,你身体刚恢复,不适合来回奔波,学校里再给你开一间宿舍,给你午休用。” “我家属?!” “啊,”副院长推推眼镜,故作深沉,“自称是你男朋友。” 云织忍笑,秦砚北忙归忙,倒是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等出了学院大楼,她一眼看见往这边赶的唐遥,唐遥扑过来用力熊抱她,千言万语咽了回去,忙着问她:“我听学院老师说你开宿舍了?!快快快我也要一张床!我要是再住家里,我爸要念死我了!” 青大没有单人间,条件最好的就是双人,云织这间一半空着,唐遥顺利捡漏。 云织边提高人体边画电影海报,倒也充实,只是秦砚北早出晚归,隔天几乎通宵在外面,凌晨天已经要亮了,他才披星戴月赶回来,把床上睡熟的姑娘小心翼翼抱到怀里,留了不到半小时又起身出门。 云织惊醒,坐起来抓着他衣袖问:“时间这么紧,你还回来干嘛。” 秦砚北又坐回床边,把她揽进怀里,反问:“你觉得呢。” 云织被他心跳震得颠簸,没正面回答,趁着还不太清醒的困意,把自己这两天的经历见闻快速给他讲了一遍,还意犹未尽,怕耽误他才不得不停下。 秦砚北忽然说:“我也想你。” 云织愣住,心像被豁开一道口子。 他听懂了,她争分夺秒说这些,是想他的意思。 秦砚北再次开口,声音低缓,压在她耳边:“比你更想。” 简短几句话,云织耳朵热了大半天,等秦砚北一走,她卷着被子滚到床上,气短地拿枕头蒙住头。 他跟谁学的! 他哪来的天分! 怎么他一说话,她脸就红,还能不能好了! 秦砚北不在家,南山院就显得空旷,云织多数时间都在青大,除了大赛和工作,还得把落下的课程补上,好在宿舍环境很好,唐遥在经常在。 五月底过得很快,两天后就是六一儿童节,唐遥从小受宠长大,爱过这种添彩的节日,但云织从来都是回避的。 上午两个人一起去了一趟画廊,店员正要发日常微博,就问:“快提点灵感,想要什么儿童节礼物,咱们要在微博上搞个抽奖活动。” 唐遥张口一串最近迷恋的奢牌护肤品。 云织望着窗外,认真想了想说:“小蛋糕吧。” 以前小时候,她还不太懂事,对自己的处境弄不清楚,天真地渴望过路边店铺玻璃柜里的蛋糕。 她知道,她不配吃什么贵的东西,所以就只看最便宜的那一块,哥哥说等到儿童节,爸妈就会买礼物,到时候提,肯定能实现,就算爸妈不买,他也会想办法。 终于盼到了儿童节,她紧张得一晚上没睡着,隔天哥哥抱着一堆礼物,她才小心地开口。 爸妈嗤之以鼻,最后是哥哥说了想吃,她才辗转得到那块蛋糕。 晚上,她躲在楼梯间里,心爱地捧着那块最便宜的小蛋糕,只舍得舔了一下边,还没尝到多少甜味,就被突然开门进来的爸妈揪起来,蛋糕被一把抢走,朝她劈头盖脸砸下来。 “是你教唆你哥说谎的?!” “你也想过儿童节?你看看自己,一肚子歪心思,你有资格吗!” 唐遥晃了晃云织,不放心问:“怎么了?儿童节不好是不是,那咱不过了。” 云织摇头,垂下眼,不在意地笑了笑。 要不是专门提起,早就忘记了,她后来路过很多次蛋糕店,从来没有买过。 只是突然很想见到秦砚北,昨天他就忙得没回来,今天儿童节什么的,他肯定注意不到,估计一样没时间。 下午回到青大,云织计划好了画完两幅就回南山院,没想到意外来得更快。 她刚把颜料调好,唐遥就风风火火跑进画室,一脸糟心:“太倒霉了吧!还说晚上一起出去过个儿童节,结果可好,刚通知说全市消防检查,查到青大这一片,学校为了省事,只要是在校有宿舍的都不让走,今天必须住下,目前只进不出,截止晚上七点以后就封锁校门了,明早才开放。” 云织“啊”了声,翻翻手机,十分钟前给秦砚北发的微信他还没回。 她也不想搞什么特殊,于是又给他发:“今晚住学校,封锁校门了,有检查。” 这样砚北应该也能轻松一点。 片刻之后。 秦砚北回:“好。” 云织抿唇。 这么简略! 刚恋爱他就学会单字回复了! 她假装闹了一下脾气,又忍不住笑,知道他忙,这条估计都是挤时间回的,这么看来,晚上他本来就没空,应该回不了家。 暮色四合之后,云织跟唐遥简单吃了晚饭,趴在阳台上有点失神,等天更黑一些,她把那些不合适的失落压了压,刚要站起身,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屏幕上显示三个字。 “男朋友。” 云织一下站直,清清嗓子把一点哑意咽下去,才轻快接起电话:“砚北。” 秦砚北带着点笑的嗓音穿透手机:“能出宿舍吗?” 云织一怔:“能啊,不过——”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校门封了,但宿舍门不关,还能自由出去活动,只是离不开学校。 秦砚北没多解释,跟她说:“织织,晚上凉,多穿件衣服,你来图书馆后面的围墙,有银杏树的那边,我让人给你送点东西。” 云织跟唐遥说了一声,马上披衣服出门,迎着夜风往那边跑。 图书馆很近,围墙她有印象,相对学校后来新建的那些,那边要古老一点,虽然位置不偏,但平常很少有人会去,管理得也不严。 初夏的晚上风很轻盈,云织说不清为什么,跑得急切,她路上没停,一口气赶到围墙附近,抬头张望,却没看见什么东西。 她咽了咽,刚要给秦砚北打电话,墙边高大的银杏树枝叶就动了动,被人拨开。 男人没有穿正装,一身最简单的黑裤白衬衫,有些懒散地坐在年代久远的老旧围墙上,冷峻五官在月色下被洗练得清隽深刻,漆黑眼睫低垂,笔直看着她。 他抬起手,指尖勾着一个精致包装的蛋糕盒,盒上别着一支刚摘的银杏叶,跟她说:“小同学,儿童节快乐。” 云织站在墙下,仰头怔怔望着他,忍住汹涌窜上来的酸意。 他本来也没比她大很多,平常一身正装,肃穆冷冽,出入的都是正式场合,但现在他这样打扮,不用特权,不非要带她走,而是轻松越过一道围墙,在夜里拨开树枝,就像当初那个翻山越岭过来掀她窗户的少年。 如果以前,她还会觉得现在的秦砚北,跟过去的十一差别很大。 但到这一刻,两个身影完全重叠,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亲眼见到了当初那个少年的样子。 他会翻墙越壁,会不服不驯地来找她。 秦砚北俯身,朝她伸手,云织踮起脚握住,他低声说:“宝宝抓稳了。” 随后他猛然用力,她体重轻,被他带起来之后就被立即扣住腰,栽进他怀里,撞得银杏树在月光里微微摇晃。 秦砚北把她稳稳放到身边坐好,拆了蛋糕盒:“我家画廊老板的节日礼物。” 云织笑出眼泪:“我……我才没那么幼稚。” 秦砚北扬了扬眉,稍微侧过身,朝后面摆了下手:“那可惜了,还有十个,加在一起十一。” 云织忙凑过去看,他身后真的一字排开,还有十个大小不一的蛋糕盒。 云织抓住他手臂,想说什么,他忽然压下,吻上她微张的嘴唇。 围墙上,银杏叶在风轻晃着遮挡,云织紧闭眼睛,心脏跳出一片火海,她嘴里尝到一点潮湿的咸涩,很快被他唇舌覆盖。 她终于想通。 她想要的也许从来不是蛋糕本身。 是只属于她的在乎。 秦砚北抬起头,黑瞳直视她,抹了抹她唇角的湿润,声音也哑下去:“还差十个吻。” “过儿童节的小阿织……” 他在风里弯出笑痕,指蛋糕,也指自己,慢声对她说。 我是来抱你的 第82节 “用餐愉快。” 作者有话说: 回来继续更啦~ 前面的还没修完,等修完了一起替换,情节没有特别大的改动,大部分是增添和修改细节,等改完可以回看,也可以继续,不影响阅读。 第61章 [二合一] 好几天没有正经见过面, 云织这一顿夜宵吃得有点刺激,她闭着眼轻轻喘气,烫红的耳朵被风吹着,不但降不下温, 还在往上加码。 围墙前面是晚间热闹的学校, 后面是空无一人的窄街, 她跟他隐匿在高大银杏树的枝叶后面,半遮半掩着身形,好像在人声鼎沸里偷出一个角落尽情厮磨。 云织心跳得很快,主动抱着秦砚北, 仰头承接不知道第几个吻。 她身上的外套宽松,有点顺着肩膀滑落, 里面穿的是居家的短衬衫,腰间盖不太严实, 他的手很烫, 把她往怀里带的时候,指腹就不经意直接压在皮肤上。 云织瑟缩了一下, 他没有离开, 继续向里扣,手指嵌进她柔软的皮肉里, 力气渐渐失控。 她睫毛颤着,腰间被他按得又热又麻,但也没有躲。 云织不好意思承认,其实她不介意他更过分,她喜欢两个人亲密, 无论情感还是身体。 在遇到秦砚北以前, 她习惯性跟人保持安全的距离, 很抗拒被逾越,但对象换成他,她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打破了云织的外壳,露出更真实的她自己。 她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温和平静,她也会默默地想要热烈,从小到大横亘在心里的那道深谷,好像需要数不尽的洪流才能填满。 云织往秦砚北怀里又靠了靠,努力平复心情。 她想。 可是她又害怕在男朋友面前表现得太主动,会很崩人设,担心自己离他最开始动心的那个样子越来越远。 还是要……矜持一点。 云织被亲得眼睛有些失焦,错开嘴唇,抵在他肩上喘气。 秦砚北的手自然而然停住,克制着没有继续向上,他指尖已经要越过薄薄的肋骨,碰上她内衣边缘。 他掩饰地攥了攥手指,端起旁边蛋糕喂给云织。 为了让她多吃几个口味,蛋糕的尺寸都不大,做得很精致,吃起来负担不重,但云织被一口一口投喂着,吃完两个也就已经到了极限。 她眼巴巴地看着后面九个,后悔自己刚才没选好,还有最想试的提拉米苏和蓝莓芝士没来得及尝。 秦砚北笑笑,在她脸颊上掐了一下,又掀开提拉米苏的盒子,舀了一勺。 云织赶紧阻止:“我吃不下了,不要浪——” 费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太子爷慢悠悠把这一勺放进了自己口中,随后揽过她后脑,再一次吻下来。 云织“唔”的闭眼,提拉米苏的甜甜苦苦就一起充斥进她的口腔,以及他特有的干净冷冽,大肆侵略感官。 提拉米苏里有酒,她脸色涨红,怀疑自己就是这么容易醉,尝尝味道就已经头昏脑涨,等蓝莓芝士也进攻下来的时候,她彻底失去抵抗力,迷迷糊糊还不忘了小声提醒:“反正……不能浪费。” 秦砚北很轻的笑声飘在风里,带着疏懒的磁,云织抓着衣角,心跳如雷。 最终秦砚北听话地把这两份吃完,云织探头一看,还剩七个,她留了三个推给秦砚北:“回家放冰箱里面,我明天再吃。” 另外四个,她分成两份,不太确定地抬睫看他:“砚北,太多了,我能送人吗?” 秦砚北敛了敛眸。 好啊,他翻墙来找老婆,他老婆居然要拿他的十一分之四去送别人。 虽说心里有数要送给谁,但心眼就针尖儿那么大的太子爷眼里还是透出沉郁,故作淡然地盯着云织,没说话。 距离原来的订婚日没剩下几天。 织织果然不会这么轻易爱上他。 云织特别上道,睁大眼认真交代:“一份给遥遥,另一份想给徐倾,今天大家都被关在学校里,我想给她们分一点甜。” 她手撑着秦砚北的腿,探身仰头,亲了亲他绷起的下颌,轻声说:“而且是我男朋友不辞辛苦,翻山越岭送来的甜。” 一句话点燃了秦砚北胸口那些郁结,在灼烧里变成灰烬。 他扬起眉,忍着没有把唇角翘得太明显,镇定说:“想秀恩爱,下次直说。” 太子爷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小盒子,一掀开,里面一大堆单独包装的巧克力牌子,还是特殊定制的,上头各种情话,最主要的是,一个不漏的都刻着“砚北”和“织织”的昵称,以及两个名字中间巨大一颗心。 云织简直震惊。 太子爷极其淡定地挑出四个情话最甜的牌子,往要送人的蛋糕上分别摆了一个,装好袋子交给云织,四平八稳说:“让她们吃之前,别忘了拍照发朋友圈。” 云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稳住不笑的,只觉得心里突然被塞了一大团蜜,不禁好奇问:“这些巧克力牌,本来是要做什么用?” 秦砚北盯着她,冷静回答:“晚上回公司还有一场股东会,作为会议前的甜点,他们今天赚了。” 云织懂了,她秀恩爱是隐秘含蓄的,生怕太过份。 但她男朋友秀恩爱,就这么无法无天的狂妄嚣张,直接提上会议议程。 秦砚北把云织抱下围墙,云织提着蛋糕先送去徐倾的宿舍门口,敲了门,放在旁边窗台上,没有跟徐倾面对面,只是在蛋糕盒上留了一张纸条。 ——“我们都没有童年。” ——“但我们都要儿童节快乐。” 唐遥拿到蛋糕更打了鸡血,一边咬着勺子大喊羡慕,一边贼兮兮看云织:“请问仙女,目前跟太子爷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接吻肯定的了吧,他在随良陪你那么久,你还在病中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他到底趁机欺负你没!” 云织抿唇笑,反正宿舍就两个人,也没什么不敢说:“不算太欺负。” 唐遥八卦得凑近,“啪”把灯一关,直接拉开女寝深夜话题:“他对你的好,我是亲眼看见的,说疯魔都不过分,而且根据我的经验,太子爷那一款,绝对——” 她把“重欲”两个字说得很轻,免得织织不好意思。 云织脸一红,清清嗓子:“……瞎说。” 也就是……偶尔骚气了点。 唐遥点着她脑袋:“我眼光很准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都确定关系了,早晚要到那一步,你心里愿意吗。” 云织快高烧了,这要怎么直接回答! 她捂着额头趴在桌上,内衣那里被秦砚北按过的触感又找上来,灼灼烧着。 唐遥看她不回答,就已经懂了,神秘兮兮说:“是不是没经验有点怕,没事,有我呢,我给你补补课,不管什么时候准备发生,你总得先了解一下。” 说完唐遥掀开笔记本电脑,熟练点开硬盘里的隐藏文件夹,一堆文档列表刷出来,看标题个个不堪入目。 唐遥压低声说:“其实还有视频动漫漫画,不过我们纯情织织还是不能一下子接触太过激的,先从文字开始,我给你挑几个入门级的,你先适应适应,心里有个谱。” “不用了吧——” 唐遥一脸严肃:“你信我的,好歹先存着,有需要时候可以拿出来救急。” 她本来要直接发给云织,想了想又停住,点开文档的编辑页面,把小黄文的男主名替换成“秦砚北”,女主名替换成“云织”,还特别贴心地把昵称都改成砚北和织织。 云织还真没见过这种操作,随便一瞥,就看见屏幕上明晃晃的—— 【“刺啦”一声,秦砚北扯开云织的裙子,绸缎破裂,露出少女雪白的皮肤,他掐着她腿根,让她敞开自己,黑色蕾丝边的内\裤挂在泛红的膝盖上……】 云织闭眼,脸是真要烧起来。 唐遥拍拍她安慰:“偷偷给小说主角换名字什么的是追星狗基本技能,放心,我选的绝对精品,有肉有糖有剧情,你了解一下基础知识,没坏处。” 当天晚上,纯情少女云织躺在宿舍被窝里攥着手机,硬是撑到唐遥睡着,才扯被子蒙住头,默默点开她声称绝对不会看的不良小说。 夜深人静。 她试探着从中间翻了两章,已经面红耳赤。 偏偏看到那段—— 【秦砚北舔着云织敏感的耳垂,低声引诱她:“宝宝,睡么。”】 她手机突然一震,通知栏显示一条新微信。 云织手忙脚乱点开,是秦砚北发来的一条简短语音,因为忙到深夜,声音显得暗哑,隔着听筒问她:“宝宝,睡了吗。” 当场小说照进现实。 虽说语境意思完全不一样。 但云织听着秦砚北磁沉的嗓音,加上那句想忽略也忽略不了的称呼,耳朵在被窝里红的滴血,她犹豫半天,还是很可耻地把小说又翻过一页,同时戴上耳机,把男朋友的这句问话,反复听了十几遍。 隔天一早,云织揉着发红的眼睛掀开被子,浑身发酸。 就真的,黄文害人。 - 青大一早就开放了封禁,云织跟学院请来的大师开完小灶,刚在画室支起画架,想把电影海报的单人图勾出来,就接到秦砚北的电话。 秦江川醒过来了。 云织第一反应是马上过去看看,但等冲动平稳下来,才考虑很多,虽然她是秦砚北的女朋友,但秦江川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老人,她这样不见外地积极过去,真的好吗。 她跟秦砚北的恋爱,对于感情她是有信心的,也明白他的执着,但这段关系放在别人眼里,总归是离经叛道。 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甚至谈起成长和过去,比普通还要更糟糕,正常来说,跟秦氏太子爷确实就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世界。 哪怕谈起少年时候的羁绊,也是砚北对她的拯救,救心,救命,但她…… 好像根本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他一直在不顾一切地执着,抓紧,掏出自己,而她,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给他。 云织低了低头,昨天整夜浸泡的蜜里掺进了细微的苦涩,她咽下去,还没等回复秦砚北,他又发来微信:“司机去接你,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没见了,你不想见我吗。” 云织手一紧。 下一条微信随即跳出。 “但我想。” 云织成功缴械投降,出校门上了司机的车,直奔医院,她来过一次,知道病房在哪,刚绕过走廊转角就看到秦砚北站在门外等她。 男人西装革履,气势压人,跟昨夜翻墙给她送蛋糕的少年截然不同,云织知道只有她才能看到太子爷的那一面,忍不住加快脚步,跑到他身边。 秦砚北攥住她手,拉着她就要进去,云织想起秦江川送医院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应该是跟秦震有关,她可能并不适合旁听。 我是来抱你的 第83节 是秦砚北对她全面敞开,毫无壁垒,但涉及到秦家,她自己不能没有分寸。 云织推了推他:“砚北,你先进去,等确定秦董状况稳定了,跟你谈完公事,我再进去吧,我先在走廊等你。” 秦砚北眸色有些转深,注视她几秒,在她头上按了按,沉默地走进病房,不知有意无意,房门没有关紧。 秦江川摘掉了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精神状态比抢救的时候好了不少,医生轻声叮嘱,说老爷子刚好转,还不能说太多话,要适度。 秦砚北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椅子上,黑瞳看不透情绪,笔直地跟他对视。 病房里空气冷凝着,几乎要结出水滴,半晌后,秦江川熬不过孙子,主动开口:“砚北,当年的确是我把你从桐县强行带回来的,你从那医生嘴里问出来的话,也都是事实。” 秦砚北表情没有变化,垂下眼,盯着手腕上的伤,没接他的话,直截了当问:“为什么后来改变主意,是看我活不长了么。” 秦江川浑浊的眼里动荡,许久才叹了口气,回答:“是。” 云织在门外不是有意想听,但声音丝丝缕缕飘出来,她听到那句“活不长”和肯定的答复,心口拧得发疼。 她虽然就是当事人,了解秦砚北的病情发展,但听到这么说,还是像一下子把“可能会死”和秦砚北真正联系起来。 秦江川说话还是有些吃力,慢慢道:“既然你已经知情了,我也没什么可再隐瞒的,只是你要答应我,不管秦震做错多少事,放他一条生路,爷爷也就剩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了,现在董事会都是你的人,那天那场会议,如果不是众口一词要把他置于死地,我也不至于——” 秦砚北冷笑着打断:“爷爷,我也只有一个云织,她被迷晕带走的时候,您怎么不去劝劝秦震,让他不要这么对我那么绝?” 秦江川面色黯淡,嘴唇动了动。 秦砚北继续诛心:“至于我为什么针对秦震,爷爷是年纪大健忘么?他设计车祸害我,如果不是我有准备,别说什么残废,我那时候可能当场就死了。” “再往前追溯,我们叔侄是怎么走到今天,您不记得?” 秦砚北语气沉冷,掷地有声:“自从我回到秦家,接管飞机制造生产线,他就恨不得要我的命,不就是因为我挡他财路了吗。” “秦震崇拜欧美那些龙头飞机制造商,一心只想当人家的奴隶,私下底以秦氏的名义跟那些公司签订合约,做对方的下线,用对方的技术、图纸、部件,假惺惺做出几架四不像来,再声称国内的水平仅此而已,还是必须依赖欧美,让各航空公司继续高价买人家的飞机,他像狗一样,带领秦氏从中赚取欧美公司赏的分成,不是么?” 秦江川闭上眼。 秦砚北靠在椅背上,薄薄的眼帘掀起,瞳中冷光锋利:“作为国内最大飞机制造商,秦氏一旦宣布没有能力独立研发载人客机,那就等于彻底切断希望,至少未来十年,全国在客机这一项上,都得做奴隶。” “的确,研发飞机多难,吃力不讨好,就算做不到,也很理所当然,他只想轻松赚钱,做个商人,至于什么骨气,脸面,他都不在乎。” “但很可惜,我在乎,”秦砚北直起身,看着病床上的老人,“我不想给人当奴隶,独立研发这件事他做不到,可我能做到,我有什么理由要纵容一个为了钱没有底线的渣滓?爷爷,你千方百计把我带回秦家,就是为了让我继续当条狗吗!” 秦江川急促喘了两下,秦砚北面无表情地要替他按铃,他已经自己稳下来,神色颓败。 从前他年轻的时候,也意气风发,发誓要带领秦氏为国家研发出真正的载人客机,就不用再受欧美大公司掣肘,让国家在这一领域能抬起头,不花那些冤枉钱,不受那些气。 但商场磨砺,最终还是锉掉棱角,失败太多次,他也始终没有找到能胜任的飞机设计师。 秦砚北被放逐的时候,他重病住院,管不了那么多,但等出院以后,他也没有决心把孙子接回来。 直到那年十几岁的秦砚北轻松毁掉秦氏生产基地的重要生产线,他才意识到,这个被放逐出去的孙子,是个求不来的天才。 当时秦煜已经病到无力回天,还在坚持要把这个邪性的儿子弄死,是他亲自动身把秦砚北强行带回来,让他无牵无挂,一心只做秦氏继承人,完成那个没人能做到的目标。 秦江川低声说:“你确实没有原谅秦震的理由……但至少我把云织还给你了。” “一开始你那么执着,我只觉得好笑,十来岁的少男少女,有什么深刻感情,用不了几天就忘了,后来你药石无用,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我才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我回到桐县,想去看看那女孩到底有什么魔力,然而发现……” “云织的奶奶,是我的旧相识。” 秦江川苍老的脸上露出怀念。 不止是旧相识,是这辈子真正的初恋,就算后来分开,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商业联姻,没感情的妻子再亡故,他都没能忘记过。 “当初门第相差太多,不是光有感情就能弥补的,我们这样的家庭,谈恋爱可以,哪能接受得了跟一个普通姑娘走进婚姻,就算我愿意,后面面对的阻碍和麻烦实在太多了,她的确对我没有任何助益,只能不断减分。” “她主动跟我分开,消失再也没出现过,我娶妻生子,人到老年,才在桐县又见到她,才知道,你念念不忘的云织,是她的孙女。” 秦江川摇头:“这就是我欠的债,欠她的,还欠她孙女的,何况你那时候确实已经情况危急,如果再不想办法救你,我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和希望也都将报废。” “但你已经混淆了,我如果强行把云织塞给你,只会起反作用,而且我也想试一试,你对她到底有多少情深,成年以后再重新相遇,还能不能动感情。” “云织的奶奶还记得你,感念你当初救活云织的恩情,接受了我的方案,我把你的病情,联系方式地址交给她,让她找机会给云织。” “没想到这个机会,就是她的临终遗言。” “结果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果然不管相隔多长时间,变成什么身份,中间再多人刻意阻挠,你还是会爱她,允许她把你从绝境里拉出来。” 秦砚北抓着椅子扶手,苍白皮肤下青筋隆起。 云织在门外长椅上坐着,手指紧紧搅在一起,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喘不过气,她没有继续往下听,忍着胸口的闷胀走远一些,靠在走廊窗边,指尖攥得泛白。 病房里,秦江川过转头,注视着这个从来不曾在他掌控里的孙子:“砚北,你从小过得苦,长大后的折磨也都是秦家带给你的,你憎恶秦家无可厚非,是我愧对你,可我也把云织送回你身边了。”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那么有把握,云织能把你救回来?” “不止是桐县的经历,还有云织奶奶交给我的一份日记本,以及云织写过的信——” 他放慢语速:“是七岁那年的小女孩云织,给秦砚北写过的信,信的落款,她名字不是本名,而是一个编号,十一。” 秦砚北漆黑眼睛里猛然燃起跳跃的火光,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音,他大步走到病床边,低头盯着秦江川,皱眉问:“你说什么?” 秦江川眼底的精明和歉疚交杂,没有直面秦砚北的目光,呼吸又有些吃力,缓了缓才说:“砚北,你第一次严重发病,不是知道你母亲死亡真相的时候,其实比那次更早,是我去随良出差,带你过去,当时情况突然且危急,你被送到就近的医院。” “你那次躁狂的症状更明显,攻击性很强,医生一眼没看住,你就从诊室跑出去,以你当时的情况,伤人都是轻的,弄不好就会出大事,然后你在楼外撞倒了一个小姑娘。” “我也是看过日记和信,才把云织跟她对应上。” “那年云织七岁,她所在的小学跟医院有联合活动,周末可以让学生自愿去康复科义务服务,有奖品,她那父母无利不图,既能学着伺候人,又能得东西,当然让她次次参加。” “她的编号是十一,挂在胸前,你撞倒她的时候,她的胸牌掉在你脚边被踩坏,你鬼迷心窍一样,捡起来就再也不松手,让别衣服的尖针把手扎破,流了满手的血,一脸狰狞,但最后也没伤她。” “她看你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凶神恶煞样,吓得哇哇大哭。” “你蹲在她身边,血糊糊的手去摸人家脸,跟她说……” 那年他第一次发病,疯狂又恐惧,想毁掉身边一切,却捏着七岁小女孩的脸,盯着她凶巴巴说。 “这个十一坏就坏了,哭什么。” “大不了以后,我给你当十一。”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写到想要的地方,先卡这里,明天周末多写点~ 第62章 几岁的孩子, 陌生的重病突然在身体里爆发,仓惶惊恐得走投无路时,踩坏了小姑娘编号十一的胸牌,为了不让她哭, 答应把自己整个人赔给她。 病房里窒息的沉默, 年轻男人压抑不稳的呼吸和老人百感交集的叹气混在一起, 像把之前漫长的时光扭碎,那只沾满血的男孩子的手,不停在碎片里翻搅,寻找每一丝有关于云织的, 他不记得的回忆。 秦江川脸色青白,望着秦砚北。 他这个长孙, 被从小到大的遭遇锤炼出一副铁石心肠,油盐不进, 封闭得一点余地都没有, 唯独云织,不管是小学, 中学, 大学,只要她一出现, 无论什么身份,哪个时间点,都是他的软肋。 命中注定一样。 他曾经不惜一切想把这根软肋从秦砚北身体里剃掉,但无一例外的失败。 秦江川无法直视秦砚北的眼睛,沉声说:“因为那天的意外, 你跟编号十一的小云织认识, 之后一个星期, 我每天让人送你到医院治疗,她都会怯怯地去看你,说也奇怪,连医生都有点怕你发作的状态,她居然不怕。” “不大点一个小孩儿,像模像样穿着特制的白衣裳,只要见到你,就追在你后面跑,你发作起来没有理智,几次吓唬她,她只是安安静静哭,却从来不躲。” “后来有一次,你受药物刺激,突然严重,把病房几乎毁了,医生要拿束缚带,考虑把你送精神科强制约束,是她过来抱住你的腿,跟你说了句……” 秦江川匪夷所思地摇头:“她说,你别害怕,会好的。” “那时候你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施暴者,别人才是害怕的人,但她居然告诉你,让你别怕。” “你就真的渐渐安定下来,用光力气靠在她身上,从那以后,她就成了你的镇定剂,很可惜,这是我接受不了的。” 秦江川看向窗外,脸上依稀还有当年的说一不二:“我的孙子,秦家未来可能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控制,我甚至怀疑过,她的出现是不是本身就别有目的,更何况,你发病这件事不能被外界知情,拿出去做文章。” “你情况稳定以后,我带你回怀城,你心心念念还在找她,那年我正式组织医生团队,让他们第一次对你用了特殊治疗,药物干预,让你忘了自己在随良的经历,不记得发过病,更不记得什么小姑娘,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好,至少短期几年内不会发病了。” “但你偏偏忘不了十一这个数字,不管怎么引导,好像都在你脑海里扎了根,把它当成一个印记,标签,不由自主地喜欢。” “云织之后给你写过信,都被我拦下来退回去,一直到我在桐县跟云织的奶奶见面,拿到那些东西,我才知道,云织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时间漫长,后来她自己过得也苦,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了。” 秦江川放弃一般感慨:“我想不到,你跟她在十几年里,竟然纠葛了三次,我两次干预,快把你逼到绝路,都没能改变你,你还在一步步执拗地走近她,从小到大,也只有她能把你变得正常,我服输了,我既然已经把你接回来,你掌了秦家的权,我就不希望你出事。” “砚北,是爷爷对不起你,”老人再次看向床边的秦砚北,眼底挣扎着浮出一抹残忍,“但你明不明白,我之所以今天要告诉你过去这段往事,是想让你知道……” “你的这种病,其实不能算心理病的范畴,它就是一种精神障碍。” “虽然难听,可你必须承认,你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中午的阳光很足,但病房里遮光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盏怕晃到病人的灯亮着,照不到秦砚北身上。 他一动不动,站得笔直挺拔,垂眼注视秦江川的脸。 秦江川一辈子叱咤生意场,但如今垂暮,面对这个年轻的长孙,心里不得不承认有恐惧。 他胸口艰难地起伏几下,坚持说完:“你的第一次发病,不是受了母亲死亡真相的刺激,是没有什么诱因,突然就发作的,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老人自问自答:“意味着,你母亲遗传因素的影响太大了,你出生的时候就是有病的,不用找任何外部原因,你本身就是一个被遗传的,重度躁郁症患者。” “所以我想告诉你,”他费尽力气绕了一大圈,终于道出真正想说的话,“砚北,你对下一代的遗传几率也会很大,这一点,你跟云织谈过吗?她知不知道,她如果嫁给你,以后生下的孩子也有很大可能是个病人?” “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在婚姻里,要面对一个不稳定的丈夫,还要迎接随时可能会发病,不受控制的孩子,她对你有多少爱?理智考虑过之后,真能接受得了吗?” “连我都接受不了,我在带你回秦家的时候,以为你能治好,如果早知道你会把自己逼成这样,我根本不敢让你继承秦家。” 秦砚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像停止,骨骼匀长的手在身侧无声攥住,手背苍白,血管隆得发青。 他侧过头,沁出微红的眼尾扫向病房虚掩的门,想去关紧,让云织听不见,但已经来不及了。 秦江川犹豫片刻,还是把最终的目的说出口:“砚北,云织其实没见过你真正发病到恐怖的样子,对你的病况,也没有一个完整的认识,她看见的,都是你在她面前,被她安抚拯救过,美化过的状态,所以她不怕。” “但如果,我把你这些年里发病的录像给她看看?尤其是你被强制治疗的那两次,连医生都吓得不敢跟你在一个诊室里待,你想让她直接面对吗?她看了就会知道,她未来几十年要一起生活的人,真实状况到底是什么样,她要生的孩子,也可能会如出一辙。” “砚北,你肯吗?要是不肯,就答应爷爷放你四叔一马,留他条命,别让他坐牢,爷爷保证,那些东西会永远消失,咱们秦家尽快操办婚礼,让云织嫁过来。” “她是个责任感强的姑娘,只要婚结了,过后再怎么样,她也没那么容易离开你。” 长久的凝滞,氧气稀薄到喘气困难,秦江川张口呼吸,已经趋于稳定的心脏又开始剧烈震颤,他依然死死盯着秦砚北的反应。 只是光线不够清明,他五官隐在半明半暗的灰影里,老人浑浊的眼睛看不清楚。 秦砚北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唇边翘了翘,哂笑了一声。 我是来抱你的 第84节 “人人都爱用云织来威胁我。” “都知道,没有她我活不了。” “秦董口口声声说着对不起我,最后兜了一圈,还是想告诉我,不放过你儿子,你就不会放过我。” 他缓缓俯下身,漆黑双眼盯着秦江川,已经看不出是失望或者痛苦:“不管是谁,随便怎么对我都可以,但如果拿云织来当筹码,我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去回报,秦董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能让四叔走投无路,同样的,我也能不管你的死活。” 病床上的老人嗬嗬喘气,胸腔出发出破风箱的粗哑声响。 秦砚北的身影压迫着,笼罩住秦江川的视野,声音放低,如同耳语:“云织是嫁给我,不是嫁给秦家,用不着你操办什么婚礼,她非常爱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你能想象的,不管我什么样子,她都不会改变,你有多少录像随便播,但很可惜,她看一分钟,你儿子身上的罪就会多加一等,不怕秦震在监狱里太早折磨死,你尽管来。” 秦江川攥住床单,艰难往起抬着身体,想抓秦砚北。 秦砚北瞳中冰冷,抬手按下医生的呼叫铃:“放心,不会让秦董死在我手上,云织要嫁给一个精神病人已经很可怜了,我不能再添上杀人犯的罪名。” “无论你后不后悔,秦氏已经是我的了,我不做任何人的奴隶和走狗,等国内第一架自主研发的大型客机上天试飞的时候,希望你还活着,能亲眼看见。”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那个传家的玉镯,我会让人转交你。” 医护往这边赶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秦砚北转身,离开病房之前,最后说了一句。 “秦董,我这辈子没亲缘,孑然一身,多谢你,把云织还给我。” - 云织听到一半就已经有点受不了,默默走出病房的范围,站在走廊窗边透气,后面有关童年经历和遗传的话根本没有听到。 她爷爷早逝,奶奶很年轻就独自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地生活在小县城里,唯独对她亲近,但也不是那种温存慈爱的类型,奶奶对她有期许,偶尔也会严厉,到今天她才知道,奶奶有那段往事。 门第悬殊的恋人,要走进婚姻太不容易,不是冲动的爱就可以抹平一切,即使秦砚北跟秦江川完全不同,他不会受制于任何人,但她要和他谈婚论嫁,就跟秦江川说的一样,是在给他减分。 她没有妥帖的家庭,自己也不够强大,对外提起,大多数人的反应都会是,秦氏太子爷怎么能娶她。 云织深深吸气,至少…… 至少应该等她拿到全国大赛的金奖。 等她确实在自己的领域里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位置,这样无论对谁说,秦砚北的未婚妻,甚至太太,站在他身边,都不至于那么违和不相配。 电梯在云织的左侧面,这时候“叮”的一声门打开,里面站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哭得眼睛通红,可怜巴巴抿着嘴,一看到云织就摇摇晃晃跑出来,扑到她腿上。 云织一怔,小家伙抱着她委屈地抽气,话也说不全,她弯腰摸摸他头,轻声问:“是跟家长走散了吗?” 小孩儿重重点头,问他家长叫什么,他又说不出来,一个劲儿黏着云织,张开短短的小手想让她抱。 云织无奈,蹲下身拿纸巾给他擦脸,准备哄一哄就送去护士站,小孩儿却一点不认生,软乎乎靠进云织怀里。 秦砚北走出病房,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云织,那一刻的脚步突然乱了,他刚要打电话,转过拐角就看到她半蹲在阳光倾泻的窗边,怀里温柔搂着一个陌生孩子,颊边有笑意。 心口上鼓胀到极点的那个血泡,在病房里,秦江川说了那么多的情况下他都能撑得住,但这一幕突然出现在眼前,云织耐心给孩子擦脸的轻缓动作,如同长满倒刺的利器,把他贯穿。 云织感觉到灼人视线,一抬头对上秦砚北的眼睛,赶紧站起来,没等说话,另一部电梯就打开门,方简匆匆出来,一见着那孩子,长舒口气,再一瞧揽住孩子的是云织,有些啼笑皆非:“是你啊,抱歉抱歉,我小侄子,给你添麻烦了。” “方医生?” 方简把小孩儿拉过来,跟她解释:“听说秦董醒了,跟砚北见面,我怕万一有什么话会刺激到砚北,不放心就干脆来医院守着,底下那些人认识我,就放我上来了,只是这小屁孩今天没人看,我本来带他过来是想请护士帮个忙,没想到他——” 话音未落,他就芒刺在背,扭过脸正撞上秦砚北的目光,吓了一跳:“砚北你出来了,没事吧。” 秦砚北没回答,拧眉扫了眼哭哭啼啼的小孩儿:“把孩子领走,别缠着她。” 云织直觉他情绪不对,对小孩儿好像抗拒到厌恶,她上前两步握住他手,一摸才发现凉得过分,于是用双手把他包住,想用自己体温给他暖过来。 秦砚北低头看她,把她往怀里带,扣着她腰。 力道太大,她腰间有些疼,没有挣扎,安慰地抚了抚他绷直的背。 秦砚北哄着云织先下楼回车里等他,等电梯下行,他才看向方简,低声问:“我的病,是不是彻底没有办法了。” 方简见他严肃,也正经起来,沉默一会儿说:“药物确实不起什么作用了,不过要说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mect你还没做过,这个我们以前就达成过共识,没到最走投无路,你自杀可能性太大的时候,绝对不碰。” “你也知道,mect是电休克疗法,属于比较极端的治疗方式了,处理不好,或者承受能力不够,容易造成脑损伤,记忆也会受影响,虽说英国那边针对这个有突破,但你的头脑太重要,生产线上那万众目睹的大飞机还等着你最后收尾,你不能涉险。” “再说了,有云织在,你的状态应该可以稳住,再说这不就快订婚了吗?” “如果订婚还不够,就抓紧结婚,等彻底安定下来,你就更能好转了。” 秦砚北站在窗口渗进的日光里,全身却像结满冰棱。 织织还不爱他。 甚至还不知道,他至今奢想着她会愿意嫁给他,没有取消订婚。 她很可能已经听见了秦江川的那些话,明白跟他结婚意味着什么,她是喜欢小孩儿的,而他,这辈子也许都不配让她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会遗传的精神病人。 他居然是到今天,才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如果……织织肯要他,他在婚后一定能尽力康复,像个正常人活着,如果她接受不了,他就去做mect,把所有能试的都用这副身体试完,哪怕再好转一点,他也不想让她那么失望。 秦砚北下楼回到车里,云织拉着他问:“下午还要忙吗,我今天学校没什么事了,可以回家——” 她急着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有点脸红,觉得自己这也太暗示了,又轻轻改口:“回家去画海报。” 秦砚北喉结动了动,把她揽到腿上抱紧。 “我晚上回去。” 她还这么主动地亲近他,是不是代表不在意秦江川的话。 秦砚北不敢深想,他只知道,下午要去取重新定制的订婚戒指,晚上到家,他想问她,可不可以不取消那场订婚。 南山院不是家。 他做梦,都想让她给他一个真正的家。 云织回怀城这么多天,没怎么在南山院好好待过,今天一回来,忍不住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最后停在她跟秦砚北的卧室中间,纠结到底晚上应该怎么睡。 虽说前些天都是同房,但毕竟情况特殊,秦砚北忙得根本不能睡整晚,都是陪陪她就走了。 今天晚上,是真正意义上回家以后的第一次过夜。 云织也不想,但满脑子都是唐遥那些□□里面的片段,描写实在太细致,还挂着秦砚北和云织的名,她觉得自己已经要坏掉了。 晚上秦砚北回家之前,云织紧张地翻遍衣柜,把现有的家居服都试过一遍,哪个都看着不太好,最后小心翼翼穿上一件昨晚唐遥硬塞给她的,性感纯欲款。 唐遥网购的,全新没拆过,直接给了她。 云织深吸气,忐忑地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映出的人,黑发红唇,肤白腿长,因为家居裙的剪裁,衬得腰极细胸很大,比她正常的胸围size看起来要大上一码。 她红着脸,越看越羞耻,白净脚尖蜷起,最后还是顶不住,决定脱下来换上普通款。 然而家居裙是背后拉链的款式,拉上去还好,等她想脱,拉链头却卡住,怎么也弄不开。 云织有点心急了,额角沁出汗,低头抬着手臂,拼命往下拉,心思全在裙子上,根本没注意到楼下有人回来,径直上楼,靠近她半掩的房门。 “织织。” 等听到最熟悉的那道嗓音时,云织赫然发现秦砚北已经到了门外,门板正在被他控制,徐徐往里推。 云织脸颊当场充血,想阻止已经晚了,秦砚北推门进来,一眼看到卧室里的情景。 床的侧面靠墙放着一块大号穿衣镜,女孩子这会儿正半跪在床边上,努力侧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抓着颈后的拉链头。 裙子很短,堪堪盖住腿根,奶油白的丝缎料子,极贴身地勾勒出线条轮廓,长发都绕在一边,完整露着纤秀细腻的脊背,指尖因为用力,已经泛出大片嫣红。 他闯入的一刻,她耳朵颈侧,肩膀胸口,都涌起血色。 云织来不及考虑该不该解释,身体已经不自觉紧绷起来,他的存在感太强,只是站在门口,视线凝在她身上,就如同扔下火星,到处点燃。 云织窘迫得说话都不够连贯,尽量镇定:“我……我就是,试一试,唐遥昨天送我的……结果拉链拉不开了,我没想到你会提前回来……” 啊啊啊这话欲盖弥彰啊! 要是不想穿的话,怎么会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试! 这不是越描越黑吗,明摆着是有心思想穿给他来着! 她清纯大学生的人设在男朋友面前万一保不住怎么办啊啊啊啊!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不矜持! 云织满脑子乱糟糟,赶忙把手松开,想去找个外衣披上,把这件不正经的小裙子遮一遮,身体却突然僵住,感觉到男人靠近。 她干涸地咽了咽,转头要看秦砚北,秦砚北抓着肩把她转过去,手指捏住那枚拉链头。 他指尖的皮肤若有若无碰到她脊柱。 云织手一紧,好像有细小电流从那里窜起,到处蔓延。 天已经黑了,她窗帘拉了一大半,开着床边的落地灯,算不上多亮,因为身后那道强势荷尔蒙的存在,平添上让她呼吸加快的旖旎。 秦砚北向下一用力,卡住布料的拉链就哗的打开。 后背有些凉意,云织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心跳直接飙到顶点。 因为家居裙很贴身,且有胸垫,她试的时候就……没穿内衣。 现在拉链敞开,还很滑,他一动,拉链头就几乎掉到底,接近腰的位置。 布料也软,自然地朝两边摊开,她整个脊背,甚至侧面隐隐露出的圆润边缘,都清晰出现在暖黄的灯光下。 云织头要炸了,眼前弹幕一样飞速闪现□□片段,一个比一个更过激,刺着她的神经。 秦砚北没有动,停在她身后,温热吐息缓缓俯下来:“织织,让我出去吗。” 云织耳朵滴血,不经意侧过头,看到镜子里的画面。 一身严整正装的男人身高腿长,俯身在她身后,双手撑在床上,眼帘微垂,看不出神色,忽然抬起一只手,把她的拉链重新往上拉。 速度极慢。 与其说是让她穿好,不如说在引诱她突破底线。 而且,他耳朵竟然也是红的。 云织闭了闭眼,壮着胆子往后靠了靠。 并不是……想让他走。 她却没想到,一个轻到不能再轻的允许动作,就让身后的人打开闸门。 拉链没有再往上,就停在她的腰窝,热烫的吻随即落在她后颈上,沿着骨节一寸寸向下。 云织的视线还凝固在镜子上,亲眼看着裙子的肩带从两边滑落,前面的起伏线条暴露在空气里的一刻,她紧张得闭起眼。 我是来抱你的 第85节 吻很重,触摸很轻,异常珍爱。 云织用力抓着裙子,微微发抖,感受着有什么在不受控制地改变形状。 大尺度段落在眼前一幕幕刷过,完了,前戏,这是不是叫前戏! 云织咬住的齿间溢出一点声音,慌张地去抓他手腕:“好,好了……” 秦砚北手停住,拇指轻缓划过樱桃色,他伏在她身后,沉郁灼热的目光盯着镜子里衣服凌乱的两个人,低头咬住她肩膀。 “织织……” “我会上瘾。” 作者有话说: 一副尽在掌握模样的太子其实耳朵血红 第63章 现在是初夏, 天气有些热了,云织在房间里开了空调,本来体感刚好的26度,但从秦砚北覆上来的那一刻起, 室温像陡然上升, 冷气再也感受不到, 只有一阵一阵席卷上来的热意把她淹没。 他停了一会儿,云织知道如果今天只想点到为止,现在就应该躲远,跟他拉开距离, 但她有些软塌地靠着他,垂着眼没有动。 秦砚北掌心干燥滚烫, 在不自觉加重,天生有那种无师自通的本能一样, 过电似的在她身上炸开, 向她四肢百骸蔓延。 云织满脸胀出血色,不太清醒地想, 她是不是已经错过唯一能叫停的机会了。 她喃喃叫了一声“砚北”, 混了丝不知所措的颤,像是撒娇或者求助, 不经意扯掉了最后束缚着男人的绳索。 云织忽然他被握着肩转过身,天旋地转倒下去,长发铺散开,跟他面对面。 上瘾的人更加逾矩,对她俯首, 唇上温度灼灼。 云织受到刺激, 浑身血液都要往上冲, 她半闭的睫毛间不自觉溢出水雾,本来想扭开头不看他,结果迷蒙视线再一次撞上镜子,看见自己此刻的情态。 脸色酡红,眼角湿润,薄软的裙子堆积着,完全乱了,该不该暴露在空气里的,都已经无所遁形。 秦砚北的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衬衫领口敞开,对她俯下身,而她居然在下意识抓着他短发,漆黑和白皙纠缠在一起,画面色气得她不好意思多看。 云织满心尖叫,实际上嗓子哽着,努力咽下那些不好意思听的声音。 她没受过这种程度的冲击,小说里那些形容词的描写在看的时候够让人躁动了,但直到开始亲身经历的时候,才知道文字的表述还差得很远,形容不了她现在感受的万分之一。 但不管怎么样,该取的经还是要取。 云织脑内飞过的弹幕已经从各种动作戏替换成了没完没了的“啊啊啊啊”,好不容易挑出几个有用的,慌慌张张在心里cue流程,前戏在进行中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 她咬住嘴唇,有点害怕地缩了缩,以他那个手指都不能合拢的……她能不能接受得了。 下一秒云织都是牙印的下唇就被拨开,秦砚北强硬地咬上她唇,她意识一乱,所有乱七八糟做的准备都混沌地散开,不能思考,到她不够集中的注意力完全被占据,他才重新温存下来,轻轻吮吻她嘴角。 腰间堆的裙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衬衫衣襟也散开,有什么从西装长裤的口袋里掉出来,声音很轻,云织模糊看见是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大的是纸盒,方方正正,小的是丝绒椭圆。 随后她眼睛被盖住,秦砚北抱着她往上挪了挪位置,她后脑陷进枕头里,吻描摹过她的起伏,她紧绷到神经有些痉挛,又被他耐心安抚。 云织如同陷进煮沸的海里,失重地浮沉,呼吸紧促地抓掉眼前盖着的障碍,想睁开眼睛好好看他表情。 两个人的目光在昏黄光线里碰撞,身边世界都像成了虚影,他双膝压在柔软床上,眼底很红。 “织织,”秦砚北欺凌似的把云织控制在床角,他从耳根到锁骨,却都浮着燥到掩饰不了的血色,“我想继续。” 云织鬓发汗湿着,忽然反应过来那个大一些的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这人明明红着耳朵,做的事可一点都没含蓄,他回来之前就准备了用品,即使她今天没有弄不开裙子拉链引狼入室,他也会欺压过来。 云织隐隐明白,今天跟秦江川的见面,是斩断秦砚北所有亲缘的最后一刀,从此他一无所有,看似站在高位,走上了秦氏的最核心,但他也只有孤身一个人,坎坷的人生跌跌撞撞到今天,他唯独拥有她了。 在偷看那些小说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个时刻到来。 或许有怕有担心,可没有抗拒。 她是心甘情愿的。 想和他互相交付,无论身体感情,迫切地期盼着能跟他相融,汲取和给予燃烧不尽的温度,把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冰天雪地的世界融化。 这些心意不止是喜欢,她知道,她爱上他,在对他反复心动的这些年里,其实简单的一句喜欢早就已经不够形容。 云织连最后的遮蔽也没有了,她紧紧握住秦砚北的手腕,感觉到他指尖无障碍地划过,带起波澜。 拉伸的弦在脑海里嗡鸣着,她浑身烧红,却迷蒙看见秦砚北拾起另外那个椭圆的小盒子抓紧,骨节用力到发白,深黑的瞳仁在灯下望不到底,嵌着她看不透的狂热和无望。 他跪在狼藉的被子里,忍耐着,脊背压低,固执盯着她眼睛问:“我们结婚好不好。” 能不能不要嫌他的病。 能不能不取消订婚。 接纳他的一切,让他有家可以回,给他被爱的资格。 秦砚北牙关很紧,即使心里被秦江川说的那些事实扎烂,清楚知道自己的缺陷不配让她接受和容忍,但更多请求的话也对她说不出口。 她喜欢他骄傲,他不能连这个也没有了。 秦砚北把椭圆盒子在身侧无声地掀开,下午刚拿到的崭新戒指在他紧攥的指缝间暗暗闪光。 从云织的角度看不见他动作,何况她全身心都在蓄势待发的烙铁上。 她昏昏沉沉望着秦砚北,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提婚事。 她所剩不多的冷静撑起来,提醒她中午在病房外做过的决定。 不是现在。 她还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怎么嫁给他。 让他变成那个权贵圈子里的谈资和笑料吗。 成长的过程根深蒂固,她知道自己面对他,骨子里其实是自卑的,当初动心却不敢承认,除了因为十一,不也是觉得自己跟他如隔云泥吗。 可这些小心翼翼的自卑,又不想被他亲眼看见。 她不会让他等太久,就再多一点时间。 云织眼里的水汽更多,热腾腾地摇头,勉强说:“太……早了,再等等,现在恋爱就很好,结婚……不要那么急,上次……上次对外说的那场订婚,你记得先取消掉。” 奢望被打碎。 沾着体温的戒指松了松,从秦砚北手里掉下去,隐匿进被子中间,钻石的切割锋利,在他掌心里留下血丝。 汗沿着肌理往下流,口干舌燥的难捱。 疼得青色血管盘结隆起。 秦砚北眼帘垂低,缓缓从云织跟前退开。 他拽过枕头把云织垫高,掐着细骨伶仃的腿,无视他身体已经濒临极限的状况,用冰凉薄唇对她,代替了热痛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三次元有事,回来太晚了,写得有点少,明天多更~ 真do很快很快了! 第64章 深夜的卧室里灯光缱绻, 云织深陷进枕头里,头发汗湿,小腹紧紧绷着,虚脱感还没消失, 泛红的膝盖轻微打颤, 清润的眼睛有些失焦, 无措地抱着被子,睫毛上还残留着生理性的泪痕。 浊重呼吸彼此交替着,又糅合在一起,秦砚北抬起头, 扯开被子,云织怀里一空, 茫然地抓了一下,他按住她, 用自己补上去, 填满她怀抱,随后把她从床上打横抱起来, 去浴室清洗。 洗澡的时候, 云织渐渐回了神,脸热胀得要爆炸, 不好意思跟他对视,但垂眸看见雾气里他若有若无的轮廓,才觉出这件事好像不对。 本来不是要……做到底的吗。 云织一时没想通秦砚北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都已经剑拔弩张得不行了竟然还会临时叫停,反而一言不发地俯下身那样对她。 情景和感受回闪, 在脑海以及身体里都炸开满天烟花。 燥气又涌上来。 云织耳朵烫得要滴出血, 想问问秦砚北, 可实在张不开口,她感觉到他还没平息,只是在刻意避着她,于是咬住唇,试探着把手放下去,想帮他。 然而才靠近一点,就被秦砚北攥住小臂,阻止她动作。 他忽然沉默地吻上来,铺天盖地进犯,直到她意识被掠取,顾不上去想别的,他才眸色沉暗地放开,把她用浴巾包好了送回房间,发凉的手盖住她眼睛,让她睡觉。 云织不想睡,但他体温和身上气息自带蛊惑人的能力,她抱紧他,听他声音很低地哼着以前在天窗上哄过她的那首不知名调子,断断续续的,她莫名有点想哭,身上的疲劳酸软也找上来,很快就不清醒了。 凌晨,云织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惊醒,习惯性伸手摸了一下,旁边是空的,但怀里被塞了个安抚用的小抱枕。 她赶紧坐起来,看了眼时间,离她睡着才过去一个小时,她趿拉拖鞋下床,推开浴室门看了看,里面还有透骨的冷气没散干净。 云织怔愣几秒,彻底不困了。 他……洗冷水了是吗。 看时间,应该还冲了很久。 云织走出卧室去找秦砚北,隔壁他书房的门没有关严,里面透出光,她紧几步挨近,听到里面压低的冷淡嗓音,在核对机翼零件数据。 她停下来。 秦砚北凌晨还在开视频会,音响关了,他皱眉戴着耳机,怕吵到她睡觉,声音放得很沉,她不在的时候,他话极少,脾气也差,对面应该是数据核准出了错,太子爷吐字冰凉,透着不加遮掩的戾气。 云织收回了想去推门的手,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透过窄窄的门缝安静看他,有些感受像蒙着层纱,看不清楚,但就是觉得心里很疼。 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不知道他顾虑什么,可心脏每次跳动,都在被他紧密牵扯,上上下下的难受。 云织没有打扰他工作,转身回了卧室,看手机上有一条唐遥发来的微信,估计是怕被太子爷看见,暗搓搓问:“仙女的夜生活有突破吗?” 云织趴在床上:“仙女已经被黄懵了。” 唐遥打了鸡血似的秒回:“卧槽卧槽什么情况!do了吗!全套吗!彻底酱酱酿酿了?!” “那倒是没……”云织了解唐遥是靠谱的,忍不住想稍微倾诉,于是抿唇打字,“勉强可以参考《宝宝我想要你》第二章 结尾那段……” 打完这个文名,云织已经羞耻得快麻了,刚才的冲动一冷静,又觉得太难以启齿,马上撤回。 但唐遥守着屏幕,第一时间就看见,激动地发语音:“啊啊啊啊啊可以啊云小织!不行了我已经满床打滚,我不敢脑补哈哈哈哈哈!那可是秦砚北哎我靠,他这都肯做?!他竟然还忍得住,我对他评分加一百!” 我是来抱你的 第86节 她小声问:“快说,从实招来,爽不爽,舒服吗?” 云织整个人滚进被子里,隔了半天,唐遥快急死,她才勉勉强强地回了一个字:“嗯。” 唐遥处在发疯边缘,语音里几乎尖叫:“我心脏不好了,这种突然嗑cp的感觉谁能懂!不过你怎么好像心情不好?” 云织盯着昏黄的灯:“他跟我求婚了,我没有答应,他就没多说,也没做下去。” 唐遥想了想回:“没想到太子能这么克制,这是爱惨了吧,织织,我能理解你现在不答应的原因,不过旁观者清,我是觉得,他其实也把自己放得很卑微。” “他怎么能卑微,”云织说,“他就应该挂在天上。” 无论是从前遍体鳞伤的少年,还是如今身居高位的秦氏太子爷,他都是当空明月,始终不变地俯首照着她。 唐遥笑,回想在随良亲眼所见的那段日子:“他当然在天上,但是他也在你脚边,织织,你不要把自己放低,不然他只会比你更低,要埋进土里了。” 秦砚北开了一夜的会,到天亮才结束,他起身回到卧室,云织卷着被子趴在床角睡着,眉心拧着,他把人抱起来,护在怀里,反复吻她皱起来的浅浅沟壑,等她不自觉舒展开,他才低下头,埋进她温热的颈窝。 她接受不了婚姻,只想恋爱。 再往下呢,等她恋爱腻了,没新鲜感了,是不是就会扔下他。 对于一个精神病人,她肯喜欢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对他的奖赏了。 是他贪得无厌。 如果他能好转,病情长期稳定下来,没有那么多麻烦,她也许会把喜欢延长,也许会某一天心软,愿意嫁给他。 逐渐亮起的天光里,秦砚北最后吻了吻云织绵软的嘴唇,把那枚没有送出去的戒指攥住,起身离开卧室,给方简打了个电话:“mect要做几次,多长时间,在哪。” 方简敏感地听出话音不对:“什么意思?砚北,你要干嘛?” 秦砚北手臂搭在栏杆上,袖口随着动作向上提,隐约露出小臂内侧和手掌处新鲜的划伤,有些地方还在渗血,他平静说:“尽快把治疗计划定下来,我状况不太好。” 方简头皮一炸,他跟秦砚北认识这么久,太子爷病重也不是短时间了,不管发作多严重,他从来没说过一次自己哪里不舒服,这是头一回。 “你到底怎么了!我说过,mect是电休克治疗,对身体有损伤!你没做过不知道多痛苦!不到万不得已——” 秦砚北语气很淡:“有自杀倾向,算万不得已吗。” 方简一窒,这种话,几年来秦砚北根本不会说出口,他以前有过,不止一次,不然也不会那么危险,但被他自己承认的,就无比让人心慌。 方简听得冒汗,心想肯定是昨晚出事了,跟秦江川八成也脱不开干系,他边打电话边收拾东西出门:“你冷静点,别吓唬我,云织呢?她没跟你在一起?” 秦砚北眼睑垂低,睫毛盖住瞳仁。 昨晚他确实很不好。 焦躁压下去后,是陷进黑洞的死寂。 不需要别的,一个“织织不想要他”的念头,就足够把他往死线上拖拽。 他浑身都是冷水,想回到床上抱住她,强行把戒指戴在她手上,占有侵吞,让她从里到外属于自己,他怕吓到她,就只能用疼痛压制,多流点血,就不会伤到她了。 那些喜欢,他小心翼翼捧着,分毫都不能失去。 妄想症不受控制地发作,除了当初误以为织织爱他,他所有想象都是悲观的,被她放弃,被她害怕病重遗传,被丢进黑暗里的绝望,都在不断噬咬,告诉他应该主动让自己消失,别让她为难。 他划伤自己,用工作麻痹精神,仍然在往下坠,最后是看到织织在门外不声不响陪他,才喘过一口气,不敢出去碰她,不敢让她看见他当时的脸色。 害怕她直观的认识到。 她男朋友,是一个危险的精神病患者。 秦砚北盯着自己手指上一次都没摘过的订婚戒指,冷静跟方简说:“不用找我老婆,也别告诉她,我想让她嫁给一个不那么异常的人,等治疗回来,我自己跟她说。” “这两天你把计划定好,一周之后出发,我走之前,会把集团和设计院的收尾工作都做完,不影响飞机的试飞日期。” 方简嗓子有点破音:“好,就算试飞不影响,那订婚呢?!你数数还差几天了!” 秦砚北低声笑了笑:“我的订婚取消了。” 他老婆,没有爱他爱得要命,也不知道他舍不得那个未婚夫的头衔。 她从来没有答应过跟他订婚。 所有被爱。 都是他骗人的。 作者有话说: 跪了,又是意外加班的一天,没写到原计划字数,明天双更!! 争取明天能心意相通的do上,要是万一写不到,最迟后天也该有了。 第65章 方简接管秦砚北的病这几年, 不管发作再怎么严重,他总觉得还没到绝路,尤其有了云织之后,他心里更有底, 但今天早上这通看似很平静的电话, 他彻底慌了神。 他冲下楼开车, 电话始终没挂,一边启动一边快速点开微信,想给云织发消息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结果连字还没来得及打出来, 听筒里的秦砚北就好像未卜先知,低淡语气让他神经一凛:“方简, 我说过,别找云织, 别让她知道。” 方简脖子发凉, 某一瞬都怀疑自己身上被装他了监控。 秦砚北声音依旧很稳定,听不出是个有重度自残自杀倾向的病人, 但他越是这样, 方简越怕。 他心提到喉咙口,听到秦砚北再次说:“从现在开始, 我工作强度会加大,一周之内必须处理好才能走,这个期间你都得在我旁边,盯着我的状态,不能影响正常工作进度, 我也会盯着你, 你如果擅自做什么, 后果绝对不是你想看见的。” 方简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砚北你威胁我是不是?!你是想警告我,要是我敢擅动,背着你联系云织,你就在自己身上弄出大事来,让我知道严重性?!” 他深吸气,尽量心平气和地提醒秦砚北:“你很清楚自己的症状,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悲观!” 方简已经反应过来,能让秦砚北病情失控的也就只有云织,取消订婚可能就是根源。 他急切道:“所以为什么取消订婚?是云织不愿意?你跟她直说了吗?面对面,说你等这场订婚礼等很久了!你告诉她你不想取消!想跟她结婚!无论出于感情,还是她对你病情的了解,我相信她都会重新考虑!”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有少许晨曦透进落地窗,但照不到秦砚北的身上。 他闭上眼。 如果他那么说了,织织当然会重新考虑,也许还会改变主意答应他。 然后他就又一次,用自己单方面过于激烈的情感,绑架了她。 以前他勉强过她那么多次,用恩情绑架,用他的爱欲绑架,限制她的自由,还不够吗,是织织心善才原谅他,他怎么还能再做得出那样的事。 恋爱才刚开始,提结婚本来就是他异想天开。 平等求婚的情况下,她拒绝了。 他就要拿病情,拿自己承受不了的精神,甚至拿命去要挟她非嫁不可? 只是因为他有病,所以心安理得地什么努力都不去做 ,疼痛风险一样也不想承担,就用感情来勉强她? 他不舍得。 云织有一点委屈,他都不舍得。 那种用缺陷当筹码的男人,还凭什么能被她喜欢。 秦砚北有些疲倦地直起身,对方简不再是平等对话的语气,带了明显的施压:“方医生,你的手机我会控制,你的行程我也会干预,到这件事结束之前,你没有机会单独跟云织联系,所以别天真的做无用功,别刺激我,趁我还能坚持得住。” “我不是要做没意义的冒险,”他回头望着关上的卧室门,视线停留很久,也还是忍着没有去推开,转回身,迈下半明半暗的楼梯,表情隐在影子里,看不清楚,“我不想死。” 方简本来又气又急,听到这句话,突然鼻子一酸。 秦砚北低声说:“我知道mect有多少副作用,但我不想死。” “我还想……” 他轻不可闻地喃喃。 “跟她有一辈子。” 方简这会儿已经风驰电掣把车开到南山院c9门外,放弃抵抗似的叹了口气,鼻音浓重说:“……mect对人损伤大,不能保证一定有效果,但目前来说,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国内也能做,技术都挺成熟了,不过我希望你能抽出时间去趟伦敦。” “英国方面的研究所对这个是全球领先,最近有点进展,他们弄出了一个预治疗模式,强度比真正的mect要稍好一些,就是为了不同身体情况的病人能预先测试耐受力,还有最重要的是,虽然要承受的没有减少,但预治疗造成的损伤,基本是可逆的。” “做一次预治疗,砚北,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 云织醒过来的时候,秦砚北已经不在家了,床头照常放着他手写的纸条:“最近忙,公事太多了,你别生气,等我一段时间。” 云织捂了捂额头,怨自己睡得太沉,他进来她都没感觉到,她抓紧时间跑下楼,盼着还能赶上,但客厅过分安静,只有郑阿姨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头出来,笑眯眯说:“起来啦,秦总让我按你口味做了早餐,快过来吃。” 她心沉下去,转头问:“阿姨,他吃了没有。” “吃过了,胃口挺好的,”郑阿姨不敢不听秦砚北的交代,这会儿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尽量演技自然,“他就是公司事情太多,一大早电话不断,怕吵着你,七点多就走了。” 云织放不下心。 从昨天晚上开始,说不清的不安就在加重,今早看到纸条和空荡荡的房子,那种感觉就冲到顶峰。 砚北这段时间虽然看起来状态正常,但他毕竟没有痊愈,又很敏感,她没有答应结婚,是不是说得太生硬了,他会不会一个人想太多,以为她是不愿意。 云织吃不下东西,把手机攥得发烫,她顾不上自己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自卑心,给秦砚北打了个电话。 她想跟他解释几句,就算可能性很小,她也不能让他因为这个暗自难受。 听筒里响了一阵,秦砚北才接起来,云织听得出他在外面习惯性的声音冷寒,但对她说话,还是压得沉缓,很温柔:“宝宝,醒了。” 这个称呼一出云织就有点上头,她忽然又担心自己这样随便打电话是不是太不成熟,干扰他工作,抓紧开门见山地说:“砚北,昨晚你说结婚的事……” 那边似乎有点响动,随即他就走到了更安静的地方,还不等云织问他说话方不方便,他就带着一点笑意,截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提结婚,是我怕你没有安全感。” 云织一怔。 秦砚北的声线裹挟着微微的电流,往她耳朵深入钻:“那种时候,我不知道还能跟你承诺什么,所以就求婚了,是临时起意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他口吻实在太过寻常,温存的安抚的,没有任何异样。 云织却没有松口气的轻松感,反而心口在不自觉抽紧,小声问:“那为什么你当时会……停下,我不是真的要拒绝你,是因为我觉得我现在还——” 秦砚北再次打断,快到像是唯恐她说下去。 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狂澜,只是短暂一刻就被掩饰。 “停下是因为,担心太突然了,你没准备好,织织,我不想让你受伤害,至于结婚,本来就是那么一提,你不用当回事,跟它没关系,你更不需要和我解释。” 他笑了笑:“才正经恋爱几天,谈婚论嫁太早了是不是,你别吓着,之前那场订婚是我为了留住你,现在我们又没这种问题,早就该取消了,就是太忙,没顾得上。” 我是来抱你的 第87节 男人的状态自然到挑不出毛病,云织没有机会插话,他声音又沉了沉,甚至带了点难得的逗弄:“小阿织特意打电话来问我这个,是不满意我昨天晚上的表现?还是说,你其实做好了准备?” 云织被他说得脸一红,磕磕绊绊控诉:“你……你正经一点!” 这还让她怎么好好谈结婚!再说下去,简直像她真的对昨晚叫停有意见,在跟他……跟他求欢似的。 秦砚北果然正经起来,听筒里有丝隐隐的鼻音:“嗯,听你的。” 他突然又开口,玩笑似的问:“织织,等以后……我再求婚,你会答应吗。” “我会啊!”云织怕再抢不上话,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当然会!”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就隐隐传出其他人的低语声,恭谨叫着秦总,说的是她陌生的专业术语,语速很快,听得出忙碌焦急。 他的确忙,凌晨都要开会,集团和即将落地的飞机都等着他亲力亲为,云织更多话就不得不咽了回去,这会儿拉着他谈情说爱,也太添乱了。 秦砚北在挂断之前静了很久,最后跟云织说:“我最近可能要连轴转,很难回家,你要是在南山院住的孤单,就回学校,过几天我还需要出差去一趟伦敦,时间不能确定,不会太久……” 他顿了顿,再次跟她保证:“我尽快回来,你等我好不好。” 云织舍不得,莫名心里酸疼,他又低声重复了一次:“你等等我。” 知道那边很多人,云织忍住情绪答应着,反复叮嘱他照顾好自己,等电话真的挂断,屏幕还没等黑下去的时候,学院负责人就打过来,让她准备好个人材料,这两天大赛主办方要统一安排去办签证。 大赛出结果之后,要在英法意三个国家巡回展出,像云织这样必定位列前排的热门年轻画家,到时候需要一起出去参加画展,主办方这边就提前做准备了。 云织尽可能让自己时间被填满,争分夺秒画完后续的两张电影海报,交稿过去的时候,整个剧组主创沸腾,激动的专门拉了个群,好像全世界繁花似锦,但她始终心不在焉,一旦空闲下来,所有心思全在秦砚北身上。 从那天以后,他一次也没回过南山院,见面变成奢侈,但每天的电话和微信雷打不动,云织听得出来,他很累,身边一直有人,好几次还在飞机制造基地里,噪音极大,他磁沉的声音被扯碎,她还是很贪婪的听,不愿意挂。 云织每天都会收到秦总助理的行程报备,她没告诉过他,她其实去看过他很多回,每一次他都被人群簇拥,脚步匆忙,神色冷峻,她没有靠得太近打扰,就是远远张望几眼,努力做个懂事女朋友。 直到看见飞伦敦的航程信息,她才忍不住。 下午四点的飞机,秦砚北提前打来电话,让她放心,怕她再多说什么似的,很快就挂了。 当时云织就在机场外面,看着秦砚北的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攥了攥手里的机票。 是,为了能在他出国前跟他好好见一面,她想进vip候机室,宁愿高价买了一张飞伦敦其他航班的机票,但她签证还没下来,学校那边说了,就算是加急,也要再等两三天。 等送他走,她就去退票。 云织知道她这样不太懂事,临行还在给他添麻烦,但她很想……实在很想他。 秦砚北一路上沉默得过分,车里空气冷凝,同行的几个秦氏高层大气不敢出,偶尔瞄一下他有些消瘦下去的侧脸,惴惴地降低自己存在感。 这次行程是临时决定的,秦震跟欧美公司的合同分崩离析之后,作为掌控全球飞机制造市场的几大公司自然坐不住,不可能甘心放掉中国这么大一块肥肉,以英国科伦公司牵头,就在飞机准备试飞的重要关头搞事作死。 这次秦总亲自过去,也是为了给整个国内飞机制造行业立住威。 秦砚北按了按胸口,有个小小的指环形状在衬衫上凸出痕迹。 是一枚女戒。 他面无表情坐在车里,没有人知道他太阳穴的神经在受多大折磨,因为怕被她敏感地发现端倪,太久不能见她,病情只能靠那些根本对他杯水车薪的药物控制。 效果不大,就得看情况加量。 加量了,副作用就成倍。 方简已经提前去了伦敦准备,预治疗时间定在两天后,这段时间,他靠着她的照片和语音苟延残喘活着,却还死扛着不放弃的,想让自己像个人,能重新站到她面前去。 初夏,秦砚北衬衫袖口系得一丝不苟,把里面层层叠叠的伤痕掩盖住。 车开进地下车库。 停车前,秦砚北不动声色地又吃了一次药,合着眼,牙关咬住。 想见她…… 车似乎停了,旁边很多人说话,高高低低,刺着神经。 太想见她…… 他耳中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流的声音,汹涌混乱,激得骨节胀疼。 发疯的,想看到她,想抱她。 直到有声音小心地在耳边说:“秦总,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该上楼了。” 秦砚北脸色如常地睁开眼,除了眼底血丝不能完全藏起,其他看不出丝毫不妥,长腿迈开,手里随便提着西装,手指却不为人知地攥紧。 vip候机室里冷气充足,已经没时间再休息,秦砚北目不斜视地走向登机口,云织本来做好冲上去的准备,结果一看同行七八个高管,而秦先生气势压人,脸色冷得结冰,大步走过,她只捕捉到一个侧影。 云织攥紧包,心跳疯涨,目不转睛盯着他。 秦砚北手背抵唇,低头咳了一下。 他感觉到口腔里有淡淡血腥味蔓延开。 但已经分不清是药物刺激,还是牙无意识咬得太紧。 神经在暴跳。 他快撑不住理智。 想她,想抱紧,亲吻,想摁在墙上或者沙发里,什么地方都好,想拥有想进犯,想把她据为己有,想深深闯.入,欺负折磨,逼她爱他。 压抑不住的念头一秒比一秒更重的蹂.躏着。 到最后才意识到。 织织是不是根本没想他。 见面都是奢求。 秦砚北往前迈开一步,登机口近在咫尺。 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在逼近。 他自嘲地翘起唇角,心却在滚油里满是裂缝。 他已经幻听到,以为织织就在身后。 秦砚北再次迈开,他踏过这条分界线,就会跟织织越来越远。 然而下一秒。 那道脚步不管不顾地扑上来,从背后紧紧把他抱住。 时间像是定格。 周围所有目光望过来,秦氏一群见惯风波的高层目瞪口呆。 女孩子纤细的手臂绕在男人腰间,用力收紧,她跑太快,还喘着,有一点细微的哽咽,轻声跟他说:“能不能……晚一分钟走,让我抱抱你。” 作者有话说: 跪了,对自己手速太高估,二更字数太多,现在还有一半没写完,就算写到三点估计也搞不定qaq 抱歉,今天先更这些,明天努力一口气写到do,一起更吧。 第66章 [一更] 云织一直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跟秦砚北亲密, 说不清是怕被围观难为情,还是骨子里的自我怀疑太深。 但这次她什么都没想,眼看着秦砚北的背影要消失,冲动地只想抓紧时间跑过去抱他。 云织耳朵很红, 感受着周围的注视, 底气也不太足, 环抱的手就有点用不上力了。 她刚一松,秦砚北就一把扣住她手腕。 云织惊了一下,他太凉了,皮肤温度低得离谱, 她急忙抬头去看他,这么近的距离, 才看清这几天他好像瘦了很多,下颌线过分凌厉, 垂低的睫毛下头有淡淡阴影。 “砚北……” 云织想问他身体, 但旁边就是秦氏的高管们,她怕说多了对他影响不好。 如果是以前, 秦砚北现在应该转过身回抱她了, 他从来不管周围什么环境,在哪都为所欲为, 只要他一贴近,她就能压低声,跟他好好说几句话。 但这次,秦砚北只是扣了扣她的手,侧过身低头看她一眼, 云淡风轻似的问:“织织, 你怎么来了。” 他反应镇定, 理性,是秦氏名副其实的掌权人,不是需求她的大猫。 云织嗓子哽了哽,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来捣乱的幼稚女友,很多话突然都显得很不合时宜,她难受地呼了口气,保持着笑眯眯说:“我……来送你。” 秦砚北另一只手在身侧狠攥着。 他从前方玻璃门的反光里盯着自己,他瘦了,扣紧的衣袖里都是伤,眼睛估计很多血丝,只要跟她面对面,她可能都会发现。 马上就要忍不下去了。 精神好像有了实体,在耳朵里发出随时要塌陷的尖锐警告声。 那些歇斯底里叫嚣着想对她做的事,只要他克制不住回身抱她,就都会成真。 他现在一脚踩在决堤边缘上,顶不住她的刺激,他稍微放纵自己一点,今天就肯定走不了了,治疗也做不成,他会彻头彻尾变成一个精神病,再一次强迫她。 她只是来送他的。 他不能做过分的事。 “现在送到了,”秦砚北视线有意掠过墙上的钟点,吐字平稳,“要是没其他着急的事,织织听话,该回去了。” 云织手指缩得更紧,坚持问:“你身体怎么样,是不是病了。” “没有,”他冷静答,“就是时间紧,有点累,别担心。” “那就好……我给你添乱了。”云织低下头,从他的钳制里把手抽出去,慢慢退开,让他走。 她一抽离,秦砚北的神魂也像被她一点一点从躯壳里拽出去,他听出那些委屈失落,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有多混蛋,他垂眸定定盯着自己的手,极力控制,但还是在她完全离开他身体的时候,反射性地回过身,把她揽进怀里。 只抱一下就放开了。 手揉着她的头,往自己肩上压,腕骨很轻微的在发抖。 四周糟乱的人声里,他声音稳定,外表冷峻沉着,实际却像抓着最后一根浮木,求救似的低声问:“……就只是来送我的吗。” 云织鼓起勇气探出壳的脑袋,已经在若有若无受到的冷落里缩了回去,闷闷地点头。 这个拥抱实在很短,秦砚北始终也没让她有机会看清他。 云织怪自己太冲动,调整好情绪,伸手轻轻推了秦砚北一下,重新弯起眼睛,跟他说:“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我也急着回去,以后不会干这种事了。” 我是来抱你的 第88节 云织挣开他手臂,挥了挥手往出口走,忍住了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直小跑到候机区外面,确定他看不到了,才停下脚步,绕到一块展板后面,盯着他身影慢慢消失在登机口。 最后一刻,他似乎回过头,明知什么都没有,还是那么笔直地站着。 一直到飞机滑行起飞,云织才心神不宁地走到值机柜台,原本是要退票,但在话说出口的前一秒,她又退了回去,鬼使神差给学校负责人打了个电话,确定好后天签证能拿到,随后就去办了改签。 改到后天的航班。 等办理完,她才茫然空荡地坐在旁边椅子上弯下腰。 又冲动了,她到底改签干嘛…… 来机场他都不是很欢迎,难道她还能默不作声去英国吗,那就不是惊喜,是她可能会受不了的冷淡了。 不但不能去,他出国的期间她还应该少出现,少联系,免得影响他正事。 想着秦砚北刚才的反应,云织道理都懂,但还是闭紧眼睛,俯身把额头垫在手臂上。 她承认。 现在她就已经很难受了。 朝夕相处黏在一起的时候,她以为她的感情是细水长流,可以不着急的慢慢发酵,只要配合他就好了,到今天,她才终于看透了自己。 原来别人印象里的温柔内敛都是假的,其实她那么需要炙热的东西,对方刚冷下来一点,她就要承担不住了。 她根本不是无欲无求的,她的感情也不是风轻云淡。 对秦砚北的爱意在身体里默默扎根生长,在她正视自己内心的这一刻,已经铺天盖地。 她不想克制理性,她想要秦砚北爱她,毫无保留,没有顾忌的,热烈肆意的爱。 - 方简接机的时候,一看到秦砚北的状态心跳差点停了,冲上去抓住他手臂,旁边人太多,他憋死了也不敢擅自多嘴,紧盯着秦砚北的表情。 不对劲,绝对出问题了。 正常来说,他情况再差,也不会糟到这个程度。 秦砚北表面看着除了生人勿近的冷,倒是没什么太反常的,但方简一对上他的眼睛就能确定,他内里已经崩了,要换别的病人,早就不能这么全须全尾站着。 “研究所那边都安排好了,”方简低声说,“你状况不好,公事先放一放,或者让随行的那帮人去解决,你马上跟我走,实在不行就提前做,别耗着了,我怕出事。” 方简之前还心存侥幸,现在是真的怕了。 秦砚北神色冷淡地拨开他:“放不了,必须我自己去,不先把这边的问题处理完,国内的试飞就会受影响。” “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去面对那堆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方简气急败坏,“拖几天又能怎么样!好歹等你稳定下来!” 秦砚北直凛凛注视他:“就因为怕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被我老婆看见,我把她从机场赶走了,我稳定不下来!治疗原定时间不变,我现在去把公事做完。” 方简一口气上不来:“现在就去?休息都不休息?飞机就那么重要?!秦砚北,都什么时候了,你高尚什么!” 秦砚北笑了下,他眼窝很深,透着精神塌陷下的偏激和狂。 “我不高尚。” “我自私的要死。” “我要让那架飞机上天,谁拦着谁就别想好活,我只不过是……” 他只不过是。 想给她一个很小的求婚礼物。 方简被秦砚北的人二十四小时监控着,没有什么人身自由,他已经不在乎了,度秒如年地等在研究所里,终于在隔天下午等回秦砚北。 比接机时候更不敢靠近的死气,他以前只在那些多次自杀未遂,疯狂自残的患者身上见过。 秦砚北下车的时候脊背还笔挺,等跟着方简走进单独的诊疗室,门刚关上,他就脸色惨白,甩上洗手间的门,手抓着水池边剧烈呕吐。 思念,自责,疲倦,针锋相对的压力,药物反应和精神折磨把人往更深的绝望里推。 方简砰砰砸门,最后一脚把门踹了,站在黑暗里的男人缓缓直起身,下颌上的水珠滴进衣领里,回过头问他:“我这种病,是不是最多只能缓解,不可能痊愈。” 方简哑口无言。 他又问:“遗传几率很大,会影响孩子,没办法规避。” 方简眼睛红了。 秦砚北声音很碎:“她那么好的姑娘,要跟我这样的人,我还惹她生气,在机场面对面都不敢,只有昨天下飞机,她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之后就不理我了。” 他不太清醒地喃喃:“她已经不理我了……等我回去,她还要我么。” 随后又嘶哑地自问自答:“不会,她要我干什么。” 方简也要崩溃了,他突然发狠抢过秦砚北的手机,直接点开微信置顶就给云织拨去语音通话,等待的提示音里,方简第一次有种会死的恐惧感,黑暗里疾步走过来的男人能把他碾碎生吞,几乎把他腕骨捏断,就为了抓住手机。 挂断的前一刻,云织接通了,有些沙沙的柔软嗓音响起:“砚北。” 她口中的一个名字,就是一条束缚的锁链,把已经走到极端的人绑住。 秦砚北无意识一般狠狠捂着方简的嘴,骨节分明的五指张开,扣住他脸,强硬地拖着往外走,方简挣扎不开,就这么被他当死狗一样控制着扔出门外,随后他低下头,喉咙里压着沉闷的咳,哑声答应。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怕掉了,两只手同时握住,却因为手指不稳,指尖碰到了挂断。 云织这两天基本没有主动联系他,今天他打过电话,她当时在上课没接到,等看见的时候已经是伦敦那边的工作时间,而助理发来的行程上,又清晰显示着他要去跟英国公司谈判。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回拨。 国内已经是深夜了,云织看着才通话两分钟就结束的语音,心里的慌已经顶到咽喉。 太多细枝末节的证据都在告诉她,秦砚北不对劲,昨天她出了机场一直心悸,不止是难过失落。 她联系了秦砚北的助理,以及之前经常接送她的司机,把能问的都问过了,还拿到了佐证,确定英国这边确实是有紧急公事。 一切都好像很合理,但她就是莫名害怕。 云织看着微信对话框,直接给秦砚北回拨了一个视频邀请。 研究所诊室漆黑的卫生间里,秦砚北用冷水反复洗脸,让自己尽可能清醒,推门出去找到光线最昏暗的墙边,接通视频。 云织一看见他鼻子就酸了。 她忍着情绪问:“忙完了?你现在在哪?” 秦砚北喉结动了动:“在酒店,刚回来。” 诊疗室里的陈设确实跟酒店很相似,只是色调偏白,不仔细看,一般发现不了差异。 秦砚北贪婪盯着屏幕上的人,她在家里的床上,身上卷着被子,长发和睡裙领口乱在一起,大片白皙映在灯光下。 隔着屏幕,万丈高空和山川河海,两个人四目相对。 云织忽然把自己这边的镜头转换,变成了后置镜头的拍摄视角,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脆弱,秦砚北压抑的声音断续不清:“织织,别换,让我看看你。” 云织尽量稳住情绪,手上停不下来的截图,他因为急切,靠镜头更近,眼睛里刚吐过而淤出的红斑无所遁形。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可能暴露,秦砚北闭眼,在匆匆挂断视频之前,低哑跟她说:“乖,睡吧。” 云织心脏跳得剧烈,屏住呼吸,回看刚才的几十张截图,手指触摸秦砚北的脸,但某一刻她目光突然顿住,快速把截图放大,看到秦砚北身后墙壁上挂着一副油画。 画家她不认识,画面却是上世纪欧洲医生抢救的内容。 正常酒店,会挂这样的画吗。 云织紧张地坐直,打过去又问了一遍,秦砚北没接视频,换了语音,仍然是相同的回答,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变着方法追问,他都不会改变答案。 而接下来再打过去的语音,都是这次随行的助理接听,说秦总去开会了,结束就会立刻联系她。 托词!借口! 云织意识到那些预感不是她的杞人忧天,可能真的出事了,她立即联系方简,但方简始终关机。 云织一夜没睡,隔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按方简名片上的地址赶去了他的心理诊所,助手客气说:“方医生几天前就去了英国,那边好像有一个躁郁症的专项研究。” 云织心脏猛地被掐住。 英国,怎么可能给这么巧。 “有没有他联系方式!” 助手给出的电话和微信,跟云织掌握的相同,助手又解释:“方医生出国前叮嘱过,他在国外期间可能有一些涉密研究,不会开手机,失联是正常情况。” 云织像是失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心理诊所。 到这个时候,她不可能相信方简出国跟秦砚北毫无关系。 方简提前去了英国,随后砚北就到了,他一切反应看似合情合理,但每一样都不像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病情加重了是吗,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已经严重到需要去国外治疗,怎么能把她当成不相干的人瞒着! 云织给秦砚北打过去的电话变成了自动应答,他录下的声音低沉温缓:“织织乖,有任何事马上联系国内助理,他都会第一时间给你解决,别怕,等我回去。”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 她当然可以还效仿上次,假装自己受伤,假装遇到麻烦逼秦砚北出现,但如果现在他真的在病重期,又怎么受得了更多刺激了。 如果她连出了什么事都弄不清,只是不断逼问,用自己威胁,就是在给他雪上加霜! 外面阳光鼎盛,云织却全身发冷,她咬住牙,咽下所有慌乱,指甲深深压进掌心里。 云织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学院老师,得知签证已经送到了学校,她立即回学院拿到,到宿舍收拾了最简单的行李。 飞机是中午起飞,她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冒失的决定,如果没改签,买不到这一班,还不知道会耽误多久。 趁还有时间,云织没去机场,而是直接叫车去了秦氏总部大楼。 往前追溯,所有她觉得不正常的开始,是那天在医院见完秦江川,是不是她离开病房门口之后,秦江川又对砚北说了什么,才会一路歪曲到今天。 云织事先问过助理,秦江川已经出院,上午回了集团还没走。 她手心都是错乱的红印,按得热痛麻痒,停车后,她快步跑上台阶冲进集团大门,保安不认识她,拦住她询问的那一刻,云织的目光猛然凝固。 她定定看着大堂侧面墙壁上,巨大到从上至下的那副电影海报。 因为比例放大,原本很小的一个画家名字,也变得无比突出显眼。 这幢大楼里寸土万金,象征着国内最高的飞机制造产业和民航领域金字塔顶,大堂里经过的男男女女都是行业精英,而这幅海报,就堂而皇之的挂在这里,受所有人瞩目。 她站在门口,看得见自己的名字印在那里,后面似乎还有手写字体。 云织张了张口,忍耐着说:“我是秦砚北的女朋友,我有急事要见秦江川。” 她话音刚落,正好有一个年轻男人经过,诚惶诚恐地跑过来:“云小姐是吧,我上次见过您,秦总不在,您有事吗?” 我是来抱你的 第89节 保安顺利放行,云织顾不上回应,径直一步一步走到那副海报前。 男人手写的字嚣张跋扈,风骨凌然。 画家云织。 是那些大大小小奖项的获得者。 是秦砚北的女朋友,未来太太,爱人,心肝宝贝。 年轻男人在旁边道:“秦总亲手写的,整个集团都会背了,谁要是说句太太厉害,秦总那边就能赏个笑脸,您是没见着他晒幸福的——” 云织脑中嗡鸣。 她手腕轻轻颤抖,手指用力攥住,让自己稳定。 到底是哪一天,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含笑写下来的。 一个会在集团里大张旗鼓张贴这些字的男人,会因为忙,就一面都不能跟她见,会因为机场人多,赶时间,就连抱她一下都吝啬吗?! 云织的心不断下坠,掉进深涧,她不敢耽误时间,冲上秦江川所在的二十层办公室,有人来拦,她第一次毫无客气礼节可言,一门心思只往里面挤,在得知她是秦砚北的女友后,防线不得不松动。 她跑进那间办公室,急喘着一把推开门,秦江川背对她坐在皮椅上,而他对面,是大块投影屏,上面正播放着一段录像。 画面明显有些年头了,镜头微微摇晃,但清晰记录着年幼的秦砚北是怎样发疯把医生打伤,神色阴冷狰狞,小小年纪毁掉整个治疗室。 接下来是少年的秦砚北。 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经年不忘的惦念里,曾经把她拉出深渊,一身染血的少年,不惜皮开肉绽甚至骨折,也要挣脱病床上的束缚,砸碎药瓶,攥着锋利的玻璃,一面不要命的划伤自己,一面横在别人脖子上。 他还在冷笑,神色阴戾,收音很差,沙沙作响:“我要去找她,拦着我就死。” 后面一次次被困住,他一次次表露出更激烈的暴虐感和攻击性。 视频剪辑的都是最直观残酷的画面。 秦江川转过头,他大病过一次,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态,微笑着问:“我千方百计带回来的这个孩子,就像个魔鬼,是吧,别人的躁郁症大多是抑郁和亢奋交替,就算有危险,也不致命,但他不一样。” 他行将就木。 对秦砚北既愧疚又憎恨,想让云织怕他,也想让云织救他。 他不带感情的陈述,让云织认清事实,自己去给秦砚北宣判。 “他两者都很极端,会伤人,发作起来让人害怕,还有衍生出来的妄想症。” “你深入了解过这种病吗,他会遗传,你们的孩子也可能是这样,他却执拗的想跟你结婚。” “这病根本治不好,他就算去了——” 云织耳中充斥着视频里的刺耳声音,秦江川的评价,和她自己血流心跳的轰鸣巨响。 秦砚北的脸,从小到大的,以及两天前看似冷淡分别的,都在她眼前反复回闪,变成碎片剐着人最疼的地方。 云织胸口缓慢起伏,在屏幕光影的变幻里,一字一字问:“那天在病房,你跟他说这些了?” 这一句问话还算平稳,但紧接下来,云织的情绪就被粗暴划破了缺口,激烈涌出来:“你跟他说……我还没见过他发病最严重的样子,就像视频里这样?!” “告诉他他的病有遗传概率,我会很介意,现在接受他,只是因为还不够了解?!” “是不是还说过,以他这样的情况,我不会跟他结婚?!” “结婚”两个字是当头棒喝,像一盆刺骨冰水蓦的泼下来,云织声音哽住,愣在原地,太过用力攥紧的手指失去知觉。 他写下的未来太太,爱人,那天晚上他明明已经要抵入她的身体,却强行停下来说想跟她结婚……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临时起意是吗,他是真的,已经把求婚放在心里揣了很长时间。 他不满足于恋爱,不想只要男女朋友的关系,他的情感比她更长更重,在她认为两个人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实际上对于他来说,已经一个人走过了太久。 他从年少时候就为她执着,重新相遇就早早动心沦陷,却被告知他的爱意是妄想,被她拒绝推开,甘愿做个她失明失聪期间的替代品。 好像她才刚开始正式恋爱。 但秦砚北已经挣扎深陷多年。 两个人一直在错位,她以为彼此合拢的时候,却离他真正的情感还有很远。 她站在起跑线上,觉得跑得很努力了,可他早就等在终点,等她发觉,等她能朝他狂奔过去。 是不是在她顾着矜持,低头自卑,对他慢悠悠不急不缓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害怕,怕她不知道哪一天就半途放弃,不把通向他的路跑完。 云织嘴角咬破,眼睛通红充血,忍住了没有掉眼泪。 秦江川皱眉:“我说得有错吗?” 云织哑声说:“他发病的样子我现在见过了,那又怎么样?你们都怕吗?我只觉得心疼,他为什么会病到这么重,难道不是你一步一步强逼着他,才让他走到今天?!” “你今天提前知道我来,特意放视频让我看见,是想通过我把他逼到更绝的地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儿左右他的人生!” “我还没跟他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病以后会有什么影响,我不在乎。” 云织即使是激烈时,声音再哑,也还是柔软的,但这些软的内里,又像铸满铜墙铁壁。 “我只要秦砚北,他病重也好,像以前无家可归也好,身上再多危险,不确定,我都无所谓,能不能有孩子,最不值得一提。” 她盯着投影屏上那个血淋淋的少年,纤瘦身体站得笔直。 “我是他的软肋,你们都想利用,可我更是他爱人,是我在感情里胆小,缩在壳里太久了,变成你们把他推向绝路的工具,以后我就守在他那,谁也别想再伤他。” 云织转身离开办公室,秦江川在后面闭上混沌的眼睛,手里摩挲着那个被秦砚北退回来的玉镯。 他的孙媳很好。 是他从始至终,都不配做爷爷。 云织在走廊里按住墙,困难地喘了口气,叫车直奔机场,她控制自己不要慌,不能再浪费一点时间,进候机厅等待起飞的时候,她把秦砚北的视频截图再次拿出来看。 一见到他苍白消瘦下去的脸颊,她坐在角落里,泪抑制不住的掉,掉了就擦干,专注去看他背后露出的少量环境。 云织再去网上找英国所有能治疗躁郁症的机构,一个一个翻图片,但能查到的有限,她求助方简的助手,助手支支吾吾,说她也不太清楚。 云织直接在问答平台上高价悬赏,求英国任何相关机构的内部图,无论什么都可以。 上飞机前,她仍然没有看到贴近的答案。 直到飞机起飞,她也没拿到秦砚北确实在英国接受治疗的证据,一切都只是直觉,都是她千丝万缕勾在他身上的预感。 从来没有那一刻,她这么害怕失去,心里疼得蜷在座椅里,望着窗外云层,一动也不能动。 他平静,强势,镇定,看起来若无其事,绝口不提自己满是坑洞的心。 他只是怕真的变成别人嘴里的精神病人,怕她接受不了。 那个在她看来应该挂在高空的人,一直在低头俯首,求她垂怜。 他从未被爱。 连她,也没有给他足够对抗伤害和恐惧的感情。 她为了那些不自信,把他一个人放在黑暗里,甚至临别前,她还推着他快走。 高空之上,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云织用帽子挡住脸,泪顺着下巴滴在胸口上。 她跟他都是孤独干涸的。 靠彼此热烈的爱生存。 飞机降落的时候,云织连一个目的地都没有,她列出了英国几大知名机构,准备挨家去找。 天色已经暗了,云织站在陌生异国的机场外,她知道,砚北之所以不辞辛苦特意来英国,应该是决心要做mect。 那种……会造成脑损伤,随机性的记忆缺失,只为了能让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可以像一个正常人活下去的电休克疗法。 没人比她更清楚,电击是什么感觉。 云织叫车,跟司机报上其中一个机构的名字,哪怕快一分钟,就多一点找到他的希望。 从飞机上开始,秦砚北的微信就再也没有回过,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开始了。 云织心口疼得缺氧,靠在车窗上用力呼吸,手机这时候突然震动一下,她惊惶低头,看到问答平台有了几条新回答。 她立即点进去看,其中一张图片扎在视野里。 类似的房间,类似的油画,连床摆放的位置都如出一辙,但具体地点是一长串陌生英文,根本不在她已经找到的那几家范围里。 “这是英国不对外的精神问题研究机构,得有渠道才进的来,基本全是重症,来了就知道,有些病再先进的医疗手段也没办法,天天有人自杀。” - 方简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在往外冒,冷气充足也无济于事,他紧盯着身穿白色病号服,沉默坐在窗边的秦砚北。 mect的预治疗在下午已经结束了,历时并不长,前后加在一起不到半个小时,但人是全麻的,无意识地推进去,电流通过大脑,束缚人的意志。 秦砚北醒来二十分钟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这么沉默的走到窗边坐下,定定看着外面。 方简某一刻有种感觉,他是在看南山院窗外的那个玻璃温室,在看云织给他种的那棵树。 做过电休克的病人,记忆残缺是必然反应,但秦砚北可逆,他就算暂时不清醒,24小时内也会恢复过来。 这混乱的24小时,就是秦砚北的危险期。 他不像别人那样做完了就空白,很听话,他现在每个细微动作,方简都觉得心惊肉跳。 “砚北,你跟我说两句话。” 秦砚北慢慢回过头,眼瞳漆黑,没有一丝光,声音哑到吐字吃力:“织织在哪。” 方简听到他问云织,长出一口气,以为没大事了,于是哄着说:“她还在国内等你。” 秦砚北说:“她逃了,她不要我。” 方简一愣,腾的站起来。 秦砚北意识混乱,他的生命停在云织从他身边逃离的那一刻,她没有接纳过他,没有跟他在随良形影不离,没有恋爱接吻,他只记得自己被彻底抛下。 “她怨恨我,可我想去找她,”秦砚北垂着眼,盯着自己手腕内侧和小臂上的伤痕,“我活着,对她就是威胁,我放不了手。” 方简头皮炸开。 秦砚北骨节清晰的手握住窗户把手,寻常地拨掉锁扣,打开,漫不经心似的往下看,眼底却血色斑驳,眉拧着,水迹在半掩的睫毛间无声渗出,过份英俊冰冷的五官被湿痕切割。 方简面如白纸,他知道有极少数的病人会在这种治疗以后突然病情加重,但没想到会发生在秦砚北身上。 他不知道秦砚北跟云织的感情过程,一旦说错就会激化。 秦砚北看似落拓疏懒地靠在已经打开的窗口边,方简扑上来拽他,但秦砚北的力量绝对不是他能抗衡,他厉声叫着外面的医护拿束缚带。 我是来抱你的 第90节 秦砚北甩开他,脊背对着打开的窗,窗外只有稀疏几根栏杆,方简相信,如果秦砚北想,这些根本挡不住他。 方简再次大吼叫人,他想捶死自己,为什么要图清净选十层以上的轻症病房!为什么没有提前把窗户加固! 几个医护冲进来,试图控制秦砚北,其中一个急促说:“抱歉刚才有点麻烦,一个中国姑娘突然闯进来,要见秦先生,在八楼被拦住了,耽误了一点时间。” 医护总共四五个,欧洲人高大魁梧,却近不了秦砚北的身。 他不稳定时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半眯着眼折下窗边的木制壁灯,尖锐断口放在手里,身后就是不堪一击的洞开窗口,底下数十米高空。 危险,癫狂,求生欲极低,做得出任何事。 方简呆住,突然破音:“……拦住他!等我,等我两分钟!” 他转头冲出去,等不及电梯,跌跌撞撞跑到八楼,循着声音大步狂奔,直到看见那个根本没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他几乎失声。 明明没报希望,只是心存幻想的来试试,等真的确定身份的这一刻,他一脸眼泪。 “云织……” “云织!” 云织正在用不够熟练的英音跟人吵架,脸上都是急疯的怒色,听到方简的喊声猛然转头。 她脑子极其清醒,又在某一瞬觉得混乱到一片朦胧。 她跟着方简跑上楼,一声一声狂烈的心跳震着肺腑,说不出话,连喘气都极力忍着,径直闯进那扇打开的房门。 分别不过几十个小时。 却恍如隔世。 云织看着窗边的那道颀长身影,一群医护如临大敌,有人捂着流血的脖子。 准备好的针剂已经递到跟前,要给他注射。 然后云织撞上了他的眼睛。 她慢慢走进房间,脚步越来越不受控制,踉跄着扑过去,挤开周围所有障碍,把那个被夜风贯穿,冷成冰的人死死抱进怀里。 他高大凌人,坐在窗台上,满身都是脱轨的攻击性和死气。 跟他相比,她纤细到像是一缕影子,打开的手臂怀抱很小,但仍然踮起脚,用体温拼命把他包裹住。 拥抱紧到窒息,云织低低喘着,声音都堵在嗓子里。 不用束缚带,没有打针,秦砚北背后就是高空,手里的利器缓缓掉在地上,他安静下来,嘶哑问:“织织,你怎么会来。” 上一次在机场他这样问,她答他,我来送你。 这一次。 云织埋在他冰冷的颈窝间,哭声从一点点压抑的低音,到不再顾忌的放肆宣泄。 “我来抱你。” 她像搂住自己的全世界,跟他心脏的跳动贴在一起,回答他。 “秦砚北,我来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昨天半夜突发胃痉挛进医院了,对不起大家。 后面还有一章 第67章 [二更] 秦砚北俯身让云织抱着, 呼吸很重,极低的喘,这两句话跨越了他被挖走的时间,像一场黄泉路前最奢侈的幻境。 方简大气不敢出, 浑身冷汗浸透, 知道秦砚北的安危是保住了, 他示意让几个医护趁机出去,打手势表示受伤的那一位他们会负责到底,等人走后,他蹑手蹑脚靠近两个人, 想出其不意把窗户关上。 不然那扇洞开的窗口,他一看就胆战心惊。 秦砚北的手臂始终还在身侧, 指节攥得很紧,没有回抱面前的人, 但方简想要关窗, 就必然会贴到云织旁边。 他一挨过来,秦砚北像齿尖滴血的头狼被闯入领地, 抬起眼狠狠看他, 受到威胁般一把拥住云织,把本来就紧到要相融的拥抱压得更用力, 骨骼碰撞,酸疼相抵,但又填满了空洞一样,不再放开。 方简快精神衰弱了,飞速关窗户拧上锁扣, 撤离危险区, 站得稍远一点, 才觉得终于活过来。 他清清嗓子小声提醒,其实是说给云织听:“砚北,你刚接受过预治疗,mect对人脑的影响你应该知道,会影响记忆,你现在记得的……云织要逃开你,没有你她才过得更好那些,都不是真实现状,等过了24小时就都会慢慢恢复过来,你别被干扰。” 云织这才明白秦砚北为什么会坐在窗口,攻击所有要阻拦他的人。 在他心里,虽然从来没有宣之于口过,但始终是埋着这样的念头,没有他,也许她过得更好。 意识混乱的时候,他求生欲薄弱,为了这个,想让自己消失。 云织一路赶过来的冷静在这一刻七零八落,她张口咬住秦砚北的颈边,用了劲,应该很疼,秦砚北却沉溺一般,按着她后颈往下压了压,让她咬得更深。 云织以前就了解过mect,坐飞机的十来个小时里也把相关资料系统地学过一遍,听到他的损伤可以恢复,她紧绷的腰背才软下来。 这种时候,病人需要适当地被唤醒。 云织抚着秦砚北的脊背,鼻音浓重说:“逃开你,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砚北,后来你找到我,把我救出来,我们在随良有一套房子,每天住在一起。” “你是我从十几岁开始就喜欢的人,我认出你了,拜托你做我男朋友。” “后来你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你未来太太,你现在不能不承认。” 碎片式的画面跟着云织的描述挤进秦砚北脑中,他太阳穴剜疼,沁出的汗润湿她鬓发。 云织没有强行说下去,用手给他把汗抹掉,亲了亲他低垂的眼睫。 治疗做完以后,还有一种安神镇定的药需要吃,之前方简想尽办法也没成功,换云织来喂,无论什么秦砚北都照单全收。 只是他仍然过度沉默,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织,眼底幽黑深沉,血丝浓重。 云织回头红着眼眶问方简:“我们今晚必须要住这儿吗?” 方简摇头:“不用,你一来,砚北已经基本稳下来了,再观察一个小时,如果没有其他激烈的反应,就可以回去,我在研究所附近准备了一套小别墅,都打理好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有。” 他瘫坐在椅子上,劫后余生地长叹:“真的吓死我了,我没想到砚北对mect会是这种反应,你如果没来,我不敢想会出什么事,如果砚北有个万一,我拿什么还。” 云织寸步不离看着秦砚北,手盖在他眼睛上,想让他尽可能睡一下,她稍微回忆自己被电击时候的感受,心就剜着疼。 她今天再晚来一点,都可能失去他。 云织不能想,胸口痉挛着难受,不管方简还在不在,她踢掉鞋蜷到床边,把自己缩进秦砚北怀里,攥紧他腰间的衣服。 之后观察的一个小时,秦砚北状态很稳定,因为云织始终守在他旁边,他也没有表现太过激,除了不说话之外,看起来基本正常。 等可以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方简才想方设法找到个机会,悄悄跟云织说:“我得提前跟你说好,砚北今天肯定是不好应付,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很平稳,等回到住处就不知道什么样了,24小时危险期,你确定……能跟他单独相处吗。” 云织隐隐听出方简话里的深意,轻声回答:“我确定。” 方简怕她不明白,干脆直接说:“他有攻击性,也代表着精神亢进,他又把你看得太重了,这次把自己逼成这样,是受你影响,所以这个状态下,他对你……会有过分行为,他可能欺负你,没有太多理智。” 云织没有停顿,再次说:“我确定。” 方简缓了缓问:“那为什么,你还要取消跟他订婚?他那天早上跟我说这个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完了。” 他拿出已经重获自由的手机,点开给云织看秦砚北跟他的聊天记录,和发过的那条朋友圈。 “我老婆爱我爱得要命。” 朋友圈里,是戴着婚戒的十指紧扣。 而秦砚北的左手中指上,订婚戒指从未取下。 云织低头压住酸到胀疼的鼻尖,哑声说:“我反悔,不取消,我就是他未婚妻。” 她声音很轻,说的不太连贯,尾音还没讲完,手臂就被握紧,往后面一带,她额头撞在坚硬胸膛上,随即被箍着腰制住。 方简是趁秦砚北去签出院单的时候找云织说了这么几句话,眼看着触到阎王逆鳞,他都不知道哪来的手速,飞快把刚才买来,偷揣在兜里的一个小盒子塞进云织的口袋。 云织感觉到了,一时没分辨出是什么,就已经被秦砚北抢走注意力。 研究所本来提供了轮椅,以免病人做完治疗后身体虚弱,但秦砚北看都没看,就那么一言不发地把外套给云织裹好,后面的帽子盖住头,原地将人抱起来。 云织跟他面对面,现在大帽子遮下来,视野挡了一半,她被秦砚北双手托着,固定在胸前,他手上力气很重,拨着她的腿,让她环在他腰上。 云织现在对他予取予求,埋头盖住脸,额头压在他肩上,就那么乖巧地用纤细双腿勾住他腰,跟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动微微颠簸。 进到车里的时候,秦砚北除了动作上占有欲强,其他反应依然稳定,话极少,沉默得过分。 云织认真听着方简在前面的各种叮嘱,耳中声音从清晰到含糊,最后只剩下心脏的震颤声。 别墅不大,很精致的一个独栋,离研究所不到十分钟的车程,方简带人住在斜对面的酒店里,这栋房子只给两个人住。 下车前,云织理性说:“放心,我会盯紧他,有任何问题马上联系你。” 到这一刻,云织认为自己还是能保持清醒的,但几分钟后,别墅的大门在她身旁缓缓关闭,客厅里灯还未开,只有窗帘间透进的路灯和月色。 初夏,伦敦还没有太热,房子里也温度适宜,然而就在简单的眨眼之间,空气里犹如被抛下亿万火种,在同一时间顷刻点燃。 云织的帽子被拂下,微凉的脸被迫抬起,她来不及说话,秦砚北凶狠的吻就落下来,噬咬侵吞,占据她的唇舌。 她脚步错乱地后退,脊背靠在墙上,有什么装饰硌着蝴蝶骨,她微疼闷哼,一点脆弱气声换来更重的掠取,热切交换,唇舌缠绕。 有滚烫的手掌垫在她身后,怕她撞疼,却向里扣着,要深入骨髓。 云织说不清为什么会流泪,在黑暗里仰着头,双手环上去抱住秦砚北脖颈,急迫地给他最明确的回应。 她仍旧没有真实感。 好像面前的人只是她还在南山院里睡着时候见到的影子。 她甚至有错觉,她是不是根本没来英国,他真的要一声不响离开她,她连挽回都来不及。 这样的疼密密麻麻扎在心上,云织丢掉所有矜持,更迫切地抱住他。 秦砚北轻轻扣着她咽喉,湿润双唇分开一线,他声音低得磨着耳膜:“你追过来,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云织喉咙里辛辣:“是。” 他就这么在一片漆黑里扼着她的呼吸,温柔的掌控的,手指却一寸不松:“mect是最后的办法,连这个都对我不起作用,织织,我好不了了,我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云织一句都听不下去,攥紧他的手腕:“秦砚北,我不管是精神障碍,还是情感障碍,都无所谓,你不需要那些药物和仪器治疗,你有我。” “你有我就够了!”她突然控制不了情绪,在他臂弯里溃败,“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明明什么都很好!你不会有危险,你不可能自残自杀!你信我……” 她止不住颤抖:“你信我能救你,以后那些药都停了,不准再吃,无论再有什么新的疗法,你想都不用想,我就是……我就是你的医生,你让我负责。” 我是来抱你的 第91节 体温在升高,细密的汗从鬓发里沁出来,灼伤人的吻再次半强迫地压下攻陷,咽掉她后面的话。 她迷蒙觉得嘴唇肿起,唇角被厮磨着再到耳垂,外套被拽掉,里面上衣是拉链的,被热燥手指弄坏。 云织仰起脸,生理性的泪顺着眼尾往下滑。 秦砚北哑声说:“你喜欢孩子……” “不喜欢,”云织抓着他短发,斩钉截铁,“我喜欢的只有秦砚北,就算你的病是遗传的,更多的原因难道不是从小到大受的那么多苦吗,我不想你的人生还没感受过多少甜,就被新的怕占满,我不要孩子,要你。” 她那么多小心翼翼的内敛,不愿意言说的自卑,在这个人用命做抵的在乎和珍视面前,都被打碎。 她想最直白,想把心里沟沟壑壑的爱意都让他看见。 胸口太烫了,牙关合拢的微微痛感像电流穿过脊背。 秦砚北把她托起来,视野渐渐适应黑暗,能看到彼此的眼睛,他盯着她问:“能不能不止是喜欢,能不能,再多一点。” 云织长发黏在脸颊上,哭着问:“爱够不够?” 她又说:“还有一辈子。” 衣服凌乱,有什么滑下去,更多暴露在潮热的空气里,云织睫毛被湿气蒙住,但他眼底汹涌的灼热太亮太疼,刺得她满心酸楚甜蜜。 秦砚北的世界被割裂着,一半是现实,一半是幻象,想死在云织爱他的这一刻,就不会再被放弃,又根深蒂固认为,被爱本来就只是他被通上电流,跌下窗口时候的奢望。 她是他的人间。 也是他的妄想。 头痛欲裂,神经都在纠葛着发出剧痛,但心被裹住,就算他下一秒就会从高空摔下,永远从她人生里抹除,这一瞬间也克制不住为她沸腾勃发,什么都可以不顾。 秦砚北抓住云织半挂在手臂上的外衣,碰到口袋里面被方简做贼一样塞进去的那个盒子,他低头深吻她,当做垂死的放肆。 “老婆,我想要你。” “不想停在外面。” 云织闭上眼,抓乱他衣襟,向自己拉近。 这片稠热的空气里,她甘愿燃烧成灰。 浴室雾气模糊,水滴顺着玻璃流下,镜子在外面,只能照出模糊的剪影。 云织握着秦砚北伤痕累累的手腕,是她根本不知道的时候,他每一次差点离开她的证明,她被高温裹挟着,分不清睫毛上是水是泪。 她靠着湿滑的玻璃,像从头到脚融化。 浴室水流声在她耳朵里渐渐消失,她湿漉地往被子里深陷。 所有残存的意识都在心潮激荡里浸泡得酸软,她到处滚烫,断续的声音沙哑,不断流着泪。 却也不是真的哭,是承受不了的本能反应,想用眼泪替代更多不可抑制的泛滥。 直到眼前世界模糊摇晃成一片凌乱的虚影,她在异国的深夜里,被他发疯抱紧,完全占据。 作者有话说: 被锁哭了,就真的已经极其含蓄了,还要怎么改qaq 第68章 零点已过, 窗口嵌着一条缝隙,窗帘拉紧,有夜风鼓动边缘,泄进隐隐约约的月色, 短暂倾倒在床的边缘, 照亮狼藉的被子。 云织明润的眼睛失焦, 睫毛被一层层的泪黏成缕,唇微微张着,艰难汲取氧气,脸颊蔓延到全身的红泛着热度, 反衬得皮肤釉白,在投映进来的光线里泛出薄薄一层光。 越来越失控, 她肩膀深深压进枕头,那些柔润的光也像被打破捏碎, 在止不住的呜咽声里引燃, 肆意爆发。 她的手被翻转过来,汗湿的十指紧密相扣, 掌心的纹路贴合, 恨不能把那些线条打成解不开的死结绑在一起。 云织视野里晃着大片的光点,隐约注视着秦砚北的眼睛。 里面好像有泪, 岩浆一样滴落在她脸上,溢出来的光又烈又狠,像要把人毁坏侵吞,也烧着万分悸动,彻底脱离束缚的疯狂, 想把最深处的心挖出来, 鲜血淋漓的, 跳动着交给她。 云织已经精疲力竭,但他俯下来着迷地吻,颈间挂着的那枚女款婚戒垂低,一下一下冰凉又炙热地蹭着她。 她觉得自己可能也疯了,其他一切全成了空白,周围什么都可以消失,只想抱紧他,让他为所欲为,冲撞这片摇摇欲坠的夜色。 云织隔着水光看他眉眼间的汗,被咬出血痕的嘴唇,筋络暴起的颈边有她指甲不小心留下的长长印子。 肌理膨张紧绷。 野欲的性感里还混着一脚迈进鬼门关的绝望。 云织搂住秦砚北,羞耻的界限好像都被蚕食掉,她在他耳边一下一下的抽噎,迷蒙着无意识说爱他,换来他完全丢掉理智。 被抱回浴室去善后的时候,云织酸软得抬不起眼,秦砚北不厌其烦地低低叫她,“织织”和“老婆”都叫,也不为了让她回应,就沉浸在最简单的称呼里。 云织听见他问:“你怎么敢一个人跑这么远的。” 她想起那十几个小时的紧张,鼻音很重:“再远我也会来,秦砚北,你要是再有事瞒着我,自己硬扛,宁可做那种伤身体的治疗也不告诉我,我就——” 狠话讲不出来了,他扣着她后脑重重亲吻。 云织固执起来也很难搞,精神了一点,抓住他肩膀:“你别想着含糊过去,幸亏是做了预治疗,能恢复,如果你直接做正式的mect造成脑损伤,记忆随机删除,真不怕把我忘了?” “不可能,”秦砚北不让她说下去,就着淋漓的水把她抱起来,“那些年秦江川快把我大脑挖出来了,都没能忘干净,现在我全指望你活着,要是敢忘,就等于死了。” 云织听不了这种字眼,生气瞪着他,秦砚北看她这么鲜活,像已经从小小的壳里拼命钻出来,更心疼,后怕她出国路上会碰到危险,在这之前,她还被孤孤单单放在学校和家里。 “对不起,”秦砚北拥着她,“那些天在外面忙,我无时无刻不想回家,你在学校的时候我去看过你,不敢走太近了,一跟你面对面,我就肯定控制不了行为,怕会走极端逼着你跟我订婚。” “在机场的时候我精神状态已经崩了,再不走,估计就撑不下去,”他埋进她颈窝,自嘲似的苦笑,“你抱我之前,我满脑子想见你,等你真来了,我连回头都做不到,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结果你连信息都不愿意给我发。” 云织点头:“我故意的,我出机场的时候就想过,既然你反应冷淡,我就不跟你联系。” 秦砚北捏着她脸,力气有点重了。 云织听他说这么多,当时那些失落已经没了,沾水的睫毛颤了颤,抿唇承认:“但是没舍得。” 秦砚北给她洗得细致,云织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慢慢红着耳朵放松,任由他照顾,她多多少少有感觉,知道他好像体温又热起来了。 疲倦找上来,她不太清醒,靠着他有点昏沉地睡着,躺回床上以后做了很多散碎的梦。 梦里都是秦砚北各个年龄段的脸,最后他坐在十几层楼的窗台上,背对着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朝她笑了一下,眷恋地盯着她,向后仰靠,整个人跌进夜空。 云织凌晨突然吓醒,心脏狂跳着喘不过气,手一摸满脸是水,她慌张地撑起身,叫了一声“砚北”,急忙往旁边够。 没人。 床是空的。 云织愣了两秒,冷意猛地从头直灌下来,汗几乎瞬间就湿了睡裙。 她仓惶去找床头灯的开关,胡乱按亮,昏黄光线照亮陌生的卧室,到处空荡,只有窗帘还在被温和的风吹着,一下一下浮动。 一见到这样透着空气的窗口,云织就被恐惧淹没,她赤着脚脸色煞白地扑到窗边一把扯开。 窗开得并不大,不过是很窄一条透气的缝隙,绝对不可能容纳一个高大男人。 她颤巍巍松开,用力喘着,转身跑出房门,站在走廊里眼眶通红。 “秦砚北……” 云织嗓子像被掐住,明明想大声喊他,结果只挤出一点哽咽的气音。 她怎么能睡着! 他24小时内都是危险期,现在连一半还没过完!她跟方简说过一定会盯好他! 云织正要往楼下跑,突然听到隔壁卧室里好像有轻微的响动,她急忙推开门,里面是黑的,但浴室的门口有一线亮光。 她什么都顾不上,直奔那扇门,光裸的脚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手抓住门把就往下一压,急切地推开,随后细密睫毛颤了颤,在一片冰凉的水汽里怔住。 男人侧身站在冷水里,肤色冲刷得苍白,肌肉线条因为某种亢进而收紧隆起,他眼帘半垂,水线沿下颌淌着,布满新旧伤口的手臂血管清晰,在往腰线以下放。 满屋的水再冷,也抵不过一处的热。 云织彻底愣了,后知后觉的脸色爆红,那些还盘踞在脑中的惊惧都凝固住,被眼前的情景渐渐烧化。 她眼窝发酸,这才有精力发现自己两腿在发抖,手脚早都没了力气,有些地方不能启齿的酸胀。 秦砚北随手扯过一件浴袍,尽量掩饰住身体状态,大步赶到云织跟前把她搂过来,让她光着的脚踩在他脚上,随即意识到她刚才几分钟里经历过什么。 “我在……”他哑声说,“别怕,我没消失,我活着。” 云织额角抵在他猛烈跳动的胸口上,手指用力绞着他浴袍松散的腰带,发梢上汗湿的还没干:“你吓我干什么,我真的害怕……” 她劫后余生,崩溃地又把他推开:“我醒过来看不见你,窗还开着,你的危险期没过,你知不知道我当时——” 云织情绪激动,不想直视他眼睛,本能的低下头,结果一眼撞见他被她无意中扯散开的浴袍,嚣张的祸水这下一点遮掩都没有了,直直对上她。 虽然该做的刚做过,但云织还远远没到面不改色的程度,她耳朵充血,一时都不知道是该为自己虚惊一场哭笑,还是该在初次的晚上直接堕落在他身上。 “你怎么……”她声音很小,有点控诉的问,“特意来隔壁房间洗冷水,自己……自己弄。” 是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哪里不满意?! 秦砚北再次上前把云织揽到怀里,手掌抚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低低说:“我到现在还不能完全分得清现实和幻想,我在里面的时候,确定我得到了,等你安安静静睡在我身边,我就好像随时要醒过来。” “一醒,我就在坠楼,你根本没来找过我,”他闷声笑着,“都是我自欺欺人的。” 秦砚北手指穿进她长发,揉着后颈:“我今天想法偏激,还会很病态的亢进,你太累了,我想让你休息,但是这幅身体控制不了,越怕,想要的越多,我离你近了,怕我勉强你。” “织织,你不要把我当个正常人看,”他拧眉要求,“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记得我是个不安全的病人,随时提防我过激,你不能对我没有防备心,不然我——” 云织贴在他身前,打断他,仰起脸问:“一次不够是吗。” 鼓胀的心脏在她开口的时候被握到裂开。 浴室里的灯不够亮,水温很冷,浸着她干净纯粹的眉眼,她哭过太多,惊恐情动的,都是为他,现在眼尾还红着,唇微微肿起,脖颈锁骨上很多大大小小的红印。 她看着秦砚北说:“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云织密密的眼睫垂低,抬头生涩地吻了吻他滚动的喉结:“分不清是不是现实,那就继续,一次不够,就到你能分得清,确定自己被爱为止。” 她尾音落下,面前没有理性可言的病患就已经重重掐住她腰。 唯恐是一场幻想,他伸手拽过没拆封的浴巾撕扯开,一层层堆在宽大洗手台上,托起她,吐息炙灼,带出肺腑里燎原的热意。 云织咬住手背,肩胛若有若无顶着背后的镜子。 她眼里都是混乱的光影,忍着喉咙深处的语调。 我是来抱你的 第92节 秦砚北手指分开她红润的嘴唇,压进齿关里,轻轻拨着,他垂眼紧盯着她的表情,着魔般低喃:“老婆,别忍,再大点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7 23:15:28~2022-07-09 01:2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2个;weiran0329、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一笑、nniav□□ 2个;唔开心一点嘛、平行悖论、evermore、kkkkkioni、weiran0329、5001683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澜澜lan宝~.~ 38瓶;是钟子吖 20瓶;(oi_io)白白白、浪漫至上、馒头喵 10瓶;山野万里、cookieee 9瓶;y 6瓶;难书 5瓶;莓油玛尼、最甜小橘、老火柴 3瓶;喜欢夏目友人帐 2瓶;请给我买布偶啊、生哥睡了没~、星空坠入深海、撒花撒花、毓瑾硫年、灵落、林不林.、缘缘不圆、kkkkkioni、奇奇超可爱、若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云织记得最后被抱起来, 有什么堆积到极点,隐秘的大肆引爆。 再后来她没了印象,仅有的精力被抽空,脑中好像只剩空白, 知道他在, 她就没有顾忌地把自己放软, 陷进黑暗。 云织没再做梦,睡得很好,她睁眼的时候腰腿酸软,轻轻舒了口气, 觉得这次其实也不能算纯睡,应该是顶不住刺激晕了。 ……就很丢脸。 云织抓紧被角, 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唐遥给她的那堆小说里有一本叫《老公你轻点》。 里面开篇第一章 就描写了女主初次就被她那个凶残老公直接弄晕,这还不止, 她老公特禽兽, 本来就大小惊人,女主晕完他又给硬生生搞醒, 女主泪流满面求饶, 往床边爬,被攥着脚腕扯回来变本加厉, 甚至搞进医院。 而且问题是,主角名字被改了,男女主就叫秦砚北和云织。 就……代入感极强。 她严重怀疑是唐遥审查不严,才给她发了这本内容明显有点过激的,一度给她造成心理负担, 她半夜偷翻的时候, 看得瞳孔地震, 默默担心自己以后要经历的。 何况秦砚北现实中的个人条件,比小说里描述的有过之无不及,确实……惊人。 在真正跟他走到这一步之前,她的每一次愿意,都是飞蛾扑火式的决心,尤其昨晚,他处在不太受控的病态里,就算再过激都有可能,她吻他喉结的时候,就已经心甘情愿做好了会受伤的准备。 但事实上,无论初次还是她追到浴室里的意外,他再疯,她感受到的也都是稠厚的爱意,除了最开始会容纳不了,到后来就成了不断挑战阈值的纯享,昏过去纯粹是体力不支。 是她杞人忧天,她老公才没那么禽兽。 环在云织腰间的手臂紧了紧,看出她醒了,把她揽过去小心地翻转过来。 云织一动才觉得全身清爽,看来她没意识以后,他又仔细给她打理过了。 云织调整呼吸,尽可能让自己表现镇定点,抬起眼看他,一晚上过去,秦砚北眼里的血丝不但没少,反而加重,他半垂着眼帘,不想让她看出来,揉揉她后脑:“难受吗。” 云织答非所问:“你是不是没睡。” 秦砚北哄她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一见她郑重急切的神色,还是咽下去,“嗯”了声,实话回答:“不放心你,也怕真睡了,再醒过来就什么都没了。” 他慢慢抚着她脊背,把她往上提了提,抱紧:“是我不好,昨天太自私,没控制住,对你过分了。” 不等云织说话,他就扯过被子把她卷住,怕她跑了似的,扣着人往怀里压,低低说:“以后不会了,别生我气。” 云织酸甜交杂,知道他仍然患得患失,就把自己也往他胸前挤,贴到不能更近了,才仰脸亲了亲他下巴,耳根热着,小声安慰:“不能怪你,毕竟尺寸这种事……你也控制不了。” 她咽了咽,诚恳表示:“要不以后……我争取体力更好点,免得你自责。” 两句话说完,空气短暂的凝结几秒,秦砚北突然扣着她脸颊压下来,把她往枕头里按。 别墅临街,云织迷糊听见了外面的车声,再看窗帘间的天色,应该快到中午了,比她刚醒那会儿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她提心吊胆了那么多天,难得松弛下来,抓着秦砚北,逼他闭眼再睡会儿,他坚持起来哄她吃饭,等两个人慢悠悠吃完,她才强迫他重新躺下睡觉,等确定他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终于肯拉他起床。 手机放在床头桌上,被调了静音,云织翻开来看的时候,方简继昨晚加上午的近百条轰炸之后,又发了十来条提醒,他心急火燎,找秦砚北也没胆,只能把一切沟通寄希望于云织。 云织刚想回复,手机就被秦砚北拿过去,他扫了几眼上面的记录,按着语音淡声回了一句:“有事直接找我,别烦我老婆。” 他关掉屏幕,目光转向一脸无辜的云织,被她咬破的唇角敛了敛:“你这一天跟他发的,比一个月给我发的都多。” 云织拖长音:“那之前我们联系少,到底是谁的问题。” 秦砚北沉默,把她从床上拎起来进浴室,就像在随良那段时间的日常一样,让她坐在洗手台边,慢条斯理给她仔细洗脸,亲她沾着乳白泡沫的唇,眸色沉郁:“我的问题,你换种方法罚我,吃方简的醋,太说不出口了。” 云织忍笑忍得脸酸,在他有些刺手的短发上按了按,把泡沫蹭到他绷起的下颌上,弯着眼说:“谁让我心地好,看在你认错态度不错的份上,罚你……” “罚你在今天,”她嘴角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认真看他,轻声说,“正式拥有一个未婚妻。” 云织没有忘,今天就是秦砚北原定订婚的日子,要想赶回国内,去怀城办订婚宴肯定是不可能了,但仪式从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她跟他本来也不需要观众和别人的见证。 秦砚北手机上倒数的日子在今天凌晨走完,屏幕上当时给了他提醒,他看了很久,关掉删除,在云织面前绝口不提,怕自己得寸进尺,给她压力。 他踩在刀尖上,捧着他好到不像真实的珍宝,唯恐哪一步再踏错,让她对他失去信心。 直到这刻,她笑眯眯直视他,主动给了他一个望眼欲穿的答案。 云织瞄了眼外面墙上挂钟的时间,方简叮嘱下午要去研究所做个全面检查,24小时危险期过了,如果检查也没事,才能算彻底放心。 她记得昨天从研究所回别墅的路上,匆匆一瞥看到路边有一家奢牌珠宝店,她想等会儿早点出去,找机会踩踩点,最好能趁着砚北做检查的时候溜出来买一枚戒指,让他有订婚的真实感。 他一直戴着自己买的那枚不被承认的,摘都不肯摘,她看着心里很不好受。 云织还没回神,嘴唇就被吻住,果香甜腻的泡沫在空气里飘开,她手撑着大理石台面,手腕轻抖,被他环抱着加深。 舌尖刚刚触碰,楼下大门就响起巨大门铃声,此起彼伏地按,方简的嗓子要扯破,声音顺着窗户窜上来:“我说——都快一天了,能不能让我见一面!” 方简全凭一腔热血,等真的如愿见着秦砚北的面,才摸着脖子有点发凉。 他偷看一眼云织,好巧不巧撞上她发红的耳廓和颈边几块浅淡印子,心里连喊了几十个卧槽。 他知道自己这是触太子爷哪片逆鳞了,赶紧咳了咳解释:“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吗,再说时间快到了,外面有点下雨,车已经停楼下了,什么时候出发?” 云织当然越早越好,秦砚北攥着她手,目光掠过窗外天色:“你们开车,我跟织织走过去。” 别墅跟研究所距离不远,步行最多二十分钟。 云织积极答应,她怀疑秦砚北是看透她想走路的心思才会这么说,走路比开车好,更方便她确定往返珠宝店的路线和时间,免得他检查做完,她还没结束。 雨不算大,突然下起来的,天色阴得有些厉害,但也只是过眼云,等晚点雨停,自然就会散开。 云织丝毫不觉得这种天气有哪里不好,她被秦砚北绕在臂弯里,黑色伞面完全倾斜,脚底踩着很小的水花,溅在挨得很近的两只鞋尖上。 简单的几步路,她幸福到舍不得走太快。 这条街上除了研究所,主要是独栋别墅和一些高奢门店,行人不少,多数都行色匆匆经过,偶尔有人侧目,关注这对轮廓出众的情侣。 云织怕秦砚北淋到雨,努力往他怀里凑,尽量让两个人的身体都在伞底下。 雨水温凉,他体温却热,肆无忌惮地往她衣服里浸。 他忽然压低声问:“累不累?” 云织好笑:“这才走了多远,我没那么——” “今天不一样,”秦砚北侧头看她,靠过来几乎是耳语,“走路不难受么?” 云织乍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咬唇怒视,微翘的眼尾有抹薄红,很快她注意力被前面珠宝店的巨大logo吸引,克制地多看了两眼,若无其事勾住秦砚北的手,低头观察他的戒指。 他应该喜欢这种含蓄的简洁款,戴出去不张扬的。 她不想秦砚北发现,有意拉开话题:“砚北,公事解决的怎么样了,顺利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国?” “还好,”秦砚北敛眸,跟她耐心讲,“自从秦震倒台,欧美这边的飞机制造商一直想尽办法阻止国内试飞,该处理的昨天已经处理完了,掀不起浪,不过可能他们看出我状态不好,以为我身体上有什么问题,估计商场那些手段行不通,下一步就打算直接拔掉我这个眼中钉了。” 云织皱眉,虽然听出他是玩笑,但也心悸了一下,忍不住攥紧他。 走路速度在被秦砚北刻意放慢,雨帘敲在伞面上,滑到脚下灰色的砖路,砸出密集水花,周围的脚步声杂乱响着,夹着模糊的英音,一切都看似平常。 云织从头至尾也没有注意到是哪一刻开始出现异样的,她只觉得秦砚北揽着她的手臂骤然间收紧,把她整个人拽到背后,完全用自己身体挡住,而后湿淋的雨伞掀开,猛地向旁边一划,一柄沾着雨水的刀就刺啦一声刺破伞面,割过秦砚北的左手腕骨,带出鲜红血线。 秦砚北左手仍旧稳定有力,一把攥住对方的小臂,狠重掐进他骨头,在咒骂痛呼声里,他几乎捏碎对方手骨,抢下刀柄,反手利落捅向他的颈动脉,刀尖被冲刷的红色淋漓,准确停在对方皮肉外面,只差几毫就扎进去。 云织浑身僵冷,电光火石的几个瞬间,她已经反应过来,刚才这把刀是斜侧面捅过来的,两个人身体交叠着,如果秦砚北没有这么强烈的本能,刀必然会先伤到她,再奔他的心口。 秦砚北一脚踢开对方,男人高大身躯咚的栽到雨里,伸手继续去摸身后的东西。 方简领着随行的人提早去的研究所,路上险些出车祸,他立即意识到不对,秦砚北身边虽然有人跟着,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能绝对保证安全。 他停下后马上带人往回赶,正撞上雨里的情景,周围路人混乱,有人已经打电话报警,警方就在附近,赶来的也很快,一行人敏捷制住持刀的白种男人,一翻他身后还没彻底打开的包一看,居然是把猎.枪。 雨帘密集,周围人影幢幢,云织看清的一刻,脸色惨白。 秦砚北拾起伞遮在她头上,挡住她的视线,把她抱到胸前,她衣袖隐隐传来异样的湿润,怔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他腕上流的血。 研究所除了针对精神问题的治疗,也能处理外伤。 秦砚北坐在椅子上,医生消毒完伤口,看他脸色变都不变,又想起昨天下午这位秦先生还在生死线上,今天目光就一瞬不错地凝在旁边女孩儿身上,感慨地摇了摇头。 云织盯着秦砚北手腕上的白色纱布,飞快抹了下眼睛,冷汗一阵阵地往外沁,嗓子干哑,尝试了几次都没说出太完整的话。 秦砚北起身抚着她背,弯腰亲她额角:“别怕,过去了,对我有点信心,不会出事,那个人交给警方处理了,身份咱们也已经查清楚,就是科伦公司其中一个激进派系安排的,包括车祸也是,没有含金量,都是比我预想的更下三滥的手段。”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握着她冰凉的手指:“是我被病影响,准备的不够齐全,让你看见这种场面了,织织听话,我确定没事,消息传回国内了,秦氏官方和该出面的部门正在跟他们正面来硬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受伤。” 秦砚北低低哄慰着:“咱们不留了,今天晚上的航班回去,这次随行过来的人很多,不止你看见的那些,返程会保护很好,没有意外,等到家你就放心了。” “你没事就好,”他垂着的眼睛抬起来,里面尽管掩饰过,还是残留着当时的暴戾,“如果伤着你,我才是……” 云织俯身轻轻抱住他头。 她听到方简跟警方对话了,要不是下雨路上人多伞多,严重阻挡视线,那人真的可能会冒险用猎.枪,本来就是一个临时的计划,秦砚北在英国露面的机会极其有限,抓住了就会硬来。 虽然没有含金量,但够直接,成功当然好,不成功也能震慑,顶多损失几个无关紧要的工具人,他们是真把秦氏太子爷当成个病秧子了。 他身负国内各方的瞩目,坚持要脱离欧美垄断,独立研发的大型客机,竟然还要承担这些。 秦砚北额头垫在她单薄肩上,合上眼哑声说:“我的工作让你遇到这种危险……” 云织贴在他脸颊边,压下满心混乱的情绪,跟他说:“我很骄傲,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只要你能安全,我什么都不怕。” 最早的机票在晚上十一点,还有五六个小时,云织本来以为会去机场等,或者留在研究所,没想到等检查做完确定身体没问题,秦砚北马上就带她出发。 外面雨停了,车也已经换了,七八辆不同车型在停车场并排停着,乍一看不觉得有什么联系。 云织上的是中间那辆,等方简把车一启动,旁边那些就先后开出去,把这辆车恰到好处夹在中间。 方简回头跟云织笑:“放心吧,官方比砚北自己更在乎他安危,这阵仗纯纯的是为了让你放轻松。” 秦砚北冷冷看他一眼,他马上老实闭嘴,闷头开车。 云织问:“我们现在去哪,是不是还有事没办完。” 我是来抱你的 第93节 秦砚北点头,把她拉到腿上,让她趴下来,伏在他身前,他一下下顺着她头发,在她耳边说:“的确有,特别重要,走之前不做不行。” 云织紧张得以为要面对什么严肃公事,还担心自己出现会不会违和,结果一个多小时后,车窗外竟然渐渐出现深蓝的海水,她才意识到不对,本来昏昏欲睡的状态立马清醒,从秦砚北身上抬起来,盯着外面。 七八辆车先后停在海边,拉出围合的走势,方简的车没停,继续往里开了一小段,海更近了,晚上风很轻,不远处大片连绵的灯光开始闯进视野,他才刹车。 秦砚北推开车门,臂弯里挂着一件宽松外衣,俯身把云织从车里抱出来,没放手,等方简开车掉头回去,他才抱着她,踩着细沙一步步往里走。 海浪声温柔,夜幕倾压下来,跟浓重的深蓝相融,星光和闪烁的暖色灯串在潮湿风里交映,照进云织的眼角。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来海边。 秦砚北把云织放下,握着她肩膀让她转过身,无垠海面撞进她眼睛里,面前细腻沙滩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连绵灯海,在无人知晓的夜里,搭成好像经久不灭的城堡。 “有点简陋了……” 他不太满意。 “不好的地方,用我补,可以吗。” 云织嗓子堵着,海风吹开她长发,弄湿睫毛。 秦砚北从背后拥住她,缓缓说:“本来准备了更好的,开车过去要三个小时,来不及了,只能在这儿补救,但还是要说……” 他声音磁沉,夹着潮热的风:“织织,订婚快乐。” 就算没有盛大仪式,没有太多人见证,远离熟悉的家国,但她的订婚,她披星戴月赶来拉住他,把自己交付出去的这个晚上,绝不会轻易揭过,变成她记忆里只有惊慌危险的碎片。 云织回身抱他,秦砚北展开外套,把她整个罩在里面,隔绝外面的光线和声音,低头吻她。 云织藏在他用衣服撑出的小世界里,摸着他手指上的素圈戒指,忍不住哽咽:“我本来想去给你买戒指的,结果订婚的日子,还是只能让你戴这个旧的。” 秦砚北没说话,俯下去继续吻她。 周围昏黑,渐渐分不清身在哪里,他唇经过她脸颊耳垂,研磨着细腻的颈侧,直到拨开她微敞的领口,轻咬在她瑟缩的肩膀上。 海风无孔不入,吹红云织的锁骨。 只有彼此的这个微小世界里,秦砚北抬了抬头,淡色唇间含着什么月牙白的东西,他笑着,把它碾在她灼红唇角。 云织迷茫拿下来,看到是一条很细的短丝带。 等反应过来这个是什么,她脸上轰的一热。 这是她内衣肩带……上面装饰绑着的……蝴蝶结。 笼罩两个人的外套滑下去,掉在沙滩上,她被他拦腰抱紧。 秦砚北抬起左手,摘掉中指上的戒指,把手伸到云织面前,朝她翘起唇边。 “这条丝带,是独一无二的戒指。” “需要未婚妻亲手给我绑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01:23:06~2022-07-10 02: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kkkkkion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kkkkioni 4个;平行悖论 2个;哈哈一笑、bsydlp、山山而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仪qaq 47瓶;哪有少女不吃辣 15瓶;知舟 14瓶;山山而川 10瓶;瘾 6瓶;艾琳通 5瓶;来栖、寻 3瓶;喜欢夏目友人帐、浅沐琉漾、小程永远是小程、深藏blue 2瓶;莓油玛尼、奇奇超可爱、kkkkkioni、老火柴、毓瑾硫年、画船听雨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云织发现某些人就真的是天赋异禀, 以前看着高冷傲娇,口是心非,都不爱拿正眼看人,一正经谈起恋爱来就好像天生自带那种蛊人的能力, 轻而易举就弄得人面红耳赤, 偏偏还很难对他有抵抗力, 想实现他要求,想纵容。 但问题是,哪有人用这种东西当戒指的! 云织眼里映着星火和灯光,缱绻成流淌的水, 她攥着那根丝带,以为他只是逗她:“别闹啊, 你严肃一点,订婚这么重要的事……等回去, 我再去给你选戒指, 到时候——” “到时候是到时候,”秦砚北眸底的笑隐下去, 在风里认真注视她, “现在我想要这个,我想把你身上的东西绑在我这儿, 就算你对我承诺了,跟我定下就不能反悔,不管我到底是个多不值得的人,你都不会放弃。” 云织心里像被掐住,涩得跟他对视, 还来不及看清他真正的情绪, 就被他揽到怀里, 让她跟他一起朝着海面。 下一秒,远处灯塔突然亮起,在海天交界的无垠昏黑里擦出一簇温暖的火光般,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灯塔的光在呼啸的夜里渐次点燃,连成深渊里的星河。 海上似乎有船,但只在烟火乍然升空的那一刻隐约看出了轮廓,很快巨大光团在夜空里绚烂爆开,纷扬落到寂静海面,不等它消失,更多轰响着炸裂的色彩就映亮整个黯淡世界。 像一场遮天蔽日的流星。 可以许最奢侈的愿。 云织眼前模糊,她仰着头拼命看,怕错过任何一点光,唇紧抿着,不敢把愿望宣之于口,怕惊扰神明,怕说了就会容易失去。 她手反复去擦那层阻挡视野的水,直到男人侧身覆盖上来,低头轻轻亲她湿漉的眼睫。 “别哭,”他哄着,“我想让你高兴,骗你答应给我戴戒指的。” 云织被他说得破涕为笑,她捏了捏那根丝带,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在意了,无所谓戒指,常理,配不配得上,他想要的,她就给。 她抓住秦砚北的手指,先摸了摸他手腕上的纱布,很轻地在上面吻了一下,把丝带仔细绕在他中指指根上,在内侧端正打了个结。 “这样不行,”秦砚北蹙眉,“活结,一碰就散了,要死的,解不开那种。” 云织要在以前,绝对干不出这种事,但现在百无禁忌,什么都敢,她给他把丝带绑死,托起来欣赏两眼,觉得太子爷有点可怜,这么好看的手,订婚戒指也太简易了,有她小指指节宽的布料,绕了两圈,跟纱布倒是挺搭,都是白色系。 等时间到了,该出发去机场的时候,方简开车过来接。 他一开始没走太远,奉命找了个隐蔽不碍眼的地儿负责给太子爷拍照,他一顿操作弄了百来张,自己满意得不行,张张都是氛围颜值cp感炸裂的杂志大片,这会儿本来想拿出来给秦砚北炫炫,结果一眼看见了他手指上的丝带。 方简脸色一变,当时就推门跳下来,紧张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手指受伤?严重吗?这怎么还缠上纱布了!” 云织别开脸,默默扶额,更心疼了,没办法,那个蝴蝶结丝带是有点偏蕾丝的质地,料子自带孔洞,颜色还浅,就的确……有点像。 秦砚北唇边的笑当即收起,漠然睨着瞪大眼睛的方简,轻嗤:“你近视?” 方简一脸懵,因为离开了海滩一小段距离,灯海照不过来,四周本身就光线不太好,他又先入为主,越看越像,着急说:“我视力好着呢,还想瞒我啊,快点上车,我看一下导航中途路过哪个医院,赶紧处理别感染了。” 秦砚北冷笑,拿过方简的手机,把他相册里刚拍的那些照片打包给自己传过来,再删掉原片,随即打电话叫来了在外围等着的另一辆车,护着云织上去,没给方简眼神,“砰”的直接甩上车门。 去机场的路上,太子爷给自己左手换着角度拍了十来张照,挑构图最好的一张发了朋友圈。 从昨晚上开始,能存活在他微信联系列表里的那些人就先后发了各种消息,明里暗里询问订婚的情况,是不是确定取消了,他没空理,现在总算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答复。 比起上次要屏蔽云织的十指相扣九宫格,这次当然更正式,老婆就在身边看着,意义能一样么。 秦砚北有意没配文字,不信所有人都跟方简一样眼瞎,他带了海浪,烟花和戒指三个简易表情,再配上左手的照片,垂眸点了发送,反扣住手机,指尖看似随意地轻轻敲击,等着别人的热烈反馈。 几秒之后,他手机开始震动,此起彼伏。 秦砚北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眉,克制着没有翻过来看,等着再多点,统一扫一眼那些羡慕嫉妒的祝福就行了,时间有限,不用为这种事浪费,顶多随便翻几下,拿来逗老婆笑笑。 三分钟后,震动还没停止。 太子爷终于屈尊纡贵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吝啬地看了看微信列表,消息总数超过99,程决一个人就发了快二十条,最新一条是:“去没去医院!” 秦砚北拧眉,不耐地点开,里面各种感叹号,没一句是恭喜他,没完没了追问他怎么会伤到手指,是不是遇到意外,甚至劝他不要为了一场取消的订婚影响心情。 秦砚北半眯起眼,黑瞳里透出寒气,再往下翻,列表里和评论里人是不少,个个都在追问他的伤势。 他指节绷着,目光落在心爱到不舍得多碰的丝带上,准备把这些没长眼的都删掉,他们在他朋友圈里存在的毫无意义。 但删之前,太子爷又发了一条:“是不是都应该去医院看看眼睛和脑子,没见过这么特殊的订婚戒指?” 云织始终没出声,就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看他,公路上的灯隔几秒闪过一盏,明明暗暗的光线像起伏的波澜在他侧脸上拂过,偶尔照亮他深刻眉眼,偶尔又把他隐匿进黑暗里。 她说不清心里涌动着的感受,酸楚甜涩,最后剩下心疼。 这个人钢铁躯壳,嘴硬骄傲,却很想让别人知道,他被爱着。 云织按住秦砚北的手,轻声问:“我看到方简拍照了,你怎么不发那些?” 秦砚北唇角绷了绷。 是他背景复杂,担心她不喜欢那么曝光,他发过再多,在公司挂海报,恨不得把她名字写满他所到之处,但从来没把她样子彻底对外公开,怕她负担重,觉得跟他在一起累。 云织每一天都看着自己更陷落一点。 她不再追问,打开手机的相机,点到自拍,举起来对准身旁的秦砚北,出其不意转头,在他唇角落下吻,同时按下拍摄键。 照片拍好,她心跳有点快,若无其事往后退,准备发给他,他却突然上前,扣着她后脑揽过来,顺理成章夺过她的手机,指腹压在拍摄上,对她深入辗转的拥吻。 云织背后是冰凉的车窗,前面是火热唇舌,耳边还有高速行驶的轻微风声,拍照的声音在响,她不知道前面的司机有没有看后视镜。 按照经典肉.文情节,下一步就必然要降下隔板,隐忍捂嘴的酱酱酿酿,她看的那些本,本本都有这种桥段。 云织耳朵红透,秦砚北吮着她饱满唇肉,轻轻噬咬,抬起的时候眼底深暗,手指蹭了蹭她嘴角的水光。 他抵着她低声问:“织织,可以吗。” 夜色笼罩,语气平添暧昧。 云织心里无声尖叫,手紧张地按着座椅边缘,近距离注视秦砚北的瞳仁,像跌入深潭。 完了,她怎么能有所动摇,就算这男人色相蛊惑,她也不能在这种绝对的原则性问题上让步吧!不是不可以在车里,但不可以是现在这种环境啊! 必须打消他那些不清白的危险念头! 云织声音压得极小,清润眼里流出一点求饶:“等回家,回家随你……” 秦砚北喉结动了动,顿了片刻说:“回家要等明天了,就错过了订婚日,我想现在发。” 云织“明天怎么了,这个男人就一天就不能等吗”的控诉在某一瞬戛然而止,她手松开,脸颊到脖颈爆红,掩饰地侧过头清清嗓子,故作冷静地回答:“好,那不等了,发吧。” 等秦砚北扶着她坐直身体,检查照片的时候,她才腰一软,靠到微凉的车玻璃上,试图给自己降温。 就真的! 黄文害人! 秦砚北怎么可能禽兽至此! 秦砚北把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手指描摹过两遍,还是不舍得把太清晰的接吻照让别人看,他做了两层虚化,再配上海边八张亲密图,把接吻放在最中间。 配的文字简明扼要,掷地有声,太子爷傲娇人设屹立不倒。 “未婚妻强吻。” 我是来抱你的 第94节 “没办法。” “惯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0 02:57:41~2022-07-11 00:3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kkkkioni、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梁、哈哈一笑、阿哈是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ら゛戒习惯。 20瓶;若许 2瓶;毓瑾硫年、生椰拿铁、小仙女??♀?、生哥睡了没~、星空坠入深海、老火柴、kkkkkion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云织靠窗调整好呼吸, 镇定坐稳,看秦砚北应该是传完照片,发好朋友圈了,但他手里同时握着两个手机, 并没有把她那个还过来的意思。 而且男人神色隐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 颊边线条有点紧绷, 喉结轻轻上下滑着,看似四平八稳,其实不够松弛。 本来云织无所谓手机在哪,交给他保管也没关系, 但她泥足深陷小黄文,一想到自己跟唐遥的那些聊天记录还没删, 以及小说阅读软件里的存档都还明晃晃摆在那,这要是被秦砚北不小心看见, 她不如就地撞墙。 云织心虚, 越看落入秦砚北掌中的手机越没底,趁他手指没捏那么用力的时候, 迅速抓住机会拿了回来。 她顺势点开微信, 想先把唐遥的对话框删掉,结果秦砚北直接伸手把她屏幕给关了。 云织心思动了动, 忽然想通可能是他朋友圈发了什么不想给她看的内容。 她唇边忍笑,胆大包天的专门跟他作对,硬是要去看微信,被他一把扣住扯到腿上,掐着她腰固定住, 不让她动。 姿势亲昵到私密, 云织慌张地回头看了眼司机, 秦砚北侧过身把车里隔板降下来,眼看着这场景跟脑补的越来越像,梦想真要照进现实,云织不禁呼吸加快,不安地抓着他肩。 前挡玻璃照进来的光线被阻隔,车里就更显昏暗,秦砚北盯着她说:“别看了,不想这么快被你发现我说谎。” 云织微怔:“说什么谎了?” 他表情沉冷,看不出半点慌,手却把她抓得很紧:“说你非要强吻我。” 云织失笑,明白了他刚才反常的原因。 她摸了摸他微深的眼窝,手指又慢慢滑到他消瘦下去的脸颊上。 他重病折磨那么多天,险些支撑不下去,今天为了护着她,又流血受伤,现在就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从来不提自己的苦,只因为炫耀了一下被爱,就怕她不满意。 她装作严肃的皱了皱眉:“那我不是很冤——” 秦砚北敛唇,按开手机想把那条朋友圈删掉重发。 云织握住他手臂阻止,把他推向座椅靠背。 以前不敢的,矜持的事,现在面对他,好像都在一次次不断的彼此贴近里变成顺理成章。 她睫毛扑簌,勾着秦砚北脖颈说:“为了不受冤枉,那就只能把这件事彻底坐实了。” 说完她俯身吻上他嘴唇,学着他的样子,主动轻舔过微凉柔软,试探地闯进他口中。 她的吻生涩缓慢,很快被反客为主,秦砚北揽住她的背压向自己,勾缠拨弄的清浅声音在夜色里缱绻荡开,云织脸颊憋红,急促汲取着氧气。 他潮热的呼吸落在耳畔,很低地跟她说:“织织,回去我想在车里。” 云织在这个吻里晕头转向,尽管自己脑补的已经不少,但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这半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小声问:“在车里做什么?” 秦砚北半垂的黑瞳注视她,深处嵌着烙热的进犯欲,在云织恍然清醒,意识到他深意的同时,他也弯下背,跟她交颈,耳语回答了两个让她面红耳赤的字。 - 到机场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云织整个人都不好了,看那层降下来的隔板简直处处都是危险,小说里女主的表情描写和大尺度的压抑喊叫历历在目,她紧守着一边车门,跟秦砚北保持适当距离。 虽说他保证了回去以后。 但也难说哪一秒突然就想挑战她极限。 云织提心吊胆到了机场,秦砚北始终要笑不笑看她,最后还是她不好意思地先败阵,下车的时候老老实实给他牵手。 深夜航班,机场里人流量不大,几个随行的助手去办理登机,方简在旁边一脸委屈,时不时瞥向秦砚北手指。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那是个戒指! 想想又觉得挺心酸,堂堂秦氏太子爷,回国就正式走马上任的集团当家人,差点用命换来的订婚日,结果就被老婆绑了个布条,还当成宝贝似的炫耀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机场空调开得很低,即使是夏天也冷意刺骨,云织来英国的时候匆忙,没带什么厚衣服。 行李被拿走托运前,秦砚北拦下来,拎起装自己随身物品的那个箱子拉开,在里面挑出一件长短适合云织在飞机上披的外衣,往外拿的时候,外衣纽扣意外挂住底下的什么东西,卡顿了一下。 云织目光顺势移过去,短暂闪过的刹那,她看到是个压在箱子最下面的笔记本,封皮上有个固定用的黑色绳结,被衣服带到翻了起来,里面隐隐夹着一张照片,好像是她。 她忍不住靠近两步,想掀开确定,秦砚北却握住她手腕,神色平常地淡道:“织织,我随手记数据用的,没什么可看。” 他越这样,云织越确定里面的东西重要,而且多半跟她有关。 她也不强迫,就乖乖地听话把手放下,抿了抿唇,明润剔透的眼睛安静看他。 方简也注意到了,认出那个是什么以后,摸了摸鼻子,头铁地小声吐槽:“砚北,你当初敢写,现在不敢给她看了啊。” 秦砚北冰凉视线扫过去,方简一缩脖子躲老远,云织还是没有勉强,柔软目光停在笔记本上,再抬头不声不响望他,一点要求不提,但又比说什么都更刺他。 秦砚北自知对她毫无办法,少见地露出一点自责似的燥意,他把已经用衣服盖住的笔记本拎出来,但是背对着她,事先抽出了里面夹的一叠纸。 云织这次眼明手快地拦了一下,攥紧他手指,折叠的纸就被迫展开少许,她匆匆一瞥,清晰看见了标题的几个字:“赠与协议。” 云织愣住,深夜空旷的机场里,她心跳声陡然放大,震耳欲聋。 飞机延误半个小时,夜更深,vip候机厅里静得只剩呼吸声,随行的人都分散开坐,没人不识趣的往秦总身边凑,其他乘客也基本都在角落休息。 云织低头坐在候机区的中央,光线最好的位置,已经把手里的纸看完。 很长,手写的,是秦砚北的亲笔,有些字因为当时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笔尖扎破了纸页,横竖撇捺微微扭曲。 里面一条条写得清晰明确,汇总他名下所有能够交易的财产,无论什么,只要是有价值的,全部无条件赠与云织。 不管他健康,失去正常行为能力需要强制管束,或者死亡,终生有效。 云织记不清沉默了多长时间,纸页边缘都是她太过用力留下的抓痕,她几次想团起来撕掉扔进垃圾桶,看着那些他自知生死不定的时候写下来的字,又想抱住大哭。 秦砚北揽着她后脑,强迫她转过来跟他对视,她有时候很固执,含着水汽的眼睛透出灼烈,拒绝看他。 他垂下眼,沉声说:“织织,这不是遗嘱。” “不是遗嘱是什么!”云织嗓子里辛辣,一开口才听见自己哑得厉害,“你准备这些,不就是做好自己会走不下去的准备?!秦砚北,你都已经预料到自己可能会到绝路了,当时也不跟我说实话?!我要这些有什么用!” 她手背挡着嘴唇,小声哽着问:“你什么都想了,想过病控制不住,想过死,就没想过我多需要你,没有你不行是不是?” 秦砚北定定看她:“我想过,但这个,比以前妄想你爱我,更像一个我自己编造出来的梦,梦太好了,不敢信,只有那些不好的东西,才是我一直有的。” 云织心里难过得窒息,把几张纸叠成小块扔给他:“这个你找地方销毁,不要留着。” 秦砚北摸着她头发:“这是我拟的手稿,正式协议早就让律师准备好了,如果我在这边出事,律师会马上找到你签字,不让你有太多害怕的时间,织织,我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不管我是死是活,都不会让你无依无靠。” “以后你不可能失控,”云织推开他,“我会负责任!” 她起身坐远一点,避开他的视线,眼泪滴到笔记本封皮上。 云织攥了攥手,让指尖温度回暖一点,才不太灵活地翻开封面,里面夹着的确实是她照片,睡着时候他悄悄拍的,卷着被子,暖色灯光里,露出大半张脸。 后面整本都是他笔锋嚣张的亲笔。 她甚至想象不出,那么多天他几乎没有喘息空间的忙碌里,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记下来的。 第一页是童年在随良的医院,他怎样发病,把她撞倒,不厌其烦地详细描述着细节,她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十一”从来不是巧合,是她给他的烙印。 他甚至简单几笔勾了个小姑娘的模样,穿着医院制服,可怜巴巴哭成一团。 后面是他十几岁一无所有混迹山野,爬窗揪住一个人的心,再后来她跟他以救命之恩重逢,冷静记录他曾经脑补过幻想过,每一个以为被她撩拨深爱的碎片。 看到程决那句“我是来泡你的”,云织气笑,又酸得像生吞着剥皮的柠檬,堵在喉咙里,一路填满肺腑。 最后尾页,他状态已经很差,潦草地写。 “做完治疗,其他记忆在不在都不重要,以上全部,就是你一生。” 云织身上披着秦砚北的衣服,死死按着他这句话。 他从未盲目冲动地来英国,他做好了一切准备。 病重或死。 记忆被迫残缺。 两种可能,他都事先铺完了路,要么让她往后一辈子衣食无忧,要么把自己缝补起来,踉跄走向她。 温热的怀抱从背后拥上来,缠着丝带的手牢牢环在她腰间,向他胸口勒。 云织一点哭声也没有发出,只有肩膀勾着,拼命收缩,嘴唇咬得都是通红牙印。 轻软语调故意放硬,才能压住情绪:“秦砚北,你还以为,我是来泡你的?” “嗯……”他嗓音缓缓,“恭喜你,泡到了。” 云织重重捏他的手,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等真的捏红,她又不舍,很小的手覆在他手背上,伸进指缝间交扣。 她盯着他那枚绝无仅有的戒指说:“其实我在海边的烟花底下,许了一个愿,很矫情。” 他问:“有多矫情?” 云织本来不敢提,怕讲出口就不能成真,但这一刻,她好像已经无所畏惧。 “希望……秦砚北一直,一直最爱我。” 秦砚北吻了吻她后颈,低慢说:“恐怕不行。” 云织后背一僵,想转过去看他。 他手臂更紧,把她抱住,唇边蹭着她白皙的耳廓。 “秦砚北只爱云织,没有最,没有比较。” “只要我有,就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晚上~ 我是来抱你的 第95节 第72章 [二更] 登机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飞机上光调得很暗,温度还算适合,但云织身上不止披了秦砚北的外衣,还被他裹上两层飞机毯。 有种冷, 就叫你老公觉得你冷。 云织睡不着, 总想看他, 他把手盖在她眼前,低音里带着哑意,不疾不徐哄她睡。 她视野被挡住,耳边是他呼吸声, 身体随着飞机颠簸轻轻摇晃,有点恍惚的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他笔记本里的内容总在一帧祯回闪,像重新看过秦砚北艰辛孤独活过来的二十几年。 云织知道, 秦砚北已经很累了, 他身体精神都还没恢复过来,需要休息, 她要是再这么清醒, 他就得继续陪她。 她装作困了,软在宽大座椅里, 耐心等了很久,才感觉到他手掌放下,她试着睁开一点,看到他侧身面对着她,眼帘合上, 眉心难得的没有拧起。 云织坐直, 心痒想给他拍张照, 拿起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才注意到登机前方简发给她的几条微信。 “云织,其实以砚北的性格和病情来说,他不是那种喜欢剖开自己,掏心表达感情的人,尤其是那些沉重有负担的爱意,他不擅长说出口。” “你也了解他,他本身就习惯了嘴硬还冷淡,心思藏得特别深,敏感多疑,那种悲观也是根深蒂固的,他不想把真实的自己讲出来,怕被看得太清楚了,怕被轻慢辜负。” “但是很明显,他对你早就远远超过那些潜意识了,我在旁边亲眼看着,他是把心都剜出来掰碎了想给你看,一面对你,他什么都肯做肯说,生怕你感受到的不够。” “我这个做医生的也搞不清,按他那种病重的程度,怎么会一直用违背本能的方式爱一个人。” “云织,药物和电休克都对他无效,你是他唯一的可能,他所有将来,都要靠你了。” 云织目光转向窗外,深夜云层漆黑,机翼上的光偶尔闪烁,划亮浓夜。 方简搞不清,但她明白,不止是秦砚北的情感超过了本能,还因为他知道,她藏在深处,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自卑。 他想让她明白自己有多被爱,想让她有最明目张胆的底气,相信她值得一切。 或许她出身不好,被责骂踢打着长大,在成长里受尽了艰难苦涩,但她拥有着一个人毫无保留,最暴烈的爱意。 她可以挺直身体,拿他的爱做铠甲,这一辈子英勇无畏。 云织把手机调静音,给秦砚北拍了照,凑过去亲他脸颊。 结果唇还没等离开,他就慢慢睁开眼,在机舱昏黄的光线里好整以暇看她,眼里蕴着笑意。 他转了转头,把嘴唇对准她刚亲过的角度,理所当然说:“织织,亲错地方了,再来一次。” - 飞机在国内一落地,云织就清晰感觉到气氛不同了。 无论是秦氏这边的高层团队,还是来接机的国家官方代表,都因为在英国发生的情况绷紧了弦,飞机的试飞□□近,在进行最后一步的清扫收尾,秦砚北本人是重中之重的关键,不能再出问题。 为了不让秦砚北分心,云织主动提出要回去睡觉倒时差,她是很想让秦砚北也一起走,等休息够了再工作,但她看得懂轻重缓急,这种关头上,不能任性自私耽误他。 秦砚北怕云织一个人回家会失落,就把她送回青大,本来是坚持要把她送到宿舍门口才放心,她听着他手机上电话不断,都被他挂了,哪还忍心浪费他时间。 “我自己走就行,”云织果断说,“坐飞机太久腰酸,正好活动,你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忙完这阵。” 秦砚北手掌覆在她腰上揉着,跟她保证:“长期的要等试飞结束,短期的,明天晚上就回家。” 云织得到肯定答复,笑眯眯吻了下他,赶在他有更进一步动作之前飞速撤退,拎着自己轻便的小箱子进校门。 校门到宿舍区距离不远,路上学生很多,云织在青大本身就人气高,其他学院也都认识, 自从电影海报红出圈以后,她一些在学校里拍过的生活照和宣传照也被陆续传到网上,因为颜值连上过几次热搜。 后面新画的单人海报正式公开后,反响比第一幅更大,加上之前秦砚北高调陪她上课,她现在称得上青大最当红。 云织以前会下意识躲别人打量的目光,故意图清净走小路,现在不会了,很坦荡自然地迎上人群,只是偶尔觉得有些视线意味深长,等走过去之后,她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撞见几个脑袋正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云织没当回事,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对面碰上以前住在同一个楼的油画系同学,上课的时候关系不错,秦砚北来紧迫盯人的那段时间,天天出现在嗑cp最前线。 女生离老远就打招呼:“织织——好久没见你了。” 云织点头笑:“前段时间身体不好请假了,来学校的次数比较少。” 女生往后看,没见到她身边有别人,目光闪了闪,有些不自在地问:“秦先生今天没陪你过来啊?” “没,”云织顺口答,“他最近忙。” 女生没说什么,她旁边同行的两个人倒是一脸了然,拖长音“噢”了声,还往云织手指上瞄了瞄,看到光裸干净的中指,笑着说:“没事,理解理解。” 告别之后,云织低头看了眼自己左手,她回来要画画,怕弄脏订婚戒指就没戴,贴身收着,恍神的功夫,没听到走远的两个人在小声私语。 “没错,肯定是被甩了,我说了我哥就是诺亚公园的经理,之前确定秦家太子爷的订婚宴就在诺亚公园,日子早订好了,提前好几天就清场没让别人用,全都布置好,结果马上订婚的时候突然取消,说是秦砚北临时出国。” “那段时间秦砚北天天陪云织上课,后来她销假回来,就没再见过他那么紧张她,要是真想订婚,怎么可能那个时候出国啊——” “反正订婚又不是秘密,现在学校都在议论这事儿,论坛快屠版了,咱们系有几个家境好的消息灵通,不是也说了吗,订婚宴确实没办。” “云织凄凄惨惨一个人回学校,戒指没有,未婚夫也没有,就算红了也白搭啊。” “害,有什么奇怪的,秦砚北跟云织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听说秦氏老董事长进医院,他现在彻底掌权,门当户对的女人估计都要排队,云织哪可能啊,估计就是兴起玩玩呗。” “太惨了吧,当初被捧到天上,现在摔这么狠。” 云织回宿舍看到没人才知道,唐遥这几天家里生意忙,临时回去帮她爸分忧了,别说住校,连课都基本没上。 云织给她报平安,唐遥秒回:“爆哭你总算平安回来了,跟他都没事就好,我这颗老母亲的心终于能放下了,快说,这次出去是不是小别胜新婚,有没有大突破!床单滚了吗!do没do!” “你是不是每天只想这种事!”云织吐槽,“……不过还是多谢你的文。” 让她思想准备和心理阈值都提高不少。 唐遥当时就懂了,语音发了一堆尖叫和捶桌笑,最后说:“云小织我小看你了!现有的文已经不适合你,该升级了,等我准备准备,明天给你发新的。” “千万别!”云织严词拒绝,“真的不用了。” 唐遥:“好了女人,我看出你的欲拒还迎。” 云织还想跟她解释,学院老师的电话突然打进来,通知她大赛评审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确定入围名次,周末就是正式的现场比赛日,地点在国家艺术中心,让她准备好。 等云织挂断电话再找唐遥,她已经去忙,联系不上了。 云织尽量静下心,留在学校里画画,跟专门请来的大师上了整天课,隔天下午四点不到,眼看着快到秦砚北说的能回家的晚上,她就提前稳不住了。 她请假先走,叫车直奔南山院,路上拐去超市买了两袋食材和保温盒,进厨房就争分夺秒地忙,赶在五点半之前做了四道简单的家常菜,装好了抱住,想去公司给秦砚北送去。 他说的晚上,估计至少要八点以后了,为了赶时间,晚饭肯定不会按时吃。 她做好带给他,等着他下班,他应该会开心。 云织事先联系了助理,确定秦砚北就在集团开会,会议持续两个多小时了还没结束的迹象,不知道几点才能出来。 她不在乎等多久,最快速度赶到集团大楼,这次保安没有拦,恭恭敬敬给她问好,她乘秦砚北用的那部电梯直接上十六楼,整个楼层过分安静,显然秦砚北还没回来。 云织提着保温盒走到秦砚北的办公室门前,指纹轻轻贴上去,弧光一闪,门应声打开,她屏息刚要进去等,就听见电梯再次运行。 她转头望过去,电梯到会议室的那层停止,很快上行返回16层。 意识到可能是秦砚北,云织就停住没动,趴在门边等他出现,根本没想到等电梯门打开后,里面居然会有一行将近十个人。 秦砚北长身鹤立站在中间,正装也没能压住寒凛气势,眉蹙着,五官锋利,一身披霜挂雪,冷戾不耐烦懒得遮掩,是从前外面盛传的那个阴郁凶暴太子爷。 他周围严肃站着的都是目前的秦氏核心,有些云织见过,有些不熟。 一见到这情景,云织觉得自己的出现很不合适,可能会打扰正事,就准备赶紧先进门,在办公室的套间里避一避,等秦砚北忙完再出来。 她刚一动,迈出电梯的秦砚北就骤然加快脚步。 旁边的核心高层们构成复杂,只有少数几个是跟着秦砚北去英国的,亲眼见过俩人怎么回事,其他的虽说了解,但知道的不深,所掌握的就是正经订婚取消了,但秦总发过朋友圈,说未婚妻强吻。 这不就很明显吗。 以秦砚北的作风,怎么可能像外头传的那么迷恋一个大学生,既然正式订婚都取消了,那也就只能算一般喜欢,可能已经下头了,而且今天秦总刚通知,让把一楼的那张海报撤下去。 多半是这女孩子太主动,硬追到国外死缠烂打,还强吻拍照,磨着秦砚北发朋友圈想自证身份呗。 现在竟然还找到集团里来。 刚才会上秦总气压那么低,他们这群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这女孩今天正撞枪口了,看秦总那么没耐心的过去,指不定要怎么处理她。 一群核心高层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秦总脸色森冷,直奔那女孩。 云织被他视线笼罩,忍不住停下,望着他大步穿过灯光通明的走廊,赶到她面前。 下一刻,众目睽睽,秦砚北当着身后一群人的面,俯身把云织拦腰抱紧,抚着后颈揉乱她垂下来的长发,低声问:“老婆,怎么才来。” 云织一怔。 走廊里一群人定在原地,没见过世面的那几位瞠目结舌,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怀疑是自己耳朵有问题。 云织跟他耳语:“我来晚了吗?” 秦砚北磨蹭了下她发红的耳边:“昨天就盼着你来,一晚上过去也没等到,又不能太自私打扰你,只能等着你把我想起来。” 他微微扬眉,唇弯了一点,完全没有刚才的阴戾:“你第二天快晚上才来找我,不晚?” 云织发誓这个人绝对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他竟然还会满脸正经,义正言辞的黏人!忍着不吭声又默默盼她出现什么的,她怎么顶得住! 她脸颊烧热,下意识说了一句:“对不起……” 秦砚北单手把她抱起来,顺便接过她提着的保温盒:“勉强接受,给你记账上,别忘了还。” 他托着云织,转头扫了眼后面已经冰冻石化的一行人,脸色无缝衔接的冷下来:“快点,我老婆等我吃饭。” - 的确是速战速决,云织在旁边等了不到二十分钟,秦砚北签完几个字,一众高层就先后离开,走前不约而同给云织欠了欠身,云织赶紧站起来客气回礼。 既然工作告一段落,就没必要非留在办公室吃饭,秦砚北牵着云织下楼到地下车库,准备带着保温盒回南山院再吃。 车库这一片是专用停车区,今天只停着秦砚北一辆车,云织进了副驾驶,想给秦砚北提前展示一下自己厨艺,她拧开保温盒上盖,还没完全掀开,就有水珠混入少量的油,顺着流到她手腕上。 秦砚北抽湿巾给她擦的时候,云织手机响了,她用左手划开,是学院负责人跟她要一份个人档案表,急用,越快越好,就差说在线等了。 云织手还没擦净,想着反正手机里的危险品都删掉了,又不怕秦砚北看,就跟他说:“砚北,帮我微信发一下,列表除了置顶以外,第一个联系人就是,档案表在文档记录里。” 秦砚北接过她的手机,刚发送完,唐遥的对话框突然跳上来,没头没脑发来一份文档合集,题目是《档案》。 随后文字跟着补充:“仙女,你的专属个人档案,刚弄好你懂的!快保存快看!这跟以前的可绝对不一样!” 秦砚北蹙了下眉,看出字里行间有别的意思,但刚给云织发过个人档案,现在又来这出,也可能就是正事。 他随意点开,本想翻两下确定内容是不是有关就关掉。 然而赫然入目的内容,在停车场不甚明亮的光照里,被整个镀上一层不可言说的情热旖旎。 我是来抱你的 第96节 一页两页,往后跳到中间,满篇从头到尾,全部都是一章比一章更刺激的内容。 秦砚北不动声色地迅速翻完,喉结遮挡在阴影里,无声往下压,他给唐遥回复:“跟以前的比?” 唐遥懵了:“对啊,我给你发过那么多你不是都看了吗?” 秦砚北镇定打字:“记录丢了。” 唐遥没意识到对面跟她发微信的语气并不像云织,实诚回答:“丢了没事,我这儿还存着,再给你发一份就行了。” 说完不过三秒,一排文档就嗡嗡窜上来。 这回的标题可不掩饰了,明目张胆得不行。 唐遥还说:“你看我这次贴心吧,新的书名都给你改了,省得你不好意思,上回你不是说《吃干抹净》那本比较对口味?我今天把番外都给你补上了!特带感!” 秦砚北神色平稳地依次点开,都是替换过名字的某种小说,他停在《吃干抹净》那本上,认真翻了翻,手指压在某一句话上的时候,云织已经收拾好保温盒,感觉有点不对。 “还没发完吗?是不是没找到?” 秦砚北抬眸注视她:“老婆,先把保温盒放后座,万一凉了。” 云织听话答应,也怕影响口感,拧紧了放好,回身看他,自然而然去拿手机,想看看怎么了。 随后她目光就落在屏幕上,凝固住,满屏淫.词浪.语,男人冷白修长的手指下,按着四个让她血压飙升的大字。 ——“欲.仙欲死。” 云织愣愣注视着,说不清是哪一刻浑身血液嗡然涨高,轰的全冲到脸上,恨不得直接原地去世。 更过分的是,她心急的去抢手机,秦砚北也没有故意扣着不给,偏偏她手上力气大了,捏住他指尖,这么一长按,反而触发了当前页面的语音阅读功能。 于是整个封闭的车里,拢音效果极好,清晰播放着抑扬顿挫的男性电子音:“秦砚北掐着云织的腿——” 到后面。 “——云织像没了半条命,双眼失焦,已经不清醒,欲.仙欲死地——” 云织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刺激,手忙脚乱关不掉,急得眼睛通红,最后是秦砚北替她关了语音,手机锁屏扔到一边,揽着她抱过中间扶手区,按到自己腿上。 云织羞愤得想扯根绳子上吊去算了,秦砚北抹掉她眼尾不自觉沁出来的湿气,不急不缓地俯身靠近。 她脊背轻轻靠在方向盘上。 秦砚北盯着她,也不说话,直到她薄弱精神受不了这种欺压,他才开口:“小说里写的那样,我做到了吗。” 云织已经原地社死一万次,快挤出哭腔:“哪,哪样啊。” 他睫毛几乎要刮到她,唇跟唇只隔一线,手环着她腰,短上衣轻薄,一碰就上滑,露出大片白腻。 “欲.仙欲死。”男人语气低沉严正,半点没有玩笑或是轻浮,放慢速度,简直像在教小姑娘认字。 偏偏他眼瞳深暗,就那么直勾勾看她,手指拨着她背后脆弱的搭扣。 “要是没有,现在给我一个机会?” 第73章 云织怀疑她现在就是灵魂状态, 身体已经暴毙在小说被发现的时候了。 秦砚北再靠近耳边这么一说,手还按着她脊柱的凹陷,她神经敏感得过电一样,手脚蜷起, 后悔丢脸难过委屈羞耻还有被撩拨的痒意, 全找上来。 她盯着他眼睛, 一下没忍住,眼泪哗的淌下来。 完了,更丢人了,因为背地里偷偷看改过名字的不良小说被未婚夫当场发现, 还环绕立体声朗诵播放,她惭愧得当场泪崩, 就真的没法活了,以后在他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云织这么一想, 哭得更惨。 反正封闭车厢里, 周围一个人没有,他都想就地在车里跟她少儿不宜了, 她还忍什么。 “我都已经删干净了, 微信聊天记录,阅读记录, 一个也没落下,你怎么发现的啊!”她推着秦砚北肩膀,阻止他继续动作,哭得太真情实感,吐字有些含糊, 哽咽着审问, “我也没干什么坏事, 就是……就是儿童节那天晚上唐遥发给我,我好奇看看,犯法吗!” 她确定自己是可以跟他任性的,声音不禁更大:“你是不是觉得,我背地里看这种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就肯定表示我这人轻浮放纵了!我跟你说,要不是唐遥把主角名字换了,我才没——” 秦砚北收回逗弄云织的手,把她衣摆整齐压住,环着她绷住的肩背抱到怀里。 “你那些想法根本不存在,看几本小说怎么了,我老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他安抚着她,“我其实很高兴。” 云织声音渐小,忍住抽噎,听他说话。 秦砚北顺着她的背,让她把气喘匀:“儿童节那天就开始看了?是不是证明从那个时候起,你对我就在做更进一步的准备,愿意接纳我,想让我在你这里升级,或者说,你对我感兴趣,考虑着哪天验验货?” 云织都分不清是哭的,还是被他说中,脸一路红到锁骨上,没面子的低着头,小声应了一下。 秦砚北见她眼泪止住,给她擦掉脸颊上的湿,拉过来两边都亲了亲,最后压在她嘴唇上,等她彻底平稳下来,才慢慢张口,尾音拖长了一点:“还真是可惜。” 云织耳朵动了动,果然被调动好奇心:“什么可惜?” “要是我早发现,背地里多翻翻你手机查岗,提前看见你这些藏着掖着的小秘密,看透你心思,当时可能就不至于那么绝望,大半夜的不跟老婆在床上,一个人躲浴室里拿刀割手臂。”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只是随意谈论别人的往事。 云织第一次听他坦然提起那时候的过程,心骤然狂跳,虽然明白他肯说,就代表他真的从那个绝境里走出来了,但她仍然不敢去脑补那个画面,好像只要一想,他就还是飘忽抓不住的,随时会从她手里流走。 秦砚北跟她对视,下巴略抬了抬,靠在椅背上笑着,一本正经说:“云织,你跑来我身边这么长时间,终于被我抓到现行了吧,你果然早就觊觎我,承不承认?” 云织静静看他,眼眶还红着。 过去那么久,他可能无数次这样想过,但事实总在否定他。 今天此刻,她总算可以明确给他一个答复。 这样一来,偷看小说被发现的事就似乎也没那么糟,他三两言语说完,她竟然鬼迷心窍,确定这是个很好的意外,甚至极度后悔着,没有早一点让他勘破,用她这些根本无足轻重的羞耻,分担他要承受的煎熬。 云织闷声说:“是啊,我就是觊觎你,我还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就只能偷着看小说缓解,你能怎么样?” 笑意太深,秦砚北狭长的眼尾也微微扬起,有意拖腔拉调:“当然是夸你眼光好,为你开心,而且……” 他亲亲她抿着的嘴角:“我很荣幸。” 云织心被酸酸热热地浸泡着,无法言喻地爱他现在这个满眼沁着光的样子。 因为确信自己是被爱的,大猫已经垂地很久,滚遍了尘土沙砾的尾巴再度耀武扬威翘上天,懒懒抬着脸,骄矜又执着地等着来自专属饲养员的肯定。 云织还没来得及掏心窝地多说什么,他就已经不想再按捺,拨弄了一下她领口上的装饰,火热指腹蹭过她露出的细白皮肤:“不过要不是今天刚好收到微信,你还会继续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可能这辈子都不准备让我发现,还是得给你在账上记一笔。” 云织很想抗议,不管怎么说,偷看小黄文被形容得各种重要,都很居心叵测吧! 秦砚北继续道:“加上太晚来看我这条,你已经欠两笔了,是不是应该还?” 他说完就压下去,云织紧张得往后一靠,挤在方向盘上,误碰到鸣笛,高亢响声瞬间充斥地下车库,引亮一片声控灯。 车前脸面对着墙,秦砚北完全不受影响,盯着她慢条斯理说:“看在你觊觎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我给你特殊照顾,以后不用看那些小说了,文字有什么意思,你想体验哪个场景,要什么感受,我给你实现。” “车里可以吗?”他提问,又悠悠作答,“可以,老婆在英国答应过我。” 秦砚北俯身含吮她双唇,她紧闭着眼,有短暂的情迷,很快清醒过来抵着他胸口:“这是公司,刚才还弄出那么大动静,回……回家啊。” “所以回家就允许,是吗?” 云织要缺氧了,这个人几句话里都是陷阱,他不是没分寸的人,怎么可能在公司的车库随便放肆,他不会把她暴露在容易被看到的危险里,结果是她沉不住气,这就被套进来,变成她亲口同意的! 回家路上秦砚北开得很快,风驰电掣也赶不上云织心跳的速度,要把最亲密的事换到封闭小空间,她还是紧张,试图扭转:“秦总你看,我好不容易当回私厨,菜都做好了,你要是不吃——” “怎么可能不吃,等晚点上楼,”他单手转过方向盘,攥住她手,眼里含着点笑,理所当然问,“私厨怎么还知道主动去公司给老板送饭,又跟老板一起回家,那会儿还坐老板腿上,不是居心不良?” 云织说不出来了。 天地良心她本来只是想找个理由,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身份转换了,她还无言以对! 他真的学坏了,他根本是已经无师自通到可以举一反三自己搞花样的程度! 她已经进步很快了,居然还没跟上他进度! 车径直开进南山院车库,戛然停下,车库大门在后面缓缓降落,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逐渐加重的呼吸,在拥挤中互相盘绕。 云织安全带的金属扣“哒”的弹开,紧接着被勒紧腰,带了离座位,膝盖跨在他长腿两边。 主驾驶的座椅在向后移动,一寸一寸拉开前面的空间,秦砚北又去吻她,不再是之前的浅尝,狂风骤雨纠缠,换她眼里湿漉,意志力隐隐垮台。 他并没有太过分动作,只是用力按着她裙子腰间的松紧,下蛊似的问:“既然是私厨,为什么现在这么对我?有什么企图?” 温度在攀升,云织额角涌出细密的汗,她忍无可忍地以唇堵住秦砚北乱说的嘴,像被他气息扰乱,又羞于承认她想无条件纵容他。 她难为情地配合:“……因为看上老板了!背地里惦记你,故意撩你,不择手段想把你勾到手!这下听懂了吗!” 耳边好像响起很低的笑,又似乎是已经封存很久,终于盼来回馈的喟叹,秦砚北在失去控制,他低喃:“云织你完了,你这么爱我。” 云织抓紧他肩膀,头仰起,脖颈拉出绷着的弧线,隐约颤音:“那怎么办,不然我……控制控制,少爱你一点?” 一句话戳到他最不能触及的点上。 车身已然不稳,秦砚北眼底的血丝清晰,发狠欺负,哑声说:“你敢。”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下一章字数有点多,这章就先到这儿~ 距离完结大概还有五章左右~ 第74章 云织不是存心说那种话刺激他, 想咽下去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她眼角沁红,被逼得没有挣扎余地,咬紧唇的轻声呜咽里夹着气音,甘愿示弱, 很乖地跟他说不敢还不行吗, 他依然没有了边际, 扣着她变本加厉发疯。 他再怎么恃爱而骄,也会因为她不经意的只言片语溃败。 车里的空间实在有限,云织意乱的时候头撞到了车顶上,她脸颊充着血, 半眯起眼睛,迷蒙地捂了捂头, 本来含着失神媚态的瞳仁里涌上无辜,显得清透纯稚。 这种有些涣散的懵懂神态, 碰撞上现在欲气拉满的场景, 饱涨到让人承载不住的侵略欲又成倍叠加,烧着理智。 自家地下车库, 大门紧闭, 主灯没开,只有两盏柔和的声控灯, 因为突如其来的响动重新亮起。 秦砚北颈边有汗,手背筋络绷得异常鲜明,他推开车门,肆无忌惮托着云织走下拥挤的驾驶座,拉开后排车门, 西装垫在她身下, 把她放进去, 更不知收敛地进犯。 他俯身咬她涨红的唇,执着逼问:“再说一遍,减不减少?” 云织莫名有点想哭。 我是来抱你的 第97节 他明明在外面应有尽有,左右着那么多对她来说根本不可触及的行业命脉,但回到家,在一辆几乎要容纳不了两个人的车里,会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在意到这个程度。 执拗偏激,又很幼稚可爱。 她却觉得酸涩。 云织抱住他,声音支离破碎:“不会少,我也只爱你,都给你了,还怎么少。” 两个人细密的汗完全交融,他今天野肆得不行,弄得她微微疼了,又克制放慢,低低说:“还想听。” 云织的注意力全在他这里,没有精力多说话。 他偏偏恶趣味高涨,一边狂热欺压,一边咬着她薄薄的耳骨要求:“织织,多说几句,再让我听听。” 等云织终于完整喘过一口气的时候,已经不记得回来多久,她被秦砚北从车里抱出来上楼,他甚至还没忘记空出一只手,提着她准备的保温盒。 云织经历得多些了,不像最开始那么容易体力不支,折腾成这样还算清醒,她默默扯着衣服边缘蒙住脑袋,想到后续秦砚北要怎么清理车才能扫清所有痕迹,就不好意思得满脸血红。 就离谱!以前看起来那么高冷不好接近的一个人,顶着一张傲娇禁欲脸,怎么这么会搞花样! 但回想太子爷从前特立独行的骚气,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保温盒的效果再好,也顶不住前前后后几个小时,等云织彻底缓过来,可以吃得下东西,已经有人把她的晚饭送过来,而秦砚北自己在厨房认真热菜,把她做的几道家常小炒都摆在手边。 云织知道,他是担心菜放得有点久了,怕她刚折腾完又吃不好,影响胃口,专门给她换了。 结果就是一张餐桌泾渭分明,一半各种滋补养胃的营养餐和精致炖品,另一半是已经谈不上什么卖相的家常菜。 云织看着有点过意不去,把盘子拉过来说:“一起吃,我真没那么娇气,以前我——” 以前小时候她在家,经常饿肚子,有剩饭吃就很好了,菜都是家里人挑够了之后的,父母哥哥不爱吃,才会轮到他,只有哥哥会暗地里给她留,但她也不敢经常吃,被发现了,父母就会挑着哥哥不在家的时候,对她打骂。 所以她真的……并不娇气,也不需要太精心的照顾。 除了感情需求得多,其他方面她非常容易满足。 秦砚北突然压下来吻她。 云织弯着眼,原本想跟秦砚北说的话被迫没说完,就含笑换个方式:“其实我特别好养活,你不用太小心,就把我当成——” 这次的仍然没说完,又被堵住嘴。 他并不深入,就那么不带任何非分念头的轻轻触碰。 秦砚北掐掐她脸颊,理所当然问:“好不好养,当成什么,那不是我说了才算?” 云织认输,不跟他争辩了,前段时间他自顾不暇的时候,还在天天坚持给她订餐送到家或者学校,他就认死理,她也改变不了。 她眼睫垂了垂,看着自己这边丰盛到肯定吃不完的东西,干脆夹起一块软烂入味的牛肉咬住,侧头看他,红润唇角向上翘着,目光温绵,眼底蕴着笑,小心思并不遮掩,昭然若揭。 秦砚北盯着她几秒,喉间动了动,果然被引诱着倾身过去,咬住另一半,唇跟唇温热相碰。 一顿饭吃完已经很晚,云织对着秦砚北勾了两幅画构图练手,又被他讨做模特的工钱,等sin老师艰难付完了账,深夜被他揽着腰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到他手松开,探身亲亲她额角,很轻地掀被起来。 因为英国的经历,云织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当时就清醒过来,紧张坐起来看他:“怎么了?” 秦砚北深黑的瞳仁浅浅融化着,拍拍她头:“继续睡,我回公司,有点紧急情况。” 他顺着她脊背安抚:“等试飞结束就不会这样了,到时候,我天天在家。” 云织那点朦胧的睡意散开,想着已经逼近试飞,各方面数据都调试了不知道多少次,根本就是万无一失,这时候出状况,多半就是外界有人恶意。 她握着他手指问:“欧美那些龙头公司会不会还不死心?马上就要到正日子了,还会找别的办法添乱吗?” 秦砚北笑笑,压着她躺回床上,用被子裹住,垂眸注视她血色充盈的一张巴掌脸:“我会解决,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怕,你比赛也马上到了,最近如果不想去学校,我就安排那些老师来家里给你上课。” 云织摇头。 秦砚北也没有勉强,深深看她,弯腰亲她眼帘:“遇到任何问题,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等试飞那天,有小礼物给你,然后我们正式对外公开。” 等秦砚北离开家,车声彻底远离,云织才反应过来,原来对他来说,那天的朋友圈还不算是公开吗? 他指的,不仅仅是在两个人熟悉的社交圈,是要站在秦氏继任者的角度上,把两个人的名字光明正大写在一起,对外界各方都正式宣布。 隔天上午云织去学校,发现来南山院接她的换成了从前熟悉的那个司机,车也换得尽量低调了,司机笑着说:“秦总交代了,让我每天负责接送您,不管上课还是回宿舍,都送到楼下,放心,这辆车不招摇,我努力停隐蔽点,不会让人瞎议论。” 云织想了想没有拒绝,她现在最该做的是让秦砚北安心,经过英国那次受伤的意外,他应该很怕她再受牵连。 车往青大开的路上,云织的几个学校微信群里突然炸开锅,手机不断震动,她点进去看,屏幕刷新的极快,她还是敏感捕捉到了其中熟悉的名字,以及很多人相继发上来的照片。 群里太乱,看不清具体内容,云织就换到微博去刷新,看到词条已经冲到了热门第一。 今天上午九点在国家飞行研究中心举行规模最大的一次新机飞行预演,其中秦氏新任董事长,身兼本次独立研发大型客机的主设计师秦砚北公开列席。 官方频道的记者拍照可从来不考虑什么美颜,只管呈现最客观的画面。 各角度十几张的新闻图里,秦砚北没有穿日常的正装,而是国家飞行设计院最高级别设计师的墨蓝色制服,带着一些恰到好处的军装制式,腰间束起,胸口绣着国旗。 他身形轮廓本就凌驾于人,骨子里又气势凛然,黑瞳随意扫过镜头,长睫微微压着,就已经极具侵略感。 云织一看图,就能想象到现在首页是个什么状况,果然再一刷新,她关注的很多个人账号和粉丝体量巨大的营销号们,都在狂热啊啊啊,已经被刷屏。 虽然秦砚北从来没有刻意回避过媒体,但毕竟跟这些完全曝光于镜头下的圈子隔着次元,加上他恶名昭昭,即便知道以秦砚北的脸和背景,只要发出去就是热门,但至今还没人敢随便挑战,闲的没事去曝光秦家这位祖宗。 这是第一次,可以没有顾忌,名正言顺来拍他。 也是他真容初次暴露在完全对外的镜头里。 云织已经看见有些无良公众号在嚎叫着喊“这他妈是我高攀不起的老公”了,她无奈切出去,觉得满心骄傲,又有点小小酸涩,赶紧换到微信群里再去看看状况。 结果正撞上一个不认识的同学在发:“他之前确实承认是云织的未婚夫,但这都多久没在学校出现了,订婚礼也取消,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云织被甩?还老@她干嘛啊。” 底下一片片的加一。 云织这才恍然,她之前在路上见到的那些目光是什么深意。 原来国内的订婚礼取消,现在学校里凡是知道秦砚北跟她关系的,除了一直请假在外面忙事业的唐遥之外,都以为他们已经分手了?! 云织把群消息设置成免打扰,没有回复,就没当看见。 现在她出现说什么?说他们在英国订婚,感情好得不得了? 真要被有心人放到网上去蹭热度,那不是喧宾夺主吗,把她未婚夫倾注了几年心血,这么历史性有重大意义的试飞,变成一场情感小事了。 云织给秦砚北发了一条微信:“秦先生,图片我保存了,你穿制服好帅。” 过了几秒,秦砚北坦然回复:“我就知道,你色心不改,最爱看制服。” 云织脸一红,捂着额头失笑。 到底是谁色心不改!是谁当初穿着露腰的军装给人包饺子来着! 现在出席这么严肃的场合,做这么正经的事,还不忘逗弄她一下,这人简直恶劣! 云织进学校前就做好了今天会被议论围观的心理准备,她请司机把车停到背人的角落,正常去画室上课,她性格虽然软,看起来很好脾气,但安静不吭声的时候,也很少有人敢真的上前招惹她。 云织照常画画,感受着身边人明里暗里打量的视线,有些窃窃私语已经到可以听见的程度,她都没管。 直到傍晚最后一节课结束,她收拾颜料的时候,后面有女生不再压抑声音,明晃晃说:“我首页一刷全是秦砚北,以前他来学校,我也不好意思细看,这一看图简直帅疯了吧,反正他现在应该单身,还挺喜欢学生的,那是不是代表还有希望啊——” 一群暧昧的笑声在热闹响起。 云织手顿了顿,劝自己别当回事,快点离开,眼不见为净。 然而她刚提着包要走,聚成堆聊天的女生就喊住她,表情单纯无辜,带着真诚的同情:“织织,你别生气,分手就分手呗,都是很正常的,不过你可以把经验教教我们嘛。” 她笑眯眯说:“当时秦砚北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做到的?分享一下呗,也不是坏事,反正像我们这种家世,又没指望真能跟他有什么结果,就像你那样谈场恋爱也行啊。” “跟他谈恋爱——”她脸色涨红,看着云织,“哪怕就几天,想想都爽疯了。” 云织客气地点头一笑,把碎发挽到耳后,平静说:“不好意思,教不了。” 她话音刚落,那女生脸上挂不住的怒色正要浮上来,外面下课期间乱糟糟的走廊里就有人大嗓门“卧槽”了一声。 云织莫名不安,转头看过去,很快这些声音就传播看,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也有人拿起手机去看,脸色同样精彩,连连惊呼,互相拍打着给对方分享。 随后越来越多震惊的目光整齐划一转到云织身上,表情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微妙。 云织抿住唇,镇定地低下头按亮手机,不用她特意去找,几个app最新的新闻正在相继在她通知栏里弹出,标题骇人听闻。 ——“真容曝光就成为全网老公的秦氏新任当家人,竟一天之内就跌落神坛?!” ——“全网舔颜的第一飞机设计师为了夺权,居然六亲不认到把亲叔叔送上断头台,让亲爷爷生命垂危?!” ——“惊!秦氏新主秦砚北曾经为爱把情敌打成重伤?!对方家世不敌,只能含冤捂嘴。” ——“天才设计师?国内飞机制造领域的最大希望?独立研发大型客机的曙光?抱歉,可能只是一场家族倾轧,利益瓜分的噱头!” ——“震惊我全家,掌控我国大型客机命脉的关键人物,传闻竟是精神病患者?!” ——“万万没想到,秦砚北早年竟因精神问题成为家族弃子?!秦氏著名的‘流浪野狗’,上位之路血迹斑斑!” 云织耳中都是嗡响的噪音,她手腕抖了一下,迅速稳住。 不是完全没准备的,昨晚砚北跟她嘱咐那些的时候,她就应该做好了面对任何可能性的打算。 境外一直以来的作风不就是这样?商业手段不成,就直接威胁生命,现在人安全回到国内,再搞什么暗杀根本不可能了,最重要的试飞马上近在眉睫,别的办法都行不通的时候,就只能把最后的心思动到舆论战上。 国内网民容易受影响,爱跟风,尤其这种热度高,冲突大的新闻,大家自动愿意去相信更刺激的说法。 云织甚至不需要细看,只是从这些标题,就已经能想象到里面是什么内容。 秦砚北铁石心肠,阴险狡诈,一个弃子为了利益和权利不择手段,说什么要独立研发客机,都只是噱头,实际是为了跟集团里的爷爷和四叔对着干,为了扳倒他们上位的借口而已,他精神有问题,暴力倾向严重,为了争夺一个女友,对人大打出手,把人弄成重伤残废。 一旦负面舆论的影响闹大,试飞必定受到影响,欧美公司又可以继续垄断国内飞机市场。 这里面,那个所谓的受害人江时一,在已经被遗忘到阴沟里的期间,他家里估计暗中没少勾结境外出力,在事关国家的大是大非面前,想借机报复秦砚北泄私恨,是吧。 后面那个喊着要跟秦砚北恋爱的女生已经彻底没了声息,云织握紧手机,迎着所有人打量继续往外走。 但显然风波还不止如此。 云织刚走到教室门口,旁边一直在刷新的男生就瞪大眼睛,举着手机脱口而出问:“云织,你父母这事是真的吗?太可怜了吧,你怎么那么狠。” 云织拧眉,压住心跳,目光移过去。 手机屏幕上,是一对苍老憔悴的夫妻,在一家好像是疗养机构的大铁门外跪着,烈日炎炎,他们汗流浃背,哭得伤心。 文字内容清晰刺目—— “因电影海报全网走红的清纯美女油画家云织竟然有两幅面孔!” “表面干净单纯,背地里私生活复杂,苛待父母,据传她曾是秦砚北的女伴,秦砚北打伤情敌的幕后主角竟然就是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家小姐。” “她冷眼旁观秦砚北为她大打出手,不惜让年轻有为的同系学长人生尽毁。” “还因为年少时候家风的一点严厉,就记恨亲生父母,借着秦砚北的势力大肆报复,关起智力不高的亲哥哥,让老两口思念儿子,死生不能相见?!” 我是来抱你的 第98节 “原来清纯都是人设,坏和歹毒才是本性。” “这种女儿,还不如早点放她出去流浪,自生自灭了。” “流浪野狗和流浪脏猫,倒是天造地设。” 云织一字一字看完,视线向上,停在男生的脸上,浅红的唇上翘,温婉明丽的眉眼间没有脆弱恐惧,倒迸出凛冽来。 她柔声说:“整条新闻,只有最后四个字对了。” 她跟他,天造地设。 莫名想起在英国被秦砚北挡下的那一刀,原来在外人眼里,她跟他已经是一体,伤他,就必定会把同样的刀刃也朝向她。 连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人都知道,要真正伤到秦砚北的要害,需要冲她来。 她安静笑着,竟然觉得无比庆幸,她有那个力量和资格,在他的身边,跟他分担这些风暴。 云织拨开人群,无视周围各种视线,稳定地往外走,攥紧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她看到是司机,已经打了好几个过来。 “您什么都别管!只管出来回家!秦总安排好了,有人在楼外等您,不会让您有麻烦,他都会处理好!” 云织深吸气走出教学楼,刚出玻璃门就有几个跟周围学生格格不入的男人上前,防止她被过度打扰,云织摇摇头表示不用。 司机那边也带着人,快步上台阶来迎她,压低声说:“有媒体闻风过来了,知道接触不上秦总,就想来堵你,没事,他们碰不上你。” 云织嗓子哽着,刺得有点疼,肺里空气像是压住,有什么话坚硬地卡在那里,酸麻胀痛。 凭什么啊。 凭什么这么对他。 现在除了他自己,是不是都在明哲保身,根本没有人会站在风口浪尖,为他澄清一句。 云织走下台阶,车就停在很近的位置,车门已经拉开,不知道从哪汇集赶过来的记者为了抢新闻,速度很快,她几乎能看到那些热切的脸。 司机脸色凝重:“上车,现在走没问题。” 云织抬头问:“五分钟以后走呢,有没有问题?” 司机愣住,周围一行来护她安危的都停下动作,不约而同看她。 云织环视身边,看过每个人的脸,静静问:“就五分钟,保证不误事,我只有几句话想说,可以吗?” 记者们拥过来,长.枪短.炮一样也没少带,眼见着云织身边人不多,又都是她的同学,想必她突然遭受刺激,肯定乱了阵脚,在这种场合下更好突破。 云织脊背始终笔挺,脸上表情很淡,站在包围圈里,四面八方都是青大的学生。 各种高亢尖锐的问题混在一起,七嘴八舌,记者们都指望她情绪崩溃,哭诉自己的经历,后悔自己怎样没认清秦砚北的真面目,痛哭流涕后悔,希望公众原谅。 但那么多针对她个人的问题,云织一律无视,她始终目光澄净,在开口的一刻,脸上的淡像突然鲜活锋利起来,割开眼前混沌的迷雾,透出万丈天光。 她一句没提自己,字字都是秦砚北。 “就算没有常识,各位专业的媒体工作者至少也应该花几秒钟上网查查,别像只会叫嚣的文盲,躁郁症不是精神病,是情感障碍,跟生活和感情有关,我会负责,跟他的工作无关,你们凭什么拿出来当成谈资。” “因为生病,他本身就比别人承受更重的负担。” “你们媒体也好,网友也好,每一点正在对他发出来的骂声,在这片空气底下,在作为一个国人的立场上,都不配听风是雨。” “就因为想要热度和话题,随便受人摆布,去伤害那个为了不让国家被欧美垄断,不让整个行业去做奴隶,几年来耗了无数精力心血,冒着被自己的亲叔叔,被其他利益受损方几次威胁生命的险,坚持一点点构建成这架客机的人,你们有资格吗!” “他在撑起尊严和脊梁,我在为他骄傲,你们呢?在做什么?!” 六月的风已经很热,呼啸吹乱云织的鬓发。 十几分钟后,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风景倒退,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包围圈的,司机正在前面驾驶座上喋喋不休,眼眶很红,暗中抹过眼角。 电话好像在响,云织心脏还没稳下来,一时恍惚,没分清是自己的还是司机的。 隔了几秒,她看到司机接起来,回过头跟她激动的说话。 他说了两遍,云织才听清:“——秦总就在前面,还差一个路口到校门!您看看他发的——” 云织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手忙脚乱摸过已经响过好几轮的手机,在看秦砚北的来电记录和微信之前,她先一步看到了通知栏上最新的推送。 秦氏官方,在十五分钟前做出了正式回应。 十五分钟前……跟她面对记者几乎是同时。 云织手指还冰凉着,急忙点进去看,指尖僵到点了几次才成功,她以为会看到对于今天网传那些抹黑舆论的澄清,以及对造谣人的追责。 然而…… 的确是澄清和追责,格式严整,抬头和红章都鲜亮刺目。 回应的内容,却没有一个是跟秦砚北自己身上相关的,罗列出的清晰条款,个个都写的是她。 云织眼前有点模糊,原文太长,她只能看清几行密密麻麻扎在心上的关键词。 “秦砚北先生的云织小姐。” “她从小受尽家庭折磨,因为一对重男轻女的愚昧父母,直到上中学还遍体鳞伤。” “从能赚钱的第一天开始,时至今天,她一直在默默负担失智哥哥的生活费和医药费,却被贪婪父母索要巨额钱款,提出拒绝,就遭到几乎致命的报复。” “所谓的追求者为了强行确定关系,利用这对父母意图对她造成伤害,她不该反抗?” “她在炼狱长大,长成温柔平和的姑娘,就可以在不问事实,不等真相的情况下,被不负责任地编排践踏?那她受过的伤,吃过的苦,谁来偿还。” “敲着键盘的各位吗?” 后面是满满几行带头大肆造谣的id名称和附带的背后实名,以秦氏官方的名义,会一个一个正式起诉,谁也别想逃过去。 云织低着头,手臂挡在眼前,把手机倒扣住。 她不委屈,也没有害怕别人议论,根本不在乎外面怎么污蔑她的,只要先把对秦砚北不利的洗清,她自己不急,以后再说就行了。 但看到那些白纸黑字的这一刻,还是像从冰天雪地坠入了沸腾深海,被严丝合缝的缠绕包裹。 云织恍惚感觉车停下了,她手臂还没放下,车门就被人从外拉开,有道高大温热的身躯进来,揽着她过去,抚着她头发,把她的脸压在他肩上,轻轻拍。 再旖旎的事他也做过,再温存的安抚也有过,可这个看似很平常的瞬间,云织却控制不住搂紧他,润了湿他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墨蓝色的制服。 “秦砚北,你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云织忍着倾泻的情绪,抓紧他手臂,“你应该第一时间给自己澄清,我那些事算什么!” “我的不急,”他低低的笑了一下,震动她敏感的耳膜,“但我老婆的不能等。” 秦砚北垂眸环上她的腰,收进怀里抱住,像有意逗她笑,也像从前不曾启齿过的剖白。 “我可以是流浪野狗,但你不是。” “你是流浪狗揣在怀里娇生惯养的。” “我身上就算再脏,你也是月亮,要挂在我的天上。” 第75章 小小年纪就被驱逐出去, 同姓人惧怕又厌恶地叫着“那就是条流浪野狗,早晚不得好死”,他混迹山野遍体鳞伤长大,在某个濒死的夹缝里叼回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没家没钱, 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 他拿山上摘的桃子, 打工的微薄收入喂她养她,后来看似什么都有了,就用自己最好的所有把她托起来,高高举到天上。 以前一起满身泥浆, 在没有真正相识的绝境里,隔着虚空互相舔舐拥抱取暖, 他那时身躯不算高大,也会用伤痕累累的爪子管她护她。 现在彼此筋骨长成, 小猫想自己去淋雨, 他背上压着再多,也要把她再叼回来, 完整地拢到身下。 他站在这里, 活着,本身就是她的堡垒和屏障。 车里, 两个人的手机此起彼伏地响,但都默契地忽略,秦砚北侧身勾住云织的膝弯,把她托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让她放松伏低, 趴在他胸前。 他搂得太紧, 像抓着整个赖以生存的世界, 她头发软,蹭着他绷起的下巴,很痒。 车在继续往前开,目的地明确,早已经甩掉后面学校里的围堵,流入车海,像这个傍晚街上每一辆寻常生活的车一样,但里面密不透风,后排座上的人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互相拥抱,不在乎泥浆满身,共同背负着彼此血迹斑斑的从前。 秦砚北揉着云织细瘦的腰背,音量压得轻:“是我不好,再怎么准备,最后还是牵连到你,让你在学校里受影响。” 他心脏跳得很重,撞得她微微起伏。 云织心情还没平复,鼻音浓得听不清,闷声说:“你要跟我分这么清楚吗?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嗯,不分,咱们是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为什么——”秦砚北话锋突然转了方向,简直是好整以暇在这儿等她,“要自己冒险去面对那些媒体,不马上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解决,你不怕从中受伤害,就没想过,我怕不怕?” 云织从他胸前抬起身,本来生理性的泪快涌出来了,这会儿一时忘记,只记得看他表情。 秦砚北眼窝偏深,盯着她眼睛,继续慢声道:“遇到这么大的事不找我,要一个人去处理,你是不是不信我。” 他得寸进尺,掐着她下颌轻轻晃了晃,故意招她:“是不是不爱我。” 云织又气又急,渐渐也看出他根本是存心的,想逗她从那些负面里脱离出来。 她情绪激烈地千回百转了半天,最后还是被他明知故问,赤.裸裸想听她表白情话的样子逗笑,她抿了抿唇,胆大包天地软绵绵说:“你要这么讲,也有道理。” 秦砚北自己惹的,想骗她说两句哄人的话,结果小阿织不配合,还专挑他软处刺。 他唇角敛起,睫毛把瞳仁挡住,手滑下来,要温柔卡在她咽喉上的时候,她不闹了,重新抱紧他,埋在他颈窝里,呼出的气息拂过他耳骨:“信你,爱你,所以才想独立,想跟你配得上,不要站在你身边被人指指点点……” 她模仿着旁观者的口吻:“看他这个未婚妻,什么都不敢,只会被保护。” 云织认真说:“秦砚北,我也能保护你,你不是天生就应该冲在最前头的,至少有一个人,虽然跟你比,长得很矮很瘦,但她想尽最大可能,把你挡在后面。” 秦砚北垂眼,车窗外街灯刚刚亮起,在还没有全黑的傍晚里连成璀璨的河,映亮他眼底几经掩饰住的薄红。 他手有点重,弄乱她长发:“不护好老婆,我活下来干什么,你收敛点,不准剥夺我的权利。” 车径直开向秦氏集团大楼,楼外都是聚集过来的媒体,数量和量级远超青大里那一拨,秦砚北可以走地下车库,避开人群,但他没有,车就那么光明正大停在楼外的停车坪上,他给云织绑好了头发,牵着她手坦然下车。 媒体被大量安保分在台阶两侧,中间空出足够的通道,闪光灯频频闪烁,问题也在淹没式的往外涌,秦砚北完全不受影响,目不斜视,只管攥着云织,在这些人面前,一步一步从容迈上去。 很多尖锐言辞带着明晃晃的目的性和恶意,随意朝秦砚北抛出来,他都无所谓,直到有人为了热点,不顾秦氏官方刚发布的正式通告,高声冲着云织叫嚣,他才停住脚步,回过头。 不用说话,他视线穿过夜色和人群落下来,就已经足够让对方怵到噤声,甚至下意识双手合十,白着脸做了个道歉动作。 云织知道,到目前为止,秦砚北身上只有她做出的那些回应,人微言轻,但她的身上,是秦氏官方具有法律效力和追责权利的正规文书,分量完全不同。 最后一丝夕阳也被吞掉,夜幕完全遮蔽下来,秦氏楼前的灯光雪亮通明,两道紧密身影,一个制服加身,胸前国旗浓红,一个还是简单干净的学生打扮,高马尾是男人亲手扎起。 这幅画面印在无数相机镜头里,直到有人提前给秦砚北打开大楼的玻璃门,里面距离不远,极具冲击性的一面巨幅画报跟着露出轮廓。 云织也愣住。 以前的电影海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掉了,现在挂在那的…… 尺寸比上次的大了两圈不止,画面是异国深夜的海边,周围灯串沁着月色和粼粼海浪,两个人在光晕里相拥,女人的长发吹起,恰好到处遮住双方相贴的嘴唇,只露出落满光点的眼睫。 我是来抱你的 第99节 而男人手指上,很骄傲地绑着一条简陋丝带。 订婚夜的照片,被秦总堂而皇之挂在了公司大堂最显眼的那面墙上,氛围感拿捏满分,不该露的一点也没露,又过分缱绻。 云织下意识捏紧了包,里面装着她一回国就找机会去买好的男款戒指,扭头去看秦砚北。 太子爷神色凛然,若无其事拨了拨她马尾的发梢:“企业文化,习惯就好。” - 云织心里清楚,不论网上舆论还是楼下那些激亢的媒体,都不是目前的回应可以反击的。 这栋大楼里现在灯光全亮,秦砚北以及整个秦氏不止要全力以赴为马上到来的试飞尽上一切,还要面对外界那些想把人置于死地的声音。 上楼之后,云织不想让秦砚北分神,本来准备找个休息室安心等他,秦砚北却直接把她带到办公室。 里面到处分坐的一行人齐刷刷站起来,恭谨跟她打招呼,其中一个年纪轻的还一时激动,脱口叫了声“太太”,意识到出错,赶紧捂住嘴去看秦砚北。 秦砚北破天荒笑了笑,声音却冷:“乱叫什么。” 还没正式求婚,织织还没答应跟他领证,现在叫了,他着急上位的心思岂不是太明显。 秦砚北把云织压到自己办公椅上坐下,室内空调温度不算低,他还是扯了块小毯子过来给她围住,身体挡住她,蹭了蹭她被一个称呼弄热的脸。 “砚北,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云织紧皱着眉,攥住他手腕小声问,“拖久了伤害更大。” 秦砚北指腹抹平她眉心:“你需要做的,就是在这儿安心看。” 随后的一个小时里,云织亲眼见证了这盆早有预谋的脏水,是怎样一点一点被摧枯拉朽似的剔除,直到一滴不剩。 这一次不再是官方发声,回避了一切可能涉及阶级和特权的因素,最直白也最干净地用实打实的证据,通过网友最愿意相信的那些营销号的嘴,把真相一层一层地倾倒而出。 最先曝光的是所谓受害者江时一,这位温文尔雅的学长是怎样伪造身份,意图骗取云织感情,目的不成就联合人渣父母,以非法手段强行带走云织,致其严重精神伤害。 当时警方的执法记录清清楚楚,以及江时一被带走时候的狼狈照片,都明确摆在那。 而江时一连同整个江家,不知悔改,在涉及国家利益的重要关头上,为了一己私欲为虎作伥。 这个时候,秦氏官方发了第二条微博:“秦总说,人确实是他打的,钱已付,一分不少,但当时身上背着未婚妻,打轻了。” 第一颗投下的石头就掀起轩然大浪。 几个相关词条几乎立刻就取代了之前的,迅速往上攀升。 没有留喘息的时间,紧跟着就有粉丝量庞大的社会新闻账号,上线发布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连续几段走访,录制的人傍晚赶到云家住过的居民区,随机询问街坊邻居,这些人起初眼神闪躲,后来有人憋不住开口,就源源不断开始了讲述。 云织从小开始在家里遭受过的,在这些旁观外人的口中只能讲出冰山一角,但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随后当初云家父母被带到公安局,警方问询做笔录的过程也被适当公开。 打了薄码的镜头里,那对大热天可怜下跪的夫妻,正毫无愧疚之心,恶狠狠讲述着这个女儿的错处和活该,诅咒她最开始就不应该出生,骂她最好早死,也正面承认了自己对她做过的所有,包括如何把她送进尚德学校的过程。 尚德学校已经在押的校长也完整讲述过云织被父母送来的前因后果,现在都是最不可动摇的罪证。 再往后,云家父母跪地的位置被扒出来,根本不是什么疗养机构,是一个儿童医院的后门,他们并不知道云寒所在的地方,从头到尾就是刻意摆拍,想趁机逼云织服输。 最后是一家全国连锁的高端疗养中心官方账号上线,发布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模样堪比当红流量的年轻男人坐在床边,穿着整洁白衬衫,怀里抱着妹妹小时候唯一的一个旧玩偶。 已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特殊治疗的云寒,比起以前神志更清醒了一些,幼态有所减少,他望着镜头,很久没说话,眼泪先流下来。 背景音有一道清冷女声在提醒:“云寒,这是给你妹妹的视频。” 云寒又笑起来,桃花眼弯着,轻声说:“织织,是哥哥的错,哥哥让你吃不饱饭,没有给你摘到那朵花,不能保护你。” “哥哥现在,病好了很多,”他郑重其事,举起那个旧到不行的玩偶,“你看,眼睛掉了,哥哥给你缝好,你记得,来拿。” 云织窝在秦砚北的椅子里,扯着毯子挡住半张脸,一声不响的,眼泪静静淌下。 到这里,云织身上的污水彻彻底底洗清,各平台的言论已经完全扭转,这些亲身经历,根本不需要多加渲染,无数个在类似环境里长大,只因为是个女孩儿,就在原生家庭饱受苦难的姑娘,自动站起来发声。 她们大多已经成年工作,但永远背负着那些磨灭不了的伤痕。 秦砚北俯身给云织擦脸,她掀开毯子,挤过来环住他的脖颈,这些经年累月的伤,原本要跟随一生,在每一个以为遗忘的日子里,潜移默化地折磨她每时每刻,是因为他,她才有新生。 因为秦砚北在,她才是现在的云织。 这些过去她不想触碰,可他一直在精心保管,有人把矛头对准她的一刻,他就已经拿出全部默不作声的准备。 云织把他衬衫抓皱,逐渐觉得有点不对,她松开手,仰头看他,急切问:“怎么又都是我的事?你呢!这都过去几个小时了!” 秦砚北抚着她头:“老婆为我说的那些话,顶过别人十万句。” “带着情感的,我已经足够了,至于不需要带情感的——”他低头亲亲她额角,“交给飞机背后的其他人。” 晚上黄金时间,网上还在如火如荼,没有消化完云织的逆转,就有第一个带着认证标志的国家官方机构登录,直截了当发了一行文字。 “为国家和民族的民航事业撑起筋骨的人,不容任何形式的诽谤和侮辱。” 下面配的照片,是几年前的秦砚北,比起现在略显得青涩,穿制服戴护目镜,不耐烦地冷冷睨着镜头。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绝大多数网友只在新闻联播里听过的那些国家机构官博,依次上线出现,不需要粉饰,不需要过多语言,斩钉截铁的态度和定论,就已经证明一切。 国内民航飞机,被欧美几大龙头公司垄断那么多年,看对方的脸色,被迫容忍对方的条件,一代代飞机设计师不间断的艰辛和希望,想让自己的国家在这个领域彻底挺胸抬头,经过太久,才在这个被扣上无数污名的人手里,固执到病态的坚持完成。 站在那柄刀尖上,秦砚北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无数等待着改变历史的沧桑眼睛。 那些骂的正欢,以为秦砚北连着秦氏会就此倒台的人,哪见过这种国家官方账号出操似的挨个发声,很快有营销号总结,截图多得快放不下。 秦氏官方至此发了第三条微博。 “秦总说,飞机会邀请sin老师联名,正式服役的时候,欢迎乘坐。” 云织反复了两遍,确定自己没看错,不理解问:“联名?!那么重要的飞机,全国都盯着,我怎么去联名?!我值吗我配吗!” 秦砚北笑了声,低低“嗯”着:“sin老师的画那么难约,要不是我走后门,还不见得有机会。” 他曲起食指,指节刮了刮她眼尾:“能不能麻烦老师,给我那架小飞机,画个适合喷在机身上的图?” 等不及云织回答,助理就敲门进来,秦砚北知道什么意思,抬手示意了一下,低头跟云织说:“先在这儿等我,我出去答复楼下的媒体,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 他走之前,云织及时拉住他手,把包里藏着的戒指拿出来,飞快套在他左手中指上。 秦砚北手禁不住用力蜷起攥紧,十几秒后才缓缓松开:“织织?” 云织抬着脸郑重说:“未婚夫标配,就是款式有点花哨……反正你不能说不喜欢。” 确实是有点花哨。 云织承认。 他之前戴的就是简洁素圈,但她去买的时候,莫名就觉得其实她家大猫很骚包,指不定想要一个招摇款,一时头脑发热就买了。 真送出去,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秦砚北镇定下楼,穿过玻璃门走到楼外,一级一级迈下台阶,停在中央,几个助理在身后准备阻止媒体靠得太近,拒绝那些拼命递过来的收音器。 然而下一秒,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的太子爷出其不意伸了左手,接过最近的那个。 人群寂静一瞬,猛然炸开,更多的相继往前送。 秦砚北又慢条斯理拿了两个,都放在左手掌心,五指张开握紧,极具存在感的匀长皓白。 然后灯光叠加之下,中指上那一枚—— 偏宽,嵌着整整两排精致小钻的排戒,最中间用大克拉数的钻石做出星芒形状,在夜色里火彩耀眼,强势抢镜。 有记者试探问:“您左手上——” “看到了?” 外界口中向来狂妄跋扈,目中无人的秦氏太子爷,这会儿站在密密麻麻的镜头前,垂眼笑了。 “订婚戒指而已。” “未婚妻担心我出来受欺负,特意给我戴上的。” 作者有话说: 太子:呵,老子有人罩的。 第76章 当天晚上, 秦氏大楼门前媒体汇集,长.枪短.炮直指,闪光灯不断,一层层挤压着对准台阶中间的秦砚北。 他在人群围拢里站得随意, 骨子里自有的卓然挺拔, 从头到脚是简洁利落的制服, 只有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快闪花镜头。 设计这么骚包的男戒,换个人戴估计就会显得夸张,但他身高腿长,本身就是没得挑的浓颜系相貌, 现在各方灯光打下来,他那张有些妖孽的脸衬在绣着国旗的严肃制服上, 反差强烈,这戒指跟他也就格外相配。 关于整场风波的最核心问题, 已经在国家无比明确的立场上不攻自破, 秦砚北站在这儿,连带着他身后的这栋建筑和数万人团队, 就代表着国内民航领域的天花板, 和为了不肯服输为奴,甘愿付出的头破血流。 至于其他的, 殴打情敌的前因后果已经澄清,看得人牙痒,恨不得替秦砚北多揍江家几下,另外家族纷争,利益倾轧, 在秦砚北正式出来面对媒体之前, 秦氏上一任董事长秦江川就出面发声了。 老爷子客观讲了家里的情况, 别的都不用多说,单单秦震目前已经刑拘,等待下一步审判这一条,就明确了到底孰是孰非。 如果不是秦砚北回到秦家,固执坚持,根本就不会有这架承载民航希望的飞机,未来不知道多少年,只能继续去受欧美公司的钳制和压迫。 而秦砚北本人,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豪门家族,才会病重到今天。 当年被驱逐的“流浪野狗”,是如今无可指摘的头狼。 一众媒体忽然就有点手足无措,要问的问题本来一大堆,等站到秦砚北跟前仔细掂量,好像哪个都不适合说出口。 其中有胆子大的提了几个跟谣言相关的,秦砚北倒没露出不耐烦,简略都答了。 现场这些人眼看着热点的问题要么已经澄清,要么不敢吱声。 感情方面最有话题,又担心敏感不能问,刚才他说未婚妻,他们都没敢接茬儿。 尤其秦砚北现在好像兴致不高,眉心略蹙着,不怎么满意的样子。 他气场强,这样就很可怕。 怕他哪一下子心烦了,会直接撂脸走人,或者反应更恶劣,毕竟这一位身上光环再多,病也是真的。 到底应该怎么问才能让他愿意话多点啊!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记者始终盯着秦砚北手上的戒指,忽然灵光乍现。 他试探问:“秦总,有传言说您跟云小姐取消了原定的订婚礼,都以为您跟她已经分手了,那秦氏第一时间对于云小姐的维护,还有您所说的未婚妻和订婚戒指——” 我是来抱你的 第100节 秦砚北疏淡的神色终于有了改变,他看似不经意地拨了下那枚骚气的戒指,反问:“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记者怔了怔。 秦砚北目光扫过大大小小的镜头,尽量掩饰住嫌弃:“我订婚夜的照片都挂公司了,你们站这么长时间,就没走近点拍照?我未婚妻不喜欢原定的那个场地,嫌人多,我拗不过,就陪她旅行订婚了,有什么问题?” 现场记者同时亢奋。 数数!多少个字!比刚才十来个问题加一起回答的都他妈多!敢情云织才是这位大神的开关,按了就能从冷淡话少高不可攀,直接变成有问必答大天使! 沉寂一瞬后,感情问题骤然铺天盖地,秦砚北神色沉冷,依旧一副不入红尘的样子,但嘴上倒一句都没省。 ——“听您的口吻,其实是云小姐更主动,感情里她比较热情,给予更多,是吗?” 秦砚北哂笑:“我看着不像主动热情?” 记者茫然摇头,甚至想拿块镜子让他自己看看,他从头到脚到底哪里像能对人主动热情的! 秦砚北淡定:“那没办法,我主动热情的样子,就她能见到,她在家的时候还跟我说过,秦砚北你怎么这么粘人。” 现场震惊哗然。 草了这是什么颠覆想象的爱情真相! ——“那在您看来感情里谁付出的比较多?都说先开始的人会更投入,感觉您应该是被追的那个吧?” 秦砚北理所当然说:“她付出的多。” 一群记者顿时支棱起来。 这才对!这才是符合预想的正确答案!就以两个人悬殊的家世背景,绝对是云织更怕失去更要付出。 然而一口气顺过来还不超过两秒,秦砚北的声音就再次响彻,冷静清晰:“她一个小姑娘,要接纳我的病,容忍我无时无刻不需要她,承担我超量的关注和感情,确实很辛苦。” “可惜这种事控制不了,我从八九岁开始就对她一见钟情,隔了几年,十来岁的时候再见更心动,等她长大跟我重逢,我第一眼就知道那是我女朋友,追得还挺难,好不容易到手了,不天天缠着,我能安心么。” 他半垂着眼,好像很宽容似的点点头:“不理解也正常,毕竟这世上,就她一个人这么时运不济。” 现场已经基本窒息,夜风温柔刮过,带不起丝毫声响。 这是什么登峰造极的凡尔赛!这种话说得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和同理心! 像这个类型的时运不济拜托分一点给大伙儿,沾个边就他妈够中上五百万了! ——“那您……您日常跟云小姐之间有什么特殊称呼吗?您喜欢她怎么叫?还是就正常喊名字?” 这纯属是受冲击过大,临时憋出来的问题,以秦砚北的性格和作风,原本也没指望太冲击的回答。 但秦砚北就是秦砚北。 他淡然答:“砚砚吧,很宠。” 秦总懒懒抬了抬眼,又看似完全不在意的慢声补充:“老公也行,她脸皮薄,不爱叫。” 现场的众多拍摄设备在高速工作中不断发烫,媒体们为了数不过来的反差爆点快哭出声,满心扎满的卧槽。 秦总您真的不考虑收敛一点?!他们已经吃不下这么多暴击了!要不现在集体趴地,为之前抹黑过质疑过的那些鬼话正式道歉!谁说过一句秦砚北跟云织成不了,谁就去自己主动投河谢罪! 直到有人举手:“秦总,您看这些内容,都是要发布出去的吗?” 还是问一下好,毕竟对方是秦砚北,如果只是他随口一谈,并不打算正式—— 秦砚北漆黑的眉眼如墨,在月色下罩上清辉。 他唇边弯着一点弧度,似乎在开玩笑,又像格外认真,不疾不徐问:“怎么,你们在这儿守了三四个小时,我十几年痴恋成真,都不值得一条完整的报道吗。” - 持续整天的喧嚣烟尘散尽之后,最终被挂上“爆”字标志,高悬榜单最上面的词条和话题,是传说里阴狠跋扈的秦氏太子爷苦苦追寻到的神仙爱情。 云织的手机就没消停过,除了电话微信,她已经屏蔽掉的学校群一刻也没停过刷屏,忘记屏蔽的更热闹,秦砚北面对媒体接受采访的视频片段一公开,里面就彻底炸了。 云织觉得自己像一脚踩进云团里,轻飘飘浮着,等秦砚北回来,她堵了一堆话想说,但两个人能独处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周末就是试飞日,又因为今天的这场风波影响了进度,接下来的时间必须争分夺秒,而她除了同一天要进行的比赛之外,还有紧要的任务,要尽快把机身上的图案画下来。 当天已经晚了,秦砚北没有送云织回去,在办公室里的套间过了一夜,至于人群散后,深夜大门紧锁,某人是怎么没边没际的发疯,把她抱到办公桌上恣意,揉湿几份文件的,她实在是启齿不了。 隔天凌晨,秦砚北就不得不起身出发,临走前亲她脸颊,低声叫着老婆。 云织迷迷糊糊,意识不太清醒,等慢了几拍的一声“老公”含糊叫出口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人。 她坐起来,手撑着床,困意渐渐消失,忍不住又点开秦砚北的采访,看不知道第几遍,她盯着屏幕上的人,在他提“老公”那个称呼的时候点下暂停,歪倒下去抱着被子失笑。 他又厚颜无耻地夸口吧。 她哪有真的叫过。 但事实上,她心里喊过很多次了,也愿意叫给他听。 云织一天半的时间把画完成,推翻了无数次才有成品,抓紧让人交给秦砚北,生怕耽误试飞。 只可惜那种高密监管的正式场合,她没可能近距离看了,只能等中午比赛结束,下午两点准时守着,去网上看试飞的直播视频。 接下来云织都没能见到秦砚北的面,她尽量不让他分神,全力准备比赛,想知道什么消息,就去网上刷新动态。 自从那场轩然风波,网友大规模的道歉之后,试飞已经成了居高不下的首要热点,全网都在关注,国家飞行中心的官博也乐于随时更新一些动态。 紧随其后的就是跟试飞在同一天进行的油画大赛,因为云织的话题度,一跃从小众攀升到热门。 比赛前一天下午,云织回学校跟院里老师确定明天的安排,还没等进办公室,就听到旁边活动教室里有几道声音在热切议论,音量逐渐失控,穿透虚掩的门。 “真的假的?哪来的消息啊,靠不靠谱!那么多钱,那么多好处,就舍得直接放弃不要了?只为了交换一个命名权?!” “八成是真的,来源可靠,现在随便一搜关键词就有,秦氏这次贡献大,上头开口给了各种优待,你想啊,弄成一架自主研发的客机,这些年得花多少钱,上头给补偿是应该的嘛,但是他居然不要,只要飞机的命名权。” “命名权有什么重要的,叫什么都无所谓啊,上头给的,那可不止是真金白银吧。” “等你知道名字叫什么,你就不这么想了——” 对方好奇心被勾起来,着急追问:“到底叫什么?” 女生神秘兮兮压低声,三个字若有若无地传进云织耳朵里。 她站在走廊,午后阳光透进玻璃。 那三个字极其模糊,又莫名震得耳骨酸麻。 云织没有进办公室,慢慢走到窗边,深吸气,给秦砚北打了一个电话,响了两秒,那边很快接通。 对面庞大的噪音里,云织咽喉滚动,问他:“砚北,飞机的名字是你定的吗?叫什么?” 等不及他回答,她就干涩说:“别为了一个名字放弃你该得的,不值。” 听筒里传来秦砚北很低的笑声,被微微电流和现场的呼啸打碎,说给她听的时候,却无比坚定完整。 ——“值。” ——“名字是我定的,就三个字。” ——“织女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7 02:19:36~2022-07-18 01:1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babygirl0228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馒头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谨惑 2个;laki、kkkkkioni、哈哈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舟、是钟子吖、42559730 10瓶;滴滴滴 5瓶;你在想什么 3瓶;哈哈 2瓶;老火柴、毓瑾硫年、陈初七、jennyyi伊朵、黑米hemi、寻、ra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关于飞机命名, 网上最开始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因为整场试飞的受关注度太高,热度大,有一些据说知道内情的账号遮遮掩掩, 故意语焉不详的发几条微博, 就纷纷上万转发。 这几天里秦砚北和云织的感情线和各种小细节已经被各路嗑学家扒得滚瓜烂熟, 很多秦氏员工和青大学生憋了这么久,也终于能尽情公开自己亲眼见过的事实,还发了不少暗地私拍的照片来佐证。 每天看着那些明星刻意营业和恋综虚假情侣的网友本来就已经快闲出屁,正苦于没有好嗑的真人, 这一下突然掉进巨型糖堆,被塞了一嘴的满汉全席。 这简直就不真实!两个人社会地位悬殊!身高差体型差绝配!外形看起来一个是威武凶兽一个是无害小白兔, 放到恋爱关系里,竟然一个是傲娇高贵大缅因, 一个是笑眯眯训猫师, 看似强势的那个人,实际情深得要死。 这种狂踩xp的绝配根本不是营销出来的那些情侣能比的, 这对是真·竹马起步·少年相知·成年互相吸引彼此拯救, 我身在地狱却还要把你拉出深渊,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在亲自下凡喂饭, 香得人已经不能自拔。 秦砚北自己不开微博,云织又只有sin的工作号,嫌粮不够吃的cp粉就只能跑去秦氏和国家飞行中心的官博底下,求多放点秦总的恋爱日常,连青大官博也不能幸免, 同样被攻陷。 网上还有些仍然在跳脚叫嚣秦砚北云织有罪论的, 死活不相信那些铁证昭昭的事实, 就是一门心思要黑,也被cp粉们主动出击摁掉。 大家正如饥似渴,苦于没有正主新消息的时候,飞机命名的传言就流了出来,cp粉当时就打了鸡血,不管那些爆料微博写得多含糊,都甘愿研究分析,弄懂以后,满屏“啊啊啊”的尖叫。 直到试飞前一天的晚上,国家飞行中心的官博正装大号上线,发布了一条公告:“我国第一架完全自主研发的大型民用客机‘织女星’,将于明天下午两点在怀城国际机场正式进行试飞。” “织女星”这个名字一出,全网话题引燃。 国家飞行中心还在底下评论积极回复。 “嗯嗯没错呦,就是总设计师定的名字,这个命名权对他来说特别重要。” “总设计师说了,是他给未婚妻的小礼物。” 除了cp粉们像得到了官宣似的激动狂欢,这件事的传播范围逐渐扩大,直至超出原本的预料,越来越多对云织的家庭和成长感同身受的女孩子也在主动发声,无论身份年龄。 ——“虽然那不是我,但至少让我知道,不管以前吃过多少苦,被家人怎么贬低伤害过,即使那些伤要伴随一生,可是说不定这世界上也会有一个人,懂得珍惜我,认为我值得,把我举高,当成头顶的星星。” 隔天不只是试飞日,也是比赛日,比赛上午九点开始,试飞是下午两点,刚好有了时间差。 云织自从在学校走廊挂了电话以后,就没有去看网上的喧嚣,秦砚北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安静,好像整个世界都可以因为他停顿下来,她待在他搭起的屏障里,专心准备比赛。 晚上临睡前,秦砚北发来微信:“老婆,明天上午要做最后的故障测试和紧急避险,不能陪你去比赛。” 云织提前就知道,在床上卷着被子给他回语音,声音不自觉放得甜软:“你安心工作,我下午会准时看直播的,晚上给你庆功。” 明晚开始,他就不用这么辛苦,能天天回家了。 那边静了片刻,秦砚北好像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关起门上锁,坐下,鼻息微重,有些掩饰不住的疲倦,衣料发出了细微摩擦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在深夜莫名让人心乱。 四下安静,云织缩在南山院卧室的被子里,把手机紧贴在耳朵上,没想到电话突然被秦砚北挂了,随即打过来视频邀请。 云织紧张地爬起来冲进浴室,赶忙照了两下镜子,确定自己不算太乱,才钻回被窝按了接通,动作太快,弄得脸有点红。 我是来抱你的 第101节 屏幕上,秦砚北把手机放远了一点,云织才看出是飞行中心的个人休息室,他坐在单人床边,制服领口扯开了,脖颈线条修长。 云织盯着他,才明确体会到好几天没见,心里有多想。 视频接通以后,秦砚北的视线就没移动过,他喉结动了动,问:“要睡了?” 云织轻轻“嗯”了声,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预感似的耳朵开始发热,只能压在枕头里藏着。 “我也能休息一个小时,”秦砚北说完就特别自然而然地解开制服扣子,开始给她现场直播脱衣服,他脱得不快,好像存心不急不缓,偏偏又看不出什么刻意的痕迹,“要去洗澡。” 云织眼睁睁看着他把里面的衬衫也脱掉,露出上身优越流畅的肌理,腰间居然还有一小块上次亲密被她弄出的红痕没褪。 看似还算正常的脱衣,突然就气氛不对起来。 云织咬住一点被沿,整个取景框里几乎就剩下一双明润发光的眼睛,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样未免也太色了,又急忙把被子扯高,盖住半张脸,闷闷说:“洗澡就快去,争取睡一会儿,我挂啦。” “真不看?” 秦砚北意有所指问,又慢慢补充。 “我可以把手机带浴室里,现场直播。” 云织臊得蒙住脸。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隔着屏幕视频,会色气值直线飙升,而且他怎么做到骚气得清新脱俗的!明明就是想给她看,还弄得好像是她急不可耐! 等她慢吞吞掀开一点被子,屏幕上场景已经换到了浴室,热气氤氲,他把手机放在置物架上,拍的角度刚好是中间偏上,胸腹到人鱼线那一块,最底边的轮廓随着洗澡的动作,偶尔若隐若现。 云织当场屏息。 “别闭眼睛了,又不是没见过,”哗哗水声里,秦砚北看着她,水流顺着胸腹肌理的起伏滚过,“织织,真不想我?” 他问的声音低,有些沉郁的失落,偏偏还看不见表情。 云织投降了,把被子扒拉开,随后就听见他说:“还是裹得太紧了,不热吗。” 她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人简直得寸进尺,他自己搞花样也就算了,还要带她一起色! 几秒后,云织妥协,听话地又把被子扯下去一点,露出已经揉乱的睡裙,大片白皙和脸颊到锁骨的红撞在一起,稚气又甜媚。 洗澡的人停了一下,胸前微微起伏。 死去的小黄文突然攻击,视频搞事情的情节她又不是没看过,云织咽了咽,反击他的小心思起来,不想这么任由欺压。 她干脆也不露脸了,把镜头往下移了移,睡裙肩带不小心扯开滑落,她轻声撩他:“你在我胸前这里有个指印来着,很红,昨天还在,今天就没了。” 屏幕上的人呼吸在变重。 云织清清白白问:“所以,什么时候给我补上?” 在清晰看到他浑身滴水,忍不住朝着手机走近的时候,她又勇气十足加了一句称呼,他最想听的,但她从来没有当面给他叫过的那个。 “老公?” 云织叫完,知道这纯属太岁头上动土,专挑他薄弱的地方撩,估计他那边已经不好收拾了,于是当机立断挂了视频。 她做完坏事有点手忙脚乱,火速给他发了句“晚安加油明天见”就赶紧怂的关机。 手按在电源键上的时候,他的回复恰好收到:“你等着,到时候最好别哭。” - 第二天云织早起,司机准时来接她去国家艺术中心,在比赛场地跟青大的老师汇合,到了现场,云织意外发现层层叠叠的观众席已经爆满,堪比热门演唱会现场,根本不是以前国内油画圈比较小众的现状。 唐遥和很多同系的学生都提前赶到,唐遥挤到后台去抱云织,拍拍她背:“虽然秦总不能来,但还有我,最好的小阿织今天让我守护,他肯定信得过我。” 云织被逗笑,没忍心告诉她那些小黄文已经被秦砚北套路抓包的惨痛事实。 方简最近闲得慌,最严重患者从英国回来开始稳定得不可思议,他又去不了上午的飞机测试现场,干脆一腔热情来看云织的比赛。 在今天正式的比赛日之前,初选结果就已经公布了,根据参赛选手上报的画作,经过三轮专业评委评选,加上油画圈内广泛的大众评审投票,云织遥遥领先成为榜首。 但最终的成绩,要根据今天现场出题的画作,综合起来评判。 如果今天输了,照样走不上金奖冠军的领奖台。 比赛九点开始,正式进入场地之前,云织给秦砚北发了微信,他只回了两个简短的字:“会赢。” 云织有点奇怪他今天话少,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撩大了他有情绪,她关了手机,静下心,走上国家艺术中心最大会场的舞台。 台上精心设计过,分成了六个小区域,初选前六名的年轻画家各据一方,互不干扰,每人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各自有摄像头对准画架和人脸,时时在大屏幕上直播作画全过程。 时间两个半小时。 主题直到六个人都分别坐好,才当场公布。 题目:“人间。” 元素:“人体。” 每个区域隔间都有独立的门,倒计时开始那一刻,云织听不到外面观众席上的声音,只有面前空白的画布,和彻底的寂静。 云织的直播镜头在现场大屏幕中央,旁边五位,也都是国内圈里广受欢迎的高水平油画家。 别人都已经开始着手,她仍然坐在那,望着画布上的一片白。 为了画画,她手上没有戴戒指,学秦砚北的方式,用链子拴着挂在胸前,藏进衣服里,现在微微硌着,酸涩麻痒。 以前她的人间,好像都是缠在腿上的荆棘,甩开了拼命往前跑,跑到跟命里注定的那个人重逢的一天,之后她的人间,定格在英国研究所那个窗口洞开的窗台上。 她无比确信,如果他在那天坠入深夜,她也会一切归零,戛然而止。 他总认为,是她在救他,是她伸出手,在死亡把他侵吞殆尽的时候抱住他,其实从始至终,她才是那个真正获救的人。 她跟他的人间,完整重叠,不能分割。 云织低下头,拧开颜料,调整笔刷,再抬眼的时候,大屏幕上最吸引目光的一块直播画面上,温润眸子里有水光闪过。 倒计时只剩两分钟的时候,其他五个屏幕上都已经停了,高清摄像头完整拍摄着成品画作,都是圈内可圈可点的高水平作品,但现场所有目光,齐刷刷集中在还未彻底停笔的那个画面上。 云织在最后,给人物的眼睛点上了光,倒计时的提示音响起时,她放下笔刷,对着这幅画慢慢露出笑,然后摘下脖颈上的链子,取下戒指,戴在了左手中指上。 观众席有短暂的安静,渐渐响起掌声,直到声音越来越大,有人甚至站起身,双手举过头顶鼓掌。 问鼎的画作,除了绝佳的画工和技巧,还有感情。 在前两者已经做到极致,别人再怎样也难以企及的时候,最后的感情,就成为让一幅画完全活过来的真正灵魂。 画架上,甚至不太像一副死板的画框了,而是透过一个人的眼睛和手,呈现出来的情感具象。 主基调背景是鲜明sin风格的暗色,男人在画面中间,随意坐在嶙峋的断石上,骨骼肌理的走势真实到栩栩如生。 他穿松散的白衬衫,赤脚,手脚脸颊都有血污,狰狞的荆棘缠绕到他的膝盖和手肘,却并不是向上攀爬的趋势,而在枯萎退缩。 他背后是深渊,头顶是破进来的光。 明暗色彩的冲撞刺激感官,而最终那些光,照进男人眼睛深处,折出她结尾时给他点燃的亮。 身后是他的过去。 眼前是他的人间。 国家艺术中心的场馆里掌声雷动,很多资深的油画爱好者忍不住叫喊出声,群情激亢里,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站在前排侧面阴影里的人没有出声,唇边有笑。 他身后也是大片黑影。 但他面前是此生最温柔夺目的光。 几轮评审过后,云织当之无愧成为这一届金奖的获得者,实至名归问鼎了当前国内新派油画。 她站在聚光灯下,紧紧握着奖杯和奖牌,心在不受控制的抖着,想见他,想把这些都塞给他,想面对面跟他说,不止是订婚,她其实还想嫁给他。 等到颁奖的画面被镜头定格,整个场馆的灯光也全部打开,人群在逐渐疏散退场,到观众席渐渐空下的时候,有人眼尖地发现了那道隐在光影交界处的高大身影。 云织已经要去后台了,迫切地想给秦砚北打电话,她一直忍着情绪,在闻声回头,远远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眼前模糊。 他早就来了…… 他故意不出现,是怕场内注意力被转移,稀释她的荣耀。 秦砚北不在意身后的声浪,沿着通道走向舞台,他没有上得太高跟她平视,停在低几级的台阶上,仰起头看她:“我说过,会赢。” 云织以前不好意思在人多的公开场合表现亲密,但今天此刻,她三两步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能来!你不是在测试吗?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两点就正式试飞,你不在机场——” “我当然不能在机场,”秦砚北揽住她,“首次试飞的机组成员还差一个,我不把她找回来,怎么能起飞,sin老师,你给飞机画了图,特批登机,不想去亲眼看看吗?” 云织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个权限。 他的事业,那架承载太多重量和愿景的飞机,她一直觉得遥不可及。 秦砚北拿出印着云织照片和名字的登机团胸牌,跟她胸口的奖牌挂在一起。 声嚣之中。 他虔诚吻她唇角。 “织织。” “你拉我回人间,我带你去天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最后一章啦~ 第78章 车赶到怀城国际机场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四十, 距离起飞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织女星顺利通过了民航局和其他相关国家机构先后为期三天的终轮测试,现在已经在停机坪上,等待正式的起飞命令。 各方官媒早就到机场抢占了最好的拍摄位置, 因为不能干扰正常飞行, 除了几家特殊的国家级媒体之外, 拍摄设备基本都集中在候机厅内,隔着巨大落地玻璃窗取景,进行着各个平台的实况直播。 云织被秦砚北牵着,走的是专用通道, 她远远看见窗边围拥的人群,透过偶尔露出来的缝隙, 短暂瞥到了织女星的一点真容。 通体纯白的机身,只在头部和尾部有简洁的logo, 以及恰到好处铺在机身上的……大片桃林。 喷绘的图案, 只是匆匆一眼她就知道,跟她画布上的几乎百分百复刻。 他真把她的画大张旗鼓覆在了飞机上, 给无数双眼睛, 以及天空和流云去看。 核验完身份,秦砚北拉着云织走过廊桥, 廊桥两侧是透明玻璃,云织终于能把飞机全景看得更清楚,忍不住趴过去,看两眼,再转头盯秦砚北一会儿, 眼睛里亮得满是星芒, 情绪高涨得有点语无伦次。 “砚北, 怎么它看着就是比其他飞机要贵了很多,是我有滤镜吗?” 我是来抱你的 第102节 “这个白底色调得也太好看了吧,我的桃林应该再画密一点,左边花瓣下来的地方如果再提高点就更好了——” 她渐渐又紧张起来,跟他确认。 “这个图案,上面的反馈怎么样,合格吗,会不会给飞机减分?” “你今天带我过来,真的不麻烦?我待会儿上去要不要躲着点人,我不想让别人议论你强行带家属……” 阳光温煦,穿透玻璃,染亮云织的睫毛,她细细的手指上戴着戒指,紧按住金属栏杆,好像怕他真会临时改变主意,送她掉头回去。 秦砚北弯下背跟她平视,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盯着,直到云织开始脸热,他才出其不意吻下来,自责似的说:“是我做得不好,让我老婆还有这种怀疑。” 云织眼帘颤了颤,突然余光注意到斜侧方向的那一大片候机厅落地窗里面,居然不少人在朝这边疯狂招手示意。 她愣住,这才反应过来廊桥可不是什么私密地点,虽然离得远,但这会儿架着一大堆高清摄像机,一拉近就能清晰看到。 不止是拍素材,这搞不好已经现场直播了! 云织抓住秦砚北手臂:“快点走,被拍到了!” 秦砚北完全不着急,反手扣下她,带着笑再次光明正大亲了亲,才意犹未尽拉着老婆往机舱走。 云织心跳暴涨,摸出手机来迅速刷了一下微博首页,不出所料已经被刚才的直播截图和各种尖叫语气词刷屏,她手指动了动,挑最高清的两张图悄悄保存下来。 构图特别好,地面是庞然飞机,廊桥上隔着玻璃,是她跟他在阳光里接吻。 机舱门前二次核验身份,云织递上胸牌的时候,看到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前排的几位她只在新闻里见过,其他也都是民航领域有头有脸的大佬,所有人身穿正装或者制服,只有她还是参加比赛颁奖的黑色小礼服裙,好像不够正式。 但等她再一扭头,才发现不单单她,秦砚北没那么严肃,甚至衣服是跟她特意配的。 在外面不觉得什么,等走进这个环境,她才意识到,秦砚北就没打算让她专门改变自己,去适应这场飞行。 云织还有些踟蹰,不确定该不该上前的时候,秦砚北已经跟她十指相扣,一起走向含笑的人群,侧过身郑重介绍:“刚结束比赛的最年轻金奖冠军,给织女星绘制机身图案的著名油画家,被我请过来了。” 机舱里所有人,无论身份,都在鼓掌。 云织攥紧秦砚北的手,指缝间的汗烧得人又热又麻,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在她前所未有地定下心,从容得体跟大家道谢打完招呼之后,化成滚烫的甜,往身体里流,贯穿四肢百骸,似乎给她塑成了更坚韧不摧的骨架。 永远不需要再自我怀疑。 她可以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坦然站在他身边,被他无底线地照耀,也锲而不舍用自己去映亮他。 秦砚北继续慢条斯理说:“也是我唯一的家属,从青梅竹马那个年纪就开始惦记的爱人。” 这下气氛豁然轻松,云织笑着捏了捏他,等到了位置落座后,秦砚北垂眸看她,把手递过去,悠悠道:“捏疼了,不然我还有一堆头衔没说。” 云织信了他的邪,把他手握住仔细按了按,他缓缓弯唇,目光紧追着她,侧过头低低耳语:“比如——” “开视频叫老公,撩完就跑,没胆子承担后果的云织同学。” “看人洗澡看得眼睛发直,还嘴硬死活不承认的未婚妻。” “想我想得要命,见面了就只是抱一下,都不知道应该公开拥吻的——” 云织从耳朵一路红到锁骨,伸手捂住他的嘴。 他又存心招她! 就真的,骚得他没边儿了。 几分钟后,起飞时间进入倒数,对讲机被送到秦砚北手里,传出机长正在待命的口令,他注视着分秒流逝的时间,握着云织手指,在跳到两点整的一刻,清晰利落地下了起飞的命令。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起飞腾空,怀城的轮廓在视野里逐渐变小,窗外开始有起伏的云层。 明知是万无一失的,但机舱里还是爆发出呼声,混着很多人的哽咽和沙哑,云织也眼眶灼热,想扭过头赶紧把眼尾擦干的时候,秦砚北俯身过来,轻轻吻住。 这趟试飞航程是从怀城起飞,到明城降落,历时一小时五十分,没有延误,准时抵达。 飞机降落在明城机场的时候,这边早已等待的数百镜头齐刷刷对准,记录下历史的一刻。 云织知道网上肯定已经如火如荼了,她没看手机,专心跟着秦砚北走完全部仪式流程,结束的时候是傍晚。 她听到晚上在明城有大型庆功宴,以为秦砚北肯定会参加,但他并没有,而是两个人单独吃了饭,带她回提前安排好的酒店。 云织一进门,看到床上绣着灰调暗纹的床品,就猜到不是酒店的正常标配,八成特殊换过。 专程换这个…… 她来不及细想,答案已经送到眼前,男人滚烫的手从身后环过来,扣在她腰上,低下头问:“织织,不是答应要给我庆功吗,用什么庆?” 云织在他手臂的禁锢里转过身,抱住他仰起脸,半合的眼瞳里水色流淌,温声说:“今天给奖励,要什么,我老公都可以自己拿。” 称呼,言语,神色,情潮,都是赴汤蹈火般的给予和索取。 云织哑着嗓子,数不清前前后后叫了他多少遍,崭新床品也已经揉皱含潮,但秦砚北并没有过分,及时克制下来,一次就安抚她睡觉。 云织其实不困,被他哄着也就小睡了一会儿,很快醒过来,腰腿的酸缓解了不少,睁眼时意外看到他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在夜色里不厌其烦地望着她。 可能数不清的晚上,他都曾经这样安静地凝视过。 秦砚北把她揽起来:“还累不累?” 云织摇头。 他诱哄般问:“今天晚上织女星返航,起飞时间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这位乘客,要去体验吗?” 云织激动坐直,她还以为返航要等明天,没想到是今晚。 她迅速起床去整理,才发现没什么可收拾,秦砚北都已经提前准备好,拿起一件长到小腿的薄风衣把她一裹就可以出门。 云织想着返程也应该是跟下午差不多的阵容,来时候的随机人员晚上多半都在,但事实上等到登机后,机舱里除了必要的机组人员之外,竟然是空的,商务舱那边拉着门,看不到里面,也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两个人在经济舱前排坐下后,舱门就直接关闭了,舱内音响在提示着准备起飞。 云织更意外:“回去只有我们吗?” 秦砚北点头,没有直接回答,等飞机平稳进入云层后,他解开安全带站起身,在云织头上抚了抚:“我去检查一遍商务舱,五分钟就回来。” 云织自然认为是秦砚北放心不下飞机的航行状况,要去例行检查,她起初没多想,安心坐在原位,看着他拉开商务舱的门又关上,好像开了里面的灯,昏黄里带着少许闪烁的光线溢出并未合紧的门缝。 直到这个关头,她也还沉浸在能跟他单独飞行的不可置信中,仍然没有动,只是望着那道门,等他出来。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是云织等得有些急,商务舱里又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无意中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十分钟。 他说过的五分钟,不会无缘无故拉长,就算有事,这么近的距离,他也会告诉她。 云织心提起来,等不下去了,松开安全带扣,快步走到商务舱前敲了敲,又叫了两声,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回应,她心切地一把拉开门。 随即怔在原地。 整个商务舱里,她目之所及,以及更深更暗,半掩在阴影中的远处,都填满层叠错落的花海,中央光线最亮,束在一起的奶白玫瑰只能当做底托,高高架着一枚她从未见过的钻戒。 不是从前被她摘下不要的那一枚,更不是如今手上珍爱戴着的,钻石雕成水滴,融着四面八方围聚过来的光,和机舱窗外不知经过哪个城市,照耀着云层的晚景。 云织说不出话,指甲深深压进掌心,心在不断往里收缩,抽成一团,在见到男人的身形走出阴影,手指间看似随意地抓着一束结满小巧桃子的枝条时,又忽然肆意地胀开释放,顺着睫毛向外溢。 他故意定了五分钟。 就是在等超时以后,她能来找他,主动拉开这道门。 门里是他的余生。 甚至他什么都还没有开口,她已经在用尽力气回答。 她愿意。 她都愿意。 秦砚北看着她说:“起飞的角度没办法,固定再好也会有点错位,只能尽量恢复成原样,机上其他人都安排了别的行程,就是为了今天晚上不被打扰。” 他喉结生涩向下压着,唇边却带笑:“织织,试飞是国家的,但回家的返航只归你。” “我其实……已经没什么能再给你,能不能恳求你,纵容我再最后痴心妄想一次,”他眼里有光,在轻微的颠簸里山呼海啸般震动,“不止是订婚,不止是未婚妻,可以吗?” 他在万米高空之上,穿过云雾星河,膝盖扣在最鲜活的夜色里:“云织,我想跟你结婚。” 结婚。 有家。 不再畏惧这个世界的荒芜或者孤独。 无论现实的三餐四季,还是虚妄的生死轮回,只想要她手里那根红线勒进他灵魂,漫长没有尽头的捆绑,烙满她的印记。 这一场夜航,他一生将永无休止,披星戴月奔向他唯一的归途。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就完结啦~ 带太子和织织感谢大家。 真的感谢,鞠躬,谢谢一直在。 最近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所以番外不能保证会有,先休息几天看看,然后下一本不出意外是九月底左右开,《非分之想》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