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通鉴》 第1章 太子长生 ,(首字母+org点co)! “那座山,叫什么。” 湛长风的声音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即使问句也被念成了陈述,含着几分威势。 她只是闲时无聊,随口一问,旁边的总管却是一叠声叨叨,“殿下,您赶忙将披风披上,这看雪景要是看出个好歹,小人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黎民交代,哎呀,我瞧瞧,哪来的山呐,咱皇城地处平原呦殿下。” “放肆,你在诓孤。”她轻微一滞,眉头将将压下,又松开,略抑郁。 摘星台高百丈,伫在皇城中,指天而立,俯仰间,能手摘星辰,窥江山万里。 这上面的风也极大,夹杂着雪,缠着纷飞乱舞的纱帘幕布,怎一副疏狂景象。 话音落时,一排端着暖炉.捧着披风的内侍全都跪下,惶惶如抖筛,高喊,“殿下息怒。” 总管趴在地上,几粒雪飘到眼前的玄色漳绒串珠云头靴上,抑着揩冷汗的冲动,眼珠子极力往白玉阑干外撇去,心道,自己大半辈子的记忆没有错啊,皇城哪来的山,就是皇城外三四百里内也看不见山。 “殿下...”他摸不准小祖宗的心思,试探道,“有山,是有山,小人刚才嘴瓢了,请殿下责罚。” “你莫不是以为孤傻,”她嘴角微翘,却没有笑意,讥诮冷漠。 湛长风撇下总管,看向其他人,“孤再问一次,那座山,叫什么。” “殿下息怒!”一众人头也不敢抬,脸都快贴地了,生怕惹她发怒。 湛长风本也没什么情绪,这下倒叫他们弄出了点怒气来,她将目光投向远方,见一山巍峨而立,它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却又是如此鲜明地存在于这世间,仅一眼便能感受到它磅礴浩然的气势。 它一直在那,从她牙牙学语到读诗论策,从她未央宫到帝王书房,从她睁眼后的每时每刻。 它已然是她人生中的一部分,寻常如这皇城的一砖一瓦,以至于让她忘了去问它的名字。 谁想现在随口一提,竟都跟她说没有山。 那她看到的是什么。 “零叁!” “属下在。”暗卫身影不现,余黯哑硬朗的回应。 “告诉孤,那座山叫什么。” 风雪愈大,天地苍茫,一片寂然。 一向干净利落的暗卫这会儿有点犹疑,“主人,皇城并没有山。” 总管心惊胆战,偷偷瞧了眼太子殿下,她神色莫测,年后也不过九岁,但就连他这个从小在她跟前服侍的人都没法猜透她的想法了。 “没有山...那就是真的没有山了...” 她眉宇间的落寞,叫总管一怔,难不成小殿下真的在问有没有山? 哎呦,别是撞邪了! 总管欲言又止,“殿下,您看到了什么?” “孤...”湛长风右手中指微屈,渐渐冷起脸色,袖袍一振,“回宫。” 回到宫中,湛长风就发了一场烧,急坏了皇宫内外。 老皇帝比她母妃还焦虑,见孙子昏迷,干脆将奏折都搬到了她的未央宫批阅,只为守在她身边,随时看着她。 “你们怎么伺候的太子,要你们何用!”老皇帝气得哮喘发作,侍从连忙给他抚胸顺气,叫住要离开的太医。 总管欲哭无泪,“皇上冤枉,殿下这病来得突然,睡下时还好好的。” 他想到了什么,惊恐地道,“殿下曾问一山名,但是皇城哪来的山,莫不是殿下沾惹了什么邪祟?”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发烧之前,”总管一边磕头一边哭喊,仿佛太子真叫邪祟给魇住了。 老皇帝听得又焦又烦,“下旨召和尚道士入宫!” 观古今上下,少有皇子如此得帝恩宠,就算得恩宠,也不外乎本人才华好.因着母妃被爱屋及乌又或长得讨喜等原因。 只是到湛长风这里有点不同,老皇帝啊,完全是将她当作了命根子。 殷朝八百年,到老皇帝父亲一代已经开始动荡了,可谓风雨飘摇。 老皇帝画画写词是大家,政治军事却马虎,早年最大的期待就是儿子快长大,他好快点撂挑子寄情山水。 许是易家的气运都叫前几代玩浪的天子作没了,子嗣薄,连着三代都只有一男丁。 老皇帝好不容易生一儿子,结果儿子还没十七就病逝了,只留一子。 这一子就是湛长风。 老皇帝在前太子的灵前大哭,这可是易家皇位唯一的继承人啊,他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易家要断子绝孙啊! 哭过后,老皇帝盯着前太子妃的肚子,还有希望,还有希望,他的孙子还在。 老皇帝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断子绝孙了,因为现任太子性别女。 这里面不得不提一下,湛长风的母妃,李云秋。 李云秋出身大族,文韬武略暗藏,奈何宫闱森森,只能儿女情长,等前太子一下葬,她抚着高耸圆溜的肚子叹息,不论是为了江山社稷,还是她自己,这孩子只能是男丁。 于是湛长风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了,第一声嘹亮的啼哭还没传远就成了太子,未来的殷朝皇帝。 老皇帝有了希望,一改前半生浑水摸鱼的作态,试图励精图治,怎奈殷朝的江山跟筛子一样,一时半会儿根本补不起来。 唉,他补不起来不要紧,他还有孙子呐,还有孙子的孙子呐。 这可苦了湛长风,十二个月大,含着手指.流着口水就乐呵呵地坐在老皇帝怀里,听满朝文武瞎掰扯。 三岁被逼着识字,四岁读史书,五岁被清流鸿儒围着念治世之策,六岁学帝王之术,七岁帮老皇帝批奏章,八岁出来个储君的正形。 正形的标志是,她利用阴谋阳谋砍了殷朝一大奸臣的头。 温热的血飚上金阶,溅在她的玄色冕服上,淹没在“殿下英明”的呼喊下。 那天的雪越下越大,等她离开太清殿到摘星台时,眼里只有茫然的白色,和山。 但是,那山,却不存在。 虚无之中 两个孩子如婴儿般蜷缩,坦诚相对,只不过一个安睡,一个醒着。 “我姓易名湛,皇祖父赐尊号长生,但是母妃说长生太嚣张了,取小字长风,你即是我,我便将姓名分你一半,从此你是湛长风,我是易长生。” 湛长风抚上那与她无二致的容颜,语气幽幽,“你倒是什么都不用管...”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2章 刺绣好玩吗 ,(首字母+org点co)! 湛长风大病了一场,在梅花盛开的日子里好转,老皇帝怕她身体吃不消,暂且停了她的功课,让她好好休息。 以往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有八个时辰不得闲,不是跟着老皇帝上朝批奏折就是做功课,与先生们求教。 陡然一闲,她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总管眼观鼻鼻观心,巴不得小祖宗安分地待在寝殿里,这病刚好,要是出去吹点风又复发了,他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恰时侍女进来,白嫩柔夷捧着长颈青瓷瓶,一支怒放的红梅斜插。 湛长风道,“梅园的花都开了么。” 总管只能吩咐宫人去准备软轿,着重嘱咐要密不透风。 围上厚实华美的银狐披风,接过手炉,湛长风缓步出门,踏上软轿,无处不在的檀香让她有点闷,微撩开了点帘布,惹得总管大呼小叫。 呵。 帘布又被盖得严严实实。 老皇帝在她生病期间召了和尚道士来,又是念经又是作法,这据说清神醒脑.辟邪防鬼的檀香就是那会儿留下的。 只是湛长风有洁症,不说衣食住行方面有多么严苛的清洁要求,就连这空气沾了异味,都叫她心里不舒服,但也好在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忍忍还是能忍下去的,就是脾气会变得不好。 到了梅园,凛冬的风一吹,她畅快了不少。 放眼望去,十里白雪红梅,恍如冰火,耀眼.高洁,灼人心神。 “殿下,您瞧这傲雪寒梅的景致,多美啊。”总管撩开一束斜到白石小径上的枝桠,沾了雪的花骨朵颤了两下,竟绽放开来。 这个意外而新奇的瞬间让湛长风心情大好,“你留下陪孤随意走走,其他人在外边候着罢。” “是。”侍卫婢女行礼告退。 总管以为自己的话取悦了太子殿下,更是搜肠刮肚组织华丽辞藻,要将那景致编织成锦绣文章。 所幸总管的语言还算应景,湛长风就任他去了。 湛长风从地上捡起一朵梅花把玩,且听且看,目光越过覆到远方的火热颜色,没入白茫,那里有山。 它还在。 湛长风复又沉冷下来,这万般景色都入不了她的眼。 “殿下,那里有座亭,不如去歇歇?”总管察言观色,及时建议道。 亭子在梅园深处,掩在白雪红梅里。 彼时,亭子挂了帷幕,暖炉生烟,一二八少女坐于其中,绣着梅花。 总管迟疑起来,暗自懊恼,该清场的。 湛长风并不大在意,走了进去。 这少女应当在此处很长时间了,一座博山炉已将亭子烘暖。 少女鹅蛋脸.柳叶眉,眉间有一点朱砂,灼灼似火,她天真烂漫地问道,“小孩,你是哪家的,嗳,外面冷,快进来坐坐。” 总管瞪大了眼,一句大胆差点就吼了出来。 湛长风也是哑然,但见她神情烂漫.眼神清澈,不似作假,便没放在心上,朝总管摆摆手,坐到了石凳上。 “绣花?” “恩,今日红梅染雪,天色初净,很美。” 少女轻轻点头,望向外面的梅林,眼中掩不住笑意,“好漂亮,我以前都没见过。” 她又是美,又是漂亮,连湛长风都觉得周边的景色亮堂了几分。 宫人拿来茗茶小食,一一布置,少女好奇地看了几眼,安静低头绣花,像极了江南烟雨之地,纯真娴静的美娇娘。 湛长风见针线来往翻飞,挺秀的枝条上抽芽开花,心中颇觉神奇。 女工之事,她未曾学过,只听后宫的妃子说,这是女子必须技能。不学女工,算不得女人。 后宫的妃子年龄都大了,熄了半生争奇斗艳的心,挑个安静舒适的地方,聚一道儿,谈着天,绣着花,怡然自得。 她有时匆匆奔书房上朝堂,就会瞥见这些妃子在杨柳岸.在水榭.在廊下,专注而安宁,像是将一生都绣进了丝绸金帛里。 “不错,给我试试?” 嗨,尾音轻扬,难得的询问语气,总管的眼皮都跳了下。 少女捂嘴笑,“这很难的,且你一男孩学什么。” 她轻撇湛长风手中的梅花,“粗枝大叶的,瞧你那花都缺瓣了。” “它本就是残的。” 少女:“那你采它作甚?” “捡的罢了,”湛长风的眼中带着一种笃定的残忍,“零落便成泥,当如是。” 她又重复了一遍,“给我试试。” 天家的威严不容拒绝。 少女呐呐,在这一刻拘谨起来,好似对面不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将未完成的绣布连针递给她,并且指点了两种简单的针法。 她还想再强调一遍,然而针已经动起来了,小孩神色平淡却郑重,手下分毫不差,竟有模有样。 湛长风本就学习能力惊人,观少女绣花时便看穿了它的手法。 一朵梅花掉落枝头,花瓣随风飘远。 栩栩如生。 少女赞叹,“好棒,你真的是第一次绣?” “孤自然是最优秀的。”湛长风放下绣布,呷了一口茶。 少女忽略了她的自称,兴奋道,“我再教你绣别的,你一定可以练出大师手艺。” 湛长风似惊讶似无语,摇摇头,转身离开,还是批奏折更有挑战性。 离远了亭子,总管躬身道,“那姑娘是新进宫的赵氏。” “临水郡的赵氏?” “是。” “难为皇祖父一把年纪了,还要靠联姻笼络赵家军。” 她紧了紧披风,那柔顺温暖的毛领贴了脸,微痒。 总管垮着一张脸跟在后面,没敢说那是给你准备的媳妇。 湛长风担心起南方三州的战事,更没了赏园的心思,转道去了经纶殿。 经纶殿,帝王书房,老皇帝正和几位军机大臣商讨战事。 殷朝已经蛀坏了根基,百姓怨言颇多,加之天冷了,各地陷在寒潮里,冻死饿死者比比兼是。 天逼我反,不得不反! 起义军拉起各种旗号,烧杀抢掠,占城攻地,五服外的那些诸侯,也打起了皇都的主意。易家天下,危。 可笑的是,满朝文臣武将,最后出去平乱的是当今帝姬——易裳。 她终是年纪小,见识不足,只静静听着老皇帝和大臣讨论。 右丞道,“南方的战乱差不多了,现在又有赵家军镇守,是时候让帝姬殿下回都了。” 其余人附和。 老皇帝沉吟几番,下诏召回驻守在南方三州的易裳。 等经纶殿只剩下老皇帝和湛长风,她就道,“南方三州能安定,皆凭皇姑多年杀出来的威名,她一离开,恐怕会滋生事端。” 老皇帝摇摇头,“你啊,还稚嫩,不懂这里面的道理。” “请祖父赐教。”湛长风虚心好问。 老皇帝抚着胡子,“你也说了南方三州能安定皆凭你皇姑,我就怕他们只认你皇姑。” “她的功劳太高了,不好。” 湛长风现在知道,不是右丞要皇姑回来,是皇祖父要她回来。 太子垂眸,又问,“难道您还怕皇姑功高震主?” 自古皇帝为什么怕臣子功高震主,自然是怕被造反。 老皇帝之前将这个女儿当成了利刃,一半是因为她能力强,一半是因为她的女儿身。 女儿身注定成不了皇帝,于是老皇帝放心地将征南大军交给了她。 但是这个女儿做得太好了,百姓只闻征南将军易裳,不识庙堂天子,老皇帝就怕她忽然间黄袍加身,掉头来攻打皇宫。 湛长风看懂了他的眼神,直言道,“若皇姑能救济天下,为何不将皇位给她。” 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老皇帝狠厉斥道,“胡闹,女子怎可为帝,这要将祖宗家法置于何地!”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3章 乱世乱法 ,(首字母+org点co)! 女子怎可为帝! 湛长风忽然替皇姑不值,替自己不值,原就凋零的江山在她眼里更加地扭曲了。 这样的天下,要来有何用? 湛长风第一次产生了不符合她太子身份的想法。 “召了皇姑回来当如何?”她又问。 老皇帝精明而睿智,“她双十未嫁已然于礼不合,孤会为她在世家弟子中挑个好的,这以后有夫管着她,孩子缠着她,自然没有精力去行军打仗了。” 说到这里,老皇帝沉思了一下,“不过最近曲山一道匪患横行,造反者众多,或可先让她去整顿。” “孙儿受教了。”湛长风低头作揖,掩去她的神色。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啊,”老皇帝再次感概道,“以后易家的天下便是你的,易家的血脉也要靠你延续。” 湛长风没有问易裳生的儿子能否继承皇位,答案显然易见,不能。 易家女儿的孩子,不是易家的,哪怕他她流着一半易家的血。 正如,易家男儿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承明四十六年年初,老皇帝连下八道诏令让帝姬兼征南将军易裳回都,可惜八位使者没有人顺利走到息烽城,诏令一直无法到达易裳手中。 直到大半年后,凌淮之成了第九位使者。 他抬眼望向远处的城池,原是俊俏雅致的人,此时已满身风霜。 息烽城位于南方边境,近夷狄部落。 南方三州内乱平息,外患却刚起,幸好易裳有先见之明,早几年前就在两族交界建城,拉起了一条防御线。 息烽城寓意止戈,事实上却狼烟频起,连那城墙都是暗沉的颜色,好像是用血一层层刷上去的。 城前有一排长杆,每杆上都垂着一溜或干瘪或新鲜的人头,如同连串的黑灯笼,凌淮之不敢多看,只盯着那紧闭的城门。 女墙后士兵挺立,用凌厉的眼神俯视着他,却无人发一言。 凌淮之是皇城里的贵公子,素有才名,可他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憋着心气,硬是给看不出肤色的脸上添了两抹绯红。 上面有一守将开口,洪亮煞气的声音逼迫而来,“兀那何人,鬼鬼祟祟,快报上名来,否则休怪我无情射杀!” 话落间数十只箭头已经对准了他。 他还能怎么办,只得丢了世家公子的矜持,扯着嗓子喊,“我乃皇帝使臣凌淮之!快将城门打开,让我去见将军!” 可怜贵公子趟了三个月的穷山恶水,遭了抢,丢了马,跑了仆人,死了侍卫,一头黑发打结,半张花脸嘴开裂,一口破锣嗓子鬼知道他在喊什么。 守将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开,难民营在三里外,自己去!” 凌淮之瞪大了眼,欲跟他辩论,结果脚刚踏出半步,一支箭就钉在了他的面前,杀气四溢! “滚!” “你.你!”凌淮之恼怒地甩袖而去,没走多远就因饥饿栽到了地上。 ...这叫什么事! 贵公子已经被连月的苦难折磨地没有脾气了,算起来他能走到这里,而不是像前任们身首异处,已然十分好运,思及此,他只能叹口气,勉强爬起来,去寻水源,然后给自己洗了个脸,梳了梳头发,再次来到城门前。 “我是皇帝使臣!”他挥着明黄的圣旨,一遍一遍地喊着。 守将和旁边人说了什么,半响后,城门开了条缝,有一士兵出来,“将圣旨交予我,供将军辨认真假。” 势比人强,凌淮之不得不低头,交出了圣旨,他刚想随士兵进城,却被拦了下来。 “你还不能进,且在这里等着!”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凌淮之终于怒道。 士兵仿佛在看一个傻瓜,也不同他争辩,直接将城门关了。奸细那么多,谁知道你是不是个好的,还真当息烽城是菜场了。 凌淮之头晕眼花,靠着城墙养神,但抵不住钻进鼻子的都是腐烂怪异的味道,他摸了把墙,潮湿阴冷,摊开手掌一看,还有淡淡的血水。 他一个激灵,离城墙远了点,又昏昏沉沉站了三四个时辰,啪一下,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次醒来,他看见了床幔,忽有感动漫上心头。 十分恰好地,房门被敲响了,“凌使者,将军要见你。” 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需穿上衣服,整理形容,但是刚踏出门槛,便止不住踯躅,说到底还是有点怕。 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帝姬能安分和他回都。 “凌淮之,参见殿下。”他拱手作揖,眼睛看着自己的脚。 “这里没有殿下,只有将军。” 双十女子,红袍黑甲,拔身挺立,一眼望来,孤勇淡漠。凌淮之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将军。”他定了定心神,虽然圣旨已经到易裳的手上了,但他也得履行他的使命,“小臣奉命而来,请将军交接好息烽事务,随小臣回皇城复命。” “行啊。”易裳好似在答应一个无关紧要的请求。 “陛下十分想念您,再者曲山需要您...”凌淮之蓦然顿住,有点不可置信,她答应了,她居然就那么轻易答应了?! 凌淮之恍恍惚惚告退,事情顺利地让他不自在。 易裳轻笑一声,拿起布块擦拭着长枪,锃亮的枪头是用千人性命浇筑的,冬日孤冷的光落在上面,比冰寒。 这是深潭,载着世俗的爱恨情仇,这是寂渊,一切重要或微小的事物都将在它面前变得无足轻重。 这是终结。 一朵白梅花飘下枝头,清风微荡,君子清高。 梅一池见她嘴角的笑意,便是轻轻蹙了下眉,再次提出自己的邀请,“随我归山,道途坦荡。” 她的笑,是历经世事.看透红尘后的浑不在意和苍凉,叫后辈无端绝望,同辈叹息释然,那是正在经历这个生灵涂炭的时代的人才懂的感受。 但是梅一池不懂,他生于阳春白雪,长于弧昊山,浸在道音戒律里,世间一切于他仿若隔山看水,他难以理解世人纠结的情爱,不明白他们对柴米油盐或权利财帛的追逐。 当然,他也无意去理解,只是他碰到了易裳,一个道种植心却依旧在这人间沉浮的女子。 那颗困居在世俗的道心,让他仿佛看见了被丢进破烂堆里的明珠.闲置落灰的美玉,惋惜难受,忍不住“拨乱反正”,放她去合适的地方。 然她,只承认自己是一名将军。 “你会死。”梅一池看到了她的未来。 “我当然会死。” “随我走。” 易裳抿直了唇线,“我不知道你口口声声的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会跟你离开,我只知道我之所以是现在的我,是因为我的选择和坚守。” “凡世有那么值得留恋么?”梅一池很疑惑。 “留恋?”易裳觉得好笑,“相反,我憎恶着它。” “我憎恶战争,厌弃愚蠢懦弱的百姓,讨厌朝堂上的算计,甚至想摒弃这没有尽头的生活,但是,我从没退缩。” 易裳又道,“战争是为了家国,愚蠢懦弱的百姓也会极力生存,朝堂上还有忠义之士,这样的生活未必没有结束的一天,他们没让我绝望,我怎敢让他们失望。” 梅一池默然无语,他想说一句执迷不悟,却又如何都说不出口。 人间的事,比经书道义复杂多了。 凌淮之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他每日去询问何时出发,得到的回复总是事情繁多,还没交接。 除了第一次,他根本没见过易裳的人影。 他又回忆起中元节的宫廷宴会,那时殷朝仍算安和,她是高台上雍容华贵的帝姬,仪态端方,惹人倾慕。 难道待在宫中做个有人伺候的帝姬,比这般生死无常还坏么? 她又不是男子。 凌淮之在戒备森严的将军府蹉跎了一月余,终于蹲在大门口将易裳逮着了。 当是时,易裳的甲胄染了血,鬓角旁的一缕发丝拂过她冷峻的脸颊,带起血腥味。 凌淮之忍不住上前一步,“殿下,我心悦你!” 所以...他的喉结滚了滚,剩下的话被她清亮漠然的眼神吞没。 所以能不能跟我回都,我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易裳撇了他一眼,大步走向书房,身后将领跟随。 将领们莫名地看了看这“小白脸”,摇摇头,不再理会。 易裳和将领们围着地形图,重新排兵布阵,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的粮草部队被夷狄部落劫了,后来又在东南小道上打了场遭遇战。 最近夷狄部落的小动作太多了,恐怕要有战事发生。 讨论毕,一名将领调侃道,“皇城那位为了让您回去,都使出美人计了,真是有意思啊哈哈哈。” “嘿,就那样的小白脸哪配得上咱们将军。” 有人摸了把胡子,“举案齐眉.儿孙满堂,老夫倒是羡慕至极。” 气氛为之一静。 易裳不动如山,“国难当头,其他不足一提。” “将军说得是。” 将领们安心了,纷纷告退。 “我就说嘛,将军怎会弃我们而去。” “也不怪我担心,女子总是耽于稳定,安于一日三餐,若将军一时倦了忽然要回去嫁人,这边疆该如何?” 众人对于徘徊在月牙门口的凌淮之愈加没有好颜色,一个男的,就知道儿女情长.诗词歌赋,跟兔爷似的,一点也拎不清。 梅一池一直隐身跟在易裳身边,这会儿若有似无地感叹,“他对你倒是真心的,舍不得你受苦。” 易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等反应过来了,更没什么感觉,“早闻右丞之子是个有才德的,事实证明世人之言总有偏差。” 若说之前她对凌淮之的印象停留在右丞之子身上,现在却不由多了几分轻看。 凌淮之一路从皇城到息烽,狼狈满身,他经历了这个时代的残忍,但是一月余,他不问百姓的流离,不问夷狄的争端,一心要将她带回都,甚至跑去厨房做菜调羹讨好她,真不知该说他心大,还是漠视时事。 “难道你不该感动么?”梅一池觉得人类真复杂。 “我感动什么?”莫名其妙。 梅一池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一话本,“我观之中故事,每当出现‘许你一生安稳’.‘避免你颠沛流离’等字眼时,女主人公便会怦然心动,找到终身归宿,我以为这是男女情事的关键。” 易裳抽了下嘴角,看他理所当然的模样,不免有几分叹息,好好一朵花,怎的这么快就跑偏了呢。 她将话本丢了,语重心长道,“小说故事都是骗人的,不要轻信。” “你想体味下世俗?” 梅一池点点头。 他没能将易裳带回弧昊山,很是挫败,对世俗多了几分好奇,便想多了解点。 易裳若有所思,“看再多还不如自己亲身体会一遍。” 她道,“我借你一身份如何?” “嗯?” “你不是说凌淮之对我是真心的么,不如你扮成我和他一道回去,体会下他的真心,反正我不认识他,你也不认识他。” 这主意很荒诞,但梅一池不是世俗人,想法自然不同,竟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可行,不过...”梅一池心思通透,“如此你便是欠了我一人情。” “欠罢欠罢,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就来拿回去。”易裳大笑。 梅一池感到了一丝惆怅,“你还有什么愿望么,既然要欠,就多欠几个罢。” 易裳想了想,“我所愿,自己能实现,我不能实现的,你也于事无补。” 她按了下眉心,语气忽有些沉重,斟酌道,“若有一日殷朝国破,而你恰好在,就带走我那侄儿罢,给易家留一丝血脉。”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4章 李重华 ,(首字母+org点co)! 孺子阁聚贤良文士,教大臣之子,实际上是为了给湛长风培养班底,所以每天下午她都会抽一个时辰去孺子阁和一众大臣之子一起听课,交流感情。 这日孺子阁又来了一人,九岁孩童眼神纯净,故作镇静地给师长施礼,与同窗问好,气氛怡然。 及下午湛长风过来,在一众人拜见后,他越众而出,“李瑁之子李重华,叩见太子殿下。” 李重华,安国公幼子,也是李云秋的侄儿。 湛长风不轻不重地关心了几句,坐下听讲。孺子阁的进度与她而言太慢了,学的也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权当作从经纶殿繁重的课业中解脱出来休息了。 落日余晖渡上窗柩的边,昏黄。 先生交代了些课业,朝湛长风弯腰示敬,湛长风同众学子立起,垂手低头恭送先生。 “殿下,别着凉了。” 兜转大半年又是冬天,总管展开银狐提花的披风裹上她的肩头,“夫人请您去永秀宫用膳。” 湛长风住东宫未央,李云秋并未与她住一道,而是以太子生母身份居永秀宫。 永秀宫也来人了,请了刚踏出门的李重华。 总管躬身询问,“殿下可与李公子一同去?” 李重华看过来,竟有点眼巴巴的可怜味。 “孤还有事,到了晚膳时辰再去。”湛长风从总管和李重华的脸上觑过,上了软轿。 藏经阁载了殷朝八百年的历史.神州大地三千年的文明,乃国之重地。 除了老皇帝和她,再无人能翻阅其中古典书籍。 她孤身走进阁中,接连屋顶的书架木柜遮挡了窗户,偶尔漏进几束光,里面飘着尘埃。 空气中满是纸页特有的陈旧墨香,上万典籍如同浩瀚烟海包围着她,叫人自觉渺小。 她踩着窄梯往上,又转过如栈道般悬空的走廊,到了一个书架前,解开暗拓,进入密室。 这个密室藏着神州大地历朝历代的密辛,是只有天子才能知晓的秘密。 每一个秘密都足够颠覆历史,引起动荡。 老皇帝担心自己时日无多,便早早将这个地方告诉了她。 她却是第一次来。 那座山压在她心头,让她不能不在意,这等神玄又诡异的事,也许只有此处能给她一个答案。 密室的墙上安着夜明珠,如同白昼,她坐在蒲团上观阅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到天幕彻底降下才离开。 寒冷敲碎了心中的沉郁,湛长风回头看了眼伫立在黑暗中的藏经阁,复又垂下眸子,一片雪在她指间消融。 永秀宫 宫装美人清雅高冷,微微侧眸,如风拂过山巅的雪中莲,温柔而笑,似一线天光催开了遗世独立的花。 湛长风很少见自己的母亲如此温柔,即使面对她,也是严厉多过关心。 她看向李重华,无疑是他逗乐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到来使原本温情脉脉的氛围一滞,李重华拘谨地下了美人榻,“参见太子殿下。” 湛长风略颔首,向李云秋问安。 “殿下,过来坐。” 李云秋从来不唤她的名和小字,即使小字是她取的。 照例询问过课业后,李云秋道,“你也该择一书童伴读了,便让重华来担任罢,他与你年纪相仿,还是你的表兄,自家人能放心些。” “据我所知,我与他同年同日生,时辰也相差无几,谁大谁小还不一定。” 湛长风多少有点帝王心性,对于自家人的说法不能苟同,便随口驳斥了一句。 但见李云秋冷下的脸色,又有几分无奈。许是因为她的性格和身份缘故,母女间相敬有余,亲密不足。 有时湛长风也会觉得愧疚,宫廷那么大,那么深,母亲形单影只多年,身边没有体己人,该如何寂寞。 可惜她做不到承欢膝下,也无法让她开心。 湛长风选择了妥协,“明日我便向皇祖父举荐李重华。” 太子伴读之位的归属不是小事,若无意外,此位者将来会与她同进同出,成为她的心腹重臣。 宫人来请用膳,菜色不多,偏向家常,李云秋身边的大丫鬟适时道,“这都是夫人照您的口味亲自做的。” 湛长风些微诧异,心软了一分,“有劳母亲。” 李云秋看着两个孩子,一个从容自如.尊贵非凡,一个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大眼睛怯怯地瞧她。 她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用膳罢。” 官道 梅一池化作易裳模样与凌淮之离开息烽城有十日,路行了九分之一。 梅一池初始是骑马的,但后来凌淮之弄来了一辆马车,硬让他坐里面去。 “小臣怎敢让殿下风吹日晒。”当时凌淮之如此说,眼中有说不清楚的得意。 等听到随行护卫称赞凌公子的细致体贴时,他似乎明白了一分。 车轮滚动,梅一池撩开帘子,看见路旁半掩在雪中的尸体,连绵没有尽头。 “帝姬殿下,可有事?”凌淮之驱马靠近。 “死了很多人。” “是啊。”凌淮之应和了两声,并不见怪。 有一群流民从树林里蹿了出来,披着破烂似的衣,举着铲子木棍,一边冻得发抖,一边眼冒绿光地盯着穿着富贵的凌淮之等人,目光划过健壮的马匹时还滚了滚喉咙。 “留下钱财马匹,否则别怪我们杀人无眼!” 凌淮之制止了要下车的梅一池,“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殿下你只管安心待着。” 梅一池修道千年,不涉世俗因果,不管人间事,欲下车阻止争端,也不过是想到自己在扮演易裳。 凌淮之不让他动,他也不强求,便安坐在车内等待结束。 流民确实不堪一击,但是他们人多,为了食物,个个都发狠,伤了不少护卫。 又因为易裳那边战事吃紧,哪会派将士护送他们,只拨了十来个汉子充当护卫。 如此一来,护卫队的损失就有点大了。 梅一池看着凌淮之满脸胜利的欣喜,很疑惑,“若我出手,一人便可解决他们,为何不让我出去?” 凌淮之的表情僵了,热血陡然冰冷。 凡人真奇怪,梅一池放下帘子念起往生经。 战乱时期死的人,多是枉死的,生前还都经历了种种痛苦,执念容易留在人间,滋生邪祟鬼怪,扰乱天地平衡,不可不除。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5章 五千年 ,(首字母+org点co)! “时隔一年,皇姑还是回来了。”湛长风走出经纶殿,雪粒刮在脸上,有点疼。 总管以为她是想念皇姑,欢喜地道:“是啊,还有两月就到了,恰逢年节。” 湛长风轻笑了声,若梅一池在此,便会发现她笑里的苍凉与易裳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后者是为了注定颠沛的国运家运,前者在嘲笑一个时代。 “我可能承受不了密室里的真相。”湛长风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不太对,九岁的身体好像有了九十岁的心。 她确实早慧,这种聪慧表现在她几乎妖孽的学习能力.理解能力。 老皇帝欣喜于此,又迫于实况,不断给她加压,试图让她在短时间内成为一名合格的君主。 寻常太子只需听皇帝的话.学习皇帝,顺带和兄弟臣属勾心斗角。 但是老皇帝完全当她是君主,教给她的思维模式从来是凌驾在众生之上的。 这种思维模式需要强大的理智和能力,将自己脱离于人群之外,然后去操控人群,造就一个合理的朝代。 有这种思维模式的天子,无疑是最强大的。 但除了天生帝王外,任何人在成为皇帝的过程中,必然要经过千种万种常人不能理解的痛苦,还有命运的恶意玩弄。 老皇帝年轻时也有掌江山笑风云的伟大抱负,比不得湛长风,那时的他一边需要给昏庸的先帝收拾烂摊子,一边还得面对一表三千里的各种皇亲国戚的虎视眈眈。 谁谁上数十几代是易家皇帝的后裔。 谁谁祖上是易家皇帝的亲戚。 给自己封个皇叔皇弟,就敢扯大旗清君侧。 老皇帝在各种“不得不”.“必须”.“一定”中,纠结反侧,最终摒弃掉喜.怒.哀.惧.爱.恶.欲等等拖累自己决策的感情,埋葬了生.死.耳.目.口.鼻种种影响心智的欲望,踏着累累白骨坐稳了帝位。 当皇帝就要全然理智,这样才能毫无负担地分裂出两幅面孔。 一边和大臣们谈笑风生,一边杯酒释兵权。 一边和妃子谈情说爱,一边下令灭她的家族。 一边赈灾救济,一边威胁附属小国进贡。 一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边伏尸百万里。 那十年里,老皇帝成了殷朝历史上数一数二的明君,易家天下在他的治理下慢慢恢复强盛。 然后……老皇帝膨胀了。 老皇帝认为这天下没他成不了的事! 他非但要恢复殷朝的治理,还要超越开国皇帝成为千古一帝。 于是,他踏进了密室。 密室在殷朝历代天子的口耳传承里被列为禁地。 简单地说就是,别进去没事找事,除非你觉得自己有大毅力大魄力。 老皇帝一惊,这不是我么! 他毅然决然地进去了。 老皇帝拿起的第一本书是《列王纪》。 他不以为意,殷朝的皇族人物传,谁有他熟悉。 但是翻开的第一个人物,他不认识。 第二个人物,他还是不认识。 第三个…… 他认真看了下简介,这里面的人物年岁竟追溯到三千年前! 老皇帝入神了,忽略了时间,沉浸在那不为人知的时代里。 这是与世面上流传的,完全不同的历史。 他看到一个被称为闽王的人掀起了启蒙运动。 他看到一个叫凤王的人建立了共和社会。 他看到“星际”.“界域”等等陌生的字词。 他看到了一段从蒙昧到清醒的人类进程。 然后这个进程在通向星际的时候,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五千年科学文明陡然覆灭,不到几万的幸存者再次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 那时的统治者为了人口,大肆提倡繁衍,从此女子活在了床上。 为了集权,腐蚀思想,物化个人,重立封建。 经过数千年的更替,历史早已面目全非。 易家成了仅存的知道全部历史的家族。 由于社会体系的不同,老皇帝除了对这段历史感到震撼外,心里没有多大动荡。 因为现在的天下是他的。 因为现在是他掌控着历史走向。 所以他放下了书。 但是他做错了一件事,他本该走出密室,再也不进来。 事实上,他又拿起了另一本书。 这本书刻在石片上,用的是一种失传很久的文字。 古老得分不清它的年代。 命运就此开了个玩笑。 老皇帝不认识这种文字还好,但偏偏,他幼年师从隐世高人,恰巧学了这种文字。 然后造成了他混沌无望的后半生。 这是一本预言书。 前后八千年。 里面预言了前一本书里发生的各种事件,甚至还预言了那个文明会被一道天外之光粉碎所有地表生物.建筑,只有少数地方得以幸免。 老皇帝还清楚地看到殷朝会在八百年的时候结束,末代皇帝承明。 承明是他的年号。 这不可能! 老皇帝不认为殷朝在他的治理下会灭亡! 可有时候,国家的兴灭和天子无关。 他兢兢业业,为天下鞠躬尽瘁,然而止不住贪官污吏,止不住持续不断的天灾人祸! 不管他如何力挽狂澜,神州大地还是陷入了混乱。 老皇帝仿佛看到了一步步走近的命运。 如果已经注定,他能怎么办? 老皇帝精疲力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从此饮酒作画,寄情山水,全当作最后的放纵。 直到湛长风出生的那一夜,他梦见日月凌空.水涨潮升,盛大的光芒灼烧了天地,道音缭绕。 这是什么,是易家天下的希望啊。 老皇帝终究是不甘命运的,于是拼了命将砍碎既定未来的刀剑交给湛长风。 湛长风成长地极快,说不定过几年就能接过他的担子,但是湛长风打开了密室。 她的目光从来都是凌驾于世的,所以看待这一段被摆布.被操控的历史,除了可以学习借鉴外并没有多大情绪,比老皇帝还镇静。 但是她犯了个和老皇帝一样的错误,她又拿起了一本书。 这本书叫浮生手札。 手札主人自称高山居士,上面记录着他的一些见闻。 这些见闻在凡人看来实在匪夷所思.惊世骇俗。 其中有一段,便说:某路过神州,逢遮天剑尊和羲阳法尊比斗,余势之凶残,顷刻覆灭一界生灵。两位尊者叹之,挥手间,再生山川河府,供幸存生灵喘息。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纠结,叫做知道得太多。 有一种痛苦,叫做知道得太多,还没有能力改变。 湛长风可以接受那覆灭的历史,也可以理解千年来,各朝各代统治者对民众的操控隐瞒。 但是她无法释怀人类积年累月的演化历程,能一瞬间被什么剑尊法尊化为乌有。 “你说,天上到底有什么?” 湛长风没有得到回应,有点气闷,“易长生,你为什么还不醒。” 想狠狠掐她一把,最后还是舍不得,改成了拥抱。 额抵着额,她安心下来,纷杂的思绪也慢慢沉淀,暂时放在了一旁,精神难得放松。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6章 惊闻 ,(首字母+org点co)! 永秀宫 李云秋想要李重华与她住一道,本于理不合,但是湛长风怜母亲身边无人,便帮着上书请求,权当作尽孝道。 李重华回到永秀宫就是一副奄奄模样,全无平日里的活泼开朗。 “怎么了?”李云秋轻声问。 李重华对姑姑有一分天然的亲近,就有些委屈地道:“我觉得我很笨。” 他在李家一向是被宠着的,加之小小年纪学诗读策有模有样,无疑是同龄人中的天之骄子。 但是到了宫里就不一样了,说好的有吃有玩呢。 好吃好玩的没有,他面对的只有一位万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太子爷。 这个太子也不需要他陪吃陪玩,太子的日程安排是精确到刻度的,没那个闲功夫。 太子读的是治世之策,学的是兵法阵道,高深得连七老八十的大家都没敢说精通。他一个只有粗浅文化的小孩怎么可能听懂。 也好在他仅是个伴读,只要侍立在侧就行了。 但这样更伤自尊。 李云秋执起瓷白的茶壶,倒了一盅茶,心中亦是无奈,那个女儿优秀得连文武大臣都要感叹数十年白活,何况是一孩子。 “你……”看着李重华萎靡的小模样,她道:“你很聪慧,若用心学,定能懂的。” “真的么?”李重华的眼睛亮了几分,脸颊上染了几分薄红,撒娇道,“姑姑,你认为我可以?” “勤能补拙,你并不笨。” 李重华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没一会儿就喜笑颜开,真真一孩子。李云秋都被他的赤子之心软化了。 那厢湛长风休憩了片刻,复又沉浸在繁重的课业里。 宫人进来挑了几次灯花,总管见月已中天,不免替她累得慌,“殿下,早些就寝罢。” “等一会儿。” 湛长风白天在老皇帝的指导下批阅新送来的奏折,晚上则拿往年的奏折独自练习。 她时不时用笔沾了朱砂,在奏章空白之处写下她的看法和处理意见,偶尔遇到难以落笔的事件,眉间便多了一竖。 八角宫灯长亮,光里是她严肃认真的模样。 总管揉了揉昏花的眼,似乎看到一名龙章凤姿的俊美青年坐在案后阅览家国大事,像极了多年以后的她。 忽然间鼻头酸涩。唉…… 及三更,湛长风躺下,五更天又起,准备上早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玄色冕服加身,龙爪金冠扣发,她立在龙椅旁,已然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也愈来愈坦然地接受百官朝拜。 老皇帝咳了两声,“孤今日不舒服,有什么事跟太子禀报罢。” 他那么来一句,不仅仅是百官意外,湛长风也没准备,有点措手不及。 老皇帝安坐在龙椅上,浑然一副从旁听政的态度,将权力都交给了她。 哪处暴动,哪处水患,哪处缺银,轮到自己真正做决断时,没有旁听那么理所当然,因为你得面对他们互相推诿的作态,考虑错综复杂的利益问题,还得分清谁谁能任用。 湛长风面上无甚表情,内里已经从紧张顺利过渡到暴怒,一帮废物! 真想将这些尸餐素位的东西拖出去砍了。 近巳时下朝,这个时辰,皇帝要去经纶殿处理政务,湛长风要去经纶殿的偏殿听课,祖孙便一同去。 老皇帝宽慰道:“孙儿,你已经不错了。” 说着不错,其实老皇帝十分满意她的能力,颇有种死而无憾的畅快。 “孙儿不认为如此。”湛长风对于今天朝上的情形很不满意。 老皇帝也是这样走过来的,自然知道她在郁闷什么。 首次作为决策者,肯定会体验到计划和现实的落差。 老皇帝指点道:“就拿渠县暴动这事来说吧,你欲先取县兵镇压,然后令近旁的幽州驻军支援,这个流程本身并无瑕疵,但是,你忽略了县兵的防御力量,也没想到幽州驻军会因缺少粮草而推脱。” “原是一件暴动的事,却又牵扯出县兵的素质问题和驻军的军饷问题,这也是要解决的。” 老皇帝又给予肯定,“你的反应很快,顺势用这两个问题诘问兵部,让兵部心虚,接下来再叫他们发军饷,反对的声音就小了,幽州驻军也没有了借口。” “皇祖父谬赞了。” 太清殿外,李重华站在总管旁边,身后是太子的护卫侍从,看见殷朝最尊贵的两人联袂走来,忍不住向总管旁边躲了躲,低下了头。 总管不着痕迹地拍了他一下,率领护卫侍从朝两人叩拜,然后与皇帝的侍从汇成一路,跟在主子后面。 李重华见太子没有理会他,不由松了口气。 你得知道早起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李重华懒床一时爽,等急赶慢赶还是没顶上太子的早朝时辰,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里觉得委屈,他又不能进太清殿,为什么还要依着太子的日程早起陪同。 等老皇帝进了经纶殿,湛长风慢下一步,转身看向李重华,“今后你上午不用过来了,午膳后再来。” 李重华触到她淡漠的目光,心中忽然起了恐慌,他他他是不是做错什么被嫌弃了。 “殿...” 湛长风只是通知一声,李重华刚吐了一字,已经没她的身影了。 李重华被拦在了经纶殿外,他忽然想到,太子是未来的皇帝。 什么是皇帝,杀人不眨眼啊。 李重华的脑子里被各种类似“君要臣死不得不死”.“伴君如伴虎”.“伏尸百万”的险恶词汇塞满了。 他一边走一边掉眼泪,抽咽着进了永秀宫,正赶上安国公李瑁下朝来与妹妹叙话。 李瑁被泣声打断,抬头一惊。 “重儿,你怎么了?”李瑁连忙抱起李重华,满脸担忧,“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李重华看见自己的爹,便大哭,“太子不要我伴读了。” 再问也不说。 李瑁安慰他了一下,让宫人带他下去洗脸,李云秋在旁看着,不出声也不阻止,只是神情暗了一分。 “小妹,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李云秋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摒退宫人之后,才道:“我有我的考虑,你不要插手。” 李瑁却好像听不懂暗示,跟这个问题执著上了,大声道,“重华也是你的儿子,我原以为你是要他认祖归宗,却让他去当伴读看人脸色,他怎么也是陛下的孙子啊!” 恍如惊天霹雳,觉得自己可能小题大做,所以半路返回想跟父亲姑姑解释清楚的李重华当场愣住了。 “爹,姑姑,你们再说什么啊?”李重华张了张嘴,一片茫然。 带着他的两个宫人更是惊恐地发抖,这这,天呐,她们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李瑁搂住呆愣愣的李重华,不赞同地看着李云秋,“你要瞒到什么时候,如果你不想他恢复身份,那为什么还要让他进宫!” 李重华的眼珠子动了动,有些无所适从,有些迷茫恐惧,“爹,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儿子啊,我是李重华啊。” 他紧紧捉着李瑁的衣袖,脑子一片空白,李家诸人的脸庞在眼前闪现,恍惚间又出现一座雄伟的大殿,还有那两个老少有差却同样尊贵的人...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7章 偏差 ,(首字母+org点co)! 李云秋望着李重华的目光掺杂了愧疚.担忧,柔声解释,“你与湛本是双生,只是你出生之时气息奄奄,不能成活,加之当时局势相胁,易家必须有一位继承人,所以...” 所以留下了健康的湛长风,瞒下了李重华的存在。 毕竟双生子是一件晦气的事,为了未来皇帝的履历,李重华没必要存在。 但她也是惊喜交加,不管他前几年多么体弱多病,如今到底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精神得很。 李重华并不笨,意识到自己是被舍弃的,他有点怨恨,“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认我。” 说完这句话,他更加难受,若不是李瑁揭开真相,她是不是根本不会认他。 也对,太子那么优秀,与其相比,自己有什么值得重视的。 小孩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李云秋叹气,心中复杂,“并非不认你,而是没到认你的时候。” “你知道有多少人要杀太子么,你和太子不能同时出事,否则,殷朝就彻底完了。” 李重华似懂非懂。 李瑁倒是明了其中意思,“你的母妃是为你的安全着想,给易家留条血脉。” 他又问李云秋,“但是你不打算告诉陛下他还有一个孙子么,若陛下和太子同时有个好歹,怎么证明重儿的身份?” 李云秋信任这个哥哥,当初才将李重华交给他,但湛长风是女孩这件事,只有她和一直照顾湛长风起居的总管知道。 总说人心易变。 李瑁揭开李重华身份一事,在她看来有故意之嫌。 李云秋清楚地知道他想干一番大事业,可惜安国公府从上两代开始就被皇帝渐渐收回了兵权,到如今只顶着一个爵位罢了。 比起疏远的太子侄儿,怎有自己带大的“儿子”亲厚。 李云秋多少猜到他的心思,却也没有点破,“我会找机会和陛下说的。” 只是李云秋心中的顾虑,无人知晓。 若仅仅是多出一名皇孙,倒不是大事,毕竟如今的太子地位无可动摇。 但如果老皇帝知道他竭力培养的太子是女孩,这个新出来的孙子才是唯一皇孙呢? 然重华终究是真正的太子,这点无法隐瞒。 李云秋打算让他在成年之前跟着湛长风多学多看,等他做出些成绩,再告诉陛下他的身份。 而李云秋安排他当湛长风的伴读,一则想两人更加亲密,等以后两人纠正了身份,不至于手足相残。她更希望到时湛长风能辅佐他。 二则,湛长风作为明面上的太子,能帮他挡住刺杀诘难种种危险。 三则,有湛长风珠玉在前,现在还是一个孩子的李重华恐怕难以得到陛下的欢心,所以至少要等他成熟点,这对他也是一个磨炼。 四则,作为伴读,他也能体验到皇帝对储君的系统培养,这对他的未来是好事。 “你要记住,你是皇孙,天下有你的一半,但是你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因为你是易家的底牌。”李云秋对李重华道。 李重华听着有点刺激,原来自己和那两人一样,而且以后的某一天,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揭过了这一段,李云秋想起他哭泣的原因,“太子为什么不让你当伴读?” 李重华呐呐,转眼想起自己是太子的哥哥弟弟,顿觉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早晨起得迟了先,便叫人嫌弃了,让我上午不用过去。” 上午不用过去? 那怎么行。 太子的军政学习和皇帝亲授的学问都集中在上午,下午只是练练骑射去去孺子阁,若上午不用过去,李重华学什么。 “我亲自与太子说。” 李重华放开了胆子,嘟囔道,“上午不去挺好的,反正我也听不懂。” 而且起得太早,天都没亮呢。 茶盏重重撂在案面上,李云秋严厉道:“不懂也得懂,你必须做得比她更好。” 李重华吓了一跳,不敢说话。 藏经阁 湛长风随手从书架上抽了几本古籍来看,却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最后还是丢下了书,上梯进密室。 不管如何,她想知道更多。 密室里记载的事十分纷杂,有关于历史真相的,有关乎神玄奇异的,也有某些帝王的心得传记。 湛长风一本本翻阅过去,其中有一本竟是殷朝开国皇帝的手札。 里面记述的却是一名叫巫行山的人。 巫行山在历史上是一代名将,辅佐开国皇帝统一了神州大地。 在开国皇帝的手札中,详细地记录了君臣的相遇相知相随,也记录了两人在对百姓的态度上发生分歧,导致巫行山在开国之筵上挂冠而去,从此不见踪迹。 开国皇帝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有将百姓愚化,才更利于统治。但他的字里行间也满是对巫行山离开的痛惜。 此外,湛长风发现在开国皇帝的记述中,巫行山十分神秘强大,不是普通人。 在手札的最后,开国皇帝道:巫乃异人,献龙甲神章,助我成龙,后世之辈欲亡殷,吾之继者可寻之以抗国难。 寻什么,如何寻? 湛长风又将手札翻了几遍,忽然指尖一顿。 出藏经阁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总管上前道:“殿下,夫人请您去用晚膳。” 湛长风惊讶,“十天来请两次,有点频繁啊。” 总管也不知她是受宠若惊还是讽刺,只得讪笑,“殿下哪里的话,夫人自是想念您的。” 他飞快地瞄了她一眼,心惊胆战地给李重华刷好感,“李公子也要向您赔罪,您是不知道,李公子以为您嫌弃他,吓得都哭了。” 湛长风莫名,“哭什么?” 总管没有过多解释,省得惹她厌烦,意思传到就可以了。 湛长风到了永秀宫,首先瞧了眼李重华,眼含笑.眉梢得意,哪里像是哭过的。 恩,还敢直视她了。 这是一场鸿门宴,湛长风坐在席位上,漫不经心地想道。 湛长风挡开了宫人夹过来的菜肴,声音平淡。 “作为伴读,他原该寅时便在我殿前等候待命,迟到不说,还学会告状了,恩?” 李重华知道自己身份后,看见湛长风第一眼,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自己这个兄弟,有些失望地发现,自己与她没有相像的。 单就容貌来说,自己清秀柔和,太子则俊俏夺目,即使不做什么表情,也有种高高在上的侵略性。 此时她细长的眼尾一挑,伴随着极具威重的单音觑过来,更是吓得李重华僵住了拿玉箸的手,一时间因着自己的身份而擢升的自信被敲得七零八落。 李云秋注意到他的心态变化,怎容湛长风做大,语气冷了一分,“作为太子,当心胸宽博,他只犯了一次错,就不饶人么?” “母妃,你在想什么。”湛长风态度也冷淡下来,“孤的决定不会改变。” “天色晚了,母妃早些休息罢。” 湛长风不欲和她争吵,立起,离席。 “你给我站住。”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8章 雪飞花 ,(首字母+org点co)! 未央宫前庭 寒光一闪,雪花裂成两半,轻忽曼舞,纷扬飘落。 小少年着玄衣,银带束发,刃身映着她锋利的眉眼,手一动,刃向外,慢悠悠的小碎雪未沾到她的身,陡然一坠,顺着剑势狂舞尖啸。 一时间剑光临尘,引动风雪相随。 李重华看直了眼,被总管拽了两下,才失神地绕过前庭,走进廊檐。 廊下立着一长须老道,穿着洗得浆白的道袍,面容清癯,双眼炯炯有神,一眼看来,仿佛能透过人心,叫一切无所遁形。 李重华又怯又好奇,离着老人三丈远时,脚步便慢了下来。 “国师,这是殿下的伴读,李氏的重华公子。”总管恭敬地介绍道。 没有人知晓长须老道的姓名,也没有人知晓他的来处。 那年湛长风三岁,昏迷不醒,皇城内外的名医俱都束手无策,他揭了皇榜而来,叫醒了太子,被老皇帝尊为国师。只是时常外出云游,近日才回都。 总管又对李重华道:“这位是国师,也是教授殿下武功的老师。” 李重华眼睛亮了,“我能跟您学武么?” 长须老道但笑不语,李重华有点失望,却仍坚持:“我一定会努力学的,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你我无缘无分。”长须老道拢袖而立,笑着拒绝。 李重华救助似地看向总管,母亲说,有什么事可以找总管解决。 总管摇摇头,不发一言。 湛长风收势,剑归鞘,走到长须老道面前。 长须老道颔首,“善。” 她向他施了一礼,回寝宫沐浴换衣。出来后见长须老道盘坐于棋坪前,便挥手让宫人退下。 “师傅去了哪里?”取一白子置于棋坪上。 “方寸之外。” “景致如何?” “亦是人间。” “那师傅可见过一座山?”湛长风问。 “山有很多,你问的是哪一座。” “只有我看得见的那座。” 长须老道阖上眼睛,两道飘逸的白眉像是另外一双眼睛,玄妙通透。 他并没有回答湛长风,湛长风也没有追问。 “殿下,”下到一半,长须老道叫了她一声。 “恩?” “待你成年,我教你另一半道经如何?” “可。” 湛长风尊重长须老道,不是因为他曾救她于贼子的偃术,也不是因为他授她绝世武学,而是因为他胸有千壑,内藏宇宙,半本道经,让她读懂了命运和人生。 这种改变格局的思想,高于任何权力财富,让她用全新的眼界审视自身的存在。 啪嗒,一子落。 一老一少下完一局,该云游的继续悠闲,该当太子的继续深沉。 天幕降,李重华浑身没劲地回到永秀宫。 那日太子与李云秋不欢而散,只丢下一句:“要来就来。” 然后李重华便每天被李云秋不到寅时叫醒,让宫人托着他的腋下洗漱穿戴,一路抬到未央宫。 五更天开始和护卫侍从守在太清殿外等早朝结束。 有时候没半个时辰就下朝了,有时候却要等到午时,若上午结束不了,用完膳还得继续。 下了朝,便有军政大家教太子学问,老皇帝也时不时过来指点一二。 李重华听不懂,一个伴读也不容他询问。 若他只是臣子,侍奉一旁便可,但现在他知道自己是皇孙,且李云秋一直激励他去学,去跟上湛长风的步伐。 如此一来,这种听不懂就显得很可悲,内心的焦躁几乎抹平了他的笑容。 “我要学武!”李重华见到李云秋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有些赌气成分。 但更多的是羡慕。 太子舞剑时那种唯我独尊.尽在掌控的气势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直观,他也想像她一样面对各种问题游刃有余,也想像她那样自信强大。 “凡事要脚踏实地,你现在连功课都做不完,还要去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么?”李云秋道。 这句话可能触到了李重华的敏感点,连日积压的情绪在这刻被引爆,“我不要当伴读,我不要学,你为什么要拿我和她比啊,我比不过还不行么!” 李重华泪涕横流,“为什么明明都是皇孙,她能名正言顺地当太子,我要当牛做马,为什么她能站在皇祖父身边,我连相认都不可以!” 一连几日的折腾打击,他已然承受不住了。 李云秋没想到他会这般难受,原是想磨炼他,却适得其反。 不由心疼,“是我考虑不周。” 她希望李重华得到湛长风的信任支持,到时两人自然而然转变身份,不会出现太大纰漏。 不过现在看来,因着顾虑到湛长风的处境,她的计划有几分优柔了。 湛长风的光芒太甚,如果李重华没有一定自我认识,恐怕会乖乖当她的臣子,升不起反抗心思。 而且没有皇帝的亲授,他就算当了天子,也是差湛长风一大截。 此时最好的选择,是尽快将真相告诉皇帝,恢复李重华正统的身份。 李云秋在做下这个决定时,对女儿升起一丝内疚,当真是命运弄人。 未央宫 总管给湛长风续了茶,“殿下,今日我瞧重华公子脸色苍白,怕是生病了,不如让他休息几天?” 湛长风看着公文,头也不抬,“愚蠢,四书五经还没认遍的小孩不好好学习,整日跟着孤做什么,简直是嫌他毁得不够快。” “那也不是他想要这么做的啊。” “孤也不是说他愚蠢。” 不是说他的话,还能说谁? 总管替夫人擦了把冷汗,心中却是认同湛长风的评价。 若两人水平相当倒还好,但是李重华和湛长风差得太远了,你要一个刚刚会吟两三辞赋的人越好几个等级去谈论军政家国,这不是荒唐么。 “殿下让重华公子上午不用过来,便是给他自由时间学习么?”总管忽然明悟,但又替她不值,“殿下为何不向夫人解释清楚...” 烛火映在她的脸颊上,却照不进她的眼睛,那里是深渊和危崖,是迷途。 “人心偏了,解释有何用。” 总管听到心下坠的声音,手指颤抖,一声殿下卡在喉咙里。真的不值...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9章 变数 ,(首字母+org点co)! 翌日,早朝之后。 湛长风难得沐休,没有随老皇帝去经纶殿。 两侧高墙劈出一线天,甬道冗长仿佛没有起点和尽头。 两座软轿相向而来。 湛长风摩挲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眼眸微垂,“停”。 这边一停下,那头也不得不停下。 “殿下,是夫人的轿子。” “孤知道。” 湛长风走下轿子,洁白的雪从高空坠落,附在龙爪金冠上,附在削瘦的肩头。 一片附在鸦羽似的睫毛上,几欲成水落。 “儿臣向母妃问安。” 幔帐后久无人应声,最后才传来淡淡一声“嗯”。 湛长风好似只为了问安而已,得到应声便退在一旁,让李云秋的软轿先行通过。 “殿下,”总管给她撑开一把伞,“咱回去罢。” 湛长风看着这高墙深巷,眼中暗光沉浮,“孤从这里长大,倒是不曾仔细认识它。” “走吧,陪孤看看这皇宫。” 她不坐软轿,在风雪中踽踽而行,穿过阁楼殿宇,路过水榭亭台,一丝怅然萦绕不散,“约莫是我亲缘薄。” “......”总管心头一跳,“殿下切莫妄自菲薄,陛下和夫人最在意的人就是您。” 经纶殿 李云秋跪在地上,“事情便是如此,隐瞒重华存在,调换湛之身份,欺骗陛下,皆我主使,但凭陛下惩处,还请陛下纠正过错,让二人各归其位。” 老皇帝神色莫测,良久无语。 “还有谁知道此事?” 李云秋不敢隐瞒,如实回答。 “唯臣妾和王梁([]总管)。” “各归其位...”老皇帝闭上了眼睛,声音干涩异常,跟刀子划过铁器似的,“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重华先前身子骨太弱了,恐他无法久活,幸而天公垂怜,使他平安。” “那让你来说,湛儿该如何。”老皇帝话音沉重,一字一句叩在空旷的殿堂里,“身子骨弱,是你隐瞒的理由么,既然弱,为什么不让他弱下去!” 李云秋怔然,一年两年三年,她每次都能从李瑁口中,知道这个养在外边的儿子如何在鬼门关上徘徊,她本就对儿子心怀愧疚,怎能让他再卷入朝堂斗争,只想他能活久一点,顺遂一些。 而另一边,随着湛长风的长大,她怕她的女子身份无法隐瞒,怕她不能传宗接代,怕她活得痛苦,怕她站得高摔得狠。 然随着李重华的康复,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重华终究是易家唯一男丁,为您分忧是他的责任和义务。”李云秋顿了顿,希冀而恳求,“若可以,望陛下能恢复湛的女儿身份,臣妾只愿她寻一良人,一生安乐。” 红梅啼血,白花素净,湛长风折下两枝,嘴角微挑,笑得坦荡又冷酷,“总说这皇宫埋葬了多少人的岁月,困守了多少有情之心,但于孤而言,它是孤的幸运,是孤睥睨天下的基座,它让孤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制高点,愈加接近真实。” “孤能立于此方文明的顶端,清晰地看待历史潮流.时代起落,但是也越觉自己的渺小。” 湛长风眼中有璀璨星光,笃定而执拗,“还不够,王梁,还不够,孤要的不止这些,孤要更多。” 老总管不懂她的野心,但由衷认为只有最美的事物.最强的权柄.最厉害的剑才配得上她。 但是湛长风接下来的话让老总管大惊失色。 “母亲以为告诉皇祖父我的真实性别,就能帮李重华拿回太子之位。”笑声从胸腔到喉间,低低溢出,“她对权力一无所知。” 老总管吓得跪在石子路上,湿凉浸透双膝无暇顾及,“殿下是否误会了什么,李公子他他怎么会和您争太子位置。” “你倒是忠心,到现在还护着她。”湛长风把玩着手中的红白梅花,幽然一叹,“我又不会伤害她,她是我的母亲啊。” 这皇宫里一半是她的人,若她真心要阻拦,李云秋到不了经纶殿。 不过让皇祖父知道真相也好,省得她今后找借口欺瞒。 老总管战战兢兢,观她神情,那一丝畅快不作假,分明是足够毁灭前途的事,却好似让她挣脱了某种束缚,连时时压抑的郁色都不见了踪影。 一仆不侍二主,老总管原是李云秋的人,就算是现在也会帮着她做些事,犯了大忌。 然他等了半响,也没听湛长风要处罚自己,哆嗦地撑起身子,躬身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日子寻常得没有波澜,唯一的改变就是李云秋被暗地里软禁了,李重华也不见踪影。 湛长风从总管手中接过纸条时,总管红着眼眶在地上磕头,“老奴求您去见夫人一面。” 手一扬,纸条被内力绞成碎屑,“尚衣监缺人,你去吧。” 老总管伏地而泣,“谢殿下恩泽。” 永秀宫门锁紧闭,只见守卫,不见侍从。 “打开。” 寝宫里一片昏暗,仿佛垂暮老人的住处,暮年之味甚浓。 妆容精致的夫人安坐在榻上,似与往常无异,身子却是清减了不少。 “你使了什么手段,将重华怎么样了。”不是质问,然而神色间的冷漠抗拒好像在看仇人。 若寻常孩子被亲生母亲如此对待,早该怀疑人生.痛彻心扉了。 但好在湛长风身于帝王家,帝王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多余又没有意义的感情。 湛长风垂手而立,“这话你该去问皇祖父。” “需要我给你分析么,母亲。”她不远不近地看着她,漠然道,“易湛是太子,是未来皇帝,乃大臣百姓心中不争的事实,不客气地说,在皇祖父第一次抱着我上朝时,我就已经是殷朝的象征了,陡然就要将我拉下来,换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孙,你看这天下人接不接受。” “正值动荡,皇祖父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李云秋动了动嘴唇,“太子之位本该是重华的。” “你在想什么,母亲。”湛长风觑着她,“哪来的该不该,只有能不能。” “你以为皇祖父只是要一位皇孙么,他要的是皇帝。” “你认为你能是皇帝?”李云秋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儿,于是此刻震惊非常,“你想当皇帝!” “我如何不想,我从出生就在为此做准备,若我不想,这皇宫关不住我。”湛长风有这个底气。 “不可能,重华才是该当皇帝的人。”李云秋皱眉,“你们将他怎么了。” “我不是说了么,皇祖父要的是皇帝,与性别无关,如此便有两种选择,一,我继续当我的皇太子,然后成为皇帝,不过我这一生会娶妻,却不会有子,但这不要紧,您的重华会成为皇室的生育工具。” “二呢,”湛长风微笑,“皇祖父将他保护了起来,尽心教他各种帝王本事,只等他学有所成后,出来将我除掉,毕竟能将我当作磨刀石的人,离合格的皇帝已经不远了。” “不论哪种情况,现在的太子,只能是我。” 李云秋被这种血淋淋的剖析噎得哑口无言,心中一片凄冷,“你心里那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搅在这浑水里,你到底图什么。” “错了,母亲,这是情势所致,无法避免。”湛长风语调沉沉,“但亦是我所愿。” “您知道么,母亲,我的东西,从来只有我舍弃,没有被人抢走的,何况我的自由与追求都基于现在的地位,您让我怎么放手。” 湛长风道:“倘有一天,谁试图阻挠孤的理想,黄泉碧落,孤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母妃,你该庆幸,孤还是太子。”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0章 栽赃 ,(首字母+org点co)! 李瑁几次上书请见李云秋都被驳回,这让他产生了些许不安,难不成皇宫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李云秋又不是皇帝妃子,宫心计还祸害不到她头上,唯一的可能就是跟太子和重华有关。 这几日依旧是太子上朝处理政务,如此说来,是重华出了问题。 李瑁眼底晦涩不明,在宫门口站了许久,一甩袖子上马,“去右丞相府。” “咳咳。” 湛长风合上奏章抬眼看向老皇帝,“皇祖父,您先去休息罢。” 老皇帝坐在高位上,穿着帝服的身子有些伛偻,眼下青黑,他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 他接过内侍手中的药碗,饮尽,“无大碍。” 老皇帝面对湛长风,心情复杂。 她是男子该多好,他会毫不犹豫帮她铲除李重华,让她坐稳皇位,可惜... 老皇帝捂着心头,一阵阵绞痛泛上来,脸色苍白了一分,“孤先回去休息,你且看着。” 老皇帝搭着内侍的手臂,没走两步,满口腥甜。 鲜血溢出嘴唇,众人慌乱。 湛长风惊诧起身,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以真气为他梳理经脉,“祖父,您坚持住,还不快宣太医!” “启禀殿下,陛下积劳过度,心绞痛.哮喘多病加身,恐怕恐怕...”几名太医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语中的悲切不言而喻。 “让沈玉书.凌晟.魏良志.李瑁过来,孤.孤有事要交代。”龙床上的老皇帝自感时日无多,准备交代后事,而这四个人,无疑是他选中的辅臣。 左右丞相.太师.安国公。 只是安国公原在老皇帝的削势列表里,这会儿,竟将他选入了辅臣之中。 不知是看在他和太子的甥舅关系上还是因为李重华的缘故。 “召他们入宫。”湛长风吩咐了一句,走到龙床边,撇过沾满了血的帕子,略觉不对,这血的味道怎有一种恶臭。 “湛...”老皇帝气若游丝,紧紧抓着她的手,“孤将天子剑给你,今后你就是殷朝的皇帝,先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分散兵权,韬光养晦,培养自己的班底,咳...” 老皇帝又吐出一口血,这口血中掺着黑血丝。 湛长风眼神骤变,“来人,将这几个太医拿下!”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向皇祖父下毒!”她凌厉的目光钉在这几人身上,震怒异常。 平日防来防去,却防不到太医下毒,简直就是笑话。 “冤枉啊殿下,微臣的忠心日月可鉴!” “陛下并无中毒,只是积劳成疾,求殿下明鉴!” 湛长风语气冰冷,“将他们押下去,孤要知道是谁在主使。” “殿下,殿下!”一个发福的太医突然挣开侍卫,爬到湛长风脚下,“殿下您不能过河拆桥啊,这可都是您吩咐小臣的!” 老皇帝又吐出一口血,眼中不可置信。 湛长风气极,“你在说什么鬼话,别以为颠倒是非就能蒙混过关。” “将他拉下去!” “且慢!” 恰此时,右丞凌晟.安国公李瑁闯了进来。 皇宫到他们府上至少也得半柱香,没道理来得那么快,但是现在除了湛长风,谁都无暇关注这点。 凌晟面上凝重,“太子是心虚么,若不心虚,怎么不让他将话说完!” 话音间仿佛已经认定她就是指使太医下毒的人。 “给皇祖父下毒,于孤有什么好处。”湛长风冷笑,“二位来得如此及时,莫不是早有准备。” “太子休要冤枉人,我凌晟问心无愧,有愧的人才乱咬人。” 那太医无缝衔接,“太子,是您在一年前吩咐小臣在陛下的药膳中下毒的,要让陛下积毒病亡!” “快来人,太子谋害陛下,意图篡位!”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殿内外一片兵荒马乱。 侍卫中突然有人拔刀向同僚,禁卫军中亦有刀剑相向。 时不时传来兵戈交接声,教湛长风意识到这一场预谋已久的局要将她和皇帝双杀。 “好,好得很。”湛长风退后一步,“动手。” 一条血痕出现在凌晟的脖子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视线便开始下坠。 李瑁神色一紧,锵~ 两把匕首相抵。 这一直如个文弱书生般的安国公竟是武学高手,和暗卫零叄斗在一起,不弱下风。 “易湛谋害陛下,残害忠良,不仁不孝不悌,怎堪为帝!”李瑁用了内力,这句话如洪钟般荡开去,连宫门口的守卫都能耳闻。 将将踏进宫门的太师.左丞大惊,“这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早有等候的士兵惊慌地冲出来,“两位大人,快去请皇城驻军救驾,太子逼宫,陛下危在旦夕!” “这是凌大人拼死递出来的虎符。”他将半片沾血的虎符送到左丞面前,眼神急切。 皇城驻军直接听令于天子,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天子不能及时征召,便制虎符,一分为二,由左右丞保管,危急时刻,合二为一如天子亲临。 “这...” 左丞.太师面有犹疑。 “太子不会做这种事的,这之中...”太师一句话还没说完,右侧冲出来一群禁卫军。 “太子有令,关宫门,别让他们逃了!” 宫门守卫果然关起了门。 “快走!” 左丞.太师意识到不好,哪有空去细想,慌不迭地朝宫外逃去。 不管皇宫里发生了什么,救驾总没错的。 左丞驾着马车急忙向皇城外奔去,而太师召集起文臣武将向皇宫挺进。 剑出鞘,湛长风凝声道:“凌晟.李瑁,意图谋反,国家危难,众将士随我杀!” 李瑁祖上有李家军,这李家军虽被一层层削弱分散,却还是存在的。 禁卫军和皇城驻军中就有李家曾经的门徒和部下,李瑁筹划多年,终于在此时露出了獠牙。 一半禁卫军的反水让皇宫陷入内乱,但是湛长风身边暗卫环绕,军士守护,想攻克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瑁心中焦灼,虽然已经造出了太子的罪名,也即将要引皇城驻军入宫,但是难保中间不出什么差池,给她翻身的机会。 湛长风剑上都是血,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也是她第一次杀那么多人。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她作呕。 然她面上依旧无甚表情,冷漠得从容。 湛长风这方将李瑁逼出了路门,两方人马就此僵持不下。 甩去剑上血水,湛长风踏进养心殿,到老皇帝面前,“祖父,我不会让您死的。”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瓷瓶,“这是师傅给的丹药,据说能解百毒,我这就给您服下。” 老皇帝攥着她的手腕,喘着粗气,眼神锐利,“是不是你!” 他中毒,她那么巧,就有解药? 湛长风眼微阖,“您就是这样想我的?”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1章 危亡 ,(首字母+org点co)! 大街上马蹄声连绵不绝,吓得百姓们闭门关窗,不敢冒头,这些军老爷要做什么哟。 路门外 “禀大人,大臣们已到皋门外,驻军已进皇城。”李瑁面色沉沉,“不要阻拦他们,让他们顺利打进来。” “是。” 李瑁咬牙,“找到重华了没有!” “还未。” “那就快去找,将这皇城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李瑁欲杀了皇帝太子,拥立李重华,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名正言顺当个摄政王,成为隐帝。计划到此已然停止不了。 他谋划了九年,算准了皇帝驾崩的日子,偏偏关键时候,李重华不见了。他是不信李重华会死的,定是被老皇帝藏了起来。 但以防万一,还要一个后备之选。 这个后备之选就是易裳,若找不到李重华,他便娶了易裳,以皇夫身份监国。 “快让凌淮之将易裳送进城!” 皋门外,一些文臣武将带着府兵撞门,冲车如虎狼,宫门震动。 这边李瑁也在极力攻打路门,一刻没确定老皇帝死活,他一刻不安心。 忽然一只鸽子落到地上,李瑁抓起来,取下纸条,瞳孔紧缩,活着,老皇帝还活着? 那么大的剂量明明是必死无疑! 李瑁大惊失色,若老皇帝当着百官的面要保易湛怎么办,“将他们拦住!别让他们进来!” “给我埋炸药,炸开这破门!” “火箭,准备!” 李瑁准备得充分,一个个炸药包叠上去,轰隆轰隆,将皇宫内外震得心神颤抖。 老皇帝面色惨白,问湛长风,“国破,你该如何?”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湛长风无惧无畏,“一条命罢了。” “畜生!”老皇帝甩了她一巴掌,双目赤红,“我培养你那么多年,你就要这样死在窃国小人手里吗!” “记住,你还不是天子,我才是天子!”老皇帝哆嗦着手,指向外,“快滚,去藏经阁,第九个书架下有一条密道,快滚!” “祖父!”湛长风怎可同意,“一个时辰前您已经将皇位传让给我了。” “易湛!”老皇帝死死抓着她,眼眶中浑浊的泪水欲坠不坠,“殷朝能亡,但是易家不能亡在你手上,除了太子,你还是易家子孙!” “滚!”老皇帝狠狠推了她一把。 湛长风抿直了嘴唇,眼有挣扎。 外面喊杀声震耳欲聋。 她双膝下跪,给老皇帝磕了三个头,“孙儿不孝。” 湛长风最后看了老皇帝一眼,率众而出,“宫中之人都在了?” 零肆道:“大部分都在偏殿,然夫人不愿来。” 湛长风拳紧攥,“那便算了,让愿意跟孤出宫的人跟上。” 事态危机,湛长风召了对她忠心耿耿的禁卫军和暗卫,携宫中妇孺向藏经阁方向撤退。 陡然万千火雨袭来。 “隐蔽!” 十几名武功高超的暗卫,旋身而起,刀剑舞,如墨莲绽放于火光之中,击落箭矢无数。 禁卫军肉身成墙,挡在湛长风和妇孺之前,“殿下快走!” 煌煌火光伴着血色映在她的眼底,悲怆愈盛,可悲的是,她不能回头。 众人抄近道,远了火雨,环境越来越幽静,没有人影,这皇宫悄然呈现出一副破败之相。 一千多人,临到藏经阁,只剩下三四百。 湛长风进到藏经阁,找到第九个书架,摸索着机关,忽然感觉到一丝杀气。 “噗呲” 刀刃没入肉体。 湛长风瞥了眼挡在她前面的人,手中剑一甩,将那混在妇孺中刺杀她的人钉在了书架上。 “你怎么样!”湛长风蹲下身子,蹙眉瞧着替她挡刀的少女。 刀入心脏,无药可救。 这天真烂漫的少女眼神迷离,嘴角竟露出一丝笑,“原来你就是太子啊。” 湛长风想起,她便是那日在梅园遇见的赵氏之女。 “别说话。”湛长风给她点了几个穴道,让她濒死之际没那么痛苦。 “殿下,他们追上来了!”零叄叫道,恨恨看向那刺客,定是她在路上留了线索。 禁卫军们气势如虹,“儿郎们,随我杀,誓不让他们踏进藏经阁一步!” 湛长风不再浪费时间,找到机拓,整面书架移开去,露出一个洞口。 藏经阁的门窗上泼上鲜血,未来得及撤离的人心如死灰,一名断后的暗卫扫开其他人,重新按下机拓,地道闭合。随后沉默不语地杀向冲进来的敌人。 这条密道本就是皇族最后的逃生之路,仅能用一次,待地道闭合上,整座藏经阁就开始摇晃坍塌。 养心殿 李瑁踹开殿门,便见老皇帝穿着黑底红纹的帝服,拄着天子剑,站在玉阶之上俯视他。 那把剑染着血,阶下死着人。有宫妃.有婢女.有侍从。 没死的都衣冠整洁地站在他身边。 宫妃端庄高贵,婢女贤淑恭敬,侍从持刀,视死如归。 “尔等罪人,死不足惜,孤就在九泉之下等着你们!”说罢老皇帝横剑引颈! 其他宫妃.婢女.侍从皆自尽。 李瑁心一跳,摘下腰间玉佩打弯了老皇帝手中的剑,剑刃只来得及在他脖子上擦过一条血痕。 “我是来救驾的啊,陛下。”李瑁擒住老皇帝,废了他的四肢,“快说,李重华在哪里!” 老皇帝痛得面目扭曲,几欲昏阙,“你你这个奸贼!” “我怎会是奸贼,太子加害于你,我来救驾,有何不对。” “再说了,您不是还有一位皇孙吗,那可是我的好‘儿子’,我会好好辅佐他的,这天下,还不是姓易吗?” 老皇帝突然明白了过来,他一直疑惑,殷朝虽然在天灾影响下不大安定,但是泱泱王朝,他还在,下任皇帝还在,忠臣良将还在,信奉庙堂的百姓还在,没道理会彻底灭亡啊。 老皇帝笑出了眼泪,原来九年前就注定了! 李云秋啊李云秋,你为什么要偷龙换柱!为什么要送他那么大一个契机! “天欲亡我。”老皇帝惨然,“你死心吧,你是不会找到他的。” 李瑁诡秘而笑,“不要紧,你的女儿还在,我依旧名正言顺。”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2章 烽火狼烟 ,(首字母+org点co)! “帝姬殿下,还有半日就到皇城了。”凌淮之心有哀伤,望向梅一池的目光满是赤裸的爱意。 梅一池不置可否,他感应到皇城方向的情况不是那么乐观。 贵公子优雅地撩起袖子,给他倾了一杯酒,“小臣祝殿下华盖如锦,为尊一方。” 这可以是对帝姬的祝福,也可以是对“皇帝”的祝福,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要亲自送自己爱的人去另一人的卧榻上。 梅一池抿了口酒,别有深意地滑了他一眼,“本宫累了,先回屋休息一下。” 驿站人不多,他这般上楼,却几乎吸引着或隐蔽或直接的视线。 “快些动手,皇城那边要结束了,只等盖棺定论。”一人压着声音道。 凌淮之灌了口酒,“再等一刻,让药效发作。” 楼上房间,梅一池将他们的话都听在耳里,嘴角漫出一丝笑,笑凡人的复杂心思,笑所谓感情,笑自己当真“体味”了一路。 这一路的体味,与他也当真无用,既不能让他突破境界桎梏,也不能产生有价值的感悟。 罢了,到这里,也算是完成和易裳的约定。 皇城的事,他是不便参与的。 “双班,” 一只鸟从远处飞来,落到窗柩上,其形如鸡,两目都有两个眼珠,它朝梅一池鸣叫一声,清亮如凤。 这是有名的灵鸟,唤重明。 梅一池瞧着它旁若无人地将羽毛抖落而尽,光秃秃的只剩一身肉,无奈道,“我要回去了,你再待些时日,等殷朝亡,或者那太子有危险,便救他一次。” 重明鸟口吐人言,“皇城太混乱了,我怎么找到他。” 梅一池有所准备,屈指弹出一缕血气,“他是易裳的侄子,与她血脉相承,你跟着它即可。” 梅一池交代完毕,化光而去,不见踪迹。 重明鸟拍着两片肉翮,腾举空中,直向皇城方向飞去。 “帝姬殿下,该上路了。”凌淮之带着三五壮汉推开门,顿时傻眼,“人呢!” “窗开着,别是跑了吧!” 李瑁联合皇城驻军都统.太尉等原李家门人,坐实了太子的罪名。 至此,易家无人可继承皇位。 大臣们的心思都活泛起来了。 “东林侯之祖父乃北赵王,是敬文帝的孙子,东林侯亦算得上皇族后裔,且他素有贤名,可堪大任。” “嗳,不行不行,余伯公是孝嘉帝的曾曾曾曾孙,论正统,谁比得过他。” “不,我觉得...” 李瑁冷哼了一声,“诸位可是忘了帝姬殿下!” “这...”大臣们面面相觑。 李瑁义正言辞道:“帝姬殿下乃先帝嫡亲长女,更是平定南方三州.守卫边疆的巾帼英雄,难道当不得大任吗?” 李系一脉的人这时也不避嫌了,“我等认为帝姬殿下正合适。” “若帝姬殿下,生了小皇子,也不是不可。” 李瑁一边把持言论,一边记下那些反对质疑他的人,心中快活,等他娶了“女皇”,过些年让她禅位,他就是正大光明的皇帝。 至于如何让易裳听话,要了她的人,掌了她的生杀,还怕她反抗。 皇城郊外 一块巨石从坡上滚落,露出一个洞口。 湛长风等人从洞中出来,她打量了一眼环境,回头吩咐道:“零伍,你带妇孺去他州安顿,其他人要走,便分了银钱走罢。” 一名禁卫军统领急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恐怕我前脚走,后脚便成了弑亲背祖之辈,如何回去。”何况她现在除了身边暗卫,根本无可信之人,就连这暗卫,到头来也只剩了七人。 另一方面,朝堂上到底有多少人站在李瑁那边,她也不清楚,复辟希望渺茫。 “不必多说了,想走的人立刻走,等他们追上来就来不及了,零叄,将财物分了。” 带出来的财物并不多,每人只给了五十两。 那些婢女侍从,多数都领了银钱慌慌张张地走了,或随宫中妇孺去他州生活。 禁卫军这些汉子,却死犟死犟,拍掉了分发过来的银钱,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小统领红着眼眶,“臣等入军之时便立誓此生誓死效忠陛下,纵粉身碎骨万死不辞,却不想竟是臣等手足同袍包藏祸心率先发难,臣等识人不清亦罪责难逃,无颜见人!” “请殿下允臣等追随左右,戴罪立功!” 湛长风缓了脸色,“李瑁预谋已久,今朝之变,连祖父和孤都始料未及,又怎好怪你们。” 这里实在不是能久留的地方,湛长风遣散了人,又让零伍带妇孺离去,便与留下的暗卫和禁卫军躲进了山。 但是她与外界的消息并没有断,一直不曾露面的零1.零贰还在皇城之中。 此二人独立在暗卫之外,负责产业管理和情报。 湛长风等了几日,陆续有消息传来。 “于振明.白志林.房谦育...居然有那么多大臣和他有往来,”她越看越心惊,李瑁布得一手好暗桩。 湛长风又拿起下一则书信,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易裳并没有在他手里。 若姑姑没有受制于人,必会回南方起事。 然待看到后一句时,她拿信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下。 夫人于永秀宫自裁.大火久未熄。 湛长风枯坐许久,幽幽叹息,“时命。” “零叄,”她眸色沉冷,“点烽火,孤宁肯生灵涂炭,也不会让殷朝落到窃国贼手中!” “是,殿下!” 一截信号弹射上天空,爆出剑形。 那剑形,赫然是天子剑的样子。 缩在摘星台下的守剑人,抬了头,古井无波的眼眸一荡,颤巍巍地走上百丈梯,到最高处。 大风嘶鸣。 他掏出一个火折子,拢着火苗点燃一角幔帐。 这幔帐和梁木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那么一点,竟在高空凛冽之风中成燎原之势,烧得壮烈! 远看仿佛一支伫立在皇城中的巨型火炬激荡燃烧。 最奇异的是,这直上云霄的浓烟,居然是血红的! 在它燃起的半刻后,三百里外,也冒起了狼烟,紧接着八百里外.一千八百里外...神州大地狼烟突起。 血烟焚天,皇族危亡,召令诸侯,诛杀逆贼! 这八百年未曾点燃的血烟让神州大地在顷刻间陷入动荡,忠心又或野心勃勃的诸侯收帐拔营,剑指皇城! 而在那南方之地,易裳遥见血烟,沉痛之下,摔了酒坛,这是亡国时分才会点燃的烟啊。 承明四十七年末,政变踏碎了新年的爆竹,殷朝开始分崩离析。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3章 阴差阳错 ,(首字母+org点co)! 重明鸟寻着血气,掠过重重林影,停在一根枝丫上,歪着脑袋瞧那一群黑衣之人,四只眼睛里映着玄袍少年。 噫,不是不是,这是女孩。 它又展翅而起,飞过小桥人家.陋巷山河,盘旋在一座别苑之上。 清鸣一声,俯冲而下。 李重华听到鸣叫便抬眼,骤然见那利嘴啄来,吓得蹲地抱头,忽而肩膀一重。 “殷朝灭亡了,跟不跟我走?” “谁?!”李重华被耳边的声音惊得不敢动弹,眼珠倾斜,既怕又奇地瞪着浑身没毛的怪鸟,“是是你在说话?” “殷朝灭亡了。”重明鸟跳到地上,又重复了一遍,“殷朝灭亡了。” “休得胡说。”李重华反应过来,怒目而视,怎么可能,他前段时间才和祖父相认,祖父叫他韬光养晦,还给了他一支护卫,等他日登临大宝。 李重华如何都不相信,冲出门去。 这座别苑守卫森严,他没走几步就被拦住了。 “殿下,您要到哪里?” “外面是不是发生了变故?!” “不管发生什么,我等都会护殿下安全。” 李重华多么想得到否定回答,却偏偏得了那么一句,他登时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护卫沉默半响,道:“陛下身死,太子潜逃,如今皇城无主,大乱将起。” 李重华张了张嘴,怎么会这样。 “我...我该怎么办?”他想到祖父交给他的圣旨,心中一动,急急道,“安国公可好?” 护卫点头。 李重华大喜,“快带我去找他,他可是我的嫡亲舅舅。” 那边李瑁先是被易裳不见了的消息愁白了头发,后又被突如其来的血烟骇得肝胆俱裂,愈发疯狂狠厉,大不了来一场黄袍加身的戏码,就算不能得到整个殷朝,也是一方列强! 这时,李重华回来了,还带着能证明他身份的圣旨。 李瑁抱着李重华痛哭,“皇室有后了!” 隔日李重华就被赶上了大宝,李瑁任摄政王,向诸侯喊话,“小皇帝在这里,你们想造反?!” 诸侯哪里听啊,先不说突然冒出的小皇帝是真是假,他们被老皇帝困在封地那么多年,野心早就蠢蠢欲动了,就算是真的也得说成假啊! 但诸侯们是不想背负造反罪名的,有的见机将带兵勤王说成了觐见朝贺,有的干脆指责李瑁扶持个假皇帝意欲何为,有的默默屯兵准备吞并周边小诸侯。 诸侯之战在血烟燃起时已经注定了。 湛长风听到李重华登基的消息,心中没有什么感觉,在她眼里,殷朝已经随着老皇帝灭亡了,如今这破败的天下,与她已无太大干系。 湛长风临高而立,身后跪着暗卫.禁卫军。 “第一杯,敬护国英灵,忠勇长存。”她朝着皇城方向,洒下一樽酒。 “第二杯,祝殷朝子民,苦难不移其心。”又一樽洒落。 “第三杯,不肖子孙易湛在此立誓,纵不能收复山河,亦要李贼不得好死,为殷民辟出一方安生之地。” 湛长风端起手中酒樽一饮而尽。 她有不甘么? 也许有,但是不多。 若她眼中真的只有皇位,又或只看得见殷朝,那她的余生,该是为复辟殚精竭虑。 但是她一开始就拥有得太多,想要的也更多。 这厮内里其实又狂又傲,若当真问她为什么执著于皇位,她大概会说只有皇位才配得上她。 而且也不是执著,探囊取物罢了。 她从密室窥见的真实,才是她求而不得,真正追求的。 她对这个世界太好奇了,以至于想把它放在手里把玩。 当人思慕远方的时候,对脚下的这块地就不那么留恋了。 湛长风对于殷朝江山,便是如此。 所以,她所有的悲哀,并非是对自己地位破灭的愤满,而是纯粹的,对家国不在.物是人非的感慨。 自然,作为易家子孙,曾经的太子,她还有不能推卸的责任和义务要去完成。 她适才所言的殷民,指原殷氏部落的族人,亦是易姓的本族。当初开国皇帝带领殷氏部落统一神州后,将殷民遣往归葬林抵御外族入侵。 可以说,殷民是殷朝得以存在的一大原因。 他们是最忠于殷朝的子民,是皇族的利器。 但又因他们长年驻守在遥远的边域,使得内乱之际,皇族无凭无依,一蹶不振。 不过归葬林那个地方...湛长风想到密室古籍中的记载,心中一晒,终究是天下人欠了殷民。 天子为天下人之尊,便是易家三十一代天子欠殷民的。 亦是她欠殷民的。 她可以不要天下,却不能不管殷民。 “零叄,去联系一些擅长机关.专营倒斗的人。”希望开国皇帝的手札没有骗人。 若龙甲神章真能抵抗国难,她去寻一寻又何妨。 蓦然,湛长风一顿,心头冒出某个念头,从古到今,到底有多少人隐藏在不为人知的一面,是否真有人活在世人的传说里。 “慢着。”湛长风拧了拧眸子,这天下可不止与我一人有关。 “殿下还有何吩咐?”零叄问道。 “孤倒要瞧瞧神玄为何。”湛长风说:“你招人时,大张旗鼓一些,指明要奇人异士,最好还会降妖除魔穿墙开天眼。” 零叄默然,半响都不见她收回话,只能木着脸暗放冷气,旁边的零肆艰难地提出异议:“殿下,这恐怕只能招来坑蒙拐骗的半仙。” “不试试怎么知道。”湛长风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遍,朝小统领招了招手。 小统领叫姜微,长得五大三粗十分结实,冷着脸还有几分军人的威严,一笑却像傻地主。 “姜微。” “臣在。” “殷朝灭亡了,你认为孤该如何?” 姜微一愣怔,思考了一会儿,“臣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此一生,守国不成,守陛下不成,惟愿殿下怜悯,臣誓以性命相随,殿下所往,便是臣所往。” “这仅是你的想法。”湛长风看向众人,“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希望我东山再起,有人渴望建功立业,但是乱世至此,已无转圜可能,而我亦无意掺和到诸侯战争里去,怕是与你们某些人意愿相违。” “你们是殷朝的忠臣良将,为此抛头颅洒热血,我不想因一己私欲耽搁你们,今日我便将话放这里了,欲追随明主在乱世争一份名利的,尽管去,欲归乡儿孙绕膝的,尽管去,休犹豫。” 一众人神态各异,有个汉子略带愤怒地质问:“殿下便不管这江山了吗,此等躲避行径,妄为太子!” 湛长风并未生气:“君王和社稷同存共亡是气节,落难却卧薪尝胆试图复辟是骨气,投敌卖国是废物,而我却遵天命。” 她叹了口气,“我幼遇仙人,得一卦,殷亡离殇.真龙在巽,世人未识.玄龟负图,前半句已经实现了,后半句还会远么,真正能挽救天下的人在东南,我是不会与此人为敌的,那便只能退让,你们若要扬名天下,就去东南罢。” 这一群大老爷们都懵了,面面相觑,一边觉得扯,一边又觉得能让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说出如此示弱的话,恐怕确有其事。 不多时,三三两两走出队伍告辞离开。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4章 新的开始 ,(首字母+org点co)! 离开后去投奔诸侯也好,去向李瑁告密也罢,湛长风不管,只带着剩下的百来人秘密离开皇城,前往益州。 一路上,姜微欲言又止,偷偷扯了扯零肆——其他暗卫惯常隐匿,只零肆在明处做贴身侍卫,“殿下当真遇见过仙人?” 零肆高深莫测,“瞧咱殿下俊不俊,厉不厉害?” 姜微无法说谎,“俊,厉害。” “那是让仙人开过光的!”零肆一派与有荣焉,那骄傲劲儿,听得湛长风忍不住封了耳感。 偏偏姜微还真信了,羡慕畏惧的目光叫她略感微妙。 零肆这话扯得跟她有一拼啊,这都有人信,那她的话,就更有人信了。 如此一想,湛长风愉悦了几分。 在他们前往益州的这段时日里,一种流言在民间增长。 等他们到了益州,坐在茶馆里便听临旁几桌的人隐秘而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据说是安国公逼死了皇帝太子,想造反呢。” “可不是,谁不知道当今小皇帝是他儿子。” “我可听说太子逃出来了。” “对对对,太子还亲口说天下将乱,真正的天子在东南那边。” “东南那边有谁来着,全瑶郡守吴子茂.东林侯许一山,可有好几个人呢?” “征南将军也算是东南的吧,人家还是帝姬呢。” “嗳,你们讲什么呢,不是说太子杀了皇帝,被逼潜逃吗?” “太子才九岁,杀了皇帝他能镇住朝堂?再说太子有什么理由杀皇帝,就那群只知道瞎哔哔的大臣才信。” “你别不信啊,这不是冒出来个小皇帝吗,手里还有先帝的圣旨,说不定是先帝想改立太子,叫人恼羞成怒了。” 姜微听得冒火,一把刀就要抽出来,湛长风轻弹茶盏,一滴水飞出撞到他的手背上,叫他疼得松了握柄的手。 “安静。”她淡淡道。 姜微摸着手背上的红印,不敢多言,只小声道:“您别听他们胡说。” 那李贼敢弑君却不敢篡位,还弄出个假圣旨假皇孙,真是恶心人。 他事变后便一直跟着太子杀敌,也是眼看着皇帝要将国器天子剑传给她的,若不是为了打消她殉国的念头,皇帝怎会收回天子剑,赶她走。 在姜微心中,除了皇帝和太子,再没有人能称为帝王了。 “是非并不重要。”掌握是非才是关键。 湛长风捻起一块糕点,面无表情地觑向姜微,“姜生,此地与你无益。” 这会儿,姜微穿着粉色绫罗绸缎,十指带着金戒玉环,脸上还擦着粉,湛长风那一队军士二十人,此时也护卫打扮一溜儿站在他身后。 明晃晃地招人眼球。 而湛长风则是一身黑色道服,白眉毛白胡子白头发,她原就气度深沉不似同龄,竟真的镇住了这一副打扮,仿若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化外人。 姜微忍着别扭和想笑的心情,猛一锤桌子,又怒又急,“你这道人,莫不是在骗我。” 这两人着实惹眼,初进茶馆时就惊得满堂客人静默无言,而后才慢慢消了注意力,现在姜微一提声,便轻易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随后就听那怪诞的道人不徐不疾说,“你的祖上罪孽太多,子孙福薄,多早夭,你能活到如此年纪实属不易,但也到此为止了,恶业一事,人力已经无法阻止,唯借天时地利镇压,此处风水却是不行的,再找找看罢。” 竖着耳朵的人大多都听不清她到底讲了什么,只觉这声音有种莫名的韵律在里面,忍不住让人相信。 姜微憋红了脸,想反驳又无从反驳,“但是都找了十几个郡县了,你能不能给点准数,我不想死的。” “这能怪谁,哪个地方都压不住你家祖宗的棺材板。”湛长风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糕点,又嫌弃地放下,“走吧,再看看。” 湛长风手拿罗盘,领着一群人在大街上转悠,乍一看去气势浩荡,引得路人争相观望,不少好事者紧紧尾随,指点猜测。 从早晨到傍晚,从城东到城西,从坊市到郊外,再有闲心的人都熬不住,啐了几口一一离去,最后只剩下几个无所事事的市井泼皮。 李三这人惯常游手好闲,兜里没子了就东家忽悠一个,西家忽悠一个,骗点小钱。 这会儿他盯着土财主姜微十指上的戒指,直咽口水,却又怯于个个膀大腰圆的侍卫,不敢上前搭话。 及郊外的森冷之风一吹,半拉大宅在林木后若隐若现,他眼睛骤亮,拍着狐朋狗友的肩膀狂笑,“你看那个傻财主。” 狐朋狗友刚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肩膀就被狠狠地拧了下。 李三朝那大宅使了个眼神,狐朋狗友恍然,忙道:“这年头的财主就是人傻钱多,恐怕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呢!” “嚯嚯,损失了钱财倒是小事,就怕连命也丢了!” 李三的嘲讽引来侍卫们怒目,那实打实拼杀出来的血气叫他心中一怵,腿都有点软了。 但作为一个骗子,他还是有职业素质的,脸上完美地保持着讥诮,要多淡定就多淡定,只等着土财主上钩。 果然,土财主问道:“小哥是何意,讲清楚喽!” 土财主身穿绫罗,脸上涂粉,珠光宝气,脸上就差写“我有钱”三个大字,言行却粗陋,嗓门里还带着戾气,像是土匪下山来换了员外行头。 暴发户的气质如何都掩饰不了。 李三暗暗鄙夷,这种人最好骗了。 “这位老爷有所不知,”他指指远处的宅子,“那可是益州有名的凶宅,百年至今,住进去十六户人家,三百六十口人,死了两百四,疯了九十八,剩下的不是逃了就是残了,我看这道士将你往此处带来,心惊肉跳,哇凉哇凉啊。” “就是就是,莫要被人骗了!” “不是我们瞎说,你去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便知。” 还有这种地方? 姜微疑惑地看向湛长风,这眼神被李三看作质问,他趁热打铁,语气状似随意,“你可得小心啊,如果这道士不是骗子,就是要拿你性命。” 李三说完,又“小声”和旁边的人嘀咕道:“瞧风水看墓地这事,还得找黄大仙。” 眼神瞄向道人。 湛长风摇摇头,“错了,这是吉宅。” 昂? 李三要骗钱确实不假,但他的话却也不假,那真真是一座凶宅。 他盯着湛长风暗自佩服,瞧瞧,这才是忽悠的最高境界,跟事实唱反调,唱得宠辱不惊,风轻云淡。 李三啧啧两声,不再阻拦。 过犹不及,等他们吃了宅子的亏,再推出黄大仙,价格更高。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5章 凶宅 ,(首字母+org点co)! 大宅门前野草没膝,一头发黑的石狮子倒栽在泥里,显然荒废多时,毫无人迹。 侍卫们拿着大环刀劈开条小道,风吹来,嘎吱,半扇被蛀坏的门轰然倒地,烟尘飞溅之下,让一群腥风血雨里来去的汉子汗毛倒竖,弓着背脊,横刀戒备。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李三影响,竟真觉这宅子阴惨惨的,凄凄惶惶。 姜微从门庭望进去,昏暗空洞的大堂仿佛凶兽腥臭危险的口,他极少有这样的直觉,当下不安,“殿下,我们不如换个地方?” “怕了?”湛长风道,“那人确实没有说错,这里死过很多人。” “当真是凶宅?”姜微忙说,“不如等调查一番再作打算,鬼神之事,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伤了您可如何是好。” “凶之一说,在天地人。”湛长风指向四周山峦,“它的位置本是极好的,四方宅院被四方山峦拱卫,坐方正享方正,聚运藏气,福泽绵远,只可惜...” 她抬头望向破败宅院中冲天而起.异常繁盛的槐树,“中央有木,便成了困,何况还是喜阴的槐树。” 姜微尊鬼神,却也不信鬼神,对风水之事嗤之以鼻,但太子说的话,怎叫人反驳,当然得顺着了,“竟是这棵树惹得祸,我立刻去砍了它。” “不用了,”湛长风微阖眼,“记得刚刚路过的河道吧,弯处正对大宅,如张弓之箭欲射,这是风水里最忌讳的反弓,反弓加困局,怎不家破人亡。” “那便把树砍了,把河填了!”姜微掷地有声,马上就要动起手来。 “天地人,风水只是其一,若你问问那十六户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便会知道是第一户人家的女婿一夜间杀了全家一百二十人。” “这一百二十人的怨气不消,久滞于世,才祸害了后来搬进来的人。” “还有这种事?”姜微不知该惊讶那女婿的丧心病狂,还是感叹殿下的神通广大,“您知道的真多。” 知道的多么? 她也是听长须老道说起过这个地方。 想起长须老道,她约莫有点恍然。 长须老道除了教她剑术道经外,时不时说起奇闻异事,也有意无意地露出些类似“化外”.“方寸”的词,只要细一想,就会发现他是属于神玄世界的人。 湛长风也明白长须老道其实一直在引导她出世。 只是为什么要出世,出世做什么。 她不愿稀里糊涂就走上一条未知的道,便一直装睡。 姜微挠挠头,“殿下,您还是没说为什么不能砍树填河。” “因为那累年的怨鬼被镇压在槐树之中,树一砍,必破局。”这个封印还是长须老道下的。 姜微张了张嘴,实在憋不住了,直言,“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益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副打扮,如今来这凶宅又是干什么。 湛长风的决定在他看来毫无逻辑可言。 质疑上位者的决策可是大忌,姜微问完就后悔,但是如今的太子似乎不像在皇宫里那样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竟没有生气,而是回答了。 湛长风一摆袖子,走进大宅,“孤要造一个神出来。”为了这碍眼的世道。 她会找龙甲神章,却不会将抵抗国难的希望寄托在什么龙甲神章上。 比起信人信事,她始终更信自己。 这天下的灾乱由殷朝而起,那就由她把控进程,直到结束。 不是说君权神授么,她就来当那个神。 益州城的八卦热潮爆发了,连巷子里的老妇都知道郊外那座凶宅里住进了人。 一时间不少赌坊开了大盘,赌他们生的赔率高达1比10却没有人下注,赌的都是死几人。 李三将自己的身家都压上了赌桌,然后兴冲冲地去找黄大仙。 黄大仙正在城北街上摆摊,隔壁花楼里丝竹弹唱娇笑连连,暧昧的灯火露出窗缝映着他的破幡子。 幡子上写着“测运算卦”。 “大仙,有大买卖来了!”李三与他咬耳朵,听得他耳根痒,一把将人推开,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李三怒其不争,“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我知晓你是有点本事在的,纵使不能直抗那诡异的大宅,等人逃出来施施法驱驱邪总行的吧,瞧那伙人的穿戴,指缝里露出些就够我们下半辈子无忧了,你不是一直想将你家小玉赎出来嘛!” 黄大仙望了眼花楼,缩在破幡后摇头,“你错了,几年前有人将宅子里的恶鬼封了,住进去人也出不了事。” “你说什么?!”李三揪着他的衣服大吼,声也破了。 黄大仙怜悯:“你该不会将银钱都压了吧。” 何止是银钱,他连地契都压了! 李三压的是死三,1比2的赔率,比什么全死.活一个,倍率高不少。 他想得极好,这边先压着,那边再做点手脚,让黄大仙看顾宅子,关键时刻出来救人。 将死亡人数止于三,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不能如此精准,那也没关系,只要救了大老爷,拿到酬劳,他那合计起来也没超过一百两的身价算什么。 结果……李三气得想砸东西,“黄大仙啊黄大仙你可坑死我了。” “关我何事,又不是我让你压的。”黄大仙出了个主意:“赌他们平安无事的赔率应该很高,你再去下注不就成了。” “啊呸,老子哪来的钱!”李三瞪向黄大仙,“老哥……” 黄大仙拂尘一扬,坐得庄严,“钱财乃身外之物,贫道不需要。” “……”呸。 李三心中狂叫了一阵,却也知道这黄大仙虽有本事,手里是没钱的,要不然也不用天天守在这花楼门口,不能将人赎出来。 他也攒不起钱,说是什么窥天机者凶,必取孤夭穷,他领的就是一穷字。 李三平时浑了点,但有义气在,尤其是对救过他命的黄大仙,此时看他眼中隐忍的悲伤,也忍不住叹气,“老哥,你这样何时才能攒到一千金啊。” 黄大仙沉默良久,眼中映着花楼的灯火,“那些人能付得起一千金?” 李三眼一亮,知道有戏,拍着大腿激动道:“何止是一千金,两千金也有啊!”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6章 鬼影 ,(首字母+org点co)! 湛长风买下了大宅,可惜它凶名太盛,工匠一听到它的名字就身子打摆,不敢接活,于是修缮布置之事只能由侍卫们代劳了。 这群拿刀的前皇家军爷们在砍坏一堆木头后,集体捧着《木经》蹲墙角研习去了。 “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先把屋顶补了罢。”湛长风对姜微说道。 前皇家军爷们,“......” 仿佛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太子殿下的嫌弃。 天空一声清吒,湛长风伸出手臂,一头黑羽信隼落于其上,“我梦寐不能,你倒是又重了。” 信隼歪头看着她,缩起一条腿,腿上绑着小竹筒。 湛长风解了竹筒,走进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里。 竹筒里是一卷纸条。 说来也好笑,之前她给易裳去了四个字:可欲为皇。 易裳回的却是:李重华是谁? 他是什么人? 被摆弄的无知逆贼罢了。 湛长风摊开一张纸,却迟迟不能落笔。 易裳的选择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身上有她最想要看到的一种可能。 亦是因为这种可能,湛长风才来益州,才欲“成神”。 如果易裳不合她的预期,她怕是没兴趣再理会这片大地了。 想到这里,湛长风搁了没动过的笔,或许她不应该只把目光放在易裳身上。 统治者们用三千年建立巩固的集权体系思想模式,她又怎希望用一个人.几年去重塑。 但如果天下陷于真正的乱世,一方面秩序道德会被打破,另一方面却也是清除沉疴,建立新秩序的绝佳时机。 “现在各路野心家虽蠢蠢欲动,却还没有大起干戈,说到底还算平静,如若引爆战争,时机很快就会出现。” 湛长风抚过信隼的背脊,升起一丝摇摆,这个时候,却也是最适合控制局面止损的时候。 只要她向易裳承认李重华的身份,再暗杀掉李瑁,配合皇城中余留的力量,易裳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辅佐李重华稳定江山。 纵使有诸侯无视正统和宗主血脉,执意发起战役,那也只是地区战争,波及不到天下黎民。 是修补这片开始产生裂痕的大地,让它沿着既定轨迹前行,还是给它一锤子,叫它支离破碎,然后塑造新的历史方向? 她能承担一锤子后的血流成河么? 天已经开始回暖了,湛长风却越觉冷,在她之前的统治者们到底是如何做下左右历史进程的决策的。 最初幸存的人类在物化女子时难道没有背德感么? 第一位掌权者分化贵族平民时,仅仅是为了利于统治,而不顾历史的退步么? 在三千年中,有不少人和组织传承着上一个文明的真相,他们又是如何扛着自由和平等的旗子,在为“种族繁衍”的借口中,坐视种种祸害千年的肮脏和不公。 漫长的时间里,神州大地已有四亿人,却没有一位统治者试图改变这种落后体制。 湛长风从史册中看到的,只有不断的毁灭.扼杀,最后竟只有易家藏有真相。 而这真相束之高阁,无人愿去碰触。 人,实在是一种自大又可悲的生物。他们创造历史,也承担着历史的给予和恶意。 但转念一想,曾经的那些决策或许在现下看来有种种不完美,然不能否认,它必然是当时重重抉择之后的结果,本身的存在有其客观性合理性。 只是抉择的权力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罢了。 现在这种抉择,轮得到她做么? 她为什么想要改变,怒其不争,还是对历史的修正? 也许她该重新审视自己的目的,而易裳也需要明白战争的真正意义。 湛长风的一个念头暂且歇住了,但是这不妨碍她的行动。 她很想知道能弹指间毁灭或重生一方地界的人到底属于何种层次,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又是何种模样。 易家少说也坐拥神州大地八百年了,即使没见识过真正的神啊仙啊,但是对一些入世或出世的异人还是了解的,只是宛如平行线般,相互不干涉。 如果她找不到他们,那就让他们来找她。 神化自己,除了扩大影响力,更有吸引异人的用途。 但仅凭流言是不够的。 湛长风眼尾微挑,如果再加上长生之术呢。 先扬起她镇压凶宅的名头,用来造势,紧接着以流言形式传她拥有长生之术,似真似假,再发拜山帖邀人,看看究竟会来谁。 她也不怕最后收不了场,真正有点道行的,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年龄性别,顶多给她一个欺世盗名的诨号。 只是其中细节还需设计设计。 湛长风凝神完善自己的思路,突然间信隼厉吒了一声,翅膀大力扑棱着朝紧闭的窗户撞去,凶狠而不安。 “凌,”湛长风伸手挡住它的脑袋,温和的力道一路从脑壳抚过颈背,顺势将它带上左臂。 信隼在她的安抚下冷静下来,一双尖锐之眼却依旧紧紧盯着窗户。 这头信隼她养了六年,傲得跟她这个太子有一拼,极少有这样如临大敌的时候。 湛长风推开窗户,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檐廊的红灯笼已经挂上,映得落魄的屋舍有些凄迷。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她,行礼问安。 并无异常。 且以她的功力,适才也没察觉到什么危险。 信隼飞了出去,在房舍上空盘旋许久,复又落到窗柩上,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湛长风敛起眉头,吩咐侍卫,“守夜时精神点,一有不对立即叫人。” 侍卫们洪声应是。 是夜寂静 初春的风尚且料峭,冷冷地像是刀子刮在脸上,韩老三这一队的侍卫换完岗,回去休息。 走到半路,韩老三跑出列队,“报告副尉,属下请求小解。” “去吧,尽快回舍。” “得令。” 韩老三搓了搓冻僵的脸,朝东南走去。 这边的墙塌了一方,还没来得及补上,跨过去就是树林,韩老三憋着尿埋头朝一棵树下冲,腰带解了一半,才看见不远处有一人影,冷不丁吓他一哆嗦。 月黑风又高,韩老三看不清楚,只是从轮廓来看,是个健壮的男人,旁边还插着把刀,面对着树。 自己吓自己不是? 韩老三讪笑,继续小解,“兄弟你是前院换完岗下来的吧,妈耶,冻死爷了。” “兄弟你是前院换完岗下来的吧,妈耶,冻死爷了。” 一个寒颤打在心里,撒一半的尿硬生生憋了回去。韩老三慌张地系上腰带,手拔起插在一旁的刀,面庞被冷风拍得宛如块生铁。 “大兄弟,荒郊野外可不好开玩笑啊。” 那人影也拔起刀,转向他。 “大兄弟,荒郊野外可不好开玩笑啊。”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7章 意外发现 ,(首字母+org点co)! 韩老三寒毛倒竖,大晚上的这是撞邪了啊。 山精野怪.魑魅魍魉全都骂了一遍,满天神佛求了一圈,韩老三紧紧盯着人影,敌不动我不动。 风从他们之间吹过,及膝高的野草倒伏一片,韩老三被半颗不知哪来的尘土糊了眼,两眼皮一碰再睁开,脑子瞬间就炸了下,刚刚离他还有百来米远的人影突然就近了一半距离! 他心中一声艹,大叫:“老子全身胆,你能把我怎的!” “老子能艹你。”人影飘忽地回答,竟不再是单纯的模仿,有了自己的一丝气儿! 遮着月的云往旁边移了几寸,泄露的几丝冷光落到人影身上,线缝的笑容诡异。 韩老三瞳孔一缩,嘴唇哆嗦了两下,正是这一愣神,那诡异的笑容突然就凑到了他眼前,凝了冷霜的草茬戳到他脸上,一身热血仿若被抽走,只剩下无边的空虚冰冷... “韩照!你干嘛呢!撒个尿要那么久!” 关键时刻,洪钟般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宛如平地一声雷惊散了魍魉。 韩老三摸了把脸,铁骨铮铮的汉子看见亲人似的猛一把抱住副尉,终于将惊惧外露,“老大,有鬼有鬼!” “说什么胡话!”副尉黑着脸,一掌将他拍到一边,“全舍不熄灯就等你一个人,你还有没有纪律!” 韩老三递上右脸,“妈耶,你再打我一下!” “.....”副尉怒,“卧槽,你小子还敢挑衅了是不是?!” 韩老三看着副尉发怒,高兴得原地蹦圈,“老子没死哈哈哈哈哈!” 在副尉脚踹过来时,刹那变了严肃脸,立正,沉重道:“我刚才遇到了一件异常事,恐大宅不安全。” 他强调:“这件事一定要立刻让殿下知晓。” 副尉见他模样认真,心中警惕起来,现在是非常时期,草木皆兵,当下也不迟疑,“你跟我来。” 离此不足五十里远的地方,一小堆篝火的光映着破幡。 幡下,黄大仙跌加而坐,两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李三在旁等得心焦,好不容易见他收势,忙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尚可。”黄大仙接过李三递来的酒,仰头灌一口,灼烧了五脏六腑,“痛快!” 黄大仙又喝了一口,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这第一吓已经完成,够他们惶恐的了!” 李三道:“老哥,我们可不是要吓跑他们,我们是要做生意啊。” “我自然知道,你看着吧,依这群人的作为,只那么一吓是不会跑的。” 黄大仙眯着眼,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现在只是给他们敲下警钟,等明晚我将那道士赶走,事就成了。” “把抢生意的赶走,可不就成了嘛,”李三大笑,笑了一会儿又犹豫道:“老哥,如果那道士如你一样,有点真本事在,可如何是好?” “呔,你以为本事谁都能学的,我在山里给师傅当牛做马三十年才精通测运算卦,又二十年才学会皮毛法术。” 话是那么说,但黄大仙并未掉以轻心,早前他去大宅附近查探,发现正门上挂着八卦镜,以弱反弓之力,由此看来,那道人是懂点风水之术的,就是不知深浅。 恰时吹来一阵雨,淅淅沥沥渐盛,黄大仙熄了篝火,道:“等我养好精神,明天定一结果。” 这雨越下越大,滚落屋檐砸在地上,溅起泥水。湛长风望着窗外雨幕,神色不显,“小人作祟,近日都小心点。” “殿下是说背后有人捣乱?”副尉道:“依韩照所言,像极了魑魅魍魉作祟,若不是,那背后之人八成身怀异术,只怕防不胜防,为了您的安全,小臣恳请殿下移居他处,等查明事情真相,再做打算。” “这天下哪来的安全地方,”湛长风问零肆:“零叄那边如何了?” “刚刚传来消息,已有五人接受任务。”零肆禀道:“此五人虽没有降妖除魔开天眼的本事,却各有特异,其中一人最符殿下要求。” “恩?”湛长风回头看他,“还真碰到炼气士了么,那人有何本领,又想要什么报酬。” 零叄联系的人都是要跟她去寻找龙甲神章的,一般人受了钱财也就罢了,而身怀异术的炼气士,要的不一定是财物。 零肆如实道:“此人并没有答应零叄的要求,目前零叄正尝试说服他。” “既然如此,那就随缘罢。”湛长风垂手而立,漠然道,“叫那四人五日内到大宅集合,巧的话正好一起探探这里的异常。” 姜微不像副尉,他对于劝湛长风离开宅子的事已经基本放弃了,只道,“适才殿下说有小人作祟,不如交由臣去查探一番。” “不管是人是鬼,这里最值得针对的就是除鬼的我和腰缠万贯的你,你有空去城中转几圈,说不定会遇见有趣的事。” “这...遵命。”姜微暗想,殿下穿了这身道士袍后,怎么说话也变得神神叨叨了。 那么一折腾,后半夜就过去了,侍卫们踏着未干的地,将大宅内外重新检查了一遍,结果这一查,还真就出现了问题。 “快快,拿块抹布来。”一人吹开积尘,用半湿的抹布小心擦拭手中之物。 “等等,这里还有。”另几人在废墟堆里翻找着,一片片递出来。 此物金灿灿,一共有九片,面上脉络起伏,拼凑起来像是一幅地图。 他们不敢耽搁,很快将清理如新的金叶子呈到湛长风面前。 湛长风将金叶子放案上摆好。 她对殷朝的这片山河了如指掌,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幅极其精确的地形图,范围之广,覆盖了整个神州大地。 只是... 湛长风的手指沿着山脉水线上一一划过,不由惊然,这上面居然有她从未知晓的地点。 这些地点从未有人知晓,亦无人踏足,却在金叶子上显现出来了。 “这东西,你们从哪里找来的?” “回殿下,约莫是昨夜大雨,冲塌了西厢房的院墙,将此物显露了出来,叫我们发现了。” 如此完善的地形图,连易家都没有,这老宅有故事啊。 湛长风吩咐道:“去查州志,去问老人,我要知道这座宅子里究竟由何人来建造,又住过哪些人。”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8章 拔剑 ,(首字母+org点co)! 其他地点她可以不去计较,但唯有一个地方不行。 归葬林,这是被封印在历史里的地点,除了殷民无人可至,亦无人知道。 因为它是由殷民而出现,因殷民而隐藏的生死天堑。 是殷民泄露了这个地点,还是它被人找到了? 湛长风无从知晓,只能先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殷朝变故之事已经传到归葬林了,不久就会有人来接她,到时再探究罢。 不过这几片金叶子倒是有趣,水浸不坏,火烧不坏,就连她用内力也损不到它一毫。 湛长风在房中研究了一天,傍晚出来散步。 彼时侍卫们在前院空地上生了两堆篝火,理清完外面猎来的野味,一做汤,二烧烤。 这些糙汉子哪知道做精细菜,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湛长风先前吃过一些,且以她的洁症程度也委实做不到与民同乐,便没有过去,只远远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槐树。 这颗槐树枝叶异常繁茂,半边映着彤红的篝火,半边昏暗,汉子们的喝酒吃肉声衬得它愈发阴森惨淡。 树上绑着九九八十一根黄飘带,每根飘带上都用赤红朱砂画着符,隐在夜色里并不清晰。 湛长风知道这些黄飘带就是长须老道的手段,只是她并没有跟他学过异术,对于这方面的事,了解不多。 她低头抚平衣袖上的折痕,视线一暗,却是零肆挡到了她前面。 “怎么?” 零肆身子紧绷,低声道:“它来了。” 湛长风从他身后转出,见槐树下有一人影,身形十分像她。 模仿么。 湛长风一步跃上阑干,抬手抽出零肆怀中侍奉的剑,向那人影刺去! “殿下!” 侍卫们也注意到了这边动静,抬眼一瞧,俱都吓了一跳。 那树下的鬼魅之影是什么?! 竟是具等身高的稻草人! 血红的线缝作锯齿状的嘴,一双眼睛空洞诡异。 它的灵活性极强,湛长风第一剑未将它刺中,她也不急,第二剑改刺为撩,从稻草人身上擦过。 她的剑用天外陨石铸造,削铁如泥,如此擦过没将它破得分崩离析也就罢了,竟连痕也没留。 湛长风勾起唇角,一堆稻草而已,居然可以如此坚韧,当真有趣。 隐秘的兴奋从心底迸发,她没有再留手,一剑更比一剑强,裂空声处处可闻。 树林中 黄大仙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呔,没遇到同道中人,却碰上了个疯狂的剑客。 踏麻你这样不敬鬼神是要遭报应的。黄大仙眼珠暴突,极力催动法术,“滚边去!” 稻草人力量陡增,与她擦身而过落到地上的拳头砸出一坑。 侍卫们操戈以待,见势不好就要围拢上来。 湛长风一声喝退,长剑一展,挑起香油坛,高抛的坛子,香油倾泻,长剑从油和火[.biqugew.me]中劈过,烈焰嚣张。 她双手持火剑,势如千钧,一剑斩首! 栽在地上的稻草人脖子处沾了火星,暗火蔓延。 滚在一旁的头,面上朝,两只眼睛歪到了一边。 湛长风开始便发现这是双真人眼,也不知这是什么异术,难道不违人道么。 “噗!” 傀儡被破,与之相联系的黄大仙也喷出了一口血,咬牙道,“好小子!” 黄大仙起了狠心,伸手摸过嘴唇,食指沾血,另一手摸出一张请神符,以指为笔写下咒言。 阴风起,草木低泣。 黄大仙背上冷意直蹿,仿佛有什么东西站在后面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恭声道:“贫道请君相助,决一人生死,事成愿奉上一半精血。” “桀桀,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黑雾之中一双猩红的眼爆发出精光,身形如离弦之箭劈过林木,穿过门墙,瞬间洞穿那提剑之人的身体! “哈哈哈,这等实力也值得我动手!”黑雾张狂起舞,槐树上黄带骤抖,“咦,这里还封着怨鬼,桀桀,全都醒来吧哈哈哈!” 黑雾覆盖槐树,一条条黄飘带脱飞离去,天空乌云集结仿若浓稠的墨汁倒向大宅。 狂风呼啸,似远似近的尖叫哭嚎充斥了这方空间。 湛长风伫剑而立,脸色煞白,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她抬手捂住腹部的血洞,不过这个血洞实在太大了,仿佛就着她的腰线咬去了半边躯体,不管如何捂,肠子脾脏都要顺着血水流出来。 最后一条黄飘带脱去,百鬼群嚎,闻了血味的百鬼更是失去了理智,全部朝湛长风扑去! 众侍卫不见其形,却能感觉到那强烈的恶意和无形的力量,再见湛长风的模样,俱都悲痛之极,当下存了死志,结战阵将她护在中心。 内力催发,以人之元气抵死者亡力,军人血煞之势硬生生地抗着怨鬼的阴煞。 这些怨鬼俱都疯狂没有神志,好像一群疯狗,黑雾居高欣赏,草木瓦砾随着它的笑声颤抖。 忽然它看见了有意思的一幕,一头怨鬼无知觉间竟吞噬起同类,每吞噬一只,它的目光便清醒一寸,身形便凝实一分。 等到它吞噬完九只,它就化作青年模样,蓝衣玉冠,丰神俊朗,如同翩翩公子。 “你是何物,”男鬼直视黑雾,虽是鬼身,却一脸正气。 黑雾打起精神,有些不可置信,“你身上的怨气居然在自己退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该我问你,”男鬼冷哼一声,“九幽亡魂竟也来祸害人间。” 男鬼手掐印决,一道金光打向黑雾。 黑雾消散,顷刻又聚拢在一起,再开口声音虚弱了不少,却仍不掩嘲讽:“桀桀,原来是太上灭魔宗的高徒,哈哈哈哈竟惨死在这大宅!” “孽障!”男鬼沉着脸色,口中念咒。 黑雾大笑:“你现在不过一鬼身,纵使生前能耐,现下又能使出几分!” 猩红之眼露出贪婪之色,黑雾铺天盖地卷向男鬼,这等生前有仙缘之人的魂,可是大补。 就在黑雾包围男鬼之时,一道金光从后院厢房中飞出,刺破黑雾,惹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一道金光落到男鬼手上,显露出模样。 竟是湛长风找到的那九片金叶子。 此刻金叶子上除了神州大地的山河图,还浮现着玄奥古字。 “哼,若不是金策也遗落在这里,还真叫你无法无天了。”男鬼念动法诀,古字缭乱,朝那黑雾冲去,一字如一山,打得黑雾四下溃散。 “你给我等着!”猩红之眼露出惊慌,落荒而逃。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19章 觉醒 ,(首字母+org点co)! 男鬼并没有追上去,如黑雾所说,他现在是鬼身,力量尚且薄弱,且生前的某些法术已经无法用了,穷追猛打于他无益。 这时男鬼看向巨变中心,忽觉不对,这百鬼怎么全都往一个人的身体里钻。 要夺身不成? 男鬼一查湛长风的气息,只剩一息吊着,分明已经救不回来了,他想也没想,金叶子一手挥出,携浩然之气打向湛长风,竟要将她连同百鬼一起毁灭。 其势摧枯拉朽,未近却已震得百鬼俱骇,欲仓皇逃窜,却又仿佛被什么力量牵扯住了,离不得湛长风三丈远。 电光火石一刹那,利剑之光撞向金叶子,竟以凡兵之身将其打落在地! 男鬼骤然看向百鬼的中心,眼神尖锐,“你是谁!” 倏然阴风大盛,百鬼凄厉尖啸,宛如被刨心挖肺,而在百鬼的重重虚影之中,湛长风脸色苍白.满身是血,虚弱至极,血红染上她即将失去生机的无神眼眸,背脊却依旧挺拔,不曾弯下一分。 男鬼细一查探,哪里是百鬼要夺取她的身体,明明是她在攫取百鬼的力量。 他的眼敏锐地注意到湛长风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墨玉扳指远看有神光流动,竟是它将一丝丝精纯的阴气从百鬼身上剥夺下来,送入她的经脉,代替她失去的血肉! 此刻湛长风身形微微颤抖,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但男鬼却感觉到她愈来愈强大的生机,属于亡者的生机! 那双眼眸渐渐变得血红,意志再次苏醒! “夺阴力,妄重生,焉为好物!”男鬼指尖一划,地上的九片金叶子连作一口金色长剑,刺向湛长风。 “放...肆!”换骨改身的痛苦叫她吐字艰难,但是她却也在这种重生的“剥离”和“再造”中体味到了不同以往的愉悦,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门,原生世界的种种规则和束缚已经不再重要了。 阴气化为大手,擒住了金色长剑,“立刻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男鬼的身影已经开始透明,金策这等法宝岂是他现在这状态能随意催动的! 然男鬼曾为上宗弟子,天之骄子,又如何是说滚就滚的,且他看出湛长风在转化关头,正是虚弱时候。 此子身有怪异,行为狂妄独尊,若成事定为祸一方,男鬼有意将之剪除,故暗里调息,只待寻一时机。 在这乱象之中,一道人影正在凝实,她是年轻女子的模样,典雅温柔,仪态矜贵,能比作世家贵女的尺标。 这一怨鬼并没有吞噬同类,但她的目光.她的神智,竟随着男鬼的清醒而清醒。 等到男鬼拿着金叶斗黑雾刺湛长风,她仿若惊梦般,从百年的沉沦中抬头,原来物是人非,但你...你为什么还活着! 典雅温柔的女子在这一瞬仿佛利刃出鞘,眼神既悲痛又决绝,“慕云玺,你怎么能活着。” 在她出声的那刻,被换作慕云玺的男鬼也看到了她,眼神在松怔之后,变得复杂。 女鬼执念之强大,让她脱离湛长风的无形牵制,攻向男鬼。 男鬼冷着面庞,“往事已了,你还记着作甚么!” “往事已了?”女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你死了,变成鬼了,我府上下一百二十余条性命就算了么!” “你以为你一句往事已了,杀父弑母夺子之仇,我就能一笔勾销?!” 俩鬼缠斗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舍。 男鬼似有愧疚,百招后欲脱身遁走,女鬼哪里肯放过直追而去。 姜微听了湛长风的话,没事带人在外转悠,异术初现那晚,树林中有一被浇灭的火堆,便记在了心里。 今晚异变再起时,他就立刻带人前去搜索,果不其然看见一个行为鬼祟的老道。 那老道似乎受了重伤,虽撑着跑了一段路,但终是被他逮到了。 然姜微回到大宅门口,却感觉天色黑沉,风里带着让人颤抖的恶寒,这老道更是双腿生了钉子,死也不敢往前一步。 姜微心知里面肯定出了大事,连忙运起轻功掠去,半路被两道怪异的劲风掀翻在地,一摸手臂,汗毛倒竖。 “殿下,殿下!”他连滚带爬跑到院里,只见同袍倒地,俱都脸色黑青,而湛长风更是被浸在了血水里。 “这...这...”这高壮的汉子悲得快哭出来了,手指颤抖地去探湛长风的鼻息,眼睛睁大,连忙再去摸她的脉象,顿时又哭又笑。 “还有救还有救。”他不敢在这大宅里再待下去,当下要带她去城中医馆。 湛长风还存着一丝意识,这时候挣扎站起来,“带我去厢房,别让人打扰我。” “殿下!”姜微下意识想要驳斥,然而对上湛长风睁开的眼,顿时什么话都忘了。 血琉璃一般的眼眸冷寂深沉,无端让人恐惧,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让人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事物。 姜微着了魔似的将湛长风送到厢房,自己守在门口,连那捉来的黄大仙都忘记去理会了。 人乃阴阳之身,五脏六腑应五行,二气乱则神思不属.百病生,而此时湛长风却是引入天地纯阴之气改造己身。 纯阴之气和人身阴阳二气以躯体为战场相互抗衡,时而血肉尽去露白骨,时而白骨生血肉,若让人看见了她衣服底下的变化不知该如何惊惧。 简直非人! 不过湛长风本也算不上是人,她三岁那年遭奸贼偃术时便死了。 死后的记忆并不清晰,只是恍惚记得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然后又好像在眨眼间,被长须老道救回了人世。 她清晰记得的只有这枚凭空出现在手上的墨玉扳指和脑海里的《九转往生诀》。 《九转往生诀》修的是骨。 第一转,原生骨转纯阴骨,功成,则自如转换亡者和生人两种形态。 这一转,本只要以阴气生成在人骨之外的第二副骨骼,与血肉无太大干系,但是湛长风伤得太严重了,墨玉扳指自动护主,便要引导阴气代替血肉,理所当然地和人身阴阳产生冲突。 一时间从百鬼身上剥离的纯阴之气还显不足。 时间紧迫,湛长风掌握墨玉扳指,暂不去管什么血肉,将纯阴之气全都用于生成纯阴骨。 在痛彻心扉的骨骼生成之后,窗户纸上涂了层朦胧的白光,但是湛长风不敢昏过去。 谁也不会想到,她竟拿炙烤后的小刀直接切除了自己坏死和无大用的脏器,然后在墨玉扳指的辅助下重改了经脉血管的运行和人体系统。 维持住了半边白骨半边肉体的状态。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20章 事端 ,(首字母+org点co)! 湛长风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身上还披着之前的衣服,应该没人进来过。 因为纯阴之气和人身阴阳的争夺,她左边身体,从腹部到肩膀.胳膊.手掌,血肉全都被侵蚀掉了,只有森森白骨。 但也好在纯阴骨勉强造了九成,性命也保住了。 只是现在的肉身状态,是靠墨玉扳指维持的,若无墨玉扳指,她离真正的死亡也就不远了。 而墨玉扳指上已经裂开了一条痕。 她要尽快找到维持肉体的方式。 房中有备药箱,她扯了纱布将裸露的白骨缠住,穿上衣衫外袍。 天气还冷,穿得也厚,从外表来看,并不能发现她的异常。 打开房门,惊得一个人影从地上跳了起来。 姜微似乎多日没合眼,胡子拉碴,小心又惊喜地看着她:“殿下,您还好么?” 湛长风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赤红如血。 “死了多少人?”湛长风问他。 姜微反应过来,声音便低了:“除去跟我外出的兄弟,死了五人,活十二人,其中三人神智疯癫,七人状况也不太对劲,如同中邪了,还有两人受伤,其他看似无碍。” “这次,是我自大了。” 湛长风虽从一开始就有祭百鬼,成纯阴骨的计划,却低估了异人的手段,让他打乱了一盘棋,致使如今损失惨重。 姜微道:“保护您是我等的职责,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完成,您不必自责,且敌人太强,完全超乎预知啊。” “强?”湛长风垂下眼帘,“这不是借口。” 未习剑之前,她以为力举千斤便是强。 未学帝王术前,她以为十步杀一人就是强。 未识修炼之前,她以为一言定天下就是强。 照如此推算下去,总有比自己强的,也总有自己比不过的,那么,强便是没有界限的。 但失败从来不是一句他比我强就能蒙混过去的。 她一直在比较,在寻找更高处的事物,但回头想来,却忽略了真正的强大。 湛长风若有所悟,回神见姜微忐忑地望着她,不由摇头,“他们人呢,我去看看。” “我怕分散会有危险,就直接集中在大厅了,”姜微试图说些趣事,“我带兄弟们逮住了那贼道士,迫他医治出了事的兄弟,您猜怎么着,这贼道士还真有几分本事,症状轻些的,都叫他救回来了。” “哼,咱死了多少人真该叫他赔几条命!”临近大厅门口,姜微故意大声说道。 这其中的狠厉真叫当事人害怕。 但黄大仙,却仍是不言不语地干自己的事儿,没有表露一丝惊慌焦虑,从这方面来看,还真有几分宠辱不惊。 湛长风为了不惊吓到人,用布条将眼睛蒙了起来,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行动。 且因习剑修道经的缘故,蒙上眼睛后,诸人的方位.行动甚至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更容易捕捉,黄大仙的作态自然也逃不过。 侍卫们向她问安,她宽抚几句后走到廊道,让人叫了黄大仙出来。 “能治好?” 好嘛,又没带语气助词,仿佛回答个“不”字,下一秒就能让他人头落地。 黄大仙疑惑,面前分明只是个小女孩,气度却非同常人,连那土财主都以仆从姿态侍奉。 但黄大仙也算半个修道的,对于世俗地位不太在意,就只当她是个小孩。 回答说:“那几个阴煞缠身,贫道功力有限,不能拔除,顶多替他们减轻些痛苦。” “既然如此,”湛长风轻笑,“我也替你减轻些痛苦如何?” 这一秒笑着,下一秒她扫腿踢了黄大仙的膝窝,让他跪在地上,一手将其胳膊反折于背,扣着他的命脉。 一息后,湛长风松开,拿出帕子擦净手,“行将就木,果然不怕死。” 黄大仙低头不言,看得姜微火冒三丈,嘲笑道:“这时候倒是清高啊八面不动啊,啐,你这老道士,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就算你要死了,也寻不到我们做垫背啊!” 这时黄大仙终于叹了口气:“非也非也,时至如今,非我所愿。” 黄大仙慢慢将话吐出,惹得旁人无言以对。 “你用自己半数性命请什劳子阴神,就为了一千金?!”姜微直接大骂有病,“你有这本事怎么不直接去抢啊!” “偷抢岂是我辈所为。”黄大仙一脸反驳,“这等行径,本心蒙尘,于修行无益。” 艹艹艹艹,还有这种说法?! 根本不在一个圈子里,姜微都无从开口了,踏麻这些修道的是不是脑子有病。 湛长风拢袖而立,廊外槐树一副枯萎景象,“据说修道者最忌沾染凡人因果,你觉得呢。” 黄大仙一听,悚然而惊,对的对的,他明明只是想吓退那道人,结果破了封印放出百鬼,死伤数人。 你瞧,如果死的那个家中有老父母,可能造成老父母伤心过度病了死了,这果有你一份吧。 再有,他还有个儿子,儿子从小没了爹被骂野种,整个人生都灰暗异常,这果你背不背? 再然后这个儿子走上歧路杀人放火去了,死的人的果,你背不背? 死的人家里有老父母妻子孩儿,他们因为死了儿子丈夫亲爹发生了种种事,你背不背? 你肯定得背啊,他们的因果都和你联系在一起,还不清就永远别想得道了。 黄大仙吓得一身汗,片刻后又镇静了,左右他这辈子都跟神啊仙啊无缘,背就背了吧。 “因果报应,挣脱不得,贫道已经看开了。”黄大仙歇了一句,问道:“贫道有一疑惑,不知是谁解决了百鬼,若此人能解决百鬼,也能挽救中了阴煞之毒的人。” 湛长风不言,她已经试过了,墨玉扳指能提炼纯阴之气,却不能拔除已经缠在身体里的阴煞。 “此事再议罢。”湛长风吩咐姜微:“零叄联系的几人不日就要到了,我现在不宜出面,你去接应一下。” “是。” 现在谁身上阴气最重,那肯定是她啊。 在出现众人面前之前,她还是先将自己的形态控制好,若来的人当中真有降妖除魔的,她不是给自己下套了么。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21章 怨鬼诉 ,(首字母+org点co)! 一步有差,步步差。 以“老宅”为基点,她有多套计划,一是之前所说的“造神”,以神授之名将易裳推向皇位。 为什么要将易裳推向皇位,因为与前数千年的统治者不一样,她要看到的是一种人格的觉醒,这是她对人族进程的交代。 这种觉醒扩大到国家体制,那就是大同。 大同是一个非常遥远的目标,可能终几十代人都不能实现。 然而历史就是在种种累积变革中进步的,如果始终踏不出第一步,神州大地就会像河底的淤泥,沉重.恶臭.一成不变。 而想达到这个目标,就要面对生命意义上的平等。 这种平等又体现在方方面面,性别.地位.律法.思想,对于现在的百姓来说,性别平等是波折的大同进程中的第一场战役,也是最艰难的一次斗争。 最能体现数千年的思维禁锢的,便是男尊女卑的规则。 为什么选易裳? 因为她是殷朝皇族的帝姬,是盛誉在世的征南将军,是有别于这个传统时代的女子,某种程度上已经打破了女子不掌权.女子不征战的思想藩篱。 并且她在百姓中得到了很高的声望。 但这还不够。 湛长风希望趁着乱世,旧制度最薄弱的时候,把这个传统时代的变数塑造成新的风向标,进而发动体制变革,启蒙思想。 不过后来湛长风发现了一个问题,她要看到的不是新的秩序的出现。 而是,这天下百姓,不管男也好女也罢,是否有自主改变的可能性。 就如易裳,湛长风可以不顾她的意愿,以外力将她推向皇位,将她包装成新秩序的代言人。 然湛长风真正想看到的是,易裳意识到了目前人族意识形态的局限,自主自愿地领导改革。 不止是易裳。 湛长风想看到未来五十年内,女子能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尊严而抗争。 未来一百年内,贫贱者能质疑何为尊卑。 亦希望更多有才学的有识之士做到开眼看世界,而非拘泥于旧规的陷阱。 来老宅还有两个原因,一是想通过自己“天师”的名头,结识隐世的奇人异士,寻找关于所谓修道界的线索。 二来她也看中了老宅百鬼身上的纯阴气。虽长须老道也曾暗示她可以和他学真正的道术,但湛长风依旧认为《九转往生诀》才是适合她的。这种直觉一直萦绕在她心中。 只是开门见血,一次失误将她推向半边白骨半边肉身.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危崖边缘。 这种状况让她没有时间慢吞吞地去结识什么隐士,找什么龙甲神章,更不能去策划什么改革。 湛长风食指敲着案面,该策划改革的,不应是这黎民百姓么? “如果,我给你们一根手杖,你们是否能自己站起来。”她沉思良久,终于摊开一叠空白的纸。 湛长风全身心都投入到创作当中,送来的饭菜都是匆匆吃几口,有时直接忘了吃。 但是这不妨碍她察觉到房间中多了一个“鬼”。 女鬼幽幽坐在窗边发呆,忧郁又不失世族贵女的风范。 湛长风并不关心她和男鬼的恩怨,只考虑到自己现在纯阴骨用不了,肉身又容易崩溃的状态,便没有理会她。 喜欢坐哪发呆,就坐哪罢。 一人一鬼莫名地保持着互不打扰的状态,一人废寝忘食忧思难停,一鬼仿若要坐那儿,坐到天荒地老。 直到三天三夜后,一张纸飘到女鬼的跟前。 湛长风没空去整理,那些写满了字的纸张就堆在案几上.落在地上,轻风一吹,便趁着主人不注意乱飞。 女鬼是有教养的,从没有去看那些纸上写了什么,不过这一张却是正好飘到了她脚下,头一低,就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你可以给我些意见。”湛长风背对着她,盘坐在案前,没有回头,似乎只是寻常搭话。 女鬼从善如流地捡起地上的纸张,一目十行地看完,“这是话本?” 如果是的话,那真是糟糕。女鬼心不在焉地想。 湛长风可不知道自己的文字被嫌弃了,“你按着编号全部看完,再告诉我你明白了什么。” 女鬼倚着扶手,懒道:“我为什么要看呢?” 湛长风的笔顿了一下,转过身,严肃道:“我不太明白普通人的思维方式,也估摸不准他们的认知范围在哪个限度,同时,对于他们的理解能力也深感怀疑。” 与朝廷大臣谈事,湛长风有大部分时候都会感觉语言不通,从而抑制不住拔剑,让这帮废物见鬼去的冲动。 大臣都如此,超过八成没识过字的民众就更让人担忧了。 现在湛长风没有拔剑的冲动,但是女鬼有啊。 好像莫名其妙就被归类到“脑子差”.“愚蠢的凡人”.“全是浆糊”一挂里去了呢。 女鬼笑得阴柔,“我看啊。” 女鬼也不伤春悲秋了,伤春悲秋哪有怼人有意思。 哼,看完再好好找你这个自命不凡的小家伙的茬。 女鬼注意到纸张页脚的编号,将散乱的纸张一页页按顺序叠放好,然后坐在窗边翻阅起来。 “嗯,为什么是女神?” “因为大部分生育权在女性身上。” 更是因为需要。 在思想禁锢下,多数人认为女性最大的存在意义就是生育,就连女性自身也认为生子,尤其是生儿子,是人生最大的骄傲。 说实话,湛长风少有见到出色的女性,甚至大部分女性都不能够上她对“人”的定义。 而在世人眼中,出色的女性是多子的,守节的,全身心侍奉丈夫子女公婆的,丈夫死了应该守寡的,如果能殉情,则可和马革裹尸的将士一争,共上史册流芳百世。 不论是底层百姓还是上流贵族,这一点十分统一。 女性之中有聪明人么。 自然有,但是她们的聪明都用在维护小家上,从没有体现在军政大事中,也少有在工.商.学术中扬名的。 最可悲的是,湛长风找来找去,最能给当下女性自信,让她们站起来的事,竟真的只有生育。 行,那就创造一个女神,创世之神,人族缔造者。 将生育变成女性的权力,女性的自由,女性的伟大和神圣。 这个故事以女神创世造人为开端,用最基础最有代入感的男女情事递进讲述“原始”.“奴隶”.“封建”.“民主”.“大同”五个故事。 在感情为主的脉络中,渗透着时代变迁和人族兴灭。 而原始时代的故事里,不仅是男女热烈开放的感情表达,更是母系为尊的最强体现。 女鬼惊奇于故事里人物直言说出口的爱和恨,当真原始粗鄙,却也坦率得可爱,而女子地位高于男子的设定,不知怎么,让人觉得离经叛道,想将其丢弃,却又隐秘的欢喜。 这个故事大概适合藏起来偷偷看。女鬼暗想。 不过叫男人们看了,说不定就是一阵口诛笔伐,拉去浸猪笼。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22章 清风 ,(首字母+org点co)! 第二个是奴隶与主人相爱却因地位原因分分合合相互折磨,第三个是公主和将军郎情妾意,然而公主为了国家被迫和亲,将军为了边疆饮风霜。 看到这里,女鬼只是叹了声,然拿起下一页纸,眉头就皱了起来。 十年后,公主已是他国太后,在小皇帝身后垂帘听政,将军还是将军,却要奉命向他国开战。 昔日情人终于走向对立,公主恨他无情,将军恨她无义。 终于两人相互诘问: “这里已经是我的家,难道我要将这家国拱手让人?” “我服从我的君主,岂因儿女情长而避之。” 女鬼咬着嘴唇,神色挣扎,“所谓道义,有那么重要么?” 湛长风瞥了纸一眼,“这里是立场问题,也是环境造就的迫不得已。” 但是女鬼没有听进去,似乎有些失神。 许久才幽语:“如果有一种道,要杀掉自己最亲密的人才能成全,是对的?” 这个问题已然脱离了故事,湛长风问:“为什么要杀最亲密的人?” “...”女鬼吐了口气,“斩除六根。” “我有一师傅,曾告诉我‘道’之一字是自己的,与别人无关,且六根有或无,全在自身,要靠杀人来解决的...恕我直言,此子不过一懦夫小人。” “且,”湛长风扬眉道,“千万别把此人和我写的将军比,至少将军是为了国家大义和身为军人的职责。” 女鬼眸光森森,“如果你最在意的人,杀了你,杀了你父母亲族呢?” 湛长风想也没想:“那还用问,自然是将其挫骨扬灰。” 女鬼先是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眼角微扬,笑容一点点扩大,笑出声响,笑得全无形象,仿若一个疯子。 连那阴气都暴动了。 湛长风抚平差点被吹走的纸,刚想叫她安静点,耳朵一动,“有人来了。” 下一息有人破门而入,随着一声“孽畜哪里逃”和窗户破碎的响动,与女鬼一同不见了。 湛长风眉头将将蹙起,姜微带人奔来,急急道:“殿下,您可有事?” “刚才那人是什么来路?” “欸?”姜微挠挠头,看了眼破开的门窗,“我也不知道啊,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我才问了他的名字,他就突然大喝‘有鬼气’,招呼不打声就跑来了。” “殿下,要不我带人将他捉回来?” “你要捉得住他,就不会是现在的状况了,”湛长风摆摆手,“他还会回来的。” 果然一炷香后,这人又来了。 这回是正正经经的拜见,有个客人样子。 “小公子,那女鬼可有伤到你?”此人十八九岁的模样,头上戴巾,穿着便服.白袜.布鞋,背着书篓,手里拿着桃木剑,生得浓眉大眼,精神蓬勃,又有一种天然淳朴。 “不曾,你到的很及时。”湛长风眼也不眨一下。 这年轻道士很欣喜,作了个揖,“慈悲,是小公子有福运在身。贫道清风。” “此地少有人烟,道长来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我是为了这宅子来的,”清风道,“前几日我于阳城行走,忽见西北阴雨绵绵,怕是百鬼生非,便日夜兼程赶来,却不料已经有前辈解决了。” 清风眼神明亮,希冀道:“我闻城中百姓说有一前辈高人寄居在此,可能一见?” “不巧,老道长解决事端后便离开了。” “果真有缘无分。”清风可惜道,哎,他可是纠结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来向前辈讨教除鬼术的。 “不知前辈名讳?” “那位老道长自称法号清虚。” 清风一脸郑重地记下。 湛长风:“我观道长也是有成之辈,不知可否解决阴煞?” “这不是小事,不过我能竭力而为,”清风从大门进来的,自然也见到了大厅中受阴煞祸害的人,当下也不推辞。 走前还塞给湛长风一个符,“此符能辟邪驱鬼,你放在身上,而且你这屋子不能住了,阴气委实太重。” 清风犹疑了下,又道:“最好这宅子也别住了,此地实在不吉利。” 这话前辈高人应该也说过吧,不知为何没能劝人离开。 “多谢道长提醒,我会考虑的。” 待人都走了,湛长风坐回席上,那女鬼随着一阵阴风出现,“你这人,说谎不带眨眼的,真怕你将我收了。” “太大,收不动。”她现在一换亡者形态,肉身就会崩,拿什么收鬼。 女鬼笑,“我可喜欢你呢,你不能对我动粗。” 湛长风哑然,“这话不像是你这种生前作为贵妇的鬼会说的。” “你也说了,是生前。”女鬼拾起稿子,优雅地坐下,“你这第一个故事极好,爱憎都说出来,何必藏着掩着,世上的是是非非误会曲解,有多少是因为人把心思埋在了心底。” 她眨眨眼,“就如现在,我明确表达了我的喜欢,就算你最后伤了我,比在我喜欢你,你不知道我喜欢你而伤了我的情况下,要坦然几分,至少不会不甘心。” “听你话里的意思,我是注定要伤你的?” “我只是给自己先扎个针,”女鬼这会儿格外实诚,“想想你剥夺百鬼阴气的事,再想想你那句挫骨扬灰的斩钉截铁劲儿,真真薄幸。” 湛长风想了想,“你说得挺有道理。” “是的呢。”女鬼垂眸继续看故事,湛长风也继续写故事。 第四个故事民主初现背景下的,主人公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给了丈夫,因为生了女儿受丈夫公婆的百般折辱,终于在女儿夭折后忍无可忍出逃,恰赶上时局动乱义军纷起,加入了先明倡导下的起义军,为自由和人权战斗。 女鬼被那种在泥潭里挣扎窒息陡然上岸后的通彻感染,这个主人公的前半生宛如所有女子一生的缩影,叫人心中气闷无奈痛苦,而后一步步觉醒,学会说不,学会反抗,学会遵从内心,到后来为理想为更多人的觉醒而战死,无疑是震撼人心的。 有了这一个故事的铺垫,第五个大同背景就让人容易接受了,大同背景下的人物挣脱了大部分不必要的束缚,言行自由婚恋自由,通文都透着酣畅淋漓。 五个故事仿佛一部史书,随着历史的变化,悲欢离合一幕幕上演,有小情小爱,亦有大情大爱,竟让人在跌宕中无端升起一种朝天大笑的豪气。 “这真是一个好故事。”女鬼道。 “自然。”因为它来自那消失的五千年文明,所有人族进程中的挣扎和抉择,所有为变革而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情都曾真实发生过。 没什么比历史更能蛊惑人心。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23章 故事 ,(首字母+org点co)! 女鬼见不得她尽在意料中的态度,“故事是好故事,但文笔不是一般差,若非知道这是故事,还以为是谁列的大纲呢。” “是大纲。”湛长风没什么好否认的,“事实上我无法描述其中感情,因为我并不理解,但是我知道如何制造冲突,如何引导人的情绪,至于完整的故事,我会找人润色。” 这回换女鬼哑然,“你真是...听说有一种行为叫做‘夺舍’。” 湛长风疑惑,“何意?” 女鬼摇摇头,“没什么。” 如今的孩子都这般恐怖么,还是她正巧遇到了个例外。 “你写这几个故事,是为了什么?”女鬼觉得这并不是巧合。 湛长风不答,递给她刚刚写好的东西,“这是第六个故事。” 第六个故事是对第一个母系背景的呼应,女性因为孕育生命的伟大而地位崇高,到最后,也因为可以孕育生命而被卑劣之人设计为生殖繁衍的工具。 第六个故事也是对第五个理想化大同世界的毁灭,当资源倾斜.贵贱分明.地位上下,整个世界仿佛被砸破了天,种种不公重新回到每个人身上。 当你顺着前五个故事起伏波折终于有所明悟而自以为能站在高山上呼吸新鲜空气,那么第六个故事就会将你彻底拉进现实的泥潭,让你睁眼看看,你现在的处境。 女鬼已经不是人了,但她读到最后,也有种拍案而起的冲动,仿佛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硬生生地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 你有本事写大同,就没本事继续保持了吗! 成心虐人啊。 湛长风看到女鬼的表情变化,知道这本书已经成功一半了,“你喜欢那个大同世界么?” 因为前面几个故事的虐情,尤显得大同的可贵。 且大同其实一直在人族的潜意识当中,以“世外桃源”.“神仙乡”等等形象出现,不论是在文学著作,还是在常人幻想中,经久不衰。 这个故事,男女老少都会向往。 女鬼蓦然惊叹,“你很有才华。” “这无关才华。”湛长风低声自语:“真正的才华,是能将其变成现实。” “...”女鬼凤眸睁大。 “很惊讶?”湛长风的嘴角不曾弯起,但她确实是在笑,“你不觉得第四个故事的背景和现在很像么,战争将起,我将把动乱变成启蒙的温床。”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易湛!” 这天下除了殷朝皇族谁敢姓易,女鬼死了百年,却也深知皇族的强大。 但是如今的殷朝,不是被一个小皇帝统治着么? 所以面前这个是...前太子?! 瞧瞧现在的流言有多强,女鬼才醒来没几日,刚刚被清风追着往城里逛了一圈而已,就把这皇宫里的“轶事”听全了,重点抓得及其准确。 女鬼觉得不可思议,又有点理所当然,“你要重夺皇位。” 湛长风摇头。 这样女鬼就糊涂了,“若没有地位权力,谁来信服你。” “我的能力从不是地位给我的,相反,若我想要,什么地位都唾手可得,但是在这件事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地位。” 湛长风说,“我只会提供一种新的思想,总有人会觉醒,会带领众人改变,天下是天下人的,总是被一个人全盘操控,多没意思。” “仅凭这个,让人起来反抗,简直天方夜谭。”女鬼不知该感叹她的格局之宏大,还是惋惜她的痴心妄想。 但是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嘲笑。 因为如果在这漫长的历史中,有一位真正为人族着想,且做出行动的智者,那一定是像她这样的。 “这当然还不够。”因为女鬼是第一个听众,湛长风不吝自己的语言. “殷朝四亿人,七成不识字,若没有战争,他们会在自己那方土地待到老死都不愿动弹,索性前几代皇帝吃喝玩乐样样都行,民间娱乐也随之增多,小说话本得到了极大发展,就算不识字,也可以听说书看戏剧,这些故事就是为了普通百姓准备的。” “我虽已经不是太子,但手中还存有力量,将这些故事推行下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湛长风说道这里时,头一偏,“那位女神就叫九天玄女吧,这‘清虚道长’就是九天玄女的使者,到时这些故事连同‘老神仙’收服百鬼的消息一起传扬,可颂性极大。” 女鬼可算明白了,什么太子皇帝,其实就是可劲拿百姓忽悠是吧。 “怎不编一个九天玄女下凡啊。” 结果湛长风答,“会有的。” 只是她的九天玄女态度还不明朗。 终于要到做出决定的时候了,她能背负天下血流成河的罪孽么。 战争将起,战争将起,寒冷的天气造成了这个“将”字。 在此之前,不论是于她,于李瑁,于易裳,都有机会将殷朝稳定住,先不说大权最后到底会在谁手中,政治上的替换总比战争来得损失小。 另外这段日子里李瑁一直在笼络小诸侯,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大,说不定真能威震住蠢蠢欲动的诸侯,平息事态。 “天气要转暖了。” 战争必须起。 这也可笑,曾经想海清河晏盛世太平,现在却要亲手将它打破。 湛长风吹响骨哨,哗啦啦,一群信隼落在窗户上,迫得女鬼离远了点。 女鬼细一数,足有七头,“原来你喜欢养鹰啊。” “唯鹰能折断翅膀后搏击长空。”湛长风放好信纸,这七头信隼便飞向七个方向。 女鬼直觉这些信件会掀起大事,却也不好多问,想她离了人世那么久,再大的事也与她无关。 女鬼又如初始那般忧郁地坐在窗边发呆。 湛长风对于鬼魂的处境不是那么清楚,且这是她的住所,一鬼老待在这里算什么。 “你何时离开。” 好嘛,连问为什么待在这儿都不问,直接下逐客令了。女鬼撇向她,“这是我家的宅子。” “我买了。” “...”女鬼咬唇,半响又忧伤地望着窗外,“这是我孩儿的房间。” “有时我会坐在这儿看她在外面的草地上玩,有时我会坐这儿抱着她讲故事,有时我会坐在这儿等她入睡...” 女鬼转过脸来,柔柔地瞧着湛长风,“她就如你一般大,不过比你可爱多了。” “怪我。”怪我选的房间不好。湛长风漠然出门,也不知那小道长做得怎么样了。 女鬼轻笑一声,整理好案上的笔墨纸砚,又拿起那叠稿子看了起来。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24章 战起 ,(首字母+org点co)! 湛长风没有去大厅,只是听零叄将事情汇报了一遍。 清风确实有点本事,暂且遏制了阴煞的侵蚀,但要真正拔除,还需时日。 “他需要什么,就尽量满足他。”湛长风一顿,“另外你招来的人都到了,明日就带他们下墓吧,务必将墓中那件东西带回来。” “遵命,主人。” 她所言的墓,在耀州,乃开国皇帝所建,藏着龙甲神章的治世卷。 湛长风也仅是从开国皇帝手札中找到那么一个地址,墓中深浅并不知晓,料想不会简单。 故寻长年在地下世界行走又或懂玄学之人前去取物。 将事情都安排下去,湛长风找了间房专心调养身体。 因血肉失去大半,经脉破坏,她内力尽失,且因纯阴之息自骨髓进入血肉,体表温度逐渐下降趋于冰点。 在九转往生诀圆满之前,肉身依旧是她生命的根基,目前,她只能尽快修炼纯阴骨,做到收放自如,再去寻找恢复肉身的方式。 天地分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之气易得,这至阴至阳之炁却属于天地,离凡人太远了。 所以湛长风炼化百鬼阴气入骨,先修纯阴之气,再以纯阴之气沟通天地,得一丝至阴之炁,将纯阴骨转化成至阴骨。 然至阴之炁终究不是那么好得的,她体悟了一天一夜也无所获,只是将纯阴骨凝练了几分。 又过了一天,她彻底掌握住纯阴骨,渗透进血肉的纯阴之气被她尽数收进骨中,赤血之眼也随之恢复正常颜色。 只要她不大肆使用阴力,肉身便不会崩坏,眼睛也不会变成血红色。 湛长风打开房门,便见女鬼直勾勾地盯着她,当下心里一跳,“这也是你孩儿的房间?” “说什么呢,我只有一个宝儿。”女鬼嗔了她一眼,“你随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女鬼带她回到原来的厢房,案上摆着两叠纸,一叠是她的大纲,一叠却是... “你帮我润色好了?”湛长风拿起了研读,文采大抵是不错的,更重要的是,中心十分明确,与她的主张不偏不差。 “这次,是我要谢谢你。”女鬼微笑,“笔下写着悲欢,我心里却愈来愈明朗,国也好,家也罢,这世间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有些东西,能深陷,却不能拘于,天地尚且广阔。”湛长风有所感,“你要离开了?” “鬼魂有鬼魂该去的地方。”女鬼笑说:“我们也认识好几天了,我却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 “呐你听好了,我叫鬼九,生不能尽如意,死当壮怀激烈,”阴风从漆黑的空间裂缝中吹上来,女鬼衣衫狂舞,“下一次见面,我当鬼中九五!” “定要...斩下那畜生首级!” 做鬼,有些执念也好。湛长风如是想。 只是还没想完,门又被踹开了。 “大胆妖孽,往哪里跑!”清风举着桃木剑冲杀进来,两眼一瞪,却只看到小公子冷觑着他。 清风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这小公子摘了布条后,凌厉了几分呢。 “小公子莫怪,我刚刚感觉到有妖孽出没,少爷可察觉了什么异样。” 湛长风冷冷道,“妖孽说你挺废物的。” 清风脸色一垮,急冲冲地破窗而去,“我定能将她捉回来!!” 后面姜微带着人赶忙跑来,“殿下殿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又有邪灵作祟?” 湛长风懒得言语,打发他们离开。 “零伍,” “属下在。” 零伍带领宫中妇孺前往他州安顿,昨日才回来。 湛长风将那叠书稿交给他,“你带着我早前培养的孤儿将这些故事和清虚道长的事迹传扬开去,记住,这是一项长久的事,不论是编成戏剧还是歌谣,都要做到人尽皆知。” “殿下,他们不应成为您的死士么?” “现在不需要了,就算要死,也要为了变革而死。” “是!” 天气一日日变暖,脱去棉袄厚衣,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 “袁成晋野心已起,将以清君侧之名发兵皇城。”东林侯府的谋士将信笺绑上信隼的脚,这天下已经不太平了。 “孙尧有意吞并东北郡县,自立为王。” “韩尪已收拢兵马,欲趁袁成晋北进之时一同发兵。” “王治持观望态度不敢冒进,吾将说之降帝姬。” ... 这个时候,湛长风已经离开老宅,在耀州了。 将一封封信笺看完烧掉,她没有再回复,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皇帝忌惮诸侯大臣是真,所以在每个有威胁的人身边都埋了暗桩,时时掌握他们的动向。 李瑁是个意外,谁也没料到他能装废物装个十几年,暗中布置那么多,以至于老皇帝重点监视的名单中根本就没他。 这一个失误直接造成了当日皇城易主。 但湛长风并非就此一无所有,因她为下一任皇帝,是以皇族的情报网两年前就交到了她手上。 老皇帝决绝得很,左右易家就剩下两人,就给这个情报网立了规矩,只认人不认皇帝。 这个情报网也就没有随着皇位的变更而瘫痪,到现在还听从湛长风的指令。 湛长风要战争,却不会允许战争脱离掌控。 谁先开战,谁附和谁要割据一方,这些都在进程的把控中。 战争简单,难的是战争之中要达成的事。 战争抽调的是男丁。 男丁也是各种行业中的主流支柱。 当十室九空,她该如何引导女子走入账房.商铺.作坊,甚至是衙门军营。 关键还是上层的允许和倡导。 这就又关系到千百年来人们的主流价值观了。 谁都不会允许女子抛头露面,除非利益所向,不得不。 “所以才要战争不是么。”湛长风习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看待事情。 当战争到达某个程度,男丁消耗过大时,她的暗桩们就会向各个诸侯提出女子充当劳动力的建议。 但这也可能是一时之效,上位者们向来薄情精于计算,说不定等战争一结束就会将女子重新赶回自家那半亩地,就如老皇帝让易裳平定三州后,叫她回来嫁人。 最好的方式还是女子为帝,将种种利于女子的决策持久地推行下去。 “皇姑,息烽城太安稳了,我再帮你一把。”湛长风眸色深沉,如临沉渊。 幼献帝元年三月,袁成晋.韩尪.白元仁北进勤王。 幼献帝元年四月,李瑁令威武将军侯成出战,与三王同盟交战于神鹿郡。 同月,息烽城内奸大开城门引夷狄入内,征南将军易裳被迫撤退向锦州求援。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25章 旗山 ,(首字母+org点co)! 耀州 探墓一事出了很大差池。 二月十五左右,零叄带领十名侍卫.五名倒斗高手入墓。 七日后接应人员只等到了崇明先。 崇明先家传摸金校尉,干的就是寻龙点穴入墓探幽之事,却不想这一趟出来,疯疯癫癫气若游丝。 接应人员又等了几天,再没有人从墓中走出来了。 湛长风闻讯,料想墓中有什么邪物,崇明先之状就是一个征兆。 所以欲请清风一同前去帮忙。 清风放心不下老宅里中了阴煞的人,道:我在耀州有一好友,功力并不比我差,你找他也是一样的。 因时局动荡,大多郡县封城设限,诸路不通,等湛长风一行人绕道进耀州,已经是三月初。 寻访清风好友用去半月,请其好友医治崇明先又用去半月,转眼已到四月。 清风年龄不大,他的好友却有半百之数,名孤老丈,谈吐很是儒雅。 “崇生的离魂症十分严重,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已经恢复了七八,但魂魄总归受了损伤,暗疾难除。” “有劳道长。”湛长风给他斟了一盏茶,“请。” “小公子客气了。”孤老丈撩起袍子跪坐席上,茶盖拂去茶叶,红汤清亮,味道醇厚,笑赞,“好茶。” “某少有见到小公子这个年纪喜欢饮茶的。” “只为醒神罢了。”湛长风问:“我观道长和清风小道长气质颇为相似,可是师兄弟?” “哦?哈哈,”孤老丈抚须,“小公子是如何看出来的,难不成清风也用过我这医治离魂的手法?” 湛长风笑而不答。 这无关手法,无关举止,而是长久在同一个环境中养成的气。 湛长风学了那么久的帝王术,这点判断还是有的。 只叫她惊讶的是,在同一个环境中,大抵是承一师脉,但这两人小到施法的细微动作,大到所使力量,都不相同。 这让她好奇他们到底在何处习的本领。 不过孤老丈没有主动提,她也就没有过多探究。 闲话了几句,孤老丈告辞离开。 “殿下,怎不请道长与我们一起入墓,凭他的本事,对于邪灵鬼物更有保障啊。”姜微道。 “人多无益。”湛长风垂下眼眸,“这次入墓,只你.我.黄大仙.两名倒斗就够了,你去看看崇明先清醒了没有,让他将墓中发生的事都说出来。” 姜微犹豫:“黄大仙还能信么?” “比起孤老丈来,他对我们有所求。”有所求,意味着容易控制。这和信不信无关。 在易家天子的口耳相传中,龙甲神章有三卷,下卷为预测术——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一千零八百局,作为最高帝王术是每一任天子的必修课,她也不例外。 还有一上卷,存在与否成迷,一说不存在,一说上卷乃长生之术。关于这点,开国皇帝的手札中也没有记载,她暂时不考虑。 她在找的是中卷,中卷为治世策,亦称军机十三章,得此法者,能生灵涂炭也能安定天下,开国皇帝恐后世子孙不能正确把握它,便将它藏了起来。 藏的地点八成就是耀州旗山墓。 其实湛长风对于龙甲神章并不是非得不可,这次甘于亲身犯险,是因为崇明先从墓中拿出来了一件东西。 一锭印有“天福”二字的金条。 开国皇帝藏的不仅有军机十三章,还有一笔足够再造一个皇朝的财宝。 湛长风没有想到他竟将两者藏在了一起。 这笔财宝在将来的战争中能起到实质作用,湛长风有意将它拿回。 如此,旗山墓一行,必不可少。 又一日,两人先后敲响了独立小院的门。 一人留着山羊胡,身形清瘦,着青袍,好像私塾里教书的老夫子。 一人体格高大,赤裸的手臂肌肉鼓涨,姜微站在他身旁都小了一圈。 这两人是新联系到的盗墓者,前者称松石子,后者叫敲山客。一应由姜微去打交道。 姜微与他们一通言说后,两人倒是默认了“小公子”一同下墓的事,没有多说什么。 而此时,湛长风正在崇明先房中。 崇明先侧卧在榻上,双眼无一丝神采,问他什么,皆说忘了。 湛长风问孤老丈,“你说的暗疾,就是失忆?” 孤老丈再次探看了一番,点点头,“极有可能。” 那就是得不到进一步消息了。 孤老丈道:“离魂之因,不外乎惊吓至深或者邪灵鬼物作祟,无论哪种,都可知崇生所历之凶险,小公子切不可重蹈覆辙啊。” 他说,“小公子莫怪我多言,你呢,也不要再去问他经历什么了,让这件事过去,离得越远越好,方能保平安。” “道长所言甚是。”湛长风回道。 她一向神色内敛,孤老丈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没听见去,只好摇摇头,暗自叹息。 湛长风让人将酬劳付清,与孤老丈告别,“这回多谢道长相助。” “不敢当不敢当。”孤老丈走了两步,又返回来,“前次小公子问我与清风是不是同门,我现在回一句‘是也不是’。” “恩?”湛长风不知他为何改了主意,思考了半息,笑道:“道长可饮一杯?” 孤老丈大方道,“正有此意。” 两人坐下,茶水奉上。 孤老丈首先开口,“不知小公子可否听过修道一说?” “自然,可惜所知不详。” “神州修道士的术法其实都有一源地,名曰藏云涧,”孤老丈说到这里不接着了,转而问:“我观小公子骨骼清奇,若修道,前途必然广阔,只是不知小公子如何看待修道一事?” “对于修道一事,我心里自然有数,不过道长问我作何,你要收徒么?”湛长风淡淡道。 孤老丈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这小公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你这时候难道不应畅想下飞天遁地长生久视,然后我再告诉你脚踏实地么? 罢罢罢,孤老丈也不多说了,摸出一令箭,“藏云涧高悬,凡路难通,今日我送小公子一机缘,权当了结相逢的缘分。” “若小公子有意,可于八月十六夜到煌州西岭郊外,滴血祭令箭,当月光落于令箭上时,通天路自当开启。” 孤老丈说完,大步离开,转眼没了身影。 “通天路,藏云涧。”湛长风笑,“你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黄大仙进门来,想想孤老丈离去的身影,便知湛长风从哪里得知了这两个词。 “贫道没有哪个运气,然贫道的师傅,确实来自那里。”黄大仙神情敬畏,“藏云涧乃我修道人的向往。” “你这向往,如此轻易就能被我得?”湛长风自觉得到这个令箭的方式太简单了,有点不得劲儿。 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黄大仙翻了个白眼,语气又气又酸,“要是我,我也宁愿送你这什劳子机缘,自己好趁早脱身。” “这话怎么说?” 湛长风的脾气好得让黄大仙闷烦,无量天尊在上,他为什么没早点给这家伙算一卦,不然肯定离得远远! “如料没错,孤老丈与我应该是同一类人,我等窥探命理气运之人,本身就被天惩罚,领孤夭穷,也最忌讳和别人沾上因果关系。” 他掀开一眼皮,又重重叹了口气。他面前的是谁啊,前太子! 他掐指一算,这前太子还一心要搞大事,几亿人的因果都往上背啊。 他就算沾上一点,都够天雷劈上个七八千次的。 那孤老丈定是算到了这点,所以才以一个修道机缘了断牵扯。 黄大仙却是逃不掉了,也不想逃了。 修命术的人,虽能得天机,但在修炼一途上却困难重重,少有筑基入道的,更有甚者,不能修炼,只能当个彻底的凡人。 他侥幸修到练气圆满,得九十九年寿命,如今已去七十六年,使用请神术又丢掉一半精血,当真没多少时日了。 早死晚死都好,不如用这一死,换千金! 也算了结他的心愿。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26章 入墓 ,(首字母+org点co)! “一些事情是无法用因果来衡量的。” “即使它不利于你今后的修行?” “想做就做了,何至于瞻前顾后。”湛长风道:“我唯一担心的是,流血之后依旧徒劳无功。” 黄大仙自小在深山,学的又是命理,受世俗中性别.尊卑.贵贱的偏见影响微乎其微,虽有时深感女子的不易.贫贱者的困苦,却从不会想去做一些改变。 一是因为凡人因果太大,二是因为修道者与世俗本就是一个逐渐了断的过程,躲远还来不及,又怎能牵涉其中。 这也是大多数修者的态度,他们会怜悯愚昧的世人,但也只是怜悯而已。 亲耳听见湛长风对旧秩序的颠覆,他心中那一丝沦落至此的不甘彻底湮灭了。 论格局论魄力,他远远不如面前这稚龄少年。 “旗山之行,但凭吩咐。” 湛长风半阖着眼,“你那稻草人是什么原理?” “此为覆影术,寻一人气息施术,间接转移此人三魂七魄,”黄大仙见湛长风觑过来,尴尬一笑,“贫道功力浅薄,可没这个本事,可没这个本事,仅能操作傀儡从原身身上复刻些行为动作。” 湛长风也懒得计较他先前所为,“这次,你不用进墓中,让傀儡进去就行了。” “那以何人气息为引?” “我。” 湛长风和黄大仙商量好如何行事后,准备动身去旗山。 这时旗山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据说是一少年上山砍柴失踪了,旗山村的村民们在组织搜山。 “在那驻守的侍卫,有看见人么?”别是掉到他们挖出来的盗洞里去了。 “殿下放心,暂且无人发现,那少年许是遭遇了什么野兽才失踪的。”姜微道。 “以免夜长梦多,即日就启程。” 湛长风.姜微.黄大仙.松石子.敲山客连夜抵旗山脚下。 旗山占地颇广,一眼望去,层峦叠嶂,薄雾弥漫,行路十分凶险,若不是当地人,没几个敢孤身进去。 零叄等人初进山中寻墓时,便是叫当地人带路的。 老高是留在墓外接应之人,也是他将崇明先带下山的。 他道:“这山路十分难走,容易迷失,你们且跟着我。” “小公子,你家祖坟可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啊,险恶险恶。”松石子打量着这片的地形,眉头久未松开。 “这不是防贼嘛。”敲山客内里鄙视,瞧瞧人家祖宗多智慧,将墓地藏得那么好,可惜啊,最后还是自家人要来盗墓。 湛长风闻言瞥了眼姜微,姜微不敢直视,拉着老高扯话。 姜微叹道,他容易吗,为了让一小孩入墓,编瞎话编得他头发都白了,最后模糊地说“里面某个重要的门只有血亲才能打开”,才不叫他们起疑心。 湛长风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她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进山,“去林中找个地方休息。” “不远处就有村庄,要么今夜去借住一宿?”松石子对于在外安营扎寨不看好。 “村子里的人在搜山,此时撞上去不免叫人怀疑。”姜微把事情一说,众人都歇了借宿的心思 找了个背风的隐蔽角落,搭起三顶帐篷,轮流守夜。 这里的星空甚是明亮,一粒粒星子如恒河沙数,湛长风仰望许久,敛了神色,入帐休息。 翌日一早,一行人收拾东西赶路。 “这条路忒难记,拿了地图也没用,当时要是没有向导带路,恐怕就迷失了。”老高一边说,一边检查那会儿留下的暗号,确定方向。 “是极,这里的地形很有迷惑性,容易缺失方向感。”松石子叹道。 穿过时高时低的小道,敲山客注意到脚边被清理过的灌木,“近来是否有人走过?” “它原是没有路的,还是一个月前被我们踏出了一条路来。”老高回道。 大家再不多话,埋头赶路,将近日上竿头的时候,老高说了句:“快到了。” 恰时树上蹿下一个人影,“老高,你们终于来了。” 他目光从几人面上划过,见到湛长风时一顿,拱手下拜,“参见公子。” “恩,”湛长风无意识地转了圈拇指上的扳指,“带路。” 小赵也是接应之一,这次老高下山送崇明先,他留下守着墓口。 墓离此不远,没几步就到了,松石子走得快些,站在挖出来的盗洞口,弯腰捏起一些土,搓了搓放到鼻尖闻。 “好大的醋味,这里有夯土层?” 敲山客那边也用工兵铲撞了撞洞壁,坚硬十分,“看来你们之前是用醋腐蚀了夯土层,才挖的洞。” 夯土层通常坚如磐石,是墓室极为重要的一道防线,醋却能分解其中成分,小赵叹道:“可不是嘛,当时用了整整一大桶醋下去。” 湛长风望了眼已经看不出字样的尖头墓碑,眸色微凝,“老高,向导呢?” 啊? 老高楞了一下,道:“处理掉了。” 此事重大,万不可被旁人知晓,哪能让向导活着。 “他带你们到了这里?” “没错,这边的人不受地势影响,找路准确,向导按着您给的地图一直带我们到这里。”老高压低嗓子,犹疑:“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湛长风摇摇头,走到一旁跟黄大仙道:“你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让傀儡在后边跟着我。” “好。”黄大仙三两下蹿入林中,不见踪影。 “四人到底是太少了,小赵,你随我们下去,老高在外接应。”湛长风说。 被点名的两人应了声,湛长风又问:“两位前辈,可以下去了么?” “随时!”敲山客卸下肩上的粗绳,一端系在树上,一端扔入洞口,“我先下,松石子第二,小公子中间,另二位断后。” 敲山客.松石子二人动作极快,顺着绳子就爬了下去,不一会传来喊声。 “安全,洞壁湿滑,小公子当心了。” 松石子喊完,就见绳子一荡,一人直接落了下来,悄无声息。 他胡子一抖,倒是放心了几分,“原来小公子习过武啊。” 总算不是拖后腿,敲山客的眼神也缓和了不少。 湛长风哪里仅是习过武,三月前她还是后天大圆满的武道高手呢,只是经脉受损,散了一身内力。 这会儿没内力的坏处就出来了,五感不能封闭,墓道中的腐朽臭味和阴冷之感铺面而来,湛长风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好似万蚁噬心,整个人都不好了。 脏,实在是脏。 松石子两人只觉莫名冷了几分。 姜微小赵也下来了,湛长风压下暴躁,“地下的事我们不懂,两位前辈快快带路。” “小公子,这可急不得,古墓中最多的就是要人命的机关。”敲山客正要摸出火折子,被湛长风阻止了。 姜微忙道:“别用火,用这个吧。” 说着掏出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松石子二人对视一眼,噫,这一颗就抵得过他们的酬劳了罢。 出手如此豪气,那么墓中宝贝又该如何价值连城。 “刚刚我在洞口用明火试过了,墓中应无自燃迷障。”松石子道。 “还是用它照亮保险些。”姜微把夜明珠分了。 崇明先身上有腐蚀痕迹,他们怀疑墓中某个地方有腐玉。 腐玉十分神秘,若周围有明火靠近,就会产生大量黑烟腐蚀血肉,凡出现,必为墓中最强机关。 零叄那一行人中,倒斗高手.机关高手.武功高手具有,却还是落了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怎叫人不忌惮。 不管如何,都要做万全准备。 当然这一点没有告诉松石子两人,免得将人吓跑。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 第27章 异常 ,(首字母+org点co)! 盗洞下面是一条墓道,积水至脚裸,敲山客持着夜明珠先行,哗哗水声连串,在这潮湿阴冷的墓道中勾起空洞的回响。 “一些机关已经被触发了,倒省得我们费心神。”敲山客说话间,前面出现一方形石坑,里面俱都是朝天的利刃。 湛长风看了一眼,没有血迹,料想以零叄一行人的实力,应该走得更远,不会在这种陷阱里出错。 背贴着墙,小心绕过坑洞,旁边有一车马库。 松石子在墙上摸了一会儿,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响起,墓门缓缓打开。 “闪开闪开!呸!”松石子被门后扑来的沙石呛了一嘴,湛长风几人早就离远了。 “嚯,一墓室的沙子!”敲山客瞧着倾泄而出的沙,神色有些凝重,忽然眼神一拧,上前将两条臂膀插进沙中,拎出一具尸身。 “这是你们的人?” 姜微亦是脸色紧绷,“是我们的兄弟。” “这不好办啊,”敲山客道:“他们怕是触发了墓室中的流沙机关,直接叫头顶倒下来的沙子给闷死了。” “流沙机关工程极大,需将整整万千担的沙子置于顶上,一旦触发,连人带墓俱都毁掉,仅这小小车马库,没必要如此手笔。” 松石子接着敲山客的话道,“恐怕车马库后面有隐藏的重要墓室。” 再重要的墓室,如今被重沙淹没,想找也无济于事,且湛长风记得初始墓门外并无沙的痕迹,却有些凌乱的划痕。 当时应该是一部分人进到了车马库,中了机关,墓门自动关上,流沙倾泄。 但外面的人十有八九会尝试再次打开墓门,然他们没有这样做,说明他们也受到了某种攻击。 仿佛是配合她的思虑,往前查探的小赵连连挥手,叫道:“快来,这里有发现。” 车马库在两旁,按照一般的墓宫设计,前面就是主墓室或者前殿。 那墓室的两扇青铜门已经被打开了,室中央盘着一尊凶兽像,造功之巧,须发毕现,凛凛生威,它脚边还倒着一座鼎炉。 再环顾,四角各立着手持大剑的武士泥俑,身量足有一丈长,怒目圆睁地俯视着他们,墓室因此显得十分逼仄,加之浑浊的空气,让人倍感压迫。 松石子交代众人不要乱碰东西,自己举着夜明珠凑看高大威猛的凶兽像,“奇怪啊,好好的墓室,怎么放朱厌的雕像。” “没准是墓主人的爱好。”敲山客顺嘴回了一句,端详起三面墙后的甬道来,“你们看这条。” 他指的是凶兽像屁股后头的墓道,黑漆漆无法判断尽头,却有凌乱的血迹从里面洒出来。 敲山客往里探了几步,手指揩过墙壁,面色大变,“这是...” 他把夜明珠举了举,视线中似有雾气涌动,“前面有腐玉机关!” 湛长风无多大惊讶,料想当时崇明先是走的这条道,“里面应该还有更浓重的黑烟残留,换条走罢。” 敲山客心神一紧,撇过湛长风,看着姜微,“小公子不知,你们也无察觉么,这墓实在是太邪门了!” “流沙机关本就是世间难以达到的机关之一,诸侯王陵也不见得会出现,它倒好,连最神秘的腐玉也用上了。” 这时松石子吸了口冷气,蹭蹭退了好几步,目光盯着鼎炉,满是惊惧,“蛊,它里面装过蛊!” “炉盖打开着,那些东西肯定逃出来了!”松石子踮脚四顾,恨不得悬空,不去沾到墓室里的一丝一毫,最好裹上每寸皮肤,连呼吸也闭了。 “什么蛊,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敲山客也顾不得腐玉了,急急追问。 蛊乃世间少有的秘术,中蛊的途径也是千奇百怪,说不得现在吸口气就将蛊种纳入体内了。 他们倒斗界里,宁肯遇到粽子,也不想碰什么蛊。 遇到粽子还能力争,碰到蛊,十死无回! “这个应该是高天族的虫蛊,”松石子一边回想着鼎炉上的图案,一边愈觉此墓深不可测。 流沙.腐玉.虫蛊,步步杀机,全然死境,谁知道剩下两条墓道中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姜微见湛长风一点头,道:“两位,你们若想退去,我也无话可说,但若愿留下相助,找到的宝藏可取十分之一。” 敲山客.松石子意动。 敲山客先道:“某哪有走空的时候,何况这次原就有约定在先,说退就退,岂不是砸了我的名号。” “敲山客说的是,贪生怕死非我辈所为。”松石子紧接着问,“小公子乃墓主人后代,可有什么法子避开这些机关,我们也好早早完成您的任务。” 先不说她有什么法子,现在她都怀疑这墓是不是她家的了,“机关在所难免,否则我也不用请二位出山。” 两人脸色俱变,难道只能用命去尝试了? “不过,”湛长风指向左边的墓道,“这条应该是活路。” 松石子二人不疑有他,猜想这后人手中定有一份老祖宗留下的路线。 “那还等什么,快走!”敲山客一马当先,刚要踏进甬道,一把两掌宽的巨剑贴面劈来,哐当砸在地上。 目光顺着巨剑往上,那威武的泥俑面容一动,凭空生出一分杀气。 敲山客[八一中文网.81zw.info]两眼发直,回过神来腿都软了。 “不好,这这...” “杀!” 随着一连串的巨响,四尊武士像仿若活了过来,挺着那掉漆积灰的身体,冲杀过来。 诸人不用吩咐,皆向左边墓道逃去。 “快快逃,他大爷的,这玩意怎么活过来?!” “马德,这回算是彻底湿鞋了,要人命啊!” 湛长风在各种诅骂中回头一望,视线穿过穷追不舍的四尊武士像,骤然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清幽诡秘,灵活的光似从里面迸发,蔓延头.颈.身.四蹄.尾。 白头红脚,状如猿。传说中的战争凶兽,朱厌! 它,活了! 朱厌长吼,声之大,墓道都在震动。 众人往后一眼,瞥到朝他们追击而来的凶兽,肝胆都吓裂了。 “我莫不是在做梦!” 敲山客呸了松石子一声,“梦什么梦,再不想法子,我们都得死。” 这条甬道之中竟然岔口林立,处处都有路,敲山客已经跑得分不清方向了,偏偏后面的诡物甩都甩不掉。 他情急之下,喊话前面带路的湛长风,“小公子,你确定是走这里,没岔开?!” “跟着就是。” 湛长风话落间,朱厌越过武士像冲来,仿佛狼入羊群,顷刻冲散了队伍,松石子发出惨叫,竟是不慎被它踩在了脚掌下! 湛长风没有犹豫,一剑拉了吸引力,与姜微一道牵制住朱厌,那边敲山客长臂一捞,将松石子抢了出来。 敲山客余光看见凶神恶煞的武士像挥剑过来,大叹:“完了!” 这时小赵被朱厌的尾巴一扫,踉跄跌向石壁,不知碰了哪里,咔咔一阵响后,露出扇小门来。 敲山客眼睛一亮,连忙带着松石子躲了进去。 小赵焦急向湛长风二人高呼:“快躲进来!” 此时湛长风和小门隔了朱厌的半个身子,后边四尊武士像也已经追了上来,举着巨剑便是劈砍。 “你们躲好!”湛长风似被朱厌所迫,连退数步,姜微为了护她,也跟着后撤。 “殿下。” “走。” 小赵静静地看着团战远去的人和凶兽.泥俑,合上了门。 拐了个弯,湛长风的速度陡然增快,在错综复杂的甬道中疾驰。 “殿下,您...”姜微如何还看不出与朱厌缠斗时,她保留了几分实力。 “这个不是我要找的墓宫。” 一言劈来,姜微眼睛睁大。 “怎么会?” “太简陋了,一点也不符合易家皇族的风格。” 姜微看着满是正经的前太子,忽然吐不出话,这各种要人命的机关秘术还算简陋? 他干巴巴道,“可是地图没错啊,难道此处有两个墓宫不成?!” 湛长风目光冷然,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很有意思,不是么。” 喜欢帝神通鉴请大家收藏:()帝神通鉴更新速度最快。